《农家俏厨娘:啤酒爱上小龙虾》 第1章 发卖了她 “追!要让那小贱坯子给跑了,老娘打死你们这些打短命的!” 乍暖还寒,初春三月,宜河村!大晚上的叶家老太太牛氏不在屋里享福,带着几个儿子并儿媳全都急匆匆的举着火把,跑到了田拢上,火急火燎追逐着一个弱小的身影。 “娘,放了杏娇吧!那是我的心肝肉哟!娘,你行行好!你莫要卖她,以后屋里的活计全都我做,我做牛做马给您挣钱!”忽然叶老太太牛氏的大儿媳钱氏扑上前来,抱着她的大腿哭喊求饶,眼神却是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满心满眼全是焦急与担忧。 “你个生不出儿子的扫把星,老娘要你什么用?她叶杏娇能换一百两银子,你能给我换回来一粒米?扔窑子房都没人骑的烂货!滚!别在这碍老娘的眼!”叶老太太牛氏狠推了一把大儿媳妇,似乎不解气,还往她脸上淬了一口浓痰。 别看叶老太太牛氏今年六十多岁了,可家里日子过得,三不五时还吃点肉打牙祭,那身子骨养的健朗的很。可大儿媳妇面黄肌瘦,一看平时就被磋磨得吃不饱饭,被她这一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娘!大嫂最是眼皮子浅,您与她说个什么劲,咱们赶紧追,一会跑远了,追不上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牛氏的三儿媳妇连忙跑上前,搀扶着牛氏卖好,看都不看地上的大嫂! 牛氏听得这话,不再与大儿媳妇钱氏纠缠,吆喝着几个儿子,拔腿又去追了那个即将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跌坐在地上的大儿媳妇,一看婆婆跑远了,挣扎要从地上爬起来,怎奈眼瞅着牛氏要发卖自家大闺女,又气又急,一下没爬起来,顾而在地下嚎啕大哭:“杏娇啊,我苦命的娇啊!” “大嫂,你莫哭了,赶紧先找人吧,这大晚上的!万一杏娇想不开……哎,这出了人命可咋办?”牛氏的二儿媳妇没跟着他们跑去追人,反而看着大房一家可怜,过来搀了一把。 “哎哎,你说的对!说的对,这就找人,先找人……” 牛氏的大儿媳妇说完,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追了过去…… 如今被追赶的不是别人,正是牛氏嫡亲的长孙女——叶杏娇! 说来,这叶杏娇家里如今还没分家,当家的还是她爷叶老根。她爷叶老根和她奶牛氏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叶杏娇的爹正是叶老爷子的长子叶贵明,她娘就是方才被牛氏推倒在地的大儿媳妇钱氏,她娘这辈子生了四个闺女,如今已经四十岁上了,早过了生育的年纪。 没有儿子,在老叶家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早在十年前,她娘刚生了她四妹,她奶牛氏就炸了毛,明明家里还过得,非说家里养不起那么多赔钱货。 她爹性子忠厚,平时最是听老娘的,哪怕心里头难过得要死,嘴上却不敢驳了牛氏。 可怜叶杏娇她娘,从月子里爬起来追出去二里地,活生生累晕在路上,也没拦住牛氏捡着年龄最大的叶杏娇给卖了,收了五两身价银子…… 如今十年已过,叶杏娇也二十了,买她的那户人家,原是府城的,如今要去京城做官,家里的下人尽数打发了。 叶杏娇平时伺候的尽心,也被主家发还了身契。 原本这些年,叶杏娇虽说被她奶发卖了,可一直惦记着她娘,总想着要是稍些钱回去,她奶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娘。 于是这些年每月一两的月钱,并着日常得赏赐,尽数捎了回去,老叶家收到钱自然欢天喜地,用叶杏娇捎回来的钱盖了五间砖瓦房,又添了二十亩地,成了整个宜河村头等的殷实人家。 如此叶杏娇觉得,她也算家里的功臣,回家去日子怎么都过得,于是欢天喜地的回家了。 没想到牛氏,尝到了卖她的甜头,她这将将回家,就打算将她再发卖了。 这不她一家来,她奶就盘算好了,将她爹打发去了镇上打短工。 而且这次可要了足足一百两银子,并立了明契——打死不论! 叶杏娇自然不肯,趁着和家人撕扯空档,连夜跑了出来…… 叶杏娇是憋了股子劲儿跑出来的,如今跑的久了,只觉腿上越来越没气力,加上十年没回来,乍一回村哪哪都不熟悉,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而身后她奶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 被冷风一吹,只觉心下更悲凉,尤其是想到就算今日跑了,可明日呢? 这个世道,女子活得本就艰难,她一个姑娘家若是离了母家只怕刚出村就得让人歹人抓走卖了,说不定还是肮脏地方。 这么一想横竖都觉得活不了了,不如死了算了,叶杏娇就这么迷迷糊糊走到了河边。 宜河村,正是因为宜河得名,蜿蜒的河流贯穿了整个村子,如今三月,河水还凉得很。 叶杏娇看着冰冷的河水,心下想着:愿来世托送个好人家。 接着便一头扎进了河里…… 饶说她猛不丁的扎进水里,四下溅起了无数水花。 却惊了岸边垂钓之人。 此人叫做何炎——是村头李寡妇的独子,外地搬来的,今年十七,头年刚考过童生还是头名,秋上参加了院试,若是得中,便是宜河村头一份的秀才公。 这日子他本该在县里上学,可他们那先生家里有喜事,放了几天假。 何炎的性子素来不爱热闹,嫌少与村上的人凑做一起,饶是放假也只在屋子里苦读。 只待这夜深人静方出来换换气,这不起了点闲趣儿,拿了鱼竿跑来这钓鱼,玩得是“闲来垂钓碧溪上”的意境。 没想到这才刚刚洒下钩子,就看见一个人影一头扎进河里! 清净被扰,他略有不耐的拂了拂衣袖,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以免被水渍污了衣裳。 却见那河中人影扑腾了两下,便直沉河底。 何炎皱着眉,抿嘴思索了片刻,低低咒骂了一声:“该死!” 接着方脱了外衫,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河边长大的后生都是浪里白条,没有不会水的…… 好大一番功夫,他才将叶杏娇捞了上来。 两个湿漉漉的人滚在一处,何炎直觉不耐的很,扬手将人丢在一边。 只这时才看清眼前的是个姑娘。 如今衣裳尽湿,那腰身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还有那眉眼,虽说蒙上了一股子水汽,可愈发让人觉得朦胧秀美,尤其是那白白嫩嫩弹指可破的肌肤,一看就不似村上的姑娘。 倒是,有几分水秀…… 第2章 完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 这何炎见是个姑娘,原是想着回村喊了婆子来处理,只方走两步。便又咒骂一声,狠甩了一把衣袖,折了回来。皱着眉头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挤压她的腹部…… 忽然之间怀中人儿呕了一口水出来,或是动作太大了…… 她的唇蹭上了何炎的脸颊…… “轰”地他只觉心底有一处炸了开来,一股女人独有的香味死命往鼻孔里钻,胸口像燃了把火似的,饶是将将在河水里泡过,也觉得燥热的很…… 鬼使神差得,何炎再次凑了过去,贴上了叶杏娇的唇瓣…… 叶杏娇醒转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贪恋的吮吸着她的唇角,吓得“嗷”了一嗓子,拼了力从他怀里滚了开去,跌坐在一旁! 这尼玛什么情况? 叶杏娇一脸大写的懵逼,她是开美食城的,每天得到半夜才关门,刚刚她明明已经回了家,葛优瘫在床上,怎么一个瞌睡就跑这来了!? 看着四周尽是田垄,远处依稀可见一幢幢古朴的农家小院,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谷物特有的甘香——哎呀妈!这到底是哪个屯子啊? 还有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小男生究竟是谁啊? 叶杏娇心里飞过一串串问号…… 就在此时,一串不属于她的记忆,挤入她的脑海,画面中有她奶牛氏铆足了劲儿要发卖她,她娘跪地在地上苦苦哀求…… 更有她被逼得无路可走,投身湖底的悲凉…… 层层叠得的记忆,一下子将她湮灭…… 叶杏娇了悟了——她,换壳子了! 她本叫叶杏娇,原身也叫叶杏娇,可眼下的待遇似乎不那么娇了…… 根据穿越党的经验来说,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 既然回不去了,她就得代替原身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她就是叶杏娇,宜河村的叶杏娇! “咳……”何炎不知眼前的姑娘换了个芯子。直觉夜半偷香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只觉耳根发热。 可面上却是不显,只说: “我救了你……” 说完挑着眼打量着叶杏娇,这姑娘生得比他大了几岁,正是桃花开得最烈的年纪,居然是个姐儿…… “嗯!啊?哦……”叶杏娇这会子正在整理属于原身的记忆,脑子里一片模糊,全然没想过去了悟何炎的意思,只哼哼哈哈的应了两声。 得见叶杏娇这般敷衍,全不似村里其他姑娘对他热切,何炎直觉恼得很,想发作,可看着那张比桃花还烈的姐儿,却是发作不出来。 如此倒是让他起了些兴致。 又见她身上湿漉漉的,方捡起先前脱在岸边的衣裳,丢在了叶杏娇身上。 只仍旧是冷着声说:“你,是我救的!以后你的命,我说了算!” 叶杏娇这会子总算回过神了,听得眼前这人说她的命以后他说了算,只觉好笑的紧儿。 这人分明挺贴心的,又是把衣裳借她,又是怕她再想不开,却说得这样不讲理,就跟他的长相似的,明明是奶兮兮的小奶狗,却非端一副老成模样,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眼下不是与他分说的时候,如今她奶正满山遍野的找她,若真让她们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更是说不清爽。 毕竟叶杏娇通过原身的记忆知道,如今这个时代是个架空的大周朝,这个地方对女子尤其苛责,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只怕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她不是原身,无所谓闲话,可不能平白带累的面前这个小奶狗。 其实叶杏娇并不知道,何炎偷了她的香,只依稀记得跳河的时候这个男人救了她,她以为何炎偷香那一下,是在做人工呼吸呢! 要说怕啥就来啥! 还没等叶杏娇打发走何炎,就看得有群人举着火把赶了过来。 “娘,你看,那死妮子在那呢!”叶杏娇她三婶杨氏最是眼尖,老远就看见她站在河边,连忙拖着牛氏赶了过来。 转眼的瞬间,叶杏娇和何炎就被她二叔三叔,并牛氏和几个婶子围住了。 “你个贱蹄子!黑心肝的丧门星!老娘给你找户好人家过日子,你居然还敢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牛氏虽说身子骨健朗,但跑得这样久了,体力上也是不济,落在了最后头,好不容易扒拉开前面的的两个儿子,挤倒了最前头,喘着粗气就就开骂。 正骂得起劲,忽然看见挨着叶杏娇的何炎,两个人均是湿漉漉得,尤其是叶杏娇还披着何炎的外衣,顿时更加发作开来:“哎呦喂!我的天爷啊!我说你个小娼妇,怎么敢逃跑,原来是勾搭了野男人哟!这才回来几天,就这么败坏我们老叶家家风,不要脸的狗男女哟!”牛氏边说着,边指挥着两个儿子:“老二老三,打,打死去!” “娘!”她三婶杨氏一眼认出叶杏娇身边的男人是何炎,那可是村里头一份儿的后生,于是连忙拽了拽牛氏的衣角小说说:“娘,可打不得,那是村里的何小秀才!” 虽说何炎现在只是个童生,可村里都觉得他秀才是把握了,人人见了他都喊一声‘何小秀才’。 牛氏可不吃这一套,也不顾前因后果撒泼似的喊:“咋!秀才咋!秀才还能大过天爷?秀才就能拐人家大闺女?”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咱这不是耽搁不起么……”她三婶杨氏四下张望了一下,眼看着他们寻人这一路敲锣打鼓,有不少人家听得动静都披了衣裳出来看热闹,如今走得快的离他们不过二三十歩,这人一多闹僵开来——卖闺女的事,可就不好看了! 牛氏也不是傻的,她也怕人一多耽误了她的大事,于是不甘的说道:“现在饶了你个烂货!等我回头收拾你的!走,赶紧跟我家去!” 叶杏娇不是原身那绵软性子,她可不怕人多,更不怕丢人。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饶是这一想,叶杏娇冲着来看热闹的人群高喊:“杀人啦!老叶家逼着闺女投河咯!” 第3章 让她嫁给傻子 叶杏娇这一喊,原本只想在远处瞧热闹的村民,一下子涌了过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了跟前。 村里人家家户户都连着亲,没有谁不认得谁,这人一聚拢,就有好信的吵嚷开来。 “哟,这不是老叶家的么!大晚上的这是咋了,出啥事啦……” “各位叔伯兄弟,你们来评评理,我是叶杏娇,叶老根的长孙女!咱们宜河村三辈都没出过卖儿卖女的事,如今我奶要卖我!不如让我一头撞死算了,没得让人作践!”叶杏娇冲着人群卖了一把惨。 根据原身记忆,她知道村子上最重得就是风评,这些年村里日子都过得,卖儿卖女最是大忌。尤其是这些年上,婚嫁彩礼都不敢走得太高,生怕被人说是卖闺女戳脊梁骨。 叶家想卖了她,悄么声的发大财,她就要把这事撕开了扯烂了说。 经她这一说,人群顿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估,时不时还发出两声嗤笑,端拿眼睛看着牛氏怎么说。 “说什么卖不卖的!杏娇,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你是老叶家长孙女,你爷奶能卖你?我们做叔叔婶子得能卖你?我们是心疼你这些年不容易,给你找户好人家!要说这老孙家可是县城的乡绅,还是秀才公出身,老婆死得早,家里就那么一个儿子,心肝宝贝一样疼着,你嫁给孙家小子,过去就是当家奶奶,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吃啥喝啥尽是自己做主!你满村的瞧瞧谁家闺女能嫁这么富裕的人家。”老叶家牛氏那张嘴只会撒泼骂人,这会子唯有她三婶杨氏出马好一番吹打念唱。 末了还泼了叶杏娇一身脏水:“你看看你,大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待嫁,居然,居然……跟一个男人跑了……哎,这真是……” 叶杏娇三婶那张嘴皮子唱戏一样溜,要不是她在府城常听府里的丫头婆子说嘴,还真就叫她诓了去。 她们帮她说的那户孙家家资丰厚是不假。 只是那孙家小子是个会打人的傻子。早年间打死过一个媳妇。饶是这样,老秀才还心心念念给傻儿子续一房知书达理的人家,可谁家舍得闺女进这样的狼窝。 这不知怎么就听说了叶杏娇,一眼就相中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懂规矩又会伺候人。 当下就许了一百两银子,以嫁娶之名行得买卖之事,为着怕不保险还特特立了文书——打死不论! “你胡说!那孙家小子是个傻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叶杏娇正要开口反驳杨氏,忽然间一个女人挤进了人群,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杏娇的娘钱氏。她娘跌了一跤,一直落在后头,这会子才将将赶了过来。 要说起钱氏,因为没有儿子,在家从来是大气都不敢喘,虽说是长媳却一直被三儿媳妇杨氏欺负得死死得。饶说着不是她亲闺女又将再被发卖一遭,打死她也是不敢出声的。 叶杏娇听得这一声,心头一暖,连忙赢了上去,握住她娘的手,小声劝慰:“娘,莫怕!没事,她们再卖不得我!” 饶说看热闹的村民,原本听得叶杏娇她三婶杨氏那番说词,都忍不住犯嘀咕,没准当真是这个大闺女不同意家里亲事,伙同了男人偷跑了,毕竟何小秀才还跟她湿漉漉的站在一起,孤男寡得……嘿嘿嘿,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娘这一嗓子,到让有些明事理得想转过来,这儿女得婚事都是由爹娘做主,哪有隔辈的爷奶管这档子事,更没有叔叔婶子指手画脚的。再说了这大的事当家的叶老根咋没见人,她爹叶贵明咋没见人?这算哪门子婚嫁? 不光如此,这村上闲汉众多,也有晓得孙家那档子事的,一时间又有人再人群里喊开了 “哎哟,县里得孙秀才,我晓得,他儿子可不就是个傻子!” “我也晓得!我听说那傻子啥也不懂,被打死的媳妇肚子里揣得是公爹的种。” “哎呦喂,这可缺了大得了,咱村上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嫁给傻子!” “就是,这可使不得!” 人群闹僵开来,尽是向着叶杏娇的。 牛氏一见这阵势,当下就不干了:“咋!我自己的孙女,我爱咋就咋,你们管不着!” 这牛氏没脸没皮,认准了用孙女换银子,乡亲们虽有心说项,若是说不通也没得办法,又不能真把牛氏怎么着。 “找里正吧!”何炎原不愿意插手旁人家务事,只见得这帮人欺辱叶杏娇,没由来的厌烦。 他破例救下的女人由不得别人说了算。 “里正咋?里正还管我嫁闺女!你个打短命的奸夫,滚!莫在这碍眼!”牛氏巴拉了何炎,想越过他去赶紧拽走叶杏娇,她不是傻的,心里明白得很,再不速战速决这到手银子只怕要飞了。 何炎纹丝未动,冷笑一声:“里正就是管得!村上的户籍都在里正手里,婚丧嫁娶——里正不放人,她就是还是宜河村的人!” 说完,又瞟了一眼人群:“里正不管,我便写了拜帖上衙门……” 这话就有深意了,何炎跟他寡母李寡妇虽是外地来的,但每年县上修桥铺路他们家都是使了力,具体数目端是无人晓得。 只说县太爷却是亲自接待过他,衙门里的人传出来说,县太爷对他高看得紧,只道他是——对!潜龙在渊! 总有一天要一飞冲天的! 如今何炎将县太爷要端了出来,这事怕是管定了,真闹上一闹,这事就浑了! 大伙都是北朝黄土面朝天的老实头,最怕的就是进衙门,没得谁敢往前凑。 于是有村民紧着说了:“对对对,找里正!咱就找里正,里正肯定管!那可是咱村最信服得人。” 就这么着,村里的村民楞是拉着叶家一大家子往里正家里头走。 叶杏娇并何炎跟在人群后头,忽然间何炎走上前来,挑着眼压低了声音说:“两次!我帮了你两次,要还……” 叶杏娇觉得这小奶狗,真是有意思的,若是无事可得好好逗逗他,只是现如今还是解决自己身价性命来得重要,故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众人一窝蜂涌到里正家时,里正得腿快的报了信,披了衣裳坐在堂屋里抽水烟。 这里正叫叶海正,与老叶家连宗,论起来叶老根得叫他一声三哥,叶杏娇得喊上一声三爷。 叶杏娇他们进屋的时候,她爷叶老根也被众人拖了来。 他爷是既想收银子,又怕别人说他卖孙女,所以一直躲在屋里没冒头,只让了牛氏出马。如今闹僵得这么大,他想躲也躲不住了。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叶海正看向叶老根。 叶老根还没开口,她三婶杨氏已经赔上笑脸:“哎呦!三叔,哪里会有什么卖人的事,就是我们在县上帮她说了户人家,这丫头想不转,一时闹开了。说来也不怪她,她十岁上就离了家,心里头跟我们不亲,总觉得我们会害她。哪里晓得我们当长辈的看着她这么大岁数,舍不得耽误她……” 叶海正不是傻的,这会子早有嘴快得说了前因后果,他心里明镜一般,没想这杨氏张嘴就颠倒黑白。 再加上他最是懂规矩,他让叶老根说话,他三儿媳妇插言,居然没一个人出声训斥,心里对这一家子更不喜。 “叶老根,我问你呢。”叶海正沉了声。 “就是她说得这么回事!”叶老根这么大岁数被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说:“说起来县里的人家,还是我们高攀了。” “高攀?孙家是高攀?嫁给傻子是高攀?”叶海正磕了磕眼袋,沉吟了一会说:“要我说,这事就作罢吧。” “咋?我自己的孙女,我不能做主?哎呦喂,这是要逼死个人咯!”牛氏不肯作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当起了坐地炮。 “三叔,这都定下的事,怎么能说退就退呢,都说孙家不好,可人家银钱是实打实的,嫁过去日子未必就过不得,再说了杏娇大晚上跟了这何小秀才……这可怎么是好哟!”她三婶见势加了把火,更加往叶杏娇身上泼脏水。 “你说呢?”叶海正看向叶老根。 叶老根低了头没说话。 一看这样,叶海正不大好再说啥,毕竟人家自家的闺女婚丧嫁娶,轮不到他干涉太深。 叶杏娇看出他的犹豫,心知道他有了动摇,这个时候不加把火怕是不行了。 于是从夹衣里套出了个纸包,幸亏是用油纸包得,这才没湿了去。 这里头是当年牛氏的身契,上头还有牛氏的画押,叶杏娇当下把纸递了过去:“三爷,这是我奶十年前卖我的契书,当年得了五两!这回要了一百两银子,也是立了契的!” 有了契书,那可就实打实的买卖,这村上真出了买卖闺女的勾当,这以后哪家的闺女还敢嫁到他们村上,就不怕被卖了?这传出去,就是糟践了整个村哟! 叶海正看着契书脸色变了变,只是仍旧一言不发。 叶杏娇哪里不晓得,这里正心里是想里外当好人,只是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于是当下就说了:“我是誓死不肯的!若是非逼着我嫁,我就一头撞死在这!”说着又转向何炎:“你是读书人,最是会写话本子了。回头你就把我奶她们逼死我的事,写成戏文,敲锣打鼓的唱!让整个镇上县上府城都知道知道宜河村老叶家,为了一百两银子逼死孙女!” “死?我说了我自会上书县太爷!”何炎挑着眼说了一句。 叶海正脸上霎时黑了,其一,当着他说找县太爷,摆明了嫌他不公;其二,这何炎摆明了一副管定了的模样,可你凭啥管定了?人家把孙女嫁给傻子,你一个单身大小伙子插手,咋?你也想娶人家孙女不成? 村里人又不是傻子,这不没得让人说嘴! 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何炎是他最看重的后生,他坐在屋里这么久只字不提何炎,就是怕他搅合了进来。 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的的秀才公。 秀才公啊!能免整整五十亩的赋税,要是以后更进一步,免得更多! 没想到这傻小子自己一头扎了进来! “何小秀才好心,咱们宜河村没得卖闺女的事,这事我做主,银子退给孙家,就这么罢了!”叶海正终于开口了,他也不光是因为何炎,叶杏娇那一番说辞也是吓着她了,饶真是把这事传唱开来,宜河村的名声可就没了。 他这辈子都在维护宜河村的名声,任谁都不能坏了宜河村的名声。 牛氏可不管这些,听得这样坐在地上就开嚎:“逼死人啦,没活路了……” “叶老根,你要是管不了,你婆娘,我就替你做主休回家去!”没等牛氏嚎完,叶海正就打断她的话,在村里里正就是大家长,他确实能做这个主。 “杏娇,你看着个事就这么样,我做主,没人再敢卖你了!”叶海正转向叶杏娇。 “三爷!”叶杏娇忽然上前一步,向他施了个全礼,一字一顿的开口:“我要分家!” 第4章 分家 分家!? 这话像盐粒子扔进油锅般在人群里四下炸了开来。 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虽然宜河村也有几户分开单过的,但是大部分都是祖孙几代的住着,更莫说女子嚷着分家! “你个黑心肝,丧天良的烂货!我和你爷还没死呢,你居然要分家!心狼哦,没活路了,老娘拉泼尿把你浸死,看你咋分家!”牛氏听得叶杏娇说要分家,头一个醒过味来,哭喊着扑了上来撕扯叶杏娇。 饶说里正叶海正见过那么多家私,也没见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分家,还越过了长辈,分得爷奶的家,这闺女心大哟。 不过到底是里正,只楞了片刻,连忙喊人拉开撒泼打滚的牛氏。 叶老跟怕牛氏吃亏,上前搀了她一把,也跟着说:“他三哥,这家可分不得!” 叶海正摆摆手示意他醒得,连抽了两口烟袋,转向叶杏娇说:“杏娇啊!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莫义气,再出不了今晚的事,你往后只管踏踏实实过日子。旁得莫要操心了。” “就是,杏娇,乖!听你三爷的,你爹又没儿子,这一大家子过着,回头你弟弟们都能给他养老送终。这要是分了家,你们几个姐妹一嫁,你爹娘可怜哟。”她三婶杨氏最是笑面虎,说这话就是为了给里正提醒,叶杏娇家是绝头户不配分家! 叶杏娇可不是个退缩性子,原身在府城贴身伺候主家,无论冬夏主家坐着她就只能站着,夜间还得睡在脚踏上等着伺候,十数年下来可谓是兢兢业业大气都不敢喘,丁点子错都不敢犯。 既然如今她代替原身活这一糟,就得活得有滋有味,有这一帮子极品亲戚搅浑,她还怎么活得恣意,这个家她定是要分的。 如此,她也不看别人,只朝叶海正说:“三爷,我十岁上离家,每月得一两月钱,十年下来共得银一百二十两,另有每季一块尺头和年节赏赐,加起来少说也得一百五十两银子,这些钱我尽数捎了家里,家里盖了五间砖瓦房,又填了二十亩地。” 说到这叶杏娇扫了眼牛氏,才接着说:“可如今家里填了人口,一间正房爷奶住着,两间东厢二叔二婶带着儿子儿媳住着,另有两间西厢也住了三叔一大家子,家里也是实在住不开了。早晚是要分家另过得,不如现在就分了吧……” 叶杏娇虽没明说她爷奶苛待他们一家,可也差不多了,摆明了就是老叶家拿着她得钱,起了五间房,却一间都不分给他爹娘住。 那么问题来了,他爹娘住在哪? 围观的人,脑子转得快的,当下就想了起来,她爹娘平时都住的柴火棚。 平日瞧着不觉有什么,毕竟村里人多房子少,住柴火棚的也有。 可你拿着人家姑娘血汗钱,却连半间屋子都不分这就不对了,而且叶杏娇稍回来了可是笔大钱啊,一百多两银子呢! 这事办得也太狗馊了,有村民直觉牙疼的慌。 叶海正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拿着烟袋敲打着叶老根:“你哟,你哟!你这是做得什么孽哟!” 叶老根被这说得臊红了脸,直觉乡亲们的眼神都要把他脊梁骨戳舍了,然而事实如此,他也辩不出个一二。 叶海正跟他是同辈的兄弟,光腚长大得,最晓得他那点心思,虽说心里也唾弃的要死,只是面上还是一家子,莫说整个宜河村就连镇上都没有劝人分家的。于是忍着不喜,接着劝:“杏娇她娘呢,你劝劝杏娇。”这话说得无甚力度,只是尽力劝转罢了。 叶杏娇的娘嘴拙,见得大闺女没吃亏,一直在人群里没吭气,如今被点了名,只得畏畏缩缩站了出来,她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大的主,一时拿不准主意,只支吾着说:“我,我,我……” “三爷,你别问我娘了,这个家不分,我也不在这个家里过了,明日就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叶杏娇见得她娘胆怯,连忙迎了上来扶着她娘,这些年她娘尽是好的,处处想着围护她,只是被欺压得太狠了。 钱氏看着大闺女,想到原本日子就难过,今日跟把脸皮撕破了,这以后关起门来一家子只怕更受磋磨,她受苦不要紧,但她还有两个没出嫁的闺女,叶杏娇就不用说了,当了那些年卖身丫头,苦和累都在看不着地方;她还有个十岁上的小闺女,将将才十岁就被她奶支使着下地干活,连饱饭都吃不上,养的比同岁的姑娘矮了大半个头去。 如今她大姑娘都站出来了,她怎么都得挺着自己姑娘,于是跟着小声说:“他三叔,就依杏娇的分了吧……要不,我也跟着绞了头发当姑子。” “哎,作孽哦,真是作孽!”叶海正看着她娘两铁了一条心,晓得怕是劝不转了,只最后再说了句:“分家是大事,没得几个婆娘做主的!这样吧,明个喊了杏娇她爹家来,看看他咋说吧,哎……” 经这样一说,分家这事再说不转,只得等了叶杏娇她爹叶贵明家来,才能再有得辩。 叶杏娇知道她爹最是惧怕老娘,可她有信心劝转她爹。 眼瞅着时辰都快子时了,没得热闹看,人群也就散了。 叶杏娇不想回家,这一回去独自面对那牛氏那一起子人,还不知道得作什么妖。她到不是怕,只是没得功夫跟她们缠磨。 何炎有心让叶杏娇母女去他家住上一晚,可今日两人湿淋淋的在一处,村里人尽看了去,已经污了姑娘家的清白,要是在来上这么一出,只怕还不知传成什么样,于是只得独自家去了。 于是她娘钱氏找了同村相好的婶子借住了一晚上。 这婶子姓田,家里男人和儿子都在镇上,家里平日只有婆婆和媳妇,关系融洽,最是不拘谨。 看得叶杏娇娘们可怜,乐呵就接了家去。因家里还有叶杏娇的小妹,于是一并接了来。 那田婶子心热,心下怕这一家子折腾一晚上,定是没吃过东西,于是去厨房下了几碗过水面。 都不是大富的人家,并没有什么荤腥,可饶是这样,叶幺妹叶吃的喷香,听得大人们商量着分家,懵懵懂懂得问着:“姐,分家?分家了咱们能顿顿吃这好的面条不?” 叶杏娇听得有些心酸,一把将她妹搂在怀里,安慰着说:“能!以后咱们顿顿吃肉。”说罢又转过眼去看她娘,知道她娘心里还有忐忑,接着劝慰:“娘,放心,以后我当家立户,都会好的!” “哎哎!”她娘心下一酸,连忙背过脸去,应了两声。 再过多的话,也不愿多说,端看他爹明日归来如何…… 要说叶杏娇母女睡得不踏实,那是正理。 可何炎也跟着睡不踏实,总有个娇滴滴的人儿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 第5章 七成产业 叶杏娇她爹叶贵明得了信,赶回宜河村已经是下晌了。一进村就听村民说,他婆娘并着闺女都在田媳妇家,于是家也没回,当下就赶了过去。 田婶子为人最是有眼力见,一见叶贵明来,就说要去煮猪食退出了屋子,把地方留给他们一家子。 叶贵明在路上已经听报信得说了原委,这一看见大闺女,想到他受的苦,一个大男人当下眼眶就红了。 只是当钱氏说到要分家时,叶贵明迟疑了…… “要不……再忍忍,忍忍就好了!”叶贵明是老实头见不得闺女委屈,可另一头却也是他的爹娘,小时候他娘对他也是好的,有好吃的也都紧着他,直到他婆娘一个接一个的生了闺女,这才,哎……他心里不是不难过,对他爹娘也有怨,可如今这是分家啊!他再梦里都没想过的事…… 叶杏娇她娘经过这一晚上,彻底想明白了,如今闹到这个地步,这个家要是不分的话,她们娘几个怕是没活路了,于是发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火,她娘一头冲向叶贵明,铆足了全身的劲装在他胸膛上,薅着他的衣襟,哭哭啼啼嚷着:“分,这个家要是不分,我就不过了!我,我带着闺女回娘家。” 叶贵明跟钱氏过了二十多年,哪见过她这个阵仗,只好抚着她的背一个劲的安慰,饶是脸上尽是为难,嘴上却没同意分家。 他晓得他婆娘委屈,他闺女委屈,可这到底是生了他的爹娘啊…… 叶杏娇看这架势,知道他爹摇摆不定,于是狡谍得偷偷挑了挑嘴角,招手让一旁懵懂的看着爹娘吵架的叶幺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接着覆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爹,我想吃鸡蛋,整个的鸡蛋!”叶幺妹走过去,抓住她爹衣袖,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 叶贵明看这老闺女楞了楞,眼眶再次红了,连忙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睛。 哎!这是她的亲闺女啊!可从小到大竟连整个的鸡蛋都没吃过,要知道家里养了十几只鸡,一天少说也能得七八个蛋。他侄子每天早晚一个的吃着,他这当爹却连蛋都拿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日子。饶说那是他爹娘,可他们一家子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分吧!听你们的,那就分了吧,我去说。”叶贵明终于拿定了主意,他是爷们,他得为闺女婆娘活一次了。 叶杏娇笑了笑,是了,就是她让叶幺妹这么说得。一个男人到底得愚孝成什么样,才能看着他爹娘拿着她闺女的钱;他种得粮食,却让自己的闺女和婆娘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那个鸡蛋,是压垮她爹最后的一根稻草。 叶贵明带着钱氏和叶杏娇赶到里正家里时。叶海正正拿着扫帚扫院子,他原是想着待叶贵明回来,让他好好劝劝他家里头的,没想到这一家子都来了,看来这事是没得转圜了。 “贵明,你这都想好了?”叶海正也不废话,放下扫帚,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哎,三叔,想好了,这家……就分了吧。”叶贵明下定了决心,不再有什么迟疑。 “那成吧,喊了你爹来,当面说道说道。”叶海正说着,就差人就去喊了叶老根。 叶老根是让叶杏娇她三叔搀着来的,牛氏和杨氏原本也想跟着来,报信得最是鬼精灵,晓得里正瞧不上这对婆媳,特特嘱咐了不让带这两搅家精。 “咋?贵明?你也要分家,不管爹和娘了?你这是不孝哦。”叶老根一出生就叩了顶不孝的帽子给叶贵明。 叶贵明最怕别人说他不孝,一下子脸骚得通红,若不是看着叶杏娇坚定的眼神只怕是要退了,如今只硬着头皮说:“爹,分了吧!孝敬银子我肯定给得足足的,咋都不敢不管爹娘。” “哎,你既然要分,那就分吧,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叶老根其实来着之前,就明白这家怕是分定了,而且他们一家子已经盘算出了主意,如何分,怎么分!方才劝上一劝,只是面子情。只是这不是无论如何都要算在叶贵明身上。 “行,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说说看吧,打算怎么分?”叶海正看得双方都同意了分家,便点点头说:“叶老根,如今这家还是你当家,你来说说看,这家打算怎么分?” “贵明,照理说你是长子,这家里七成产业尽是你的,只是你没有儿子,做爹娘的总得为你以后打算!这样爹做主,把你三郎过继给你,以后你们两口子就跟着你侄子过!” 叶老根口中的三郎,是叶杏娇她三叔的儿子,她三叔一房得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郎,二儿子叫二郎。 最小的就是三郎了,如今八岁。 叶老根这话,听着到是公道,只是没说完罢了,接着他又说了:“只是……你屋里的没有养过儿子,不如钱氏会养儿子,你侄子现在年纪小,就还养在老三屋里,等回头结婚立了门户,再带着你们过……给你的七成产业,就直接划到三郎头上,让老三保管着,你平日就帮着老三种种地,让他分给你们口粮,你屋里现在你两口子和两闺女,一共四个人。你是壮劳力一个算二十斤粮,他们娘几个不做地里活,一个月得十斤,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五十斤粮,一年足六百斤粮……哎,就算是你要分家,也是爹娘身上掉下的肉,这都是为你想哎……” 这话说得是轻巧好听,他跟牛氏都是好得,只有她爹是白眼狼。 叶杏娇听完这些差点没笑出声,他爷这手盘算打得不当账房都可惜了! 先说把三叔的儿子过继给她爹,却还让她三叔那头养着——人家亲爹亲娘在跟前呢,凭啥亲近大伯? 再有说是把地划给三郎,由她三叔管着,他爹娘帮着种,平时领口粮,这更跟笑话一样。 满村都知道他三叔仗着读了两天私塾,自认读书人一点地里的活都不肯沾手,最是游手好闲的烂货。如今说让她爹帮着干点活,实则就是给她三叔打长工。 饶说这样也就算了,可村里赁地种的人家,每年还能得地里六成的出息。 按说村里惯例,长子分家得七成,老叶家一共三十五亩地,她爹能得二十四亩,按照一亩地一年四百斤产出算,一年足有九千六百斤粮,除了赋税、租子、来年的种子,也足剩得下五六千斤。 她爷居然只给六百斤粮食,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但凡还念着一点亲情,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叶杏娇能让他们这般欺辱不成? 第6章 我要招婿 “爷,你都这么大年岁,该是想想清福了,这小辈的事,就别操心了,这家就按照村里的规矩,直接分了吧。”叶杏娇没说得那么明白,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暗指叶老根偏心眼。 叶海正听了这话,默了好一会子,这法子虽说慢待了叶贵明一家,可终究也算个法子,毕竟这样一来,叶贵明有人养老送终——儿子,就是村里人的天! 所以叶杏娇开口,他既没反对,也没同意,他觉着过继这个法子可行,但若叶杏娇能多挣些家财也行,毕竟都得过日子不是。 叶杏娇可管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含着笑,接着说:“家里一共五间房,三十五亩地,三只猪,十二只鸡并有一些家什。按照村上的老例‘长子分家分七成’。我爹应得房三间半,地二十四亩,猪两头,鸡八只,并有一份家什……” “你闭嘴,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她三叔叶贵礼一听就急了,那些在他心里都是他得,叶杏娇这话就跟剜他肉一般,也不顾不姿态,涨的脸红脖子粗就喊。 “这,这……贵明没儿子,可这么分不得……”叶老根也急得团团转,生怕叶海正听得这话,当真同意这么分。 “爷,三叔,我开玩笑的,我说得这些……我们都不要!这个家只要分了就成!”叶杏娇依旧是笑呵呵的,她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要了他们这些命根子,还不知以后被缠磨成什么样,她就不信了她有手有脚,还养活不了爹娘。 听得她这么一说,叶老根和她三叔放下心来。 只是她三叔叶贵礼,心下却在琢磨,本来说好的,把小儿子过继给大哥,占得大哥应分的七成。可如今这家业大哥不要了,那儿子还过不过继,这要是过继了,回头大哥蹦子没有,不是把儿子扔火坑里了,这可不成! “爹,你看那过继的事?三郎还小,他娘也不同意,要不就算了,等孩子大点再说?”叶贵礼紧忙说。 “三叔!”没等她爷开口,叶杏娇先一把抢了话:“你儿子也不用过继,我们也不要。” 这话说完她娘往前趔趄了一步,张了张嘴想说点,眼里尽是遗憾。再她看来,能得一个儿子养老送终,就算现在还养在三房屋里,那是天大的好事,那怕这家分得不公,可那也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啊。 叶杏娇最晓得她娘的的心愿,上去拍了拍她的手,是对她说,也是对大家说:“我不嫁了!我——招婿!” 招婿——这个事,不是她突发奇想,而是她昨夜整整想了一个晚上。她最是晓得她爹娘的遗憾,想要得就是儿子传宗接代,她不能让她爹娘没了希望。 她招婿,以后就是她承挑家业,她生儿子伺候她爹娘终老! 这个家从今以后她说了算! 当下所有人都愣了愣,尤其是她娘将将回过神,眼泪珠子就下来了:“好闺女,娘的好闺女。” 叶贵明扶着钱氏,也是说不出话来。 叶海正觉得这个主意也是不错,既然人家闺女有心招婿,那没得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只是按照他们的说法,啥都不分,确实不大妥,饶不说别的,要是让人知道,在他手底下把人家长子光身分出了家,只怕他在村里再没威信,谁还敢找他说项! 不过看叶老根的意思,七成是不可能了,叶海正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叶老根,你家在村西头,不是还有个山头,并两间土屋,这个照我看就分给贵明吧,还有过日子的家什也分给他一套。再有就是杏娇要招婿,你当爷奶的也得出一份力,你回家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做亲用。” 要说那个山头和两间土屋,那土屋空了好些年,山头也荒着,叶老根倒是舍得,家什也没什么,只那二十两银子,却万万舍不得。 叶海正却不吃那一套,强压着叶老根许了,他原还想再帮着叶杏娇要点今年的口粮,如今春上,哪怕赁地种也得秋上才有粮。只这回叶老根再不肯妥协,学得跟个婆娘似得打马虎眼说头疼。任得叶海正怎么说项,都肯再往外撒一个大子。 没办法叶海正只得将那山头、老屋并二十两银子,立了契让双方画押。 原本这点子东西,叶杏娇叶是不想要得,只一想到眼下确需要个落脚地,也就领了。 这个家就算是分完了,只临出门时,叶老根给她三叔叶贵礼使了脸色,叶贵礼一下就明了过来,拉住他说:“大哥,这家是分了,可爹娘你可不能不管,每年的节礼孝敬怎么都不能少,一年起码得二两银子!” “哎哎,行,我肯定孝敬爹娘!”叶贵明连忙说。 叶杏娇原本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他爹的样子就知道,哪怕他爹娘那么算计他,他们在他心里还是亲爹娘。如此一来,也就闭了嘴,关于她爹的想法,以后慢慢来吧…… 分了家!当天叶杏娇就带着一家子搬去了村西老宅,走得时候,因为牛氏被逼着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撒泼打滚哭嚎得半个村都听得见…… 那两间老宅,十来年都没人住,半拉屋顶都塌了,屋里尽是土坷垃和蜘蛛网,叶杏娇她娘钱氏带着她幺妹收拾了大半个时辰,才拾到出个能住人的地,余下的只能等慢慢再收拾。 村里人惯是吃两顿饭,晌午她们在田婶子家对付了一口,今天这晚上饭就省下了,可这分家没得粮,明日可怎么办? 钱氏愁的牙花子疼,却不敢与叶杏娇说,直怕她也上火,只默默盘算,从哪处借点米粮来…… 正当钱氏无可奈何之际,叶杏娇她二婶余氏拎着个布袋子来了,也不进屋,只站在外头说话:“大嫂,这有点粮,你先凑合吃着,哎……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敢耽搁,赶紧就走了。 叶杏娇从她娘手里接过布袋子,掂了掂估摸有二斤重,叶家的吃食全在牛氏手里把着,每顿饭尽是有数得,多吃一口都不得,更别说藏粮,这粮估摸也是她二婶从娘家借得。 她二婶这个人不大言语,平时牛氏磋磨她们也没帮忙说过什么话,如今看来心里是惦记着她们的…… 叶杏娇想着,这个恩情总是要还的…… 第7章 野三七 三月初六,分家的第二天,钱氏起了个大早在厨下忙活开来,她老闺女叶幺妹也帮着她娘在厨下生火。 饶说做早饭,其实也没什么可做得,也就只是从叶杏娇她二婶那得来的那点糙米中舀出两小把煮了一锅米汤,下饭菜尽是没有得。 叶杏娇醒来的时候,米汤都已经煮好了。 叶杏娇发现自己竟是全家起得最晚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其实她起得也不算晚,不过将将卯时,这在现在也就七点来钟,只是村里人起得实在太早了。她暗暗发誓,以后可得早起了,没得说是当家立户,却一大家都做好了饭等着她上桌。 淅沥光汤的米汤两口就扒拉完了,吃不出个滋味,就连半饱都混不上,叶杏娇心下琢磨,当务之急是先把日子过起来,起码吃食得跟上去,不能让一大家子过得还不如以前了。 于是她一边帮她娘收拾着碗筷,一边说:“娘,昨个咱们分家不得了二十两银子么,咱要不先匀出点来,置点米粮?说来咱们少吃点都没什么,可这还有爹呢,他得做力气活,吃不饱那可是得累晕人了,还有幺妹也是长身子的时候。花缺了的银子回头我来想办法,娘,你看成不?” “这可不成,你能有啥子办法?杏娇啊,不是娘抠唆,这银子可是给你置办亲事的,可不能胡乱花用了,回头若是做亲不够,可怎么使得哟!这,这吃食上,娘来想办法,回头娘去山上找点野食,等两日让你爹再去镇上打打短工,这日子也就好了,先忍几日,就几日。”钱氏连连摆手,在她看来这银子可是万万不敢花销的,万一挪用了说亲不凑手,那可就是她天大的罪过,她可不因为贪嘴耽搁了闺女的大事,这招婿最是使银子的。 叶杏娇看她娘心下坚持,知道这笔钱就是她娘的主心骨,若是少了这笔钱,她娘怕是心里不踏实,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待帮着把厨下收拾停当了,背了个背篓出门:“娘,还是我去弄点野食,晌午给家里添个菜吧。” 眼下是三月,正是打春的季节,满山的野菜正是好时候! 她出了门按照记忆中路线径自去了分给她爹的山头。 从今以后这山头就是她家的了,她可得好好视察视察。 分给她爹的这处山头,其实就是个山丘,地面下全是石头,早年间老叶家在这头住着,开了几亩林地,只是林地不如水田,地里没多少出息,待老叶家日子过得好了,便不再伺弄这几亩地。渐渐的也就荒了,并着半山的荆棘,让人下不去脚。 如此,叶杏娇只能在山脚下转转,心里正盘算着,回头让他爹把着荆棘烧了,拾到拾到家里还能多得几亩地种。 这么一想叶杏娇越发觉得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饶说这荒山人迹罕至,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山脚下的菌菇倒是多得很,叶杏娇兴致勃勃捡了小半筐山菌,又挖了两颗野春笋,想着起码能吃上几顿新食。 要说这穿越女,总归有点穿越女的运道,叶杏娇溜达了小半圈,还真让她发现点好东西——野三七! 三七这小玩意,生的不打眼,饶是不注意看就是一把野草,只有挖出来,才看的见长得像人参似的根茎,若不是她在二十一世纪参观植物园侥幸见过几回,怕是也认不出来。 可别看瞧着不打眼,确是上等的补品,性温,散瘀止血,消肿定痛!搁在现代也不大便宜,若不是村里的人都穷,平时有病能生抗的绝不请郎中,顾而没几个人认得这上等的补药,要不然这一片三七,早让人摘了个精光。 这可是个好宝贝,估计着生药铺肯定得收,只是不知道价值几何? 不过能换银钱就是好开始,想到这,叶杏娇挖得更利落了,没一会就把带来的背篓装得满满当当,足有三四十斤。 原身早年间在府城干得是贴身伺候的活计,饶说是辛苦熬神,却并没做过重活,这就是大户人家丫鬟和小户人家闺女的区别,她确是没那膀子气力。 所以这叶杏娇走三步得歇上两步,不过这并不耽误她在心里盘算卖了三七,能买多少斤米粮,几刀肉。 叶杏娇背着背篓,一路走走停停进了村,跟人打听到每日村口有骡车去镇上,便赶了过去。 这到了村口,骡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马上就要出发了,隔得远她到没看清车上都有谁,只摆着手让骡车等上一等。 骡车上到有一人眼尖得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炎。 原本他今日去镇上,是帮她娘抓点药,他娘有头疼的老毛病,这药总是断不得。 没想到却碰见了叶杏娇,只见她背着个背篓,扭扭哒哒走得极慢,却一个劲的想往前赶,直觉有意思的紧。 索性跳下骡车,抢过她的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叶杏娇看见是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乐呵呵的说:“小兄弟,是你呀!上回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这小命可就玩完了。” “嗯!”得了叶杏娇的谢,心里受用,嘴上却是不显。 叶杏娇直觉无趣的紧,明明生了一副嫩壳,却端的这样老气横秋,索性不再说话,只跟在一旁。 没想到刚走了没两步,何炎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说:“谢没用,二次!我记着呢!得还……” 说完也不顾叶杏娇,径自一人快走向骡车。 叶杏娇听了这话楞了楞,他救了她的命,怎的答谢没用!?还?还什么? 难不成还想让她以身相许!? 哈哈!?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十七八岁都让人难捉摸的紧! 第8章 得了十两银子 何炎上了骡车,将背篓安置好,又挪出个最宽敞的地方给也叶杏娇坐,自己只得了坐在了最外边。可嘴上却是说着:“把着风口,凉爽!” 叶杏娇倒是敞亮得很,径自也就坐了,心里觉得这小奶狗还有点绅士风度嘛。只这三月‘贪’这把子凉爽,怕是酸爽的很! 只是这何炎不知想得什么,一路上只半眯着那双勾魂的眼儿,并不言语。 这去镇上骡车虽是快也得走上个把时辰,七颠八晃的时辰最难打发,这会子就应该磨牙唠闲篇打趣。 端看这车上都是四五十岁出头的婶子叔叔,人家凑做一团东家长西家短,并与他们这两个年轻的说不来。 叶杏娇到底是耐不住了,拉着何炎扯起了闲话:“小兄弟,你去镇上做什么?” “抓药,给我娘。”何炎淡淡应了一声,虽说他觉得叶杏娇让他有些性子,可却不是那热切的性子,端不出个欢喜劲儿。 “抓药!?可是去生药铺?”叶杏娇这会是真来兴趣。 何炎没做声,只点点头。 “那敢情好,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去生药铺。”叶杏娇说着,瞥了瞥她那篓子三七,得意洋洋的说:“我这筐子宝贝也是拿去生药铺卖得。” “这是?” “三七,晓得不?好东西!”叶杏娇更加得意了。 何炎是知道三七的,只是没见过刚从地里挖出来得新鲜三七,一时竟觉被比了下去,只在心下道:“这回去闲书也得看一些,可不能被姐儿比了下去……” 到了镇上,何炎带着叶杏娇去了生药铺,眼瞅快到晌午,大部分都跟家吃饭,铺子里没几个人。 药材铺的掌柜的看见何炎,亲切的紧:“哟,何小秀才又来给你娘抓药了?还是照老方子?” “对!”何炎点点头,趁着说话的空档,又将那筐三七扛了过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看看这筐三七价值几何?” 这话原本该是叶杏娇问的,只是这何炎觉得这是做买卖,就是男人的事,原就该他站在前头。 掌柜的看得这一筐新鲜三七,眼神亮了亮,这三七生长在大周朝的更南边,他们这片少之又少,平日只能从县城的药贩子手里进得几株,价贵得很,若是将这一筐子新鲜三七制成生药,可有不小的利润。 如此掌柜的在心里拿捏了一番,这镇上生药铺子不只他一家,若是给得低了,只怕这到手的宝贝让人抢了去,若是给得多了又怕分薄了利润。斟酌了好一番,才端详说个他认为最妥帖的价格:“你们看着筐子三七,看着是有三四十斤,可这晒干了制成药就得花费许多功夫不说,还得舍了大部分水分,端也就能剩个几斤成药!这么样,你这筐子三七,我给二十文一斤如何?这可是公道的价格。” 在大周朝,一百文既是一两银子,一斤肉要十文。没想到这小东西,竟能抵得过两斤肉。 何炎内心正在盘算,叶杏娇却抢先一步说道。 “三十文,少一文我都不卖!” 在叶杏娇看来,何炎帮得她不少,万不可事事都指着他,再说这做买卖在她看来无非是你来我往,彼此求个利益最大化。 掌柜的虽然有点肉疼,到底舍不得这筐三七,最后还收以三十文一斤收了。这筐三七过称后足四十斤,共计一千两百文。 叶杏娇让掌柜得付了十两银子,并两百个铜板。 拿着这些钱,叶杏娇在镇上逛了一圈,切了三刀肉,又买了三十斤大米,十斤上等白面,柴米油盐也买了一些。大块的尺头她没舍得买,只买了些零碎布头,留着给她娘做小衣,还特特给叶幺妹扯了两根花头绳。 临到走的时候,她还特意的去了趟杂货铺,买了些上等的花椒、大料、桂皮、香叶等等能买到的调料,光这些就足花了四两银子。 饶说宜河村乃至整个镇上县上这都是上等东西!普通人家做饭没那么讲究,也花不起这个钱,家里都是不买的,只供给一些酒楼。 叶杏娇花大价钱买这些东西,是因为她在现代就是开美食城的,做吃食是她最拿手的,想靠吃食发家致富,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这么一趟下来,叶杏娇带来的背篓又装的满满的,兜里也只剩下二两银子,并几个铜板。 因为过了晌午,她和何炎找了个摊子吃面,原本叶杏娇是想请他吃面,答谢一下他救命之恩。 没想到何炎,却是万万都不肯,径自抢着付了钱。 直到吃过了饭,两人再一起乘了车回宜和村,何炎直觉今天这一天能和叶杏娇一处,身心舒畅的紧儿。 临时走,只看着叶杏娇的眼睛,说:“我的话你别忘了!” 叶杏娇看着他说完就匆匆离开的背影,有点懵,他说啥了?是说让她还二次救命的债?还是他说她的命是他的? 莫名其妙! 叶杏娇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叶幺妹正在门口张望,看见她归来,连忙迎了上去,神秘兮兮的说:“姐,费婆子来了!” “费婆子是谁?”叶杏娇边问边往厨下走,将背篓放了过去。 “就是村上的媒婆,娘,请来的,今天都请了三个了。”叶杏娇依旧是那副神秘秘兮兮又好奇的模样。 叶杏娇:??? 虽然她要招婿,可她娘也太心急了吧,头一天就请了三个媒婆!? 说来,有了两辈子的经历,这事上她也不大害羞,她的事她总得听听吧!于是带着她妹躲在廊下支了个耳朵…… “杏娇娘,不是我说哟!杏娇都二十了哟!那可是二十啊,村上的姑娘十岁上头就开始相看,十五岁上怎么都出嫁了!这会子娃都生了好几个了,去哪找相当的后生?更何况是要招婿,难哟!”费婆子盘腿坐在椅子上,撇着嘴说。 叶杏娇听了差点心梗,她才刚刚二十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好好,凭啥嫌弃她岁数大啊,她怎么就不能招婿了! 第9章 媒婆来了 叶杏娇知道在这个年代,她岁数是大了些,却没想到艰难成这样,特特被媒婆拿出来说嘴。 饶是这样也就算了,哪知那婆子话却并没说完,她端起碗喝了口水又说:“:“哎,杏娇娘,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只两件事,这一啊,村上人都知道杏娇是在府城大户人家当丫鬟,这大户人家可乱很哟,家里老爷少爷的住着,咱杏娇长得又娇嫩,这不会……” “呸呸呸,这是哪个挨千刀的乱传,我们杏娇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在府城是伺候那家的老太太。她婶子,你可不能听人乱说啊,这要传了开去,我们杏娇怕是活不得了。”没等那费婆子说完,钱氏就急了,气涨得面皮通红。 “杏娇娘,你别急,我这也就是问问,我尽是信得。还有一件事……”费婆子见钱氏变了脸色,连连打住。 只是似仍有话没说完,酝酿了半晌,还是磕磕绊绊的问了:“杏娇跟村上这何小秀才是怎么回事,满村的人可都看见了,说得可不好听哟。你可得问清楚杏娇,可别有不该有想头哟!那何小秀才的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多少家的姑娘想说到她家,尽是不同意,怕是想等何小秀才拿了功名,说一户千金哦。杏娇可是要招婿的,这若让他娘知道了,只怕打上门哟。” “这可怎么说得?我清白的姑娘,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可没有,可真没有。”钱氏急得眼眶子都红了。 “哎,我也就是说说,只村上人尽是这样说的,这只让杏娇的婚事更艰难哟。杏娇娘,你也别怪我说话太实,你家这情况满村子都知道,分家只分得了二十两银子,这银钱哪里够招婿?再有现在传得这些话,好人家娶妻都不太乐意。杏娇娘,你要真杏娇着想,我手里还有一个,今年三十五了,前头死了一个就留下两儿子。人家不嫌弃杏娇岁数大,心里头愿意。只不是招婿,是嫁娶!” 都说媒婆一张嘴,活得能说成死得。饶是说亲,无不是两方互相说好话。哪怕明知主家有缺,也断断是只字不提的。 今个这费婆子把叶杏娇说得这样不堪,实则是有缘故的,原本普通人家请媒婆都得备上四样果子并一杯好茶,就算没有好茶也总得是加了糖的。 可费婆子今日来,却见得她家这样精穷,只得了一杯白水,这心里就不大乐意,有意臊臊钱氏。 钱氏哪里会不晓得,只是为了大闺女,也是得忍了,而且今个请了三个媒婆,这个费婆子说得算是最好听的了,其他两个不提也罢…… 村上统共就这么三两个媒婆,若是都不肯接杏娇的婚事,那可怎么办哟。 于是钱氏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了:“她婶子,我家杏娇清清白白,也定是要招婿的。哪怕说不到村上的,远点的也都行。只求婶子给个数,这得多少银子才能帮我家杏娇说一个婿。” 费婆子听的这话,仍是不在意,这样精穷的人家,能拿出几个钱,这一趟哪会有什么油水!? 于是只耷拉着眼皮说:“这若是一般婚嫁,预备十两足足够了,可杏娇的情况不大一样,人家大好的壮劳力有手有脚,没有大把的银钱谁会当上门女婿?那也要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前些年镇上有户人家招婿光是银子就备了足足五十两,若算上给对方的家的礼,怕是得有八十两了。你家能拿的出来?要我说还是算了吧,考虑考虑我说得人家,人家肯给十两的嫁妆呢。” 八十两! 像一座山一样压在钱氏身上,可为了大闺女,咬咬牙也的忍了:“八十两,就八十两!我去借印子钱也去借得这笔钱,只一样我们但求个老实本分的。” “你们当真肯去借印子钱,当真肯给八十两?”费婆子一拍大腿,乐的露出两颗门牙!哎呦喂!竟是没见过借印子钱帮闺女招婿的,而且是八十两啊!买人都买得! 说起来,一般做媒能得彩礼的一成,这若真是八十两,她可得八两,再并上谢礼,那可得是小十两的银子。 满村都找不到这样好赚的哟。 说话间,费婆子也不闲白开水没滋味,当下喝了个干净,一抹嘴巴子,站起来说:“杏娇娘,你可是我见过最敞亮得婆娘,这活我接了,我这就去帮杏娇相看。” 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杏娇躲在外头听得媒婆这一番话憋屈得很,原本想去与她娘说道说道,莫真着了她的道儿,借一屁股印子钱帮她招婿。 这是人都知道,借上了印子钱没有一个能翻身的,哪一个不是家破人亡? 招婿这事,她心里是有主意的,万不用她娘跟着她那么操心。 可刚刚要进去,却看见她娘坐在床边,长叹了一口气,呆呆得坐在那抹眼泪。 这看得杏娇直心酸,一时也不好走进去。 只得领着叶幺妹转身去了厨下,拾到今个儿刚买回来的东西。 叶幺妹虽然年岁小,还不大懂事,但却做惯了活计利落的很,一样一样帮她姐帮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架子上。 只见到那几刀肉时,口水都流出来了,“姐,这是咱们自己吃得?姐,你可真好。那帮婆子都是坏人,她们尽说姐坏话,姐要是那样坏,能有肉吃?” “她们都说啥了?”叶杏娇一边忙活,一边问,她只听得费婆子说得几句,具体闲话传成什么样还不知道。 “她们说姐在府里是通房丫头专门爬主家床的,学了一身本事,一回来就勾引何小秀才,还说把何小秀才都榨干了。”这话叶幺妹是不大懂得,只做鹦鹉学舌:“她们还说,姐挑唆何小秀才私奔,就想把他拐走生娃娃,等过几年回来,让何家捏着鼻子认了。” 叶杏娇听完直觉牙疼,村民的想象力也太可了,这都哪跟哪啊! 她学了一身‘本事’榨干何小秀才,那个毛都没长全小孩? 她至于这么饥不择食么!这搁现代犯法的好伐。 只流言最没得解释!只能心里默默更自己说,不气不气!以后远着点何炎也就罢了。 就在叶杏娇安慰自己的当口,钱氏忽然进来了,看着满满当当得柜子吓得大喊:“妈呀,我的天爷,哪得的这样多好东西!” 第10章 明个下矿 钱氏看着厨下满满当当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脑袋“嗡”地一声,这大闺女就只出去了大半天,咋就得了这样多东西? 天爷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村上如今传的可不好听哟! 叶杏娇见她娘被吓得不清,连忙说了她早前挖了四十斤三七,换得十两多银子。 “三七,啥子三七?娘活这一辈子听都没听过。”钱氏听的眼珠子都惊了出来,她闺女这样大本事!?一半天就能得十两多银子? 叶杏娇卖三七的时候,原就留了几株,想着拿回来给家人补补,这会子连忙掏了出来。 钱氏看得那三七,也就是比普通三片叶子得野草多长了两片叶子,根茎也和旁边野菜根没啥区别,直觉新奇得很:“这玩意就是三七?看着不咋地啊?真能得三十文一斤?买家莫不是个傻子吧?” 叶杏娇细细与她分说,这三七的要用价值,钱氏听得云山雾罩,只心里却觉得有了希望:“这三七在哪挖的?明个娘带着你妹妹一起去,多挖几趟,你招婿的银子就有了。” “娘,不用想了,那片三七生的极少,剩下的也没多少,大多还没长成,药铺定是不要得。”叶杏娇摆摆手说。 这三七可是不割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都是挖一株少一株的,她上午挖得什么基本就没留什么,且这东西这边生得极少,留种载种都怕养不活——这就是一锤子买卖,银子只在这些了,若想挣钱,还得想旁得主意。 钱氏看只能得这些,心下遗憾,又见大闺女将银子全换了吃食,还都是精贵得东西,直觉大闺女手太大,连连絮叨了许久。 只这些东西退不得,要不然定是要逼着叶杏娇退了的。 晚饭是叶杏娇做的,做得是虎皮鸡蛋烧肉,并把顺便采的山菌调了一锅汤,春笋也凉拌了。 叶幺妹鲜少吃肉,心里雀跃得很,只看着叶杏娇再厨下忙活,半刻都不肯离身。 只见叶杏娇煮了几个白煮蛋,又烧了半锅油,待油温上来将几个蛋扔进油锅炸了,直到炸金黄脆嫩,才下到肉锅里。那肉也是切得大小相同,又放了大料、桂平、料酒这些精贵得作料爆锅。 只待炖了三刻中,肉香飘满了整个屋子,叶杏娇挑了块肉让叶幺妹尝味,这一入嘴,叶幺妹香的舌头都掉了,这也太好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还有那锅山菌虽说瞧着没放什么佐料,却是挑了块精肉,细细切成了沫,起锅时又放了点小磨香油调味,也是鲜都得神仙都不换。 这顿饭一家子吃得喷香,只听见扒饭的声音,连话都没得人说。 唯有叶贵明这饭吃得满腹心事,想想在家这些年过得日子,心里满是滋味。 村下人睡得早,吃饱喝足也就吹灯歇了。 钱氏等着叶杏娇的房中没了动静,叶幺妹也睡得沉了,方才拉了叶贵明闲话,说得是叶杏娇招婿要八十两银子这个事:“她爹,我想着不行咱就借印子钱,咋都不看着咱杏娇孤单一个人。” “你个婆娘懂什么?你看哪个借印子钱不是卖儿卖女的下场,可万万借不得。”这事上叶贵明的想法,到时和叶杏娇一致,印子钱是万万借不得的。于是呵斥了一句。 “那你说咋办哩?”钱氏有点急。 “当真得这么多,一分少不得了?”叶贵明也皱起了眉。 “这都怕难说,哪里还少得了,哎……真是逼死人了……”钱氏说着,眼眶又急红了。 说来这事这样艰难,还不是被牛氏一帮人逼的没法子,叶贵明哪里不知道钱氏怨得什么。沉默了好半晌,才闷着声说:“明个!我就下矿井去!” “啥!”钱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心里只突突:“她爹,这可万万使不得,都说吃人的矿井,哪年不得死老些人,这要出什么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哟。” 宜河村附近尽是山,周边有许多煤矿,每年都有矿主到村里招壮劳力下矿,银钱给得是足,可年年塌方,能回着回来的不过十之二三,不是被逼得没活路了,村民是万万不下矿的。 叶贵明晓得这样都是轻的,他听村民说过,那井下条件恶劣,跟迷宫一般,每天都有人丢在里头上不来,侥幸回来得也尽得了一身病。 可如今是真没法子了,于是只安慰钱氏道:“也没说得那样吓人,这一两年并没听过哪里矿井塌了。再说了,这平时镇上做工一天也就得六七个铜板,一月不过一两多银子。这要攒八十两得到哪年去?” 说完,怕钱氏担心,又补了一句:“我听说了,矿上一天肯给三十文,算下来,一个月能得九两呢!一般村上做亲,都是过了农忙,那会都快十月了,从这会到十月足有六个月,能得五十多两银子,加上咱手里的二十两也勉强够了。” “就没旁得法子了?”钱氏不甘心,仍旧追问。 叶贵明躺着没吭气,是了,但凡有旁得法子,谁还拿命搏! 钱氏急得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直捂着脸呜呜地哭。她还能怎么办?一头是她男人,一头是她闺女,现如今只能这样了。 整一个晚上,钱氏都没敢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是矿上死人的模样,只在心里不停得“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叶贵明这一趟万万别出事。 这一厢有人泪满襟头合不上眼,那一厢却有人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说来这何炎今日与叶杏娇分开回家后,到了晚间就听得她出去串门的娘说了,叶杏娇家要用八十两招婿的事。 心头直觉有意思的紧,原本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能得个娇滴滴姐儿,到也是不赖, 只她娘一直还惦记着“那头”,说什么不肯让他在乡下说亲,怕低了门第以后让“那头”瞧不起。 她娘还总是想着回“那头”的…… 不过在他看来,“那头”却是最无关紧要的,前些日子他在私塾读书,总有陌生人跑来打听他的事,怕是“那头”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只不知道若是他们得知自己当了赘婿,会是什么表情。 如此当个赘婿,与叶杏娇并作一家却是有意思的紧。 而且那样的姐儿若让旁人得了去,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这情景他一想便觉得心头烦躁的很。 他救回来的姐儿,怎能让旁人得了去? 如是想着,何炎睡了过去,梦里头叶杏娇笑盈盈的贴在他身上,那股子香味一下一下往他鼻子里钻,烧得他身上火辣辣的。 直觉身上有一个地方胀得厉害,想发散却没得地方使力…… 第11章 牛奶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叶杏娇并不知道,她起来的时候,他爹已经走了。 她娘只与她说,她爹去镇上打短工的。 叶贵明原就总去镇上打短工,叶杏娇倒是没往心里去,只觉得她娘今日有奇怪,总是一个愣愣的发呆,你但凡想与她说点什么,她娘却是红着眼眶一言不发。 甚至听到点响动,就跟兔子惊了一般。 叶杏娇看得心下直奇怪,却是没往深里想,只觉她娘或是跟她爹起了点口角,夫妻间这点事也属正常。 叶杏娇万万没想到她爹豁了命下矿去了! 叶杏娇吃过早饭自己闷在屋子里头,想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她娘虽没给她说招婿要八十两银子的事,但她却是知道,这笔银子是当务之急。 其实早找男人晚找人,她一点不急,可这是她爹娘的心病,只得她早早找个婿,才能安得住她爹娘的心。 “杏娇,杏娇在么?”忽然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叶杏娇出门一看,是个跟她差不多大岁数的姑娘,那姑娘手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做得是妇人打扮。看着让人分外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哎呦,杏娇,我是大花啊!你不认得我了?”那姑娘笑着说。 听她这一说,叶杏娇想了起来,这叶大花小时候与她玩得最好,都是连着宗的,只后来她去了府城再没联系,等她回村的时候听说大花嫁去了别的村上,一直没见着。 这见着了儿时的玩伴,心里也是高兴的紧。挣钱得事,也先放做一旁。连忙拉着大花,进屋坐了。特特打了一晚蛋茶,哎,这也亏得昨日置办了些吃食,要不连招待的东西都备不出来。 “杏娇啊,我刚回村上,就听说你回来了,这不赶早就来了,咱们可是有十年没见了。”大花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说。 叶杏娇看她的娃娃养得白白胖胖,一时也跟着逗弄起来,顺嘴问着:“你这些年过得咋样,听说你嫁到了别的村上。” “嗯,我嫁到了黄水村,婆家对我都挺好的,这不特特让我带着儿子回娘家住一阵亲香亲香。”叶大花说。 这叶大花父母只得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都是眼珠子一样疼着,从小就是村上最娇养的姑娘,性子最是爽朗憨直。 这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叶大花听得叶杏娇的境遇,气的把床板子拍的‘砰砰’响,倒是叶杏娇一个劲安慰她不妨事,都会好的。 原本都是小一辈闲话,钱氏一直都在屋外头,可不知怎么地,忽然就进来了,对这叶大花说:“大花,你家有观音图对不?” “可不,那是我娘花了一两多银子从庙上求来的观音图,开过光的,平时我娘天天上香哩。咋地啦,婶子?”叶大花狐疑地问。 “大花,婶子求个事,你跟你娘说说,让我去拜拜成不?”钱氏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哎呀妈,多大的事啊,说啥求不求的,我这就要家去了,婶子要去跟我一道呗,正好也让杏娇上我家坐坐。”叶大花倒是没当回事。 叶杏娇却是觉得纳闷,虽说村上人都信菩萨,可这些年也没见她娘上过香进过庙。怎么这特特想起了去别人家拜菩萨了:“娘,你这是咋了?出啥事了不成?有事你可别瞒着我。”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拜拜。”钱氏垂下眼,不敢看叶杏娇,多余得却是一个字不肯说。 也杏娇更觉得她娘今日奇怪的很,只着她娘不说,只催着一个劲去拜菩萨,没法子叶杏娇也只得跟着去了。 叶杏娇哪里想得到,她娘是去帮她爹求一道平安…… 叶大花的娘家,也是五间砖房,只平日只有老两口和儿子儿媳,屋子尽够住。所以叶大花的当姑娘时住的屋子,这些年一直给留着。 钱氏跟着叶大花的娘去了正屋拜菩萨,叶杏娇和大花回了屋子,接着聊闲篇。 “大花,今个牛奶还喝不喝了?不喝我倒了?”刚一进屋,叶大花的嫂子,就站在院子里头喊。 “不喝了!可腻死我了。嫂子,留点给大宝,剩下你倒了吧。”叶大花似喝怕了,连连冲外头喊。 叶杏娇一听牛奶,眼睛亮了亮,连忙问:“这是?” “哎呦,还不是我爹,我生大宝那会,奶水不行,原本咱这村里头的,谁家有点羊奶借一点也就行了。可我爹不知道打哪听得,牛奶对娃娃好,特特花了二十多两银子,从别的地方买了头奶牛,送了我婆娘去。”饶说这闺女没奶,娘家送了头奶头,足二十两银子的礼,整个村都是头一份的,要不咋说她家最是疼姑娘。 只这叶大花从小得爹娘宠,不太当回事,接着说:“这不,我大宝足吃了一年,如今开始吃饭,也不大吃了。我婆家那头不大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我这次回来,特特将牛也送了回来,说是给我爹娘进补。这牛奶喝个一两次尽是好的,可你是不知道,这牛一天能产一桶奶,我们一家才几口人,哪能喝得了,天天喝得一股子奶骚味,现今我们全家听见这奶字都想吐……” 叶杏娇没听得那么多,满脑子里只闪过一堆奶制品什么奶酪、炼乳、双皮奶等等。 这可是当世的好东西啊,这周边几个村,奶牛都是有数的,要是能得了这些牛奶,什么好吃的做不得? 一瞬间,叶杏娇感觉到白花花的银子再向她招手。 于是连忙拉着叶大花说:“大花,你家吃不掉的牛奶,能给我不?我买!” “咋?你想喝?还买啥,我给舀点。客气啥!”叶大花只当是她想喝,爽朗得摆摆手。 “不是,大花,我想拿这些做点吃食,回头看看能不能换点银子。”叶杏娇并不想瞒着叶大花。 “做吃食?这奶还能做吃食?做啥?” “具体做啥,我咱时没想好,只定是能做得!在府城就有大户拿这个做吃食。”叶杏娇说得这也是实话,原来府城的时候,主家也是尽吃牛奶的,且这边奶牛少,牛奶金贵的很。 叶大花不是做生意的,脑袋里没想着那么多,只觉有人帮她处理这些牛奶挺好的,只让叶杏娇有需要就过来拎。 只叶杏娇却不能白占这便宜,当下就应了:“这奶是你家的,力气我出,回头挣了钱,咱两一家一半。” 这也就算说定了,叶杏娇当下拎着牛奶跟钱氏回了家。 奶牛一天产的奶,足有二十斤,叶杏娇并当下没拿定主意做了什么,只舀了一些给她娘和她妹分食了,余下的搁在了厨下。 待到第二天,她妹偷嘴,偷偷又喝了小口,跑来跟说:“姐,奶都馊了,一股子酸味。” “你说啥?”叶杏娇忽然来了激灵。 “我说奶都馊了!” “不是这句,后半句!”叶杏娇又问。 “酸了,都酸了!” 哈哈,对!就是要它酸! 叶杏娇一下子被她妹点醒了。昨个她一晚上都想:奶酪,虽然难得,但不是没得卖的;炼乳,这是好东西,可现在这个技术条件,却很难制成;双皮奶,那东西也不错,只是禁不住放,几个时辰也就醒了。 唯有这酸奶,制作最是简单,如今这世道又没有,更能放上几天。 饶是这么想着,叶杏娇再坐不住了…… 第12章 酸奶水果捞 说来这酸奶最是简单,搁在现代不少宝妈自制了酸奶给孩子喝。 也就预备一袋牛奶,两袋白糖,菌粉,并上几个干净得容器。 先将菌粉、白糖放入容器里,再加上牛奶搅拌均匀密封好,放在温度高的地方等上十二个小时,待这牛奶凝固得象豆腐脑似得,这酸奶也就得了。 再往后每次留出个几勺白酸奶发酵用,更是连菌粉都省了。 若是再简单一点,直接买个酸奶机,搁上点牛奶蜂蜜往酸奶机里放,恒温四十度加热,没几个小时也就得了。 如此切上点水果、坚果满满搅拌上一碗,就成了‘酸奶水果捞’,放在冰箱里冰上一晚上。 吃起来那叫一个畅快,这大人小孩就没有不爱的,哪个家里不得备上几袋,搁现代都这么受欢迎,跟更何况古代了。 这‘酸奶水果捞’定能挣上一笔,要知道二十斤的牛奶,一天可能得不少酸奶呢! 眼下唯一的问题,菌粉如何得?酸奶机如何得?这搁现代最简单的东西,却成眼下的拦路虎。 不过这些却难不道叶杏娇,她开美食城时,有一道甜品,就是‘古法酸奶水果捞’。说是古法却也是上个世纪从国外传进来的,这个世道万万是没有的。 这法子说来很简单,就是将“醪糟汁”替换“菌粉”。 先将牛奶放入锅里煮沸,煮的时候千万得注意小心,莫糊了锅底,若是有起了奶皮,就把奶皮给去了。 再取适量的‘醪糟汁’和冷却的牛奶搅拌在一起,放入锅里蒸一刻钟,再焖上一会,放凉搁置一段时间这酸奶也就得了。 这‘醪糟汁’是糯米酿出来的,宜河村这边盛产米酒,醪糟这东西易得,花上几文钱在村口就能买得不少,都不需要另花心思去制作。 如此想着叶杏娇乐得冒泡泡,甚至想好了,印点子宣传手册给大家普及一下长期饮用的酸奶的好处,例如美容养颜、润肠通便、补钙、增强免疫力等等。 饶是这么想着,叶杏娇就起身去村口打了一斤的醪糟汁。又去叶大花家提了今天刚下的牛奶,急匆匆就回了家制作酸奶水果捞去了。 若是顺利的话,只怕明个这会子,她就能去镇上或是县上赚上一笔了。 叶幺妹看着姐姐在厨下忙活,也一并在厨下帮着看火。 倒是钱氏,仍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如此,叶杏娇忙到天都擦黑了,才将酸奶发酵好,只待明日…… 饶说这一晚上天都黑透了,叶杏娇满脑子都是数小钱钱数到手抽筋的画面,实难睡着。 忽然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天边有声如吼,正个村西边上空升起巨大的火球,照得整个夜空犹如白昼,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尘土、火光蔓延了半个村子,连房屋都跟着颤了几颤。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这莫名而来的震天响动吓了一跳,尽是一家老小奔了出来。 待到大伙都聚在了村西头,才发现是离他们老远的一处山头上冒起了火光,不光是火光冲天,并着一股子黑烟直冲天际,虽说离得这样远,可空中刺鼻的焦味呛得人难受急了。 这到底是咋了? 村上的人,一时都有点懵,说不出个一二! “你们看那个方向,是不是东土村的山头?”有眼尖的村民,顺着火光的方向,分辨了出来。 “东土村?好像是哎,他们村子咋了?着火了?这样大火?隔了几个村子,咱们这都能看到?”也有村民满怀疑惑。 这比惊雷还响的响动自然也惊动了里正叶海正,只他也说不出个一二。 叶杏娇生怕是地震,也带着她娘和幺妹一道赶了出来,她们家那片后头就是山,万一埋里头可就亏大发了,可饶说她活了两世,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咋个情况。 说来这何炎是村上唯一的读书人,比村民多一些见识,默了一会,恍然大悟:“东土村那座山头,是他们的矿井吧!?” “哎呀妈,对对对!可不就是矿井。矿塌了?可往年也踏过,没这么大阵仗啊。”有村民一拍大腿。 说来这东土村,离宜河村也不算远,平日尽有婚嫁来往,姻亲也不少。 他们那个村子因为有煤矿,村里过得可比其他村子强多了,说是家家户户顿顿有肉,只谁都愿意自己家的闺女嫁到那头,不过守寡的也不少,毕竟塌方见有发生。 只这些年,东土村的人也都学精了,宁可花了大价钱都外头雇人,自家的后生也都不下矿了。 不过塌方也就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塌,往年都是隔了老久有闲汉瞎打听才传得到他们村上。 如今这是咋地啦!? “硝石!我在古书上看过,咱们周边这一片都有硝石,怕是挖到硝石了。”何炎又说。 村上人不知道硝石,连连又问。 这硝石说来就是做火药的原料,煤大伙都知道,那是极易燃的。 这硝石撞上煤,说炸不也就炸了! 饶是这样说着,村民们心里头自动脑补了一出,天崩地陷、万室平沉,尸体被炸得如雨点般落下的惨状。 天降灾难,所有人都是心有余悸,叶杏娇也不例外。 何炎在人群里发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边上,也不说话,似这样就能让她心里平和一点似的。 叶杏娇倒没注意何炎,只忽然在耳边听得“嗷”地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尖叫。 她忙忙回过头去,只见她娘捂着胸口撅了过去,直直倒在地上。 她脑子一下就木了,饶说着阵仗是吓人了些,可她娘长了这么大岁数,也不至于吓晕过去吧。 村民看见钱氏撅倒在地,也是跟着发蒙。 倒是何炎反应快些,二话不出背起钱氏,就往叶杏娇家里跑。 “哎呀妈,可不好了!杏娇啊,你爹去矿上了!”忽然间,有个跟他爹相熟的村民从人群中拉住了叶杏娇。 这人与他爹是铁打的关系,两人常在一处做工,临走前特特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叶杏娇听得这个消息,眼前也跟着一黑,难怪她娘这两日魂不守舍的,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第13章 她爹就没了 叶杏娇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她爹背着她去矿上了,如今炸的这样惨烈,哪里还有得活? 叶杏娇跟着一阵阵晕眩,她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呢,她爹就没了? 只当务之际,容不得她深想伤心,可别他爹还生死未卜,她娘再有个什么好歹。 只跟着何炎,往家跑。 待背着她娘进了家门,何炎又连忙跑去找大夫,直到大夫给钱氏扎了针,又灌了两碗子苦药,她娘这才悠悠转醒过来。 她娘起来,只拉着叶杏娇一个劲重复:“杏娇啊,你爹去镇上了,去镇上了,他定是去镇上了,肯定没下矿!” 如此骗完自己,又觉心里难受,只呆呆得坐着,直抹眼泪,一字不肯再说。 叶杏娇看着她娘这样,心里难受,可不敢跟着伤心,也不敢安慰,只在一旁守着。 何炎看着她们娘两天塌一般的难受,只觉心里跟着堵的慌,虽然叶杏娇说是无碍,让他家去,他却如何都不肯走,只说:“无妨,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叫我。” 如此,何炎便在她家门口站了整一晚上,直到天都亮了才归了家去。 早上有路过的看见何炎,都是指指点点,吃吃的笑…… 如今叶杏娇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早起下厨煮了点稀饭,想着让她娘吃了一口,没想到她娘却趁这个空档跑了出去。 她娘倒也没去别处,直去了村上找人打听消息。 经过了一整晚的发酵,也有更多的消息传了回来。 有人告诉钱氏:“哎呦诶!我可听说了,矿上人全死绝了,没有一个人出来,连囫囵个的尸首都没几个。” 叶杏娇看得她娘的时候,她娘刚听得这个消息,又撅了过去。这会子何炎不在,她在村上找个婶子,这才将她娘搀了回来。 这才将将安置好她娘,那一头叶幺妹也听的了消息,跟着哇哇地哭:“姐,咱爹是不是死了,咱是不是没爹了?” 叶杏娇听了不做声,不知道如何安慰叶幺妹。 说来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大晌午她们一家子连饭都没心思吃,就听得外头一顿吵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牛氏得了信儿,带着她三婶杨氏,连门都不敲,径直闯了进来。 一进去,直往躺在床上的钱氏扑过去,揪着她喊:“你个瘟猪,扫把星,你咋不去死,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那是我大儿啊!哎呦喂,我的儿哦,你咋这么命苦啊,你让这扫把星害得命都去了。” “奶,我娘这病着呢,你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没得在这嚷嚷。我爹现在咋样还不知道呢,你咋就知道他死了,万一我爹没事呢,您这么早就来哭丧怕是不好吧。”叶杏娇强打起精神应付牛氏。 “咋,矿都塌了,人都死绝了,就他能活!你个不要脸的女昌妇,骗我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没天良哦!”牛氏说着扑向叶杏娇。 叶杏娇怎么可能任由她扑打,当下闪做一边,让牛氏扑了个空,饶说要不是因为她是长辈,这会子正是她爹生死未卜的时候,她真想撕了这老婆子。 “奶,你也别哭丧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又是秧歌又是戏的,我这也听不懂。”叶杏娇可不信,她奶真是为着她爹来的。 牛氏被她噎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原本想好的说辞,全被她打乱,只是牛氏却也不是一般妇人,只挥着胳膊乱喊:“滚,你跟你那个扫把星的娘都出去,我的大儿这样可怜,你们想在这吃香的喝辣的,门都没有,赶紧滚,现在就滚。” “奶,你要撵我们走?咱们可是分了家的,可轮不到你撵我们。”叶杏娇是真没想到,牛氏凉薄成这样,她爹现在还下落不明的,她奶就来撵她们了,真的是半点情分都没有。 “分家咋?这家是分给我大儿的,如今他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想赖在这?没良心哦!”牛氏愤愤不平的说,在她看来,孙女媳妇都是外人,儿子都死了,凭啥把家产留给她们,做梦! 杨氏也跟在一旁帮腔:“杏娇啊,这不是我说啊,你爹都死了,你说是招婿,可也没个动静,如今得给你爹发丧,这不得有孝子贤孙啊,这不都得你兄弟来?再说了,你爹这样年轻就走了,可得大办,这不都得用银钱,当初分家家里的银钱尽给了你们,如今哪有银子发丧你爹啊,杏娇啊,三婶知道你孝顺,你能看着你爹连抬好棺材都买不上?” 杨氏的话,就更明白了,不光是要撵她们,还想要回分家给她们得那二十两银子。 这婆媳的话,让人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只钱氏这会子虽然醒了,整个人确是痴痴愣愣的,直勾勾的看着远方,半个字都不肯说。 叶杏娇很想问问他们,她爹要是真的没了,她们这般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怕不怕她爹半夜回来找她们。 “对,银子也得还回来,还得我乖孙给我大儿守灵呢!你们几个小女昌妇,滚,都滚!”牛氏跺着脚说。 叶杏娇刚想说,她爹用不着,若她爹真有事,这事她自然全权办了,再说了当务之际是去寻一寻她爹,这都还没怎么着呢,凭什么就说她爹没了,活得见人,死必得见尸体,没得这么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只没等叶杏娇开口,忽然有人闯了进来说:“贵明叔的丧事我来操办。” 进来的是何炎,他原本是家去了,想着叶杏娇家这样乱,只怕是没得心思做晌午饭,特特让他娘预备了好克化的饭食送了过来,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碰上牛氏这一出。 “有你个打短命的女干夫什么事?老娘家的事用你管?你算哪跟葱,赶紧死出去,莫污了老娘家的地……”牛氏冲着何炎嚷到。在她看来,如今这分给叶杏娇一家的土屋,如今又是她的了。这村上的绝头户,哪个死了家产不是尽归叔伯兄弟!?对,她没错,就是这个理。只却没想过这也是她亲儿的骨血…… “杏娇是想嫁也好,招婿也好,我应着!”何炎说完又补了句:“贵明叔的丧事仪程、哭灵打幡,都由我来办。以后杏娇的事只与我说。” 招婿的事,他原本还在思忖,如今看见叶杏娇被欺辱的这样厉害,直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没处撒。 索性就这样吧,他应着了,他到想看看这帮人能耐他何?至于往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罢了…… 第14章 认下这门亲 何炎这话一出,震惊得所有人楞了好一会子说不出话。 说来这村上的人重儿子,图的是啥?不过就是养老送终。 这养老尚且好说,毕竟闺女家真重娘家,咋也不可能看着爹娘无人养老,饿死家中。 可这送终就不一样了,整个流程下来,需得有人执灵打幡,砸钵哭灵,并得有人引路送上山头祖坟,这些事闺女万万不行,都得是孝子贤孙来做。 既然做了这孝子贤孙,这家业自然当有一份,这在村上任谁都不能破这个理。 牛氏和杨氏敢来闹,也就是认准了,叶杏娇她爹没有孝子贤孙,这白事都得靠叔伯兄弟。 可如今,何炎认下这上门女婿,却是不一样了。 上门女婿是啥,那就是给女方家当儿子。 上门女婿当孝子,最正不过的理! 牛氏原本想着趁着她大儿不在了,把叶杏娇几个撵出去,再把分出去的家业收回来。 其实对牛氏来说,这两间老屋,并那座山头日常都荒着,没甚大用处。哪怕是那二十两银子也不紧当用的,可她偏就是自己不用,也不乐意便宜叶杏娇娘几个。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被何炎搅黄了,当下又当起坐地炮,哭嚎不止:“哎呦喂,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咋?这是要霸占我大儿家产哦,你们咋不死,非得让我大儿死!没活路了,都要逼死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太太哦。” “杏娇啊,不是婶子说你!你跟何小秀才咋回事?他凭啥认咱们家这门亲,有媒证不?咱村上可不兴没有长辈自己说了算的。你可不能为了你爹这份家业,就干这昧良心的事啊。要我说你也别犟了,你赶紧拿出银子把你爹的事操办起来,其他都有你兄弟帮手,让你爹走得体面点才是正里。这可不是你想男人的时候。”杨氏一边搀扶着牛氏从地上起来,一边数落着叶杏娇,她也怕这两人真把婚事坐实了,那可是秀才公啊,村上哪个敢惹?回头那二十两银子可真就要不回来了。 饶说叶杏娇也没想到何炎突然冒了出来,只觉脑子乱的很,可这会子她不敢乱,她还需的稳下来,于是扫了一眼二人便说:“奶,婶子,分家这几日,我爹娘找了不少媒婆上门,婚书户籍都在我们自己手上,你们咋知道我爹没给我做下一门亲?” 她这话就有深意了,虽没认下何炎说的话,却也没反驳。她原不想将何炎搅合进来,只眼下这会这却是个打发她们的顶好借口,能用也就用了吧。 她这一说,牛氏和杨氏又是一噎。毕竟分了家,就只做亲戚来往,她们又没拿眼睛看着,只要这两人端得住,凭啥说这门亲不是叶贵明早认下的? “奶,婶子,我爹的事,我自有主张。”叶杏娇看这两人被噎,不再在婚事上纠缠,而是转了话又说:“没得连个正经信儿都没有,就说我爹没了!奶,你这会子要是闹,咱们就去找里正分说分说。看看当务之急是找人,还是哭丧!” 说到这,她又看了一眼婆媳两人,说:“奶,三婶,你们真要撵我们娘几个,且等我把我爹尸首抬回来的再闹吧!这会子瞎添乱,没得让里正休回家去……何小秀才在里正那还是说得上话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何炎。 “嗯……”何炎应了一声。 虽说他话不多,配合却是打得好。 牛氏经了先前发卖叶杏娇那一出,自己知道不得里正待见。那叶海正也说了想将她休回家去。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会子刚谣说她大儿没了,她就这样闹僵上门,只怕是有人说嘴。 若是这会真喊了里正来,只怕她也得不好处……端不如等这事坐实了,再…… 牛氏这样想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呀切齿的看着两人说:“你们这对下贱婆生的狗男女,给我等着,这事可不算完,且看着老娘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说着,拉起杨氏就走。 只在牛氏心里,却另起了一个主意…… 叶杏娇这会子没得心思想牛氏又在巴拉什么算盘,只扶着一直靠在床上痴痴傻傻的钱氏躺下,才转过身,有些无力的对何炎说:“谢你解围了!这回又给你添麻烦了,往后定登门道谢。” “没图你的谢!”何炎扫了一眼叶杏娇,忽然开口:“我认真的。” 叶杏娇举手扶额,要说这家资,不道旁的只道何炎来村里时,带了十来个箱子,里头全是书。 这年头书是最金贵的,普通的四书都得几两银子,要是珍本孤本那得成百上千两银子。整整几箱子的书,那得是多少代的积累,村上人都不知道怎么估量这份财富。 这人的出身,端就迷的很…… 再说他自身,那更是要科举做官的,这样的人,要当她的上门女婿? 如此,叶杏娇怎能不头疼,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在姻缘这一块叶杏娇没太多的心思,只依照她爹娘的意思,找个老实本分的端可。何况她这是招婿,自然是没有负累的最好,而何炎这条件,只怕往后罗乱的很。 他并不是她招婿的人选,况且如今她爹生死未卜,她真是没心思扯这些情啊爱啊。 于是只淡淡对何炎道:“何小秀才前程似锦,入了我家没得被带累了,这事就不提了吧!如今我家乱的很,明日我还的去东土村找一趟我爹,就不留你了,你这份恩德我记在心里,定是会还的!” 何炎自喻他的条件当个上门女婿是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却被拒绝的这样干脆,心底被猛地噎了一下,嘴上只道:“随你!” 说着便甩袖离开。 只这离了叶杏娇家里,心里却是不平的很!没想到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只心下却是不甘心,他想做得事,还没有不成的…… 哪怕姐儿,也是如此! 叶杏娇是万万没想到,她这一拒绝,却更加坚定了,何炎要当上门女婿的决心…… 第15章 只想做亲 何炎揣了一肚子心思回了家去,进门也没作声径自回了书房。 可过了没一会,李寡妇便敲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糖水,小心翼翼看向何炎:“炎儿,娘给你做了桂圆干炖蛋,你尝尝看?不中意娘再重新做?可好?” 这桂圆干可是府城才买得到好东西,村上大多人几辈子都没见过,饶说这样好的吃食,做娘的却是这般讨好哄儿子吃,着实有点奇怪。 不光如此,这村上人都知道这李寡妇虽有家资,可在儿子面前却大气都不喘,事事都得问过何炎才敢做主,端看着不像是当娘的,倒像是个使唤婆子。 何炎看着他娘这股瑟缩劲,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了,她娘在‘那头’养成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何炎接过那碗糖水,放在嘴边吹了吹,心里却是想着,他若真想与叶杏娇并做一家,这事还需得跟她娘说道说道,别临到头,再把她吓个好歹。 于是他又把碗放下,说:“娘,你坐,我有点事跟你说。” “哎哎。”李寡妇闻言,像得了夫子命令的学生,连忙拉了椅子,坐得板板正正,“你说,你说。” “娘,我想在村上找个媳妇。比我大上几岁你看如何……” 李寡妇听完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是个傻的,村里关于叶杏娇跟何炎的闲话她不是没听过,这又听得大上几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得,于是只硬着头皮问:“你说得不会是叶贵明他们家的吧……” “正是!”何炎给了肯定的答案。 “她家可是要招婿的啊!”李寡妇的心里更凉了,在她看来他们早晚是要回‘那头’的,她一直压着没让何炎做亲,就是怕往后门第太低了让人瞧不起。可如今这一下不光是门第低,这都成了赘婿了,她可怎么跟‘那头’交代,怎么对得起‘那个人’哟…… 这事可不中! 李寡妇又拉着何炎的衣袖,连忙说:“可使不得啊!炎儿,你看这样成不,虽说村里没有姨娘通房,可咱是‘那头’来的,就按那头的规矩办,你喜欢什么样的,娘给你买上两个,放你房里,成不??” 何炎没作声,只扫了一眼李寡妇。 当娘的哪有不明白儿子心意的,当下她就明白,何炎是认了死理了,顿时眼泪就要下来,只做最后的挣扎:“那,那……那咱做亲,不上门还不成吗?” “娘,你只管过好日子就是。”何炎淡淡的说了一句。 李寡妇听这么一说,眼泪瞬时就下来了,只喃喃得却不知如何应对,依照‘那头’的规矩,她是管不得何炎的,只伺候好便罢了,可毕竟这么些年了,如今这一出,可让她如何安心哟,她死后还有什么颜面见‘那个人’…… 何炎看李寡妇啼哭不止,只叹了口气,扶着她回房歇了,路上却是宽慰道:“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得无非就是‘那头’,可你也别忘了,我早已经姓何了,轮不到我为‘那头’传宗接代,他们如何也早就与我们没关系。” 说到这,何炎忽然顿了顿,才叹了口气说:“前几日有陌生人去私塾打听我的事,‘那头’怕又有什么幺蛾子,往后我若是科举顺遂,只怕他们又生出别的龌龊心思,如今咱们势单力薄还与他们抗争不起。我想着上叶家门,也是为了避其锋芒。毕竟成了赘婿,就是别家的人了,他们怕是不屑动手。” “他们真的又找你了?你真是这么想的?”李寡妇拉住他的衣袖,急切的问。 何炎点点头,说:“眼下我若成了赘婿,‘那头’自然是再是看不起,如此我便能多得些时间更进一步,叶家那闺女我看着明事理,是个好选择。” ‘那头’的手段李寡妇是见识过得,简直是吓煞人。何炎这样分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自是说不过何炎,可哪怕有一百个不愿意,他的婚事,她还是做不了主,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下了…… 何炎看着他娘那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于是又道:“这事现下还做不得准,我只与你说一说,到底如何往后再看。” 待扶着李寡妇躺下,何炎才又说:“娘,你早些休息,莫想太多。我明日去一趟东土村。” “那头不是糟了灾,怪吓人的,你去那头作甚?”李寡妇狐疑的问。 何炎却没作声,他自是听得有人说要去东土村寻爹,才起了心思过去一趟,只这话却不能与他娘说…… 这厢何炎和李寡妇各有各得心思,何炎自是想得既抱得美人归,又能麻痹‘那头’…… 李寡妇却是在心里不停得向菩萨祷告,这事万万不要让何炎办成了…… 只这两人如何,却不是最紧要的…… 这会子叶杏娇家里,早已乱做一团…… 她打发走了何炎,只坐在床边上守着她娘,生怕她娘一时想不开。只待她娘睡了,才从卖野三七剩下的钱里头摸出几个铜板,让她叶幺妹去村上买几个饼子果腹,自己去了村头的老渣子家。 这老渣子家里有骡车,平时镇上、县上的跑,若是能出几个钱,想去别的村子也使得。 叶杏娇给了几个钱,与老渣子说定明日早早就去东土村——她自己的爹,她得自己找,任谁他都不放心! 接着,她又去了与她相好的叶大花家,她去时叶大花正抱着她宝贝大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杏娇,你咋来了,来来,进屋坐。”叶大花连忙把她往屋里让。 “不了,我这说两句就走,大花,是这样的,我爹得事你肯定也听说了,明个我得去趟东土村,我怕我娘那头想不开,你若是得空,明个帮我照看一眼……”叶杏娇有些无力的说。 叶大花自然是一万个应了。 待到回了家,叶杏娇又是守着她娘一晚上没敢合眼,连带着把屋里绳子、剪刀、菜刀但凡能伤人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到第二天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是嘱咐叶幺妹:“幺妹,你听着,姐今个出去一趟,你一定看着娘,她干啥你都跟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去村上喊人,大声喊,知道不?” “姐,我醒得!” 得了叶幺妹的保证,叶杏娇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去东土村…… 第16章 东土村 叶杏娇起了个大早赶到村口,老渣子守时的很,这会子也早早备好了骡车在村口等着。 只这一上车,才看见何炎也坐在车里。 自打何炎说了想上她家的门之后,叶杏娇见他总觉乱得很,端不知从何处理清思绪,这会不禁皱了皱眉问:“你这是……” “院试要做策论文章,东土村如今遭了灾,我去看看实事,想来做起策略能更有一番领悟。”何炎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叶杏娇心里却是犯了嘀咕,她早些年在府城大家伺候,那府里也有读书的子弟,她自是知道,考秀才要考过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考过县试、府试方才能得了童生资格,参加正经的人秀才考试——院试。 只她听说院试考得是试帖诗和八股文,什么时候考起策论了?不是考举人时才考策论么? 可这想法她也只是听说,何炎这样说,她也无从分辨。 “叶丫头,这何小秀才也是昨个跟我说,想去东村看看那边灾情,以后好做文章。咱这车敞亮得很,就一道走了,你别介意啊。”赶车的老渣子听见二人交谈,从前头探了个脑袋进来说。 叶杏娇原就没给几个钱,村上也没什么包车的概念,她也只能郁猝的上了车。 一道上两人均是无话,只临近东土村的时候,何炎的小声说了一句:“我说的事,你再想想。” 叶杏娇自然知道他说得什么,只抿着嘴不做声,她现在只想找到她爹,其他的都以后再说吧…… 离东土村越近,空气里愈发能闻见一股焦糊味,那是硝石燃烧过后的味道…… 刺鼻的味道在叶杏娇鼻子里打转,她这心也是越来越忐忑。 待到真的进了村子,叶杏娇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做——天灾人祸。 虽说是矿山炸了,可却整整波及了半个村子,满村的屋子塌了半数,许多的老弱妇孺只能蜷缩在树下歇息,脸上尽是黑黑白白的灰烬,所有人的神情都是麻木的。 以前那个富庶的村子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死灰之气…… 叶杏娇拉着好几个人打听,这才打听出,村里受伤的村民,都被聚集在村西头的一座荒宅里,有专人看守。 叶杏娇赶到荒宅时,还没进门,就听见哎呦连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进了门,入眼的全是伤员,有的被炸飞了胳膊,有的缺了条腿,还有得脸上被炸得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空气中弥漫着伤口腐烂的气息…… 看着瘆人的场景,叶杏娇一个趔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翻腾。倒是何炎见她如此,上前扶了一把搀住了她的胳膊。 这里的伤员有几十数,叶杏娇一个一个辨认过去,她希望这里有叶贵明,又希望这里没有叶贵明…… 若在,说明她爹还活着;若不在,说明她爹没遭这份洋罪。 只生死仍旧不明…… 如此,反反复复仔细辨认了三遍——她爹不在这! 她一直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去…… “外村的?来找人?这里没有?去村西头赵工头家问问吧。”说话的是村上照顾这些伤员的赤脚大夫,这几日来寻人的不少,他是见惯了的,只驾轻路熟的指点二人,“他家好认得很,村西最边上那栋,门口有棵大柳树。哎……造孽哦,老天不开眼哟……” 叶杏娇得了指点,没再耽搁,怀揣着最后的希望连忙又往村西头赶。 只她的心思都在她爹那头,全然没注意,是何炎扶着她走完了这一路,让她在最艰难的时刻有一个臂弯…… 赵工头家里如今院门大开,砖房塌了半间,叶杏娇赶到时,院子里只有个妇人正神情麻木的收拾散落的砖头。 “大姐,这是赵工头家么,我们是来打听……” 叶杏娇的话没问完,那妇人忽然丢了半块砖头到她脚边。 气势汹汹冲着,叶杏娇喊道:“滚滚滚,莫都来我家打听,我家也是要活人的……” “咳咳,外头是来打听事的吧,算了,让他们进来吧……”屋内似乎有人听见外头的响动,忽然冲外喊了两句,只那把子气力却是虚弱的很,没说几个字就是一顿长咳。 听到了里头的动静,那妇人才不甘不愿挪了半步,让出房门放叶杏娇他们进去,只嘴上却是说:“问完赶紧走,大夫说我家这也是要静养的。” 叶杏娇进了屋,才知道那妇人为啥那么大的火气,只见那赵工头如今趟在床上,两条腿的都炸飞了,断口虽用纱布包扎了,但黄黄白白的液体渗透了整个伤口,正个人的脸上也只剩下一片死灰之气——这怕是伤口感染了,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怕也没几日好活…… “我这婆娘不大醒事,有什么话你们尽管问,咳咳……”赵工头一边说着,一边咳。 叶杏娇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阵阵泛酸,那场暂难怕是早已刻在他脑子里,如今她在问一遍,只怕是又逼着他再回忆一遍,那骇人的场景。 可她仍旧得问:“我想问问,那里头……有叶贵明不?宜河村的……” 赵工头低头想了好一会,说:“这外村的力工尽是我招的,都登记造册了,叶贵明?我不大醒得,似乎没这个人。” “没有?真没有?那我爹还活着?”叶杏娇的表情一下生动了,猛地拽住了何炎的手,雀跃得说:“你听见没?我爹没来,他没来!” 何炎顺势抚了抚她的背。 “等等!”赵工头忽地又开口:“我想起来了,三月初十,就出事那天晌午,我从镇上招了十几个人,还没来得及登记。里头有两个,都是宜河村的,都姓叶……” “那……”叶杏娇稍得安慰的那颗心,又悬了起来。 “我晓得你想问什么,原本我们晚上只是晚上不下矿的,只是那天要赶工,所有人都下去了。”赵工头说道这,又顿了顿,看了眼自己的短腿才说:“我不下矿,平时只在边上的工棚守着,出事的时候我都……哎,矿里头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不会的……”叶杏娇直觉有股子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闺女,想开点吧……”赵工头又劝慰了一句:“早些时候你们村上另一户姓叶的也来了,想把尸首带回去,可哪还有尸首哦!只从矿上挖了坡土回去……闺女,要不你也带点土回去吧……” 叶杏娇不记得是怎么从赵家出来的,只记得她迷迷糊糊来了矿井边上,看着那坍塌的痕迹,她爹被埋在里头了…… 再也回不来了…… 她该怎么跟她娘说啊…… 第17章 身后事 叶杏娇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回了村,刚一进村就被人拦住,拉去了里正家。 何炎一道跟着去了,进了里正家的门,叶海正扫了他好几眼,示意他这是叶贵明家事,犯不着他在边上跟着。可何炎偏就跟看不懂似的,寸步不离的守着叶杏娇。 如此叶海正也不好在这当口,敞开了说这小儿女的事情,只假作他不在说:“杏娇啊,二狗子他爹也去矿上了,早前去东土村问过了,咱村上去了两个,如今村上在寻人的,只有你们两户,这另一个怕就是你爹了……这事是坐实了,你想开点,看看往后的事怎么办。” “三爷,这事我知道了!”叶杏娇开口,她这会也是伤心的紧,只眼下却是强打起精神,毕竟叶海正不会特特通知她一声,便喊了她来。 “哎,二狗子刚才让我从咱们祖坟的山上划了块地头做坟,你爹的事这也得张罗起来了,我估摸着你这会子也没心情相看,我做主把东边向阳的那块地划给你爹。”叶海正叹了口气说:“那块地原本是我留给自己的,如今先紧着你爹吧……” 叶杏娇没作声,只点点头,哪怕她一万个不信她爹没了,可事到如今由不得她不信了…… 村上的人,一辈子最重两件事,一件是结婚娶妻,另一件就是身后之事了,真真的点点滴滴均不能有半点错处。 叶海正晓得她心里正是难过的时候,连吸了两口水烟,才接着说:“这坟头的事我能做主,可这丧事仪程,谁摔盆,谁哭灵,这你还得回去跟你爷商量着来啊。” 叶海正这话说得明白,他知道叶杏娇性子烈,只身后事大过天,他怕叶杏娇一时莽撞,一个女子就把这事给操办了,回头未嫁之身引灵入祖坟。 这按村上的说法,不光是叶贵明要永不超生,这村上的百年的风水都得坏了哟。 他怕,他不得不提醒叶杏娇。 “里正,我……”何炎忽然开口。 叶杏娇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无非是想说与她并做一家,这孝子他来做。只她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他搅合到她的家事中,于是连忙开口:“三爷,你放心,这事我有主意,不会有错漏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回去也多劝劝你娘,让她想开点,日子还得过。”叶海正说完,又连声叹气。 待何炎和叶杏娇出了家门,何炎一路上都跟在她身后护送。 临叶杏娇进家门时,何炎才又与她说:“我说过的话,不反悔,你若同意,这孝子自有我来做,至于村上人说什么,都有我在前头。” “容我再想想吧。”叶杏娇无力的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与她来说,何炎不是不好,而是他的条件太过好了,哪怕是正常嫁娶,村上人都得说是她使了万般手段勾引。更莫说是得了这么个上门郎。 可眼下,她爹的白事在前,叶海正的意思很明白,她一个闺女,万万是不肯让她做主操办,可真若是让牛氏那帮人操办,那就坐实了她兄弟给她爹当了孝子。 按照村里的旧历,谁是孝子,谁继承家业,那她爹留下的这点东西,怕是都保不住了。 她原是不在意这点东西,只这些是她爹留下的,这个当口若真是带着她娘孤身出门,只怕她娘要更加想不开。 这遭真真是她穿越以来,最进退两难得时候……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可劝劝娘吧,她一整日连口水都没喝。”没等叶杏娇喘过口气,叶幺妹就哭哭啼啼找了上来。 叶杏娇回屋,只见她娘依旧痴痴傻傻坐着,哎,已经整整两日,她娘滴水未进,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叶杏娇只能硬着头皮劝道:“娘,爹没了,你还有我和幺妹呢,你想想幺妹,她才十岁,你真就不打算管她了?” 钱氏听了这么一句,似乎有点回神,接过了叶幺妹手里的碗,喝了两口水,只仍旧是一言不发。 叶杏娇无奈,只能又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叶杏娇刚迷迷糊糊合上眼睛,就听得外头有人在喊。 “杏娇,杏娇,你在家不?” 叶杏娇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叶大花手里拿了两块白布,并十几个鸡蛋——村上白事也是要走礼的。 叶大花把奠仪塞在叶杏娇手里说:“我这两天就要家去了,你爹的事,我怕是赶不上了,我今个先来看看你。” 村上就是这样一点好,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不用去说,自然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叶杏娇接过奠仪,想起她爹,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叶大花跟着在一旁劝了几句,才说:“对了,我家那牛奶,你回头还要不?我跟我爹娘说了,让他们给你留着,你啥时候要用,去取就是。” 经她这一提,叶杏娇才想起‘酸奶水果捞’的事,隔了这些天,那发酵的酸奶怕是早都坏透了。 如今这个节骨眼,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做酸奶水果捞,且往后再说吧…… 于是,只答对几句,并没提什么时候再上门去取牛奶。 “对了,还有个事,我就纳闷了,你奶那头在给你爹搭灵棚呢,你们不是分家了么,为啥你爹的事摆在那头?”聊着聊着,叶大花忽然一拍大腿。 “他们在搭灵棚,啥时候的事?”叶杏娇听的一愣。 “咋?你不知道?今早在村上请的人,满村都传了口信,三日后你爹发丧,喊了大伙去吃酒哩。”叶大花也跟着一阵莫名,照村里的习惯不论是红事还是白事都要请人吃酒,只红事摆在晌午,每桌双数至少十二个菜;白事摆在早上,每桌单数至少十一个菜。 可不论怎么说,都没有越过嫡亲闺女的去得,这叫个什么事? 叶大花不知道老叶家唱得什么戏码,叶杏娇却是知道的。 他们就是想越过她和她娘,径自把事办了,回头坐实了孝子贤孙的说法,继承家业,直接上门抄她们的家,把她们扫地出门! 明明是嫡亲血脉,活这一世的最后聚散,却被自己亲爹亲娘亲兄弟这样算计,怎能不让叶杏娇心里难过。 叶杏娇万万不会让他们拿她爹的身后事做筏子,任谁都不行! 第18章 灵棚 叶杏娇赶去牛氏那边看个究竟时,老叶家已经把灵棚的架子搭起来了,她二叔和三叔正合力往上头挂白布。 只那白布上油渍麻花的,乍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的。说这村上是重身后事,那是真真的体现在点滴之间,但说这挂白布就有许多讲究,例如宽几尺长几丈。 如此一通下来莫说是旧布,哪怕是新布都得细细丈量了。 而如今老叶家用不只从哪淘换来的旧布挂幡不光是草率,更是对死者不敬。 不光如此,给她爹预备的那口棺材更是薄板打得,宽不过两指,可算的上正正经经的薄皮棺材。且连个坐南朝北的摆放方向也不讲究,只打横扔在了棚子里。 虽然她爹没有尸首,小殓、大殓、含饭这些仪程做不得多讲究,可生前总有些心仪之物,端不至于只在棺材里扔两件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助乐的唢呐班子更是连人影都没有。 更甚的是那几口子人的做派,如今为在她爹棺材前哭灵的是她三婶,说来这哭灵都是女眷,讲究的是个边哭边唱,哭得越大声,越表明对死者的尊重,可三婶子如今只在了棺材旁和请来帮手的有说有笑,直到有人进来吊唁时,干嚎上两嗓子,连半滴眼泪都没有。 而给他爹充作孝子的三郎,如今只有八岁,年岁小不懂事那就更夸张了,有人来上香,还站在一旁咯咯的笑。 就是这样一帮子人,口口声声的厚葬她爹,结果到头来就是这样敷衍了事。 叶杏娇看得这样一出,胸口阵阵气闷,她真想拉着牛氏和叶老根好好问问,她爹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真的是为了抢回分出去得家产,半点脸面都不顾了吗…… 一瞬间叶杏娇有点克制不住自己,想打杀进去。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得了信儿的人钱氏,一阵风似的赶了过来,越过叶杏娇直奔叶贵明的灵堂而去。 叶杏娇从后头拽了一把,没拽住。 牛氏看着钱氏冲了进来,直挡在灵堂前头,不让钱氏靠近,嘴里嚷嚷着:“你个扫把星,你还来作甚,滚,滚出去!” “娘,我求求你了,你让我给贵明哭灵吧,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往后你让我做啥都行……”这些天一直没开过口的钱氏,眼泪珠子簌簌往下地,直跪在地上磕头。 “你个瘟家婆,就是你克死我儿子,你还想来给他哭灵,做你的大头梦。老二老三,赶紧把她拉出去。”牛氏淬了一口,没好气的说。 “娘,你别求他们,由得他们去,爹舍不得你这样。”叶杏娇连忙进来,搀扶钱氏。 “哟,杏娇来啦。”叶杏娇她三婶杨氏,看见她进了院子,连忙从灵前迎了过来,“刚要让你三叔去喊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那正好省的跑一趟了。三日后,你爹出殡,记得来啊。” 这话说得就奇怪了,明明发送的叶杏娇的亲爹,这说辞仿佛了通知隔壁邻居一样。 叶杏娇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哎呦,瞧我这张嘴,三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爹的事家里尽给你做主了,你瞧瞧如今三郎这孝子不是当得挺好的么,这事啊,不用你一个闺女家操心。你只管着踏踏实实的坐着,好好送你爹一程就行。”杨氏说着还佯装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其实老叶家敢这么明目张胆越过叶杏娇去,还是因为他们知道依照村里的做派,里正是绝对不会让叶杏娇一个未嫁闺女主持她爹的后事,更不可能让她送她爹上山。 只要他们快快让叶贵礼的小儿子当了孝子,送她爹上山,分给叶杏娇她家的东西,他们就能尽收回来。 饶是如此,她三婶仍旧不满意,只假作贴心把叶杏娇拉到一旁说:“杏娇啊,你瞅着你爹的后事是不是简陋了点,哎,家里想大办,可是没钱啊。杏娇,你也想让你爹走得风光点吧,所以这银钱上你可得帮把手哟,分家给你们的银子,你看是不是先拿出来应应急……还有哦,村上算命的说了,你娘克夫,那日你来就好了,就莫让你娘来了,也省的她伤心。” 说来说去,不刚是想要回房子山头,那二十两银子,也尽在他们的盘算之中。就连让她娘送她爹最后一程都不肯。 “三婶,你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叶杏娇冷笑了一声,硬是拉着她哭哭啼啼哀求牛氏的娘就出了门。 不是她不愿意与他们分说,而是这帮人,休想与他们分说清道理,最直接就是想出办法啪啪打他们的脸。 可眼下,叶杏娇并没有什么好主意。 好不容易哄着她娘回了家,叶杏娇坐在床边直揉脑门子。 如今牛氏这帮人打算先下手为强,她倒是敢不认她们做得这事,只在家里帮他爹另起一个灵堂风光大办。 可这样一来,她娘心里会觉得扰了他爹的清净,让她爹走的不安生。村上人对身后事根深蒂固的看重,不是她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再有她真是硬着头皮干了,送她爹进祖坟这一项却是千难万难,村上有规定女子不得去祖坟,平时扫墓祭祖都不行去。 她若真是硬来,只怕整个村子的人都将把她打杀了。 难道说,真的只有何炎说得那一个法子,让他当做孝子,送他爹上山? 可就算她同意了,父亲新丧,哪怕村上规矩不似大户,需要守孝三年,可起码一年内不得嫁娶,短短几天之内,她要如何做下这门亲事? 哪怕她不顾村上人的眼光,硬做了这门亲事,何炎那头她却总觉得不那样简单。 明明是前途似锦的一个人,怎么偏就想着做上门女婿的呢? 何炎到底图的什么? 怕只怕前门送狼,后门迎虎…… 此时,被叶杏娇反复考量的何炎,正端坐在书案前铺开了宣纸,研了满满的磨,正提笔急书,身边还放着一沓写过的草案。 “炎儿,你写什么呢?”李寡妇久不见他出来吃晌午饭,于是敲门进来了。 “合婚书。” “啥……你……跟叶家的闺女的事成了?”李寡妇的眼皮突突得跳。 “就在这一两日了。” 说话间,何炎放下笔,把写好的合婚书拿了起来,细细端详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谍笑容…… 第19章 婚书 辗转过了两日,叶贵明出殡的日子迫在眉睫,村民不醒得叶家的家务事,各个都去了灵前吊唁。 老叶家的灵棚一时间热闹的紧,来的人并没有空手的各个都拎了十几个鸡蛋,或两块白布。遇到关系好出手阔绰的,还能割上一刀肉,并一坛子老酒。 牛氏看着摞成小山的礼份子,乐得合不拢嘴,这次家里虽出力,可打灵棚子用的竹子是从村上借的,挂幡的白布也是从别人那淘换来的,都没花银钱,唯一花销不过那八十文一口的薄皮棺材。 就连出殡那日的酒席,牛氏也都早都盘算好了,十一个菜尽是自家菜园子产的素菜只沾了少许油星子,就连必得有的炸丸子也是预备的灰面和萝卜白菜,肉是半点别想。就连分量上牛氏都盘算倒了,别家坐席用的都是海碗,她去邻居家借碗的时候,特特借得二碗,比海碗小上两大圈,如此一份菜能匀做两份,这样算下来这一顿十桌的席有二三两也就足够了。 回得那些礼,绰绰有余,保不齐还能有些赚头。 而且这几两银子,牛氏心里也有合计,只待明日送了叶贵明上山,就……嘿嘿嘿…… 在牛氏他们看来,叶贵明就是没有儿子的绝头户,家里的苦大力,生也好死也好,用不着可怜,只要能让他们有得赚也就足够了…… 至于血脉亲情,端就只有叶贵明一家子不顾一切的为他们付出,半点不需要他们付出…… 此时叶杏娇的娘钱氏,正坐在屋里如热锅蚂蚁,一边想着明日不顾一切冲去老叶家送叶贵明最后一程,一边又怕闹僵开来,坏了丧事仪程,莫说叶贵明走得不安生,就连她这辈子都只怕过不去这个坎儿。 叶杏娇看着她娘进退两难,心里也是说不尽的心酸,思绪良久,她终于做了决定——找何炎! 就按何炎说得,两好并一好!让何炎送他爹上山! 只这个事,她却不会让何炎白做,这份恩情她记一辈子,定然相报! 饶是如此想着,她动作确有些迟疑,迟迟没迈出家门,没想到何炎却是先一步敲响了她家的门。 何炎来时,钱氏正在屋里躺着,叶幺妹并在一旁伺候。 叶杏娇引着何炎去了另一间屋子,只余二人交谈。 何炎只把合婚书掏了出来,摆在她面前,那上头还有李寡妇的签字画押,这个年代的婚书具得要双方父母长辈画押才作数,何炎没爹这画押的自是李寡妇。 叶杏娇在府城大户伺候,这些年也识得几个字,再加上又活了两世,对这文言文看得是清楚明白,上面不光写明了两好并做一好,还写明了,以后何炎就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这样一份婚书,她端是不明白,他怎么劝得他娘签字画押的! “你该有决断了!”何炎眯着眼,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为什么帮我?”叶杏娇看着婚书问,虽然她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但还是要与他说道一番。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别人……欺负不得!”何炎说话时,撇了一眼叶杏娇。 这话叶杏娇却是个不信的,这算哪门子道理,而且她更不信,仅仅几面之缘,就能让一个前程似锦的大小伙子死心塌地的爱上她。 “何小秀才,你如是说,我却是不信的,事到如今大家还是都明言吧。” 何炎挑了挑眉,虽说他觉得叶杏娇顶合他的胃口,可确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只‘赘婿’一这样恰恰好能帮他麻痹‘那头’。于是只淡淡说道:“我自有我的考量和顾虑,你无须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桩事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你别忘了,我救过你两次,要还的……你全当还债罢……” 叶杏娇相信何炎身上有更大的谋划,只他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好深问。可这桩事眼下不论如何看,都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他却说得好似她多委屈一般,实让人好笑,可眼下也只得如此了。 于是叶杏娇应道:“那你我二人便并做一家,待眼前这状事淡了,你要有旁的打算,都随你心意。” “在我大登科之前,我都需要叶家上门婿这个身份!”何炎挑着眉说,用他应了急就想跑,哪这么便宜的事? “既是各有所需,那就有个规矩,如今这合婚书一签,咱两对外就是夫妻了,只这夫妻之实却是算了吧……我父新丧,一年内不宜嫁娶,这婚事礼仪摆酒之类的就得放后放一放,等我出了孝再办!”叶杏娇思忖了一会又说:“再有,你也只需‘叶家上门婿’这个身份到你高中,那这之后,咱们就一别两宽,各相安好,若这期间你遇到心仪的姑娘,也直与我说,我必是不管的。” “随你!”何炎淡淡说了一句,心里却是盘算,这叶杏娇只想与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可地久天长的,他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他不着急,慢慢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再好隐瞒的,叶杏娇接着又说:“不论你怎么说,我都是承了你的情的!我自知我家资如今不如你,可你日后总是上了我家的门,这家里吃用上是万万不敢让你帮补的,你的家资也是你的私产,我定是半点不染指的!” 叶杏娇心里想得透亮,不管何炎是什么打算,可人家一个长得好,家资又好,还比她小上几岁的后生,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他的上门郎,这事原就挺委屈,没得让人搭了人,又搭上钱。 “甚好!”何炎嘴上如是说,可心里却直觉别扭,虽然这话是为着他好,可怎么听都不让人开心,反而还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叶杏娇那一副‘你好委屈’的眼神…… 不管如何这事却是说定了…… 二人商量妥当之后,叶杏娇拿着婚书想找钱氏画押,心里却在嘀咕,如何要说服她娘,在她爹这当口就做婚事。 没想到,钱氏在听得何炎肯当家她家上门婿,明日去给叶贵明当孝子,送他上山,二话不说就抢过婚书,再上头按了手印…… 按完,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叶杏娇说:“杏娇啊,咱能去送你爹了啊……” “能!明个咱就去送爹!” 第20章 孝子摔盆 三月十六,叶贵明出殡的日子,天刚麻麻亮,老叶家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阵哭灵的声音,半个村子都人都聚在灵棚里等着吃席,如今只待散了席,由孝子摔了盆,就可着杠夫抬灵入祖坟了。 叶杏娇带着叶幺妹,钱氏还有何炎披麻戴孝的过来时,刚刚赶上散席,老叶家一家子只掐着时辰等着摔盆呢! 邻里乡亲吃这顿席时就觉奇怪,只一时说不上来,如今看叶杏娇一家子过来,顿时咂摸过闷——哎呦喂!叶贵明出殡,这是闺女媳妇都不在,这叫个啥事哟,老叶家这事里头有看头哟! 老叶家这厢也算到了叶杏娇得来,只仗着她们孤儿寡妇挑不起大梁,全然不放在眼里,只没想到何炎跟着一并来了,还做了孝子贤孙打扮。 这当口若是让叶杏娇他们得了手,那他们这场事岂不白办了,家业还怎么收得回来? 叶杏娇她三婶杨氏最是鬼道,心眼子在肚子里打了两个转,连忙就笑着迎上去说:“杏娇来了!呀,这咋还带了这些人?我不是与你说了么,算命的说了你娘克夫,这如今你爹走了,再妨碍着他最后一程可就是罪过了,乖,听三婶的,让不相干走散了吧。” 钱氏说这话时,特特加重了‘克夫’两个字,她知道村上人最是信这个,端就是想搅浑这淌水。包括她压着没提何炎也是这个理,这会子就得趁人不注意,将这些人打发了,要不然闹僵开来,等大伙都注意到他,可就不好收场了。 “三婶,三郎忙活半天了,让他一边歇歇吧!”叶杏娇可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上了杨氏这种当,只直接说道:“这孝子贤孙的事,自有我相公操办,没得自己家有人还麻烦叔伯兄弟的道理,这些天大家伙都受累了,等回头我专门上门道谢。” “这孩子,怕是吓糊涂了,说得什么胡话,好好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你哪来的相公?可别是招上什么脏东西了,回头三婶找大仙给你看看。”杨氏说话间就想上去捂叶杏娇的嘴。 何炎上前一步挡住了杨氏伸过来的手,将叶杏娇护在身后,自己从怀里掏出合婚书。 村里人的大都不认识字,可婚书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那样式人人都认得。 人群顿时炸开了,各种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何小秀才这是跟叶家闺女并做一家哩!?” “哎呦喂,那上头的字我认得,何小秀才当了上门女婿咧。” “啥,秀才公的上门女婿,老叶家祖坟上冒烟啦,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在老叶家里牛氏只会撒泼打滚,外头支应的事尽是杨氏开口,今日人多牛氏本没作声,可如今看着这样,一把扑了上来,就想抢何炎手里的婚书,嘴里还嚷嚷喊着:“什么狗屁婚事,这我家的闺女,我不同意!不作数!就是一对狗婊子。” 何炎年轻力壮,岂会轻易被牛氏扑倒,只一个闪身,就将牛氏凉在一旁。 村里红白喜事,里正尽是要到的,今日叶海正也来了,还是做的上席。 何炎将婚书交到里正手里头,只说:“您瞧瞧,双方长辈都画了押的。” 双方长辈画了押,这婚事自然就成了,这是说不破的道理! 只这事来的突然,叶海正一时也转圜不过来。 “三叔,你最是明白事,这哪有爹这头刚走,闺女这头就做亲的,这是大不孝啊,三叔,这亲事不能作数,起码得等一年。”杨氏忙迎了上来。就算叶海正要认下这门亲,也得拖一拖,只等送了叶贵明进祖坟,收回家业再说。 “父不在,婚事自然母亲做主,这是道理。”叶杏娇扫了一眼老叶家的人,接着又转头对来吃席的村民说:“各位乡亲,我父新丧,如今这般行事,也是为了送他一程,让他知道,他后继有人。至于大礼婚事,自然等出了孝再办!” 村民如今也是被这事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有的直嚷嚷叶家休了大福,能得秀才公当上门女婿,这么大的便宜还不赶紧捂住了,有什么可讲究的;还有得村民老派一些,只觉这个时候做亲甚是不妥当,哪怕容后摆酒办婚礼,也是不妥当。 叶海正咂摸着嘴,也说不出一二,这可是村上前途最好的秀才公啊,就这门当了上门女婿了!?这往后可怎么办哟!?这是要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啊,往后得让人唾沫星子淹死啊。 这咋一个两个都这么不醒事。 大家伙虽然都乱了,可叶杏娇没乱,她趁这当口朝何炎使了个眼色,往灵堂前瞄了瞄。 那上头是一个灵盆! 何炎得了眼神,自然是了然于胸,二话不说,三两步走到灵盆钱,猛地一把将灵盆举过头顶狠狠摔在地上。 “啪叽” 灵盆四分五裂! 孝子摔盆了! 随着摔盆的声响,村民渐渐醒转过来,这事落地了,何炎是叶贵明的孝子,他是上门女婿了! 与此同时醒转过来的还有叶海正,这会子他终于醒过来了,不管这何炎是嫁娶还是上门,他都是宜河村的。更何况叶家在宜河村是大姓,家家户户都连着宗,何炎原就是个外地来的,没准往后就走了,可这上了门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叶家的人了。哪怕往后离了村子,那跟叶家也是连着宗的。 就算往后有人戳脊梁骨,那也是戳何炎的脊梁骨,也不是戳他们宜河村的脊梁骨。 上门好,上门这辈子何炎就跟叶家跟宜河村绑在一起了。 再者说,老叶家这行径,叶海正活了这大半辈子了,也不是看不出他们只是想争当孝子贤孙收回家业,只白事当前,他不好说破罢了。 如今何炎都认了,他再不站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这事他得向着何炎!就是向着未来的秀才公,向着叶杏娇! 这么拿定主意,叶海正悠悠开口:“双方母亲都认了的亲事,这都摔了盆认了孝子,就这样吧!婚事等过后再操办。何小秀才,也别耽搁了,送你爹进祖坟吧。” 叶海正这一说,老叶家又炸了,牛氏在院子里哭嚎的声音,大过了方才哭灵的声音…… 第21章 活着就好 何炎理了理衣裳,准备指挥杠夫抬灵入山。 牛氏却堵在大门口撒泼:“丧天良哦,我家大儿死了都不得好哦,这帮下贱货不让他好走哦。”她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只觉得何炎当了孝子,分出去的家业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不光如此她还花了二三两银子做白事,那不都白打水漂了,让她这么出血,这帮人都该死。 叶海正在一旁分说了几句,又指挥了几个婆子,将牛氏拉开,可这刚一拉开,牛氏又再次扑上来,谁再近身疯狗一般的咬。 如此,叶贵明的棺材堵在了院子里出不去。 一时间好不热闹,叶杏娇倒是不急,这事只要叶海正认下了,村民就都是尽向着她的。无非是闹得多一会,晚一会的事。 待到牛氏也哭闹得没什么力气了,叶杏娇走到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叶老根身边:“爷,到底是你长子,真一点情分都不顾了?” 叶老根噎了一下没说话,他也想跟牛氏说,让她别闹了,就这么地吧,可是想到扔出去的银子又有点舍不得。 叶杏娇她二婶余氏在家没什么发言权,可这会子也有点看不下去,悄悄捏了一把她二叔叶贵义。 “爹,让大哥安生走吧,这都啥时辰了。”叶贵义老实巴交的说。 叶老根咂摸一会,想着任由牛氏闹下去,也得不着什么好,于是走上跟前,一把将牛氏拉坐一旁,“莫再闹了。” 牛氏虽然撒泼得厉害,但平时也是仗着叶老根向着他,一但叶老根反对,就不敢再吭气,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用眼睛瞪着叶杏娇和何炎。 这场大戏终于算是落下帷幕,杠夫们终于可以起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村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大声含着:“贵明,叶贵明回来了!” “啥?你说啥?哪个回来了!”一直没作声的钱氏,忽然抓住来人问。 “贵明啊!你当家的!” “咋?我当家的回来了!”钱氏感觉一阵晕眩,她好不容易接受叶贵明没了得事实,如今说他又回来了? 钱氏扔下来人,转身跑了出去,迎叶贵明。 还没等出院子,就见叶贵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当家的,当家的……”钱氏一把扑了上去,扎进叶贵明怀里,呜呜的掉眼泪。 叶幺妹看着她爹平安归来,也扑了上去,红着眼睛喊爹。 叶杏娇这会子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感觉这些天七上八下跟做过山车似的那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她爹回来了,她什么都不怕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矿都塌了,你咋回来了。”有村民嚷嚷着问。 叶贵明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半天才说出这事的原委。 原来三月初十那天,他早早去了镇上找东土村招工的,打算去矿上。可半道上碰到一个以前一起打短工的工友,两个人偷闲喝了几杯,这就耽搁的招工的时辰,他去的时候,工头都带着新招的工人走了。 东土村招工叶是逢集的,这个集没赶上又得等下个集,这一晃又得是十来天。 那以前的工友见耽误了叶贵明的事,也挺不好意思,正好他要去县上给人上梁,就拉着叶贵明一道去了,叶贵明想着钱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铜板,就一道去了。 没想到昨个刚回镇上,就听说了东土村的事,这怕家里惦记连忙赶了回来。这一回村就碰上自己的丧事。 饶说这也是整个宜河村头一遭的事情,真真的大乌龙! 然而人活着,就比啥都好! 叶杏娇一家喜上眉梢。 牛氏却不在意的瞥了瞥嘴,骂道:“瘟星,早不晓得死回来,就等家里花了银子办事才死回来,就知道败家的货!” 叶贵明方一回来,就得了这样一顿喷,脸上有点讪讪,只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叶杏娇晓得她爹,自是不清楚这些天发生的事,也没搭理牛氏,当下就扯下孝服扔在地上,转头对村民说:“各位乡亲,这事算是办岔了,我爹如今好好的没事呢!今个让大家白忙活了,以后我家摆酒谢大家帮忙,今个我先带我爹回去了。” 说着就拉着她爹家去了。 待回了家,死灰了好些天钱氏终于鲜活过来,忙着去厨下给叶贵明张罗吃食。 只余了叶杏娇和叶贵明交谈,叶杏娇把这些天,牛氏为了收回家业做的这些子事细细告诉了叶贵明,叶贵明听得直攥拳,他是万万都没想到,爹娘一点亲情都不顾。 又待听到何炎为他当孝子的事,更觉得唏嘘不已。 “闺女!你奶那头,你莫跟他们生气,往后咱少来往就是。”叶贵明叹了一口气说,“就何小秀才这个事,咱们得好好说道,你们这婚书签的急,都没个说法,如今可得好好操办操办,一辈子的大事,没得这么稀里糊涂的。” “都听爹的!”叶杏娇点了点头,婚事怎么办,她倒是不在意,只老叶家那一起子人,让她恶心的很,依照他爹对那头的热乎劲,若不是真寒了心也不会说出少来往的事。 如今只要她爹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可这还没亲香上半日,就有十来户村民找了上门,大伙进了他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推了领头的出来说:“贵明啊,你这都回来了,我们那些银子,是不是……” “什么银子?”父女两听得云山雾罩。 听得这样一问,就有村民道出了原委,原来牛氏为了办那场花销不过二三两的丧事,跑去找村民借了银子,每家都借了二三两,凑足了二十两。 还打的叶杏娇的名义,说是她要给她爹办后事,以后这钱叶杏娇还。 叶杏娇听完之后,差点气笑了,牛氏真的一手好算盘,牛氏用她的名义借足了二十两,还说明她来还,这不就是想着一切法子把分家给她的那点银子收回去么,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叶贵明没她那么淡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想到,他这是没事,他要是真有事,留下的孤儿寡母哪还有活路? 第22章 水煮鱼 叶贵明心下悲凉,他爹娘真的就半点不看重他这个儿子吗!? 算了! 由得他们去吧,权当是最后这么一遭了。 说话间,叶贵明就冲厨下喊了一嗓子:“屋里头的,把那二十两银子拿出来。” 叶杏娇却是不依,一把拦下了叶贵明,说:“爹,不是银子的事!你越惯着他们,他们越吃你的血,喝你的肉!你看看这都半天了,要债的都上门了,他们可有来看过,问过一句。” 叶贵明一时说不出话,只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叶杏娇说:“你看着办吧。”说完边先回了屋。 “贵明,你这咋走了呢?”来要债的村民,有些急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奶朝你们借银子的时候,我可去了?这啥时候都是谁借的银子,朝谁去要!”叶杏娇只对村民们说。 “杏娇啊,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也是看你家可怜才借的呀,你可不能不认了啊!那银子都是我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各位,这银子不是我不还,而是我当真不知道!”叶杏娇又看了一眼这些村民,她明白这些村民也是好心,没得让她们白白赔了银子,于是指点道:“我爹那场子事,你们也看到了,尽算得出来最多二三两银子的花销!我奶为啥找你们借那么多银子?” 这话说到这,村民有点醒过味来,对啊!这么简陋的丧事,为啥借那么多银子,说白了,还不就是想骗银子,把屎盆子叩孙女头上,拿他们作伐子!可怜他们的血汗钱哟! “要我说,你们现在快快去找我奶,这银子也就借了没几日,她就是顿顿鱼肉也花销不了这么多银子。莫等她把银子尽花了,你们在去找,那真就要不回来了。”叶杏娇又加了一把火。 “对对对!上老叶家要银子去!” 村民一窝蜂的冲去了老叶家,只这帮人再过去的时候,可就没上叶杏娇她们家那么客气了。 只牛氏刚说出,这钱让叶杏娇来还,便有村民打砸上去。 这一晌午闹得老叶家屋里头鸡飞狗跳,最终还是牛氏出了银子了事。 据说牛氏只捧着银匣子掉眼泪,叶老根也惯就是个只认银子的老货,看婆娘不顶用没守住银子,上去就是几巴掌扇在牛氏脸上,几个儿子都没拉住…… 叶杏娇可管不着老叶家的事,她爹回来了,这天大的喜事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想着怎么张罗一顿好饭,她娘厨下功夫虽然扎实,可会做的就那几个家常菜,又舍不得放荤腥。于是做饭的事,叶杏娇包了。 她带着叶幺妹,去河边打渔的那买了两条大草鱼,又割了一刀肉。虽然她们家如今没种地,也没菜园子。可村上人都知道叶贵明失而复得,都敞亮的让叶杏娇去她们园子里摘菜,好好庆祝庆祝。 叶杏娇也没跟她们客气,顺手挑了时鲜的摘了一篮子,只这几户人家却是记下了…… 晚上的大菜是水煮鱼,村上的人节省,为了省佐料,鱼尽是清蒸的,若是放点酱油大蒜烧那都是过年的伙食。 水煮鱼是万万没吃过,也没见过的。 叶杏娇先是将鱼杀了,片下鱼肉,切成薄片。又将鱼片用料酒、盐、红薯粉细细的腌制了一刻钟,为了口感好,还特特打了一个蛋清。 又在盆里码上了新发的豆芽,这才热了锅,放了花椒、辣椒,等入了味才又放进姜末、蒜末、八角、桂皮,一起翻炒爆香。 如此蒸腾了好一番,才加了汤,放进了片好的鱼片。 那汤‘咕嘟咕嘟’的香味飘出去老远,就连隔壁的小孩都坐不住了。 待出锅时,叶幺妹跑过来尝鲜,那一口鱼下去,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宜河村的村民爱食辣子,这水煮鱼不光麻麻辣辣,鱼肉还又鲜又嫩,真真是太合胃口了,叶幺妹直觉自己能吃两大碗饭。 买的那刀肉,尽剁成了肉蓉,又放了点萝卜、虾干调味,炸成了肉丸子——这是村上有喜事必备的菜码,平时坐席才有的吃,如今她爹回来了,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其他又做了两道小菜,并一个汤。摆上桌时整整四菜一汤,这在村上日常可是头一份了! 一家四口,围在桌前吃得不亦乐乎,叶杏娇还给他爹倒了二两小酒。只钱氏舍不得吃得好菜,自己只挑了青菜吃,叶幺妹看不下去给她娘挑了两大块水煮鱼放她碗里。 钱氏只着麻麻辣辣的水煮鱼直觉浑身都舒爽,哪怕额上都冒了汗尖尖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待到都吃得差不多了,叶贵明放下筷子问钱氏:“屋里的,你明日找了媒婆上门问问,咱家这情况,杏娇做亲,这往后的流程该怎么走。再有给备几分礼,挑个日子去一趟何家。咱们是招郎,不是嫁闺女,可不能太端着了!得主动些!还有何小秀才家资好,咱家贫,可没得咱们就辱没了他,问问清楚他家里都要些什么东西。” “我醒得,我醒得!”钱氏连连点头,“何小秀才对咱家是大恩,往后家里的啥都先紧着她,咱们杏娇可是修了大福了,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没准还能捞个秀才娘子当当。” 叶杏娇听得爹娘这样说,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她和何炎不过是对各取所需的假夫妻,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招呢。 这等着过几年一拍两散,他爹娘怕是有的念叨了。 她还是好好想想,先如今她爹回来了,她怎么好好把日子过起来,没得以后何炎真当了上门郎,还得靠他家帮补,那就尴尬了啊。 于是,叶杏娇也抬眼看着她爹说:“爹,咱家的那处山头,回头得空收拾收拾,我看着半山还有几处林地,就算种不了口粮,种点菜也是好的,没得咱们现在满村子跟人家借菜。” “嗯。”也叶贵明点点头:“我这两天就去收拾,到时候先种点长得快的,一两个月咱们就有菜吃了。” 如此,叶杏娇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这顿饭,各自歇下了。 第23章 李寡妇上门 何炎从老叶家出来,原是想着一并送叶杏娇回去,可虽说如今他们签了婚书,可到底婚事还没办,村上对这事本就有闲话,若是不管不顾跟着去了,只怕村民更得是嚼舌根。 于是悄么声的自己回了家,何炎的私塾原就放了几天的假,因为叶杏娇这件事他原就耽搁了几天,这会子叶贵明回来,这事也算是落下帷幕,皆大欢喜。 这么一琢磨,何炎决定明日还是先回学堂,待十日后沐休的时候再回来。 所以特特跟李寡妇嘱咐了,让她上一趟叶家门,把二人的婚事商量出章程。 这事李寡妇原就不乐意,只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句,一个劲的直撇嘴。 第二天大早,李寡妇送了何炎去县上的骡车,便来了叶杏娇的家。 她家资不错,素来有闲钱保养,每日都是绸缎长裙的穿着,头上还并有几根金簪,虽说岁数大了不再涂脂抹粉,可眉毛却是精心描过的。 她做得这幅打扮,一进何家的院子顿就把着院子比得更加寒酸。 她来时,叶杏娇一家子正在院子里摆了早饭。 虽说叶杏娇卖野三七赚得银子打了几斤白米,却不是顿顿都吃得,平日里还是粗粮。今日这顿早饭便是用黍子熬得稀粥,因昨个那顿吃得饱,也没备干粮,只准备了村子里惯常下饭用得一两件小菜。 李寡妇看着这清汤寡水的菜色,不禁皱了皱眉,就这伙食,往后不得屈死她儿子!? 钱氏没瞧出李寡妇的不喜,直觉亲家母上门,哎呦喂,那可就是来说亲事的,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尤其是看着她穿的那样阔绰更不知如何招待。只好半天才说道:“亲家母,走走走,屋里坐,屋里坐下说话。” 李寡妇看着钱氏这般局促,只觉这一家子都上不了台面,只冷着脸不吭气,不过到底是为了何炎的亲事的来的,也没发作,只跟着进了屋。 这两间土屋,虽说钱氏收拾的利索,但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屋了,难免显得破败,尤其是叶家如今银钱不凑手,没置办什么家什,更是有些萧条。 “还是院子里头说吧。”李寡妇直觉这屋里寒酸得让人下不去脚,也不顾脸面,竟自转身从屋里头出去了,或是嫌弃叶家不干净,也不肯拉椅子坐下,只直挺挺的站着。 钱氏觉得这门婚事是自家闺女掉进了福窝里,是高攀,可叶杏娇却不这么以为,李寡妇这一副瞧不起的人做派,直让她觉得心里不喜。只这是何炎的娘,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来就是说道说道这婚事怎么个章程!”李寡妇看着一家都没做声,更觉底气十足,昂着头说道。 都是妇道人家,叶贵明不好插嘴,只打了个马哈出去,留下几个妇人在这。 “亲家母,这事你那边怎么个意思?有啥要求随便提,我们这边能办到的尽是全力办,绝不委屈了何小秀才。”钱氏连连赔笑说道,她自觉不如人,不由矮了一等。 “别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家……这都能看到的,事到如今我家也是捏着鼻子认了。只说说最简单的几项吧……”李寡妇瞟了一眼钱氏,虽说李寡妇在何炎面前尽是小心翼翼,那是因为有‘那头’的缘故。可实说下来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在外村扎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何炎上门这件事,她直觉胸口憋了一口气,那是吃了天大的亏,说起话来格外不客气:“我这有几项,第一,虽说是上门女婿,可没得便宜都让你家占了,就生孩子这一项上就得有个说法。就往后不管你家闺女生了几个,只有长子给你家后续香火,余下的不论闺女小子还都得跟我们老何家姓,给我们老何家披麻戴孝。我这可尽是公平!” 上门婿,上门婿,上了别家的门,就是别家的婿,没听说还有生了儿子往回要得,这话从李寡妇嘴里却是最公平。 叶杏娇刚想插言,钱氏知道她的意思,猛地拉了她一把,赔了小心说道:“使得,使得……如此两家都相宜。” 在钱氏看来,能得一个孙子,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那就是好的,更何况何小秀才这样的人才,这万万是不过分的。 看得她娘坚持,叶杏娇撇了撇嘴,算了,反正她跟何炎就是对假夫妻,没影的儿子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这二来嘛,这村上做亲都是九十月份农闲的日子,我儿八月院试,到时候得了秀才,也有几日空闲。这婚事摆酒的时间就随着村里来吧。”话说到这,李寡妇顿了顿才挑着眼又说:“只这酒席却得是从县里酒楼定的鲍翅宴,小戏也得唱上三天,挂红的不能是红布,只能是红绸!” 村里做亲都是自家摆的流水席,了不起请几个帮厨的,有鱼有肉也就尽够了。这县里的席面最普通得一两银子,鲍翅宴那起码得二两多银子,这若是大摆三天的流水席得二三十桌,光这就得五六十两银子,再并上小戏,全套的红绸,那是足一百两都下不来。 钱氏听得冷汗津津,连连擦汗道:“这,这……” “这银子你家出不起,我家出了,总之是不能寒酸!”说道此处李寡妇越觉得底气十足,接着又说:“再有,我看你家也不想个样子,这起子寒酸地方,可不耽误了我儿读书,往后做了亲还是让他们上我那头住吧。” 李寡妇这话说得不光是刻薄,只拐了个圈,又将何炎和叶杏娇又诓回了叶家。 “婶子,这婚事如何做,我自是有主意,你端不用担心,这满天下上门女婿的婚事,没有让自己家娘操心的道理。”叶杏娇笑着说,只这话却是不客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李寡妇当了上门女婿的娘,就少在这指手画脚。 “你……”李寡妇被噎的不轻,只这她虽是不太好相与,却也是‘那头’出来了,也不做出来撒泼打滚的架势,只对钱氏道:“这就是你家教出来的好闺女,长辈说话这样顶嘴?” 钱氏也没想到叶杏娇敢这样顶撞婆母,连连去拉她的衣袖。 叶杏娇只抽回袖子,对着李寡妇道:“以后是我顶门立户,这可不就跟别的人家不一样呗,婶子,你别介意啊。”这话就说的更有意思了,这是告诉李寡妇这个家她叶杏娇说了算,少在这拿婆婆的款儿。 李寡妇被气的说不出来,直到走得时候都没有个好脸色。 虽然叶杏娇把她气得不轻,可她自个心里也堵了一口气,不就是百十两银子的喜宴,另起几间敞亮得砖瓦房了,她有手有脚赚不来是怎得? 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于是在心底默默起了个誓,她的婚事定要是整个村拔尖的! 第24章 啤酒花 虽说打发走了李寡妇,钱氏却是急得直上头,饶说都是做娘的,她不是不理解李寡妇,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宝贝的疼着,哪个不想给最好的。只李寡妇这样的大的口气,她有心却是拿不出来,只戳着衣角嘟囔:“这可咋个办好哟!” “娘,你莫操心了,咱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不用把她说的放在心上。”叶杏娇说话间,扶着钱氏在板凳上坐下,不想让钱氏跟着操心只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又暗暗发了一把誓——她的婚事就瞧好吧! “可是,这……咱家就二十两银子,这可不屈着何小秀才了!?杏娇,你爹出事的时候,他可是帮了大忙,咱可不能对不起他啊!”钱氏连忙拉着叶杏娇说:“要不,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想想咋凑点银钱大办?” “娘,这事你千万别跟我爹说!”叶杏娇连忙又劝:“等我爹回来,你就说聊得尽好,农闲了就办事。旁的要求都莫提,我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这万一回头又去了别的矿上,可真就不一定回得来了。” 钱氏咂摸了一会,觉得叶杏娇说得也有道理,叶贵明出得这档子事说白了就是钱闹得,这好不容易消停了,万一再有个好歹,那她可真真是活不成了。于是只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没用,脸上也没个喜色。 叶贵明在村里转了一圈,估摸两妇人应聊得差不多了,于是紧忙回了家,一进院子就冲着钱氏喊:“屋里头得,聊得咋样了?” “都聊得妥妥的,爹,放心!等农闲了,就办事。”叶杏娇一把拦过她爹的胳膊,不让钱氏与他说,如今她娘那脸掉的二尺长,是个人就能瞧出不对劲。 “好,好,好!”叶贵明一听这话乐坏了,拍着大腿连道了三个‘好’。这下子他闺女有着落,这颗心总算是踏实了。往后新姑爷上门,日子指定越过越好。 “爹,你让娘歇歇,咱两上后山看看咋把那些荆棘收拾了,顺便再帮砍几颗竹子呗!”叶杏娇笑着说。 “你要竹子做啥?”叶贵明问。 “爹,你就别管了,我有用!”叶杏娇没同他细说,这心里却是有别的盘算。 如今她爹回来了,这颗心算是踏实了,可没几个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处处都要用钱,不趁着这会子多挣些钱,往后只怕越不好办。 眼下手里没什么本钱,唯就这‘酸奶水果捞’还能换些银钱,自是要把这笔钱挣到了。 牛奶,这个东西精贵之处在于少,府城只有大户人家吃,同样也是因为少,养奶牛的人家才紧着先供给给大户。 实则真轮起价钱来,也算不上天价,有十文钱便能得一斤。 只说普通百姓没想过吃牛奶,除了少以外,还是因为十文钱能买一斤肉或者五六个肉包子。 牛奶这东西太不实惠,那说起酸奶比牛奶更少见,哪怕是贱卖也得二十文一斤,这样的价钱,普通百姓定是吃不起的! 所以这‘酸奶水果捞’还得走个高端路子,至于怎么个高端法叶杏娇自然早有成算。 不过不论用什么法子卖,都得有个好卖相!叶杏娇原是想着去镇上的铺子里买些好看的瓶瓶罐罐装酸奶水果捞,可如今银钱不凑手,只得寻些便宜的。 竹子就是顶好选的选择,一节竹筒分做两个,不光能装满满半斤酸奶,还有股子竹子特有的清香。回头再找些油纸细细把瓶口封住,在竹筒上再刻上几个意头好的字,看着那也是简单又大方。 叶贵明哪想到叶杏娇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姑娘家喜欢,他当爹的原就没给她什么,闺女提了个这么小的要求,自然是二话没说,回屋拿了斧头就往后山去了。 叶贵明是庄稼汉,在他看来这半山的荆棘不算什么,几斧子下去就开出一条路来,叶杏娇跟在他身后一并上了山。 上回来因为满山的荆棘,叶杏娇只在山脚下转了转,如今到了上头才发觉另一番风景,不光野食比山脚下富饶,就连空气都有股子清甜味。 两人边砍荆棘边走了小一会,终于到了老叶家留下的那几亩林地前,如今这林地上尽是杂草,叶贵明是老庄家把式,挖了把土方在鼻尖上闻了闻,很是满意的说:“莫看着地荒了,这土还是好的,肥得很,种点菜指定长势好!” 说完又似得了什么宝贝是得接着说:“就这几亩地,有三两日我就能翻一遍,到时候我再把荆棘全砍了,拉回家去,咱冬天柴也尽有了。” 叶杏娇笑笑没说话,前一世她活在城市里,这一世大半的日子也是在府城大户当差,地头上的把式,她是不懂得,还是做生意更适合她。 不过看她爹这么开心,也就值了! 因为日头还早,叶贵明在地头拾到拾到,便帮着叶杏娇砍竹子,这是个体力活,叶杏娇帮不上忙,只能在四周转转。 山好水好,空气又清新,还想着回头酸奶水果捞还能换钱,叶杏娇心里美滋滋的。 可忽然间,却一股子臭脚丫子的味道,直钻入鼻子里。没由来得把她熏得不行。 叶杏娇捂着鼻子,只在四周寻找,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个味。 “呀!酵母花!”叶杏娇看着地下有几株长着粗锯齿的植物,没忍住惊呼出声。 “咋了?哎,这不是蛇麻草嘛……大惊小怪个啥。”叶贵明听见叶杏娇的叫声连忙赶了过来,不在意的说。 这酵母花,又叫蛇麻草,多年生草本植物,通体密生细毛,并有倒刺。花单生,雌雄异株,花期七到八月,果期九到十月。 性平,胃苦,入药可健食消胃,化痰止咳,抗痨,安神利尿。村子里偶见,有赤脚大夫用它入药! 但是它在现代,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啤酒花! 是酿造啤酒不可缺少的原料一直,号称“啤酒的灵魂”! 第25章 裹脚 啤酒花被誉为“啤酒的灵魂”确实是实至名归,最早是由外国人在酿制啤酒时添加了啤酒花,从而使啤酒具有了清爽的苦味和芬芳的香味,并有防腐和澄清麦芽汁的能力。 稳定而丰富的泡沫更是离不开啤酒花的功劳,可以说没有啤酒花,就没有啤酒。 啤酒啊,那可是风靡了全球,尤其是夏天吆喝上三五好友,喝上几杯扎啤,撸点烤串,那简直就是再美不过的小日子了。 如果真的能酿造出啤酒的话,整个大周朝都会沸腾吧。 叶杏娇脑补出人手一杯啤酒,大喊‘干杯’的景象。 如此,叶杏娇细细盘算了一番,啤酒花的花期在七八月份,酿造发酵周期大概三十天,算下来如果赶早的话,她七月份酿造八月份就能收获第一批啤酒了…… “爹,这酵母花能栽到地里去吗?”叶杏娇急切切问叶贵明,如今这啤酒花可是千金不换得宝贝,虽说眼下这一小簇啤酒花晒干了也能得一二十斤,按照精酿的标准三斤啤酒花酿一千斤啤酒。对于叶杏娇来说,头一遭远远酿不出一千斤酒,可她要得是源源不断。 所以她要的是大批量栽种。 “这玩意山上都能挖到,你种它干啥?”叶贵明不知道她的盘算,心里纳闷的很,蛇麻草有安神作用,老人家夜咳失眠,便有赤脚大夫从上山挖两把煎水喝,不值两个大钱,这玩意种它干啥? “爹,到底能不能种吗?”叶杏娇想着让她爹把开出来的林地,尽种了啤酒花,可转念一想她家这林地大约有三亩就算一亩收产一百斤,也能得三百斤,尽是酿不了那么啤酒,于是她又说:“爹,我只要一亩就中,你就帮我移栽呗。” 叶贵明咂摸一会,总觉得他姑娘从府城回来以后怪得很,可到底是府城长大了,说来跟乡下闺女不一样也是有的,既然姑娘这么想要,就从嘴里抠出点来与她玩罢了。他不似牛氏那起子人,各个闺女他是都疼的,于是说:“只半亩!余下的还是得栽菜,要不嚼用不够。” “成!”半亩也能得五十斤,今年稳打稳是够了,等明年打开销路再扩大规模也来的急。 叶杏娇原本是想央着叶贵明今个就给弄了,可叶贵明却说,这荒了这些年地,需得犁了翻了再撒上肥养上几日往后才能有好长势。 而且这啤酒花需得用扦插根茎法繁殖,挑新梢掐去嫩芽顶尖,晾上三天等新梢木质化时才能插条。每株插条留上足够的空间,插在养好的地上,浇足水,等上两周就能正常生长了。 如此叶杏娇再心急,也吃不上热豆腐,只能小心翼翼扎了篱笆把这一簇的啤酒花围了起来,免得哪家的皮猴贪玩上山,将它给踩了。 下了山,叶杏娇并没急着回家,而是转去了叶大花家里提牛奶。 虽说她盘算着‘酸奶水果捞’得走高端路线,可原也没打算能赚大钱,可如今发现了啤酒花却是不一样了。 宜河村这一片是水乡,村里也多是水田,家家户户种的都是水稻,撑死余几亩薄地种点产量高的粗粮留做口粮。可酿啤酒需要的大麦,只在粮米铺子里能见上一些,银钱也是不便宜。她想大规模酿造啤酒,啤酒花虽有了,但收大麦却还得准备出一大笔钱。 如此‘酸奶水果捞’这第一桶金已经不仅仅是赚点银子办个体面的婚事了,它变得尤为重要! 所以叶杏娇原先想的法子不顶用了,她得变个法子,玩把大的…… …… “啊,啊,嗷……”还没进叶大花家的院子,叶杏娇就被一阵娃娃的哭嚎声打断了思绪,与哭嚎声夹杂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妇人的声音。 如今叶大花家去了,家里只有她父母和哥哥嫂子,还有她哥嫂的五岁的小闺女叶小翠。 都是惯孩子的人家,咋闹得这样惨烈? 这叶杏娇连忙提了脚步赶了进去,可不兴这样打孩子。 这一进屋,就看见她娘和村上几个麻利的婶子都在,叶小翠被她娘死死抱在怀里,并还有两个婶子压着。 地上是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她娘钱氏和另外一个婶子捧着叶小翠刚从洗脚盆里捞出来的小脚丫,乘脚尚温热,将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尽量朝脚心拗扭,在脚趾缝间撒上明矾粉。用六尺长的蓝色裹脚布一圈圈缠在一起,接着在用针线将裹脚布缝上——这是在裹脚。 “娘,婶子,你们这咋还给孩子裹上脚了呢。”叶杏娇急问,在她看来裹脚就是一种陋习,摧残女人的身心来满足那些男人的畸形审美,最最没有道理! 她这些年在府城,那些小姐们也是五六岁上就裹了脚,幸亏她是丫鬟才没她的事,可村上惯就没这风气,怎么忽然作起了这番洋妖!? 钱氏这会子缝完最后一针,洗了手小声与叶杏娇说:“大花他哥这不攒了钱想在镇上买房子,往后小翠也是城里丫头了。你在府城呆那些年,城里闺女不都裹脚的?小翠赶明要说个城里人不就得裹脚么。你别瞎嚷嚷,好事来着!” 叶杏娇本想说,把孩子糟蹋成那样,还算是好事?只看着叶小翠她娘,虽然心疼她遭罪,一直将她搂在怀里‘宝啊,宝啊’的哄着,脸上却是含着笑,就晓得这怕是不太说得转。 这本就不是她的家事,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提了牛奶便家去了。 晚间叶杏娇在厨下做酸奶水果捞,她娘和叶幺妹也在厨房帮手。 只钱氏的眼珠子一个劲的往叶幺妹的那双脚上瞟。 “娘,你可别想了,咱家人不裹脚。”叶杏娇一瞬间看出她娘的心思。 “哎,我知道,咱家哪是裹得起脚的人家,人家是要嫁到城里大户当奶奶不用做活的人。咱们往后只能找个地头的,家里家外的忙活,哪有裹脚的命。”钱氏叹了一口气说,说完还是不甘心的撇了一眼叶幺妹的脚,她还是想着万一以后能将老闺女嫁到城里去呢…… 叶杏娇一噎,万万没想到她娘是这么想的,于是扶着额说道:“娘,咱家过成啥样都不裹脚!幺妹都十岁了,这会裹脚脚骨都得打折了,还还得夹竹片子,别脚没裹成,命都去了半条!再说了,那大户也有不裹脚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全不在脚上,那非小脚不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娘知道,娘都知道!娘就是想让你们都嫁个好人家。”说话间,钱氏红了眼眶…… 第26章 求团圆 钱氏忽如其来红了眼眶,叶杏娇知道这怕是她娘想到了伤心处了。 她娘这辈子生了四个闺女,叶杏娇头一个被牛氏发卖了,可说来毕竟是去大户当丫鬟,境遇与她二妹三妹比那还是好上许多。 她二妹在她去了府城没几年,就被牛氏为了十两银子的彩礼,提脚许给了一户山里的人家。 如今山里的人全靠打猎为生,一辈子攒得钱只够换个媳妇,运气好能吃上点肉打打牙祭,或得几张皮子,运气不好吃了上顿也不知下顿在哪。 前些年,她二妹惦记娘家,哪怕是从山里出来得走上几日,每年年节也是必到的,可因为节礼不丰,牛氏总是打鸡骂狗,连顿热茶都不供。 钱氏心疼闺女,总怕牛氏这般做派,回头惹怒了姑爷,她二闺女在婆家被作伐子整治,也就嘱咐她无事莫要来了。到了这里两年上头渐渐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饶是如此说,她二妹与她三妹比也算是好的,毕竟还知道嫁去了哪里,人还是寻得到的。 可她三妹前两年被牛氏,收了几两银子许给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那货郎是外地来的,村里人只知道姓方,别的一概不知。 自叶杏娇她三妹被带走之后,那是半点音讯都无,如今生死尤未可知。 这两闺女的婚嫁,一直像块石头压在钱氏的心头。如今分了家,闺女的事能由她自个做主,叶杏娇已经有了着落,那是顶好的。如今让她牵挂的就剩下叶幺妹了,那是恨不得现在就给她相看,帮她定一户好人家。 “娘,等赶明咱家把日子过起来了,咱就把二妹三妹都找回来,咱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叶杏娇抚着钱氏的背说,她这说的叶正是她心里所想,她们这一家子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娘都醒得,就是,哎……”钱氏叹了一口气,只说这嫁出去的闺女上哪找哟,眼下还是先顾能顾上的吧…… “娘,幺妹裹脚的事,你就莫要想了,好姻缘本不在那上头,我看着幺妹如今也十岁上了,原在家被奶磋磨得只晓得下地干活,如今正该跟着娘学学针线上头的活计,等赶明我得闲了,再教她识几个字,过几年正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什么样的姑爷咱说不得?”叶杏娇不停的给她娘构画着美好的未来。 母女两说话间,酸奶也煮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搁上几个时辰发酵后也就成了。趁着天还没黑,叶杏娇去了村口的杂货铺上买了点水果和干果,时下的果子苹果、梨倒是便宜,买得花生磨成花生碎也不大贵,唯有葡萄干那却是花价钱的东西。 这一通准备下来,卖野三七剩得二两银子又去了一半。 待到第二日,叶杏娇起了个大早,将制得的二十斤酸奶,全装进竹筒里,一个半斤,足得了四十桶,每个里头又隔了些时鲜的果子和花生、葡萄干,接着才用油纸细细封了口,装进背篓里坐着骡车去了县上。 这酸奶水果捞原就打算是走高端的路子,所以叶杏娇舍了镇上,直接去了县里,说来这县里能舍出钱的人家更多。 虽说这县上有专供摆摊的市集,叶杏娇却是没去,毕竟一斤酸奶贱卖得二十文,它这一桶足有半斤,去集上的都是普通百姓,肯花上十文钱喝奶的还是少数,而且叶杏娇也不准备贱卖。 所以叶杏娇倒是背着‘酸奶水果捞’去了一家叫做‘锦绣坊’的刺绣坊。 “苏老板在么?”叶杏娇跟锦绣坊的掌柜打听。 这秀坊尽是女子,除了刺绣也接一些女子成衣的活计,因着手艺出众,平时来往的也尽是各家的太太小姐。说来这掌柜的也是个老绣娘,因为年岁大了,眼神不如以往了,便被老板留在秀坊当了个女掌柜。 “我们苏老板在府城,这位姑娘是?”这掌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生的艳丽娇俏,只身上衣着尽是粗布,想着不是大户人家,可自家老板结交友人尽是不拘出身,一时也拿不住她与自家老板什么关系。 她们口中的苏老板也是位女子,今年三十岁上下,寡居了多年,凭着夫君留下的家底创建了锦绣坊,如今锦绣坊的分店已经开到了府城。 这苏老板平时也只在府城坐镇,县上这摊子只交给了这位女掌柜。早些年在府城,叶杏娇平日掌管了主家老太太的衣裳首饰,每季给主家裁新衣,尽是她跑腿,这苏老板会做人,晓得这些大丫鬟们在主家都颇有脸面能说上几分话,平日与她们都混得惯是熟的。 所以这苏老板在府城的事,叶杏娇原就知道,只她如今另有打算,不得不做下一盘棋。 “啊,这样啊!我原是府城柳家的大丫鬟,这不被放了家来,早听说苏老板说她老家就是这县上的,这原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她还没回县上。哎,这就见不上了……”叶杏娇佯装失落的说。 这位女掌柜姓吴,原也有几分机灵,惯会做人,于是笑着说道:“哎呦,那可不巧了,不过也没关系,姑娘留个地址,赶明我们老板回来,我上门请姑娘。” “只能这样了。”叶杏娇叹了一口气,说话间,从背篓里拿出一桶酸奶水果捞,递给这位吴掌柜,说:“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原是想着送给苏老板尝尝鲜,如今苏老板不在,掌柜的就收了吧。” “这怎么使得!”吴掌柜嘴上说推却,手上却没拒绝,径自接了过来,原都是做生意的,说白了都有些重利。 叶杏娇见吴掌柜收了,忍不住挑起一抹笑容,只要她吃了,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吴掌柜接过竹筒,只见白稠稠的一大碗,里头还有些红红绿绿的果子甚是好看。于是命人拿了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品尝,这一吃可不得了,酸酸甜甜的还一股子奶味,爽口的很。 当下没忍住,把一桶尽吃了,吃过只觉不过瘾,恨不得连油纸盖都舔一遍,好不容易恋恋不舍的放下竹筒,说:“乖乖,这是啥子做的,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吃到……” 第27章 古氏上门 “吴掌柜,这叫酸奶水果捞,牛奶做的。”说话间,叶杏娇又把装卖了酸奶水果捞的背篓放到了吴掌柜面前,说:“这些都是给苏老板预备的,如今掌柜的收下吧。” “牛奶?那可是稀罕东西,这可使不得。”吴掌柜往外推了推,难怪这东西酸酸甜甜这样好吃,竟然是牛奶做的。 “牛奶也就是图个稀罕,原不值几个钱,村上乡亲自家养的牛,不抛费什么。我在府城苏老板尽是照顾我来的,掌柜的可别见外。”叶杏娇又把背篓往前推了推。 “那……我就收了,可谢谢姑娘了。”能得一背篓这样的好吃食,那不是顶好的,正好她也还没吃够,只这吴掌柜作惯生意,也不平白贪叶杏娇的东西,所以从柜上摸了块细布尺头,塞进叶杏娇怀里说:“可不敢平白贪姑娘的东西,这尺头姑娘收了,往后来我们店里做衣裳,我定挑最好的绣娘帮姑娘裁制。” 叶杏娇也不推辞,笑着收了,只过了片刻后,面露难色的说:“这酸奶只一样,不得久放,一两日也就坏了,掌柜的,可得快些吃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我店里也就三五个绣娘,这得有三四十桶吧,这当饭吃一两日也是吃不完啊。”吴掌柜惋惜的说了一声,这么好的东西莫非白瞎了? 叶杏娇等得便是她这句话,于是笑着说道:“这也没啥,你看咱店里人来人往的。就放在店里给客人尝个新鲜呗,还能省下点茶水果子。” “这……”吴掌柜迟疑了一会,说来如今这绣房,也不光是为人刺绣做衣裳,那些太太小姐们平时都被拘着,也就能来这些绣房首铺子逛逛,一个县原就不大,总是能碰上些熟人。 每每相遇总得在铺子里喝上两盏茶,再闲聊上一会。说白了秀坊就是太太小姐们的茶楼,不光手艺得好,这平日里备下的茶水点心,也得是上得了台面有档次的,要不然平白叫别的铺子比了下去。 如今县里有另有一家兰绣纺,那边就总备点时鲜的果脯蜜饯,搞得如今不少生意被抢了去。 叶杏娇的酸奶水果捞,想走高端的路数,就得打开这些大户的市场,酸奶原就更受女人和小孩的喜好,若能摆在这秀坊里,让那些大户的太太小姐们熟知,哪还愁那些银子。 今个这些叶杏娇不打算收钱,甚至接下来几日,她也不打算收钱,她要让这些人吃的惯了,往后只能找她要。 “原就点吃食,也不值当什么,让大伙都尝尝那不顶好。”叶杏娇加了一把火。 “那成,那就放店里,让大伙尝尝,只这样,若是你明日得空,再送些来,我给你算钱,不能让你白忙。”吴掌柜咂摸了一会说,在她看来,这东西顶好吃,店里的客人指定喜欢,若是不贵每日放上些也是好的,本来她每日也得备上点吃食。 “这话就见外了,说什么钱不钱的。”叶杏娇说着连连忙后退,只到了门口才说:“明日我再给掌柜的送。” 银钱能买到的东西,偏就不值钱,如今她偏就不要钱,要吊足了这帮人的胃口…… 回去的时候,叶杏娇还是叶老渣子的骡车,平日里村民惯去镇上,来县上的人不多,今个只她一个。 因着不急,叶老渣子这车赶得也不贪快,只慢慢悠悠在路上晃荡。 “渣子叔,你这几日还来县上不?”叶杏娇探了个头到车前头问。 “来啊,日日来的!没准路上捡两个人捎上一段,还能得两个钱。”叶老渣子笑着说。 “渣子叔,是这样的,我这有点吃食,这两日还要捎到锦绣坊,我给你钱,你帮我跑一趟成不。”叶杏娇又问。 是了!她这几日并不打算亲自过来了,只让她们吃的惯了,忽然有一日没了,再让她们找上门来,这生意才有的谈…… “中!叔给你送,乡里乡亲的跑一趟不费事,说什么钱不钱的。”叶老渣子随口就应了。 叶杏娇却是不依,只照着两个铜板一次,付了五日的钱,又细细与他嘱咐了,那掌柜的问什么都只做不知道,若是要付银钱也尽是不收的。 说白了,叶杏娇这一出,玩得就是——姜太公钓鱼…… 忙完这些叶杏娇便回了家,一进家门,家里热闹的的很,原是她姥古氏带着小孙子来串门了。 叶杏娇她姥家是外村的,家里头精穷,古氏这辈子生了五六个,站下的只有钱氏和钱氏她哥钱大富。 这钱大富没大本事,只守着几亩地本本分分过活,后娶了媳妇生了两二一女,如今大的各自婚嫁了,只余下今年只有十二的小儿子钱明水还没娶媳妇。 古氏今个带来的正是他。 这些年上头,因牛氏啥都拘着,所以这些年一直古氏想看闺女也不敢在亲近,这听说了钱氏分了家,这便带了小孙子来家串门。 说来都是精穷的人家,家里拿不出什么,古氏依然从牙缝里抠出三十个受精蛋带了过来。 这叶杏娇回家的时候,古氏和钱氏正在唠知心话,叶幺妹和她小表弟钱明水围着装在筐里的受精蛋看个不停。 叶幺妹看见叶杏娇回来,忙从筐里抹出一个蛋,蹭蹭跑到她面前说:“姐,你看!这姥带来的,能孵小鸡呢,往后咱家有鸡啦,咱们也是能吃上鸡的人家了。” “杏娇,快来看看,这是你姥,你还认得不?上回你姥见你,你才三岁,那么一大点。”钱氏看见叶杏娇也是笑着迎了上来,把她拉到古氏面前。 说来叶杏娇已经不大认得古氏,只钱氏和古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任人一看就是母女。 “姥!”说话间,叶杏娇上前认了个人。 “哎呦喂,这就是杏娇?咱家大丫头?长得这样水灵,难怪能招个秀才上门郎,姥看见你们都好就安心了!”古氏拉着叶杏娇前后转了个圈,仔细的打量,莫了还对钱氏说:“咱家闺女看着就好生养,往后你可能抱孙子咯。旁的都不用操心了。” 这么一打趣,屋子的气氛热闹成一团。 第28章 幺妹婚事 古氏这次来看闺女,能住上两日,她到叶家时已经是下晌了,这村里原是不吃晚饭的,可没得让难得见上一面的亲娘饿肚子。 于是钱氏找来叶杏娇,有些局促的说道:“杏娇啊,你看你姥她们来了,还特特给咱带了能孵小鸡的蛋,咱也不能太亏着,你看,咱张罗顿晚饭成不?” 这便是钱氏,亲娘上门摆上好饭好菜最是理当不过,可她却是怕被人说嘴只顾娘家,不敢于叶贵明商议,只瞧瞧与叶杏娇说。 “娘,这说的啥话,我姥难得来一趟,那定是做顿好饭,你们且好好亲香亲香,我这就去村上打点肉。”叶杏娇边说,边拎着菜篮子,去了村里割肉。 叶贵明如今还扎在后山翻整林地,叶杏娇这一走,屋里就剩了古氏和钱氏带着两个小的。 古氏也不闲着,忙就教起了钱氏如何孵小鸡。 古氏帮着选了一个木箱,用找了些油纸把箱子底糊严,并铺上了板寸的棉被,里头还并了几个温水袋,把鸡蛋用水泡过后小心翼翼放在鸡窝里。 做完这些,古氏告诉钱氏说:“这几天里头,这温水袋的温度你可得照看住,莫太凉了,也莫太热了。等过个七八天,水温再稍凉点,统共有个十多天这鸡仔就孵出来了……你看着蛋里头,长巴形的容易出母鸡,越圆的越容易出公鸡。娘给你挑来这些长得多,往后肯定母鸡多,到时候就有蛋吃了……哎,可惜哦,现成的鸡仔价贵,娘也没钱给你买鸡仔……” “娘,你莫这么说,我尽晓得娘的心意,这外人哪想的到过日子家里总得养上几只鸡才能行。”钱氏连忙说,她尽是晓得,这样细锁的事也只有当娘的能替闺女想咯。 两个小的原本挤在一处看着大人孵鸡仔,钱明水忽然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蛋,放在日头下,对叶幺妹说:“幺妹,你看,这里头红红的,就是有小鸡的,黄的就没有。这些蛋我都看过了,都能得小鸡。” 叶幺妹听了,在一旁拍着手‘咯咯’直笑。 古氏见状,一把拉过叶幺妹说:“幺妹,你看你明水哥咋样?” “我哥懂得真多,真好。”叶幺妹年岁还小,听不出话里头有啥意思,只笑着答姥姥的话。 钱氏活了这样大岁数,自然听的她娘话里有话,当下就打发了叶幺妹和钱明水,让这两个小头上外头玩去。 直到人都走的远了,钱氏才问古氏:“娘,你这是啥个意思?” “闺女,你看把你家幺妹说给明水咋样?这两小的也玩得来。”古氏开口说,原来叶家是牛氏做主,钱家这样精穷她是想也不敢想,可如今分了家,这外孙女的事由钱氏自己做主,她这才有了想头。所以这才特特带着孙子来了闺女家,当然想闺女也不是假的。 “娘,这怕是还早吧,幺妹才十岁,明水也才十二。”钱氏有一丝迟疑。 “不早了,咱村上的人,不也都这么大开始相看的?再说了也没让他们现在就成亲,只先定下来,等过几年再让幺妹出门子。”古氏摆摆手不在意的说。 “可是……”话虽这么说,钱氏总觉有些不妥。 “闺女,咱家啥日子你也知道,你大哥家的老大娶媳妇,欠了十两银子,这些年才还上。咱家里就那么几亩地,这咋给明水说亲哦。”古氏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幺妹长得好,往后能说更好的人家,可到底是不知根不知底的。这你若是答应把幺妹说给明水,娘给你保证,以后幺妹就是家里的姑奶奶,我一点活都不让她做,就把她供着。” 古氏这么说,钱氏有点意动,她嫂子的性子她知道,最是老实本分,万干不出磋磨媳妇的事,再说上头有古氏压着,虽说日子是穷了点,但到底能过得舒心,万事都由着自己的心意来,她这些年被牛氏磋磨得怕了,只想闺女往后过得舒心日子…… “闺女,你嫁出去这些年,咱家里过得再穷,也没敢给你添过一点麻烦。你就当是帮帮家里,应了吧……”古氏苦劝道:“赶明,我送明水去镇上当学徒,咋地都让他把往后的日子过起来。你可怜可怜你哥,可怜可怜我……” 古氏的苦求,说得钱氏心里头直泛酸,人家闺女出嫁,哪个不是偷偷帮补着娘家,唯有她被磋磨了这些年,饶是婆家日子不错,却半点帮不上娘家,对她娘,她心里头有愧…… “娘,这事我一个做不得住,回头还得问问他爹。我明个给你信,行不?”说来钱氏到底不敢一口就应下,可其实心思却被古氏说动了。 只说这钱氏这会子并没想到,她可以帮补娘家,却不应该搭上叶幺妹的一辈子…… “中,娘等你信!”古氏最是了解自己闺女,看着钱氏的神态,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了。本来嘛,说问叶贵明,这也就走个过场,村上定亲的,哪个不是当娘的相看? 叶杏娇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这娘两已经商量妥当了,看着都是面有喜色。难得看见她娘有这样的的好气色,她也跟着高兴,哪里想到这里头还藏着叶幺妹的婚事。 晚饭依旧是叶杏娇掌勺,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孩,叶杏娇特特做了多味花生,给两个孩子当零食吃。先是把她早前买得到花椒、大料、桂皮等用细磨制成十三香。 接着把花生冷水冲洗干净,随后放在盘子里打了一个鸡蛋,加上盐、十三香、白糖再放上面粉搅拌,最后炸的干爽酥脆。 两个孩子捧着吃的停不下嘴,大人也是接二连三往嘴里放。 主菜做了个小炒肉,并着大油烧茄子、煎豆腐、酸辣土豆丝,还烙了满满一锅的肉饼。 虽都是家常的菜色,但各个菜里都放了肉,油也尽是舍得,那香味喷香扑鼻,既不油腻又爽口下饭的很。 叶贵明话不多,可借着这好菜,也劝丈母娘喝了几杯。 一家子这饭吃的团圆欢喜。 唯有钱氏心里揣着事,只想着晚上怎么劝说叶贵明答应把叶幺妹许给钱明水…… 第29章 叶贵明同意了 村里人晚上睡的早,所以叶家这顿晚饭摆得也早,吃完的时候天还没黑透。 钱氏惯是爱忙乎的人,不用人帮手,自己就把碗筷给收了。叶杏娇见这头帮不上忙,就转头去了屋里拾到铺盖。 宜河村在大周朝的南边,这里的气候四季分明,冬天也不想北方似的干冷干冷,所以这边也不似北方睡大炕,而都是睡长条的木板床,他们这土屋只得两间房,平时她爹和她娘一间,她带着叶幺妹住另一间。 如今古氏带着小孙子来了,这自是睡不下,所以只得打了地铺,把床让给古氏和钱明水。都是村里的人家,一大家子挤着住,才显得亲香。 待看着大伙都歇下了,叶杏娇才接着去了厨下用新提来的牛奶酿酸奶。 再怎么样,赚钱的正事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而另一头,钱氏趟在床上翻来覆去,思量了好一会才把叶贵明扒拉起来说:“当家的,我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啥子事?”叶贵明憨头憨脑的问。 “是这样的,娘今天替明水求了咱家幺妹,你看……”钱氏说完,巴巴的看着叶贵明的神态。 “这……”叶贵明皱了皱眉,他这岳家为人那都是尽好的,只一样就是太穷了,当初牛氏帮他说钱氏也是因为钱家家穷,没底气要多少彩礼。这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老闺女还没享上福就嫁到这样的穷户家里头? 钱氏哪里看不出叶贵明的想法,于是咬着牙又劝道:“你家里头日子倒是好过,可也……你莫看我娘家穷,可到底是亲外孙女,咋地都不能亏了去。我娘还说了赶明就送明水去镇上当学徒,肯定让他把日子过起来。” 钱氏虽没明说这些年被牛氏磋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几个闺女都保不住,可话里到底是那个意思,叶贵明也不是傻的,这事上是他对不起婆娘,如今经她这么一劝,不想再让婆娘难过,心思不禁有几分动了,于是咂摸了半晌说:“到底你是当娘的,幺妹的事,你看着办吧。只一样咋地都得过了十五岁再出嫁。” “中,中,我醒得,我回头就跟娘说,咱们就先把亲定了。”钱氏喜上眉梢,直觉自己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腰杆子终于硬了。 只这些事,叶杏娇尽是不知道的…… 第二天刚天明,叶杏娇便爬了起来,把新得的酸奶水果捞,一罐罐装好提去村口让老渣子送去了县上,当然也余下了几罐给家里头的尝尝鲜。 等她从村口回来的时候,叶幺妹和钱明水正眼巴巴的看着那几罐酸奶口水直流。 “这咋还不吃,姐专门给你们留的。”叶杏娇笑着问道。 “娘说,这是要卖钱的……”叶幺妹说话间吞了吞口水,这叶幺妹这些年在老叶家尽被压着帮家里做活,吃不上一口好东西,如今分了家,性子也大胆了些,尤其在这吃上头,大有往吃货方向发展的趋势。 叶杏娇可不狗馊,只笑着从厨下拿了几个勺子,打开酸奶水果捞,嘱咐叶幺妹和钱明水放开了吃。 这两小得尝了第一口便开心的直跳脚,一勺接一勺的停不下嘴。这起子好东西,哪怕他们在梦里都没想过。 古氏和钱氏这会子正在院子里头纳鞋底,古氏看见这一幕,不禁撇了撇嘴,小声对钱氏说:“咋?那东西牛奶做的?那么金贵就给几个孩子吃了?咋不留着卖钱,这手大哟……” “也没见几个钱,吃就吃了不妨碍什么。”钱氏只听叶杏娇说,这东西叫酸奶水果捞,能挣大钱,可如今一个铜板没见着,也没大放在心上。 叶杏娇虽听见古氏小声嘀咕,却没大听清,只又拎了罐递给古氏说:“姥,你也尝尝。” “使不得,这好东西我老婆子哪吃得。”古氏连连推却。 叶杏娇却是不依,只笑着喂了古氏吃了,古氏尝了一口,直觉酸甜爽口,吃起来就是贵价的味道,可第二口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吃,分给了叶幺妹和钱明水。 饶是这样,她依然看了一眼叶杏娇,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 这么一闹,转眼就快到晌午了,叶杏娇提着菜篮子准备再去村口打些菜,这些日子家里顿顿好菜,卖三七剩下的那点银子,如此下去也撑不了个几日,可叶杏娇倒是不愁,银钱怎么都能挣,吃喝却是万万不能亏的。 可古氏看着叶杏娇要出门,偷偷拉了一把钱氏说:“我这也听你说了,你这大闺女尽是好的,只到底在府城被养娇了,银钱上大手大脚不晓得过日子。你就看看昨天那顿饭,使得那些油都够用半个月的了。咱都是自家人,吃上一顿好的是个意思就行,可不兴顿顿这样,你莫让她去买菜了,回头都花用了,你家咋过日子?” 钱氏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当下就拦住了叶杏娇,抢过她手里的菜篮子,自己与古氏出去打菜了,这古氏会盘算,晓得钱氏家如今还没有菜园子,吃口子东西尽得花银钱,于是只拦着买了两把小青菜。 做饭的时候,也是看着钱氏,半点油星子不肯放,只稀稀的煮了个青菜黍子粥,并教给钱氏说:“你们家眼下没种地,也使不上多少体力,等赶明有了地,要下地了,再给你家当家的弄口干得吃,也就够了。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是从嘴上头,省出来的。” “哎哎。”钱氏应了两声,说话间又想起什么,乐呵呵拉着古氏道:“娘,你昨个说的那事贵明同意了。” “好,好!我就说幺妹嫁给明水那是尽好的,你放心,赶明没人敢给幺妹气受。”古氏也是乐得一脸褶子,末了拍着大腿说:“我明个就回去,让你大哥派人来说亲。等他们这事成了,娘就放心了……” 母女两一拍即合,高兴得盐都多放了两把,恨不得这就换了八字…… 第30章 银子不要了 叶杏娇摆了桌子,去厨下端饭时,看着那盆青菜黍子稀饭,忍不住扶了扶额,她姥这人也是太省了,这在抠唆上比牛氏有过之而无不及,牛氏只是舍不得让她们一家子吃,她姥这是连自个都舍不得吃。 只这一样,叶杏娇忽然觉得她姥这人虽和善,可骨子里却强硬了些,哪有来闺女家做客,还据着闺女家里吃食得,这便有点客大欺主了。不过也不是啥大事,叶杏娇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凑合吃一口便罢了。 叶贵明是给啥吃啥的人,惯就不挑,虽说没啥子菜色,一家子到底还是其乐融融。 这饭刚吃了一半,叶老渣子忽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冲着叶杏娇喊:“杏娇啊,可了不得了,出大事了哦。” “咋了,渣子叔?”叶杏娇看着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莫非他送酸奶水果捞去锦绣坊出了什么岔子? “哎呦喂,我的天爷哦,那掌柜的足给了三两多银子,我听你的都没要。”叶老渣子擦了把汗,他这刚从县上回来,连家都没回就赶了过来,村里人一年到头能见几个三两哦。末了,叶老渣子喘了一口气说:“杏娇哦,你这弄得啥子东西哦,值那老些钱?银子真不要了?你莫让人骗了去,我这特来跟你说一声,你若是想要,明个我去找那掌柜的好好说说,再把银子要回来。” “渣子叔,那银子真不要!”叶杏娇笑着说,心里却盘算,那吴掌柜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今个送了三十多桶过去,照着一桶半斤,十个铜板,整整好是三两多银子,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差。 “咋?真不要?那明个还送不。”叶老渣子瞪大了眼,乖乖,三两多银子,说不要就不要,这么大手笔。 “送啊,接着送!”叶杏娇接着说:“渣子叔,我不说了么,这几日都送。你旁得都别管,送就是。” “还不要银子?哎呦喂,那得亏多少银子哦。”叶老渣子一脸惋惜。 “我这心里有数呢,送不了几日,亏不了多少的,谢谢渣子叔操心了啊。” 说话间,叶杏娇含着笑送了叶老渣子出门,在她看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可得安奈住了,若是收了这点子小钱,以后想挣大的就难了…… 古氏听了个大概,差不多了解这件事,也是惊叹着看着叶贵明说:“咋?就那个酸奶水果捞,值那老些钱?哎呦喂,我今天这是吃到金子了……女婿,你家杏娇这么大手笔,你都不管管?” 在叶贵明看来,闺女折腾的那点东西,都是小儿女的事,他当爹的惯不应该插手,哪怕挣了钱那也是闺女的私房,没甚好管的。于是摸着头笑着说:“她自个折腾玩得,不是啥大事。” “三两银子,还不是大事?你家闺女都能做三两银子的主?天爷哎,这也太惯闺女了。”古氏惊叹一声,只这叶贵明不接话,她也不好数落女婿。 只待吃了饭,悄悄拉着钱氏回了屋,教她闺女经。 叶杏娇晓得她姥是穷惯了,也没说什么,由得她们去了,自个也带着两个小的回了屋。 钱明水平时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子吃了饭开始犯困,叶杏娇帮她铺上铺盖由得他睡了。她自个带这叶幺妹坐在椅子上裁尺头,这尺头是昨个吴掌柜给了,只这料子不够大,做不了大件,但颜色素净做几个荷包倒是好的。 如今叶幺妹正是学针线的岁数,待她把这尺头裁了,赶明让钱氏教着幺妹把针线学了,不光是练手再者如今的秀坊也收一些缝制好的的荷包,一个能给上三五个铜板。回头等叶幺妹做成了,换上几个铜板,留着给自个买糖吃也是好的。 在她看来这么大的闺女,手里也该有几个小钱,买点相宜的东西。 叶幺妹神采奕奕的看着叶杏娇裁尺头,看了好一会子忽然问道:“姐,结了亲,是不是就有好日子过了?” “嗯?谁跟你说啥了?”叶杏娇一头雾水。 “娘跟我说,要把我许给明水哥,还说赶明吃啥喝啥都是能我自己做主,能过姑奶奶的日子。”叶幺妹正是懵懂的年纪,这会子对于结亲还不大懂。 叶杏娇却是吓了跳,绣花针猛地戳到手上——这不胡闹么!她到不是嫌姥家家贫,只这两娃娃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正是啥都不懂的年纪,任谁都不知道往后能长成个什么样子,这怎么能做亲? 于是连忙撂下尺头,去了另一屋里头把钱氏拉了出来,说:“娘,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咋了?” 叶杏娇把钱氏拉廊下:“娘,你要把幺妹,说给明水?” “是啊!亲上做亲,往后你妹可有福了,任谁都不敢欺负她。”钱氏不明所以,依旧乐呵呵的说。 “娘,这事我不同意!”叶杏娇皱了皱眉:“他两都还这样小,哪有现在就做亲的?” “咋不行?我都问过幺妹了,她自个都说明水好,再说你爹都同意了,这事你就莫管了!”钱氏不在意的摆摆手。 “幺妹那么小,她能懂什么?小孩子能玩到一起,不代表往后能过日子,再说了你跟她说,嫁给明水往后啥都能让她自己做主,她能说不好?”叶杏娇无奈的说,末了又给她娘上起了功课:“娘,做亲这事,可是一辈子!如今幺妹年岁这小,正是不懂什么好坏,咱们做大人的可得替她把把关,再者说了,明水往后啥样,咱也不知道,若真是精穷一辈子,幺妹往后饭都吃不上,谈什么做主不做主的;若是明水真发达了,又看不上幺妹了呢?” 叶幺妹瞧着钱氏有些松动,接着又加了把火:“其实家贫家富都不重要,只要这两人感情好,往一处使劲,日子总能过得。可如今他们这么小,谁能看出他们以后?真要是感情不和,成了对怨偶,那可是得苦一辈子哟……要我看,这事就作罢吧……” “你就是嫌我家穷!”古氏是村里的妇人,惯爱听墙角,看着叶杏娇和钱氏出去,立马偷偷支了个耳朵。 这会子听叶幺妹这样说,立马就炸了…… 第31章 亲事作罢 在古氏看来叶幺妹和钱明水的事那都板上定钉了,没想半路居然杀出个陈咬金,立时气的浑身只打哆嗦说:“我是万万没想到哟,我亲外孙女居然嫌我家穷哦!杏娇,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姥哪对不起你们了,好不容攒点能孵鸡仔的蛋也竟省给你们家了,你咋能坏姥家姻缘呢!” “姥,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两孩子还小么,哪就这么着急了。”叶杏娇原想着这事让她娘缓缓地跟她姥说,没想到却让她姥尽听了去,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又把跟钱氏讲的话,同古氏又讲了一遍。 古氏却是不依,只拽着钱氏说:“这家到底哪个做主,咋?你和贵明说得都不算?都得这丫头片子说了算?” “娘,杏娇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咱缓缓再看,我这也是不同意,就缓上一缓……”钱氏这人没大主意,古氏说叶幺妹嫁过去能自个做主,她觉得甚好,在娘家腰杆子也硬,可叶杏娇说如今两娃娃年岁小看不出什么,她也觉得有道理,一时两头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好……这就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好闺女,半点都不想着娘家哦,你们说来说去就是嫌我家穷……”古氏听钱氏这么说,更是气得不行,只躲着脚喊道:“说定的事居然反悔,往后别喊我娘,我没这么个闺女。” “明水,明水。”古氏说完扔不解气,冲着屋里喊了两嗓子,怎能钱明水在屋里头睡得死没听见喊声,古氏一把冲了进去将睡迷瞪的钱明水拽了出来说:“走,咱们家去,你姑他们都不待见你。”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就是再缓缓吗。”钱氏看见古氏要走,也是急了连忙拦住她的去路上:“就像杏娇说得,万一过两年这两孩子还有那意思,咱就给定下呗……” “你起开,不同意就算了,也不是非你叶家闺女,莫在这诓我这老婆子。”古氏恨恨的说。 “姥,你尽说是一碗水端平,孙子外孙都是疼的。可说白了你还是向着孙子,你这不还是觉得家贫,怕过几年明水大了说不上好的,才想着我们家幺妹么。”叶杏娇看着古氏胡搅蛮缠,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开来:“你要真站在幺妹这头想,能同意她往后嫁个不知啥样的后生。姥,都是你的亲骨肉,你细想想吧……” 这古氏说来与牛氏不同,古氏对她娘到底还是好的,只是与儿子一比还是差上一头,所以叶杏娇还是想与她讲讲道理,这要换做牛氏,直接打出去便罢了。 不过这话眼下劝不转古氏,她只觉钱氏做不了这家的主,觉得叶杏娇就是嫌弃她家贫,看不起她,只恼羞的说道:“你大户养出来的,嘴皮子利索,我老婆子说不过你,往后也别与我说,莫要再来往。” 说完钱明水就走了,钱氏死留不住。 这劝不回古氏,钱氏眼泪汪汪的回屋了,这到底是亲娘啊,说闹僵就闹僵了,往后她还有脸回娘家啊。 “娘,你也莫急,我姥就是想不转。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叶杏娇跟着进屋劝她说:“姥家也是被穷怕了,等往后咱日子过好了,多帮补帮补姥家也就好了,回头再手里有富裕,明水说亲咱多添一点,哪个还能记得今天这事。” “真的?”钱氏擦着泪说。 “那是自然。”叶杏娇接连又劝。 好不容易劝转了她娘,叶杏娇盘算起叶幺妹的事,说来她娘近日不是想着帮幺妹裹脚,就是想着帮她说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没得拦住这次,拦不住下次。 看来得找点什么让她娘分分心了…… 说来这叶杏娇这头焦头烂额,何炎在县上却是悠闲的很,这赶上中午歇晌独自去了书斋买几沓上好的宣纸。 说来也巧,这刚从书斋出来,就碰上了叶老渣子。 “何小秀才,县上这么大,都让碰见了,这咋这巧呢。”叶老渣子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 “嗯。”何炎只淡淡应了一声。 说来这叶老渣子每天虽说镇上县上的跑,却日日都只在城门口的大车店等活,因着怕费钱嫌少来县上闲逛。 只至于他为啥进了县里头,何炎虽不好奇,叶老渣子却是瞒不住话,只自顾自的说:“哎呦,何小秀才,你家的可厉害的紧哦,日日都让我往锦绣坊送老贵的的东西哟,每日还给我两个铜板,阔气的很。” 他家的?何炎懵了一会,难道说叶杏娇? 得了这话,何炎好奇的紧,只却没多问,打了招呼便走了,径自来到了锦绣坊。 虽说锦绣坊大都是小姐太太们逛的多,可也有男人过来帮媳妇们挑点相宜的小礼物。 所以这伙计一件何炎进来,立马驾轻路熟的迎了上来:“小相公,这是来帮娘子挑东西的?来来来,里边请。” 说话间活计就领着他在窗边坐下,这秀坊的座次有讲究,一般二楼都只有太太小姐,爷们只坐在一层临街的窗口,为的是避嫌。 何炎也没解释,跟着就坐下了。 “小相公,想给娘子看大件还是小件。”伙计接着问,这大件就是衣裳、秀屏;小件就是香巾、荷包。 “小件吧。”何炎应付了一声。 “得了,我这就去拿几样上好的给您挑。您先坐,尝尝我们这的酸奶水果捞,润润嗓子。” 趁着小儿取东西的空档,何炎尝了尝桌上的酸奶水果捞,只觉味道很是不错。待伙计回来的时候便说道:“这吃食倒是新鲜。” “那是!这可是我们老板故交送来的,宜河村的姑娘,心灵手巧的很。这东西啊,你满县城的找,酒楼都没有,我们家独一份的。”伙计说话间,把自家的东西那叫一个夸。 何炎一听却是笑了,前后一联想,这东西必是叶杏娇送来的,只说她来了县上有好东西没想着送他一份,更连见都没来见上一面。 他还是把她纵得狠了。 看来,还是得好好调教调教,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相公…… 第32章 荷包 只说这何炎虽说没见着叶杏娇,可吃着她亲手酿制的酸奶水果捞,嘴角不由含了一股子笑意。 锦绣坊的小伙计最是待见这样的书生,不光出手阔绰不晓得讲价,待人也和善的很,于是连忙举着托盘向他推荐店里东西:“客官,你瞧瞧,这都是我们店里上好的荷包、香巾。尤其是这香巾,可是蜀锦咧,莫看只有这小小的一块,拿出来也是尽有面子。” 何炎抿着嘴没接话,他原是打算进来打听打听叶杏娇的事,尤其是她为什么要送这劳什子酸奶水果捞来锦绣坊。 只这小伙计心思全在做生意上,关于这事也说不出一二。 罢了!待他沐休回了宜河村,亲自问便是。 于是何炎想着既然来了这一趟,索性当真就给叶杏娇带点礼物。于是也耐了性子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玩意。 只说这些荷包、香巾,手工都算不错,只上头绣得都是鸳鸯戏水、并蒂莲开,统统无趣的很。 小伙计最是有眼力介,一看便知他觉得这些东西俗了,于是连忙笑着又说:“小相公,这些瞧不入眼?您等等,我这给您来点压箱底的宝贝。” 说话间,小伙子匆匆钻回了柜里,好半天才端了个托盘,上头放了五六只颜色鲜亮的荷包。 何炎一眼就瞧上一只水红色的荷包,那荷包用银钱绣得蜻蜓抱荷,虽都是银线但日头一照颜色错落有致,深浅变化得宜,尤其是那蜻蜓的眼睛,还镶了两颗米粒大的珍珠。 何炎拿起那只荷包在手上掂了掂,这上头的香粉清香却不刺鼻,也是不错。 何炎原是想打开看看,毕竟荷包嘛,女孩子惯是爱装些心爱的小物件,只拽了两下却没拽动,这才注意到上面打了别致的死结。 “哟,小相公,这是锁心结,咱这笨手笨脚的汉子可不会解,这个呀……是留个手巧的小娘子的。”伙计笑嘻嘻劝住了想解开死结的何炎。 “这么难解,要它何用?”何炎皱着眉问。 “哎呦,小相公,这你就不懂了,这里头可藏着好东西哟……这呀,可是给小娘子惊喜的……”伙计依旧笑着说。 “嗯?”何炎挑眉。 “这里头的东西……嘿嘿,说不得,说不得……只问小相公这荷包可是送给自家娘子的?”伙计的神态愈发故作神秘。 何炎转念一想,虽然他和叶杏娇还没办婚事,可毕竟婚书都签了,自然算是自家娘子,于是只点点头。 “那就是了,这里头的保管叫您夫妻更恩爱。小娘子若是不喜欢,您只来砸我的店……” 何炎被这一说,只觉这玩意有点意思,最后终于五两银子成交。说来一个荷包便宜的三五文,若上了一两的,那都得是绣了金银线的好料子,而这小玩意居然五两,只能说里头藏着的东西值钱的很。 若不是手笨解不开这锁心结,何炎倒是想先打开一睹为快…… 从锦绣坊出来,何炎去了趟城门口的大车店——叶老渣子歇脚的地方。 他想着若是叶老渣子还在县上,就让他今日便帮他捎回去给叶杏娇。若真是得了叶杏娇的喜欢,等他沐休回去,也好叫她好好讨好讨好自己。 说来也巧,何炎到大车店时,叶老渣子正套了车准备往回走,得了他的嘱咐,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何小秀才,放心吧,这东西我定好好送到杏娇手上。” 等到叶老渣子回宜河村,把东西交到叶杏娇手上时,她正在院子里头晒太阳。 这荷包原是姑娘家贴身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细看,只收了起来。 “杏娇,你福气大哦,你瞧瞧何小秀才多贴心哦,这满村都找不见这么好的后生。”叶老渣子搓着手笑着说。 “辛苦渣子叔了。来来,坐下歇歇脚,我给你弄点水喝。”叶杏娇说话间,回厨下冲了碗蛋茶,并抓了把白糖。 这几日惯是麻烦叶老渣子,总得让人喝上口好的。 叶老渣子看着叶杏娇端出来的蛋茶眼睛亮了亮,要知道这蛋茶惯是来了贵客才舍得打上一碗,叶杏娇这是给他体面,把他当贵客哩。 别人都说叶杏娇分了家,家里头精穷,他看着却觉未必,只待人这份眼力介,这闺女以后就错不了。 叶老渣子一边细细吃着蛋茶,一边与叶杏娇闲聊:“杏娇哦,你送去锦绣坊到底啥子好东西哟!那家掌柜的跟我说,县上有户姓王的大户,家里都的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平日里只用人参吊着命,啥好饭好菜都吃不下去。就前两日,她家的媳妇去了锦绣坊吃了你送去那个什么‘酸奶水果捞’觉得不错,顺手给她家老太太带回去点。听说那老太太吃了之后,肚子咕咕响,没过多久就喊饿,当时就吃下一碗饭。” 说到这,叶老渣子顿了顿,喝光最后一口蛋茶说:“那王家的媳妇如今见人就说,你那酸奶水果捞,比山楂丸都好使,能当药吃咧!锦绣坊的掌柜说了,如今王家的为了喝上口酸奶水果捞,日日去她店里买东西,还有不少人冲着那东西去她店里,如今她店里人气旺得很哟。” 叶杏娇只笑笑却未说话,这酸奶原就助消化,开胃那是正理。只如今看来,这酸奶水果捞,比她想象的效果还要好,没准他们得比他预期的更早找上门…… 想着不日就能赚上一笔,叶杏娇做酸奶的劲头更加足了。待忙完回去,天都黑了,叶幺妹已经洗了脚正坐在床边凉脚丫子。 叶杏娇这会子才想起来何炎送的荷包,别说他还算有点心,人不在还晓得捎点东西回来,等下回她去县上也给他捎点东西。 礼尚往来才叫一个好。 说话间,叶杏娇便打开了那荷包,锁心结男人看来难解,但她们都是做惯针线的,用绣花针挑上两针,顺手也就解开了。 直到打开了,才见里头是个香巾,那味道怪好闻的。 能得礼物,叶杏娇心下也是欢喜,当下就展开香巾了,可一看到上面的图,脸刷一下就红了。 “姐,你看啥呢?给我瞅瞅呗。”叶幺妹看见她脸上泛红一片,顿时好奇的紧,连忙凑了个小脑袋过来。 “没啥,睡你的觉。”叶杏娇一把将香巾藏在身上,面皮上更红了。 直到叶幺妹打起了细微的鼾声,叶杏娇才小心翼翼的将压在身下的香巾,放进了柜子的最底下。 脸上仍是红的厉害,心里恨恨的想着——何炎!臭流氓! 哼,本来还想回送点礼物给他,如今想都不要想了,太流氓了…… 第33章 臭流氓 第二日,何炎上了早课便回了自个的屋子午歇,心里头还盘算叶杏娇得了东西会不会欢喜。 何炎上这学堂是县上头一份的,每月束脩得五两银子,这学堂里头还有宿舍,只房屋不多每两学子共住一间。 与何炎的同住的,正是县上头一份大户人家王家的嫡长孙,说来这王家的老太太正是吃了叶杏娇酸奶水果捞的那位。 这王家是做粮米铺子起家,这些年生意做得大了漕运上也沾了一点,家里日子富裕的很。 只说何炎这位王家同窗叫做王崇,今年也是十七岁上,早上倦怠躲了一节早课,这会子才从外头晃荡回来。 这王崇进来的时候嘴上哼着小曲,手里还攥了几只荷包,一看便高兴的很。 何炎原不在意,只瞧见他手里的荷包,那样是色泽就连那上头的锁心结都有他送给叶杏娇的如出一辙,当下难免多看了两眼。 “哟!识货啊!怎么样,我这荷包不错吧……”王崇看他关注自己的荷包,脸上更是得意的紧:“这是我赶早去锦绣坊抢的,就剩这么几个全让我包圆了。” 何炎没做声,只道这荷包果然出自锦绣坊,看着这小东西如今到抢手的很。 王崇看他没作声,忽然‘嘿嘿’露出一抹邪笑,感慨着说:“没想到啊,咱们大秀才,居然跟我一个嗜好!” 这王崇家里娇惯,从小就胡扯惯了,花坊绣娘的不知撩拨过多少姑娘,虽说没干过太出阁的事,在县上也是有名的浪荡子。只头年上家里帮着说了个小娘子,那小娘子性子暴烈的很,但凡王崇有点丁点胡来便揪着耳朵一顿臭骂,要说这王崇也真吃这一套,楞是让小娘子训得服服帖帖,如今两口子日子过的也是蜜里调油。 “跟你不一样!”何炎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说来王崇的性子虽然爱胡来,那对朋友却是义气的很,与何炎惯是说得来,平时也不拘小节。 “哪不一样?都是爷们嘛,我懂……嘿嘿……”王崇混不在意的说。 王崇越是这样说,何炎越是觉得这荷包内有乾坤,愈发觉得好奇。 王崇最是鬼机灵,看着他的模样猜测出一二,也是有点惊诧的说:“怎么?这荷包现在炒得这么火,你不知道这里头乾坤?” 何炎瞪了他一眼,他就是不知道啊。 “哈哈,你还真不知道啊,来,今个哥哥让你开开眼,瞧好咧……”王崇说话间,挑了个荷包,那锁心结他也不会解,于是抄了把剪刀,暴力破坏。 趁着拆荷包的空档,还挤眉弄眼的对何炎说:“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你嫂子得了这东西,欢喜得紧,如今夜夜都粘着我,嘿嘿嘿……” 这打开了荷包,王崇从里头掏出一条香巾,小心翼翼展开递了何炎。 何炎原是沏了热茶,正在细品,乍一看香巾上绣品‘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难怪小二接二连三问他是不是送给自家娘子的。 那上头绣得是男女裸着身子的春色图!天人交战之景描绘得淋漓尽致…… “咋样?活灵活现吧?”王崇看着他的模样,更加得意。 确实活灵活现,太活灵活现了!他把这活灵活现的香巾送给了叶杏娇! 何炎顿觉老脸无处安放…… 唔!这可如何是好…… 何炎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暗戳戳的期待叶杏娇打不开锁心结,回头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偷回来…… 哎,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的脸啊…… 只说叶杏娇并不知道何炎不知情,只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臭流氓。 尤其是这两日得闲,每每想起那香巾上的刺绣就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日,家里日子清净,无甚烦心事,叶杏娇除了每日做做酸奶水果捞,也没旁的事,日子惬意的很。 只说转眼就到三月二十八,这酸奶水果捞已经连送了五六日,这日叶杏娇照旧早早去了村口老渣子,只却空着手…… “渣子叔,我今日就想告诉你一声,这酸奶水果捞,往后就不送了。”叶杏娇笑呵呵对叶老渣子说。 “咋?好端端的怎么不送了,那掌柜的昨日还与我说,让你多弄点。”叶老渣子一脸的狐疑。 “先这就不送了。”叶杏娇如此说。 如今这酸奶水果捞也送了这些天,吃得起太太小姐们早就尝到了,这鱼饵也就撒得差不多了,只等鱼儿上钩了,若是再送下去,只怕就算不上新鲜玩意了。 “你这闺女怪的很!那成,那你说不送,就不送哩。只要我去与掌柜的说一嘴不?”叶老渣子又问。 “不用,就这样吧,这几日辛苦渣子叔了。”说完,这些叶杏娇便转身回家了。 只说到了第二日下晌,叶老渣子一从县上回来,便又来找了叶杏娇,一进门就说:“杏娇哦,可不好哦!那锦绣坊的掌柜的打听到我歇脚的大车店,特特找了过来,问我你咋不送酸奶水果捞了。还跟我说让你明日接着再送,她还说让我给你算银钱,多少你开个价。”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压低了嗓子说:“我在县上还听人说了,就那个吃了你酸奶的王家老太太,如今每日都要吃上一碗酸奶水果捞,这样一来便日日都要去锦绣坊。我听说那锦绣坊接了王家所有人口的四季衣裳……王家那可是大户,件件都是好料子,还都得绣花,一件衣裳够咱一年的嚼用。锦绣坊是挣老鼻子钱了,他们如今最怕没有你的酸奶水果捞。照叔说,你这生意可是做得,勤快点莫偷懒多给他们做,叔日日给你送。” 听着叶老渣子苦口婆心的的劝,叶杏娇只是笑,却并不做声。 锦绣坊靠着酸奶水果捞跟王家拉上线,这倒在她意料之外,只这样却是最好,如此他们才更需要酸奶水果捞。这样一来,这价码就由的她说了算。 说来这酸奶水果捞不像别的吃食容易被仿制,这东西没人提点上一下子,是万万想不到的 如此叶杏娇倒是不急,且在等上一两日…… 第34章 卖方子 如此又过了两日,叶贵明这几日也没闲着,把后山的那块地全都翻整过了,一大早便带着从村民那借来的土豆、白菜、萝卜、韭菜这些菜种,去了后山播种。 钱氏惯是闲不住的,带着叶幺妹一并上了山,只留下叶杏娇在家里看屋,并顺带坐一顿晌午饭给他们给送过去。 于是叶杏娇借着日头正好,搬了面板在院子里和面,打算烙点葱花饼,这干体力活着面饼之类的最是顶饿。 可这日头还没到正中,就听见老炸子风风火火的声音:“杏娇,杏娇,在家不?我给你带了贵客哟……” 这叶老渣子每天去县上,都得在县上呆上一阵,看看能不能捎几个人挣上两铜板,嫌少有这么早就回来的。 于是,叶杏娇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渣子叔,今天咋这早呢?” “哎呦,可了不得……”叶老渣滓跑的快,身后还跟着两人,他这一个劲儿的朝身后使眼色,小声的说着:“那两可都是贵人哟……喏,这不特特让我领着来找你,都是奔着你酸奶水果捞来的,给了我一两银子的车费,叔这可是沾了你的光,你好好答对答对,这怕是要发大财了……” 叶杏娇这才打量起他身后的来人,只见来人是一男一女,女的三十上下,保养得很是得宜,此女正是锦绣坊的苏老板。 而跟她一并来的男人,青须直缀,看着岁数与她相当,这苏老板每走一步都小心护着,只看着却是面生的很,并不认识。 “杏娇,好久不见!”苏老板先一步迎了上来,拉起她的手,和善的说:“来,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天香楼的邱掌柜。” 天香楼,是府城的老字号,开了有百余年,分号遍布整个州府,这位邱掌柜是总掌柜,管着数十家铺子的大小事,在府城也是叫得上名号的。 叶杏娇早有耳闻,只未见过真人罢了,如今苏掌柜这一引荐,自是上前行了个半礼,笑着应道:“早就听过邱掌柜的大名,如今却是见着了,来,屋里坐。” 说话间,叶杏娇引着二人去了正屋里头,叶老渣子晓得他们有大事要谈,打了个马哈就溜了…… 叶杏娇打了两碗蛋茶端了上来,这二人都是见惯风雨的人物,皆没因着寒酸不上台面露出什么异色,只淡淡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今日啊,我只来做个介绍人,这邱掌柜自有买卖跟你谈。你们且聊聊不用管我。”苏老板吃过蛋茶,便笑着说。 “都不是大事,你们这么久没见,且叙叙旧,其他的先不提,先不提……”邱掌柜听了她的话连连摆手往后退。 这就是做惯生意的,不论内心有多渴望,面上却都是不显。若不是叶杏娇活了两世,只怕还真露了猴急之相。 故此,叶杏娇也只笑笑并不说,三人如此默了一会子,苏老板今日来做得便是说客,自晓得里面的门道,故而也笑着暖场说:“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可莫耽误了邱掌柜,邱掌柜有话直说便是,这都自家亲亲的妹子……” “如此,邱某便不客气了。”邱掌柜作了个揖,道:“这几日我见叶姑娘往锦绣坊送了酸奶水果捞,酸酸甜甜很是得宜,邱某想着若得这样一味甜食,也很给天香楼添彩。不知道姑娘这吃食方子卖是不卖?” 这邱掌柜说的是轻巧,但叶杏娇却从叶老渣子的话里得知,这县上的太太小姐们这几日吃惯了酸奶,忽又没了,在锦绣坊闹僵了好几回,直说他们不会做生意。 “只不知道邱掌柜想如何买这方子?”叶杏娇性子直,惯不爱绕弯,再说想来的人都来了,拿乔只显得没意思。 “我出二百两银子,姑娘把这房子买断给我如何?”邱掌柜盘算了一番。 若在市集上卖,这酸奶水果捞一斤能卖二十文,若是进了酒楼自然得翻个倍,只算四十文,二百两银子能得五百斤。 这五百斤看起来多,可天香楼十几家的分号,只算一家一日卖的十斤,这一天就是百十斤,只几天便回本了。 如此一算,却是不大划算…… “粗算一下,天香楼一日便能售卖出百十斤酸奶水果捞,不若我去临近几个村联系些养了奶牛的农户,每日送上百斤给天香楼,每斤我只收掌柜的十五文如何?”叶杏娇含笑应对。 按照叶杏娇这个算法,抛去一斤十文的牛奶钱,每斤只赚了五文,可一天就净整五两,二百银子不过一个多月便得了…… 邱掌柜晓得,叶杏娇这话未必是想做酸奶水果捞的供应商,毕竟她不似天香楼有门路,有专门的供货商,附近几个村子一日收牛奶百斤,怕是难得很! 只她这一说,邱掌柜却是知道,叶杏娇这怕是嫌二百两少了,于是又问到:“那不如叶姑娘开个价。” “翻个倍,四百两吧!”叶杏娇笑着说,这价钱她心里也是有估量的,莫看四百两天香楼也不用多久便能收回本钱,可这说来酸奶水果捞也只是味甜食,不是每位客人必吃的。 左不过是个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若是这价太高了,天香楼也未必买账。 果不其然,邱掌柜思忖了一会应道:“那便四百两吧……叶姑娘这价钱出的,只再多一文,这方子我也是不要的!不过我这还有一个要求,姑娘把方子卖给我天香楼,可就不能再卖给别人,自家售卖也是不行的……” “这是自然,除了自家吃用,定不是外流的。”叶杏娇应道。 如此在苏掌柜的见证下,二人立了契,画了押——银货两讫! 说来二人各自收回契书时,苏掌柜忽然努了努嘴,笑着对邱掌柜说:“邱掌柜,你可莫忘了你答应我的,这满州府若是有任何一家绣坊找你订这酸奶水果捞,你都是不供的,只卖我一家……” 说来,苏掌柜一并来时,这叶杏娇就猜到了这县上的太太小姐去锦绣坊闹着要吃酸奶水果捞,可这锦绣坊做的刺绣衣裳的生意,她若花大价钱买下这酸奶水果捞方子说来不大当用。 所以在才找了邱掌柜做这笔买卖,这样一来,仗着人情她也总不愁日后的酸奶水果捞没着落。 “你我二人,何须你特特嘱咐……”邱掌柜扫了一眼苏老板,说完这话面上有些泛红。 唔,原来这二人却有些故事。 只这话不好当面问,叶杏娇也假做不知。 只去叶大花家提了桶牛奶,又当着邱掌柜的面,特特教了他一遍如何做这酸奶水果捞。 邱掌柜见只需加了醪糟汁熬制便能得酸奶,不由感慨:“这样简单?却是想不到,叶姑娘好才思……” 叶杏娇道了两声客气,便由邱掌柜独自在厨房尝试自己制作酸奶水果捞。 她与苏老板去了屋里叙旧。 “杏娇啊,你却是不同了,跑到我那唱姜太公钓鱼了。”苏老板一语道破叶杏娇的心思,只面上缺没恼色。 “得了姐姐的提携,杏娇定了记得的。”叶杏娇被拆穿了也不见羞色,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都是凭本事赚钱,若是明事理的人,自知这小心思无伤大雅。 苏老板独身的女子在外闯荡,最是欣赏与她一样独立的女子,所以叶杏娇的手腕,很得她好感,于是只笑道:“这话你可得记得,别赶明我找上门来,你不认识我!说来你的亲事我来前也打听过了,等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岁数,怕是要比我更进一步……” 叶杏娇不敢托大,只连连又谢,两人又闲话了许多,这其中说到邱掌柜和她之间的事。 苏老板只说:“男女之事,随心随缘,端不在一纸婚书上。” 叶杏娇得了这话,想起何炎,只希望他们两人也有一天能——随心随缘…… 只这儿女情长却想不了太久,送走了二人,叶杏娇便提着吃食去了后山——四百两银子的大事,可得与家里说一说…… 第35章 四百两 叶杏娇提着烙好的葱花饼,挎着篮子上山时,叶贵明正在地里做最下力气的活,钱氏正在犁好的地上挖坑,每挖一个小坑便放下一颗土豆,接着估量好距离,又往前头挖坑放土豆,如此反复。 叶幺妹则跟在钱氏后头,每当钱氏放下一颗土豆,便手脚麻利的把土埋上。 说来村上人的菜园子都在自家院子里,只他们分得的那两间小屋,院子里没那么大的地方,万万整不出园子,这才舍近求远来了这山上。 叶杏娇想如今得了银钱,往后的日子可得好好规划规划了…… “爹,娘,吃饭咧……”叶杏娇盘算过后,冲着地里喊了一嗓子。 “哎哎,这就来了。”钱氏擦了擦汗,牵着叶幺妹的手一并过来了,看着她带来的白面葱花饼,不由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杏娇啊,咱家现在正是要攒银钱给你做亲的时候,这吃用上不能太抛费了,顿顿白面大米能花用多少银子哟,往后我跟你爹只管吃粗粮,你若不合口就少做点与你妹另吃。” “娘,亏啥也不能亏在嘴上,再说我这也挣了银子了。”叶杏娇不在意的道,她爹娘都是省惯了的,想摆正他们,让他们只管享福,怕是时日还长着哟。 “啥银子,你挣啥银子了?”钱氏狐疑的问。 “这不我那酸奶水果捞的方子,卖了四百两。”说话间,叶杏娇从怀里掏出四百两银票,放在钱氏面前。 钱氏被唬了一大跳,嘴里的饭菜尽喷了出来:“啥,四百两?你卖了四百两?” 叶杏娇点点头。 “哎呦喂,我的天爷,就那起子酸奶,那样金贵?杏娇,你手上这是银票?能换银子的那种?怕不是假的吧?你莫让人诓了去。”钱氏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银票,就那薄薄的几张纸,便能去钱庄换四百银子,钱氏怎么都不敢相信,尤其是摸那几张银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叶贵明听得闺女这样说,也是惊讶的不行,万万没想到闺女这么大本事,内心不由生气股子骄傲,这带福的可是他闺女,还给他招了婿,谁说闺女不行,满村有几个后生一出手就挣四百两银子的,于是略有得意的跟钱氏说:“他娘,你这是不懂咧,我在镇上见过那些老爷用银票,正是这样花花绿绿的。” “哎呦喂,咱家可是发了大财了,这下咱家有钱给杏娇做亲了。”钱氏激动的一拍大腿:“杏娇,快快,把这钱藏好,千万莫让人偷了去,算了,还是娘给你收着吧……哎,不行,我这笨手笨脚的还不如杏娇。” “娘,我醒得,你们快些把饭吃了,早点下山,咱们今日歇一日,晚上咱多吃上顿晚饭,好好庆贺庆贺。”叶杏娇笑着说。 “哎呦喂,你咋这心大呢,这都啥时候了,还惦记着吃饭!”钱氏有点着急:“快快快,咱们这就下山,把银票藏家里头去,这大把的银子,可不能让人知道了去。” 钱氏这想法跟叶贵明不谋而合,两口子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只驾着叶杏娇下山,跟左右护法似的护着揣钱的叶杏娇。 一路上,但凡碰到个村民,这两口子胸口都砰砰地跳,生怕人家知道他们揣着大钱。 这只等回了家,钱氏找出唯一陪嫁的妆匣将那银票用油纸包了又包,还特特从墙上敲开一块砖,把银票藏了进去这才安下点心来。 “娘,你先莫藏,我还得拿二百两给叶大花家。当初说好的,使他家的牛奶,回头挣了钱两家一家一半。”叶杏娇拦住了忙活的钱氏。 说来这叶大花家,也甚是讲究,这些日子叶杏娇日日去提奶,也没给现银,人家家里头一句都没问过,每日她去还抓两把瓜子给她。 所以这说定的事,万万不能反悔。 “使得,使得,咱做人不能昧良心,这钱人家该得的,咱得早些给人送去。”钱氏连连点头,虽说这钱氏拿不出什么大主意,但做人上确实讲道理,绝不是那起子贪小便宜的人。 如此一来,叶杏娇便揣着二百两银票出门了。 钱氏不放心她独自带着银票出门,硬要跟着一起去,叶杏娇想到左右护法的情形,好说歹说才劝住钱氏。 只这出门时,钱氏还是不放心,巴巴的站在门口一直张望,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叶杏娇到了叶大花家时,她嫂子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如今叶大花回了娘家,家里只有她哥嫂带着老两口和小的一道过日子。 叶大花这位嫂子姓纪,与叶大花他哥叶铁牛结婚六七年只得了一闺女,正是那日裹脚的叶小翠。 虽说小两口也没个儿子但仗着年轻倒也不怕,家里日子过得很是乐呵。 这位纪氏性子生得外向,见谁都能说上了两句,这一见叶杏娇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说:“杏娇来啦,又来提奶的?你坐着,嫂子给你挤去。” “嫂子,不忙,我这有个事,咱两进屋说。”叶杏娇忙拦住正要忙活的纪氏。 待到两人进了屋,叶杏娇从怀里掏出银票,说:“嫂子,我用你家这牛奶做得酸奶水果捞,如今方子卖了得了四百两,我与大花说好的这钱咱两家一家一半。这二两百你收着。” “啥?就我家那牛奶能做值四百两的吃食?杏娇啊,你莫要开玩笑。”纪氏也被唬得不行。 “嫂子,你看我是说笑的样么,这二百两正是你家应得的。”叶杏娇又说。 纪氏看着那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心口突突的跳,她识得几个字,那上头天宝钱庄的字样她认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大周朝通兑的钱庄,可是错不了。 只纪氏小心,虽说觉得格外欢喜,却也不敢独自收下这银票,咂摸了好一会才说:“杏娇啊,我家那牛奶能得几个钱,我们心里清楚,原本家里还可以不等那几个钱吃饭,你哥他们都是地里头刨食的,也不会做生意,这才懒得折腾,自家吃用了。你如今说这银钱是我家应得的,嫂子可不敢应这事,你且等等,我去喊了我家那口子跟我公公来一道商量。” 说完,也不顾叶杏娇如何应对,径自一阵风似的跑去了自家的地头喊正在做活的男人。 第36章 再提裹脚 纪氏带着叶铁牛并她公公一道回来时,路上已经悄么的告诉了这两人二百两银子的事。 这叶铁牛一进去,忙就压低了声音,生怕有人偷听似的说:“杏娇啊,你嫂子与我说了,这二百两我们是万万不敢要的,这满村都知道你要做亲,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我家人口少也没大想头,这银子还是你们自个留着吧。若是给我们个几两,我们就当尽赚了。” 叶铁牛这一家子都是实诚人,惯都不贪便宜。 可人家说不要,叶杏娇却不能不给,只道说:“这是我与叶大花说好的,咱这做的是生意,可没有这挣了钱独自发财道理。我哥这不是还要带着嫂子去镇上买房子么,这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你们可莫与我客气了。” 说完,也不顾叶铁牛一家反对,硬是把钱塞到了他手里,忙就作势要走。 “哎,这可咋好。”叶铁牛他爹这些年把家交给儿子当家,家里是不大管,可遇到这么大的事,还是开了口:“你这闺女太阔气了,比村里的爷们都讲究。这些钱叔收的有愧,要不……你把我家这牛牵走?往后你想做啥牛奶吃食,尽管做就是,我们概是不管的……” “噗!”叶杏娇被这话逗笑了,说:“我要这牛做什么!这酸奶方子卖了,以后就不做了,我若是想喝便上这讨两口喝喝。这银子啊,你们就安心收着,莫要想那么多。” 叶铁牛一家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了银子,直觉自家祖上冒青烟,能得这大笔横财,唯有纪氏心思多,心下盘算这叶杏娇脑子活能挣大钱,往后可得好好围拢住她,没准人家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于是连连劝叶杏娇在家里头吃饭。 虽说村里两顿饭,如今晌午饭已过,但有喜事的人家也乐意摆上一顿晚上庆贺。 叶杏娇连连推拒,只说家里也要备晚饭。 苦留不住,也只得由着她去了,叶杏娇临走的时候,叶铁牛他娘刚带着午睡起的叶小翠在院子里练走道。 说来这叶小翠裹了脚,如今走两步都剜心似的疼,只若这会不多走,这条腿便废了。 小孩子怕疼不肯走,叶铁牛她娘只能拿着柳枝在后头抽打着走。 原本养得白白胖胖的小丫头如今被磋磨得小脸蜡黄。 看着小姑娘造了大罪,叶杏娇难免心疼。 “哎,没办法,这也是为了她好,赶明她就知道了。”纪氏看出叶杏娇想法,叹了一口气说。 虽说叶杏娇看不惯裹脚,可人家爹娘自有人家的爹娘的想法,且这脚如今已经裹了,再多说也挽不回,于是只笑笑却没做声。 纪氏却以为,她这话得了叶杏娇的认同,忽然将她拉倒一旁,避开了几个男人说:“杏娇啊!你这年岁大了,又是招郎,倒是不用看脚了。这幺妹如今十岁上,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你可得跟你娘说说,这脚该裹了。” 叶杏娇没想到她说的是叶幺妹裹脚的事,这事她原就与钱氏说过,他们家万万是不裹脚的。 她的妹妹,那就得活得恣意些,绝不能被这畸形审美据一生。 “杏娇,我跟你说,如今这村上见我家小翠裹了脚,有好几户人家都给孩子裹了,如今咱们这村上说亲也开始看脚了。咋?你这能挣钱,往后不想给你妹说个好的?”纪氏见她没言语,又补了一句:“嫂子认识个婶子,外村的,虽说幺妹年纪如今大了些,可人家说了有法子,只用将那石板把脚压住,在裹些碎瓷就成,是比我家小翠要遭罪。可人家说了保管裹的小,裹的俏。你回去与你娘说说,若是想通了嫂子帮你联系。” 面对纪氏的一片好心,叶杏娇不知如何作答,应付了两句便家去了。只路上却是想着,裹脚这事回去还得好好与她娘说道说道,没回头钱氏见村上裹脚的闺女多起来,又起了那门心思。 “我醒得!”钱氏听了叶杏娇的劝,连连保证说:“如今咱家得了银子,这往后定是有好日子的,赶明实在不行让幺妹跟你一样,也招个婿。哎,娘也舍不得你妹遭大罪,如今都这样大了,就这么地了吧。” 叶杏娇得了保证,这才去了厨下做饭,今个晚上可得好好张罗一顿,并一家子一起商量商量这银子该如何花用。 只这叶杏娇刚生了火,钱氏便进来夺了她的锅铲,说:“这顿饭娘做。” “娘,你歇歇吧,我来就是。”叶杏娇不大愿意放手,她娘做饭手艺一般,可庆贺的菜码可不得好吃些…… “不中,娘来做!”钱氏依旧固执,只说:“你做饭太香了。” “香还不好么?”叶杏娇有点懵。 “你不懂,这大晚上的做饭,又弄那么老香,那隔壁不都晓得咱们有大喜事了,万一让贼偷知道咱挣了大钱,盯上咱家咋办?”钱氏有模有样的说。 “唔……”叶杏娇举手扶额,她娘这想的太多了,等往后她们家银子越挣越多,可如何是好。 不过到底钱氏没争过叶杏娇,这顿饭还是叶杏娇下的厨。 这顿饭是按照她爹娘的口味做的,村上人平时吃不上肉,若是有肉自是越肥腻越香,于是叶杏娇屠户那买了一只肘子。 用花椒、大料、桂皮调得老汤,又把肘子放油锅里过了一遍油,用熬好的糖汁细细挂浆上色,最后才放进老汤里小火慢卤。 起锅的时候肉香飘慢了整个院子,那肘子用筷子一夹就掉了,放在嘴里更是外焦里嫩,尤其是她还用大蒜、酱油、小磨香油调了个味碟,那吃起来更让人狼吞虎咽。 其他也尽是好菜有鱼有鸡…… 满满摆了一桌子,叶杏娇原给叶贵明倒了两杯酒,只叶贵明说什么都不肯喝,只道晚上要商量银钱花用,万万不敢吃酒误事。 几筷子下去,桌上的氛围就到了,叶杏娇先一步说:“这二百两银子,我打算拿出一部分来起新屋。” 钱氏应和:“起新屋好,这有钱就是得置房置地。等回头女婿上门,咱家本就不够住了,只这老些钱,咱家起个啥样的屋子?” 第37章 打算起新屋 这一家围拢在一起商量着起个什么样的新屋,按照叶贵明的想法,他这已经有两间土屋,只另外再盖上个两三间也都是土屋,便就足够了,如此也就花个十几二十两,余下的再置一些地。 村里人地是命根子! “当家的,这怕是不中!你看何小秀才家,那可是青砖石板房,虽说咱没去过,可在外头看着就是阔气,那一溜院子少说得有七八间。”钱氏皱着眉头说:“你那档子事的时候,何小秀才对咱家可是有大恩,咱一辈子都报不完。这上头咱可不能屈着人家。” 叶贵明是老实头,起初只想着实用,银钱能省则省,可听钱氏一说,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咂摸了一会:“那成,那咱就起个好点房子。只这青砖石板却是太贵了,这屋造下来怕是一百多两都打不住。” 这村上的人家,家里头日子好过的造得砖瓦房都是普通的红砖,老叶家、里正、叶大花家里头的都是这样的,而何炎家的青砖石板却是独一份的,造价上只怕翻了一倍有余。 “爹,娘!咱也不用造青砖石板,就跟村上人一样,普通的砖瓦房就行。咱家人口也不多,就照着惯例起五间。”叶杏娇打断了叶贵明说:“咱家有多大碗,咱就吃多大的饭,犯不上跟他们家攀比,没得白白受累,人家还看不上。” “中,中,都听闺女的。”钱氏笑着说,末了用胳膊肘子撞了一下叶贵明说:“瞧瞧咱大闺女,如今本事大了,家里的事也理的明白,我看往后啊,咱这个家得闺女来当哩。” 叶贵明不是那起子看不得闺女强势的,也不做声低着头扒饭,嘴角却是含着笑。好半天才说:“成,那都听杏娇的,村里人起新屋原本也都是农闲,那会村里才找的人帮手,可农闲的时候咱得给杏娇做亲,这屋子现在就得起。照我看咱这屋子就从外头找了泥瓦工来做。”叶贵明在闺女的感染下大气了一把。 最后还乐呵呵补了一句:“咱这新屋,就起在老屋旁边,回头这两件老屋还能放置东西。” “好,都好!想想如今这分家才一个月哟,咱这日子就这样好了,以前可想都不敢想哟。”钱氏也并在一旁附和。 叶杏娇听完却是皱了皱眉,抿着嘴思考了一会,才郑重的说:“咱这屋子不起在这了,回头找里正重新划块宅基地吧。” “这是做啥?宅基地可是花钱的,二两银子一亩哩,咱有地皮为啥另买宅基地。”叶贵明狐疑的问道。 叶杏娇话道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说这老屋并这块地皮都是从老叶家得来的,老叶家那起子人的眼睛天天盯在他们身上,恨不得把他们身上的银子全搜刮了去。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要起新屋,这往后肯定是瞒不住,等他们知道了还不如闹成什么样。 倒不如早早的远着些,往后真要闹僵的不可开交,就把这老屋还回去,大家一拍两三断个干净。 可不论老叶家如何作妖,叶贵明对那头却总还存着想头,总想着没准有一天他爹娘兄弟就变好了…… 叶贵明也不傻,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立时觉得不好受,只默默叹了一口气,闷着声说:“那中,听你的,我明个去找里正划宅基地……” “爹,跟里正说咱要五亩地。”叶杏娇又说了一句,不再纠缠老叶家的事。 “要那么多干啥?建菜园子,鸡窝,猪圈,二亩也就足够了”钱氏插了一嘴。 “我自有用就是,再说宽敞些,咱往后也能做别的用。”叶杏娇没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 叶杏娇的盘算是,这等往后啤酒花成熟了,自然是要开始酿啤酒的,啤酒一下锅自然就是成百上千斤,可如此一来自家的那点地方便不够用了,得另起工厂作坊。 为了方便她以后管理,也防止被人偷学了去,这酿啤酒的作坊,她打算就建在自家院子里头! 商量罢起新屋的事,这自然就是余下那些银钱的去处了,钱氏和叶贵明都想着有了银子自然是置田地。 这田地是村里人的命,村里人攒钱就是置地,地越多越有想头。 “哎,如今上好的水田得十二两银子,中等田八两。咱买上五亩水田,再买上五亩中等田,正好一百两。这往后咱家吃用管够,每年还能卖点粮。真真是太好了!”叶贵明和钱氏商量的火热。 “爹,娘,这钱我不打算买田!我打算去县上租个铺子,估摸着一年二十两,余下的做本钱和家里吃用。”叶杏娇郑重的说。 “咋,杏娇,你不想买田地?这可不行哟!没有地咱过日子,吃口东西都得花钱买的日子,可过不长呦。”钱氏苦劝道。 叶贵明也站在一旁不吭气,脸上尽是不认同。 可叶杏娇这主意却是拿定了,在她看来这种地好是好,可到底是个辛苦钱,最主要的的是她在农事上一窍不通。 当地主这个梦想,对于她来说太过不现实。再说她家只有她爹这一个壮劳力,累死累活也种不了几亩,就算赶明何炎进了叶家,那也是不可能种地的。 她爹娘这样坚持,说白了只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太难改了,毕竟村里的人吃食都是自家地里的,花钱买吃用那是城里大户的日子。 可在叶杏娇看来,能花钱买到东西,何必辛辛苦苦搭上一家子劳力,她上一世是开的就是美食城,各类小吃手到擒来。如今不做自己拿手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手艺。 而且她还想酿造啤酒,那可都是走着吃食的路子。 “杏娇啊,娘知道你心高,想挣钱!你看这样成不,咱现在这些银子,还是买地。你若是想做生意,咱买点摆摊的家什,你只管在家做好了吃食!娘也不让你受累,娘背到镇里集上去卖,咱这附近好几个镇子,所有的集都赶一遍,人也足够多了。”钱氏又劝。 只这事叶杏娇却难定了主意,若她只想挣几个吃用的铜板,那摆个摊子确实够了。 可她想的是,把生意做大做强,做到整个大周朝! 那首先她就得有一个店面,更确切的说,她得有一块招牌! 第38章 牛氏转性子 叶杏娇拿定主意这银钱用来租赁铺子做生意,钱氏和叶贵明苦劝不住,只能认下这事,心里却生怕回头亏本。 叶杏娇只得连连保证:“爹,娘,你们放心,等咱回头再赚了钱,定是买地,买一大片,让你们当地主。” 如此这事也就算定下了。 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叶贵明带着叶幺妹去找了里正叶海正,说了要买五亩宅基地。 叶海正虽是好奇,他们这么短时间内哪来的这老些银子买地起新屋,不过到底是当了三十年的里正,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故此只是抽着旱烟,思考着说:“这村里五亩连城片的宅基地不多,如今村西头有一块,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另有一块挨着何小秀才他家,都是僻静的好地方,你看看你们要哪块?” “就要挨着何小秀才家那块!”没等叶杏娇开口,叶贵明抢话道。说完,又转向叶杏娇说:“杏娇啊,这何小秀才家只有个寡母,如今他进了咱家的门,往后他亲娘那头看顾肯定就少了。爹知道没儿子是啥滋味,咱可不能这么对你婆母,往后咱两家离的近,也方便照看。” 其实还有一句话叶贵明没说,他还想说,若往后李寡妇愿意,便上她家来住,他们愿意伺候着…… 关于这事上,叶杏娇没想那么多,这两块地任哪一块她都没意见,端看她爹娘的意思。既然他爹有这想法,便有得他去。 虽说叶杏娇没啥大反应,叶海正听得这话,却觉得震惊的很,在他原理叶贵明平时说不出几句话,如今明明得了个上门婿,却还记得人家寡妇,这人一看就恩厚。 再说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家能把日子过起来,往后怕是也不简单,这宜河村以后没准出个人物了。 “成!那就何小秀才家旁边那块,你看看你们这个要去衙门立红契不?”叶海正满意的说道。 这大周朝如今的契约都分民契和红契,这民契就是村民私下定的契约,不拘格式签字画押就作数。而红契也称官契,是盖了官府大印的,若是有纠纷,这衙门也只认红契。只不过红契却得多交一份契约钱。 叶杏娇不抠唆,摸出几两碎银,交给叶海正说:“自然是要红契的,劳烦三爷跑一趟了。” “嗯,赶明给你们送过去。”叶海正收了银子,这税契银子惯例是抽一成,这里头有给里正的跑腿钱,他平时靠这个贴补家用,都是惯例也未作推辞。 “三爷,我这还有个事,就……能先别跟人说,我家买了地,要起新屋么?”叶杏娇问道。 “咋?这好事咋还瞒着?”叶海正狐疑。 “我怕我奶那头……” 没等叶杏娇说完,叶海正连忙摆摆手,说:“我醒得了,你们只管好好盖房,把日子过起来。这事从我嘴里传不出去……” 得了叶海正的保证这爷俩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叶贵明心里头高兴,一路上尽是跟叶杏娇盘算找那个泥瓦班子。 只一进院子里头,却见她二叔叶贵义在院子里头坐着,村里头男女大防不想成里那么严格,故而钱氏也陪做在一旁。 只他二哥性子老实木讷,不太会说话,钱氏与小叔子也没甚好说,两个人只干巴巴的坐着,气氛诡异的很。 “哥!”她二叔叶贵义一看叶贵明回来了,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二叔不似三叔,平时还是挺敬着叶贵明的。 “老二,你咋来了?”这自打分了家,老叶家从没来问过,今个这日头是打哪头出来了? “爹让我喊你晌午回家吃饭。”叶贵义憨憨的说。 “咋?家里头有啥事?”叶贵明不明所以。 “爹没说,只喊你回去。” 叶杏娇不屑的撇撇嘴,这老叶家怕是又有什么幺蛾子,知道她们与她三婶一家关系不好,这特特派了她二叔来,这不就是怕他们不肯回去么。 这里头指定没好事。 叶杏娇想着不让她爹应下这事,只这叶贵明也憨的很,当下就应道:“成!那你先回,我晌午就过去。” 送走了叶贵义,叶杏娇这心里七上八下,只他爹丝毫看不出来这里头怕是没有好事。想与他明说,又怕打击他,这儿子与亲爹娘之间的事,还得由得他自个想开看开! 算了,由得他爹去吧! 只……她却是得跟着,没得白白让他爹吃了亏去。于是笑着对叶贵明说:“我也挺长时间没回去了,我跟爹一道去吧。” “成啊!”叶贵明依旧没啥想头。 等到了晌午,父女二人来老叶家时,屋里头正在摆饭。 牛氏一看见叶贵明,忽就笑得满脸褶子:“老大回来了,来做娘旁边,娘给你烧了肉。” 老叶家如今男女一大桌吃饭,牛氏今个让儿媳妇做了盆水煮白菜。另一大盆是土豆烧肉,薄薄的只有五六片,老一辈吃完了,还有小一辈,一人一片都分不上一片。 哪论得到叶贵明吃上那口肉,牛氏却特特说是给他做的肉菜。 就她这幅模样,一看便是笑里藏了刀,还是最浅显的那种。 只叶贵明却看不大出来,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坐了。 这会牛氏才看见跟在身后的叶杏娇,那笑脸不到三秒就破功,顿时黑着脸说:“咋还带了这么个丧门星!家里没做那么多菜,没她的份,让她边上站着。” 叶贵明原想着他娘这么和善,怕是想他这个大儿子了,没想到依旧是这做派。如今他分了家,又马上要起新屋,家里的事惯是有商量,尤其是他大闺女这么本事,却得不来一个好脸,当下也有些不高兴,只站起身说:“那我也不吃了……” “这是作甚,你娘这么久没见你,你就是这样的?不孝子!”明明是牛氏没眼力,叶老根不说牛氏却数落起叶贵明来。 不过未免气氛过于怪异,叶老根到底朝牛氏使了个颜色,让她多摆付碗筷给叶杏娇。 叶杏娇原以为牛氏得炸毛,没想到她却默默忍下了。 而且在吃饭的时候,还真就给叶贵明夹了一筷子肉:“老大,你尝尝这个,这你最爱吃的肉!” 哎呦喂!这可真是见了鬼了,牛氏不作妖,倒疼起儿子来了,这到底藏着哪门子邪门事? 第39章 把幺妹给我养 牛氏给叶贵明夹了一筷子肉,看着他吃下,仍觉不满意,接着又从那薄薄的五六片肉中挑了一块,放在叶贵明的碗里。 她原想看着叶贵明狼吞虎咽,然后对她感恩戴德,牛氏拿捏儿子除了撒泼打滚,还惯会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可叶贵明这张嘴如今被叶杏娇养的刁了,这两块没什么滋味的大肥肉除了肥腻他实吃不出什么滋味,只不愿驳了牛氏颜面硬着头皮吃罢了。 牛氏见半点喜色都没有,当时就拉下了脸。叶杏娇她三叔叶贵礼能讨牛氏欢心,惯就是因为会看脸色。 他这一看牛氏没达到想要得效果,忙不迭就说了:“大哥,咱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头还是疼咱们的。大哥,你可别因为点小事,就跟咱爹娘生分了啊。” 叶贵明嚼着嘴里那块肉,撇了一眼牛氏,想起这分家种种,内心有点迷茫,他娘真的只是刀子嘴吗? 小儿子这话深得牛氏的心,她原就是想让叶贵明觉着她好,可偏偏叶贵明死犟着不吭气,牛氏当下就不乐意,“啪”地摔了筷子。 正要骂时,叶老根瞪了她一眼,牛氏这才没敢作声。 “咋?老大,你记恨爹娘?”叶老根发话了。 “没有!不能……”叶贵明不敢不应他爹的话,只闷着都答对了,心里却不知道做何感想。 “没有就行,爹娘到啥时候都是为你好!”叶老根可不管大儿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只要面上过得去了,便只说自己的话:“老大,有个事跟你说。” 哟!重头戏总算来了。 一直没做声的叶杏娇放下筷子,打算听听她爷想说点什么,这又是秧歌又是戏的憋了这么老半天,终于憋不住了。 “是这么回事!你们两口子如今带着两个闺女,没有口粮没有地,这日子指定不好过,做爹娘的咋的都得为你们打算打算。”叶老根看了一眼叶贵明接着说:“咱家日子也不好过,你们这大的家里头养不活那么多。小的总能养起。这样……你回头把幺妹送回来,让她跟着我们老两口过,口粮公中出,等赶明到岁数了,这头给她发嫁,嫁妆也家里出。” 说完眯缝着眼看着叶贵明,如今他还不知道叶杏娇一家子挣了钱,家里顿顿荤腥,更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起新屋,只当他们还和一个月前一样穷得连顿饭都吃不上。 他也想等着叶贵明感恩戴德…… “哎呦喂,这可是大好事哟。大哥,你满村的找找,哪有分了家的爹娘还帮着养孙女的,咱爹娘可真是菩萨心肠,这说出去得羡慕死多少人家哟。”叶杏娇她三婶杨氏堆着笑脸附和。 叶杏娇听得他们这一番话,心里却是直笑,说来他们没有一亩地,没分一粒米,还不是这一家子造成的,如今这话说得仿佛这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都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莫不说他们就是始作俑者,单单就说如今她家日子越过越好,凭什么把幺妹交给牛氏磋磨,再说了依牛氏的性子,说她没别的打算她可不信。 “不用,我养得起闺女。”叶贵明到没往深里想,只觉得日子过得,用不着麻烦爹娘。 “咋?你怕我磋磨你闺女?没良心啊,亲娘都信不过哦,我咋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哟。”牛氏又开始撒泼。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叶贵明最怕她这一套。 “不是?不是那就把幺妹给我养!”牛氏开始蛮不讲理。 这要是搁在以前,依照叶贵明的性子,这也就答应了,可如今分开单过,他也看透了许多事。尤其是全村都以为他死了,牛氏那么逼迫他老婆孩子。 他不敢信牛氏会善待幺妹…… 叶杏娇看着叶贵明犹豫,知道他爹这也是不愿意,如此看来她爹也算还有点进步,只这到底不能一蹴而就,他爹对牛氏这帮人的态度,还得慢慢来。 今个这事啊,还得她来。 于是叶杏娇只说:“爷奶,我这没几个月就做亲了,我相公往后就是秀才,家里的日子怎么都好过。我当姐的还能不管幺妹?你二老就别操心了。” “杏娇,你信不过你奶,还信不过我?”叶老根又发话了。 说来也怪,这不知为何叶幺妹就成香饽饽了,咋都争着抢着想养她呢? 叶杏娇虽没看透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却知道没好事,万万是不能应的,而且这帮人给个好脸就没完。 于是她冷笑一声,说:“爷,别说,还真就信不过,我奶磋磨我娘,卖我,这些事您不都没管么?再说了我们这一家子在家里头这些年都没吃过饱饭,咋?幺妹往后就有饱饭吃了?再说了,这幺妹给爷奶养着,乡亲们看见不得说我爹连个闺女都养不活,那怕是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哦……爷,你也说了,你都为我爹好,可别让人戳他脊梁骨了……” 说完这些也不顾牛氏作妖在屋里哭喊打杀,拉着叶贵明转生就走了,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身对屋里说道:“幺妹的事,你们想都不要想了,不可能!” “下作的娼妇,没良心,黑心肝……”牛氏的骂声出了院子还能听见…… 只这话如今对叶杏娇来说不痛不痒,连下饭菜都不如…… 叶杏娇刚出院子,忽然被人拉了一把,是她二婶余氏,她看着叶杏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故而叶杏娇让叶贵明先一步家去,这才与她交谈起来。 “二婶,你这是咋了?”叶杏娇问。 分家的时候,余氏偷偷给她家送过米粮,她爹发丧的时候,她也帮着说过一两句话,在牛氏的高压下能做到这一步算是不错了。 只如今余氏一副刚哭过得模样,刚才屋里头吃饭,也没见她的身影。 “我没啥,我就是跟你说个事。”余氏摸了一把眼睛,不肯提自己的事。 只对叶杏娇说道:“杏娇啊,你可千万不能答应把幺妹给你爷奶养……” 第40章 浪荡子 “咋?二婶,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说说。”叶杏娇忙着问她二婶余氏。 说来牛氏一家子没头没尾非要样幺妹,这事让叶杏娇心里直突突,一时却摸不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哎……幺妹这事你奶跟你三婶商量的,这家里你也晓得,但凡有事也都背着我们二房……我只看见你奶跟你三叔三婶他们商量了半宿,第二天还找了个外村的婆子。临走的时候,还给拿婆子拿了一篮子鸡蛋。”余氏叹了一口气说:“你奶那脾气你知道的……惯常的事,哪舍得那老些……你只听二婶的,这事怕是没完,你这几日看紧点门户……” 是了!牛氏最是无利不起早,若说没什么是,万万舍不出那老些鸡蛋!可若说余氏半点不知道牛氏的想法,叶杏娇也是不信。 只作为余氏来说,她在牛氏的高压下,能特特给她提个醒,已经算是不错了,再多得怕是也逼问不出来。 “行,那我知道了,谢谢二婶子。”叶杏娇应了一声,这情她还是记下的。 “哎,那成,那我就先回了,一会你奶找不见我,又该发脾气了。”说话间,余氏叹了口气,转而说到:“杏娇啊,二婶真羡慕你一家子,能分开单过……” “二婶,这是咋了?我奶磋磨你了?”叶杏娇问道。 “哎……”余氏摆摆手,不肯再多说,只转身进了屋。 其实老叶家这起子人,她三叔地里的活一概不管,每日只与闲汉打混,她三婶也是日日里跟着牛氏前后,莫说重活就是灶台上的活计都不肯沾手。 往日里,家里三十多亩地都是她爹带着二房一道种,如今她们分家了,家里家外能做活的只剩下二房,想也知道余氏的日子不好过,更何况牛氏最是看谁下力气最多,谁最不值钱…… 可若余氏真的有心分家,叶杏娇倒是不介意帮一把,只这全得看余氏下不下得了这个决心…… 待到叶杏娇回了家,钱氏已经从叶贵明嘴里知道了老叶家的打算,一直紧张的磋手,生怕牛氏多来上几次,叶贵明便答应了去…… 看着钱氏这样,叶杏娇也不敢和钱氏说,牛氏这事只怕没完。 算了,幺妹这事,且她自己多留个心眼吧…… 第二日,是何炎沐休的日子。这一大早,何炎便租了车回宜河村,家门都没进,便去了叶杏娇家里头。 顺带买了几块尺头,两块翟青的一看便是给叶贵明和钱氏做衣裳的,另有一块鲜亮的水红色,那自是给叶杏娇的。就连叶幺妹也给带了包饴糖。 “哎呦喂,这来就来,咋还带这么东西。”钱氏看着这老些东西心里乐得直开花,姑爷带了厚礼这说明重视她闺女哩。 于是也不管何炎推却,一个劲拉着他说:“晌午就在这头吃饭,说啥不许走。” 何炎推脱不过,笑着应了。 只这好一会子,叶杏娇都在屋里没出来…… “杏娇,杏娇,你出来陪何小秀才说说话。”钱氏冲着屋里喊了两嗓子,只这叶杏娇却缩在屋里没吱声。钱氏皱了皱眉:“这丫头怪的很,你莫见怪,进屋说说话去。” 说着就把何炎推进了屋,说来着两人如今婚书都签了,只差着婚礼没办,满村都晓得这两人是一家的,倒也不用太过避嫌。 何炎一进屋里,叶杏娇坐在床边做针线,旁边的案头上放着个荷包,那荷包上绣着蜻蜓抱荷。 那是何炎送给她的。 只何炎一看,那上头的锁心结已经解开,原本鼓鼓囊囊的荷包如今也瘪了,自是知道那香巾被发现了去…… 瞬时何炎闹了个大红脸。 “浪荡子!”叶杏娇见他把目光落在荷包上,自以为他在想什么龌龊事情,于是脸上也泛起一抹绯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咳……”何炎想解释,却无从说起。 看着他不做声,愈发觉得来气,猛地起身从压箱底的柜子里,翻出那条香巾,扔了过去:“拿走你的肮脏东西,唔……” 或是起的急了,叶杏娇一个没站稳,猛地跌进何炎的怀里,叶杏娇捏着那条香巾的娇嫩小手,正好攀在他胸口。 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直到那心跳声在她耳边变的越来越急促。 叶杏娇在他挣扎着想逃出他的怀抱…… “别动……”何炎压低了嗓音,只那声音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躁动与沙哑。 他的眼里如今只剩下那香巾上天人交战的景色。 这一刻他想把她撕碎…… 下意识的,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背脊,脸颊埋进了她的发间。 “唔……”叶杏娇被他忽如日来的撩拨,也在心底泛起一波涟漪,直觉整个身子软绵绵的。 何炎试探着一寸一寸攻城略地,直到那双手攀上了她的脸颊,他的唇即将压上她的唇。 叶杏娇这才忽得醒过神来,猛地咬了他一口,转身跑了出去。 何炎看着手上留下的整齐的牙印,不疼,却是痒痒麻麻搅得人心里乱。 看来这香巾也不是全然无用…… 待何炎追过去的时候,叶杏娇已经钻进了厨房。 “生气了?”何炎倚在门边,挑着眉问道。 叶杏娇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做声。 “就算有名无实,你我以后总是夫妻,妇人的事你也该懂了。以免回头让人看了出来!”何炎看着她说。 唔!这话说的真是道貌岸然啊!明明就是他占了她的便宜,如今说来却是指点她一般。 叶杏娇深刻的领悟到,为什么人人都说千万别让流氓有文化! “杏娇,你去找屠户买点卤肉,要猪头肉的!”钱氏忽然冲着厨房喊了一句:“今个何小秀才来了,咱得弄点好的。” “好咧。”叶杏娇红着脸应了一声,因这走出厨房的时候,何炎堵在门口,还狠狠推了他一把。 何炎确实觉得有意思的紧,他娘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农闲才做亲,就应该早点让他两并做一家,这才能有别样滋味。 如此想着,也不顾叶杏娇同意不同意,并一道跟了她去买菜…… 第41章 幺妹裹脚 二人并行这一路,叶杏娇怎么都不做声,何炎也不恼只嘴角含着笑跟在身后…… 待这两人买了菜,再回家的时候,钱氏已经在厨下把火生了起来,只等叶杏娇的菜下锅。 如此,叶杏娇转身进了厨房,何炎也不好再跟,只得坐在院里和叶贵明闲聊。 按照钱氏的吩咐,叶杏娇特地割了一大块猪头肉,这村里人吃卤肉最讲究的便是猪头了,那都得是最最金贵的客人上门,才舍得割一小块,自家哪怕是过年都舍不得。 叶杏娇没想到她娘竟这样重视那个浪荡子,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她忍不住脸颊再次泛红。 钱氏没看出叶杏娇的神色,直嚷着这顿饭让叶杏娇掌勺:“闺女,你做顿好吃的,让咱姑爷也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嗯……”叶杏娇含糊应了一声,心下却想着朝锅里多扔两把盐粒子,齁死他去算了。 没一会子叶杏娇就把猪头肉切了盘,这顿饭她做得不大上心,到是钱氏硬逼着她,用青椒大蒜把猪头肉回锅,做成一道回锅肉。 待到青椒下锅烹出香味,叶杏娇才猛地想起:“幺妹呢?” “她?你田婶子家的老丫喊她玩去了。”钱氏混不在意的说。 叶杏娇听得这话,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牛氏那起子人这几日正盯着叶幺妹,都怪自己刚才被何炎扰乱了心神,可莫出点什么事。 “那我去田婶子家看看去……”说着,叶杏娇放下了锅铲,擦了手就要往外走。 “这是做啥,我跟她说了,让她饭点回来。”钱氏拉着不让她走。 “娘,我奶她们……”叶杏娇急得有点跳脚。 钱氏听到这,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嘴上却是说着:“咋?她们还能大白天掳人?不至于吧……算了,还是我去看看。” 说着,把叶杏娇按在厨房,自个去了田婶子家…… 叶杏娇的心里一个劲的七上八下,直到饭菜都上了桌,还没见钱氏和叶幺妹的人影,至此叶杏娇再也坐不住了。 “哎呦,不好了……幺妹,幺妹,让你三叔带走了。”没等叶杏娇出去,钱氏便带着哭腔跑了进来,怕是跑的急了,脑门子上全是汗。 原来,这钱氏去了田婶子家里头,她家的老丫和叶幺妹都不在,照田婶子的说法这两闺女去了山上摘果子。 都是村里人家,家里娃娃都是这么散养的,田婶子没往心里去。 可钱氏不放心,又去山上寻了一圈,赶到的时候只有老丫和其他几个闺女,并没有叶幺妹的身影。 “幺妹的三叔,给我买了糖,让我喊幺妹出来玩。后来幺妹就跟她他走了。”老丫如此说,她比叶幺妹还小上几岁,哪里晓得叶贵礼是特特利用她将幺妹诓了出来。再怎么样这事没法跟个孩子计较,还是牛氏那起子太狗搜,居然背着他们大白天掳人! 真不是个东西,只他们到底为啥子非盯着叶幺妹? 钱氏却想不聊那么多,只一听幺妹跟她三叔走了,瞬时腿都软了…… “这真是大白天掳人,我的幺妹啊……当家的,你得把幺妹带回来啊。”钱氏瘫坐在院子里呜呜的哭。 这会子叶杏娇也没功夫安慰她娘,只拔腿往老叶家跑,叶贵明和何炎见状只跟了去。 进了老叶家院子,叶杏娇一眼看见院子正中的石磨上一头被焊死了,挂了一根长长的铁链,另一头扔在地上,估摸着得有两三米长。 只这会子却没心情关心的铁链,因为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叶幺妹的哭声。 顺着哭声,三人一路摸进了正房。 这会叶幺妹被牛氏和她三婶杨氏死死的压着,另有两个婆子扳着叶幺妹的脚,用石板死死压住。边上另有一盆碾碎的瓦片,有人用蓝布裹了碎片往叶幺妹的脚上缠。 叶幺妹两只脚如今都被划破了,嗓子也哭得哑——这帮人正在帮叶幺妹裹脚。 原本裹脚都得五六岁上头,叶幺妹这么大了还裹脚,说白了那是赌命,有的脚裹不好的,两只脚的都烂掉了。 这也是钱氏虽然有心思给叶幺妹裹脚,却一直狠不下心,也是怕脚没裹成,再把命给丢了。 万没想到老叶家却瞒着他们这么干。 “娘,你们这是做啥?”叶贵明扑了上去,想把闺女抢下来。 这给闺女裹脚,屋里原本只有几个妇人。这可会动静大了,叶老根和叶贵礼也跑了进来。 “老三,拦着他,莫让那不孝子过来!这脚就要裹成了。”牛氏坐在床上指挥着她三儿子叶贵礼,末了还转头对两个婆子说:“你们快快裹,等成了,我给你多加一份礼。” 叶贵礼听了这话,忙拉着叶贵明,这两人顿时撕扯再一起。叶贵礼平时嫌混惯了,哪里有叶贵明那么有力气,没拦一会,便有些脱力。 叶老根眼见三儿子不济,立马也扑了上去。 这两人一左一右,将叶贵明架住了。 “老大,你莫闹,你娘这是为幺妹好!没见村上那么多闺女都裹脚了,回头幺妹找不到好人家要怪你哩。”叶老根一边架着叶贵明一边说。 这妇人裹脚的事,叶贵明的参与感不强,就单说这叶幺妹裹不裹脚,他也觉得单留给钱氏拿主意边成了。 只他爹娘这样的大阵仗,特特掳了叶幺妹来裹脚,他直觉这事不对味的很。 叶杏娇这会子顾不上那么多,直冲到院子里,抄了把种地的锄头。 进屋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朝这些人抡去。 这农户事事都省,唯这做农活的家什却是万万不省的,那都是年年翻新,并都是上好的铁打的。 抡在手上怎么都有十来斤,这一锄头下去,只怕脑袋都没了半边。 如此抡了一气,屋里的人立马乱做一团,尤其是那两个裹脚的婆子,立马扔了家伙事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嚷着:“哎呦喂,可要命了,你家这活可做不得!” 这两婆子一跑,叶幺妹这脚也裹不上了,叶贵明见状趁机挣脱开来,抢了叶幺妹抱在怀里。 眼见她哭得都快没气了,叶贵明顿时红了眼眶。 “大哥,你这是干啥哩,婆娘的事你又不懂,我们这都是为了幺妹好,你莫跟着添乱了。”三婶余氏一见请来的婆子跑了,便数落起叶贵明,全然没把他当做大哥看。 忽然就在此时,八岁的叶三郎跑了进来,冲着叶贵明踢了一脚:“你个绝头户,你赔我媳妇!” 第42章 断道 这叶三郎是老叶家的宝,原本这样大的孩子,在村里玩耍难免和其他伙伴有点小摩擦,但孩子的事大人都不大管。 唯有这牛氏和杨氏但见他吃一点亏,都得打到人家门上,逼着人家道歉才算完事。 如此娇惯,这叶三郎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以前对叶杏娇一家也从没个好脸,从不叫“大伯”“姐姐”,只是喂喂你你的胡乱叫一通。 如今居然踢打长辈,还叫叶贵明“绝头户”,更是没有家教。 杨氏见状,却只把他拦在怀里,捂着嘴不让他多话:“这孩子怕是吓着了,净瞎说。” “三婶,你让三郎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赔她媳妇,我家幺妹裹脚跟他有啥关系?”叶杏娇一把从杨氏怀里把三郎拉了过来逼问。 “哼!”叶三郎脖子一梗,朝叶杏娇吐了口口水。 “咋?你不敢说?敢做不敢当么,孬货!”叶杏娇故意激他。 八岁大的孩子,其实也并不懂那么多,被她这一激不管不顾的说了:“奶说了,给幺妹裹脚,搁家养两年,回头送去县里给人做小,换了银子给我娶城里媳妇……你们是坏人,你不让她裹脚,她咋给有钱人做小?你们赔我媳妇!” 叶三郎岁数虽小,口齿却清晰,这话只怕是大人在他耳边说了无数遍。 好嘛!牛氏这是卖她不成,把主意又打到叶幺妹身上了,说来着牛氏不把他们一家子作践到泥里就不算完。 “你放开我,放开我……”叶三郎被叶杏娇拉着,正使劲挣扎,因着力气小挣脱不开,也上来一股脾气,冲着牛氏喊道:“奶,你锁上叶幺妹,锁上她!不让她跑!” 一听这话,叶杏娇猛地想到院子里的铁链,现在回头看去那铁链崭新的很,怕是新打的,难道那是他们特地为幺妹准备的,叶杏娇觉得心里一惊说:“你们要把幺妹锁上?” “咋,你怕了?”叶三郎看着她,一脸得意的说:“奶说了,就把叶幺妹锁在院子里头,让她日日在家里干活,你们来了也不放,锁上两三年就老实了,再不敢炸毛了。” 果不其然,那铁链真是给叶幺妹的预备的,这帮人竟打算把她锁在家里,要知道叶幺妹才十岁啊,这哪是亲爷奶干的事? 而且锁着叶幺妹,说白了也是为了更好的拿捏叶贵明一家,让他们看牛氏的脸色过活,把日子再过回到从前。 简直不是个人! “爹,咱们走,以后再不来往!”叶杏娇气得直打哆嗦:“你们日后若敢再上我家门,莫怪我打了出去。” 叶贵明听了这些话,却始终一言不发,就那么楞了好一会子,忽然‘砰’地跪在地上,朝着牛氏和叶老根磕了三个响头,含着泪说:“爹、娘,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吧,再莫来找我。” “咋,你个丧天良的,你要跟我们断道?”牛氏腾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你个丧天良的,老子娘都不管了?莫以为分了家老娘就治不了你了。老娘养你这么大,你敢断道,我就去衙门告你不孝,让你蹲大牢。”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看把娘气的。”三婶杨氏这会子也撕开脸皮说:“咋,大哥,你们要把幺妹说给她娘家侄子,那精穷的人家,你都乐意。我们想给幺妹说一个好的,你这就不乐意了?大哥,这可是你亲爹娘,亲兄弟哦!做人可得讲良心哦。” 唔!说到这算是明白了,原来叶杏娇她姥古氏来给叶幺妹说亲不成,回去的时候与人闲话了几句,这不知怎地就传到了老叶家耳朵里。 在他们看来,叶杏娇一家子都是用来换钱的,这如今不敢动叶杏娇了,可不就只剩叶幺妹了。 所以这才特特决定先下手为强,回头若真让钱氏她们自己做主,他们便是一个大子都得不着。 万万没想到,古氏来着一遭,净惹出这些罗乱。 叶贵明的嘴皮子那是万不如杨氏的,这会子也说不出什么,只跪在地下一个劲磕头:“爹,娘,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们这一家子吧……” “做梦,想都别想!老娘养你这么大,你都不想着回报我,不孝子啊,我,我打死你……”牛氏万万不肯让叶贵明跟她脱离关系。 “娘,你咋才肯放过我们……”叶贵明磕头磕得都破了。 只牛氏却一点不心疼,说:“想断道也行!把银子还回来,老娘养你到这么大,少说得五十两!还有分给你家业和银子,那也得有三十两。这就是八十两!你要出得起这八十两,我就同意断道,再没你这个儿子!” “成,八十两就八十两!”看着叶贵明迟疑,叶杏娇替他答应了。 花八十两买个清净——值了! “咋?你肯出八十两,我要现银!这会就要,晚一天都不行!莫给老娘欠条,那不作数!”牛氏从鼻子里哼着说,在她看来,叶杏娇这一家子都是穷鬼,万拿不出这些银子。 “今日给你便是!”叶杏娇如此说。 “你有八十两银子?你拿得出?”牛氏瞪大了眼睛。 哎呦喂,这可了不得,短短这一个月,他们家发了?牛氏忽然想后悔,生怕因小失大,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足足八十两啊,她叶杏娇能拿出几个八十两?只怕是要挖空家底哦…… 算算,牛氏还是觉得不亏,有银子,断道就断道! 叶杏娇却是没搭理她的疑问,只回家拿了银票,因着怕牛氏不认识银票,所以她特特跟何炎换了现银,虽说何炎百般说,这银子他来出,叶杏娇也是不肯。 这牛氏收了银子,那脸上是乐开了花。 “你收了银子,往后就莫再来我家!”叶杏娇说。 “谁稀罕你们这破落户。”牛氏哼了一声,搂着银子不停的数。 哎呦喂,原本只想要个叶幺妹养几年,换点彩礼银子。没想到凭空得了八十两。牛氏觉得,这老叶家带福,这样也能白得银子。 全然没想过,收了这银子,这叶贵明往后就再不在她儿子。 如此,叶杏娇和老叶家算是彻底断了道,以后再不做来往。 “白纸黑字,画押才是!”何炎皱着眉,插了一句。说来他跟着一道来了,先前叶贵明与老叶家起冲突,他是帮了手的,不过到底是个书生,混乱在人堆里也不大显。 可这会他却不肯再让叶杏娇吃亏,老叶家的做派,让他不屑的很——断,就的断的干净。 直说这会子牛氏只怕到手的银钱飞了,那可是整整八十两哟…… 所以这会子让她做啥都中! 如此一来,何炎写好了文书,双方签字画押,又拿到里正处做了见证——叶贵明一家往后再与老叶家无瓜葛…… “之前见你们是杏娇爷奶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往后若在闹,哼……”何炎冷哼了一声。 说着便与叶杏娇一道离开了…… 第43章 儿大不由娘 叶贵明背着惊吓过度的叶幺妹回了家来,钱氏一见老闺女被磋磨成这样,眼泪珠子当时就下来了,心疼的立在原地,不只如何是好。 还是因不放心跟过来的何炎,出去找了赤脚大夫,抓了两把安神的汤药,给叶幺妹灌了下去。 直到叶幺妹沉沉睡了过去,这一家子才算安下心来。 叶杏娇看着她还带着泪痕的小脸心里不是个滋味,原想着让她妹识几个字,做做针线,往后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 可如今看来,在这个世道,女子想要活的好,仅仅这样却是不够了,起码得让她们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叶杏娇穿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她应该做点除了挣钱之外的事,只这事说来远的很,还是先看顾好眼前,回头再做打算。 钱氏也是看着叶幺妹睡踏实了,这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去,这有许多话想与叶杏娇说,只却没法当着叶贵明的面,毕竟他这回跟老叶家断道,那也是下了狠心的,自打回来就一直一言不发,心里头说不出清什么滋味。 于是钱氏拉着叶杏娇出了院子,两人站在廊下小声私语。 “咋?真断道了?往后真不来往了?他们再也不能搅合咱家了?”钱氏一脸焦急的问。 “真的,你就放心吧,都立了契了,往后他们若在上门,娘,你放心打出去就是,县太爷都管不了。”说话间叶杏娇掏出契书让钱氏收好。 钱氏摸着的契书眼眶又红了,熬了这些年,终于熬出头了,往后再不怕了…… 隔了好一会子,钱氏才恋恋不舍的把契书收起来,擦着眼眶说:“好,好,好……我这再也不怕了,往后咱们只管踏实过日子……” 说到这,钱氏又似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说:“哎,只这一下子就去了八十两,这可怎么好哟……咱家现在只有一百多两,这盖了屋,只怕余不下多少,你要开的那个铺子可咋办哟……要不,咱先不起砖瓦房了,就起个土屋,也能住十几二十年。” “娘,那土屋年年都得翻修,甚是麻烦,咱盖一次房,就得盖利索了,咱就盖砖瓦房。”叶杏娇不认同的说:“只这家什上,怕是得先紧一紧,家里当用的先且用着,等往后慢慢再置办……这么估算下来咱们也还能剩下大几十两,估计租个不大的铺面也够了,只这银钱肯定要紧一些。也不打紧,咱慢慢来……” “哎,只能这样了。”钱氏叹了口气。 要说母女俩在廊下闲话这会子,何炎正在院子里,她两的话一字不漏落尽他的耳朵里,先前锦绣坊那酸奶水果捞,他只当是叶杏娇兴起闹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挣了些银子。 如今的女子惯常就是想找个好夫家,她却想要开铺子,看上去还颇有成算,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深…… 何炎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钱氏看着他今天帮着忙活了前后,心里过意不去,忙催着叶杏娇送他出去,只说她这姑爷真真是没的挑…… “你要去县里开铺子?”何炎挑着眼,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嗯,是有这个打算。”叶杏娇点头。 “银钱凑手吗?若不凑手,我这有一些。” “是有些紧,但勉强也够了。”叶杏娇从没想过,在银钱和他有瓜葛,毕竟两人只做一回假夫妻,回头一拍两散,涉及到银钱,就不大好说了。 “如此,我在县上认识几个不错的中人,回头让他们帮你打听打听哪有合适的铺面。”何炎如此说着,心里却是有另一番打算…… 若能有熟人帮着相看铺面,那到是顶好的,这事叶杏娇到没推辞,只点头应了:“这找铺面的事倒也不急,我家这几日得起新屋,且先把屋子收拾利索了。不过若有合适的铺面,也能先定下来。” 沐休只得一日,再见得十日之后。 何炎头一回觉得沐休的时间太短了…… 只说他回了家里,心里正想着,若是叶杏娇去了县上开铺子,那两人同在县上,能见着的时间可就多了。所以这铺子还的赶紧支棱起来。 “哎,儿子大了,不由娘咯……这沐休也不晓得家来……”李寡妇听见开门的响动,从屋里头走了出来,看着何炎一脸喜色,哪里猜不到他是刚从叶杏娇家回来。 她也想学着别人的娘,狠狠训斥他一顿,可一想到‘那头’,她不敢,只是哀怨的连声叹气。 何炎听得这话,皱了皱眉,他这个娘对他到惯是好,只这脾气却不大妥当,不过他做儿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淡淡道了句:“今日有事耽搁了。” 李寡妇听了这话,心里头更酸,只觉明明是去看小媳妇了,却偏偏要来诓她,真真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咋就这么命苦,辛辛苦苦养了这些年的儿子,说话就变成别人的了。她活着还有什么劲哦…… 只虽她这么想着,嘴上缺不敢多说,只含着委屈说:“下次早点家来,娘也怪想你的。” 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给何炎下了一碗面,里头窝了个鸡蛋,还特特剁了肉沫,帮他炸了一碗肉酱。 说来这大晚上一个夜宵,却做得这样精细,却是整个宜河村头一份的。 何炎想让她莫这么麻烦,可一看她娘那一脸期待的模样,又把话憋了回去,只接过了碗吃面。 李寡妇看着他,一口一口将她做得面吃光,心里头这才好受一点。 可一想到她这么精心养大的儿子,眼瞅就得去叶家,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这会子她只怪叶杏娇使了手段勾引了她儿子去。 且等赶明的,这事可不算完呢。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好的一个儿子让叶杏娇毁了去。要知道她也是从‘那头’熬过来的,什么肮脏手段没见过? 平日她只惯是不愿做这起子让人瞧不起的勾当,可如今为了儿子也顾不得了…… 叶杏娇这会子正想着赶紧把日子理顺了,把盖新屋的事提上日程,哪里想得到她未来的婆婆正在盘算她…… 第44章 砌围墙 隔了有几日,在老叶家遭了磋磨的叶幺妹也缓过劲来,小脸不在似先前那般蜡黄。 这见叶幺妹好转过来,一家子总算放下心来,开始盘算起新屋的事。 “爹,咱这屋子,我打算先砌围墙。”叶杏娇考虑了一番说。 这按照惯例,这盖子都是先盖房子后砌围墙,哪有先砌围墙这一说? 叶贵明一脸的差异:“为啥?” “咱家这屋子宅基地划的本来就大,这会子正跟我奶他们闹完,村上也不知道咱们起屋子,索性就先不说了,等回头上梁再找大家来吃酒就是。”叶杏娇说着,她想说的是,他们家不光是起屋子,她还想另造三间土房,回头专门酿造啤酒。 这里头得特地找泥瓦匠砌上特制的蒸锅、笼屉。如此一来村子里没见过,只怕是诧异的很,再者她也怕往后知道的人多了,回头有人盯上她的啤酒,再来村里套话。 人多嘴杂的,难免瞒不住秘密。 叶贵明哪里想的到这么多,只听他这样一说,便也就同意了。 如今他觉得闺女事事有主意,比他聪明的多,他愿意听闺女的。 如此这么一合计,叶贵明便搭了叶老渣子的车去了镇上,这砌围墙不像造房子,这围墙的地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往下挖个半米深,把地基夯实了就中。 而且村里哪怕是住砖房的人家,这围墙也都用黄土夯的,为的就是省砖,毕竟砖的价贵。 可依照叶杏娇的打算,她家这围墙却是得建得结实。 所以叶贵明盘算了一遍,这围墙他打算用石头垒,石头虽不像黄土直接能挖得,但也比砖头省上许多。 叶贵明去采石场定了石头,又去镇上找了一队短工,说来这短工的头头和他识得,以前一处做过活,手脚麻利的很,大家定下银钱,这事就算定下了。 其实请短工,叶贵明也是有盘算的,说来盖房子得找泥瓦工,可这泥瓦工是技术活工钱可比短工贵上许多。 这几日只打地基,有短工便足够了,还能省下不少银钱。 第二日,刚吃过早晚,那短工头头便带了一对短工来做活。这会子恰逢采石场也送了石料过来。 足足拉了有五大车! 这石料重,拉车的伙计们都卯足了劲,一声声的搬运号子响彻整个宜河村:“嘿佐佐嘿佐佐,用劲搬噢!使力拗噢!喝二两烧酒,好睡觉哦。嘿呀个佐,嘿佐嘿佐,千斤重的石头,使劲搬有。辛勤的汗水,汇成了幸福的泉哟……” 只说这如今正是农忙,村里人下地下的早,要不然这震天响的号子声,只怕半个村都得来看哟。 “这好,这好,这唱的好!”钱氏看着石料石料一车一车往家里拉,再有那卯了劲的号子声,直觉心里美的很。 这日子就得这么过才中! 短工们看着拉石料的伙计这般激情,也来了劲头,手脚麻利的卸了车。 待到中午时,地基便挖了快一半了。 叶贵明不是个偷闲的人,哪怕是花钱雇的短工,自己也没有在旁边享福的道理。也一并跟着短工们一起干活。 这午饭自然是叶杏娇和钱氏张罗的。 说来着短工们做活,主家素来管两顿饭,早上一顿稀,中午一顿干。 只这短工与叶贵明相熟,早上特特让短工们在家吃过才来做活,中午这顿是万万不敢屈着了。 叶杏娇舍得下本钱,足抓了五只鸡。 她先将鸡摘毛洗净,放在大木盆中,倒入葱、姜、蒜、盐料酒、生抽,腌制两刻钟。 直到这鸡入了味,才又切点香菇、葱蒜还有腌制剩下的余料塞进了鸡肚子里。 又拿出从河边采的荷叶,将鸡细细包裹。 外头另裹了一层黄土。 “杏娇,这好好的鸡,裹土干啥,这不糟践东西么?”钱氏不解的问。 “我做的这是叫花鸡啊,就得外头裹了土,扔进灶里头烧,等这土烧干烧透了,这鸡也就熟了!”叶杏娇笑着解释、 这叫花鸡搁在现在,那是人人都知道——打开泥壳,满屋飘香,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可是有名的苏州三鸡之一。 可这村里人吃一次鸡,那都是难得的大事,哪个敢舍得用黄土裹了鸡,只怕那是要被骂死去。 这灶坑里头烧着鸡,叶杏娇就着火,又烙了一锅三合面饼子。 说来这做短工的十来人,分这五只鸡,一人足能吃上半只。 短工们看见这么好的伙食,瞬间全都围拢上来,一个劲抓着鸡往嘴里塞。场子上只留下咀嚼的声音,没半个人说话,生怕少吃了一块去。 “哎呦,贵明啊,这是我做工吃的最好的伙食,美哟!你家这叫一个阔气。”短工头头比短工们斯文些,边吃边叶贵明闲聊。 叶贵明挠着头,只嘿嘿直笑,不好意思说话,心里却那叫一个得意,这些短工头头曾经是他的工友,闺女这大的手笔,让他倍有面子。 看来这往后还得多听闺女的。 叶杏娇顿顿好饭的招待着,短工们怕白吃了主家的饭,这做起活来也更加卖力。 没几日这围墙便有了模样。 村民们平时早早下地,日落才归,等他们发现时,那围墙已经起了一米有余。 村里顿时热闹了。 “哎呦喂,这谁家造屋子了?这样大的地盘,得有五亩吧?” “可不呗,瞧瞧,还是石头垒的围墙,这手笔大哟。” “莫不是有外来的大户,咱宜河村要出人才了啊。” 村民们光是这样聊聊还不解恨,有好事的特地跑去找里正打听,只叶海正应承了叶杏娇一家,新屋造成之前,先不跟村里人说。 所有来的都被叶海正摆手打发走了。 如此一来,这村民更好奇起村主人,人人都道这村里怕是要出大人物了。 唯有叶老渣子曾经带着贵人去了叶杏娇家里,又拉着叶贵明去了采石场。心下忍不住捉摸,这大户莫非就是叶家。 乖乖!这可了不得哟! 只这话叶老渣子却不敢乱说,毕竟他可是从叶杏娇手里得了实惠的好处…… 第45章 居然是小龙虾 足有五日,这叶杏娇家的围墙终于砌好了。 钱氏摸着石头垒的围墙,笑得合不拢嘴:“当家的,你快看,这阔气的围墙是咱家的哩!咱家这是满村头一份哦,我这是享了闺女的福……当家的,你快摸摸这墙,光溜的很。” 叶贵明心里头也高兴,只却不能想个娘们似的那般没见识,只咳了一声:“莫这么没见识,等回头屋子建好了,比这还要好,有的你看。”只他说这话时,嘴角却是一直喊着笑。 短工们见主家高兴,心里头也乐呵,只等晚上吃了散伙饭,结了工钱,这活便算完了。 散伙饭,自然得吃顿好的,鱼肉肯定是少不了的。叶杏娇盘算着晚上烧一道大鱼,于是早早的便出去了。 肉素来都是在屠户那割的,鱼却不同,虽然村里靠着河,可打渔的并不多,一来,村里人想吃鱼,支棱家里的小子下河摸两条便得了,惯是没人花银钱买鱼吃。二来,村上不做席,也用不上许多鱼,村里的渔户平时打了鱼,也都是提到镇子上的酒楼卖了。 所以这想买鱼,还得赶早去渔户家。 这叶杏娇到了渔户家时,正赶上渔公背了背篓打算去镇上。 渔公一听说,叶杏娇想买鱼,二话不说放下背篓:“来,闺女,你自己个挑两条大的,今天的鲤鱼最好。” 叶杏娇也不推辞,挑了两条个最大的,又摸出铜板递给渔公,心下却是盘算,今天这鱼足够大,烧整鱼最是合适,不光分量足摆盘也好看。 如此一来,这鱼便是买好了。 正当叶杏娇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屋里头还发了一杯背篓,里头似乎装了些活物,正挣扎着从背篓里往外爬。 “这是啥?”叶杏娇好奇的问。 “啊,今早摸的一筐麻钳子,没甚吃头。”渔公撇了一眼那筐,混不在意的说。 叶杏娇垫着脚儿往里头看一眼,说来这麻钳子就是小龙虾啊! 小龙虾啊,那在现代可是数一数二的美食,若不是饲养得当,这国内的小龙虾只怕都被吃绝种了。 而且那最著名的口味就是麻辣小龙虾,但是其他蒜蓉的、十三香的、咖喱的那吃的人也是不少。 这若是啤酒配上小龙虾,在并上三五好友,只怕是能吃吃喝喝一晚上。 原本叶杏娇只想着开吃食铺子,却没想好做什么,如今却是有了眉目。 而且如今这个世道,大家伙吃这个河鲜无非是水煮,盐粒子都舍不得多搁,这小龙虾肉少,大家嫌吃起来没滋味又剥的费劲,但凡能吃饱饭的人家,都想不到吃这个。 “叔,你这筐麻钳子能卖给我不?”叶杏娇指着那筐小龙虾激动的问。 “咋?你家还爱吃这玩意?”渔公有些疑惑,说来着些小龙虾原是他顺手摸的,家里日子过得,这筐子东西吃不吃还两说呢,没想到还真有人巴巴的要。于是想也没想说到:“成,你都拿走吧,给我五个铜板就行。” 这一筐子小龙虾,足有六七斤,却只需五六个铜板,真真是便宜的紧。 叶杏娇趁着付钱的空档,又细细拉着渔公打听:“叔,这麻钳子难捉不?咱村上多不?” “好捉的很,一个半大小子,一上午能摸上一筐!”渔公仍旧不在,只是好奇:“咋,你家这爱吃这玩意?这玩意有啥吃头?费半天劲吃不上一口肉……不过你若问我多不多,这事倒是奇怪的紧,其实咱村上前两年也不咋多,可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河岸上池塘里头多了不老少,都咬死不少鱼苗咧……” 说来这小龙虾最是好养活,扔那就能活,某国正是因为小龙虾繁殖能力强,这玩意都泛滥了。 不过这对叶杏娇来说,却是件好事,如此一来,货源总算是稳定了。 这不为了做出更美味的小龙虾,叶杏娇特地从渔公那买了点虾米。 这虾米是用来做海鲜酱的,说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小龙虾想要做得鲜,少不得要海鲜酱提味。 若不是想着将海鲜酱当成做小龙虾的独门秘方,叶杏娇也想过用海鲜酱赚上一笔。 只说,这叶杏娇一回了家便拎着背篓钻进了厨下,其余的菜全都扔给了钱氏:“娘,我今个要做一道吃食,余下的菜你来弄吧。” “你这是要弄啥子东西哟,这一惊一乍的。”钱氏笑着说。 只说这钱氏进了厨房,看见背篓里的小龙虾,唬了一跳:“哎呀妈!你弄这老些麻钳子作甚,这东西有啥吃头哦,看着怪吓人的。” “你咋非弄这玩意,这玩意可咋洗啊,咬手啊……”钱氏看着她只顾低头忙活,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么一说,叶杏娇才停了手里的动作,咂摸了一会,她原想着这活计自己一并干了,这若有钱氏帮手,她这会边能腾出手来倒腾海鲜酱。 于是一只手捏着小龙虾的后背,将虾翻转过来,另一只手拿着刷子把它的腹部刷了个干净。 钱氏见状有样学样抓起一只虾,只见那虾张牙舞爪的挥动着钳子,却是怎么都夹不到手上,一时觉得新鲜的劲,忙不迭的一个接一个洗刷起来。 这头有钱氏帮着洗刷,叶杏娇忙就低头做起海鲜酱。 她先是将虾米洗净,因为虾米里头藏着许多细沙,故而她换了好几遍水。 接着又将虾米下锅蒸,盘子里余了一下汤汁,只留做高汤用。 虾米蒸熟之后,在下油锅小火慢炸了,直到炸的金黄才起锅放在一旁,顺手也切了些姜末、蒜末一并炸了备用。 做好这些她才开始调起汤汁,先是将高汤下锅,又放了花椒、大料、料酒,为了颜色好又放了点糖。 待到高汤咕嘟的起了泡,溢出香气,才将炸好的虾米、姜蒜一并熬制。 因着宜河村这边的人喜食辣子,叶杏娇还特特放了两把辣椒末。 起锅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海鲜的香气,钱氏用筷子挑了一点尝味,这一尝就舍不得放下筷子。 “乖乖!就光这东西,就能吃下两大碗饭,用它做吃食怕是得香死哦……”钱氏舔着嘴唇说。 如此这海鲜酱就算得了,只等着叶杏娇将小龙虾下锅…… 第46章 初尝小龙虾 叶杏娇这头做完了海鲜酱,钱氏那头也将六七斤小龙虾洗净了。 说来渔公摸的这个小龙虾,个头十足,这会子又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想来这肉质鲜嫩的很,如此一来,就莫说别人,就连叶杏娇自个都吞了吞口水。 叶杏娇先是烧了一锅热油,接着放进了花椒大料,等油烧得滚热这才将小龙虾下锅爆炒,待壳子全都变得通红,她才铲了足足一大勺的海鲜酱下锅。 这海鲜酱一下锅香味一下就调了起来,整个厨房都鲜的不行。 今个叶杏娇做得小龙虾是经典的麻辣口味,于是她连抓了两把辣子,这宜河村的人喜辣,这辣味混了香味,钱氏恨不得现在就挑一只尝尝。 可叶杏娇却是不满足,为了让小龙虾更入味,加了高汤烹了一刻钟才起锅。 那红彤彤的小龙虾并着鲜红的辣子一起锅,就让忍不住下筷子。 只钱氏到底年岁大了,又不似孩子,哪里能菜没上桌就偷吃。 叶杏娇却是不依,挑了个大个的递给她娘:“娘,你来尝尝,这味中不中。” 钱氏接过小龙虾,想着也尝尝这新鲜这新鲜吃食,可端详了好一会子,才难为情的说:“这玩意咋吃啊?” 唔,叶杏娇倒是忘了这一茬,这大家伙都不爱吃河鲜,自是嫌这玩意麻烦,会吃的更没几个。 于是她也从锅里捞起一只,先是将头去了,又把虾尾的壳给剥了,沾了汤汁塞进钱氏的嘴里。 一入口,麻麻辣辣,那肉还鲜的紧,嚼头也够,她是万万没想到麻钳子能做的这样好吃。 只吃了这一只,钱氏忍不住将手里那只也学着叶杏娇的样也剥了,吃完连连说:“哎呦,这自己剥的,比你喂我的好吃,更有滋味哩。这玩意怕是皇帝老儿都得爱吃。” 钱氏最不是个挑嘴的,她都忍不住连吃了两只,看来这麻辣小龙虾做得甚是成功。 临到晚饭的时候,虽说已经在院子里摆了饭,鱼肉也尽有,可短工们仍旧各个伸着脖子往厨房打量了。 怪只怪麻辣小龙虾的味实在太香了,害的鱼肉都勾不起人的兴致了。 叶杏娇把小龙虾端上桌时,短工们各个往里瞅,脸上却是不解。 “咋?这香味是麻钳子的?” “不可能吧,麻钳子能做得这样香?我吃过那玩意,一点滋味都没有。” 短工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虽都吸着鼻子使劲闻,却没人第一个下筷子。 见这模样,叶杏娇先从盆里拿出一只虾,当着大伙的面剥了,沾了汤汁放进嘴里。 这才有短工小心翼翼夹起一只,用手剥了,这一吃便停不下嘴。 “咋样?味道咋样?”其他短工问道。 只那尝过鲜的短工,却不声,只连忙去抓第二只,生怕别人抢了去。 如此,其他短工们也一拥而上,各个将筷子伸向小龙虾。 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热闹。末了,这些人还是没吃尽兴,只将剩下的汤汁都拌在饭里,那么干吃了两大碗。 那些没抢到汤汁的,竟是一脸遗憾的啄着手指。 “香,实在是太香了。” “就是,赶明也让我婆家去池塘摸了来做,这香的东西,顿顿吃都吃不够哩。” 看着短工们一脸的满足,叶杏娇心里也高兴,如此看来这麻辣小龙虾,也是有市场的。 吃过晚饭,叶贵明给大伙结了工钱,甚至有打趣说,赶明他家做活不要工钱,只要小龙虾管够就中。 “闺女,今个人多,那麻钳子赶明你再做一顿,咱自家吃。”待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钱氏笑呵呵的对叶杏娇说。 虽说她不贪嘴,可这麻辣小龙虾实在太香了,实在叫人吃不够。 “娘,你说这麻辣小龙虾咋样?”叶杏娇也笑着问道。 “哎哟喂,那还用问,你看那些人吃的,都停不下嘴哟。”钱氏一脸得意,有这么好手艺的,可是她的闺女。 “娘,我想做这小龙虾的生意。”叶杏娇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中,中,这好吃的东西,肯定能卖钱。”钱氏和叶贵明一道应了。 说来着三七和酸奶水果捞挣的钱,他们总觉得挣的稀里糊涂的,说是好,也没见好到天上去。 可这小龙虾的滋味,却是顶顶好的,这是脚踏实地的生意。 “爹,那你回头还得找了那短工头头来,咱在咱们家后山,挖一个池塘专门养这小龙虾!”叶杏娇又道。 “咋,这村里那老些,还不够你卖?你还要开池塘?哎呦喂,你到底是要弄多少哦……”钱氏皱了皱眉,不就卖个小龙虾么,咋还挖上池塘了? “爹,娘,这小龙虾,我能得别人也能得。若赶明咱们真卖起来了,人家看咱们挣了钱,也来捉了卖,咱村上的小龙虾够卖几日?”叶杏娇向二人解释:“再说了,就算他们做的不如咱,可回头若是人家卖得比咱便宜,那也能抢了生意去,难道别人便宜,咱们也跟着降价?那这生意还有什么做的。” 话虽如此,可钱氏和叶贵明还是一知半解。 这叶杏娇又与他们解释了:“这咱们开了塘,回头就找村里的半大小子帮咱们捉,不光咱们村的附近几个村的,咱们也收。咱这附近小龙虾虽不少,可也算不得泛滥,等回头收的差不多了,这小龙虾的货源便只咱们独有了。” 叶杏娇说到这又顿了顿,才说:“如此,其他人想做小龙虾的生意,没有足够货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的打算,其实更深更远,只这会子却与他们解释不清,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做得这小龙虾得是头一份的…… 钱氏和叶贵明虽没听太明白,但总觉得闺女说的不错,故而叶贵明连忙应下了:“那我明个再找找那短工头头,让他帮咱把池塘也挖了。” “嗯,尽快些吧,这小龙虾正吃的时候。”叶杏娇点头说到。 只她却没说,如今这短工们吃了麻辣小龙虾,要是回家一宣扬,大伙有样学样失了先机,可就不美了…… 第47章 收小龙虾 叶贵明与短工头头说了,自己后山要挖池塘,那头头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因为叶家后山临河不远的地方都是林地,这挖塘是气力活。他这一队短工原只有十来个人,若想开个一亩的池塘怕是得干上好几日。 可叶家招待的好,短工们也乐意给他家做活,晓得他家正赶日子起新屋,连忙又临时招了十来人一并做这活。 叶杏娇来后山看时,这池塘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只待沿着河道,打通一条水渠蓄了水,在将水渠堵上便成了。 “杏娇啊,这挖塘的土,夯实了,只怕三间屋子都能盖的,照我说这土你们也莫浪费了,你家地盘大,除了原想盖的砖瓦房,再另起几间房也是好的。”短工头头常年在做这些活,这里头的道道门清,他乐意为这家子打算。 只说这些还不算完,末了还兴致勃勃的出主意:“照我说,你们回头另造土屋也莫另找人,只请几个帮手慢慢盖便是,这上头还能省下一笔。” 短工头头这话算是说到了叶杏娇心里,她原就想着在院子里另起三间土屋,专门酿啤酒。 如今一来,这池塘和啤酒酿造间都得了。 叶杏娇仿佛看见小龙虾和啤酒正在向她招手。 “叔,那你受点累,把这土夯实了,等回头我们得空就把土屋也建了。”叶杏娇笑呵呵的说道。 如此又过了两日,池塘蓄满了水,那短工头头也带着人将挖出来了夯实了垒在新屋的院子里,只等着土晾干了边能起屋子。 叶杏娇这头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着手收小龙虾。 这放消息,也讲究个门道。这不叶杏娇一大早便去了田婶子家。 这田婶子在村上口碑不错,当初她和老叶家闹分家的时候这田婶子还收留过他们母女仨,虽说后来她那老闺女不大懂事,害得叶幺妹被老叶家掳了去,可都是明事理的人,谁也不能把这错怪在一个几岁的丫头身上。 说来这两家交情始终还不错。 “田婶,我这有个事想找你商量。”叶杏娇拉着她的手说。 “这怪客气的,乡里乡亲的有啥话说就是,婶子能帮的指定帮。”田婶子在村里口碑好,那正是因为热心肠,但凡求到她门上,多少她都能伸一把手。 “是这么回事,我家打算在村里收点麻钳子,谁家小子若是乐意挣点零花钱,我们一斤愿给二个铜板。”叶杏娇说明来意。 莫看两个铜板少,可她从渔公那买了六七斤的麻钳子却只付了五个铜板,这两个铜板一斤却是翻了一倍的价钱。 “咋?杏娇啊,你这是咋了?收那玩意干啥?还给两个铜板一斤?哎呦喂,你可莫犯糊涂哦,那玩意你要是想要,我家三小子呢,我支使他们给你摸点。”田婶子一脸的的担忧。 在村里人看来麻钳子麻烦的很,不光没吃头,还咬手,平时看都不稀罕多看两眼。 “田婶,这你莫管了,你只管帮我在村里宣扬宣扬,我家收麻钳子两文钱一斤。”叶杏娇笑着说。 只这样,田婶子也不好再劝,不消一下午的功夫,宜河村便传遍了叶杏娇家里头要收麻钳子,肯出两个大钱呢。 村民们顿时都觉得叶杏娇这一家子怕是疯了,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事,这一时竟没人去捉小龙虾。 直到有个半大的小子,抱着试试的态度捉了约莫三斤交给叶杏娇收了六个铜板,欢天喜地的走了。 这事才算在村里热闹开来。 “咋,她家真收麻钳子?” “可不,有小子足挣了六个铜板呢。” “哎呦喂,捉点麻钳子就能挣钱,还是两个铜板一斤,这活太轻巧了,我也得去,莫去晚了人家不收了。” 如此一来,叶杏娇家里算是热闹了,村民纷纷涌上门来,各个背着背篓装着小龙虾。 叶杏娇指挥着来人排好队,细细检查了每筐小龙虾,把死的尽数剔除了,余下的过称、付钱。 每个人离开的时候,兜里揣着铜板,脸上都乐开了花…… 这人收了钱,事宣扬的自然更大了,经这么一发酵。有别的村的也听说叶杏娇家里收小龙虾,竟有人背着筐连夜从别的村捉了小龙虾买过来卖。 要知道村里人一年四季都在土里刨食,嫌少有银钱过手,这一斤两个铜板的价钱,随便捉上五斤,那便能得十个铜板,要知道打一日短工还不一定有这些赚头。 如今能这么轻省的挣钱,那是个个都挣着抢着哦。 尤其是叶杏娇阔气,碰到外村来的还特特给每人备上两个三合面饼子。 一时间,叶杏娇的名头传遍了整个宜河村。 这不没几日,周边几个村子的小龙虾差不多被叶杏娇收尽了,看着池塘里满满当当的小龙虾,叶杏娇也是乐得心里直开花。 等赶明在县上把铺子开起来,她要推出的第一道美食就是——麻辣小龙虾! 只说这小龙虾的事,忙活的差不多了,这家里盖房子的事,也得抓点紧。 这不,赶了个大早,这叶贵明便带着叶杏娇一并去砖窑买砖,顺便再寻摸一个泥瓦匠。 离宜河村三五里地的地方便有一处砖窑,因着不太远父女二人便一路走了过去…… 这四月份的天气最是得意,不冷也不热,小风吹着最是舒爽,这父女两走得也不急。 忽然间,迎面过来一辆驴车,车上挂了个帘子看不清里头。 只路过的时候,忽然帘子被挑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绸缎衣裳的姑娘探出头来,特特打量了一眼叶杏娇,末了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姑,那个就是叶家丫头?表哥就是要去她家当上门女婿?看着就一副穷酸相,也不咋地啊。”那女子转头对车里的另一个人说。 这会子才瞧见,那车里坐着的居然是李寡妇,这是她特特从外地接来的外甥女,只见她拉着那女子的手说:“哎,你表哥主意正,姑也没办法,她哪里比的上你啊。” “哼……”女子又重重哼了一声,眼神确实不明所以。 叶杏娇这会子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人家心里的一根刺。 第48章 买砖 叶杏娇全然不知已经有人将目光盯在她的身上,只跟这叶贵明一到去了砖窑。 远远就能看砖窑上方那巨大的烟筒。 农忙的日子,盖房子的不说,买砖的自然也少,这砖厂上到是冷清的很,只有几个看砖窑的工人,和几个拉活的泥瓦工。 说来这泥瓦工不像短工日常都在镇子的集上靠活,这些做活的老手更乐意在砖窑等的,这碰上来买砖的便一道把活计定下了。 今个在这靠活的泥瓦工中有两个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手,一个四十多上姓罗,人有点驼背,大伙只惯他叫罗锅。 另一个年轻些,因为脸上有麻子,人送外号刘麻子。 只说这刘麻子人年轻些,做人上边更机灵,见到叶贵明另马迎了上来,说:“老大哥,这是要盖房子,我这留刘家班子手艺那是顶顶好,我们盖的房子十年都不用翻修哟,都是祖传的手艺。” 而另外的罗锅却是不同,他打量了一下叶贵明,只细细问到:“大兄弟,你们这是打算造几间屋子?几间住人?几间做厨下和柴房?” “我家人口三,两三间尽够住,这次打算起足五间。”叶贵明回答到。 那罗锅低头咂摸了一会,接着说:“若是人口不多,那一溜盖三间向阳的,拐角再盖两间,这样兜风,冬日里头暖和。屋檐前后多盖出一米支上棚子,这样沿着墙垒上柴也不怕下雨。” 村里头的屋子,那多是一溜连着五间,这罗锅说的不多,却是帮主家想到了。一时间叶杏娇心里有了计较,只觉这罗锅比刘麻子稳重一些。 只这两下再一打听,罗锅要的工钱却比刘麻子多了一成。 如此一来,叶贵明便有些退缩,想着同样是老手艺人,哪怕罗锅做活更精细些,却也未必值得多花银子。 这心里头一时拿不定主意。 “二位来买砖的,来来,里头瞧瞧。我这都是新烧的红砖,结实的很。”砖窑的老板这会得了活计报信,从砖场上的歇脚的棚子里迎了出来。 这造屋的泥瓦班子一时定不下来,父女二人索性先就把砖头定了,再细细琢磨。 只说这刘麻子和罗锅两人,也是常年在砖窑靠活的,说来与这老板熟识的很,这二人便跟着一道去看砖。 那红砖整整齐齐码在空场上,叶贵明随手挑了一快,分量足的很,确是上好的红砖。 只说这老板给的价钱也实惠,双方到是一拍即合,只最后却是犯了难,对叶贵明说:“大兄弟,你家要起五间屋子?只我这现成的砖,只够造四间屋。” 这砖窑的老板见他面有难色,接着又说:“我这砖多半是供村里人盖屋,你也知道,咱们村里人大部分都是农闲才起新房。这会子盖屋的少。如今我这砖都在窑里烧着,等烧完晾干怎么都得三月……大兄弟,你看这样成不,这四间屋的砖你先用,等回头新砖出来,你在盖其余的屋子咋样。” “这……”叶贵明有点犯难。 这盖屋子,谁不想一把盖利索了! “老大哥,这样,我先帮你起四间屋子,等回头砖到了,我再帮你盖最后一间,工钱再给你少算一成咋样?”刘麻子见状,在一旁帮腔,生怕叶贵明听说这砖不够,回头再走了。要说这砖窑的生意跟他们手艺的生意到是息息相关的很。 而罗锅却在一旁眯缝着眼,也不做声。 叶杏娇见状,顿时就明白他心里头怕是另有成算,于是问到:“大爷,如今砖不够,你有什么法子吗?” “法子到是有,就看你们信不信得过我!”罗锅眯了眯眼睛说:“这盖房子,都是卧砖,可其实立砖也能盖,若是立砖卧砖交叉着来,这些砖头起五间屋子倒也够了。不过也有人说了立砖的屋子保暖性不强,不结实……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房子都是一样顶好的,就看你们信不信罢了……” 立砖造房这事,叶杏娇也听说,听说甚是考验手艺,若是手艺不到家,这房子用不上几年就得塌,若说造的好,那却是同样几十年不到,甚至比卧砖更透气。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叶杏娇愿意相信罗锅有这手艺。 于是父女两商量了一通,哪怕是多花费了些银钱,到底是选了罗锅给他们家造屋子。 直说这第二日,罗锅便带了自己的泥瓦班子,来给叶杏娇家盖瓦房。 说来这盖瓦房的第一步就是码地基。 房子的地基是按“路深”挖出地沟,地沟挖好后的用水盆,水碗超平,然后再填土夯实。说来比围墙的地基复杂的多。 这事叶杏娇也帮不上忙,便独留了叶贵明跟着忙活。 她自己去后山的池塘照看小龙虾。 说来这小龙虾最易养殖,一年四季都能繁殖,尤其这会子春季最是繁殖的好时机,而且小龙虾产卵的成活率极高。 只要饲养得当,这一池塘的小龙虾能够源源不绝的繁殖。 等过些日子,这房子盖起来,家里的事都理顺了,她便可以去县城把铺子支棱起来。 接下来几日叶贵明忙着盖房子,叶杏娇忙着照看小龙虾,这一家子到是两相得宜。 只是最近这些时日,村里的小龙虾都被叶杏娇收得差不多了,村民们到是还想抓,却抓不了几只,每日来叶杏娇家里卖虾的,从往日的熙熙攘攘变得偶见一两人。 不过倒也安逸的很。 可这厢叶杏娇家里头各人又各人的活,那一头却有人见不得他们好。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叶家那起子人。 “咋?老大家真花二个铜板收麻钳子?”牛氏不大出屋,日常屋外的事都是杨氏说与她听。 “那可不,呜呜泱泱收了一池塘,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杨氏撇着嘴说。 “我就知道,老大最鬼最没良心,他是藏了钱哦!”牛氏一拍大腿,狠狠的说:“我说他咋要跟咱家断道,原来是藏了大钱哦,居然只给咱家八十两,没心肝哦,我咋生了这么个东西……” 牛氏又哭又唱,在她看来叶贵明一家的钱全是她的,只要一个大子没交到她手上,那就是他们该死。 她不能让他们过的那么如意…… 第49章 老叶家的合计 牛氏坐在床头骂完不解恨,直把二房三房都喊了来,恨不得立刻就打杀去他们家里,逼他们把银子交出来。 “你可消停会吧,都签了买断文书,闹上门去没得让人看笑话。”叶老根瞪了她一眼,说来这叶老根到底比牛氏强些,晓得签了买断文书,收了那八十两银子,自此以后儿子就不是儿子了,闹上们去没得白白让人看笑话,还占不着便宜。 “咋?那就任由他们收那麻钳子糟蹋钱?”牛氏不甘心的说道,再她看来叶杏娇收的小龙虾,那就是破烂一文钱都不值。 饶是如此牛氏还不满意,接着又骂起村里人:“村里那帮人也都是婊子生的,全都是烂心肠,为了挣银子良心都不顾,只把那破烂卖给我大儿哦,都是天打雷劈的烂货。” 这话说来就好笑了,麻钳子这事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到了她这就连卖麻钳子的村民都不是个东西了,说白了只因这钱没落到牛氏的荷包里。 “老大糊涂哟。”叶老根也跟着牛氏一并叹了口气。 其实这家里牛氏虽然蹦跶的厉害,其实也全是叶老根纵出来的,归根到底都是一对只认银子的老货。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牛氏咬着牙说。 “不算还能咋,买断文书都签了,回头闹上衙门,吃板子可咋办?”叶老根说这话时,心里头也不甘心,甚至就有点怨恨牛氏,怎么连叶贵明家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急急忙忙签了买断文书。这会子他还不知道叶贵明家里正在盖瓦房,这若是知道只怕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哟。 “爹,娘!这村里人都拿麻钳子诓他们,咋?他们收了旁人的,不收咱们的?咱们也多多的抓,让他们付银子就是了。”杨氏赶紧插了一句。 杨氏最是有小心思,看着叶贵明家里头没准还握着大把的钱,她这心里头也抓心挠肝似的难受,可她比牛氏他们通透,她晓得那买断文书一签,若是白白闹上门,那定是要让人打出去的,尤其叶杏娇是个烈性子,哪里会让她们得了好。 可这捉麻钳子去卖就不一样了,虽说断道不来往了,可该给脸面总该给,这若是叶杏娇不收,只怕村里人就得说她小肚鸡肠该有的体面都没了。 “对对对,哎呦喂,还是老三媳妇聪明!”牛氏被这一点拨,顿时咧开嘴笑了,拍着大腿说:“咱就捉了麻钳子卖给她,她收别人给二个铜板,给咱们最少三个!咋?就算断道了,爹娘不是爹娘,那还有兄弟,还有侄子呢,他敢都不认了?” 叶老根听见这么一说,也不做声,算是默认,这种事上他惯是不插嘴,只把坏人让别人做,若出了事自己缩在后面,三推二六五。 “老二,回头带着你儿子一道去河里摸麻钳子,多多的捉。”牛氏手舞足蹈的指挥着这二儿子。 余氏一听这话,心里头有点不喜,在她看来既然已经断道了,哪有再巴巴上门道理。这不是没得讨人嫌么,她不认同牛氏的做派,只到底是她婆婆,面上也不敢显,只赔了小心说:“娘,我家的日日都得下地干活,如今咱家三十多亩地离不得人……你看……” “呸,滚,要你们家做点活就推三阻四……”牛氏瞪了她一眼,可到底没深说,毕竟余氏说的也是实话,如今一家的地都是二房在种,确实腾不出手。 只这二房去不了,也不能白扔了银钱不要,于是她换上笑脸,看着老三叶贵礼,说:“老三啊,要不,你去捉点麻钳子?咱也卖了换了点钱?” 叶贵礼最是个懒汉,听牛氏这样说,只低着头不做声。 牛氏最是看中叶贵礼,见他不愿接话,也不恼只咂摸了一会,加了把劲儿说:“卖麻钳子的钱,娘都不要,你外头事多,都给你留作应酬。” 这话余氏听得心里极为不舒服,这些年莫说大房,就连二房这一家子平日里做个短工,银钱也是尽数上交了,兜里从未有过一个铜板,这可三房却能得钱。 同样都是儿子,却不是同样的待遇。 不过这话余氏只赶在心里头想想,万是不敢说出口的。 “那就定下了,老三去捉麻钳子!只这卖东西,不是老爷们该干的事!老二媳妇,三房出了力,卖麻钳子的事就交给你了,少拿回来一个大子,老娘剥了你的皮。”牛氏又瞪了一眼余氏。 说来这事上余氏是万万不乐意,她干不来这占便宜的事,只牛氏逼的紧,只能更加小心的说:“娘,我这白日也得跟着下地,还得去打猪草,灶上和浆洗的活计也得做,怕是也不得闲……” “咋?你啥意思,意思老娘给你分派的活计多了?”牛氏从床上跳了下来,作势掐了她一把。 余氏委屈的眼眶通红,可以不敢做声。 “娘,算了,还是我去吧。”杨氏扫了她一眼说。她到不是好心,只这银钱上的事怎么能叫旁人沾手呢,万一被昧下了,可怎么办?这老二家的也是个傻得,明明是有油水的事,却不晓得上前。 “老三的媳妇娶的好!”一只没坑气的叶老根忽然说了一句。 他是做公爹的,这话说出来就有深意了,这明就拿着杨氏和余氏做比,说余氏不行,欠管教。 牛氏听老头子这么一说,顿时火就上来了,抄起扫把往余氏身上一顿抽,只说这余氏躲又不敢躲,只能等牛氏打得累了,才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只这一说,这事便算定下了。 叶贵礼背着背篓哼着小曲出了门,只说人家捉麻钳子只挑那大个大的,劲儿足的。 他却是嫌那活碰乱挑的咬手,只拿着竹棍在河岸边的泥坑里划拉,见着那不动弹死了的,这才慢悠悠扔进筐里。 且说人家都是现捉现卖,老叶家却不同,只把那死虾往那一扔,积攒了两大筐,直到屋子里有股散不去腥臭味,这才打算将这些卖给叶杏娇…… 第50章 杨氏卖虾 杨氏拎着那两筐死虾找叶杏娇时,还特特在篮子上盖了块蓝布,老远看着到是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哎呦,杏娇忙着呢?三婶可听说了,你如今可是干大事的人咯,这三婶赶紧就来帮忙了,这有事还得自家人才成。” 杨氏来时,叶杏娇正在池塘边忙着给小龙虾下饲料,面对杨氏的套近乎,叶杏娇眼皮子都没抬。 她见叶杏娇不做声,也不恼,只接着笑着说:“三婶听说你如今满村的收麻钳子,这都是你三叔帮你捉的。可真真是上了心的。虽说都是自家人,你也不用给二价,按照给村里人的收就中……哎,咱家也不图那几个铜板,就捉摸着伸手帮你一把。” 叶杏娇一听,差点没笑出来,一个断道的亲戚上门,求着她收他们的小龙虾,一个铜板都不肯少收,还特特的说帮她的忙,她还不真不缺这帮忙的。 只这都一个村上住着,若是别家的她都收了,只不收这老叶家人,这村上人只怕说他们太凉薄了些。 毕竟在村里人看来,虽说跟爹娘断道不来往,可毕竟还有叔伯兄弟,一家子的亲戚不是那么说断就能断干净的。 于是只挑开那快蓝布往里头瞧了瞧,只见那两筐都没一个蹦跶的小龙虾,当下就冷了脸,抽回手说:“三婶,这两筐东西,你打哪带来的,带回哪去吧。我这不收!” “这话咋说的,这人家的你都收了,咋就不收我们的!”杨氏见她那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头憋了一口气,直觉这叶杏娇不上道,可想到这卖麻钳子的钱牛氏答应了让他们这房自己收着,于是只好接着打马虎眼,说:“杏娇哦,你这还是怨家里?三婶知道,你们跟你爷奶断道了,可咋?叔伯兄弟也都不要了?咱还是实在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面对这帮吸血的水蛭,叶杏娇不打算惯着,只冷笑一声说:“若论起关系,我奶可是收了八十两银子才断的道,白纸黑字都写着呢,我可不敢再胡乱跟三婶攀亲,没得我奶打上门来,我吃不消。” 说到这,叶杏娇又指了指那两筐小龙虾说:“要说起做生意,三婶,不妨打听打听,这满村可有一个往我这送死麻钳子的?那都是当场验货,但凡有一个死的,都净挑了出去。” “哎,杏娇啊,你看,三婶这也是头一回,这里头道道也不知道,净想着给你帮忙了,下回,下回三婶就知道了。”杨氏听了叶杏娇的话,还是不恼,只想着法子抠唆点钱出来:“要不,杏娇你照着少给点,三婶认了,当白忙活一场。” 杨氏那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明明拿了一堆死麻钳子,可话道她嘴里,却成了好心帮忙不成,只得自己吃亏。 虽说两筐小龙虾不值几个钱,可叶杏娇偏就不想让她占这便宜,正好此时过来几个妇人也是来卖小龙虾的。于是叶杏娇只冷笑一声说道:“三婶,这都是来卖麻钳子的,且让大家伙看看,你这麻钳子收是不收,若是大伙都觉得能收到,我便一个铜板都不少你的。” 说完,叶杏娇拎着的那两筐虾招呼来人聚拢过来。 杨氏最是精明,哪里不知道这卖死虾不占理,急忙想抢回去,动作却慢了半拍。 几个来卖虾的妇人,一见有热闹看,立马就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哎呦喂,这死虾也是拿来卖的?这谁哟,干这缺德事?” “可不嘛,人家杏娇是要做吃食的,弄这死虾怕是要吃死人哟。” 其中,有一个包了头巾妇人,这段时间日日都来卖小龙虾,最是吃苦下力,尤其见不得贪便宜,于是立马就跳着说了:“缺德带冒烟的!咋?杏娇,这你也收?谁都知道麻钳子咬手不好捉,这咋?那赶明我们也都捉了死的来卖,哎呦喂,那是不出力净挣哟……啧啧啧,这老叶家这帮子人,断道了还占你家便宜。” 说到这,那妇人还不满意,看着杨氏讪讪的脸,很啐了一口:“呸,不是个东西!” “咋,这我自家侄女,你们管的着么?”被这么一顿臊,杨氏脸上也挂不住,只硬着头皮说。 “咋管不着?你坏我们做生意的规矩,就是管的!”包头巾的妇人又逼着上前一步。 “不讲理的泼妇,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杨氏被说的面皮通红,连忙就想走。 “缺德玩意,说谁泼妇呢!”那妇人却是不依,拉着杨氏,二人撕扯开来。 那妇人平日里跟着爷们下地干活,生得一把子力气,杨氏立时就见了下风。 叶杏娇只站在旁边冷笑,并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这杨氏不吃点亏,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撕扯间,那妇人猛低用力一推,杨氏一个趔趄跌进了池塘里。 如今那池塘尽是小龙虾,这杨氏一跌进去,立马又无数小龙虾围拢上去,咬着杨氏就不撒钳子。 “哎呦,哎呦!”饶是水浅,杨氏立时爬了起来,可夹在她腿上的小龙虾,却怎么都甩不掉。 这杨氏不得人缘,站在岸边的妇人没有一个上前帮手的。 “你,你们等着……”杨氏好不容弄干净身上的小龙虾,头脸都擦破了,那模样相当落魄。可眼见势单力薄只能哭丧着脸走了。 话说,这杨氏一回家就扑倒牛氏身上:“娘,你给我做主哦,那杏娇才不是个东西,并着外人欺负亲婶子哟……” “没良心的贱蹄子,老娘打死她!”牛氏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当时就往冲。 “娘……莫去了吧,再闹起来,惹了里正来,咱们怕是吃亏。”叶杏娇她二婶余氏,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这事原就老叶家没礼,非闹着上门卖死虾,如今吃了挂落,也怨不得人。而且她这话也不是全为叶杏娇,也是真心为牛氏想着,怕她闹上门去吃亏。 只杨氏听了这话,却是不依,没想到这二婶平时看着不声不语,可这卖麻钳子明明好事偏就推给她,分明是料到了后果,把自己当枪使,让自己吃亏。 杨氏全然不记得,这事明明是她自己上赶子揽的,只觉是余氏故意阴她,又觉得牛氏只图银子,她空手回来,牛氏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还没想起算后账。 万一算起后账来,她可不肯吃这亏……哼,既然她没得好,那余氏也别想得好。 第51章 余氏想分家 杨氏怕没收到银子,回头牛氏找后账,于是摸了摸眼泪,假惺惺的说。 “娘,都怪我没用,去一趟也没收到银子。哎,都怪我这些年,只晓得孝敬爹娘,跟妯娌侄女们关系都不好,这不如今让人赶出来了……哎,不比二嫂哟,这要是二嫂去,怕就是不一样了。” 牛氏原在气头上,没想起银钱的事,经她这么一提,立马醒转过来。在她看来杨氏那是顶顶孝顺,而余氏不声不响,惯就是藏心眼的肮脏货。 就卖麻钳子这事上,明明余氏与大房更亲近,可她偏就不肯去,说白了就是没安好心眼,想看着他们一家子笑话。 这么一想,牛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余氏大腿根内侧使劲掐了一把,恶狠狠的说:“你个烂货,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半点忙都帮不上!你个打短命的,你说你是不是想看我们一家子笑话。” “娘,我没有……”余氏含着眼泪说。 可牛氏看她这样,却发作的更加的厉害,下手又掐了好几把:“丧门星,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娘不打死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滚……” 余氏被这样一通发落,心里难过的很,直想不通同样都是儿子,咋她家的日子这样难过。可家里一堆衣服等着浆洗,活计她又不敢不做,只怕回头牛氏发作的更加厉害。 余氏抱着装衣裳的木盆去了河边,一边洗衣裳,一边摸眼泪。 与她同样在海边洗衣裳的还有叶老渣子媳妇。这叶老渣子的媳妇姓周,跟余氏沾点亲,两人平日里来往也多,各家的事也都知道一些。 周氏见余氏摸眼泪,皱着眉说:“咋,你婆婆又发落你了?” 余氏只摸着眼泪不吭气。 周氏见这样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愤恨的说:“你那婆婆出了名的磋磨人,照我看你们也分家出来得了。你瞅瞅,如今你们大房的日子,那不过得舒心多了。” “哎,这事哪这么容易,大房分家只分了个家里用不上的山头和土屋,我婆婆在家骂得跳脚。如今我们要是在提分家,只怕要光身出门哟……”余氏边说边叹气。 只说这牛氏分了家给叶杏娇家里头,那是肠子都悔青了,夜夜心疼那点子东西,如今这二房若提分家,那必是半个子都不给的,牛氏的钱素来只贴三房。 “这可咋个好,你还有儿子儿媳,这光身出门可咋活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氏也只能跟着叹了口气。 可忽的转念一想,猛地拉住余氏,压低了声音说:“要不,你跟你家大房商量商量,他们家起新屋了,让他们把老屋让给你们住。” “咋?我大哥家起新屋了?”余氏听得一愣:“他们哪来的银子起新屋?” 叶杏娇家里起新屋的事,原是叶老渣子猜到告诉他婆娘的,只这话特特嘱咐了她不许外传,所以村里一直没传开。 如今周氏见远房的妹子见天受磋磨,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事你可莫外传,村里人都不知道哩!喏,就何小秀才家旁边新起的五亩地的大宅子,就是你家大房的哩。” “天爷!我大哥家挣了那老多银子?”余氏瞪大了眼睛,早都忘了哭了。 “可不,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大侄女弄了个劳什子酸奶水果捞被大户看上了,人家特特来买的方子。人还是我家那口子拉到村上来的,悄么声的谁都不知道,这事你可万万莫张扬。”周氏说到这,压低了声音又道:“我估摸着这事没外传,也是怕你婆婆知道上门闹哩。要不谁家起新房不得好好贺贺。” 余氏听了这话,头晕脑胀的回了家,咋,就这一个月大房就发了?日子过得这样好? 余氏想找人絮叨絮叨,可又不敢找叶贵义怕自己爷们守不住秘密,只得找了儿子来商量。 “砖头,你说咱要是学你大伯分家,能中不?”余氏神采奕奕的比划着。 余氏这儿子叫叶砖头,性子随他爹,也憨直的很。只听她娘这样说,却是捉摸不定,憋了好半晌才说:“我奶不能同意吧?再说分家了咱住哪?奶肯定不会分给咱们房子!” “你大伯家如今起了房子,咱跟你大伯商量商量让他把老屋借给咱们住,到时候你跟你爹去打短工,娘也出去做活。咱家攒钱买地盖房,日子总会好的。”余氏畅想着未来说:“你大伯家能把日子过起来,咱也能!” “娘,咱跟大伯家断道了。”叶砖头闷声说了一句。 听得这话余氏原本的神采又暗了下去。 是啊!断道了!虽说她觉得跟叶杏娇一家来往的还不错,可到底是断道了,人家凭啥帮忙哩。 “哎,算了……”余氏摆了摆手说。 只说这叶砖头性子憨直,听了她娘这话,虽不敢奢望大伯家伸手,可该他干的还是得干——村里人盖房子都有兄弟子侄帮忙哩,如今他知道了这个事,不去帮忙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于是第二天下晌做完活,饭都没吃,就跑去了叶杏娇家的宅基地。 如今地基打的差不多了正在立房架,叶贵明是闲不住的,正跟着工人一道忙活。 “大伯……”叶砖头站在门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进去。 “砖头?你咋来了?”叶贵明狐疑的说。 “我,我来看看有啥要我帮忙的不?”叶砖头依旧有点不好意思,好半天才说:“我没跟别人说,是大伯家盖房……” 虽说叶家不想让自己盖房子的事外传,可也没想着瞒到啥地步,真知道了也无所谓。所以叶贵明到是没追问他打哪知道他们家起新屋的。 这村里人盖屋都有兄弟帮手,如今自己侄子来帮忙,叶贵明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到底是一家子骨肉,虽然断道了,若是能亲厚点他也是乐意的。 尤其是二弟这一家子,平日里对他们也过得去,私下有点来往也没啥! “没啥用你帮忙,都是请的人,你来我就乐呵哩!”叶贵明乐呵呵的说:“吃饭了吗?来来,吃口东西,这有你婶子刚送来的饼子,卷肉的哩。” “我,吃过了……”叶砖头虽然没吃晌午饭,可却不想让他大伯觉得他是来蹭吃的,只说这了这一句,便低着头帮忙一起抗木头去了。 看着叶砖头忙活,叶贵明直觉心里热乎的很…… 第52章 再去县上 这临到晚上,叶贵明干了一天的活,回家坐在院子里歇脚,叶杏娇抓了两把瓜子,一家子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砖头还是好样的,今个特特过来帮忙盖屋。”叶贵明心满意足的说。 “老二家是没得挑,咱最难的日子,还是老二媳妇送的米粮。”钱氏在旁边插了一嘴,末了又叹了口气说:“哎,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头过得咋样……” 叶贵明听得这话,闷着头不再说话,说来满村都知道牛氏磋磨媳妇最下狠手,原先有他们这一房顶着还不大显,如今他们走了,二房的日子过得那叫个不如意。 只虽然断道了,到底是生养了他的爹娘,叶贵明万干不出背后嚼自己爹娘的舌根。 钱氏哪里不晓得他的性子,再多的话也不愿多说,怕伤了他的心,只转头对叶杏娇说:“杏娇啊,你二婶那头怕是……哎,咱要能帮就伸手帮一把。” 余氏对叶杏娇一家子不算差,叶杏娇倒不介意伸把手,只他们如今还和老叶家搅合在一起,这个手便伸不得,没得给自家惹罗乱。于是只淡淡应了一句:“且看看吧……” 接下来几日,叶砖头每天忙完地里的活计,都过来忙活一阵,也不用人嘱咐,特特都是捡了最脏最累的下手。 只这一样,便是没得挑。叶砖头在老叶家正经算个好的。 叶杏娇看着这一切,也默默记在心里,只想着若有一天余氏能走出来,定是要拉拔一把的…… 这些天叶杏娇的池塘都收整的差不多了,满满一池子小龙虾,只待来日下锅了。 小龙虾这东西生命力顽强,后山又是叶杏娇家自己的地头,倒不用特地精心照管。再加上盖屋子有叶贵明盯着,这活计她也伸不上手,如此到给她腾出大把的时间。 这日叶杏娇闲来无事,正帮忙钱氏一起张罗晌午给泥瓦工们的饭食。叶老渣子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杏娇,何小秀才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在县上帮你相中了几个铺子,让你得闲去看看。” 开铺子这事,叶杏娇原想着等盖完屋子再张罗,却没想到何炎动作这样快,这没几日便帮她找好了铺子,如此一来倒也得宜。 反正她如今在家中也帮不上大忙,倒不如先看看铺子,回头屋子收拾利落了,再挑个合适的日子开张,正正是双喜临门。 如此,叶杏娇第二日便搭了老渣子的车去县城。因不是沐休的日子,叶杏娇只得让门房通传,自己站在学堂门口等。 何炎出来时,依旧穿着青衫,只逆着光,觉得棱角分外鲜明,叶杏娇猛地想起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情形,面上倏地就红了。 他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霞,却觉得心头一紧,直想把她摘下来把玩…… “哟,这就是嫂子啊!”忽地一个男子,从何炎身后钻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炎的同窗王崇,说来何炎知道那荷包的内里乾坤还是王崇带他长的见识。 这王崇最是好信,原听说何炎居然当了个上门女婿,便一直猜测是哪般女子这样本事,适才听得门房说有个小娘子来找他,那边更加笃定是叶杏娇无疑了。这不巴巴的赶出来看个热闹。 叶杏娇和何炎现下还没正式做亲,王崇这般大刺刺的喊嫂子,确是孟浪了。只她没做声,挑眼横了他一眼。 这王崇也不恼,只乐呵呵的压低了声音,小声对何炎调笑:“哟,也是个烈性的!怕是与你家嫂子有一拼,往后你可跟我一般有福了。嘿嘿……” 王崇被她家小娘子调教的甚是惧内,如今这般说,意思无非何炎往后也是个惧内的。 只何炎却没什么表情,扬手将他打发了。待王崇没了身影,才靠近叶杏娇说:“我这相中了三个铺子,下午约了中人带你去看看,最后怎么定端看你自己。” “哦。”叶杏娇应了一声。 “走吧,先吃点东西。”说话间何炎便转身大步向前,只没走两步,便放慢了脚步,与叶杏娇并肩而行。 说来二人走这一路,何炎特特走在了外侧,将叶杏娇护在内侧,远远看过去倒是一对璧人。 只说何炎将午饭安排在聚福楼,这聚福楼虽不是天香楼那般老子号,但胜在临河而建,尤其是二楼的雅间里还能看见河面上的画舫,轻衣漫舞颇有一番格调。 这店家看见二人进店,驾轻路熟的引着他们去了二楼环境最别致的一个雅间。屋里已经摆上了一桌上好的席面,那菜色多有一些桂花藕片、糖醋小排,还特特拼了一盘子绿豆糕、糖酥等小吃。看着便是甜食居多,想来是特地为女孩子准备的,并温了一壶不醉人的果酒。 “这……你知道我今日来?”叶杏娇看着这一桌的菜色楞了楞,这般哪里猜不到是为她准备的,只昨日老渣子传话让她得闲来县上,他却能笃定她今日便来。 “嗯,猜你不会等。”何炎应了一声,只他却没说,哪怕她今日不来,左不过浪费一顿席面,明日接着预备便是,总是要让她吃上一口新鲜的。 叶杏娇没想到,他虽比她小上几岁,却难得有这样的细心,想想除了那流氓举动,其实他到也不懒。 只说这菜色合口,叶杏娇起了兴致,各样小菜都挑着尝了尝,果酒也喝了两杯。 虽说这果酒不醉人,何炎却不许她多喝,只两杯便将酒杯夺了去,径自帮她盛了一碗甜汤,甚至将那汤碗放在唇边试了试,直到温度正好,才交到她的手中。 叶杏娇端着碗,总感觉嘴边摩擦着他唇畔的温度,只觉心突突的跳着…… 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大龄单身狗,如此独自跟一个男生喝一壶酒,吃一桌席已经不知道是哪百年前了。 恍惚间,居然觉得有一种和男友约会的错觉。 想到这叶杏娇猛然一惊,连忙甩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要知道他们赶明也只是对假夫妻,可万万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第53章 相看铺子 这顿饭吃得极慢,何炎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为叶杏娇布菜,说来难得有人乐意服务,叶杏娇也不推辞,一时不察大半的饭菜进了她的肚子。 只待吃得差不多了,何炎使了两个铜板,差伙计去找了周中人。 这县上的中人不少,有专擅买卖牵线的,也有专擅田产房屋的。这位周中人对铺面房屋这一块尤为擅长,在县上也是顶出名的中人。 只说这周中人三十岁上下,因着太胖总是怕热,虽说如今只四月,手里却是捏了个汗巾,不停的擦汗,再加上那副笑模样,远远看去到跟个弥勒佛似的。 这周中人早就与何炎接触过,知道这回做主相看铺面的是位小娘子,如今一见叶杏娇格外客气,乐呵的说:“如今相宜的铺面有三处,今日便都带姑娘看看。” 说话间,几个人便出了聚福楼,第一间铺子在市集边上,离着聚福楼并不远,只拐两个弯便到了。 这处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门脸不算大,正屋能摆六七张方桌,院子里也能摆上两三张。后院还可单独做厨房。 “这处挨着集,平日人来人往,若是做个小吃最是得宜,租金上也相宜,一年只二十两。”周中人走了这几步,便开始擦汗。 说来有三处可以想看,莫说叶杏娇不急着拿主意,就连周中人也都不急,只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便去了第二处。 这第二处在城隍庙边上,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平日里城隍也算是热闹,上香的人并不少,算来再人流也不错。 再加上这座铺面的比那一进的院子略大些,二楼还可以设几个雅间,最为得宜的是,这院子里自有一处水井。 这独门独院的水井,可是不好求,若做吃食能有上一处水井,那是省了日日挑水的大力。 只这处租金上略贵一些,得三十两一年。 看完这两处,叶杏娇心里有了计较。 “只这处,却是最最划算,若是姑娘能相中,定是不亏的。”周中人仿佛看透了叶杏娇的心思,只笑着催到:“姑娘若能相中这处,便省的再跑一趟,今日还能有时间去衙门立红契。” 虽说两处相比,叶杏娇也觉得第二处不错,可分明说有三处,如今只看了两处,便催着下定,倒是奇怪的紧。 如此一来,惹得叶杏娇越发想看看第三处到底是何面貌。 只说这周中人看出叶杏娇的心意,倒也不见怪,只晃着的肚子慢悠悠的领着他们去了第三处。 说来这第三处在主街上,是整个县上两条主路的交叉口。也是座二层楼,只第二处只能算是做小吊楼,而此处却是正经的二节楼,临街的那一面,是四开的大门。 一进去采光好的很,宽敞得能摆上十几桌八仙桌,正前方另有一座高台。 这地方原是个茶馆,那高台便是说书之处。 二楼做得是开间,能看见楼下台子上的一举一动。 铺面后头另有一处院子,屋舍有三五间,另做后厨或是主人都很阔绰。 水井自是不消说,这么的大的铺面自是有的。 若说前两处只能做个小吃店,那第三处便能做个大酒楼了。 如此一比较,自是都看中第三处。 可这样好的铺面,只要主家不是个蠢蛋,一年到头怎么都能有些进项,怎么就舍得出租? “此处也出租?”叶杏娇疑惑的问道。 “姑娘是问着了,此处确是不租,这房主只出售。”这三处一相比较,自是相中第三处,可第三处却不是人人都拿得下来的。周中人不是第一次做生意,自然也不慌,只慢悠悠的解释:“这地原是个茶馆,在县上也有年头了,生意过得去,每年都有不少进项。只这原房主过身了,继承家业的是个败家子,如今家业败得差不多了,债主追上门只得出售这间铺子了。” 说完这些,周中人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才又说:“这处确不便宜,得六百两!” 这叶杏娇家里家里原就只有二百两出头,这与老叶家断道花了八十两,盖屋子也得五六十两,余下的大部分用来收小龙虾,如今这手里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两。 如此一来,盘一个小铺面尚可,虽说相中这处茶馆,可这六百两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叶杏娇原想回绝了周中人,只租赁个小铺面,何炎却是开口了:“我们盘算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成,那我听信。”周中人一听这话,也不多作劝说,立马就走了。说来如今县上好一点的铺面都在他手上,他倒是不急这桩生意跑了。 “你拦我做什么?”叶杏娇看着舟中人走远,这才皱着眉问道。 “怎么?没看中?”何炎指着身后的茶馆说。 “你自是知道我拿不出这六百两……”叶杏娇摆了摆手,这处茶馆确实不错,又是主街的交汇口,只要运作得当,很容易打响名头,让整个县上的人,都知道她的小龙虾。 可她也知道量力而行,如今这可是整整六百两,她去哪弄这老些钱?想来一口是吃不成个胖子了。 “我这有些私房,六百两我出了。”何炎看着叶杏娇说,坦白讲在他看来,他和她早晚就是一家,他的自然就是她的,还需她斤斤计较去算计这些,其实让她弄这么个铺面,也无非让她打发点闲趣了。 犯不上为这些事犯难。 只叶杏娇与他想的不同,她想做一番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再加上何炎原本家世不错,前途不错,做婚这件事上,原就亏了他,如今在要他银子那成什么了。 而且这何炎本就比他小上几岁,又没吃过苦,哪里晓得赚钱不易,这若他把银子给了她,往后再有些事可如何是好。 “我们签婚书的时候,我便说过,你的家资就是你的私产。我是万万不用染指也不用你帮补的,哪怕如今也是如此,这句话到时候什么都是作数的。”叶杏娇一字一顿的说。 只她这会却没多想,饶是何炎家资不错,可到底也是个村里人,平常也是李寡妇当家,又不见有什么恒产,怎么就能一出手便好几百两,眼睛都不眨…… 第54章 初识萧氏 “六百两,算我借你的。”何炎淡淡说了一句,只说借也好,送也罢,再他看来只要她欢喜便好,银钱这东西与他来说最是无关紧要。 叶杏娇听得他这么一说,抿着嘴不作声,说实话这处铺子她确实想要,可真要银钱上与他纠缠在一处,她又万万不愿意。 就在此时,另有中人带了别的买家前来看铺面,说来这种主街上的大铺面,都紧紧被握在自家手里,都是几代的承传,十年上都未必赶得上有一家肯售卖。 虽说县上的铺面原没这么贵,能有个一二百两便能得个小铺面,可好的铺面却是有价无市。 如此一来,这六百两说也不算贵。 与中人来相看的买家,也是一眼便相中,只手中没那么多现银,临走时还恋恋不舍感慨不已。 “你细想想,这铺面错过了,可不好再寻。”何炎又催促了一遍。 若能得了这个铺面,这往后不只是小龙虾,还有啤酒,甚至其他吃食,都能很快的打入市场,一时间叶杏娇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迟疑了好一会,她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为了这处铺面搏一搏,于是咬咬牙说:“那这六百两,我便先收了!只一样,若是这铺面亏了,这银子算我借你的,一年算你三分利;若是赚了,咱两便是合伙人,挣的钱咱两一人一半。” “好!”何炎应了一声,这事他原是想着逗叶杏娇一乐,没想到她却这样上心,如此看来他到小看她了。既然她愿意正经做这件事,他自然乐意奉陪。 而且叶杏娇的性子她也算品出来了,饶是一味的将这酒楼送给她,那必是不收的。 如此一来,这事便算是说定了。 只两人在县上逛了一下午,又闲话了这么一会,这天色渐暗没有回村里的车,再加上明日还约了周中人商量铺子的事,索性便在镇上住下了。 虽说这县上虽有客栈,可叶杏娇一独身女子总归有些不方便,何炎早在叶杏娇来时,便特特嘱咐了王崇,带她去他家过一夜。这也是为什么王崇巴巴的跑出来看叶杏娇到底什么模样,竟惹得只晓得读书的大才子这般上心。 去了王家,因为门房早早得了嘱咐,看见这两人便立马迎了上去。 这叶杏娇在大户人家伺候过,自然晓得规矩,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领路的小厮。 那小厮更是一路有说有笑殷勤的厉害。 只说刚过二门,便有一年岁与叶杏娇相仿的女子迎了出来,那女子穿着水红色绸缎,头上还插了两只时兴的朱钗,俏皮却不失端庄,或是将养的好,整个人看上去比较圆润。 这女子也不见外,看见叶杏娇便走上前挽起她的手,笑着说:“这就是杏娇?早就听我家那口子提过了,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可人,难怪咱们何小秀才这么宝贝。走,我们屋里说话。” 说完这些又瞥了一眼何炎,看样子也是相熟的,只打趣道:“我家那口子在书房呢,你且自个找他去,我们姐妹说点私房话,你们没得过来掺和。” 说完,拉着叶杏娇便拐进了一处别院。 这王家是大户,虽说是县上,规矩却也是足的。正堂主屋住的的王家当家的老太太,其余人各有自己的院子,这王崇是嫡长孙,他这院子自然是王家头一份的。 只说他这媳妇也会收拾,院子里绿绿茵茵颇让人赏心悦目的很,尤其是院子几块太湖石,看似不经意,却也是花了心思的,这些学识便能看出这王崇的媳妇,自有大家的教养。 只说这回了自己的小院,这王崇媳妇更是不喜外,脸上的笑容更加清脆,直唤了婆子摆了几道小菜,并一壶小酒。 村里人不吃晚饭,这大户却是吃的。只王家人口众多,若平日无事,也都只在自家院子的小厨房开火。且这菜色看似清简却最是精贵,不说别的只是那一道清炒豆芽,便是将豆芽挖空,特特灌了剁碎的鸡蓉,小火慢烧的。 另有一道豆腐皮包子,都是看似简单却最考验厨艺的菜色。 这王崇媳妇性格热络,又不嫌弃叶杏娇是村里人,两人吃了会酒菜,那话更多了起来。 原来这王崇的媳妇姓萧,闺名唤做如意。原是另一个省的,家里世代读书人家,至今家中尚有子弟在翰林,虽说都不在高位,却也是正经官宦人家。若不是王家与萧家有旧,两人尚在腹中便定了娃娃亲,这门亲王崇是攀不上的。 且这萧如意嫁进王家,整六十四抬的嫁妆,这婆婆妯娌哪里敢不给脸面,虽说如今不萧氏不当家,小日子却是恣意的很。 “杏娇,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让何小秀才当上门郎的。”萧氏性子从小便是娇养的,性子生的耿直,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半点不知道转圜,只大刺刺的说:“我可知道我们县太爷都夸何小秀才是潜龙在渊,他的文章我家中几位长辈也看过,都说他日定是要高中的。” 叶杏娇知道她没甚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这样想什么便说什么的女子,倒是值得一交,于是挑挑拣拣说了一些,牛氏将他们撵出家门,在大家误以为他爹不在的时候逼迫他们,何炎伸了把手的事简单讲了讲。 萧氏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哪里想到嫡亲的奶奶会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办这般对待孙女,直觉不可思议,听了连连感叹:“何小秀才为了帮你爹发丧,居然肯当上门女婿?他到是多情,只你也不容易。” 说完这些,又似想起什么,接着说:“这么看来,何小秀才可比我家的强多了,我家那个就是个浪荡子,一时看不住就不知道去撩拨哪个婆娘了,每日都得骂上一顿才行。” 叶杏娇嫌少与何炎交谈过他学堂上的事,关于王崇也只今天早上见了一面,并无过多了解,只看着却是孟浪了些。 不过这些话,倒不适宜于萧氏说,可看着萧氏那模样,倒不是像是心里有怨的,于是只笑着说:“看你的模样,怕也是恩爱的紧,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嘛。” 第55章 萧氏入伙 萧氏听得她这样一说,倒是抿嘴一笑,说:“你这样说也是,我家那口子如今也乖觉了许多,倒不用天天看着,对我也还算不错。对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天香楼那个酸奶水果捞是从你这买的方子?那酸奶我吃过,味道很是不错,如今家里老太太日日都要吃上一些。” 说来这王家当家的老太太正是那胃口不好,吃了酸奶水果捞方能开胃吃下饭的那位。 只这卖方子的事,她却从未与人说过,萧氏是如何得知的,忽然间何炎的模样跳进了她的脑海中——莫不是何炎猜到的?只他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怎么这事特特传进了萧氏的耳朵里? “你这遭来县上是做什么?我听我家那口子提了提,你是想来做个什么买卖?”萧氏见她没答话,接着又问。 叶杏娇没想到萧氏不光知道她卖方子,甚至连她来县上做生意都知道。 那这话除了何炎再无人会说,可怎么他偏就与王家说了这样多? 这王家做的是米粮生意,家里在府城也有船队,漕运上也是沾了一点。而这萧氏虽说是外嫁女,但在娘家很受看中,万事自有娘家可依仗,几代的积累在朝中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做生意素来有做生意的规矩,哪一家生意想做大,背后没有几门贵友? 这么细一想,莫不是何炎有意带她结交萧氏? 说来这萧氏性格憨直,为人又热络,最不藏肮脏心思,想来何炎不光是想让结一门贵友,甚至连人选都提她细细甄选过了。 经这么一想,叶杏娇心里猛地一软,只却不好当着萧氏面,露出小女儿姿态。 只她却不得不承了何炎这份情,于是只笑笑与萧氏细说了,她想开一做酒楼,专门售卖小龙虾和啤酒,并细细与她说了,这看似不起眼的麻钳子能做得如何美味,还有啤酒能如何受欢迎。当然这个中秘方却是闭口不谈的。 萧氏长了闺中,虽有些见识,却也不太懂这些,自是听得一愣一愣,不由感慨的说:“那麻钳子真能做得那样好吃?还能做出什么蒜蓉的、十三香的各种口味?这真真是见都没见过……还有你说的那个啤酒,金黄色?还能有泡沫?能喝出麦香味?男女都得宜?若真酿得出这种酒,那真是了不得,进上都有可能啊。” 感慨完萧氏仍不满意,颇有一些向往的说:“这话若是别人与我说了我定是不信的,可偏你就能做出酸奶水果捞这样的东西,保不齐你真有这个福分,若是赶明真有了好吃食,定要给我尝一尝,我这嘴可刁着呢。” “这是自然,开张定是要请你来的!”叶杏娇笑着应道。 两人含笑又打趣了一会,萧氏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吞吐了半天才说:“这开铺子的地方和银钱可都准备好了?” “就在主街上,何小秀才那里出了六百两,算做是他入股的钱,明日约了中人来立契,也就算是差不多了。”叶杏娇应道,心里却盘算起萧氏的打算,只如今看来,这番相识却是不简单。 “都预备齐整了啊……”萧氏却是有点惋惜的模样,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哎,我这嫁过来嫁妆虽然多,却大多是古玩玉器,这铺面田产虽也有一些,可都在外省,这县上却是没什么恒产,每日里倒是闲的发慌……” 听她这一样,叶杏娇顿时醒过味来,看来这何炎果然是有心为之,只说这萧氏怕是也有在县上做生意的打算,只是外嫁而来不太清楚县上的风俗,又是个女子,许多事并不好出面。 虽说如今何炎入了股,可他们二人背景到底单薄了些,若是想在县上立足,王家若是能参与进来那便是锦上添花。 能得这样一位合伙人,若是叶杏娇往外推,那便是傻了,尤其是她往后还想酿造啤酒,那可是需要大批的大麦,大麦难得,若是能有做粮米生意的王家帮手,那难题便可解。 如此叶杏娇笑着说道:“若是你愿意,便入股与我一起干。如今这银钱上也凑手,倒不需要出银子,我回头与何炎商量一下,让出三成利给你,你看如何?” “你当真愿意?”萧氏一听这话,眉眼又挤在一处,她想做生意,原是为了打发闺房时间,加上总听得王崇提起何炎这位小娘子,一直都想结交,如今合伙做生意,既能让她打发时间,又不用她操太多心,她自是愿意的。 于是盘算了一会,与叶杏娇说道:“虽说你现在银钱上够了,可做生意嘛,哪里有嫌周转银子多的,既然何小秀才出了六百两,我便不与他争,便只出四百两正好凑个整。其他的,这做生意自是缺不了掌柜、账房、伙计,我陪嫁里头也有些得力的人,回头我挑一些给你看看,你若觉得用,便留在店里帮忙。” 萧氏这一番话,正中叶杏娇的心思,原本六百两刚够盘下铺子,店里一应装修摆设都得另外在筹措,如今再得四百两银子,那是尽够了,如此一来,她只需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如何经营铺子上便是。 这建议叶杏娇自然不会拒绝,她两这厢一商量妥,萧氏便耐不住性子,拉着她跑去书房,与王崇说这好消息。 她两闯进书房时,何炎跟王崇二人正在鉴赏一卷古书,茶水已经添了三回,这两人依旧兴致盎然。 只听萧氏兴致勃勃的说了要与叶杏娇合伙做生意的时候,这两人都不怎么意外。 唯有王崇笑着打趣:“我这娘子不经事,往后可得靠嫂子照顾了。莫回头亏了钱,找我来哭鼻子,可是受不住。” “我的铺子,定然是要赚个满盆的。”叶杏娇昂着头说,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让她给占了,若这生意还能亏了钱去,真妄她两世为人。 “哈哈哈,好!那小生这厢祝两位小娘子金银满盆。”王崇依然是吊儿郎当的作了个揖。 “你且等着看吧!” 第56章 股份分配 如此一来,这铺子便由叶杏娇、何炎、萧氏三人合伙,只这愿以为只有叶杏娇和何炎二人,这利润说好的一人一半。 可如今萧氏加入进来,这利润如何分却得重新分说分说。 “我只出了银钱,店里的事情倒没时间经手,我少占一些,只占二成,余下的二位均分便是。”何炎先一步给了提议。 萧氏听了倒不赞同,连忙推却说:“这可使不得,我本就是后到的,哪有分薄了你们利润这一说,这太不妥当。我出的银子原也不多,店里的事也还得依靠杏娇,还是我占两成,余下的二位分吧。” 如此没等叶杏娇答话,这两人倒是好一番你推我往。 “二位倒不如听听我的建议。”叶杏娇打断他们两个,说:“既然二位出了银钱和人力,我出方子和手艺,这自然大家都一样才好。不如我们三人各占三成,余下的一成留给伙计们当红利,每年根据个人在店里的贡献分红。” 叶杏娇这个说法,就是现代的员工持股,只这大周朝却是没有的,顶多主家恩厚备一些节礼。 “杏娇这个主意好。”萧氏听了连连拍手:“原我还担心你做生意年轻了些,如今看来倒是老道的很。这伙计们有了分红,自然是多多出力。这个主意我赞成。” “不光是这家店铺,往后咱们若是有更多更大的生意,也是照这样分。”叶杏娇说着,又更加完善了自己的计划:“这一成的份子,咱们不光分红,也可以将它当成原始股分给员工。” “原始股?这是个什么东西,倒没听过。”萧氏咦了一声,颇有些好奇。 “只说咱这铺子,投了一两千银子,那咱们最原始的一成便是一百两。这一百两又可以分做一百股,每股一两银子。”叶杏娇比划着解释说:“这一百股,咱们优先发给老掌柜伙计们,余下的由伙计们自由认购,咱们也不强迫。等到年底的时候,咱们这个店倘若做出了十倍的利润,那这每一股一两就变成了十两。伙计们就能分得这些利润。如此便人人都是店里的老板,这样不怕他们有二心。” “唔,杏娇,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法子的?”萧氏听得连连称奇。 饶是王崇家里经商多年,也未听得这样的说法,一时间只觉灵窍大开,这法子若是用在自家的生意上,只怕家业更上一步。 叶杏娇自然不会说,在现代创业公司都是这么玩的,如此才能大伙拧在一股绳上。 何炎听得这话,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衡量,她的话放现在来看,几个伙计,一百的原始股未必成气候。可若长远来看,只要这铺子做的好,做的出口碑,做到认识它的人更多,那大可以放出更多的股份,让源源不断的百姓参与进来。 如此一来,店里就会有更多的资金,只要资金到位了,那可就不光光是做个吃食,到时候能涉及的更多更广。 何炎从这会才真真正正开始觉得叶杏娇做生意并不是闹着玩,她或许能走的能比他想象的更远。 看来他做的这一切并没有白做…… 何炎想的这一切,说白了就是股票的玩法,只这话她却没说,毕竟这条路还太过遥远,只她万万想不到这个比她少活一辈子的人,能与她想到一处去。 虽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这利润如何分配算是定下了——他们三个各占三成,留下一成员工持股!明日约了中人一并立契。 聊的这么久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萧氏命人带了叶杏娇去客房,这她如今与何炎并没成亲,自然不好住在一处,便另有小厮领了他去跨院客居。 只离开的时候,何炎朝王崇拱了拱手,却是另有意味…… 这待二人都走远了,王崇虽然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眼里尽是精光,倒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便腻在萧氏身边,笑呵呵的缠磨她说:“娘子,你看我便说,你与她这生意做得,何炎这小娘子,我看是不错的……” “我哪里就缺这一个铺子,若不是你缠磨,我才懒得搭理这茬。只如今看来杏娇这姑娘倒是有几分机灵,保不齐真让她闯出一番名堂。”萧氏白了他一眼说。 “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做赔钱的买卖,你就等着往后收银子吧。”王崇一脸得意的说。 只这样说完,又连连称奇:“虽说这姑娘有几分水秀,却不知道如何把何炎迷得神魂颠倒,能让这么个大书生特特跑来与我说,让娘子你跟他们一道做生意。我可知晓这何炎最是看不起铜臭。” 说来这事谈的这样顺利,萧氏一上来便与叶杏娇表明心迹想参与进生意,自然少不了王崇的水磨功夫。 可这王崇下了这么大力特特求了萧氏,那自是因为何炎求上门来。 这何炎肯下这一番功夫,确是想让叶杏娇的生意做得更顺遂。 “这便是各花入各眼,你个浪荡子哪里懂得。”萧氏说话间在王崇额头上点了一把,才笑着说道:“要我说杏娇看似聪明,可也不尽然,她倒不想想何小秀才一个乡下出身,怎么能一出手便六百两……再说依照他的出身,哪里又能当王家的贵客……你今天必须与我说说这何炎到底什么来头!” 说来在这一项上,萧氏却是比叶杏娇看得更清楚些,这何炎与王崇交好,她也见过数次,每每见面他都只一身细布,无甚华贵点缀,吃食上也与村夫别无二致。 只这样的人偏偏从不为银钱发愁,且拿得出大把的银子修桥铺路,怎得能不让人生奇? 偏就人人都看得透,唯有叶杏娇不觉诡异,想来这便是世人说的——身在局中! “嘘!”王崇手指覆在了萧氏的唇上,笑了一声说:“娘子,这话却是说不得,说不得……” 见王崇不依,萧氏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因着没用什么力道,这王崇到是享受得很,也不恼只若有所指的说:“咱们县太爷既然说过‘潜龙在渊’,娘子便细想想这世间有几个人当得起这几个字。你可知道咱们县太爷虽说只是七品小官,可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尚有家祖在内阁,早晚都是要回京。胡乱说话,便不怕被人参上一本自毁前程……何炎的来头咱们不可不必深究,只说咱们是生意人家,在他身上投这一笔不亏便是……哈哈!” 第57章 他的味道 夜色渐深,叶杏娇被萧氏的丫鬟引着来了一处别院。或是得了萧氏的嘱咐,伺候的丫鬟格外尽心。 特在屋子里熏了安神香,若有若无的香味在充斥在叶杏娇的鼻间,格外让人怕平心静气。 那丫鬟看着她脸上倦意渐浓,特找了几个小丫头抬了水伺候她沐浴。 说来,这村里洗一次澡得提七八桶水,饶是离水井远的人家,来回几趟确是个力气活。再加上烧这一锅热水又得浪费不少柴火。所以说在村里洗一次热水澡,那也是算是件大事。 只说叶杏娇穿越来这么久,就没有舒舒服服泡过一次,最多只用脸盆绞了帕子,简单擦一擦。 如今看着木桶里热气腾腾的热水,叶杏娇忽然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因着不习惯人伺候,便将伺候的丫鬟遣了出去,径自将自己泡在水里。 温热水滑过肌肤,叶杏娇直觉整个人都舒爽了,她靠在木桶边上一寸一寸用皂角洗着青丝…… 何炎居住的跨院离叶杏娇房间不算太远,虽说中间隔了个院子,树木林立,可隔着月光依稀能看见她的院子里还透着灯光。 她在干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何炎敲开了叶杏娇的门。 “谁?”叶杏娇原本眯着眼爬在木桶边上,听得敲门声,猛地挣开了眼睛。 “我。”何炎应了一声。 忽然听得屋里穿来一阵水声,那水声‘滴答滴答’敲响在他的心头,他仿佛看见屋子里水汽蒸腾,缓缓的有女人隔着水雾向他走来。 似乎有股特有的女儿香在他鼻尖飘过,虽未饮酒,但恍惚间他竟然觉得有一丝醉意。 叶杏娇开门时,外衣只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湿漉漉的长发正披在肩头,手里还握着一枚梳头的篦子,脸上被热气蒸腾起两朵红霞。 这模样缱绻的如一只猫喵…… 何炎看着她手中那枚篦子,有那么一刻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枚篦子,穿过她海藻般的长发。 叶杏娇见她,倒不甚在意,只侧了侧身子放他进去,自己转身坐在了床边的贵妃榻上,径自将头发放在塌边,扬起手中的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说来她到是没想那么多,原就活了两世,加上又签了婚书,再者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没觉有什么好避嫌,只兀自苦恼,这个时代没有吹风就,这头发是真难干啊! “今天铺子的事,你是故意的吧?”叶杏娇扬了扬手中的篦子,摘掉缠绕在上面的碎发。 明明说好的有三处可租赁的铺子,可临到头却变成两处,而且那两处与他们明日想买的那处铺面相比,又差的那样多。 这周中人也是做惯这行当的老手,眼光最是老辣,只租的起,或是买的起的人家,自然是打眼一看便知,哪里需要将三处做比,让叶杏娇舍不得那处大铺面。 绕这么大个弯子,想来只能是何炎的手笔。 只他这样做,怕是因为知道她不愿与他有银钱上的来往,一步一步的勾着她不忍舍弃那处铺面,一步一步将她和他绑在一起。 这样深的心思,却正正表明他对她用了心思。 自结识以来,叶杏娇都只以为他不过是个有点才华的小男孩,如今却觉得他是个男人,可以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帮他撑起一片天…… 何炎没有做声,只盯着她手中的篦子,呼吸带着一丝粗喘。 最初相识,她勾起了他的兴趣,只是想着若当一个上门女婿,煞煞‘那头’的锐气,看着‘那头’曾经最具希望子弟,沦落为直不起腰杆的赘婿,会有什么一番表情。 可渐渐的,他发现她始终一步一步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进,如海藻般坚韧。或许她就是那个能和他站在一处的人。 这样的她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萧氏的事,也是你的使得力吧?”叶杏娇又问。 说来萧氏这样的出身,端是这辈子什么都干,那也是大家出身,饶说叶杏娇哪怕是资质再高,以她现在的成就,萧氏客套几句就算是抬举了,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殷切的透露出想与她合伙做生意呢。 这事若没有何炎从中牵线她是万万不信的。 可他做了这样多,却半句没在她面前透露。 叶杏娇想听他说,他到底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可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等了良久,始终等不到答案…… 算了,既然他不愿意,她也懒得问了,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何炎看着她如小鹿般迷茫的眼神落在他的眸子里,只觉心里一紧,坦白讲他自己也不明白,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一种力量,无时无刻的吸引着他。 他只想把她卷进怀中,狠狠的,用力的,揉碎…… 鬼使神差的,何炎牵起她握着篦子的手,将她的手扣在了他的掌心。 他手掌的温度,在她指尖滑过。 “呀……”这忽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叶杏娇惊呼一声。 只这样酥酥软软的声音,落在何炎耳朵里,更如猫挠一般一下一下抓着他的心。 “唔……”何炎将唇覆了上去,尝试着撬开她的朱唇,浑身战栗着,叫嚣着,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一只吼狮从体内脱笼而出。 一步一步如攻城略地,如摧拉枯朽…… ‘轰’地一声,叶杏娇脑子如炸开一般,一寸一寸瘫软,她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感受着一股属于男人的温度。 这一刻,她忘了呼吸,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满室只剩下他和她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叶杏娇才感受到一丝清明,她用尽全身力量咬破了他的舌尖,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叶杏娇急切的将何炎推出门外,转身猛地将门关上。 何炎在门外站了很久,品尝着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只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站着。 而叶杏娇也独自倚靠在门边,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唔,完蛋了,她居然有点贪恋他的味道…… 第58章 对铺子的打算 第二天一早,萧氏早早命人备了早饭,着人喊了叶杏娇和何炎一并用饭。 这一天里的头一餐,大户人家格外重视,光是主食就备了五六样,鸡丝熬的粳米粥,酱肉馅包子,还有甜口的豆沙包等,小菜更是预备了十几样。 王崇和萧氏想来度过了和美的一晚,两人蜜里调油似的一帮我夹一筷子,我喂上你一口。 只何炎跟叶杏娇两人却都不做声,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直到何炎帮她布了一筷子菜,叶杏娇这才心怦怦的跳的瞄了他一眼,恰巧落在他的眸子里,瞬时两个人脸上都泛起红霞。 一夜之间,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吃过早饭,王崇差了小斯去学堂帮他和何炎请了一日假,四个人则驾了马车一道去了昨日想看好的铺子。 这周中人得了信,早早便在候在铺子里,这六百两的铺子,他做中人能得一成,那就是六十两的中人费,这样大的买卖一年也赶不上几回,如此他脸上的笑容那更加浓了。 他做生意素来麻利,没一会便拟定好了契书,并使了差役去衙门立了红契,就连这三人的合作契约也一并见证了。 因着萧氏是头一回来,忙完这一切让王崇哄着她里外转一圈,毕竟她手上铺面虽说不少,可这间铺子到是她第一次亲自经手的,格外有些不一样。 王崇自是不好坏了她的兴致,便陪着她一道去了。 这大厅里只余下另外三人,话说这周中人最是有眼力见,眼见这铺面居然能拉到王家入伙,而从他进门至今主事的却是叶杏娇。心下便盘算开,这叶杏娇往后怕是不简单。如今若是把这主顾围拢好了,往后没准能捞到不少生意。 于是只笑着说:“如今这铺面就是姑娘的了,往后姑娘若有什么事直接唤了我来便是。” 叶杏娇摸着手里的契书,心里泛起一股别样的滋味,毕竟这是在穿越以来的第一间铺面,若说没有半点涟漪那确是骗人的。 “这话我可记下了,往后自是有不少事要麻烦你的。”叶杏娇收好契书笑着应道。 “自然,自然。”周中人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只这赚银子的事,哪里会等以后,于是连忙又说道:“不知道姑娘这铺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张?这店里的装修,人手可都预备齐了,这街面上我最熟,若是姑娘有需要尽管开口。” 叶杏娇思考了一会,问道:“这茶馆原来自有说书先生吧?只不知道这先生什么来路,现在何处?” “这家茶馆的先生今年得有五十岁上了,在这说了三十年书,在县上也小有名气,肚子里颇有一些故事。只如今茶馆经营不下去,怕是回乡下种地去了!姑娘问说书先生作甚?”周中人一脸狐疑的问道,只听说叶杏娇打算做得是个吃食铺子,要这说书先生作甚。 “有劳帮我问问,这说书先生有没有回来继续说书的意向。”叶杏娇盘算了一会,接着又说:“还有这县上唱小戏的、杂耍的,是否能带来让我相看相看?” 中人,中人,做得就是中间牵线的活,叶杏娇这请求原都不是白干的,本不该多话问主家的打算,只周中人实在好奇的紧,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 叶杏娇想做的事,早晚大伙也会知道,所以她到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指了指那处说书的高台,解释说:“我想把那说书的台子,再扩大一些,回头请了人来说书、唱戏、杂耍。如今这年头,想听说书只能上茶馆,喝几杯寡淡的茶水;若是听戏,只能上戏园子,那得茶水吃食更少了。说来想看个杂耍,那更只能在路边。” 叶杏娇说到这,又顿了顿:“说来我想做是集合表演美食于一体的,大家聚在一起吃点东西,聊聊天,台子上再有些表演助兴,热热闹闹的过一天。” 只这会叶杏娇却没说,回头等啤酒上了市面,台子上表演的热火朝天,下面推杯换盏,她要把这个铺子打造成最繁华的聚会场所。 并且这在表演上,她也另有打算,只这却是该与手艺人沟通事,与周中人解释不着。 何炎在旁边听着,直觉叶杏娇不光逻辑清楚,也甚有些鬼才,如此一来,只光表演这一项,便能吸引人无数人驻足。 想来这铺子想不挣钱都难。 “乖乖,姑娘,你这想法可是头一份的,这说得我都想来了,不光能吃到东西,还能看戏,看杂耍,听说话,只怕往后县上茶馆和戏园的生意都得被您挤兑了去。”周中人想象着那画面,直觉喜庆热闹的很。 哎呦喂,如此周中人直觉他更没看错人,这往后定是个大客户。 于是连忙收回对铺子的向往,接着又说道:“姑娘想做这样的铺子,这人手是少不了哦,只这外面雇的人到底不如自家买的人,这人手上姑娘可有什么打算?若姑娘缺人,我这手上倒是有不少人选可以让姑娘想看。”这做中人的自然都有相熟的牙婆。 只叶杏娇听得他这么说,一时确有些犯难。这萧氏之前说,她的陪嫁里头原有一些人选。 说来这大户陪嫁,少不得陪嫁一些人,一来是些老辣的掌柜,这些掌柜们通常帮着打理陪嫁的铺子。二来,也有些手脚麻利的小子帮着前后跑腿。 只出嫁与娘家不同,每一处用什么人,用多少人都是有定数的,如此一来,很多陪嫁的来的都只能领份闲差。 不过这些人都是家生子,惯常都是只认一个主家,而且大户人家伺候的,多少都有些脾性。 叶杏娇想做得是普罗大众的生意,只怕这大户的家生子难免有些势力。 只这萧氏好心,特特将人手的揽了过去,若是叶杏娇这会子在找了人牙子领了人来相看。 只怕这萧氏心中不喜,这生意才刚刚看头,若是几个合伙人这会子就起了冲突,往后的生意只怕更是难做。 可若一味只用萧氏的人,却也不大妥当。 叶杏娇一时犯了难,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59章 如何选人 何炎看出叶杏娇的顾虑,只转头对周中人说:“若是有合适的小子,只管领过来看。” “好咧,我定是细细帮你掌眼,帮你寻了手脚麻利的机灵小子来。”周中人笑呵呵的应道。 叶杏娇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偷偷拉了一把何炎,两人往前一步低语:“如此怕是萧氏觉得我们不信任她,不敢用她的人手,这生意刚起头怕是不好。” “她便是知道原也没什么,既然是三人合作的生意,便没有一人任人唯亲的道理。”何炎说来这些,又看了一眼叶杏娇,意味深长的接着说:“这虽是三人的生意,可说到底往后的经营主要还是得你来。若是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主,始终瞻前顾后,这往后若遇事如何拿得大主意。你若想立得住只能靠你自己。” 叶杏娇听了这话,不免低头沉思。 是啊!他们都是她的合伙人,可说来何炎不过是想帮她一把,而萧氏更是只想打发个日子。这生意如何做,做成什么样,端得看她,说白了她就是这间铺子的ceo,其余两人不过是懂事,哪怕这事惹得萧氏不喜,她也得有自己的主意,更何况她也需要培养自己的人。 否则她的铺子无法做大做强。 想到这,叶杏娇深深的看了一眼何炎,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她提醒和帮助。 于是,也只对周中人说:“那有劳周中人了。” 此时,萧氏参观了楼上的雅间,正拉着王崇往下走,这恰巧听得他们正说着让周中人领人来相看。原本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不过到底是大家的教养并没发作,只哼了一声,转头对王崇低声说到:“瞧瞧,这生意才刚起头,我原就说过,我陪嫁的人口多,拨出一些来铺子帮忙,到底是信不过我,早知道我何必揽这差事,没得下不来台。” 王崇家里是做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自有一套生意经,听得这样的话倒也不觉自己娘子被轻慢了去,只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劝道:“只你脾气大,这样的小事,哪里值得放在心上。” “怎地就不值!这不是摆明了怕往后铺子的人只听我的,如今不肯用我的人,这不是打我的脸面吗?”萧氏瞪了他一眼,只这两人攀谈的声音不大,没落在叶杏娇他们的耳朵里。 看着萧氏真真动怒了,王崇才摆上一副端正的模样与她说:“这铺子说来,是三人各占三成,可说到底叶杏娇和何炎是一家的,他们二人便占足了六成,这铺子原就该他们说了算。再者,你经营个铺子,不过是为了打发些闲趣,若真真都用了你陪嫁的人,往后真出了什么岔子,这祸事可就该你担着了。” 萧氏听得这样一说,面上有些松动,只嘴上却是不依:“话是这样说,可若他们先问我一声,我自然是讲道理的。” “如此不是更好,你只管数你的银子便是。”王崇看了一眼她一眼接着说:“娘子,这铺子你只打算当个甩手掌柜,那就万万别管那么多,看着叶杏娇如何做便是,倘若真有什么不对,再提出来也来的及。” “偏就你话多,罢了,我且挑了几个人上来,她爱用便用,不爱用便算了。”如此萧氏才算是消了怒气,只心里却仍旧有些不舒服。 王崇笑嘻嘻的又哄了几句,只他却没告诉萧氏,这桩生意看似他们高攀了王家,实则是他搭上了何炎这条大船,这生意本身如何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此王崇拉着萧氏下来的时候,面上均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全看不出这两人适才刚有一番计较。 只说周中人看着两人下来,想着天色不早,便当着四人的面说:“那三日后,我便带了小子来,让各位相看。” 叶杏娇听得这话,原想跟萧氏解释一番,铺子里需多些人手。 哪知萧氏先一步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三日后一并带了人来,杏娇一起掌掌眼,看看哪些该留,哪些不该留。” 萧氏说这话时,热切拉着叶杏娇全然看不出异色。如此倒是弄得叶杏娇有些不好意思。 叶杏娇原想说点什么,却被她那一脸笑意推了回去。 这便是大户人家的不同,这萧氏素来知道,既然自己做了这样的让步,那就是要让对方承情的,没道理白白做个好人。 如此一来,虽然几个人都是喜笑颜开,只叶杏娇却觉得有些地方隐隐有些不一样了。 说来这便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强求不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如此几人便定下三日后定铺子里的掌柜、账房与伙计,待这些都定下了,便是与新掌柜商量装修的事宜,以及说书、表演艺人的安排。 何炎原是想着让叶杏娇在县上多留几日,等人手都定下了再回宜河村,可叶杏娇却打算先回去一趟,毕竟这商量定了人手,还有后续的打算都得需要时日安排。 她这次来的匆忙,什么都没预备妥当,正经得回家打点一番。因着第二日是何炎沐休的日子,所以便跟着一道回去了。 只说这二人回了宜河村,已经是过了晌午饭的时辰,这叶家正在起新房,叶贵明早早便去了宅基地,这会子还没收工,叶幺妹在家闲不住,也跟着爹爹一并去凑热闹。 这家里只余下钱氏一人。 钱氏看着叶杏娇家来,立马迎了上去问:“杏娇,你那铺子的事咋样了?” 叶杏娇也没瞒着,只说拉了何炎与萧氏一并买了间铺子打算做个美食铺子,只这银钱与三人如何分红却没多说,怕钱氏听得那一千两吓晕过去。 饶是如此,钱氏也是听得一脸痴迷,感慨的说着:“哎呦喂,咱家也是有铺面的人了,了不得,祖坟上冒青烟了。”说完这些,又拉着何炎说:“今晚说啥都不许走,这天大的好事,咱得好好贺贺,咱晚上就在这吃。” 何炎原是想家去,可一听钱氏这话偷偷瞄了一眼叶杏娇,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60章 甜水井 这说来叶家虽然在后山种了点菜,古氏送的鸡蛋也孵出了十几只小鸡,可到底时日短了些,家里日常吃用还是得去外头买。 村里人见钱氏过了晌午还来买菜,接着笑着打趣:“哎呦喂,这又弄晚饭哩?咋,你家最近老是三顿饭,这是有啥好事哦!” 钱氏听的这话只觉得意的很,这可不么,家里又是盖房子,又是开铺子,还得了那么好的女婿,一桩桩一件件可不都顶顶好的。 这搁以往做梦都不敢想哩! 只钱氏却不想人前漏了底,只独自揣着欢喜回了家,待到张罗晚饭时便揣不住了,冲着在院子里同何炎闲聊的叶杏娇喊道:“杏娇,你过来一趟。” “娘,咋了?”叶杏娇跟着钻进厨房。 “这顿晚饭你来做,就做你弄得那个‘麻辣小龙虾’,让女婿也见识见识你手艺。”钱氏神采奕奕的说。 叶杏娇在县上折腾了这几日,却是有些倦怠,不愿意这么折腾,于是只说:“娘,你且随便做点什么便是,哪里用的着这么折腾。” “你懂个啥?娘这是教你笼络你男人哩!等回头何小秀才被别人把心收拢了,有你哭的时候。”钱氏瞪了叶杏娇一眼,她这大闺女又晓得挣钱又顾家,真真哪哪都好,只这对男女之事上,看着半点不开窍,真是急死个人。 “他不会!”叶杏娇笃定的说了一句,只说完这一句,自己心里却是一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看做自己的男人,又是从什么开始笃定他不会被别人笼络了去,对她不会变心。 或者是说,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他在她身边…… 钱氏又哪里想到,叶杏娇心里有这么多小九九,只喋喋不休的数落,硬压着她做了一顿麻辣小龙虾。 不光如此,钱氏也不知道叶杏娇在做这顿小龙虾的时候,格外用心…… 待到天色擦黑,这顿饭算是做完了,满院子都飘满了小龙虾的香味。 何炎本不太好口腹之欲,可闻着这股子香味直觉勾起了馋虫,竟对这顿饭升起了一股期待。 只这吃晚饭,却是少不得叶贵明,平日这个时辰他也差不多回来了,只今日却久不见人。 钱氏等的有些心焦,正想着出去找,叶幺妹却独自回来了。 “娘,爹说他今个要晚点回来,让你莫等他了。”叶幺妹一进门就喊道。 “你爹咋了?平日早该回了?”这最近事多,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把钱氏唬一跳。 “今日盖屋的时候,挖出水哩!”叶幺妹脸上一脸喜色的说道:“爹说,今个要往下多挖几米,看看能不能打井。” “咋,出水咧?甜不甜?有这好事?”钱氏听的一惊。 说来这宜河村虽然临河,可这河水到底离村里有些远,平时吃水都得去井里打,这村里共用的水井只两口,日常打水都得排老长的队。 若是自家打井得花上十两银子,且不见得能处处都有水。 而且就算打出来,也不一定能吃用,因着井水有甜苦之分,若是打出苦水井,那便是白白花了银子。 没想到这自己的宅基地上居然一下就能打出水,而且是还是口甜水井。 真真是有福哦! “可不咧!”叶幺妹学着大人的样子说:“今日晌午,罗锅叔说咱家院子有水眼咧,原本大伙都不想白忙活,还是罗锅叔坚持往下挖了两米,没想到真有水。爹说咧,这罗锅叔的手艺,真真是没得挑的。” 这罗锅便是叶杏娇和她爹学买砖时挑的泥瓦工,原是应承下来能用盖四间房的砖头起五间屋子,只工钱却要贵上一些。 因这事叶贵明了老觉得不划算,没想到今日却挖出一口井,要知道这会打井的手艺人最是难寻,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哎呦喂,好事哟!赶明再也不用村里排队打水咧,咱自家就能有水吃咧。”钱氏脸上笑意更浓,只拉着叶杏娇说:“你爹跟我说了,是你坚持要用罗锅咧,哎呦喂,我这闺女咋这带福哟,净是有好事。” 叶杏娇也跟着一道笑笑,原本她想酿造啤酒,这院子里是必打井的,只是想等着盖完屋子再说,没想到竟是想啥来啥,省了她功夫。 如今看来,这罗锅到是真有点本事,看来这盖啤酒酿造坊的事,倒也不用另寻他人,只一并让罗锅造了便是。 只这啤酒酿造坊却是最机密之事,她需得跟罗锅有另一套说法。 何炎虽说在宜河村呆了这些年,可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一口井欣喜成这样到底是少见。 只觉这一家子的喜怒哀乐都充满了烟火气,饶是李寡妇这些年来精心照顾他,可他却没从未感受到这股暖烘烘的烟火气。 钱氏欣喜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何炎还在家里,于是连忙摆上饭说:“这家里的好事,一件接一件,不等你叔了,咱们自个好好贺贺。” 说话间,钱氏便拉着何炎坐下,顺便推了一把叶杏娇,让她坐在了何炎的身边。 因着怕何炎见外,钱氏特特拿出叶贵明私藏的老酒,给他倒了两杯。 何炎酒量原就一般,两杯酒下肚,只觉肚子里火辣辣的,看着叶杏娇的眼神也带了点醉意。 这钱氏是过来人,看着他一眼一眼往闺女身上瞅,哪里会瞧不出来,这年轻人就得这般热络才好。 于是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叶杏娇说:“咋这没眼力界,这麻钳子这么难剥,你莫在这傻坐着,快快帮何小秀才剥几只,他一个读书人,伤了手可怎么办?” “娘……”叶杏娇嗔了一声,哪就有这么娇气了,剥只虾还能伤了手,真还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不成。 只钱氏哪里管着一套,一个劲的嚷嚷。 叶杏娇无奈之下,只能捡了一只虾,掐掉虾头,又挑了虾线,小心翼翼的剥着。 说来何炎本不是这般娇气之人,可看着她的小手一点一点的剥着虾壳,却十分受用,并不想阻止…… 第61章 画图纸 “哎,我锅里还蒸了肉,差点忘了,我去把肉端来。”钱氏看着叶杏娇剥虾,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拍脑门想起厨房还有菜,忙起身去了厨下。 叶幺妹嘴馋,总想着吃上第一口,也屁颠屁颠跟着一并去了。 如此饭桌上只剩下何炎和叶杏娇两人。 叶杏娇剥了虾,原打算放进何炎的碗里,哪像却被何炎握住手腕,借势将虾尾含进嘴里,那带着酒味的薄唇滑过叶杏娇的指尖。 仿佛被灼烧一般,叶杏娇猛地缩回手藏在身后,如今看来着何炎虽说年纪小,但这上头却是开窍的很,只这一两日便接二连三的占她便宜。 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杏娇心里却生不起恼意,只是心扑通扑通跳着。 饶说这么一下,却让何炎美上心口,钱氏出来时他嘴角正含着笑意,只有叶杏娇面上火辣辣的直把手藏在身后。 钱氏不明就里,依旧热切的问着:“咋样?杏娇做这麻辣小龙虾不错吧?” “真香……”说话间何炎瞄了一眼叶杏娇,只眼神里明明暗暗,藏着说不出的意味。 叶杏娇直觉脸上更红了,只随意夹了一只虾,扔进何炎的碗里:“你自己吃!再没人给你剥!” 何炎也不恼,只含笑吃完了这顿饭。 只这吃了饭,饶是何炎再不愿意,也只得家去。 临走前,叶杏娇却是喊住他:“借你笔墨一用。” “嗯?”何炎挑眉。 “之前不是与萧氏说过,想酿啤酒么,这啤酒得单独建造酒坊,这上头马虎不得,我想着借了你的笔墨画些图纸,回头好与工匠们商量。”叶杏娇解释完,沉吟了一会:“若你明日有空,可否来我家一趟,我这还有事劳动你。” 说到这,又怕何炎不来,忙有补了一句:“与铺子相关的!这铺子你也有份,自然也得出力。” 如今说来,叶杏娇有大把的事情的要做,一来这啤酒酿造坊得赶紧盖起来,赶明啤酒花长成了,便得酿第一批酒,这事上头可马虎不得。 二来,这铺子上也有许多事,需得一一解决,说来甚是不得闲。 “嗯!”何炎应了一声,并没问是何事,只要是她唤他,哪有不来的道理。 这只等何炎走后,叶杏娇便在屋子里点了灯,又细细磨了磨,想着如何构造着啤酒酿造坊。 说来这现代的精酿啤酒,少不了几个步骤:麦芽粉碎系统;糖化、煮沸、过滤系统;发酵系统;温度控制系统。 这搁在现代都是一件件精密的仪器,只如今没这样的仪器,却得按照土方法来了。 说来最简单的麦芽粉碎系统,这个最是好说,如今粗磨细磨都有,只这人力上费劲一些。 按照叶杏娇三间房的规制,那第一间便是两个大大的石墨,并上一排储藏柜,专门盛打碎的麦子。 这第二间,却是最难,那便是糖化、煮沸和过滤了。 这在现代,一台仪器便够了,只如今却是不行,只能一样一样来。 说来这糖化,首先得造一个保温桶,先将热水混合,控制温度,糖化半个时辰——这便需要一口保温桶,一个灶眼。 糖化结束完之后,便是煮沸和过滤了。 这煮沸自然是将糖化好的糖汁和麦芽再次煮沸,然后加入啤酒花再次煮沸,接着将麦芽过滤,装入桶中,并急速降温。 只这样一来,便又需要一口锅,一个灶眼,还需一个能盛放冰块的地方。 如此这糖化酿造间,便需要一口保温桶,一口大锅,两个灶眼,一个盛冰的的装置。 这泥瓦工只管做活,家什却需另打的,这锅和保温桶自是不需要劳烦泥瓦工,所以叶杏娇在第二间屋子,只画了两个灶眼和一个泥垒的盛冰窖。 说来第三间发酵的屋子,可就简单多了,只有一排排的展柜,盛放酿制的啤酒就可以。 虽说画起来简单,只全部预备下来,却也不易。这不单得找泥瓦工,还得另找工匠。 可这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叶杏娇准备完图纸,便打算明日找了罗锅先来商议,尽量把这几间的屋子的格局给敲定了。 忙完这些天色也不早了,叶杏娇困得睁不开眼睛,连忙爬上床睡了。 且说何炎回了家,却也是不消停。 这刚一进家门,便一股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怕是谁把香粉都扑在身上,何炎忍不住打了喷嚏。 只这会才看清,那香味来自一个年轻女子,只说这女子十五六岁上头,生的倒是不错,只那一身绸缎穿得太过艳丽,反倒显得失了年轻女子的水秀。 她见得何炎,恨不得扑将上来,只殷切切含着:“呀,表哥,不是明天才沐休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何炎看她皱了皱眉,这似乎是李寡妇哥哥家的女儿,也都住在外县,这些年来往的少,只年节偶见过一两次,并不算熟识。 于是只扫了她一眼,并没做声。 这李寡妇原在屋里,这会子听得动静,也跟着出来,拉着那女子道:“炎儿,这是你青儿表妹啊,李水青,你舅的闺女,你两小时候玩的最好了,还记得不?你舅怕我寂寞,特特让青儿陪我住上一阵,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何炎看着她,只想起偶见说过一两次话,却被说成玩的最好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喜,只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说道:“我去温书。” 李水青看着何炎闷声不响回了书房,气得直跳脚,只与李寡妇说:“姑,这表哥怎么跟不认识我一般,太难为情了。” “他这是面皮薄,你多与他说说话,熟悉熟悉也就好了。”李寡妇最是知晓这侄女,平日里被她哥纵得不成样子,打小便是只有她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这全家都知道李水青自幼就仰慕何炎,如今有她在搅合,哪里有叶杏娇的好。 于是又加了把火说道:“哎,你表哥这样清冷的性子,那叶杏娇怕是不知道使了下作手段,才把他笼络的死死的。” “哼,管她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有我在,万万不会让她迷惑了表哥。”李水青看了一眼何炎的书房,重重的说。 第62章 保密协议 第二日,叶杏娇起了个大早,因着这厢要去找泥瓦工商量啤酒酿造间的事宜,那厢又约了何炎有事商议,所以赶着早饭前便去宅基地。 当她到时这泥瓦工们已经开始做活了,老远便看见罗锅站在房架前砌砖,几个徒弟也都没闲着。 “罗锅叔,你且歇歇,我这有些事跟你商量商量。”叶杏娇招手道。 “咋了,杏娇?”罗锅放下手中的活计,这些天做活,总是听叶贵明大闺女长大闺女短,倒是惹的罗锅对叶杏娇好奇的很。 “是这么回事,除了现在起的这五间砖瓦房,我还想另起三间土屋。”叶杏娇说话间把图纸递了过去说:“这是图纸,罗锅叔,你且瞧瞧。” 罗锅拿着图纸瞧见第一间屋子里摆了两台石墨和一排排的架子,第二间屋子是灶眼和冰窖,第三间又是一排排的架子,不禁有些纳闷:“这屋子倒是好造,灶眼架子这些也都好打,只这屋子造了也住不了人啊,杏娇啊,你造这屋子到底啥用啊。” “罗锅叔,这你就莫管了,只管我帮造这屋子便是,除了该付的工钱,我多给您二十两。”叶杏娇自是不会说这屋子是用酿啤酒的,只接着说道:“只一样,我这屋子造成什么样,您却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提,多付的这二十两,便是保密的钱。” “杏娇,你这到底是要做个啥哟?这主家的事,你让我莫说,我便不说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罗锅听得更是狐疑,这到底造了个啥屋子,还给封口费哩? 其实对叶杏娇来说,这三间屋子的格局摆设也谈不上机密,只这往后啤酒上市,自然少不得有人想仿制,这从根子上就得绝了这帮人的心思。 这保密工作做得越细致,越打听不出来,便越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尤其是越能让人觉得啤酒这东西不可求。 不光是这造屋子的手艺人,往后若是招了人酿造啤酒,那是每一个都得有说法的。 “罗锅叔,你只管踏实收这二十两银子。只是咱们这却是要立契的,若是往后将我这屋子如何造的传了出去,那便得包赔损失银子。”叶杏娇又说道。 说来罗锅是手艺人,领着一帮徒弟干活,工钱分下来到手也没几个大子。如今能白得二十两哪有不赚的道理,只这要立契却是有些为难,可转念一想这事既然主家嘱咐了,原他就不会往外说,哪有怕立契的道理。 “中!”罗锅思量之后,决定说。 如此与罗锅的保密协议算是商量定了,余下的便是造房子的细节。 这原本挖池塘的时候的,挖出来不少土,之前招的短工也都帮着夯实了。那会子原是打算,叶家得空了自己造这屋子,只如今眼见便要开铺子,店里要忙的事太多,这造土屋的事便顾不上了。 这也是叶杏娇为何突然之间找罗锅造这土屋的原因。 如此虽说和原来的计划不同,银钱上多花了一些,可到底省时省力,能有更多的精力做其他的事。 这罗锅见连土的夯实了,这屋子造起来便更简单,只觉这桩买卖好,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如此一来这啤酒酿造间便只剩下一些器具,这器具倒是不急,只等屋子造好了,量了尺寸再找手艺人造便是。 想起还约了何炎,叶杏娇又紧忙回了家,等她赶到家时这何炎已经端坐在院子里,手里还捧了一碗钱氏特特打的蛋茶。 “你来的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叶杏娇倒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这样早。 “嗯。”何炎应了一声,只想起出门前李水青一个劲的缠磨,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想来这次他娘特特接了李水青过来,怕是有旁的打算,只这话他却不打算告诉叶杏娇,没得让她想太多。 叶杏娇出门早,原没吃过东西,本想着回家吃一口,只如今何炎来了,却是不好让他久等,于是只说到:“你随我来,我这有些事与你商量。” 何炎看着她这样早从外头回来,哪里想不到她还没吃过早饭,于是倒也不急,只将蛋茶递到手里,用勺子舀了一勺喂进她的嘴里。 原是何炎吃用过的,叶杏娇倒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没嫌弃,只就着勺子吞了一小口。 温温热热的蛋茶进入腹中,只觉妥帖的很。 何炎耐得住性子,见她吃下,又一小口一小口将余下的蛋茶喂进她的嘴里。 钱氏躲在厨下,看着院子里的人儿依偎在一处,只觉甜腻的很,这即将新婚的小两口就该这般才好。 这钱氏也有眼力界,看着这画面只躲在厨房里,半点不肯出来打扰。 待叶杏娇吃完,何炎这才跟着她回了屋。 不知为何叶性价心里只觉暖烘烘的,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说什么:“是这么回事,我们这店里,我想着每天办两场表演。这头一场赶着中午的饭点,就找人说书;这第二场赶着晚上的饭店,弄些热闹的杂耍、小戏。” “随你。”何炎倚在门上,看着她坐在床边,虽说只穿了细布,但浆洗的十分妥帖,看着便让人觉得通透的很。 叶杏娇见他这么一说,便知晓他没什么意见,于是便接着说:“我今日便想与你说一说这说书的事。” 说到这叶杏娇顿了顿,比划了一下,才接着又说道:“这素来茶馆说书,讲的那都是长篇故事,今日说上一段,明日再说上一段,引着客人下回再听。如此一来,想把一个故事听全,倒也难了……我倒不这样想,我觉得咱们主要做的是吃食的生意,这说书表演原就添彩的东西,只让大家伙听一个乐呵便罢了,犯不上为个故事日日来追。所以我倒是想着,咱们这故事上,不用弄得那样长,每天说上一个完整的故事便可。” 叶杏娇这么想,自有她的道理,只说她想做得这个集表演美食于一体的铺子,无非就是现代的音乐美食吧,这地方讲究的是个轻松。 若是如茶馆般说书,惹得听众日日追更,倒是失了本心。毕竟她要卖的美食,这任何的表演只是搭配的服务,没有本末倒置的道理。 第63章 聊斋 何炎眯着眼睛听叶杏娇说完,自有一番思量,只说他昨日也吃了那‘麻辣小龙虾’,虽未多说只那食物的香味却一直在齿间环绕。 不得不承认叶杏娇的小龙虾做的是极成功的,他笃定这样的吃食自是能在县上闯出一番名堂。 如此一想,倒也能明白的她的顾虑,毕竟这样爽口的吃食,大家更注重的肯定是吃,哪里会和去茶馆一般只为了故事,怕是没几个人有心思听得进几句。 可叶杏娇的想法虽好,却也不是无可挑剔,何炎只说了自己的顾虑:“你这想法到是好,只这说书先生自有师承,肚子里的故事也都有限,哪里做得到日日讲上一个故事,如此只怕江郎也才尽。” “这便是我今日为什么找你来。”叶杏娇说道,只说这话时脸上忽然有些多了一抹羞色。 说来她哪里不晓得,如今的说书先生能讲的故事无非翻来覆去那几个,没甚新意。 只她却不同,她活了两世,看得书那就不消说了,自有几大箩筐。 有趣味又适合古代说书的,首选莫过《聊斋》、《三言两拍》;这《聊斋》全篇共有四百九十一个故事,《三言两拍》又有七十余个故事,这些故事都是短小精悍脍炙人口。 尤其是聊斋中那些书生小姐狐妖们的爱情故事,最符合当下这些人的胃口。 她虽说记不得全部,可自小喜欢看这类书半数却是记得,只得这一半的故事便能把铺子撑下去,况且也不只这两部书,能讲的故事那便更多了。 只如此却是要盗用几位老先生的传世经典,这怎地能不让她脸红。 可说来天下文章一大抄,如今为了铺子只得豁出去了。 “说来,我这里倒是有些故事,今日劳动你帮我记录誊抄下来,往后交给说书先生收着。”叶杏娇说这话时,更加觉得心虚。毕竟不说自己的故事,便更不好解释这些故事是如何来的。 “哦?”何炎到底是读书人,这话倒是引起他的兴致,他倒是好奇一个闺阁中的女子能藏了什么样的故事。 “唔,我的字不太好……”叶杏娇说道,她其实也不想麻烦何炎,可她虽然活了两世,又是在大户人家伺候的,这识字上倒是没有问题,可这写毛笔字问题就大大的了,她说字不太好委实是说的含蓄了,那简直是不能看。 “研磨。”何炎瞟了她一眼说道,他自是知道叶杏娇想自己口述,让他做记录,可这忽如起来的红袖添香哪有不享受的道理。 这叶杏娇在大户人家伺候,研磨的事做得自是手到擒来,何炎不喜奢侈他读书用的笔墨都是世面上常见的并不贵重。 饶是这样,叶杏娇仍是低着头一点一点将墨汁划开,细细的研磨,直到墨汁浓稠流畅。 何炎偷偷看了她一眼,忽就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只说这何炎的字写得又快又整齐,这临到晌午饭的时候,二人便记下了三个故事:《聂小倩》、《画皮》、《陆判》。 这何炎原在记录这些故事时并不大上心,可随着叶杏娇讲的越来越深入,他竟然也沉迷起来,尤其是兰若寺旁聂小倩和宁采臣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无一不催人热泪。 而且虽是口述,大部分用词都比较白话,可起承转合之处都是严丝合缝,让人无法不听下去。 “这些故事都是你想的?”何炎惊讶的问道。 “也有些是从旁人那听来的。”叶杏娇含糊说了一句,她总不好说,这些故事都来自《聊斋》。 “这些故事若是整理成话本子,必然都能大卖,这样的故事只怕如今没几个人写的出来。”何炎越发惊叹的说道,如果说叶杏娇自有一番生意经,他到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这故事摆在面前,这些怕是熟读十年圣贤书都学不来的,自是得有不同于常人的天赋。 恍惚间,何炎觉得如果叶杏娇是个男子,只怕会是他在读书之路上的一个劲敌,幸亏她是女子,幸亏她是他的…… 叶杏娇听得他这样说,却是摇摇头:“这些故事,留在铺子里讲给大伙听听便罢了,倒不必整理成册放在市面上。” “你可是想清楚了,凭这些故事,你大可走出另一条路。”何炎接着劝道,虽说如今这个时代只重科举,这话本子不入流。 可平时借着这些打发闲趣的读书人倒也不少,这写话本子的才子们,虽都不算名流大家,可也各自有各自的影响力。 尤其是叶杏娇这故事大都是才子佳人,最最讨读书人的喜。必能惹来一番追捧。 “还是不了,我也不想让人知道这故事出自我这。”叶杏娇依旧摇头,再她看来既偷了蒲松龄老先生的故事,来给自己挣银子。哪里还有将人家故事变成自己的道理。 说来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生意,做美食。这成为个写话本子的才子,她到是没想过。 见她这样坚持,何炎也不好再劝,只说:“原就你自己的故事,端看你自己吧。只一样,这说书先生签的都是活契,若回头有人重金挖脚,你这故事怕是保不住了。” 叶杏娇听的这些只一笑,这她是不怕的。只与何炎说道:“我铺子的说书先生,自是要立契的,他从我这拿的故事,哪怕是日后离开我铺子,五年内都不许在其他地方说书,否则赔百金。另有我的说书先生,自是要发了原始股的,年年都能分到铺子里的红利,我的人哪里就那么好挖。” 这一切,她早就想到了,所有人都是得立契的,哪有用了她的东西,回头再去别处发财的道理。只说若是踏实肯定的人,也定少不了他的好处,这便是先小人,后君子了。 如此一来,这事便是说定了。 这会子也恰巧钱氏在外头喊了两个人吃饭,忙碌了一小天,这两人的肚子也是咕咕直叫,饭菜的香味只绕在鼻尖…… 第64章 李水青上门 晌午这顿饭,因为叶杏娇事忙,自是钱氏掌勺,钱氏这些年在老叶家做的都粗活,灶台上的吃食被牛氏死死把着,这精细的活自然轮不到她,所以灶台上的手艺自然是差了些,只算尚能入口。 可到底是村里的婆娘,总归有一两样拿得出手,这钱氏在做包子的手艺便算是一绝。 因为何炎的到来,她自是不肯亏了自家女婿,早早的便起来和面,还特特现磨的白面,生怕入不了何炎的眼,硬是把那磨好的白面,又用筛子筛了一遍。 包子馅自是不消说了,割了上好的五花,肥肥瘦瘦切剁了一箩筐,调味用的是新下的豆角,又并了小香葱,连猪油都都加了满满一勺子。 上桌的时候那包子蒸得甚是松软,各个都有八个褶,咬上一口香腻的只流油。 因着怕这伙食单调了,又特从村上人那里均了一处腊肉,满满蒸了一盘子。佐饭的咸菜丝也特用小磨香油拌过。 尤其是何炎面前还特摆了一盘卧鸡蛋。 “娘,你倒是向着他。”叶杏娇看着他面前独有的那碗卧鸡蛋调笑着说。 这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话放在钱氏身上真真是没错,叶杏娇算是品出来了,这如今但凡只要何炎上门,她娘无不拿出看家的本事。这要赶明真结了亲,这家怕是要让何炎占山为王了。 只她这样想着,却忘记了当初她不过是想着有了何炎解决牛氏摆出来的难题,如今竟然不知不觉想起两人以后的生活。 “你懂个什么?”钱氏假装虎着脸瞪了叶杏娇一眼,接着挑了一只卖相最好的包子放进何炎碗里,说:“何小秀才,尝尝味咋样?” 其实何炎口味清简,原不大爱吃这大油的东西。可这一家子的热络却让他格外受用,倒也没推辞只就着咸菜咬了一口:“很好!” “哎呦,好,那就多吃点。”钱氏见得了女婿的夸,脸上又乐开了花,忙着又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 “表哥,姑喊你回家吃饭!”忽然在此时,一个女子闯了进来。 这村里人大白天的家家户户都敞着大门,虽说村民们没那么多礼教,讲究什么进门之前先敲门。可但凡串门,也得在人家门口喊上一嗓子。 只说这女子一声不吭的闯了进来,到底是失了礼教。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何炎的表妹李水青。 “何小秀才,这是你家妹子?吃过饭了没?坐下一道吃?”钱氏见人闯了进来,先是唬了一跳,可又听得那女子喊何炎表哥。 在她看来这何炎是她的上门女婿,这他的妹子自然也是叶家的实在亲戚,所以也甚为热情向拉着李水青坐下一道吃饭。 “什么猫猫狗狗,也敢喊我一桌吃饭。”李水青看了钱氏上前,高高在上的哼了一句,从鼻孔里瞥了钱氏一眼。 原本热络的气氛,被这一句打的烟消云散,如此轻慢叶家,让何炎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出声:“不得无礼!” “哼!”这李水青是何炎舅舅的闺女,原也是村里人,可攀着李寡妇这棵大树,家里日子过了起来,搬去了城里。李水青自小在城里长大,他这舅舅怕人看轻了闺女,总是紧好的给她,就想养个千金小姐出来。 可这千金小姐的仪态没养出来,臭毛病倒是惯了一堆,性子骄纵的很。 “表哥,你居然说我无礼,你瞧瞧他们给你吃的这都什么东西?”李水青满不在乎的接着说:“什么破肉包子?拿着都一手油?那怕是码头做苦力的吃食吧,他们给你吃东西你居然不嫌弃?”说完这些又看向叶杏娇她们说:“按照惯例,我表哥沐休,家里至少备八个菜,四个热菜四个冷盘,汤水也是少不了的。你们家这样小家子气,偏用这种东西待客?” 叶杏娇看着她咋咋呼呼吵上门来,只觉好笑的很,看来这谁家都有门闹心的亲戚,只这李水青年岁看着比她小上一些,虽说言语上刻薄了些,到底没干什么出阁的事,叶杏娇便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只淡淡的说了句:“你管我家吃什么,没请你上门,这就请回吧,恕不招待!” “你,你怎么这样无礼,上门是客的道理不懂吗?”李水青被家里惯得狠了,哪里见过冷脸,只跳着脚说。 这明明是自己闹上门来,还说叶杏娇无礼,这倒也是奇葩的很。 叶杏娇不想和这小丫头纠缠,于是便对何炎说:“既然你家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何炎被李水青闹得脸上本就有些挂不住,如今听叶杏娇这样一说,脸色便更加不好看,只李水青这样缠磨,若是说得多了只怕闹僵的更加难看。 于是只朝叶杏娇和钱氏拱了拱手,转头便出了院子。 “你,居然撵我表哥?”李水青瞪大了眼睛,在她想象中叶杏娇能跟何炎结亲,那自然是使了浑身解数巴着她表哥,她来她家原想着把事情闹得大大的,让叶杏娇下不来台,居然没想到叶杏娇倒没怎么接话,只将何炎给撵走了。 而她表哥居然真的二话不说就走了,这可真真是气人。 “表哥你等等我。”看着何炎越走越远,李水青这才追了出去,只离开的时候转头看着叶杏娇,压低声音说道:“你个乡下婆子,有我在,别想嫁给我表哥。” 待着两人走远,钱氏才面色不虞的开始收拾碗筷,只叹了一口气说:“哎,这桌子菜都没吃几口,倒是可惜了。” “没事,现在天还不热,明早还能吃,晚上给我爹加个餐也中。”叶杏娇也帮着收拾起来。 “哎,你这闺女,咋这不长心,我哪里是心疼这些吃食!”钱氏忽然把手里的碗筷,又放在桌上,将叶杏娇拉在桌边坐下说:“刚才来那姑娘,我看着对何小秀才倒是不一般哩。这表哥表妹,你未来婆婆哪里会不知道?哎……娘是担心,你未来婆婆怕是不大 第65章 我只欢喜你 钱氏说这话自有她的道理,叶杏娇哪里会看不出来,尤其是李水青看何炎的眼神里,那都是含了春的。 她与何炎已经准备要做亲了,这会子李寡妇家特请来个风华正茂的大姑娘,瓜田李下丝毫不避讳,这意思不就明摆着没看上叶杏娇,想找人搅浑么。 只说这李寡妇当面不说不同意这门婚事,却绕着弯子做这样的事,没得让人心凉,看来她这位未来婆婆也不是好相与的。 不过这些事叶杏娇倒是不大在意,这种手段不理会也就罢了。 只不知何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来这李水青虽说骄纵了些,模样到底生的不错,再加上年岁又不大,男人嘛,大都还是喜欢鲜嫩的女子。而她自己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上了,与十五六的小姑娘自然是比不得。 而且适才这李水青来闹,何炎虽没向着她,可也没多说什么。 一想到这,叶杏娇心里便没由来的厌烦。 “杏娇啊,虽说何小秀才赶明上咱们过日子,可李寡妇到底是你婆婆,若是她不欢喜你,你这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钱氏叹了一口,又握住叶杏娇的手接着劝:“你呀,往后可多长点眼力,有空多去李寡妇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帮手的,多做些活总错不了,哎……” “娘,我醒的。”叶杏娇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想着这何炎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这一厢何炎回了家,二话没说便回了书房,只留下李水青独自在院子里跳脚。就连李寡妇支使她给何炎送糖水,都吃了闭门羹。 只说这何炎一想到,叶杏娇疏离的请他离开,心里头便如有一股火无处发泄。 天色渐暗,他到底是按捺不住,拂袖出了门。 李水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攥紧了袖子,对李寡妇说:“姑,你看看表哥,定是又去找那个乡下婆了。” “哎……”李寡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是长叹一口气,只默了片刻,便又换上一副神采说:“青儿,你莫怕,我让你爹爹找的东西,这几日便能得了。等回头咱得了那宝贝,还怕你表哥不回心转意?” “姑,表哥真的会喜欢我吗?”李水青到底年轻,听她这样承诺,自然满心都是信任。 “放心,等咱得了宝贝,炎儿肯定让你吃的死死的,姑就你这么一个侄女,还能向着外人不成。”李寡妇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她领回了房。 “哼,那我就让她再蹦跶几日。”李水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看着她这幅模样,李寡妇心里却是摇了摇头,她这侄女虽然生得不错,只这性子实在不讨人喜欢,这样的人儿莫说是何炎,就连她这当亲姑的都觉得不太妥当。 只她头脑简单,倒是一把好刀,若真能断了何炎和叶杏娇这两人的念想,让何炎收个房那也无妨。 这姑侄两的盘算,何炎却是一无所知…… …… 何炎想着叶杏娇送客的时候那凉凉的神态,怎么都看不进去书。 只他家里出来了,在村子里走了没几步便径自去了叶杏娇家。 如今天色已晚,叶家已经关了大门,叶贵明夫妇的屋子也已经熄了灯,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熟睡的鼾声。 唯有叶杏娇屋里还点一盏灯,昏昏暗暗的看不清里面。 何炎看着那盏灯,心下想着,这样晚了她还在做什么。 原是想敲门,与她解释一下李水青的事,可这真倒了门口又不知道该如何。 站了良久,何炎到底鼓足勇气敲了敲门。这叶贵明夫妇睡得死,只叶杏娇听得门响披了衣裳出来。 “谁?”叶杏娇压力了声音问。 按照往常叶杏娇也早就睡了,只今日被李水青这事搅得心烦,翻来覆去怎地也没睡着。 “是我……”何炎轻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出去走走?”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也没吱声,只转身将大门虚掩上跟了出去。 如此两个人漫步在田垄上,村里人睡的早,这会子只余下蝉鸣狗叫伴着两人。 “我明日就得回县上了。”何炎轻声说了一句。 “这我自然知道。我过两日也要去县上选铺子人手的。”叶杏娇原就心烦,听得他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不禁皱了皱眉,只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特特跑来与她说这些。 何炎看出她有些不耐,默了一会,接着才又说:“有些话今夜就想与你说。今日的事对不住了,我也没料到她会来闹,你莫往心里去。” 叶杏娇一听这话,心里更是不喜,今日她原就没与李水青多计较,如今他却特特的跑来与她说,让她宽宏大度些么? 可真真的好哥哥好妹妹! “何小秀才,这是特特来嘱咐我,怕我欺负了你那好表妹?”叶杏娇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我原就说过,我们原就只打算做对假夫妻,你有自己心仪的女子,独自宠着就是,何必巴巴的跑来与我说?怎么我还得让她三分?” 看着她眉头皱在一起,何炎忽然心下开明,嘴角忽然挑起了一抹笑容:“你醋了?” 叶杏娇听得这话,忽地面上一红。 是啊!原只是个小姑娘上门闹了一二,又没惹出什么乱子,她怎地这般不依不饶。难道她真看上他了不成,这个想法骇了她一跳。 只嘴上却是不认的,连忙说道:“我醋什么?我有什么好醋的?”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连连否定,何炎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原本只是想上门与她解释一二,没想到竟发现她也在乎他的,这可真是天降的好事。 只她嘴硬不承认,他也不戳破,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只欢喜你!” “我只欢喜你”这话落尽叶杏娇耳里,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在她看来,何炎愿意与她结亲,自有他自己的秘密,这事她不想管,更不打算参与,所以从头至尾也没问过。 可如今,他说,他欢喜她。 这话,她能信吗? 瞬时,叶杏娇不知如何作答,只觉面上红彤彤的,小声说了一句:“我先家去了。” 说完,不管不顾的将他落在身后,快步逃了。 只这一夜,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只欢喜你”。 第一次,叶杏娇觉得,穿越以来如果有一个男人肯站在她身后,那一定是他吧…… 第66章 鸡兔同笼 两日后,叶杏娇如约来了县上,何炎与王崇因着要读书,这学堂不好总是请假,再加上这铺子两人原就没打算参与过多,所以这今日相看人手的只有叶杏娇和萧氏。 周中人来的早,叶杏娇到时已经领了一帮小子候在铺子门口。 “叶姑娘,这些便是我带来的小子,你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周中人看见叶杏娇忙迎了上去。 叶杏娇倒是不急,只待进了铺子,让那些小子们站做一排,才细细打量。 只说周中人领来的有五六个人,大都十三四的模样,瞧着都是面黄肌瘦,一看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或是穷苦惯了,大都有些瑟缩,都低着头不大敢看叶杏娇。 这情形让她想起小时候被牛氏发卖的那一次,那会她才十岁,人牙子领了主家来相看,她也是这样瑟缩成一团,害怕没被看上回头会吃人牙子的挂落,又怕被看上了主家不是好相与的。 只如今这样大气都不敢喘的日子到底过去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且说说看吧。”叶杏娇叹了一口气问道。 主家问话,小子们都一一作答了,只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会种地的倒是有一两个,可这有当伙计那股机灵劲的倒是没大看出来。 周中人看出叶杏娇这没有太入眼的,便忙着上前推销说:“叶姑娘,你瞧瞧那个。今年有十八了,他家里头原是开铺子的,上过几年学,识得不少字,也帮着家里理过账。若是你看得中,留下当个账房倒也使得。” 叶杏娇顺着周中人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穿了青衣的小子,适才只报了名字,叫做牛木。其他的均未说。 只他一直低着头,叶杏娇倒没看出他竟有十八了。 这识得字,又会理账,按理说再哪都能讨到一口饭吃,怎地沦落到卖身的地步,倒也是奇了。 经这样一说,叶杏娇起了兴致,只问道:“哦?那怎地想起卖身来?” 她说这话时,虽看着牛木,可这牛木只抿着嘴硬是不吭气。 “你这小子,主家问你话,怎地不做声?”周中人见他不吱声,忙着上前推了他一把,低声与他说道:“你莫要犯糊涂,你若是留得下往后就是账房,这要是被发卖去别家,怕是只能做个跑腿的小厮,你可万万想清楚。” 这被发卖的人,自都想找个好主家,饶是一般人听得这样说,自然是要博上一搏。 可这牛木还是一言不发。 周中人怕这买卖不成,只好自己对叶杏娇说:“这小子家境原是不错的,只他父母都摊了官司下了大狱,家里铺子被叔伯占了去。他原是带着弟弟回乡下讨生活,可没想到竟是造了灾,连着两年收不上来粮,这逼得没法子才卖身。倒是个苦命的小子。” 叶杏娇听得这样一说,倒也没多问,毕竟任谁有这样的身世都不愿多说。而且这样的人,怕是卖身为奴总心不有甘。 于是只接着问牛木:“你可愿给我干活?” “我要与我弟弟在一处。”牛木抬起眼睛看着她说。 “哪一个是你弟弟?”叶杏娇接着又问到。 牛木上前一步,指了指站在最边上的小子,那小子生的最瘦小,最多只有十三,只一双眼睛生的最好,黑黑大大看着甚是无辜。 叶杏娇看着他,便绕开牛木,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会些什么?” “我,我叫牛土。”他生的瘦弱,胆子也不算多,说话的声音细细声声,透露出一股子怯意。 这牛土比牛木小上几岁,记事的时候,家境便不大好,所以不似牛木学过些本事,只见叶杏娇这么问,生怕与哥哥分开,思考了好半天,鼓足了勇气说:“我,我会翻跟斗……” “噗……”原都有些瑟缩的小子,听得他这一句,都偷偷的乐了。 周中人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责备了一句:“说的什么胡话,人家招的是伙计,哪里需要你翻跟斗。” 叶杏娇倒是不甚在意,没哪个人生来便会做一件事,都是后天慢慢学的,端看一个人心性如何罢了。 牛土这么说,倒是显得心思单纯了些。 只这伙计好说,能写会算的却不多,叶杏娇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牛木身上,于是只对他说:“让我留下你们兄弟两,倒也不是不行。” “你当真肯留下我们兄弟?”牛木瞪大了眼睛问答,说来他能写会算,看上他的人家倒也不少,只他却怎么都要与兄弟在一处,让不少买家打了退堂鼓。 毕竟小子不像丫鬟,又不贴身伺候,跑腿的事只那么多,哪里需要那么多人手。谁都不爱多养个吃饭的。 “这也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我这缺个账房,你若有本事领得这份差,我便留下你二人。”叶杏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有信心,我便出几道题考考你。” “自是有的,你且说来!”牛木自喻以往帮家里理账,也是个好手,自是觉得不怕考。 “那你且算算,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叶杏娇眯着眼睛问道。 这鸡兔同笼,是现代小学生的必考科目,最最难为人。 牛木如今十八,心性已经定了,说来今日面对个女主家,他原有些不甘心在女子手底下做事。只如今听得这样一说,心下却是一惊。 这鸡兔同笼,出自《算经》,正经的学子对《算经》涉猎的都不算太多,若非他家里经营铺子,自小培养他算账,怕也是不知的,如今一个女子竟然能张口就来。 看来这女人倒是不能小看。 其实叶杏娇哪里知道《算经》,这题目也无非是她抄来的,只记得便随口一问。 周中人更是不知道什么《算经》,这掰着手指在哪数了好半天,最后却是笑着摇头:“算不出,算不出,看来我还是不行。” 这题目对牛木来说,也不算容易,这会又没有算盘,他只能憋了股劲儿,在心里头默算…… 第67章 百僧分馍 “笼内有鸡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笼内有鸡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忽然间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回答了叶杏娇鸡兔同笼的问题,这其中一个自然是牛木,另一个却让人好奇。 叶杏娇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萧氏领了一行人正走进店里,回答这个问题的正是站在她身边的一个穿了长衫的青年。 “杏娇,答得可对?”萧氏几人在外头听得这问题,便命了自家来的人一道算算。她说这话时,握着叶杏娇的手,热络的很。 “答对了。”叶杏娇只是笑笑,目光却落在了牛木身上,这古代的算法与现代不同,能默算出这个题目实属不易,看来这牛木倒有些真本事。 只萧氏却不同,她的眼睛落在自家领来的人的身上,笑着说道:“这位是我陪嫁的账房,几代都在我们萧家,这算术上到有一些本事。杏娇,你看看当用不当用。” 萧氏举荐的这位长衫青年,今年二十又五,是萧家的家生子,世代的家奴,被赐了萧姓,因着行三,被唤作萧三。 因父辈都是萧家的账房,能写会算,萧氏出嫁特指了他陪嫁,所以自视甚高。 只因王家历代的经商,他原本的优势进了王家倒是半点不显,只能干些打杂的活计,略有些不得志。 如今听闻萧氏在县上开了铺子正缺账房,要知道这是萧氏出嫁以来自己置下的第一份产业,若是做的好,往后在主家面前便能格外得脸,故而摩拳擦掌想将这账房收入囊中。 现听得萧氏举荐,立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作了个揖:“多谢小姐提携,萧三必定好好干。” 他这话乍听只显得急躁些,不算有甚错处。 可叶杏娇也是自幼在大户人家伺候,却晓得他这话大大的不妥。 说来萧氏如今已经嫁入王家,这王崇是家中的嫡长孙,论起来自要喊上一声“萧大奶奶”,可这萧三仍旧唤做小姐,就难免让人觉得,并未将王家放在眼里,失了大家的体统。 不光如此,萧三上前行礼时,萧氏和叶杏娇正在说话,他为了表忠心,挤在了叶杏娇身前,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且说话是眼里全然只有萧氏,半点没将叶杏娇放在眼里。 萧氏自幼长在大家后宅,这些礼教规矩最是通透,哪里会放任下人这般失礼。 这般行径不难看出,叶杏娇让周中人领小子来相看,到底是惹了萧氏的不喜,只因着脸面没说破罢了。 其实牛木和萧三两相一比较,这牛木的性子虽然耿直一些,有些桀骜。可萧三的性情却更显攀附,眼里只有权贵。 这账房日日与大把的银钱打交道,最是得谨慎。萧三显然落了一成。 只这叶杏娇虽更倾向牛木,可若彻底驳了萧氏的颜面倒也不好。 这一时便有些犯难。 周中人是做惯生意的老手,今日领了人来,便没打算空手而归,可这王家是大户,他也不好直接抢着差事。 于是只乐呵呵的当着两人点了一句:“牛木这题倒也算对了。” 都是琳珑剔透的人儿,哪里会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便是,同一题目两人都答对了,哪有偏取一人的道理。 萧氏得了王崇的嘱咐,让她只当个甩手掌柜,如今由着萧三在这里争差事,原不过一时之气。 如今见叶杏娇并未回护自己看中人,若是她一味帮家奴争这份差事,倒显得自己失了大度。 于是冷着脸瞪了萧三一眼:“不知体统的奴才,主家没发话,哪里有你争抢的份,下去!” 说完这些,才转向叶杏娇说到:“居然都答对了,如此我竟是看不出哪个更相宜,还得是杏娇你来拿主意。” 如此萧氏便将皮球踢给叶杏娇,她倒也想看看,叶杏娇是一味坚持自己看上的人选,还是回护她萧氏的脸面。 “二位主家,我愿意再比!”牛木看气氛僵持,忽然从那一行小子中,往前一步走了出来。 这叶杏娇不嫌他弟弟木讷,愿意留他兄弟两人,这差事他愿意搏上一搏。 “如此甚好!”叶杏娇点了点头,这二中取一,无论她如何决定都不是最相宜的,倒不如让这两人各凭本事,如此倒不伤了彼此颜面。 “萧三,你敢比否?”萧氏不落人后,拿眼睛斜睨了一眼萧三。 “我自幼习得《算经》,还会怕他不成!”萧三抬起下巴看了一眼牛木。 这般说话,只显得自视甚高,一个家奴说出这话,只显得萧氏看人不起。 只如今这档口,若是发作倒也不妥帖,萧氏只冷眼看了他一眼。 “如此我便出题了。”叶杏娇只做不知萧三的傲慢,开口道:“我这出一个百僧分馍的问题。一百个和尚一百四十个馍,大和尚一人分三馍,小和尚一人分一馍,问大和尚小和尚各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与先前鸡兔同笼的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处,若是放在现代,设个方程式很容易就解答了,只这在古代没有方程式解起来倒是复杂一些。 周中人为了两人算得更方便一些,特地分别给两人准备了纸笔。 叶杏娇看着两人,在纸上写写算算,只这两人算术的方法却是不同。 这牛木每算上一个数,便细细誊抄出来,整张纸上干净整洁。 而萧三只随便算了一气,只这誊抄却不工整。可到底是自幼学习《算经》的,这算术上到也没错。 约莫过了半盏茶,萧三先一步放下笔:“我算好了。”说完得意洋洋看着牛木。 这牛木收拾了桌上的笔墨,才将答案誊抄出来,也同样说着:“我也算好了。” 周中人收了这两人的答案交给叶杏娇,她看上两人的答案均都是“大和尚二十人人,小和尚八十人人。” “倒是都对了!”叶杏娇说到。 看来这两人在算学上,倒是不相伯仲。 “如此倒是不好选了!”萧氏也迎了上来,看着上面的答案,再次将皮球踢给叶杏娇:“眼下该选谁呢?” 第68章 选了牛木 看着这两人的答案,叶杏娇沉吟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二位的算学不相伯仲,倒也不好选了。如此我便问上一问,若是二位当了我这铺子的账房,该如何记这笔账?” 如此便是另做考较了。 眼见‘百僧分馍’打了个平手,这萧三抢先一步说道:“这素来做账,自都是只做一本账,上头记载有进出明细,每一笔都不能错漏,银钱上也得拿了主家的对牌才能领。若我做这账房,自然兢兢业业不敢少录一笔。” 萧三说到主家对牌时,奉承的看了一眼萧氏,就差明说只要萧氏点头,银钱自可随意支领。 他这般迫切的表功,哪有人会看不出来,萧氏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尴尬,只这话却不能说破,要不然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似她有其他想法似的。 说来这萧氏对铺子原也没那样上心,只是觉得被驳了颜面心里不喜,想扳回一成罢了,说到底她与叶杏娇倒没甚恩怨。 如今见萧三这样没眼色,心里恼得很。 叶杏娇看出萧氏的想法,自也不会说破,只问牛木:“若是你做账房呢。” 牛木捉摸了一会,才细细说到:“若是我做这账房,倒是觉得一本账不太妥当,最好能有三本,一本总账,记录每天总体的收支,另有两本,一本是出账的明细,一本是入账的明细。如此每天的总账需得和出入账对上。这样多一道工序,在记录上便能精心一些,避免总账和明细账不符;二来,主家查账时只需看总账,便知道店里收支如何,不用一条条细对,耗时耗力。这明细账只需抽查便可。” 牛木说到这沉吟了一会,才又说到:“这银钱上,既然是有三家主家,自然需要三家主家的对牌,才可领钱。不光如此,何人、何时、因何事领钱,都得一一记录,由领钱的人画押,这也须得和明细账对上,错漏一分都不可。” 牛木这话一出,两厢一笔自然有了优劣,萧三的话说来倒也没错,这大周朝的账本历来都是这么记载的。 只这牛木却做得更细致,将收支明细、银钱支领全都一一对上,自然是更加精细不易出错,只这做账的人却得花更多的心思。 “萧大奶奶,你看呢?”叶杏娇转头问萧氏。 这萧氏也是大家子女,自幼跟母亲学习管家理事,账本自是看了一箩筐,她听得这样一说,自然晓得牛木的说法,不光能让她省时省力,还能让账目更加清晰。 虽说有心争上一口气,可萧氏到底干不出以劣压胜的事情来,只讪讪笑了一声,略有些尴尬的说:“牛木竟是略胜一成。” “小姐,他那说法听都没听过,谁知道行不行得通?”萧三眼见差事被夺,忙着说了一句。 “不知眼色的狗东西,滚下去。”萧氏怒斥了一句,今日萧三连连横冲直撞,以惹得萧氏极为不快,只因这是自家奴才才不好当着外人发落,如今见他还这般不明所以,真真是动了肝火。 “那这账房便定了牛木?”饶是萧氏这会子认了牛木更胜一成,只这话却还得再问一问她。 “我原就是来凑个趣,这等事你拿主意便可。”萧氏对着叶杏娇仍旧是一脸笑意。 如此牛木账房的活计便定下了,这牛木的弟弟牛土自然也跟着一并留下当个跑腿的伙计。 萧氏带来的人不少,自又从她的人手中各选了两个伙计,这人手上倒是定的七七八八了。 只留下大掌柜,尚未有人选。 这掌柜是一家铺子的主心骨,管着大小的事,自然得好好参详,倒不急在一时。 这人手定的差不多了,萧氏便带着人回了王家。 只说她这一回家,便发落了萧三。 王崇不大好学,这下了学不肯住在学堂,私自逃了家来。 这一进家门,便有小厮来报,萧氏今日发了脾气。 待他看见萧氏时,正摆了晚饭,萧氏坐在桌上有一筷子没一筷子戳着面前的吃食,竟是一口都没下肚,看着便是不愉。 “娘子,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王崇笑嘻嘻的凑了上去,将萧氏揽在怀里。 萧氏推了他一把,‘啪’地放下筷子说:“那个萧三真真是没眼色,横冲直撞让人瞧不起,白白带累我丢人。” 萧氏护短,平日伺候她的下人,都比别处的得脸,所以这些奴才难免有些狗仗人势,这些王崇自是知道,只都是后宅的事,他倒也不大管,今日看见萧氏真动了火,才问道:“到底是何事?” 萧氏这会子才将萧三如何没眼色,轻视了叶杏娇,比试又落了下乘道给王崇听。 王崇听得这样一说,皱了皱眉:“不是与你说了,这人手的事,你莫插手由得叶杏娇去便是,你怎地还这般沉不住气,非要插上一手。” “我长这么大,何时被人落过颜面?”萧氏嘟着嘴,满脸都是不愉:“今天这一出,倒显得是我的人不堪用了。” “说来说去,你到底还是计较,叶杏娇不肯尽用你的人,我之前与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王崇脸上也没了什么喜色,只冷这面孔说:“你是大家的小姐,但凡有一处不如你意,你便不高兴。今天这事,倒也不是坏事。你且想想争来争去,你又能争来些什么?” 萧氏没想到王崇竟然冷了脸,顿时觉得委屈的很,只说道:“我便是争上一争又怎么了?何况我今日还争输了!” 王崇看着娇妻眼眶有些泛红,便舍不得再数落,只能哄劝道:“这也不是大事,你看今日萧三不长眼,叶杏娇不也没说什么,她还是顾着你的颜面的,哪里又会真的让你下不来台?在我看来,她是有心做好这个铺子,难道你就不想,非为了一口气将铺子搭上不成?乖……听话,这事过去就算了,往后这事你莫再插手了。” 听王崇这样说,萧氏心里却是不舒服,直觉自己一个大家的闺秀,竟然被叶杏娇比了下去。 总想着若有机会,定是要扳回一成…… 第69章 罗汉床 叶杏娇定了人手,离开铺子去县上的客栈定了一间房。她这次前来选人手,另得将铺子里的表演装修等事宜一并定了,所以且得住上几日。 这大周朝虽说民风尚算开化,也有些女子在外走动,可一女子独身住客栈,却也不大妥当,之前来县上是何炎领着客居在王家。 今日萧氏虽说也邀了叶杏娇,只因人手的事心里呕了一口气,便显得不算热络。 叶杏娇看得出来萧氏的想法,自是推却了。萧氏心里不痛快也没强留。 这叶杏娇便住进了客栈。 王崇从萧氏那得知这个消息,自是命人通知了何炎。 何炎来时,叶杏娇正让小二上了一碗阳春面。这客栈里的阳春面可不似天香楼那般,用上等的猪油熬香葱油,又烧了上等的海米,拌上满满一大碗,吃起来汤清味鲜。 这客栈的阳春面只用清水煮了面,再撒了两颗数得清的葱花。那面一入口,半点嚼劲都没有。 只这面便宜的很,只需两个铜板,说来这叶杏娇如今虽然揣着几百两银子,可这钱是花在店里的。虽说平日在家里,她也顿顿做些好吃食,可出门在外却想着能省便省了。 何炎看见那清汤寡水的面条,皱了皱眉头,只招呼小二另上了一盘卤肉。 叶杏娇看他这般,心里倒是觉得他细心的很,顿觉心里暖烘烘的。 “今日怎么样?”何炎等她吃完了饭,又命小二收了碗筷,才坐在桌边坐下问到。 “账房定了牛木,周中人领来的一个小子。”叶杏娇应了一句,旁的没有多说。 何炎听她说定的是周中人领来的小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他话也不多,只应了一声:“嗯。” “如今其他的人手都差不多了,只差个掌柜了。”叶杏娇接着又说。 这一个铺子的掌柜不比其他人,事无大小皆是要管的,错漏了一分便得惹来天大的麻烦。 而且这做买卖的掌柜轻易都是不易主家的,大都一做几十年,想寻个得力的人倒是不好寻。 何炎抿着嘴思考了片刻,接着又抬眼瞧了瞧叶杏娇,似有话想说,不过默了片刻,只问到:“你如何打算?” “明日我去找一趟萧氏吧。”叶杏娇说这话时皱了皱眉头。 虽说她听了何炎的话,晓得这大事上需得自己拿主意,可说到底若是半点不顾念萧氏倒也不妥。 再说这萧氏原也没什么恶心思,无非是当惯了大家的小姐,想掐个尖要个强罢了,她和萧氏之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隔阂。 如今账房先生用了她相中的人,这掌柜的还是让萧氏举荐一二吧。毕竟虽说是外请了掌柜,可叶杏娇觉得这大面上的事自有她看着,因是出不了什么罗乱。 而且她初初做生意,在县上人头又不熟,这掌柜又不似小子,说买便能买来,一时让她寻了合适的人手也不太容易。 如此倒不如照顾着萧氏的脸面,一举二得。 何炎原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应了一声:“随你。”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天色渐渐也就暗了,何炎不放心叶杏娇独自住在客栈,原是想着再要一间房。 “客官,倒不是巧了,今日客满了,只余这间了。二位对付上一晚?”小二看着这两人挠着头说,他看这两人一看便是小两口,原就没房,挤挤应该也无碍。 只自顾说完,便退了出去。 惹得二人面上泛起一片红霞。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可如何使得? 况且这县上不似乡下,坐卧立行各有各的规矩。 就例如这床,乡下地方住的人口多,这床也没甚讲究,只搭了床板,宽宽大大能住下两三口人最得宜。 可这县上却是不同,仿着高门大户这床自有架子床、拔步床、罗汉床。这架子床和拔步床又讲究木料,皆都雕刻了有祥纹,又得另用榫拼接了围栏,可是最大的家什,足得八个人才能抬动,饶是最便宜的也得大几十两银子。 叶杏娇住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哪里置办的起这等奢豪之品。可这客栈也讲究个风格,便退而求其次置办的罗汉床。 罗汉床便另有说法,这东西讲究风骨,最重的一个字便是“瘦”,可这“瘦”说白了就是窄。 这罗汉床便是窄窄的一小条,一个人尚且不觉得,若是两人同住那必是抱做一团。 如今叶杏娇同何炎尚未成亲,听得这话哪里会不脸红。 “你睡吧,我在塌上温书。”何炎撇了一眼罗汉床说。 忽然间,叶杏娇想起,他对她说:“我只欢喜你。” 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红霞,想着让他早些休息,可看着那张床,却又无处可歇,只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 夜色渐深,何炎坐下灯下,看着一卷书。 叶杏娇躺在床上,漆黑如瀑布般的头发散落在床边,看着他背影,高大挺拔。 心里没由来的胡思乱想,这个男人以后会是她的相公,或许是一时,或许是一世。 她想不到,她和他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饶以为这夜将无眠,没想到过不了一会,却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屋子里想起了她细微的梦呓声。 何炎这才转过头,看着她散落在床边的长发,放下书,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将她的被角掖好。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喉头忍不住吞咽了一番,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自他从‘那头’出来,他想着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安心读书出人头地,把曾经失去的一切统统夺回来,给‘那个人’一个应有的位置。 只遇见她以来,他的心思却不一样了,总会想着若是没有‘那头’,他和她就在乡下,种上一洼菜地,读上一卷闲书,再生上几个淘气的娃娃,就这么不争不抢的过上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和她必须走得更高,走得更远…… 原想着当上个上门婿煞煞‘那头’的锐气,可时至今日他却莫名的怕带累她…… 长夜漫漫,他竟是一夜无眠…… 第70章 再上王家 第二日,叶杏娇醒来时何炎已经走了,她看着桌上的油灯,里头的油已经燃干了,他竟是真守了一夜。 何炎原就是读书人,身子骨算不上健硕,这样熬上一夜,只怕累的很,叶杏娇想着若是这几日得闲,便弄上点补身的吃食送与他吃。 只他走的这样早,却也不全然无好处,毕竟避免了两人的一番尴尬。 只说叶杏娇赶到王家时,萧氏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坐在厢房里吃着丫鬟们捧上来的糖水,手边还放了一块正在绣的花绷子。 “呀,杏娇来了呀!来来,快坐!我竟是没有准备,招待不周了。”萧氏便是这样的人,哪怕是心里呕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是显,该热络热络该招待招待。 拉着叶杏娇坐下之后,萧氏又转头对丫鬟说:“赶紧再盛一碗糖水来。” 这便是大户人家,哪怕晓得叶杏娇上门来,自然是有事要说,只这该做的颜面却一点都不肯落下。 叶杏娇倒也不急,只随着一并笑笑,待小丫头捧了糖水上来,她才瞧见是一碗燕菜。 那小丫头应是萧氏的陪嫁,模样生的清秀,人也活络,只笑着对叶杏娇说:“叶姑娘,我家做燕菜的厨子手艺极好,我家大奶奶每天都要吃上一盏,您快尝尝。” 她自由在府城大户人家伺候,又活了两世,这燕菜自是见过,小丫头捧上来这碗燕菜,燕丝细而密,口感丝滑柔顺,又是一燕一盏,瞧着便是上等的‘洞燕’。 就这样一碗,怕也得几十两银子,大部分村里人只怕一辈子见都见不上。 可叶杏娇知道,哪怕是大户也燕菜的供给也是有定数的。 古代人重孝,在吃食上也是如此,尤其是大户里头,那顶好的吃食自先是供着祖辈,再是婆母,余下的才能到小辈手里头。 王家是商户不是官身,哪怕日日都吃得起燕菜,倒也不至于从上到下,日日都有这份定例,如此只显得太过骄奢,经营了百年的老商户,自晓得哪些该避嫌。 方才萧氏的丫头说,她日日都要吃上一盏,只怕这燕菜不是出自公里,定是出自萧氏的私房了。 媳妇有钱自己吃用原也没甚,只这般行事,却显得有些骄纵了。 看来萧氏掐尖的性格,倒是埋在骨子里的。 如今看来,她今日走这一遭倒也没错,若不然往后只怕扎了根拔不出的刺在萧氏心里。原没大毛矛盾,如此便是得不偿失了。 “我今日来,倒有一事与萧大奶奶商量。”叶杏娇放在手中的燕菜,看着萧氏说。 “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哪里需要客气。”萧氏依旧是一脸笑意。账房那事虽说她也明白,是因为萧三自身落了下乘,可心里偏就觉得不舒服。如今虽是笑着,可心里还觉得怄的慌。 “如今这铺子上的人手也都定的七七八八了,只这掌柜一职却有缺。”叶杏娇说到这,看了看萧氏接着说:“我乡下出身,本就不认识几个有才干的,如今这掌柜还需萧大奶奶举荐。” 萧氏听得这样一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看来这叶杏娇真如王崇所说,是顾及她颜面的。 这眼见萧三不堪用,便上门来求一个掌柜,如此之前的事倒不好计较了。 她原就爱掐尖,如今见叶杏娇上门来服软,心里头自然是欢喜的,只面上却不能显露太过,只佯装推却说:“昨个萧三那事,便让你见笑了,掌柜这么重要的人选,我哪里还敢胡乱举荐。杏娇,你可莫来拿我打趣。” 萧氏这话哪里是真的推却,无非是想拿乔。 叶杏娇最懂得这些大户小姐的性子,只想着她上门原就是因为不想与萧氏有隔阂,顾也不拆穿只说到:“萧大奶奶举荐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咱这间小铺子端看着牛木合适一些罢了。萧大奶奶可莫因这事就推了当甩手掌柜。” “瞧你这张小嘴,我若不举荐,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萧氏佯装生气,在叶杏娇手背上拍了一下,只心里却是高兴。 萧三这件事,说来不光是人才不如牛木,做人上也落了下乘,带累着萧氏没有颜面。如今叶杏娇这样说,自是全了她的颜面。 故而也不再提,只说到:“罢了,罢了!我陪嫁里倒是有个老掌柜,且唤上来让你瞧瞧吧。” 说完,便吩咐人去领了那老掌柜来。 只说这王家自有王家的规矩,萧氏陪嫁的这位老掌柜是在外面跑腿的,不大便宜进二门,只让他二门的厅里候着。 “我且换身衣裳,与你一道过去。”萧氏得了跑腿的回话,那老掌柜候在二门,便转头与叶杏娇说。 大户人家一天换几套衣裳,这在自己院子穿的常服,自是不大方便去二门见外男。 这里头的条条框框叶杏娇自然是懂的,故而由着萧氏去换衣裳。 萧氏被那陪嫁的丫头扶着回了屋里,那丫头因为得脸,又想讨好萧氏,故而一进屋便说:“我就说嘛,她哪里敢给大奶奶没脸,这不巴巴的跑上门来了。” “你这张嘴,惯是不会说话,早晚让人撕了去!”萧氏瞪了她一眼,只脸上却没怒色。 说来叶杏娇来着一遭,让她极为满意。她原因着叶杏娇不肯用她的人,让她落了颜面,心里头怄气。 可如今叶杏娇服了软,她这心里也便没什么芥蒂。这便又觉得叶杏娇还是有几分伶俐的。 没了先前那点子不愉快,萧氏便与那丫头说:“你悄悄地让人去嘱咐嘱咐来旺,铺子里的主家都是一样的,让他有个眉眼高低莫失了礼数,不然我剥了他的皮。” 这来旺便是萧氏陪嫁的老掌柜,只说这小丫头得了萧氏的话,立马从角门换了小厮出去报信了,回来后直捧着萧氏说:“咱家奶奶最是大度,这般便不计较了,菩萨也不过这般了。” 萧氏应了一声没说话,只觉扳回了脸面心里得意的很,还想着这王崇总不让她争,如今这脸面不是也找回来了…… 第71章 定了掌柜 萧氏梳洗停当,便与叶杏娇一道去了二门。 厅里站了个四十岁的男子,一见她们进了门,连忙上前作揖施了个全礼:“见过大奶奶,见过叶姑娘。” “杏娇,他便是我与你说的老掌柜,名唤来旺。”萧氏拉着叶杏娇在厅里坐下。 这来旺听着二人寒暄,也不插言,只待萧氏叫了起,才背脊微弓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看上去倒是谦卑的很,与萧三很是不同。 “你与杏娇说说,你都有哪些本领。”萧氏扬了扬手,嘱咐道。 “小的不才,哪里敢说有什么本领,只早前在萧家得主家赏识,打理过几间铺子。”来旺小心翼翼回了话。 这来旺已经四十岁上了,以往在萧家便得了萧母的赏识,手上打理着萧家不少产业,萧氏出嫁特选了这有才干的辅佐女儿。 能在高门大户里混出头的,都是鬼精灵的人。 这萧三的事他早有耳闻,心里只嬉笑萧三,到底是年轻走得路太少,半点眼力都没有。竟连怎么哄得主家开心,都拿捏不住。 叶杏娇这会才细细打量起来旺,虽说眼前这人规矩守礼,可眼神却飘忽了些,似总在盘算什么,规矩上也显得过分谦卑。 “你倒是晓得谦虚。”萧氏倒是满意来旺的回答,赞了一句之后,转头与叶杏娇说:“杏娇,你且看看,这用与不用还是得看你。” 叶杏娇上门来让萧氏举荐人选,她便觉得出了一口气,再面对叶杏娇也不觉怄得慌。倒是有点小女儿心性,容易生气,气消的倒也快。 “我这铺子上的事,你可清楚?”叶杏娇问来旺,虽说她总觉得来旺藏了些心思,可到底没什么错处。若是当用自然是愿意用的。 “略听说了一二。”来旺拿捏着回答道,又思忖了片刻,晓得叶杏娇如此问,怕是想考教他的人才。 来旺自打进了王家,也一直是领着闲差,如今眼见能得个一展拳脚的差事,自然是得想尽办法收入囊中。 于是接着又说道:“早前听奶奶跟前听差的人说,咱们那家铺子想做些吃食,并有些表演。这想法真真是一绝。” 来旺不着声色的捧了一句叶杏娇,看她无甚反应,晓得这奉承的话不适宜说太多,于是接着又道:“如今已经四月中下旬了,眼见就到端午了。端午可是大节,这家家户户都守在家里过节,对新鲜东西的兴趣也少些。我倒是觉得,咱们这铺子开业便定在端午后,赶着大伙都过完节正是乏味的时候,如此装修的时间也有富余……不知二位主家怎么看?” 来旺这么说,便是早都细细打听过铺子的事,看来这掌柜一职,倒是谋划了很久。 只这人有野心才能有上进之心,说来叶杏娇的野心更大,所以她倒也没多说。况且这端午节之后开业,原也和她打算一样。 她让人捉的那些小龙虾,原是都长在泥坑里,如今才移到池塘里用清水养着,又新配了饲料。 如今正是吐沙的时候,若是养到端午后,那会时间刚刚好,不光泥沙吐净了,肉质也是最肥美的季节。 来旺最有眼力见,看叶杏娇没做声,便晓得自是猜中了主家的心思,于是抱了抱拳接着又说:“我虽来这县上不久,倒也认识了一些人,这装修上的事宜,主家大可放心,我自是看得死死的。” “哦?你说说看,这事上你打算怎么做?”叶杏娇问了一声。 “这铺子里的家什倒好说,城东头有家二手的铺子,能淘换到不好东西,等主家得空了掌掌眼挑些别致的……二手的家什虽不如新的倒也结实,价钱上也更划算些。” 来旺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叶杏娇:“只咱这铺子,我曾在外头看过,都是用纸糊了的木窗,在外头瞧不见里面……若能换上透亮的琉璃窗,外头的人路过看着咱铺子里热火朝天,只怕是都要进来瞅上一瞅。” 来旺说到这便不在做声,只笑眯眯的看着叶杏娇和萧氏。 他不说话,自是因为琉璃窗与木窗的价格相差太多,这一扇琉璃窗的价格都能换好几间屋子的木窗,这么多的银钱,可不是他一个待定的掌柜能做主的。 萧氏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转向叶杏娇说:“这全装了琉璃窗的铺子,只有府城才有那么几家,都是百年的老字号。这价格上怕是贵的很,我倒没什么主意,你怎么看?” 来旺这话,倒是提醒了叶杏娇,她原也想着弄透亮的玻璃窗,在床边摆上一排桌椅,这外头往里看的时候,都会觉得里边坐满了人,只显店里热闹。 这搁在现代,临街的店面都是这么干的,这也是营销的一种手段。 只这个时代没有玻璃,叶杏娇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来旺这样一说,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虽没有玻璃窗,但是有琉璃窗啊!这琉璃窗的效果与玻璃窗那是差不离的。 如此叶杏娇倒对来旺高看了几分,这人竟有几分超前的意识,难怪在萧家能得脸。 “这琉璃窗的法子倒是不错,咱们做生意这上头不能省钱。”叶杏娇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来旺说:“这事你着手办吧,务必办妥当。” 这话一出,算是承认来旺大掌柜的地位。 “哎哎,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半点不让主家操心。”来旺连连应道。 萧氏看了这样,晓得自己的人这是被叶杏娇相中了,心里莫名一阵得意。只觉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唤了人将来旺的身契取了上来,交到叶杏娇手里说:“这是他的身契,你且收着。往后他就是铺子里的人,若有错处直接打杀了就是。” 这便是萧氏精明之处,她原就只想争一口气,如今这口气争到了,不用别人劝说自己就放下了芥蒂。只这交出身契,便能见出公心。不然这人归了铺子,可身契却在她手里,这人如何使唤的动? 叶杏娇自也晓得这道理,顾也没推辞,只将身契收了。 如此一来,这掌柜便定下了来旺! 第72章 选戏班子 掌柜的事说定,叶杏娇自然准备告辞,萧氏备了马车,特着了来旺相送。 自二门到上马车这这一路,来旺一直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在一旁帮叶杏娇引路,看着倒是谦逊的很。 说来来旺是萧氏得脸的奴才,这衣着用度上虽未着绸缎,但也是上好的细布,衣领袖口等处都绣着暗纹。而叶杏娇原是农家出身,早前穿的都是粗布,只近日来家里日子好了些,这才换了身细布衣裳,只却不精细。 这两人两厢一比,倒还是来旺略胜一筹。可饶是这样来旺脸上半点不显轻慢,只一点便能看出他这人心思端就深的很。 可一样米养百样人,若是来旺的心思都在铺子上,他这做派面对客人到显得进退有度,所以叶杏娇也没提点。 “叶姑娘,我已经回了大奶奶,今日便搬去铺子里住。”来旺站在叶杏娇身侧,说道:“早前听闻叶姑娘还在寻摸唱小戏和杂耍的,我到是识得县上几个班子。若是姑娘明日得闲,便来铺子看看。” “那我倒是省心了。明日与你一道看上一看。”叶杏娇回答道。 来旺对铺子这般上心,按说是好事,只叶杏娇却没由来的觉得不太踏实。只这思绪中又抓不住什么,于是只应了他的话…… 第二日,叶杏娇倒了铺子里时,账房小厮们正站做一排,来旺正在给他们训话,手里还拿了个册子,将这些人一一记录在册。 萧府里头的老管事,做了这么些年,威严自是有一些,那些伙计们都训得都是规规矩矩的,这待叶杏娇一进门,来旺打了个眼色,便有小子上前看座,还特特用衣袖将椅子擦得干干净净。 看着这些不经事的小子们,短短时间便被收拢的这般听话,叶杏娇对来旺的能力倒是肯定的。 只这来旺也不拿乔,看见叶杏娇连忙应上去,弓着背小心翼翼说着:“几个班子都来了,如今都在后头歇着,我领来让叶姑娘看看?” 来旺找来的这几个班子,在县上都小有些名气,是大户人家红白喜事爱请的班子。 只这些人,平日也是靠天吃饭,唱小戏的还好些,若是生意好一月能唱上三五回;若是运气不好,只怕几个月都没地方开嗓。 杂耍班子就更惨些,日日只在天桥下卖些大力丸,一通受累下来不开张也是有的。 来旺找到他们,与他们说他们这铺子打算长期请班子,一日一场,旱涝保收。 这样不受累又轻省的活计,自然个顶个的挤破头想呛了这差事。 几个班子的班主,看着主家来了,各个支使了班子的角儿上前亮相,看家的本领都拿了出来。 叶杏娇其实最是不爱看戏,直觉嘤嘤呀呀的扰的人心烦意乱,连连上了台几个角,叶杏娇也没听出个好坏。 “这大戏便不用唱了,只唱几个小曲吧。”叶杏娇扶着额,对台上的几个角儿说。 这大周朝的大戏,与现代的京剧差不多,都讲究个生旦净末丑,唱腔、功法、身段。 一场戏下来,需要的人手也多,伴奏的也不少。且这个中的滋味得细细品了才知道。 她想做的只是个快销的美食店,犯不着弄得这么上纲上线。 这小曲便不错,讲究没那么多,就是些简单活泼的歌曲,只要唱得人唱腔好,便能博得个满堂彩。 而且小曲各个阶层都适宜,当今没那么多娱乐活动,倒是男女老少都喜欢,不似唱大戏,大有如叶杏娇这般听不懂的人在。 县上的戏班子,并不如府城、京城梨园的角儿那般正规只唱大戏,这小曲也是唱的。 只因为想露一手,故而才都选的大戏,没想到竟然落了下乘。 听叶杏娇这么一说,各个脸上都是讪讪的。 只这小曲一开唱,气氛顿时不同了,只觉这屋子的轻快又热络。她做吃食要的就是这般热热闹闹。 于是这便从这些角儿中,点了一个她觉得唱得最不错的。 那班主看着自家的人被选中,连忙乐乐呵呵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对叶杏娇道:“谢主家赏饭吃!”脸上尽是得意。 落选的几个班子都是一脸的遗憾,只能带人退了出去,只这来一趟都不是白来的,叶杏娇特命来旺包了几个角银子的红封。 唱小曲的选完,便只余下杂耍的,这个倒是好选,都是手上的功夫,一看便知道哪家更强些。 没一会,叶杏娇便选出相宜的杂耍班子。 如此,这小戏和杂耍的便都定了。 只叶杏娇看着这两个班子,沉默了一会,忽然对两个班主说:“这小戏和杂耍分开看,总显得单薄了,少了些趣味。若是能融合在一起,倒更显得热闹。” “这唱戏便唱戏,杂耍便杂耍,这要如何融合在一起?”两个班主均有些发懵。活了这些年,倒没听说过有人要把唱戏和杂耍融合在一起的。 叶杏娇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来自于“二人转”,说来这二人转是东北的民间戏曲,才不过百余年的发展。 这二人转以前有句老话叫“秧歌打底,莲花落镶边”,这秧歌是演,莲花落是说。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二人转在现代也变的不同了,秧歌和莲花落都少见了,时下的二人转,都是两人说上几个搞笑的段子,一个人表演的绝活亮亮相,另一个人在唱上几段。 如此杂耍有了、歌曲有了、轻快的气氛也有了。 叶杏娇这样想,便是想将这杂耍和小戏并在一起,两人先对上几段搞笑轻松的段子,接着唱唱歌,表表演。把气氛调得高高的,让人看着就身心愉悦。 说来这便是二人转的优势,一大家子老少皆宜,热热闹闹的看戏听曲,不似别的曲目那般得住性子去鉴赏。 只这大周朝这会子并没有‘二人转’,叶杏娇这么做,便是开了个表演的先河。 若是这表演的好,只怕得风靡了大半个大周朝,挤了不少梨园的生意。 第73章 二人转 “这将小曲和杂耍融合在一起,倒也不难。只需在中间穿插一些两人对口的相声,把气氛活络起来,便可以了。”叶杏娇又对两个班主说道:“这种表演就叫做‘二人转’了,每次上场只需两个人。” “二人转?闻所未闻!”两个班主皆是一声惊叹。 只这两人都上跑江湖的,见识的倒也多,细想了一番叶杏娇描绘的场景,倒觉得也有几分趣味。 这样好的差事,原就来之不易。这两班主也怕因着没能迎合主家的意思,失了这差事。于是二人一合计只硬着头皮道:“主家等上片刻,我们且咂摸咂摸。” 说完,这两班主便拉了自家的人退到一旁商量。 叶杏娇倒也不急,只坐在椅子上候着几个班主。 这来旺有眼力见,自不是让叶杏娇干坐着,连忙使眼色让一个伙计出去买了两把毛嗑,并了一大碗酸梅汤。 叶杏娇接着东西,只看了一眼来旺,旁得倒是一句没说。 只心里却想着,这般会揣度人的心思,真的能把心思都用在铺子上么? 两个班主商量完,出来的时候都有些忐忑不安,只对叶杏娇说:“方才按照叶姑娘说的法子,让班子里的人试了试,叶姑娘请看看是不是这么个意思,能不能入得了眼。” 说话间,被两个班主点了名人便上了台。说来这两个班主跑江湖也算见多识广,听的叶杏娇那么一说,心里便都捉摸出一二。 只这么一会子,这两人在台上便说起了对口,只那段子却不是新编的,而是从莲花落里则了几出。 说的倒也似模似样,接着便是杂耍拿手的绝活,又有唱小曲的挑了曲调最活拨的唱了几句。 这么一来,虽说台词上还差了些火候,可那热络的气氛却是不消说的。 尤其是那杂耍的艺人,时不时挤眉弄眼扮个鬼脸,惹得人捧腹大笑。 那两班主看表演的的效果,一时也是惊了,他们原只是硬着头皮排了一出。竟是没想到看着这样欢快搞笑,全然不知小曲和杂耍居然能融合的这样好。 若是早知道这‘二人转’,只怕他们早都红透了整个府城哟! 这么快便能排一处似模似样的二人转,叶杏娇也满意的很,其实她前世看不过不少二人转,她知道更多的绝活、更多的曲目、更多的段子。 只这些她却是不打算说的,还是那句话她想做的是吃食生意,其他都是添彩的东西。 饶是二人转再精彩,那也不是她要走的路。 更何况如今是大周朝,她能提点两个班主,排一出二人转,可这演成什么样,却最好是他们自己拿主意。这样才能保有大周朝的特色,她倒是不想破坏了这该有的特色。 叶杏娇首肯了这两班子在铺子表演,余下的事自有来旺安排。这两班主得了好差事,又新学到‘二人转’,眉眼间得笑意挡都挡不住,自是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离开时二人还不住的在商量,如何将这‘二人转’排练的更加完善,争取一炮在县上打响名头。 “叶姑娘,今日我还把这铺子原来的那位说书先生一并请来了,这先生年纪大了,这会子正在后台歇息。要不要也唤上来,一并相看?”来旺恭谨的问道。 这叶杏娇原是拖了周中人找这位说书的老先生,没想到短短一日之内,来旺竟将他也寻了来,看来早在去王家之前这来旺便做足了准备。 叶杏娇心下想到,来旺这一番盘算,依照萧氏的做派,定是不知得,毕竟哪位主家都不会允许自家的奴才这般揣摩主家心思。 她一时有点好奇,若是她没上王家的门,这来旺会以何等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只这来旺将事情打点妥当,她到也无话可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往后多花点心思,看看这来旺究竟是不是藏了别的心思。 “那便将老先生请上来吧。”叶杏娇只如此说道。 那说书先生今年五十岁上了,穿着说书先生常见的长衫,只浆洗的发白,看着生活条件并不好。可看着这样清贫的人,手里却拿着块说书常用的醒木,那醒木一看便是红木做的,贵价的很。 且早被把玩的发亮,看着不知传了几代。 这样清贫的人儿,守着块贵价的醒木,不肯用它来换吃用,想来便是对这手艺及尊重的人。 这样的人,放在现代都得称一句老艺术家。 叶杏娇原想着让他说上一段,可这老先生一开口,便声如洪钟,语调也是抑扬顿挫,听着便满满都是戏。 这样的腔调没几十年功夫是练不出来的。 这哪里还需说上一段品评,有耳朵的人便晓得这老先生自是不差的。 他听闻叶杏娇想让他继续回来说书,只连连摆手说:“老头子岁数大了,肚子的故事早就倒空了。可不敢耽误新主家的事儿。” 这老先生说来,也自有些风骨,打二十岁上头便在这间铺子里说书,年轻的时候也受到不少人追捧。可后来铺子经营不善,来听说书的人便也少了。 这老先生总觉得是自己肚子里的故事,都被人听遍了,吸引不了客人再上门来,心里头一直愧疚的很。也曾有其他铺子喊了他去说书,可他总觉得对不住原来的主家,宁可回乡种地也不肯再说书。 只他却不想,这一间铺子经营的如何,哪里单单便是靠说书这一样。 叶杏娇看他这样,心下觉得他倒是质朴的很,这样的人不是许诺银钱能打动的,这是惜才的人。 于是叶杏娇不慌不忙的从衣袖里掏出早前让何炎帮忙誊抄的几个聊斋故事,交到老先生手里,客气的说倒:“先生且看看,我这故事,你愿不愿意说给更多的人听。” 虽说他有心不接活计,可看着主家这么热络,只好将叶杏娇手里誊抄好的故事接了过来。 说着他这岁数大了,眼神也不好,看着上面的蝇头小楷,得举得老高。 原只想匆匆扫上几眼,可这一看便不得了,恨不得将眼睛贴了上去,那神情也是变了又变…… 第74章 原始股分配 “姑娘,你真愿意把这几个故事给我老头子讲?”说书的老先生捧着那几页纸,手有些颤抖。 他说了这一辈子的书都没见过这样好的故事哩,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尤其那些人物刻画的仿佛能看到那些狐仙、小姐们巧笑倩兮的站在他眼前。 这说书也是有师承的,肚子里头的故事都是师傅们传下来的,他说了几十年的书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谷子的故事,早就让人听腻味了。 忽见了这般新奇的故事,哪里会不激动。 “不光是这样几个,往后还有更多,只要老先生愿意。”叶杏娇含笑,应了一句。 “当真?还有别的故事?都这样好?”说书的老先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呦,这究竟是什么的人哟,居然有这样多的故事。 “这是自然。”叶杏娇道。毕竟她活了两世,看过书多着呢,还满足不了一个说书的老先生! “能得这样好的故事,不要银钱,只要故事都中哩!”说书老先生愈发的激动,恍惚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只要一想到客官们如饥似渴的巴望着他讲上一段,那老脸的褶子都颤抖着。 “老先生这是愿意在我这说书了。”叶杏娇笑着又问,这老先生果然是个故事痴,但一有好的故事便如年轻小伙子般激动。 “愿意,愿意!”说书老先生捧着那几张纸不撒手,愿以为自己肚子里的故事倒空了,这辈子说书也就说到头了,哪里想到临老还能得这些好故事,他若不发一回光,倒是可惜了这些故事。 “那便好,只银子是银子,故事是故事,万干不出用银子换故事的事,老先生往后只放心在我这说书,银钱上必是不少的。”叶杏娇说完这,抬眼看了看他,接着又说:“只一样,老先生在我这得的故事,只能在我这里说,哪怕往后不在我铺子里做了,五年之内这故事也不能落到旁的地方去。” 他原就是个说书的,给他一张桌子一块醒木,他便能说上一天,在哪里说书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况且在这能有源源不绝的故事,莫说是五年不能去旁的地方,就算是一辈子都中哩。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那老先生更是一时技痒按捺不住对着叶杏娇的故事说了一段,那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声调,听得人忍不住叫好,而且他说的这些尚未记下只照着纸念,竟一个错字都没有,有些不适宜口述的词汇也做了改动。半点不卡词,几十年的功底真不是盖的。 商定完这些,天色也不早了。来旺做了这掌柜事忙的很,便喊了个机灵的伙计送叶杏娇回客栈。 接下来几日,这来旺更是兢兢业业,除了打点铺子里开张的事宜,还一并与叶杏娇商量了这伙计们月奉。 “这每月的月银到好说,这都是有定例可寻的,只这原始股叶姑娘是怎么个打算?”如今铺子里颇收拾出一番模样,也备了些茶点,来旺说这话时正奉了杯茶与叶杏娇。 这几日接触下来,所说叶杏娇总觉得来旺过于敬业了,可竟也没寻出错处,难免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如今来旺对铺子大小事宜这般上心,她却总疑由它。 兀自感叹了一会,叶杏娇才开始自己琢磨来旺的话。 之前她与萧氏何炎商量他们三个各占铺子里三成的股份,余下一成当做原始股,因着如今这铺子里总计一千两银,所以这一成便是一百两,这便分成一百股的原始股。 来旺说的这原始股,便是这一百股了。 眼下铺子里没几个人,这一百股却是不能尽分的,不光得留一部分作为奖励,更得为以后再添人手做打算。 “牛木是账房,最是熬油点灯的活,便分与他三股;说书唱戏的手艺人们,算是店里的招牌,也少不得他们辛苦,便一人分两股;余下的伙计们一人分一股便是。”叶杏娇沉吟了一会,说了她的打算。 只说完又看了一眼来旺,才接着说道:“你是掌柜,这原始股自要比旁人多一些,便分你五股。” 来旺听叶杏娇这么说,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经意的撇了撇嘴,似对她的说法不满。 只这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叶杏娇的眼睛,说来这五股原始股如今只值得五两银子,可往后店里的生意做大了,那每年分红的银子可都是成倍的增长。 况且旁人不晓得,来旺身为掌柜却是清楚,叶杏娇的志向远不在这间铺子上,如今分的这些是原始股往后若是店铺开得更多,那这五股也是不容小嘘的。 饶是这样,他还不满意?来旺的心思竟这样的大? “那我便依照叶姑娘的说法嘱咐下去,只这原始股是否要喊了中人来立契?”来旺打断了叶杏娇的思绪。 叶杏娇抬眼看了他两眼,将心思藏了回去,看来这来旺还得多考察一阵。只如今该定下的却是要定下,于是说道:“自然是要立契的,也着人将这一百股向银票那般,一股整理成一张,上面盖了铺子的印章。每人分了多少股,便领多少张。” “像银票那般?这法子倒是方便,这发出去多少张,余下多少张,倒是一目了然。”来旺应和了一句。 如此这些原始股整理起来便是方便多了。 “这些伙计们虽然都签了卖身契,可若做的好,赶明不想在铺子里做了,还了身契也是可以的。”叶杏娇又说了这一句。 她原就被卖过,自是知道卖身为奴是什么滋味,虽说世人都知道买来的人比雇来的人好使唤,可叶杏娇却不想拘了这些人一辈子,倘若还了身契这帮人还愿意跟她干,这才是她想要的。 于是叶杏娇接着又说:“若真有离开的,他们手里的原始股,铺子也按照那会的市价收回。” 这便是给她叶杏娇干活的人,哪怕是往后离开了,她也得给他们留一条路,盼着他们以后都好。 “能遇到叶姑娘这样的主家,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来旺连忙又说道,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家生的奴才,哪里会不想谋个自由身。 如此一来,这店里的大事小事便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只待将铺子重新装修,定日子开张便可! 第75章 合谋 接下来几天,来旺倒是比叶杏娇还要忙,一并张罗着铺子装修的事宜,这店里的家什,叶杏娇掌了眼在二手铺子里选的老梨花木的家什,虽不算贵重但胜在质朴经用。 来旺张罗着又将所有的家什上了一边清漆,如此放在铺子里倒显得屋里亮堂干净。 这家什准备妥当,便只剩下临街那一面的琉璃窗,这琉璃价贵平日里只做些小件的摆设,若做大件的窗户,县上的匠人手艺上便差了一些。 可来旺虽说是外省来的,来他们这时间不长,可外头的事却摸的通透,只放出风去铺子上要安装琉璃窗,自有手艺人上门,只这到底选谁来造,一时却没定数。 叶杏娇这几日都在暗中观察的来旺,虽说觉得他心思重,又觉得他对五股原始股有些异议,可却没瞧出什么具体的名堂。 萧氏虽说不大管铺子的事,可来旺到底是家生子,因着叶杏娇上门求人,她消了心里头那口气,倒也特命人上门敲打了来旺两回。 如此一来,叶杏娇的心思倒也不全然放在来旺身上,这几日她得闲便看看戏班子排的二人转,或是与说书先生讲一些故事,这说书的老先生虽然字迹不如何炎,但誊抄叶杏娇口述的故事倒也无妨。 柜上的事,一时竟撒手交给了来旺。 这一日,铺子收拾停当,便关门落锁,忽地街角闪出一个人,只对在铺子里指挥的伙计们上门板的来旺招了招手,接着便闪进了一个胡同。 这来旺看清来人,脸上神色闪了闪,接着嘱咐了伙计几句,便整理了衣袍出去了。 只这两人一前一后,假做不认,七拐八拐的拐进胡同里的一间屋子。 这地方是一出‘暗门子’,那里头的窑姐似是认识这两人,笑着便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进门,就能瞧见桌上备了酒菜,虽说只一盘子花生米和一盘猪头肉,可却看得出是早就预备停当的。 “还是来旺叔本事,没几日便将那姓叶的乡下婆娘哄得妥妥帖帖。”来人嘿嘿笑了两声,只对来旺说。 那窑姐似得了来人的嘱咐,也笑着坐在来旺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销魂的说:“呵,那是自然,大官人的本事那是不消说的,奴家夜夜想你想得睡不着觉,身上如有火一般。” 来旺听了这话很是受用,脸上再瞧不见以往的谦卑,只余下一副倨傲。 他照着那窑姐的屁股狠掐了一把,才恋恋不舍说到:“你先避一避,我们叔侄两说两句话再疼你。” 这窑姐晓得男客们这是有话相商,故而扭着腰肢回了里屋。 如此这间屋子里只剩下来旺和那人,借着昏暗的灯光,这会才瞧清那人居然是——萧三! 只说这萧三被萧氏发落了,可她到底顾及这是在她家伺候了几代的老人,倒也狠不下心肠发卖,只还了身契将他撵出府里自谋生路去了。 这萧三与牛木相比虽落了下乘,可也不是大字不识的草包,出了王家倒也能混口饭吃。 他今年二十有五,来旺今年四十岁上了,按照辈分叫一声叔,倒也不是错的。 说话间,萧三又帮来旺倒了口酒,凑上前去说道:“我在那乡下婆娘手里吃了那样大的亏,来旺叔,你快与我说道说道你咋把那乡下婆娘哄得服服帖帖的。” 萧三口里的乡下婆娘就是叶杏娇,只说他没挣得账房的差事,并不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只觉得是叶杏娇在暗地里给他使了绊子。 “莫一口一个乡下婆娘,那也是你叫的?都是主家,怎么都得叫一声叶姑娘。”来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萧三,得意洋洋的说:“早就跟你说过,这做人上得讲究礼数,跟你说做人收敛着些,你不听劝如今可不就吃了大亏。” “是是是,来旺叔说的是。”萧三连忙奉承了几句,心里却是不屑,这来旺不过多长了些岁数,在他面前总拿着长辈的架势,都是家生的奴才,谁又与谁不同。 看着萧三那副谦卑的模样,来旺倒是很受用,他在人前处处装作谦卑恭谨,其实心里不愤的很,如今遇到个不如他的,那架子自然是摆的足足的。 这来旺抿了一口小酒,才接着说到:“你莫说,那姓叶的倒是有几分本事,你没瞧见她弄的那个什么‘二人转’,还有那不知从哪淘换来的故事,都是顶不错的。那可不是个好哄弄的人,你栽在她手上倒也不冤。” 说完,来旺嘿嘿笑了两声,愈发得意的说道:“只到底年轻了些,经的事太少,我这只是把姿态摆的低低的,大面上的事都抢着干,她便觉得我是顶能干的人手,如今这铺子上的事都我做主。” “来旺叔,你这了不得,几日就把她哄得团团转。”萧三感叹了一番。 说来来旺与萧三都是大家的奴才,高门大户最是肮脏,底下的奴才也竟是欺上瞒下之辈,哪里真就有几个好的,无非是捧着上面,偷偷干些偷梁换柱私藏银钱的事。 说到底不少高门大户,都是被这些奴才给掏空了。 这来旺便是如此,早前在萧家这些年,往兜里划拉了不少银子,早就置办了田地,这跟着萧氏来了县上,没有正经的活计失了来钱的道道,好不容易逮住的机会,哪里肯放手。 “姓叶的这人,给了我五股原始股,这点子银钱就想我感恩戴德,真是做梦。”来旺呲了一声,接着说道:“这往后,咱把大面上的事做得妥妥的,再把她捧的高高的,这银子进谁的口袋,那还不是咱们叔侄说了算。” “就像对萧大奶奶那般?”萧三问了一句。 来旺往屋子瞧了一眼,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道:“这话也是能说的?” 这二人因着有些才干,平日是帮着萧氏打理陪嫁的产业,私下里淘换了不少好东西出去,是以这账面上萧氏的铺子连年亏损…… “瞧我这嘴……”萧三连忙自打了一下嘴巴,接着又说道:“那往后我就跟着来旺叔发财了。” “那是自然……” 第76章 送货 这两人合计完,萧三便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那昏暗的小屋子里来旺与那窑姐‘嘤嘤呀呀'折腾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来旺便趁着没人注意独自溜回了铺子。 临走前特特嘱咐萧三:“今日的事,你必得办妥了,不然往后挣银子的事,我可不带你。” “来旺叔,你放心,这事我必办的妥妥的。”萧三嘿嘿干笑两声,接着便走了另一条路…… 临到晌午的时候,因着如今铺子还没开张,日常就些洒扫的活计,没一会功夫也就干完了。 伙计们都不大忙,三三两两并在一处说些闲话。 只这来旺一直站在门口张望,似有些焦急的在等着什么,隔了好一会,直到街角出现一辆牛车,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驾牛车的正是萧三,他见来旺在门口迎他,立马从车上跳了下来,朝来他使了的个眼色,拍了拍车厢,压低了声音说:“来旺叔,都办的妥妥的。” “话多,赶紧搬。”来旺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悦的压低了声音。 萧三得了这话立马指挥着车上几个同来的小子,将车上的货一袋一袋往里搬。 “咦,那不是萧三么?他怎么来了?”店里的伙计认识萧三,有人惊呼出一声。 这牛木原与伙计们聊闲篇,这会听得这话,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萧三带着瓜皮帽,哼这小曲,得意洋洋的大步走进店里。 这牛木原就萧三争账房之位,如今看见萧三难免心里一惊,再加上萧三被撵出王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他这会子来做什么? 牛木虽也是卖身的下人,可叶杏娇待人和气,伙计们见他能写会算对他也格外客气,几日得接触下来,他这个账房在铺子里也算有些脸面。 故而他上前两步,挡住了萧三的去路,皱着眉问:“你来做什么?” “咋,我不能来?”萧三仰着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说牛木对他是有些芥蒂,那他对牛木可就算得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撕了牛木的心都是有的。 眼见这两人一触即发,这来旺两步上前,笑呵呵拍了拍牛木的肩膀:“莫紧张!萧三也是念旧的人,这不收到些上等吃食上的调料,只记着咱们店里,特特送咱们这来了。价钱上也是顶划算的。” 牛木听这样一说,使劲嗅了嗅,虽说货物都用麻袋装了,可也闻见一股八角、桂皮的香味。 只萧三被弄得这样没脸,得了上等的味聊居然能想到他们铺子?他竟有这样的好心? 牛木心下狐疑不止,疑惑的问道:“可验过货了?” “咋,你信不过我?”萧三又瞪了一眼牛木,转头对来旺说:“来旺叔,到底谁是这个铺子的掌柜,这采买的活计究竟谁说了算?” 牛木却是不里这一茬,只挤上前去麻利的将麻袋拆开了,看着一袋袋的调料还有米面,那桂皮和大料各个饱满肉厚,放在鼻子底下,香气之扑鼻。米面也用细筛特特筛过了,都是上等的。 牛木看着这一袋袋上等东西,心下有些狐疑,这萧三的张狂他也是见过的,莫不成这他看错了,这萧三还当真挂念着旧主,一有好东西便往这送? 牛木心里头狐疑不只,想接着再验验货,来旺却一把将麻袋给盖上了。 来旺剽了一眼,冷着脸说道:“牛木,这间铺子说到底我才大掌柜,这采买上的差事,主家是交给我了。你这如今是要抢我的活?” “掌柜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来旺这样一说,牛木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解释道:“萧三他,他……我就是想验验货。” “牛木,萧三这人才是不如你,可咋?人才不行,他就非的有肮脏心思?”来旺唬着一张脸说:“这货我自然都是验过得,怎么?主家都信得过我,你信不过我?” 牛木被这话说的有些没词,说来他只是个账房,主要负责记录这铺子里的来旺银钱进出,这大掌柜的要采买什么东西,只需拿了主家的对牌,得了主家的首肯,自是轮不到他插言,况且萧三送来这些东西,都是不可缺的东西。 来旺看着他面色有些讪讪,仍是不满意,只接着说道:“这些货,我都验过了,这上等的东西都是按照市价来的,你若不放心大可满街的打听。眼下我这主家对牌也有,你且支了银子把账付了便是。” “可是……”牛木挣扎的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我才这铺子的大掌柜!”来旺挑着眼,负手看着牛木。 这牛木没法子,只得从柜上支了钱交给萧三。 萧三得意洋洋收了钱,便支使着来人将货物搬进了后厨,来旺与他一道去了。 待到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四下无人萧三从怀里摸出个荷包塞到来旺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刚才还是我来旺叔威风。” “一个小账房还想管我的事,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来旺哼了一声,接着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感觉分量十足,瞬时满意的很。 “来旺叔,这都照你的吩咐,上头一层都是上上等,这下头的就……”萧三低声说了一句。 来旺顺势拿出一袋桂皮,扒开上面那一层,只见中间装着的尽是些受了潮生了霉的下等货,不光如此为了凑分量还掺了些树皮。 “嗯,这事你办的不错,这一袋咱们足能挣八成银子。”来旺首肯的说。 “来旺叔,这掺假的太多,要是让姓叶的发现可怎么办?”如此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萧三也是头一回干,心里头难免还有忐忑。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发现什么?回头这些都用小罐子分装了,只把好的与坏的掺在一起给她用,我就不信了,这东西她还能盯着看不成。”来旺信心十足的接着说:“你放心好了,这主家做事都只看大面上的,这精细的活她们全不放在眼里,都只是顾着脸面干着有功的事罢了。” “成,我都听来旺叔的,往后跟着叔干,这银子挣的太痛快了!” 第77章 掌柜好样的 萧三按照来旺的吩咐将那一车调料,摆在了不起眼的阴暗地方。接着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铺子,离开时还朝着一直盯着他的牛木很淬了一口。 叶杏娇来时,正见着牛木一脸郁猝的翻着账本,只那眼神却不知道落去何处。 “可是有什么心事?”叶杏娇迎上去问了一声,说来这牛木是店里的账房,虽说如今铺子没开张,只有简单的几笔账,可也记得清楚了然。算是个好的。 叶杏娇活了两世,自是晓得员工的想法也得多顾虑一些,有时候往往错漏就出在这上头。 牛木听得这话,往正在指挥伙计干活的来旺那处瞧了瞧,原是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个账房,来旺是这铺子的掌柜,若是他说疑心萧三来这一遭里头藏了鬼,怕是管的太宽。 况且他才在铺子里干了没几日,这主家对他有多信任尚未可知,若是觉得只因他和萧三比试过,那对萧三怀有芥蒂那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牛木犹豫了一会,终究没多说什么,只说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没什么……” 叶杏娇看他这模样,哪里是没什么的样子,分明一脸的都写着‘我有事’。只接着又问道:“有什么话你大可说,无论是铺子上的,还是你自家的,我都与你做主。” 牛木听得这话,心里再次翻腾了,虽说接触的时日短,可几日下来也看得出叶杏娇待他们都是尽好的,尤其是待他弟弟牛土。 牛土年纪小,性子又憨,缺了点机灵劲,可叶杏娇也没嫌弃过,依旧是嘱咐了人好好的教,只冲这一点他便不能对不起主家。 思量再三,牛木还是鼓起勇气看着叶杏娇说:“今日……” “叶姑娘来啦……”来旺看着牛木和叶杏娇窃窃私语哪里会猜不到牛木想说什么。 于是笑眯眯的凑了上来,弓着背立在叶杏娇身边说:“今日!我一个旧人送了些八角、桂皮,都是上上等的味料。” 说话间,来旺从怀里摸出一小袋,小心翼翼递给叶杏娇,还巴拉着让叶杏娇看,“叶姑娘,瞧瞧这些东西可妥当。” 这些是来旺早就预备好的,自然都是上上等让人挑不出错处。 叶杏娇挑眼看了他一眼,心下却是想着,饶只是这样牛木怕不会如此惴惴不安。 只她面上却是没动声色,只对来旺点点头,算是首肯。 这来旺见她没作声,心下觉得她更如自己所想,只注意着大面上的东西,自然更是得意,忍不住朝牛木横了一眼,扬手将他打发了:“你且去干活吧,我这有些话要与叶姑娘说。” 牛木原就是鼓足了勇气才想将萧三今日来过的事说出来,可见叶杏娇听了来旺的话并没作声,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吞了回去,神情黯然的退了下去。 看着牛木走远,来旺才又拿捏了一番,与叶杏娇说道:“叶姑娘,这牛木账面上是把好手,可到底年岁轻了些,铺子里的东西还不懂,还是得多历练历练,叶姑娘,你看……” 他这话说来便是说,牛木年轻不经事,又爱指手画脚,冲撞了他这个掌柜的。 “哦?”叶杏娇不是傻的,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说来这几日她原就觉得来旺许多小心思,如今牛木话没出口,他便这样急不可耐的告了黑状,若说这里头无事,她自是不信的,只面上仍旧没显,只淡淡的说:“你是这铺子里的掌柜,铺子的人手自然都归你调理,只你新来,我便替你说说他……” “多谢叶姑娘。”来旺乐呵呵的应承,接着便昂着下巴看向正在干活的牛木。 这牛木被叶杏娇唤到一旁,来旺隔得远听不真切二人说了什么,只瞧着他的一连急急解释的神色,便自觉他是吃了排头。 尤其是叶杏娇挥手,让牛木去干活时,特地大声说了一句:“来旺是铺子里的掌柜,我不在,铺子的事尽听他的。” “是……”牛木低低应了一声,神情黯然的退了下去。 看着叶杏娇如此相信自己,来旺那点忐忑尽数化作鸟兽散,只想着这样好糊弄的主家,以后挣起银子来只怕是更容易哦。 “我去后厨转转。”叶杏娇忽然打断来旺的思绪。 这话一出口,却是唬了来旺一跳,今日萧三送来的那些东西如今正搁在后厨还没来得及归置,若是让她不经意看见这可如何了得,原还想着她好糊弄,没想到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我,我陪叶姑娘一同去。”来旺吞了吞口水,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叶杏娇听了这话没作声,只瞥了他一眼,任由他跟在了身后。 这来旺生怕她发发现点什么,紧贴着叶杏娇的后背就进了厨房。 厨房的架子上摆着的正是那一袋袋的味料。 叶杏娇扫视了一圈了厨房,便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味料上:“这便是那些味料?” 说话间,她只伸出了手,想那些味料抓去,像似要亲自翻看查验。 这可骇了来旺一跳,只忙不迭走了两步挡在味料的前头,有些紧张的说着:“都是上等的味料,我查验了几遍。” 这便是暗示叶杏娇不用查验了。 叶杏娇没作声,只扫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心虚的模样,心中顿时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倒是没显,只缩回了手,说道:“你能尽心,那便是最好的! 听得这话,来旺才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叶杏娇真如他所说,只顾着大面的事,那一堆掺假的调料摆在她面前,他只随意糊弄几句,便连验都不验了。 若是这样他还捞不来银子,真真是白活了四十余载。 于是心下更是得意,自己猜度主家心思的手段愈发精进。 只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只陪着笑脸和小心说:“叶姑娘看得上便好,我自是肯用心的。” 打点完这些,叶杏娇便留了话,先回客栈。 离开时看了一眼牛木。牛木得了这个眼神,先前的的不愉全都消失不见,竟露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不光如此,只来旺不知道,叶杏娇离开时,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明所以…… 第78章 琉璃客商 天色擦黑,来旺指挥着伙计们打扫完铺子,便独自走了出来。 拐角处萧三依旧驾着车等着来旺,只这两人今日去的却不是那处暗门子,而是朝着天香楼的方向驶去。 “今日可唬了我一跳。”来旺坐在车上与萧三说起今日的事,末了感慨了一声:“那叶杏娇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内里全是草包。” “还得是我来旺叔本事,把那婆娘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这要是换成旁人,早就露馅了。”萧三乐呵呵的捧着他说。 来旺倒也不否认,今日这事,他直觉就是自己拿捏叶杏娇拿捏得稳,才不出纰漏。 又得了萧三好几句夸赞,来旺这些受用的说起正事:“这次的客商可把稳?接下来要做的可都是大面上的事,可出不的错。” “来旺叔,我办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只管踏实的数银子便是。”萧三得意的说。 如此两人一路来到天香楼的包间,今日约的是做琉璃窗的客商。只这客商是外地来的,待不了几日,这才特特约在了今日。 这客商来的也是两人,这两人见了萧三和来旺,起身抱了抱拳,四个人点了几个小菜,又喝了两壶酒这才说正事。 “我们这次来,带了几块大块的琉璃,做窗户、屏风这些大件都是尽好的。”其中一客商说话间,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四方的琉璃,递到来旺手上,说:“喏,这是样板,我们的琉璃最是厚实,通透度也尽好的。你们且瞧瞧。” 来旺拿着琉璃细细的端详,只见隔着那块琉璃看对面的人,看得真真清楚,比轻纱都透亮,却是上等的好货。 那客商看着来旺,接着又说道:“我这琉璃都是打磨好的,不用费二便功,直接装了窗框就能用。” “只不知琉璃多少银子?”来旺摩擦着琉璃问道。 这琉璃窗是摆在明面上,但凡长个眼睛的都能瞧见,这琉璃的好坏,他可是不敢掺假。 客商来时,萧三与他们说过需要的数量,这客商也不含糊,只竖了一根手指:“一百两!” “这样贵?”来旺说话间,连忙放下了琉璃。虽说这琉璃上他不敢以次充好,可他这次来是奔着挣差价来的。若这琉璃就要一百两,他哪里还有什么差价可挣,于是只说道:“也有些其他做琉璃的客商,都只需七八十两,怎么你家这样贵。” “我家这琉璃可是最最上等的,若不是我们需要现银置办别的货物,少了二百两我们都不卖的。”那客商摊手说道,没有让价的意思。 来旺听了这话,心思却是动了动,若是这琉璃真值二百两,他岂不是能挣一百两的差价? 不过这话,他面上却是不显,只问道:“这琉璃真值二百两?” “来旺叔,这你可放心,我找来的人自是妥当的,府城有个小姐造秀楼用的也是他家的琉璃,真真的二百两不让价。”萧三在旁边补了一句。 听萧三这样说,来旺这便又信了几分,况且那琉璃怎么看都是上等的,不过沉吟了一会,还是说道:“我只出八十两!” 客商听得他这样还价,面上有些不喜,还是萧三拉着他们说:“这大块的琉璃,你们带着上路也不方便,倒不如便宜些让给我们。” 听了这话,两个客商商量了一会,便咬咬牙应了:“八十两,便八十两!” 说到这,来旺胡子往上翘了翘,一脸尽是得意,直觉他这样的才干,给人当个掌柜简直是屈才了,只得自己开铺子才好。 不过到底有正事,只得意了片刻,便将萧三拉到一旁说:“这琉璃八十两,只如今铺子领钱都能卖家去按手印才能领到银子,等着客商去的时候,你得让他们说这琉璃二百两银子,等着银子到手了反我一百二十两。” 萧三今日去了一趟铺子,而且这领钱的规矩,是牛木与叶杏娇定下的,他自是知道,于是连连应道:“醒得,醒得。” 说话间,这萧三便于两个客商一阵耳语,那客商听得来旺竟要了一百二十两的回扣,皆是一阵呲鼻。劝说了好一阵,这两人才不耐的点了点头。 不过一个客商却是说道:“只这银子,我们今晚便要,明日我们便离开这个县上。” “这如何使得?我还没验过货!”来旺急忙说,他虽是钻进了钱眼里,可到底不是个草包,还是有几分才干的,这样的事哪里会轻易应允。 “来旺叔,你放心,那些货我来前都看过了,都是顶顶好的。这事不用劳动你,回头我直接把琉璃拉了装上窗户框送去铺子里。”萧三忙在一旁附和,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在来旺身边耳语:“来旺叔,这八十两的银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两人都是客商明日就走了,任谁也打听不出这琉璃窗究竟多少钱来的。” 这话却是说到了来旺心坎里,这知名的琉璃商家都是打听的出来的,唯有这客商走南闯北,只要这人一走,任谁都不知道他收了一百二十两的回扣。 “中,就这么办,你们跟我去领钱!”来旺咬咬牙应了。 这几人一并回了铺子里,这银子都在账房手里,牛木原是睡下了,这会子被喊起来,人有些迷糊,或是经了敲打,这次来旺领钱倒是异常的顺利。 不一会,那两个客商便领到了银子。 “来旺叔,等回头我把银子和琉璃窗一道给你送来。”萧三走的时候,乐呵呵的说。 这来旺与萧三早在萧氏还没嫁入王家的时候,便一起干过这些勾当,这事上来旺是尽信任萧三的。且这会子铺子里都在,扎眼的很,顾而摆摆手放在萧三和几个客商一行离开。 夜晚,来旺一想到这铺子还没开业便尽赚了一百多两,比在萧家都好赚,只觉兴奋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数银子的画面。 可他却不知道,这会有一个身影,偷偷从铺子里溜了出去,只往叶杏娇栖身的客栈而去…… 第79章 来旺露馅 第二日叶杏娇来的较以往早些,这她一进门,牛木便迎了上去递上账本,与她说了来旺昨日支领银子订购琉璃的事。 二百两银子的大事,来旺原也没想瞒着。不光没想瞒着,他还想指着琉璃这事好好露一露脸,毕竟这琉璃虽然价贵可大面上看着敞亮,最是容易讨喜的活计。 顾而连忙凑了上去,对叶杏娇说:“叶姑娘,我昨日定了琉璃,待这两三日安了窗户框就能装在店里了。”说话间,他瞥了一眼牛木,只觉他眼睛下有些发乌,看来这牛木虽得了提点,支领银子时没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想心里去了,要不然哪能一整晚没睡好,搞的双眼发乌。 来旺看着他的模样,瞥了瞥嘴,牛木这样的守财奴,守得还是别人的钱财,真真是不上道。这若是换做萧三是账房,这掌柜与账房一联手,只怕比现在还有的挣。 哎,可惜了! “哦?这琉璃瞧着倒是贵了些……”叶杏娇扣了扣桌面,打断来旺得思绪,只面上却没什么责难的意思,看着只是随口一问便了。 “确是贵了些。”来旺收回了心思,又拿出那恭谨的做派,陪了小心解释:“这琉璃也分三六九等,咱们这次定的琉璃虽然价钱的贵了些,可却是顶顶的好,那通透的看对面比轻纱都亮堂……而且我打听过了,府城大户小姐的绣楼也是选了这家的琉璃,价钱可不比咱们便宜。”大户用了这客商的琉璃,是萧三告诉他的,如今他又原班告诉了叶杏娇。 叶杏娇听了似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了点头:“那三日后装上看看吧,掌柜的,这样尽心,若是这窗户做的好,我自是有赏得。” “哎,哎。”来旺再次点头哈腰的应了。 接下来几日,这来旺耐着性子等萧三把造好的琉璃窗送来,可左等右等不见人,他原是想着去萧三住的地方看看,可牛木却跟把眼睛贴在他身上似的,只要他刚一准备离开铺子,牛木便追上问:“掌柜的,这是去哪?” 这来旺说,他只是无事想出去逛逛;这牛木便答,他也无事想跟着一并逛。 若是这来旺说,想出去给家里的婆娘买些物件;这牛木便说,跟着一道涨涨见识,学习学习如何讨好女人。 来旺没法子,只得说出去吃酒;可这牛木却不依不饶的说,他请客。 总之不论来旺使了什么借口想出铺子,这牛木都死乞白赖要跟着。 一来二去,来旺到底被困死在铺子里,约定的三日时间转眼就到。 来旺早早便站在铺子门口候着,心下焦灼的期盼萧三千万莫出岔子。 可说来也怪,这萧三与他联手做这些勾当也不是一两回,偏今日左等右等,直到太阳下山也不见人影。 急得来旺头上出了一层层冷汗。 今日叶杏娇来得也早,只在一旁候着,看着太阳下山,才不经意的开口问:“琉璃窗呢?” 来旺听得这话,腿吓得一软,连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这,这……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来旺也不是傻的,那萧三平日对他最是恭敬,莫说有事,就是无事也隔三差五在他面上晃上一晃,指望着他的提携,如今几日下来半点动静都无,这事定是出了岔子。 “这事也能耽搁?”叶杏娇冷着声问。 来旺听得这话更是心惊,险些跪在地上,只连忙说:“叶,叶姑娘,我这就是去看看。”说着便着急忙慌往外走。 “我与你一并去吧。”叶杏娇说这一道。 事到如今,来旺想推却也无从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可他哪里知道那两个客商住在何处,如今他能找到的只有萧三。 一路之上,来旺想了无数种可能,最让人惊心的结果便是,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萧三,伙同那两个客商给他来了一出仙人跳,拿着银子跑了。 萧三离了王家,虽说也能挣得口饭吃,可日子过得到底不算富裕,只租了个杂院的小屋,那杂院住了六七户,都是外头来讨生活的,屋主是个寡妇平日就靠收租子过活。 那寡妇原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叶杏娇一行人带着来旺过来,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迎上去说:“哎呦,这不是萧三他叔么?” “萧三?”叶杏娇听得这话眯了眯眼,转头看着来旺说:“你说的客商是萧三?” 来旺一听这话,心里直打哆嗦,强撑着没倒下去。 只那寡妇却没看出异样,对着来旺说:“萧三他叔,萧三好几日没见人影了,还欠着我房钱呢,你们那样好,今日替他把房钱结了?” “你,你莫要乱说?谁是他叔!”来旺强撑着呵斥了一句。 心下却更加惊恐,这萧三几日没回,那还有什么可说得,那定是跑了,拐着银子跑了。 该死的萧三,把他给装里了! 不过到底是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只惊恐了片刻,心下却是想通透了,这萧三跑了好!跑了就死无对证了,这所有的事都推到萧三头上就成了。 想到这,连忙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扑通’就磕了个响头,大声喊道:“萧三害我!” “哦,我到不知,你与萧三关系这样好!”叶杏娇挑眼看了一眼来旺,冷了声音说。 “叶姑娘,不对,主家……您信我,我是万万不敢的,这事是萧三害我。”来旺连生说道:“这萧三与我原都是萧府的奴才,虽说他与牛木比试落了下乘,被撵了出去,可我想着那只是人才上差了些,做人上应是还可以的……那日,他找到我说,有相熟的琉璃客商,又伙同那客商给我看了上上等的琉璃,我想着都是有旧的人,一时不察也就信了,哪里想到他竟是卷了钱跑了。” 来旺这样说,倒也不差,他眼见的不过是客商拿出的样板。 只叶杏娇却不是这样好糊弄:“做了几十年的老掌柜,一不验货便付款,二连客商身处何处竟也不知。来旺,你便是这样做掌柜的?” 第80章 萧三被逮 听得叶杏娇连生的质问,来旺冷汗出了一层层,他哪里不晓得,身为一个掌柜连货品都没看着,便火急火燎连夜付了银子,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可论起来,这里头的门道也是不同,若是被人知道,他从中抽了回扣,与这些人有勾连,那便是罪无可恕了;可若是说,他只是信错了人,那便只是失察,这事还有的转圜。 想通这一点,来旺连忙又说:“都怪我,我竟不知萧三能干出这样的事,我是有眼无珠信错了人,主家信我这一回……” 叶杏娇看着他并没说话。 来旺看她没吭气,似以为事情有转机,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说:“主家,可可是整二百两的银子,被抓到是要下大狱的,我哪里敢干这么勾当,不要命了么。” 这话听得叶杏娇直想笑,这会子竟然说出这番道理,若是不知内情的,还真让他诓了去。 “哦?这么说来,那批掺假的调料你也是不知了?”叶杏娇挑着眼问道。 来旺听得这话,一时语塞,没想到调料的事,她竟是知道了,原来她那天看似什么都信他的模样,只是装出来的,暗地里又查验过了? 他想到这,直觉心凉的很,这次怕是真的要栽了,只事到临头总归还要挣上一挣,于是硬着头皮说:“掺假的调料?什么掺假的调料?那批调料竟然掺假了吗?我竟是不知……” “足掺了八成的假,真当我是傻子不成?来旺你可想好了,这事你到底知与不知?”叶杏娇冷着声问道。 “主家,我真不知道!我是信错了人,被萧三害死了。”来旺说的声泪俱下:“掺假的调料,那是要吃坏人的,萧三太歹毒了。” 说来这来旺平日唤叶杏娇不过一声叶姑娘,如今口口声声都是‘主家’,那姿态真真是放得再低不过,看着到似个可怜人。 可这样的人,偏就吃了豹子胆,事已到这个份上了,还一味的推脱诓骗。 “萧三可不是这样说的……”叶杏娇又看了他一眼。 “萧三,他,他不是跑了么……”来旺听得这话,在地上再跪不住,猛地瘫软在地。 这萧三莫非是没跑?让叶杏娇给逮住了?只这怎么可能?她难道早知道他的计划了不成? 不,这不可能! 饶是来再觉得如何不可能,叶杏娇也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这趟来找萧三,还喊了几个店里伙计。 如今得了叶杏娇的话,只叉着来旺回了铺子。 进到铺子里的时候,只见萧氏由丫头扶着也一并来了,萧三和那两客商并捆做粽子样扔在角落,嘴里还在‘呜呜’的喊着。 原来那天夜里,来旺刚一支领银子,牛木便跑去与叶杏娇报信,叶杏娇连夜便上门找了萧氏,从她那借了点人手,将萧三堵住了。 只说这事上,来旺并没猜错,萧三确是演了一出仙人跳,那两所谓的客商是他花了点角银子从码头顾得苦力,给换了身衣裳,又教给他们怎么说。这便将只顾银子的来旺给装进去了。 叶杏娇带着人赶到时,这萧三正收拾了东西想跑,只这他不似来旺嘴硬,这刚一被抓,还没等两板子下去,便将一切都抖落了。 萧三说:“我本也没想跑,只这来旺太黑了,作价二百两的东西,他竟要了一百二十两去!只余下八十两给我!我原本打算多余下些银子,从县上找些大块的琉璃,可琉璃价贵,要透亮的那就更贵,这满县上的找怎么都得百多两,他只余了八十两银子,我是实在填不上这个窟窿才跑的!” “还有那些掺假的调料,也是来旺支使我的,你们想想,这都要验货的东西,他不同意,我哪里敢掺假!况且我只是想着上头用好料,下头次一等,少赚点也就罢了,是来旺说,要赚就得赚得多多的,次一等也得花银钱,倒不如用树皮那些假货。我真是被来旺带累的。” 萧三这话说得,便是二人狗咬狗一嘴毛了。 来旺虽说抵死不认萧三的话,只说是萧三诓他,可旁人也不是傻的,哪里还容得他说嘴。 两人越是争辩,来旺的话越显得无力。 最后萧三为了脱罪,只摆出了杀手锏:“这县上有个窑姐,与我两都相识,她最是知道我处处以来旺马首是瞻,不信可找她来问!” 来旺听了这话,面上一阵死灰,他为了在女人面前显摆高萧三一头,那姿态是拿惯了的,那窑街还私下笑话过萧三是他的狗,指哪打哪。 而且次次去那处,都是萧三付的银子,真若唤了她来问话,矛头更是都指向他了。 这回他算是完了,自知无望来旺一脸死灰的问叶杏娇:“你从啥时候知道,我从中挣了银子的?” “你当主家信任你!那日萧三一来,主家便特特嘱咐了我,让我盯着你,只面上不让显罢了。”牛木瞪了他一眼,直觉解气的很。 那日萧三来店里送调料,叶杏娇虽然面上斥责了牛木,私下却是嘱咐牛木盯着来旺,那批掺了假的调料的她也是早早发现了。 只瞒着来旺,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路数。 “这一切是你早都打算好的?你来我铺子怕只为着银子来的吧?”叶杏娇挑着眼看着来旺,她心里有几个问题着实好奇的紧:“我到想知道,若是我没去萧府求了萧大奶奶让他举荐掌柜,你当如何?” 来旺听得这话,忽然抖了一抖,谋划叶杏娇的铺子,原就是他与萧三计划好的,一个拿下掌柜,一个拿下账房,如此一来管事的,掌钱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只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牛木将萧三顶了下去。 事到如今,来旺也不再隐瞒,只想着惩罚不要太重,顾而吞了吞口水说:“我早听说叶姑娘惜才,若是姑娘不来王家,我自找上门去,向叶姑娘透露出一二我对铺子的想法,想来姑娘也是肯用我的。” 来旺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这来旺虽然心黑,可到底是有些才干的,单就铺子用琉璃窗这一想法就对了叶杏娇想法。若这样的人,毛遂自荐她也是肯用的。 听得他这样说,叶杏娇低头咂摸了一会,看来自己穿越一来,所经的事还是太过顺风顺水,做事上到底不够稳重,竟能让这样的人没看透自己的心思。这往后,她用人上还得再多花些心思。 来旺和萧三做下得事,都是有实据的,那花出去的银子也都追了回来,如今端看如何处置这两人。 第81章 与萧氏和好 “萧大奶奶,这萧三如今还了身契,只叉去衙门由县太爷处置便是了,只这来旺……”叶杏娇说话间看了一眼萧氏,又命人将来旺得身契找了出了摆在桌上,推到了萧氏面前说:“到底是你陪嫁的人,这怎么处置,还得萧大奶奶发句话。” 萧氏如今被气的脸通红,这萧三比试上落了下乘,差事定了牛木,她原心里就不痛快,想着叶杏娇不肯尽信她,丢了颜面。 如今她从陪嫁的人里头,千挑万选了来旺,送到叶杏娇面前,原是想着他能挣口气,好好干,干出个名堂,也叫人知道她萧氏的人,那都是个顶个的人才,个顶个的好用。 没想到打脸来得突如其来,她信了这么多年的老奴才竟干出这样的事,这真真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下踩。 “大奶奶,小的是让猪油蒙了心,您饶过小的这一回,以后小的再也不敢了。”来旺看见叶杏娇询问萧氏,晓得在处理他这件事上,还得看旧主的意思,于是连忙爬了过来跪在萧氏脚边,声泪俱下的说:“小的是看着大奶奶长大的,还往大奶奶念念旧,饶我这一回。” 萧氏原就恼怒的不行,又见来旺哭闹上来,抬起一脚踢在来旺得胸口,可到底是女子,无甚力气这一脚也不妨事。 这来旺是老奴才,最是鬼激灵,晓得这会子若没了萧氏的怜惜,只怕还不知道落到哪一步,于是连着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哎呦’声连天。 萧氏看着这番情形,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学管家,这些管事们都教过她一些本事,尤其是来旺,跟在她身边最久,一时心里生了些不忍。 沉吟了片刻,又将来旺得身契交到了叶杏娇手上,扶着头说:“如今他是铺子上的人了,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深意了,这事论理自该是萧氏处置,而且这大面上要过的去,这来旺便不能罚的轻了。 可她将这事推给叶杏娇,却是另一说了,到底是萧氏的人,叶杏娇罚起来,怎么都得顾忌萧氏的颜面。 这便是不想叶杏娇罚得太重,想饶过这一回了。 老奴卖惨的戏码,叶杏娇看得心里阵阵冷笑,有心提醒萧氏一二,可这做人的道理,却是不好与她说,只淡淡提了一句:“萧大奶奶,听说你陪嫁的物件,早前也是来旺掌管的,不如一并查查吧。” 萧氏听得这话,忽被点醒,只抬眼看了一眼来旺,那来旺竟是忍不住身子一抖。 萧氏看得他这样,心知他心里头怕是有鬼。 只低头与伺候的丫头说了几句,那丫头便退了出去,看着似往王家的方向去了。 估摸着这事查起来不容易,等快到子时,那个丫头才另领了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回来。 这些都是萧氏的奴才,其中一个管事上前,伏在萧氏耳前低声说:“小的查了今年的帐,确有几百两银子对不上帐,都是经了来旺的手的。” 另有一个陪嫁的管事上前说:“来旺原先掌管的陪嫁库房,有几件不常见的经查验也是赝品,最贵重的是一个红珊瑚摆件。” “红珊瑚摆件?那可是传了几代的宝贝!”萧氏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来旺骂道:“不知深浅的东西,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几个管事看见萧氏发怒,皆是没作声。 萧氏原想放来旺,没想到他居然还干出了这么多勾当,当下怒从心上起,只从叶杏娇手里接过来旺得身契,说:“这原是我家的奴才,我自处理了便是!” 看得萧氏这样震怒,叶杏娇晓得来旺自是没好果子可吃,于是只点点头,至于她打算如何处置来旺,叶杏娇倒是没问,高门大户真想处置起一个奴才来,那法子可就多了。 与萧氏一并来的还有几个跑腿的小厮,听得她的话,立马将来旺叉了出去,来旺还挣扎的想说些什么,只被机灵的小厮堵了嘴。 萧氏走时,脸上尽显疲惫之色,想来也是,自己被信任奴才这般诓骗,又落了颜面,心里哪会好过,只拉着叶杏娇的手说:“这件事是,是我识人不明,真真是对不住你。” “一样米养百样人,那么多人你哪里各个看顾的过来。”叶杏娇只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我晓得的,我就是,我就是……”萧氏喃呢着说了半天,终究没好意思在叶杏娇面前说,她原是想掐尖好胜,没想到尽都是奴大欺主的东西。 这会子她才晓得,王崇与她说,让她当个甩手掌柜这话,真真是为她好,虽说她出身大家,总以为自己样样拔尖,可如今与叶杏娇一比,才知自己确是落了下乘。 这间铺子,怕是只有叶杏娇经营才是最好! 萧氏说来也是个性子耿直的事,经了这事,只觉心里有愧,这会子才想通,原都是铺子的东家,赚银子才是正经,她与叶杏娇本就不必挣个高下。 如是一想,萧氏又叹了口气说:“总之,今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往后这铺子的事只管听你的,我再不插言。” 叶杏娇听得话,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揪出了来旺是大事,可这事与萧氏相比却不算什么。 只要往后萧氏对她没了芥蒂,几个东家并作一股绳,这铺子才能越做越好! 这事也让叶杏娇明白,萧氏虽有些小性,但到底是个经得住事的人。 何炎帮她选的这个合伙人,并没有选错! 话说回萧三与来旺,只说这萧三并送进了衙门,据说被判了三年苦役。 这来旺被萧氏领了回去,只往后再没人见过这个人,只有人说,那晚上王家有小厮扛了个麻袋出门,说了家里的猪瘟死了,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扔了…… 不过这些叶杏娇都无甚在意,也从没找人刻意打听过,当有人提起的时候,也只如云过清风办无所触动…… 再回到这一夜,子时已过,已经歇息不了多久,如今铺子待明日铺子的事料理停当,她得抽个空回趟家,也有日子没回去了…… 第82章 叶杏娇回村 料理了来旺与萧三,叶杏娇打算着先回宜河村一趟,这第二日便收拾了行装,只刚打点好一切,王家便派人拉了几辆车来。 跟车的是王家的老管事,并不是萧氏陪嫁的人。 这人从车上跳了下来,给叶杏娇作了个揖,接着才将几辆车一一打开,说:“叶姑娘,这些都是上等的琉璃窗,我家大奶奶特嘱咐小的送过来。” 叶杏娇点了点头,上前查验了这些琉璃窗,这琉璃透亮的与玻璃窗无异,且隐约透着紫色,一看便是最上等的。窗框用的木料也是老料压手的很,这一套下来银钱只多不少。 说来这琉璃窗耽搁了这样久,又被来旺这起子小人特拿出来做筏子,皆是因为大块的琉璃不好寻。 这萧氏虽说背依着王家这百年老商号,想一夜之间弄来这么多琉璃窗,那也得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托了不少的人情。 从这事上便看得出,萧氏是打心眼里过不去,真心实意的和叶杏娇道歉。更何况这次来人是王家的老管事,并不是萧氏自己的人,也能看得出,萧氏经了这次事也晓得一味只用自己人到底是不妥当。 叶杏娇自然明白她这番心思,只这些都是看破不说破的话,自承了这份情,旁得没多说,只让那老管事给萧氏带句话:“替我回了萧大奶奶,这心意我记下了。” 老管事应了一声说道:“我家大奶奶的说了,您与她那就好比自家的姐妹,若有事您开口便是。” 一个大家的小姐,能说出与叶杏娇这乡下出身的姑娘是自家姐妹,那便是真真认了她这个人。 这才叫做意外之喜。 叶杏娇又谢了谢。 那老管事似得了嘱咐,旁得到也没多说,只指挥着人将琉璃窗全都是换上了。 叶杏娇站在铺子外头,隔着窗户看着铺子里,一张张漆得光亮的桌子,只想象着往后热闹的情形。 这琉璃窗反光,经太阳一照,四周照得锃亮,直晃的人睁不开眼。 有好信的路人,看见这一幕,也跟叶杏娇似的垫着脚尖隔着窗户往里头张望。 “哟,都是琉璃的窗户,这么大的手笔,这是要开新铺子了吧?” 也有人咂摸着说:“瞧瞧,这都数不清里头摆了几张桌,怕是大馆子哟。” 叶杏娇立在一旁,看着说话的路人,脸上露出淡淡的一笑,只说:“楼下八张大桌,楼上四个雅间,并一些小桌。求得是四平八稳!” 四平八稳!叶杏娇要得是便是她的生意稳稳当当挣钱…… 路人看得够了,不消人说都四下散了,叶杏娇打点了行装,也回了宜河村。 这回叶杏娇走得时日长了些,村里瞒不住事,虽说不太清楚她去了县上开铺子,但也有传说她是去了县上做大事,要挣大钱哩。 这不刚一回村,在村口玩得娃娃们一见她便聚拢上来,叶杏娇这次家来,自是带了满满一车的好东西,看着娃娃们都围拢上来,笑着摸出两包在县上买得点心分给娃娃们。 有那腿快的娃娃得了点心,两三口便塞进嘴里,小跑着去了叶家报信。 钱氏正在灶头上忙活,一听说大闺女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在围裙上蹭了蹭手,颠颠的跑了出去。 钱氏站在门口等了好半刻,叶杏娇才拉着一车的好东西走到门口。钱氏见她,立马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说:“哎呦喂,可算回来了,这次咋去的这样久,我跟你爹天天念叨哟。” “这次事多了些。”叶杏娇笑着往里头走,说:“我这都回来,你可莫惦记了。” 这母女两一边闲话一边收拾叶杏娇带回来的东西,她这次回来除了吃食还带了不少旁的东西,里头有两块成匹的绸缎,都是深色料子,给叶贵明和钱氏做衣裳最得宜。 钱氏看着那料子不敢伸手摸,只搓着手说:“天!这是绸缎?咋买这好的料子哟!我一手老茧,摸都不敢摸,挂丝了可咋整!” 叶杏娇晓得钱氏惯就是这个性子,只笑着将她的手按在尺头上,说:“尺头买了便是用的,这都给你和我爹做衣裳。” “天爷哟,我跟你爹用绸缎!?可用不得,那是要折福哦!”钱氏连连摆手,只那料子是真好又挺又软,这村上除了李寡妇还没有人穿绸缎哩,连里正家都穿不起咧。 钱氏可不管叶杏娇是咋样的,只小心翼翼将尺头收了起来说:“这好料子,可得收着,赶明娘给你弄两床被子,留着你结婚时用。这绸缎可不就得何小秀才才用得。” 叶杏娇一听这话有些无语,说来这绸缎舍不得自己做衣裳,却舍得做了被子给何炎,这可真真的有了姑爷忘了闺女。 不过经她这一提,叶杏娇倒是想起来,这有几日没见到何炎,今个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给他打招呼,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不过算算日子,也快到何炎的沐休的日子了,想来能见上一面。 只叶杏娇不知道,她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惦记起何炎。 钱氏看着这一车的好东西,这会子到没关注闺女的心思,只将东西都收拢好了,又给叶杏娇冲了一碗糖水,才拉着她的手说:“杏娇,你这次去县上顺利不,你给娘将将都遇见啥事哩?” 钱氏是村上的妇人,这辈子都围着院子转,跟许多村上的妇人一样,这辈子都没去过县上,每每听人说城里事,都觉得新奇得很。 叶杏娇想着往后她在县上开铺子,有不少事还得靠着家里帮衬,倒也没瞒着将这几日在县上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她。 钱氏听得来旺与萧三的事,连连咂摸嘴称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天爷哎!这咋?城里还有这样多鬼心眼的人?这人也太奸了!村上一辈子都见过这么奸的人咧,杏娇,你没吃得亏去吧?” 钱氏这话不假,村里人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头,顶多了占点小便宜,向来旺和萧三这样不走正路的确是少见的很,也难怪钱氏吃惊不已。 “娘,你放心,那种奸人,都没得好报的。” 第83章 锅盔 钱氏听了叶杏娇连连保证没吃得亏去,这才将心放回肚子,不过只片刻又跟着担心了起来:“哎!那奸人造了报应,可你铺子没了掌柜可咋办哩?娘听说大铺子都得有掌柜站柜哩。” 掌柜掌柜,掌得就是柜台,平日里得在柜台前站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掌着铺子里的大事小情。 这叶杏娇得负责吃食上头的事,若在兼着柜台上的事,一个人确有些支应不开。不过眼下确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付着了。 于是叶杏娇咂摸了片刻说道:“我先顶着吧,这眼下也没有好人选。” 钱氏听完撇了撇嘴,又拿不出别得法子,只跟着感叹说:“哎,城里的人那样奸,这掌柜可咋寻哦?” 叶杏娇听得这话,心思却是动了动,说来这县上的人,她大都不熟,经了来旺这事她更是知道,这挑人端看表面是看不出什么。 若这村上能有靠谱的人,哪怕人才上差些,只她在一旁教着倒也无妨。 只这事到底急不来,眼下也只能做个想头。 这说完县上的事,叶杏娇便拉着钱氏打听起家里最近几日咋样。 钱氏一听这话头,瞬间乐得合不拢嘴,只笑着说:“咱家的屋子造好咧,我前两日去看了,那可是顶顶好的。如今就差选日子上梁了,你爹说,这上梁咱家要大办,这就等你回来嘞,你要再不回来,你爹可得去县上抓你了。” “这样快就造好咧?”叶杏娇一愣,她想着家里的新屋估计还得再等一段时日,倒没想到这样快就完事了。 这样一来,端午前便能进新屋,过了节再挑个好日子铺子开张,可是顺风顺水的紧。 “可不,那罗锅的手艺真没得说,造得房子又快又好。你爹说了,赶明若是有活计,还找他哩。”钱氏应了一句。 村里人嘴拙,能得一句‘下回有活还找你’这样的话,那便是打心眼里的认可。看来多花的这一成工钱,倒是没白花。 说话间,叶贵明叶从外头回来了,叶幺妹家里坐不住日常总跟在她爹屁股后头,这会子一并跟了回来。 “姐!”叶幺妹回屋看见叶杏娇,那笑脸都咧倒了脑后,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叶杏娇笑着从带回来的东西里,拿出两包县上的点心塞进叶幺妹怀里。 这叶幺妹看着新奇得点心,一时舍不得吃,连分了叶贵明和钱氏几块,才小心捧着一块,坐在床边边吃边看着爹娘聊天。 叶贵明嘴拙,叶杏娇走了几日心里头也想得慌,只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只站在一旁看着妻女傻笑。 “莫傻站着。”钱氏白了他一眼,将他拉倒床边坐着,说:“我刚跟杏娇说,咱家上梁酒要大摆哩。” “嗯,你娘说得是,村上的人咱都得请到了,咋得都得二三十桌咧。”叶贵明一想到往后,自个家也能住大砖瓦房,心里乐得憋都憋不住。 叶杏娇晓得,在村上盖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跟娶老婆有得一比了,这样的事若是不好好庆贺庆贺那是要憋屈半辈子咯。 原也是好事,既然她爹娘想大办,她自是没什么意见,只跟着一道忙活便是了。 一家子都没什么意见,于是只定了五日后上梁摆酒,其实按照钱氏的意思,恨不得明日就办,只这坐席要准备的事太多,仅五日都怕预备不妥当。 商量完这些,天色也不大早了,钱氏原想着张罗一顿晚饭,只叶杏娇不依,说都是自家人,只简单弄些垫垫肚子便是了。 叶杏娇回了家,这掌勺自是她的是,她想着烙几张锅盔,再就点稀的便是一顿饭。 只这说起来简单,可这锅盔做起来却不简单。 光着和面就得下大工夫,白面得备上一斤,酵面夏季五钱,春季七钱.冬季一两,这会子正是春季,预备了七钱刚刚好。 这发酵好的面团得不停得搓弄,直到那面稀软,没有一个面疙瘩才成,接着案上用木杠边折边压,压的过程中,再加面粉二斤左右,直压到面光色润,酵面均匀时,分成小块,才将醒好的面团三下两下,抻宽拉长,制成薄薄的一小层。 这会子才能用预备好的芝麻、肉沫,细细撒上一小层。接着迅速贴进了炉膛里。不过片刻那锅盔便增大了一倍。 宜河村的人喜辣,叶杏娇将锅盔取出来时,特地刷上辣椒酱,红红的油辣子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这刚出锅的锅盔,外焦里嫩,松软适宜,趁着热的时候一口咬下去,满嘴溢香,赞不绝口。 因着做锅盔余了些肉沫,叶杏娇叶不浪费,又淘换了一些粳米,掐尖摘了顶鲜嫩的菜叶,熬了一道蔬菜肉沫粥。 锅盔这吃食在现代小吃街上总有人喜欢,只这东西地域性强些,虽不知大周朝旁的地方有没有,只这宜河村却是没有的。 这薄薄脆脆又顶饿的伙食,最受村里人的欢迎,叶贵明一口气吃了五张,只吃完还不满足的说道:“这伙食太硬了,这要是下地干活能带吃上这啥锅盔,真是顶饿又好吃,干活都有力气咧。” “是有嚼劲,香香脆脆的……”钱氏吃得也是赞不绝口,只感叹道:“咱杏娇到底是大户人家熬出来的,这吃食到了她手上就是不一样咧,咋弄都好吃。” 这吃完了好东西,钱氏也大方了一把,冲了几大碗糖水给大伙消食,一家子拉起了家常。 “咱家要摆酒,这要预备的东西可多咯……肉、鸡、鱼都少不了哦。”钱氏感叹道,心里头在默算得花多少银钱。 “嗯,这都好办,回头我找村口的屠夫定些肉,咱这丸子得炸得足足的,让村里人敞开了吃。”叶贵明在一旁应和。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叶幺妹眨着眼睛问道。 “对,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到撑破肚皮都行。”说话间,叶贵明摸了摸叶幺妹的头。 真是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临老居然靠着闺女把日子过起了,以前在老叶家莫说是盖新房摆酒,就连一家子吃口饱饭都不敢想哦…… 想到这,叶贵明心里头又冒起一股酸楚…… 第84章 请知宾 这说起摆酒的事,叶贵明特提了炸丸子,皆是因为村里摆酒,最重的一道菜就是炸丸子,这丸子炸的好不好,多不多那可是衡量这顿酒的标准。 叶杏娇听得爹娘聊的热火朝天,只跟着说道:“我看咱回头就跟屠户,定几头整猪,咱热热闹闹的吃。” “那可是不老少钱。”钱氏感慨了一声。 这说来村上人养猪,一年到头顶多舍得吃一头整猪,还得有半扇都做了腊肉,吃一整年。若是家贫些的一年养的猪,都只卖给屠夫自己舍不得吃。 做席面钱氏原想着多割点肉也就是了,没想到叶杏娇一上来便打算杀猪。 这可不都是银子。 叶贵明咂摸了一会,直想着盖房子这事这辈子也就一次了,贵价就贵价些,于是咬咬牙应了:“成,杀猪就杀猪,咱办的漂漂亮亮的。” 预备吃食上的好办,只这张罗事的人一时到不好选,村里头坐席不想城里酒楼摆酒,前后有掌柜的张罗,这村里惯常请的都是知宾。 知宾管的事多,小到座次安排,大到村民送来的礼,都得是经了知宾的手,还有这菜码怎么上,怎么安排,一样都少不了。 最是琐碎的活计!而且不光琐碎,这里头还有学问,就拿这座次安排来说。都一个村里的住着,人与人之间总有些嫌隙,这座次怎么排就得有讲究,一不能坐在一起,二上席下席陪客不能乱了分寸。 所以干这活的人,得脑瓜子活络有眼力介,心里揣着一把秤顾得了四方。 叶杏娇回宜河村日子不长,人头不算熟,倒想不出谁做这个知宾合适。 钱氏村子里跑惯了,各家的席面都吃过,只想了片刻便想出了个人选:“里正家的小孙子干知宾倒是把好手,这两年不少做大席面的都找的人,那小伙子人激灵的很。” 钱氏说完,看叶杏娇无甚反应,知道她是没想起来这号人,接着又说:“里正的小孙子,叶英初,跟你平辈的小子,比你大几岁,他那头小时候睡得扁,你们都喊他扁头哥,小时候你还骑过他脖颈咧。这咋还想不起来了?” 经这么一提,叶杏娇从原身的记忆里到划拉出这么一号人物,模样记得不真切了,只记得那小子一笑有个梨涡,平时淘气的很,带着他们这些小娃娃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那会子村里的娃娃们没啥玩的,就爱玩个娶媳妇的游戏,这叶杏娇老给他当小媳妇。 钱氏见叶杏娇有了印象,才接着又说:“这扁头也在县上上了几年学,说是字都认识了,只这考学上不行,考了几次都没取。这家里便给娶了一房媳妇。哎……他也是可怜,今年都二十三了,头年上那媳妇就病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里正想给他再说房媳妇,这一直没遇到相当的。而且这里正这活,还有那家当往后都是要传长孙的,这扁头只能自己谋活计。这不……就揽了村上知宾这活,不过他倒是会张罗,从没听出过什么岔子,倒是家家户户都满意咧。” “那敢情好,明个我就去找里正,咱摆酒就找了他来当知宾。”叶贵明听钱氏说完,没等叶杏娇开口,先一步应承道。 叶杏娇对扁头这号人物只有些小时候的印象,只由着爹娘做主了。 说来这第二日,钱氏便起了个大早,张罗着准备摆酒要用的食材,又忙得脚不沾地的去找了几个相熟的村妇,让她们摆酒那天过来帮厨,这都是村上的老例了。 村上摆酒没有请厨子这一说,都是请了相熟的妇人们,一并掌勺开火,一来是省钱二来也图个喜庆热闹。 这事叶杏娇不太感冒,便与叶贵明一道去了里正家。 这里正叶海正一听说,叶杏娇家里要摆上梁酒,要请自己家小孙子去做知宾那心里头也高兴。 其实村里的知宾都挣不了什么,若是碰上主家阔气,没准给个红封包几个铜板;若是那不富裕的人,只割上一刀肉当谢礼也是有的。 只这能做知宾的都是村里有脸面的人,叶海正晓得这小村子不似长孙,赶明袭不了里正这职位,可若小孙子在村里头有脸面,那往后日子也好过。 于是这叶海正连忙打发人,把在地里干活的扁头喊了回头。 这便是村里人,哪怕是里正家里头,也是地里的活计为主。 这扁头早听了跑腿的人说了来龙去脉,这一进家门便乐呵呵的说:“可是我杏娇妹子家,要摆上梁酒,做大席?” 叶杏娇顺着声音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的短打的年轻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正乐呵呵朝着他笑,笑起来脸上仍有一对梨涡。 这模样到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仿佛那般无忧无虑的时光又变得鲜活起来。 只如今这扁头成年蓄了发,倒看不出那扁头的模样了。 叶杏娇笑着回应了,只如今都不大了再不好意思喊他扁头哥,只朝他点了点头。 都是这扁头机灵,倒不是假的,他看着叶杏娇没开口,自是晓得叶杏娇不好意思喊他扁头哥,只叫叶英初又显得生分。所以连忙说道:“一个村的,喊我扁头就中。” 叶杏娇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家做席,还想着你能帮一帮手,做席面上的知宾。不知你得闲不得闲。” “得闲,得闲,杏娇妹子能记着我就是好事咧,放心,这席面保管帮你办得妥妥的。”扁头笑着说道。 村里人都不外道,答应下来的事便没那么多讲究。 叶海正的媳妇原是在里屋,听说叶杏娇家里请了小孙子做知宾,这会子也跑了过来瞧个热闹。 她一进屋,瞧见两家说得好,心里头也跟着高兴,只笑着说:“你们两小时候最是玩得来,这如今长大了也说得来。” “你个老婆子,浑说什么,赶紧做饭去。”叶海正听了这话,呵斥了他婆娘一句。 如今这会子孩子都大了,也各有嫁娶,这好不好话,哪里能乱说。让人听了去,不没得传闲话。 这叶杏娇晓得,叶海正的婆娘也没旁的想法,只是拉一拉近乎,倒也没作声,只跟着笑笑,与扁头定了知宾的日子,便回了家去。 只这扁头看着叶杏娇的背影,却总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 第85章 通知村民 这商量好知宾的事,余下的便是通知村里人定了日子吃叶家的上梁酒。 只说叶家这新房不是农闲时起得,这白日里各家各户都还在地头上忙活,等过了晌午的饭食,叶贵明才挨家挨户去通知。 说来叶家起的这五亩地的新房,因着围墙起得高,叶家又有意不透出风去,所以这些日子里,村民对这新起得屋子究竟是哪家的着实好奇的紧。 如今叶贵明挨家挨户的通知,仿佛在油锅里激起一层浪,瞬间炸开了。 “哎呦喂,我的天爷哎,咋个?这新房竟然是杏娇家里起得?可了不得哟!” “可不么,整整占了五亩地,那屋子造的比咱们村的砖瓦房,都大都阔气咧。” “就说叶家是个好的,闷声不响发了大财咧!咱村可出人才咧。” 一时间各家各户,全都挤在了村口,三三两两围在一团讨论叶家的事。 叶杏娇这会子在家里头帮着钱氏预备上梁酒要用的东西,今个来通知村里人吃酒的只有叶贵明一人,他这人憨实面皮又薄,又是活了这些年,头回被村民当成主角,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只立在原地一个劲傻笑。 “贵明,你家这屋子起得阔气,快,跟我们说说,你这打哪发了大财哩。” “对对对,都是一个村的,贵明,你这发财了,可不兴藏着掖着,哈哈哈……” “就是,就是,快跟俺们说说,让俺们都沾沾光。” 这乡亲们看见叶贵明闷不声的就挣了钱,盖了大房子,哪有不好信儿的,各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叶贵明说道出个一二三。 只都是乡里乡亲的,原都没什么恶意,不过就是好信图个热闹。 叶贵明嘴拙,也说道不清个啥,只乐呵呵的跟大伙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挣得来这多银钱,都是我那大闺女挣的咧。” 村里人都是男人掌家,这叶家发了财,自然以为都是叶贵明的本事,哪里想得到竟会是叶杏娇的本事。 经他这一提,大伙这才想起叶杏娇来,只说东土村矿井塌方那会子,叶家的事都是她在撑着,只说那事之后这闺女就不大在村上呆着,这会子大家才反应过来,这是跑城里挣钱去咯。 这一时间就说啥的都有了,有人心里头发酸,只说闺女家就应该老实在家呆着,也有人说称赞叶杏娇本事,一个闺女家能帮家里头挣回钱来。 叶贵明可不管这些,在他眼里头他闺女那就是最棒的,于是又跟大伙说:“我闺女赶明还要去县上开铺子咧,开大酒楼。” “哎呀妈,这可是真的?那可了不得哟,村里这是要出人才哩。”村民们跟着感慨道。 这会子有人后悔,早前叶杏娇没订婚那会子,咋就嫌人家闺女岁数大了,这如今一个搂钱的手就白白让何家给占了去,真是可惜了。 村民们巴着叶贵明说道了一回,听得很是不过瘾,只说这天色暗了才渐渐四下散了去。 叶贵明被村民们捧得老高,回家的时候都没合拢嘴,只说这钱氏也是笑眯眯的模样。 原来这今日钱氏去找了相熟的婶子们,说了上梁酒帮工的事,大伙一听也是惊叹连连,直夸钱氏是熬出了头,好日子在后头。 这都不等着钱氏开口,村里的婆娘们都自发的把家里的桌椅板凳,还有碗筷都借了出来。 村里头坐席,这碗筷桌椅都是在村上借的,端看哪家人缘好坏,也在这碗筷上头,这人缘差的,自是不愿意借的。如今叶家借来的碗筷都快摞成了小山,这钱氏哪有不高兴的理。 “当家的,村里可都通知到了?这大事,可莫拉下谁哩……”钱氏乐呵呵的嘱咐叶贵明。 “这可放心哩,尽是通知到了。”叶贵明点点头,只说完这原本笑意盎然的脸上,忽然攀上了一股愁容,好半天叹出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你这咋了?有啥事不成?”钱氏跟叶贵明几十年的夫妻,哪里看不出他藏了心思。 只任她怎么问,叶贵明也没说话,只躲回屋里闷头睡了。 因着天还没全黑,钱氏拉着叶杏娇一道纳鞋垫,只纳了没两针,钱氏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叶杏娇说:“你爹这是咋哩,上梁酒这大的喜事,他咋还不乐意咧?” 叶杏娇随着钱氏的目光,往屋里头撇了一眼,哪里会不明白她爹的想法,只叹了一口气,对钱氏说道:“怕是因为那头。” 听她这一说,钱氏的脸色也变了又变,拿起鞋垫想纳叶不是,不纳也不是,好半天才说道:“这话可咋说得?这不都断道了……” 在钱氏看来,她家足给了八十两银子,又签了断道的文书,那便连亲戚都不是,自此老死不相往来。这叶家的上梁酒跟他们没有一分钱干系。 可这话在叶贵明眼里,却是不同,说到底那是生他养他的爹娘,虽说这断道文书是因为老叶家将心思打到了叶幺妹身上,叶贵明一怒之下断了道。 可过了气头,这叶贵明心里头也不是一点不惦记…… “瞧我爹那样,怕是没通知那头来吃上梁酒,这会子心里头觉得过意不去。”叶杏娇往屋里又撇了一眼说。 这叶贵明的心思最是好摸,若是他喊了老叶家的人,这会子他就该觉得对闺女婆娘不住,如今只闷着自己不做声,那必是没通知了。 钱氏跟了叶贵明几十年,说来那是把他当做天一般,虽说她不愿意老叶家那帮人来吃上梁酒,可也不是半点不通融,这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咂摸了好半天,还是对叶贵明说:“这老二家,都是好的,不如……” 钱氏这话便是想越过牛氏和三房那起子人,直接喊了二房过来。说来这二房跟他们还是有过往的,她还是愿意当做亲戚来往。 叶贵明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没作声。 隔了好一会子,钱氏才接着又说道:“这咱家起房子,老二家的砖头可帮了不老少……” 叶贵明听得这话,忽地在床上番了个身,从鼻子里重重应了一句:“嗯……” 第86章 老叶家要去吃席 村里人都是天刚蒙亮就下地干活,这叶家如今不下地,可叶贵明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倒是一时半会改不了,每日还是早早的就起。 这叶贵明原不抽烟,只今日似心里头有事,早起便坐在门槛上抽了一袋水烟,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老叶家的地头。 这自打分了家,叶老根岁数大了这几年不大下地,只赶着秋收的时候伸把手,三房那两口子更是半点不沾手。 如今老叶家地里的活计都是老二家的人在干。 叶砖头年轻有膀子力气,如今这地里更是离不了他,每日早早就来。 叶贵明站在田拢上,远远就看见叶砖头低着头干活,便冲着田里喊了一句:“砖头,来,大伯有事跟你说。” 叶砖头听得这话,连忙走了过来:“咋了,大伯?” “过几日家里摆上梁酒,喊了你爹娘来吃席。”叶贵明说道。 虽说这叶砖头也是个老实头可也不傻,只听这样一说,便晓得只喊了他们二房这几口子人。说来他奶的脾性他最是知道,若是独二房去吃了席面,只怕还不知得作成什么样子。 “大伯,家里头,这……”叶砖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叶贵明自是晓得二房也有二房的难处,只他原想着他家上梁,能有个亲兄弟到场,到底是想得不够周全。所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算了,也是我想的不周到……” “大伯,我心里头都记着呢。”叶砖头低声说了一句。 都是老爷们,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叶贵明虽有心喊了二房一家子过来,只怕这却是来不了了。 可一桩桩一件件下来,这二房到底是和老叶家不同…… 说来这叶杏娇家里头上梁酒,满村都请到了,只余了老叶家,这二房为了怕牛氏作起来没头,也不敢去吃这顿上梁酒。 都以为这事也就这么悄没声的过去了,没想到老叶家那起子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牛氏插着腰,站在地下往叶家新屋的方向,狠淬了一口:“咋?他没喊我,我就不行去了?我看谁能拦着我去吃我大儿的酒!” “都断道了,你莫要闹了!”叶老根横了她一眼,如今叶贵明在村里头得脸,他当爹的不能跟着沾光,心里头叶呕得慌,可上回他同意杨氏去卖麻钳子,也是想探探老大家的底,看看他们是不是当真半点情分都不念。 哪晓得杨氏连叶贵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叶杏娇弄池塘里,让麻钳子咬了一身包。 如今啊,他算是看透了,这老大家当真是不与他们来往哩。 “你个窝囊废,怕事鬼!没得半点胆气,咋个?老子还让儿子吓住了不成?”牛氏正是闹僵得时候,这会子只不管不顾的骂:“我就是要去,我看谁敢我撵出来不成?咋个?村上人做席面,村上人都能吃,就我不能吃哩?” 牛氏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村里的席面大都是流水的席面,谁来都能吃上一口,没得那么多讲究。 只说牛氏非得去吃上一口,旁的人倒也不好说上什么。 “家里也不差那一顿饭,大不了多割两刀肉自己炖了吃。”叶老根接着又说道。 说来这叶老根虽然只认银子,可到底还顾忌着些颜面,只说几次下来没讨到便宜,反倒是老脸都丢光了,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如今这顿饭他倒不想上前,免得再被人讲究一次。 杨氏见状,只上前一步说道:“爹,你可是大哥的亲爹,虽说如今签了断道的文书,那脸面咋地不得给三分啊?” 杨氏说到这,接着又说道:“如今大哥可是起了五亩地的房子,村里头一份啊,我听说杏娇还要去县上开铺子哩!您满村的瞧瞧,哪个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咋,亲爹还一点光沾不上了?” 说到这就是叶老根的痛处了,这要是没分家没断道,这白花花的银子可就都是他老叶家的。如今都便宜钱氏和叶杏娇那两婆娘,真真是吃了大亏咯。 只说叶老根心里虽然懊恼的很,可始终还是没说话。 杨氏见状又加了一把火:“爹,虽说断道了,可这血脉做不得假,咱主动点,多亲近亲近,可不就又是一家人了么?” 杨氏的主意打得好,如今眼见大房发了财,他们沾不上光,心里头急得火上房似的,可恨不得立马就贴上去。 听得这话,叶老根也有了些动摇,只这叶贵明没喊他去吃上梁酒,他到底是拉不下这个脸。 “爹,今个可有人看见了,大哥去咱家地里找砖头哩,大哥跟砖头能说啥,那还不是说吃酒的事?大哥这是害羞,不好意思喊您咧……”村里瞒不住事,叶贵明去了老叶家的地头,老早就有人看见了。 这会子上地头除了吃酒没有旁的事,只这二房回家半个字都没提,杨氏自然晓得,这吃酒只喊了二房。 这么一来,杨氏这心里头不舒服,便挑唆着牛氏和叶老根也去吃这顿酒。依照牛氏的性子,闹僵起来弄得叶杏娇家里没脸也是好的。 “咋?老大喊二房了?”叶老根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惊,砖头看向余氏。 这余氏是叶杏娇的二婶,叶杏娇家里头最难的时候偷摸伸过手,这私下里还有些来往,今日叶砖头一回家就与她说了,叶贵明喊吃席的事。 只她怕牛氏闹,压着不敢说,没想到却是被杨氏挑开了。 牛氏一听这话,立马气上心头,抄起扫把就往余氏身上招呼:“好哇,你个黑心肝的,哎呦喂,这是要坏我和我大儿的关系哦,你这毒妇咋不去死?就想吃独食哦……” 余氏不敢说叶贵明只喊了二房,也不敢说没喊,只憋着被抽了一顿,哭哭啼啼跑了出去,心下直觉悲凉的很,这日子早晚要过不下去了。 只说这老叶家这么一合计,叶杏娇的上梁酒必是要去吃的。 按照牛氏的话说:“咋个,莫管断道不断道,都是他爹娘,死到他面前他就得管!”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她三叔叶贵礼眨了眨眼睛偷偷嘿嘿笑了一声,似藏了什么打算…… 第87章 上梁酒 老叶家那头什么打算,叶杏娇这边是一概不知,上梁酒要预备的东西多,忙忙活活转眼就到了日子。 因着这会还没到五月,天还不算热,头天钱氏带着村里来帮工的婶子们就将鸡鸭鱼肉收拾了个齐整,这临到上梁酒这日,齐齐整整十二个碗,满满当当都是大肉菜,整个红烧的大鱼,炖得稀烂的母鸡并用上等山蘑调了味,那股香味老远就打鼻子。 为了丰盛又做了一道烀肘子,那整个的大肘子烀得通红稀烂,筷子一夹就往下掉肉,那股子香腻的劲儿,没等吃就馋得人口水直往下掉。 尤其是做席面最重要的炸丸子,更是每桌上了两盘,一盘纯肉的,一盘素的。这肉丸子可是讲究的很,不光只用了猪肉,叶杏娇为了让乡亲们吃的好,还特特割了牛肉。 这大周朝牛肉可不似旁得东西,耕牛那可是出大力干活的,律法上写着哩,杀耕牛那是要拉到衙门打板子的。哪怕是大户想吃顿牛肉也得是意外死的牛,只这‘意外死’最是不好碰,这里头都藏了门道,最是价贵。不少村民们这辈子都没吃过牛肉哩。 要说这掺了牛肉的丸子,并着肥瘦相间的五花细细剁成肉蓉,又放上葱姜末,再搁点上好的老抽调色。炸出的丸子又香又嘎嘣脆。尤其是叶杏娇舍得下本钱,里头还放了蛋液搓丸子,更是家家户户没得比的一绝。 还没等丸子上桌,村里人的娃娃们便跑去后厨,停不下嘴的偷吃。 素丸子也做得不简单,不光是常见的萝卜丝、土豆丝,叶杏娇特加了剁碎的老豆腐,这般炸出来的丸子不光是香脆,还有股子软和劲儿,牙口不好的老人,也乐意吃上几个。 这么丰盛的席面,这些年都没见过哩。 村里人平日都只讲究个吃饱,看着这么多的好菜,各个都按捺不住,只这上梁酒上梁酒,上梁祭酒那是头一份的。任谁也不敢这会子坏了人家这好事。 各个只好等着上完梁,祭完酒,才好吃席面哩。 “时辰到了!”罗锅是造屋的工匠,这主持上梁祭酒的自然也是罗锅。 算好的时辰自然不能耽搁,叶贵明头一遭自己的屋子上梁祭酒,一时激动很,手脚也不知怎么摆,只知道嘿嘿傻笑。 还是叶杏娇高喊一声:“上梁咯!” 上梁前必是祭神,只说这祭品有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用木制红漆祭盘,置于供桌上端。 另得预备‘全猪’一只,只不过村里人舍不得杀整猪,一般只准备猪头一只,猪尾一根,这叫做有头有尾,就当是全猪了。 可叶杏娇家里这回做席面杀了好几头猪,祭祀用的便特预备了一头整猪。 上百斤的大猪摆在供桌上,可是直晃人眼。 村民们见这阵仗,跟着直哎呦。 “哎呦喂,整猪哟!咱村里祭祖可都没这大的手笔,这可真是发了大财哟!” 村民们说着吉利的话,叶家作为主家自是少不了要敬酒。 这待祭完梁,叶贵明已经被灌了好几大碗。 祭梁结束,罗锅便指挥着匠人把正梁抬上屋顶:“上啊!大吉大利!” 随着这一声吉祥话,鞭炮也跟着响彻了天。 一时间好不热闹。 上了梁接着便是“抛梁”。 罗锅在梁上将叶家准备好的糖果、花生、馒头、铜钱、等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这场面自然是人越多越高兴。意为“财源滚滚来”。 罗锅是老把式,这会子哪会忘了说吉祥话,:“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以前叶贵明和钱氏,只吃过别人的上梁酒头一遭家里办这么大的事,都乐的合不拢嘴。 叶杏娇看着这场面,也跟着一并高兴,只这会子却不知怎地想起何炎,她家上梁酒这日子定得急,何炎在县上读书,课业也紧张,虽说早晚要并做一家,可叶杏娇却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事耽误他读书,这个年代读书才是头等的大事。所以没让人去通知何炎,只到了这日子上不见他,却又觉得有些遗憾。 可虽说何炎没来,但李寡妇那确是通知到了的,李寡妇是带着她侄女李水青一并来的,只人多混在人群里不起眼罢了。 这‘抛梁’之后,就没甚大事,大伙参观完屋子,便准备去吃席。 不过有好信的人参观了五间大砖瓦房,又见院子了起了三件泥瓦房,门外还挂了锁,不禁问道:“咋?五间不够住?又起三间?咋还锁上了不让看咧?” 这三间屋子,是叶杏娇特准备用来酿啤酒的,这会子还不打算公开,只三两句搪塞过去。 村民们的眼珠子,也都贴在新起得砖瓦房上,虽有人问了这一句,倒也没人揪着不放。 “哎,这屋子那是头等好,只这屋里的家什差了些。”忽然有村民说了一句。 这话倒是不假,叶杏娇起房子的时候,因着给了老叶家八十两的断道钱,这银钱上便有些不凑手,所以这家什只紧着旧的用,没添置些什么。 如今酒楼虽然置下了,也有了些余钱在手,可这银子是店里的,叶杏娇干不出那挪用店里的银子,给自己家里置办家什的勾当。 所以如今屋子虽大,却显得空了些。 “你莫说,还真是,杏娇,你这家什咋不置办上哩。”有人提了这一茬,便有人跟着起哄。 叶杏娇家里都不是好面的人,只是笑笑,刚想说这造屋子花了大钱,家什得赶明慢慢置办。 可这话未出口,忽地外头进来一队木工,进门便高喝了几声:“大吉大利。” 接着便是对着众人乐呵呵的喊道:“主家在哪?我们是来量屋子,打家什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隔了好一会才醒过味来——哎呦喂,这了不得哦,这叶家是要打全套的新家什哦! 第88章 吃席面 村里人的家什都是几代的积累,有了闲钱一点点置办下来,毕竟家什大都是木头的,若想经用都得是好木头,如今这年头用得住的木料可都不便宜。 这木匠上门量房子,那一看就是打全套家什的架势,这可不是天大的手笔。 适才说叶杏娇这屋子空了些的人一看这阵仗,顿时惊的合不拢嘴,乖乖!叶家这是祖坟上冒青烟咯…… 叶杏娇看着来人一时也有些懵,这好端端的怎么有人上门打家什了。 这打头的工匠也是个有趣人儿,卖弄够了关子,才朝着叶杏娇拱了拱手,作揖道:“给主家道个喜儿!我们这是何小秀才派来的,何小秀才说了,这家里一应的家什,他全都包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哄笑乱做一团。 说来这大周朝的嫁娶有自己的门道,就说那讲究的人家嫁闺女,是要上男方家量一量屋子,打几件陪嫁的家什;家贫些的也得陪嫁两个大木箱子。 只这都是女方陪嫁的东西,万没有男人准备的。 如今这何小秀才却连这家什一应准备了,这村里人的可不就得笑么…… “哎呦喂,何小秀才这可是认准了当上门女婿哟,这面面俱到的可叫人羡慕!” “你懂个啥,人家那是心疼杏娇咧。” “可不,人家何家啥家底,还差这点家什了,叶家有福,杏娇有福哦……瞧瞧人这上门女婿,比村上正经嫁娶的爷们强多了。” 村民们这一闹,就有人起哄,直问叶杏娇咋把何小秀才调教得这般乖觉。 虽说叶杏娇不太在意家里这些家什,毕竟新有新用旧有旧用,可何小秀才特赶着上梁这日让人来量屋子打家什,说心里不暖那是假的。 她冲着的不是何小秀才给她撑了排面,而是因为这样的举动正说明何炎把她家当做了自己家,赶明他们是要在这过日子哩! 不过叶杏娇可不是多嘴的人,这内里的话她不愿意多说,只笑笑搪塞了过去。 这村民们见从叶杏娇嘴里套不出话,这便盯上了李寡妇,有那好信儿的直追问:“李寡妇呢?出来呗,给咱们讲讲,你这大儿如今这般顾媳妇,你当娘的醋不醋哟,哈哈哈……” 李寡妇带着李水青原是躲在人堆里,眼见自己的儿子这般上杆子给叶家打家什,心里原就不是个滋味。明明一个大有前途的人儿,咋就认了死理,一门心思的当上门女婿。 尤其是今天这一出,在李寡妇看来,她可不觉得这是何炎在告诉叶杏娇以后两个人就是一家人,她只觉这是拿何家的脸面在给叶家做脸,这事肯定是叶杏娇撺掇着,要得就是她何家没脸。 如今这有人这么一问,李寡妇更觉脸上挂不住,只讪讪笑了两声,便拉着李水青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这李水青原就对何炎有意思,又是个咋呼没眼色的性子,一看这阵仗就没了好脸色,只堵着气对李寡妇说:“姑,表哥这是咋了,这咋还满世界嚷嚷他是上门女婿,这没脸的事他咋就不觉得不好意思。这是让鬼迷了心啊!” 说了这些还不满意,接着又说:“那叶杏娇就是个小浪蹄子,不知道给表哥下了啥迷魂药,看我不撕了她去。” 说话间,撸起袖子就要找叶杏娇干架,只这会子人多又嘈杂倒没人往这上头看。 李寡妇到底是‘那头’出来的,这些年见惯不少场面,这会子闹僵开来,只得自己没脸,倒不如忍了下去,还搏个疼未来儿媳妇的美名,于是连忙捂住了李水青的嘴,将她拉到一边说:“这会子且忍忍,咱那宝贝到了,等你表哥回来,往后就没她的事了。” 李水青听得这话,原还不服气,只舞弄着想上前,还是李寡妇又补了一句:“你若是这会子闹开了,只怕你表哥没脸,回头那宝贝我可不给你用。” 听得李寡妇这么说,这李水青才消停下来,嘟嘟囔囔立在一边。 扁头是今个席面的知宾,最是眼观六路,这会子瞧见李寡妇脸色不大好,连忙领了她去坐上席。 说来这席面的安排都是有讲究的,照理说这女桌的上席,应该是里正的媳妇,只这如今李寡妇和叶家连着亲,虽说里正的媳妇差了一个辈分,可坐上席倒也无妨。 李寡妇见扁头安排她坐了上席,又让里正的媳妇在一旁相陪,这脸色才缓和一些。 只这一切叶杏娇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扁头的安排,李寡妇今日脸色不好看,她自是知道因为什么,只这是她未来的婆母,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尤其是今日人多,若是旁边再有人插言,闹僵起来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这没等结亲,两家便闹出嫌隙,可是丢了大人了。 扁头这般安排抬举了李寡妇,倒是有几分机灵。 只说这扁头还真就是干知宾的料,这坐席的安排都安置的妥妥当当。村里孩子多,他特意在女桌旁边单开了两桌全给孩子们预备着。 这娃娃们爱闹腾,又吃不下什么硬菜,所以这两桌只把丸子被得足足的,不光可够吃,还有富裕的能让他们带走,额外的点心也预备了不少。 男桌那边预备的就更妥当了,这每桌上都备了一坛烧刀子,最是烈性的酒,只待喝得差不多了,才又换上柔得,只让这些人喝得尽够,却又不至于醉酒。 “杏娇,你这咋老盯着扁头看哩?”今天叶家是主家,这娘两都跟着忙活没空坐席,这钱氏见叶杏娇只盯着扁头看,连忙用胳膊捅了一下叶杏娇。 这如今都是说亲的人了,老盯着人家大小伙子看,可不是不妥么! “娘,你看扁头这活干的咋样?”叶杏娇却没想那么多,只对着钱氏问道。 “那还不是尽好,没得挑!你看大伙这吃的多香!”钱氏跟着夸赞了一句,这话一点不假,这席面却是被扁头张罗的妥妥当当。 只这不都是知宾应做的,回头谢礼包得厚厚的不就中了,这咋还盯在这上头了…… 第89章 老叶家吃席 叶杏娇没做声,只盯着扁头又看了一会,才对钱氏说:“娘,我看扁头倒是个能张罗的好手。” “你这闺女到底咋哩?这咋今个一门心思都盯着他哩?”钱氏狐疑着又问。 只隔了好一会,叶杏娇才说道:“娘,你看着扁头这么能张罗,赶明去我铺子里站柜台当掌柜咋样?” 说到这,钱氏才明白叶杏娇的心思,跟着一拍大腿,也仔细打量起扁头,隔了好一会子才说:“你别说,扁头还真有那样,这事回头跟里正商量商量,他们家保准乐意。只一样,这扁头当知宾是没挑,可他能干了城里的掌柜?” “我看他那个心气就能成!这本事啥的慢慢学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啥都会的。”叶杏娇含着笑说道。 说来这扁头办事能张罗,有股子机灵劲,又念过几年书,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这样的人去铺子里当掌柜最是合适。 叶杏娇这会子看扁头,直觉哪哪都不错,只想着忙过这两天,便去里正家好好聊一聊。 话说叶杏娇看扁头那是用着寻摸掌柜的眼光,可这眼神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虽说如今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席面上,可也有那有心的,眼珠子贴在了叶杏娇身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寡妇。 这李寡妇看着叶杏娇将眼神落在扁头身上,心里直觉不喜,尤其是村里人嘴快,一同坐席面的顺着李寡妇的眼光瞧见这一幕,倒没多想,嘴快说了叶杏娇和扁头小时候过家家玩娶媳妇的事儿。 这话落在李寡妇耳朵就更不是个滋味了,她心里直骂道,好个叶杏娇这边将她儿子的魂勾没了,那头还想挂着扁头,真真的不要脸。 只碍着人多,为着脸面没多话,心里却将这个事记下了…… 席面上事忙,叶杏娇忙着看顾乡亲们吃好喝好,哪里能看到李寡妇心里的小九九。 这事便这么不声不响的遮了过去。 这酒过三巡,忽地外头来了几个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叶家一家子。 上梁酒村民们为了观礼都来得早早的,只说这来观礼也不是空着手都是备了礼的,虽不丰厚那也是家里积攒的鸡蛋,或几块大块的尺头。 可这老叶家一家子,为了省那份礼特是等了开席才来。 只说叶杏娇事忙,一眼没看顾到,这起子人便钻进了院子里。 扁头是今日的知宾,这事叶杏娇没注意,他却是不能不注意。 说来满村的人都知道老叶家和叶杏娇一家子断了道,照理这席面就不应该来。 可村里都是流水席,哪怕是不认识的人上门吃两口那也是正理,任谁都不可能赶人。 所以老叶家这会子来吃席,倒也不好赶了。 可这怎么安排却是难事,本来这叶老根和牛氏都是长辈,照理都是坐上席的。 可如今断了道安排再上席上却不大妥当,扁头怕着闹僵起来,只悄么声的再后院再后院单开了一桌。 大伙顾着聊天吃酒,倒没人注意着一家子都在后院。 “杏娇,你奶他们来了,我安排在后院。”扁头趁着没人的空档将这话告诉了叶杏娇。 叶杏娇其实早就看见老叶家那起子人被扁头领去了后院,只想着若是他们只是蹭顿席面吃倒也罢了,没得大好的日子闹僵开来。 顾而也没做声,只点点头,可怕只怕这帮子人,不是那消停人。 要说怕啥就来啥,这起初老叶家的人在后院吃得也算消停,可两杯酒下肚就变了样,尤其是叶老根直从后院冲到了前院,借着酒劲儿走到了上席,将陪在里正的身边的人儿,一把拉了起来,打着酒嗝喊道:“你起开,这是我大儿的上梁酒,这陪里正吃酒正是我这当爹的事儿。” 被他拉起来那人辈分高,是村里的老人,被这么一拉,直觉面子上挂不住,也嚷嚷说道:“这都断道了,咋还在这冲大辈?” 牛氏跟着老伴一道来的,看见有人吱声,立马往人身上淬了两口:“你个短命鬼,我自家的事要你管?死开去,没你的事。” 这么一闹,立马乱做一团。 叶贵明原是不知道老叶家来了,这会子看见他们有些懵,一想到他这大喜的日子,他爹娘这么不顾脸面的闹,直觉心口堵的慌,只上前拉着说道:“爹,娘,莫要闹了……” “咋?这断道了,你翅膀就硬了?看着你爹娘被人欺负,要死哦!我还不如死了去,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牛氏说着就往柱子上撞,一副要寻死的模样。 叶贵明嘴笨,不晓得说些啥,只眼巴巴看着叶杏娇。 叶杏娇却不吃牛氏这一趟,只朝大家伙施了个礼说:“今日我家上梁酒,全村都来了,这难免有些混吃的阿猫阿狗,大家伙别往心里去,只撵出去就是了。” 说话间,叶杏娇便操起扫帚直撵着老叶家的人。 “咋,你敢撵我,我是你奶!”牛氏梗着脖子站在前头。 “这可笑话了,我们家早就断道了,可是当着全村的面签字画押的,我哪来的爷奶。您可别上我家打秋风,我们可不吃这一套。”叶杏娇说话间只挥动着扫帚。 村里人的妇人一见这样,也架着牛氏往外走。嘴里都是说着。 “可不么,都断道了,还来占便宜,不要个老脸。” “就是,撵出去,撵出去。” 牛氏原要坐地撒泼,可忽然之间她三叔叶贵礼却忽然间转了性,偷偷摸摸趴在牛氏耳边上耳语了几句,牛氏听完眼神亮了亮,一骨碌爬起来带着一大家子走了。 这倒让叶杏娇看得奇了,这牛氏今个居然没怎么闹就离开了,真是怪哉。 这牛氏和叶老根被哄着走了,叶贵礼却是没走,再次回到了席面上,压低了声音跟叶贵明说:“大哥,今个你家上梁,我当兄弟的咋也不能让爹娘闹。” 这叶贵礼和叶贵明不亲,忽然间说出这般话,叶贵明这心里也没谱,不知他想干些什么,只搓着手应了一句:“哎……” 第90章 得罪叶贵礼 老叶家的人几杯黄汤下肚不管不顾的闹僵起来,原以为今天又没得好收场,只这叶贵礼却是转了性,竟是将牛氏劝转了回去。 叶杏娇看着叶贵礼与她爹叶贵明耳语,只假作不知。 这叶贵礼当着叶贵明卖了个好,却久不得叶贵明的回应,一时也有些急,只巴拉着他又说:“大哥,咋?你真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说来老叶家与叶杏娇家里头断道,这里头三房一家可使了不少主意,要说叶贵明对这个弟弟一点芥蒂没有也是假的,只如今这般不长眼的被逼问到头上,却是不好作答。 叶贵礼见他没怎么作声,却是自顾自的陪着笑脸又说:“大哥,虽说你跟咱爹娘断道了,你不把我当兄弟了,可我这当兄弟的到啥时候都把你当亲大哥。” 叶贵明几辈子没听叶贵礼说这好听的话,只哼哼哈哈着不知如何应答。 “大哥,都说‘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这老理可是没错不?”叶贵礼逼着又问。 “这……这自然是不错……”叶贵明哼哼哈哈的应着,摸不清叶贵礼卖的什么关子。 “大哥,你这么说,那就是没错哩。”叶贵礼跟着在一旁点点头,接着嘿嘿笑了两声说:“大哥,我可听说了,你们家要去县上开铺子哩!这么大的事可不就得亲兄弟么。” 叶贵礼这主意打的好,听说了叶杏娇要去县上开铺子,这想法直接打在这上头。 他见叶贵明没作声,接着轻咳了两声,得意洋洋的又说:“大哥,在县上开铺子可是大事,这事可少不得亲兄弟!大哥,你也知道我念了好几年的私塾,字认识几箩筐,算数上头也使得。满村有几个我这样有学问的?就我这一身的本事,去你铺子当个账房、掌柜,那还不手拿把掐的事儿?”见叶贵明还是没作声,他又问道:“咋?大哥,你不信我的本事?” “不,不是……”叶贵明想推了这事,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这一辈上,叶贵礼确算得上识字多的人儿。可这却不是个识字多少的事,于是只好说道:“这铺子是杏娇开得,这得杏娇做主哩。” “咋?大哥,你这话咋说得?你不是这一家之主?她一个丫头片子懂啥哩,啥事不都还得你坐镇?”叶贵礼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在他看来这当爹的摆弄自家闺女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于是接着又说道:“大哥,咱是亲兄弟,我肯定真心帮你,别的不说就说你那店里的伙计,我都能帮你归拢的明明白白。再说了你又不识字,这里面应酬也不如我不是,有我在你就一万个放心,店里大事小事我都帮你管了,你管坐着收钱就是了。就连杏娇也不用她忙,都有我这当叔的呢!” 叶杏娇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头一回看见这般上门求差事的,明明是他想靠着她家讨个活计,却说得自己无所不能,更是挑三拣四重活不乐意干,只想着指挥伙计养大爷。 叶杏娇都能想象叶贵礼想干的活,就是每日泡上一壶茶坐在柜前吆五喝六的指挥活计,最好还有人给他点头哈腰,然后昧下大把的银子,让她们这一家子都靠边站。 真真的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饶是再让他胡诌下去,那都没边了。 叶杏娇也不再惯着,只对着叶贵礼说:“三叔,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另谋生路吧。” “咋?大哥,你就让这丫头片子这么说你兄弟?这家你一点当不了?”叶贵礼也是个混不吝,见叶杏娇开口,立马梗着脖子逼问叶贵明。 若说在以前,叶贵明指定是压着闺女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这家业都是闺女挣下的,没有闺女在前头指路,他跟钱氏哪有这好日子,如今他是最心疼闺女,最见不得人说他闺女哩。 终于也是冷了脸,对叶贵礼说道:“这个家,就听杏娇的,杏娇说得对着哩。” “三叔,你这听见了?我家可不养大爷,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没得我喊了乡亲们一起说道说道闹你个没脸。”叶杏娇冷着脸往外头撵人。 “不怪娘说,你们一家子最是心狼,我今个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你们居然一点都不想着报答我。”叶贵礼从鼻子中哼出一声。 在他看来,牛氏今日要闹,是他劝转了,那他就是出了大力,叶杏娇一家子就得像供大爷一般供着他,请他去县上的铺子坐镇。 只他却不想,这牛氏最是听他的,若他肯压上一压,又哪里有今天这一出。 虽说叶贵礼与叶杏娇和他爹说话,压低了声音,可缠磨了这么好半天,也有那好信的围在一旁看,这会子看清楚原委的忍不住指指点点直说这老叶家没一个好东西。 叶贵礼见叶杏娇死都不肯答应给他差事,又被村民们指点,一时也拉不下来,只恨恨的走了。 临走时却狠狠瞪了叶杏娇一眼,说:“你可等着哩!往后有你哭得时候,保管让你以后倒大霉。”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没往心里去,有没有今天这一出,她也明白这老叶家没有消停的时候,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怕了他们不成! 虽说今天席面上闹僵了这么一出,可乡亲们大都是好的,待这老叶家的人走了,谁都不再提这茬,只热热闹闹的吃了这顿席面。 唯有李寡妇看着叶贵礼离开的时候,眼珠子打了个转,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临到了晚上,这顿席面才散了去,大伙都吃的兴致盎然。 钱氏手脚麻利,没等着天明就将桌椅板凳收拾了,也将借来的碗筷挨家挨户还了回去。 叶贵明今日被灌了酒,没一会就打起了呼噜,钱氏等他睡踏实了,这才钻进叶杏娇屋里头,悄么声的说:“杏娇,今日咱可把你三叔得罪狠了,往后他指定报复咱哩……” “娘,咱还怕他不成,就怕不来,来了便让他再不敢闹!” 第91章 请扁头当掌柜 叶贵礼回了家好一通抱怨,牛氏原是想在席面上大闹一场,只是听了叶贵礼想谋差事的打算这才消停下来,没想到叶杏娇没给颜面只将叶贵礼撵了出来,这便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在家好一通打鸡骂狗。 说来三房最得牛氏的心,只在旁边拱火,这股子邪火尽数发落在二房余氏身上。叶砖头看着他娘被磋磨上前说了两句话,却更招了牛氏的恨,惹得牛氏连饭不都肯让余氏吃。 只老叶家再怎么闹腾,却影响不到叶杏娇,她家的上梁酒摆的热闹敞亮,大伙吃的都高兴。 这忙完上梁酒,叶杏娇便想找扁头商量商量他去铺子的上的事。 这不,赶着第二天大早,叶杏娇便拉了整整一车东西去里正家,最打眼的是车上头的半拉猪肉。 “杏娇咋来这么早?”叶海正年岁大了如今不下地,这会子正在院子里抽水烟,看见叶杏娇进门紧忙问道。 “三爷这不扁头哥帮我忙活一整天,我这来送谢礼来哩。”叶杏娇笑呵呵的说道。 叶海正看着满满当当一小车,尤其是那半拉猪肉,那是一整头猪打中间劈了两半,足有百十斤。于是连忙说道:“扁头就帮着忙活忙活,乡里乡亲都应该的,咋这大手笔,这礼可不敢收。” 叶海正当了半辈子的里正,为人最是板正,哪里肯收这么厚的礼。 叶杏娇却是不依,只忙着将东西往屋里搬,嘴上依旧笑着说:“扁头哥这知宾没得挑,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们家坐席杀了几头猪,这猪肉原就有富裕,我们家人口少也吃不了那么多。这要放时间长可不就坏了,那不浪费?三爷,你这要是不收,可就是瞧不起我们家哩。” 叶杏娇说到这,又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再说了,三爷,我这还有事跟你商量哩……” 听叶杏娇这么说,叶海正这才没推辞,只说道:“都一个村的,有啥事你说就是,咱村可不兴送礼的风气,你要办那不正派的事儿,这礼只管拉回去。” “三爷,哪能不正派,是咱自家的事儿!”叶杏娇将东西放好,在院子里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三爷,是这么回事,我这不是在县上开了铺子么,如今正缺个掌柜,我看扁头哥是把好手能张罗事,我琢磨着让扁头哥上我铺子帮忙去。”叶杏娇没歇着,一口气说明了来意。 叶海正听得这话,眼神亮了亮,村里人想谋个差事不容易,如今这找上门的差事,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哪能有不高兴的。 再说,这是承认他小孙子有人才哩! 可不都是尽好的事儿。 只到底是里正,又长了叶杏娇好几个辈分,虽说心里头高兴,这面上还得伸一伸,只佯装抽了好几口水烟,咂摸好一会,才应承下来:“杏娇,你可是大铺子,我怕扁头耽误你的事哩,你当真信得着他?” “咱都一个村的,还能信不着,再说还有您老在这给我看着呢。”叶杏娇依旧笑着说道。 “那中!那这事我替扁头应下了,你啥时候用人,只管言语一声,我保管他早早的到。”叶海正应道。 “这事不急,等过了端午节我那铺子才开张咧。”叶杏娇说完,又问了一句:“这事还得再问问扁头哥的意思,总得他愿意才行。” 叶海正做惯了里正,家里大小事都是他做主,只当着叶杏娇打包票:“这么好的事,还由得他挑?我说中就中。” 只说这叶海正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到底也是在意小孙子的,还是差人将扁头从地里喊了回来。 扁头是个爱张罗的,被困在一亩三分地里原就恼火,如今能得了差事去县上发展,自然一万个愿意。 这事办得那叫水到渠成。 往后叶杏娇就是扁头的东家,扁头有眼力介,因着叶杏娇是驾车来的,他连忙送了她家去顺便将车还了。因着心里没底一路上都和叶杏娇打听铺子的事,那倒叫个有说有笑。 虽是光明正大,却被有心的人看了去…… 这些叶杏娇却是不在意的,只说这回了家,就见钱氏用洗衣盆装了一大摞被褥正准备去河边浆洗。 叶杏娇家里头如今虽说有了水井,不必再去外头打水浆洗,可如今天气正好,钱氏还是乐意去河边,不图别的就图河边浆洗衣裳的婶子们多,能拉上几句家常。 村里娱乐项目少,全靠这打发日子哩。 因着新搬家,要浆洗的东西多,叶杏娇便跟着一并去了。 只说刚到河边,就见叶杏娇的二婶余氏也在河边洗衣裳,只这两眼发红,还时不时用衣袖摸眼睛,看着就是偷摸在哭。 “瞧,那不你二婶么?”钱氏皱了皱眉,偷偷小声说了一句:“指定你奶又磋磨人哩。” 叶杏娇想到昨天那一出,牛氏最是抓邪火的,想来她二婶跟着倒了霉。 “你二婶可是个好的,咱家分家的时候还给咱送过粮哩,咱可不能不管,得问问去。”钱氏说话间就拉着叶杏娇走到余氏身边。 余氏见叶杏娇母女过来,连忙擦了擦眼睛,强挤出一抹笑容:“大嫂,也来洗衣裳啊……” “咋了?她奶又磋磨你了?”钱氏紧忙问道。 余氏没做声,只当是默认,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大嫂,我如今可羡慕你哩,哎……” 虽说余氏碍于牛氏与他们交往也不深,可说来却是向着她们的,叶杏娇想着能帮把手就帮把手。 又闲谈了几句,余氏才抹着眼泪说道:“如今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吃喝全是娘把着,我那儿媳妇如今怀了身子,我当婆婆的连个鸡蛋都拿不出来,还得带累她们受气……哎……” 余氏说的儿媳妇就是叶砖头的媳妇,牛氏只重三房,虽说不至于打骂隔了辈分的孙媳妇,却也指定是没好脸,想补补身子那是根本不可能。 再说余氏原来做活有儿媳妇帮手,日子还能轻省些,如今儿媳妇怀孕,大小事都得自己担着,这日子可不就难过了? 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还天天被牛氏这么磋磨,哪还有脸面…… 叶杏娇听到这,心下也是不忍,只想着怎么伸手帮她一把…… 第92章 偶遇李寡妇 余氏的日子不好过,叶杏娇看着心里头也不舒服,琢磨了一会才提点道:“二婶,我奶那脾性,你们这总在一起过也不是个事……” “哎……这我咋会不知道,我是做梦都想分家,哪怕跟你家一样光身出门都行哩,可是……这还有砖头和你二叔,他们都是老实头,这分家的事,哎……”余氏说话间连连摆手,一脸的的哀怨。 叶杏娇其实想说,如今砖头大了,又是个肯下力气干活的汉子,若余氏真狠了心分家,这砖头咋也不能看着上了年纪的爹娘受苦。 可一人一个活法,村里头讲究的就是一大家子几代人同堂,他们家分家确是各色的事情,再加上余氏虽说着乐意光身出门,可心里头还是记挂着老叶家的田地,毕竟儿媳妇如今揣了孙子,各项的花销也大。 这硬劝余氏分家的话,倒也不好说了。 只不过余氏如今这样难,却也不能看着,只能拐着弯的想主意:“二婶,照我说,虽说眼下不分家,可你这手里也得攒点私房,不图别的哪怕是给砖头她媳妇弄点补身子的吃食也好。” “话是这个话,可上哪弄银子去,地里的出息都是公中的,砖头和你二叔平时打点短工挣的铜板也都被你奶把着,哎……”余氏一脸愁容,她说得这个话也是正理。 牛氏磋磨媳妇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把着家里来钱的道道,不给儿媳妇吃好喝好。余氏一个村里的妇人,又没什么手艺,想攒点银子可不比登天还难。 叶杏娇又替余氏想了想,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只这会子没什么准备,所以对余氏说:“二婶,你明个赶早来我家一趟。我这有个法子教你。” “咋?杏娇,你有挣钱的法子教给你二婶?”钱氏听得这话忽然插了一句。如今她和叶贵明一样最是相信自己闺女,一听她这样说,简直乐的合不拢嘴,只嘱咐她说道:“杏娇,你二婶对咱们可是尽好的,你要有挣钱的道道,可不能藏私,得好好教你二婶。” 叶杏娇听得这话点点头,对余氏说:“二婶,你明个尽管来。” 余氏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头,只这心里却是嘀咕,这钱氏咋这么好命,能生这么厉害的闺女,这啥也没干就能想到挣钱的法子!可不要羡慕死人了…… 只这到底是啥法子,余氏却想不到,连连问叶杏娇,她却只说今个得回家准备准备,只让她明日来。 一想到能有挣钱的法子,这余氏浆洗一箩筐衣裳也不觉得累,心里跟含着蜜似的。 这洗完衣裳,余氏乐呵呵的回了家,只说这刚到家门口,却看见一个穿着绸缎的妇人正从老叶家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炎他娘——李寡妇。 这事怪了,老叶家和李寡妇素来没来往,怎地好端端的跑他们家来了? “李寡妇,你这咋来了?”余氏是村里的妇人,都是直心眼,心里这么想的,便这般拦住了李寡妇问道。 “啊,有点事……我这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李寡妇被这么一问,忽地脸色变了变,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只哼哼哈哈的应付了两声,便转身赶紧走了。 余氏抱着衣服进了门,心里正犯嘀咕,就见儿媳妇挺着肚子在猪圈喂猪,心里顿时又觉得不是滋味。 村里头喂猪是个苦活,一头猪一天得吃十几斤的猪草,都得用铡刀切碎了,熬成一大锅。如今她儿媳妇正揣着娃娃却得干这下力的活,倒是三婶杨氏只每天到点了等着饭吃,这么一比真真的气死了。 可虽说心疼儿媳妇,只却不好多说什么,没得让儿媳妇心里更难受,于是只转了话题问道:“李寡妇咋来了?” 这余氏的儿媳妇是她的亲侄女也姓余,平时都叫她小余氏。 小余氏听得婆婆这么问,只朝牛氏的屋子撇了撇嘴:“不知道哩,只跟奶和三婶在里头嘀咕了一阵,不让凑近瞧呢!说来还真奇怪,李寡妇这次上门还带了礼。” “不年不节的带啥礼啊?”余氏更觉得糊涂,只偷偷朝牛氏的屋子看了一眼。 只见柜子上头摆了两包点心,用匣子装的一看就是镇上卖的贵价点心,另外还有两块尺头。如今这个年代尺头和银子一样都是硬通货。 村里有个习俗,那就是谁家收到了礼,都得在柜子上摆两天,让来串门的瞅瞅,这叫做“晒礼”。 如今这份礼可不轻,李寡妇怎么好端端的送礼?莫不成她还有事求到老叶家? 怀着一肚子疑问,余氏进了牛氏的屋子,眼睛往晒在柜上的礼上瞟了两眼。 “看啥看?你个倒霉鬼,活不知道干就知道盯着好东西!那好的东西能有你个瘟星的份?滚滚滚,出去……”牛氏见余氏多看了两眼,顿觉她是想贪这好东西,直觉不乐意。 余氏不敢驳了牛氏,却有舍不得走,只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这是李寡妇送来的?” 牛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二话没说直冲了上去,照着余氏的胳膊就掐了几把,只把她撵了出去,又把那些礼物都收了起来,连晒都不晒了! 说来这牛氏虽然刻薄儿媳,可往日也没到闷头就打的份上,更何况连村里最讲究的晒礼都不晒了。 看来这里头果然藏着鬼哩! 只到底藏了什么鬼,这余氏确是想不通。 这晚饭的时候,牛氏气还没消,死活不让余氏上桌,只让她就着灶台喝了一碗稀粥。 摸着瘪瘪的肚子,余氏早早的上了床,只想着等明个跟叶杏娇学了本事,自己挣了银子,就能吃上一口饱饭了…… 叶杏娇却没这么早睡,她去村口卖豆腐的人家,订了一桶豆浆,让人明个赶早送回来,她要教余氏做得是一道小吃,虽说挣不了什么大钱,挣点小钱却也是不难得,怎么都能让小余氏在孕中吃上些好的。 这道小吃的主料便是现磨的豆浆…… 第93章 辣条 第二天余氏赶早就来了叶杏娇家里,没想到叶杏娇起的更早。 她到时叶杏娇已经在厨下支了铁锅正在熬豆浆。 “杏娇,这是要做啥哩。”看着叶杏娇忙活,余氏伸不上手,只站在一旁问道。 叶杏娇倒是不忙,只小火将豆浆慢熬着,只等差不多了才对余氏说:“二婶,我要教你做一道小吃,叫做辣条,保管老少都爱吃。” “辣条?用豆浆做的?”余氏一脸诧异,这是个啥子东西,听都没听过哩。 叶杏娇只笑着点点头,说来辣条这东西,那在现代可是个网红小吃,不管老的少的哪个小时候没吃过,可以说风靡了大半个中国。不光如此,那“卫龙”辣条更是在国外炒到了十二美元一包。 只是这东西现代人吃的大都是包装食品,可其实家里也能做,而且方法简单的很。口味却是一样好吃。 不过这东西余氏没吃过,不好给她形容,只等做好了让她尝一尝便知道其中的美妙了。 于是叶杏娇只对余氏说:“二婶,这东西最起来方便,原料也便宜,最适宜你在家做挣点小钱。” 说话间,那豆浆放凉了表层出现一层薄薄的豆皮,叶杏娇用削好的竹签子将豆皮挑了起来挂在棉线上晾干。 余氏一看到便连连称奇:“哎呦喂,这是咋弄得,这豆浆咋还能变成豆皮呢?” 叶杏娇只笑笑,村里人吃东西原就不精细,尤其是这豆皮得一层一层的熬,一层一层的揭,村里哪有人费这个事。 再说村里人偶尔喝一次豆浆,那也都是趁热赶紧喝了,哪里还有等到放凉了。 自是没人知道还有豆皮这事。 只待叶杏娇将豆皮一层一层揭下来晾干,余氏忍不住撕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尝了尝。 虽说没经过加工的豆皮,没什么滋味,可从没吃过豆皮的余氏,却是连连叫好:“这咋这么劲道,还有股豆浆的香味哩。” 叶杏娇笑笑,只将晾干的豆皮放进油锅里,这油锅也有讲究,并不用很多油,只在锅底薄薄刷上一小层油,然后才将豆皮放入锅中,炸到两边金黄才起锅。 说来叶杏娇教余氏做这道吃食,也是因为豆浆常见又不贵,而且做起来也浪费不了许多油,家里支口锅就能做。若真是要舍本钱的东西,只怕余氏支应不下来。 做完了这些,叶杏娇将调好了新炸的辣椒油,又用盐、糖、花椒粉调了味,然后一层豆皮刷一层辣椒油,摆了满满当当一盘子。 因着用的调料价贵,叶杏娇还特地装了一坛子送给余氏。 余氏哪开不出叶杏娇的心思,心里顿觉五味杂陈,她其实也没帮过叶杏娇什么,就那么一点好,她确是肯将挣钱的手艺教给她。 “二婶,你尝尝这东西味儿咋样?”叶杏娇打断余氏的思绪。 “哎哎……”余氏连忙用手捻起一张辣皮。这一入最可了不得,麻麻辣辣又劲道,味道简直好的不得了,只怕是就着这东西老酒都能喝下去两盅。 而且这东西不占肚子,两三张吃下去只觉得意犹未尽。 “杏娇,这东西也太好吃了,这指定能卖钱。”余氏只吃了一张,再舍不得多吃,只想留着全卖钱,不过余氏晓得叶杏娇对她的好,自是不肯吃独食,只连忙对杏娇说:“杏娇,这么好吃的吃食法子,你就教给我了?这怕是能卖不老少钱哦。” “二婶,我刚才做的时候,你不都看着了么,这东西简单,看一遍不也就会了,不费我什么事,有什么教不教的。”叶杏娇笑着说。 “哎,哎……杏娇,我这可咋谢你哦,要不这样,这活平时我来干,这要挣了钱咱两一人一半,不不不,还是你拿大头。”余氏连忙又说。 “二婶,你只管踏实挣银子就是,我平时得去县上铺子里,家里这头也顾不上,可不能跟你分银子。”叶杏娇顿了顿接着又说:“二婶,这东西成本低,也卖不了多少钱,挣点就给小余氏补身子吧,也全当我的心意了。” “哎,成,那二婶听你的。”听叶杏娇这么说,余氏晓得叶杏娇怕是只将这个法子交给她了,千恩万谢之后又像叶杏娇保证道:“这法子保管除了我,任谁也不告诉。” 叶杏娇只是点点头,说来辣条虽然受欢迎,原料也便宜,可却是精细的活,一不小心豆皮撕碎了就得重来,再加上这小吃也赚不了几个钱,她嫌费劲才没打算推出这个东西,如今交给余氏就全凭余氏做主了。 这东西做好了,就剩下怎么打开销路了,这村里小娃娃多,叶杏娇只领着余氏去了娃娃们常玩的地方,一手分了一张,孩子们吃完不过瘾,便回家吵着还要吃,让大人来买。 没一会子便不少大人,领了孩子们过来,直问辣条是什么。 余氏也不抠唆,只要来人便分出一小块与人尝尝,价卖得也不贵,一文钱能得两大张。 饶说村里都不富裕,可也舍得个把大子让孩子们过过瘾,遇上那阔气的还有买了好几张回家下酒的。 没一会子,刚出锅的豆皮就都卖光了,还有人直嚷着明日要赶早过来,吃个新鲜。 “这东西卖的倒是快,这会子就挣了十几个铜板哩,比打短工都挣钱。”余氏捧着铜钱数了一遍又一遍,脸上都乐开了花,这隔了好一会,才又忧愁的说道:“这辣条今日是在你家卖的,这往后可咋整,这要是让你奶知道了,一个大子都剩不下。” 余氏说的是事实,日日在家里做吃食哪有长期不被发现的道理,可若这银子让牛氏得了去,这不是白忙活了么。 叶杏娇琢磨了一会,与余氏说道:“村里卖豆腐的,家里日日也有豆浆,你日日都得去提豆浆,照我说你不如与他们商量商量。” 余氏一听这话,乐得一拍大腿,连忙就跑去了村口卖豆腐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今日吃了辣条,直觉口味好的很。这如今见余氏上门,两家到合计出一个道道——这往后余氏去他家做辣条,做好的辣条也放在他家卖,他家也不收豆浆钱,只挣了银子两家分。 如此一来,余氏连本钱都省下了,又能挣得银子。 只说这余氏卖辣皮,起初风靡的很,每日都能分得二三十个铜板,可这日子一长新鲜劲过来,村里人口少吃得人也就少了,不过每日也能得个十来文,算下来每月也是不少的进项。 余氏可是满意知足的很…… 第94章 谣言 余氏得了挣钱的本事,心里头那叫一个乐呵,因着没啥拿得出手的谢礼,愣是帮着叶杏娇家里把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连院子都打扫干净了。 只这临走的时候,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个事来,连忙拉着叶杏娇说:“杏娇啊,有个事倒是奇怪了,昨个你那未来婆婆去我家找你奶哩。” 李寡妇去找牛氏?这事听得叶杏娇一愣。 虽说李寡妇是叶杏娇未来的婆母,可这两人其实没见过几面,统共说的话也超不过十句,虽说因着李水青上门来闹那件事,叶杏娇晓得李寡妇不大中意她,可这大面上并没什么过不去的事。 满村都晓得叶杏娇家里和老叶家不对付,这李寡妇去找牛氏,却是安了个什么心思? 这事不得不让叶杏娇心里生了警惕。 只这还没想到究竟是为了哪般,村子里却猛地刮起了一阵风。 “哎,你听说了没,这叶杏娇跟扁头两个是相好哩。” “咋,还有这事?这杏娇都十几年没回来,咋能跟扁头有勾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早前扁头不也在外头读书,听说偷偷摸摸私会过,打小就爬过杏娇的床咧……” “哎呦喂,照这么说,叶杏娇可不是正经黄花大闺女,那可是不屈了何小秀才?” “哎,可不是么,造孽啊……” 这满村传叶杏娇和扁头传的是有鼻子有眼,虽说叶杏娇不大爱打听村里的闲话,可也听到些耳闻,只不过在她看这起子人无聊的很,只传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不过钱氏倒是坐不住了,急得在屋里直打转:“这话可咋传的哟,咋就把你和扁头扯一起了,这要我让知道是谁造谣,非撕了她不可。” 钱氏性子软绵些,平日了说不出狠话,这会却撸起了袖子要找人干架。 “娘,这都没影儿的事儿,传一阵也就过去了,用不着往心里去。”叶杏娇连忙劝道,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这点事不成。 只钱氏却不肯:“过两日何小秀才就回来了,这让他听到可怎么好哟,这事哪解释的清。” 村里头最怕闲话,多少黄花大闺女被闲话逼得跳了河,这要是何小秀才听信了谣言,那可是要退亲逼死叶杏娇的。 “娘,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若是何炎连这没影儿的事都信,这些年的书算是白读了,也不配我跟他结亲。”叶杏娇接着安慰道。 听了这么说,钱氏才没冲出去找那些碎嘴的婆子理论,只这心里头还是惴惴不安,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叶杏娇原以为这事,她不搭理传两天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却是越传越烈,如今走到哪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日晌午,叶杏娇家里正准备吃饭,就见余氏火急火燎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冲着屋里喊:“杏娇,杏娇,赶紧的,去村口看看,你三婶太不是个东西,她在外头造你的谣哩,我刚跟她打了一架。” 余氏如今从了叶杏娇这学了做辣条的法子,那正是把她当菩萨般看待,最是见不得人说她不好。 虽说杨氏在牛氏面前得脸,余氏与她干架回去少不得被牛氏收拾,只如今她却拼着被打也要去报信。 事到如今,叶杏娇如果还在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便是任人欺负到头上了,于是只放下碗筷和余氏一道去了村口,钱氏如今逮住造谣的人,那也跟着一道去了。 刚一道村口,就见杨氏站在顺下唾沫横飞,周边围着一大群的婶子跟着她哄笑:“我跟你们说,扁头跟杏娇的事,可是板上定钉了!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哦,那两人打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亲眼看见他两小时候偷摸亲嘴哩。” “不能吧,杏娇离开宜河村的时候才十岁,扁头也才十三,都是两娃娃能懂个啥?”有些村民对这话,还是不大信。 “咋个不能?我是亲婶子,还能造自己侄女谣不成!你莫看他两那会子年纪小,可早熟的很,背着亲亲摸摸,可不成个体统。”杨氏卖了个关子,又接着说道:“还不只扁头哩,你们想着分家才几日,她家就盖了那么大的房子,又要开铺子,咋?天上能掉钱?那钱还不知道是哪个老爷们给得哩,没准里头就又扁头一份。” 杨氏说得有模有样,旁边人也听得专注的很,毕竟这么小的村子,难得有这么大新闻。 钱氏听得杨氏这般造谣,饶是再绵软的性子也按捺不住,直接冲了上去,厮打开来:“你造谣,造谣!我家杏娇清白的很!” 这旁边人一见厮打起来,立马上前拉架,这杨氏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站在风口掐着腰喊道:“我咋个造谣了?我说得是实话……来来来,大伙评评理,你们说这杏娇在县里开铺子缺掌柜,她三叔能写会算,上杆子求着她要差事,她都不同意,偏偏就把差事给了扁头?那扁头才多大,能干了掌柜?那还不是叶杏娇乐意倒贴?这要说没事,谁信啊!” 这话乍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却经不住推敲,这说话叶杏娇和老叶家断道,那便是陌路人,凭什么非用老叶家的人,再说了那叶贵礼最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可这会子村民们哪想得起这么多,直觉杨氏说的有道理,看叶杏娇的眼神都变了颜色。 “三婶,你说话可得负责,我三叔和扁头到底哪个有人才,只管拉出来比一比,让大伙都看看我选扁头当掌柜选的对不对。”叶杏娇横了她一眼,就说这两人她绝对相信,扁头的本事比叶贵礼强多了。 杨氏在叶杏娇手里头吃了好几回亏,这次学得鬼机灵,只打哈哈说道:“你说扁头人才就人才呗。” 说完,只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了,只如今这当口这话却是越描越黑,这不明摆着向着扁头么,大伙肯定会想,你咋知道扁头人才哩。 而且这杨氏如今乖觉的很,自知不是叶杏娇的对手,一溜烟跑了,留下一片遐想。 这可不是老叶家人的做派,杨氏这般似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 第95章 扁头上门 只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村里的谣言还没下去,却说这李寡妇又不好了。 只听说,这李寡妇听说叶杏娇如此不堪,在家撅过去两次,日日都坐在家抹眼泪,还听说哭哭啼啼跑去了里正家,要里正家给个说话。 可这扁头是叶海正的小孙子,这会莫名受了无妄之灾,也是有嘴说不清,只含含糊糊着将人哄了回去。 叶杏娇原是想着,这李寡妇性格虽端得住,可她那侄女李水青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早晚要闹上门。 可左等右等也见有人上门,说来真是怪哉。 这事只怕和李寡妇去老叶家有关,这两家人,一个在外头抹黑叶杏娇,一个在家里叫苦,怎么都像是商量好的。 只这种东西没凭没据,也说不出个理,叶杏娇只能暗自留了个心眼,观察这两家人。 叶杏娇坐得住,不代表扁头也坐得住,这日一大早扁头就来了叶家,可碍着谣言不敢进门,只约了叶杏娇在门口说话。 “杏娇,我看去你铺子当掌柜的事就算了吧……”扁头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个爷们,如今又死了婆娘,正经的光棍汉,这谣言对他无甚大的妨碍,可他却不好意思带累的叶杏娇。 毕竟这叶杏娇与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更何况如今他看叶杏娇,心里头也有点别的滋味。 “扁头哥,这话说得,我都不怕这谣言,你一个大爷们还怕这个?”叶杏却是不以为然,只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影儿的事咱怕它做什么?扁头哥,你只说掌柜这活你愿不愿意干?” “这我自然是乐意的,我指定好好干。”扁头连忙说道,如今看着一个姑娘家都不怕这流言蜚语,他一个大老爷们若是退缩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于是紧忙应下来:“杏娇,你信的过我,这活我保管好好干,若是别人说什么只管冲我来。” 叶杏娇听了他的保证只点点头,旁的就没在多说,只她不知道,她这一番话烤得扁头心里暖烘烘的,这会子扁头有点后悔,怎么杏娇刚回村的时候,没让他给碰上,这要是让他碰上了,他指定对她好一辈子…… 天色渐暗,叶杏娇被扰的心烦意愿,只早早的歇下了。 可这李寡妇家却是灯火通明,似在等着什么人。 如今何炎不在家,家里头只有李水青和李寡妇两个人。 这会子李寡妇正坐在椅子上,李水青站在一旁帮她按肩,只嘴里却是嘟嘟囔囔说着:“姑,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哩?那叶杏娇都跟扁头搞一起了,这么下作的人,你还认她当儿媳妇?要我说,打上门去,退了这么亲才是正理。” 李寡妇只默了一会,才拿捏着分寸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到底是你表哥看上的人,退不退亲的,还得他说了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估摸着你表哥不能再认死理了,等他回来我好好跟他说。” “姑,你就是脾气太好咧,才让她骑到你头上。”李水青嘟囔了一句,接着眼睛亮一亮,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姑,你说得那个宝贝可寻到了?” “快了,快了……”李寡妇含含糊糊的应道。只心下确是想着,那宝贝霸道的很,而李水青又是这样的性子,虽说她不待见叶杏娇,可李水青也不是她相中的儿媳。 李水青这把刀若是能不用,那就万万别用,没得前门送狼后门迎虎。 她这会子只祈祷,这事能成,万别用上那宝贝。 李水青是个熬不住夜的,捏了没两下子就觉得眼皮打架,嚷嚷着要是睡觉。 李寡妇自然由得她去了,只等夜深,村子里没了动静,她才悄么声的摸出门去。 只见村口有一个干瘦的男子正在那等着,看见李寡妇连忙迎了上去。 李寡妇到也没做声,只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交给那男子。 那男子掂了掂荷包,直觉分量足的很,这才心满意足的装进兜里,对她说道:“您就瞧好吧,这事保管办得漂漂亮亮……” 只说到了第二天,村子里照旧是叶杏娇的风言风语,她嫌呕的慌只在家里没出门。 这临到晚上,正当她收拾了屋子准备休息时,却有人敲响了门板。 这敲门声说来也怪,跟掐着点似的,只等钱氏的屋子熄了灯才响了起来。 村里人睡得都早,叶杏娇披着衣裳狐疑的出了门,只见外头站了一个精瘦的男子,那模样脸生的很,可叶杏娇回村子的时间段,人头不算熟,也不知是不是村里的人。 只那人看见叶杏娇倒是熟络的很,径自说道:“杏娇啊,何小秀才在村外城隍庙等你哩!”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里头却是犯起了嘀咕,这何炎早前刚让人捎了信给她,说过两日才能回村,怎么这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 而且他们都是过了明面的,不是那见不得的人关系,什么话不能来家里说,偏要半夜去城隍庙? 那城隍庙可是有年头了,早就没了香火落败的不行,平日根本没人去,算的上人迹罕至了。 要说这事里头没有猫腻,叶杏娇却是不信的。顾而她没接话,只打量着来人。 那人看出叶杏娇起疑,连忙又说道:“何小秀才说了,他在县上遇到点事,怕人知道,连家里都没敢去信儿,只说要跟你商量。杏娇啊,你赶紧去吧,可莫耽搁了正事。” “哦?这倒是怪了,那我不妨去看看。”叶杏娇挑着眉说道,心下却是想着,既然都找上门来,倒不如跟着去看看卖的什么关子,要不然一直让鬼这么惦记着,可是没完没了。 说话间,叶杏娇便跟着那人出了门,一路上那人只催着叶杏娇快走。 叶杏娇有意打听这男人究竟是谁,可每每问道关键地方都被那人敷衍过去。 估摸着一盏茶的工夫,两人便到了城隍庙,隔着老远,只见一男人背着光站在庙里,身上还穿着直缀。 因逆着光没看清模样,只觉得熟悉的很…… 第96章 城隍庙 待叶杏娇走进城隍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正是扁头。 扁头平日在地里做活,穿的都短打,这大半夜却穿了见长衫,而且借着月光看那衣裳似是新浆洗过从未上身的,这模样可不是梳洗打扮了一番。 “扁头哥,怎么是你?”叶杏娇看见扁头,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扁头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忽然泛起两朵红霞,支吾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杏娇,何小秀才是良配,我,我……我往后指定在铺子里好好干,把你当亲妹子。” 他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且似下了急大的勇气,看着似乎放弃了什么, 又期待着什么。 叶杏娇听得这话,心里头猛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连忙回头去找带他来的人,回头却见那人早没了影儿。 顺带悄么声将城隍庙的关上了,叶杏娇拉了两把,那门纹丝不动,这才发现门被人从外头上了锁。 扁头看见叶杏娇一脸凝重的举动,这会子也似明白什么,连忙上前一边帮着推门,一边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杏娇见这门拉不动,心中冷笑一声,晓得这是掉进人挖得坑了,于是砖头问道:“谁让你来的?” “啊……”扁头也似预感到什么,连忙说道:“刚才有个人跟我说,你在城隍庙等我,不是村里人,他说是你铺子里的伙计。” 叶杏娇听得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她那铺子张罗的不久,伙计们只晓得她是宜河村的,莫说找扁头,就连她具体住哪都不甚清楚。 “那人,他,他……他还给我一样的东西……”扁头打断他的思绪接着说,只脸上却通红的很,隔了好一会子才从贴身的夹衣里摸出个东西:“这是他给我的……他说,说这是你的……” 叶杏娇借着月光,看清扁头手上的居然是一件肚兜,水红水红,上头还绣着并蒂莲开,无一不彰显着暧昧的调调。 好嘛……这帮人不知道从拿淘换了一件肚兜,说是叶杏娇的。这不摆明着告诉扁头,她要和他夜半私会哩。 “不是我喊你,也不是我的!”叶性价淡淡应了一句。 “啊……”虽说扁头也隐隐察觉这事异样,只听了这一句,心底不知为何莫名有点遗憾。 说来那人通知他时,他心里头莫名还有点小期待,想着如今村上传这闲话莫不是叶杏娇真对他有点意思。可冷静过后却是清醒了,虽说这些时日他看着叶杏娇总能想起小时候腻歪在一起玩耍的日子,可那到底都是十多年前事了。 而且如今叶杏娇说了亲,又是村上最拔尖的何小秀才,他自知不论是人才还是家底他都比不上,叶杏娇如今本事这般大,两人最是相配,他自觉——配不上叶杏娇。 所以他兀自欣喜了一会,还是决定跟她说清楚,现在这样就挺好…… “我们着了别人的道。”叶杏娇又说了一句。 扁头如今清醒过来,连忙将不知是何人的肚兜扔在地下,急忙说道:“那可咋办哩?这要是让人看见,你的名声可咋整?” 大周朝最重女子贞洁,如今叶杏娇和他被关在破庙里头若是被人看见,那便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村民们为了自证村子风气,将姑娘们沉塘也是有的。 这帮人将他们诓来,这便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坏叶杏娇的名声! 最是下作的手段! 只这些人算盘打错了,叶杏娇活了两世,她可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到要看看这些人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想到这她倒是不急了,只从地下地上捡起个蒲团,老神在在的坐着。 扁头看她这般不在意,心里火急火燎的,说来他是个爷们,哪怕传说夜半私会女子的事,也没多大妨碍,没准碰上些泼皮还得说他有本事。 只这关系到叶杏娇,他可不能干坐着,于是连忙四下找了一圈,这城隍庙荒得很,除了被锁死的大门,没有其他出入口,扁头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杏娇,咱两上神像后头躲一躲,等天明了再想办法出去,可不能让人看见,这要是让人看见你就全完了……” “人家既然已经下了套了,哪里容你躲起来,只怕房梁都得翻过来找。”叶杏娇不在意的说了一句:“今晚,必是有人来捉奸的!” “啊……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扁头急的眼睛都红了。 “安心等着看,他们耍些什么花样吧。”叶杏娇说完这一句,只眯着眼睛养神不在作声。 扁头是村里人,不如叶杏娇坐得住,只在一旁走来走去,心下却是祈祷着,万万莫让她说中。 可这布置好的天罗地网,若是没人来,岂不白搭了这出戏。 果不其然,隔了没一会,就见窗外隐隐出现一堆火把,看那阵仗倒似喊来了半个村的人,声音嘈杂的很。 只听见有人说:“他们就在城隍庙私会,快快,莫让那对狗男女跑了……” 扁头见这阵仗,顿时慌了手脚,直想把自己藏进地缝里,保住叶杏娇的清白。 “该来的总是要来。”叶杏娇倒是安慰起扁头。 这事对叶杏娇来说,不算个大事,只说名声坏了又如何,她照样还是叶杏娇,无非是脱离了宜河村的户籍,照样还能开铺子挣钱。 今个她倒要让那起子小人知道,这般下作的手段,对她来说——没用!她不在乎! 既是何炎信了这谣言,对她来说也无妨,大不了就是退亲。从此天涯两不相见罢了,如今她已经和老叶家断道了,对她来说有没有一门亲事,已经无所谓了。 眼见是躲不过去了,扁头沉吟了一会,对她说道:“杏娇,要是何小秀才不信你……我,我保护你,不能委屈了你……” 扁头原是觉得他配不上叶杏娇,只想着给她送上句祝福便好。 可如今却被人堵在门上,他不能看着叶杏娇到头来被人指指点点,甚至退婚,这事他想担着。 “咳……” 没等叶杏娇作声,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男人的轻咳声…… 第97章 沉塘 城隍庙外,火把照得半边天都亮了。 半个村子的都到了,为首的是叶杏娇的三婶杨氏。 只见她口口声声对这人群喊道:“作孽哦,我家咋出了这么个破鞋!这往后可咋在村里见人哟。” 村民们是被杨氏喊出来的,只说叶杏娇和扁头半夜爬墙私会被堵在城隍庙里,如今这城隍庙的门又锁着,到底没见着实影儿。便有人在人群喊道:“杨氏,你可瞅准了,里头真是杏娇和扁头?” “那我自己的亲侄女,我能瞅错了?我看得真真的,白花花两团肉滚在一起,都光着腚呢。”杨氏说得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儿。 叶杏娇这会被锁在庙里,外头声音听得真真的,只冷笑一声,刚想出声。 “嘘!”忽然一个人在旁边嘘了一声,只摆摆手示意她别作声。 也好!她倒要看看那帮人还能说出些什么。 “瞧瞧,你们瞧瞧,里头不敢吱声了,这可不是就是心虚害怕哩。”杨氏加大了嗓门,接着又喊道。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这可是没跑了,村子里民风淳朴,十年都出不了一件半夜爬墙的事。只不知如何是好,人群里又有人说道:“这事可咋办,找里正吧,村里的事都里正说了算……” “不能找里正,扁头是他亲孙子,这指定偏向!回头把这对狗男女留下来,咱们村还有没有脸见人了。”杨氏接着说道。 “那你说咋办?”有人问道。 话到这,杨氏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只笑着在人群找到李寡妇,只说:“李寡妇,你是杏娇未来的婆母,这事还得看你哩……” “造孽哦,我家咋摊上这事哩……”李寡妇边说边抹眼泪,全然一副苦主模样,任谁看见都免不了心疼。 只待哭得差不多了,才拿出个小心样说:“哎……这事,要不先让他们把衣服穿上出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李寡妇这话看似陪了小心,像是为叶杏娇和扁头着想,可却不可谓不毒,她说得让二人把衣服穿上再出来。那便是说,这城隍庙门开了,不论叶杏娇和扁头衣冠不整,或是衣冠齐整都把事给坐实了。 “李寡妇,你真是菩萨心肠,还为着两人着想。”杨氏对李寡妇陪了笑脸,可转头又对着人群喊道:“我家对不住大伙哦,出了这么不要脸的婊子,真真是臊祖宗哦……” “三婶,你可料准了,看清了,是我和扁头偷情?”忽然门里传来叶杏娇的声音,再任由这帮人说下去,可真是没边了。 虽说隔着一道门,可这声音是真真的,大伙都听得清清楚楚。 “咋?敢做不敢认的小娼妇?我能看错?”杨氏这会子斗志盎然,只觉这回堵住叶杏娇是没跑了。 上回找叶杏娇卖麻钳子,却反倒被一池塘的麻钳子给咬了,在全村妇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这回她发誓要把叶杏娇踩在脚底,踩烂,踩死! “乡亲们,我跟你们说,我亲眼看见叶杏娇送了肚兜给扁头哩,水红水红,还绣着莲花哩!多不要脸个事啊,我一路跟着他们到城隍庙,给锁起来的哩。”杨氏有声有色的说着,末了还卖了一把惨:“哎!早就知道叶杏娇不是个好的,撺掇我大哥和家里断道,把着家里的家当,只万万没想到,如今连这下做事也敢干。” 叶杏娇在门里,瞧了一眼地上的肚兜,果然这东西还有说头呢,竟是想拿这个污蔑她。肚兜这个东西最是私密,只说这东西杨氏咬死了是叶杏娇,旁人也没办法证实,毕竟谁也不知道叶杏娇有什么样的肚兜不是。 看来杨氏这回是和人勾连好了,想一次让她不能翻身。要不然不会拿这肚兜作伐子,还特地谎称是她一路跟来将他们锁在城隍庙的。 只这话叶杏娇却是不怕,只对着门外又说:“三婶,那我穿的什么衣服?扁头穿得什么衣服?你既然连我肚兜都看清了,不会连这都没看清吧。” 杨氏原只是得了人的嘱咐,照本宣科乱说一通,一听这话,噎了一下,刚转着眼珠子想胡扯,忽地被李寡妇拽住了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杨氏连忙将话头收了回去,只嚷嚷说着:“我管你穿得什么衣服哩,大伙莫听她狡辩,她嘴皮子最是厉害。” 只说话间,杨氏便要去开门,可李寡妇又上前拉了她一把,只摇摇头。 这次的事,是李寡妇与老叶家商量好的,她原以为上门找老叶家诬陷自己的亲孙女怕是难的很,没想到只两块细布,那帮人便忙不迭的答应了。 她全都合计好,甚至特地让人通知了何炎,只说她忽然发病让何炎赶紧回来,为得就是让他亲眼看见叶杏娇和扁头勾搭,好断了他的念想,堂而皇之的退了这门亲。 这算算时辰,何炎这会子也应该到了,可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真真是让人着急。 “哎呦喂,我可听说了,这刚跟男人亲香完的女人,身上都有股子味儿了,放出来大伙闻闻不就得了。”村里有泼皮起哄。 “就是,就是,放出来瞅瞅,这晒了这半天,也让我们看看。”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嚷嚷开。 杨氏见状只低声和李寡妇说:“这拦不住哩……” 李寡妇往村口看了看,始终没看见何炎的人影,只这事没亲眼让他看见,只怕他回来不信,那边是白忙活了。 于是低头咂摸了一会,只又摆出哭相道:“哎,我咋这么命苦哦,咋摊上这么个媳妇哦……” 杨氏见状立马心领神会,只假模假样的说道:“李寡妇,这事是我叶家对不住你哩,你要打要骂我们都认了,你只说咋办?” “这,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咋办……”李寡妇只说了这一句,便看着众人,可村里都是老实头也说不出个一二。 李寡妇逼得没办法,只得自说自话的引导众人:“我一个外来的,也不知道村里的老例,就按老例办吧……” 村民们经这一提,到有人想起来了,只有人嚷嚷着:“沉塘!村里原先的狗男女都沉塘哩……” 李寡妇听得这话,心里却是想到,如今何炎没亲见叶杏娇和扁头勾搭在一起,回来只怕是不信,只能今晚让再没有叶杏娇这号人,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她虽原没打算要叶杏娇的命,可到底是‘那头’出来的,如今为了儿子,也只能豁出去手里沾一条人命哩。 “中!我家大义灭亲,沉塘就沉塘,叶家认了!”杨氏对人群拍着胸脯说道:“今晚就将那泼妇沉塘,免得夜长梦多!” 第98章 不是扁头 嘈杂之间,杨氏昂着脖子打开了城隍庙的门,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叶杏娇的存在,老叶家一直没讨到便宜,白花花的银子只被她把着。若是没了叶杏娇,就叶贵礼的性子那县里的铺子和村上这五亩地的大房子不早晚得归到老叶家手里。 所以这李寡妇上门合计了这事,老叶家只跟着拍手称快,比谁都恨不得早点除了叶杏娇。 这杨氏都合计好了,只待捉了叶杏娇和扁头,二话不说便堵了这两人的嘴,直叫他们无法辩驳,早早就沉了塘。 可这开了门,出来的却只有叶杏娇,并且她兀自将城隍庙的门虚掩上了,让人看不见里面。 “瞧瞧,都这会子了,这婊子还帮着奸夫哩。”杨氏插着腰,又大声吼了一句。说话间就是往里头冲。 “三婶,若庙里不是扁头你当如何?”叶杏娇冷着脸,看着一脸阴郁。似是笃定了这里头根本没有扁头。 杨氏一听这话,往后缩了一步,只看向李寡妇。 李寡妇只偷摸点了点头,杨氏这便似得了什么保证。 说来今天的事,可都是李寡妇谋划好的,她亲耳听见李寡妇同她说,派人将叶杏娇和扁头关了起来,这必是没错的。 眼下指定是叶杏娇虚张声势。 “呸!你个贱蹄子少吓唬我。”杨氏淬了一口,接着换上笑脸,唱歌似的向人群高喊:“我能看错?这里头要不是扁头,我把屎糊眼睛上!” “有三婶这句话就行。”说话间叶杏娇侧了侧身,将城隍庙的门让了开来。 人群里尽是看热闹的,这会子正是最高》潮的时候,哪个也不肯落与人后,只一股脑的冲了进去。 城隍庙里,却有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这男子神色清冷,似看笑话般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何小秀才?”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不错!这庙里的男子竟然是何炎! 李寡妇看着何炎,只觉眼前一黑,难怪她传了信让他家来,却久不见人,没想到竟是跑来城隍庙了。 可她明明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见叶杏娇和扁头被关在城隍庙,如今扁头人呢? 杨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只拉这众人找了一圈,这城隍庙里却只有何炎。 “李寡妇,扁头人呢?你不是说这里关得是扁头吗?”杨氏一脸茫然的连忙问想李寡妇。 “我……”李寡妇原是想说,她分明就让人把扁头关在里面,可忽然之间对上了何炎冰冷的眸子,心下直叫不好。 这若是让何炎知道,这事是她撺掇得,只怕生分了母子之间的情分。 于是连忙将话吞了回来,高喊一声:“我的儿啊!”接着便翻了翻白眼昏厥了过去。 李寡妇昏厥得好,这便只剩了杨氏面对众人。 说来叶杏娇如今定了亲,她与扁头私会在村里叫搞破鞋,最是下流无耻。 可若是与何炎那却是另一种说法了,这原就是立了婚书,正经要做婚事的两口子,虽说如今没摆酒,可到底是过了明面。 这两人半夜私会,虽然说出了也不大好听,可也只能说这两人耐不住寂寞,真真是猴急的不行。 可却不能说有什么大错,都是村里的人,不讲究什么大礼,干柴烈火的谁不知道谁啊。 “嘿嘿嘿,何小秀才这就是你不对了,没几日便做亲了,这咋急成这样。” “就是,何小秀才你可是读书人哟,这咋也得管着点自己不是。” “杏娇也是的,这咋还由着他胡来。” 村民们一股闹数落起何炎,只这话却没什么恶意,只像是长辈教导晚辈。 “嗯,我想她了。”何炎也不辩驳,只对这众人认下这事。 只说话间斜着那双凤眼,瞧了一眼叶杏娇,直瞧得她心砰砰的跳,差点就陷了进去。 接下来,又是一阵哄笑,只待笑得差不多了,大伙这才又想起杨氏。 这苗头瞬间转向杨氏。 “你不说是扁头和叶杏娇私会么?如今咋变成何小秀才小两口哩。” “我,我,我……”杨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恨李寡妇在这会昏了过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这起先就是扁头,后来才变成何小秀才的……” “这个不是胡说么,这庙门都锁了,咋个变得?”虽说村民们大都淳朴,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反驳她。 “那,那兴许是我看错哩……”杨氏下不来台,只想着赶紧糊弄过去。 只村里人也不是傻子,立马有人想起肚兜的事,只有人说:“你方才都说哩,看见叶杏娇送扁头,水红的,绣着莲花的肚兜,这咋连人都能看错。” “可不么,方才杏娇问她,她穿什么衣裳,她也答不上来。” 众人这么一说,大都醒过味来,有人发出惊呼:“哎呦喂,她这是故意污蔑杏娇哩!” “太不要脸了,虽说断道了,可骨血还连着呢,咋能这么下作?” 村民们想到这,只一窝蜂的围拢上去,唾骂杨氏。 忽然间,扁头扶着叶海正来到人群。 杨氏看见扁头,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扑了上去,在他兜里一顿乱摸,急忙说道:“肚兜呢,肚兜指定在你这,赶快拿出来。” “这是闹个什么事儿?”叶海正咳了一声,只对着众人说:“扁头一晚上都在家哩,没事赶紧散了吧……” 叶海正不着痕迹的替扁头辩白了一句,因着这里头到底与扁头有关,也没深究只想着快点将事情压下去。 扁头却是不依,只梗着脖子问:“哪有什么肚兜?” 说话间,这两人便撕扯开来,这扁头看似不愿与妇人撕扯,只往后退了一步,却猛地撞上一个人,那男人长得精瘦,不是宜河村人。 只说这扁头一不小心却从那人怀里摸出个东西,水红水红的掉在地上。 “哟,肚兜,真有肚兜!”有手快的连忙从地上捡起肚兜,那上头正绣着莲花。 杨氏见状似打了鸡血的是的:“我就说叶杏娇送了肚兜给男人哩。” 这会子她不敢在攀诬扁头,只将目光看向那精瘦的男子,虽说她知道这是李寡妇的人,可如今李寡妇都装死了,她还顾忌这些作甚,只能先把自己摘出去,盯死叶杏娇…… 第99章 不许放弃我 “杨氏,你可莫闹哩,你仔细看看这肚兜!”没等叶杏娇开口,拿着肚兜的人便喊开了。 经这一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肚兜上。这会大伙才瞧清,那肚兜不打眼的地方绣了朵小花。 说来杨氏本名叫做杨香花,只嫁了人叫这名字的人便少了。 可这杨氏有股子小性子,自个的衣裳上平时头绣了朵小花,这事在村里算件俏事,只有她爱这么干。 如今这肚兜上绣了朵花,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这事闹鬼哩。”杨氏心里一惊,只挣扎着抢过肚兜,那上头确是绣了一朵小花,可并不是她的东西,于是连忙高声解释:“这不是我的,你们看,仔细看看,这针脚也不是我的哩。” 可事到如今哪还有人听她说话,再说村里人又不是城里的大户,哪个讲究什么针脚不针脚的。只一脸狐疑的看着她,难道与人私通的是杨氏,她自个倒打一耙? 当大伙想起追问那陌生男子的时候,那男人见事态不好,早就悄么声的溜了。 这下杨氏更是有嘴说不清,若不是叶杏娇她三叔叶贵礼也赶了过来,连连帮她作保,只怕今夜被沉塘的就是她哩。 虽说有叶贵礼的斡旋,这村里人才没大动干戈,可叶杏娇却不想着么轻易放过她。 “三婶,你刚才说,这里头如果不是扁头,你当如何?”叶杏娇忽地逼近一步问。 “噗……”众人想起杨氏的保证,顿时一阵哄笑。 说来村里别的不多,这田间牛屎马粪那是随处可见,用屎糊眼睛可是几辈子没见过的乐事,大伙都等着看哩。 杨氏一听这话,只想耍赖,当场却想跑,却被扁头拦住了去路。 村里几个二流子最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当场用棍子挑起一泼没干透的牛粪,糊在了杨氏脸上。 那股子味顿时四散开来,杨氏只觉一股子屎味在自己身上蔓延,翻天覆地的干呕。 因着屎糊在眼睛上,她看不清路,只模模糊糊的挥舞着手去抓叶贵礼,想让他帮她把屎弄下来。 叶贵礼哪里肯干,只捏着鼻子赶紧跑了…… 这事闹到这,也算差不多了,叶杏娇这才不做声由得她去了,只临走时对这杨氏说了句:“你若再来惹我,下场只比这次更惨!” 杨氏如今见她如见瘟神,只哭哭啼啼跑了。 只这夫妻二人跑得远了,叶贵礼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看了叶杏娇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杨氏跑回了家,牛氏见她一脸的屎,却死活不让进门,只让她去河边弄干净再回家。 四月底的河水,还拔凉的很,杨氏只得哭哭啼啼弄干净自己。 心里却是想着,李寡妇分明说庙里是扁头,这事她不至于骗自己,可怎么就变成了何炎。 “今天多谢你了!”那厢杨氏的疑问无人解答,这厢何炎正挑着灯笼送叶杏娇回家。 只这一路上,何炎快走了两步,将叶杏娇落在身后,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并肩而行,脸上也挂着怒色。 说来今夜这事,何炎原是得了李寡妇的信儿,连夜赶了回来。可心下却是不信,直觉这事蹊跷的很。 一想到李寡妇不喜叶杏娇,直觉告诉他,这里头只怕和叶杏娇有关。 所以故意在村里转了转,转去了叶杏娇家里,果不其然看见她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去了城隍庙。 再后来便是那外村人将叶杏娇和扁头锁在里头,事到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得。 今夜就是有人要作伐子要整治叶杏娇哩。 他的女人怎么由得别人欺负? 说话李寡妇对何炎虽然殷切,可何炎与她却始终有一股疏离,年岁小时,他平时读书不爱在家里,那会子最喜欢的便是来这荒废了的城隍庙。 这庙的暗处有一个狗洞,旁人都不知,唯有他知道。 他自是不能看着叶杏娇吃这亏,所以连忙进来解围,换了扁头出去。 那个肚兜也是扁头走时,叶杏娇特地让他带走的,扁头的奶奶手上的绣活,在村里数一数二,仿着杨氏的手艺绣上一朵小花,只是眨眼的事。 为得就是惩治杨氏,这事里正叶海正也知道,虽说他为人板正,可一想到那起子人无故将扁头牵连进去,心内恼火的很。 所以当扁头听从叶杏娇的安排趁乱将肚兜塞进那外村人怀里,又趁乱扯出来时,叶海正只假作不知。 叶杏娇从人堆里找出那人,可能需要花上点功夫,可扁头是村里土生土长,找他不过是一打眼的事。 这屎盆子就是他们故意扣给杨氏的。 叶杏娇见何炎没作声,于是沉吟了一会,只说道:“我与扁头只是谣传,杨氏故意的……” 何炎依旧没作声,叶杏娇接着说:“扁头是个能干的,虽说这事影响不大好,我却是不想耽误了他,这铺子上的掌柜,还是想用他。” 何炎听完这话,心里头猛地一紧,想起刚进城隍庙的时候,扁头与她说:“我保护你,不能委屈了你……” 那话哪是个掌柜对东家说得话,只有叶杏娇对情事这样的迟钝的人,才看不出来扁头对他那是藏了别样心思。 叶杏娇那是她看上的人,岂容别人觊觎? 只他是何炎,他有这个自信,叶杏娇必不会舍了他,而选择扁头,所以谣言他不大在意,叶杏娇想让扁头继续当掌柜,他也不大介意。 “随你……”何炎只淡淡应了一句。 看着他这样,叶杏娇晓得,她自是信自己的,也不介意扁头在她的铺子里当掌柜。 只他到底为何还是一脸怒色? 等了好半天,何炎始终是那副阴郁的模样,叶杏娇也是耐不住的,只讪讪的说了:“其实今日你不来,我也能解决……” 何炎一听这话,猛地停住脚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撞在他的后背上,何炎却是猛地转身,握住她的手腕,冷声说:“你打算怎么解决?脱离宜河村的户籍,顺便在退个婚,从此一别两宽,过你的逍遥日子?” 这才是何炎生气的地方! 叶杏娇听得这话,却是一愣,她就是这么想的…… 忽然间何炎猛地将她搂紧怀里,喉头动了动,只压低了声音嘶哑的说道:“你以后再不许明知有危险还往里头跳!” “我……”叶杏娇原是想说,她只是想把那帮人引出来,一次绝了他们的念头。可对上何炎如小兽般的眼神,却猛地住了嘴。 “以后,再不许……这么轻而易举就想放弃我!” 第100章 该有的本分 黑夜中,何炎犹如一只发怒的小兽,只紧紧的将叶杏娇搂在怀里,将脸埋在她颈间,狠狠的吮吸着她的味道。 这如火般的举动,使得叶杏娇心砰砰的跳,只仗着夜色才没让人瞧清脸上的红霞。 他竟然这么在意么? 叶杏娇原就是何炎说得那般想,这会子说不上来话,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到底是个弟弟呢…… 不知过了多久,何炎才将她放开,也不顾旁人,只紧紧的牵着叶杏娇的手,一路将她送了回去,片刻不肯放开。 只这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李寡妇。 今晚杨氏受了惩治,李寡妇装晕没被人提起。 只叶杏娇与何炎都不是傻子,今晚的事只消想想便知道这事与李寡妇脱不了关系。 可到底是何炎的娘,她能和老叶家断道,何炎却是不能的…… 到叶杏娇家门口,何炎忽地说了一句:“再不让你受委屈……” 叶杏娇只点点头,没作声,这事她不想何炎难做——婆媳不睦,更古难题…… 只说这何炎回了家,李寡妇早被人送了回来,这会子屋里的灯还亮着。 何炎在门口站了一会,忽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屋里李寡妇有气无力的靠在床上,似是刚刚转醒,李水青正在一旁伺候着。 何炎二话不说,只端起床边的药碗闻了闻,说来这李寡妇晕了,自是要请大夫的,可那药碗里却是一股黄连的味道。 黄连,味苦,主治泻火解毒,饶是何炎不懂药理,也晓得这药治不了昏厥。 想来是请来的的大夫晓得李寡妇不是真晕,又恼火半夜被折腾起来,这才直接下了最苦的药,坑一坑李寡妇。 何炎原就猜出李寡妇是装晕,这下更是确定了。 李水青不明所以,只气鼓鼓的对何炎说道:“姑都这样了,你咋还记挂着那小贱蹄子,表哥,你这是不孝!” “出去!”何炎冷着脸低吼了一句。 “表哥,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真让那蹄子迷得没边了……”李水青一想到何炎与叶杏娇在城隍庙里,不知干了什么勾搭,心下更是不平。 “滚!” 何炎说这话见,四周的气氛瞬时下降至冰点,说来他是书生最是文质彬彬,鲜少发这么大的火。李水青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这屋里只余下李寡妇和何炎二人。 看着他那吃人般的架势,李寡妇心虚得很,只觉今夜这事怕是藏不住了,不过到底活了这么大岁数,心眼却是有的,只假作不明的挤出笑脸说:“今夜可唬着娘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是我认准的女人,任谁都不能欺负。”何炎冷着眼看着李寡妇,接着又说道:“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李寡妇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到底是白养了。 不!她不认,这就是她的儿,就得听她的!她不能任由叶杏娇将她儿子的心拐走。 于是李寡妇连忙从床上爬了气来,抓住何炎的袖子,抽抽搭搭的说着:“炎儿,今晚这事是杨氏撺掇我去的,她只说叶杏娇与人私通,娘一时不查才信了……炎儿,你不信我?”如今杨氏被摆在明面上,这事她便咬死不认,只推到杨氏头上。 何炎听得这话,只猛地收回手,看着她那张看似无辜的脸,谴责的话在嘴边饶了三圈,到底没说出口,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叫她一声“娘”。 “是与不是,我不想追究。”何炎只说了这一句。 隔了好半晌,何炎却定定的看着她说:“这世道各人有各人该受的本分,你我都是一样。我叫你一声‘娘’,你只记得守着当娘的本分。” 李寡妇见他不再深究今夜的事,心放回了肚子里,可这心里仍旧是不舒服,到底是被他敲打了,只挣扎说道:“炎儿,娘不是说叶杏娇不好,只她的出身与你不匹配,你早晚是要回‘那头’的。” “我再说一遍,我与‘那头’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何炎冷冷的说着。 “你,你对得住‘那个人’吗?这让‘那个人’知道得心寒成什么样?”李寡妇锲而不舍的说道。 “‘那个人’早都不在了……”何炎冷冷的说道。 “你,你……”李寡妇听得这么一说,心下悲凉,只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何炎却不想再看她,只转身出去了,临走时只说:“娘,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那个女人我要定了。” “还有,李水青也在这待得够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想再看见她。” 说完这些,何炎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余下李寡妇一个人愣神。 就这么放任何炎不管?不,不行! 何炎必须得回那头,他不属于这里,可他要是想光明正大的回去,就不能娶村里的媳妇,更不能当上门女婿。 只有高门大户,能给他带来助力的女人,才能与他结亲。 她不能让他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山沟里。 叶杏娇与他的亲事必须不能成! 恍惚间,李寡妇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纸包,似抱了拼死一搏的架势抚摸这那东西,喃喃说道:“宝贝,靠你了……炎儿,娘对不住你,娘也是没办法……” 第二日,何炎起床时,李寡妇早早就忙活开了,只预备了整整一桌子好吃食,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笑盈盈的对他说:“炎儿,快来吃早饭……” 何炎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在桌边坐下,这李寡妇只要不惹事,他还是愿意侍奉她终老的…… 到底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李寡妇哪里看不透他的心思,晓得昨天那事哪怕何炎知道就是她干的,也算是被她糊弄过去,高拿轻放了。 于是又连忙说着:“水青我这便送回家去,只她来一趟,当娘的总得给你舅家备点礼,放心,耽搁不了几日……” 何炎扫了她一眼,李寡妇的性子最是执拗,这次却这样好说话? 第101章 包粽子 辗转又过了几日,眼见就到了端午节,端午可是大节日,家家户户都筹备着过节,这村里看似热闹又祥和。 那晚的事,经了这几日的发酵,大伙也说得够了,除了有人提起杨氏被糊了一脸屎时还有人讪笑几声。 村里便是这样,再大得风雨也只吹得过几日。 钱氏和叶贵明因着那晚特地被杨氏绕开了,只在家里睡觉并不晓得这事。待第二日知晓,钱氏气得之直抹眼泪,拿了绳子要去老叶家上吊。 若不是叶杏娇和叶贵明拼死劝着,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可说来叶贵明心里头也不好受,虽嘴上没说什么,却是低着头在院子里劈了一天的柴火,发散那股子火气。 这快临到端午,节日的热闹的气氛在村里弥漫,才将那股子火气压下去些。 端午的前一日,照理是要包粽子,村里大都是连宗,包粽子不似城里,只弄一些自己吃,那是要包上一大锅挨家挨户的送。 城里吃粽子,包得是糯米,可糯米价贵,村里只包些便宜的大黄米和江米的,馅料也是自家熬得豆沙。 可这个端午,是叶杏娇搬家一来第一个节日,那意义却是不一样的。再加上叶杏娇嘴也刁得很。故而这粽子用得是上等糯米。 馅料也备了四种,咸口得备了腊肉香肠和蛋黄粽;甜口得备了甜茶粽和莲子粽。 腊肉香肠粽,用得是从村里做腊肉最拿手的妇人家里淘换来的,只挑了那肥瘦相间的裹在粽子里,腊肠则切成丁调味,咬上一口香腻的很。 蛋黄粽,则了挑了腌制好的咸鸭蛋,只留下蛋黄一整只包在粽子里。 那甜茶则更不得了,那是特特再镇上买得上等甜茶,只将糯米浸泡上一日一夜,吃起来一股子淡淡的茶味,吃完了肉粽再吃上个甜茶粽解腻的很。 莲子馅的也不错,村里莲子虽常见,可大都买给药铺换钱,舍得用莲子当馅料那也是大手笔。 不光如此,村里包得粽子都是个大,吃了一个便吃不下别的,叶杏娇包得这粽子却小巧的很,两口便下去一个,一顿饭能将各种馅料都尝尝。 “咱家这粽子好,卖钱都使得。”钱氏挑馅料的手艺不如叶杏娇,可这包粽子却是年年要做的活计,那手也巧的很。只与叶杏娇在院子里一道包粽子。 忽然间,钱氏似想起什么,只对叶杏娇说:“莫光包小的,也包几只大的。” “包大的做啥?”叶杏娇听得一愣,原是说好包小的,这怎么忽然又要大的。 “你莫管,只管包就是。”钱氏却是故作神秘的说。 说完,也不管叶杏娇乐不乐意,只逼着大不光包几个大个的,又指挥她包了几个别样大小不一的粽子。 说来村里的习俗最是多,叶杏娇在宜河村呆的时间不算长,了解得也不甚多,只以为这里头有什么说法,便没往心里去。 这包完了粽子,上锅一蒸满屋子都是粽子的清香。 这之后,便是挨家挨户的送粽子,往年在老叶家这差事只留给叶杏娇她三叔叶贵礼,毕竟村里送粽子可不是小事,因着送粽子上门,对方都得说上一句“端午安康”,最是收祝福的时节。 这每家出门送粽子的都是家里最受重视的人,自然论不上叶贵明。 一想到今年能自个送粽子,叶贵明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还特换了身浆洗过的衣裳。 钱氏似想到什么,只快步走到他身边,对他低头耳语几句,只听得叶贵明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叶杏娇看着夫妻两这般和睦,她爹又是一身劲儿的推一板车粽子出门,心里只觉若是日子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就好了…… 叶贵明送粽子,都是一家每样馅料十只,算也来足足四十只一户,虽说个头小也比平常人家每户十只的手笔大得多。 因着是刚出锅的,有那嘴馋得人,没见过这么小只的粽子,虽不是饭点却也趁着热乎劲儿,剥上一只尝尝。 这一尝可就了不得。 “肉,肉,这粽子里居然有肉!可这了不得哦,这一整车的粽子,得花多少肉哦,好吃,真好吃!” “肉算啥,我这只还有咸蛋黄哩,整只的一点蛋清都没有。” 村民们吃得满意,嘴上也不含糊,只一声声的喊着:“端午安康!” 听着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叶贵明心里那叫一个美,沉甸甸的板车推起来也更有劲儿了。 路过老叶家时,却是连眼睛都没看一眼,更莫说停下脚步送上一只粽子。要说以往叶贵明对老叶家总还有点想头,可一想这次他们居然污蔑叶杏娇私通,那可是要沉塘的罪过,他们连他闺女的命都不要了。 这会子他算上明白了,这帮人的心捂不热,这种爹娘兄弟不要也罢! 可老叶家却没这种觉悟,牛氏赶早就站在门边等着叶贵明上门送礼,可远远却瞧见叶贵明头也不回的越过了自己家,只往别家去了,只气的回屋跳脚:“哎呦喂,我的天爷,我咋这么苦命哦!亲儿连只粽子都不送哦!我都听见哩,那都包着肉哩……要死了,活不下去咯……” 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包粽子送人,老叶家今年却没包,只等着别人送上门吃现成的,见惯了白粽,只想着吃上一只热乎乎的肉粽子。 只牛氏却不觉得与外人构陷叶杏娇与人私通这事有什么错,只觉得叶家没送粽子上门是天大的罪过。 牛氏在家要死要活作了好一通。 这要换做以往,杨氏最是会拱火,可如今一想到脸上那股子牛屎味便直觉反胃,哆嗦得一头冷汗,再不敢多说一句叶杏娇的不是,只讪讪站在一旁不做声。 而最得牛氏中意得叶贵礼也只阴着脸不做声,那晚之后他又背着人去了一趟城隍庙,一通好找之后,在城隍庙那破烂的佛像后头找到个不起眼的狗洞。 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叶杏娇唱得是偷梁换柱哩! 说来诬陷叶杏娇这事,老叶家除了二房,那都是一起合计的,叶贵礼虽没出头,却是清清楚楚,他也不觉他们这事又什么不对,只觉得是叶杏娇太奸,拦了他们霸占大房家产的路。 以往他撺掇着牛氏闹腾是想着能占些便宜,可如今他也算看透了,叶杏娇不吃牛氏这一套,他要惩治叶杏娇得靠自己的法子。 于是只独自出门,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牛氏作了一会没得回应,便也扫眉搭眼的不做声了…… 第102章 五色绳 叶贵明如今可不管老叶家做何想法,只乐呵的送完粽子,哼着小曲回了家。 钱氏一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可都送到了?” “送到了,都尽送到了,只有……”说话间,叶贵明忽然瞥了叶杏娇一眼。 钱氏得了这眼神,顿时心下通明,只挂着藏也藏不住的笑脸,走到她跟前说:“你爹送粽子,居然把何小秀才家给忘了,他家你自个跑一趟吧。” “娘……”叶杏娇哪里看不出钱氏的意图,这就是寻着机会让她和何炎亲香亲香呢。看来她爹出门时,钱氏特地与他耳语,怕就是嘱咐这件事,不让叶贵明傻兮兮的将粽子给送过去哩。 说来如今钱氏对何家依然这么热络,却是因为不知道那晚的事是李寡妇撺掇着,这事看热闹的不明白,叶杏娇也不想爹娘与她一道操心,顾也只藏着没说。 钱氏这会还当李寡妇是个好的,只顾让叶杏娇多亲近,能得点未来婆婆的青睐。 叶杏娇当时没说李寡妇的事,这会子便更不会说,只送趟粽子,原就不是她的错,没得她避让,顾而只笑着接过钱氏准备的粽子。 这粽子是钱氏单独准备的,特用干净得竹筐装了,上头还盖着一块红布,叶杏娇挑开那块布,里头却是大小不一样的粽子,上头用九种颜色的丝线串成一串,每串都是九只,上头的最大,下头的最小,因着多了丝线,比普通的粽子好看了不少。 没等叶杏娇看懂这是个什么名堂,钱氏却是拍掉他的手,不让她多看,只催着她快去。 看着她这幅挂记女婿的样,叶杏娇也只得无奈的笑笑,说来何炎帮了她这么多回,她竟是一样东西也没送过,这会子她正有东西要送给何炎,也不好耽误。 说话间,叶杏娇提着篮子去何炎家,叩响了门板。 说来村里人平日白天院子门都是四敞大开的,只有这何炎常年大门紧闭,不过他家到底是别处来的,只这风气上不一样也是有的。 等了一会子,来开门的正是何炎,那日事后因临近端午,他也没赶着回县上,只等着过了节再回去上课。 何炎一见是她,原本清冷的眼睛瞬时染上一片暖意。经了那晚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见,只觉思念的紧,哪有不喜的道理。 “我来给你送粽子。”叶杏娇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将那粽子送了上去。 何炎接过粽子,挑开红布看了看,只见里头装得是九个连成串的粽子,眼睛只落在那串粽子的彩线上,不明所以的笑笑,似藏了别的意思般说道:“这粽子甚好,可是你亲手包的?” 叶杏娇听得一愣,心下有些迷糊,她家那一车的粽子,基本都出自她的手,这几个粽子还特得了钱氏的嘱咐,可不就是她亲手包得,所以只茫然的点点头。 “很好!”何炎笑意更浓。 叶杏娇被他的模样弄得一阵发慌,好半天才想起还有东西要送给他,忙不迭的从兜里掏出一条编好的五色绳,上头还挂在了银葫芦。 端午节系五色绳那是老例,分别为青、赤、黄、白、黑五色,均是大周朝信奉的吉祥色,据说能保佑佩戴的人趋吉避凶。 那小银葫芦也有寓意,葫芦这东西谐音‘福禄’,都是吉祥的好意头。 叶杏娇将这五色绳系在何炎的手腕上,指尖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片属于的温度。 那夜之后,何炎原是怕这事与李寡妇相关,叶杏娇会与他生分了,如今得了她亲手做的礼物,心里头只剩下一片欢喜,身上似有一只猛兽要脱笼而出。 “你看看,怎么样?”叶杏娇只顾打量何炎手上的五色绳,猛地一抬头却见他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眼睛里。 叶杏娇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热,只等好半天不见他言语,心下更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遇上他,她竟是没了那股子机灵劲。 “这……你不喜欢吗?”叶杏娇吞吞吐吐的问着,说话间又打量了一下他手腕间的五色绳,兀自说着:“唔……好像是有些女气,你若是不喜欢,我再送你别的……” 说来这礼不算贵重,可对叶杏娇来说却也是下了本钱的,何炎知道她的钱大都花在铺子上,如今手里没什么闲钱,这五色绳上头的银葫芦,对她来说也是个奢侈的物件,为得就是怕他觉得礼太轻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只要是她送的,哪怕是跟头发丝,他也欢喜。 顾而何炎猛地抽回手,用袖子盖上,似小孩怕被人抢糖那般说道:“甚是好看,待一辈子都使得!” “噗,竟说胡说!”叶杏娇笑了一声。 这端午带五色绳,那也是有讲究的,只带到节后第一个雨天,把五色绳剪下扔在雨中,意味着让雨水将瘟疫、疾病冲走,谓之去邪崇,攘灾异,会带来一年的好运。 若是不取下,那便是将瘟疫、疾病都留下了,可不就坏了意头么。 这村里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习俗,何炎怎会不知,他说得不是胡话又是什么。 “就是要带一辈子的!”何炎生性清冷,这会子却带了点小性。 原是过节的日子,叶杏娇也不与他争,只抿着嘴笑笑。 忽地,何炎却上前一步,抵在她的额见,撇了一眼叶杏娇带来的粽子,玩味的问道:“你可知道这粽子叫什么名字?” “粽子不就是粽子,哪还有什么名字?”这话却是问住叶杏娇了。 “这叫‘九子粽’,意为多子多福,据说吃了能生儿子。”何炎说道这,顿了顿才说:“你,这是要给我送子吗?” 这原是钱氏嘱咐她弄得,她哪知道宜河村竟还有这风俗,她一个姑娘家跑来与他送子,可不是臊得慌。 叶杏娇只连忙说道:“这,这是我娘的意思……” “你说了,这粽子是亲手包的。”何炎不依不饶的看着她。 这真真是自打嘴巴,竟是说不清了,叶杏娇只红着脸在原地搓手。 何炎却是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只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姐姐……莫急,往后你想生多少儿子都行……” 这话听得叶杏娇面上更红了,尤其是那句‘姐姐’,更是喊得酥酥麻麻,话语间全是暧昧的调调…… 说完这些,何炎兀自笑了几声,只拎着粽子轻快的走了,独留叶杏娇一人在风中凌乱。 说好的假夫妻呢?这怎么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第103章 李寡妇送礼 叶杏娇被何炎的调笑弄得心里突突得,只在门口楞了好一会,才急急忙忙尴尬的转身走了。 何炎拎着叶杏娇送得九子粽心里也是得意的很,好几串九子粽一共好几十只,他竟是一个也不肯与人分食,全拎回了自己屋子。 李寡妇的屋子正对大门,如今已是端午已经过了立夏的节气,这天一天比一天暖。这大白日只支开了窗户透气。 虽说听不清二人在门口说了些什么,可他们眼里透着春意的神色却瞒不了人。 “姑,你瞅瞅,那小贱蹄子都找上门了,这可咋办啊?表哥这都要赶我走了,姑!你快想想法子,我可不能白来一趟。”李水青拉这李寡妇的袖子又急又恼的说道。 其实这一幕也着实刺着李寡妇的眼,只她比李水青沉得住去,低头咂摸好了一会,才握着她的手说:“好侄女,让你爹寻那宝贝,已经寻到了,你再耐心等上一等,过了明日你表哥就是你的……” “真的?我表哥真能是我的?姑,你那表哥到底是啥,你让我看看呗,我可好奇的紧。”李水青瞪大的眼睛,李寡妇总说有宝贝能让李水青得偿心愿,可那宝贝是什么却半点风都没透过。 眼见事到如今了,李寡妇咂摸着再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召唤了她过来,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啊!”李水青听的她这一说,先是一惊,接着脸上一片通红:“姑,这,这能行么……” “咋?你怕了,不敢?那你收拾收拾回去找你爹去……”李寡妇唬了她一下。 “不,不是,只是表哥能同意么?”李水青脸上更红了。 “放心,我都帮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只管过去。”李寡妇握住了她的手,接着又说:“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等过了明个,你表哥保准都听你的……” “那……都听姑的……”李水青蚊子哼哼半说道。 看着她那般含羞的模样,李寡妇心里冷哼一声,只想到如今的女子都这般没羞没臊,只顾贴着他儿子。等明个事成了,就这德行的侄女,想当她儿媳妇?且做她的大头梦吧…… 只这李寡妇到底在‘那头’混迹多年,面上半点不显,仍是那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召唤李水青:“你过来,我再与你仔细说说……” 李寡妇嘱咐完李水青,便从厨下随意装了几只粽子,又悄咪咪的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包袱,只拎着其中一件出了门。 接着便背着何炎出了门,她去的没去别处,竟是去了叶杏娇家里。 钱氏预备了明天端午的吃食,这会子没什么事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因着不知道那晚的事和李寡妇有关,一见她上门立马笑眯了眼。 这端午节前来她家,那定是送粽子的,未来婆母亲自上门送粽子那是重视叶杏娇哩。 之前李水青上门来闹,钱氏隐隐觉得李寡妇怕是不喜叶杏娇,如今看来竟是她多想了。 于是还没等李寡妇送上粽子,她便一声接着一声说道:“端午安康,端午安康,快快,屋里坐!” “哎哎,莫忙,我只坐坐就走。”李寡妇脸上也是一片笑意,早不是上门说亲时倨傲的嘴脸。 看着李寡妇这般随和,钱氏心里头更喜,想来当初要结这门亲时,李寡妇却有些不乐意,如今看来那是真认下了,这里头指定少不了何炎说和。哎,她这姑爷是没得挑哦。 她越是如此,钱氏越是殷勤,哪里肯让李寡妇干坐着,连忙去厨下打了碗蛋茶,而且下足了料,足打了八个蛋。村里便是这样,用蛋茶招贵客,越是贵重打的蛋越多。 李寡妇捧着那粗瓷海碗装的蛋茶,只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便连忙放下了。只说道:“杏娇呢?有日子没见这孩子了……” “她在屋里呢,我喊她出来与你说话。”钱氏没注意到她嫌弃的表情,只忙不迭的说道。 “莫喊,莫喊,我进去与她说两句就是……”李寡妇连连拉住起身要忙活的钱氏。 钱氏一转头,只见李寡妇手上还挎着个包袱,想来是要给叶杏娇送的礼。 只说这村上婆家送礼,大都不愿意当着娘家的面,说来是怕娘家把东西藏下,贴补其他兄弟…… 可叶杏娇不同,如今最心疼便是这大闺女。 一见未来婆母要送礼,这天大的好事,哪还管她是不是藏了小心思。 钱氏只连忙说道:“快请,快请!”接着,又冲屋里喊道:“杏娇,你未来婆母来哩,你好好陪她说说话。” 院子里动静大,叶杏娇其实早便知道李寡妇来了,那晚的事她因着不想何炎难做,人前人后都没提李寡妇半句,可不碍着她里头跟明镜似的,也不碍着她对李寡妇有芥蒂。 只如今这人已经进了门,碍着何炎,大面上还得过得去。 叶杏娇只拉了把椅子,让李寡妇坐下,旁得一句没多,端只看她今日来作甚! 李寡妇看见钱氏尚且端得住,可如今看见正主,也有一丝尴尬。当下竟有些坐不住,可想到何炎,楞是把心一横,陪上笑脸,只将包袱推到叶杏娇面前:“杏娇,打开看看,喜欢不?” 叶杏娇扫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包袱,被没接过来,更没打开,只淡淡说了句:“我是做小辈的,尚没给您送礼,哪里敢收您的东西……” 这话便是推拒李寡妇了,只表明想送份东西,就把事糊弄过去,这事行不通。 李寡妇来宜河村这些年,只觉乡下的人都好打交道的很,只一点小恩小惠便能说通,没想到叶杏娇竟这样难缠。 可这礼,叶杏娇却是必须收下不可。 李寡妇咬碎一口银牙,面上不敢发作,酝酿了好半晌,竟是红了眼眶:“杏娇啊,那事婶子知道,对不住你了!可我也是被你三婶蒙蔽了才去的,我一个没了男人的妇道人家,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你这是怪我啊……” 李寡妇依然只将这事推到杨氏身上,说来这事李寡妇是喊了那外乡男子出得面,哪怕那晚捉奸时也是杨氏出的面,她只不咸不淡的在旁边拱火,大面上她并没露头。 虽说李寡妇晓得依照何炎和叶杏娇的做派,必是猜得到。可如今叶杏娇与老叶家关系臭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去对证。 这事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谁也奈何不了她。 第104章 衣裳 这李寡妇当着叶杏娇好一通哭哭啼啼,拍着胸脯表示,绝不是她陷害叶杏娇。说到动情时又险些没厥过去。末了更是声情并茂说着:“虽说这事我是受了杨氏的蒙蔽,可我还是对不住你,我,我……给你赔不是。” 一个长辈说出赔不是的话,那便更不好深究了。 “这事早都过去了,不必再深究了。”叶杏娇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只好如是说道。可她没说得是,这事她只是不再深究了,却不是因为相信她的话。 “你原谅我了?这便好,这便好……”李寡妇如释重负,只连忙又将包裹推到她面前:“杏娇,这礼你就收下吧,不然我这里头过不去。” 叶杏娇再次撇了一眼那包袱,仍旧没打开,只却是收在身后——这便是放了她一马。 二人话说到这,若再往聊下去,那便真真是尬聊,李寡妇有眼色也不多坐紧忙就走了。 只出了门,心里却狠狠唾沫了几声,这叶杏娇真不是个好东西,非得看着她赔光了老脸,才能说动一二。 这样的人当了她的儿媳妇那还有好?幸好过了明日,一切便能消停了…… “李寡妇送得你啥好东西?”钱氏看见李寡妇走远,忙不迭的挤进叶杏娇屋里,只将手落在包袱上,没等叶杏娇说话,便三两下打开了:“哎呦喂,是衣裳!绸缎成衣!带裙子的哩,这礼太重了,太重了……” 在大周朝尺头是硬通货,成衣那也是直接能换银子的,尤其是李寡妇送的这衣裳是一套长裙,村里的妇人为着做活方便其实也都是穿裤装,长裙可算得上寥寥无几,有的妇人这一辈子怕都没穿一条粗布长裙。 如今这套不光是长裙,还是绸缎的,那真真是了不得,颜色挑得也好,青绿色最是应了端午这节气的一片生机。 可叶杏娇看着这既贵重又花了心思的长裙却不以为然,能谋划着让人捉奸沉塘的人,哪里是个简单的人,她的礼岂是那么好消受的。 于是只随意将它拢在一处,预备丢进箱底,钱氏却一把拦住,小心翼翼将裙子挂了起来:“这好的东西收起来作甚?莫收,明日进庙烧香就穿这个。” 端午节讲究上山踏青,宜河村周边景色最好的山头,建了一处庙,所以这每年端午周边几个村子包括城里的人都愿意去那座山头踏青,这见庙总要拜,一来二去便养成端午去庙里烧香的风俗。 “娘,明个上山烧香人多,穿这裙子麻烦的很。”叶杏娇推脱,只不远穿李寡妇送的衣裳。 “你懂个什么,麻烦些算甚?这是未来婆母送的,只穿出去让人好好羡慕羡慕。”钱氏不依不饶的说着。 叶杏娇又犟了几句,却怎么都拗不过钱氏,硬是让她穿着这裙子上山。 饶说这裙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古怪,她不想大过节的坏了她娘的心情,便只应了下来。 第二日便是端午,这一日村上的人起得比往日都早,家家户户都赶着开大门前,在家里熏艾,因着是新屋子钱氏烧得格外仔细,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弄得满屋子都烟雾缭绕充满了艾香。 叶杏娇闻不惯艾香,只站在院子的角落里透气。 这烧了艾,便是插艾,将艾条挂在了门楣中间,这艾草对村民来说有招百福,驱邪的作用,其实不然,这艾草还能驱赶蛇虫鼠蚁,这会天气暖了正是蛇鼠最多的时节,大周朝没有蚊香杀虫剂这些,全靠这艾草撑一夏天哩。 忙活完这些,便得起身去庙里,叶杏娇原是让钱氏一道去,可钱氏想着若是进了庙烧了香,那必然少不了一份香火钱。 钱氏舍不得多花一分钱,任叶杏娇怎么劝都不肯去。 只特特嘱咐:“杏娇,你去庙里,得多许几个愿,帮家里人都求求,心诚些莫浪费了香火钱。” “醒得了。”叶杏娇应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调笑,她娘这性子真真是没法说,哪有去庙里烧香多许几个愿,不亏了香火钱的…… 又是好一通收拾,钱氏这才送了叶杏娇出门,远远便能看见她那一身青绿色的长裙,直衬得她又娇又俏。 只这会子谁都没注意到,叶家的门口爬了一个人影,看见叶杏娇出门只阴恻恻的笑了笑,才悄么声的跑了。 上山踏青烧香,因着路远得搭一段车,每年端午村里半数的人都是去做那座山头,所以叶老渣子这日也不去县上,只拉着大家伙一道上山。 何炎家原是外来的,没有端午上山烧香的老例,再加上李寡妇年岁不轻,不似小姑娘爱凑趣,往年到是不大来。 可今年不光是来了,还拉这何炎与李水青一道,何炎原是不愿,可李寡妇说这过了节便送李水青家去,往后便不知何时再来,只让何炎尽一尽地主之谊带她好好逛一逛。 何炎一想,今日踏青叶杏娇必是要去的,等明日他又得回县上读书,再见又得十日,于是便也一道去了。 只这李寡妇家底厚不愿与人挤,又单独顾了一辆车。 何炎原和李寡妇一道在自己顾来的马车上,可老远看见叶杏娇在叶老渣子车上,便径自跳了下去,也搭了那辆车。 李水青原与何炎一道,只想着法的跟他多说几句话,却总得不到回应,如今倒好,连人都跑了。 刚要发作,却被李寡妇按住了手:“你且忍忍,就在今日了。” “哼!”李水青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老渣子车上的叶杏娇,不情不愿的坐回李寡妇顾来的马车里。 只隔了好一会,眼神又亮了亮,只压低了声音说:“姑,你可真神了,你咋知道她会穿那套衣裳?” “乡下丫头眼皮子浅,瞧见好东西哪能不上身。”李寡妇呲笑一声,原还想着叶杏娇昨日收礼那般不情愿,可这看见是好东西不还是巴巴的穿了,只兀自得意了一会,才又对李水青说:“原也只为多层保障,不穿也是不打紧的!” 听得这话,李水青将目光落在藏在马车座椅下的包袱上,那包袱与昨日李寡妇送给叶杏娇的包袱一模一样,里头还露出一截青绿色,那颜色也与叶杏娇的衣料颜色一模一样…… 第105章 画纸鸢 何炎从自家的马车上跳下来,上了叶老渣子的骡车,也未与车上的人打招呼,只挨着叶杏娇坐下来了。 今日去庙里烧香的人多,小小的骡车挤得满满当当,众人看见他舍了宽敞的马车硬挤上来,顿时哄笑坐一团。 甚至有人耐不住打趣:“何小秀才,咋个?我们这车上有宝啊?居然放着大马车不坐。” “哪里是有宝,这是有娇娘哩。哈哈哈……” 调笑间,有人朝着叶杏娇挤眉弄眼。 虽说叶杏娇性子素来大方,可被这般调笑,面上也有些挂不住,顿时红了一片,只盯着脚尖莫不做声。 原以为何炎是读书人,听了这番话怕是也挂不住,没想到他却不知为何,莫名有股得意,只对众人说:“我家杏娇面皮薄,莫要拿她打趣了。” “这还没做婚,就护成这样,这往后结了婚可咋办哟,嘿嘿……”都是玩笑的话,众人更是不依不饶的打趣。 何炎听得这话,挑眼看了一眼叶杏娇,只觉她那娇羞的模样甚是有趣,似说给众人听,又似只说给叶杏娇听:“片刻不离……” “莫,莫胡说……”叶杏娇脸上被人看得火辣辣的,只好出声制止。 何炎最是有分寸,一见叶杏娇开口便不在做声,只将身子往起直了直,将叶杏娇挡在最里头,不让别人瞧了去。 一路上皆是这般玩笑过来,只带到了山上,骡车上不去,而且烧香是个虔诚的事儿,众人便下了车一路步行上山。 到了庙前人群才四散开来,有的去观赏景色,有的去了庙里进香。 何炎陪着叶杏娇一道去庙里,这庙不大,里头供着的是观世音,只这佛像不大好,漆面已经斑驳,露出一片清灰。 可今日来烧香的,虽说也有城里的大户,可大多还是周边几个村子的人,能拜一次菩萨那是天大的事,各个的虔诚得很,仅有的几个蒲团根本不够用,大都跪在青砖地面上,双手合十,神色凝重。 叶杏娇有样学样,也烧了一炷香,可却只是随意的插进香炉里,并没许愿。 而何炎则一直跟在她身旁,只怕人多挤着了她,索性连香都没烧。 “你怎么不拜拜?”大周朝连皇帝老儿都时常祭天叩拜神明,何炎这幅见佛不拜的模样倒是个奇景,叶杏娇忍不住问了问。 “我不信神佛!”何炎不咸不淡的说道,早在他从‘那头’出来,他便知道神佛保佑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叶杏娇活了两世,自然更是不信,来这烧香拜佛不过是随了大流。若换一个人听他说不信神佛,只怕是要连‘呸’三声,她却没什么想法,只点点头。 烧了香,叶杏娇又从善如流的奉了一份香火钱,接着便又问何炎:“你不信神佛,那信的什么?” “我只信自己……”说到这,何炎忽然挑了挑眼,直接又挂了一丝玩味:“往后,也信你……” “说话竟跟吃了蜜是的。”叶杏娇也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恼意的说道:“我看你这些年读得不是圣贤书,倒是专哄小姑娘的话本子。” “你若是喜欢,再读几本也无妨!”何炎逼近一步。 “我,我不与你说了……”叶杏娇跺着脚快步走了出去。 何炎不做声,只一脸笑意的跟在她身后…… 这做山景色好,山腰处有一座小溪,溪边垂柳无数。 爬山爬得累了得人便坐在树下歇歇脚,赏一赏这美景与暖风,还有那淘气的小儿只在溪边玩水。更有一些年轻的姑娘们,挑了空地放纸鸢。 漫天红红绿绿的纸鸢,颇有一副“巧糊彩画飞蹁跹,乘风起舞绿杨天”的意境。 叶杏娇穿越前生活在南方,她的家乡也有端午放纸鸢的习俗。如今看着这漫天的纸鸢,忍不住想融入其中。 何炎跟在他的身后,只对卖风筝的老者说:“你这可有素面的纸鸢?” 说来这山上原没有放风筝的,只因着这处人多,又有端午放纸鸢的习俗,这才又人抓了商机,今日特跑到这处来卖纸鸢。 “有的,有的。”那老者见有生意上门,立马拿了几个纸鸢让何炎挑。 “你这是要作甚?”叶杏娇见他不光挑了两只素面的纸鸢,又从别处借了纸笔,不解的问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何炎却卖了个关子。 端午踏青原就是来玩的,叶杏娇也耐得住性子,只见何炎研了磨,将纸鸢铺在地上,寥寥几笔竟是勾勒出一副美人图。 “呀!画的是我?”叶杏娇惊呼一声,只见那素面的纸鸢上,勾勒了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裙的女子,不是她又是何人? 只道何炎书得好,没想到这笔丹青竟也是上乘。 叶杏娇嫌少打扮,难得见她穿了一次长裙,这美人美景自然是要留下的。 “来,你也画一幅。”何炎忽地将纸笔递给了叶杏娇。 “这……这怕是不好吧,我不会……”叶杏娇连连拒绝,就她那两笔刷子写字都费劲,更何况画画。 “我既画了你,你也要还我一幅。”这竟是强买强卖了! 叶杏娇被他缠磨的没法子,只提起笔,没想到还没落笔,“啪嗒”一团墨汁掉在在纸鸢上,叶杏娇手忙脚乱的蹭了蹭,那墨汁倒是越来越大。 何炎看她手忙脚乱,也不帮忙,只站在一旁笑。 好一会子叶杏娇这幅大作总算大功告成。 与何炎的栩栩如生不同,只能依稀看见是个人影,莫说像了,连男女都分不清。 “这,这……”叶杏娇顿时骚得脸通红,只连忙将纸鸢往后藏:“画得不像,画得不像。” “这样便像了!”何炎抢过纸鸢,竟在上头提上了自己的名讳,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他的画像。 待到放纸鸢时,叶杏娇拿着何炎画的美人图纸鸢,又见他手上那副鬼画符,顿时不想让他放了。 毕竟漫天都是红红绿绿的纸鸢,那只纸鸢太显眼了…… 何炎却是不依,只拉着她放飞了两只纸鸢…… 第106章 酸梅汤 端午的风最适宜放纸鸢。 不多会,天边升起了两只纸鸢,一只是难得一见画工上乘的美人图,扎眼的很;另一只是一团鬼画符,同样扎眼的很。 人们看着这两只别样的纸鸢,只顺着找过去,见持鸢的是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裙的娇俏女子,和一个穿着长衫神情清冷的男子,远远只如一幅画——男才女貌,般配的很! 倒叫人不好坏了这风景。 叶杏娇看着纸鸢忽上忽下,心情跟着雀跃起来,早忘记那点子尴尬,只想着让纸鸢再高些…… 忽地一股强风刮过,那两只纸鸢竟是缠绕在一起。 叶杏娇费力的想将纸鸢分开,怎料越缠越紧,竟是分不开了…… “这回不能玩了……”叶杏娇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会有子在一旁卖风筝的老者,只乐呵呵的说道:“这不是好事!这说明你两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不分开哩。” 听得这话叶杏娇和何炎两人对视一眼…… “表哥,姑喊你去客房吃饭!”就在这时李水青忽然跑了过来,额上挂在一层汗,似是满山找了许久。 说来,这庙是做小庙,这平时香火倒也不错,所以这庙里的主持,只挑着位置不错的地方,修了几处客房,供这些香客们落脚,只是要花银子的。 原只是踏青,并不必过夜,可这路途也算得上颠簸,若能得一处客房,安安静静吃上几口东西,小睡上一会再回村,最是得宜,又不耽搁晚上吃过节饭。 李寡妇来上香,自然是早早订下了客房,叶杏娇不愿花这银子,自然只预备了些干粮,只找着阴凉的地方吃上几口也就罢了。 “你与我一道。”何炎对叶杏娇说道。 叶杏娇瞥了一眼李水青,这人见她每每都是一副恨不得活剥她的模样,只今日竟是未发作。可也算不上有什么好脸,叶杏娇可不想特特去讨人嫌,紧忙说道:“你自去吧,我四处转转。” “那我陪你。”说话间何炎便拒绝了李水青。 这气的李水青直跳脚,若不是李寡妇千叮咛万嘱咐,这会子万万莫与叶杏娇正面冲突,只怕她就扑了上去,独自扭捏了一会,只气鼓鼓的说道:“我姑说了,若是碰到你,喊你一道。” 李寡妇嘱咐的,竟是转了性? 叶杏娇一脸狐疑。 “只吃顿饭,早晚的事。”何炎想着他那日特地敲打了李寡妇,想来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想头,顾而也没往深里想,只对叶杏娇说道:“权当陪我了……” 何炎说这话时,那双凤眼湿漉漉的,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哪容得她拒绝。 就这般三人一同去了客房。 这厢李寡妇早就让人预备了几道斋菜,一见他们进来立马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说:“炎儿,杏娇,都玩累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说完这些,又转头看向李水青,见她瞧两人都要喷出火的神情,悄悄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李寡妇模样殷切,对叶杏娇又和善,饶是何炎也挑不出什么,更想着李寡妇这般怕是转了性想示好。 顾而这顿饭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吃得倒也算和美。 只待吃得差不多了,李寡妇朝李水青递了个眼色。 李水青似要做什么大事一般,立马从桌子上弹了起来,转身去了后厨端出一碗银耳莲子,递到何炎的面前“:表哥,喝糖水……” 叶杏娇在这坐着,李水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是只端了糖水与他,这般岂不是毫无规矩,原以为李寡妇想重归于好,没想到还是任由李水青捣乱,何炎皱了皱眉,脸上挂了一抹怒色。 李水青看不清眼色,正想接着卖好说,这糖水是她亲自熬得。却被李寡妇一把摁住。 到底是年岁大,经得事多,哪里看不出何炎怒了,于是连忙打圆场:“这是我昨夜熬得,特放凉了带来!水青这孩子是怕我白忙活哩,哎,水青,你也是的,怎么这么毛躁,杏娇还在这坐着呢,怎么只盛了一晚,赶紧再盛一晚来。” “哎……”李水青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句,正要转身再回里屋。 “不必了!”何炎冷冷的打断。 李水青看着何炎不肯喝糖水,顿时急得不行,巴巴的喊了一声:“姑……” 李寡妇也没想到何炎这般执拗,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立在原地,忽地瞥见叶杏娇腰上挂了装水的竹筒, 心思一动,倒有了别的念头,只笑着说道:“这吃了饭,没点解渴的东西,倒如何是好?杏娇,你来可带了别的吃喝?” 上山一趟需要好几个时辰,自然得预备点吃喝,叶杏娇摸着腰间的竹筒,点点头说道:“带了些酸梅汤。” “那敢情好,今天咱们尝尝杏娇带来的酸梅汤。”李寡妇顷刻间就索要叶杏娇腰间那壶酸梅汤。 看着她那心急如焚的举动,叶杏娇心下狐疑,只不动声色将酸梅汤递了过去,李寡妇接过,只撂下一句:“我去拿几只碗。”说着便转身去了后屋。 叶杏娇看她这般,心下狐疑更重,难不成李寡妇要给她下毒? 只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衙门又不是吃干饭的,她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她下毒,不是自己找死么? 就算李寡妇不待见她,也犯不上冒着砍头的风险吧…… 只她到底想干什么? 未等思考清楚,李寡妇端了几只碗出来,酸梅汤已经分好了,并一一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东西怕是让李寡妇动了手脚! 叶杏娇刚想出声,却见何炎端着碗喝了一大口。 唔…… 只这何炎喝完,却是朝她眨了眨眼,叶杏娇这才瞧见何炎的袖口湿了一块,原来他也察觉出不对,只是假喝罢了。 饶见他喝了那碗酸梅汤,李寡妇如释重负,连忙又将碗筷收去后屋。 李水青巴巴的跟了上来。 只长出一口气:“姑,刚才可吓死我了,我还怕表哥不喝。” “你表哥见是那丫头的煮的东西,怎么会不喝。”李寡妇撇了撇嘴:“放心吧,下足了料……” 第107章 假扮叶杏娇 待李寡妇从后屋出来,已经又换上那副和善模样,只对何炎嘘寒问暖。 叶杏娇看着这样更觉奇怪,适才喝酸梅汤时,她只佯装饮了一小口,可李寡妇全然不在意,注意力只盯在何炎身上。 想来今日的目标是何炎,并不是她。只李寡妇失心疯了不成,想对自己儿子做什么? 叶杏娇一时想不通里面的关窍。 这李寡妇也容不得她多想,只细细观察了何炎一会,便紧忙说道:“这外头景色甚好,我今日上山只顾着上香倒未四处逛逛,杏娇、水青,你两不如陪我四处走走?” 叶杏娇没作声,只想着看看李寡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她没说话,李寡妇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只拉着的她的手就要起身,又见何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叶杏娇,又连忙说道:“都是女儿家,炎儿,我与她们说些小女儿的事,你不必跟着了,只好好歇上一会。” 这便是不让何炎跟着了,饶说放在平时,何炎必是不肯放任李寡妇与叶杏娇一道的,只今日李寡妇怪的很,他到也想看看这唱得是哪一出。 因着不放心叶杏娇,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副全然能应付的表情,顾而不再担心,只点点头,对李寡妇说道:“那我便小憩一会。” 得了何炎这话,李寡妇脸上笑意更浓,只带着叶杏娇与李水青出了门。 待三人走后,何炎一个转身进了后屋,只见后屋的台子上,收了他们适才喝酸梅汤的碗,因着匆忙这碗尚未清洗,碗里还存着残渣。 寺庙的碗,都是青瓷白碗,上头无甚花样,分不清哪只是谁用过得。 何炎只将这几只碗都闻了闻,其中一只除了酸梅汤的甘香,还藏了股怪味,想来今日他用的便是这只碗了。 何炎不懂岐黄之术,也闻不出这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可说来也怪,这股怪味他竟似在哪闻到过,觉得异常的熟悉。 只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 因着想辨别,何炎有用力闻了闻,试图分辨一二。 只这使劲一闻,却觉得头脑晕晕乎乎的…… 他用手撑着桌面,用力甩了甩头,这才换回一丝清明…… 乖乖!这东西竟能乱人心神,只闻几口便这样霸道,若是他真将这碗酸梅汤喝下去会如何? 李寡妇竟对他下这么重的药? 她到底要做什么? 李寡妇出了门,只一路引着往山上走,看似刻意围拢叶杏娇似的,只牵着她的手,她那嫡亲的侄女李水青却被落在了身后,只能看这二人的背影,犹如小透明一般。 莫看李寡妇热络,可说到底与叶杏娇不过是撑面子的事,只闲话了几句,便无甚可说。场面一度有些冷清。 叶杏娇倒也不急,只耐着性子任由她拉着在山上闲逛。 又逛了一会,待到差不多了,李寡妇偷偷背着叶杏娇往身后摆了摆手,李水青得了指示,这才打起精神头,先是慢下两步,发现叶杏娇并未察觉,忽地悄么声自己跑了。 李水青溜走的举动,虽自觉做得隐秘,却全落在叶杏娇眼里,只她假作不知,看她们想干些什么,等过了好一会,她才假装回头,惊讶的说道:“咦,水青呢?” “这孩子跑哪去了?”李寡妇也假作不知李水青不在,只装模作样的回头看了一圈,接着说道:“她那性子皮的很,山上景色好,又不知跑哪野去了,不用管她,我们且逛我们的。” “这山上她第一次来,放她一个人乱跑,若是走丢了可怎么办?”说话间,叶杏娇换上一副焦急的模样,拉着李寡妇便要去找,她这番只想试试李寡妇什么态度。 果不其然,李寡妇连忙按着她,不让她走,只忙说道:“就这么大的山头,哪里会走丢,等她玩的累了,自然来找我们了。” 这便是不让叶杏娇去了,哪有发现外来的侄女独自乱跑,却不肯找上一找得,看来李寡妇拉着她出来闲逛,是要调虎离山了,怕她耽误了她们的事。 只这些人剑指何炎,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话说李水清一人跑了,她没去别处,而是来到了自家雇的马车里。掏出藏在座椅下的包袱,那包袱与李寡妇送给叶杏娇的无异。 李水青从里头抖落出一件长裙,裙子也是青绿色的,也与李寡妇送给叶杏娇的一模一样。 李水青将裙子套在身上,又想着刚才叶杏娇的模样,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拆了,仿着叶杏娇只随意将头发拢了拢,连那贵价发钗也摘了。 都是年轻的姑娘,再加上长裙不显身形,若是不注意,只当她是叶杏娇。 她,就是在模仿叶杏娇。 这番打扮完,李水青在溪边照了照,也直觉满意的很,心下想着李寡妇说那宝贝能让人神志不清,这才让她扮做叶杏娇的模样与何炎成其好事。 她自觉不比叶杏娇差,原是不愿意的,只李寡妇说何炎这人素来冷清,又只认叶杏娇,虽说那宝贝效果霸道的很,可若让他发现是李水青拼死不从,那就白白浪费了一番准备。 为了万全,这才让她扮成叶杏娇的模样。 如此,李水青也只得忍了这一时,捏着鼻子认了,万事只待事成之后再说。 李水青准备完,只悄么声的再次潜回客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低声喊了两句:“表哥,表哥……” 何炎听得敲门声,立马佯装神志不清,只倒在桌边。 李水青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便推门进来了。只见何炎趴在桌子上,连忙上前推了两把,何炎只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 看着他这边不清醒的模样,李水青得意了一会,心下想到:“这宝贝果然霸道,不知道姑是从哪寻得的。” 何炎趁着她不注意,只悄悄眯了眯眼,打量她一番,看她竟穿着与叶杏娇一样的长裙,这是想偷龙转凤了。 顾而顺着她的意思,迷迷糊糊喊了两声:“杏娇……” 第108章 想生米煮成熟饭 李水青听着何炎迷迷糊糊的喊着叶杏娇的名字,心里泛起万般滋味,自己好好端端一个姑娘,却要扮做他人才能与表哥亲近上一二,这让她如何能不恼,只如今却是没其他法子,只咬碎了一口银牙,硬着头皮说道:“我是叶杏娇。” 说话间,李水青将他扶到了踏上,只兀自打量了他了一会。 正当何炎纳闷她究竟想干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猛地伸向了她的衣带,哆哆嗦嗦的往下解。 她要剥他的衣裳! 饶说何炎不理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到了这会,若还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那便是个傻子了。 李寡妇这是给她下了迷情的药,要趁他神志不清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呢! 好一个李寡妇,好一个李水青! 看来他到底是顾念亲情太纵着她们了,竟让她们有胆子把着下作手段用到他身上。 “你干什么?”想通这里头的关窍,何炎哪里还容李水青继续放肆下去,猛地睁开眼,一把拽住那双想解开他衣带的手。 虽说李水青在情事上胆子大,可到底是头一回,被他这一拽,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何炎的眸子,只见他神色清明,哪里有中了药的痕迹。 那碗酸梅汤是她看着何炎喝下去的,怎地回会有假? 李水青不信那宝贝没效果,安慰了自己一会,连忙又将身子贴了上去,哆哆嗦嗦说着:“我是叶杏娇啊……” 何炎猛地将她一推,将她推到在铜镜前,冷声说:“好好照照你自己!想扮做她?你不配!” 说完,便甩手转过身去。 李水青看着镜子,她比叶杏娇年轻,又从小喜欢着何炎,怎地就得不到他的心。 事到如今,她哪里不知道这次下药的事失败了,可如今剑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若是她这般灰溜溜的走了,只怕立马就得被送回家去,这辈子再见不到何炎! “不许在扮做她的模样,让我恶心!”何炎背着身,说道。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接着便又个软乎乎的身子贴了上来,从后背揽住他的腰,只急切的说着:“表哥,我再不扮她,我是水青,你看看我……” 何炎背一团软肉贴着,饶说别的男子怕是觉得似在温柔乡,可他直觉恶心的很。 只抠开扣在他腰上的手,将人推到在地,这才转过身去。却见李水青竟脱了衣裳,全身只穿了件肚兜,白晃晃的手臂挥舞着向何炎抓去,脸上毫无姑娘的羞臊,只说着:“表哥,你看看我,我比她年轻,比她嫩,你试一试,你肯定会喜欢的……” 李寡妇说过,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只要沾了女人的身子,便再也离不开了。如今这话犹如箴言,是她最后的稻草,她不信她都这样,何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还能做得住。 饶说勾栏的婊子,尚且知道遮上一遮,没想到李水青却是这般不知羞臊。这让何炎更觉得不耐。 何炎居高临下扫了她一眼,只嫌弃的皱了皱眉,大步转身离开。 李水青看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伸手去抓,没想到连片衣角都没留住。 她脱光了也留不住何炎,她竟是这般讨他嫌么,李水青想到这,只掩面痛哭。 哭了好一会子,才想起若是这般让何炎走了,她便全完了,于是胡乱穿了衣裳起身去追何炎。 这山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何炎又是男子走得快,待李水青追出来时,哪还有何炎的身影,只能满山的乱转。 就在这时,从暗处冒出几个人,看着李水青的背影说:“穿青绿色长裙的!就是她了,上!” 说话间,几个男子一拥而上,将李水青团团围住,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没等她开口,一个闷棍便打在她头上。 李水青哼了一声,接着便昏了过去,那几个男子似是干惯着勾当的老手,只掏出个麻袋套在李水青头上,便匆匆扛着她跑了…… 话说李水青独自跑了,李寡妇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佯称久不见她归来,还是去找上一找,接着便独留了叶杏娇自己走了。 说实话,李寡妇如今对叶杏娇那是多看一刻也嫌烦,如今只要李水青事成了,她便能堂而皇之的退婚。 毕竟李水青是她的侄女,若是何炎要了她的身子,这事他便是推不开了。 届时退了婚,只需安抚李水青便罢了,她那大哥她最是清楚,只要有银子万事都使得,回头多花钱让李水青只做个妾,只是手拿把掐的事…… 一想到这,李寡妇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想着年轻人火力壮,只让何炎与李水青多亲近片刻,路过客房时竟是没回去,只在外头多转了一会…… 她哪里晓得,这会子客房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何炎找到叶杏娇时,她与李寡妇分开不久,正在溪边的柳树下琢磨着这事里的关敲,饶说她活了两世,可两世都是未经人事的单身狗,虽说有些聪明,却怎么都想不到李寡妇竟能对自己儿子下那种药。 何炎看着她的背影,虽说李水青如今与她一般,都穿了青绿色的长裙,可他却一眼就能分辨的出,只快步走了过去,从背后揽住她,将头埋在发间,低低的喊着:“姐姐……” 何炎自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虽说比叶杏娇小上几岁,可从来都是不认得,叫她‘姐姐’的次数,不过一两次。 叶杏娇听的这两字,身形猛地一颤,每每他喊那两个字,都婉转流长,似是调情那般,没地让人羞臊。 她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怀抱,可越是挣扎那怀抱却越是紧,身后的喘息声也粗重起来。 “别动……”何炎压低了嗓音。 不知为何,叶杏娇总觉得今日的何炎格外不同,只想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赖在她的身边索求温暖。 叶杏娇挣脱不得,只由得他胡闹,隔了好一会子,才将手覆盖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轻拍了两下,说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第109章 淫羊藿 何炎腻着叶杏娇,她只由得他胡闹,说来这两人往日也亲近过一二。 只这会子叶杏娇却不觉得何炎这般有什么不对,甚至没有察觉,她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 何炎就这般一动不动的环保着叶杏娇。 良久,才低低说了一句:“想你了……” “竟说胡话,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叶杏娇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这力道落在他身上,他只觉是被叶杏娇宠溺了,也不缩回说,只不管不顾的说着:“就是想了……” 两人这般腻味了好一阵,何炎才放开她,与她说了方才之事,只隐去李水青衣不蔽体那段。 若是这般叶杏娇也听得一阵阵发愣,心下想着,李寡妇竟然给自己儿子下这种药?这么大尺度?这还是亲儿子么? 想到这又是一阵后背发凉,幸亏她与何炎机警,这才没落入李寡妇的圈套。 何炎若是真与李水青生米煮成熟饭,必然是要退婚另娶李水青,以全了姑娘家的名称,这是男人的担当,推也是推不开得!一想到这叶杏娇没由来的火冒三丈,直觉她的男人怎么地能让人拐了去! 只她没注意,她早已经将何炎定义成她的男人…… “这庙里的主持,懂一些岐黄之术,究竟下得什么药,只让他看上一看。”何炎打断了叶杏娇的思绪。 这庙里的是主持有些菩萨心,平日总做些布医施药的事儿,论起医术只比村里的赤脚大夫要好。 说话间,这两耳便拿着装酸梅汤的碗,去了庙里。 主持听得二人的来意,也不推辞,只拿着那碗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不过只片刻便皱了皱眉,便将碗放在一旁,看都不肯再看一眼,只道了声:“阿弥陀佛!” “大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想到她们这般对何炎,叶杏娇心里头便冒气一股火,抢先开口道。 老和尚是修佛之人,面对这东西不大好开口,只被追问了几次,才开口说道:“二位施主,可听说过‘淫羊藿’?” 叶杏娇听得一愣,这东西她在现代似是听过,好像是一味药,专治男子不举。 见她的表情,老和尚知道她这便是知道一二,这才隐隐绰绰解释了一番。 淫羊藿,这东西在大周朝是个外来的物件,是前朝从西域传过来的,最早只供方士炼丹供给帝王,据说用这东西炼制的丹药,能让身子健朗,夜御九女还能金枪不倒。 只这东西伤身的很,服食过的帝王平日皆是眼下发青,脚下虚浮,无一长寿。 这东西到了大周朝,不似前朝那般珍贵,可也只在王孙贵族中流传,旁人遍寻不到。 李寡妇一个乡野妇人,竟能寻来宫廷秘药,看来着实不简单。 “这里头还掺了其他几味秘药,都是难寻的药材。”老和尚又说道。 “这东西吃了会如何?”叶杏娇又问道。 “神智不明,必须发散……”老和尚说得不甚清楚:“伤身的很,若是用量不当,怕是会伤了根本!” 可叶杏娇却是听的明白,这东西是吃了必须干那档子事儿才成。而且这东西还伤身,李寡妇为了拆散她跟何炎倒是下了血本,诬陷她不成,又把念头打到自己儿子身上!想到这,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回。 可何炎听了这话却是无动于衷,早在老和尚提起‘淫羊藿’时,他便陷入了沉思,想起究竟是在哪闻过这股味道。 他七八岁时尚在‘那头’,‘那个人’出事的时候,他似也在‘那个人’房里闻到了这股味道,后来隐隐约约听人提到过‘淫羊藿’,只那会子他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再想往深里打听的时候,李寡妇便带着她离开了。 只这李寡妇怎么会有这东西,她养了他这么多年,说来不过是个妇人,早前在那头因着是‘那个人’的心腹,平时有些脸面,外头的一些事总教给她自家的哥哥,也就是李水青她爹来办。 这些年里头李寡妇照旧是有什么事便找自家哥哥。 他那不起眼的舅舅,能找来这么稀奇的东西? 当年‘那个人’出事时,李家到底在里头办了什么角色,难道她与‘那个人’的情分都是假的? 这事过了十多年,当年知道此事的人早都没了影儿,这会子想追查却无从查起…… 老和尚不欲插手世俗事,告诉了这两人淫羊藿的由来,便起身送客了。 何炎闷着声走在前后,叶杏娇看他这模样也不多问,只跟在了身后。 出门时,恰遇见还在闲逛的李寡妇,她远远只瞧见何炎身后的一抹青绿色,想着她的好事必是成了,连忙心满意足的迎了上去,喊道:“炎儿,水青……” 可待开清何炎的身后的人,却被吓了一跳,险些咬了舌头:“是你,叶杏娇!水青呢……” 何炎冷着脸不作声,只将那瓷碗扔在地上。那股子淡淡淫羊藿味四散开来。 李寡妇顿时犹如冰窟,只强撑着说道:“炎儿,这,这是做什么……” “该是我问你,娘,你到底想干什么?”何炎冷冷地打量着李寡妇。 事到如今,李寡妇知道事情已然败露了,看来她的好儿子到底是诓骗了她,那碗淫羊藿制成的秘药,他到底是没吃下去…… 一想到这,李寡妇有些腿软,险些站不稳,旁人不知道何炎,她却是知道的。 说来他这些年他对外文质彬彬,只似个普通书生,可当年出事的时候,只有七八岁的他却搅得‘那头’苦不堪言,花了好大的手笔才恢复元气。 何炎——心冷的很! 饶是这么多年的养育,她也不觉她能把他的心焐热。 李寡妇磕磕绊绊说不出话,何炎却是不依,只逼问道:“淫羊藿?嗯?那晚你究竟做了什么?” “哪,哪一晚,你,你究竟在说什么……”李寡妇听了这话,心下更是惊恐不已,他竟联想到了那晚的事…… “十年前那晚,你知道我说得什么!”何炎跨前一步,眼眸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李寡妇这时再也支撑不住,只猛地跌坐在地上。 十年前那一晚,那是一场噩梦,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却又被提了起来。 李寡妇这会子终于有些后悔…… 第110章 人贩子 饶说这会子李寡妇再后悔,却也是不顶用了。 只那一晚的事,好不容易压下去,可万不能再让人翻出来! 李寡妇两眼一翻,只得再次使出老手段——装晕! 她这手段算得上万试万灵,可这回何炎却是不干了,只将她拎了起来:“你晕一个试试!” 看着他那如冬日冰窟的面容,只不知他能干出什么,再没敢晕,只哆哆嗦嗦说站着:“那晚,那晚……我不知道……” 何炎还想再逼问,李寡妇猛地高喊一声:“炎儿,我是你娘啊!” 他听得这话,面上一松。 是啊!这人到底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这些年,饶说当年的事里头有她的影子,可那会子依照她的身份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最重的是,发生那事李寡妇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也是苦主之一。 这为了做嫁衣的事,只怕她还不至于这么傻。 何炎只得将心理的疑影儿按了下去,这事过去十年了,想来也不是一日之间便能得知真相的,只先这样吧…… 往后有的是机会…… 当年做下孽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叶杏娇看着这母子二人打哑谜,心下想着这里头怕是有什么密辛,只这会却不是问的时机。看着何炎如一只发疯的小兽,只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何炎感受到来自手心的温暖,这才将怒气歇下,只对李寡妇道:“那晚的事你不知,那今日的事呢?” “这,这……”李寡妇吞吞吐吐说不出话,十年前的事躲过了,今天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她原是想着,只要这事成了,哪怕是何炎知道也没什么,毕竟李水青长得也不差,何炎得了这么个人,总归有心被捂热的一天。 有李水青在旁边吹枕头风,哪怕何炎现在跟她生气,可时日一长也就那么回事了。 所以李寡妇今日的事,做的急,没避什么人——她将那淫羊藿下在叶杏娇带来的酸梅汤时,只独自一人去了后厨,那些碗也只经过了她的手。 饶说这药是别人下的,半点说不通…… 既是是这样,李寡妇也是硬着头皮不认,只将事情推到李水青头上:“这,这都是水青逼着娘干的,她打小就喜欢你,知道你要让她家去,那是万般不肯!就那药也是她让她爹寻来的,她只说这药能让你动情,旁得都没说。 娘就这么一个侄女,也是心疼她,这才迷了心窍,哪里想得到她竟是用了这般猛药……” 李寡妇敢这般说,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说来这些年她哥在城里活得犹如大爷一般,全靠她流水似的银子往李家送。这事李水青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依她那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不可能乖乖听她摆布。 只要她威逼上几句,李水青除了捏着鼻子认下再无他法,否则断了李家来钱的道道,只怕李水青她亲爹都饶不了她。 这事哪怕是对峙,李寡妇都不怕。 她这话在何炎预料只中,他娘便是这样,饶是再推脱不过去的事儿,都打死不认。 李寡妇见何炎没作声,晓得他这是拿她没法子,毕竟是娘,他总不可能动武逼着她认——哎,这便是当娘的好处,到啥时候都有一层依仗。 “炎儿,你若不信,可找水青来对峙。”李寡妇仰着头说,忽地似想起什么:“对了,水青呢?” 方才乱做一团,没人想起她,这会子提起这人大伙才想起来,这都闹僵了这么久,李水青人呢? 就在这时,原在附近戏耍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群中有人高喊道:“有拐子,有拐子,拐人咧!” 这么一喊,人群更乱了,李寡妇听得这话,心下一惊,虽说她只想让李水青给何炎当个妾,可到底是她亲侄女,情分也是有的,一听有人这么喊,便待不住了,也不顾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连忙转身回客房去找李水青。 毕竟是个大活人,再说李寡妇也是跑不了的,何炎便由得她去了。 人群里一听说有拐子,各个便都找起自家的人来,生怕有自家人落在拐子手里,这么一来人群只更乱了,哪哪都是奔跑的人头。 何炎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只指挥着人群,不让大伙乱跑。 叶杏娇这会也回了庙里喊老和尚出来主持。 忙活了好一会子,何炎跟叶杏娇才将人群稳住,聚拢在庙前,怕有遗漏又让庙里的小和尚在山上四处找了一番。 可饶是这样还是发现丢了两三个大闺女和几个孩子。 历来这人贩子都是最让人深恶痛绝的,见丢了这么多人,人群里唾骂声不绝于耳,那丢了人的人家也跟着一并哭哭啼啼。 就在这时,李寡妇匆匆跑了过来,只拉着何炎的手说:“水青,水青也不见了,怕是让拐子拐了。” 何炎听得这话,心下一沉,虽说这李水青不像话,可也不至于如此。 话说这人贩子哪有好人,落到他们手里的大闺女,只怕清白难保。 虽说叶杏娇也不太待见李水青,可这事却不是能计较的。这会也跟着一并找人。 他们来的这处山头,虽说不高,可山里小路却是错综复杂。 拐子挑了今日下手,想来是因为今日人多,容易捉到落单的,他们只消捉了人,随便挑个小路便能下山。 而且这小路四通八达,任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了山往哪个村子去了。 再说这地方偏远,饶是报官等衙门的人来了,他们早就逃得没影了。 这一天上山的村民谁都没有下山,这满山的找人贩子,好好的一个节日,楞是被搅合了。 可人家早都谋划好的,又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一山的人举着火把找了一晚上,楞是半点线索都没寻到。 因着这事,宜河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蒙上一层阴霾,任谁也不敢放任大闺女和孩子出去瞎跑,只都看管在家里,怕被拐子拐了去。 出了这事,何炎自是要帮着找人的,只找了村里的婶子将李寡妇看管在家里,对外只称李寡妇犯了旧疾…… 第111章 查拐子 第二日,拐人的事是更传疯了,早有人上报了衙门,可村民们都是老实头,只怕衙门不肯卖力查这事。 大伙这一合计便想起何炎来,何炎在县太爷那得脸,是周边几个村子尽知道的,这会便不少人求了上门,只让何炎去找一找县太爷,让他查得卖力一点。 只大伙到了门上,却发现何炎早就不见了人影儿,这事是个大事,光凭他自己的力量想把那几个人贩子找出来,确是不太可能,这何炎不用旁人说,只早早去了县上。 对人贩子叶杏娇也是深恶痛绝,只央着何炎一并去了县上。 何炎想着叶杏娇往后要在县上开铺子,必少不了与衙门打交道,便带着她一道去了。 这衙门是官府,比大户更讲究礼数,何炎上门求见早早便预备了拜帖,只让衙门的小厮传了进去。 叶杏娇原想着官爷架子都大,想必要等上一会,没想到不到片刻县太爷便迎了出来。 说来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官是不必拜的,可何炎如今虽得人唤一声‘何小秀才’,可其实还没参加院试,只等八月份考过了,才能定功名,如今还只是个童生。 这自然是要行拜礼的。 可何炎刚一拱手,却被县太爷抬手拦住,只引着他进了衙门的后堂。 都说县太爷欣赏何炎,没想到竟是这般高看。 何炎见叶杏娇眼里的疑惑,只与她道:“县大爷姓刘,正经的两榜进士,只待过了这一任,必是要回京的!说来他来咱们县,做了不少事实,百姓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不少……是个惜才的人……” 叶杏娇打量了一眼这位蓄着胡须,一脸和睦的刘县太爷,他对何炎当真只是惜才么…… 只这会子却不是深究这事的时候…… 进了后堂,刘县太爷见何炎带了女客,只让人紧着女子的口味奉上两杯香茶。 都是精明的人儿,这会子何炎来找他所为何事,自是心知肚明,这刘县大爷也不打机锋,直入主题道:“这帮拐子着实恨人,这让我捉到少不得一顿大刑……哎,可这偌大的乡县去哪里找人……” 这刘县太爷说得是事情,他们这个县下属十来个乡村,想从种挖出几个刻意隐藏的拐子着实不容易…… 叶杏娇低头咂摸一会,便抬头对他说:“这拐子那么熟悉山路,想来就是咱们周边的人,他拐了人自是要出手的。这例来拐人只往外地卖,早晚是要出城的,任他藏在哪个乡,总归是从城门走上一遭,这封了城门梦中捉鳖便是……” 刘县太爷听得她这样说,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都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可这短短几句之间叶杏娇便能道出这里头的关键,却是个有见识的女子,只她说得这法子让他面露难色:“这,却有些难办……” 何炎看懂了这里头的机锋,只要涉及到封城门例来不是小事,一般只有两情况,一来是捉拿朝廷通缉的要犯,二来是有敌来犯。 如今这一片清明,县太爷若是关了城门,是想作甚?闭门造反不成? 捉拐子在县上是大事,可若层层上报到了上头,再恨人的拐子也不算个事,连个人命官司都比不上。 而且哪怕是关了城门,这帮人只龟缩在老窝不出来,只等风头过了再跑,也无可奈何。 毕竟城门能关一日两日,总不可能关上一辈子。 这事却不好办。 “刘县太爷有县太爷的难处,这城门关不得。”何炎只对叶杏娇道。 叶杏娇不是当官的,哪里会知晓这官场的门道,因着何炎这般说自有他的道理,顾而没作声,却也皱了皱眉。 说来这位县太爷久经官场,为人最是老道,哪怕被一女子不喜,面上也神色不动,到似反过来安慰叶杏娇:“这城门虽关不得,但加强巡防却是使得的,我必设下重卡,不让那帮人跑了。” 这话却是没错,可与关城门也是一样的,只要这帮人耐得住性子,只等撤了关卡再跑,又当如何? 真真的左右都不是…… 何炎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拐子拐人都是三五结伙,这伙人又料定是咱们县的,必有人的嘴不严透出风去,定是有知情的……” “话是这样说,可若大的县哪里去找那知情人?”刘县太爷摇了摇头:“因着拐子是县上的,重金悬赏都难,那知情人难道不怕走漏了风声,往后被报复?” “能知晓拐子勾当的,知情者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何炎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道:“我这到有个主意……” “哦?”县太爷眯了眯眼,附耳贴了上去…… 叶杏娇听得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眼睛跟着亮了亮,他这主意到是好的很。 三人商量完,县太爷便支使了一队捕快,只听何炎的指挥。 这何炎也不做别的,只带着这队捕快,四处逛那赌场、青楼、暗门子…… 虽说大周朝禁止涉赌嫖妓,可这些勾当如同烧不尽的野火,总是割了一茬又来一茬,烧也烧不尽。 例来官员对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衙门里头,除了县太爷吃的是朝廷的俸禄,那些衙役捕快、师爷、县丞的俸禄均是衙门自己料理的,要养活这么多人说来也是比不小的开销。 若是不想盘剥百姓和商户,那这些钱便只能来自那见不得光的生意。 刘县太爷为人算是清明,可这事是多年弊端,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所以衙门那些多出来的开销,也出自于此。 那些捕快靠得就是这些人奉上的银子吃喝,自然每一处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何炎逮住这些人也不做别的,只将客人都撵走,每人罚上一笔银子,若碰上那不顺眼的,顺便再打上两板子。 而且这何炎不光来一次,每一处一日都要逛上个两三日,只让来玩的客人们各个不敢上前。 看着人都做了鸟兽散,何炎才不咸不淡的撂下一句:“只是衙门查拐子,你们好好做你们的生意。” 他这么一闹,这些赌坊、青楼、暗门子哪个还做得了生意,这些都是最来钱的买卖,少做一日便少了不白花花的银子。 一时间,这些做地下生意的各个苦不堪言,心里只骂那帮拐子无事惹事! 第112章 抓到人贩子 何炎放了话,这拐子一日抓不到便得来这些地下生意处们每日查上两三遍。 他说得言之凿凿,毕竟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一不小心混进去什么人也不晓得的。 每一处做地下生意的,皆有些势力,官面上无人知晓,私下消息却是通的。任谁都不敢在别人的地头上胡来。 这帮拐子敢在县里拐人,想来也是拜过这些地头蛇的,要不然这些人的利益,哪那么容易侵犯。 何炎见天的查处这些地下生意,便是逼着那些地头蛇们将人交出来。 这些地头蛇们原想着事不关己,不想参与这些事,可如今被逼到头上,却没得法子。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向何炎透露了那伙拐子的行踪。 何炎得了信儿,只悠闲的带着捕快们去捉人。 叶杏娇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呲笑。他这人为了清冷,往日瞧着总是一副书生意气,没想到手段倒是泼皮的很,倒应了那句恶人还需恶人磨。 忽地叶杏娇想到,他这性子若是有朝一日做了官,该是哪般…… 只这却是想得远了,等她收回思绪,已经跟着他来了那帮拐子的院子。 如今城里四下戒严,这帮拐子出不去城,只缩在这处躲风头,想等风头过去再出城。 哪知官兵却忽地找上门来,这伙拐子人也不算多,只两三个。 虽说对付起女子来手脚麻利,可真对上手持真刀实枪的官兵,没两三下就被擒住了,只其中一个小个子原是出去弄吃食,回来见势头不对,也没进屋忙不迭的跑了…… 待官兵问出还有一个同伙时,那小个子早就没了影儿,只主犯都抓住了,这案子便算是破了,那跑了的人,便只下了张海捕文书…… 抓住了人贩子,那被拐来的人自是藏不住,这帮人生性狡猾的很,只将被拐来的人却被藏在它处。 何炎引着人找到那处,破败的屋子关了好几个姑娘和孩子,孩子们倒还好些,只面黄肌瘦似是没吃好,偶有几个身上见青,似是挨了点拳脚,都不是大伤。 只这姑娘们却不行了,各个蓬头盖脸,衣不蔽体,有的衣裳被撕扯的连肚兜都碎了,想来这些姑娘们都没了清白。 墙角还有一个姑娘的尸体,这会子隐隐有了臭味,额前尽是血淋淋的,必是不堪受辱撞了柱。 这些人见有官兵前来,先是楞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事得见天日被救了,那哭声便止不住了,一声接着一声…… “表哥,表哥……”忽地那女子中,钻出一人,看见何炎只跌跌撞撞扑了上来,拽住她的衣角,哭喊:“救我,救我……” 那人正是失踪了的李水青。 场面一度凄惨的很。 叶杏娇看得心头酸溜溜的,人贩子最是该死! 大周朝可不讲究什么不许严刑逼供,那些官兵们只对这那些拐子就是一顿好揍,只打他们哭爹喊娘。 这官兵们将拐子捉了,县太爷见这些姑娘们都没了清白,只恨的牙根痒痒,倒也没对她们多加盘问,只命人将这些人连夜送了回去。 李水青客居何家,这会子自是被何炎领了回去,因着这些时日又惊又吓,一时得了解救,卸了一口气,忍不住昏睡过去。 待到了何家时,被灌了两碗苦药,才悠悠转醒。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是瞒不住李家,这会子李水青她爹也带着李家的人来了,拉拉杂杂站了一屋子,直逼着李寡妇要说法:“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咋到了你家就成这样哩?” “大哥,这拐子拐人哪有说得准的,水青性子皮,一时不知转哪去了,这才让拐子得了手。”李寡妇连连解释。 “咋个?照你的说法,是我闺女活该,你可她亲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都看不住?”李水青他爹一脸怒意。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如今孩子不是回来了么,回来了就好,余下的咱们好好商量。”李寡妇想按下这事。 “满城的人都知道,她这都没了清白,我咋领回去?”李水青他爹瞪了一眼,只等她给个说法:“我不管,这事是在你何家出的,你得给个说法。”说完,他若有若无的将眼光瞥向何炎。 李寡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何炎跟叶杏娇站在角落,今晚叶杏娇原是不来的,可何炎却是牵着她不放,只将她拉了进来。 如今这会子这两人看着李寡妇与李水青她爹争论,只假作听不见,由得他们闹去。 李寡妇三两步走到二人身边,可对上何炎的眸子想说又不敢说,只转头对叶杏娇说道:“杏娇!你行行好,让炎儿收了水青吧,也不破坏你两,只让她进门当个妾,通房也行!饶是你不喜欢,那不让她近炎儿的身,只对外挂个名,她就留在我身边,你看这样行不……水青是真没活路了……” 这话叶杏娇却是不接的,哪有什么挂名不挂名,李水青虽说罪不至此,可到底也是因着她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可不是那菩萨心肠的人儿,将自己男人送与他人的事她干不来。 只如今屋子里人多,她也不好驳了李寡妇的脸面,只眼观鼻,鼻关心假作听不见。 “娘,你是忘了淫羊藿的事了?是要我当众抖落出来吗?”何炎忽地横插一嘴,他也不是那菩萨心肠,没得猫猫狗狗都往他身边塞。 李寡妇一听这话,顿时哑言,多余得话却是不敢再说了…… 李水青原是在床上哭啼,听得李寡妇让何炎收了他,这才止住些哭声,可见何炎一开口,李寡妇便不敢再提,顿时觉得无望,又哭哭啼啼喊了一声:“爹……” “好哇!你这事要欺娘家啦……”她爹一听这般,立马呼和来人作势要打砸。 李寡妇一见这般连连按住李水青他爹,将他拉倒了角落了,耳语了几句,又做了几个手势。 她不是做别的,而是许了一大笔银子。 李水青她爹爱财,听得李寡妇许出的银子顿时不做声了,一个没了清白的闺女,和一大笔银子,孰轻孰重立马见了分晓…… 第113章 目标是李水青 李水青她爹得了银子,立马不再缠着让何炎收了李水青,对这李寡妇也有了好脸色,只仍面色凝重的说道:“到底是我闺女,你只说咋办吧?” “哥,你放心,这也是我侄女,我保管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李寡妇连连保证。 宜河村加上周边的村子,统共就这么大,这次人贩子的事闹得这样大,人人都知道这帮姑娘失了清白,真是心疼闺女的人家怕只敢将闺女留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养着不让人欺负了去。 可李寡妇却说帮李水青找户好人家,如今这份上哪里还有好人家? 按照以往的惯例,哪些失了清白的姑娘都被远远嫁去了山里,精穷不说,那穷山恶水的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 李水青不傻,听得这样的话便知道李寡妇的打算,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住她爹的衣袖,哭喊道:“爹,我不嫁,我不嫁……” 李水青他爹闺女上只得了这一个,打小都是娇养的,饶说不心疼也是假,可一想到李寡妇许的银子,那可是能让李家更上一层楼的数目,要说李家要顾忌的倒不止这一个闺女,于是狠了狠心扒开李水青的手说道:“水青,听你姑的……” 说完,便领着李家的人头叶不回的走了。 李水青这下才明白,她算是被李家抛弃了,可她不甘心,她还年轻,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嫁去山里。 如今这李寡妇指望不上,她只能处何炎处下手,于是连忙拽住何炎的裤脚,半跪在地上,哭泣道:“表哥,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陷害的,是她,是她害了我!”说话间,李水青竟将苗头指向了叶杏娇。 “胡乱攀扯,那日杏娇与我在一处,她如何害你!”何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李水青虽说罪不至此,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事到如今竟然半点悔悟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她,我听见拐子说了……”李水青不管不顾的说道:“拐子说,没想到还有一个穿青绿色长裙,他们拐错了人!我亲耳听到的,拐子要拐的是叶杏娇,表哥,我是代人受过,你不能不管我啊……” 听得她这么一说,何炎与叶杏娇倒是神色一凝,那日叶杏娇出门穿得是青绿色的衣裳,若说那帮拐子的目标原本是叶杏娇误打误撞抓了与她同样打扮的李水青,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日叶杏娇出门出的早,知道她穿那衣裳的人必是当天看见的,那天宜河村去上香的人可就占了半个村子,要说看见她这幅打扮的人可就多了,是谁在当天看见了叶杏娇的打扮,又特地通知拐子? 究竟是谁想对付叶杏娇? 这话不由得让人背后一凉! “究竟是谁?”何炎冷冷的问道。 李水青被拐子抓了,只吓得要死,哪里敢细听他们讲话,那几句也是囫囵听来的,细究起来,她也不知是何人想谋害叶杏娇。 可不知归不知,李水青却是有了怀疑,只将目光落在了李寡妇身上,说来李寡妇这厢让她与何炎成其好事,那厢让拐子拐走叶杏娇也不是不可能。 李寡妇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连忙说道:“你看我作甚,这事可不是我做的!” 一想到李寡妇许了大把的银子,让她爹舍了她,李水青心里就狠的牙根痒痒,那可是她的一辈子啊。 虽说李寡妇对她面上和善,可李水青知道李寡妇也没那么喜欢她,既是她和何炎的事儿成了,怕李寡妇也不可能让何炎明媒正娶。 可她打小就喜欢何炎,即便不能明媒正娶,只要让她留在他身边,她便认了。 要说以往李寡妇这么一说,李水青顾忌李家或许不敢出声,可如今她已经被李家放弃了,孤身一人再无甚可怕,只硬着声说道:“姑,你敢做不敢认哩?” “我认什么,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哪里认得什么拐子。”李寡妇连忙解释,面对这忽如其来的罪名,她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天地良心,她真真不知道什么拐子的事。 “表哥,肯定是我姑干的,再没别人了……”李水青晓得,这何家最终只有何炎说了算,这会子只巴着何炎,希望他能说句话,不将她嫁到山里去,于是忙不迭的将李寡妇的事倒豆一般交代了:“表哥,给你下药的时,也是她干的,她说你得了我的身子,往后就都能听我的……” 这事虽然李寡妇一直抵死没认,可何炎与叶杏娇早就猜到了,不过从李水青耳朵里亲耳听到,何炎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不,不是,炎儿,你听我解释……”李寡妇还想争辩。 “下药的事不是你做的?构陷杏娇何扁头的也不是你吗?”何炎猛地出声:“够了!” 这边不许李寡妇再做无畏之争了。 听得这话李寡妇猛地瘫坐在地上,心下想着,全完了,何炎早都知道了,如今连大面上都遮不过去了。 何炎发了话,再无一人敢做声,他思考了一会,只对李水青说道:“我给你一笔钱,往后你愿意去哪便去哪吧……” 这算是给李水青最后的安排,说来如果是叶杏娇得了一笔钱,天高水远只怕生意做得风声水起,日子滋润的很。可如今却是李水青,依照她的性子如今李家不能活,再多的钱怕日子也是难过。 只这却不是何炎能管的了,李水青怕事情再出变故,只收了银子,连夜哭哭啼啼的走了…… 送走李水青,何炎也大步离开何家,这个地方她一刻不想再呆。 只离开的时候,李寡妇又挣扎出来了,对他喊道:“炎儿,拐子的事,娘真不知道……” 正是寒了心的时刻,哪里又回听她多说,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可说来拐子这事可大可小,虽说李寡妇不是个好的,可往深里想若是这拐子真是她招来的,她这边弄走叶杏娇,这边又让李水青近何炎的身,不是多次一举么,原她就没多相中李水青,何必再搭上自己的儿子? 为了辨明真伪,第二日何炎带着叶杏娇又去了趟县衙,与知县说了这事,想让他盘查的时候仔细问一问,可那知县却是面露难色。 原来拐子招人恨,这没等过堂,他让捕快先打了一顿板子,这事也是常有,算不得什么。 可被拐的那些人家里,有个闺女撞了柱子,那闺女家县里的大户,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只恨得不行,又晓得大周朝的拐子不是砍头的罪过,所以特特私下使了大把的银子,让捕快下了死手,捉回来那几个都没熬过那顿板子。 这么一来,李水青说得事到是无从查起了…… 第114章 薯粉饺子 人贩子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如今这帮人被衙门整治了,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为了安抚民心,衙门特地发了文书到各个村,宜河村也得了一份,里正将公文贴在了村头。 那帮识字的,一字一顿的将公文读给众人听。 叶杏娇她三叔叶贵礼这会子也混在人堆里,面色凝重的很,只听得那帮拐子全都被打死了,这才松下一口气…… 从人堆里退了出去…… 这事便算是落幕了,李水青说她是代人受过这事,只能留下一个结,落在何炎和叶杏娇心底…… 这李寡妇干下这般勾搭,还白白搭进去一个侄女,每日神情都是蔫蔫的。 因着是何炎的娘,他到没往深里说,只对她却与往日不同了。 李寡妇也是村妇出身,虽在‘那头’待了多年,可始终还是习惯乡下的生活。 所以何家虽然家资不错,可却从没使唤过丫鬟婆子。 可如今何炎却是买了两个婆子,只日日跟在李寡妇身边,半点事都不让她伸手,对外看着母慈子孝。 可李寡妇知道,这哪是买来的使唤婆子,这是找了两个人日日夜夜的看着她。 就连出门,都请了专门的车夫,每去到哪一处,都有人报备给何炎。 何炎这是真寒了心,打算盯死她咧。 只事到如今,李寡妇知道若是她再动些什么念头,这面上的体面怕都是留不住了,于是每日只缩在家里再不敢闹腾…… 因着这些事,何炎在宜河村又耽搁了两日,只如今他看见李寡妇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滋味,可到底是他娘打骂必是不可能的,也只得像如今这般看管起来,少看上几眼。 说来他不想看见李寡妇,每日也不在家吃,只日日掐着点往叶杏娇家里跑。 钱氏不明所以,见姑爷日日上门来,笑的就没合拢过嘴,饶说灶台上的功夫一般,那也是顿顿换着花样给何炎做好吃的。 碰上那不拿手的,只逼着叶杏娇亲自动手。 叶杏娇看着她娘那护着何炎的劲儿,只笑着打趣:“娘,我可是要去城里开吃食铺子的手艺,这顿顿给他做,真是便宜他了。” “莫说胡话,那往后是你相公,这几顿饭算什么,做一辈子都使得。”钱氏瞪了她一眼,手上却是没停,只用力的和面。 说来今日钱氏打算包一顿饺子招待何炎。 因着如今是叶杏娇掌家,这家里头伙食好,村里难得一见的白面竟是吃够了。 依照叶杏娇的意思,今日包的薯粉饺子,薯粉其实就是地瓜粉,一种粗磨,一种细磨。大都村民只将这薯粉当一味便宜的主食,平时只随意煮成糊糊吃了,便以为这东西和白面是一样都是细磨出来的好。 其实不然,这粗磨的薯粉更劲道,粘度也更高,而且有降火的功效,吃惯了白面偶尔吃一顿薯粉别有一番滋味。 和面得下点力气,钱氏舍不得叶杏娇动手,只将这活揽了过去,让叶杏娇和馅。 今日的饺子馅,包得是羊肉的,因着羊肉有股子膻味,叶杏娇便把花椒用水泡开了,加在馅料里头,这法子还是前世从她亲娘那学来的祖传手艺,最是祛羊膻。 葱姜蒜必是少不了的,叶杏娇又特放了萝卜,调了一锅羊肉萝卜的饺子。 这饺子也不煮,只放在蒸笼上蒸了。 薯粉饺子有股通透的劲,这蒸出来的饺子口感也是更好,隔着那层皮似还能看见里头热腾腾的馅料。 没等起锅,那院子便飘起了馋人的饺子味。 忙活完这些,钱氏正在捣蒜蓉预备蘸料,忽地却想起什么,对叶杏娇说道:“何小秀才这口味倒是蛮怪的。不爱吃辣子,倒爱吃些面食……” 说来惭愧,钱氏看何炎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他日日来钱氏只恨不得将眼睛贴在他身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倒是没多在意。 可经钱氏一提,叶杏娇倒也想起了,这何炎平日吃东西,也不知打哪学得做派,不论好不好吃每样都只夹上两三筷子,端不让人看不出喜好。 唯有细心观察才能看出,若碰上饭菜清淡或是面食能多吃上一些,可若满桌宜河村喜食的辣菜便吃的少了。 不说别的就叶家总央叶杏娇做得小龙虾,那何炎也是对蒜蓉口更钟爱些。 钱氏纯属瞎聊,哪怕叶杏娇没答话,她仍旧自顾自说着:“我听说了,京城的人就不吃辣,爱吃面食,哎呦喂……何小秀才不会是京城来的吧……” 钱氏这话不假,宜河村在大周朝的南面,这边种水稻,这人也就对大米更钟爱些。 可京城在大周朝更北的地方,那边种麦子,人也大多爱吃面食,不光如此,若是大户那面做的点心也是花样繁多。 叶杏娇一听这样说,却陷入深思,何炎是外地来的,只在宜河村待了这么多年,口音上已经辨别不出,可一想到端午那天他在庙前逼问李寡妇十年前的事,那模样像是藏着什么深仇大恨,血海深仇。 而且淫羊藿也是非达官显贵不可得,他究竟藏了什么的秘密? 说来以往叶杏娇也知道何炎身后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秘密,可事到如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背负的事太辛苦,不想让他自己扛着…… “这做的什么?”何炎原在院子里,与叶贵明闲聊,可一个书生与地里的农民,着实不大聊得到一起去,尤其是何炎性冷,叶贵明又是别人问一句答一句的主,这说不了几句,便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满院子飘香,何炎才找了个由头钻进厨房看叶杏娇。 “薯粉饺子,可好吃哩……”没等叶杏娇答话,钱氏先一步开口道。 “哦?倒是没吃过。”何炎说这话,不看向出锅的饺子,却只将目光落在叶杏娇身上,“可要我帮忙?” “君子远庖厨,你出去等着吧。”叶杏娇说道。 钱氏不是读书人,哪里听得懂什么“君子远庖厨”,虽说村里头男人也不做饭,可搭把手也是常有的,叶贵明就常帮着她烧火哩。 于是钱氏连忙将叶杏娇往何炎身边一推,说道:“瞎说个啥,何小秀才帮忙还不好哩,你俩再包些!” 第115章 我肖龙 钱氏这一推,叶杏娇倒在了何炎怀里,碍着钱氏的面,何炎只从后悄悄扶了一把,只那手却悄悄落在她腰间,轻轻掐了她一把。 面前就是钱氏,叶杏娇也不好发作,只偷偷瞪了他一样,这何炎看着一副书生意气,清冷又正人君子,可每每见她却总做这些小动作,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钱氏如今只要看着这两人站在一处,心里头便开心,只忙不迭说了声她还有事,就要退出去。 只叶杏娇看着出锅的饺子,有些无语,对她说道:“娘,这饺子都包完了……” “多包些,不够吃!”钱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将她拉倒一旁嘱咐:“哪个让你包饺子,这是让你跟何小秀才多说说话哩……你莫傻乎乎地只支使人家包饺子。” 说完这些钱氏便风也似的逃出去了,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又是那样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饶是傻子也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叶杏娇顿觉有些挂不住,只对何炎说:“我娘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这样很好!”何炎淡淡说了句,只眼神却有些飘。 叶杏娇一看这样,便晓得他这是想起了李寡妇,说来这娘比娘,真是差了一些。 只李寡妇做下这样的事儿,原与何炎无关,他大可不必有这么重的心理包袱,谁还没几门极品亲戚呢。 不过何炎这样的人,心思最是通透,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她多说,他总能想转过来。 顾而只飞快撵起了一张饺子皮,三两下包了个圆鼓鼓的元宝饺子。 何炎有样学样,也小心翼翼捏了张饺子皮,可这馅料刚放上去还没等包,就顺着两边掉了下来。 又反复试了好了几次,这才堪堪包出一个,只那模样哪是饺子,更像是丸子,而且包得还不紧,这要是下了锅只怕三两下就开花了。 看那怪模怪样的饺子,叶杏娇‘噗呲’一笑,只又将一张饺子皮放在手心,用筷子挑了一团馅料,说:“包饺子得像这样,这握饺子皮的手不能太用力,馅料也不能放的太多,包的时候两边沾上些水,这样才好捏……” 饶是叶杏娇说了一遍又遍,何炎还是捏不出个像样的饺子,叶杏娇无奈,只握起何炎的手,手把手的教他包了一个。 叶杏娇手小,只覆盖在何炎的大手上,两个人手心的温度连了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包得太过专注。叶杏娇一抬头额头划过他的唇边,倒是巴着他索要了一个吻是的。 叶杏娇心下一惊,看着何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藏着不明所以的调调。 瞬时月杏娇只觉自己唐突的很,猛地缩回手说:“便是这样包,你自己包吧……” “甚好!”何炎用凤眼扫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说这饺子包得好,还是说她依偎在他身边甚好…… 叶杏娇不再理他,只飞快的干着活,何炎包了几只便没了兴致,只依在旁边看她,时不时的用手指帮她撩起散落在额前的碎发。 那画面倒是想一对历经多年的小夫妻。 或是等得无聊了,何炎随手拿起一块面团捏了捏,大概想捏个什么形状,只他那手写字画画都使得,却干不了这活,始终捏不出个形状。 叶杏娇见状只是一笑,抢过他手里的面团,只动了几下手,那面团便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你这手倒是巧!” “这算什么,十二生肖都使得!”叶杏娇一阵得意,她前世做的是吃食生意,点心做的也是一绝,中式的动物糕点,曾经还是她店里的招牌。说话间,她手没停,又拿了块面团,捏了一只小老鼠。 “哦?我肖龙!”何炎挑着眉说道。 “这龙却是不好做呢,需用染了颜色的面,得花些功夫。”叶杏娇混不在意的说道。 “我下个月生辰!”何炎又说道。 说到这叶杏娇才醒过味来,原来是向她索要生辰礼物,没想到竟是这样好哄,她原是想说这还不简单,可对上他那充满希翼的眸子,只道了声:“好……” 有些事说来就是这么简单…… 两个人便这样不咸不淡的聊着,叶杏娇忽地想起何炎的身世和那天在庙前的情形,犹豫了一会,只仿这钱氏的话试探:“你这口味到怪的很,居然爱吃面食,听说京城的人便是不喜辣,只喜爱面食……你,是京城来的吗?” 何炎听了这话,只挑了挑眉,只却没说话,似在思考什么。 叶杏娇见他没吭气,又努力了一把:“上回再庙前,听你和李婶子说话,难道你十年亲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想了解我?嗯?”何炎忽地挑起一抹笑容,只斜着眼看着她。 “只是有些好奇……”叶杏娇低下头,她不想说她就是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一切,想两个人一起承担。 “我记得有人说过,不过问我的事!”何炎忽地说道。 可不么!以为叶贵明身死矿井,为了对付老叶家那帮人,她两签订婚书时,她确是感觉到何炎有更大的谋划,可那会说得却是,他两各过个的互相不过问对方的事,只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怎么事到如今竟变了呢? “我只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便罢了……”叶杏娇一想到自己当初的模样,恨不能将刚问出的话收回来。 何炎却是不依,只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们会只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说好的事,总是要守诺的!”叶杏娇告诫自己,向他这样不知藏了什么秘密的男人,可不是她要得起得,她想要得不过带着爹娘奔小康,可不能忘了初衷,情啊爱啊,这些不适合她。 “你我之间早就纠缠在一起了!”何炎只淡淡的说道。 说完便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大步走了出去,只路过她身边时,却轻笑了一声,覆在她的耳边说:“姐姐,我有的是耐心……” 这话又听得叶杏娇一阵脸红,怎么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滋味。 明明是打听他的身世,却将自己饶了进去,他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啊…… 第116章 字帖 叶杏娇没打听出来何炎身上的秘密,反而将自己绕了进去,心里难免有些不快,只嘟着嘴倒像似个受气包是的。 何炎看着她那副小媳妇的模样,却没由来的觉得心情大好,饺子都多吃了两只,这吃饭时也不顾钱氏与叶贵明还在场,不住得往她碗里夹饺子,“多吃些,你还是太瘦了。” 这便是自己的媳妇,怎么都怕她吃不够。 钱氏看着副他们模样,只偷偷一笑,朝叶贵明递了个眼色,这叶贵明也跟着笑笑,唯有叶幺妹年纪小看不懂这里头的机锋,只顾着埋头苦吃,这一家子倒是其乐融融。 待吃过了饭,钱氏煮了一大锅山楂水,这山楂是自家山头野生的,格外有果子味,钱氏抓了一把糖,煮出来的山楂水酸酸甜甜,消食的很。 何炎也不急着走,只将两条长腿随意搭着,一边喝着山楂水,一边与这家人闲聊。 如今房子盖好了,端午节也过了,拐子的事也得到了解决,正是一片大好。 说来这铺子也该挑个日子开张了。 如今铺子上下都打点好了,这挑起日子来便简单许多,今日是五月初十,钱氏咂摸一会,只对叶杏娇说道:“我看着十五就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天……” “是不是太急了些!这左右才不过五日。”叶杏娇迟疑了一会,虽说多开一天铺子多赚一天钱,可却不用急成这样。 “咋个急呢?不急,该预备的不都预备好了么……”钱氏紧忙说道:“你年岁小不懂事,十五可是好日子,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咱做生意可不讲究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么……” 钱氏说得煞有其事,叶杏娇虽不信这一套,若真是能算出哪天开铺子能发财,这天底下便没有亏本的生意了。 只钱氏想讨个好意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故也没反对,只将开张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五。 定了日子,这聊的可就热闹了,钱氏只畅想着铺子开张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偶有不太明白得地方,何炎也耐着性子一一讲给她听,很是一副好女婿的模样。 “杏娇,杏娇!”就在这时扁头的声音,忽地传进了院子。 上回城隍庙捉奸,虽最后被何炎化解了,可这事扁头却往心里去了,直觉自己对不起她,带累了她。 原几番想推辞掌柜这事,偏叶杏娇不肯硬将他留了下来。 能得这样看重,扁头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只一门心思想将掌柜干好,不让叶杏娇失望。 说来他这人手脚也麻利,虽说铺子没开张,可他却早早去了县上,只在铺子里熟悉店里的人和事,想着早日把铺子的事都了解透了,了解熟了,不让叶杏娇挂心。 扁头这人也有两下子,去了没几日,竟然将往后需要打交道的铺子挨家拜访了一遍,都道是礼多人不怪,众商家见扁头这样懂事,只道这铺子往后指定红火,这不没等开张便被众商家记住了。 不光如此,他这人还爱观察,见着别家的掌柜都穿着长衫,还特特让他奶替他连夜赶了一身,用的是最好的细布,叶杏娇原说他做衣裳的钱铺子里出,可他却死活不肯收。 “杏娇!这两幅字帖,你看哪个好!挑一幅我找人做招牌咧!”扁头兴致勃勃的开口。待说完才看见何炎也在,如今扁头知道叶杏娇这铺子是三家合伙,这何炎也是主家之一,于是连忙又打招呼:“何小秀才。” 只不知为何,他看见何炎悠闲的坐在那,只觉得心里怪怪的,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酸味,就好比看见了情敌,可这情敌却样样都比自己强。 何炎见他,也只挑了挑眼,叶杏娇反应迟钝看不懂扁头的心思,他却是懂得,若不是碍于叶杏娇觉得扁头这人能做些实事,依照他的意思,这人叶杏娇一辈子也不必见了。 虽说他有信心叶杏娇只会属于他,可也不妨碍他看扁头,只觉心里堵得慌。 叶杏娇哪里知道,这二人暗自较了一回劲,只接过那两幅字帖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便说道:“看着都不错,可有什么说法?” 这招牌可是一个店的门面,最是得讲究。都是挑了相宜的字帖,拓在招牌上让雕刻师傅雕出来,所以这字帖含糊不得。 “其中一幅是欧阳子的隶书;另一幅是王石的楷书,都是前朝大家的字帖,而且这两种字体最是方正醒目,适宜做牌匾。端看你喜欢哪一幅。”扁头虽没功名,却也是读过书的,这字帖也是他花了心思找了的。 “我却不懂。”叶杏娇摇摇头,就她那两笔字,哪里看得懂什么字帖,只将那两幅字帖递给何炎:“不如你挑一幅?” 何炎却是没接,连看没看一眼,似是那字帖脏手一般,只淡淡的说着:“王石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晚年只靠代人写书信为生,烂大街的字帖做甚招牌!还有那欧阳子官虽至宰辅,可却是越做越小,最后只得了个八品县丞,用它也不怕坏看了店里的意头。” 扁头经他这样一说,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都是他花了心思找来的,没想到却被这样瞧不上,瞧不上也就罢了,只何炎说得这些,他竟全然也不知道,看来自己读得书到底是少了些。 何炎瞄见他脸上神色讪讪,竟兀自有些得意,只径自又说了句:“今人的店,何故用古人的字帖?” “就是一招牌,只要这字大方得体就成,怎么这么多讲究。”叶杏娇端着这两幅字瞧了瞧,只觉都还不错,平日也不见何炎爱管这些事,怎么今日却揪着不放。 “招牌的事我来办吧!你不必管了!”何炎又说了一句,只这个‘你’说得不知是叶杏娇,还是扁头。 叶杏娇没往心里去,随口应了下来。待何炎离开良久,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味:“这人今日怪的很!我怎么觉得他在故意找茬呢!” 第117章 开张大吉 叶杏娇不知这事是不是何炎暗戳戳使了一回小性,原不是什么大事,倒也没往心里去,只预备着去县上的行装。 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开铺子,往后大都时间也只能住在铺子里,所以这预备的东西多,钱氏拉拉杂杂收拾了两大车,差点就将夜壶也一并备上了。 说来他们从老叶家是光身分的家,出来时没带半点东西,这也不知怎么地,区区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多出了这么多东西。 这回去县上,钱氏原是不去,怕多一张嘴,多花银子。可叶杏娇非让她去,又说铺子的厨房如今只自己一个人掌着,怕是忙不过来,非要让钱氏帮手。 听得这么说,钱氏才松了口,答应与她一道去县上。 头一回要去县上的钱氏,又紧张又兴奋,只逢人便说,要跟闺女去县上享福。 叶贵明舍不得家里拿处山头,说什么也不肯去,叶杏娇想着种啤酒花的地还需人看着,而且她的小龙虾如今还养在池塘里,这东西离了水不能活,往后三两日便得往县上送一遭,这都需要人手,顾而也没强拉着叶贵明。 这次去县上,便只带了钱氏。 转眼便到五月十五,开张的大日子。 这日叶杏娇起了个大早,店里的伙计各个也都挂着喜色。因着是开张的大日子,图的是个喜庆吉祥,叶杏娇拗不过钱氏,做了身明红色的绸缎衣裳,时兴的石榴裙款式,往哪一站甚是打眼。 “我闺女这般打扮才好看哩。”钱氏看得叶杏娇这般模样,直笑的合不拢嘴。 大周朝开张有讲究,得是舞狮、剪彩、挂匾! 叶杏娇今日却没请舞狮班子,只让了自家二人转班子在门口助兴。 百姓最是喜欢热闹,锣鼓声一响,便围上来一圈人。 “哟,这是要开新铺子哩!”有人隔着琉璃窗往里头张望。 “好像是个吃食铺子,不知味道咋样,做得啥菜?” “咦,那个穿水红色衣裳的是老板娘,长得俏啊,是个美人铺子!” 众人看热闹,说什么的都有,只围了一大圈。 叶杏娇看着人越来越多,敲响了锣鼓,那二人转便立刻开场了,今日开张演得是《猪八戒背媳妇》最是喜庆,热闹又有几分趣味。 大周朝这会子还没有《西游记》,这出戏那戏班子和杂耍班子原也不会,叶杏娇原是由得他们自由发展,只因着今日是开张,才特特教了他们一出。 众人不知道猪八戒,只见一个猪精模样的男子扛着个钉耙,背着个俏丽的媳妇直觉好笑的很。 那扮猪八戒的是杂耍班的小子,手里有绝活,今日不落人下全都亮了出来,博得一阵阵喝彩,那唱小戏的今日扮高娘子,只将那俏皮劲儿演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众人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表演,只看得眼都直了。 “那演猪精的真厉害,跟头翻得真好,咋那样多本事!” “我喜欢那个唱戏的,哎呦,那一开嗓,人都酥了……” “这是啥戏哦,咋这么好看,从没看过哩!” 戏班的班主,今日叶在人群里,这会子适宜的走在出来,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我们这表演叫二人转,往后每日都在这铺子里表演,欢迎各位来捧场!” “莫说这些哩!老板娘,你这铺子咋这稀奇,赶紧开门啊!让我们进去瞅瞅!”众人不理班主,只对着站在门口的叶杏娇喊道。 这是忍不住要看铺子的真容哩。 “大家稍安勿躁,这就剪彩了!”叶杏娇乐呵呵的对众人说道。 这会钱氏拉了拉她的袖子,只说道:“何小秀才咋还不来哩,这都要过了剪彩的吉时了……” “娘,放心,他不会迟到的!”饶说都这会还没见何炎的身影,可今日他们是要一道剪彩的,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只见一队人敲敲打打,扛着个用红布的遮挡着牌匾过来了。 众人到了声喜,只将牌匾升了上去,待到了吉时再摘下红布。 这会子何炎也要到了,在他身后还跟了几人,萧氏自不用说,她也是铺子的东家,今日剪彩必然也是要来的。 可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刘县太爷,还有王家的老太太。 这几人都没说话,只拉着剪彩的红绸,等到了吉时便剪彩,这都是与她站台来了。 人群一见县太爷和王家老太太更加热闹,各个都喊着不得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只堵了个水泄不通。 “乖乖,咋县太爷还来哩,这可了不得哟,这铺子排面太大了!往后怕是要红透半边天哩……” “哎,还有王家老太太,你们不知道,这王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嘴刁,那味差一点的铺子她看都不看一眼,有她站台的铺子,那得好吃什么样啊……” 越是这样,众人越是好奇叶杏娇这铺子到底有什么稀奇。 叶杏娇却是不忙,只对县太爷和王家老太太见了个礼,才邀请这几人一道剪彩。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何炎,今日来剪彩的人那都是冲他来的。 刘县太爷就不用说了,那是一地的父母官,单说这王家老太太,虽然萧氏是她的孙媳妇,可王家是大商户,孙子多孙媳妇也多,这孙媳妇的铺子们更多,若是各个开铺子她都得剪一回彩,可不将老太太累死了。 她能来,只因这合伙的是何炎…… 剪完彩,便是亮牌匾了,伙计们爬上梯子,只将那红布掀了下来,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叶氏龙虾”。 那字苍劲有力,饶是不懂字的也能看出其中的风骨,只叶杏娇瞧着倒觉有几分眼熟。 直待瞧见落款,才看明白这几个字竟是何炎写的。 “不喜欢?”何炎挑着眼问她。 叶杏娇没作声,眼睛却是弯了弯,这人也真是得,一会说那个是落魄才子,一个说这个被贬官员,竟只想自己写这个字。 弯弯绕绕可真是多,只这铺子是他们两个人,他来题这匾额最是得宜…… 第118章 招揽生意 何炎这几笔字,写得苍劲有力,就连县太爷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唯有扁头神情有些落寞,何炎的人才,怕是他怎么努力这辈子都追不上哩。罢了,如今他将事情做好,莫辜负了叶杏娇的一片心意就是…… 何炎偷瞄了一会扁头的神色,兀自有些得意,只好一会子才醒过来,心道自己堂堂一个男儿,竟暗自与扁头较了回劲。着实有些失了大方,这可只瞧见他看叶杏娇的神情,便没由来的堵得慌。 说来这题匾的事,他原没打算插手,只这扁头拿了字帖来,他偏生觉得不舒服,就是不想叶杏娇的铺子挂着别人挑得招牌。 因着人多,叶杏娇倒没注意着两人,只笑盈盈的看着围观的群众。 众人看见“叶氏龙虾”几个字,纷纷议论开来。 “这龙虾是个啥东西?”有人忍不住嘀咕。 这东西在大周朝只唤做麻钳子,小龙虾这名字是后面从国外传来的,在现代不过也只叫了百余年,饶是县城的百姓有些见识,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沾了‘龙’字的东西,怕是了不得哟……也不晓得吃不吃的起。”因着今日开张,叶杏娇这铺子格外得脸,有人便觉得这东西怕是金贵的很。 叶杏娇瞧着众人好奇的心思被掉得高高的,这才拍了拍手,伙计们见状立马卸下铺子的门板开门迎客。 忽地,这时铺子里,齐整整出来两排七八岁的小娃娃。 这些娃娃们都穿一式样的衣裳,前胸挂着围裙,上头画了个鲜红的小龙虾,头顶带着雪白的厨师的帽子,上头写了两个大字“叶氏”。 这些娃娃们,是叶杏娇花钱雇了的,只挑了那让得白胖,机灵又可爱的特特进行了培训,今日用来揽客。 话说孩子们不论何时都讨喜,围观的众人这会子看见这些娃娃,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几许。 这会子这些娃娃们,又回了店里,人人挂了个托盘出来,那上头是冒着热气腾腾的龙虾。 围观的人终于醒悟,有人叫道:“呀,这不是麻钳子么,咋个?这玩意就是小龙虾?” 一听这声音,又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这麻钳子没二两肉,有啥吃头?” “就是,开这么大的铺子,专卖这玩意,这怕不是要亏死哦!这铺子的老板娘长得这样俏,没想到脑子却不清爽。” 这话虽是私下底的议论,却一字不落的进了叶杏娇耳朵里。 她开小龙虾铺子,算得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人人面对新鲜的事物自然都存了怀疑,叶杏娇也不急,只对领头的娃娃耳语几句。 那孩子得了叶杏娇的嘱咐,只招了招手带着其他娃娃们走入人群,大伙奶声奶气的喊道:“叔叔婶子,大爷大妈,刚出炉的‘叶氏龙虾’,随意品尝不要钱哩……” 娃娃们这门一吆喝,气氛在此热络起来,只这吃食到底是头一回,虽说是不要钱,可这内心里总一股子迟疑。 这些娃娃都经过培训,见没人应声倒也不急,只手脚麻利得用短粗的跟莲藕节似的小手,剥了一只小龙虾,垫着脚将龙虾肉送到众人的嘴边,奶声奶气的说着:“尝尝呗,可好吃了……” 孩子们这般可爱的举动,哪里容得别人拒绝,有那不好意思的只一口将龙虾含进嘴里。 这小龙虾都是叶杏娇精心烹制,又加了秘制的海鲜酱,各个都入味的很,众人一吃便听不下嘴,直觉好吃的紧。 这小龙虾又没肉,一只哪里吃得过瘾,有人忍不住对孩子们说道:“快快,再给我一只,这太好吃哩!” “可不是,我这也要一只,哦,不对!两只,多来点,多来点!” 娃娃见状,只说了叶杏娇早就教好的说辞:“大伙进铺子坐坐,今日开业,凡是进店的每人免费送五只小龙虾!” 这东西好吃,如今一听每人能免费吃五只,那耐不住的早冲进了铺子里。 娃娃们见围观的人都进店了,这才沿着街道招揽那些没围拢的路人。 说来这些娃娃们,都是叶杏娇花钱顾来的,每日今日可得十个铜板,若是招揽一个客人进店,便能多得一个铜板,招揽的越多,挣得越多。 虽说都是城里的娃娃,可能来做这些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家里日子也都不算太好,这帮孩子各个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消家里人嘱咐,都知道银子难挣,干得格外努力。 这一日,娃娃们在热闹的街道上招揽生意,尝过的无一不想去铺子坐坐,饶是那些没进店的,见着孩子们整齐划一的打扮,也晓得了城里新开了一家‘叶氏龙虾’。 孩子们在外面招揽生意,叶杏娇在铺子里也没闲着,如今这铺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攒动的人头,饶有些没位置的,也挤在铺子外头张望。 高台上说书老儿正讲着《聂小倩》,那故事跌宕起伏,又是从没听过的段子,众人听着故事,吃着龙虾,没一会子便入了迷,五只免费的龙虾吃的不尽兴,纷纷掏出银子,只嚷着花钱买。 叶杏娇这龙虾,定得是二文钱一只,买五只送一只。看起来不贵,可吃过小龙虾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不占肚子,饶真是吃起来十几二十只都挡不住。 只当一人吃二十只,那便是四十文钱,要知道县城其他的酒楼,若是不挑菜一桌十人的席面也才一两多银子,均下来人均消费不过十几文。 这小龙虾的莫看着卖得便宜,其实赚头足的很,就这消费已经赶上最大的铺子天香楼了。 况且这龙虾收来时,是论斤收得,一斤也只两文,虽说叶杏娇挑得都是大个的龙虾,可这一斤也有十几只,说来一只两文,也是十倍的利润。 不多时五六十斤龙虾便销售一空了,这叶杏娇回了铺子里,忙不迭的又烧了一锅。饶是这样,还有人紧着催,生怕吃不上热乎的。 这众人等不急,扁头便指挥着伙计挨桌送免费的饮料,说来今日开张,叶杏娇不光备了小龙虾,其他吃喝也准备了一些。 只这大家伙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第119章 冷锅串串香 “杏娇,铺子的喝得也不够了!” 小龙虾一扫而空,叶杏娇钻回厨房再次烹制,可这没一会扁头便冲了进来告诉她,她预备的饮料也不够了。 说来今日叶杏娇不光预备了小龙虾,还另外预备了两种自制的饮料,一道是酸梅汤,一道是茅根水。 酸梅汤古已有之,外头一文钱能得上一大碗,但大都是只用梅子加了汤煮过便是,可叶杏娇做得却是精细的多,另去生药铺称了上等的桂花、山楂、陈皮和甘草,这般煮出来不光是梅子的味道,还另外又股淡淡的花香和陈皮的味道,因另有甘草在里头,格外生津解渴。 小龙虾原是麻辣的多,吃多了略有上火,若是吃完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格外消食。 这茅根水用料那边更足了,用得是上等的白茅根、马蹄、甘蔗,得煮上一个时辰,然后再加上成块的冰糖煮上两刻钟方能起锅。和酸梅汤一样,也是降火的好东西。而且这些食材都是外头引进的,平日只有大户才舍得买上些尝尝,那些卖糖水的小商贩们可万万没有舍得的。 因这样茅根水的口味稀奇,只比那酸梅汤更招人喜欢,想喝的人格外多。 饶说单就这两味饮料,在外头也得花铜板才能喝到,可叶杏娇偏就不要钱,只让大家伙敞开了喝。那些舍不得铜板敞开吃小龙虾的,如今也能倒上两杯喝得,再铺子多混上一会,听一听那新奇得说书。 叶杏娇加工加点的在后厨忙活,饶是如此,伙计仍旧催了两遍。 她看着缸里余下不多的小龙虾,皱了皱眉,说来今日开张,叶贵明特从乡下拉了一百斤小龙虾,算下来也有一千多只。 原以为能卖上几天,没想到这将将一个上午,这些小龙虾便卖得七七八八了。这莫说几日,怕是都挨不到晚上闭店。 幸亏叶杏娇早有准备,早前她让伙计们预备了竹签子,打算做一些冷锅串串香,只等着小龙虾不够,便拿它顶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于是只忙不迭的嘱咐了伙计,这伙计们得了信只对诸位食客说:“大伙莫急,麻辣小龙虾马上出锅了,我们老板娘特准备了另一道吃食——冷锅串串香!大伙且等上一等。” “这冷锅串串香啥子东西?” “比小龙虾还好吃?” “快快,拿出来,让我们常常……” 顿时食客们的声音,竟将那声如洪钟的说书生都盖住了。 食客们着急,叶杏娇却是急不得,只在后厨预备,说来这冷锅串串香又叫做冷串,在现代是四川的小吃,荤素的菜品用竹签串成,再用特制的汤汁泡着,原只是地方上的吃食,可因着口感好,这两年竟是风靡了全国,在哪个犄角格拉都能看见。 继承了火锅的精华,川味的精髓。而且这种吃食品种繁多,任意食材都能作成冷串,只令人流连忘返。这边的人爱吃辣,这东西保管是错不了的。 叶杏娇做东西不糊弄,汤底用了两斤上等的筒子骨,并了一直老鸭熬得浓稠喷香,只等汤底凉了,才加上了她秘制的辣油,那秘料可比一般的辣椒油好吃的多。 预备的串串食材那就更多样了,有鸡胗、五花肉、羊肉、猪血、莲藕、土豆、鸭掌等等十几二十种,都用竹签子串好,下锅烫熟了,穿串这活不用什么手艺,杨氏见叶杏娇忙不过来,只帮着一并干了,叶杏娇则专心的调味碟。 伙计们将这些串串分门别类装在小车上,食客们想吃哪些,只随便挑,这冷串卖得也不贵,只一文钱一串。 食客们配这调制好的香油蒜泥蘸料,吃得那叫一个口齿留香。 “乖乖,这东西太好吃了,想吃啥吃食都有哩。”食客们连连夸赞,说来城里都是正经的菜饭铺子,饶是一两个人吃饭,至多不过点个两三道菜,可这串串便不同了,市面上常见的食材都能吃上几串解解馋。 “可不么,就冲这半碗香油蘸料这东西就划算的很。” 这帮食客们,自个吃了尚且不满足,吃完还打包了一些,毕竟才一文钱,有的菜品是肉食,拿回去给家人打牙祭最是划算。 今日开业,王家老太太和刘县太爷过来站台剪彩,叶杏娇自是在二楼留了雅间给他们,只县太爷衙门事忙不便久留,便独留了萧氏在雅间伺候老太太。 莫看王家老太太年岁大了,可年轻时也是个俏人,最是爱热闹,这会子听说书先生将故事,听得只入迷。 萧氏是小辈,只剥了几只小龙虾给老太太,老太太吃得不过瘾,只从她口中抢过小龙虾要自己剥,而且嘴上说的头头是道:“这剥小龙虾,便于嗑瓜子一样,这嗑瓜子得是与人闲聊,边吃边磕,若是别人都剥好了,哪还有滋味。” “老太太说得是……”萧氏含笑应了,却是不让王家老太太再多吃,毕竟岁数大了,这东西不好克化。 可等到冷串推出来时,老家老太太却是再忍不住了,只嚷着要吃。 萧氏扭不过,只得挑了几串素的让她过瘾,老家王太太吃得那叫一个口齿留香。她可是许久都没吃得这么开胃过。 王家老太太边吃边感慨了一番:“这要是再年轻几岁,这辣食我怕是能吃上一锅。” 待吃得差不多了,王老太太被丫鬟们伺候着净了手,到底是掌家多年的老太太,玩闹够了便换上一副持重模样,只拉着萧氏的说道:“你入了这铺子的股,怕是有一些赚头……” “只这铺子今日刚开张便这样火,若是火上一两日便罢了,要是日日都这样火,怕是得招了别人的眼。”老家老太太说完又说了一句:“莫看只是个县城,却也有些不好的得罪的!” 萧氏听了不以为意,这铺子有她相公王家的支撑,又有刘县太爷站台,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到她们头上。 只王家太太难得开口提点小辈,这话她便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叶杏娇。 叶杏娇与萧氏不同,得了王家太太的话,心下却是警醒了一番,说来她的心思都在如何让铺子做得更好上,可初来县城,许多事却是不明白的,王家老太太如今已过花甲,比她活了两世加起来都大,她的话自有她的道理。 于是这晚刚关了店,叶杏娇便特特喊了伙计们聚在一处,只让他们做人做事要低调,没得招了其他的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120章 排队叫号 “叶氏龙虾”口味好,竟一时风靡了整个县城,人人都想着尝一尝那没二两肉的小龙虾有什么吃头,一时间这每日的生意竟比开业那天还好火爆。 人嘛,总有个凑热闹的心思,越是这样来得人便更多了。 就这般也是龙虾每日的都爆满,许多食客来了,竟是没有坐的地方。有那财大气粗地竟是掏了银钱,与扁头商量,让他优先均出几桌来。 都道银子好,扁头虽说干掌柜的时日不长,可也晓得若是收了这些大户的银子,优先将座位给他们,便得罪了那些平常的食客们。 这会虽没有顾客是上帝的说法,可扁头也晓得,哪怕是只花得起一个铜板的客人们,那也是不能得罪的,没得传了出去砸了自家的招牌。 这两厢不能得罪,扁头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求教叶杏娇:“杏娇,日日客满,这座位到底给哪个啊,这可都得罪不起啊。” 如今叶杏娇来了县上,离何炎近上了许多,如今何炎每日午休都只跑到铺子来,前几日尚且找个借口说是来看看这铺子生意如何,这几日竟连借口也懒得找了,一来便钻进厨房腻在叶杏娇的身边。 起初叶杏娇还让他安心读书,毕竟院试也没几个月了,可每每她一撵人,何炎不依不饶的圈着她说些羞人的话,只扰得她脸红心跳,时日一长便只由得他去了。 所以这何炎在厨房待得心安理得,只每每想到他只能趁着午休过来与她呆上一会,可扁头却能日日在她眼前晃悠,没由来的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会子见扁头又来求教,更是不耐,没等他近叶杏娇的身,便打发道:“先到先得,自古都是这个理,有甚拿不定主意的。” 扁头看着他,只有苦说不出,这每日一开门铺子外头便聚拢了一帮人,他哪个晓得哪些是先来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眯了眯眼,她的想法倒与何炎一样,只她比何炎多经了一世,这事上倒更有章程,只对扁头说道:“往后便排号吧,每日发了号码牌,咱们只按照号码牌叫号。” 叶杏娇说得这边是现代吃饭叫号了,在现代火热的铺子都是这般,只发了号码牌,轮到哪一桌便哪一桌进店。没轮到的只能在店外候着。 何炎到底是读过书的,想法与人格外不同,又嘱咐了扁头:“只将大桌、小桌、雅间,分成不同的号码,按席面大小叫号。” 这也是现代的法子,按桌子大小分成不同的组别,不然的话,若是吃完的是小桌,再进来却是要大桌的,那便坐不下了;反之,若是吃完的是大桌,进来的是小桌,那也浪费座位。 何炎说这话,很有超前的思维,叶杏娇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两句,他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如此这排队叫号的法子便定了下来,经这么一整顿,日日堵门的现象倒好了许多,来的食客们都按照规矩领了号码牌,只等着叫号吃饭。 为了让排队的人不那么烦闷,叶杏娇又备了些免费的瓜果与吃食,其中当属‘多味花生’最受欢迎。 说来这‘多味花生’她只在古氏带着小孙子来时,做了一些让孩子们当零嘴,可这东西吃起来有滋味,大人们盛上一小碟,也能吃上许久。 不光如此,叶杏娇还在店外头摆了一些桌椅,让排队的客人们能坐下慢慢等,另外又让戏班子在门口唱一些小戏,只不表演‘二人转’,‘二人转’仍只有铺子里才有。 因着许多客人是一家老小的来的,还专门开辟了‘儿童区’和‘女士区’,这儿童区坐了几只木马和秋千,还有专门的伙计们组织孩子做游戏。说来带过孩子的都知道,这娃娃们最是累心,如今有人帮着看孩子,那可是省了大事了。 ‘女士区’也了不得,特地请了几个有手艺的婆子,免费帮人‘开脸’和‘染指甲’。女人们最是爱美,不少女食客们家境普通,平日也不大舍得花钱‘染指甲’,如今能免费‘染指甲’那真真是等上多久都使得。 如此一来,这排队的人也不心急,毕竟大周朝娱乐活动少,饶是他们吃不上小龙虾,可男人们在外头看看戏,女人们做做指甲,都是有趣的事儿。 ‘叶氏龙虾’如今每日排队的场景,可比得上现代的‘海底捞’了,总得一两个时辰。 因着外头井然有序,扁头这掌柜总算有时间喘上一两口气,可也不过消停了两日,他便又苦着脸来找叶杏娇了:“杏娇,外头竟然出了专门排队的,那帮子排队领了号,再转手买给其他人,尤其是雅间的号牌,已经炒到一两银子了。” 叶杏娇无语凝噎,她也万万没想到,这铺子已经火到催生了‘黄牛’这个行业,要说这行当在现代也是让人深恶痛绝的,不光提高价钱扰乱市场,更白白浪费资源。 “往后这来领号牌的,一人只能领一个号,需得留下姓名与地址,吃饭时姓名与地址需得与号码牌对上。”叶杏娇说道。 那帮哄抬号码牌的黄牛们,人数不算多,原是一个人领几张,转手再卖给其他人,可如今一人只能领一张,这样便得多次排队,生意上也少了许多。 再加上他们是随机卖的,哪又知道客人的姓名和地址,虽说这些黄牛们能告诉他们,排队时留下的姓名与地址。可这些肯出钱买号牌的也多是些有钱人,认识他们的不在少数,这若人知道他们顶了旁人的名字吃饭,只怕白白让人笑话。 黄牛们绝迹,食客们只觉‘叶氏龙虾’做事公道,一时来排队的只多不少。 大周朝可不兴铺子外头不让摆摊,这来排队的客人们,只占了半条街。 ‘叶氏龙虾’开得红红火火,可县上长出来吃东西的食客们,来回也就这么多,去吃了小龙虾,去旁得铺子的人也就少了。 其他吃食铺子竟被叶氏龙虾抢去不少生意,就连老字号‘天香楼’如今生意也被往日萧条上许多。 只如今叶杏娇每日都被困在后厨,嫌少有机会走得出来,所以这县上发生的事,她一时间竟未得知…… 第121章 限购 生意做得红火,叶杏娇也不闲着。又酿了一些酒,毕竟有肴无酒,哪里算得上吃食铺子。 如今‘啤酒花’刚打骨朵,还得等上月余才能开花,这啤酒还得等上一些时日。 所以叶杏娇只预备了一些米酒和果子酒,这米酒大周朝原就是有的,叶杏娇也没费心自己酿,只挑了县上口碑最好的老商家,达成长期合作,日日拉了新酿的米酒过来,另外又指点那商家在米酒里加了一味桂花干,酿制成了‘桂花米酒’,只与别处普通的米酒多了一道风味。 果子酒,是叶杏娇自己酿的梅子酒,这梅子便是‘望梅止渴’里头的青梅了,如今正是六月初,摘青梅最好的时节,这会子的青梅都成熟了,各个酸甜可口,最适宜酿酒。 叶杏娇将这些梅子都洗净晾干,用小刀将每个梅子都划了个小口,为得上让酒更入味,接着便是一层梅子一层冰糖放进罐子里密封,末了又填了一些最烈的烧刀子,为的是加快酿酒的速度。最后又将这罐子用温水泡着,那水温也是精确控制,这便制造一个恒温的环境,恒温的条件下,这酒才酿制的更快。 如此一来,原本月余才能酿熟的酒,竟然半个月就成了,口感也是醇厚的很。 如此吃着小龙虾,再喝上几杯小酒,那日子真真是神仙也不换。尤其是果酒和米酒都不醉人,一天便要卖上许多。 只有些细心的的食客,却在酒牌上发现了‘啤酒’二字,只后面写着‘待售’。 “这‘啤酒’是啥子酒?咋还‘待售’呢?”有食客忍不住问道。 伙计们得了嘱咐,晓得这啤酒,得七月才能酿,等酿造好又得一段时间,怎么都得八九月才成,所以只对食客们说:“这可是老板娘的独门绝活,得八九月才有得喝了。”接着又模又样的学了一遍从叶杏娇那听来的啤酒的口感与模样。 食客们听的惊奇,都巴不得这会子就能喝上‘啤酒’,经一口这么一传,县上竟人人得知,这‘叶氏龙虾’的老板娘还藏了压箱底的手艺只待来日哩。 ‘叶氏龙虾’开得红火,自然有人眼热,一时间这县上许多人打起了小龙虾的主意,不少小贩开始仿着叶杏娇卖起小龙虾,而且卖得比叶杏娇便宜,只一文钱一只。 叶杏娇的铺子原本排队的人就多,如今总能碰上街边兜售龙虾的小贩,价格又便宜,这一时间生意当真被抢去不少。 叶氏龙虾原本日进斗金,伙计们又都是持股的,原本已经开始盘算这到了年底能分到多少银子,可这回冒出这么多竞争者,一时各个坐不住了,只推了扁头出来与叶杏娇商量。 “杏娇,如今这街面上都是卖小龙虾的,他们只挑个担子,又没起伙计,哪怕是只卖一文钱也有的赚,如此下去,咱们铺子可怎么办。”扁头如今一心扎在铺子里,只说了他认为最妥帖的法子,“要不,咱们也降降价?虽说赚得是少点,可好歹食客们都会回来。” 叶杏娇却是摇摇头,只老神在在的坐着,小龙虾不是她独有的,有人跟风早在她预料之中,她要卖的是口味,她有这个自信,‘叶氏龙虾’的口味只她做的最好。 不光如此,叶杏娇咂摸一会,只对扁头说道:“虽说咱们养殖了龙虾,可到底是头一年,这产量上跟不上,若是每日任由食客们吃下去,只怕不到一年龙虾便被吃尽了。既然现在做小龙虾的这样多,从今日起,咱们这铺子的小龙虾便限量吧,每人每日只能购买十只小龙虾。” 她说得是实情,她虽然头几个月收了不少龙虾,龙虾这东西繁殖力惊人,可到底也比不上吃得快,而且她养的这池子龙虾,用了精心调配的饲料,往后是要留做种的,这若是吃尽了,往后的再收的龙虾,一时间难以保证肉质这么鲜美。 她如今说得这法子,算是饥饿营销,可如今这会子正与人打擂台,叶杏娇却突然限购,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扁头急得团团转,可不论他怎么说,叶杏娇打定了这个主意,不日便出了公告。 如今铺子里的食客们原就被抢去了大半,如此一来,这来铺子的客人便更少了,有不少人议论。 “这铺子的老板娘,怕是疯了不成,这会子这么多卖小龙虾的,她不降价也就算了,居然还限购。” “就是,我只冲她家是第一家,才在她家吃,既然吃不够,不如去旁处吃。” 限购令一出,铺子更冷清了,原本日日排队的热闹景象不再见。 铺子冷清,叶杏娇倒是饶有兴致的抽出时间好好逛了一把县上,买了许多新鲜玩物,倒似个玩乐的孩子。 唯有扁头急的不行,叶杏娇只安慰道:“且等等看吧,总会回来的……” 这话扁头原是不信,只觉开了没几日的铺子便要凉了,可隔了没几日食客们却渐渐又回来了。 扁头莫不着头脑,难不成叶杏娇能掐会算不成? 于是只好奇的挑了相熟的客人委婉的问了问。 都是熟客,平日也能聊上几句,这会子被这一问也不藏话,各个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哎,外头那些挑担子的做生意一点也不实惠,莫看是一文钱一个,可滋味上差了许多,而且那小龙虾大的大小的小,有的才拇指大,没半点吃头!” “就是,原就图个便宜,可叶氏的龙虾,连龙虾的头都有滋味也能吃的,可别处的龙虾只能吃个龙虾尾,那头一咬一股子腥臭味,个头也小,算下来还不如叶氏龙虾两文钱一个来得实惠。” “叶氏龙虾有说书,有表演,排队的时候还能耍一耍,哪像别处只干巴巴的坐那吃,莫不说滋味本就不行,就算是滋味比得上叶氏,那吃起来也少了些趣味。” “对对对,还是叶氏龙虾好,我往后再不去别处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最后还有人忍不住又说:“都是老客了,当真一人只十只,不能多买点?” 第122章 民间表演 限购的事,是叶杏娇定下的,扁头哪里敢多话,只打着哈哈招呼了众人。 只到晚上关门的时候,与叶杏娇感慨了一番:“杏娇,还是你有成算,没想到这铺子生意又回来了!这些食客们当真只认咱们叶氏龙虾的口味。” “怕这些食客没与你全说实话。”叶杏娇抬眼看了他一眼。 “咋?他们还瞒我什么了?”扁头有一次狐疑。 “外头的小龙虾,如今恐怕不只一文钱一只!”叶杏娇眯了眯眼,胸有成竹的说道:“早几个月,我挨个村子的收小龙虾,县上周边的这几个村子的小龙虾被我收了大半,如今剩下的只怕不成气候。其他人想卖小龙虾只能现捉了去卖,可一个人又能抓得了多少?更何况你日日去采购,没见许多生鲜贩子那也捉了小龙虾在卖?那些龙虾怕不是当初的二文钱一斤了吧?” 经叶杏娇这么一点,扁头算是想起来了,如今这市面上活的龙虾,炒到了十文一斤,与肉同价。若是个头大的小龙虾一斤便只得十几只,外面那帮人自己是捉不到那么多龙虾的,只能从贩子手里进货。 这么算下来,一斤龙虾只几文钱的赚头,而且做麻辣小龙虾还得其他配料,饶是那帮人舍不得花椒、大料这些贵价的配料,可晒干的辣子总得大把,这都得算在成本里头,那更是没什么赚头了。 隔日扁头留了个心思,去外头打听了一圈,那帮小贩们为了不亏本,如今一只小龙虾卖到了一个半铜板一只,饶不是叶氏的小龙虾一直只卖两个铜板,怕还不只这个价。 而且叶杏娇的龙虾是精心饲养的,池塘都是清水,可外头捉来的龙虾大都藏在淤泥里,如此一来这口感也有很大的差别,外头现捉的龙虾,总有股藏不住的土腥味。 价钱不便宜,口感又不好,趣味也少上许多,如此一来这些食客们就都回来了。 老客回归,叶杏娇也想了个新的营销法子,只对所有来的食客们说:“各位客官,本店回馈新老食客!每桌的客人们,只消上台表演一个节目,便能活赠十只免费龙虾,饭菜钱也只收八成!” 这便是打折加赠品了,如今铺子里限购,那多得的十只小龙虾可吸引人的很,再加上打折,算下来比外头买那不好的小龙虾可划算的多了。 只这上台表演,着实为难的人,毕竟大周朝这会子不算开化,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表演过。哪里有几个人敢上台表演。 虽说人人都想赚这个彩头,可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台。 叶杏娇也鼓舞道:“这表演什么不据类型,什么都可以,一段小戏,一段舞蹈,念上一首诗,题上几个字,都使得!” “当真什么都可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自然!” 经这一鼓舞,终于有人上台了,这人是个书生,自喻画画不错,竟然提笔画了一只水墨小龙虾。 叶杏娇也不拘好坏,只命人将画挂了起来,不多时便赠了十只小龙虾,买单时也只收了八成。 有人开了头,上台表演的也就多了,只都是普通百姓,那表演也都随意的很,甚是有许多人,一段小戏都唱不全,饶是唱全了也全然不在调上。 可大家伙图的不过是热闹,碰上那表演不咋地的,只一股闹的笑,笑过了便互相鼓劲。 ‘叶氏龙虾’这番的互动,又围拢了一批新的客人。 据说不少食客们自发的组织投票,只为选出那表演最好的。 为了应景,叶杏娇便开展了一次选秀的活动,每日由食客们选出最好的表演者,历时一个月。再让这每日最出众的参选者,最后再比一次,这最后选出的人,便能获得终身五折优惠,以及优先叫号的特权。 如此一来,那些不好口腹之欲的客人们,也来了这店里,毕竟这样的活动,可是太少了。 据说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为了拿的头名,愣是去府城请了一只小戏班子,在台上大放异彩。 还有那游历倒此的名士,为了凑趣也给店里题了字,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原本这些民间的表演热火朝天,那说书的老先生打算休息上几日,可不知怎地因着这民间表演颇得青睐,吸引了不少书生才子来此附庸风雅。 老先生说的这些段子,原是叶杏娇口述的,本不欲外传,可这些才子们都是读过书的,听完之后竟都将故事默了下来,只在人群之中传播。 饶是叶杏娇不欲用这些故事赚钱,倒也挡不住这故事被整理成册,由得书肆变卖。 “我不想用这些故事赚钱,可如今却被书肆盗了去,这可如何是好。”叶杏娇难免有些犯愁。这会子没有盗版这么一说,饶是她想维权也无从下手。 如今正是何炎午休的时候,他自是与叶杏娇腻在一处。 他原就与叶杏娇说过,她的这些故事不一般,在何处都是要大放异彩的,只没想到传播的竟然这样快。 他眯了眯眼,只淡淡说道:“好东西挡是挡不住的,倒不如放开了去。” 叶杏娇听得这话,倒是心中一动,如今这些故事成了趋势,她想拦着不让书肆赚这笔钱唯有她自个将故事散播开来。若是人人都看过了故事,哪里还用花额外的钱在买那些册子呢? 只这如何才能推广开来? 叶杏娇一时有些犯难。 “这册子旁人印的,你倒印不得了?”何炎又提醒了一句。 饶说叶杏娇活了两世,可也难免有犯迷糊的时候,好在有她,将她特地点醒了。 第二日,叶杏娇便让扁头,找了那专门印刷的作坊,这会子的印刷厂与现代的不同,可印刷术古已有之,虽说方法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叶杏娇当日那让人印刷了一则故事,放在铺子里任人自取,只这故事是讲过的,新故事只等讲过才会印出来。 头一日印了一百册,可没等一会子功夫,便被取光了。 古代最贵的便是笔墨纸张,一套四书五经得花上好几两银子。饶是只印了一则故事,再加上印刷厂开模的钱,成本竟也不低,也得五六文钱,如此这一百张便得五六两银子。 虽说如今叶杏娇赚的多,每日拿出个五六两,不算个大事,可长此以往也个是不小的开销。更何况这故事若想传播开来一百张又哪里够用…… 第123章 润笔钱 叶杏娇想将故事推广开了,可这开销却是不小,不是个长久之计,只如今却想不到好的法子。 “杏娇,不如咱们每次印刷都收上一些铜板,咱也不多收,只收个本钱,这样还能多印些,不用铺子日日贴补。”扁头实在,他这样想便这样同叶杏娇说了。 叶杏娇听了却是摇摇头,她这些故事都是从现代看过来的,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原本就借了别人的名,如今若再用这些故事收钱,那便不是她的本心了。 顾而这每日印故事册子发放依旧是不要钱,只摆在铺子外头,任人随意取,就连那不进店吃饭的人都能取上一张,不光如此叶杏娇每日还多印了两百张。 饶是这样,每日三百份册子,仍是不够发的。 只是铺子里,每日却多了十几两银子的开销,莫说扁头这个掌柜,钱氏更是心疼不已,只拉着叶杏娇说道:“杏娇哦,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白白送给了人?” 钱氏是村里的妇人,不懂那许多道理,叶杏娇没与她多说,只说道:“如今铺子里每日赚得不少,每日十几两也算不得什么,咱们这铺子出得起。” “可不是这个道理……”钱氏连连摆手,说道:“这一日是十几两,一个月就是几百两,到了年底可就是几千两,这铺子到年底伙计们都有分红,这几千两里头还有他们的钱哩,咱可不兴亏了帮你干活的人哩!” 钱氏这番话也有道理,原本店里的伙计们最少的每人便分了一股原始股,如今看见铺子生意红火,各个都加购了,若不是叶杏娇拘着每人至多只能再认购三股,怕是那一百股早都分光了。 如今这故事只发了几天,尚且不显,若是时日长了,那些挣辛亏钱的伙计们怕是该不乐意了。 叶杏娇犯愁,只将这事说给了何炎听。 何炎看见她眉头紧锁在一起,只用手指按在她的眉心,将她的眉头舒展开了,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事也好解决。” “哦?”叶杏娇听得一喜,连忙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你等着看吧。”何炎却是卖了个关子。 因着下午还有课,何炎没待上一会,便恋恋不舍得走了,只走得时候嘴角忽地挑起一抹笑容:“我很欢喜……” “你欢喜什么?”看着他明明暗暗的眼神,叶杏娇忽地一愣。 何炎没说话,只两步并做她伸手,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叶杏娇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那股皂角的香味,直让他身心舒畅,待他心满意足了,才低低笑了两声,说道:“喜欢……姐姐找我帮忙的样子……”那模样想极了讨到糖的孩子。 “你……”叶杏娇再次被他逗红了脸,心下腹诽都说男人一谈恋爱就变成孩子,这何炎比她小上几岁,如今更是个孩子了。 “何三岁……”叶杏娇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何炎听得不真切,只出声问道。 “没什么,你快走吧,一会上课该耽搁了……”叶杏娇只红着脸将他往外推。 待他走的远了,才再次感慨一番,恋爱中的男人啊,真都是三岁。 只这样一想,却忽地脸红了,他们……是在谈恋爱么? 许是因为叶杏娇相求,何炎这事办得极有效率,第二日何炎便带了个男子过来。 那男子二十岁上下,穿的也青色细布长褂,样式与何炎的差不多,看来应该是何炎的同窗。 据何炎的话说,这男子家在县郊有一处庄子,约莫有三百亩地,每年地里都能有不少出息,算得上是正经的耕读世家。 只往年地里的出息都卖给了收粮的贩子,粮贩子收粮总比市价要低上一些,这男子家想多赚些银子,今年年头便也在县城买了一处铺子,可惜那铺子位置不大好,人流量不算多,铺子总是不温不火,至今在县上没什么名号。 “叶姑娘,是这样的,如今你家铺子每日印刷的册子,都能发出去不少,我想着能不能顺便把我家铺子也捎上,写一写我们家的铺子?”男子搓着手说。 家里铺子没有进项,他天天也愁得不行,何炎昨日找到他说了这个法子,直叫他高兴的不行,如今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便当属‘叶氏龙虾’,它家每天印刷的故事册子,都是一放出来便被抢空了。 有的人为了收集故事,更是早早的来铺子,只为了等那一个小册子,若是叶杏娇愿意为他的铺子润上一笔,用不了几天怕是半个县城都知道他家的粮米铺子了。 叶杏娇听得他这样一说,顿时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打广告么! 想到这叶杏娇看向何炎,他这个法子真真是好,饶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穿越来的。 他总是能让人安心…… 想通打广告这个关窍,叶杏娇心里自然有了章程,只对那男子说道:“你说这法子倒也不是行……” “叶姑娘想说得可是润笔钱?虽说我家铺子如今不景气,可也拿的出一些银子。”那男子见叶杏娇迟疑,抢先一步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没推辞,既然是接着他家的广告,总得收一些广告费。 只她刚要说得却不是这个,她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道:“说来你想让我们印刷册子的时候带上你家铺子,这事倒是可行。只想要你家铺子生意好,你总得办一些活动,这才能吸引人去,要不然光是提上一提,人家又哪里犯得着去你那?” 县上的人大多也质朴,肚子里哪有那么多生意经,虽觉得叶杏娇的话有点道理,可却一时想不到,一个铺子能办什么活动。 “我家只卖米粮,倒不知道能办点什么活动。”那男子有些犯难。 叶杏娇看他一头雾水,只提点道:“这做活动,就是为‘酬宾’,‘酬宾’你懂吧?就是让客人们多得些好处,客人们得了好处,自然就愿意往你家铺子去了。” 叶杏娇说得这话,也是现代的营销手段,毕竟在现代不管哪家铺子打广告,总不干巴巴的只夸自己的铺子好,总得拿出些实惠的礼品来回馈客户,说白了就是‘促销’。 这男子到底是读书人,经叶杏娇这么一提,倒也想出个法子…… 第124章 叶氏日报 这男子经叶杏娇一提,倒也有了个想法,只对她说道:“我家的庄子上不光有田产,山头也有几处,山上的林子种的都是果木,只当初种下的时候,想着自家吃用,种类上颇多,可规模却是不行,那些贩子们嫌每样都太少,都是不收的。往年许多都烂在了林子里。用这果木办你说得‘促销’可行?” 果木这东西说来时鲜的并不贵,可到底也得花上几个大子,若能白得一些,自然也是好。 “当然可行!”叶杏娇点点头。 这二人商定妥当,便帮着男子一起定下,十斤米粮送一斤果木,不论是上等的粳米,还是下等的糙米,统统有得送…… “只这活动定下了,却得有个名字。”叶杏娇又说道。 说话间,她又对何炎耳语几句,他眯了眯眼,只预备了笔墨,写上几个大子“李氏米粮年中大促”。 这男子姓李,家里铺子正叫做‘李氏米粮’,如今又是六月,正是年中时节。叶杏娇起的这个标题,甚是醒目,又让人一目了然。 “好,甚好……”那男子看了,连连叫好:“这‘年中’二字取得好,这往后倒了还能有‘年底大促”。” 他倒也有些举一反三的智慧。 叶杏娇只跟着笑笑,如此便是商量定了,叶杏娇又让何炎帮着记下了促销活动的内容,以及那铺子的地址。 男子见这活动甚得他心,再一次提出润笔费的事:“叶姑娘肯帮我这样大忙,这润笔费是万万不肯少的。” “捎带上你家铺子,这东西叫做‘广告’,这润笔钱,自然不叫润笔钱,而是叫‘广告费’。”叶杏娇笑着说道。 “广告?这是个什么词,可听都没听过。”那男子也读了不少书,却也是一头雾水。 叶杏娇刚要解答,何炎却眯了眯眼,只淡淡说道:“广告?可是‘广而告之’的意思?” 广告,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何炎果然是一点就透。 没等叶杏娇肯定,那男子便抢先一步说道:“广而告之?这故事册子,能让更多的人看见,可不就是‘广而告知’,真真的好名字。” 两人又攀谈了一会,只定下这‘广告费’二十两银子,对于男子来说也不算多少钱。 第二日,叶杏娇印册子的时候,便捎上了‘李氏米粮年中大促’的广告。 那些领了册子的人,看到这则广告都觉新奇的很,又见买米粮能送果木,倒有不人特地拐去了李家的米粮铺子买了一些米粮。 这李家的铺子因这则广告多得了不少生意,李家做生意虽说时日不长,可在县上的人脉却是有的,经他口那么一传,倒有不少铺子专门找到叶杏娇,只为了给自己铺子打广告。 因着来的人多了,每次有人来打广告,叶杏娇都让人去那处铺子考察,若是无良奸商的铺子,那广告都是不接的。 而且为了回馈客人们,每个来打广告的商家,都得准备一些活动礼品。 如此商家们得了更多客人,客人们又能省下不少银子,倒是两厢其乐融融。 不光如此,还有些售卖商铺,码头招工的信息也有人来打广告,所有的信息涵盖起来倒也丰富的很。 广告日趋见多,叶杏娇将那故事册子,做了一次改版,印成了报纸的模样,成了县上第一份民办的报纸,叶杏娇将报纸取名《叶氏日报》,每日刊印一次。 这报纸照例是不花钱的,任由大家随便取,只这来打广告的商家,却是要付广告费,这不用百姓花钱,又能将这报纸推广开来,一时间‘叶氏龙虾’在县上再次拨得好评。 有那原不吃小龙虾,也特来捧场,只与人说道:“这《叶氏日报》办得好,如今哪家铺子优惠多,一眼便能看到,省的挨家挨户货比三家了。而且这招工的消息也有,想找个短工也不用再日日去集上蹲着,可省了不少事。我如今日日都来拿报纸,可不得买上几只龙虾捧捧场。” 原只是份民办的报纸,没想到传播了没几日,刘县太爷居然找上门来。 他今日来没穿官袍,只着了一身常服,本就没甚架子,如此便更想来闲话家常的了。 他起初问了问叶杏娇铺子的情况,接着便让她这些日子办的报纸都拿了出来。 因着怕往日需要复查,叶杏娇每份报纸都是留了底的,没想到这会子便用上了。 刘县太爷将所有的报纸都过目了一遍,才缕着胡须说:“这报纸办的好,倒比衙门的邸报传播的更广……” 叶杏娇见他这般,想来今日他来此必是有事,于是拿捏了一番,问道:“刘县太爷,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如今你这报纸,每日发出去的只比衙门的邸报更多,知道的人也更多。我这上头发来一份海捕文书,不知叶姑娘能不能也帮我提上一笔?”刘县太爷接着说道:“只这衙门的银钱都有定例,这广告费……” 衙门日常都能收到上头的公文,这其中海捕公文和新的朝廷政策,都是需要告诉百姓的,往日这邸报只贴在城墙上或是各家铺子发上一些,能通知到百姓并不多。 如今《叶氏日报》每日发出去的数量颇多,若经报纸这么一传播,那能尽快得知消息的人也更多。 不得不说刘县太爷打得一手好算盘,而且这广告费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叶杏娇原本就没指望着报纸挣钱,她收的那些广告费,全都加印了报纸,发给了百姓。 再说这刘县太爷为官算得上清明,衙门的油水确是与别处比不得,他有心让更多的百姓了解官府的动向,叶杏娇哪里又好再阻碍了他做好事让他出这银钱。 “原就不是个挣钱的东西,再说您这也不是广告,都是利民的东西,哪里谈得上广告费。”叶杏娇连忙笑着说道,再不提广告费的事,只催着刘县太爷早些将邸报拿出来,方便她拿去印刷。 这刘县太爷见她这般乖觉,只乐得连连捋胡须。 第125章 与衙门合作 叶杏娇帮着县太爷刊登了一则海捕文书,只这事却不算完。 待刘县太爷走前,叶杏娇又与他说:“这衙门的邸报每月总有那么两三回,都是想让百姓知道的大事,没得这次的海捕文书记在了报纸上,下回便不记了。” 叶杏娇说完这些,又眨了眨眼,说道:“不如……我这报纸上,专门开辟出一块‘衙门邸报’的板块,这板块只记在衙门的公文,这内容也由衙门自行整理,我们只代为刊印,不做任何更改,您看如何?” 刘县太爷听得这话,只眯了眯眼,心下却是想着,他这次让叶杏娇的报纸登海捕文书,只是因着这次被通缉的是个大盗,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不得不重视。 可若是官府长此以往将邸报刊登在一家民办的所谓‘日报’上,那难免有人会想,这家的东家怕是有什么大来头,竟能与官府挂钩。 而且这邸报经了他们的手变成什么样可就不好说了,若是扰乱了民心那可如何使得。 只叶杏娇却说,这邸报的板块由衙门自行负责,内容也是衙门自己整理,这便不由吸引了刘县太爷,毕竟这份报纸,如今看得人可多了去了,他若是想推行什么政策,没有比这再快的了。 再者若是衙门没那么多邸报可写,平日里多写些律例,让百姓更了解大周朝的律法也是好的。 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只衡量了一会,便笑着说道:“这法子倒是好,往后便仰仗叶姑娘了,只这衙门到底是官府,若是日日有人来这铺子,难免让人百姓觉得官商勾连。到不日叶姑娘每日派人将需要刊登的文书交到衙门,再由衙门将邸报内容添上,送去印刷,你看如何?” 刘县太爷这话说得含蓄,只按照他的说法,她每日将刊登的内容交给衙门,那变成了由衙门审核他们的内容,若是这内容不过关,怕这份报纸便不见天日了。 这就是妥妥的政治导向啊! 叶杏娇无语凝噎,这刘县太爷太鬼精了,几句话就夺走了报纸的审核权。 只这事虽说是放了权,却也不是全然没好处,这会子是大周朝,可不讲究什么言论自由,早些年‘文字狱’也是有的,她办得这个报纸,多由一些落第秀才纸笔,他们对朝廷的忌讳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有了衙门参与自然是规避了无妄之灾。 更何况她这报纸,除了故事便是商家的广告居多,这东西碍不着衙门,也不怕人家多把一道关。 再者说来,她这份民间小报,若是有了官府的加持,往后便能吸引来更多的商家,又能多印出许多,让更多的百姓看见。 算得上是双赢。 如此,叶杏娇假作不知刘县太爷的打算,只笑盈盈的说道:“如此甚好,往后可得刘县太爷多操一份心了。” “一地父母官,原就是本分,无妨,无妨!”刘县太爷如是说,可心底却高看了叶杏娇几分,这姑娘看透不说破,心思这样机灵,难怪能得何炎的青睐,莫看如今只开了一家铺子,往后怕是有大出息。 刘县太爷不动声色将《叶氏日报》的内容审核权给收回了公家,到底是占了些叶杏娇的便宜。 因着这原由,衙门不日便出了一则公告,只说这县上若再有办报纸的,都需的经衙门过审,不光如此每日最低印刷多少,都有规定。 原来《叶氏日报》一经推出,这县上便出现跟风之人,那些人仿着叶杏娇在报纸上抄一些时下的话本子,然后再让商家过来打广告赚取广告费,只这故事不精彩,又没有叶氏龙虾每日的人流跟着,也发不出去多少。 可哪怕再少日积月累下来,也有一定的传播度,那些仿着‘叶氏日报’人不像叶杏娇为了惠民,他们想的是赚银子,他们接的商家,大都是叶杏娇觉得名过其实的不良商铺,商品皆得不到保证,因叶杏娇不肯接广告才转投了其他小报,因此倒骗了不少百姓。 衙门的条陈一出,那些打广告的不良商家一看,哪个还敢去打那些虚假广告,只怕撞在官府手里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如今广告又限定了每日刊印的数量。 那些跟风的们一看广告费少了,每日印刷的成本又高了不少,因着《叶氏日报》不要钱,他们这些不如《叶氏日报》的更不敢要钱。 一时间那些小报纸倒也绝迹了。 算下来这赢家只有叶杏娇了,而且经过官府的加持,这往后送到各个乡县的邸报,也都用了《叶氏日报》,一时间叶氏日报大火。 满县城的的人都知道叶杏娇,只道她这举动比修桥铺路功德都要大哩。 如今叶贵明在宜河村,可叶杏娇的消息铺天盖地传回来,人人看见他只羡慕的不得了。都夸他得了这么好个闺女,而且这闺女还不用嫁到别人家,人家自己就招了婿。这往后的出息都是他叶家的。 因着扁头如今在铺子里当掌柜,就连叶海正都在对他高看了几分。 他这些年原被老叶家压着,一直没什么说话的分量,可如今叶海正在村里商量大事,都会喊上他一道。 甚至要推举叶贵明当户长。 “户长?那咋个行,我不行,我不行……”叶贵明听了这话,连连摆手。 按大周朝律,村里的第一等户是里正,主要掌管村里的户籍与徭役,这第二等户就是户长,负责协助里正督促徭役的事。可实际上村里的里正和户长,权利可比这大得多,村子里头的大事小情都得里正和户长点头。 虽然一个村只有一个里正,户长却有好几户,可那也都是德高望重的人。 叶贵明活了半辈子,都一次遇到被这般看重直觉受宠若惊。 “咋个不行?我说中就中!如今整个县上村里哪个不知道‘叶氏日报’,这事利民的大事哟。”叶海正中气十足说道:“现如今哪个不知道我们叶氏,这是可给我们整个叶氏都长脸。杏娇可是你闺女,你教出来的,咋个能不行?” 第126章 商户妨克仕途 “当真是不行,户长讲究地多,我家是开铺子的,并没有地咋个能当户长,不中,不中!”叶贵明依然推却。 叶贵明说的这话,也不无道理,这户长颇有些乡绅的意味在里头,多是些坐拥不少田产的大户。毕竟村民只认重地,谁得地多谁便说得上话,这也是个简单法子。 宜河村乃至周边的几个村子,例来都是如此,尚且还没有名下没有一亩正经水田的人当户长。 叶海正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往深里说,他这辈子最重的就是宜河村的名声,如今推举叶贵明当户长,也是因为叶杏娇如今在县上名气大,能给宜河村带来不少光。 可若没有一亩地的的叶贵明当了户长,怕得有些人说是名不副实,反倒不美了。 “那便罢了,户长这事往后再说吧。”叶海正叹了一口气,便不再提。 可商议这事时,是在祠堂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没多久这事便传了开来。 一时间又引起一波讨论的热潮,人人都道叶贵明谦卑的很,捧得人便更多了。 只如今这满村子都夸叶杏娇,以往人家提起她时,说得是何小秀才的媳妇,如今却是不一样了,人人只道何小秀才是叶杏娇的上门女婿。 以前说叶杏娇家贫,只靠巴着何小秀才的人,如今也都不再说酸话,而是说男才女貌般配的很。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李寡妇耳朵里,没想到她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儿子,如今竟然被人将他与叶杏娇放做一道作比,心里直觉呕得慌——一个乡下村妇,凭甚与他儿子男才女貌。 更何况‘士农工商’,商原就是最底层的,满身铜臭万莫妨克了她儿子。 一想到这,李寡妇更愁了,只想着写封信给何炎,可一想到何炎如今对她的态度,这信便不知如何写。 说来,因着之前的事,李寡妇如今何炎找了两个婆子看管起来,不敢再作妖,可动不了手脚也总归要提上一提。 只说李寡妇寻机了好久,才趁那两看管婆子不注意,去找了一趟村里老好人——田婶子。 这田婶子与叶杏娇家里交情颇厚,是个说得上话的。 可惜李寡妇知道的也不算详尽,只能委婉的告诉了田婶子——经商妨克仕途…… 不论是哪朝哪代,最重视的都是读书,任谁家供出一个读书人都是极其不容易的事,妨克读书那可是比天大的事,不用李寡妇嘱咐,这田婶子便匆匆去找了叶贵明。 叶贵明是村里的老实头,哪知道这个事,被田婶子转述“士农工商”的道理,说得一愣一愣,当下饭都不吃就雇车去了县上。 他与别的村民一样,最重的也是读书的事…… 只这任凭村里风吹草动,唯有最不怕事大的老叶家如今半点动静都无,就连最爱说酸话的三婶杨氏,如今都没传送出半点话了,真真是奇怪的很…… 这叶贵明去了县里,连口水都没喝,便将钱氏和叶杏娇拉到一旁说道:“田婶子听人说哩,说咱们如今开铺子是商户,商户不让科举哩,何小秀才往后来了咱家变成商户,可就妨碍了他前程,这可咋办哩?” 叶贵明一脸愁容,钱氏听得也是一愣:“咋个?商户不能科举?那可不中,往后咱家还指着何小秀才出人头地哩!啥事比得上读书?再说了往后杏娇跟他生了娃娃,也不能科举?那可不中,我还想要读书的孙孙哩……当家的,你说得的这事可准不准?” “咋个能不准,人家说‘士农工商’,商在最底层,最没地位,最让人瞧不起。”叶贵明接着说道。 “还比不上种地?那些有钱人还比得种地的?”钱氏接着问道。 “可不,人家说‘耕读传家’是正道,就是一边读书一边种地的意思。”叶贵明也不知打哪听得成语,连手带脚的笔画。 “不读书可不中!”钱氏被唬得不行,只拉着叶杏娇说道:“杏娇啊,往后等你和何小秀才结了亲,咱就关了铺子,回村里种地去,这铺子虽然挣钱,可挣得再多也不如读书是正理哩……” 叶杏娇听得这话,也陷入了沉思,‘士农工商’这个说法她也听说过,确是商户为最底层的,有些朝代确有商户不得科举的规定,只她平日对这些事不大上心,穿越来这样久,也搞不清楚这大周朝究竟是不是也有这个规定。 她身边读书人少,想知道这事,除了问何炎再无他人。 所以第二日何炎来时,叶杏娇特地帮她盛了一碗酸梅汤双手奉上,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有事?”何炎挑眼看了她一眼。 “确是有一事,你需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能隐瞒。”叶杏娇如是说,生怕何炎诓了她去。 “商户妨克仕途,不让科举可是真的?”隔了好一会子,叶杏娇才又问。 何炎看着她那一脸凝重,生怕一不小心妨克她的模样,直觉身心舒畅的很,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酸梅汤,才悠哉悠哉开口:“你,这是怕往后耽误了我?” 他脸上那副表情,仿佛写着“哎呦,我这还没进门呢,你便考虑起婚后的生活了?真坏,真坏……” “何三岁……”叶杏娇又小声嘟囔一声,才板起脸说:“你快说实话,我没与你玩笑!” 何炎看着她又生气又着急的模样,这才收起那副悠然模样,不咸不淡的说道:“一派胡言罢了。” “当真如此。”叶杏娇却是有些不信,叶贵明从村里听来的话,虽说都没得大准头,可也万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这种事可不是胡诌就能糊弄住人的。 “自然!”何炎见他不信,这才开始慢慢解释:“商户不得科举,这事在前朝到是真的!只到了我朝便没这条规定了,到了今上这,更是广施推恩令,招纳四方才子,莫说是商户,就连乞丐只要是有真才实学也能科举……不过前朝的旧历传了百年,有些地方耳目闭塞,依旧这传罢了,当真不妨事……” 第127章 与翰林无缘 虽说何炎说无妨,可她总觉得哪怕不太对劲,生怕何炎骗了她去。 穿越过来这么久,一直陪在她身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正是何炎,说来许多事都靠了她帮手。 饶说那边不感动,那便是假话了。更何况往后他们是要结亲的,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耽误了他。哪怕日进斗金的铺子也不成。 如此想着,叶杏娇摆正了姿态只一本正经与他说:“若真有妨克,往后……我这铺子便不开了吧……如今铺子里也赚了些钱,置上一处庄子每年也能有不少进项,总归钱哪里都能挣……” 叶杏娇不通农事,只是为了不妨碍何炎,大不了就是厨娘变地主。 穿越前的看得那些种田文里,那些小地主们日子不也照样富得流油…… 何炎看着她那模样,似下了大决心放弃了心爱的东西一般,只觉可爱的紧,喉结忍不住动了动,猛地大手一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与你说正事呢,这是做什么?”叶杏娇只在他怀里挣扎。 “别动,让我抱一会。”何炎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这样的感觉真好…… 或许这傻丫头还不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得的万事都将他考虑再其中了吧。 他有的是时间,等她醒悟,等她亲口跟他说:“我欢喜你……”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何炎才恋恋不舍将她放开,云淡风清说道:“少瞎想!不说别处你只看王崇,那王家可是百年的老商户,他这些年读书可受到什么妨碍了?再说,他家如今虽没什么在朝的重臣,可旁支上一些小官也是有的,那不都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若是商户妨克仕途,王家哪里还会供那么多读书人?” 何炎口中的王崇,正是萧氏的相公,王家的嫡长孙,王家的根子在这个县上,祖孙几辈在这住着,可生意却是遍布了大周朝,连漕运都沾染了一二。 最正经不过的大商户,可那王家该读书依旧读书,据说王家老太太年年正月初一去庙里烧头香,只盼着这个嫡长孙能博个功名。 若是商户不能科举,那王家何必费这个劲,倒不如只让王崇识得几个字,扔去铺子里与叔父们学做生意便罢。 而且萧氏是娘家是官家门户,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嫡女嫁一个永世不能出头的人家。要知道大周朝的最讲究的不过‘门第’二字。 想到这叶杏娇又想起,扁头曾经与他说过,他曾经读书时有几个同窗也中了秀才,那几家也是商户,如今已经有人中举了。 这么说来商户不能科举倒是假的了。 听得何炎这般解释,叶杏娇才放下心来,只笑自己病急乱投医,直觉自己如今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 何炎见她放下心来,又捡着几个县上商户走科举之路的人才举例,才算是彻底哄住了叶杏娇。 如此低低笑了几声,大步离开。 其实何炎与她说得不尽然,商户虽然能科举,但确实有碍仕途。 这大周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翰林者,不入内阁”。说来这翰林虽然没甚油水,可离天子最近,素有‘天子私人’之名,历代为帝王修书、草诏。可算得上当世最清贵的地方,不少大儒汇聚于此。若想成为阁老重臣必都有翰林背景。 这翰林也不是每个两榜进士都能进得去的,每三年殿试之后,除了前三甲免试入翰林,其他学子仍需重新考教。 能中得进士的学识自都不在话下,这考教例来都是刁钻的题目。 而且翰林是清贵之处,学子的出生也被受考量。 那些老学究们都觉得商户沾染铜臭,有辱斯文。若是商户的学子,皆与翰林无缘。 入不得翰林,穷尽一生也难成为天子重臣,大周朝开国以来只一位商户的学子官至四品,可这一位了此一生也算不得重臣,余下的大多在六七品的官位上终此一生。 本县那位刘县太爷两榜进士出身,殿试之后便留在翰林,待足了三年,才求了外放。这翰林外放也有说法,这算做是历练,往后回了京自然是要进六部的,再往后便是入内阁了——他走的这条路,便是最正经的重臣之路。 这些都朝庭里不成为的规定,鲜少有人宣之于口,知道的百姓便更少了。 王家生意做得大,背后自少不得站了不少官员,这事自是知道的,只他们让王崇走科举一途,不过只是图个光耀门楣,倒未指望他能做多大的官。 可何炎不同,他还牵连着‘那头’,他这辈子需得走的更高更远,早些年前他也想着学一学刘县太爷等考完进士之后,走正经的翰林路线。 但如今认识了叶杏娇想法却是变了,条条大路通罗马,难不成不入翰林,他便做不了他想做的事了? 他宁可不入翰林,也不愿意叶杏娇放弃喜欢的生意…… 叶杏娇身边没有知交的官员,哪里会有人与她说这么许多朝廷秘闻,只想着王家尚且不担忧子弟科举之路,这便尽信了何炎的搪塞。 转头她便将何炎讲的告诉了钱氏。 钱氏听得这话,更是变点不疑,只连连祷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不妨克就是好的!” 钱氏与叶贵明有几日没见,今日来得急,叶杏娇便强求着他住了一晚。 有道是小别胜新欢,这钱氏与叶贵明虽说过了这么多年,这感情仍旧是好的,两人晚上在屋里说了不少体己的话,就连家里的鸡,每日下几个蛋都问到了。 “你放心,家里样样都好,你只陪着杏娇在县城享福就中。”叶贵明憨厚的说道。 “可不就享福么,咱家的大闺女真是没得挑,哪个敢说个不字。”钱氏一脸的得意。 叶贵明看她那得意样,只跟着笑笑,隔了好一会子才似想起些事,可只皱皱眉头,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其实……村里还有个事,我,我……我今日没敢跟杏娇说……” 第128章 落胎 “啥子事?你赶紧说。”钱氏看见叶贵明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连连追问。 “就是,就是……最近这段时日,有不少外地人跑来咱们村打听杏娇的事,问的都是小龙虾……”叶贵明说得结结巴巴的。 “他们可是去打听咱们家小龙虾咋做的?想找人买方子?”钱氏撇了撇嘴,前些日子不少小商贩们跟风叶杏娇售卖小龙虾,当时还抢去不少生意,只如今这钱氏在县城待了一段时日,这眼界上也有了长进,倒不在意的接着说:“那起子人,哪个东西卖的好就眼红,自己没手艺就想抢别人的手艺,做他们的大头梦去吧……当家的,你莫管他们,由得他们去村里问,咱家小龙虾的方子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们打听也是白打听,莫往心里去。” 叶贵明瞄了一眼钱氏,只觉她如今有些不一样了,可他要说得不只这些,如今被她这么一呛,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哼哼哈哈的应道:“嗯……哦……” 都是经年的夫妻,谁还不晓得谁,钱氏一见他这样,便晓得他有话没说,于是不乐意的白了他一眼:“咋?你说话咋吞吞吐吐的,有话你倒是说啊……” “就是,就是……有一伙子人最近总往我爹娘那头去,我看见的就有三四回……不晓得是不是商量了些啥子……”叶贵明说完这些,直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亲爹娘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反而次次将他们往死里坑,如今他对那头已经不报指望了,可一想到那头没准还憋着坏,心里头还是觉得又羞又气。 钱氏被老叶家的人闹得怕了,如今一听这话,也是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只觉后背发凉:“去了好些回?按说那些人去村里打听,一两回打听不到估计也就放下了,咋个去那么多回,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吧?” “我也是怕这……”叶贵明跟着叹了一口气。 “当家的,你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不?”钱氏连忙追问。 “就,就都穿绸缎衣裳……”叶贵明没读过书,那些人又都是普通人的长相,以他的水准根本形容不出来。 县城不比乡下,穿绸缎衣裳可海了去了,这得怎么找人? 想到老叶家的种种钱氏总害怕他们没憋什么好屁,急得一晚上没睡好,嘴角起了一圈火泡。 第二天叶贵明起了个大早,有人去老叶家的事他总不晓得怎么跟叶杏娇说,便早早的走了,独留了钱氏将这事告诉了叶杏娇。 叶杏娇听了这事,也暗地里给自己提了个醒,老叶家闹了几回,只将她扰得烦的很。 不过细想之下,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县上,有人去找老叶家无非是想打听小龙虾的方子,饶是去上八百回也打听不出什么,倒也没太往心里去。 而且老叶家的手段她算是见惯了,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回事,如今她的铺子日日赚钱,她数银子还数不过来,没得与他们计较。 只隔了没几日,便有宜河村的人来了县上,那人正是叶老渣子,他如今每隔两三日便给叶杏娇送一次龙虾,其实如今依照叶家的实力,买辆骡车算不的什么,只叶贵明年岁不轻了,这会子学赶车总觉有些吃力。 所以每次送小龙虾依旧顾了叶老渣子,有时候叶贵明跟着一道押车来,有时候只叶老渣子自己。 都是一个村的,叶老渣子每次来,叶杏娇便招待他吃上几只小龙虾,再喝上一壶小酒。 “杏娇娘,跟你说个事,你婆婆那头又出事了……”叶老渣子喝了一口米酒,神神秘秘的对钱氏说。 钱氏在县里待的无聊,最喜欢便是叶老渣子来时,能跟她讲几句村里的事,这会子一听便来兴致,连忙问道:“哎呦,又出啥事了?” 原本请叶老渣子吃酒,是在铺子前头,可他总说怕影响了铺子的生意,每每都在后厨支个小桌,快快喝上两口便作罢。 叶杏娇大多时候也再后厨,听得他说这话,也留了个心。 “就是二房的媳妇肚里的娃娃没了,哎……可怜哦,我听说是成形的男婴……”叶老渣子感慨一声。 钱氏听得一愣,二房在儿子上只得了砖头一个,余下的女娃早早就嫁了出去,如今揣着娃娃的正是他媳妇。因着与二房的余氏关系一直不错,钱氏紧忙问道:“砖头他媳妇娃娃落了?咋个可能,算日子她的肚子都六七个月了,胎稳得很,咋个能说没就没了呢?” 叶老渣子摆摆手,脸上尽是难言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子才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你二弟妹上山打猪草,屋里没人打水,你婆婆牛氏就支使了砖头媳妇去井边挑水。也不晓得是多大的缸,有人看见那天砖头媳妇大着个肚子来回挑了好几趟,这不小心就跌了一跤,当时就见红了……” 钱氏听得一阵唏嘘,说来老叶家人口不少,就算余氏不在,可还有三房那起子闲人,怎么能支使个大肚婆去挑水,这不是平白的磋磨人么。 “这还不算完哩……”叶老渣子接着说道:“砖头他媳妇见了红,可你婆婆却舍不得拿银子请郎中,只让人硬抗哩……那天晚上砖头他媳妇疼得嚎了一个晚上,满村都能听见,还是里正看不见下去请的大夫,要不然大人都保不住哩,人家大夫说了,砖头媳妇这回伤了根本,以后想生怕是难咯……” 这话叶杏娇在一旁也都听见了,心下气得直骂,没听说流产让人硬抗的,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么,牛氏攥着那几个铜板就那么好花么…… “造孽哦,造孽……”钱氏心头软,又是受过牛氏磋磨的,尤为感同身受,眼泪没差点跟着掉下来,可嘴皮子不麻利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隔了好一会子才忧心忡忡问道:“砖头媳妇如今咋样?这人要好起来才中啊……” “砖头媳妇?好?怕是好不了哩……”叶老渣子又叹了一口气,连带着杯里那点好酒都喝不下了。 第129章 爆炒田螺 “到底咋个回事?”钱氏听叶老渣子说这人怕是不好,只跟着心头一颤,连忙又问道。 “砖头他媳妇伤了身子往后不能怀娃娃,你婆婆不肯留人哩……”叶老渣子很淬了一口。 “咋?我婆婆要砖头休妻?”钱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是老叶家伤着的,又是因着牛氏不肯请大夫耽搁了时间,这才伤了根本,这咋还能休妻! 叶老渣子郑重的点了点头,牛氏便做的出这样的事,他对钱氏接着又说:“大夫是早间来的,没等到晚上,你婆婆便支使了人,要把砖头他媳妇送回娘家哩,说是下不出蛋母鸡,老叶家不留哩……这要不是砖头和她娘赶到村口拼死拦着,这人早就送走了。如今啊,这砖头媳妇也被牛氏拘着,说是晦气,不让进砖头屋,只在砖头娘屋里养着,说等身子好了就送走……你婆婆这会都帮砖头开始相看新媳妇哩!” 说来这的人婚嫁讲究的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这父母指的是亲爹娘,一般情况爹娘尚在,儿子的婚事做爷爷奶奶的都不大插手。 可这牛氏不光插手了,这砖头媳妇还病着,她便开始相看新孙媳妇了,走到哪都没这么恶的人! “我一个老爷们都晓得女人流产是大事,砖头媳妇如今没得好好调养,又差点被休,这身子哪里还样的好!哎……逼死个人啊……”叶老渣子叹了一口气。 因着与二房关系不错,叶老渣子走时,钱氏摸出个荷包里头装了些散碎银子,只让他带回去给二房,原本她是想预备点补身的吃食,可吃食打眼只要让牛氏看见了,怕砖头媳妇半点吃不着,倒不如这银子好藏些。 叶杏娇也没看着,支使伙计找了个大夫来,开了几幅补药让叶老渣子一并带回去了,想来牛氏定是不肯掏银子给砖头媳妇治病的,若是没几味好药,拖得时间长了怕是命都保不住。 待叶老渣子走了,钱氏唏嘘了好一阵,这到了晚上关了门,还与叶杏娇说:“哎……砖头他媳妇小余氏,是你二婶亲亲的侄女哩,当年给砖头说亲的时候你还在府城,那会子你奶舍不得出彩礼,砖头说不到好媳妇,你二婶回娘家求了好几次,据说给她哥拍胸脯保证,保管让小余氏享福哩。” 说到这钱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才过了几年啊!小余氏的娃娃就掉了,这要再被休回去,可咋个活哦……你二婶这回怕得被娘家剥了皮,往后再没娘家撑腰哩!”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唏嘘了好一阵,当初她教了二婶余氏做辣皮的法子,只想着让她偷摸赚点银子,没想到这消停日子没过几日又出了这大事,可这人尚在老叶家,她想帮忙却也伸不上手,只能祈祷着余氏看开些。 话说叶老渣子回了宜河村,没敢耽搁连忙就偷摸找了余氏,把叶杏娇和钱氏捎来的银子与药材交给她。余氏一见这些东西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如今她日子太难了,前些日子做辣皮赚的那点小钱全都给小余氏抓了药,可这是要命的事那点散碎银子根本不够使。 小余氏得不到好的照料,只天天拉着她哭,磨得她心里头跟着一阵阵难受。那头牛氏又没完没了的逼着她把小余氏休了。 村里人怕惹麻烦,哪个都不敢伸手帮忙。 如今唯有大房还肯雪中送炭,她如何能不感动,心下只想着往后她定是要报大房的恩……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夹衣也换成了单衣。 ‘叶氏龙虾’一如既往的热闹,二房遭遇的事也悄么声的过去了,没人再提。 叶杏娇这几日也将心思都放在铺子里,最近她又推出了几味新的菜色,其中当属‘爆炒田螺’最受欢迎。 田螺多长在水稻里,这处多栽种的也是水稻,所以这片的田螺尤其肥美。 只这田螺内里都藏着泥沙,最是不好清洗,若是一吃一口沙,再好的口味也没人愿意多吃。 不过这事叶杏娇却是不怕的,她做吃食的手艺,是穿越前家里头祖传的,这洗田螺也有法子。 那便是先将田螺放进盛满清水的盆子里,再把菜刀、锅铲等铁器插进螺堆。 第二天就可以发现这些铁器上爬满了螺,不仅盆底沉下一层螺吐出来的泥巴,母螺还产下很多螺崽。 这么反复几次螺的肚子里便干净多了。 只这法子到底什么原理,叶杏娇也是说不清的。 这爆炒田螺也有讲究,不论有蒜头、豆豉还是辣椒都掩盖不了泥腥味。倒是味道浓厚的‘苏紫叶’能盖住这腥味,可这苏紫叶是外国传来的物种,这会子大周朝尚且没有。 叶杏娇只能另外寻了一道东西祛除泥腥,那便是——酸笋。 笋这个东西是山间野食,叶杏娇分家那会子家徒四壁,吃了好一阵山笋,那些没吃完的,便另找了缸腌上了,如今正是吃的时候。 旁人不知菜肴中加入少量的酸笋,其味浓郁绵长。若是天气热了,剩菜中加入少些笋汁,还能剩菜过夜不馊,是个好东西。 有了酸笋便剩下烹制了,爆炒田螺顾名思义,讲究个火候,需得猛火烧干锅,然后再下油,这油一定得舍得。待油锅热了再下蒜茸、豆豉、葱、姜、红辣椒、青辣椒一起爆香,然后再将田螺下锅,加上酸笋一道爆炒。 这般出锅的爆炒田螺最是惹味。 虽说田螺这东西,田间都能看见,可却妨克水稻生长,有满是泥沙没什么肉,平日里也没人吃。 没想到叶杏娇却推出了这道菜,大伙有吃小龙虾的先例,对这东西接受起来倒也快的很。 只说这东西与小龙虾不同,小龙虾麻辣,田螺加了酸笋,吃起来酸酸辣辣,如今天气热了,这东西用牙签挑了一个一个的剥,一小盘能吃上好半天,爽口又不腻味。 再加上这东西卖得比小龙虾便宜,倒是有不少人如今来了铺子,只为吃口爆炒田螺! 第130章 柳家 叶杏娇新推出来的菜肴一如既往的备受好评,铺子里又吸引来一波客人。 如今她这可不光是个吃食铺子,不少人每日固定过来取《叶氏日报》都得在铺子里坐上一会,也不拘认不认识都聚在一起讨论些八卦。 倒是成了县城消息集散处了。 最近几日来的客人,都在讨论街角的一家还在装修的铺子。 “我说,你们看见街角那家铺子没?用的也是琉璃窗哩,咋?现在的琉璃都不值钱了,各个这么大手笔?” 叶杏娇的铺子用了大块的琉璃只显得铺子透亮,这么大的手笔,可在县上传了好一阵,不少人感慨的很。 如今又冒出一家,可不就得议论。 “不光是琉璃窗,你们不觉得那家铺子有点怪么?” “哪里怪了?”有人问道。 “你们看啊,你们不觉得那铺子的门脸装饰跟‘叶氏龙虾’一个样么?前两日,我在外头偷摸看了一眼,那里头的装修跟这也是一样的。” 经人这一提,大伙有心仔细端详了一遍,有那好信的甚至巴着门窗往里瞅,果不其然那铺子的用的桌椅与叶氏龙虾都是一个式样。 当初叶杏娇开铺子,选的是二手家什,为了经用都上了一遍清漆,就连这细节处,那处铺子也仿了去。 “别说,还真是,不晓得那处铺子往后是要做个什么生意?” “难不成,叶氏龙虾的老板娘开分店了?” “这还真没准!” 经这么一讨论,不少人遍跑去问叶杏娇,这会子她才注意起那间铺子,果不其然与众人说得一样,那铺子真是处处仿着她的‘叶氏龙虾’。 只她这铺子如今虽然生意火爆,可时日却不长,目前她可没有开分店的打算。 究竟是谁仿着她的铺子又开了一处?她可不觉得谁这么有闲心,这么做只为好玩?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见叶杏娇否定,不经有些失望,如今这铺子的座位太难排队了,若能再有一处分店,可省了不少事…… 不过也是因为叶杏娇否定,众人对那处铺子也更加的好奇…… 因着这事,叶杏娇留了个心,让扁头出去打听了一翻。 扁头如今是这铺子的掌柜,外头许多事都他在跑,如今这县上的事也熟,没多久便得了信回来了。 “杏娇,我打听到了,那处铺面是柳家的。”扁头说道这看了一眼叶杏娇,才接着又道:“这柳家在县上口碑可不大好,一般商家们都不敢得罪他们……” “哦,怎么个说法?”叶杏娇问道,仿着她的铺子装修,想来也没憋着什么好屁,说这主家口碑不好,倒也不奇怪。 “这柳家原本是做粮米生意,在县上有好几家铺面,只他家做生意不实在,上等的米粮总掺着下等的米卖。客人们便都不大爱去,可他家管着水行,他管的那一片若是有哪户人家不在他那处买米粮,他便不给人打水,因着这样生意总比旁的铺子好。”扁头老老实实说了打听的消息。 大周朝这会没有自来水,吃水靠的都是井水。饶是县上的人比村户富裕些,可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井,毕竟不是每处都能打到水。 这百姓们喝水还是得在公用的水井里打水,可县上水井虽然比村里多几处,可县城也比村里大,想打一次水有的得走上好几条街,再加上县城人口多,有时排起队来得耗上小半天。 住在县里的百姓,大多是务工经商的,家里的壮劳力各个都得出去干活,哪有那么许多时间排队,而女人们许多都裹了脚,走几步都费劲,又更何况挑着水走好几条街。 所以这便催生了一个行当——水行! 水行,顾名思义就是帮人打水的行当,这些人每日专帮人打水再送到门上,而且收的也不贵,一日不过个把大子,所以这大部分的人家都是顾人打水喝。 莫看每户收的不多,可打水的人一多也是不小的赚头,所以挣着干这活的人可不少,前些年因着水行抢生意,可打了好几次生死架。 后来好不容易才让这些水行们划分了片区,各自只能在自己的地头干活。饶是去了别人的地头,那被人家的水夫打死也不论的。 柳氏的水行人头最多,地盘最大,他若不帮哪一户打水,那人家便连水都喝不上,哪个又敢不听他的话?不买他家的米粮? 饶是有人说,这自己打水是费点力,可也总有那宁可自己打水不听他话人,其实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事却不是这么个事。 水行打水靠的水夫,平日里在水井旁边晃悠的的也都是水夫,他们若有心不让你打水,都不需要动手,只要往水井前一站,光排队就能耗上你一两个时辰。 人家一不动手,二不骂人,告到官府也理不清官司。 所以水行其实势大的很,轻易不敢得罪,百姓只能吃这哑巴亏。 “倒是个难缠的地头蛇……”叶杏娇淡淡应了一句。 “可不么……”扁头也跟着应了一句:“还不光如此,他家开的粮米铺子,米粮见天都得吃,这米粮铺子在县上原也是最多的,原来他家有一处铺子,与另一家米粮铺子是对门,柳家为了抢人家生意,只叫了几个不要命牵着狼狗堵在人家铺子门口,那狗恶的很,见人便咬,哪个还敢去那家铺子……而且柳家的人鬼奸,只在人家铺子外头晃悠,又不去店里那铺子的主家也奈何不了他。后来好不容请了衙门的人将这事压下去,可柳家却不罢休只找了人晚上悄么声的往人家铺子上泼粪!” 扁头说道这连连摇头,似他能闻见那粪味似的,只隔了好一会才又说道:“那些人泼完就跑,找不到人,柳家自然不认,官府都拿他没办法……哎,那家铺子后来被挤兑的不行,只能将铺子低价出手,转去了别的街上。” “这柳家真真是不好惹的,如今他仿着咱家的铺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扁头又叹了一口气。 第131章 新开的叶氏龙虾 柳家这种泼皮恶霸最是难缠,如今叶杏娇这铺子开的红火,竟招了这人的眼,怕是得有一番风波了。 “杏娇,我话还没说完哩……这柳家敢在县上当地头蛇,说是上头有人。”扁头没好气的说道:“听说他们府城有门大亲戚,如今进了京当京官哩!” 这年头论亲戚说得都是本家,经他这一提,叶杏娇倒似想起些什么,只问道:“府城的柳家?” “可不么,听说府城的柳家大得不得了,据说他们家的产业占了半个城,人人都叫他们‘柳半城’哩!”扁头解释说。 叶杏娇早年间被卖身当丫鬟,主家便是府城的柳家,这柳家确有‘柳半城’的称呼,其实不光是半城的铺面,他们家的田产也多,说柳家是经商世家也成,说是耕读传家也成。 柳家不只产业大,家族也大,不少旁支都背靠这颗大树讨生活。 原先每到柳家老太太做寿,那些旁支的子弟们各个都抢着过来磕头。这会子叶杏娇影影绰绰想起当年确实有一个这个县上的旁支,模样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张嘴很会讨巧,在旁支的子弟中算是得脸的。 只那些人在柳家老太太面前各个乖巧如鹌鹑,竟不知私下却是这幅嘴脸。 扁头不知叶杏娇在回忆往事,见她凝神,只当她觉得这事棘手,于是连忙又说道:“柳家这么恶,要不找萧大奶奶说和说和?” 扁头没见过什么大户,只觉他见过的人当中最大的门户便是王家了,这铺子又有萧氏的股份,只想着让她伸一把手。 “不必,尚且不知他们想做些什么,没得自己乱了阵脚,且等等看吧,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叶杏娇揉了揉额头说道。 这世上总有小人,只管兵来将挡就是。 叶杏娇这头耐得住性子,那头酝酿了这么久,却是按捺不住了,只着人上门送了个帖子,说是择日开张,请他们去捧场,只这开的到底是什么铺子,却是只字未提。 “呸,仿着咱家的铺子,还想让咱们去捧场,做梦去吧!杏娇,咱不去!”钱氏拉着她的手说。 “不去又怎么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杏娇不在意的说道。 那日叶杏娇不仅去了,还特意让扁头占了个好位置。 说来这地方开张讲究舞狮、剪彩、挂匾,叶杏娇因着自己有班子,所以只让人表演了一段时兴的二人,没想到这铺子表演的居然也是二人转。 围观的人起初楞了楞,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咋个?开张也得学‘叶氏龙虾’,也表演二人转?” “就是,就是……” 只这家铺子请的班子似下了功夫,那出二人转虽没得叶杏娇铺子的精彩,倒也有点趣味。 看了一会,人群里便又有人说了。 “你莫说,这处的二人转也不错!” “是啊,看着还成,莫多说了,咱们只看戏就是。管它有没有仿着‘叶氏龙虾’呢。” “对对对,是这个理!” 百姓便是这样,他们不讲究这东西究竟是谁的,他们看的只是个乐呵罢了。 待众人们看得尽兴了,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的男子走了出来,对大伙拱了拱手:“各位,在下姓柳,单名一个品字。想来有不少认识我的。我便是这处的东家,欢迎各位今日光临!” 这男子穿的绸缎,已过了中年,人也发了福,模样与叶杏娇记忆中柳家的旁支重叠在一起,果然是柳家的亲戚。 柳品说话间,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一个男子,将他推到众人面前说:“这位是我们铺子里的掌柜,同样也是东家!” “那不是你三叔么?”扁头看清那人忽地一愣,猛地伸手去拽叶杏娇。 那位姓柳品推出来的人,正是叶杏娇的三叔——叶贵礼! 看到这叶杏娇心里冷笑一声,隐隐有了个猜测…… 看来三番两次去宜河村找老叶家的人,必然就是刘品,这二人都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他们竟然搅合到一起去了! 等到柳品着人亮了招牌,赫然几个大字——叶氏龙虾! 这几个字印证了叶杏娇的猜想,这帮子人见她赚钱眼红的不行,如今居然开了个铺子来与她抢生意。 只没等叶杏娇开口,人群里便吵嚷开了。 “咋?又是叶氏龙虾?这叶氏龙虾有两家?” “难道真是分店不成?” “哎呦喂,这可见了鬼了,居然还有两家一模一样的铺子!” 那柳品似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待众人叫嚷的差不多了,才笑眯眯的开口:“小店是正宗的‘叶氏龙虾’,如今我们铺子里不光有小龙虾,还有冷锅串串和爆炒田螺,糖水也全是免费的。” 他们不光开了一家‘叶氏龙虾’,竟连菜品也与叶杏娇那处铺子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翻版! “咋个连菜都一样,到底是不是一家哟?” “咦,这不是叶杏娇叶老板么,她在呢,问问她?” 有人在人群里发现叶杏娇,只拉着她出来解释。 只将扁头急得不行,没等叶杏娇开口,便先一步说道:“他们是骗子,他们不是叶氏龙虾,我们才是正宗的,大家别上当!” 叶贵礼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恶意,刚要开口,却被柳品拦住了,他对众人说道:“我们店这位掌柜姓叶,后厨掌勺的是他婆娘,进了叶家门十几年,尽得婆婆真传。所以我们这铺子可不就是叶氏龙虾。” 柳品这话钻得是字眼的空子,可叶贵礼确也是叶家的人,这话却是没错的。 只他说完还不满意,接着又说道:“大伙还不知道吧,我这掌柜的不光姓叶,还是另一家叶氏龙虾叶老板的三叔哩!这手艺能不好么……我们绝对是正宗的叶氏龙虾!” 他这话说得模糊,只说叶贵礼是叶杏娇的三叔,这会子人的手艺靠得都是家传,叶贵礼长了一辈,大伙可不就默认他的手艺比叶杏娇的好。 那柳品说完这些,得意的看向叶杏娇,大有挑衅的意味在里头! 第132章 恶意竞争 大周朝这会没有什么所谓的商标与专利,叶贵礼是老叶家的人,他本就姓叶,柳品拉了他一道做生意,只说这是‘叶氏龙虾’,确是没法子。 看见叶杏娇没做声,柳品脸上的得意的神色更浓了。叶贵礼在叶杏娇手上吃了几次憋,原就看她不顺眼,这会子也跟着一并得意。 柳品绞尽脑汁想与叶杏娇打擂台,想分一杯羹,自然早就将她的身世打听了个彻底,这会子叶杏娇认出了他,他也自然认出了叶杏娇。 其实柳品只是柳家的旁支,非年非节得去不了府城柳家,往日也只在正式的宴席上打过几次照面。 可这会却是有鼻子有眼的胡诌:“大伙不知道这位叶杏娇叶老板,以前是我本家的丫鬟,哎呦,可是得脸的大丫鬟,家里头少爷看重的很……” 这话虽没明说的什么,可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却是在往叶杏娇身上泼脏水,大户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家里的少爷们到了年岁,总会安排一个两个通房丫鬟,教少爷们男女之事,这些通房丫鬟多是长辈身边的大丫鬟。 柳品这一说叶杏娇是大丫鬟,二说她在少爷面前得脸,那意思正是说她与男子之间有勾连,不是清白身子。 人嘛,总是爱听个八卦,哪里又会管什么真假,不然谣言也不能伤人。 众人听得他这么一说,只跟着哈哈大笑,有那好信的还巴着柳品多讲讲。 柳品为人泼皮无赖,但是鬼精的很,要不然混不成地头蛇。 他这会子只嘿嘿一笑,故弄玄虚的说:“哎,我知道的不多,我不过我们铺子掌勺是叶老板亲婶子,那知道的可就多了……” 说话间,叶杏娇的三婶杨氏被人从店里推了出来,她原是兴致盎然的想编排上一段,可对上人群中叶杏娇冰冷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颤,楞是没敢说。 柳品想来是听说过叶杏娇的手段,只他却不怕,又剑指叶杏娇说道:“哟!我们这厨娘怕是吓着了,大家若是想听,不如进店里坐坐,让我们厨娘慢慢讲……” “哈哈哈哈……”人群跟着又是一阵胡说,不少人还真的坐进了店里。 “你胡说,大家别听他的话,杏娇清白的很……”扁头急的火上房,只拉着叶杏娇说:“杏娇,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能任由他胡说八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由得说去吧。”叶杏娇神色未动,如今围观的人这么多,人无非就是想听个八卦,这会子解释不过是越解释越乱罢了,没得留下更多的话让人议论。 再说柳品与叶家这起子人,不让他们爬得高些,摔下来的时候又哪里知道疼…… 这出戏,再唱也就是这样了,叶杏娇没了看下去的欲望,只转身离开了人群。 扁头不敢放任这叶杏娇不管,又不想客人被柳品笼络去,只跟着叶杏娇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才是正宗的叶氏龙虾,他们冒牌的,别听他们的……” 只这解释多少人听进去了,却是两说。 叶杏娇刚回铺子,叶老渣子照例来送虾,往日他总觉得叶杏娇如今是做大买卖的,与他这样的小村户不一样了,平日多只与钱氏说上几句话,鲜少往她跟前凑。 今个却特特等着她,一见她便说道:“杏娇,可不得了哦,你奶家如今在村里可抖起来了!” 叶贵礼如今攀上了柳品,想也知道定是不会安生。关于这些的糟心的事,她原是不欲多问,可叶老渣子藏不住话,没等她问,便倒豆般的说了。 “你奶那人原本也不大出自家院子,如今可了不得,见天的往外走,挨家挨户的说你三叔如今遇见贵人哩,人家出钱给他开铺子哩。”叶老渣子说得头头是道:“你奶还说哩,你做小龙虾的手艺是老叶家祖传的,你是偷学的哩!还说你三婶才是得了真传的!” 叶杏娇听了没忍住笑,她做小龙虾的手艺来自于前一世的记忆,牛氏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竟成她家祖传的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那是胡说,咱们村上杏娇做小龙虾是头一份,往前村上哪户吃过小龙虾。”扁头听这话来气,顺势插了一句。 “可不就这话么!咱们村上也有人这么说,大伙都信杏娇,哎……”叶老渣子忽然感慨了一声,才接着又道:“有户人家不爱听的牛氏说话,与她争了几句,说得也是往前村上都不吃小龙虾,说牛氏骗人!哎,那人家可惹了大事了,牛氏把人挠了个满脸花不算,还把人家锅砸了!” “怎么还砸锅?那不欺负到头上了?”扁头又问了一句。 民以食为天,宜河村也是如此,村里做饭用的都是大铁锅,只要不坏几辈子都不换,都是代代往下传的家什。 砸锅,可不是让人吃不上饭,穷几辈子了。没有天大的仇怨万万没人砸人家锅的。 这事办得可老缺德了。 “说得不就是么,那户人家气不过,想要理论,可牛氏说叶贵礼攀上的贵人是官家门户,就算告到衙门她也不怕,没准那户人家还得挨板子。都是老实头,哪个敢得罪官府,可不就认了么。”叶老渣子说得连连摇头。 叶杏娇以往只知牛氏只认银子,没想到狐假虎威起来也是拿手的很,只柳品一个柳家的旁支,竟然敢自喻官家门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还是那句话,假的真不了,多大戏总归要落幕的,看他们能蹦跶几日罢了。”叶杏娇如是说着,其实做生意有人竞争不是坏事,只这例来恶意竞争的却没见几个有好下场。 叶老渣子听了这话,跟着点点头,心下佩服,只觉到底是做大生意的,比他们可沉稳多了。 只须叟又想起些什么,跟着问道:“杏娇啊,你三叔敢来县上开铺子,难不成他还真会做小龙虾?我倒不是说你手艺是你奶他们教的,只他们半点手艺都不会, 能敢来么?” 第133章 萧氏上门 小龙虾不难做,只想做的好吃,却得花点心思和手艺,叶杏娇的小龙虾做的格外好吃,是因为她添了秘制的海鲜酱,这东西除了钱氏再没人知道,必是传不出的。 之前跟风做小龙虾的商贩纷纷倒闭,说到底还是因为味道不过关,可如今看着柳品可不是半点把握都没有的样子,要不然也不敢花大手笔置铺子。 难不成他与叶贵礼还真藏了两下子? 这会扁头忽地想起什么,猛一拍脑门说道:“今个他们上午开张,那群伙计里头有一个我眼熟的很,只这会子才想起来。” 扁头说道这,又咂摸了一会才说道:“那人最近这一个月日日来咱们铺子,每样吃食都得买上一堆,而且从不在铺子吃,只打包了带走。虽说咱这铺子老客多,可也没见天天来的,我那会就有点好奇,想跟他聊几句,可每次那人都走的匆忙,而且有几次我见那人总想往后厨去,现下看来,指定是来偷师的!” 经她这一提,叶杏娇也有了些印象,她也见过一个人总没事往后厨转悠,只当时没往心里去,现下看竟是早都谋划好了。 那帮人越是这样,叶杏娇反倒越沉得住气,只叫了伙计们,让他们紧守本分,只做好自己的事,外头如何乱传一概不管。 说来柳品伙同叶贵礼也开了家‘叶氏龙虾’,他们不光菜码照抄了叶杏娇,就连铺子了娱乐活动也一并仿了去,那处铺子也是中午表演说书,而且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叶杏娇铺子里曾经讲过的故事。 因着《叶氏日报》这以往的讲过的故事,如今都登在报上,想抄过去一点不难,而且叶杏娇铺子里虽然食客多,可谁也不是一日不拉的来,叶杏娇铺子里的故事又多是一日一则的短故事,总有人听过这则没听过那则。所以这叶贵礼的铺子倒也有不少人捧场。 二人转他们开张那日便仿了去,如今更是每日晚间一日不拉的表演,说来二人转都是叶杏娇铺子两个班主绞尽脑汁的排练的,都算得上原创段子。可叶贵礼那般根本不推陈出新,只跟着一道演。两个班主无处理论,气得几日吃不下饭。 而且那处铺子的口味,虽然比不上叶杏娇,可做得也有几分模样,这全仰仗那日日来偷师的人,虽说他们没有秘方,可仿着叶杏娇把花椒、大料、辣椒各种配料放的都足,再加上三婶杨氏虽然平日里不做饭,可她娘家却是常年给村里做席面帮厨的,所以灶台上的手艺也是不错,这一来而去滋味上虽然差些,可也算过得去。 如此一来,许多来叶杏娇铺子吃饭的食客,因着排队不好排,倒也有拐去叶贵礼那处的,一时间他们生意倒也不错,真分去了叶杏娇几成食客。 不得不承认叶贵礼傍这柳品这泼皮,竟是真得了几分无赖的真传。 只叶杏娇沉得住气,由得他们放肆,可伙计们却是沉不住气了,就连最稳重的牛木这会子站出来说话了。 这牛木本是账房,铺子的经营原与他无关,可他看不下去,只将账本交到叶杏娇手里,说:“主家,这是这个月铺子的账簿,这进项上可少了不少……” 叶杏娇晓得他是想拐着弯的与她说,让她莫干坐着,赶紧想想法子。可她确实随意的扫了两眼账本,只说道:“不妨事,由得他们去。” 一听这话牛木噎得够呛,在他看来叶杏娇最是厉害的性子,每每有什么事都手到擒来,只不知怎么的这次竟放任这么大的祸害不管。 因叶杏娇嘱咐过,这事不让叨扰其他主家,所以牛木没明说只将账本送去给萧氏。 萧氏是大家出身,这账本原不过两三个月查看一次,如今还没到日子便早早送了过来,一猜便猜出里头的机锋。 而且两家‘叶氏龙虾’的事,如今满县城的传,她哪有不知道的。 因此第二日便去了铺子里,问叶杏娇:“杏娇,这事你就打算这么放任下去?这银钱事小,可总不能让这起子小人欺负了去。”萧氏本就是掐尖的性子,当初因为叶杏娇挑选人手这等小事都能较个真,又何况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 叶杏娇只是笑笑,宽慰萧氏:“一来咱们铺子口味好,二来分量足,三来不欺客!客人早晚是会回来的,大可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咱们做生意的哪有顺风顺水,没有半点波折的,只管等着看便是了。” 萧氏听这话,听得一噎,她来时王家老太太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说得比叶杏娇更直白。 “做生意哪有那么顺当!王家经商百年,遇见糟心的事可比这多多了,饶是碰见咬人的疯狗,都得各个咬回去,那再不用干别的了。那起子走得不是正路,早晚都得出事,你是大家出身,饶是沉不住气,我也不与说这许多废话。”王家老太太如是说。 可不论叶杏娇和王家老太太怎么劝,萧氏怎地都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便甩袖子出了铺子,去了叶贵礼那处。 她是王家的长孙媳妇,王家在县城最是得脸,她就不信了她还压不住这起子小人。 叶贵礼晓得萧氏得罪不起,见她上门问罪,吓得连忙躲了起来,只将柳品推了出来。 这柳品有名的无赖滚刀肉,一见萧氏立马迎了上去,道:“哟,这不是萧大奶奶么,您光临我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说话间,他又转头对铺子的食客们说道:“大伙瞧瞧,这可是咱们县城大户王家的长孙媳妇萧大奶奶,也是另一处叶氏龙虾的主家,她如今都来我这铺子吃饭,可见我这铺子正宗的很。” 萧氏被这话气得倒仰,可又辩驳不出什么,毕竟她如今站在别人的铺子里,只能恨恨说道:“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休要胡言!” 柳品鬼机灵的很,他也不多言语,只朝诸位食客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萧氏就是来给她捧场的。 只气得萧氏没法子! 第134章 暖得住人心 这柳品虽是泼皮无赖,可却是鬼精的很,只说了自己想说得话,便引着萧氏来了二楼的雅间。 “不知萧大奶奶今日来所为何事。”柳品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而且说话间还给萧氏到了一杯茅根水:“萧大奶奶,您尝尝,这是小店的特色茅根水,别处可少见!” 萧氏看着这茅根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茅根水本是叶杏娇最先推出的,如今倒成了他店里的特色,更不要脸的是他竟然当着主人的面大放厥词。 可他说得是别处少见,又不是别处没有,只能气的人干瞪眼。 萧氏说一不二惯了,又是大家出身,哪里被人气成这样过,自与泼皮辩不清口舌,只‘哼’了一声说道:“柳品,你自己做的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别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真当我们王家这般好欺负不成!” “哎呦喂,萧大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话,满县城都知道你们王家势大,我胆子小可经不住您吓唬。我这哪做得不对还请您明言!”柳品只装糊涂,睁着眼说瞎话:“我可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 “你当人人都瞎子?你这铺面从里到外哪一处与杏娇那里不同?有菜码不也尽是一样的?”萧氏冷着脸说道。 “萧大奶奶,您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这小龙虾、田螺、冷锅串串包括那糖水的食材,街面上不都有么?我们这咋就不能做了?难道是说叶杏娇那里有您王家的撑腰,别处便不能做了?”柳品说到这,更加夸张的指手画脚:“哎呦喂,萧大奶奶,难道你想让王家大商户挤兑我们这小铺子不成了,哎呦喂,可没得活路了。” 这事本事柳品无理,可他竟说的一套一套的,而且确实也没有规定这东西叶杏娇做了别人就不能做。 柳品见萧氏气得说不出话,更加得意了,只嚷着到:“王家我可不敢得罪,要不然这么样,萧大奶奶,外头食客多着呢,您把他们都拉走!” 这便是故意气人的话了,哪有直接将客人拉走道理。 “你,你……你个泼皮!”萧氏猛地站在起来指着他鼻子,可她这些学得都是三从四德,哪里与人这般撒泼过,她说的这两句柳品只当是挠痒痒。 这人是个混不吝,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萧大奶奶,还不解气?要不咱们找县太爷爷断断,看看我这规规矩矩做生意可碍着谁了!” 柳品说道这更是得意,这会子可没有侵权的说法,饶是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他就是算准了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萧氏吃了憋,只能跺着脚恨恨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叶贵礼就从后头溜了进来,只对柳品拱手道:“柳爷好大的本事,就连那大户都奈何不了你。” 柳品一脸得意,只拍了拍他肩膀说:“一来,你姓叶,二来,没谁规定小龙虾这东西只她家能做,你放心大胆的干你的活!旁的都有我!” “哎哎,是,柳爷说得对……”叶贵礼忙不迭的应和。 说来柳品对外称叶贵礼是东家,实则只为了借老叶家这个名,只给了一成股份,饶是这样叶贵礼也觉得这是天上掉的馅饼,他遇上了大贵人,这会子事事捧着柳品,半句都不敢忤逆。 临到晚上,更是得意的温了壶酒,与杨氏讲今天的这事。 杨氏听的意犹未尽,只感叹道:“乖乖,这柳爷这般本事,能把那大人物气的倒仰?” “那当然,柳爷可不是一般人,咱跟着他干,往后尽是享福。”叶贵礼扬起了下巴。 “那可好了,看那叶杏娇平日里厉害的很,这次遇到柳爷可有的她好看!”杨氏每每想到自己被糊了一脸屎,便浑身直哆嗦,如今好不容易挺直了腰板,只狠狠的说着:“当家的,咱这次可不能放过那小贱蹄子!” 叶贵礼阴狠的眯了眯眼,上回拐子拐错了抓了李水青,这次可没那么便宜她了,于是哼了一声说道:“那贱坯子,这次非得挤兑的她做不成生意,让她跪下来求咱!” “对,她下跪求咱,咱也不答应她!如今咱有柳爷撑腰,往后让她宜河村都回不去!”杨氏跟着一并畅想…… 只任由这帮人怎么谋划,叶杏娇那处依然岿然不动,照旧安安稳稳的做生意。 入了夏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两家叶氏龙虾依旧是打擂台,可这时日一长,却渐渐发现叶杏娇那处生意依旧,可叶贵礼那处却日渐冷清,虽然也有些客人,却也大不如前了。 扁头看得稀奇的很,只拉着几个熟客问,“你们这咋又回来了?” “哎,那处虽然也过得去,可还是咱们这味道最正!” “对啊,虽说都卖的一个价,可我总觉得那处的小龙虾个头比咱的小些,而且许多说书与表演,我在咱们这都看过!” “就是,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咱们这好,那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扁头将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叶杏娇。 叶杏娇听了却只是笑笑,并不觉得奇怪,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杏娇,这你都算到了?”扁头更是一阵纳闷,这叶杏娇咋啥都想得到呢。 叶杏娇依旧混不在意,只与他说道:“柳品不是啥正人君子,我那三叔更不是个好的。这两人都不走正路,自喻比别人聪明,能多赚一个铜板觉不肯少挣一个!就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们不缺斤少两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而且这两人都这德行,那铺子里的伙计又能好到哪去,大都捧高踩低罢了,咱们这种铺子大多来的都是普通百姓,有几个够他们踩的。” 说到这叶杏娇顿了顿又说:“开铺子口味虽然重要,可这人更重要,食客们来捧场,口味不光得好,这人更得对路子,咱们开吃食铺子,得能暖得住人的心!” 扁头听的这才算幡然醒悟, 难怪叶杏娇这般沉得住气,她开这铺子不光对人公道,更推出了《叶氏日报》惠利了百姓。 大家伙还记得叶杏娇的好哩,虽然贪新鲜去了别处,可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第135章 隔夜小龙虾 叶杏娇做生意实在,无论叶贵礼与柳品那头如何折腾,都老老实实的做生意。食客们贪新鲜去了叶贵礼那处,可这时日一长也品出来了,口味自是不消说,叶贵礼那处原就要差些。而且这铺子的伙计与东家也大有不同。 叶杏娇这处无论大客小客, 乃至那不花钱消费只进来蹭杯免费糖水的客人,这伙计们都是笑脸相迎,对谁都客客气气。 可叶贵礼那处只认银子,那花钱少的客人哪怕是先来的也只被安排在不好的座位,伙计们也是,虽没碰见恶语相向的事,但也对花银子多的客人笑脸更多些。 食客们都不是傻子,他们花着钱,想买的自然不过是一份舒心,渐渐老食客们也就都回来了。 只这段时日无论生意好与坏,叶杏娇都没什么举动,只当那头如空气一般。 可叶杏娇耐得住性子,那头却是耐不住了,如今天气渐热,吃食不禁放隔夜也就坏了,如今生意冷清,每日剩下不少菜饭,可不心疼死人。 这日闭了店,又剩下不少小龙虾,如今这后厨里柳品一怕请人帮厨被偷了师去,二怕多花费银子,这后厨的活计只让杨氏一个人干,说来后厨最是事多,如今的杨氏的日子可不比在老叶家清闲。 这日杨氏照旧将剩下的小龙虾倒进了泔水桶里。 没想到柳品却转悠了进来,只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哎呦,这么多小龙虾都扔了?可是大手笔,这都不是花钱来的?哎……也是,这铺子你们也没出钱,还白白要分红,当然可劲的糟蹋。” 柳品的话说得阴阳怪气,杨氏和叶贵礼如今靠着他过活,他一个眼色都能让她直打哆嗦,可不敢在像在宜河村那边,嘴皮溜的只管抖机灵。 这会子只干巴巴的站着没敢吱声,叶贵礼原在外头,这会听见后厨的动静,也连忙跟了进来,一看见满满一泔水桶的龙虾,又看见柳品脸上不快,当下晓得因为什么,只转头冲杨氏喊:“你个婆娘,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我看你是日子过舒坦了,这好东西也敢糟践,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话间,还抬腿踹了杨氏一脚,又恶狠狠的说:“还不将小龙虾都收起来!” 杨氏吃了挂落,只觉委屈的不行,可她怕柳品,自己男人又不向着她,只能委屈的把小龙虾在往外捞,不过嘴上还是小声争辩了两句:“如今这天太热了,小龙虾隔夜就坏了,这都东西比搜饭剩菜霸道,吃了保管坏肚子。” “哟,你倒是考虑的多,那要不这剩下的龙虾钱你出?”柳品横了她一眼。 杨氏见状立马闭了嘴,再多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忙不迭的低头捡龙虾。 饶是这样柳品的脸色也没好转,连带着将叶贵礼一起数落:“姓叶的,别以为老子如今在铺子里当个掌柜,你就不是乡巴佬了!当初找上你不过是因为你也姓叶罢了,你给老子方放机灵点,你不过是老子养的一条狗!敢当老子的家,不要命了!” “是是是,柳爷说得是,都是我这婆娘不懂事……”叶贵礼跟着一并点头哈腰,半点不敢反驳。 柳品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了! 叶贵礼被数落了一顿,心里头有火没处发散,只能冲杨氏撒邪火,抬腿又揣了两脚过去:“你个死婆子,都是你让我被柳爷骂,没用的东西,真特么碍眼!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村妇大都听爷们的,见叶贵礼发货,杨氏不敢嚎,只抽搭了两声,问道:“那,那这小龙虾咋办?” “咋办?你自己看着办,你那脑瓜子是屎盆子?没一点主意?”叶贵礼对这柳品低三下四,对杨氏可是谱大的很,只恶声说:“要是让食客们尝出这是隔夜虾,老子扒你一层皮!” 杨氏没得法子,只将扔了的小龙虾又收了回来,小龙虾这东西是河鲜,若是隔上一爷,那馊味一尝便能尝出来。 无奈之下,杨氏将这些虾又回了一便锅,放了大把大把的辣子,用辣味掩盖馊味! 如此一来这小龙虾除了辣嗓子再尝不出别的滋味。饶是这边的人喜辣,也吃不得辣成这样的东西。 这食客们都不是傻子,只一吃就有叫唤。 “哎呦喂,这小龙虾也忒辣了!” “就是,老板,你家辣椒不要钱吧,这么辣可咋个吃!” 柳品听的这话,只眯着眼不做声,隔夜的虾有馊味,不多放辣子更不行,所以任凭食客们怎么说,这小龙虾也是辣得飞起。 本来柳品这处小龙虾虽不如叶杏娇那边,可也凑合,如今这么一闹,口味直线下降,每日剩下的小龙虾便更多了。 如今的小龙虾都得回好几遍锅,一次比一次辣! 这么一来,原本生意就比以前少,这下子更冷清了。 铺面里不少的伙计,每日只剩下打苍蝇的份。 柳品急得火上房,每日只缩在屋里想着怎么把生意抢回来。 这日铺子里照旧冷清的很,只忽然却进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那老汉拄着拐棍,走两步就要歇上一歇,只那拐棍却是红木的,红木最是难得,一根拐棍虽不费什么料,可也不少银钱,而且身上穿的也是绸缎,一看就有些家资的人家。 那老汉是一个人来的,一进门便问道:“这可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 如今县上有两家‘叶氏龙虾’,大伙叫叶杏娇那处铺子‘叶老板的叶氏龙虾’,而叶贵礼这处虽说对外称他也是主家,可大伙都知道说了算的还是柳品,都叫做‘柳老板的叶氏龙虾’。 如此区分倒也方便上许多,可这两家铺子离的近,铺面装修的又一模一样,仍有不少不知情的生客弄混。 伙计们见他找的是叶杏娇的铺子,原是想将人打发了出去。 可叶贵礼在柜上站着,眼珠子跟着转了几转,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了出去…… 第136章 苦主上门 叶贵礼迎了出去,拉住老汉,只将他往屋子里头扶,嘴上只说道:“对对对,这处就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 他虽然知道这老汉找得是叶杏娇的铺子,可谁让他也姓叶呢,他就说自己的店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再说了,只要这老汉把东西吃下肚,他还敢不付钱不成! 那老汉腿脚慢,挪了好几歩才挪到桌子边上,慢悠悠的坐下后才说道:“哎,我早就听说了‘叶老板的叶氏龙虾’好吃,就是我儿子说我年纪大了,不让我吃辣食,今天我儿子不在家,我才偷偷出来吃哩!” 都道是老小孩,小小孩。老人家听说县里有新铺子,总也想跟着尝个热闹,可年岁大了肠胃大都不好,所以以往叶杏娇碰上年纪这样大的老人家,只肯给他们一两只尝尝味道,余下都是特地弄些好克化的软和面食。 可如今叶贵礼铺子里这么冷清,只恨不得多卖出几样好挣点银子,这所有的菜码一股脑的给老汉推荐。 这老汉背着儿子偷溜出来过来嘴瘾,原也不想多吃,可禁不住叶贵礼的缠磨,加上荷包也富裕,竟是满满当当点了一大桌子,都是最不适宜老人家的辣菜。 老人家手脚慢,剥一只小龙虾要花上许久的功夫,叶贵礼怕老人吃的太少,只坐在一旁帮着剥虾,恨不得让他整个铺子的吃食都包圆。 那老汉不明就里,只觉得叶贵礼这后生有眼力介,懂得体贴老人,所以这边吃边与叶贵礼闲聊:“我都听说哩,这‘叶老板的叶氏龙虾’可比另一处强多了,人家都说另外那处不实惠,尽是糊弄人哩,还是叶老板这里味道好,人也好!今天一看果然这样哩……” 叶贵礼听得这样说,恨的牙根痒痒,如今他最听不得就是别人说叶杏娇比他强。可这老汉是好不容易骗进来的,也不敢多说,只能硬着都皮装下去,哼哼哈哈的应着。 他如今这模样,就好比现代那些糊弄老人买保健品的骗子,嘴巴很是甜,恨不得给人当亲孙子,可眼睛只听着人家的钱。 说来这老人如今已经年过七十,味觉其实大不如从前,饶是叶贵礼的小龙虾除了辣再没甚其他滋味,可他其实尝不大出来了,他吃的只是个乐呵。 经叶贵礼这么一糊弄,这老人竟是将慢慢一桌子的吃食都吃了,那足有三十只龙虾,还有不少其他的菜品,出去时肚子吃的混圆,走路更慢上几分。 可叶贵礼可不管这些,只哼着小曲数银子,只道这样的肥羊多来几只才好。 虽说叶贵礼的做法让不齿,可这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没想到这顿饭却真吃出了大事。 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找茬,只他们找的不是叶贵礼,而是叶杏娇。 这日叶杏娇的铺子刚开门,门口便聚满了人,哭声一阵接着一阵。 原来有一户人家抬了个老人堵在叶杏娇门口,那老人双眼紧闭,嘴唇白得发紫,昏迷的不省人事,眼见只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是她!就是她,她们这家黑店,害了我家老爷子!”那户人家中有一个三十多的女子,一见叶杏娇出来,立马扑上来,那模样似要撕了她。 “这位大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有话慢慢说!”叶杏娇看那女子神色悲痛,饶是举止不大客气,也没多苛责,只轻声问道。 “呸!少在这惺惺作态!就是你们这黑店害了我家老爷子!”那女的又呸了一口,不愿与叶杏娇多说,只对围观的众人说:“大伙评评理,我家老爷子原本好好的,身子骨可健朗了!昨日来了他们店里吃了东西,回去后就上吐下泻,茅房跑了几十趟!如今都拉脱水了,人都昏迷了!人家大夫说了,是吃坏了东西,老人家的身子骨最经不得折腾!”那女子说话间,又指了指昏迷的老汉,说道:“大家伙看看,我家老爷子如今这样,谁知道还能不能救活,这是要人命啊!” 这女子话说得利索,大家一听便知,这事是这老汉昨日在铺子里吃了东西,回去便上吐下泻不行了!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纷纷,直怀疑叶杏娇铺子里的东西不干净。 动静闹得大,这会叶贵礼也缩在人群里看热闹,他一瞧那昏迷的老人家,正是昨日去他店里的老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顿时明白那隔夜的小龙虾果然是能吃坏人,尤其是那老人家吃的那样多,经不住折腾怕是不行了。 于是连忙缩回头,吓得要退出人群,可转念一想,这老人昨日是一个人去的他铺子,如今这都昏迷了,再没人知道他昨日去的他们铺子,而且如今这帮苦主找得是叶杏娇,这就更与他没关系了。 顿时叶贵礼心中一顿得意,没想到一个老汉竟能让叶杏娇摊上祸事,他这会子只巴不得这老汉‘嘎嘣’一声死过去,让叶杏娇摊上人命官司,那可是要下大狱砍头的罪过! 好啊!老天爷助他!这会看她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叶贵礼原本挪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只缩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铺子口碑最好,小龙虾都是最新鲜的,怎么可能吃坏肚子!”扁头是店里的掌柜,这会子自然要出来解释,他只对众人说:“这县上有两处‘叶氏龙虾’怕老人家不是来的我们铺子吧!” “害人精,看我不打死你,满嘴胡说八道!”那女子再次扑了上来,哭喊着又说:“我们家老爷子昨日回去的时候就说了,是在‘叶老板的叶氏龙虾’吃的饭,咋个?这还能有假?难道你们这不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 老人家糊涂分不清哪处是叶家哪处是柳家,可这苦主们都是正当年,只认准叶杏娇的叶氏龙虾。 叶杏娇平日里多在后厨,前头的事多是扁头在管,这老汉昨日来与没来,她一时道也拿不准。 毕竟这老人家的肠胃,饶叶杏娇这里真是好东西,也不见得就不受影响…… 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还闹不清…… 第137章 进店理论 叶杏娇不知道这老汉昨日是否究竟来过,只暗暗看了一眼扁头。 扁头平日在前头,这事原就是归他管的,他见叶杏娇有意询问,便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那老汉,肯定的摇摇头。 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叶杏娇说:“你平日里说过,老人小孩来吃饭,格外得用心,我仔细看过哩,昨日咱们店里就没来过这么大岁数的人,这人指定不是在我们铺子吃坏的肚子。” 虽说铺子里人多,可扁头做事细心,平日里都留心得很,他说没来过,那便是没来过。 叶杏娇沉吟了一会,只对伙计嘱咐了几句,不多是一个伙计捧出一本册子,叶杏娇拿着册子让那苦主任意翻开,待那苦主看的够了,才说道:“我们这铺子,是排队叫号!然而这领号牌,要留下姓名和地址,你看看这上面是否有你家老爷子的名号?” 扁头一听这话,顿时有了底气,对啊,他们还有叫号的册子,那上面可登记了来的每一个人,这会子不用怕了,这叶杏娇咋就这么聪明。 那苦主也晓得叶杏娇铺子里有这个规矩,当下又把册子翻了一遍,上面并没有老汉的名字。 顿时也有了犹豫,那女子只喃呢的说道:“咦,这上面真没有哩,难道真来的不是这家!” 其他跟着一起来的苦主,也一并有些怀疑,毕竟那老汉如今年岁大出门少,又是第一次来‘叶氏龙虾’,要真是被人糊弄了去也不好说。 “要不,咱去另一家叶氏龙虾再问问?”一并来的那户人家中,另一个男子说道。 眼见事情有了转机,叶贵礼急得抓耳挠腮,没想到叶杏娇还留了这手,生怕他们拐去自己的铺子。这会柳品听见外面吵闹的厉害,这会子也凑了过来,看见叶贵礼在人群中,只挤到了他身边。 叶贵礼一见人,仿佛看见了救星,连忙将这事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 柳品听说这老人是在自己铺子里吃坏的,半点没有愧疚的神色,只觉他吃得好,最好死在叶杏娇铺子跟前,叶贵礼怕他们找上门,可他一个见惯风雨的滚刀肉可不怕,只对着人群喊了一句:“册子是他们自己写的,谁知道他们动没动手脚!” 那原本有些动摇的苦主,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只跟着应和:“对,就是!册子是你们铺子里的,里头都随你们些,我们哪知道真假!” “对,这是要赶我们走哩!” “不走,咱们不走,今天怎么地都得给个说法!” 苦主们顿时嚷叫起来。 众人没注意那句混淆视听的话是谁说得,可叶杏娇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见叶贵礼和柳品缩在人群里,顿时心下通明。 那柳品看见叶杏娇看他,还得意的露出一个笑容,脸上尽是挑衅的神色。 “我们这册子,是刚刚从里头拿出来的,哪有时间动手脚?”扁头急着解释。 “我们哪个知道?没准你们早就知道自己铺子的东西不干净,早就预备好的!”苦主中有人又叫喊道。 一时间双方竟是争论不休,各人有各人道理。 叶杏娇理解,一个好端端的好端端的老人家,吃了一顿饭就变成这般要死不活,任是谁家也意难平。都是伤心人,没得让他们更伤心。 “如今这外头日头太晒,各位先上我们铺子里坐坐,我们慢慢说这个事!”叶杏娇想着宽慰一下苦主们。 如今天太热呆的久了确是热的慌,尤其是那昏迷的老人家,是被门板抬来的,如今晒了这么久,更如缩水了一般,苦主们见叶杏娇没推脱,也有些意动,想进里头慢慢说。 可这会子柳品又在人群里喊了一句:“不要听她的,这是要将你们骗进去哩!那铺子是她的,进了店那还不由她说了算?可不能让她骗了!留在外头,大伙都帮你们看着,大家伙帮你做主,她不敢骗哩!” 苦主一听这话,又觉得也是这个理,毕竟外头人多,好说话啊…… 苦主们犹豫着不肯进去,柳品又得意的看向叶杏娇。 叶杏娇冷笑一声,目光并不落在他身上,只对众人说:“诸位苦主怕进店势单力薄受了欺负,那今日我便不开店,只将各位都请进去,请大家当个见证,好好论一论这个事!” 既然柳品不想让苦主进去,只嚷着想让越来越多的人围观,那她便将所有人都请进去,大家一起讲道理! 经这么一说,人群中居然有人动了,毕竟这在外头看热闹是看,再里头看热闹也是看。 一时间,苦主们抬着老汉,与众人一道进了店。 叶杏娇见众人都进来了,只嘱咐扁头在准备各色的点心和茶水。让大家伙好好的坐着。 柳品跟叶贵礼也想跟着人群混进去,却被扁头一把拦住:“就是你们,人指定是在你们铺子里吃坏的,如今还敢来添乱!” 叶杏娇扫了一眼这二人,只让扁头放人进来,嘴上不咸不淡的说着:“事情既然找上门,就不怕事大,想看就看,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待到众人坐稳了,叶杏娇才和声对苦主们说:“老人家吃坏了东西,这事不假。只这‘叶氏龙虾’有两处,两处铺子也相仿,老人一时分不清哪个铺子是我家,哪个铺子是另一家也是有的。还请诸位仔细想一想,老人家可还说过什么!” “还能说啥?就说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那打头的女苦主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老干虽然如今依旧双目紧闭,可却猛咳了一阵,接着又是一顿欧,因着肚子里的东西早吐空了,这会子只吐出一些胆汁,顺着嘴角往外留。 “爹,你咋样!你莫吓我,这到底是咋地的了……”苦主们见老汉不好,顿时扑了上去…… 还是叶杏娇提了醒,让老人家侧身躺着,别被呕吐物堵住了喉咙,上不来气可就麻烦了。 老人家身子弱经不住折腾,饶是一直这么下去,只怕挨不了多久了…… 第138章 无头官司 原本昏迷的老人家这会又犯起病了,跟着同来的苦主们只跟着手忙脚乱,拿不定个主意。 钱氏是乡下妇人,原本心里头虽着急,可也不敢说话,生怕给叶杏娇添了麻烦。这会子见那老汉犯了病,更是急的一阵一阵的。 只连忙说道:“扁头,扁头,快快,快去请大夫,从柜上支银子!” 钱氏是叶杏娇的娘,平日里说话也有些分量,扁头一听这话,连忙应了两声,从柜上拿了银子小跑着出去了。 叶杏娇一见这样,心顿时往下一沉,老人家犯病原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在叶杏娇的铺子里吃坏了东西,如今钱氏上赶着要出钱帮老人家看病,这事只怕更说不清了。 她原想拦一把,可对上那老汉气若游丝的模样,只叹了一口气,由得扁头去了——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人命! 扁头腿脚快,不多时便将大夫请了回来,请的是妙手堂的大夫,是县上最好的大夫,不算药价光诊费就得二两银子。 那些苦主们手忙脚乱,连大夫都忘了请,这会子见铺子里主动找了大夫,脸色上缓和了一些,只让了让身子,让大夫给老人家诊断。 这大夫帮老汉看诊时,花费的功夫比以往更长,边摸脉边叹气,临到写方子的时候,更是犹犹豫豫。 “大夫,我爹到底咋样了,你可莫吓我们!”苦主中打头的女子连忙问道。 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只将写方子的比又放下,这才说道:“哎,其实只是吃坏肚子,若是一般人两贴药下去也就好了!可……这老人家岁数大了,脾胃格外虚弱,用药得格外仔细,若是用得药烈了,老人家撑不住药性,反倒要命!可若是用温补的药,见效就慢,如今老人家已经这样了,再拖上两日,怕是……哎……” 苦主们一听这话,腿脚都软了,那打头的女子一听这话,眼圈更是红了一圈,只她比其他苦主有些主意,还强撑着说道:“大夫,我们家有钱,我们不怕贵,多好的药都用得,只求我爹能好……” “这不是贵贱的事……”那大夫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权且先开了个方子,只这能不能好,得看命了,哎……” 送走了大夫,那帮苦主只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竟都忘了去抓药,只得扁头跟了去,这药钱也一并付了…… “哎,可这咋办啊,我好端端的爹,怎么就这样了!”苦主们哭得震天响。 叶杏娇见状,只得挨个去安抚:“如今什么都抵不过老人家的身子骨要紧,这会子最重要的是把老人家的病看好,这人好了什么事都能慢慢说。” 苦主们听得这话,心里头动了动,他们家原不是那闹事的人家,只这好端端老人忽然造了大罪心里头气不过,这才将人拉了过来。 如今幸得叶杏娇沉得住气,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原本那口气顺了一些,说话也不再句句针对她,他们想的也是老人家的身子骨。 可这柳品在人群中看热闹,哪里容得他们就这么放过叶杏娇。于是忙不迭的喊道:“大家伙看瞧瞧这家黑店!他们说不是在他们店里吃坏的,那他们为什么要出银子?他们就是心虚,怕老人死在铺子里,摊上人命官司。” 苦主们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了议论,只觉这翻话也有些道理。毕竟若不是在叶杏娇铺子里吃坏的,她这么上杆子掏钱看病做甚? “这话说得对,人不是在你铺子吃坏的,你凭啥出钱?咋?你钱多咬手啊!” “对!她这是拿点小恩小惠要骗住我们,告诉你,我们家不缺银子,别想用银子堵我们的嘴!这人心恶了!” “就是,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得抵命!” “对,抵命!” 顿时苦主们又围拢上来,只嚷着让叶杏娇抵命。 叶杏娇苦笑连连,刚才钱氏让扁头出钱喊大夫的时候,她便想到会有这一出。 毕竟如今的人,大都逐利,饶说这事与她没关系,她只是怕耽搁了老人家的病情,人情冷漠惯了,谁又肯信这个话。 叶杏娇稳了稳心神,只和声对苦主们说:“这会子正是老人家的紧要关头,什么事都抵不过人命,其他的咱们容后在谈。” 说到这她又清了清嗓子,对看热闹的众人说:“今天诸位都在这,我叶杏娇把话放在这,饶是我们店里的过错,我必半点不推辞,只如今这个关头什么都大不过命,如今还是先帮老人家看病!” 本就是无头的官司,老人家不醒,哪个也说不清他到底在哪吃坏的肚子,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可柳品生怕这事拖得时间长了,回头那帮苦主在找去他店里闹,只想趁着现在逼得叶杏娇捏鼻子认下这个事,于是跟着嚷嚷:“看,她就是故意在拖时间,故意推脱。” 这柳品是个无赖,说来颇会煽动人心,他这么一闹事情也就僵在这了。 店里里外围了三层,一时间好不热闹。 只饶的叶杏娇头疼不已,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了一声:“县太爷来了!” 叶杏娇顺着人群看去,只见刘县太爷正穿着官服,迈着八字步往里头走。众人见官府来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刘县太爷的身边还跟着个青衣的书生,那人正是何炎。 原来何炎这日下学照例是来铺子找叶杏娇,可没等进店就见店里吵得热闹,他拉了个看热闹的人问了几句,当下便晓得了这件无头官司,所以连忙去请了刘县太爷。 “诸位,我听说今日这里有一处官司,本官且来断上一断!”刘县太爷捋了捋胡须看向众人。 这刘县太爷这些年在县上做了不少利民的事,在百姓中颇有一些威望。听得他这么一说,人群中顿时安静了许多,想看看这官司要怎么断。 只是今日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刘县太爷好歹是一地父母官,这种事原本惊动不了他,不知谁这么大脸面竟然将他请了来。 第139章 臭虾 刘县太爷这一来,苦主们似也吃了颗定心丸,只哭哭啼啼的上前将事情始末说了。 趁着苦主倾诉的当口,何炎走了几步走到叶杏娇握了握她的手,用口型像她示意:“有我!” 看见何炎,叶杏娇那原本烦躁的心,忽地就定了下来不少,只觉安心的很…… 刘县太爷听了众人的话,这会子只对众人说道:“这事是老人家吃坏了东西,分不清究竟是在哪一个‘叶氏龙虾’就得餐,可是这么回事?”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应道。 “老人家既然说是‘叶老板的叶氏龙虾’吃的饭,叶杏娇,这事你有什么说法?”刘县太爷看向叶杏娇,虽说他今日是应了何炎之邀,来这断这桩官司,可他是一地父母官,万没有偏向的道理,这事情该是什么样就得什么样。 刘县太爷先问叶杏娇这事做得公正,叶杏娇也不觉有什么,只对他作揖,淡淡说道:“我这铺子做的是辣食,原就不大符合老人家口味,所以私下底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老人家来我们多只给一两只尝尝,余下都另准备软和的吃食。这事不少来我这吃过饭的食客们都知道,刘县太爷,大可打听打听。” 叶杏娇说得坦荡,人群中也确有知道此事的,这刘县太爷心中自然有了章程,而且他虽与叶杏娇接触不多,可几次下来也觉得她是个走正路的人。 “刘县太爷,另外我们铺子里每日就是排队叫号用餐,上面登记了客人的名字与地址。虽说这册子是我们自己铺子里登记的,大伙信不过……可我这册子是老册子,上头记的东西多,墨迹纸张都是用旧的,一看便知不是慌忙之下改的。二来,这册子上登记的人头不少,必是和每日来人对得上的,只消找几个食客对一对,便晓得这册子是真的。”趁着刘县太爷沉思之际,叶杏娇又将那排号的册子拿了出来。 刘县太爷将册子翻了翻,因着册子不是只记录一日,而且每日都用的,所以纸张上老旧的很,有的地方还沾了不少吃食铺子才有的油渍,的的确确不是慌乱之中新造的。而且叶杏娇敢让人核对上头的信息,那必然不是造假之物了。 这下刘县太爷对叶杏娇又倾斜了几分,只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毕竟他虽信得过叶杏娇,可认了这册子不是假的,那就是指向那老人家是在叶贵礼那处吃坏的,他是县太爷,如今也没有证据说这事出在叶贵礼铺子里,他就不能说这有导向性的话。 何炎看出刘县太爷的顾忌,这会子只上前两步对他说:“刘县太爷,如今既然两家‘叶氏龙虾’都存了这疑影,自然没有只问一家的道理!” 对啊!这话倒是给所有人提了个醒,这事闹到现在,明明是两家铺子的事,可由始至终矛头都指向了叶杏娇。照理是该两家铺子一起说道说道。 柳品和叶贵礼一见这火势大有往自己身上烧的架势,急急忙忙想从人群中逃走,可有那眼尖的一眼认出这里两人,只起着哄将这两人推到了前头。 叶贵礼有几分恶心思,可头一回见衙门的人,还是有些瑟缩,只站在柳品的身后不太敢说话。 这柳品可是滚刀肉,只要没证据,他是死也不认的。 而且是混久了的老油子,只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先一步开口说道:“我昨日没在铺子里,所以这事也不大清楚。叶贵礼,你昨日都在店里,这老人家去咱们铺子吃过饭吗?”柳品说自己当时不在铺子里,是先将自己摘出去,如此一来,真查出个什么,那也有叶贵礼当替死鬼。 “没,没有……”叶贵礼往后缩了缩,原本还有些怯意,可一想到这老人如今昏迷,没人知道昨日的事,胆子又大了几分说道:“昨日铺子里就没什么客人,有这么个老人家肯定记得住!” 如此一来,两厢都不承认,刘县太爷一时也有些犯难。 “刘县太爷,我这到有个发现,不知与案子有没有关系。”何炎朝叶杏娇笑了笑,忽地插了一句。 刘县太爷这会正愁这官司要怎么断,听得这话顿时眼前一亮,不过面上不大显,只板正的说道:“哦?什么发现?且呈上来看看,与案子有没有关系,本官自有定论!” 听了这话,何炎朝人群中打了个响指,忽地又有两三人往里挤,那两三日穿着是王家的小厮的衣裳,应是何炎从王家借的人,只见这几人正架着杨氏,并端着一口锅,那锅里还有冒着热气的小龙虾。 “何小秀才,你交代我们的事办妥了!”那几个小厮朝何炎见了个礼。 接着把杨氏和装小龙虾的锅一并推到了前头,说道:“这是那处的铺子的厨娘,和他们正在做的小龙虾!” “何小秀才,这是何意?”那小龙虾辣得飞起,还没下嘴就开始呛鼻子,刘县太爷指着那小龙虾皱着鼻子问道。 何炎也没做声,只拎起一只小龙虾飞快将头剥了,顿时一股子黑水顺着何炎的手指留了下来,接着又将小龙虾递给众人,众人将虾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刘县太爷见状,也接过去闻了闻。 顿时人群中有人叫嚷起来:“这虾是臭的!” “天爷,他们居然用馊了东西糊弄我们,真真是恶心!” 人群吵嚷开,只待刘县太爷将目光转向杨氏,冷冷问道:“这是你家的虾?” 杨氏对上县太爷不由往后缩了缩,想起柳品的模样,她原本是不想承认的。 可这会子押她来的小厮立时就说了:“就是她家的虾!我们连人带过锅堵了个正着,不少人看见了!” “对对对,我跟着去的!” “我也跟着去了,她那会正在炒呢,看得真真的,错不了!” 人群中有人应和。 因着与小厮一道去的,还有看热闹的人,这会子杨氏也不敢不承认。 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第140章 抵死不认 原来何炎去请刘县太爷时,也一并从王家借了些人,他陪着县太爷来了店里,而那些小厮则去了柳品店里捉现行。 能干这以次充好的事,必不是一两次,今日这事发生的急,他料定柳品与叶贵礼还来不及将屁股擦干净,果不其然这小厮刚去,就堵住了杨氏将馊了的虾回锅。 这事到了此处,许多人心中有了计较,叶杏娇感激的看了一眼何炎。 有他在真好…… 苦主一见柳品店里的虾都是臭的,顿时就明白一二,当下就哭了:“哎呦喂……我苦命的爹爹啊,你咋就被这臭虾给害了呀……” “柳老板,你可还有什么说得?”刘县太爷也冷着脸看向柳品。 柳品看见那顿臭虾被人揭开了,顿时也是冷汗连连,这刘县太爷最是铁面无私,若是落到他手里,怕是没好果子吃。 柳品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把脖子一横,只滚刀肉般说道:“这虾确是是剩下的,可这不是卖的!我们铺子里节省,这臭了虾都是自己吃的!” 这边是耍无赖了,没等刘县太爷开口,人群中顿时就有人说了:“你骗鬼呢,整整一锅的虾,你们能吃的完?怕不是要吃死!” “就是,就是!” 眼见这话是糊弄不过去了,这柳品依旧不肯承认,只说道:“就算这虾是臭的!可那老人家昨日根本没来过我店里!” 说到这,柳品不管不顾的呸了一声接着说道:“老人家脾胃弱,这是刚才那个大夫说得!没准好虾也能吃坏他肚子!总之他没来过我铺子,我的虾是好是臭,跟他闹病没关系,这事与我无关!你们不能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虽说如今大家心里有了计较,可这柳品摆明了耍无赖,也是没办法。 毕竟他说的话,也有几句道理,虽说他铺子的龙虾确确实实的臭的,可只要他咬死了那老人没去过,那就跟老人家沾不上关系,毕竟老人家脾胃弱,饶说是吃叶杏娇的好虾伤了脾胃,也不是说不过去,如此一来顶多说他个以次充好,扰乱市场。 刘县太爷见他这般抵赖,也狠得牙痒痒,这柳品是县上有名的地头蛇,欺压了不少百姓,他几次想出手惩治,可这柳品跟泥鳅似的滑不溜手,如今想让他认下这桩事,还得有实影儿。 拿不出实据,这刘县太爷不好出声,就在这时何炎忽然悄悄对这他耳语了几句,只听得他连连点头。 好一会子才对众人说:“今日这桩事,叶家和柳家都不认,那唯有等老人家醒了自己说清楚!我看今日先这样吧,先给老人家把病治好!” 虽说苦主急着今日就有个说法,如今他们也觉得这事是柳品做下的,可这话光说没用,还是得听县太爷的,等老人家醒了再说。 见苦主同意了,刘县太爷忽然冷笑一声,将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柳品和叶贵礼身上,说:“等老人家醒了一切都会明了,这事……最少判个流放!” 叶贵礼听了这话,猛地打了个哆嗦,真要是流放可造了大罪了,这些年流放的,没听说谁活着回来…… 只他被柳品瞪了一眼,强撑着没敢在再哆嗦。 就在此时,何炎朝叶杏娇递了个眼色,叶杏娇心领神会,只走了两步,上前安抚苦主:“老人家如今病得这重,来回折腾也不是个事,我铺子后面有空余的房间,只管让老人家放在我这处将养,你们留下些人看顾。” 苦主中打头的女子听了这话,咂摸了好一会,今个他们怒气冲冲将老人家抬了过来,又折腾了一天,就本就眼见不行的老人家,如今更不不行了,这会子若抬回去路上再一颠簸,还不知成什么样。 叶杏娇这法子倒也中,这事闹了这么久,那女子心下也有几分明白,这事多半柳品那处铺子干的,如今叶杏娇肯站出来,倒是仁义的很,只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只绷着脸冷冷的点了点头。 得了那女子的同意,叶杏娇又对众人说:“不论这事结果如何,老人家就在我这处住着了,饶是老人家出了半分差错,结果全由我担着,从今日起老人家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开店!” 这话说出来,莫说是众人觉得叶杏娇有道义,就连原本有些不放心的苦主,如今也放下心来,毕竟叶杏娇说了,饶是老人家出了差错,这事她担着,这意思就是老人家若再她的看顾下不小心死了,那这事就全扣到她头上。 若老人家真在她这出的事,往外推还来不及,哪又敢往身上再但责任?流放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会子大家看向柳品的眼神更不善了,这人平日做生意不实在也就罢了,如今卖了臭虾,还抵死着不认。真真不是东西。 可柳品薄皮无赖惯了,他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要这事他能脱身就中。所以只站在人群里,梗着个脖子! 这事闹到现在,基本也就这样了,余下的只能等老人家醒了再说,因着刘县太爷主持,大家伙也就渐渐散了。 只柳品临走时,何炎忽然与叶杏娇说了一句:“朝中有位老太医,施针最是了得,专门在宫里伺候矜贵人,如今年岁大了告老还乡,正在咱们县上养老。这老人家如今用药医治有些麻烦,估计还得施针,等明日我请了他来给老人家瞧瞧,必是药到病除的……” 他说的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柳品的耳朵里。 他听的这话,面上闪过一丝凶光,只很快就压了下去,只跟在人群里一言不发的走了。 待他与叶贵礼回了店里,叶贵礼忙不迭的凑了上来,他早已经被吓得一头冷汗,这会子忙不迭的说:“柳,柳爷,如今可咋办,那老爷子要是醒了,那可是流放啊……” “闭嘴!如今不是还没醒么!能不能醒过来还两说呢,你急个什么劲儿?”柳品瞪了他一眼,又说道:“把你那瑟缩劲儿收起来,要让别人瞧出什么来,用不着流放,老子先弄死你!” 柳品撂下狠话,只缩回了屋子里,似在思考些什么…… 第141章 杀人灭口 老人家吃坏了东西,闹得大家伙一时间对两家‘叶氏龙虾’议论纷纷,没个定论。 叶杏娇耐得住性子,只关了店安心照料生病的老人家,一时间进出的都是各路大夫。 只一两日的工夫,县上便刮起一阵风,说那老人家被叶杏娇照料的好,如今身子骨见好,这一两日就能给出个说法。 这话自然也传去叶贵礼的铺子。 他一听这话,哪还坐得住,急急忙忙跑去找柳品讨主意:“柳,柳爷,那老头子就要好了,他指定认得咱们店,这被认出来,那可是流放啊……柳爷,你快点拿个主意吧。” 柳品听得这话,眯了眯眼,梗着脖子道:“慌什么慌,如今这不还没醒么?” “外头都有人说了,那姓何的找了个老御医帮那老头子施针,说如今肚子已经好了,再两幅药下去也就能醒了。”叶贵礼连忙解释。 “特么的,老不死的倒是命硬,这都拉不死他!”柳品狠淬了一口浓痰。 只恶狠狠的看向柳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老子让他再醒不了!” “柳爷,你这是要……”叶贵礼打了个哆嗦,‘杀人灭口’四个字楞没敢说出口。 “怕了?”柳品横了他一眼。 叶贵礼低头咂摸了一会,只想到如今那老头子若是醒了,倒霉就是他们,那倒不如叫他开不了口。只这事他只敢想想,没想到柳品居然真敢下手,看来这人是真真得罪不的,没准哪天被他弄死了还不知道。 柳品见他没敢吭气,横着膀子出了店,想来是去找人商量怎么动手,这事叶贵礼半句都不敢问…… 这日夜里,柳品站在铺子的临街的雅间里,只朝着叶杏娇的铺子张望,只见几个人影从叶杏娇的铺子门前窜过。 “特么的,小娘皮敢跟老子做对,你不是说那老头死了都算你头上么?老子让你拿命抵!”柳品站在铺子里自言自语了一句。 叶贵礼原是过来给他送茶,听了这话脖子一缩,又退了出去。 隔了没一会,忽地街面上传来一阵叫嚷声:“走水啦,走水啦!” 着火的不是别处,正是叶杏娇铺子的后院,那后院的门上不知被谁围了一圈干草垛,这会子全点燃了,一时间火光冲天。 在大周朝走水可不是小事,那会没有消防车,都靠着人力一桶一桶担水,饶是烧起来没准得连累半条街。 不多时,整条街的人都出来帮这救火,叶杏娇铺子了更是一个不拉的出来了。 这会子有个人影躲在人群中,只盯着叶杏娇铺子的人,见叶杏娇亲自指挥着伙计救火,这才安心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趁着无人注意,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叶杏娇的铺子,拐了两拐去了后头住人的地方,只一间一间的摸过去。 借着火光与月光,那人瞧见期其中一间屋子里,孤零零躺了个没睁眼的老人,紧忙推开门板,闪身进去了。 那老人便是当日吃坏肚子昏迷的老人,如今正养在叶杏娇铺子里,原本主家有人在这守着,只这时着了火,都一并跟着救火去了,只独留了老人。 那人走到老人床前打量了一会,只暗暗说道:“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有人不想让你活着!赶明见了阎王,可怨不得我!” 说话间,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头是研磨好的药粉,他捏着老人的鼻子,只想将药粉往老人嘴里惯。 忽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原就是做亏心的事,被这忽如其他的一拍,吓了一个机灵,手一抖纸包了药粉撒出去一半。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穿着书生的男子,身后带了几个捕快。 那男子正是何炎,他看着来人,只冷声说道:“恭候多时了!” 那人见事情败露,拔腿就想跑,可何炎带来的捕快也不是吃干饭的,三两下就将人捆了个结实。 街面上的火,发现的早,如今还是六七月,正是雨水多天气潮湿的日子,火势蔓延的不算快,这会已经被控制住了,只余下几个人还在扑火。 剩下的人看见捕快从叶杏娇押着人出来,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 “咦?这是啥人,三更半夜摸进别人家铺子做甚,难道是贼偷?” “这个人想要谋财害命,杀那个闹病的老汉!”有捕快对着人群喊了一句。 街面上事多,但无非都是东家长李家短,哪有真动手要人命的,这天大的事,大伙都不敢多说,只围着小声的议论。 因这响动,柳品也从铺子里赶了过来,只见自己安排的人如今被捕快捉了,顿时心头一紧。 这会叶杏娇见他,只对何炎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说道:“今日辛苦你了!” “瓮中捉鳖,早预料到要来的!”何炎淡淡应了一声。 只两人这话,却是说给柳品听的,他面上没动,可心里却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事着了别人的道了——这指定是叶杏娇故意放话,说那老头子见好了,这是骗他动手好捉他哩。 可如今他以为鱼肉,这会也没法子,只能狠狠盯着那个被捉的人,那人有把柄握在他手上,只要他不指认他,就没关系。 那捕快捉的这人,也是个二流子,平日里见天混迹赌坊,欠了柳品不少钱,这才被柳品拿捏住了来干这勾当。 那柳品说了,若是这事办成了,就免了他的债,还能给他一大笔钱,若是办不成就把他闺女卖去窑子房抵债。 事到如今这地步,若是他攀扯柳品,只怕他闺女就要惨咯…… 因着这原由,刘县太爷来时,那人楞是咬紧了牙冠半个字没敢说。 被逼问的紧了,才堪堪说了一句:“没人支使我!我就是看叶杏娇不顺眼,那老汉要死在这,她指定倒霉,我就是想让她倒霉!” 没想到遇上个硬骨头,叶杏娇皱了皱眉,何炎却是拍了拍的手,示意她不用顾虑。 刘县太爷看见这两人的小动作,只笑了一声:“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且交给我吧!” 第142章 人赃并获 刘县太爷将人押去了衙门,只将他往刑房一推,挨个的把那些刑具介绍了一遍,什么剥皮、烹煮、插针、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弹琵琶、抽肠…… 光是听听那男子便吓得双腿直打哆嗦,一股热流直顺着裤子往下趟,竟是吓尿了。 这会莫说什么怕闺女被卖,只记得住自己,还没等这些大刑往身上招呼,便一股脑倒豆似的说了。 “是柳品,是他指使我放火,趁乱杀了那老汉!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男子瘫在地上哆哆嗦嗦说着。 有了这话,刘县太爷半点不耽误,只将那人柳品与叶贵礼一到押了来。 第二日,刘县太爷升堂审了这壮案子,看热闹的人竟将衙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只想看看这结局究竟如何。 “柳品,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刘县太爷坐在堂上,可不似往日那般平易近人,只板着脸,一拍惊堂木。 柳品见那人什么都招了,这会心彻底凉了,可本性促使他到了如今还在嘴硬:“大人,我冤枉啊!是,我是让那小子摸去了老汉房里,可我也没想要那老汉的命。我只想让多拉几日,让那叶杏娇沾点麻烦。” 柳品被押着贵在大堂上,连忙又往前爬了两步说道:“大人,我让那人下的只是巴豆粉,吃不死人的,不信你们查啊!” 捕快捉拿人时也将那包药粉带了回来,确实如柳品所说是包巴豆粉,巴豆这东西是泻药,饶是平常人多吃上几次,拉上半日也就罢了。 可那老汉如今上吐下泻,饶是再吃上半包巴豆粉,哪还有命活? 只这巴豆粉老汉并没吃下去,所以若吃了到底如何,这话没办法验证。 柳品到底是害人还是害命,这就两说了! 柳品也晓得这个道理,所以让人下药时没用那要命的毒药,偏偏就挑了这不痛不痒的巴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如今他虽晓得逃不过了,可轻判与重判却是不一样。 他可不就得再搏上一搏。 刘县太爷不愿与这泼皮纠缠,只接问道:“若你不是杀人灭口,为什么要给那老汉下药。” “大人,冤枉啊,真真不是,我哪有胆子杀人灭口!我就想让叶杏娇多担些麻烦,谁让她胡乱攀扯我?那老汉明明没去过我铺子,她非要拉我下水,我这不就是一时气不过么。”柳品这会子认定,那老汉跟本没好转,只是叶杏娇故意下套让里钻,所以这会只要咬死了,那老汉没去过铺子。 毕竟只要那老汉不是因为在他吃饭闹病,那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人灭口?按现代的话说,就叫做作案动机不充分! 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得搞清楚,那老汉到底是在哪处铺子吃的饭。 “你是说那老汉没去过你铺子吃饭?”刘县太爷又问。 “没去过就是没去过,再问一万遍也是没去过!”柳品咬牙说道,他坚决不认。 “好哇!带人证!”刘县太爷再次拍响了惊堂木。 就在此时何炎和叶杏娇从后堂走了出来,两人还搀扶着那老汉。 那老汉如今大病初愈,面色还不大好,走路有些颤颤歪歪,可饶是如此,他也指着叶贵礼说道:“是他,我就是在铺子里吃成这样!” 柳品和叶贵礼一见那老汉出来,顿时就滩成一团,这老汉居然醒了!外头谣传他好了,居然是真的! 这会子人证物证聚在,任柳品再能颠倒黑白,也说不出话来。 “柳品,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刘县太爷逼问道。 “这,这,这……”柳品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看了一眼在一旁哆嗦的叶贵礼,求生欲再次攀上心头,只咬着牙说道:“大人,这老汉指认的是叶贵礼,我是被蒙蔽的!我平日不常去铺子里,他与我说这老汉没去过,我便信了!都是他,是他蒙蔽我!” 老汉去吃饭时,柳品确实不在场,只这事一出,叶贵礼连便全盘说了,柳品还让他莫怕,对他说过为了挣钱就得这般。 万万没想到,这会及既然竟然将脏水全倒在他一个人身上。 难怪那日苦主来闹的时候,柳品便早早说过,当时不在铺子里,这是早想好了退路,想将他坑进去哩。 一想到刘县太爷说过,这事是流放的罪过,叶贵礼挣扎着要解释,他刚想说,他都是听柳品的。 可这柳品先一步开口:“大人,虽说这开铺子我出了大头!可是这叶贵礼仗着手艺拿捏我,只说我若是不听他的,就不肯出手艺!要不然我明明姓柳,我好好的柳家铺子,为啥叫‘叶氏龙虾’?不光如此,那臭虾我也不知道的,都是他们,他们为了挣黑心钱,背着我干的。” 这话听得人想笑,柳家这处铺子叫‘叶氏龙虾’明明是想沾叶杏娇的光,多赚银子,这会子竟然成了推脱的理由。 饶是叶贵礼也听得目瞪口呆,指着柳品:“你,你……”你了好半天,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无赖成这样,真真的少见。 叶贵礼原是不肯认独自认下这事,正想说上两句,柳品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叶贵礼心下盘算了一番,这柳品就算这次栽了,可家里头兄弟好几个,又都是一起搞水行放印子钱的恶霸。 他是铺子里的掌柜,原就摘不清了,若这会在攀扯了柳品,家里头还有个八岁大的三郎,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他住宜河村,这要是秋后算账可怎么办,那帮人动起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叶贵礼平日不孝顺老子娘,可对那宝贝儿子可是同牛氏一般看重的紧。 于是只能将想说的话吞回肚子,低下头说道:“老汉是在我那处吃的饭!柳爷不知情!” 柳品一听这话,才堪堪放下些心。 人群见这事有了定论,只道这两人心肠太恶,只嚷着他们滚出县上,不许再在县上开害人的铺子。 “肃静!”刘县太爷三拍惊堂木,让众人收了声,才对这跪在地下的两人说道:“柳品,买凶伤人;叶贵礼,以次充好,害老汉闹病。且上前听罚!” 第143章 真相大白 查清这案子的始末,刘县太爷再不含糊,当下下了判词:“柳品,买凶伤人,判五十大板,一年苦役;叶贵礼身为掌柜,以次充好,致老人家害病,罚三十大板;另外铺子再罚银百两给苦主看病。” 柳品原就是滚刀肉,饶是如今被判了重刑,这会子也没有知错的态度,反倒是破罐子破摔,竟叶不顾刘县太爷还在堂上,只朝叶杏娇淬了一口,对这她大喊道:“小娘皮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你好看!” 叶贵礼可不如柳品,一听说要判,哆嗦了好一会子,只听得要挨三十大板的时候反而出了一口气,呐呐自语道:“咋个?不是说流放吗?” 叶贵礼有这想法也不奇怪,毕竟这流放和挨板子差距可就不一样了,流放是去穷山恶水的地方等死的罪过,而挨板子只是皮肉之苦,三十大板虽说不少,可他正是力装的年岁,总不至于要了性命。 刘县大爷咋转了性子,说好的重判,变成轻判哩? 只他这疑问却无人回答,捕快径自将这二人叉了下去。 顿时衙门外头打板子的声音“噼里啪啦”,真真的板板到肉。莫说叶贵礼,饶是一只嘴硬的柳品也嚎叫的如杀猪一般。 这条街“哎呦喂”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县太爷虽是清流出身,可能混迹于官场这竹板烤肉的声音也是听得惯了的,半点异色也无,只笑着将叶杏娇与何炎请进了内堂,命小厮上了两杯热茶,心满意足的说道:“这官司断得轻巧,多亏二位出手相助了!” “本就是因我而起,劳烦刘县太爷费心才是。”叶杏娇撂下杯子,朝她施了个万福。 “哪里话,大小官司不论因谁而起,只讲究还百姓个公道,谁能帮本官将官司断清楚,那便是帮了本官的大忙!”刘县太爷摆摆手,满不在意道。 他原本是何炎请来断这官司的,可在他看来官司不分大小,只要经了他的手,就得分得清楚明白。饶说刘县太爷为官清明也正在此处,这次若是叶杏娇的过错,他也必是不会放过的。 叶杏娇看出他的心意,也不再多话,三人只对饮了一盏茶。 待一壶茶见了底,刘县太爷才悠哉说道:“说来那二人也是傻的,竟真信了流放之词,何小秀才与我出这主意时,我原以为糊弄不住,没想到是尽信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跟着抿嘴一笑,说道:“这柳品与我那不成器的三叔都只晓得欺善怕恶,尽想着如何坑骗银子,哪里又肯花心思多了解些大周朝的律例。” 说完这些,她也看了一眼何炎,他这会子依旧在喝着茶,半点看不出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原来那日在叶杏娇的铺子里,一时分辨不出老汉究竟去的哪家铺子吃饭,只将事情僵在了原地,是何炎不着痕迹的提点刘县太爷,吓唬吓唬这二人,让他说若是查出真假,只将重重的罚,最好是流放这种没命活着回来的罪过。 “正是这个道理,这两人酒囊饭袋哪里会知道,我们大周朝律例详尽,什么要的罪过对应什么样的刑罚,那都得按照条例来。他们做下这事苦役和挨板子已经是顶了天的刑罚!流放?那都是谋逆抄家的罪过!”刘县太爷捋了捋胡须,才又说道:“幸得何小秀才提醒,将这二人吓唬住了,才能引得他们自乱阵脚。” 这话却是不假,何炎这般告诉刘县太爷,为的就是让这二人害怕,只要他们害怕老汉醒来指认他们,他们就得流放,那必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让老汉醒过来。他们这般的恶人,他们若不想让老汉醒,那必然只剩下杀人灭口,如此一来便钻进了何炎早就布置好的天罗地网。 哪还容得他们再逃出去。 叶杏娇将老汉安置在自己店里,说老汉出了什么差池,她全权负责,也是为了引着这两人尽快上勾,毕竟杀人灭口不是小事,想让他们尽快动手,唯有让他们感觉,若是老汉出了事他们有机会能脱身。 如此一来,柳品才无所顾忌的找人出手。只这布好的局,他们又哪能得手。 “说来那日事发的急,你二人来不及商量,倒配合的默契!”刘县太爷想到叶杏娇加得那把火,只夸道。 叶杏娇又偷偷看了一眼何炎,看见何炎也正挑着嘴角看她,顿时耳根有些发热,这默契不默契的哪里好当着外人面的说,怪害羞的。 于是连忙解释:“这,这多亏了刘县太爷将官府的邸报登在了《叶氏日报》上,那上头有些大周朝的律例我平日也翻看过一些,晓得他们做下这事,判不了那么重的罪,这才通透了一二!” 刘县太爷晓得叶杏娇这是因为将她与何炎放在一处,面皮有些薄,只笑着打哈哈不在提,转而说道:“谁来这次能这般顺利,也亏得那老汉醒得及时,不然还得再缠磨。何小秀才,你那老御医请得好,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何炎听得这话,只眯了眯眼,朝刘县太爷作了个揖,道:“事情能大白便好,我学堂还有课,不便久留了。” 读书人课业最重,饶是刘县太爷没聊过瘾,这会子只能放了这二人离去。 待到离的衙门远了,叶杏娇才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只道:“偏就你法子多!” 原来那日何炎与叶杏娇说那老太医的事,是故意说给柳品听得,让他以为他们认识能妙手回春的好大夫,不日便能将老汉治好,只这穷乡僻壤又哪里来的什么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纯纯的糊弄人罢了。 那老汉能醒,不过因为叶杏娇照料得细致,用药上有请了好几位大夫同时斟酌,这老人家是福报深厚醒得及时罢了。只外人不知所以,只当真有位老太医,这才引得柳品思绪更乱,更早下手。 “宫里都是金贵的人,轻易谁敢施针,这事犯了帝王的忌讳。只他们乐意信罢了!”何炎淡淡应了一声。 第144章 做梦 何炎说那老太医施针了得,实实在在就是诓人,这例来帝王疑心病最重,怎么可能任由人在自己身上扎来扎去。 这事叶杏娇原也是不知道的,只跟着点了点头,可忽地却又想起什么,追问道:“宫里忌讳施针,这事刘县太爷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炎面子微怔,只片刻便挑起一抹笑容,压着声音低低的道:“我知道的可多知呢,你可想一一听来?” 说话间,他将目光落在了街边的一处书肆,那书肆今日引进了一批话本子,摆在最打眼的一本《风流俏寡妇》,这书如今相当火爆,里头写得是一位小寡妇与邻家书生的故事,尽写了二人在田间、踏上、书房的闺房之事,据说还配了各式的插图,姿势都曼妙的很…… 故事相当香艳…… 叶杏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书皮上画着那俏寡妇缠腻在书生腰间,顿时耳根子又红了,只喃喃说道:“竟浑说!” 接着快步走了。 何炎看着她的背影,收起狭促的笑容,换上一副凝重的笑容,心下想着,如今他尚且力薄,‘那头’势力又大,往后他说话可得更小心些,免得叶杏娇生了疑心…… 叶杏娇回到铺子里,满脑子都是书皮上的画面,早就忘了她想问的事,只道何炎太不正经,以往竟没看出来。 就这么恍惚的要进铺子,却被早等在门口的钱氏一把拦住。 “阿弥陀佛,这次的事可了了!”钱氏双手合十,长出一口气,又从后厨端出早就预备好的火盆,道:“快,快,跨过这道火盆,去去晦气,往后再没这糟心的事。” 跨火盆去晦气,这事叶杏娇自是不信的,只拗不过钱氏,硬被逼着跨过了火盆。又被拘着用柚子叶泡了个澡。 饶说如今在县上,自己铺子里就有水井,条件比村上强了不少,可也不是日日都能洗上澡的。 虽说被逼着用了柚子叶,可叶杏娇也觉得浑身舒爽的很,只靠在桶边直打瞌睡。 半梦半醒只见,竟是梦到了何炎,他圈着她的腰将她环住,温热的呼吸一遍一遍在她耳边缠磨。那本《风流俏寡妇》正摆在他们的面前,何炎只小心着将这书一页一页翻给她看,有时那桥寡妇扶在书生的肩头,有时在他身下媚眼如丝,有时又环在他的腰间。 那画面看得她脸红心跳,似那曼妙的姿势一一体验过,只惹得她在梦中口干舌燥。 梦中,何炎咬着她的耳垂,低低的笑:“姐姐,我想看你求饶的样子……” “杏娇,杏娇!”忽地一道声音惊醒叶杏娇。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一想到梦中的画面,顿时面上一片通红,活了两世居然头一回做了这么不堪的梦,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真真是羞死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地被推开,来人正是钱氏:“杏娇,你咋个不做声?” “没,没什么……睡着了……”叶杏娇因着那梦境,面上通红,只磕磕绊绊说道。 “哎呦,这可不行!洗澡的时候困觉,淹水了可咋办?咋这么大了,这点事都不醒得!”钱氏瞪了她一眼,贴心的训斥了两句,只手上却捞起桶边一个晾干的丝瓜帮她搓起背来。 这会子没什么浴花,搓背都是用晾干了的老丝瓜,饶是叶杏娇不喜欢也得入乡随俗。 钱氏是村上的妇人,又是自己亲闺女,她可不讲究什么避嫌,就得亲自帮叶杏娇搓背,怕她这身晦气搓得不干净。 叶杏娇缩在水里,脸上依旧发热,只哼哼哈哈哈应着。 待钱氏觉得搓得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老丝瓜,说道:“刘县太爷没得说,可有金刚罗汉般的玲珑心,这官司断得真真清爽,可真是个青天大老爷哦。” 说到这,钱氏眼神更亮了,只道:“这回你三叔可遭了大罪,足足三十大班子,他们都跟我说了,屁股都打烂了!这会他再不敢害你哩,往后咱们这日子可好过多了……” 叶贵礼被那顿板子打成什么叶杏娇是没兴致看的,只想来也是下足了力气,轻饶不了。 只不过他这种人,真是一顿板子就能打得老实么? 这疑虑叶杏娇没跟钱氏说,没得她跟着一道担心,只笑笑说道:“嗯,往后咱们只管安心过日子!” “可不!”钱氏应了一声,说完眼神落向了远方:“我这有日子没回宜河村了,如今这事了了,我可得回去看看了。” “娘,我可舍不得你回去。”叶杏娇笑了笑,她家在村里原也没什么东西了,她如今只想让钱氏安心享福。 “村里头才是咱的家,再说了我来县上都有日子了,你爹可不得想我啊!”钱氏却是摆摆手,坚持说道。 看来这不光是想家了,这还是想她爹了!虽说如今钱氏在县上住着,叶贵明在村里头,可隔三差五叶贵明得往县上送小龙虾,这二人也是见的上得。没想到这经年的夫妻,敢情还是这般好,几日不见都是不行。 叶杏娇捂着嘴笑了笑。 钱氏一见她笑,脸上却是挂不住了,只道这么大岁数的人竟然被闺女笑话了去,于是连忙又解释说道:“这不光是你爹,这不是还有幺妹么?你爹那性子拘不住人,如今我不在身边幺妹还不知疯什么样,如今她都十岁上了,可不能让她自己疯玩了。” 说来这段时日,叶杏娇一心扑在铺子上,钱氏也跟着忙活,对叶幺妹倒是照顾的少人,这么大岁数的闺女,正经是学东西的时候,确是不能放任她自己瞎胡闹。 “也对,之前让幺妹学着绣花,如今也不知她学成什么样子了!”叶杏娇跟着一并感叹了一声,好半天又说道:“幺妹如今这岁数,正是好时候,可不能耽误了。照我说,过段日子得把她接到县上来,如今咱手里有了闲钱,可得给她请个女师傅,让她多认识几个字,学一些道理。” “咋个?你要把幺妹接到县上来?”钱氏一乐。 第145章 猪肉脯 叶杏娇想着把叶幺妹接到县上,请一个女师傅教她读书识字,就连读什么书都帮着想好了,叶幺妹不是男子不用科举,这四书五经便罢了,三从四德那套女学也大可不必。最好多读些游记增长一些见识,史书也可读一些毕竟知古才能通今。 琴棋书画这些若是她有兴趣也可以捡着有兴趣的学上一两样,只不必在这上头下苦功夫,图个乐呵便罢了。她家如今身边剩下的只这一个妹子,一来不想她往后只晓得围着男人与锅台转悠,二来不想她像自己这般,日日奔波挣钱。 只活得恣意潇洒些便好。 钱氏听得叶杏娇想将叶幺妹接到县上,也跟着一并乐呵,只她想得却跟叶杏娇不一样:“哎呦,咱们幺妹有福哦,往后就是县上的闺女了,等赶明我得带她多串串门,等过两年给她说个县上的人家,可就成了城里人哩。” 大周朝这地方女子,唯有当闺女的时候日子能恣意些,等结了婚伺候起相公婆母都是一熬几十年,她可舍不得将叶幺妹这么早嫁出去,可得多留几年,只如今年岁还小,她不想在这事上与钱氏争执,只淡淡说了句:“娘,那你得好好相看了,不是好人家,我可不依。” “那是自然!”钱氏只乐乐呵呵说道,接着又与叶杏娇闲话,这回回乡得带些什么东西,村里人人情往来的,可不都得带点礼。 叶杏娇笑着一并应了,只道:“前些日子他们闹的这事,这铺子好些日子没开,等这几日我料理清楚,跟着你一并回村看看。” “那敢情好!我可听说哩,村里如今都夸你哩,可不得回去看看!” 母女两这厢说好了,钱氏便张罗着回村的东西,如今铺子里挣了钱,钱氏也不再抠唆,那时兴的尺头,新鲜的吃食哪样都想买上一些带回去,居然连着几日都没准备停当。 叶杏娇这铺子再次营业,老客们也都回来了。 “哎呦,这铺子可算开了,可算又能吃上小龙虾了!” “可不,如今我就惦记着这个味哩,一日不吃可难受的慌!” 看着铺子里热热闹闹,叶杏娇一并跟着高兴。为了庆贺,叶杏娇特地推出了一道新的吃食——猪肉脯! 猪肉脯这东西不太好做,需得用到烤箱,两面翻个烤,可这会子哪有烤箱,叶杏娇想了许多法子才将这东西制成。 做猪肉脯得选纯瘦肉,半点肥的都不能带,饶是在现代大部分选的都是里脊肉,可叶杏娇却选了猪后腿肉。 这后腿肉比里脊更香,更有嚼劲。 叶杏娇把这些肉剁的碎碎的,里头加了生抽、黄酒、老抽和馅,为了不破坏口感,搅拌的时候只能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搅拌好的肉能抱团,有筋性和粘性,不散。静置一旁腌制半个时辰,再用擀面杖把肉团擀成薄薄的一张,上头撒上些黑白芝麻。 下锅的时候,用特小的火,锅里再垫上一层薄薄的细棉布,将肉片放在上头烤上一盏茶的功夫,因为有棉布垫着又用的小火,饶是这么长时间也不焦,待到八成熟在肉片上刷上一层蜂蜜,如此翻个面接着如法炮制。 这般烤出来的猪肉脯,味道鲜嫩的很,因着加了蜂蜜还有淡淡的香甜味。 之前叶杏娇推出的多是辣菜,这会子出了猪肉脯,鲜咸得很,细品之下又带点蜂蜜的清甜,一时竟也成了新鲜口味。 点这猪肉脯的食客倒也多。 叶杏娇将猪肉脯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块,食客们一小块一小块撕着吃,竟不知不觉能喝下一壶果酒,尤其是如今天热,可好吃的紧。 “哎,这东西好吃,细细嚼了格外有滋味,半点不腻人。” “可不,我昨天带了些回家,我家那挑食的小子吃了不过瘾嚷着还要。” “对,这东西好吃,再给我撑两斤带回家下酒吃……” 食客们吃得高兴,这猪肉脯畅销的紧,不但在铺子里卖,因为猪肉脯这东西经放,搁上好些天都不坏,外带的人也格外多。 甚至有大户直接定了一百斤,专门拿这东西去走礼,如今这县上串门子都得拎上两斤猪肉脯才有面子。 所以叶杏娇这铺子不过老食客们回来了,因着这猪肉脯生意竟比往日还好。 可叶贵礼那头却是不行了,虽说刘县太爷没封了他们铺子,可因着他们卖臭虾县上闹得人尽皆知,如今铺子里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柳家的人,这会子出了事,早都被柳家的人喊回了柳家,这会子店里只剩下叶贵礼和杨氏。 他两原也是想走的,只因叶贵礼被那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下不地,只得在铺子里将养了这几日。 原是吃食铺子,吃用都是尽有的,本也好将养,可柳家看着铺子不行了,早早命人将铺子的里的东西搬空了,一粒米都没剩下,叶贵礼是掌柜每月本也有点月例,事到如今柳家又哪肯认账,莫说月例就连帮他做的几身像样衣裳也尽数搜刮了去。 如今这两人只穿着来时的粗布衣裳。 眼见叶贵礼能下地了,这次的事闹僵的这么大,这县上是再也不敢呆了,只让杨氏收拾了东西,连忙就要宜河村。 杨氏一手夹着包袱,一手扶着叶贵礼,脸上满是遗憾:“说好的来县上挣钱,这咋柳爷都让小贱蹄子坑了?” 那日在衙门公审这桩事,杨氏害怕被带累,饶是叶贵礼被押上堂,她也只缩着没敢去,只道听途说了几句当时的场面。 所以柳品逼着叶贵礼独自认下卖臭虾这事,杨氏是不知道的。 这会子叶贵礼听杨氏提起柳品,只沉着脸没作声,独自将铺子的门板挂上。 “哎呦喂,当家的,你还弄着门板做啥?这铺子又不是咱们的,柳爷被押去做苦役,又不是柳家的人死绝了!回头等着他们自己收拾,你管这闲事做甚!”杨氏皱了皱眉,原以为能跟着叶贵礼来县上享福,只对他恭恭敬敬,怕他回头挣了大钱嫌弃了自己,如今钱没挣到,反而遭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子她对叶贵礼也没那么惧怕。 “我们柳家确实没死绝!”忽地一道声音传来:“事到如今你们想拍拍屁股走了?没门!” 第146章 九出十三归 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似从坛子里发出来的,听着格外阴狠,不由让人背脊发凉。 叶贵礼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说话的男子,长了一双倒三角眼,眼下是一道刀砍的疤痕,模样狰狞的很。手上还握着一根水烟筒,那烟筒或是用的久了,一股烟味久散不开。只那烟味不似平常的烟丝,那股呛鼻的味竟似大烟。 这男人叶贵礼曾经跟柳品去柳家的时候,远远打过几次照面。 正是柳品的大哥,名唤柳兴业。 听说这人是个狠茬子,早年间水行争利,带头打生死架的正是他,据说是个挨了几刀都不吭声的主。 柳家能在县上称霸,一靠借着府城柳家的名号,二来靠的就是柳兴业敢拿命搏。 只这些年不大出门,家业交给了柳品打理,平日只在宅子里抽大烟过神仙日子。 “柳,柳大爷!”对上他阴狠的目光,叶贵礼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这人可比柳品更不好得罪。 “害了我弟弟就想跑?”说话间柳兴业迈着八字步走进了店里。 叶贵礼和杨氏也被同来的手下架了进来。 杨氏惧怕柳品,原是因为来了县上没几日总能听人提起柳品是有名的恶霸,在加上她能跟来县上全仰仗着柳品出钱开铺子。这既是恶霸又是金主她可不就惧怕着。 可如今柳品被判了苦役,早不知道被押到哪个地方,她便以为这柳家没了柳品也就不行了,而这柳兴业这些年不大出来,外头提起他的人渐少,所以这人虽看着阴狠,可杨氏没注意叶贵礼的神色,心里不大在意。又开始耍起她那嘴皮子:“哎呦喂,这话说的,如今都这样了,我们还在铺子里呆着那不是白领月例银子,这不是想着帮主家省点,这才回村的么。” 杨氏话里有话,她的意思是,想让他们留在铺子里也不是不成,只要按时发月例银子。可如今铺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哪家又肯白花银子,她这是有意臊一臊柳兴业。 柳兴业是个心黑手狠的主,怎么可能同她缠磨,当即一个嘴巴子抽了过去。 杨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实打实挨了一巴掌,柳兴业手劲大,只一巴掌便打得杨氏头发散落了半边,嘴巴子肿得老高,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老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想活命就特娘的老实待着。”柳兴业扫了她一眼,接着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跟来的手下见状连忙帮他将大烟点着。 柳兴业吞云吐雾了一阵,才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叶贵礼:“害了老子的弟弟,都得拿命抵!” 叶贵礼比杨氏了解的多谢,晓得这人杀人不眨眼,忙的扑通一声跪下,连忙说道:“柳大爷,柳爷的事可与我们无关,都是叶杏娇那小贱蹄子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找她去啊……” 杨氏挨了巴掌,这会子脑子正晕着,只缩在一旁,再不敢多话。 柳兴业没说话,只又抽了一口大烟,看着跪在地下的叶贵礼。 叶贵礼打了个哆嗦,只怕他动了杀心,连忙跪着往前挪,抱住他的大腿:“柳大爷,柳大爷,这事真与我们无关。那日在堂上我半个字都不敢攀扯柳爷,可都自己认下的啊……”说完,他只巴巴的看着柳兴业,那日在堂上刘县太爷判柳品的是名头是买凶伤人,而至于害那老汉闹病的事全落在他头上,他这会子万分庆幸当日没攀扯柳品,要不然今日落到柳兴业手上,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当日公审,柳兴业也是派人去听了的,堂上的事他都一清二楚,叶贵礼说这话,他倒没反驳,只面色上仍是不好看。咂摸了好一会,才撂下烟枪说道:“老子自然不会放过那小贱蹄子,不过她是她,你是你!你们都有份,谁都跑不了。” “柳大爷饶命,您饶了我这一次,我给您做牛做马!”叶贵礼忙不迭的叩头。他惯是欺软怕硬,往日在宜河村,也只敢仗着牛氏撑腰,磋磨叶杏娇一家子,真碰上真章了,孙子当得那叫一个溜。 “柳家不缺你一条狗!”柳兴业待他磕头磕得前额都破皮了,才慢悠悠说着:“罢了,看再你那日没胡乱攀扯的份上,老子饶你一条狗命,只那日罚的一百两银子得你出!” 叶贵礼一听这话往后挪了一步,那日在堂上柳县太爷不光罚了苦役和板子,还另外罚了一百两银子给那老汉看病,因事出的急,这钱是柳家付的,没想到这回柳家大爷来了,竟是来要银子的。 一想到牛氏一毛不拔的抠唆劲儿,这钱怕是难要。 叶贵礼不由往后缩了缩。 “咋?害老汉的事不是你认下的?这钱不该你出?”柳兴业横了他一眼。 叶贵礼哪里敢说不,只能苦不堪言的认下:“该,该……该我出……” “嗯,你还算乖觉,老子不为难你了。”说话间,柳兴业朝几个手下招了招手,那手下忙不迭拿出准备的好的文书:“来,画押!” 那文书正是一份欠条,一看便是柳兴业早就拿定了主意,先吓唬叶贵礼一番,然后再让他认下这笔银子。 叶贵礼哆哆嗦嗦接过欠条,心里叫苦连连,可又不敢不签,正想咬着牙要按手印,可一看清上头的写的东西,顿时楞住了:“这咋是四百两?不是一百两么?” “柳家罚的一百两银子,你认下了,认下就算你借的对不?”柳兴业又问。 “这,是……”叶贵礼刚认下了这笔银子,哪里又敢反口。 “借柳家的银子还钱就是这个数!”柳兴业哼了一声。 他的手下伺候他久了,最是了解柳兴业的性情,这会子只对叶贵礼说道:“行有行规!柳家借银子,例来都是九出十三归,一日便是三成息,那就是三十两,这事出了有十日了吧?那可不就是三百两的息钱,加上本金正好四百两!” 另一位手下见叶贵礼呆在原地,只跟着说道:“往日,柳家的银子都是利滚利,柳大爷看你以往在柳爷跟前也算尽心,这才开恩只算了你息钱,没滚上一滚,你可知足吧……” 第147章 债主上门 “柳大爷,这,这……我家拿不出这些钱啊……”叶贵礼顿时瘫软了。 老叶家的钱都是牛氏掌管着,当初叶杏娇与老叶家断道,给了八十两银子,再加上牛氏日常攒下的,想来一百两也是有的。 叶贵礼原想着回家就撒泼打滚逼牛氏把这笔钱拿出来,牛氏往日最惯着她,只要他会缠磨,牛氏必是能拿的。 只如今这一百两变四百两那就不同了。这钱牛氏拿不出。 想凑出这笔钱就得卖地了,老叶家如今三十多亩地,按照现在的地价沽算,上等的水田是十余两一亩,中等田五六亩,他家的地不都是上等水田,算下来三十多亩地尽卖了也就能得三百两。 想要拿出四百两,那得是老叶家整幅身价,村里人地就是命根子,要是卖了地,往后他家怕是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你家不是还有三十多亩地?我听说你娘手里也攥着百余两?怎么不肯还钱?想跟我柳家耍浑?”柳兴业猛地将手里烟枪往地下一摔,那烟枪顿时碎成两截。 叶贵礼连连叫苦,这会才反应过来,柳兴业这都是早都谋划好的,连老叶家的家底都打听清楚了,就是要将他搜刮干净咧。 这会叶贵礼有点后悔,咋就昏了头同柳品牵扯到一起,如今银子没挣到,还得将田地都搭进去…… 柳兴业可不管他怎么想到,只冷声说道:“要么还钱,要么抵命!” 柳兴业的手下见状,这会子都围拢上来,各个冷冷看着叶贵礼,只等柳兴业一声令下,就得对他下死手。 如此叶贵礼哪里抗得住,只被人抓着手在欠条上画了押——这便是认了四百两。 柳兴业这才命人收起欠条,心满意足的招呼着手下走了。 “你可记住了,这银子容你十日,十日后再还钱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落在后头的手下,揣了叶贵礼一脚,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想赖,我们可知道你家住哪!” 说晚间,那手下又弯下身,嘿嘿低笑了两声,说道:“还记得柳爷雇来朝那老汉下手的二流子,那人不地道,欠了柳家的银子不说,还敢攀扯柳爷。如今……那人被打折了两条腿,他那个闺女哥几个尝过了滋味扔进窑子房了,据说一天得招呼十几二十个爷们……听说,你家有个八岁的儿子,如今不少大户对细皮嫩肉的男娃也疼的紧……嘿嘿嘿,招子放亮点,别逼哥几个动手……” 叶贵礼听了这话,更如坠冰窟,待那帮人走的远了,才被杨氏哆哆嗦嗦扶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宜河村。 因着跑出来的时候,过了晌午,没了回村的骡车,这两人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几十里山路。 叶贵礼原就挨了板子,又被这一吓唬,回了村里一到晚间就发了热,特地请了大夫开了几幅药灌下去,仗着年轻力壮,发了热才好些。 叶贵礼在县上做下的那档子事早就传遍了,这会不少消息传回了宜河村,人人都知道他开黑心铺子,被县太爷打了板子。 牛氏见他浑浑噩噩,只当是被板子打得,这会心疼的掉眼泪。只坐在床边骂:“叶杏娇那个浪蹄子,黑心肝没天良,咋这么陷害她三叔哦,我可怜的儿哦……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把她卖去山里,让她一辈子回不来,被狼掏了心肝才好。” 杨氏看牛氏骂得起劲,哪里敢说叶贵礼欠下四百两印子的钱的事,只哼哼哈哈着不做声。 隔了两日,叶贵礼已经能下地了,可饶是牛氏变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补身子,他也乐呵不起来,心里头只沉甸甸的,只想着十日后可怎么办。 这日叶贵礼被杨氏扶着,正坐在院子里晒日头,忽地闯进来几个男人,那几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兴业几个手下,他们看着叶贵礼也不说话,只阴阴的笑。 “你们是谁,进我家屋子做什么?”牛氏不明就里,看见有人闯进院子,只冲上去问道。 “大娘,我们路过讨口水喝!”那几个男子没说旁得,依旧只看着叶贵礼。 “哪来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汉,敢来我这讨水喝,喝不死你们,滚滚滚……”原本路过讨水喝的人,大家也都不在意,可牛氏抠唆,一口冷水也舍不得给旁人,一听的这话,抡起了扫帚就要赶人。 叶贵礼晓得这些人可不是当真来讨水喝的,当下被牛氏的举动吓了个半死,连忙冲上去拦住她,只硬着头皮说道:“娘,娘,都是赶路的,一口水不值当什么,快快,去打点水就是。” 杨氏也见过这几个男人,连忙不管不顾的架着牛氏去了里屋。 待女人都走了,叶贵礼才哆哆嗦嗦的问这几个人:“你,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不干什么,就是来给你提个醒,银子可准备好了?这可没几日了!”其中一个男子说道。 “放聪明点,今个我们没为难你家人,等我们再来可就不好说了。”另一个附和。 说完,这几个男的只嘿嘿一笑走了,将叶贵礼晾在院子里。 叶贵礼这下明了,他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了给他提个醒,让他老实还钱。别想着能赖,能跑! 他回村这两日,欠着大笔钱的事,还没同家里说,原来想着找个法子拖下去,如今看来这帮人是一日都不容他了。 牛氏不明所以,被杨氏硬拖进屋打水,可如今水打完了,那几个男人又走了,当下就不乐意了:“哪来的野汉,打了水又不喝,这是耍戏老娘,都是遭雷劈的货……” 牛氏絮絮叨叨的骂着,叶贵礼却是浑浑噩噩的,心下直想着还不出钱得遭什么样的大罪。 隔了好一会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喊道:“娘!救我!” 牛氏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只拍着胸口说:“乖儿,这是咋了,啥事跟娘说。” 叶贵礼原是想说,可一想到那是整四百两的银子,顿觉说不出口,只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话。 第148章 商量卖地 “你不说,我说!”杨氏见叶贵礼犹犹豫豫,当时就急了,不管不顾的将叶贵礼欠四百两银子的事给说了。 “娘,你可得救救贵礼,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可给老叶家生了三个孙子哦。”杨氏在城里对着大户瑟缩,可一回村就不一样了,如今只扯着嗓门说:“娘,这事不怪贵礼,只那帮灾星找上门,那帮人可恶的很,娘,你可不能看着啊。” “你,你们……四,四百两……”牛氏一个乡下婆子,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四百两,一听这话顿时两眼一黑,撅了过去。 待牛氏醒转过来,叶老根和在地里干活的二房都被喊了回来。 叶老根这辈子最是心疼儿子,这会子听说叶贵礼欠了四百两印子钱,只气的抄起烟袋锅往他身上招呼。 这要是往日,叶贵礼必是不肯老实挨打的,可如今正指望着老两口子还债,只一声不吭的受着了。 “莫打,莫打,那可是亲儿,心疼死哦……”刚转醒的牛氏,一见叶贵礼被打,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挡在叶贵礼身前,端看着母慈子孝,只她这么三个儿子,唯一能让她心疼只有叶贵礼罢了。 “爹,你打死他也没用,还是想想法子吧。”杨氏这会子也出声了。 被人拦着,叶老根打不着叶贵礼,只恨得跌坐在椅子上,艰难的说道:“四百两,足足四百两!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子,上哪能弄这老些钱啊……” “爹,咱家不是还有些地么……”叶贵礼说着,事到如今他也不在瑟缩,反正这事已经这么样了,他想活命就得拿出钱来。 如今卖地是唯一的法子。 叶老根一听这话,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作势又要打叶贵礼:“你个畜生,居然想卖地!做梦!那都是辛辛苦苦攒下的,想卖地除非我死了!” 牛氏一听这话,也楞了楞,地可是她家最值钱的东西,若是地卖了,这一大家子吃什么了,村里人没有地就没有口粮,可是要等死哦…… 哪怕再疼叶贵礼,牛氏这会子也没作声。 看着老两口不肯松口,杨氏眼珠子一转,只上前拉着牛氏说:“娘,是人命重要,还是地重要!往前数十年,咱家不过才十来亩地,这地攒下来也快。再说了贵礼有手有脚,又认识字,在村里最出息不过,往后他挣了钱,这些地不也就买回来了。” 说来老叶家往前数十来年确实只有十亩地,余下的都是后添的,可这添地的银子全是叶杏娇当丫鬟时捎回来的,若大的老叶家并没人出过一份力,如今这般说好似这都是他们自己挣的,自己有来钱的道道!这话任谁听,都是个笑话。 只有牛氏不觉得,她总觉得叶贵礼最有本事,这些年没挣下钱,那是没有机会,往后指定是能挣大钱的,这杨氏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反倒让她有几分意动。 叶贵礼见牛氏有了松动,忙不迭的又说:“这回是那柳品下了黑手,才带累了我。可如今杨氏确实会做小龙虾,那小龙虾做的也好,往后我再找贵人出钱开铺子,咱们指定能挣大钱。娘,你帮我这一次,往后我不光给家里买地,还给你在县城买大房子住。” 牛氏见叶贵礼说得诚恳,嘴上也就松动了,只拉着叶老根说:“要不……咱把地卖了,哎,这可是亲儿啊,咋也不能看他去死。” 叶老根到底是个男人,他可不太信叶贵礼往后能把这四百两挣回来,只如牛氏所说,叶贵礼确是他最心疼的儿子,咋也不能看着他去死。 叶老根也有些松动。 因着是家里的大事,二房也一并来了,余氏与叶贵义原只听着没大作声,这会子眼见叶老根也有了卖地的意思,顿时坐不住了。 余氏掐了叶贵义,可叶贵义性子瑟缩惯就只听老子娘的,硬挺着没作声。 余氏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不管不顾的说了:“爹,娘,这地可不能卖啊!咱们一大家子全靠地活着,这要是没了地,往后可怎么活啊,这可不是三房一家的事。” 余氏例来被牛氏磋磨,连带着儿媳妇一并被磋磨,如今肚里的娃娃都没了,还没口好吃用,这些事她全忍了。 可如今说要卖地,她却是不能忍了。虽说以往她也曾抱怨过只要能分家,哪怕光身出门也成,可归根到底,她没提出分家,还是被地牵连着。 因为她知道叶贵义和叶砖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伺候土地旁的都不会。他们一家子想要活着,就得靠着地。 有地在,哪怕三房半点活不干,几十亩都得男人和儿子伺候,可好歹他们还有口吃用;若是没有地,他们一家老小全得喝风。 “她二嫂,你心咋这么恶!如今刀挂头上了,你只想着地,咋个?你兄弟的命不比地值钱?”杨氏不依不饶的说着,说来她嫁进老叶家这些年,仰仗着连生了三个儿子,例来都是骑在两个嫂子头上,她可不把余氏放在眼里。 余氏往日都小心瑟缩,可如今牵扯一家子往后的活路,这不卖地的话也都说出口了,这会子也来了硬气,要挣上一挣,只说道:“这地是公中的,几个兄弟都有份,这里头也有贵义的,不能全卖了给三房还债,咋地得把我们家那一份留出来。” “哎呦喂,二嫂,爹娘还没死呢,你这是要学大房分家啊!”杨氏呸了她一口,转头对牛氏说道:“娘,你瞧瞧二嫂说得这话,什么二房三房的,你二老还在呢!这地可都是你二老的,留不留都是你们说了算!二嫂说这话,是盼着你们早早死哩!” 牛氏心疼叶贵礼,连带着看重杨氏,平日只听杨氏的话,这会子听她这么说,直觉余氏的话刺耳的狠,当即就骂了:“你个扫把星,心咋这黑,居然盼着老娘死,我告诉你,我这身子骨硬着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就是,二嫂,可都是亲兄弟来着。不能光用眼睛看着吧。”杨氏又说。 这婆媳两你一句我一句,只逼着余氏…… 第149章 地卖了 余氏被婆媳两逼着,只急得团团转,又拽了拽叶贵义,可他仍旧低着头不做声,饶是这会有个地缝,只怕他早就钻进去了。 这一看便知男人是指望不上了。 余氏心里难免凉了几分,想着由得他们去算了,可转念又想到儿子和儿媳,她这回若是认了,往后一大家子可咋活哦, 于是只能咬咬牙,又看向叶老根:“爹,你行行好!贵义和砖头只会伺候地,他们也是你亲儿子亲孙子,这要是往后没了地,你让他们可咋活,这是要逼他们去死啊……爹,这家业都是二老的,我们不敢挣,可咋也给他们爷两留点,给个活路吧……再说了三房有三个儿子,如今三郎岁数小指望不上,可那不是还有两个大的,亲爹娘有事,咋也不能看着,多少都得凑点吧。” 叶老根听了这话,神色动了动,不只余氏说得这般二房得活人,他跟牛氏往后也得吃用,这地若是都卖了,指定是不妥。 可若是卖上一部分,再让杨氏两个儿子凑上一些,没准也就够了。 叶老根这般想着,只将目光落在了杨氏身上。 杨氏一看便不乐意了,这搜刮老叶家她不在意,可要是从自己儿子身上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只跟叫苦连天:“爹,你晓得大郎如今娶了媳妇,那老丈人家钱厚,如今都只住在女方家里,说是正经娶的媳妇,可跟上门女婿也没啥两样了,他手里能有啥钱,那还不都得在老丈人手里,他哪拿的出哦;再有那二郎如今跟着师傅学手艺,都还没出徒,工钱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钱哦……再说我们当爹娘的,逼着儿子拿钱,往后哪还有脸面……爹,你能看着贵礼往后在儿子面前抬不起头?” 杨氏口中的大郎与二郎,正是她两个儿子。这大郎确是娶了大户人家闺女,如今也住在女方家里头,只万不是如杨氏说得和上门女婿没两样,只能靠着老丈人家。 这大郎早两年不知怎么地就认识这大户人家的闺女,原本那家不大同意,可大郎鬼精只哄着那闺女生米煮成了熟饭,待到那女的大了肚子,又不肯上门说亲。 那户人家为了闺女,只能求上了门,那大郎拿捏那户人家,只说要住的人家家里去,图的是守着那户人家的家业,尽数往自己口袋里搜刮,饶说没银子那是假的。 只大郎这人也只认银子,与亲爹娘不过那样,平日回来的就少,知道这事管与不管那是两说。 可二郎与大郎不同,他七八岁上就被送去学木匠,如今虽然还没娶亲,可手艺学的也不错了,师傅平日里不愿意做的小活,只让给他做,日积月累手里也攒了一些,而且二郎比大郎孝顺的多,他若知道这事必是肯管的。 再者杨氏不肯让儿子出钱,怕往后抬不起头,可这搜刮老人家棺材本却半点不含糊。 一见叶老根始终没说话,便又对牛氏说:“娘,你都不知道,那帮人可太恶了,他们说了要是还不出钱,就要打死贵礼,还要把三郎卖去窑子房。” 牛氏最心疼的莫过小孙子三郎,一听这话打了个激灵:“三郎?窑子房?三郎可是男娃!” “城里那些人肮脏的很,可不管男娃女娃。”杨氏说到这,又开始摸眼泪:“娘,我们家这是真没活路了……” 说到这,杨氏又冲出了院子,今日这事参与的都是大人,三郎年纪小这会子正在院里玩,杨氏忽然冲了出来,只将他拉进了屋,双手掐在他脖子上,一边哭,一边喊着:“没活路了,三郎,咱家没活路了,娘不能让你遭罪,这就掐死你去,让你早点投胎,不让人糟蹋!三郎,莫怕,回头爹娘就去陪你。” 杨氏鬼精,这会子下了点力气,三郎只被她掐的说不出来话。 牛氏见状,顿时就不干了,扑上去拉着杨氏的手,喊道:“这是做啥,这是做啥!莫伤了我乖孙。” 杨氏晓得牛氏最见不得三郎遭罪,硬是不撒手,依旧哭哭啼啼的说着:“娘,你莫拦了,让我掐死他去,免得他往后遭罪!等我一家子死绝了,这地也不用卖了……” 牛氏嗷了一嗓子,差点又撅过去,一边拉着杨氏,一边看着叶老根,哭喊:“老头子,卖了吧,卖了干净……” 叶老根也见不得三郎遭罪,最终无力的点了点头:“卖吧……” 余氏还想劝着,多少留点口粮地,可一直没发话的叶贵义忽然拉了她一把:“听,听爹的……” 这话犹如针扎在皮球上,顿时让余氏泄了气,她目瞪口呆看着叶贵义半句话都说不出,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怕是给人家当使唤婆子,浆洗衣裳只要有口饭饿不死就中,她这么争来争去无非是为了男人儿子。 没想到自己的男人愚孝到这个份上,眼见着活路都没了,还只听老子娘的。 余氏心下懊恼,自己当年千挑万选就挑了这么没担当的货,只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不愿再与叶贵义多说一个字。 老叶家同意卖地,可整三十亩地,一时想出手也不容易,叶贵礼跑钱跑后了几日,只有一户人家肯出钱,而且因着他们卖的急,那户人家故意压价,只肯给二百两。足得亏一百两。 可一时半会再找不到人接手,只能硬着头皮认了,再加上牛氏家里积攒的,东拼西凑的又拿出一百两。 柳兴业带着人来老叶家时,统共也就凑了这么三百两。 那帮打手是要钱要惯的,一见银子凑不上来,也没了好脸,对着叶贵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打得他鼻血直流,滚在地上嗷嗷叫。 牛氏见儿子被打,跌跌撞撞扑上来想拦:“你们莫打我儿,莫打我儿,要打打我!” 敢放印子钱的都是不要命的主,而且他们这次说白了为的就是收拾叶贵礼,哪里肯轻饶,只一把将牛氏扫开。 牛氏年岁大,被这一扫只跌在地上爬不起来,看着叶贵礼被打得哎呦哎呦叫个不听,只挥舞着手笔胡乱喊着:“老二,老二,挡着点,莫让他们打老三,这是要出人命哦。” 第150章 报仇 叶贵义这会也在屋子里,这会听了牛氏的话,只扑过去挡着叶贵礼,那斗大的拳头尽数落在叶贵义的身上。 余氏这会也在屋子里,心里悲凉的很,同样都是儿子,一个儿子挨打,牛氏却让另一个儿子替下,真真是不拿她男人当儿子,只没想到叶贵义却是这般听老娘的,让他替人挨打她便替。余氏这会气的说不话来,罢了,这事她懒得管了,随便他们去吧。她算是彻底寒了心。 柳兴业见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招呼手下住了手。 叶贵礼抽出空来,只跌跌撞撞爬了过去,哭喊道:“柳大爷,我家地尽卖了,只有三百两,再拿不出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柳兴业目光落在叶贵礼身上,只哼了一声说道:“就这么多?再拿不出?” “真拿不出了,真没有了……”叶贵礼又道。 老叶家的家财,柳兴业是估过的,如今地贱卖了,这三百两确是极致了。只不过压榨不出,他也不是那能饶人的,当下就说了:“既然拿不住,那余下的一百两,就用你一条胳膊抵吧!” 几个手下听了这话,再次将叶贵礼压住,只拎着他一条胳膊,抽了刀就要砍。 牛氏见状还没等说出话,再次眼一黑撅了过去。叶老根也愣愣的说不出话,都是乡下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早都吓傻了。 “房子,我家还有房子!”叶贵礼连忙又喊,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家如今这五间砖瓦房上:“我家这房子,没住几年,还好的很,还能抵钱!” 柳兴业闻眼,扫了一眼这做房子,只不屑的笑了一声:“就这村上的房子,卖给谁去?你拿老子寻开心?” 说来,这五间砖瓦房确实也值一些钱,只不过有价无市罢了。毕竟这房子在村里,住在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有宅基地,起新房也是自己盖,平白买人家的房子做什么?不是这村的村民,谁又巴巴的跑到这来买房子? 眼见房子不顶用,那帮手下手起刀落,作势就要砍叶贵礼的胳膊。 “等等!”只这时柳兴业喊了一声,接着慢悠悠说了一句:“饶了你也不是行。” 眼见这是有活路了,叶贵礼擦了一把头上汉,忙着喊道:“柳大爷,您说,您说,我全听您的……” 柳兴业听到这,将目光在牛氏身上打了个转,命人将叶贵礼叉了过来,覆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完接着道:“这事办成了,老子饶你这条狗命。” “成,成,我干,这事一定成!”叶贵礼忙不迭的点头。 “老三,你可莫胡乱答应……”牛氏挣扎着说了一句,她也看出来了,这帮人轻易得罪不起,可不能再跳人家坑里了。 叶贵礼这会子哪管其他的,只连忙跑到牛氏的耳边,与她小声说,牛氏听得一愣一愣:“这事能成吗?这能免一百两银子?” 只这话却没人回答他,柳兴业只招呼着手下转身走了,临走时说着:“好好办事!” 叶贵礼与牛氏说话时说得私密,旁人并不清楚,待柳兴业走了,这家子人又关上们合计,只却背着了二房。 如今家里半亩地都没有,余氏也不愿再掺和这事,只冷着脸出去了,半点想听得意思都没有…… 这柳兴业是做马车来的,出了宜河村也没急着回县城,让人将马车赶去了官家的采石场。 这官家的采石场建在县城外头,这里干活的不是顾来的力工,而是在这服役的。柳品被判苦役,如今正在这个采石场上。 这被判的苦役,不同于民间征徭役,有钱的人家可以花钱抵,都得实打实的来干活。这采石可是个正经的苦活,没几天原本圆滚滚的柳品就已经脱了相。 这会子他一见柳兴业,连忙扑上了去:“大哥,你可得救我,可不能把我扔在这破地方,特么的,连口饭都吃不饱。” 柳兴业眯了眯眼,这柳品被判苦役,又有县太爷下了死命令重重的罚,认谁都不敢让他偷懒。如今为了见上一面,都得花大把的银子。 这会子确没法子让柳品逃了这苦役,柳兴业只能叹了口气:“一年也快!” 柳品一听这话,顿时就哭丧着脸了,他大哥这么说,那便是没法子活动了。只狠狠的说着:“大哥,你得帮我报仇,不能饶了那小娘们。” “我做事用你教!”柳兴业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娘们,饶不了她,老子布好了局,让她在县上混不下去。” 柳品是个滚刀肉,饶是如今被罚也没半点悔过,听到这话反而乐了,把嘴一咧:“大哥,你要咋做?” “你办事就是太急了,顾前不顾后!你跟在那小娘皮后头开铺子,能有什么好饭吃?要做就要做独一份的。”柳兴业得意的哼了一声,才接着又说道:“老子这次让她在县上开不成铺子,让她县上立不住脚,往后怎么拿捏,不就你我兄弟说了算的?” “她那铺子还有王家撑腰,咋能让她说不开就不开,有那么乖乖听话?”柳品狐疑的问道。 柳兴业左右看了一眼,眼见周围人的散开了,才压低了声音在柳品身边耳语了一阵。 柳品听得眼神一亮一亮,只跟着说道:“大哥这法子好,我早咋没想到,这要是想到了,再出不了这次事。” “那是自然……”柳兴业应了一声,接着说:“你乖乖在这熬上一年,左右我都打点好了,就下点苦力,出不了大事。待这事办成了,等你从这里头出来,时日也长了,没人再记得这档子事,往后若是还想开那什么小龙虾铺子,这县上可就你是独一份的了。” 柳品听了这话,只连连应了,已经畅想着往后让叶杏娇在县上立不住脚。 这一厢柳家谋划着如何对付叶杏娇,可叶杏娇那一头确是浑然不知,她这几日正与钱氏一同收拾着回乡的东西。 算算如今已经七月了,满山的啤酒花应该快开了,到时候又是一大笔的进项…… 第151章 击鼓鸣冤 眼见入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照估算满山的啤酒花也就这几日开花了,叶杏娇琢磨着这两日回乡守着啤酒花,赶着花期酿造第一批啤酒。 只还没动身,这县上便出了个大事。 竟有人去了县衙门口敲响了鸣冤鼓,例来击鼓鸣冤可都是大事。 刘县太爷治下清明,一般小事百姓在衙门门口告诉值勤的捕快,捕快都是立即通知县太爷立时就办了——这鸣冤鼓可有日子没响过了。 “咚咚”的鼓声传得远,饶是吃早饭的时辰,各家各户也撂下碗筷来看热闹。 刘县太爷更是着即升了堂,待衙役将鸣冤之人宣到堂上时,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个婆子与老汉,扶着老汉同来的正是叶贵礼与杨氏。 叶贵礼前些日子刚受了罚,刘县太爷自是认识,只心道这人原就是泼皮,此番击鼓鸣冤也不知道闹得哪出,只虽是认识照例也是要问上一问:“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我要告那挨千刀的小娼妇,不要脸的贱蹄子,县太爷你得帮我做主,打死她去!”牛氏先一步开口,只到底是乡下婆子,张嘴就脏字,话也说得不清不楚。 刘县太爷见状,皱了皱眉,心道这婆子也不是慈善之人。 叶贵礼比牛氏多些见识,这会子连忙补充:“这位是我娘牛氏,今日我代我娘鸣冤,状告叶杏娇偷我家祖传手艺,求大人主持公道!” 先前的事历历在目,这隔了没几日,这几人又起幺蛾子,刘县太爷只烦腻的很,可这有人状告,就得有人应诉,照例是得喊了叶杏娇过堂。 去喊叶杏娇的衙门的老捕快,与叶杏娇打过几次照面,平时不当值时也总来铺子里喝上一壶小酒,吃上几只小龙虾。 与叶杏娇算有几分交情,这会子特偷偷告诉了叶杏娇:“你叔你奶要告你偷他们祖传手艺,看那架势实在必行,你可当心些。” 叶杏娇点了点头,连道了声谢。 没想到这牛氏不光在村里吹嘘她做小龙虾的手艺是老叶家祖传的,如今更是闹到县上,看来以往她还是太过仁慈了些,只想着让他们自生自灭。 现下看来是得让他们长一长见识了。 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整了整衣裳,跟着捕快一道去了县衙。 还没走到堂前,就听见叶贵礼口口声声说道:“做小龙虾的手艺,是我老叶家祖传的,她叶杏娇平白将手艺占了去,在县上开铺子,可没经过我家的同意。” “叶杏娇,原告的话,你可听清了,他说得可是事实?”刘县太爷见叶杏娇进来,虽说心里觉得老叶家无端缠磨人,可以示公允总是要问上一问的。 叶杏娇两步上前施了个礼,只道:“不尽不实!我们宜河村以往并无吃小龙虾的,县上的‘叶氏龙虾’也是我第一家开的,我的手艺与老叶家无半点干系。” “呸,你个贱蹄子胡说,你的手艺就是我家的,丧天良哦,当着县太爷扯胡话哦,你要造大报应……”牛氏一听叶杏娇开口,顿时坐下地上当地了坐地炮嚎啕不止。好似那手艺真是她的。 “肃静!”被牛氏这一搅合,堂上热闹的很,只扰得刘县太爷一拍惊堂木。 手艺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最是掰扯不清,这官司有得缠磨。 “大人,我娘说的是实情,做小龙虾的手艺就是我娘的,只被她叶杏娇偷了去,大人您可是父母官,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杨氏的嘴皮子最是利落,只是早前面对柳家的那种恶人不敢作声,这会子没人吓唬又抖了起来,整个老叶家只仗着她那张灵巧的嘴皮子。 “既然两家说辞不一,可有证据?”柳县太爷问道。 叶杏娇没作声,只扫了一眼杨氏,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总得让他们亮亮相。 “自然是有的!”果不其然,杨氏连忙说道,接着又转头看向牛氏:“娘,快把咱家的文书拿出来。” 往日老叶家的东西都是牛氏收着的,这会子牛氏从衣裳里摸出两张文书,杨氏一把夺过递给了衙役,衙役将这文书呈了上去。 这文书不是旁得,一封是叶杏娇与老叶家分家的文书,一封是叶杏娇与老叶家断道付给老叶家八十两银子的断道文书。 柳县太爷原只听说叶杏娇与老叶家关系不太好,早早就分了家。如今看见这文书险些笑了,万就没见过这颇有家资,分家只给几十年的破土坯房和那不事生产的山头,也没见过哪家父母逼着小辈要断道的买断钱。 只这文书有村里里正用的印,也是作数的。 这等家事他身为县太爷不太好置喙。 “这分家文书与买断文书同这桩官司有什么关系?公堂上可由不得你们胡来!”刘县太爷再次问道。 “那自然是有的!我这文书可作数的!”杨氏笑了笑,只卖乖说道:“大人,这文书可是黑纸白字做不得假,尤其是分家那处文书上可清清楚楚写了,分给他们的只有两间土屋和一座山头,这小龙虾的手艺可没写在上头,没写上头就是没分给她,那她凭啥用我家祖传的手艺做生意?” 这话纯属胡搅蛮缠,可细想下来竟也有几分道理。 叶杏娇扫了一眼杨氏,这说法泼皮的很,老叶家那起子人的手段她是见惯的,这般泼皮耍赖的法子只怕是后头有人指点。 “大人,这文书不文书都是其次,这官司要断,不过是要查清楚这做小龙虾的手艺出自谁家!”叶杏娇淡淡的开口。 刘县太爷一听正是这话,只示意叶杏娇说下去。 “大人,早前县上出了臭虾害人的事,想来大家都是记得的。”叶杏娇顿了顿接着又说:“早前两家‘叶氏龙虾’,另一加掌勺的正是我三婶,这两家铺子的口味与手艺哪家好哪家坏,大伙尽是知道的……” 叶杏娇话说道这边顿住了,堂下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嘀咕了起来,叶杏娇的手艺可比杨氏的手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任谁都知道,怎么可能手艺好的是手艺差的教的? 第152章 一千两银子 “哎呦喂,这话可说得,我这手艺上是差了些,这事我自是认的……”杨氏听了这话,却呲笑一声,接着说道:“大人,我家做小龙虾的手艺,都是我婆婆教的,叶杏娇脑子聪明些,比我学的好这事不假,可归根到底是我婆婆不藏私教的好。可不能因为我手艺不到家,就说这小龙虾不是我叶家祖传的!” 杨氏再次倒打一耙,说完只得意的看向叶杏娇。 依照杨氏的脑子,能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有人教的不假了。 叶杏娇依旧是不疾不徐,只淡淡的看着他们。 杨氏被叶杏娇看得发毛,生怕她又起别的主意,连忙将早前商量好的话一股脑的道了出来:“大人,我婆婆如今年岁大了,眼也花了,手也抖了,这些年都不碰灶台上的事了,可早间年手艺可是极好的,叶杏娇做小龙虾的手艺,就是从我婆婆那学的!” 杨氏这话说得有几分技巧,一味说牛氏如今不行了,做不了饭了,这是防着一会有人让牛氏亮一手,先将人的别人的路堵死。 刘县太爷听着她饶舌,只觉头疼的紧,半晌没作声。 杨氏见状,又加了一把火说道:“大家伙都知道,如今的手艺都是师傅传徒弟,若叶杏娇的手艺不是家传的,她又跟哪家学的?” 杨氏说道这,哼了一声,才得意的又说道:“或是有人说,她早年间在府城当丫鬟,没准是从大户那学来的。可她早前是府城柳家的丫鬟,我可听说了那府城柳家的老太太和公子哥吃不得这腥气之味,吃了是要出疹子的,没准还得要命。大人,你若是不信可一传柳家大爷来问问,他们是本家自然是知道的,柳家有规矩府里上下都不能做这腥气之物。她这手艺与府城柳家无关,只能是出自我老叶家。” 杨氏这话说得不假,府城柳家的人确实吃不得这东西,他们一家子对鱼虾都过敏。 只杨氏提到府城柳家,叶杏娇顿时明白杨氏背后的人是县城的柳家了,没想到这柳品被判了刑,还有人再蹦跶,看来她这回不光得料理老叶家,往后还得找机会会一会这柳家大爷了。 见叶杏娇没出声,杨氏以为得了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喊道:“大人,叶杏娇偷了我家祖传的手艺开铺子,开铺子赚了大把的银钱!这钱本应该是我老叶家得的,她得将这钱还回来——她,得赔我们一千两银子!铺子也不许她再开!” 没等刘县太爷开口,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人群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天爷,一千两,可是狮子大开口哦!也不晓得叶氏龙虾拿不拿的出来哦。” “这话看怎么说了,要这手艺真是祖传的,老人家不愿意交给她,让她赔钱也是应该的。” “可不,这徒弟都得听师傅的,咱且看看县太爷怎么判吧。” 刘县太爷这会也惆怅的很,这手艺究竟是谁的,一时半会扯不清,他只看一眼叶杏娇,叶杏娇只老神在在的站着,半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看来心底是不虚的。 顿时他也有了些底气,只一拍惊堂木说:“这手艺究竟是谁家的,且容本官查上几日,三日后再判!” 这便是要先将案子押下来。 审官司例来都的过几次堂,这是老例。饶是老叶家的不懂律法,这也是清楚的,而且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这会胸有成竹的很,当下也没什么异议,这一堂便散了。 待老叶家的人走后,刘县太爷将叶杏娇留了下来,只问道:“如今这处没旁人,你与本官说句实话,这手艺可是出自老叶家?” “大人,假的真不了!这手艺是我闲来无事研究的,不出自任何人!”叶杏娇只淡淡道,其实她这手艺是穿越前学的,只这话如今却说不得。 “你的话,我是信的,只这事你得拿个章程出来,我容了三日,原也是信的过你。”刘县太爷又道,虽说他在堂上处处以示公允,可这私下里还是更偏向叶杏娇,他提出三日后再审,也是为了让叶杏娇有个时间。 “多谢大人,这事我必然给个说法。”叶杏娇说到这,将眼神看向远的:“不为旁得,单只为我的食客吃的舒心!” 刘县太爷信的过叶杏娇,这话也就点到这了,只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叶杏娇出了县衙没去旁的地方,径自回了铺子里。 钱氏虽没去县衙,可这会也听说了县上的事,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只婆娑着双眼说:“我的天爷,你奶家咋还没完了,这才消停几日,竟又找事!手艺这东西最是说不清楚,这可咋办好哦……” “娘,你莫担心,这不是还有三日么!”叶杏娇宽慰钱氏道。 扁头是铺子里的掌柜,平日都在前头站柜,这会出了事也顾不上招呼客人,跟着来了后头,只跟着说:“杏娇,你这咋不着急哦,三日可快,眨眼就过去了,回头咱拿不出证据,这铺子、钱财、手艺都得让他们占了去。” 叶杏娇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只慢慢吹凉了,才悠悠说道:“算不得什么,我自有章程!” 说话间,叶杏娇又将扁头唤到了身前,轻声与他嘱咐了几句,扁头听得眼前一亮,当下就点头:“我醒得了!我这就回村!” 得了叶杏娇的吩咐,扁头立即就赶回了宜河村,只去做什么却没有人任何说。 看着扁头走远,叶杏娇撂下茶杯,只心道,这次要让老叶家知晓些厉害了…… 不光是老叶家还有他们背后的柳家,都得会上一会…… 话说这扁头赶回了村里,旁得地方都没去,只径自回了家,关上门拉着宜河村的里正叶海正,也就是他亲爷说了半宿的话,说得什么旁人都不知道,只第二日扁头虽说眼下有些发青,可神色却是好的很…… 过了不到半日,老叶家状告叶杏娇的事便在村里传开了。 这老叶家一家子在村里口碑不算好,如今听得她不让叶杏娇开铺子,还需得赔一千两银子,各个跟着咂舌。 “哎呦喂,一千两,心咋这么黑,虽说断了道,可骨血还连着哩!” “就是哦,心太狼了,这要遭报应!” “对,遭报应!” 第153章 余氏的决心 老叶家这事传的纷纷攘攘,没多久周边的村子也都得了信,一千两的数目村里人见都没见过,一时间好不热闹。 因着老叶家如今家里地尽卖了,家里只能吃以往的存粮,往后日子怎么过下去还是两说,余氏又因着卖地的时候叶贵义一味向着老子娘,不顾一大家子死活,当下也就寒了心。 这牛氏与三房刚去了县里,她便收拾了东西回娘家。 原本因为她儿媳妇小余氏落胎又差点被休的事,与娘家生分了。只不过到底是自家的闺女,没将她撵出去,可她大嫂却日日没什么好脸色。 只今日老叶家要叶杏娇赔偿一千两的事传了回来,她那嫂子面色却变了,竟是抓了把瓜子,关上房门与她唠嗑。 “妹子,你婆婆要杏娇赔一千两的事,你可听说了?”余氏她嫂子姓吴,这吴氏神神秘秘的问道。 余氏回娘家,不太受待见,每日只在家里帮着干些活,不太出去转悠,这事只听了个一星半点,算不上太清楚,只实话说:“听了一耳朵,咋回事没大闹明白……” “哎呦喂,可了不得的大事!”吴氏在外头听得多,绘声绘色学了一遍,才接着说道:“一千两哦,这要是得了钱,可就发大财了。” 余氏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原她就与大房亲近,这会听了这话心里烦得很,只说道:“我那婆婆,竟是作妖,平白又要害大房,那手艺原就不是老叶家的,我嫁进门这些年,就没听说过小龙虾的事……县太爷指定不能信她,指定能有公道。” “公道个什么劲儿!”吴氏白了她一眼,接着神神秘秘说道:“妹子,听嫂子一句,这事你可不能犯糊涂!如今老叶家一亩地都没了,往后你们一家子吃什么?这要是得了一千两,往后可就是神仙日子了,买个庄子都使得,以后你就是地主婆……你这会可不兴在外头说你婆婆的不是,她落不着钱,你们一家子更没好!” 余氏原没想到这处,只听得一愣,是啊,牛氏要是得了一千两,家里又能置地了,还能比往添的更多,日子可不就好过了。 “你就是心眼太实!”吴氏撇了撇嘴,接着又说道:“我都听人说了,你三弟媳妇在衙门说得头头是道,嘴皮子那叫一个溜,县太爷都没说出话。这事实打实是稳了!这钱指定得判给你婆婆……妹子,你听嫂子跟你说,你说你如今不肯回家,往后你婆婆得了钱,她本就不大看得上你,这往后好吃好喝能轮到你不?照我说,你这会就得向着你婆婆,赶紧的回家去,最好去县上,跟县太爷说那手艺就是你婆婆传的,让你婆婆知道你向着她,往后得了银子也能分你家点,不能叫好处都让三房得了去。” “这会可是关键时候,你可得想清楚了!”最后吴氏又加了一把火。 听了吴氏的话,余氏心里头有些恍惚,若真如吴氏所说去添一把火,牛氏往后没准真能高看她一眼,能让她这一房的日子好过些。 可若做了这事也太缺德了,当初是叶杏娇教给她做辣皮的手艺,让她赚了点散碎银子,小余氏落胎没钱买药吃,也是叶杏娇出药又出钱。 她要是帮着牛氏——违心哦! 天擦黑,余氏便自己钻进了被窝,只翻来覆去想这事到底怎么办,只想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被牛氏磋磨的日子,又想起大房没分家的时候,她与钱氏妯娌两个一起干活。 这人与人就是比出来的,牛氏处处作恶,她可不能帮着她哩,做这事要遭报应哩! 想到这余氏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反正她有手有脚往后就出去给人做活,砖头如今也大了就算家里没地,赁地也能活。至于叶贵义,她是管不了了,只由得他去。 她今日就想遵从自己的心,她要向着大房,她要帮叶杏娇! 想到这,余氏觉也不睡了,只连夜就走山路去了县里, 余氏脚程慢,走到县上的时候,天刚麻麻亮,街面上的铺子都还没开门,她头回来县上,找了好几个人打听才摸到叶杏娇的铺子,只将门板敲得砰砰响。 “二婶,你怎么来了?”叶杏娇卸下门板,看见余氏一时有些楞。 “我,我听说你奶做的事,我就来看看你……”余氏小心翼翼的说着,说来她如今和牛氏没分家,牛氏做下这事,她只觉脸上跟着臊得慌。 只叶杏娇从未将余氏与牛氏看做一处,连忙将她迎了进去,命人从外头买了点早点,只让余氏慢慢吃慢慢说。 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下肚,余氏只觉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擦了擦嘴,才说道:“你奶做的这事不对!我,我愿意去与县太爷说,你奶不会做小龙虾哩!” 说来当初叶杏娇分家最难的时候,余氏偷偷送过米粮,牛氏要捉叶幺妹裹脚也是得了她的提醒。 她虽也帮衬过余氏一些,可对她来说都是小小不然的事,原就不值得什么,没想到余氏竟然肯为了她去公堂上说话。 要知道村里人最忌讳就是上公堂,而且余氏没分家往后还得在牛氏手下讨生活,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难。 “二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这事我自有章程!不用劳动你出这面,没得往后日子不好过!”叶杏娇与余氏说得都是实在话,她让了扁头回了村里,这事早就打定了主意。有没有余氏,也不妨碍这事。 “那咋个行!那不行!你帮过我,我得帮你哩!再说我也是老叶家的儿媳妇,哪个有我说话有分量?”余氏一个劲的说,生怕叶杏娇不用她,在她看来她是牛氏的儿媳妇,她说得话县太爷才能信哩。 余氏往日话不多,只这会却跟叶杏娇掏了心窝子说:“杏娇,我与你说实话,我不打算跟你二叔过哩!老叶家如今把地都卖了,你奶还磋磨人,那日子没个过头!如今砖头大了,我也管不了,往后我只按自己的心思活!这事豁出命我都得说句公道话。” 余氏素来小心翼翼,往前都是围着叶贵义转,叶杏娇了万万没想到余氏能下定这么大的主意,说来他二叔叶贵义性子与她爹相似,可她爹叶贵明虽说也听牛氏的,可心里头到底还是向着老婆孩子的,只从分家这件事便能看得出来。 可她二叔叶贵义却是连这点也没有,也难怪余氏寒了心。 只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都是经年的夫妻,而且叶杏娇又是小辈,她只能对余氏说道:“二婶,这可是大事!” 第154章 心疼你 “杏娇,你莫劝了,我都醒得,只你二叔那性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余氏叹了口气,摆摆手说:“杏娇,帮你说话这事我乐意干,这事我想得清楚的很,也不全为了帮你,我也趁着这次彻底与你奶划清道道,这日子我早过够了。” 叶杏娇张了张嘴,她原想说这次余氏帮她说了话,若是牛氏得了意,只怕老叶家以后没有余氏容身的地方;若是牛氏没得意,二房如今没分家这股子邪火只怕都得发作在她身上。 而且这事她原就有主意,用不上余氏帮手,可看着余氏肯定的模样,已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余氏是想清楚了。 所以叶杏娇再劝的话便没说,只对她说道:“二婶,这事容后再说,这两日你便在我店里先住下。” “哎,中……”余氏应了一声,如今她不愿意回老叶家,娘家也没什么好脸,这会子正没地方可去,叶杏娇既然留她,便也没推辞。 只这余氏与叶杏娇到底隔了一辈,说起话来没那么痛快,没多久便跟着去钱氏去了她住的屋子,妯娌两个说些知心的话,说得什么外头听不真切,只能听见一阵阵叹气声,想来心里头都不大好过…… 叶杏娇也没多劝,只在屋里看着扁头捎回来的信,那信上说一切办得都妥当,这才让叶杏娇宽了些心,只等着来日开堂再审。 这日晚间,因着琐事多叶杏娇的铺子关得比平常早些,可刚卸了门板,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炎。 说来这几日他一直在私塾读书,因着眼见就要院试,课业比往日繁重,平日里不大得闲过来,这铺子里出的事叶杏娇也没告诉他。 只老叶家张口就要一千两委实是个大事,早就在县上传开来,这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怎么不与我说?”何炎刚一进门,便皱了皱眉。 “那起子人也不是头一回作妖,我有法子对付他们,便不给你添乱了。”叶杏娇应了一句,接着便转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何炎跟在她后头没作声,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直觉酸的很,不过是开个铺子竟有这么多烦乱的事,这些事都得她自己扛着,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说,让她别开铺子了,他养她,他能让她过上锦衣华服的日子。 可转念一想,她这么要强的性子,必是不肯的。 思绪间,两人便进了屋,何炎猛地从后头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低声说:“我,心疼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极品亲戚牛鬼摄生她都是不怕的,只憋着一口气往前走,从没想过有人会跟她说“心疼了”…… 这样的话触动了她心底那处柔软,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叶杏娇红着脸,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可何炎力气大的很,只将她越抱越紧,半点不肯松手。 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一瞬间沉迷。 隔了好一会子,才磕磕盼盼说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有章程呢……” “那也不行!”何炎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只说道:“往后你的事,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 指尖的温度让她打了个激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知,知道了……” “乖……”何炎轻笑一声,唇角碰了碰她的发髻,似落下了个不经意的吻,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叶杏娇,调笑的说道:“姐姐……这个样子真让人欢喜……” “莫,莫要胡闹……”叶杏娇往后退了一步,耳根子红的厉害,胡乱抓起一杯茶喝了两口,稳住心神。 何炎晓得叶杏娇面皮薄,也不再打趣他,只捡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就着叶杏娇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用嘴唇擒住了她的手指。 待叶杏娇慌乱的缩回手,他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说起了正事:“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叶杏娇被他逗弄得心神正乱,也不经思考只将让扁头回村的事一一听了。 何炎听完她的话,只眯了眯眼,点了点头:“这法子……尚可!” “你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看着他故弄玄虚的模样,叶杏娇连忙问道。 可何炎却只挑眼一笑,多余的话并没多说,反倒提起了柳家:“我听说这次的事背后是柳兴业的手笔。” “虽说没亲见,可除了他再没别人了,这柳家蹦跶的倒是厉害。”叶杏娇点了点头。 柳兴业在背后搞鬼,这事扰的叶杏娇烦乱的很,她倒不是怕老叶家这次得手,而是这事柳家只躲在背后没露头,这次若是不能惩治了柳家,只怕他们往后还得在背后添乱。 看着叶杏娇皱眉,何炎伸手将她的眉心揉开,只说:“不许皱眉!” 这举动倒向似对待个孩子,叶杏娇耳根又红了一遭,直觉面上有些挂不住。 只何炎却满意的很,接着又说道:“王家老太太是个值得敬重的人,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去拜访一番。” “这是想借王家的力?”叶杏娇问道,只片刻又说:“王家老太太如今身子骨不太好,外头的事不大管,而且这铺子说到底只是与萧氏合股,本就不是大买卖怕是不大看得上眼,如此怕是不妥吧?” “借不借力两说,到底是小辈,去磕个头也是应该的。”何炎如是说着,可顿了一会,接着又道:“如今正是好时机……” 这话里头便藏了机锋了,他相信依照叶杏娇的聪慧必是能懂的…… 私塾晚间有落锁的时辰,何炎也不便多呆,只闲话了两句就要走。 叶杏娇跟在他后头送他出门,只走了没两步,何炎猛地停住了脚步,叶杏娇一个没注意撞进了他怀里,抵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何炎顺势扶住她的腰,调笑:“这般舍不得我?” “你……”叶杏娇推了他一把,心道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占她一些便宜。 何炎又笑了一声,只将她的手握住手:“隔日……我送姐姐一份礼吧……” “隔日?不就是升堂的日子?你可是要做什么?”叶杏娇狐疑的问道。 可何炎却是没说话,只卖着关子离开了…… 第155章 证据 隔日,便是升堂审理老叶家状告叶杏娇的案子,百姓们难得见这么大笔银子的官司,各个赶早去瞧个热闹。 叶杏娇是被告,早早就被衙役传了过去,她走的时候铺子里的人都还没起,虽说余氏说了要帮她在公堂上作证。 可叶杏娇还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怕她往后日子难过,所以走的是时候并没有招呼余氏一起。只独自去了县衙。 一进公堂,杨氏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大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不能让叶杏娇再开铺子,得让她赔我家一千两银子。” “叶杏娇,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手艺,不是来自老叶家?”刘县太爷看见叶杏娇上来,直接便问。 他容了叶杏娇三日,已经是极致,如果叶杏娇拿不出什么证据,那这桩官司便不好看了。 “自然有的。”说话间叶杏娇摸向袖子,里头是扁头从宜河村带回来的一封书信,她刚要将书信呈上去。 忽然余氏从外头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她答应了叶杏娇帮她作证,可叶杏娇走时没喊她,可将她急的不行,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因着没上过公堂,不大懂得规矩,饶没什么错处,也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大声说道:“大人,我是人证!我是老叶家的二儿媳妇,我作证我婆婆不会做小龙虾,他们攀诬!” 牛氏万没料到余氏会来县上,还是特地与她做对,只嗷了一嗓子,也不管这是公堂,扑了上去就要厮打余氏:“好哇,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看你不是个好的,没想到心这么黑,敢对付老娘……你,你,我要让老二休了你!” “休就休,我也不想与他过了!”每回被打余氏都不敢躲,可这次下了决心,只闪到了一旁,又说道:“大人,我嫁进老叶家也十几年了,这些年我婆婆连锅铲都没摸过,更别提做小龙虾了!她就是不会,这手艺跟她没关系。” 牛氏一听当下又不干了,堂上顿时乱成一团,刘县太爷虽说为官清明,可到底也是个读书人出身,哪里见过乡下婆子撒泼抓头发撕衣裳的架势,连忙拍了几下惊堂木,直到衙门们提着杀威棒架在她们几个面前,这几人才安静下来。 半路杀出个余氏,让人意料不到,可杨氏惯会耍奸,眼珠子一转,连忙抢话:“余氏才是诬告,早些日子她儿媳妇落了胎,她只说是我婆婆害的,心里头记恨我婆婆,这才故意说假话,她才是诬赖。” “你,你……”余氏没想到杨氏睁着眼说瞎话,一时气的不行,听了她的话难免又想起小余氏,只抽抽搭搭说:“小余氏就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还要休了她,太恶了……” 这话头一吵起来扯的就远了,再说下去跟案子已经全然没关系了,刘县太爷又呵斥了好几遍,才将话头跟堵住。 因着余氏的话意思大家已经明白了,便让她退下了。 眼见乱成这样,叶杏娇也不再耽搁,将刚才没递上去的书信给递了上去。 刘县太爷看得仔细,只一个字都没落下,看完之后猛一拍惊堂木。转头看向牛氏那帮人,呵斥道:“大胆刁民!这信是宜河村送来的,宜河村叶姓是大姓,都是本家,这上头清清楚楚写了,叶家例来没有做小龙虾的先例,几辈上就没吃那东西的!而且这信家家户户都按了手印,里正也用了印!你们说小龙虾的手艺出自老叶家,可是出的哪一房,哪一户?” 原来叶杏娇让扁头回村,是让他组织村民写了一封证明信,宜河村又要叶家村,家家户户连着宗,饶说小龙虾的手艺出自老叶家,那必然是能追寻到根源,何至于整个村都不知道这手艺。 这封信让老叶家的话,不公自破。 牛氏这起子万没想到叶杏娇居然纠结了整个村的人与他们做对,只喃呢着说不出话。 “如今事实明了,实属老叶家恶意攀诬,如今认不认罚?”刘县太爷历目问道。 杨氏嘴皮子利落,可说得也都是早些想好的说辞,这会子一时没了主意,只能一眼一眼看着叶贵礼,让他拿个主意。 叶贵礼也是欺善怕恶的性子,刘县太爷动了怒,原也不敢再胡乱攀扯,可一想到这次事若是办不成,柳兴业必然饶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这我娘确是会做小龙虾,兴许,兴许是从娘家学的,总之我娘是会这手艺的……” 一会说这手艺是老叶家,一会说这事牛氏娘家手艺,刘县太爷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动了真火,只呵斥道:“刁民!看来本官大动大刑是不说实话了。” “这是要打死我们去哦,县太爷不帮老百姓哦,欺负我们是穷人哦……“牛氏适当的嚎了一嗓子,她说不出严刑逼供这正经的词,可话里却是这个意思。 牛氏年岁大,到底不好动大刑,只气的刘县太爷压根痒痒。 “姓牛的胡说八道。她屁都不会!”忽然间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定睛去看,只见何炎扶了个老妇进来,那老妇也已经七十来岁,头发尽数花白了,可精神头好得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大人,我带来了人证!不知可容她说几句?”何炎正了衣冠对刘县太爷说道。 刘县太爷如今被这帮人烦腻的要死,一见何炎,犹如见了救星,立马就道:“且说来!” 趁着老妇要开口的空档,何炎站到了叶杏娇身旁。 “你怎么来了?”叶杏娇见他又逃了课,紧忙问道。 “莫不是忘了?”何炎嘴角挑了一抹笑容,玩味的说:“我说过要给姐姐送礼……” 原来何炎前日说的要送礼,竟然是这老妇,有何炎在,叶杏娇瞬时觉得心安了许多,原本觉的这事差了些火候,这会也没了顾忌…… 那老妇朝刘县大爷拜了拜,起身说道:“大人,我是牛家屯的,是牛氏嫡亲的嫂子!牛氏根本不会做什么小龙虾,她就是胡乱攀扯,在家当闺女的时候就是个搅家精!” 第156章 牛氏没有味觉 那老妇说完瞪了牛氏一眼,接着又说道:“我们牛家屯和宜河村不一样,我们那头没有河,满村都没几个人见过小龙虾,谁又会吃那玩意?我们整个村都没人会做,牛家不会这东西!” 这老妇是被何炎请来的,她是牛氏的嫂子,嫁到牛家时牛氏还没出嫁,是家里最小的姑奶奶,成天要吃要喝支使这位嫂子干活不说,还挑唆她大哥打这嫂子,都是没主意的妇道人家,这位嫂子饶是恨牛氏恨的不行,也只能忍了。 这些年上这位嫂子头上的婆婆没了,男人也没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再看人脸色,早就不与牛氏来往了。 可心里头还是怨恨牛氏,这不一听何炎说牛氏又在害人,紧忙就跟来了县上。 “你,你个瘟家婆,克死我娘,又克死我哥,你还有脸来,你说得都是糊涂话,我就会做小龙虾,就会!”牛氏原本见整个宜河村都出了证明,心已经冷了,晓得公堂是不能胡闹的地方,原本已经准备缩回去了。 可一见她嫂子,顿时就跟乌眼鸡一般,抵死都要拼一把,再她看来嫂子也与外人一样,是来吃她娘家肉喝娘家血的。 “放你的屁,你哥头两年才没,我婆婆也是八十岁上才没得,在村里都是高寿!你说我瘟家婆?呸,不是个东西,你当我不知道是咋?”那老妇淬了她一口。 接着转头又对刘县太爷说道:“大人,这牛氏根本屁都不会!她小时候舌头被烫过,尝不出滋味,当年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灶台都不让她摸,她做的饭咸能咸死,淡能淡死,根本没个吃!” 那老妇说牛氏没有味觉,这事犹如一记重磅。 如果说牛氏没有味觉,那根本就不可能会做菜,这是个人就能知道的道理。 只牛氏没有味觉的事,竟能一瞒几十年? “牛氏,她说得话,你认与不认?”刘县太爷又问。 牛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她坏了舌头是她十来岁上的事,娘家爹娘兄弟都晓得,只坏了舌头也不耽误干活,这在村里不是个什么大事,平日也没人管,最多不让她做灶台上的活。 等嫁了叶老根她不是长媳,上头有婆婆又有嫂子,也不大轮得到她做饭。等后来儿子们娶了媳妇,那更用不着了,偶尔做一顿,饶是难吃也没人敢说,她嫌坏了舌头这事丢人,便也没同人说。再加上她吃不出滋味这事,不耽误什么,好吃赖吃她也不挑嘴,旁人这就更不大看得出来。 莫说儿子媳妇,就连叶老根都不知道,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她嫂子抖落了出来。 “我这有桶水,且让她尝一尝是糖水还是盐水,一试便知!”何炎有备而来,这会将腰间装水的竹筒拿了出来。 在刘县太爷的注目下,饶是牛氏一直憋着没吭气,只能接着过哆哆嗦嗦的喝了一口:“这,这是糖水……”说晚间,牛氏转头看了一眼何炎,对上冰冷的眸子马上又改口:“不,不对,我说错了,是盐水……” 牛氏那位嫂子与她不合已久,这会子不用别人发话,只一把抢过竹筒自己喝了一口,接着冷冷的说:“你竟胡说,这就是白开水,啥子滋味都没有!” 得了这话,刘县太爷自然尝了尝,果真是白开水无疑,牛氏确是没有味觉,这桩官司倒此也就了了。 这次攀诬自然是不成了,原本这种事偶见发生,日常县衙多是呵斥几句罚点银子了事。 可如今刘县太爷对这帮子烦腻的很,不用任何人说话,只命人狠狠的罚。 牛氏与叶老根年纪大,没被打板子,可叶贵礼和杨氏就不同了,又被罚了三十大板,当下就被衙役叉了出去。 衙役们也嫌老叶家烦人的很,特地下了狠手,这顿竹板烤肉可香的很…… 那哭嚎声格外响亮,不过围观的人都只道打的好! 在百姓看来,若要让这起子人得了势,往后可再吃不到那么好吃的小龙虾,可不就活该被打么。 外头板子打得响亮,刘县太爷今日被烦扰的不行,便没留何炎与叶杏娇说话。 何炎却是看了叶杏娇一眼,径自对刘县太爷说:“大人,我这还有一桩官司。” “哦?”刘县太爷捋了捋胡须。 可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大人,可还记得早前拐子掳人的事?”何炎说道:“那日抓捕逃了一个,如今已经归案,现已交给了捕快,这会正在外头押着。” 老叶家屡次纠缠叶杏娇,刘县太爷断这官司,只为了换一个清名。 可拐子端午节上掳人可是大事,那可是要记档的案子,得算在来年升迁考核上,跑了一个与尽数抓捕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事涉自己的利益,刘县太爷可不耽误,连忙就将人押了上门,这一问可不得了,原来那帮拐子可不是随便掳的人,还特有人付了银子抓叶杏娇,只阴差阳错抓了穿同样衣裳的李水青。 这出钱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贵礼! 叶杏娇听得这事,忽地一愣,当初李水青说拐子拐错了人,当时她心里就留了个疑影儿,只那帮拐子当时都被打死了问不出话,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何炎就翻了出来,可能干拐子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饶是县衙发了海捕文书,也一直没有动静。 何炎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这人归案? 而且他怎么知道,这事是叶贵礼做下的? 难不成,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追查这事? “你……”叶杏娇狐疑的问。 何炎哪里不晓得她想问些什么,只握着她的手,胡搅蛮缠:“我送的这礼,姐姐可喜欢……” 原以为他今日送来的不过是个牛氏的嫂子,没想到暗藏了叶贵礼伙同拐子掳人的事,这事一直记在叶杏娇心头,如今只将这根刺也拔了。 可叶杏娇原也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更好奇的是何炎,只不依不饶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你怎么抓到那拐子的?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第157章 叶贵礼被判 “我肖龙,再过几日可就是我生辰了,不许忘了!”何炎偏就不说,只拉着她顾左右而言他。 没想到何炎这会子提起让她帮他做生肖的生辰面点,叶杏娇楞了一下,因碍着刘县太爷还在堂上,饶是她心里藏了一百个疑问,这会子也不太好掰扯,只得应了一声:“记得呢!回头将你的事一并告诉我,不然我可不给你过生辰!” …… “来人,将叶贵礼押进来!”刘县太爷的声音,打断他两的私房话。 衙役们得了信,这会只出去押叶贵礼。 因着刚打了板子,叶贵礼和杨氏这会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牛氏只在一旁呜呜的哭。 这会子见衙役又出来押人,当下便惊了,只拦着说道:“这咋?打完板子还不让走?这事要做啥子哦,逼死我这老婆子哦……” “怕是走不了了!”刘县太爷走出了正堂,扫了一眼牛氏,说道:“叶贵礼与拐子勾连掳人,这案子还得断上一断!” 说完不顾牛氏的哭嚎,只命人将叶贵礼拖了进去。 拐人的案子不似老叶家这般是家里头的纠纷,这事不便公审,按现代的话说这是民事纠纷与刑事案件的区别,保不齐是要动大刑的,那画面难免血腥且也容不得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所以衙役只让百姓们都散了。 可这案子虽没公审,因不是小事刘县太爷当下就断了,那拐子因同伙都死了,这次落网晓得没什么好果子,只一股脑都说了。 那叶贵礼被打了一顿子,早就魂不附体,也是没等上刑,就招认了。 原来这叶贵礼往日在村里就游手好闲,认识几个周边村上的二赖子,那些二赖子起了歹心想端午从庙前拐了人卖去别处。 叶贵礼使了银子,让那帮人顺道将叶杏娇拐走,虽说出的银子不多,可那帮拐子晓得叶贵礼在家受看重,牛氏手里攥了些闲钱,想着往后用这事拿捏他,长长久久的要银子,便也同意了。 只没想到拐走的是李水青,又碰上何炎这等硬茬,钱没挣到竟都栽了大跟头。 刘县太爷治下清明,出了这等事自然要杀鸡儆猴。 那拐子被判了十年,叶贵礼虽说不是主谋,也被判足了三年。 不光如此,据围观的百姓说,衙役打叶贵礼那顿板子打的结实,往后腿脚怕是好不了了,只这都是后话。 这次叶贵礼遭了重罚,牛氏没了主心骨往后也蹦跶不起来,这次算是收拾了个利落。 钱氏在铺子里听得这事,连连祷告:“阿弥陀佛,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下可都遭了报应了!” 余氏这会子在旁边,只跟着感叹:“往后三房没了爷们,杨氏再不敢当搅家精了。” “可正是这个理。”余氏跟着应和。 叶杏娇只没将这等人放在心上,只在一旁看着她们两说话,并没接茬只跟着笑笑。 这次料理了叶贵礼,全仰仗何炎,日后还得谢一谢他。 只这老叶家算是完了,可柳家还在往后还不知道在捣鼓出什么,这人也得让他知道点厉害了…… 就在叶杏娇琢磨这事的时候,忽地扁头敲门进来了,他看了一眼余氏,才转过头对叶杏娇说:“杏娇,你二叔来了……” 如今叶贵礼被关了,杨氏挨了板子爬不起身,牛氏和叶老根年岁又大,一行人滞留在县上。 可不就得叶杏娇的二叔叶贵义来接。 只叶贵义特地来了叶杏娇的铺子,想来是知道余氏在这,想一并接她回去哩。 叶贵义虽说木讷平日里只听老子娘的,可说来也没对叶杏娇家里做过什么,她虽说谈不上多看重叶贵义,可也不厌恶。 所以叶杏娇看向余氏,让她自己拿主意。 “老二这是要接你家去啊。”钱氏听见这事,先一步说道。 余氏听了这话,只将脸别过去,叶贵义这次彻底将她的心伤着了,只喃喃说这:“我不回去,我不与他过了……” “可莫说胡话,都多大的人了,如今都是婆婆了,真要不过可不得让人笑话死?”钱氏在一旁说:“如今婆婆依仗不上三房,往后都得指望你们,再回去跟以前可就不一样了!再说了都过这么多年了,你真能舍得?” 钱氏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可余氏偏就是不听,只对叶杏娇说道:“不,我不见他,你让他走!” “二婶,不论怎么样,你也的把话跟二叔说清楚不是?总得当面谈谈。”叶杏娇没劝着余氏过与不过,只让这两人见上一面。 余氏想了想便也同意见上一面。 钱氏好信,原是人两口子的事,非要听上一耳朵,自己听还不过瘾,硬拉着叶杏娇两人一道躲在暗处。 “跟我回去吧……”叶贵义低着头,不敢看余氏。 “我不同你回去,你跟你娘过去吧,还找我干啥?”余氏仰着头,死活不肯送口。 叶贵义低声又说了几句,听得不太真切,只听见最后说了一句:“我离不得你……”似是小两口只见腻味人的话。 到底是夫妻,饶说没感情也是假的,余氏这会面上也有些动容,只说道:“要我回去也中,分家!同你娘分家,我就跟你回去!” “分家……”叶贵义喃呢了一句,似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连忙拉着余氏的手说道:“这咋能分家?这回老三蹲了大牢,家里头就剩我一个壮劳力,分了家只剩下老两口,可怎么活哦……” “你莫要闹了,同我回去,这回我指定说娘,不让她再磋磨你,中不中?”叶贵义到底是孝子,饶是这个份上还想怕牛氏往后日子没着落,还是不肯分家。 “咋个就不能活?你爹,你娘,身子骨好的很,她用得上旁人什么?再说了这要是分了家,你当儿子要贴补家里,我没二话。”余氏抽回手,接着说:“如今家里头没有地了,今秋收不上来粮,家里的口粮原是去年留的,只够吃到今年秋上。你要是现在分家,这口粮都留给你爹娘,没了咱一家子他们还能吃的久些。往后打短工也好,赁地种也好,你月月贴补,哪怕顿顿都给他们买肉,我也不管,只一样必须分家!” 第158章 叶贵义回村 余氏下了狠心,非逼着叶贵义分家才肯回去。 可这叶贵义饶是牛氏从未顾过他们一家子死活,可听了分家的话,硬是不吭气,既不肯离开,也不肯同意。 余氏如今最见不得叶贵义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模样,只推搡着将他往铺子外头撵,嘴上不停的说着:“你走,你走,你不分家,我就不同你回去!” 因是在铺子门口,不一会就有人围观上来指指点点,叶贵义面皮薄不是肯撕扯的人,这会子不肯分家,又知道劝不转余氏,只低声的说道:“我先送爹娘回村里,回头再来接你……” 说话间,叶贵义便独自离开了,余氏嘴上说着不过了,可心里头实则只是想用这事拿捏着叶贵义,让他争把气同老叶家分家,万没想到他当真就这么走了。 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下,拍着大腿嚎道:“我的命咋这么苦哦,没个活咯,这日子没法过了……” 钱氏和叶杏娇原就在暗处听他们说话,这会见余氏苦的伤心,连忙三两步上前将余氏拖回了铺子里。又让伙计帮余氏倒了杯热茶。 余氏囫囵喝了两口茶,这才止住哭声,只扑倒在钱氏怀里:“大嫂,我家男人咋就这么拧呢,我可咋活哦……” 钱氏张合着嘴说不出话,牛氏次次都往死里逼他们大房,幸亏叶贵明心向着他们些,同意分了家,自己的大闺女又争气,这才将日子过了起来。 这会子她若说得多了,只怕余氏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杏娇看着余氏的模样,也叹了口气,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如今不能干看着,万一余氏真想偏了,那往后日子可真就麻烦了。 “二婶,你莫想那么多,我奶那样我二叔还不肯分家,说到底还是孝顺慈善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你?且容他一段时间吧。”叶杏娇说道。 余氏听了这话,微微好了些,晓得自家的事,旁人也说不上什么,只擦了擦眼睛,才对叶杏娇说道:“我家那口子,哎,算了,不说他了……” “杏娇,这会我来县上,原本想在县太爷跟前帮你说几句话,没想到竟是添乱了,实在对不住。”余氏叹了一口气说道。 余氏这回来帮忙,只她在公堂上说得虽是实情,对整件事帮助却不大。 这事能这么痛快,到底还是靠叶杏娇让扁头拿出宜河村那封证明信,以及牛氏她嫂子的那番话。才证明小龙虾的手艺既不出自叶家也不出自牛家,最重要是捅出了牛氏没有味觉,根本不可能会做吃食。 可虽说余氏帮助不大,但那份心意确是十成十的,叶杏娇哪里会不知道。 “二婶,你这说得什么话,你能来就是我大忙,我这心里头可谢着你呢。”叶杏娇连忙说。 “杏娇,你莫说了,我心里头都明白,没帮上就是没帮上,还白在你铺子里吃用了几天。”余氏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能白在你铺子里呆着,今个我就收拾收拾回娘家去。” 余氏不肯在老叶家呆,早就收拾了回娘家,可就算没有小余氏那档子事,余氏也是出嫁十几年的闺女,如今余家早就是哥嫂当家做主,平白回来个大活人得供吃供喝,能有几个乐意的? 余氏回娘家,只能日日看脸色过活。 “二婶,不兴你这么说,你哪都别去,就在我铺子里头呆着,给我娘做个伴!”叶杏娇又说,可转念一想余氏也是个面皮薄的,定是不肯白待在铺子里,于是又说道:“我这铺子里,如今人手不够,正要去外头招人,二婶要是呆不住,就帮帮我,这自家人咋地不比外人强?” “杏娇,你莫诓二婶,你是真要招使唤人?”余氏虽说着回娘家,可也晓得那不是什么好去处,想留在叶杏娇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听叶杏娇这么说当下便有了迟疑。 “自然当真,二婶,你若前脚走了,我后脚便招人!”叶杏娇如是说。只其实她铺子里并不缺人,这么说无非是让余氏待的能安心些。 “那中,那我留在铺子里给你干活。”余氏听得叶杏娇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踏实待在铺子里。 叶杏娇安抚好了余氏,便又私下招来了伙计,让他告诉叶贵义,余氏如今在铺子里呆着,让他只管安心,莫胡思乱。 伙计找到叶贵义时,他正带着牛氏一行人歇在大车店里,说话时,只他一个人在店外头。 叶贵义虽说不肯分家,可心底也晓得牛氏做得事没眼看,原没什么脸面面对大房,可没想到这会子大房还肯伸手。 他们留余氏在店里,是给他留着机会,让他往后有机会将人接回去,要不然余氏回了娘家,再想将人接回去就难了。 “帮我谢谢大哥,还有杏娇……”叶贵义喃喃的说道,眼眶子跟着都红了,他对不住老婆给孩子,对不住大房…… 伙计只是来传话,话带到了也就走了。 可临走时,叶贵义又叫住了伙计,哽咽的说:“替,替我跟杏娇说,往后我看着娘,不让她再闹……” 叶贵义留了话,当下没耽误,只将牛氏都带回了宜河村。 可这刚一回村,村民见着他们回来都没好脸色,老叶家太糟心了,竟不干好事,留着就是个祸害。 当下就有人让里正将老叶家撵出宜河村。 叶海正听了村民的话,只抽了口水烟不做声,隔了好一会子才命人将叶贵义喊了过来。 “贵义,你爹娘做得事在村子里引起公愤哦,大家伙都让我将他们在族谱上除名,撵出村子哩。”叶海正语重心长的同叶贵义说。 “里,里正,这,这可使不得,我爹娘年纪都大了,这要撵出村子可咋活?”叶贵义老实这番话说得吞吞吐吐。 “我哪个不晓得,我跟你爹是平辈的兄弟,光腚长大的。”叶海正叹了一口气:“只这事怎么都得给村里一个说法!遮是遮不过去了……” 第159章 小余氏当家 “三叔,这咋也不能将他们撵出村子,你出个主意吧,我挨家挨户去磕头道歉中不中?”叶贵义急得团团转,只差跪在地下,“我保证,我往后指定看着我娘,指定不让她再闹。” “你真能保证?”叶海正看了他一眼,心下想着这叶贵义倒是孝顺,只牛氏见天的作妖,这孝顺没使到正地方哦。 牛氏这起子人他算是明白了,纵容就是祸害,叶贵义往后还得遭罪哩…… 只叶贵义咋活,是他自己选的路,叶海正也没多问。 “我拿命担保!”叶贵义连忙拍着胸脯。 “你是个好娃!好歹叫我一声三叔,这事我也不能看着。只一样往后你娘就看管了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你们家老三勾连拐子又蹲大牢,这人村里指定不能留了,等往后从大牢出去,就让他带着一家老小搬出村子!”叶海正撂下话。 叶贵义哪敢不听,连声应了,算是答应将牛氏看管了在屋子里。 只依他的性子,看不看管的住就是两说了。 …… 老叶家经了这事乱成一团,如今叶贵礼被关了,三房只剩下杨氏带着小三郎。 杨氏是个鬼精的,晓得如今村子里不好呆,老叶家如今连地都没有,以后吃喝都没着落,那顿板子伤刚好些,连夜就跑回了娘家。只将三郎扔在叶家。 因着不让牛氏出门,叶老根去了趟杨氏的娘家,想将人接回来,毕竟往后叶贵礼出来,屋里头没个女人不行。 可刚去杨氏的娘家,就被人打了出来,只嚷着要合离,死活不肯回去,杨氏如今才三十多,已经开始相看下家了…… 牛氏平日最看重杨氏,这会子刚出事就跑了,半点指望不上,气得在屋里只跳脚,抱着八岁的三郎哭闹:“我的天爷,没活路了,三郎,你娘心狼哦,我早前咋就信了她……” “三郎,你爹遭了大罪,往后可咋活哦,咱得救你爹哦……”说话间,牛氏就拉着三郎往外冲。 眼见就要跑出院子,叶贵义答应不让牛氏出门,这会紧忙去拦:“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要让县太爷放了老三,他不同意我碰死在大堂上,反正没了老三我也活不成了!”牛氏跺着脚说。她是村里的妇人不懂律法,以为只要自己闹得狠了,衙门就得放人。 叶贵义不敢让步,生怕牛氏真冲出去闹,回头在村子上的都待不下去。 可牛氏哪里肯依,眼见冲不冲去,一头撞尽叶贵义的怀里,使劲的捶打:“你让开,你个没良心的,你不让我去是要逼死你弟弟哦,我也不活了……” 说话间,牛氏冲回屋子,四下找绳子要上吊。 叶贵义虽说要看管牛氏,可到底是个愚孝性子,只搓着手不知道咋办,嘴里喃呢喊着:“娘,娘……” “你让不让我去,让不让我去……”牛氏逼问道。 叶贵义没作声,身子却侧了侧,让出一条路来…… 牛氏惯会拿捏儿子,如今再次得手,脸上得意的很,她就知道让叶贵义看管她,那就是痴人说梦,这个家还是她想咋就咋。 这会子牛氏又推了一把叶贵义,当下拉着三郎就要去县上大闹衙门。 小余氏是小辈,原只在屋子里,这会子听见动静大,也跟了出来,冷冷看着牛氏作妖,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奶,你要干啥?” “不会下蛋的丧命星,有你啥事?滚!”牛氏瞪了一眼小余氏,可没把她放在眼里。 小余氏早前落了胎,因着叶杏娇偷摸送了药和钱,这会子身子骨见好,只心里头还怨恨着牛氏,听见这翻话,更板着脸说道:“奶,里正可说了,不许你出门!” 说话间,小余氏拖着牛氏往里走,这小余氏年轻力壮牛氏哪里挣脱的了,只被拖进了屋子。 顿时牛氏就不干了,只朝小余氏扑过去,小余氏一个闪身,牛氏扑了个空跌坐在地上。 没得手,牛氏自然不干,又从地上爬起来要寻死:“好好好,你们都不让救老三,你们这事要逼死我,我这就不活了,也顺了你们的心!” 牛氏又哭又闹的寻死,叶贵义急得没法子,只想去拦,小余氏却冷笑一声,从门后头掏出跟绳子扔在牛氏面前:“用这个利索!” 牛氏一怔,万没想到真敢由得她去死,她原就是用寻死拿捏人,哪舍得真去死,见动了真章,反倒一个劲的哭,只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小余氏……这是长辈哩,不能这样……”叶贵义呵斥了一句,在孝顺这一桩事上,再没人比得上他。 “爹,都什么时候还说什么长辈!如今家里地也没了,三叔进了大牢,三嫂跑了,娘也不回来了。好好的一个家都让我奶作没了,这当长辈的不慈,咱也不能由得她闹啊,还活不活人哩!”小余氏股子里原本就有股倔强劲儿,早前碍于余氏,所以不大显,这会余氏走了,家里没女人,可不就得站出来。 叶贵义听了这话,张合着嘴又没作声。 小余氏这便知道他这是拿不出主意了,当下就把院子门插上了…… 这往后小余氏只被牛氏拘在屋子里,家里头的事也担了起来,这家一时间到成了小余氏当家。 如此一来,牛氏倒消停了不捎。 叶贵义趁机又去县上找了几次余氏,可余氏依旧不肯回。 到底家里头不能没有个女人,叶砖头便和小余氏一同去了县上,饶是劝不转余氏,见一见也是好的。 叶杏娇在县上,虽说没回村,可叶贵明和叶老渣子经常来送虾,这事也晓得一些。私下里同钱氏说:“小余氏倒是个烈性子,有她撑着日子还能好过些。” 因着这事,这两人来县上的时候,叶杏娇特意拉了小余氏说私房话。 “这些日子劳你费心了,只你这样的性子才能镇的住,往后老叶家只能指望你了。”叶杏娇对小余氏说道。 小余氏往日与叶杏娇不大亲近,这会子又觉得她是做大事的,难免有些生疏,说话也格外小心:“这,这都是应该的,自家事……” 第160章 帮助二房 叶杏娇看着小余氏的模样,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你这段时间不容易,大伙都看在眼里,往后那个家还全得仰仗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只与我说。” 她与小余氏接触不多,可如今看来这人有点烈性,可往日老叶家闹腾的厉害,也没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想来也是个有自己心思的。 虽说叶杏娇有心帮一把二房,但也得探一探底。 小余氏听了这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叶杏娇,这回来县上她也不光是为了见余氏,她也想见一见叶杏娇,如今老叶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整个家里头最出息的就数叶杏娇了,若是她不帮手,往后日子只怕更难。 于是迟疑好一会子,才抿着嘴说道:“这,这家里如今确实有些难……如今已经七月了,家里没了地,这会子村里的地都快收成了,也没人家赁地,想赁地种咋也得明年开春,等收成得明年秋上,家里去岁留的口粮吃不上那么久……”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没作声,只抬眼看着小余氏。 小余氏怕叶杏娇不肯帮手,只得狠了狠心,接着说:“如今我奶在家里闹腾的厉害,全家都得看着她……家里如今愁吃用,没那多精力看顾她,怕,怕一眼没看顾到她来县上闹你……” 小余氏这话便有些拿捏叶杏娇的意思,她无非想说叶杏娇若是肯帮一把老叶家,她便看着牛氏,若是不帮便由得牛氏来闹,依照牛氏的性子可不管什么她跟大房分了家,只顾自己作妖就是。 钱氏知道这两人在屋里说话,本想着给两人添点茶水,在门外却听到了这话,虽说钱氏性子绵软些,可也不是傻的,当下有些不乐意,正要进屋说小余氏几句,哪有这般拿捏人的。 只一进屋,叶杏娇却拉着她的手将她按下了,不让她说话。 叶杏娇只看向小余氏说:“你说得也是实情,老叶家如今确实不好过,我看这样吧……我这铺子里猪肉脯、多味花生都是放的住的吃食,往后你隔两三天让砖头过来我这拿一些,挑了担子去卖。咱们村周边几个村每个月都有集,隔三差五的庙会也不少,让砖头往后逢着有集日子去集上卖,若是没集就去镇上卖,长长久久的总能有些进项。 如今你们钱不凑手,便不用给我银子,往后挣了钱,给一些本钱便是了……你看这般如何?” 小余氏听得这话一愣,她也晓得适才那番话有些拿捏人,可她说的也是实情,如今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她本以为叶杏娇顶多给点散碎银子,没想到她却提出了这样的法子。 小余氏不傻,她知道叶杏娇的吃食哪样都卖得好,这要挑去了别处卖,指定能挣钱,这是给她一大家子谋了一条活路哦。 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小余氏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只搓着手说:“杏娇,我,我……我糊涂了……往后我指定让砖头好好干!你奶,她……我指定不让出房门半步,绝闹不到你跟前……” 叶杏娇成全了小余氏的心意,旁的没多说,只让她先出去了。 小余氏临走时,忽地跪地磕了个头,眼圈有些红,只旁的话都没说…… 待她走了,钱氏才拉了把椅子在叶杏娇旁边坐下,有些没好气的说:“小余氏这人咋这样,这不是拿你奶拿捏你么!心思倒是怪鬼的,往前咋没看出来?” 叶杏娇混不在意的说道:“有心思才是好的,若真是半点心思都没有怎么能看管的住我奶? 而且她的心思不过是想老叶家过的好些,她为谁?还不是为了砖头,为了自己的家?也不妨碍咱们什么,没得同她计较了。 再说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依仗着咱们,才会更尽心尽力看着我奶,她的性子我瞧着与二叔不同,是个能镇得住的,既然她答应了,以后我奶算是蹦跶不起来了…… 咱虽说与老叶家断了道,可二婶对咱们是好的,咱们伸一把手原也是应该的。我看小余氏这性子就不错,若都是面团样的人儿,往后二房只怕要完……” 钱氏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虽说叶杏娇说的有到底,如今二房正缺一个主心骨,叶贵义说着要看管牛氏,要担起这个家,只他那个性子愚孝又绵软,根本挑不起来这些事。 二房是得要个有主意的人撑着,可钱氏到底只是个村里的妇人,总不喜欢这样的性子,于是又说道:“哎,这日子是能过起来了,可是砖头……那往后指定啥都的听媳妇的,二房以后怕是改姓余了……” 叶杏娇听了只笑笑,这经年的观念问题,她不愿与钱氏掰扯,在她看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女人怎么就不能当家做主! 这厢叶杏娇与小余氏聊完,那头砖头与余氏也聊得差不多了,只这小余氏得了叶杏娇的承诺脸色好的很,砖头就有些垂头丧气了,想来余氏还是不愿意回去。 叶杏娇见状,只将砖头叫了过来,劝解道:“砖头,虽说我与老叶家断了道,可说到底咱们骨血还连着,二婶在我铺子住着,你只管放心!” “可我爹……”砖头喃呢了一句。 “砖头,你想着你爹一个人孤单,这事是对的。”叶杏娇说这又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可二婶也是你娘,她与奶是积年的恩怨,不是说化开就化开的,你得给二婶一些时间,让她自己看开想开。再者你如今也这样大了,你娘伺候你爹跟你这些年,也该过些自己的日子了。如今她在铺子里每日能见不少人,能长不少眼介,她心里头痛快,这不是好事? 你娘在我这,总比去旁处强,往后你跟你爹多来看看她……我给二婶留的屋子敞亮着呢,往后你爹来也有地方住,没了奶在中间搅合,那不是顶好的事?” 叶砖头看着叶杏娇,说来叶杏娇没比他大几岁,可她说得话这样有道理,他娘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没过几日舒心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松快些,他居然还想让她娘回去与他奶纠缠。真是想得太浅薄了。 而且如今虽说余氏没回家,可也不是真不与叶贵义过了,他爹往后隔三差五来县上,还是能与她娘亲近,没准这老两口还能腻味一些。 叶砖头想通这关窍,只应道:“我醒得了,往后我让我爹常来!” 第161章 拜见王家老太太 砖头得了叶杏娇的开解,回去的时候心情好了不少。 小余氏得了叶杏娇的帮助,这会子也觉得以后有着落了。 只这两人回了村,牛氏的日子却越发不好过了,小余氏虽说有点小心思,可到底不是啥坏心思,得了叶杏娇的恩惠,如今一门心思看管牛氏。 虽说吃喝照样供着,可出门是别想了,连带着叶老根也一并不让出去,与牛氏一同拘在屋子里。 牛氏闹了几次,可小余氏径自将房门锁了,只由得她自己哭嚎撒泼。 三房的三郎原本被惯得厉害,虽说别家半大的小子都帮着干点活,可他却从没干过,这会子也被拎着开始学干活。 如今村里提起这一户,也不再叫做叶老根家,而是叫做叶贵义家。 家家户户都晓得,这家当家做主的是余氏,老叶家算是彻底凉了。 可老叶家虽然消停了,但这次的事没攀扯上柳兴业。 柳兴业因着叶贵礼没用,事没办好还自己蹲了大牢,那一百两再要不回来,只气得牙根痒痒。 可一时间又拿叶杏娇没法子,只他却总不想让她好过,大得主意没有,只隔三差五让人去捣乱! 这日,柳兴业又让手下去了叶杏娇的铺子,只偷偷往饭菜里扔苍蝇,说是吃食不干净要赔偿。 幸得扁头盯得紧,只将那人抓了个正着,这才作罢。 晚间关了铺子,扁头一脸愁容的对叶杏娇说:“杏娇,老叶家完了,可柳家还蹦跶的厉害,这几日不是来铺子扔苍蝇,就是用恶狗堵门,咱这铺子哪经得住这么折腾。” 叶杏娇揉了揉头, 扁头说得这话有理,这些日子老叶家正乱,没腾出手惩治柳柳兴业,只让他以为自己好拿捏日日来捣乱,虽说没出什么大乱子,可由得他们胡闹也不是长久事。 她沉默了一会,想起了何炎之前的提醒,只说到:“我得空去拜访一下王家老太太……” 说是得空,可叶杏娇第二日便送了拜帖。 王家老太太是个慈善人,平日没什么架子,当下就将人请了进来。 叶杏娇以前来过王家,只去得都是萧氏的院子,因都是小辈没那么多礼数,可这见王家老太太就不同了。 照着老例,叶杏娇规规矩矩给王家老太太施了大礼,待王家老太太叫了起,才坐在脚凳上。 王家老太太最喜欢懂礼数小辈,当下朝叶杏娇招手:“乖孩子,坐到我身边来。” 叶杏娇也不推脱,只笑着坐到了她身边。将在家做好的萨其马双手奉上。 说来拜见长辈没有空手的,可王家高门大户啥子好东西都见过,一般的东西不入眼,所以叶杏娇也没准备那贵重物件,只做了些萨其马,图得是个新意。 王家老太太年轻时是个贪嘴的,如今见这从没吃过的点心,只乐呵的很,当下便让人摆了盘,捻了一小块尝尝,尝完便乐了:“这东西好吃!可比那些桃酥、豌豆糕好吃。” 王家老太太嘴上夸的虽不多,可平日里有好吃食都让各方拿一些去,算是老太太的赏,可这吃过了,却默不做声的让丫鬟收了起来,准备吃独食。 王家老太太吃得开心,直与叶杏娇闲话,天南地北都聊到了,只不问叶杏娇这次来做什么。 都说人老精,她哪会不知道叶杏娇这次上门只为了柳家的事,可偏就不说破,端看叶杏娇怎么办。 叶杏娇也耐得住性子,并不提来意,只陪着她东拉西扯。 萧氏晓得叶杏娇上门,自然也知道为了什么,当下就坐不住了,只找去了前厅,看这两人不聊正题,心里着急的不行。 咂摸了好一会,故意引着叶杏娇往铺子上说:“杏娇,这些日子我没去铺子里,可都还好?” “都还好。”叶杏娇晓得萧氏是想让她在王家老太太面前说一说如今铺子被柳兴业捣乱,好让老太太身把手。 可叶杏娇看着王家老太太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便知道她不大愿意提这事。 毕竟是自己的铺子,没有非逼着人家帮手的道理,顾而叶杏娇也将这话头按下,只陪着老太太乐呵。 “怎么就都还好?我可听说……”萧氏看着叶杏娇不给劲,当下急忙就要自己说。 可话刚出口,就被王家老太太打断了。 “乖孩子,这做生意碰到点事不怕,只要心思端得正,走正路总会好的。”王家老太太不让萧氏说话,自己却是说了起来:“你这孩子路子走得正,我看着就很不错,我如今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什么,只往日若是碰见些老朋友,只与他们说说你铺子好,让他们来捧场。” 王家老太太忽如其来的这番话让萧氏莫不着头脑,可叶杏娇却是听出了深意,王家老太太这是有打算帮她说道一番。 只道了声谢:“这天也不早了,不耽误您老休息,赶明我再来给你磕头。” “这话我可记着呢,赶明不来陪我老婆子可不行!”王家老太太笑着应了,接着便让人送叶杏娇出了门。 “哎,这怎么就走了呢?”萧氏见叶杏娇什么都走了,可急得不行,连忙就自己与王家老太太说:“老太太,铺子里如今可有难处了,姓柳的见天来闹,您老有威望可得帮一把吧,这铺子怎么说还有我的份,您权当帮我了。” “你可闭嘴吧!”王家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早前柳品开了另一家‘叶氏龙虾’的时候,萧氏便想让她出面,只被她打发了。 没想到今日又提了出来,只呵斥了几句:“一点眼力都没有!我还看不出她来是想让我帮手?怎地她都能沉住气,你一个官家出身,半点沉不住气?” 王家老太太说完,看了一眼萧氏,发觉她还没看出机锋,只叹了一口气道:“大户后宅都是吃人的地方,也不知道你这傻孩子怎么长得那么大。她来了我自然晓得什么意思,我没撵人,只让她陪着,她自然晓得我是应了她,哪需把话说得那么满?” 虽说王家老太太说了她几句,可到底是长辈,也没得计较,只笑着说:“老太太,您这是答应了?” 第162章 柳兴业遭难 王家老太太看了萧氏一眼,只‘嗯’了一声。 得了这话萧氏更乐了,早前她去找柳品,却被闹了个没脸,心里头一直不畅快的很,如今王家老太太应下这事,可不就帮她出了一口气。 可转念一想,却有些奇怪,只问道:“老太太,你起先不是说不同意,这怎么又……” 她到这会还记得王家太太呵斥她的话,让她别碰见疯狗咬人便咬回去,只让她走正路,做自己的事…… “你呀你,我可说点什么好……”王家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心下想着这个家早晚得交给嫡孙王崇,往后内宅掌家的自然就得是萧氏,可这萧氏大面上看着不错,心思却是不足,往后可怎么管这么大的家业。 罢了!都是小辈,她且费心教着吧…… “起先柳品挑事,没与柳家计较,这是做生意得仁厚,不能睚眦必报。可有一没有再二再三,倘若没完没了,还一味忍着不还手,那便是让人欺负到头上了。”王家老太太说完,又看了一眼萧氏:“打蛇打七寸,如今这时机正好……” “时机,什么时机?为什么这会时机好?”萧氏不解。 王家老太太不欲多说,只摆手将萧氏打发了。 萧氏不解的走了,前厅里只剩下王家老他太和服侍她多年的管家婆子。 那婆子看见王家老太太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只笑着上前劝慰:“萧大奶奶如今年岁小着呢,都得依靠着您,您耐心些,慢慢教……” “哎,她……”老家王太太摆了摆手说:“那叶杏娇岁数也不大,我看就强上许多!你瞧她来的时机多正好,这会子我出面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的事,原本这铺子就有萧氏的的股份,晓得我不至于眼巴巴看着。” “老太太,我看您是想多了,那叶杏娇说来也就是乡下姑娘,她挑这时机怕就是赶巧了,这时机上头关系着朝廷的事,她未必知道那么多。”那婆子又说。 “赶巧?哪来那么多巧?她饶是不知道,想来被后有人知道哩!她背后除了何小秀才还有谁?”老家太太又叹了一口气:“何小秀才的来由可深的很,不好得罪,我更得卖这个面子了!哎……往后还指望着他看在我老婆子的面上,拉把一把王崇和萧氏……” “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且替我写一封信送去府城柳家……”王家老太太摆了摆手,又说道。 …… 叶杏娇回了铺子,钱氏连忙跑上来问:“王家老太太应了你不?她能帮咱不?” “算是应了。”叶杏娇想着王家老太太的模样,经年的当年主母,都有自己的路数,老太太没当面驳了她,那便是有心帮她一把了。 “估摸着会给府城柳家去信吧,如今府城柳家嫡支去了京城当官,可柳家的长辈都还在府城,王家老太太人脉广,经年的老生意人想来都认得,必是说得上话的。”叶杏娇又说道:“只这府城柳家护短,这事管与不管,我也拿不准。” 钱氏听了这话,心里头忐忑的很,生怕府城柳家不管这事,由得柳兴业闹他们。只夜夜愁得睡不着。 说来县上到府城不算远,来回也就有两三天脚程,这第三日头上便有人传回了信。 “杏娇,我听人说了,府城柳家将柳兴业就咱们县上这一支从族谱上除名了,往后再不许他们自称是柳家人。”扁头手舞足蹈的冲进来说着:“这逐出族谱的书信,直接送去县衙,刘县太爷当下就登在了《叶氏日报》上,如今满县城的都知道柳兴业这一支没了依仗,可都高兴着呢。” 柳兴业与柳品在县上作威作福说来就是靠府城柳家撑腰,如今没了人依仗,说话哪还有以前有分量,这百姓都不怕他们哩。 这叶杏娇听了这事,心里却闪过一丝疑惑,这王家老太太书信府城柳家,就算原原本本将他们这些年道下的恶事尽说了,府城柳家容不得柳兴业打着他们的名号作威作福,想要发作他们,总得议上一议,拖上一拖。 毕竟王家老太太是商户,柳家如今是官家,没得王家刚去信,就立时办了,只显得柳家惧怕了王家,天下可没有官家怕商户的道理。 而且就算是柳家为人板正,半刻不肯耽误,也只需私下底将这事办了就成,怎么还偏生将从逐出宗族的书信送与了县衙,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细数下来柳家旁支出了这等人,他们也没脸。 柳家风风火火办得这事,看着端像有鬼在后头追是的…… 叶杏娇猛地想起,何炎说如今时机正好,当下醒悟,这里头怕是藏了些什么她不大知道的事…… 她正在想这里头的机锋,忽地有伙计来报:“主家,刘县太爷来了。” “哦?快里头请!”叶杏娇一愣,这会子他来做什么? 只心下疑惑,可叶杏娇动作却没耽误,连忙去在安置刘县大爷的二楼雅间。 因着不是在公堂上,刘县太爷平日不穿官服,为显得与百姓亲近。今日照理如此。 叶杏娇进门刚要见礼,却被刘县太爷一把拦住:“莫施大礼,我今日是特来谢谢你,谢谢你造福我县上百姓。” 这话听得叶杏娇云山雾罩,她什么时候造福百姓了?可面上没大显,只淡淡说道:“刘县太爷说笑了。” “这怎么是说笑,你头些日子让人送了一千两给咱们县打井,如今井都打好了,每条街上都有,往后百姓吃水可方便了许多。”刘县太爷没注意她的神情,只自顾自的说着:“以往水行霸着水井,让百姓吃水难,本官一直想出手惩治,可总没什么好法子。如今可好了,这一千两足打了百十口井,家家户户现在打水方便的很,往后再用不上水行了。” 叶杏娇听到这怔了怔,她何时捐过一千两打井? 刚想开口解释,可忽地一个人影从她心头闪过,能以叶氏龙虾的名义捐一千两,除了何炎再没别人了…… 他这么大手笔,只是为了帮她…… 第163章 柳家凉了 能以叶氏龙虾的名义出钱打井,这事除了何炎再没别人。 这事虽说造福了百姓,可叶杏娇晓得,何炎不过是替她料理了柳兴业罢了。 县上的柳家能当地头蛇,一来有柳家撑腰,二来就是靠着自家的水行,因着有水行才能控制住百姓不敢不听他们的话。 何炎这一招,让县上每条街面都有了水井,往后打起水来可就方便多了,再也用不着水行了。 没有了水霸哪个百姓还会乖乖听柳兴业的话,只怕不少人得找上门要说法。 如今的柳兴业没了柳家撑腰,又失了控制百姓的手腕,和丧家犬再无区别,往后也别想在县上掀起风浪。 刘县太爷虽也晓得,这事里头不光只单纯为了造福百姓,还藏着对付柳兴业的心思,可却没将话说破,毕竟都是好事来的。 可转念一想,到底还是得点上一点,莫让人以为他堂堂县太爷当真是不醒事,于是只不着痕迹的说了句:“这县上的柳家被逐出族谱,如今水行又失势,也算是完了……这两桩事放一起,叶姑娘,好心思……” 叶杏娇晓得柳县太爷这是提点她,他什么都晓得,让她往后别行差踏错。 这份好心,叶杏娇自然醒得,只说到:“谢柳县太爷提醒……这两桩事,只是赶了个巧。” “这话在我面前便不必说了。端就说柳兴业与柳品这一支被除名这件事,这时机就拿捏的恰到好处。“刘县太爷说道:“我说这事也没旁得意思,你也别多心,县上能除了这两人,尽是大快人心,这事你做的好!” 刘县太爷将这话说得透彻,他不当糊涂人,可她赞同叶杏娇的手段,对付恶人就不能手下留情。 叶杏娇晓得他是好意,只他也提到‘时机’,究竟眼下是什么个时机,怎地王家老太太知道,刘县太爷知道,何炎知道,偏她不知道? “刘县太爷不怕您笑话,柳兴业这一支被逐出宗族的事,我得了些旁人的指点,尚且不知这‘时机’好在何处,能否劳烦指点一二。”叶杏娇恭敬的问道。 “哦?你得了旁人的指点?你竟是不知道?”刘县太爷一愣,不过片刻便恍然大悟:“虽说不是什么秘辛,不过官场上的事,你不知道倒也不奇怪!罢了,本官跟你讲上一讲,如今已经是七月,朝廷每年的升迁考核多在八九月份上,这会子哪个官员都怕风吹草动,影响了仕途! 府城柳家的嫡支如今在京城,听说下了些力气要填礼部的缺。六部都是肥缺,往后重臣之中没准能有个席位,这如今对柳家来说再重要不过的事。柳兴业这会子折腾的厉害,柳家那帮在府城的老头子可不敢看着,虽说不是要人命的事,这例来为官家族风评很是重要,这要是被对头知道了,只怕拿来做做文章,进礼部可就没希望了,府城柳家可不就得快快料理了,以绝后患!” 叶杏娇听到这算是了悟了,她原来的主家今年是大升迁年,怎么可能容得旁支在后头添乱。 而且刘县太爷虽没说,她也晓得了为什么柳家要将逐出族谱的书信送去县衙了,毕竟刘县太爷虽然只是县令,可大小也是个官员,若是刘县太爷将柳兴业在县上当水霸、放印子钱的事告诉柳家的对头。 参柳家一个家风不正可是没跑了。 柳家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说来王家老太太这会子书信柳家,可不就是时机正好。柳家的人不光得快快料理,还得感谢王家老太太报信,没得这事被人捅出去他们还蒙在鼓里。 叶杏娇这会子明白他们口中的时机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只送走刘县太爷,她却忍不住琢磨,官员每年八九月间考评这是明文,何炎知道不足为奇。 可单知道考评没用,还需得知道柳家今年要填礼部的缺,这可就不容易了,这都是私底下的秘闻,饶说刘县太爷和王家背后都有自己的路子,能听到一些风闻不足为奇。 可何炎一个书生,平日只在私塾读书,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光如此,这朝廷上的事何炎知道的到底多了些。 还有帮着刘县太爷捉到那漏网拐子的事,那怎么看都不向一个人能办下的。 何炎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往后她必须好好问一问何炎,这次可不容他糊弄过去! 不过能这次能将柳兴业一竿子打死,到底是靠何炎,还需得谢一谢他。 一想到,她来县上这么久还没去过何炎的私塾,她便想去看一看他,听说不少成了亲的书生,娘子们时常都送些补身子的吃食,虽说他们如今没成亲,想来送上一些也无妨。 只不知道送点什么好…… 这一厢,叶杏娇盘算着给何炎送些什么吃什么。 那一厢柳兴业的日子可不好过。 如今他被柳家逐出宗族,往日的那些手下都知道他没了依仗,这便不比往前听话。 在加上如今县上遍地是水井,这水行开不下去,以往那些忍气吞声的百姓们,聚齐在一起,只打上门来出恶气。 据说去了不老少人,打头的是以往被他们欺负过的商户,手下们不愿意惹麻烦,只在旁边看着。以往那些干活的水夫,往后没了活干,更是不管,只任着百姓喊打喊杀。 如此一来,柳兴业算是在县上呆不下去了,只连夜收拾了细软带着家人跑了。 可马车出了城没多久,柳兴业大烟瘾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作死作活。 他老婆是个厉害的,晓得以后只能靠以往的家底过活,没了进项可供不起柳兴业日日抽大烟。 当下便下了狠心,趁着柳兴业犯烟瘾神志不清,只将人推下了马车自生自灭。 自此柳兴业算是不知所踪,没了柳兴业往采石场使钱,柳品苦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据说有服役的百姓曾被他们欺压,这会子牟足劲磋磨柳品,只不晓得这人还有没有命从采石场出来。 县上的柳家,也算是彻底凉了…… 第164章 蛋黄酥 牛氏被小余氏拘了起来,柳家也彻底凉了,叶氏龙虾算是拨开了头顶的那团乌云。 铺子里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伙计们开心,更是私底下攒了钱,给每桌来吃饭的食客们按照人头一人送了十只小龙虾。 算作是让大家伙陪着一起乐呵,叶杏娇晓得这事,也没拦着,只暗地里嘱咐扁头让他给每个伙计包了个红封,与他们私下出的银子相比,只多不少。 这伙计们都将铺子的事看成自己的事,只让叶杏娇觉得心里头畅快。 只不过想到何炎,叶杏娇这心里头总是有些犯嘀咕,这人知道了也太多了些,端得好一好问一问他…… 这日得了闲,叶杏娇独自在后厨做了些蛋黄酥。 蛋黄酥需得酥脆松软,在现代有烤箱,做起来容易些,可这会子没有烤箱,这蛋黄酥格外麻烦。 为了那层层酥皮的口感,得一层水油皮一层油酥面的和面。 叶杏娇先是在面粉了加了细砂糖,接着又倒了两大勺油,加油是为了防止产生面筋,也是为了更加酥脆。 接着再放一大勺水,不停的搅拌,把面团和得比平日更加软和。 这般水油皮便做好了,接着就得做油酥面了,这得用少许的面粉填上多多的油,让油和面粉充分混合。 接着将水油皮和油酥面混合在一起,捏成蛋黄酥的模样,往里头添新熬制好的豆沙和咸蛋黄。用小火不停的两面翻烤。 需得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将蛋黄酥烙好。 做起来可是格外的麻烦。 叶杏娇虽说是做吃食生意的,可确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平日里做的多是口感好又简单的东西,可起子麻烦东西,她鲜少做。 只她如今想着去何炎的私塾,他那人偏爱面食,所以才特做了这麻烦的面点。 点心预备好了,茶水也得备上一些,叶杏娇想着何炎平日读书,最是费眼睛,这会子可不想现代饶是熬成近视眼也只需一副眼镜。这大周朝若是坏了眼睛,可就跟半瞎没两样了,多少书生最后都是书没读出来,眼睛却不行了。 所以叶杏娇特准备了枸杞菊花茶,菊花降火,枸杞明目,虽不是麻烦的东西,可都是护眼的好东西。 而且这县上虽有些大户,但毕竟是小地方也不大讲究养生,所以平日里用枸杞泡茶的人格外少,也算占了个新意。 做完这些叶杏娇特挑了个漂亮的食盒,将东西装了准备出门。 扁头见了不明所以,只瞧着叶杏娇的食盒,问道:“这又是做了啥子吃食?铺子里要添新菜了?” 以往铺子里出了新鲜的吃食,扁头与伙计们都是第一个尝鲜的,叶杏娇也不吝啬每次都让他们吃个够。 只今日叶杏娇却将食盒往后缩了缩,不知道为啥这做给何炎的吃食,她偏就不想让别人吃。 钱氏这会也在铺子里,听见这二人说话,只将头探了过去,看见那装得严严实实的食盒,忽地咧嘴一笑,只将扁头拉了过来,对叶杏娇说道:“杏娇,这是出门啊?快去,快去……” 叶杏娇这红着脸,出了门。 待她走的远了,钱氏才拉着扁头神神秘秘的说:“你们年轻人,眼力介就是差点,你没瞧见那食盒上画着并蒂莲?那是给一般人吃的?定是去找何小秀才哩……” 扁头听了这话,心里头有点不舒服,只如今他也想开了,叶杏娇与何炎登对的很,端不是他能插足的,顾而也只挠着头没说话。 钱氏没注意扁头的神色,只自顾自说着:“阿弥陀佛,我那傻闺女总算开窍了。” 被说成开窍了的叶杏娇,这会子到了何炎的私塾门口,挎着食盒却有些害臊,心下想着这般找上门了,是不是轻浮了些?只踟蹰着脚步没去叫门。 守门的小厮见惯小娘子们给学子送吃食,看叶杏娇这般模样,晓得她是第一次来面皮有些薄,只乐呵呵的问:“姑娘,你找谁,这会子正是午休的时候,正没课哩,我去帮你叫。” 饶到这时候,叶杏娇也不在好意思往后缩,只哼哼唧唧说了何炎的名字。 那小子一听这话,一溜烟便没影了。 待何炎出来看见她时,嘴角含起了一抹笑容,只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原本微红的耳根看得更红了:“你来了……” “我,我来谢谢你……”说话间,叶杏娇跟着何炎,去了他的屋子。 学堂的屋子都是两个人一间,何炎与王崇同住,只王崇这人平日浪荡的很,这会子人早不知跑哪打混去了。 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何炎听了叶杏娇的话,只挑了挑眉没作声,径自将食盒接了过来,手覆在食盒上头那副并蒂莲上,捉狭的笑了笑。 叶杏娇原只觉这个食盒是铺子里最漂亮的,并没多看,这会才瞧见上头画得什么,顿时有些哑然——并蒂莲开,两好并一好。 那么多食盒,她偏生挑这个作甚! 只这会子也收不回去,她闹了个红脸,伸手捂了捂食盒上的话,强撑着说:“我做了些吃食,你尝尝看……” 何炎依旧没作声,只顺着她的意思,从食盒里挑起一块蛋黄酥,尝了一小口,接着问道:“这东西看着新鲜,铺子里可有?” “往前没做过,头一回做,这东西有些麻烦,日后铺子里也是不卖的。”不知道为何叶杏娇如今看见何炎,总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没细体会何炎话里的意思,只将实话说了。 何炎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两三口将蛋黄酥吃了,余下的尽数藏了起来,生怕有人偷吃似的。 待将蛋黄酥藏好了,才端起叶杏娇带来的枸杞菊花茶,抿了一小口,似有所指的说:“都是明目的好东西,你……这般体贴我么……” 何炎心思本就比旁人细腻,哪里会不晓得叶杏娇带这茶,是为读书人专门护眼的。 叶杏娇心大,平日里不算太细心,只不知道为什么碰上何炎,却愿意专门为他想到细处,这会子只张着嘴不知道如何解释…… 第165章 等你高中 叶杏娇原就情冷了些,这些时日下来,她这才算是肯多为何炎想一想。 这傻丫头还不知道她早就将他看成了自己人…… 何炎看透这关窍,心里自然乐得很,只却也不说破,毕竟时日还长着…… 顾而只调笑,说:“学堂的菜色不太好,以往萧氏总给王崇添菜,我却难得……” “这般?那往后我也多做些。”叶杏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饶了进去。心下想着王崇总能得萧氏加菜,不能让何炎在这上头落了后。 只她不自己不觉,这番模样像极了护短的小媳妇…… “好……”何炎笑得心满意足。 待到这时,叶杏娇才想起,她这回来还有许多事想问他,只一碰见他脑子便有些糊涂,差点又忘了,于是连忙说道:“柳兴业的事,谢谢你……那一千两,我回头还你,如今铺子上也挣了些钱,这钱我也拿的出来!” 何炎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依照他的身价,还差那一千两银子不成? 只叶杏娇性子执拗,他若说不要,她必是不肯的。没得刚培养起来的感情又淡了去,于是只道了句:“随你……” 打开了话头,叶杏娇不在迟疑,只又问了:“府城柳家如今正是大升迁年,听刘县太爷说如今要填礼部的缺。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莫说你只是猜的,你若不知道便不会对我说,这会去找王家老太太时机正好……还有那以往的一桩桩一件件,你总得要与我说清楚……” 藏在叶杏娇心里的疑惑太多了,饶是一一说来那便是说个没完了,只她晓得这样问,何炎却是能听懂的。 “问罪来了?”何炎挑起一抹笑容,却是不回答。 “你晓得不是那个意思,你帮了我,我自是晓得感恩的,可你总得让我知道个明白。”叶杏娇看了他一眼,心下有句话却没说。他总是这般藏着事,没由来让她觉得他身边有危险。 总让她的心跟着悬着…… “我自有章程,你不必担心。”何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模样仍旧不大愿意多说。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是来了些火气,这些事她问过好几遍,可他偏就端着不说,只让她没由来的胡思乱想:“罢了,随你,你爱说不说,我走了……以后莫想我再来看你……” 说话间,叶杏娇提起食盒就要往外走。 何炎见状一愣,适才还对他千恩万谢,这会子怎么地又这幅模样,难怪常言说女人的心思最难捉摸。 于是连忙起身,一把将叶杏娇搂在怀里,只搂着不肯撒手:“好姐姐……生气了?我错了,我说便是……” 听得这话,叶杏娇面色才好些,只面上又有些红,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莫动手动脚……” 晓得叶杏娇动了真章,何炎尚没抱够,也只得恋恋不舍的撒了手,将她按在椅子上说:“你不都猜到了吗?” 叶杏娇听了这话,忽地一愣,想起早些时候与钱氏闲聊,说起何炎口味与这边的人不大相同,不喜辣,爱吃面食,似是京城的口味。 “你,当真是京城来的?”叶杏娇忙问。 何炎挑眼看了一眼,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这京城可是达官贵人住的地界,饶说何炎看着家资颇丰,不像是一般人,若真要是京城来的,那这里头可就有想头了…… 虽说以往猜到过几分,可何炎承认了,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的公子哥,居然成了她没过门的上门女婿? 何炎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只玩笑般说:“姐姐……往后可对我好些,不能委屈了我……” 听着他弯弯绕绕的声音,叶杏娇身上又酥脆了一把,好半天才稳住心神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头确实有些缘故,只如今不大方便说。”何炎说话间,又圈住了叶杏娇:“你只需知道,我能保护你。这些事我早晚都能处理好,你不必跟着担心。若是时机到了,我全都说给你听……” 叶杏娇听了这话,晓得再问何炎必也是不肯说的,罢了,往后时日还长,总有她知道的时候,于是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若不愿意说就算了,只你记着,以后若是真有什么事,定不能瞒着我的……” 何炎没作声,只点了点头,隔了好一会子,又捉狭般说:“姐姐这般心疼人,我这还没走呢,就开始想你了……” “你要走?”叶杏娇听得一愣。 “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份院试,是时候去府城应试了。”何炎解释道。 叶杏娇这才猛地想了起来,何炎确是到了考试的时候了,虽说县上到府城不算远,来回也就一两日功夫。可院试马虎不得,需得提前准备的东西不少,若是那些在外省的考生,这会子也都得提前到府城,饶说起来提前三五个月都不算早的。 何炎这会才去,算是去的晚了。 “可定了日子?”叶杏娇问道。 “这几日便回村收拾些东西,收拾妥当便走。”何炎说。 叶杏娇想了想,忽地涨红了又说:“不是说,要我陪你过生辰么,可是过不上了?” 何炎听得这话,竟是一笑:“果然没忘?那便过了生辰再走……” “嗯……”叶杏娇应了一声,接着蚊子哼哼般说:“那……我同你回村,等你过生辰,给你送行……” 何炎只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声。 叶杏娇面皮薄,这会有些坐不住了,只起身要走,何炎起身送她。 待到门口的时候,却忽地说:“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太短了……” 说到这,趁着无人主意,又握了握叶杏娇的手说道:“等我回来,便成亲吧……” 叶杏娇有些恍惚,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了好几个月,眼见就快到日子了。 起初她以为她跟何炎无非各取所需,总没将这事放心上,如今却觉得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细细咀嚼着‘成亲’两个字,竟莫名生出一股期待…… 她,终是要和他走到一起了吗…… “嗯……”叶杏娇低着头不大好意思看他,只嘴上却说着:“等你高中……” 第166章 回村 叶杏娇从何炎那处回来,总有些恍惚,她想知道何炎的事,可他偏偏就不说,总让她心里不安。 钱氏不明所以,看着她这模样,只以为何炎要去府城,大闺女心里头舍不的,于是便说道:“哎呦,何小秀才最多一个月也就回来,到时候你就是秀才娘子……真是年轻人,分开几日都不行……” “娘……”叶杏娇听得这话,面上一红,只她的顾虑不太好和钱氏解释,只打岔说道:“回村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叶杏娇同钱氏原早就想回村看看,只因为老叶家闹事所以耽搁了,如今何炎要回村正好一道回去。 钱氏是个麻利的,早早都收拾妥当了,这会子心满意足的说:“收拾的尽好,走礼的东西预备了几车,这回咱回村可风光了。” 临走的时候,何炎雇了马车接叶杏娇母女,可钱氏一个劲朝叶杏娇挤眉弄眼,自己跳上了叶老渣子的骡车先一步跑了。 只留了叶杏娇与何炎同乘一辆马车,这让他两独处硬把人往一起凑的做法,太明了些。 叶杏娇有些无奈:“我娘就是这个性子,你莫怪……” 何炎甚是满意未来丈母娘这般有眼力介,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见怪,顾而只笑着将叶杏娇扶上马车。 马车颠簸,何炎只嘱咐了赶车的慢慢走。 狭小的空间,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叶杏娇有些害臊,只往边上挪了挪。 可何炎这会慵懒的将长腿架在了对面,歪着头靠在叶杏娇肩上,倒有几分贵公子的调调。 叶杏娇这往旁边一挪何炎的头便落了空。 这他怎肯依,只不依不饶的贴了上去。 叶杏娇晓得他是装睡,可却仍不忍心打扰,只任由他靠着,直到肩膀微微发酸也未曾离开…… 就这般马车慢悠悠快晃到了村子,叶杏娇才伸手推了推何炎,示意他快到家了。 何炎猛地一抬头,鼻尖与叶杏娇抵在一处。 温热的呼吸缠绕着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叶杏娇顿时又愣住了,何炎却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宠溺似的说:“想什么呢?” “咳……”叶杏娇面上一羞,胡乱找起话题:“这坐马车憋闷了些,不如骑马畅快……” “你可会骑马?”何炎问道。 叶杏娇摇了摇头,说来骑马这个技能,她两世都没接触过。 “往后我教你!”何炎坐起了身,双放在她的肩上,帮她揉了揉:“你我……同乘一骑!” “你居然会骑马?”叶杏娇又楞了,虽说何炎有些智慧,可到底是书生模样,饶是生了一副顶顶好看的皮囊,日常看着也是文弱些。 没想到竟是会骑马的! “来日金榜题名,总免不了踏马巡街,若是上不去马,岂不让人笑话。”何炎浑不在意的说道。 叶杏娇却是笑了,这大周朝每三年大考,头三甲都是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旗鼓开路游遍长安街的。没想到他口气却是大:“踏马巡街,可得头三甲才成,你有这把握?” “头三甲算什么,状元也使得!”何炎挑了挑眼,只说道:“日后状元游街,我带你同乘!” 例来没见过游街带家属的,叶杏娇便当做玩笑话听了,全然没往心里去,只推着何炎赶紧下了车…… 或没想到有朝一日,笑话也能成真…… …… 因着李寡妇做下的事,何炎与她生分了,许久都不曾回来,虽说不太想相见,可这次去府城赶考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学籍户籍更是不少了,所以也只能回去。 叶杏娇送走何炎,待回到家时,钱氏已经在摆弄带回来的东西。 这回回村钱氏家家户户的礼都预备齐了,只让叶贵礼推了板车挨家挨户的送。剩下的都是自家吃用的,只这些也不少,足有一车。 叶幺妹久不见钱氏,这会子欢喜的很,只跟着围着一旁看带回来的新鲜东西。 “幺妹,来,姐这有好东西。”叶杏娇一进门便朝她招手。 “昂……”叶幺妹看见她,欢快的嗷了一嗓子,接着便扑倒她怀里,乐乐呵呵的说:“姐,你带啥好东西了?” 这次回村,东西大都用车拉回来,叶杏娇随身带的不多,可给叶幺妹的点心匣子却是特特包裹好了,这会子揉了揉叶幺妹的头,将东西递了过去,说:“县上新开了个做点心的铺子,东西格外好吃,你尝尝……” 叶幺妹最是贪嘴,这会子没等她把话说完,径自抓了一个进嘴里:“唔,这点子咋这好吃,呀,这个是枣泥馅的。” 吃完一个她又吃了一个:“唔,这个是咸口的,哎呦喂,这么多馅都不一样,这点心真好吃,不光好吃,还好看,上头都有字哩!” 叶杏娇以往只惯着叶幺妹想吃就吃,可这次回去却早与钱氏商量好了,想带她去县上好好教养。 叶幺妹也到了该多知道些的岁数上,这回叶杏娇特地与她解释了:“做这点心的法子,是京城传过来的,这点心又叫做‘京八件’,用枣泥、豆沙、白糖等八种原料为馅,又用猪油和水和面。上头还写着福绿寿喜等字,最是好意头……” 叶杏娇与她解释着什么是‘京八件’,可她却没说,大周朝这地界糖是个奢侈物,平日的点心越是显示贵重放得糖越多,这京八件也是如此,只甜腻得过了头,倒不如她自己做的蛋黄酥好吃。不过为了哄没吃过叶幺妹一个乐呵。 可叶幺妹哪里管这么多,只自顾自吃着,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吃完这些又去抓钱氏刚拿出来的饴糖。 这若是以往钱氏也由得她去了,可如今她想着将叶幺妹接去县上,往后在县上说个人家,那可都是城里人,这么没规矩可不中,当下就故意拉下脸子,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说:“竟知道吃!咋不听你姐说话,跟你姐学点道理,都多大了,半点不懂事!” 叶幺妹虽说在老叶家日子过的不好,可平日也没被钱氏凶过,这会被凶了一句,当下就觉得有些委屈,只撇了撇嘴,开始抽抽搭搭。 钱氏收拾东西屋里头正乱,心里原本就烦腻,又有心好好管教叶幺妹,见她哭竟也没哄,只拉过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虽说没用什么力道,可这一下还是将叶幺妹打懵了,她娘以往最心疼她,现在咋对她一点不好咧? 当下叶幺妹不管不顾哭得声音更大了,竟是一把没拦住只转身跑了出去…… 第167章 娘不疼我 叶幺妹哭着跑了,叶杏娇追了两步,只年岁小的孩子跑得快,没两步便钻出了院子,不知野到哪去了。 村里的孩子都是这么野惯了的,叶杏娇也不大在意,只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屋子,一边帮着钱氏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娘,幺妹还小哩!” “小?咋个小了,都十岁了!我十岁上的时候能做全套的衣裳了,她可会点啥?”钱氏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赶明就要去城里了,咋能一点规矩没有,这往后啊,可不能惯着她了,可得好好教,要不回头咋说城里的婆家?娘都是为了她打算。” 钱氏絮叨了好一番育儿经,叶杏娇本是想说,幺妹这么大岁数的孩子,最得有耐心,可不是一味管教就能成的。 可一想到自己十岁上离家,下头两个妹妹也没在家里享过几天姑奶奶福,钱氏如今一门的心思可不就只能扑在叶幺妹身上,体谅她娘的难处,她原想说的话,便缩了回去。 罢了,幺妹还小呢,教育这方面往后她再多费点心就是了…… 叶幺妹跑出了院子,也没去别处抽抽搭搭的跑去找叶小翠。 这叶小翠不是别人,正是叶大花哥家的孩子,叶杏娇赚第一桶金时用的牛奶正是叶大花娘家的,那会子还分了叶大花她哥叶铁牛和她嫂子纪氏二百两银子。 村里最初裹脚的孩子也正是这家的叶小翠。 叶小翠如今将将五岁,脚裹成了平时不大下地,只在屋里坐着。 而叶铁牛家一直想去城里买房,如今只在城里谋活计,平日里两口子都挑了担子在镇上卖馄饨。叶铁牛的爹平时得下地,她娘每日晌午都得去地头上送饭,他家的地离村子远,这一来一回得花不少功夫。 叶小翠走不远只能自己待在家里头,虽说村里的孩子大都这么散养,可叶铁牛家出了名的疼闺女,平时家里没人只喊了隔壁人家的闺女帮着照看叶小翠。 这户邻家的闺女叫做叶花桃,名字里头又占花又占桃,这在村里可是个好名字。这姑娘如今十三岁了,在过两年都得说人家,可比叶幺妹和叶小翠懂不少事。 她爹死的早,家里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剩她娘和她弟,平日家里过活全靠邻里接济。 因着帮叶铁牛看孩子,一日能得两个鸡蛋,叶桃花便将眼光盯在了这点好处上,每日雷打不动的来。 这日她刚哄着叶小翠将她爹新给她买的头绳骗了过来,就见叶幺妹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叶花桃撇了撇嘴,她其实最不喜欢小孩子,只嫌她们烦人,照看叶小翠也是为了哄几口好吃食。 这叶幺妹与叶小翠玩的好,钱氏去县上这段时间总跑到这处来,这叶家如今日子不错,叶幺妹兜里总有些散碎的零嘴,每次叶花桃都哄着她们将零食全给她。 这会叶幺妹才进来,她照例将眼睛贴在她身上,只见她两手空空,才不乐意的说道:“你姐和你娘不是从县上回来了么,你咋啥吃食都没有,这也不疼你啊……” 叶幺妹听了这话,心下更委屈,当下‘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去去去,莫在这哭!回头别人看见还寻思我欺负你了……”叶花桃最是没耐心,仗着家里没大人,这会子只当自己是这家的主人,只赶着叶幺妹。 叶幺妹年岁小,看不大懂眉眼高低,又哪里肯走,只虽说挨了她娘两巴掌,这会子还在不依不饶的解释:“我娘我姐是疼我的,她们给我带了吃食哩,京城的吃食,村里头都没有。” 叶花桃家穷,平日里吃不上什么,最是看不惯这些能吃好东西的孩子,尤其叶幺妹原先跟她一样在老叶家时也是被磋磨惯的,没想到叶杏娇回来以后就变了,如今的叶幺妹吃喝都比她强上不少,是福堆里的孩子。 叶花桃眼气,只挑拨的说道:“你家现在你姐说了算,你姐又开铺子又挣钱,村里头都知道哩!你娘有那么好的闺女,她能疼你?她们给你带的吃食指定是她们吃剩下的!” 叶幺妹头一回听见这种说辞,顿时瞪大了眼珠,十岁的孩子虽说没什么主意,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下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姐出息哩,她娘往后只围着她姐转,再不疼她哩…… 叶花桃晓得叶幺妹这是听进去她的挑拨,当下又说哩:“你娘才不疼你哩!你娘要是疼你,她咋自个去县上,把你自个扔家?” 当初钱氏跟着叶杏娇去了县上,是因为铺子刚开张万事都不稳定,谁也不知道这铺子能不能开好,这才将叶杏娇留在家里,而且她们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将叶幺妹带去县上,只这话谁都没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过。 叶幺妹听了这话当下就有些怀疑,她娘难道真的是因着不疼她,才不带她去县上的,只她也晓得叶花桃不是自家人,于是还挣扎着犟嘴:“你胡说,我娘疼我……” “我才不胡说哩……”叶花桃撇了撇嘴,只又接着说:“这才哪到哪,你在往后看,赶明你姐招了上门女婿,你家就是她当家,你一个吃干饭不干活的,她指定嫌你是累赘哩!你往后日子肯定更难过!” “胡说,胡说,你就是胡说……”叶幺妹的哭声更大了,边哭边跑说:“我娘疼我,我姐不嫌我……” 看着她跑远,叶花桃勾起嘴角,她最嫌弃这些福堆里的孩子,明明吃喝都是尽好的,偏偏自己不觉得非要瞎作,她们就活该被她骗,被她欺负…… 叶幺妹跑得远了,只离了叶小翠家又不知道去哪,一个人躲在后山上哭了半个下午,翻来覆去想着她娘和她姐是不是真不疼她哩…… 临到吃饭时候,叶幺妹还是没回家,钱氏这才急了只去村上找了一圈这才将她捉回去,当下也没好脾气,只数落了两句叶幺妹:“你个小崽子,咋越来越不听话,以后我可得好好管教你!太不懂事了……” 第168章 妆匣子 叶幺妹被捉回家,被数落了好一通,心里头更觉得她没人疼。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抽抽搭搭打着哭嗝…… 这么大的孩子闹脾气也是常见,叶杏娇看着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想着做一道好吃食哄哄她。 晚饭的时候,叶杏娇特地做了一道红糖糍粑。 这糍粑不算难做,只将糯米加些水搓成小丸子,放锅蒸了再裹上红糖就成。 虽说都不费功夫,可红糖却是极难得,饶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也吃不上几顿,整个县上都嫌少有卖,这些红糖还是叶杏娇从一个行脚的小商那里淘换来的,只一斤便花了数十两银子。 自己没舍得吃,只留给钱氏和叶杏娇。 可叶幺妹如今有心事,面对从没见过的吃食也不大提的起兴致,只用筷子挑挑练练。 钱氏可知道红糖的金贵,饶说现在家里富裕了些,可也见不得糟践东西,当下就来火了,只将叶幺妹拉了起来说道:“不好好吃饭,你干啥呢?这好东西,是你能浪费的……” 叶幺妹原就觉得委屈,这会子一听这话,心里头更酸了,只抽抽搭搭又要哭。 “不准哭!再哭不许你吃晚饭!”钱氏一嗓子将叶幺妹的眼泪珠子吼了回去。 “娘,我要去县上!你啥时候带我去县上?”叶幺妹这会想起了叶花桃的话,只抽抽搭搭的问,小孩子想法简单,只要她娘说,带她去县上,那就还是疼她的。 “你好好学规矩,要不然想都莫想去县上的事!”钱氏又瞪了她一眼。 这下子叶幺妹的哭声再止不住了,可这会天晚了,她也不敢瞎跑,只站在院子里哭个不停,叶贵明上前哄了几句,叶幺妹便扎进他的怀里,再不肯出来。 叶幺妹见状,只将钱氏拉到一边,压低了声,不让叶幺妹听见,说:“娘,这是做什么,本来就要带她去县上,你只跟着她说就是,好端端的惹她哭什么?” “咋个,我当娘的不能说两句?”钱氏有些不在意,只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又说:“这次回来才发现幺妹这孩子,性子咋这么拧巴。往前多听话,都是你爹惯的!幺妹这事你不兴插手,我可得好好板板她的性子。要不然回头去了县上可不让人看笑话。” 钱氏吓唬叶幺妹不带她去县上,就是想让好好听话,哪里想得到在叶幺妹心中,带不带她去县上可代表着疼不疼她这么一桩大事。 而叶杏娇前一世是大龄单身狗,这一世至今也没嫁,对关注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这一项,委实欠缺了些火候。 只想着村里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谁还没挨过几句骂,当下也没太往心里去。 于是只把那特地给叶幺妹做的红糖糍粑用小碗装了,让她去小桌上吃。 叶幺妹这会止住了哭,接过那碗红糖糍粑,看着叶杏娇好模好样的对她笑,心下想着她姐真的嫌她是累赘吗? 这些时日以来,钱氏在县上,叶幺妹岁数也有十岁了,叶贵礼带着她在家,这么大的闺女,总不好一起睡。 所以自打起了新房以后,都是叶幺妹自个一见屋子。 如今她别扭了一天,为了证明她娘就是疼她,死活不肯自己睡,硬是要跟钱氏一个被窝。 钱氏平日里也惯孩子,今日数落了叶幺妹好几次,这会子也不落忍,见她别别扭扭的便答应跟她一起住了。 叶贵礼见老闺女腻歪媳妇,当下也没说什么,反正如今家里五间瓦房,只自个寻了间屋子,由得钱氏带着孩子住。 小孩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在钱氏屋里折腾了一会,见她娘没说她,便觉得她娘还是疼她的,当下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只在床上跳来跳去,见着床头柜上放着个妆匣子,当下便摸了过去。 那妆匣子是红漆的,上头还用金粉画着牡丹,打开之后上下有三层,最上头还放了块铜镜。 村里人精穷平日打了水照一照头脸,哪个舍得用铜镜,叶幺妹只在叶小翠她家见过,是纪氏用的,饶是她家那么惯孩子,也不让叶小翠摸,怕摸坏了。 而且这会子的铜镜可有讲究,那做工不好的只模模糊糊能看清个人影,叶小翠家里头就这样。 可这个铜镜就不同了,打磨的极好,连头发丝都能看见。 叶幺妹一见便喜欢极了,尤其这匣子里头还装着两排头梳,还有几根七彩的头绳,银簪子也有好几根。 钱氏见着她抱着妆匣子不撒手,当下晓得老闺女是稀罕这东西。 说来叶幺妹也是七月生人,论起生日只比何炎晚了几天,这东西正是她和叶杏娇特意给她挑的生辰礼物。 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提前被她看见了。 钱氏咂摸了一会,想着叶幺妹今日不大听话,可不能事事惯着她,这东西还是等她过生辰再给,最好给的时候再教她点道理。 于是假装虎着脸,把妆匣子抢了过来:“这好东西可不是给你的!你老实睡觉。” 叶幺妹一愣,心下却是想着,这东西不是给她,那指定是给她姐的,完了,果然如叶花桃说得,她娘有好东西只想着她姐,再不记得她哩。 原本关于她娘不疼她的理论又冒起头了。 可这回叶幺妹没在闹,只悄么声的睡了,没人注意一个十岁的孩子,心里头都在想什么…… 这事是发生在娘两屋里,叶杏娇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只第二日看见她自己的妆匣子散落了一地,有些莫名其妙,只问钱氏:“ 娘,谁进我屋里?我这妆匣子咋打翻了?” 钱氏正在厨下做活,也没大注意,叶杏娇平日里不大爱打扮,妆匣子里都没几件像样的首饰,而且匣子本身也是小摊上买的,不值几个钱,比要送给叶幺妹的可差远了。 当下只说了一句:“谁能动你的东西,没准是你自己碰翻了!” 原就不是值钱东西,叶杏娇听了这么一说,当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只有叶幺妹偷偷巴住了门框,探出个小脑袋,往里头张望…… 第169章 你咋不是我姐 叶幺妹闹性子,这几日别扭的很,叶杏娇几次想找她聊聊,这孩子都撅着嘴跑远了,不大愿意与她亲近。 小孩的脸,七月的天,原就都爱折腾,因着眼见到了何炎生辰,叶杏娇便将叶幺妹的事放到了脑后,寻思着等过几日再与她好好说道。 说来何炎生辰过后就得起身去府城应考,她便想着这生辰可得注意些,没得影响了他应考的心情。 而且这个生辰可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格外有些不一样…… 村子里过生辰,煮几个红鸡蛋再来一碗加蛋的长寿面,就是顶不错的了。 可叶杏娇却想给何炎过个不一样的生辰,虽说何炎说想要个肖龙的面点,可叶杏娇也觉得不够应景,最好按照现代人的标准,准备个生日蛋糕。 想到生日蛋糕叶杏娇眼前一亮,需得用戚风蛋糕外头再用奶油装裹,这戚风蛋糕还好说,试着能做一做,可这打发的奶油便是难了。 不过为了给何炎个惊喜,她还是想试一试,决定了尝试就得预备材料,这旁的都好说,唯有牛奶村里难得,幸亏叶大花的哥家如今还养着奶牛,她去提上一桶尽够用了。 想到这,叶杏娇也没耽误,径自提了个桶去叶大花娘家,随身还带了些点心给叶小翠。 叶杏娇来得巧,她到时叶大花的嫂子正巧在家做饭,因着早前叶杏娇分了她家二百两,对她格外热情,一见她进门,立马给她冲了碗茶,茶叶放得多多的,只浓得很:“杏娇来了,快快,喝口镇上买的茶砖,老贵了,比蛋茶金贵!” 村里人来了贵客一般都用蛋茶招待,可茶叶比蛋茶还难得,纪氏这话是为了表示叶杏娇是贵客中的贵客。 饶说叶杏娇其实不大爱喝茶,可也不好推辞这份热情,只接过喝了两大口才说:“嫂子,我今个有点事,我想再从你家拎点牛奶中不?” “中!那有啥不中,嫂子这就给你挤去!”得了叶杏娇的恩惠,莫说是开口要牛奶,牛牵走都使得。 叶杏娇笑笑,晓得村里人都是这实诚性子,只站在院子里看纪氏挤奶,顺便闲话几句:“小翠呢?这孩子咋样了?” “屋里坐着呢,如今脚裹成了,不大爱出来走。”纪氏边干活边说。 “我进屋瞅瞅去,给她带了些点心。”叶杏娇想起自己带来的点心。 “杏娇,你来就来,还带啥点心,这回你跟你娘回村,可带了不老少东西,你爹挨家挨户都送了,可不兴再要你的东西。”纪氏忙着起了身,朝屋里喊道:“小翠,小翠,你杏娇姨来看你了!” “都是给孩子的!”叶杏娇笑了笑,这不论哪个年代,给孩子送点东西,家长都得客套一番,叶杏娇也不见怪,没等叶小翠出来,自己拎着点心进了屋。 “杏娇姨……”叶小翠原本盘腿坐在床上,见了杏娇连忙要下地。 却没想到有人抢先了一步,拉住了叶杏娇的手:“杏娇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花桃,照理纪氏如今在家,用不上个半大孩子,可叶花桃家里穷吃不上好吃的,只让她在家吃了饭再回。 她辈分大,论起来只叫叶杏娇一声姐。 在叶杏娇看来,叶花桃虽然十三了,可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只将点心放在她们跟前。 “尝尝,我从县上带回来的。”叶杏娇笑着对两个孩子说。 叶小翠家里教得好,虽说看见新式样的点心,可手上却是没动,只规规矩矩看着,等叶杏娇将点心放在她手上,才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叶花桃就不同了,不管不顾的伸手抓了往嘴里塞,嘴上说着:“这是幺妹说得京城的点心不?可真好吃!” 说话间,趁着叶杏娇不注意,还偷摸藏了一块在兜里。 这小举动自然落入叶杏娇眼里,叶花桃这孩子长得挺水灵,可看人的时候眼珠子总是乱转,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只她这么大的人,不好与孩子计较,顾而也没说破,由得她去了。 “幺妹咋这么享福哦,有你这么好的姐。”叶花桃吃完,只羡慕的说着,说完还不过瘾伸手摸了摸叶杏娇的衣料说:“姐,这料子咋这么好,姐,你真有本事,你要是我姐就好了。” 叶杏娇平日不爱打扮,在铺子里的时候大多也在后厨,所以穿着上不大打扮,只挑了舒适的细布做衣裳,可饶是这样落在村里人眼里也是好的。 听了叶花桃这话,叶杏娇不晓得怎么回话,只摸着她的头笑了笑。 叶花桃如今十三了,有自己的主意,晓得叶杏娇本事大,只想贴上去,于是连忙又说:“姐,幺妹那天哭着来的,说我婶跟你不疼她了,我可说她了,那家里头最小的孩子,都是心肝肉,哪个能不疼哦。” 叶小翠年纪小,听了这话,只想说她骗人,那日她明明同叶幺妹说她娘她姐都不疼她。 可被叶花桃瞪了一眼,只眨巴着眼睛憋了回去,这个姐姐得了她爹娘的话,平日看着她,可凶的很。 叶杏娇没注意两个孩子之间的机锋,只当叶幺妹早前被钱氏数落跑了出去,是被叶花桃劝回去了,这孩子想抖个机灵跟她卖个乖,当下也只笑笑说:“好孩子!” 叶花桃听了这话,得意了一阵,又有些黯然,尤其是想到叶幺妹如今吃的好穿的好,她啥也没有,那个穷家她待得够够的,她要是有个这么有本事的姐就好了…… 叶杏娇与孩子们说了两句,外头纪氏就喊她,奶挤好了。 她惦记着给何炎做生日蛋糕,没多待只提着奶走了,并没注意叶花桃。 等着叶杏娇走远,叶花桃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 晌午吃饭的时候纪氏准备的小毛葱炒鸡蛋,村里不年不节能吃上鸡蛋,可是硬伙食。 说来叶花桃愿意照看叶小翠,也就是奔着多吃一口好的,可如今对着小毛葱炒鸡蛋这好菜,还有些心不在焉。 只想着叶杏娇家里头,指定顿顿能吃上肉吧…… 那么好的日子,凭什么都是别人家的,她比别人差啥? 她得把那好日子抢过来! 第170章 挂上叶贵明 叶花桃回家的时候心里琢磨着叶杏娇,有些心不在焉,在家门口的时候猛地与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那男人刚从她家里头出来,手上正在整理着裤腰带,看见叶花桃只将眼神落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嘿嘿露出一抹淫笑。 叶花桃嫌弃的瞪了他眼,连忙进了屋,她家只一间屋子,是里外的套间,平日里她娘带着她弟住外屋,她自个住里屋。 如今她娘正坐在床上数着手里的零星的几个铜板。 叶花桃眼里的嫌弃更浓了,这些年她爹没了,她娘带着她和弟弟过日子,说是靠街坊领居接济,可哪个白接济了,那些男人不都得找她娘弄上一弄? 叶花桃她娘姓赵,模样生的也不错,叶花桃就有点像她。 赵氏见她正看自己,没好气的数落了一声:“看啥看,都是吃我血喝我肉的东西,给你弟弟带吃的没?” 她娘靠着皮肉挣钱,从来没背着她,平日对她也没好颜色,叶花桃没作声,只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递给赵氏。 说来纪氏每日给她两个鸡蛋,可她却同她娘说只有一个,今日连偷摸带回来的点心也私藏了,她那死鬼弟弟不配吃那好东西。 “跟你那死爹一样没用,纪氏家里头那么多吃食,你就不知道多刮一点?”赵氏数好铜板,又将鸡蛋收了起来,留着给在外头疯跑的小儿子。 村里人都一样,重男轻女,赵氏也是有好东西先想着儿子。 叶花桃听她娘的数落听惯了,只不痛不痒,忽地想起点什么,凑过去瞧瞧的问:“娘,我贵明叔来过不?” 赵氏靠身子挣钱,大半个村的男人都知道,只这事没人告诉自己婆娘,要不然她早在村子里呆不下去了。 她也是实在穷得没法子,才走的这条路,没想到她闺女居然这样问,当下推搡了她一把:“有你啥事?这事是你问的?” “娘,你就说,我贵明叔到底来没来过?”叶花桃不在意,仍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赵氏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眯着想了想,这叶贵明是村里的老实头,没与她说过几句话,倒是叶贵礼早前总是关照她,给的东西也多,怎么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是河西,以往在老叶家横着走的叶贵礼蹲了大牢,这叶贵明倒是发达了。 “没来过,你一边呆着去!我看你就闲的!”赵氏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啊……”叶花桃失望的叹了一声,嘴上也没了把门的:“村上那么多人都弄过你,咋偏偏我贵明叔没弄过……” 赵氏虽是靠身子挣钱,可被闺女这么说,当下也挂不住,只抄了扫把往她身上抽:“你个死丫头,浑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娘,你莫打,莫打……”叶花桃一边躲一边叫唤:“我有正事哩!” “你能有个啥正事?”赵氏抽得更厉害了。 叶花桃不怕打,只挣扎着抢过她娘的扫帚,神神秘秘说道:“娘,你看我贵明叔咋样,他家不是尽享福的日子!” “他家享不享福关你啥事,人家还能把钱给你咋?”赵氏更气不打一处来。 “娘,不是你说想给我找个后爹么,谁家的日子比得上我贵明叔?她闺女叶杏娇可能挣大钱!”叶花桃又说。 赵氏听了这话,手上也顿了顿,心下想到,早前叶贵明不打眼,可离了老叶家就不一样了,听说她那大闺女挣了老鼻子钱,家里头如今可享福了。 她男人走的早,早前也让人帮着相看过几家,可不是人家嫌弃她带着半大的孩子,沾了她的身子就不肯认账。 要么就是家里太穷,总没一个何意的。 要是能攀上叶贵明,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到底年岁大些,脑子没那么不清楚,只发梦了一会,就说道:“莫做你的白日梦,人家是咱们能高攀的?再说了人家婆娘好好活着哩!” “娘,你咋这个糊涂!你不都说男人扒了裤子都一个德行么。”叶花桃又往前凑了凑:“娘,我听人说,城里的大户,都能娶好几个媳妇,那叫啥来着,对,叫姨娘……你要是能给我贵明叔当姨娘那不也是尽好的?回头跟着我贵明叔享福,兴许还能送我弟去读书!” 赵氏听了这话,心思动了动,姨娘就是给人做小,村里头不兴,城里可多得是。 虽说做小没有颜面,要给大媳妇端茶倒水,可要真能攀上叶贵明实打实的过好日子,颜面又值几个钱? “说是那么说,男人都一个样,可我跟他也说不上话,咋个能给人当姨娘?”赵氏叹了一口气,心下有些后悔,早前没搭理过叶贵明,要不然如今就算当不了姨娘,也能往自己兜里多划拉几个。 叶桃花听到这,也叹了一口气,毕竟姨娘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她不甘心! 叶花桃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一个主意,爬在了赵氏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头头是道的讲着什么。 赵氏听得一愣一愣,最后眼珠子亮了亮:“这能行?” “这咋不能行?那你还有啥主意,挂上我贵明叔?”叶花桃嘟着嘴问。 赵氏想着往后的好日子,只把牙一咬,说:“中,就这么办!” “那赶明我寻个机会,娘,能不能围拢住我贵明叔,可就靠你了!”叶花桃嘴边挑过一抹笑。 “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赵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蛋在村里都是俏的,要不然这些年也不能靠身子过活。 男人嘛,只要能靠近她的身,她就有办法让他下不了床,只恋着她的被窝。 她还就不信了,那叶贵明老实归老实,还能离了男人的德性不成! 想到这,赵氏将收起来准备给儿子的鸡蛋,又掏出来给了叶花桃:“喏,给你吃,哎……还是我闺女聪明!” 叶花桃接过鸡蛋,三两口吃了,心里畅想起往后的好日子,要是她娘能挂上叶桂贵明,往后她也是福堆里的孩子,她还比叶幺妹大几岁,回头可着劲欺负她。 哼!那帮大人瞧不起她,这会她得要她们好看! 第171章 生日蛋糕 叶花桃和赵氏的心思,是关上门娘两的事,半点波及不到别处。 叶杏娇这几天只躲在家里头一门心思的做生日蛋糕。 做蛋糕跟做面点不同,家里头包饺子用的都是高筋面粉,这做蛋糕得用低筋面粉。 因低筋粉无筋力,制成的蛋糕特别松软,体积膨大,表面平整。 这会子大周朝的白面都是普通的包子饺子面,想要低筋面粉得另制,不过这也难不叶杏娇。 她在普通白面里头,抓了一把玉米面,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合好,这低筋面粉也就得了。 准备好面粉,就得蒸蛋糕了。 叶杏娇先是将蛋黄蛋白分离,分别装入两个碗里。接着在蛋黄里面加入油,白糖,牛奶,低筋面粉,搅拌均匀至面糊无颗粒状。 接着又在蛋黄里加入糖水打发,这古代没有打蛋器,打发起来可费了些功夫,才将蛋白打发到硬挺。 接着将打发好的蛋白,放入搅拌好的蛋黄中,均匀搅拌,这才在蒸锅里刷了一层现炸的花生油,将面团下锅蒸了,足蒸了小半个时辰,这蛋糕才算得了。 蛋糕的清香飘荡在屋子里头,钱氏探头看了看,这要是以往叶杏娇总让她第一个尝,可这回做得蛋糕从蒸锅里出来,就是一整个没有多余的,再者这做生日蛋糕也不兴切开。 所以叶杏娇看了钱氏一眼,楞是没吱声。 钱氏晓得何炎就快走了,一看大闺女这般护着,早晓得她是要给何炎,当下咧着嘴就笑:“你做,你做,娘就看看……” “娘……”钱氏这一嗓子,羞得叶杏娇面上通红,只连忙将她推了出去。 钱氏虽然被赶了出去,心里头还是怪美的,谁说她大闺女在情事上不开窍,如今这不挺好的么? 叶幺妹这会子寻了味过来,她可就与钱氏不同了,只探着脑袋往厨房张望,看见蛋糕眼珠子都没转过。 饶是以往钱氏也惯着叶幺妹,可这是特地做给何炎的,咋能让叶幺妹偷吃。 只这大人的事,与一个孩子说不着,钱氏只一把将叶幺妹拉走了:“瞎看啥,不是给你吃的!” 叶幺妹撇了撇嘴,可也没闹,只跟着钱氏走了,在她心里,她如今就是个没娘疼的孩子…… 这个小插曲,叶杏娇没放在心上,她做完了蛋糕,就得准备奶油了,以往在现代,有现成的奶油卖,这会得研究着做。 她先是打了四个鸡蛋,只留下蛋清,一直打到蛋清上泛起一层小泡泡,接着放一点点盐、一滴白醋、一勺糖,继续打鸡蛋清。等到蛋清更稠一些,再往里头加糖继续打。 反复好几次,这奶油终于是打成了。 用奶油装裱蛋糕,这可就难不倒叶杏娇了,她想着法子在蛋糕上装裱了一只龙,原是想再写上‘生辰快乐’几个字,只想到她那狗爬的字,还是不破坏的美感了。 这生日蛋糕总算是做好了,叶杏娇让钱氏帮着挑了个最大的食盒,只将蛋糕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钱氏看见那蛋糕眼睛都直了:“哎呦喂,这也太好看了,瞧瞧这龙,活灵活现的,这是用啥做的哟!” 蛋糕没有余富,可奶油还剩下些,叶杏娇笑着用筷子挑了一块放进钱氏的嘴里。 钱氏吃完瞪大了眼珠:“天!这也太好吃了!这就是你说得奶油,这可真了不得了。何小秀才怕是吃个不停哦!” 钱氏说道这,忽然嘿嘿一笑:“哎,都说拴住男人的心,就得拴住男人的胃,就我闺女这手艺,可不得将何小秀才栓的死死的!哈哈!” “娘……”叶杏娇又怪嗔的看了一眼钱氏。 “行行行,晓得你面皮薄,娘不说了……”钱氏连忙哄叶杏娇:“这东西做好了,赶紧给何小秀才送去!” “不急,我在预备点别的!”叶杏娇只摆摆手说。 过生日只有蛋糕哪成! 叶杏娇又额外准备一些小菜,都是家常的菜色,不算出奇,胜在味道好。 只这过生日吃的鸡蛋,做法新鲜了一些,她是用茶叶煮的! 茶叶蛋煮起来不麻烦,只如今茶叶太金贵了,她去叶大花娘家,她嫂子泡了茶给她喝,都得特地说上一嘴。 用茶叶煮蛋,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人家得说她家吃金子! 饶是跟着她县里,如今长了见识的钱氏这会子也跟着咂舌,乖乖这手里可太大了。 叶杏娇原是想留下一些给家里吃,可钱氏一个劲儿的推:“不行,茶叶煮的蛋,吃了要折福,这好东西只配何小秀才吃,你快趁热给人家送去!” 眼见钱氏不要,叶杏娇只拎着食盒去了何炎家,这飘香的茶叶蛋可吸引了无数半大小子,垫着脚张望她究竟带了什么好吃食。 叶杏娇到时,何炎正在院子里看书。 傍晚时分,天还没黑,阳光又不似正午刺眼,读书最不费眼睛。 他一见叶杏娇立马迎了出去,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叶杏娇身上还带着烟火气。 不用看,何炎就知道她给他带了好吃的,只捉狭一笑,接过食盒往里头张望:“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就,随手做了些,给你过生辰……”叶杏娇佯装不在意的说。 何炎瞧见里头新奇的蛋糕,可晓得那不是随意能做出来,偷偷挑起一抹笑,只跟在她身边不做声。 李寡妇这会在屋里,听见叶杏娇的动静,原本想出来,可一对上那两一直在她旁边跟着的婆子,又缩了回去。 这回何炎回来,他们的关系才刚缓和点,她要是这会子出去填了乱,只怕母子关系更淡薄了,于是硬押着心头那抹酸楚,只缩在屋子里没出去…… 说来叶杏娇虽然来过几次何家,可进何炎的书房却是头一次。 他的屋子摆设不多,唯有墙角放了两个大书柜,满满当当都是书,屋子里也一股淡淡的墨香。 看来这何炎对读书倒是颇上心。 “以往只觉得书里有些趣味……”何炎看着她将目光落在他的书单,只淡淡说了一句,似是在解惑。 可等叶杏娇将目光收回来,他却直将目光落在叶杏娇的脸上,玩味的说道:“如今发现有趣味的,可不只书……” 第172章 剪刀石头布 何炎的话说得弯弯绕绕,还带着撩拨人的鼻音,那眼神也只在叶杏娇身上打转,叶杏娇瞬时就懂了,这人真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逗她,只面上还得端住,顾而佯装不在意的说:“听,听不懂你说些什么……” 何炎低低一笑,也不说破,只两步上前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虽说他从没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可看着那些小菜都是清淡且爽口,是他偏好的口味。这分明就是日常都将他的点滴看了进去,可偏偏叶杏娇就是嘴硬,楞是什么都没说破过。 罢了,看来他还得与她耗上一段时间。 待到将生日蛋糕摆了出来,饶是见惯好东西的何炎,眼前也亮了亮:“这可比肖龙的面点好,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只过生辰吃的!”叶杏娇解释道。 “独一份?”何炎不依不饶的问道。 “那是自然……”叶杏娇不明所以,只应了一声,这东西可花费功夫,闲来无事她可不花这心思。 “往后……”何炎忽地跨前一步,只低着头看着她:“不许给别人做……” 男子的气息铺面而来,叶杏娇忽地想到几十年后,他们都垂垂老矣,还能坐在一起摆上个生日蛋糕一起过生辰,竟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得了她的话,何炎兀自一阵得意。只打量着那生日蛋糕,圆圆得挺大一块,想来是得切开吃的,于是转身想去厨房拿小碟与刀。 叶杏娇看出他的心思,拦了一把,指了指外头的即将落山的太阳锁:“天还没黑呢,这得天黑了才能吃,还得许愿唱生日歌!” “许愿?唱生日歌?倒是有意思。”何炎来了兴致,又闲闲的看了一眼叶杏娇:“不如……姐姐现在唱给我听……” “那是胡乱唱的么……”叶杏娇的脸又开始发红,只不肯依。 何炎晓得适可而止,只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兴得太阳落山的快,没一会子天就黑了,要不然两人这般闲坐着,只怕叶杏娇得尴尬死。 这天一擦黑,叶杏娇便点了蜡,催着何炎许愿。 这会子没有生日蜡烛,只用了普通的红蜡代替。 微弱的烛火,印照得两人的面庞有些朦胧,何炎闭着眼睛许愿,纤长的睫毛,分明的菱角,模样好看极了。 不知为何,叶杏娇忽地觉得,要是这么天荒地老下去,也很是不错。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看着他这般安静的站在自己面前,叶杏娇缓缓唱出了生日歌,她的歌声不算好听,但声音软软糯糯。 何炎似乎爱极了这软糯缠绵的声音,只待一曲终了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许了什么愿?”这会子气氛正浓,叶杏娇也有了些兴致,只好奇的问道。 何炎定定的看着他,将自己的身影落在她的眸子里,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想听?” 他那模样里藏着坏,一想到他平时没个正形,又不知道说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叶杏娇猛地打了个激灵,只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不听了……” 何炎哈哈一笑,看那模样像只惹急了的兔子,只觉有意思的急,故意用手指挑了一抹奶油,蹭在叶杏娇的嘴边。 这抹奶油砸蛋糕都是现代惯有的曲目,叶杏娇只楞了一瞬,便不在意,只瞬时伸出舌头,将嘴边的奶油,一点一点卷了进去。 何炎见她小心翼翼将唇边的奶油吃尽,小舌头吞吞吐吐,吃得极细致。 忽地只觉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扫过,酥酥麻麻,扰得他心烦意乱,喉结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那温良的目光变得炙热,似乎下一瞬,就将把人烧成灰烬。 叶杏娇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脑海里猛然闪过一副画面——吃奶油…… 唔,吃奶油,高清无码限制级爱情动作片必备…… 叶杏娇瞬时也红了脸,只猛地一抹嘴,有些尴尬的说道:“吃,吃饭吧……” 说话间,叶杏娇连忙坐下,伸手拿起一个茶叶蛋飞快的剥着,而何炎似乎已经被点燃了。 目光只落在她竹节似的手上,不知被这样手指的抚过,是什么样的滋味。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叶杏娇心头在滴汗,饶是这样坐下去,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得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隔了好一会,叶杏娇才小心翼翼问道:“有酒么?不如我们喝点酒?” 酒嘛,最是缓解气氛的好东西,再没什么别的东西比得过了。 何炎似乎也觉得这会委实需要点的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转身去了酒架。 那酒架上只零星摆了几坛酒,似乎平时没怎么动过,上头已经落了一层灰,想来这东西只摆在屋里应景罢了。 “没有果子酒了,这几坛劲头都大了些!”何炎皱着眉,扫光眼前的酒。叶杏娇可是自己心尖上的人,他不可想让她喝多了难受。 这会子气氛正尴尬,叶杏娇哪里管那么多,只豪迈的说道:“且拿来!我可是千杯不醉!” 听了叶杏娇的话,何炎有些意动,想到之前说过铺子还打算上一种她精酿的啤酒,能酿酒的人想来都有些酒量,顾而从酒架上挑了一坛竹叶青。 这就入口绵软些,可劲头却是足的。 何炎家里头有酒盏,都是半两一个的口杯,他莫不清叶杏娇的酒量只浅浅倒了半杯。 “瞧不起我么,都说了我千杯不醉!”叶杏娇不依,只抢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仰头干了。 烈酒过喉,叶杏娇觉得身上微微有些发热,顿时也不觉气氛尴尬了,只笑盈盈的看着何炎,与他东拉西扯。 这顿饭总算吃得热络起来,可两人光是对着喝也没什么意思,叶杏娇几杯下肚,更是来了兴致,非要与何炎做游戏。 可大周朝的酒桌文化大都是些行酒令,击鼓传花。这对叶杏娇来说,难处着实大了些。 可叶杏娇兴致不减,何炎依着叶杏娇,只玩了个最简单的,承传了大中华几千年的游戏——剪刀石头布…… 第173章 醉酒 运气使然,叶杏娇着实点背了些,饶是这么简单的游戏十局里头也输了八局,何炎怕她喝多,只抢过酒杯,替她喝了不少。 饶是这样叶杏娇不肯服输,也喝了几大杯。 酒过三巡,叶杏娇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说话也有些打结,可依然不依不饶的拉着何炎,眼巴巴的问:“我,我,我粗剪刀,你粗什么?” 眼见她话都说不利索,何炎忍不住扶额,说好的千杯不醉呢? 饶说他没看住叶杏娇让她喝了一些,可左右是超不过的二两酒的。 宜河村这边人都好酒,随便拎个半大的孩子都不止这个酒量。 “嘻嘻……”叶杏娇也没管何炎没说话,兀自嘿嘿傻笑,比比划划伸出了三根手指:“剪刀!” 这是醉得厉害了,何炎想着让家里婆子帮叶杏娇煮一些醒酒茶。 正要起身,却见叶杏娇自言自语说道:“啊,你粗石头,我,我又输了啊……来,喝喝喝,干了……” 自己跟自己玩上也就算了,叶杏娇竟当真抓起酒杯要往嘴里灌。 何炎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酒杯,高高举起,皱着眉说:“你醉了……” “醉了?没,没,不可能,我能喝,千杯不醉。”叶杏娇见眼前的酒杯没了,只跌跌撞撞伸手去抓,这会子还不忘自己千杯不醉的能耐。 何炎哪能看她这般胡闹,只站起身将酒杯举得更高了:“我给你倒杯……” 最后一个‘水’字尚未出口,叶杏娇为了寻酒杯居然跟了过去,只这会子站不稳,竟是扑倒在何炎的怀里,挥舞着小手。 温软的身躯,因着喝过酒的缘故微微有些发热,叶杏娇这会不受力,只将大半个身子贴在她的身上。 酒香充斥着何炎的鼻尖,虽说何炎平日言语上总喜欢撩拨叶杏娇,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软软的缩在他的怀里。 身形顿时一僵。 叶杏娇这会子正看着酒杯,身边的人儿不动了,她撑着何炎的身体,又伸手去够。可惜步伐不够稳健,又是一个踉跄。 幸亏抓住了何炎的衣领。 因着如今已经如夏,这会子都只穿一件单衣,何炎的衣领被这么一拽,前襟便敞开了。 男人矫健的胸膛露在叶杏娇面前,何炎不是村里人生的本身就白,叶杏娇见状,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再去管那只酒杯。 只将目光流连在何炎的身上,被她看过的每一寸地方,何炎都觉得犹如刀割火烧,他被彻底燃烧起来,身上某个属于男人的部位,再不停的翻腾叫嚣。 “该死……”何炎低低咒骂了一声,饶是在这么下去,他哪还守得住清明? 可这个女人,是他想疼上一辈子的女人,他不能趁人之危,只粗喘着想将人从怀里拉出去。 喝迷糊的叶杏娇,这会子大脑早都短路了,她哪管得了这么多,恍惚之间,她看见眼前的人儿不知道打哪在脖子上蹭了一块奶油。 闻起来,真香啊。 叶杏娇猛地覆了上头,一点一点将他脖子上的奶油卷了进去。 湿润的温度卷过何炎颈项间的每一寸,“轰”地一声何炎整个人仿佛炸开了,那股男人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下去。 良久,何炎才喘着粗气,微微别过头去…… “我要……”没了好吃的奶油,叶杏娇居然嘟着嘴,不依不饶的又贴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炎压低了声音,沙哑的说道,气息里满满全是压抑。 叶杏娇这会子满脑子都是奶油,只不管不顾的往前凑,嘴里哼哼唧唧说着:“好,吃……” 恍惚间,何炎再按捺不住,只猛地将人打横抱起,只定定的看着她:“是你撩拨我的……” 芙蓉暖帐,何炎将叶杏娇按在了床榻上。 “渴……”叶杏娇不知自己如今是待宰的兔子,遇上了狂猛的雄狮,只虚虚的伸出两只手,哼哼唧唧说着。 何炎含起一口气,鼻尖抵着鼻尖,将水慢慢滴在叶杏娇的唇边。 可叶杏娇不满意只能润湿唇角的水滴,竟然再次覆盖了上去,撬开了某人的最后的防守,一点一点的往前探索,想要喝到更多的水。 “好姐姐……”何炎低低的吼着,扣住叶杏娇后脑的手,一寸一寸往下,然而在触碰到她的腰带的刹那,猛然缩了回去。 不行!他们还没成亲! 他不能让她这么稀里糊涂就跟了他,他不想她后悔怨恨。 就这样何炎静静的抱着她,就这么抱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将怀里的人放开。 只坐起身的时候,他在叶杏娇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属于他的印记…… 叶杏娇折腾了好一会,才沉沉睡了过去,何炎坐在她的床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你这辈子都别想跟别人喝酒了!” 虽说他们二人已经定了亲,可到底还不是正经夫妻,叶杏娇若是在他家过夜,对名声上有些妨克。 他只让家里的两个婆子将叶杏娇送了回去,这会子他可不敢在触碰叶杏娇,底线不是那么容易守得住的…… 叶杏娇睡得人事不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还疼的厉害,关于昨晚的事,只剩下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开始与何炎喝酒,后来喝醉了,然后呢? “不能喝酒就别喝,这么大的姑娘醉成这样可像什么话?”钱氏看见宿醉的叶杏娇,只在旁边絮叨:“喝醉了,还得劳动何小秀才找人送你回来!” 叶杏娇听到何炎的名字,猛然一怔,对啊!昨日帮他过了生辰,今日何炎就得离开宜河村去府城赶考了。 想到这,叶杏娇急急忙忙的起身,跑去了村口。 因着叶杏娇醉酒,何炎没想到她今日回来送,这会子马车已经开动了,远远看见她的身影,才让马车停了一会。 叶杏娇赶上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可仍不忘嘱咐他出门多注意,应考的时候放松些,得失心不要太重。 都是板正的说辞。 何炎扫了她一眼,看来昨晚的事她是忘光了,这是喝断片了。 那样的光景,他是要记一辈子的,怎地容得她忘? 何炎只覆在她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昨夜的情形。 那消失的记忆仿佛受到了召唤,叶杏娇迷迷糊糊想起了大概,顿时老脸一红,手脚都无处安放。 “下次……”何炎对她现在的模样满意极了,只慢悠悠说着:“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第174章 头虱 送走何炎,叶杏娇臊红的老脸无处安放,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唔,再没脸见人了…… 说来何炎私下里是孟浪了一些,可每每也都适可而止,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是她不管不顾的先扑了上去,这幸亏他走了,要不然得挖个十米的深坑把自己埋了。 叶杏娇一阵一阵的尴尬,羞臊得脸家都没敢回,只一圈一圈在村子里捧着胸口瞎转悠,直到晌午满村都弥漫起炊烟。她才不甘不愿的拖着脚步往家走,爆红的老脸直到快进家门时还没推进。 叶杏娇家里头今日可闹腾的很,叶幺妹的哭声传得老远,还有钱氏怒骂的声音,这般鸡飞狗跳堪堪将叶杏娇从昨夜的记忆里拉出去,忙三两步冲进屋里。 “娘,这是咋了?”院子里头叶幺妹披散着头发哭喊的厉害,钱氏正在一个劲的躲着脚骂叶贵明,而他爹缩在角落里,没敢作声。 见叶杏娇进来,钱氏仿佛看见了主心骨,只扑上来道:“杏娇,你可回来啊!你瞅瞅你爹,他咋看得孩子啊!” “娘,到底咋了,你慢慢说。”叶杏娇忙将怒火正盛的钱氏扶到椅子上坐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钱氏这才算缓过一口气,只带着哭腔说:“头虱!幺妹长头虱啦!” 头虱这东西在现代基本绝迹了,叶杏娇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钱氏说叶幺妹头上生了虱子,她生长在现代,对这东西委实没什么大印象,只小时候听说过几回,虽说不要命,可最是烦人不好弄。 叶杏娇琢磨着头虱,一时没接上话,钱氏这苦于没人说,这会只自顾自的絮叨:“好端端的,咋能生头虱,早前我天天帮幺妹梳头都没有……我走的时候都跟你爹说了,幺妹洗头必须用皂角,每天得用篦子细细把头发梳了,他就是不肯好好看孩子,要不然咋能生头虱?” “娘,你别着急,就是个头虱,也不要命,咱找个大夫上点药除了就是。”依照叶杏娇的知识量她委实不知道为什么生个虱子要这么大阵仗。 “上哪去找大夫哦!头虱这东西啥药都除不尽,没用……”钱氏这会急的眼泪都快落出来了,只又说道:“你小时候在府城当丫鬟,那都是大户人家,人家都看的好,你不晓得头虱的厉害。头虱这东西,长了就除不尽,见天的痒痒,还过人。早些年村里有个婆娘,就是因为生了头虱被人婆娘休了回去……我咋这么命苦啊,好端端的姑娘就生了头虱。” 钱氏说到这,叶杏娇才隐隐绰绰想起小时候那桩事,确实有个女人因为生了头虱被休了。 说来一个头虱这么严重,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美不美俏不俏,头发是很重要的一个考量项,所谓三千青丝正是如此。 而且这头发不光在审美上,男女结亲,相看头发也是顶重要的一项,女子的头发好,代表着血气好身体康健,那头发枯黄分叉的,一看便是血气不顺,大多的人都看不上。 饶是以前没分家她娘被牛氏磋磨的厉害,这些年也偷用了皂角帮叶幺妹养头发。 可生了头虱再好的头发的都毁了,这东西除不尽,怎么都痒痒,而且生得多了只抓心挠肝的难受,而且还能过人,为难的可是一家子。 想到这,叶杏娇心里冒出个想法,只看着叶幺妹哭哭啼啼,和她娘那悲抢的脸,话再嘴边绕了几绕,不知怎么说出口。 可这是也不是能晾着不管的,最终叶杏娇还是咬咬牙说了一句:“要不……头发绞了吧……” 叶幺妹一听这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只哭喊说:“我不绞头发,不绞头发……” 如今叶幺妹已经十岁了,已经到了知美丑的年纪,哪里又肯舍得。 钱氏听得也嗷了一嗓子,差点过气去。 叶杏娇深吸一口气,只接着劝慰道:“娘,如今幺妹年岁小,这会子把头发绞干净了,再找大夫上点药,将养一阵也就好了,回头多注意些,头发养上两年也就长了,也不耽误幺妹往后说亲,若这么拖下去,等幺妹再大一些,可就更麻烦了……娘,这头发得绞……” 钱氏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只一直不敢把这个话出出来,毕竟他们这地界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一寸的头发丝都是爹娘给的,轻易动不得。 可要彻底除头虱,再没旁得法子了。 叶杏娇的话,直把钱氏的心头拉开了一道口子…… “都怪你,都怪你……”钱氏晓得叶杏娇说得是正理,可这会子仍旧不甘心,只扑上去捶打叶贵明,怨他没照看好孩子。 叶贵明没说话,只扶着钱氏,任由他打,说到底钱氏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大部分心思都在后山的地头上,再加上他一个男人对看孩子这件事委实生疏了些,这事他有责任,钱氏怪他,怪得有理。 叶杏娇晓得他爹就是那闷头性子,嘴拙也不懂得哄人,只能连忙上前将钱氏拉开,说:“娘,幺妹这事耽误不得!” 钱氏听了这话,长叹一声,堪堪缩回手,只嘴上仍然不依不饶的说着:“往后你再不兴进我屋!” 钱氏这是跟叶贵明杠上了! 一个是爹,一个娘,哪个都不好深说,叶杏娇只能拉住钱氏,让她先将叶幺妹的事解决。 终于,钱氏从屋里拎了把剪子,只朝叶幺妹走去,双手还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绞头发!”叶幺妹见她娘朝她走来,再次护住头发,她的头发养的好,村里跟她一般大的闺女都羡慕的很,往后没了头发,她可咋见人? 钱氏脚步不停,这些日子不大与叶杏娇亲近的叶幺妹,猛地抱住了她:“姐,我往后再不要吃要喝,我在家多干活,乖乖听话,姐,你求求娘,我不绞头发……” 叶杏娇看着有些不落忍,可这事没得办法,小孩子头发长的快,这会绞了正是时候,没得拖到说亲没办法的时候再绞,那更让人笑话。 因此叶杏娇只抓着叶幺妹,怕她一不小心再跑了,不停的劝道:“幺妹乖,头发绞了还能再长出来,回头姐给你买各式各样的花带……” 第175章 头发绞了 任凭叶幺妹怎么哭闹,钱氏和叶杏娇还是下了狠心将叶杏娇的头发绞净了,那绞下来的头发也一把火烧了,头虱被火烧的噼里啪啦再无处遁形。 只是叶幺妹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脑袋,叶幺妹小手摸着脑袋,看向钱氏和叶杏娇的眼神也充满了恶意,是她最喜欢的娘和姐,绞了她的头发,她们现在不光不疼她,还嫌弃她了…… 看着叶幺妹那幽怨的眼神,叶杏娇心里一紧,只将她拦了过来说道:“幺妹乖,不哭,赶明姐带你去县……” 叶杏娇想说赶明带她去县上,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可劲让她过舒坦日子,可话没出口却被钱氏拉了一把。 钱氏只压低了声音说:“这会子还说啥去县上的事,可莫说了,她现在头发的绞了,城里那帮人最是瞧不起人,她去了不得让人笑话?” 叶杏娇一听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城里虽说比村子大,可那些人也更爱攀比,十岁大的姑娘没了头发,左邻右舍可不就得指指点点说闲话。 幺妹这会子正伤心,若在陌生的环境总让人在背后说闲话,那可更想转不过来了,回头再将心性养闷了,变得畏畏缩缩那更耽误事。 “娘,我醒得了……”叶杏娇又叹了一口气,应道。 她们说的这话声音不大,可叶幺妹这会正哭着,她们也没去别处说,没想到孩子会吧这话听了进去。 当下,叶幺妹就觉得她真成了累赘,她娘她姐都不要她了…… 只这次她也不哭鼻子了,只往叶杏娇手上咬了一口,转身就跑了。 跑开时还幽怨的看着钱氏和叶杏娇:“你们都不疼我,嫌我是累赘,我再不要你们了……” 今日可不同往日,这么小的孩子,如今想差了,往后可了不得。 她们紧忙追了出去,刚跑到门口,就见叶花桃正站在外头,这些日子以来叶花桃想让她娘挂上叶贵明,当他的姨娘。 所以总日日在叶杏娇家门口转悠,看有没有法子把叶贵明骗到赵氏床上去。 适才叶杏娇家里的事,她全听见了。 她见叶幺妹跑出门,只拉了她一把,将她挡在了身后。 叶杏娇和钱氏追出来时,叶幺妹就在她身后站着,不肯看她们。 “婶子,杏娇姐,屋里的事我都听见了,幺妹这是伤心哩。”叶花桃带着笑脸,说话也跟大人似的:“幺妹同我玩的好,我跟她说说,保准一会就好咧!” 叶杏娇和钱氏听了这话,只对视一眼,说来她们都比叶幺妹大了不少,按照现代的话说,那是有代沟的。 这聊起来,真未必有叶花桃好用。 想到这,钱氏有一些犹豫。 “婶子,我带幺妹去玩会,回头哄好了再给你们送回来。”叶花桃笑着又说。 钱氏见叶花桃说的热络,又觉得叶幺妹能有个小姐妹开解开解也好,于是连忙说道:“花桃啊,婶子谢谢你,你帮我好好劝劝幺妹。” “那不是正理的事,婶子你放心吧,我这就带幺妹玩去了。”叶花桃又说。 “等会。”钱氏见她这么懂事,连忙回了屋子,一只手拎了一刀腊肉,另一只手还抓了一大把糖,她把东西塞到叶花桃手里说:“这糖你们拿着吃,肉回家给你娘,让你娘添菜。” 叶花桃瞅了瞅手上的那刀腊肉,那是最好的火腿肉,家家户户都留着过年吃,没想到她帮着哄个孩子就能得这么多好东西,看来她家的日子,比她想得还好过,这回她可能不放过机会…… 钱氏嘱咐完,便让叶花桃带着幺妹走了,想着等晚间再接回来。 叶花桃得了好东西,对叶幺妹可有耐心多了,一路上都挂着笑脸…… 只是叶幺妹如今没了头发,说是要当知心姐姐的叶花桃,偏领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让大半个村子都看见了叶幺妹光脑袋的模样。 面对大人们的指指点点,孩子们的哄笑,叶幺妹心里头更难受了。 可叶花桃不管这些,只当她猴耍般,让众人看尽了。才溜溜达达领着她往自己家去。 赵氏见叶花桃带了叶幺妹回来,先是一愣:“你咋把带她回来?” “生了头虱被绞了头发,这会闹脾气,不肯在家呆着。”叶花桃将叶幺妹凉在原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赵氏见状,忙拉了叶花桃一把,将她拉到暗处,说:“生了头虱,那可了不得,谁知道过不过人,你快弄走!” “都绞干净了,还过个什么人。”叶花桃拍掉她娘的手,接着才神神秘秘的说:“娘,让她在咱家住下呗……” “住啥住,咱家才多大点地方,你赶紧弄走,莫瞎折腾……”赵氏被唬了一跳,她可不想家里平白添个人吃饭。 “娘,你咋这笨啊!”叶花桃又凑了过了说:“咱早前不说了,想法让贵明叔来咱屋,青天白日的咋把人给拽来?这眼下多好啊!叶幺妹在咱家住下,那他不得来看孩子啊,机会不就来了么……” 说到这,叶花桃又将钱氏给的那刀肉拿了出来,放到赵氏面前说:“再说了也不白待,钱氏还给我这么老大一刀火腿腊肉呢!” “乖乖,这么大一刀,这足得有四五斤吧,腌制的腊肉折了水分,这可得有大半个后腿哦,这要是花钱得六七十个铜板哦。”赵氏看见那么那肉,楞了楞神,想起村里那帮男人来弄他,最阔气的不过给五六个铜板,哪有这么大手笔? 于是又感叹着说:“让你看会孩子,就给这么大的肉?他家到底啥日子哦,这肉搁咱家得吃上几个月,这也太阔了。” “就冲这一刀肉,让她待几日咋了?”叶花桃顺着她娘的话头说:“娘,这回你可得抓住机会。” “中,就是叶幺妹这孩子在咱家,咱家这么破,那晚上肯睡么,那不得闹啊!”赵氏把肉收了起来,转脸看着叶幺妹,这么大的孩子,都不大离过家,住在别人家里头,往往容易闹腾的厉害。 叶花桃也转脸看了一眼正在自己小世界里伤心的叶幺妹,只撇了撇嘴说:“这么大点的小崽子还不好哄弄。娘,咱对她好点,指定连亲爹妈都不认了,到时候咱们让她干啥,她就得干啥!” 第176章 不让幺妹走 叶花桃母女说完私房话,叶花桃将目光落在了叶幺妹身上,眼珠子转了又转,想着咋将她诓住。 叶花桃鬼精,不一会子,便佯装唉声叹气说:“哎,这头发绞了,往后可咋见人,真是可怜……” 叶幺妹一听这话,顿时又‘哇’地一声哭出来了,直抱着脑袋缩在角落不肯出来。 叶花桃看着她这模样满意极了,心下直觉叶幺妹就活该当个丑八怪,可面上却是不显,只假装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角落里拉出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说:“幺妹,你莫伤心,花桃姐不嫌你!” 叶幺妹听了这话,只偷偷看了一眼叶花桃,看她脸上带着笑,这才好过些。 叶花桃晓得她这是肯听她的话哩,半大的孩子,都爱听比他大上几岁孩子的话,叶花桃就是村里这帮小丫头们的孩子王。 “哎,幺妹,你娘心也真恨,那么好的头发说绞就绞了……”叶花桃说话间看了一眼叶幺妹,接着又说:“我都听说了,城里有好大夫能治头虱,上几次药就得了……哎,你娘咋不给你治呢……” 她说头虱能治这纯属胡说,这东西放在现代剪头发都是第一首选。可叶幺妹年纪小,不懂这些,听得这话只是一愣。 叶花桃看她一愣一愣的模样可满意的很,接着又加了把火:“啊!我晓得了,治头虱老贵哩,你娘舍不得……哎,也是,有几个晓得舍得花大钱给丫头治头虱哦……” 叶幺妹虽说年纪小,可也晓得她姐在县上开铺子,如今是比村上别的人家有钱的,可她们竟然这么嫌弃她,居然舍不得银子给她治病,非要绞了她的头发 这个想法吓得堪堪十岁的叶幺妹一个激灵,只涨红着小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头虱真能治?” 叶花桃这会朝她娘赵氏递了个眼色,赵氏顺着她的话胡诌:“可是能治的,哎,幺妹,你也莫怨,谁让你姐本事大,你家只惯着你姐哩……” 叶花桃是个孩子,她说话时叶幺妹原本还半信半疑,这会大人都开口了,她是彻底相信头虱确实能治。 她,太委屈了,她娘和她姐怎么能这么对她? “幺妹,不是花桃姐说,你这模样要是送去庙里当姑子可是正好了……”叶花桃看着她的模样,顺着在叶幺妹光溜溜的脑袋上莫了一把。 叶幺妹犹如被火烫了一般,只捂住自己的脑袋想着,她娘和她姐非要绞她的头发,难道是嫌弃她累赘,要把送去庙里当姑子?顿时再忍耐不住的大喊:“我不去庙里,我不当姑子!” “你莫哭了,眼见天就黑了,一会你娘还得接你回家,你哭哭啼啼的让她看见,可不更嫌弃你了……”见铺垫够了,叶花桃意意思思开始试探。 “我不回家,我不回,再也不回!”叶幺妹这会直觉她娘和她姐都不是好的,听了这话当然是不依的。 叶花桃听了这话,当即偷摸咧嘴一笑,只面上却故作为难的说:“哎,那行吧,谁让你叫我一声花桃姐,往后你就在我家住下吧!” 眼见叶幺妹就这么被哄住了,赵氏和叶花桃都笑弯了嘴角,这可比她们想象的还容易,叶幺妹如今在他们手上,一来二去的挂上叶贵明那不是早晚的事。 这一厢叶幺妹躲在叶花桃家里,叶杏娇家里可就乱做了一团,因着幺妹的事,钱氏可哭了好一会,连饭都没做。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钱氏在坐不住,连忙就要去接叶幺妹家来,叶贵明晓得婆娘正伤心,只闷着头往前走。 钱氏这会子还在怨他没开好孩子,不肯与他并肩,只远远的跟在后头,叶杏娇劝了一会劝不转,只好在后头扶着钱氏往叶花桃家里去。 因着天色黑了,看不太真切,叶花桃远远只瞧见叶贵明的身影。 连忙转身进屋,对赵氏说:“娘,我贵明叔来了!” 赵氏一听这话,忙送椅子上弹了起来,摸平衣服上的褶子,又拿了些平日舍不得用的桂花头油擦在头上,她转了圈,问叶花桃:“娘这样行不?好看不?” 叶花桃忙不迭的点头,娘两便这般严阵以待的等着叶贵明进屋。 叶贵明进来是,只闻见一股桂花头油香,钱氏平时简朴,饶是如今日子富裕了,也嫌少弄这虚头巴脑的,他闻见香味只打了个喷嚏。 赵氏见他这样,浑不在意,只想着这会子闻不惯,往后只怕离不开哩,于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贵明来啦?” “我来接孩子……”赵氏是寡妇,饶说村民男女大防没那么严格,他说这话时也没敢抬眼看赵氏。 “幺妹在我这呆的好着呢,接孩子着啥急……”赵氏说话间,往床边走了两步,只说:“我这屋子小,也没地方坐,贵明,你坐床上歇会……” 说来赵氏家贫寒,家里却没什么值钱的家什,可条凳总归有两把,这赵氏只邀他往床上坐,这举动就有些轻浮了。 叶贵明是老实头,只觉这样不妥,可却没往深处想,只低着头没说话。 “真是个呆子!”赵氏心里想着,刚扭着腰想贴上去。 忽地,叶杏娇扶着钱氏一并进来了。 赵氏脸色顿时变了变,该死,这娘两居然跟着一道来了! 不过赵氏靠着身子赚钱,除了恩客,能在不大的村子里瞒得这么久,端是有自己的本事,惯会与人打交道。 这会子原想落在叶贵明身上的手,只转了个弯落在了钱氏的胳膊上,笑着说:“哟,这都来了,快快,屋里坐,咱们慢慢说话。” 钱氏和叶杏娇没看见适才的一幕,只当赵氏会做人,待人客气的很,只应了两声,便拉了把条凳坐下了。 “幺妹,你娘来接你家去了……”安顿了叶家人,赵氏只冲着里屋喊了一句。 “我不回,我不回!”早就被洗脑的叶幺妹这会缩在里屋,只嚷嚷着不肯回去。 “造孽哦,这可咋办哟……”钱氏急团团转,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打了帘子进屋将叶幺妹拉出来。 第177章 赵氏不检点 赵氏早就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轻易让钱氏把叶幺妹接走,当下便按住了钱氏的手说:“嫂子,孩子正闹脾气哩,要不就让她我家住几天,我让花桃好好劝劝她。” “这,这……”钱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 她这些年在老叶家受磋磨惯了,好不容易自己当家做主,没想到心尖上的老闺女居然和自己离了心,眼眶瞬时红了。 “嫂子这是做啥……”赵氏见状只将自己的手帕递了上去,那手帕是水红的,上头还有自己的针线。惯是小媳妇爱用的样式。 叶杏娇瞧见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赵氏是寡妇,都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饶是在村里这经年的寡妇只敢挑那青色黑色的帕子用,哪个敢用这么鲜亮的颜色? 这不没得惹是非。 可转念一想,到底才三十出头,比她娘还小上几岁,心里头还有些想头也不是啥罪过。 尤其是她回了两世,脑子就没有寡妇该一辈子忠贞守节的观念,可惜她并没想到,赵氏是将主意打在自己亲爹身上…… 这么个小插曲,也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幺妹如今十岁上,也晓得些事,绞了头发心里头正难受,你就让她在我家住着,我好好同她讲,她能明白,你是为了她好哩。”赵氏说得情真意切,叶花桃那会摸人心的本事便是随了她。 她瞧着钱氏的模样,拿捏又说:“嫂子,咱都是当娘的,这心里的苦楚,就咱自己知道…。” 这话便说道了钱氏心坎里头,她迟疑了一会,看向叶杏娇:“要不……咱就让幺妹在这住两天?” 叶杏娇挑眼看了一眼赵氏,总觉得有些不妥,可如今叶幺妹心里头怨恨她们,确实没有旁人开解来得方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再说村上半大的孩子,东家跑西家窜也是常有的事,叶杏娇一时不查,竟没感觉到有危机逼近,当下只不做声算是首肯了, 钱氏见大闺女也没意见,这事便是说定了,这便让幺妹留在了赵氏家里头。 待一家三口走了,赵氏才呸了一声,一脸惋惜的说:“真可惜,这咋都来了,好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叶花桃这会也有些泄气,可她这会子还是劝慰着:“娘,不着急,往后咱还有机会哩……” 没人知道赵氏母女的谋划,钱氏回了家,一门心思还记挂着叶幺妹,那心里的怒火只无处发泄只撒在叶贵明身上。 晚上当真就没让叶贵明回房,叶贵明站在钱氏的屋子外头,没吱声,也没敢进去。 直到钱氏屋子里熄了灯,才长叹一口气,也不睡觉,只独自喝着闷酒。 这一回,是叶杏娇爹娘回头闹这么大的脾气。 第二日,钱氏因着生气,故意没弄早饭,叶贵明晓得她这是没消气,只空着肚子在院子里劈柴。 临到中午的时候,钱氏拉拉杂杂收拾了一堆东西,有县上带回来的腊鸡腊鸭,一整扇猪肉,时鲜的果子、点心。尺头也预备了好几匹成,有她们这个年岁穿的深色料子,也有适合孩子的穿的鲜亮碎花布。 足足装了一个板车,这都是给赵氏母女预备的。 收拾完这些,钱氏扫了一眼还在院子闷头干活的叶贵明,仍是不愿意与他说话,只站在院子里大声喊,看似跟叶杏娇说,实则是说给叶贵明听:“我苦命的幺妹哦,这在人家白吃白喝,也没个人管!人家家里头得咋对幺妹哦!” 这话的意思是让叶贵明将东西送去,一来表明叶幺妹没白吃用人家的,二来也是感激赵氏帮忙看孩子。 都是经年的夫妻,叶贵明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当下只扔了手里的斧头,一声不吭的拉着板车往赵氏家里去。 虽说钱氏与他闹脾气,嘴上不肯说,可眼光却一直随着叶贵明走远。 叶杏娇晓得她娘这还是惦记着他爹,当下叹了一口气,他爹也是个笨的,饶说媳妇闹成这样,竟不懂得说几句好听得哄哄。 这要换做何炎,怕是早将她哄得团团转了。 唔,怎么这就想到他了? 趁着叶杏娇晃神的空档,叶贵明的脚步已经走远了…… 赵氏母女见满满一车的好东西,眼珠子险些没掉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 叶花桃忙朝赵氏打了个眼色,便缩进了里屋,只将赵氏和叶贵明留在屋里。 得了这么多好东西,赵氏更牟足了劲要挂上叶贵明,当下连称呼都变了:“贵明哥,走这一道可累了吧,快坐下妹子给你倒杯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叶贵明有些不知所措,只往后缩了缩。 赵氏却是不依不饶,只将身子往叶贵明身上贴,嘴上说着:“贵明哥,我用香胰子洗的衣裳,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叶贵明是老实头,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不行,不得赵氏再说话,连忙推门就跑了。 叶贵明一道跑回了家,想与钱氏说赵氏不大检点,可钱氏一直黑着个脸,不愿与他说话,再加上这话也不好解释,村里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他怕说不清,只将这事烂在了肚子里…… …… 赵氏看见叶贵明这么不解风情的跑了,只气得直跺脚:“真是个呆子!” “娘,你这也不行啊,衣服边边都不没挨着!”叶花桃跟着一道叹气。 赵氏直觉脸上挂不住,只转身去收拾着叶贵明带来的东西,好半天才说:“你懂个什么?人家这是正经哩……哎,瞧瞧这一车好东西,足够咱们吃一年……” 叶花桃想着来日方长,这会子也将注意力放在带来的那车好东西上。看来这叶家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富,还要好…… 赵氏没注意叶花桃的心思,忽地面上红了红,吐出一句:“你贵明叔,原先不大显,如今却是越看越俊哩……” 要说起初赵氏想挂上叶贵明只为了图点便宜,可如今被他家的好日子震撼得竟是更想与叶贵明过日子。 挂上他这事,看来得抓点紧了…… 第178章 叶贵明被撵走 给赵氏母女送好东西,原是想让她们对叶幺妹尽心些,可她们得了东西,却尽数藏了,只零星让叶幺妹沾点。 不说旁得,就说那好几匹布,她们也只舍了个边角料给叶幺妹做了个头巾,用得还不是适宜孩子的碎花布。 饶是这点子东西,她们也得在幺妹面前卖个好。 “幺妹,你快看看,这是我娘给你做得包头巾,带上就看不见光头哩。”叶花桃比划着,随意将头巾扣在叶幺妹脑袋上。 叶幺妹摸着那不大好看的头巾感激的看了一眼叶花桃,她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爹娘送来的,心下只想着叶花桃家这样穷,还舍得给她布料做头巾,她娘她姐却都不肯管她。 叶花桃看懂叶幺妹的心思,忙抓住机会说:“哎,可怜的孩子,娘不亲,姐不爱的……你咋这可怜啊,我要是你,就再找个娘……” “再找个娘?”叶幺妹听得一愣,当下有些迷糊,娘不就一个么,还能再找? “这咋不能找,人家城里都娶好几个,那叫姨娘,姨娘也是娘。”叶花桃看了一眼叶幺妹又说:“你说,你要是有了姨娘,姨娘怕你爹不喜欢她,可不就得可着劲的疼你,把好东西都给你?” 叶杏娇虽小,可也隐隐约约听过姨娘的事,当下就想到,他爹要是找了姨娘,姨娘就能疼她了? “万一姨娘也不疼我呢?”叶幺妹支着脑袋又问,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个问题还是太深奥了。 “你咋这傻?你帮着你爹挑,挑一个疼你的姨娘不就中了?”叶花桃在叶幺妹头上点了一下,示意她赶紧开窍。 “疼我的姨娘?”叶幺妹细细品着叶花桃的话,小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氏惯会做样子,这会子舍了本钱,从叶贵明带来的好东西里头,摸个块糕点,塞在叶幺妹手里,然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哟,快快吃,这么好的孩子,多可人疼……” 叶幺妹抬头看了看赵氏,心下想着,叶花桃家里虽然穷,可她来住,她们对她都挺好的…… “幺妹,我娘疼你不……”叶花桃这会凑了上去。 叶幺妹没吭声,只点点头。 叶花桃又加了把劲儿:“幺妹,你看让我娘,给你当姨娘中不?” 叶幺妹年岁小,再她看来姨娘就是多一个娘疼她,再往深里便想不到了。于是只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赵氏,没吱声。 叶花桃晓得,叶幺妹这算是认下这事哩。 母女两当下乐得不行,这想挂上叶贵明,有了叶幺妹的支持,难度便小上了几分,没准往后还能替她们说上几句话。 饶是在村里,这孩子的想法,大人也是要顾忌的…… 接下来几日,钱氏怕亏着孩子,隔三差五便要预备东西送去给赵氏母女,可叶贵明因着那日赵氏往她身上凑,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钱氏不明所以,原就对叶贵明有气,一见他不动弹更生气了。 这日钱氏预备了东西,叶贵明照例不肯去,当下就来火了:“咋个?幺妹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爹点就撒手不惯,难怪幺妹会生头虱!你可能干点啥?” “你让杏娇去……”叶贵明怕解释不清,仍只是一味的推脱。 “恁重的板车,杏娇推的动?”钱氏火气更重,又想到以前在老叶家的种种,原本老叶家的事钱氏嫌少深说,怕得是叶贵明面上不好过,心里头难受,这会子却是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你们老叶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娘见天磋磨我们娘几个,二妹三妹如今也不知死活,你个当爹的半点不管,如今日子才好过几天,你连幺妹都不管了,我咋这么眼瞎,嫁给了你……” 这抱怨便有些重了,这些年他确实没照顾好她们母女,他想争辩,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无力的扶着脑袋蹲在了角落。 叶杏娇劝了她娘,又劝他爹,心下想着,明日无论如何都得将叶幺妹接回来了。 她爹娘这事是个源于叶幺妹,还是得她回了家,一家子才能想往日一样和美。 可这没等到第二日,当晚钱氏便将叶贵明撵了出去。 叶贵明心里头有愧,也没争,只真的走了。 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除了老叶家他无处可去…… 虽说如今老叶家是二房在当家,牛氏和叶老根都被看管了,可说到底情分也就那样了,没什么可再见的。 想到这,叶贵明原是想走,可叶贵义听到门外的响动,却是开门出来了,他看见叶贵明也是一愣,只问道:“大哥,你咋来了?” “我,我就来看看……”叶贵明对这个二弟还是有情分的,只支吾着说。 “要不……屋里坐会?”叶贵义抬眼看着叶贵明,心下也是老叶家做的种种,没敢往深里拉人,只又小心翼翼补了一句:“娘现在不大闹了……” “那就好,老二,你做的好……”叶贵明听到这,长叹了一口气,原本迟疑的脚步往里动了动。想着当年与老二一道干活,哥俩没事闲聊的场景,便想与他聊一聊。 可一对上叶贵义胡子拉碴的脸,还有那不知多久没浆洗过的衣裳,脚步又停住了。 如今余氏不在,老二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他再与他说钱氏的事,没得惹他伤心。 惯是老实的叶贵明,竟也想出了一套说辞:“我,我不进去了……我就与你带个话,余氏在县上尽好,你往后再接回去。”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村子里乱转…… 叶贵明以为他们家发生的这一切都没人看见,可实则全落入了叶花桃的眼里。 叶花桃想让赵氏挂上他,每日都悄么蹲在他家门口,盯着他家的动静,这半大的孩子没人注意,整个村竟是无人知道…… 她这会子见叶贵明从家里被撵出来,早早就让赵氏换上了好衣裳,将头脸都收拾干净。 今日她必须将叶贵明骗到她家去,让他弄上一弄她娘…… 说什么,他今天都别想逃过她娘两的手掌心…… 第179章 赵氏与刘癞子 叶贵明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叶花桃却冲了出来,拉住了他。 “贵明叔,我正要找你哩,幺妹拉肚子了,你快去我家瞅瞅。”叶花桃想将他骗到自己家里去。 叶贵明一听有些着急,可想到赵氏那天的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合适,再加上他一个壮男去个寡妇家这也不妥当,只连忙说道:“啊!这可咋办,走,我回家喊我婆娘去……” 叶花桃一听叶贵明要去喊钱氏,当下也急了,这要是钱氏来了,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连忙又说:“啊,也没什么大事,我娘给幺妹煮了一把老姜水,这会子不拉了!” “当真不拉了?”叶贵明伺候小孩子虽说不大细心,可心底却是疼得要命,连忙就焦急的问道。 “真不拉了。”叶花桃依然是一副小大人的笑脸,又试探着说道:“贵明叔,要不你去看看哩……” “没事我就不去了……”叶贵明还是想着男女大妨。 叶花桃苦劝不住叶贵明,只能由得他走了。 叶贵明又在村子里绕了半圈,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家做了,他家院门大敞着,钱氏这会子正在院子里摸眼泪,压根没看见他。 虽说叶花桃说了无事,可他还是想让钱氏去看看,可看见她那模样又不敢进去,怕惹她再生气,只想着在哪对付一晚上,让钱氏自个静静,省的看见他更生气,再气坏了身子。 说来这就是叶贵明木讷之处,这想法搁在现代纯纯的钢铁直男…… …… 叶花桃没拉动叶贵明,忙不迭的跑回了家,急忙对赵氏说:“娘,你快想想法子哩,贵明叔不肯跟我来……” 赵氏一听也急了,只跟着原地打转说:“这可咋弄,这可咋弄?” “娘,你莫转了,赶紧想想法子,今日我贵明叔肯定不能家去,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叶花桃虽说岁数不大,可机灵的很,脑瓜子一转,只问道:“娘,你赶紧想法子,不行就找人帮手,找个能弄动他的,拖也要拖来!” 叶花桃这话给赵氏提了个醒。 是啊,叶贵明防着她们娘俩,可总有他不防着,能将他弄来的人。 说话间,赵氏急急忙忙出了门,她没去别处,而是去了一处地头,那地头离村子远,地里只有一个男人在干活。 赵氏驾轻路数的朝那男人招了招手,两人心照不宣的走进了一处干草垛。 似乎是老相好了,那男人也没多话,只将赵氏按倒在干草垛了,三下五除二脱下裤子弄了一发。 赵氏也没说话,只哼哼唧唧由得他弄了。 待完事,赵氏才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对那男人说了几句。 男人听了赵氏的话,吓得险些将刚提上的裤子又掉了下去:“咋?你要勾叶贵明?” 赵氏撇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男人姓吴,因着头上生了癞痢,人称吴癞子,同何炎一样是村里嫌少的外姓,前些年逃荒来的,里正看他一家子可怜,才将他们留在宜河村给了块荒地让他家自个开荒,这两年才堪堪将日子过起来。 这人生的机灵,晓得自己的根不在这,村上的人谁都得罪不起,所以平日里跟人尽好说话,一来二去倒也有些人缘。 只是本性上不太检点,与赵氏来往了许久。 他听了赵氏的话,当下连连摆手:“那可不成!你莫找我,早前里正都说哩,要捧叶贵明当户长,那大本事的人是我能得罪起的?你莫为难我一个外头来的……” 赵氏惯晓得他是个怕事的性子,只哼了一声说道:“反正现在这日子我是过够了,我要是搭不上叶贵明,那你就与我过!明个,我就去你家闹,让满村子的人都知道咱两的事!” “你,你……你莫想赖我,这村上与你有关系的可不只我……”刘癞子苦不堪言,他家里头不光有婆娘,而且厉害的很。 莫说他婆娘知道得抓他个满脸花,单说赵氏这人,睡便了半个村子,平日弄上一弄倒使得,可要弄回家里去是万万不中的。 “就赖你咋了!”赵氏可不怕他这一套,只大声说着:“你腚上长了个黑痣,上头还有毛,我看得可是真真的!我把这事说了,任凭谁敢说你是清白的?” 赵氏说到这仍不满意,接着又说:“就算半个村子都同我有关系,又咋?还有半个村子不知道哩!你敢把这事捅开?那你是别想在村子里活人哩。” 赵氏这话说得不假,她干这勾当,还有许多不知道的,比如叶贵明,比如里正,比如村里的女人们。 这事被捅开可不是小事,那些弄过她的男人,谁家都别想好过。 刘癞子一个外来户,更不敢烦这众怒,当下一琢磨,叶贵明难过,总比自己难过强,于是只硬着头皮问道:“我帮了你,你就不赖我?” “能搭上他,我赖你做什么?咋?他家日子不比你好过?”赵氏白了他一眼。 “中,就按你说得办!”刘癞子下了决心。 说话间这二人就出了干草垛。 刘癞子去村里打了一坛烧刀子,足十斤装的,这酒喝尽了能放倒一头牛,他拎着酒没去别处,只按照赵氏的嘱咐去寻了叶贵明。 “贵明,你在这干啥呢?”刘癞子笑盈盈的喊住叶贵明。 “啊,没干啥,我就转转……”叶贵明不好说自己被婆娘撵了出来,只打着哈哈。 “走,上我家喝酒去!”刘癞子上前拉了叶贵明一把。 说来叶贵明与刘癞子有些交情,当下也没什么警醒,只没想到他会喊他喝酒。 酒是粮食精,村里人都爱喝几口,可这酒也贵,平日里除了做席面,家里头有酒都自己省着喝上几口,这平白的喊他喝酒,可有点意料之外。 “今年庄家长势好,再有个把月就能收了,能得足粮食,这好事可不就得喝两杯!”刘癞子说话间又拉了他一把说道:“走,喝两杯,陪我乐呵乐呵……” 叶贵明是庄家把式,最爱听人说地头上的话,一听刘癞子今年庄家长的好,当下就来了些兴致,这要换做他,能得好收成,也得好好庆祝。 当下便没什么怀疑,跟着刘癞子就走了…… 第180章 弄了赵氏 叶贵明被钱氏撵出家门,正愁没地方可去,恰逢刘癞子找他喝酒,稀里糊涂也就跟着走了。 刘癞子的婆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家里头就他自己。 当下便找了大海碗给叶贵明足足倒满一大碗,还从地里摘了大把大葱,就着自家下的大酱,当下酒菜。 两人这便你来我往的喝开了。 只这刘癞子每次只浅浅的喝上一口,却逼着叶贵明一碗一碗干。 叶贵明不明所以,倒是跟着心头一热,只当刘癞子这是热情好客,自己舍不得多喝,偏要让他喝好了。 “大兄弟,赶明请你去我家喝酒,我大闺女手艺好,让她给你做几个拿手的小菜。”叶贵明发自肺腑的同刘癞子讲。 “那敢情好,我可等着尝了……”说话间,刘癞子又给叶贵明倒了一大碗。 今天的事,必得办成了,要不然回头遭难的就是他! 可叶贵明酒量好,喝了好半晌也是微醺,想要灌醉还得多花点力气,刘癞子只能耐着性子跟他闲聊:“贵明哥,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瞅天这么晚了,嫂子还没来喊人,这是两口子吵架了?” 叶贵明听了这话,只一仰头,将一大碗酒尽数干了。 刘癞子看到这,哪还有不懂,看来赵氏早就将叶贵明的家事打听清了,只怕她想挂上叶贵明不是一两日的事。 这女人,太有心机了! 想到这,刘癞子更卖力的灌酒,生怕这事做的不妥,甩不掉赵氏。 “贵明哥,也没啥,都正常的,谁家还不吵个架,过一两日你给嫂子买点东西,哄哄又是一个被窝。”刘癞子面上不显的劝着。 这话贴了叶贵明的心窝子,当下他又喝了一大口。 这般叶贵明被劝着喝尽了大半坛的酒,饶是他酒量再好,这好几斤下去,也醉得不醒人事。 刘癞子看他扶到在桌上,只推了两把试探着喊道:“贵明哥……” 叶贵明这会子喝大了,嘴里只哼哼唧唧喊着“圆子,圆子”…… 圆子是钱氏的贵明,只嫁了人便都喊钱氏了,这名字数十年没人喊过。 刘癞子不晓得他在嘟囔些什么,只晓得眼下是差不多了,当下又试探着说:“贵明哥,我送你家去?” 叶贵明迷迷糊糊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这是醉大了! 刘癞子心下一喜,连忙想将叶贵明弄走。 喝大了的人,脚下都浮,饶是这么弄走,只怕动静大了,村子里又人晓得。 当即刘癞子又等了几刻,直到村里尽数熄了灯,才将他扶到了自家的板车上,上头还盖着一层干草,严严实实遮住了。 这才推着板车走了,只他没送叶贵明回家,而是将他送到了赵氏屋里。 赵氏这会子早就等得急了,只瞪了他一眼:“这咋才来?” 刘癞子这会怕赵氏怕得要死,哪里敢回话,只刺溜一声跑了。 叶贵明喝多了身子沉,赵氏母女好不容才将人弄到了床上。 筹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到手,赵氏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叶贵明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心下美美的想着:“这一身的腱子肉,弄起来肯定有力的很……” 这会子叶花桃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赵氏。 饶说赵氏平日不大背着叶花桃,可这事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只瞪她一眼:“回里屋去,杵在这做什么?” 叶花桃撇了撇嘴,只转身进了屋,看见睡熟的叶幺妹,心下得意的想着,过了今晚,她家的好日子,全都是她的了…… 第二日,天刚破晓,赵氏屋里头传来“嗷”地一声,那动静大的惊动了半个村子。 接着便见赵氏衣衫不整的从屋里出来,直奔水井而去,嘴里喊着:“活不了了,我没法做人了……” 那架势看着竟是要跳井,只那脚步迟迟疑疑围着水井打转,愣是等人都围观上来,也没往下跳。 “赵寡妇,你这是咋了,有啥好好说,这是闹得哪出?”村里哪见过好端端要跳井的,有个婶子连忙扑上来劝,死死拉着赵氏,不让她寻死。 “没脸活了,你们别拉我,让我去死吧……”赵氏这会子挤出几滴眼泪,卖地的演着。 “到底咋了,你说,咱村可不兴欺负人的,这么多人在呢,不能让你受委屈。”村里人热情,看她这幅模样,更加殷切的问道。 “我,我……”赵氏要的就是这效果,话也不说全,只往自己家的方向瞄。 几个婶子们,当下就喊了人冲进赵氏的屋子。 因着去的都是女人,顿时又有人‘嗷’了几嗓子,吓得从屋里退了出来,连忙喊来了自家的男人。 这等男人进去,才瞧见叶贵明光不出溜趟在赵氏的床上,只那处搭了个薄薄的毯子,屋子里尽是酒味。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是叶贵明喝醉酒把赵氏给弄了! 进屋的男人,有几个同赵氏有过瓜葛,当下不晓得赵氏闹一出,都闷着没吭气。 外头看热闹的女人们,可就议论开了。 “哎呦喂,造孽哦,咋能做下这事哦!赵氏可是寡妇,人家那是要守节的。” “畜生,连裤腰带都管不住,这让赵寡妇咋活哦……” “这是要逼死人家孤儿寡母哦……” 这么大的动静,饶是叶贵明醉得再厉害,这会子也醒了,看见自己的处境,当下就骇然了,他昨个只是跟刘癞子喝酒,咋就喝到赵寡妇家了? 叶贵明胡乱披了衣裳,连忙往外走,刚走出门铺天盖地的谩骂声瞬时将他湮灭。 赵寡妇见她从屋里出来,更加卖力的演了起来,当下哭得更厉害了,只挣扎着又要跳井。 说来女人们最是同情女人,村里的女人们不知道赵寡妇平时的为人,只当她是个好的,各个义愤填膺,只一个劲的嚷嚷。 “喊里正来,让这畜生给个说法,今天这事可不算完哩!” “对对,把钱氏也喊来,让她看看她嫁了个什么男人,钱氏也可怜哦……” “就是,没良心的肮脏货,咋能这么对钱氏,这么对赵寡妇……把人都喊来!” 第181章 叶贵明蒙冤 钱氏与叶杏娇闻寻喊来的时候,里正叶海正已经来了。 现场已经落做了一锅粥,叶海正愁得褶子都深了两道。 叶贵明正被婶子们围堵在一处,手脚都无处安放,只喃呢着说着:“我,我,我没有……” 钱氏来的路上,已听人说了原委,这会子看见叶贵明扣子都没扣好,当下扑了上去,一顿捶打:“你,你,你……你咋能做这事,你对得起我么……” “圆子,你听我说,我没有……”叶贵明苦苦挣扎着解释,嘴里还唤着钱氏的闺名。 赵寡妇听了这话,却是不依,叶贵明每喊一声冤,她便哭得更响亮一分。 这种事人们原就站在女人这方,叶贵明这次躲不了了…… 叶花桃这会拽着叶幺妹的手,躲在屋里没出去,这会子更是压低了声音对叶幺妹道:“幺妹,你想让我娘给你当姨娘不?” 叶幺妹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被洗脑成功的她,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在叶花桃家这几日,赵氏可疼她哩。 叶花桃挑嘴一笑,只趴在她的耳边,细细的嘱咐:“听明白了不?你等会就这么跟大伙说。” “我这么说,你娘就能给我当姨娘?”叶幺妹不明所以的问。 “对,就按我教你的说,要不以后花桃姐再不同你玩。”说话间叶花桃又嘱咐了一遍叶幺妹。 等到叶幺妹点着头答应了,才牵着她出去,藏在人群里。 “好了,都别吵了,一个一个说。”村里出了这事,叶海正只能先控制住场面,他先扫了一眼赵寡妇。 只见她哭得正凶,这事没得让一个女人说,于是只看向叶贵明:“你说,到底咋回事?” “我,我……”叶贵明也晓得这事他唯一的机会,只结结巴巴回忆起昨天的事:“我昨个同刘癞子喝酒……” 说到这,叶贵明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对啊,他昨日明明是在刘癞子家喝酒,怎么就跑到赵寡妇家了? 说话间,他将目光落在刘癞子身上,这刘癞子被他看得一缩,可忽地又瞥见赵氏冷冷扫了一眼。 只把心一横,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说道:“贵明哥,昨天确是在我家喝酒,喝得有些多了,我说要送他回去,可他不肯,非要自己走……我……” 说到这,他又回忆了一番赵氏交给她的话,只吞吞吐吐看向里正叶海正:“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这都啥时候了,啥都得说清楚。”叶海正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贵明哥,昨日与我说,说……说他与钱嫂子吵架,说钱嫂子没有女人滋味,半点不懂得疼爷们,每天尽是闹……”说到这他往叶海身前凑了凑低声说:“贵明哥,还说赵氏奶子大,腰细,有滋味够劲……说,就得找这样的婆娘,没准还能给他生个儿子……” 他这话看似只说与叶海正听,可声音拿捏得正好,在场的一字不落将他的话,听了个真切。 “你,你胡说,我没说过,一句都没说过……”叶贵明被骇了一跳,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围观的女人们听了这话,又适实的叫嚷开了。 “呸,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狗东西,钱氏跟了他这么多年,娃都生了几个,他咋能这么说。” “就是,当女人是什么了,赵氏咋就被他祸害了……” 叶贵明手足无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钱氏,希望她能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可哪有一个女人能忍这种事,钱氏只跟着一道哭,不光哭还扑了上去,将叶贵明抓了满脸花。 看着叶贵明脸上的满是血痕,叶杏娇忙上前拉看钱氏。 叶杏娇知道他爹的为人,饶是这几日因着叶幺妹的事,与钱氏闹得不愉快,可咋就忽然生了胆子敢摸去赵氏的屋,他爹平日里可不愿上赵氏的门,生怕影响了风评。 还有那刘癞子,与他爹交情不深,咋就昨个偏偏找他爹喝酒? 再说他两的交情,更没到能说那种话的地步。 这事看着就跟设计好的是的! 这些日子以来,叶幺妹闹脾气,她爹娘吵架,她总觉得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这样,都不算个大事,没想到一眼没看顾到,竟变成了这样。 可这会子不是感慨的时候,叶杏娇只扶着钱氏说:“娘,你先别伤心,你先听听我爹怎么说……” “圆子,你信我,我不知道咋就来了赵寡妇家,可我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叶贵明急急忙忙的解释,他是男的饶说今日他是从赵氏的床上起来的。 可弄没弄过,他喝得再醉自己也是知道的。 于是,挣扎着又同钱氏解释:“你晓得我的,我喝醉了就睡觉,不干别的……” 钱氏听了这话,面上一红,经年的夫妻哪个不晓得哪个,叶贵明每次喝多了就跟死猪一样,下头那玩意根本就啥都弄不了。 叶杏娇活了两世,晓得他爹这话里头藏了话,顿时只看向脚尖佯装不知道,把这事都抖落了,看来是被逼的没法子。 “你当真没弄?”钱氏这会子有了些意动。 “我没有,你信我,我要撒谎,天打雷劈!”叶贵明指天发誓。 “我活不了了,叶贵明,你啥意思?你意思我污蔑你?”赵氏这会扑了上来,口口声声说道:“我年轻时就守了寡,是要挣贞洁牌坊的,我可在村上干过一点出格的事?” 赵氏晓得男人们都什么德行,只将目光落在一个跟她弄过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怕惹事上身,只吞吞吐吐说着:“赵寡妇平时风评尽好……” 赵氏得了这话,满意极了,又将目光扫过另一个与她弄过的,那男人也一样怕事,只哆嗦着说:“赵寡妇门前没是非哩……” 到这,赵氏一个又一个看向跟她弄过男人们,那些男人只能众口一词说。 “赵寡妇是本分人!” “就是,赵寡妇孤儿寡妇不容易,可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啊,贵明,你是个男人,可不兴提了裤子就不认账哩……” 一时间,叶贵明竟是无从解释…… 第182章 必须娶赵氏 众口铄金,叶贵明的解释只显得绵软无力,毕竟他是光不出溜从赵氏床上被拎起来的。 饶是说没弄过,就没弄过? 就在这时,人群里的叶花桃推了一把叶幺妹,对她说:“记住我教你的话了不?去,你去跟大伙说,说了我娘就能给你当姨娘……” 叶幺妹有一些犹豫,偷偷看了一眼钱氏,她娘现在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她说了这话,会不会惹她娘更伤心,虽说她娘不疼了,可到底是娘哩。 看着叶幺妹没动,叶花桃又推了一把,只说道:“你不说,下次我再不管你!” 如今叶幺妹觉得钱氏和叶杏娇都不疼她,她能依靠的只有叶花桃,她害怕叶花桃以后不理她,只犹犹豫豫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说着叶花桃教给她的话说:“我爹往前总带我来赵婶子家,每回都没进去,就在外头转转……” 村里的妇人们一听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早都有打算了啊。 “幺妹,你咋胡说,我啥时候带你来过?”叶贵明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老闺女为什么这么说。 “咋?你想吓唬孩子,不让她说实话?”围观的婶子们,一把揽住想靠前的叶贵明,将叶幺妹护在怀里说:“这么小的孩子,不会撒谎……幺妹,你爹还跟你说啥了,你跟大伙说说,没人敢动你……” 叶幺妹看了一眼叶花桃,得到她鼓励般的眼神,又小声的说了起来:“我爹说,赵婶子生的好,性子也好,往后让赵婶子给我当姨娘,让赵婶子疼我……” 孩子最是纯真,她的话大伙都信了…… “好哇,这是早都谋算好的,呸!不要脸东西,还想学城里的混账玩意娶姨娘。” “就是,好的不学,学赖的,这日子才好过几天,就抖起来了,真不是个东西!” 众婶子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起来。 这回再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叶贵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幺妹,只无力的喊了一声:“幺妹……” 钱氏因着叶贵明说了只夫妻两个晓得的事,原有几分信了,可这会子听了叶幺妹的话,再不肯听叶贵明说一句,只哭喊道:“你个畜生,咱孩子不能撒谎……好你个叶贵明,我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还有啥说得,你对得起我么……” 叶杏娇扶着即将哭晕过去的钱氏,只深深看了一眼叶幺妹。 她自个的妹子啥样,她最是清楚,叶幺妹性子养的活泛,饶是她说得是真的,必不会这般低着头不肯看人。 再者,就算他爹早藏了肮脏心思,也不可能同十岁的叶幺妹说,都知道小孩子的嘴最没个把门的,他就不怕这事传了出去? 想到这,叶杏娇又看了一眼赵氏,想起那日她们去她家送东西,赵氏用得水红的帕子。 一个本该年轻媳妇用的帕子,攥在了一个寡妇手里,说明赵氏心里头不甘寂寞。 这般怕寂寞的人儿,多少会让人指点,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便是没影儿的事都能传出几句闲话。 饶是何炎家底那般殷实,他在村里也是最出息的后生,可她娘李寡妇也被人闲来打趣过。 可说来也怪,偌大的村子,竟没一个人说赵氏不好。 想到这叶杏娇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女人们就算了,这种事女人同情女人。 可那些看热闹的男人就不一样了,村里人都不大讲究,尤其男人们更是粗话连篇,发生了这事,半真半假说上几句玩笑话都是必然的。 例如说说叶贵明有本事能弄上俏寡妇,再例如一个巴掌拍不响,兴许两人你情我愿。 可这些声音偏偏都没有,大家都是众口一词的顺着赵氏的话叫屈! 这事就不对了,仿佛大半个村子,都跟赵寡妇勾连在一起。 端看着水深的很…… 只她爹到底是从赵氏床上被拎出来的,这事遮不过去,更解释不清楚。 叶杏娇只眯了眯眼,想看着,这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说来叶幺妹的话,算是把这事一锤定音,只表明叶贵明想让赵氏当姨娘,这才摸进了赵氏的房里占便宜。 大家伙听这话,只听了个音,唯有叶海正深深抽了一口烟袋锅子,瞄了一眼叶贵明。 “村子里出了天大的丑闻,这事得有个说法?”叶海正清了清嗓子说道。 他的声音让围观的声音都小了许多,这么大的事,还得里正拿个主意。 “赵寡妇,你也莫哭了,这事村上给你做主,不管咋说你都得好好活着,你还有娃呢。”叶海正往赵氏身边走了两步,轻声问道:“让你嫁给叶贵明,你同意不?” 赵氏要得就是这话,心里头顿时一喜,只面上不显,反倒是抽抽搭搭哭了一声。 “贵明这事对不住你,他得负责,只咱村里没得姨娘这东西,这玩意糟践人哩。”叶海正顿了顿又说:“我做主,你嫁给叶贵明当平妻,你与钱氏两头齐!” 赵氏一听可乐的不行,她原本想当个姨娘,没想到捞了个平妻,这可里子面子都有了,往后她能直着腰杆子做人哩。 顿时也不再哭,生怕有变是的,忙不迭的点头。 钱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好端端的家里头多出一个女人,这任谁能乐意。顿时坐在地下嚎啕不止。 “钱氏,你也莫哭了,我晓得你也委屈,可这到底是叶贵明做的孽,这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人逼死。”叶海正叹了一口气,只对钱氏说:“你若是不乐意,就少与赵寡妇往一起凑,各过个的日子,只却是非娶不可!” “我不同意!我只要圆子一个!”一直被逼到角落的叶贵明这会子忽然喊了一嗓子。 ‘只要圆子一个’这怕是他这辈子说得最动人的一句,可这落入众人的耳里,半点力度也无。 叶贵明死不肯点头,这会子村里与赵氏弄过的男人却是齐齐出声:“这咋个行,吃了就得认!” 他们现在也算看出来了,赵氏那破鞋,与那么多人都搞过,偏偏死抓着叶贵明不放,这摆明了就是图他家的好日子。 这会子谁要是不如她的意,她就得赖上谁。大家伙都想这事赶紧定下,千万莫将事情闹大,将他们牵扯进来。 叶海正虽不知这里头的关窍,可发生了这事,他却必须得管,只对着叶贵明说:“你要是不同意,就逐出村子,族谱上除名!贵明,男人要有担当……而且就算撵出村子,这之前就算是捆,也得将你捆着与赵氏成亲!宜河村,不兴欺负女人!” 叶海正这话将这事敲死了——叶贵明必须娶赵氏! 第183章 叶贵明寻死 叶海正一锤定音,逼着叶贵明必须娶赵氏,与赵氏有勾连的男人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这事再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赵氏如了意,这会也不再哭了,只佯装唉声叹气同身边的与人闲话,博取一波同情:“哎,还能咋办,我这就是命苦……要不是看在娃的份上,我必是不活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事该落下帷幕了…… 唯有叶杏娇家里头闹得不可开交。 钱氏一回家,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得昏天暗地,叶贵明在院子里头只冲着屋里喊:“圆子,圆子,你信我,我没对不起你,他们硬赖我,我指定不娶赵氏。” 叶杏娇两下相劝,可叶贵明从赵氏床上被捉是实情,任凭她如何磨嘴皮子,家里头也消停不下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钱氏自然不肯再将叶幺妹留在赵氏家里头,只将她拎了回来。 这会叶幺妹缩在院子的角落,看着家里头鸡飞狗跳,只觉得有些茫然,这怎么跟自己想得不一样?不是说她照花桃姐说得,她全家都能开心,能让赵氏当她姨娘么?怎么她娘她姐她爹都不高兴了? “幺妹,你同你娘你说实话,我没跟你说过那些话……你咋能那么说,我是你爹啊……”叶贵明这会子有心无力,不知如何是好,见着躲在角落的叶幺妹,只摇晃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吼道:“你同你娘说,同你娘说……” 在叶幺妹的印象中,她爹总是笑呵呵的,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只被吓了一跳,当下就哭了起来。 钱氏原本躲在屋子里头,不肯与叶贵明说话,听见了叶幺妹的哭声,直冲了出来,喊道:“你对孩子撒啥邪火?咋?你自己做的孽自己不敢认?” “你撒开幺妹。”钱氏冲了过来,将幺妹护到了自己身后,声声泣血的控诉:“好你个叶贵明,你不是看上了赵氏?要娶赵氏么?咱也别说什么平妻了……和离!我同你和离,我给她让地方,再不碍你的眼!” “圆子,你莫这样,我这辈子就认你……”叶贵明两步上前,想拉住钱氏的手。 “莫拿你的脏手碰我,恶心的很!”钱氏却猛地往回一缩,再次冲回了屋里,只片刻又冲了出来,手里抱着叶贵明平日用铺盖与衣裳,尽数扔在了地上。 饶是这样仍不满意,手里还不知从哪套出把剪子,将那些全绞了。 一地的破碎布,像是散尽了的缘分…… “这些都是我置办的,你不配用,往后你找别的女人给你做去……” 钱氏做完这些再次转身回了屋,门板摔得‘啪啪’作响。 叶贵明无力的双手抱头,缓缓的蹲下了身子,饶是细细看去,还能看见眼眶上挂着泪痕。 他不知道事情咋就变成这样了…… 叶杏娇也心乱如麻,这是穿越以来,他们家遇见最大的危机,若这么发展下去,这个家只怕就散了。 可这事出的蹊跷诡异,整个村子的风向都不站在她这边。 她该怎么办! 这会子,她忽地想起何炎,以往每次有事,他都站在她身边,可这次他不在了,她得自己面对。 叶杏娇深吸了一口气,不,她不能倒下,她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没了…… “爹……”叶杏娇低低唤了一声。 可院子里哪还有叶贵明身影。 叶杏娇拔腿去追,跑出二里地,才见他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垫了石头正往上扔绳子! 这是要上吊! 她那一辈子老实的爹,竟被人逼到了这个份上…… 叶杏娇倒吸一口,手脚有些发凉,只不停的劝着自己,她得冷静,这个家如今只能靠她了…… 她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几步,怕刺激到叶贵明,只轻声说着:“爹,你快下来!” 叶贵明这会子正打算往绳子里套,听见她的动静,只缓缓的回过头露出一丝惨笑:“杏娇,我是冤枉的!我没做过,他们,他们都诬赖我……我,我要‘以死明志’……” 叶贵明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从谁那听来的这成语。 叶杏娇以往只晓得她爹老实,没想竟是这么刚烈的性子。 “爹,说啥死不死的,爹,你快下来……”叶杏娇又往前走了两步:“你要是死了,那帮想诬赖你的人可不就得意了,身上的脏水更洗不净了……” 叶贵明只晓得死能自证清白,这会哪里肯听叶杏娇的话,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减,利落的给绳子打着结。 叶杏娇心里头更急了,她爹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忙地喊了一声:“爹,我信你……” 叶贵明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可仍旧没有下来。 “我娘还等你回去呢,你没了,让我娘咋活!”叶杏娇又喊了一声。 叶贵明听到钱氏的名字,他发疯似的喊了一声,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似脱了力般,竟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这人到底下来了,不再寻死…… 只要人活着,总归就又办法…… 叶杏娇长出一口气,走到叶贵明身边,只轻轻拍着他的背,也不做声,等他哭完了,才扶着他回了家。 进了院子叶杏娇没敢闹出动静,生怕按下葫芦起了瓢,这刚劝下叶贵明,那头钱氏在闹僵起来。 只悄么声的领着叶贵明去了厨房,这会子叶贵明哪有心情吃东西,叶杏娇只拿了瓶酒出来,让他爹舒缓放松一下…… 可叶贵明可碰到酒瓶子,却触电般的缩了手,沙哑着说:“我,再也不喝了……” 这回这事全是酒闹的,叶贵明这会子只恨自己同刘癞子喝得那场酒…… 叶杏娇晓得他爹是咋想的,也没再劝,父女两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 隔了好一会子,叶贵明才将目光落向远方,长叹出一口气,悠悠的说:“杏娇,你娘……年轻的时候长得可好看哩……” 说到这叶贵明似现在回忆里,那都还是年少的时光…… 叶杏娇没有打断,只静静的听着她爹同她诉说着他和她娘的过往…… 第184章 叶贵明了悟 叶贵明缓缓的说着,似想将他与钱氏的故事都说尽了:“杏娇,你娘年轻的时候,梳着长长的辫子,村里再没比她头发好的了。那会你姥带着你娘来村里吃席,我一眼就相中哩!那会有不少后生都相中了你娘,都想说给你娘。我害怕啊……害怕你娘跟别人走了,当天就去求了你奶……” 说到这,叶贵明又叹了一口气:“你奶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嫌你娘家穷,只想帮我说个家里头有地的,恁平我怎么说,你奶都不肯去说亲……我不死心,卷了铺盖去找你娘,不敢进她家门,只在门口守了半个月……后来,后来你娘同我说,只要我说动家里就同意嫁给我,我当时乐坏了,求了你奶好几日,这才把你娘娶进门……” 叶贵明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叶杏娇脑海里却勾勒出,一个在家半句重话不敢说的老实少年,有一天遇见的心爱的姑娘,竟然负气似的离家出走,苦苦的等着,守着…… 或许他爹娘结婚的时候,他爹怕是高兴成了个孩子,恨不的将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娘,只可惜……哎…… “我没用,我对不住你娘,这些年我都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叶贵明又抓了抓头:“这回你娘再不能原谅我了……” “爹,你同我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拉!”叶杏娇轻声的问道,他爹同刘癞子喝酒,怎么就能喝到赵氏的床上去? 这会子饶是他爹再感慨岁月,也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想让她爹娘回到从前,就得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叶贵明也晓得这个理,只想着大闺女比他聪明,兴许能拿个主意,只比比划划回忆起那天的事:“那天你娘同我吵架,我出了家门也没地方去,就在村子里瞎转转,先是碰到了花桃,她说幺妹闹肚子让我去看看,我没去……后来我又碰见刘癞子,他打了十斤烧刀子,说是今年庄家长得好,能得好收成,邀我一道喝酒,陪他乐呵乐呵,我就跟着去了……” 叶贵明絮絮叨叨的说着,叶杏娇却是每一个字都没落下,听完皱了皱眉问:“叶花桃喊过你去她家?她在哪碰到你的?” “啊……”叶贵明听了这么问,忽地一愣,隔了好一会子才哼哼着说:“在你二叔家门口,我,我没进去……” 叶贵明没敢说老叶家,怕叶杏娇他去过,心里头有想法。 叶杏娇这会子想有功夫想这些,她只想着从叶花桃家到老叶家必须路过叶家,饶是叶幺妹真拉肚子,要找他们怎地偏生路过她家门不进,偏生要去老叶家门口堵她爹? 虽说村里的孩子都乱跑,可叶花桃平日帮人看孩子,都不大走远。 她这是跟着她爹,想将她爹骗到她家去。 好一对赵氏母女! 叶杏娇将自己的猜测同叶贵明说了。 叶贵明听得一愣:“啊,咋……他们早都想算计我?” “爹,刘癞子家一共几亩地?”叶杏娇没同叶贵明,只又问了又一个问题。 “他家?他家的外来的,没祖地都是自己开荒得的,也就三亩多吧,指定不到五亩!不够一家子吃一年,往年都得跟村里赊点……”叶贵明说着说着,忽地明白了叶杏娇的意思,猛地抓住她的手说:“十斤烧刀子要卖钱,可能买半亩地的粮食!他家粮食本就不够吃,再庆贺收成好,也不可能舍出半亩地的钱来买十斤烧刀子,除非他家来年喝风管饱!” “是咧,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买了酒要灌醉我……”叶贵明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喝酒,他都不咋喝,足灌了我三五斤,原来就是想把我灌醉弄到赵寡妇那去……天!是他陷害我,为啥啊,为啥……” 叶杏娇看了她爹一眼,没吱声,这么大的信息量得容他消化一会。 他爹也没笨到家,这会子也隐隐绰绰想起另一件事,又支支吾吾对叶杏娇说:“杏娇,还有桩事我没同你说……那天,那天,你娘让我去赵氏家里头送东西,赵氏总往我身边凑,问我她身上香不香……这事我不好解释,又想着她是寡妇,传出闲话对她名声不好,就没说。现在看,她和刘癞子早都合计好咧要算计我……” 经叶贵明这么一说,叶杏娇算是彻底了悟了,赵氏这是早就想勾搭叶贵明,先是往叶贵明身上凑,又让叶花桃骗叶贵明,最后还让刘癞子将他爹弄去,总算是得了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心思藏得可够深的,她这会只恨自己,平时只顾着让家里奔小康,全然没想到有人会把主意打到她爹身上…… “杏娇,你信我,我那天喝多了,我啥也没做,我没碰赵寡妇!”叶贵明这会子想通关窍,也不顾她是闺女,只将这话都说了。 莫了他急急忙忙就要往走:“我要去同你娘说!这都是他们陷害我!” 叶杏娇这会子只拉了他一把,这事不好解释,就算他爹是被骗去的,可到底孤男寡女待了一夜。就算是说破了,村里人都信他们,可这事男人就得负责。 不光如此,钱氏这会子正伤心,这解释也只显得单薄了些。 顾而叶杏娇说道:“爹,你莫急,这事我来想法子!回头我与我娘慢慢说……” 叶贵明也不是不醒事,只叹了一口气,将希望全都放在她身上…… 叶杏娇暗暗发誓,可不能让他爹吃这么大的亏…… 他们父女两说这话时,叶幺妹悄悄摸摸躲在门口偷听,心里头只疑惑,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叶杏娇看了一眼叶幺妹,心下其实已经猜测说,叶幺妹那日说得那番话,只将叶贵明盯死了,让他半点翻身的余地也无。 这事必然也是赵氏母女撺掇着。 这些日子以来,叶幺妹闹脾气,她总没太放心上,如今看来,小孩子一眼看不住就容易被教坏了,如今她什么都不懂,就敢往亲爹身上颇脏水,往后还不知能干什么。 她好好的妹子,可不能这么长歪了,她得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第185章 叶幺妹认错 叶幺妹将她拉近房里说私房话的时候,只有姐妹两人。 叶杏娇关上房门,对叶幺妹说:“这会没别人,你与姐说实话,爹真同你说过赵寡妇的话么?” 家里的变故,让叶幺妹理解不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隐感觉自己做错了事,这会子只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肯说话。 叶杏娇叹了一口气,晓得他妹如今还不大懂,可十岁了也该懂事了,她只慢慢跟幺妹解释:“因为你说的话,爹蒙了冤,要寻死;娘也要跟爹和离,和离的意思就是不在这个家过了,往后再也不回来……你同姐说,你说得到底是不是实话?” 叶幺妹虽然不太懂事,可也晓得死是什么意思,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只哭着说:“我不要爹死,我不能没爹。也不让娘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杏娇厉声问,这孩子该好好教教了…… 叶幺妹支吾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说:“是花桃姐……” 话匣子打开了,叶幺妹也就勇敢多了,又说道:“那些话是花桃姐说得,花桃姐说我照她的话说,赵姨就能给我当姨娘,我就多一个娘疼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赵氏母女的挑唆在叶杏娇的预料之中,只叶幺妹的话,还是让她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个姨娘?” 叶幺妹是家里的老闺女,但凡家里有的都先可着她,是他们的心尖肉,究竟是为什么? 叶幺妹一听这话,又是‘哇’地一声:“你们现在都不疼我,有好吃的不给我,不带我去县上,还绞我头发……花桃姐说,你本事大,家里只看重你,你们都嫌弃我是累赘,我不想当累赘……” 叶杏娇听得瞠目结舌,这孩子到底是想左了…… 说来叶幺妹演变成这样,叶杏娇总觉得她有照看不周的地方,责怪的话落到了嘴边,却是不忍心苛责,只将叶幺妹搂在怀里,轻声说:“姐没嫌过你,娘最疼的就是你……” 为了让叶幺妹更好的明白这个世界,叶杏娇与她聊了很久很久,细细的同她讲了,因着铺子前途不明才暂时没带她去县上,也同她解释最近发生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莫了还给她将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尤其是她家的日子如今好过些,她不能一味的只图享乐,应该看得更远,走得更远…… 叶幺妹终于垂下了头:“我错了……” 说完叶幺妹又抬起头,一字一句的保证:“姐,我再不胡思乱想,往后我有什么都跟你说,我再不要姨娘,只好好孝顺爹和娘……” 叶杏娇摸了摸她的脑袋,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她的妹子还能明白这些是非。 只劝过叶幺妹,叶杏娇还是说:“知道错了就好!做错是就该罚,你认不认?” “我认罚,我认罚……”叶幺妹支棱着小脑袋,鼓起勇气说:“姐,你打我吧,我指定不哭……” “姐,不打你,罚你给爹娘做全套的衣裳,没做好之前不许出门!”叶杏娇不光要赏罚分明,更需要让叶幺妹做有用的事…… 这一晚,姐妹两重归于好,叶杏娇牵着叶幺妹的手,让她自己跟钱氏说她撒谎了。 钱氏听了这个话,只恨的不行,口口声声骂着:“赵氏那对毒妇,竟然撺掇我母女离心,太恶了……” 骂完,又覆在被子上哭了一起。 叶杏娇与她说了她爹是被人故意弄到赵寡妇床上时,钱氏更是哭得停不下来,只抽抽搭搭的絮叨:“这可咋办哦,这可咋办哦……” 叶杏娇抚摸着钱氏的背,只劝慰道:“会过去的,我不会让赵氏进门的!” 第二日,叶杏娇赶早出了门,她没去别处,而是去了刘癞子家附近,刘癞子看见他,只瑟缩的绕路走了…… 叶杏娇也没上前,心下想着赵氏母女打定主意要进她家门,必是不肯说实话的,她要想个法子让刘癞子说实话。 只红口白牙的谁那么轻易的承认? 叶杏娇也不耽误,只连忙让人送信去县上,让扁头帮她办一件事…… …… 叶花桃如今正在自己家里,巴着门框往外张望,看了好半天,才兴致缺缺回了屋。 “娘,我贵明叔咋还不来提亲哩?”叶花桃叹了一口气。 赵氏心里头也急,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叶家竟然一点都没有,只让她这么干等着。可眼下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干巴巴说着:“里正说定的事,不能有变,咋再等几日看看?” “等啥等啊,村里人啥样你不知道啊,过了这阵风,谁还记着你的事啊!”叶花桃急得只跳脚。 狠狠看了赵氏一眼,竟是半点不顾忌闺女家的脸皮,直与赵氏说道:“娘,你咋这么用,这都跟贵明叔弄过哩,人家咋半点不惦记着你咧……” 赵氏没觉得叶花桃这话缺了家教,只张了张嘴,没作声。 叶花桃看着她娘的模样,又想起叶贵明的争辩,瞬时明白了什么,目瞪口呆的说:“娘,难道贵明叔说得是真的,人都到你床上了,还是没弄你?” 赵氏听了这话,面上一红,只喃喃着说着:“人醉得跟头死猪似的,还弄什么弄……” “那完了,那贵明叔指定不能来。”叶花桃长叹一声,在她娘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从没觉得男女那档子事有什么大不了,某些方面的观念可淡薄的很。 她又跺了跺脚,恶狠狠的说:“娘,走,咱上他家堵着去!” “啊……这可咋堵?”赵氏一愣。 “就跟她们家门口坐着,让整个村子都瞧瞧,他叶贵明吃完不想认,里正的话都不肯听哩!娘,咱就堵着他,啥时候她让你过门啥时候算完……” 说话间叶花桃拉着赵氏就去叶家,一路上赵氏直夸着叶花桃,只觉得这个闺女没白生,好日子往后都指望她了…… 只是,自这日起,叶杏娇家门口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赵氏母女只在他家大门口坐着…… 第186章 刘癞子的房子 赵氏母女去了叶杏娇家里堵门,也不大闹腾,就坐在大门口哭,惹得半个村子来看。 不光如此,甚至自带了干粮和水,哭得累了就吃上一口补补力气。 可是一副长期战线的架势。 本来钱氏听叶杏娇说了事情的原委,虽还不肯与叶贵明说话,可面色也好了许多,没再提和离的事。 她们这一来原来收拾起来那点气氛,又碎了一地。 叶贵明如今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如今更是连大门都出不了了,生怕赵氏扑上来闹。 因着这事叶海正也差人来了几次,让叶家赶紧将婚事办了,莫再这么闹下去…… 唯有叶杏娇每日该出门出门,只当赵氏母女不存在…… 就这么辗转过了几日,赵氏终于再等不下去,只趁着叶杏娇的出门的空档拉住了她。 先是哭了好一阵,惹了不少人来观看,待人多了才哭哭啼啼的说:“杏娇,你爹呢?你让你爹出来,这是逼死我们娘几个啊,不活人了,这都里正说好的事,你爹咋不认?” 叶杏娇仿佛看怪物似的看她一眼,半点没顾忌周围的指指点点,只抬腿就要走。 一见她要走,赵氏又不依了,哭喊着说:“叶家没好人……这是要逼死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说话间赵氏就要撞墙,只被几个围观的婶子拉着。 “杏娇,你爹做下这事,往后赵寡妇也得进你家门,你得叫声娘咧,可不兴这么不孝顺……”围观的人忍不住说道。 赵氏惯会利用人心卖乖卖敲。 叶杏娇只挑嘴冷笑一声,这般不上台面的手段,好似谁不会是的? 这会子,叶杏娇只脚下一软,看似要往下倒,只扶着周围一个婶子的手,挤了几滴眼泪,也佯装软弱道:“天爷!出了这个事,我娘委屈不委屈?都是女人哩,你们也看看我那可怜的娘吧,眼见就没气了快活不成了……这事我爹也没说赖,这不得将家里料理好,赵氏,你安得什么心啊,这么急急的上门,是要我娘的命啊……” 围观的女人居多,虽说同情赵氏,可也将钱氏的苦看在眼里,这两厢都是苦人。 一听叶杏娇这话,私下便议论几句,看赵氏那模样火急火燎,没半点不从的意思,倒只急着进门,这可不大妥当。 于是,又有人说:“赵寡妇,你也太急了点,这定下的事,不能有变,你等几日,也让他们料理料理家事,两头齐可不得安排明白了……” 赵氏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只恨叶杏娇卖乖的手段炉火纯青,三两下就让众人的风向变了。 她能处在上峰,靠得就是村里人的同情,她可不敢得罪了这些人。 于是,只能撒开手,不敢再作声,本想着想离开闭一闭。 没想到叶花桃却是偷偷拉了她一把,朝她摇了摇头。 赵氏只得一屁股又坐在叶家的门口,只不再出声。 围观的见没了热闹,也就都散来。 叶杏娇拍了拍身上的灰,头也不回就走了,她这会子还有正事,可没工夫陪她们唱这秧歌戏…… 叶杏娇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先是去里正家里头说了几句闲话,接着又去了刘癞子家。 如今七月,地里庄家长好了,又没到秋收,地头上没那么多活,刚过晌午刘癞子便扛着锄头回了家。 他一进门,便看见叶杏娇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被唬了一跳:“你,你咋在我家?” 这村里人出门虽不兴落锁,可也没有家里没人,却在人家坐着的,叶杏娇此举显得有些来者不善。 而且刘癞子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子心只突突的跳。 “癞子叔,我就来问问,我爹那事到底咋回事?”叶杏娇没绕弯子,直接便奔了主题,这事闹僵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那,那能咋回事,那天我都说了,就那么回事……”刘癞子一缩脖子,他是外村来的,本就有些怕事,要不是逼到了头上,他也不可能帮赵氏。 可话都说出去了,再反悔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只咬死了自己那天的说辞。 叶杏娇倒是不急,只不在意的点点,想似认同了刘癞子的说法,不再提这事,反倒是想起了别的,只四处打量着刘癞子的屋子,闲话般的说:“癞子叔,你家这五间泥瓦房虽不如砖瓦房,可也经住,不过看外头,这是老房后翻修的吧?” 刘癞子心虚,不敢撵叶杏娇,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老房,翻修花了好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对刘癞子家是大数,他家地里的粮当口粮都不够吃,平日还得从牙缝里抠出些东西给赵氏,可是真真的一年到头都看不见银子的影儿。 叶杏娇没理这一茬,自顾自说着:“癞子叔,你家外来的吧?没根没业哪来的老房?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房子早前也是一户姓叶的吧……” 房和地是村里人的主心骨,一听叶杏娇说起这房子原不属于他,刘癞子当下就急了,连忙解释说:“可不兴乱说!这房子早前是姓叶,可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这房子早就荒了,是里正做主把这房子给我家的……” “怕不是‘给’,是暂住吧……这房子有名有姓有地契,那是胡乱给的?”叶杏娇笑了笑,淡淡的说。 “你,你到底想干啥,这房子现在是我的哩……”刘癞子一个激灵,隐隐感觉到不好。 “这房子的主人这些年搬去了县上,可也不是死绝了,家里人都在呢。我晓得这屋子荒了,里正当年做主让你住,那户人家同意了!咋?住着住着别人家房子能变成你的?”叶杏娇逼近了一步。 说到这叶杏娇瞥了他一眼,没再与他废话,只将口袋里一封地契拿了出来,扔在刘癞子面前,自顾自的说着:“真是不巧了,那户县上的人家我找着了,如今他们把房子卖给我了,你好好瞧瞧这地契,上头可是我的名字……癞子叔你这地方不错,赶明把房子推了,当我家菜园子正好……” 说完这些,叶杏娇只冷眼瞧着刘癞子,她晓得刘癞子同赵氏一起谋划他爹,想来没那么容易说出实情。 那日她在刘癞子家门口路过,看见她家这做老房,恍然就想起当年里正将这房子给他们暂住的事,所以当下让扁头在城里找到了这座房子的户主,花了些许银子将这做房子买了下来。 这起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如今她攥着刘癞子的命根子,端看他得怎么办…… 第187章 让叶家吃亏 刘癞子家拿不出钱自己盖房子,这些都住在里正让他们暂住的房子里,一晃十来年没人问。他早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房子,没想到叶杏娇忽然提起了这一茬,还悄么声将房子买了过去。 这要是叶杏娇收回房子,他们家又得流落街头,他是逃荒来的,再不想过那样的苦日子。 顿时‘扑通’一声给叶杏娇跪下了,只求道:“杏娇,你行行好,莫将我一家撵出去,我们没别的活路啊……” “癞子叔,我家不缺房子住,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聪明人该说什么话,不用我教了吧?”叶杏娇地头扫了一眼刘癞子。 饶说他将赵氏的事捅开了,他没好果子吃,可若真被叶杏娇撵出房子,那便是连活路都没了,两厢一衡量,刘癞子哆哆嗦嗦将事都倒了出来:“是赵寡妇!她逼我将你爹灌醉,趁天黑搬到她家去!” “怎地她让你搬就搬?”叶杏娇又问。 刘癞子往后缩了缩,最终还是把心一横,将话全说了:“我跟她弄过!她说,我不帮她挂上你爹,她就要上我家闹……” 这与寡妇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刘癞子看见叶杏娇眼里的嫌弃,连忙又说:“不光我弄过她哩,大半个个村子的男人都弄过她,她就靠这个赚钱,只她性子厉害,没人敢往外传……哎,我也是倒霉,咋就偏偏找上我了……” 叶杏娇这会子算是明白了原来赵氏家是个暗门子,藏得倒是怪好的,难怪村里都向着她说话,这是那些男人怕惹事哩。 “好你个刘癞子,畜生,我打死你去!”忽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里正叶海正,他被叶杏娇请了来,已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子,听到事情的原委只气得不行,没想到竟然敢有人在他的村子里干这下作事,当下这火只能朝刘癞子发,用烟袋锅往他身上抽:“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然敢做这种事……” “里正,我都是被逼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老咋打咋罚我都认。”刘癞子抱着叶海正的大腿哭,其实他的胆子不算大,也没什么恶毒心思,只不过太怕事了,之前他怕赵氏赖上他,怕叶杏娇收回房子,如今又怕叶海正将他撵出村子。 正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杏娇不欲与刘癞子这等人纠缠,只看向叶海正说:“三爷,这事您都清楚了,我爹这都是被他们陷害的。您可得做主……” 叶海正斜眼扫了一眼叶杏娇,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现下想着这桩事是宜河村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饶是这么不管不顾的闹开了,家家户户都落不着好,这事不好办啊,能按下去还是按下去吧…… “杏娇,你爹是老实头,现在我信你爹啥也没做……”说到这,叶海正又看了一眼叶杏娇,才接着说:“可你爹到底是在赵氏床上被发现的……” 叶杏娇心里冷笑一声,叶海正的为人她早在她奶发卖她的时候就明白,他要的是这个村子里太太平平,并不是愿意将事闹大,也不是非黑既白的性子,这次的事他家吃亏,能换来整个村子的太平。 他,想来难公道。 “三爷,那你的意思是?”叶杏娇故意问了问。 “杏娇啊,赵寡妇的男人,怕你不记得了吧,他名字里也有个‘正’字,叫叶正国!”叶海正很难说出让叶杏娇家里吃哑巴亏的事,只拐着弯的劝:“那是可怜的娃,也是个好娃!没爹没娘吃百家饭的长大的,赵氏还是村里凑钱帮他说得……前些年村子里有狼,偷鸡偷鸭是常有的事,有一次还偷了孩子,大家伙都闹怕了……哎,是叶正国组织村里的后生的打狼,每一次都冲在最前头!那可是吃人的狼啊……” 叶海正吃到这,真回忆起了过往,只好一会子才轻叹了一声说:“有一回狼灾闹得厉害里,叶国正去打狼被狼撕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是爬着回的村,只跟人说了句好好照顾赵氏她们娘几个,就咽了气……赵氏做下这个事,这要换成别人早都沉塘了,可叶国正是为了村子死的,得饶她一条命哩……” 叶杏娇有同情心,她同情叶国正,可不同情赵氏,赵氏都是自己作的。所以任叶海正怎么说,叶杏娇也没松口。 叶海正没等来叶杏娇自认吃这个亏的话,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说了:“杏娇,要不这样!赵氏还是到你家里去,只不是什么平妻,就给你娘做小……要是你娘不乐意,就挂个名,当你家的使唤婆子,让她们娘几个饿不死就中……杏娇,这事太丢丑了,闹开了家家户户都不好过啊,算三爷求你这一次……” 这个结果,叶杏娇早就预料到了,她原也没指望着叶海正给她做主,她要的只是叶海正知道这个事,让他觉得这个事上是叶贵明吃了亏,别回头再弄一顶屎盆子扣在她们家头上。 至于如何对付赵氏,她自己有主意! 当着叶海正,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淡淡说了一句:“三爷,这个事,您知道我家委屈就成……” “我明白,往后三爷想法子补偿你们家……”叶海正老脸一红,他这事做得不公哩…… 叶杏娇旁得没多说,只目送叶海正离开了…… 待叶海正走得远了,她才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刘癞子,只将他拎了起来,朝他耳语几句。 刘癞子听了她的话,忙不迭点头,口口声声道:“我指定办妥,指定办妥……” 做完这些,叶杏娇哼着小曲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赵氏母女还在她家门口坐着,她本来径自进去了,可忽地又想起什么,挑嘴一笑,转身又出来了。 只看着赵氏说道:“赵姨,可是真想嫁给我爹?” 赵氏没想到一直冰冷的叶杏娇忽然转了性,一时间就是有些发愣…… 第188章 赵氏跑了 “赵姨,我也想通了,您到底是长辈,我今日莽撞了……说来我爹相中了你,这事本就不是我该当小辈的拦着的……”叶杏娇笑意盈盈的说。 赵寡妇被那一声‘赵姨’喊得找不着北了,都说叶家是叶杏娇当家,他们家谁都拧不过她,她咋这就同意了? “杏,娇……我,我往后同你爹好好过……”赵寡妇迷迷糊糊回答着。 “杏娇姐,往后你就我亲姐,我啥都听你的,帮你干活……”叶花桃也跟露出了一个笑脸。 叶杏娇看着还在做美梦的母女两,心里冷笑一声,且看她们还能得意多久。 只面上却不显,仍旧笑着说:“赵姨,你这就家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明日我便让我爹上门给个说法。” 赵氏一听更乐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走时还生怕有变,恋恋不舍的说道:“杏娇,我可就等你信了啊,我这就走了?” “赵姨,你安心回去等着吧,我家就在这,还怕我们跑了不成!”叶杏娇扬了扬手,只将那对母女打发了。 待她们走的远了,叶杏娇才回了屋,径自去找了她爹,与她爹耳语了几句。 叶贵明是个老实头,听了叶杏娇出的主意,先是一阵脸红,接着才不好意思的说:“这,不太好吧……” “恶人还得恶人磨,一般法子对她们没用!”叶杏娇掷地有声的肯定倒,看他爹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她又加了把火:“爹,你不同意,是真想与她过日子不成?” “胡说,我有你娘就中!”叶贵明一挺胸膛,用力点了点头:“我按你说得办!” 第二日,叶杏娇随意帮叶贵明收拾了几件衣裳,领着他就去了赵氏的院子。 冲着赵氏的院子里喊道:“赵姨,我爹来了!” 赵氏在屋里听了这话,忙不迭冲了出来,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只看见叶贵明手里的包袱,楞了楞,这不是要娶她过门么,咋还带了包袱来? 当下便有些狐疑的问:“这是咋回事?” 叶贵明低着头没说话,只自己在院子里摆弄着木料,在赵氏的屋子边搭起了茅草棚。 “赵姨,我爹性子闷,不大爱说话,我同你说。”叶杏娇不愿意她老盯着她爹的看,只将她一把拉了过来说:“是这么回事!这不是您要嫁我爹么。我娘那人吧,劝不转!这就与我爹和离了,往后他就你一个媳妇。只是……我爹觉得自己这事办的不光对不住您,还对不住我娘,这家里的家业都留给我娘了,自己光身出门了,往后就靠你多多照顾了……” 赵氏听了一骇,她才不管叶贵明和离不和离,是不是只她一个媳妇,她要的是过好日子,光身出门的叶贵明要他有啥用? 这事咋变成这样了? 叶杏娇可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转身一溜烟走了! 村子里藏不住事,还没到吃晌午饭,整个村都晓得叶贵明光身出门,去与赵氏过日子去了…… 赵氏不死心,只翻着叶贵明带来的包裹,想着从里头弄点值钱的东西,可那里头只有两天换洗衣裳,还不知是穿了多少的年粗布,莫说当了换钱,就是当抹布都嫌扎手。 临到晚间,赵氏喊叶贵明回屋睡觉,可叶贵明死也不肯,只缩在自己搭的茅草棚里,如今他不喝酒了,可清明的很,哪是赵氏能喊动得?只能由得他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叶贵明每日都睡在茅草棚里不肯搭理赵氏,赵氏家里的活也不伸手,可饭却是吃得足足的,每顿足得两大碗,还让赵氏顿顿做肉菜。吃饭也不让人,赵氏那对儿女刚伸筷子,他便将大半的菜都扫进自己碗里。 赵氏家原没什么油水,家里那点吃食还是早前帮着照看叶幺妹,他们送来的。 那会子东西送得多,可要这么吃下去,也吃不得多久,赵氏急的直上火。趁着叶贵明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瞌睡,走过去将摇醒说:“哎,我这都头穷啊,家里这么多张嘴都得吃喝,可哪又有什么什么吃喝,要不……你回家去取点银子……” 叶贵明低着头一声不吭,赵氏巴着他说了好久,叶贵明才吞吞吐吐的说着:“都是钱氏的,她不给……” 赵氏气得一翻白眼,合着叶家的钱都是钱氏把这啊,那她光要这么个大活人有什么用? 赵氏不甘心,心下想着,这叶贵明好歹是壮劳力,不能让他在家白吃饭,于是又说:“要不你去找点活干?好歹挣点散碎银子?” 叶贵明听到这,更不吭声了,只将毯子往头上一蒙,呼呼睡了。 饶是这样,赵氏尚且能忍耐,可这叶贵明听她说了,家里还有点吃喝,不知抽的什么风,晚上竟是喊了一帮人来吃酒,把家里那点吃喝全都做了,饶是吃剩下的,也让人家提了回去。 这下好了,赵氏家里头屁毛没有了! 这可把赵氏气的在床上躺了一天,她当初咋就瞎了眼想挂上他呢? 银子一分要不来,啥活也不干!村里还传叶贵明老实本分能干活,呸!现在看,他啥也不是。 “你咋不做饭?”叶贵明推门进来问道。 赵氏原在床上生气,叶贵明一进门就催她做饭,可将她气了个好歹,当下就骂:“吃吃吃,就知道吃,没得你吃!滚回你自己家去!” 叶贵明也不恼,只闷着声又回了茅草棚子睡觉去了。 直到赵氏家里头断了三日粮,她可再坐不住了,以往她靠身子过活,虽说村里穷挣不了多少,可好歹还是能吃饱饭。 如今可到好叶贵明这尊门神,菩萨样的杵在门口,谁也不敢再来找她。 在这么下去一大家子都得饿死,她可不能这么干靠下去了…… 就在赵氏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村里忽地刮起一阵风,赵寡妇靠身子挣钱的事,竟然被传来了,还隐隐传出几个人名…… 这下子全村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原本除了男人,还有些婶子们平日里接济一些,如今莫说接济了,各个看见她都朝她吐浓痰,只骂:“不要脸,破鞋!” 一时间,许多人说叶贵明可怜…… 这事正是叶杏娇支使刘癞子传的,要得就是她在村子里待不下去…… 赵氏可以不要脸,可没了男人给钱,又没了女人接济,家里又有个吃闲饭的,这日子越过越回去,还不如以往了。 赵氏拉着叶花桃合计了一番,这娘几个竟然悄么声连夜跑了,还生怕惊动叶贵明,怕他缠上自己…… 有眼尖的看见,她们似乎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第189章 刘癞子去留 叶贵明光身出门与赵氏过日子,没想到赵氏却连夜带着孩子跑了。 她在村子里坐下的那档子事,原就在村子里被传开了,这会子人没了,村里的婶子们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骂。 “赵寡妇那狐狸精,破鞋,早前真是瞎了眼,才信了她的鬼话,咱村的贵明多好的人啊,就这么被她坑了!” “可不就是么,臭婊子,不要脸,勾引男人,哎,贵明可怜哦,这都认了栽了,同她过日子了,这人还这么不要脸,就这么跑了……” “跑了好,咱村留不下这破鞋!” 赵氏做下的事,在村子里犯了众怒,这几日婶子们的火气都很大,各个在家闹了一场,都直逼问自己男人同没同赵氏弄过。 那些弄过的男人们,都硬挺着被挠了个满脸花,也都死不承认,这笔账随着赵氏母女的离开,成了一笔糊涂账。 村子里的婶子们查不清自己男人,只将火头都对准了赵氏母女,饶是她们已经跑了,也没放过她们。 不知道在谁的撺掇下,竟然放了把火,把赵氏的房子烧了。 在村里有房就有根,没了房子就是过街的老鼠,这帮人绝了赵氏回村的后路…… 在火光的照应下,村里的人女人们直呼解气,男人们也偷偷长出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算完了…… 唯有叶贵明看着火光冲天,心里止不住的后怕,幸亏他有个聪明的闺女,要不然他这辈子就算完了,他的家也就散了。 叶杏娇不爱凑这热闹,只在人群里找出叶贵明,对他说:“爹,回家吧……” 叶贵明听了这个字,心头一暖。 “家”这个字让他听了让他全身舒爽,他终于能回去了,他终于能和钱氏好好过日子了…… “哎,走,咱回家!”叶贵明吐出一口浊气,挺了挺胸膛。 路上,他看着叶杏娇的身影,咋看咋贴心,好半晌才说:“杏娇,你可真厉害!让我在赵氏家吃干饭当闲汉,果然将她吓跑了。” 叶杏娇只是笑笑,浑不在意的说:“赵氏母女无非是看上咱家的好日子,爹,你光身一个人去的,不光没半点银子,还得让她搭钱养活,赵氏怎么肯吃这么大亏,可不就怕你赖上她,将她吓个半死……只她比我想得还薄情了些,我总以为她能熬上一断日子,没想到几日都等不得……” “杏娇,这个家幸亏有你了,往后爹都听你的,你说啥是啥!”在这个年代一个男人能说出家里都听闺女的,那是将她看成了顶梁柱,再没有这样的例子。 “爹,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家啊,不兴一言堂,往后咱家的事都商量着来,这才和美……”叶杏娇笑着夸着他的胳膊。 父女二人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是光……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脸上的笑意都渐浓,有个人确鬼鬼祟祟的跟着,竟是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 叶贵明看清来人,顿时气得双眼通红,攥紧了拳头,想要扑上去与他拼命:“好你个刘癞子,你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你!” 作为这件事头号的帮凶,刘癞子这些日子在村里过得苦不堪言,谁见了他都淬上几口浓痰。 见叶贵明发火,刘癞子不敢吱声,只站在旁边瑟瑟发抖,可始终都不肯离开。 叶杏娇扫了他一眼,只劝着叶贵明说:“爹,你先家去,娘还在家等着你呢,莫跟这小人一般见识。” 叶贵明得了大闺女的劝,这才按下火气不甘不愿的走了。 待叶贵明走远,刘癞子猛地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叶杏娇的脚边:“杏娇,我都按你的话办了,你大人大量抬抬手,我家那房子……没房子,我一家子真没活路了……” 叶杏娇手里捏着刘癞子家的房契,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将赵氏做得事,在村子里传播开。如今事情办妥了,想让叶杏娇将房契还给他。 他来找叶杏娇之前,其实去找过里正,想让他帮着说说情,可叶海正哪里肯见他,说来赵氏的事传开,不光折腾的家家户户不消停,而且还成了其他村的笑话,这有违了叶海正的初衷。 叶海正哪里不晓得这事是叶杏娇故意的,可人家明面上什么都没说过,还让叶贵明去与赵氏过日子哩。大面上就算是全他的颜面与威仪,没让他这个里正在村里人面前丢丑。 可人家私下里就是不肯吃个亏,他的做法本亏心,哪里又有什么法子。 他算是知道了,叶杏娇家里头如今不比以往了, 不是他一个里正能控制的,怎么可能再舍了颜面去给刘癞子求情。 刘癞子求不动叶海正,只能硬着头皮独自来找叶杏娇。 叶杏娇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癞子,眉头拧了拧,虽然这个人帮着李寡妇作下那没眼看的事,可最后好歹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到底是收回房子,将他撵走;还是将房契还给他,留他在村子,确实得好好思量思量。 不过叶杏娇可不想在这个人身上花心思,只淡淡的对他说:“你且回家等着吧……” 叶杏娇没给明确答复,刘癞子本想再求一求,可对上冰冷的眼神,生怕再惹恼了她,只能犹犹豫豫的回家等消息。 叶杏娇也没耽搁,转身让人将刘癞子家的地契送给了叶海正——这次叶海正和稀泥,想将事情压下让她家吃暗亏,那刘癞子的去留,就让他去烦恼好了。 叶海正拿到了刘癞子家的地契,只神色凝重的一口一口抽着旱烟。 他老伴难得见他神色这般凝重,只凑了过来,皱着眉说:“作死哦!这咋抽这么多烟……咦,这不是刘癞子家的地契么,这咋给你了。” “你个婆子懂什么。”叶海正当家做主惯了,不悦得数落了一句,才接着说:“哎……叶杏娇这是给我出难题,要看我怎么办哩……” “你是里正,村里不都你说了算,咋个还得看她脸色。”他老伴撅了撅嘴,浑不在意的说。 “哎,难啊……”叶海正一声叹气。 第190章 家庭危机解除 叶海正晓得叶杏娇将地契送来,是给他出难题。 说来这刘癞子的去留委实难办。一来,村子里这些日子虽然风传的厉害,可都是私底下的事,并没闹到明面上,他只揣着明白装糊涂,若真是将刘癞子撵走了,这事可就坐实了,宜河村更加颜面扫地。而且刘癞子一个逃荒的,若真是撵走了,也无处可去,一大家子只能饿死在外头,虽说他没做好事,可也罪不至死。 二来,若是留着刘癞子,那他在叶杏娇的眼里,只怕心太偏了,且不说扁头如今在她铺子里讨生活,就冲她办得《叶氏日报》还有在县上出钱打水井的事,那可是在县太爷那留了名的,他们宜河村太需要这样德重的人撑门面,他不能失了叶家的心。 可不就得左右为难,不过到底是多年的里正,也有自己的手腕,这经了一夜的思考。 第二日他便召集了村民开会,没提赵氏那档子事,只说有人将刘癞子家的房契送给了公里,往后那房子就是公里的,只刘癞子无处可去,暂给他住着。 刘癞子家里那三亩多地,虽说是自家开荒的,可到底也是村里的,往后每年打了粮,都得给村里交一半,若是家里不够吃,想要更多粮,只能再卖把劲儿开荒了。 对刘癞子来说,如今什么都不比能留在村子里,往后日子虽然难过,可也死不了,只千恩万谢的磕头…… 这消息传到叶杏娇耳里,她没作声,只心下想着,叶海正还算有些本事,一来给刘癞子家留了条活路,二来逼着他家叫交粮,也算给了她家一个说法。 这怕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只她家里如今气氛还有些微妙,虽说钱氏知道了事情始末,没再闹脾气,可说来自打叶贵明回家还是始终冷着一张脸,不怎么搭理他。 饶是吃饭的时候,也不召唤他,叶贵明只能自己端了个碗缩在边上。 她爹这是太木了,这般的性子何时才能将她娘哄回来? 叶杏娇只能用自己不丰富的情感知识,给她爹传授了一些‘追妻小妙招’…… 叶贵明听得一阵脸红,可还却不停的点头…… 临到晚间,这些日子一直和钱氏分房睡的叶贵明,抱着铺盖卷冲进了钱氏房里。 钱氏见他先是一愣,这些日子她也算想明白了,她对叶贵明的关注是少了些,饶是平时多沟通,也不至于出了这档子事。 可她心里还是不大痛快,只虎着脸对他说:“出去,莫同我一个屋!我嫌你……” 这要是以往钱氏这般说,叶贵明早都走了,可他如今听闺女说,追媳妇就得脸皮厚些,得赖着,于是硬将自己的铺盖往床上一扔:“我不走,往后你再我撵我,我都不走哩……” 钱氏晓得了事情始末,其实对他的气早就消了一大半,只面子上下不来,又没见过叶贵明这般耍浑,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硬着头皮说:“你不是喜欢别人了,你去找别人……” “莫胡说,我就喜欢你哩,不信你把我心挖开看看。”说完叶贵明老脸一红,这情话也是叶杏娇教的,他这辈子没说过,不知道钱氏听了什么反应。 “你个呆子,也晓得要开窍了……”等了二十年,可算等来叶贵明一句贴心的话,钱氏这会子面色松动了些。 这是果真有用了,大闺女真本事!叶贵明挠着头,嘿嘿傻笑。 趁热打铁,一把冲了上去抱住钱氏将她扔在床上,压了上去…… “老夫老妻了,咋还这么缠腻人……”钱氏对着他胸膛垂了一下,不过面色却红了,由得他摆弄。 隔了好一会,才又悠悠的说:“你轻些,莫吵着孩子……” “圆子,往后咱两好好过日子,再生一堆娃娃……”叶贵明不依不饶的说…… 钱氏哼唧着骂了一句,很快被床板的晃动声盖住了…… 叶杏娇坐在自己屋里,看着她爹娘的房子的油灯明明暗暗,这么半天她爹都没被撵出来,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缓和了。 “姐,我衣裳做好了!” 这几日叶杏娇罚叶幺妹在家里给爹娘做衣裳,这孩子似是真晓得自己错了,竟是半点不闹。 叶杏娇看着那不算齐整的针脚,摸了摸她的头,该夸奖的还是要夸奖:“做得不错,明日姐教你读《弟子规》。” “姐,《弟子规》是啥?”叶幺妹歪着头问道。 说来这会子启蒙读得多是《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叶杏娇挑的这《弟子规》着实难度大了些,可她却另有用意,对叶幺妹解释说:“这本书将的是做人的道理,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如何明辨是非。” 她希望叶幺妹恣意洒脱,可更希望她明辨是非。 经了这事叶幺妹仿佛长大了不少,只仰着头说:“姐,我一定好好读……” 第二日,一大早叶幺妹便跟着叶杏娇在院子,一句一句的背诵《弟子规》。 他爹依旧闷不做声的在院子里劈柴,只那嘴角却是含着笑…… 她娘虽然也没作声,可早饭却是包了最拿手的包子——她爹最爱她娘包的包子…… 看来这老两口,终于和好如初了…… 叶杏娇长长出了一口气,家庭危机总算过去了…… 吃过了晌午饭,叶幺妹年岁小总要睡上一觉,叶杏娇安顿好她,便转身出了门。 这便走得有些远了,她去了镇上找了个马行,挑了匹通体漆黑的骏马,花了几个散碎银子,买了一把马鬃——她想给叶幺妹做一顶假发。 到底是亲妹子,即便错了,她也要花心思慢慢的教,怎么可能看着她顶着个光秃秃的脑袋,本来早就想做的,只一来二去耽搁了,如今有了闲暇,得抓紧做出来。 叶杏娇回了家,先将马鬃用清水煮了一边以消毒,接着又在热水里加入面碱,这样才能洗净马鬃中的杂质,以及后期的固色。 待马鬃晾干后,叶杏娇又将里头的杂色的毛一根根挑扔了,接着才用篦子一丝不苟的将马鬃梳齐整。 如此假发丝便得了…… 第191章 假发 叶杏娇看着制作好的假发丝,却嫌不够顺滑光亮。 又琢磨了好一会子叶杏娇特买了上好的桂花头油用水化开,里头还加了几勺粗盐,细细将马鬃泡在里头…… 足足泡了一整夜,捞出来的假发丝不光跟缎子似的细腻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挂花香。 准备好了发丝,就得做假发了。 叶杏娇先是煮了一锅浓浓的浆糊,然后用了黑色的细布,剪成极窄的一小条,接着抹上浆糊,将假发丝均匀的铺在上头,顶上在用另外一块黑布条覆盖,等晾干了,再来回的缝上几遍,将假发丝牢牢的固定住。 这便作成了一条发带,为了让假发更逼真,叶杏娇每片发带动弄得极细极薄,统共弄了大几十条,可费极了功夫。 做完这些,叶杏娇才比照叶幺妹脑袋的大小,勾了一个帽兜,将发带都缝了上去,一顶上好的假发就算做好了。 叶幺妹摸这发带爱不释手:“头发!姐,这是头发,姐,你咋变出的头发?这是给我的?” 叶杏娇假发做的好,看上去只比叶幺妹的原来的头发更长更顺,她细细帮叶幺妹将假发扣好,末了拿出早就准备给叶幺妹的妆匣子,从里头挑了个鲜艳的红头绳,替她扎了个辫子。 叶杏娇对着妆匣子上的铜镜照了照了,开心如同一只小鸟,欢喜的说着:“我再不是秃子了,我有头发了!比别人都好的头发……姐,这个妆匣子也是给我?” 看着叶杏娇将妆匣子也放在她的手中,叶幺妹楞了一会,这妆匣子她早就想要了,只是钱氏当时说这好东西不是给她的,这才作罢。 “本来打算你生辰再给你,你既然喜欢现在就拿去吧。”说话间,叶杏娇又帮她正了正假发。 叶幺妹想到,当初她觉得她娘这好东西只给她姐,还偷偷打翻过叶杏娇的妆匣子,这会脸羞的通红,好半天都不敢看叶杏娇。 她姐对她多好啊,她咋就猪油蒙了心,信了叶花桃的鬼话。 叶幺妹暗暗想,往后啥都听她姐的,再不胡闹了,隔了好一胡子,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叶杏娇说:“姐,等我长大,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 叶杏娇不太在意,只打发这叶幺妹出去玩了。 原本叶幺妹没了头发,在村子里被不老少人笑话,这会子见她顶了一头茂密的头发出来,各个觉得神奇的很。 “幺妹,你头发咋又长出来了,这咋长这么快,都能扎长辫子了?”村里人没见过假发,都围住她问,有的还伸手摸了摸。 叶幺妹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得意的说:“莫摸,再给我摸坏了,这是我姐给我做的假发,我姐有本事吧……” 村里的人谁都有想有一头好头发,可这好头发不是那么容易养的,他们这会子脱发的困扰也不是不小,不少婶子头发都掉了不少,连个髻都扎不上,叶幺妹这假发可不羡慕死人,人人都想有一顶了。 这村里有与叶杏娇家里关系好的,直接求上门去:“杏娇,幺妹那假发你给我做一顶呗,我给钱……多少钱都舍得!” 假发这东西成本不贵,只是手工费些事,都是乡里乡亲的,叶杏娇倒是没推辞,只笑着应了得闲帮她们做几顶。 不过心里却想起了另一条的商机,这个年代没有假发,可脱发的困扰却是无法摆脱,村里的妇人对一顶假发的追求尚且如此,那些城里的贵妇们,可不就更稀罕了? 若是拿这假发去售卖,想来赚得钱,可不比做吃食少! 恍惚间,叶杏娇萌生了一个开假发铺子的想法。 想到这,叶杏娇走出了院子,在村上瞎转,想更加完善这个想法。 忽地却瞧见村里头一个汉子正揪着自家媳妇的头发,一顿暴打。 嘴上还口口声声喊着:“你个死婆娘,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敢跟老子叫板,老子不打死你去。” 那被打的媳妇只呜呜的地哭,半句不敢还嘴。 叶杏娇看不上下去,只上去拉了一把,那男人却仰着头对叶杏娇喊着:“咋?我自己的婆娘,我打不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都是爹生娘养的,凭甚让你打?”叶杏娇将那妇人护在身后。 “喝我家的水,吃我家的米,我打死去都使得!”男人依旧气势汹汹,直对叶杏娇身后的妇人说:“给老子滚回来,要不然三天不许吃我家的饭。” 那女人听了这话,饶是有叶杏娇护着,也不敢再躲,只哭哭啼啼往那汉子身边挪。 那汉子似乎满意极了,更加得意的说:“女人有个啥子用?挣不来吃,挣不来喝,就得听男人的,给家里做活!” 叶杏娇想与他争上几句,可那妇人怕事的很,生怕那汉子生了气,连带将火发在好心人身上,只推着叶杏娇快走,嘴上说着:“这就是命,女人没本事,家里说不上话,你莫管了,快走,莫带累你。” 叶杏娇被那妇人推的远了,只能恨恨的看着他们离开,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她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说来今天这事在村子里也常见,不少妇人们在家里活得都如牛马一般。 地位如此低下,说白了就是因为自己不挣钱,靠得是男人们养活。 想要从根子上改善这恶习,就得让女人们自己能挣钱,不再依靠男人,挺起自己的腰杆子。 原本想开个假发铺子的叶杏娇,心里有动摇,或许另一条路更好…… 想到这叶杏娇不在迟疑,而是回家加紧又做了几顶假发,她现在需要验证一下假发的市场…… 因着是要验证市场,所以叶杏娇不光做了黑长直的假发套,还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一些极为小巧的梳篦,所谓梳篦就是这个年代的女子插在头发上的一种装饰。 只她定做的这些梳篦比他们用的更小,且都上的黑漆,插在内部的头发上,半点不松脱。 叶杏娇将假发固定在梳篦上,如此片便成了一条长长的发片,如此插几片在头发里,只显得头发又多又厚,能梳各式的发型。 毕竟假发套虽好,可大多人也不是秃子,那厚重的假发套在头上,只闷热了些,有了这梳篦发片,可就不一样了。 但凡是个爱俏的女人,增加点发量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就是现代的——接发技术…… 第192章 再上锦绣坊 叶杏娇准备假发套与梳篦假发片,再次去了县上,只这回并没去自己的铺子里。 如今她的铺子有扁头的打理,饶是她不在也能正常运转,只不过是少了那几道拿手菜,可他们铺子里另请了个厨娘,家常菜色也能做一些。 虽说老客们都巴着她回归,再次尝那让人忘不了麻辣小龙虾,叶杏娇依然没耽搁,转身去了锦绣坊。 说来锦绣坊就是早前她送酸奶水果捞的铺子,她与那铺子的苏老板有旧,正是她引荐着将方子卖给了天香楼。 说来这锦绣坊不光老板娘有本事,是县上的老字号,且铺子里卖的东西也杂,不光是绣品衣裳,一些时兴的小东西,也带着卖。 叶杏娇去时,苏老板依旧不在铺子里,而是在府城总店坐镇,铺子里还是那位姓吴的老绣娘管事。 她一见叶杏娇的,立马乐呵呵的迎了上去:“叶姑娘来了,快,里头坐!托你的福,得了你的酸奶水果捞,不少客人们为了吃这一口,特地来我们铺子……不光我这家铺子,就连我们在府城的铺子也跟着沾了光……叶姑娘,这回来可还有什么好吃食?” 吴掌柜只将她当做送钱的财神爷。 “吴掌柜说笑,都是苏老板经营的好……”叶杏娇笑着客套了一番,才将怀里的假发拿了出来,问道:“吴掌柜,我这回没带什么吃食……只有个事求你帮忙,能否帮我掌掌眼,看看这东西是否能有销路?” 吴掌柜是做女人生意的,对这些东西眼光老辣的很,只将那假发往头上试了试,眼前发亮的说:“天爷,你咋能做出这东西?这叫什么?” 叶杏娇与她细细讲了假发套和梳篦假发的用法。 吴掌柜更加羡慕的说:“唔,你这脑瓜子到底装了什么,咋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这假发套还好说,真需要的人不多;可这梳篦假发就不一样了,人人都用得。哪个女子不爱俏,谁不想这么好的头发……叶姑娘,你这东西不用掌眼,必是风靡全县!” 叶杏娇听得吴掌柜这么说,心里又落定不少,这吴掌柜都说好的东西,那应该是错不了的。 “叶姑娘,这东西多久能做得一个,你那有多少?我锦绣坊全都要了,绝不亏了你,这假发套二十两银子一个,梳篦小些给你五两,可算下来接一个头发总得七八片,一个头也有四五十两了?你看使得不?”吴掌柜拉着叶杏娇急忙说,她原是个掌柜,铺子里的事本应找苏老板商量,可这么大的商机若是错过了,可就机不再来了,她这辈子头一次越过苏老板自己做主。 叶杏娇听了这话,有一些为难,她想用这个东西,帮村子里的女人们谋一条生路,这回来她原是想将她做得这些放在锦绣坊代卖几日,看看每日能卖多少,每个能卖多少钱,总归是为了测试一下市场反应。 毕竟她二世都只做过吃食,这方面还是做得少了。 “不瞒吴老板,这假发我另有些打算,不大方便在锦绣坊卖。”叶杏娇只能推拒了,既然锦绣坊想长期做这个生意,她就不能把这东西放在人家铺子里代卖,回头再拿走,那就不大讲究了。自己先前思量的还是不够妥帖。 吴掌柜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叶杏娇这是不想分这杯羹了,说来锦绣坊到底是绣品铺子,有这东西能添彩,没这东西也没关系。 毕竟头发再多的人,也得穿衣裳。 总之是挤兑不到锦绣坊,成不了竞争对手。 吴掌柜如今也看出了她的本事,既然不是竞争对手,那还是得好好对待,万不能得罪了,于是也只笑着说:“既然叶姑娘另有打算,那我们也不好夺爱了……” 聊到这,叶杏娇原本想着带着假发告辞,没想到一个来铺子里闲逛的妇人,却看见她们桌上的假发,竟然凑了过来。 “咦,这是什么?看着倒像是头发……”那女子许是老客,也不见外,只抓了梳篦假发往自己头上比划。 吴掌柜扫了一眼叶杏娇,心下想着,既然想与叶杏娇交好,索性将这好卖的彻底些,只笑了对那客人说:“这是梳篦假发,带了能增加发量,瞧瞧这假发做得多好,可比自己的头发都顺溜。” 说话间,吴掌柜还利落的将假发插在了那客人头发,那客人的头发原本不算好,这假发一戴上可就跟变了的人似的,长长得头发只显得人更加俏丽。 那客人对着镜子照了照,再舍不得将梳篦假发摘下来,只急急问道:“这多少钱,我要了……” 吴掌柜一笑,看了一眼叶杏娇说:“这得问问叶姑娘了,这东西不是我们铺子里的。” “五十两,我出五十两,这梳篦假发卖给我怎么样?”那女子听了这话,甚至都没等叶杏娇报价,只连忙说。 叶杏娇暗暗想着,这个价格跟吴掌柜与她说得差不多,这东西只费些马鬃,可她买的马鬃统共也没花什么钱,这五十两可算得上实打实都是利润了。 就在叶杏娇思考如何回答之际,另一个在铺子里闲逛的客人,也冲了过来,因着叶杏娇这次带的假发不多,只够一个人的发量,那人只摸着假发说:“五十五,我出五十五,卖给我!” 先前的客人,急了忙说:“六十!” 这两人竟是叫上价了。 一来二去,那几片梳篦假发,竟然卖出了一百两银子,要知道这价钱哪怕是在县上,都能买个不错的小院子,简直算的上的天价。 得了假发的正是先前试戴的客人,临走时她还拉着叶杏娇说:“往后若还有这假发,你只管来找我,我要给我家里头姊妹一人买一套。” 待这人走得远了,吴掌柜才笑着说:“叶姑娘,这东西在客人中的反响,你也看见了……” 叶杏娇晓得吴掌柜帮着她在客人面前展示这东西,是卖了个天大的人情。 当下只谢了又谢,心下想着锦绣坊的人果然都值得一交,往后若有机会定要与苏老板好好聊一聊…… 第193章 为女人谋活路 叶杏娇离开锦绣坊,当天就搭了车回宜河村,她在锦绣坊验证了这东西在客户中的反响,剩下的就是如何带领村里的女人们将这东西做出来,靠着它自己挣钱,改善自己的地位。 照理说,村里的事应该找里正,可叶海正到底是男人,要是让他知道,她想带着村子里的女人挣钱,怕有一定的想法。 毕竟在村里人看来,女人还是应该相夫教子的。 这事直接与叶海正说没用,不过找他老伴就不一样了,同样都是女人,许多话就好说多了,而且村子里的女人中,论威望可就数她了。 叶海正的媳妇姓纪,如今以过花甲,她与叶杏娇隔了个辈分,叶杏娇便喊着村里最热情的田婶子一道来做说客。 “三婶,杏娇要给村子里带财,可要帮村里做大事咯,要同您商量商量。”田婶子来的路上,听叶杏娇说了自己的打算,一进门就做到了纪氏的身边。 “杏娇来啦?扁头在你铺子里做得好不好?听话不?不听话我揍他。”纪氏见着田婶子身后的叶杏娇,并没问来意,只拉着她唠叨自己的小孙孙。 叶杏娇含着笑一一都应了,接着才说:“三奶,我有件事,希望您老主持哩。” “啥子事?村里的是都得同我家老头子商量,我做不得住哩。”纪氏却没想听叶杏娇的话,她这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啥事都得男人做主。 可田婶子却不同,她在家里原就能干,比旁得女人能说多上些话,而且她也觉得女人得有些自己的本事,她虽也没太听明白叶杏娇同她说得生意,可仍旧劝纪氏道:“都是咱村女人的事,与您老说就中,不用劳动我三叔哩。” “女人的事?那你们说说?我得听听,才晓得能不能管……”纪氏依旧小心的拿捏着分寸。 叶杏娇不着急,只先将假发拿了出来,摆在了纪氏面前,细细的讲解了假发的用法和功能。 纪氏如今年过花甲,头发早就白了一半,而且稀疏的很,她听了叶杏娇的话,有些狐疑的将假发套戴在了头上,这一戴可就不得了了,那头白发被藏得干干紧紧,如今只剩下一头茂密的黑发。 饶说年岁大了,也有颗爱俏的心,纪氏家里没铜镜,只打了盆水,借着水面将头发编成大辫子,稀罕八叉的说:“这东西真好,田氏,你瞧瞧,我是不是年轻了?” “何止了是年轻了,大姑娘都比不上您。”田婶子一边夸,一边说:“这好东西可了不得,杏娇想用这个东西,带着咱村的女人挣钱哩……” “挣钱?你们想咋挣钱?”纪氏听得她们想挣钱这话,谨慎的问了一句。 叶杏娇细细与她说了一遍,这东西再锦绣坊如何挣了一百两银子。 接着才与纪氏说道:“三奶,我想过了,我教咱们村的女人做假发,然后在县上开个铺子,这卖假发的钱,就分给咱们村的女人。” “这开铺子得不老少钱吧,哪弄开铺子的钱哦……”纪氏皱着眉说。 “三奶,我这不是卖假发得了一百两么,就用它当本钱,在县上我算过,租一间好点的铺子,一年几十两也够了,而且做假发这东西,本钱不抛费几个,就是手工的东西。”叶杏娇说到这,又补了一句:“铺子里挣的钱我也不要,只分给大家伙。” 纪氏听了,虽然觉得这法子不错,可还是没作声。 田婶子看出她的犹豫,连忙又说:“三奶,这都是给村上造福的事,你老咋还不同意?” “杏娇哦,这人同人不一样……”纪氏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杏娇,你有大本事,能在县上挣钱,可不是村里的女人都同你一样。咱们村里的女人们,还是得靠男人啊……再说了,要是女人都去做这活,家里饭谁做,衣裳谁洗,还有那喂鸡喂猪的……都离不了女人啊……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叶杏娇听了这番自贬的话,心里被堵的不行,饶是女人自己都看不起女人,她该如何带这些人走出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叶杏娇深吸一口气,对纪氏解释:“三奶,我知道您的顾虑!可谁也没规定女人就必须相夫教子,在家里做活!三奶,你是女人,这村里你也看见了,多少人被婆母磋磨,被自家男人打骂,连说句话的份都没有……三奶,村里的女人苦啊,眼见有活路,咱得带着她们走!您老就不想女人挺起腰杆子,手里攥着自己的钱,不怕离了男人就活不成?” 纪氏听了这话,心里也动容了,说来她也是女人,叶海正是村里的里正,虽然这些年没动过手,可在家里也说不上什么话,她也想有朝一日,自己能挺起腰杆子,不再看别人的脸色。 “是啊,三婶,您要是同意这事,是大德哩。”田氏在一旁说,她不会说些那些大道理,可却也有几分自己的感悟,接着又说道:“三婶,村里多少女人被磋磨的,巴望着死婆婆,死老公,然后自己当家做主的?咋?难道非得等死绝了,才能过好日子?如今自己能挣钱了,男人也得顾忌几分,再不用熬油似的熬了……” 这话虽然糙,可却是多少女人的想法。 纪氏终于松动了,答应了他们做这事。 接下来叶杏娇便在村里开了动员大会,鼓励女人们走出家门,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主持这会议的是纪氏,因着她最有威望能说动人,这也是叶杏娇找她的原因,村里人的女人思想太封闭了,唯有纪氏能说动她们。 田婶子腿快,心肠好,挨家挨户通知的事就落到了她头上。 说来村子里的女人虽然思想上落后了一些,可打心眼里还是想自己能挣点银子,所以这次动员大会过后,不少人来叶杏娇家里挣当女工。 叶杏娇挑了十来个针线上利落的婶子们教了她们制作假发的手艺,那些针线上不利落的则负责清洗马鬃,或是假发的后续的保养。 另挑了几个机灵的婶子们,专门去轮流去县上的铺子里管事。 第194章 女人摆酒 在叶杏娇的安排下,大半个村的女人们都有了自己的活计。 这些人按月给她们发工钱,到了年底再分铺子的利。 但总有些家里事太多,抽不出身,或是年纪太大的女人们没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不过也不妨事,假发铺子每年抽出两成利,按人头给村里的女人们添米粮。 总之是人人有饭吃。 因想着长期发展,假发铺子没定那么高的价,一顶假发套只十两,一个梳篦假发只需二两,一个头下来,超不过二十两。 虽算不上物美价廉,可也吸引了更多人的光顾。 不光如此,不少外地来的客商一下买了不少假发带去别的地方贩卖,可算的上日进斗金。 在叶杏娇看来,村里的女人手脚都麻利,若是走太高端的路子,必然假发产的多,购买的人的却少。长此以往谁都想着少做一些,少受点累,倒不如薄利多销,让女人们都忙些。 因着宜河村叶姓是大姓,又是叶杏娇牵的头,所以这处铺子照旧叫做“叶氏假发”。 如今的‘叶氏’在县上,可算得上有头有脸了…… 钱氏看见村里的女人们都赚了钱,心里头虽然高兴,可这法子是叶杏娇想的,自家却没沾到半点,难免有点不平,只对叶杏娇说:“你就太实在,虽说造福了村里,可多少也得叫她们分咱们点,这主意、本钱、手艺可都是你的哩,这不白忙了么……” 叶杏娇只笑笑没答她的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娘,钱是挣不完的……” 在她看来发财立品,很早之前她就想过钱这东西,得大家一起挣,她只想尽自己的力多做一些…… 村里的女人们,在叶杏娇的带领下,人人手里有了银子,在家腰杆子也都硬了起来,可算得上一件大喜事。 大家凑了银子,由纪氏主持,在村里摆了顿席面,只请叶杏娇做上席。 做席面那天,村里的女人们,都停了一天工,大家都没做假发,只张罗着做一顿好饭。 这是她们头一回花自己的银子的摆酒,那心气可就不一样了,她们都是主人,男人都是客哩! 可得好好露一露手里。 席面的重头菜依旧是炸丸子,不过为了显示这次格外不一样,村里另弄了些特色,只将鸡蛋和在薯粉里头,薄薄刷在锅里,炸成鸡蛋皮,在用炸好的鸡蛋皮将肉裹成一个卷,大火炸了。 外头香脆,里头却是软糯的很,吃一个就等顶饱,因着形似鹅颈,又叫做‘炸鹅颈’。 是个土法子,因着这菜费油费蛋又费肉平日舍不得,已经很少有人做了。 叶杏娇被押在上席,大伙一个劲的往她盘子里夹好菜。只将她撑的不行。 叶海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今这村子可都听叶杏娇的哩。 这场面总有些拈酸的,有人忍不住对叶海正说:“里正,这叶杏娇咋这能呢,我家媳妇如今都不听话哩,你老也不管管?” “咋个?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嘴?”叶海正横了他一眼,接着训斥道:“如今你家挣了钱,你要是嫌银子咬手,就退回来,莫让你婆娘去干活。” 一听要退钱,那男人忙就闭了嘴,不敢再多说。 叶海正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虽说他眼见有人威望胜过他,可他心里头明白,他老了,往后这村子里就得靠这些后生了,他得时时刻刻围拢着叶杏娇,让叶杏娇记挂着村子,别因为老叶家的事,与整个村子生分了…… 叶海正想的开,却不是每个人多有他的见识。 村里有个边上的女席,坐得多是些婶子们,这些人再叶杏娇招女工的时候都没被选上,虽说也能分一些铺子里的利钱,可咋地也比不上那些做活的。 “你说杏娇咋不选咱哩?是不是往前我同老叶家走得太近了?”一个婶子说道。 “那是你,我同老叶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她咋不选我哩?”另一个不服气的说。 这几个婶子七嘴八舌的聊着,说来她们心里不服气,不是因为旁得,而是因着这几个自认为自己都不错,做活利落,人也都干净,在村子里口碑也都成。 不似其他那些没选上的,要么老的老少得少,要么邋邋遢遢又懒又馋。 可咋就选不上? 这些人嘀咕了许久,也没嘀咕出个所以然。 当下有人便按捺不住了:“不行,咱得找她问问!” “这咋找?那铺子是她出的钱,手艺是她教的,利都给了村里,她想用谁不用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咱咋问啊?”一个比较明白事理的人说。 这帮子人也不傻,她们也晓得这是造福全村的事,饶是自己没被选上,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咱就是好好问问,也不闹!那死还不得死个明白么……” 虽说道理是知道,可这帮人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待这饭吃的差不多了,那帮落选的婶子里头,有个人被推了出来,吞吞吐吐的问着叶杏娇:“杏娇,我们想问问,为啥我们都没选上……那个啥,我们没啥别的意思,也没不服气,就想问个明白……” 叶杏娇顺着她的话,往落选的几个婶子那瞄了一眼,心下明白,这些人还是晓得道理,只想闹个明白罢了,当下便笑着说了:“几位嫂子别误会,我留着你们是有别的用处呢……” 说到这,叶杏娇冲叶贵明喊了一声:“爹,山上的啤酒花都开了吧?” “开了,开了,都长的老好了,只等你去摘。”叶贵明叶大声应了一句,如今她闺女得了村子里的敬重,他也跟着有底气,再不畏畏缩缩。 叶杏娇听了这话,又转头对那几个婶子说:“婶子们,你们都是村里数得着的能干媳妇,我这有一桩大事,往后还指望着诸位婶子帮忙,也不知道各位肯不肯帮忙呢……” 几位婶子一听叶杏娇有大事找她,顿时就乐了,原来她们不是被淘汰下来的,是被挑出来的尖尖! 虽说不知道叶杏娇想用她们干啥,可各个都拍着胸膛保证自己能干好哩…… 第195章 买大麦 转眼就到八月底,满山的啤酒花长得正好,在叶杏娇的央求下,叶贵明花了一个下午将这些花都收了。 当时栽这啤酒花时,因着家里统共后山整出来的三亩地,当时只移栽了半亩的啤酒花,原本估摸着能得五十斤,没想到叶贵明这个老庄家把式会伺候,那啤酒花长得格外好,竟然足得了八十斤。 饶是晒干了也能得三四十斤,按照精酿三斤啤酒花一千斤啤酒的标准,今年足能酿造两万多斤啤酒,妥妥够用了。 钱氏一边帮着叶杏娇晒啤酒花,一边同叶杏娇说:“这东西真能酿出酒来?还是有泡泡那种?真这么神奇?” 叶杏娇只笑笑,这个问题她同钱氏讲了无数遍,这听见她问,只能用说了一遍:“娘,肯定能的,你放心好了!” “行行行,娘信你,咱家这回指定又能挣大钱……”钱氏说到这感慨了一声:“哎,哪个能想到,咱家现在能过这么好日子……” 叶杏娇听着钱氏的感慨,只笑笑了并没接话。她家的日子确实越来越好了…… 钱氏感叹了一番,将目光眺向远方,忽地想起什么:“哎……你还记得李寡妇上门说亲的时候不?结亲的酒席得要县上的鲍翅燕,还得唱小戏,挂红绸,做个亲足得百十两银子……那会子可吓得不行,卖房子卖地都凑不出那老些银子,如今可好了,你这亲事能风光大办了。” 说话间,叶杏娇也想起了李寡妇初次登门的情景,处处颐指气使瞧不上她家落魄,提了一堆不可理喻的要求。 那会子她虽然将李寡妇怼了回去,可心里却是呕了一口气,总想着自己的婚事一定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 如今依照她的家财,总算能挣回这一口气了。 “娘……”不过到底是姑娘家,不大好意思同钱氏自己的婚事,只笑声应了一声。 “眼见何小秀才回来就得做亲了,咋还这么害臊?对了,你不是说酿酒还得去县上进大麦,照我看结亲用的东西也得预备起来了。”钱氏比比划划的将着:“什么铺盖家用,这些都好说,娘这里还在藏了些料子,家里用的都能帮你做好,再不济你买点布料,我帮你做……只一样,大婚的嫁衣和新姑爷的衣裳都得你自己做,这可关乎新娘子的体面,你得上点心。” “娘,我醒得了……”叶杏娇应了一声。 钱氏得了叶杏娇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说:“哎……何小秀才在府城也不知咋样了,算日子考试也没几天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考中……”钱氏说道这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何小秀才那么聪明,一定能中,一定中……” 叶杏娇将目光落在府城的方向,何炎走的这半个月,家里发生了不少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衣食上妥不妥帖,备考是否得心应手…… 说来,竟是怪想他的…… …… 家里头的啤酒花都晒干了,余下的就是准备酿啤酒的大麦,叶杏娇便收拾了行装准备去县上。 早前那些问叶杏娇为啥没选上女工的婶子们得知了这个事,晓得叶杏娇下次回来,就是她们大展身手的时候,竟都邀了家人一道给叶杏娇送行。 她这会离村,与以往悄么声的离开格外不同,竟声势浩大的很。 叶杏娇去县上,没去别处,起先去了王家。 说来她们整个省多是水田,大部分种得都是水稻,而且大麦口感粗糙不好吃,所以她们这附近不光没什么种大麦的,就连粮米铺子卖得少。 整个县也就王家家里头沾了漕运,兴许手里能有一些。 所以叶杏娇也没往别处花心思。 萧氏听的叶杏娇的来意,心里头自然乐意,毕竟叶杏娇推出的每一道菜都格外火爆,尤其是这‘啤酒’在酒水单上一直是待售状态。 可有不少人等这个新鲜玩意上市,想想就能知道,又能赚上一大笔。 不过饶是如此,萧氏面上也有为难,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才拉着手说道:“杏娇,你是不知道,家里头今年分到些盐引,大部分心思都花在这上头,米粮上接触的少了,我也不晓得家里头如今有没有大麦……” 这倒是让叶杏娇有些意外,若是王家没有,她想要买大麦,可就得去别处寻了,如此一来又得耗费上许多功夫。 萧氏看出叶杏娇的想法,也跟着一起苦恼,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先别急,实在不行,我找我公公想想法子,他路子总归比咱们多。” 在萧氏的引荐下,叶杏娇见到了她的公公,也就是王崇的爹。 这人名唤王大志,是长子,王家的家主,王家大小生意都由他说了算。 他留着两撇八字胡,穿着深蓝绸缎长衫,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生意人。 许是久经商场为人老辣,竟没对叶杏娇这只开一个铺子的女子,有半点的轻慢。 甚为郑重的将叶杏娇请到了前厅议事,不过说辞与萧氏大抵相同:“叶姑娘,真是不巧了,今年手里头确实没什么大麦。” “爹,你帮着想想办法,这县上除了你再没别人了……”萧氏在旁边帮腔。 王大志看了叶杏娇,原本萧氏与人合伙开了个吃食铺子,他只当小娘子们图个乐呵,没想到她们做得竟然有声有色,不仅在吃食上拔了头筹,那《叶氏日报》如今更是人手一份。 虽说如今的生意还不算太大,可王大志在商场多年,最是晓得莫欺少年穷,更何况她如今也算不得穷了…… 当着叶杏娇的面王大志没说得太多,只像看重萧氏似的,说道:“这里头有你的事,爹不能看着!”说完才又转向叶杏娇说:“叶姑娘,你与我细说说你这回究竟想要多少大麦,到底做个什么用处……” 叶杏娇低头想了想,她要做啤酒,早晚这帮人都得知道,只得将同人说了无处次啤酒的口味与优点再次同王大志说了…… 第196章 啤酒运送 同王大志说完,叶杏娇又在心里盘算一下,对他说道:“头一遭我想要两百斤大麦。往后每个月最少也是这个数。” 按照酿造啤酒的标准,一斤大麦能出五六斤酒,估算下来两百斤大麦就是一千斤啤酒。 这数字听这吓人,可细算下来却是不多的,毕竟啤酒不同白酒,度数没有那么高,饶是酒量浅的,怎么都能喝上一两瓶,这便是一两斤了,那些酒量好的五六七瓶都是不在话下。 按照叶杏娇铺子的人流量,就算一桌十人,一人一瓶也得十斤,一天只算十桌,那便是一百斤。 一个月一千斤的量,是她往少了算的。 王大志是作惯大生意的,两百斤大麦尚不放在眼里,可听得她说月月都要,还是一愣,要知道这大麦不比旁得,在他们这个省份委实太少见了,只有得一些讲究养生的大户平时买些散碎的大麦放在粥里或是饭里。 每次还只需一小把,饶是顿顿都添,一斤也能吃上几个月。 普通的米粮铺一年怕都卖不上两百斤。 “叶姑娘,当真两百斤?月月都要?”王大志狐疑的又问。 叶杏娇点了点头:“只少不多……” 王大志听了他的话,迟疑了一会,把玩着手里核桃,隔了好半晌才说:“虽说我手里如今没有大麦,这头一遭两百斤大麦,还是能卖个人情帮你寻到的……只这往后……” 王大志说到这接着又问:“不知道叶姑娘做这啤酒,可是只打算在自己铺子卖?” 叶杏娇的心思从不在一个吃食铺子上,当初做小龙虾的时候,她便想将这东西推广开来,让更多的人尝到。 只小龙虾不经放,又是个手艺活,隔天也就坏了,实在是不大好推广,可啤酒就不一样了,若是密封的好放上一两年可没什么问题。 这东西,她是想做大的! 叶杏娇听了王大志的话,心下便晓得他心中有想法,便南捏着分寸说道:“这啤酒倒是想着往外头销一销……” 王大志是老生意人,凡是还是重利,饶说卖叶杏娇一次人情,帮她寻一次大麦这事没什么,可若长此以往的,二百斤大米那等小数目他可就不耐烦了。 他这么问叶杏娇就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人话不说破,只不着痕迹的提点:“说来不管是什么酒,都是用瓶瓶罐罐装的,这玩意往外销,走旱路马车颠簸难免磕磕碰碰,倒不如水路得宜……” 说完,他只拿眼睛看着叶杏娇。 叶杏娇看着王大志怎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心下想着王家不愧是百年的商号,在何处都能看见挣钱的道道。 不过叶杏娇倒不在意他这雁过拔毛的性子,毕竟只有利益共享,生意才能做得长长久久,顾而说出了王大志想听的话:“王叔,您家在漕运上再没人比得上,船队也是顶顶的出名,我这啤酒若是往外销,可还得仰仗着人家的商船,你可得接我这个活……” 王大志听了这话,当下就乐了,叶杏娇不光看透了他的想法,还将话说得这般婉转,只将他捧着,可是个精明的人。 说来王大志想揽下运送这个活,着实是因为老生意人对什么都了解一些,他晓得酿酒这东西,越烈的酒耗费的粮食越多,可如果啤酒真如叶杏娇描述的口感与浓烈,那就抛费不了什么粮食了,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出酒量,也晓得一斤的大麦至少能得好几斤酒。 算下来可就得千把斤了,酒不似别的东西,得用瓶瓶罐罐包装好,那包装可也沉得很,若是往外运,足得一条船。 叶杏娇捧着他说王家漕运没人比得上,可他自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王家在漕运上可算不得什么大户,他家能装一两千斤的船可是大船。 这一船若是只装酒,那可是好大一笔运费。 还是个长长久久的生意,王大志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就算是叶杏娇这生意没做起来,最后用不到他家的船,他也亏不了银子。 总之这生意必须先握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王大志连忙说:“叶姑娘,你放心,往后你需要大麦,只管来找叔,叔就卖尽这张老脸,也帮你把大麦寻足了。” 两厢这么一碰,这事算是谈好了,叶杏娇为了安王大志的心,还特例了文书写明,往后她家的啤酒往出售卖,只用王家的船运送。 因着叶杏娇是女子,说完了正事王大志不大好相陪,只让萧氏陪着她在府里转一转。 叶杏娇原不想耽搁,可萧氏却不依,只拉着不让走。非要留叶杏娇在院子里说话。 萧氏苦留叶杏娇,不光是热情,还是因为王大志这事办得,让她觉得失了大家的风度,脸上有些挂不住,只不大好意思的同她说:“杏娇,我公公那个人吧,做惯了生意,是个处处都要搂钱的性子,你莫往心里去……” “怎么会,如此两厢正相宜,这也省了我不少事。”叶杏娇只笑笑,她是当真不在意,能与王家联合在一起,吃亏的未必是她。 “那就好,不过你放心,我公公那人虽说贴些财,但做生意都是实打实的,他应下的事必 都办得妥妥当当。”萧氏连忙又说。 “我当真不在意。”叶杏娇又笑了笑。 萧氏见状也不再提,二人只聊了一些闲话。 聊着聊着,叶杏娇忽地面上一红,只低低的问:“听说……何炎这次去府城应考,是同王崇一道去的……” 萧氏听的这话,顿时捂嘴一笑,只打趣道:“想何小秀才了?我都是过来人,不用再我面前不好意思的……这回他就是同我家的一起去的,我家支使了书童,隔三差五就有信回来,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对于情事上,叶杏娇本就是个害羞的性子,犹豫了好一会子才吞吞吐吐的问道:“也,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他在府城可安置的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第197章 扁头隐瞒 萧氏听了叶杏娇的话,只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她:“他们这回走,住得是王家一处宅子,那处宅子也就三进,不算大,可胜在景观好,平日也留了人打理,最适宜温书。吃喝上也是带了自家常用的厨子过去,我特特嘱咐了,这些日子饮食上必得清淡些,辛辣的不让入口,免得坏了肚子影响考试。” 说到这萧氏又顿了顿,才接着说:“考试上也都妥当,他们私塾的先生跟着一道去了,那可是老秀才公,咱们县的禀生,考试经验足足的,必出不了岔子……你只管放心,等着人去你家报喜。” 叶杏娇听了这话,这才稍稍安下心,心下想着,依照何炎的聪慧想来也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吧…… 在萧氏的热情下,叶杏娇用过了晚饭才走,因着钱氏嘱咐让她置办些大婚的东西,所以得在县上在呆上一日,晚间自然去了铺子落脚。 这个时辰铺子已经关了门,伙计们都聚在一起闲聊。一见叶杏娇进门,一窝蜂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好。 “叶老板,你可算回来了,这铺子里少了你,总跟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就是,叶老板,老客们可都念叨着你,都惦记你的小龙虾哩。” 叶杏娇笑着一一应了,可伙计们仍不罢休,仍是围着问东问西。 如今扁头在铺子里掌事,也有了些威仪,只笑着打发他们:“去去去,明日都不干活了?赶紧睡觉去……” 见掌柜的发了话,伙计们也不敢再留,只一窝蜂散了。 待人都走了,扁头才挠着头小心翼翼的问:“杏娇,这次回来还走不?” “明日置办些东西就回村里了,得过一阵才回铺子,这些日子还得你多看顾些。”叶杏娇淡淡说这,接着告诉了他,这段时日她打算安心酿啤酒。 扁头晓得啤酒重要,没再敢多言语,只心下却想着,怕不只啤酒,他是村里人知道叶杏娇快做亲了,想来是要等摆了婚宴才回哩。 哎,她终于是别人的嫁娘了…… 扁头想到这,心里头有些微微发酸,只不过藏得好,面上没大显。而是转身把牛木招呼了来,将这段时日的账本交给叶杏娇过目。 叶杏娇接着铺子,一页一页翻开,看到后头却有皱起了眉:“这段时日,铺子的进项却是见少了,可有什么缘故?” 牛木立在一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被扁头偷偷瞪了一眼,将话憋了回去。 “这些日子生意是差了些,主要是食客们总想吃小龙虾!那新来的厨娘只会些家常菜色,她倒是想试着做你那几样招牌菜,可我没让做,怕坏了你的招牌。”扁头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不大会做生意,没了你总拢不住客人。” 叶杏娇听了这话,没太多想,毕竟她这家铺子就叫‘叶氏龙虾’,食客们都是为了这口来的,如今她不在,来得人少了,也是常理的事,当下便没太把事放心上,宽慰扁头道:“也是我这些日子没顾上,虽说如今生意少了些,可也不算太夸张,你没得自责。就照现在这做就很好。” 扁头听了长出一口气,又傻笑了一遍,可牛木站在一旁却鼓起了腮帮子,只气得不行。 扁头惯晓得叶杏娇聪慧,生怕她看出什么异状,拉着牛木就走了。 待这两人到了后院,牛木一把甩开扁头的说,赌气的说:“你干啥拦着我,不让我说?” “杏娇的那么忙,莫啥子小事都去烦她。”扁头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叶杏娇听见。 “咋个是小事,咱们铺子被人抢了多少生意,再这么下去怕是关门哩,那帮人太恶了。”牛木心里头不大服气,只嚷嚷说:“咱们叶主家本事大,早前姓柳的那么恶毒她都能收拾的了。如今把这事同她说了,她指定有法子把生意抢回来。” “那咋个能一样?杏娇早都说了,开铺子不光是味道,还得讲良心,得暖食客们的心。”扁头信誓旦旦说着:“咱们踏踏实实做生意,那些客人们早晚得回来。早前那帮跑了的客人,不也都回来了么?” “可是,可是……”牛木挣扎着还要说。 扁头却瞪了他一眼:“你个棒槌,啥子都不晓得!你晓得杏娇这次回村要做啥大事不?再过段日子,叶杏娇就要大婚哩!咋?你想让她在这当口分心,结亲都结得不顺当?” 牛木听到这才闭了嘴,他如今是真把叶杏娇看成了自己的主家,可不敢搅合了她一辈子的大事。 见牛木总算闭了嘴,扁头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咱们先好好干着,如今铺子里生意虽然少了些,可也没到火烧眉毛,等杏娇结完亲回来,我指定把这事同她说行了吧……” …… 叶杏娇万万没想到,她最是信任的扁头竟做主瞒下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即将给她的铺子带来巨大的危机…… 因着还要赶回村里,叶杏娇第二日置办完东西,便匆匆回了村。 王家办事也是算利落,她前脚刚进村子,后脚大麦便送了过来,足二百斤只多不少! 说来当初造屋子的时候,她在院子里搭了三间泥瓦房。 第一间是磨坊,专门将大麦打成麦芽,里头安置了粗磨细磨。 第二间是酿造仿,用来糖化、煮沸、过滤。 第三间是藏酒坊,顾名思义专门用来盛酒的。 叶杏娇将万事准备妥当,便把早前打过招呼的婶子们都请了过来。 在酿造之前,先与他们说了自己的规矩。 叶杏娇看着围观的众婶子,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来我这处做工,每日能得五十个铜板,早饭前来,晌午过后走!每日管两顿饭,必是顿顿有肉菜。逢年节必备四礼,若是这啤酒卖的好我便拿出一成利分与你们。” 众人听得话,都是一顿狂喜,要知道男人在城里做工,一日才能得十个铜板,她们在家门口做活就能得几倍的钱,而且晌午过后就能走,还不耽误家里的事,再加上其他的节礼与分红,算下来一个月可就是十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可将近二百两,在县上买房子都使得。 在村里的假发铺子做工,虽然也有得挣,可毕竟赚得利是整个村子分,算下来可就不如她们了。 万万没想到叶杏娇留着她们,竟然有这天大的好处,往后可都是神仙日子哟。 顿时所有人都上前一步,生怕被落下了…… 第198章 酿造啤酒 被叶杏娇留下的女工,内心都是无比激动,各个拍着胸膛保证。 “杏娇,你放心哩,我指定好好做,保管做得好好的……” “就是,杏娇,啥事都比不上你的事,我们指定勤勤快快,半点活不耽误……” 叶杏娇听了她们的话,只是抬眼扫了一她们一圈,接着说:“诸位婶子,都是灶台上的好手艺,你们做活的水平我自是信得过的。不过,在我这干活,也有我的规矩,诸位婶子们不妨听一听再决定去留……” 说到这叶杏娇又扫了她们一圈才说道:“一来,我这要做的是酒,都是入口的东西,最需要干净卫生,所以在我这做工,每日上工前,必须在家里洗了澡,然后统一着装,并且要求戴帽子,为得是不让一滴污渍一根头发丝弄脏了酒。 二来,我这酿酒设了三间房,这三间房就是咱们的作坊,回头我会给留下的人安排活计,每个人都只能做自己的活,不能去别的房间瞎走瞎看,更不能打听别人的活计。 三来,我酿这酒,市面上是没有的,若是有人将方子泄露出去,我必是不轻饶,按一年的工钱罚百倍……” 叶杏娇说完自己的规矩,先前那些兴致勃勃的婶子们,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忍不住围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第一条要求大伙每日上工钱洗澡,统一着装,听着不算个事,可操作起来却有些难度。 早前便说过,村子里打水都比较费劲,这要是日日洗澡,每日得多打一缸水,还得抛费不少柴火,虽说这都不花什么银子,可都是下力气的活,可得费不少事。 饶说单是这与第二条做活不许瞎走这都还好克服,可说起第三条泄露方子得赔百倍的钱可就了不得了,这将她们一家老小卖了也赔不起啊。 婶子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拿不出个好主意,看来这钱也不是这么好挣的。 隔了好一会子终于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咬牙说:“杏娇,这活我做!不就是几个规矩么,谁家做活没有规矩了?再说哩,我给你做活,我必是不可能同别人讲你家的秘方,这是做人的道理,我不怕罚钱!” 一见有人开了口,人群中接着三三两两有人站出来:“对,杏娇,我也保证不把方子说出去,你待我们这么好,断你活路,那要遭大报应。” “对,我也是,我也保证不外传,不怕罚银子。” 叶杏娇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那决定留下的,就去我娘那领衣裳,一人两身留做换洗,冬季另发棉衣。” 在这一番鼓动下,竟是没一人肯离开,各个去找了钱氏领衣裳。 村里的婶子们一年到头都难做一套新衣,如今一下得了两套,都是眉开眼笑,嘴上都说着,给叶杏娇做活有大前途。 待这些婶子们都预备妥当了,叶杏娇这才领着她们去了啤酒作坊,将所有人分成三组,第一组是专门磨大麦的,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一膀子力气就成,所以留在第一间磨坊的人,她挑的都是在家生养过,平日里能干粗活的。 第二组专门是酿造,这个就得细心脑子活络,也是最核心的东西,所以叶杏娇多挑了一些年轻,在村里口碑好的。 第三组是藏酒坊,看着没什么活计,只需把酒往里头一扔就算完事,其实不然,发酵的整个过程需得严格控制温度,半点岔子不能出,否则酿出来的酒口感就差了不少,所以这组人马叶杏娇多留的是一些年纪大,耐得住性子的老人。 分配完活,大伙就在叶杏娇的带领下酿起了第一批啤酒。 磨麦子这活虽不用指点,可杏娇还是让人分别用粗磨、中磨、细磨打成了不同的颗粒,并且一一做了标记,为得是往后能得出最佳的啤酒口感。 接下来便是糖化、过滤和煮沸了。 第一步糖化,叶杏娇指挥着婶子们将打碎的大麦注水放入保温桶。 这保温桶是叶杏娇造房子时,早就让人打好的,下头是灶眼,上头是一口大锅,锅里头另安置了一个双层的桶,夹层里头放这厚厚的棉絮,这虽然不比现在的保温效果好,但也是有用的。 起先是将大锅里注入热水,等水到达一定的温度,再熄火将温度严格控制住。 酿造啤酒在现在得出的目标温度是六十六到六十八摄氏度,虽说叶杏娇挑得婶子们都是灶台上的好手,可也很难将温度牢牢控制,这就得用到温度计了。 这东西叶杏娇早就另人准备妥当了,她老早拿了图纸让人定做了个琉璃的温度计,下头是个灌染料的小罐子,上头是吸管一般的样式。 将这东西放在糖化保温桶里,便能像温度计一样,温度高了,红色的染料便上升,温度低了便下降,而且叶杏娇早就试验出最合适的温度,再上头画了标记。 做活的婶子们只需要看着温度计一直稳定在需要的温度就成。 糖化半个时辰,酿造啤酒的糖汁就得了。 接着将大麦糖汁过滤到煮锅,再加入热水混合麦芽糊洗两次,混入前面的糖汁。 接着再次将糖汁煮沸,剩下的便是加入啤酒花和酵母了。 虽说婶子们都签了保密协议,可这事叶杏娇还是做得谨慎,这些活她只等婶子们都下工后自己做的。 啤酒花得分两次煮,不过这活也不难,倒是酵母得另花些心思。 大周朝这会子也酿酒,酿酒都需要酵母,只他们不是这个叫法,而是将酵母称作酒娘。 不过任何一种酒娘都无法酿造出啤酒。 叶杏娇做得这酒酿别出心裁,她先是将大麦作成了全麦面包,有了早前帮何炎做生日蛋糕的经验,这面包做起来倒不费事。 因着是纯麦,这面包不松软,倒有点像法国棍式面包,硬硬的能砸死个人。 叶杏娇将这些全麦面包磨成面包碎,放入已经加了啤酒花的糖汁里。 如此这般,在发酵上大半月啤酒也就得了…… 第199章 风干牛肉干 等待出酒的日子里,叶杏娇也没闲着,她找人定制了一批酒坛子,因着没有玻璃,用琉璃造价又太贵,所以叶杏娇选的是老式的陶罐子,封口用的是黄泥与封蜡,这般包装的啤酒密封度好,不跑气,不破坏口感。 每个酒坛子叶杏娇选得都是一斤装的,与现代的瓶装啤酒无异,而且外头都特用红纸些了标签,上头写着‘叶氏啤酒’。 只另有两百个坛子外头用了贵价红釉,而且标签上写多是些并蒂莲这般好意头的画。 钱氏看着这些红釉坛子,格外不解:“哎呦喂,咋?这都是红釉的?那都是达官贵人用的吧?这酒坛子怕是比酒都贵了,这是要卖坛子还是要卖酒哦……杏娇,你咋做这亏本的买卖?” “娘,这些酒不卖。”叶杏娇没抬头,依旧地头查看着那些上了红釉的酒坛子,生怕哪一个品相不佳。 “咋?不卖?那你要做啥?”钱氏更加不解了,这两百个红釉的坛子,足能装两百件,这老些酒不卖? “娘,你莫管了,总之就是不卖……”叶杏娇说着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似害臊似的。 钱氏是经年的老妇人,一看这模样,瞬时懂了,捂着嘴直乐:“咋个?这些是要留给何小秀才的?” 叶杏娇低着头,没作声。钱氏一看这,晓得她是猜准了,只乐得更厉害。 叶杏娇面皮上更加挂不住,只吞吞吐吐的解释:“这,这也不是给他,就是让咱村的人都尝尝……” “哎呦喂,娘醒得,你就是想大婚的时候拿出来摆酒,让村里一道喝这酒对不?”钱氏脸上乐出一道花:“咱村里的人可跟着何小秀才沾光了,要不然哪喝得上这么好的酒。” 被这般一打趣,叶杏娇的脸红透了。 可钱氏依然不依不饶,只接着说:“算算日子,眼见就八月了,这再有十来天何小秀才就考试了,也不知道他这准备的咋样?” “娘,我信他,定是出不了岔子的!而且他年岁小,这次没中也没啥,往后多考几次就是,就算真走不了这条路,咱家的日子也是错不了的。”叶杏娇安慰着钱氏。 可自己的心却是提了起来,说来那日去了县上,萧氏虽说一切都好,可她的心总不踏实,尤其是这几日总恍恍惚惚梦见何炎,虽记不清梦的什么,却都是不大好的感觉。 钱氏没那么多心思,只说道:“哎,咱村上都说何小秀才人才够了,就看运道了!杏娇,你莫不信邪,往前我听人说隔壁村子有个书生人才也好,可每次考试都分在老臭的位置,那不得带瘟,还咋个考哩?到底是没考取。” “娘,那叫做臭号,就在茅厕旁边。”叶杏娇同钱氏解释,大周朝这会的考试,可不想现代,各个考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是得凭点子运气,才能分到好的位置。 她相信何炎,可考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任谁也说不准他的运道到底好不好。还是多准备一些才妥帖。 想到这,叶杏娇只将她娘打发了,自己闷在屋子里想着再帮何炎准备些东西。 考试为了防止夹带必须穿单衣,八月是一年最热的时候,这到没什么,不用额外准备。 那剩下便是吃食了,叶杏娇晓得院试得考三天,这三天吃住全在考试,吃食得考生另备,为了方便大多考试带得都是馒头之类的干粮,入场时都有监考的衙役,捏碎揉烂了检查。 她晓得何炎不懂什么厨艺,想来不会自己带炊具,必是带干粮的。 那这应考的吃食就得帮她准备上一些了。 为了让何炎吃的好,叶杏娇特地去别的村买了些‘意外死’的牛肉。 大周朝严令不得杀牛,为了让那头牛‘意外死’,叶杏娇可花了不老少银子。 叶杏娇先是将这些牛肉剔去筋膜,片刀为大长条。盐、葱、姜、糖等放在小碗中调化,将肉进行腌制。 腌了六个时辰,然后风干。 再往日风干牛肉得花上十来天,可如今离何炎考试统共也就十来日了,为了赶时间,叶杏娇只能找了户家里有火炕的人家,将牛肉晾在上头。 饶是这般也花足了三日才将牛肉风干。 接着又在炭火上烤了一个半时辰,才切成条装盘。 因着是要带入考场的东西,所以每一条都切得格外细,让人一眼看去就晓得无处夹带。 她做这风干牛肉干也是有考量的。 一来,风干的牛肉不容易坏,能放很长时间,二来,这东西口感好,而且牛肉最是抗饿,考试的时候啃上一根就能恢复体力。 再配上些饼子馒头,伙食也算的上过硬。 预备了风干牛肉叶杏娇仍然觉得不够妥帖,左思右想,又找人用竹篾做了个小架子。 这架子细细的有四条腿,打开上头是一层防水的油布,把这东西架在桌面上考试,就仿佛帮桌子支了个帐篷。 毕竟这会子天气多变,应考的学子们多会带伞,可雨总是说下就下,饶是手忙角落污了卷子可就麻烦了,如此为桌子搭个帐篷总是有备无患。 待将这些都准备完了,叶杏娇才托叶老渣子跑了一趟府城。 说来叶老渣子平日只驾车在县上村里拉人,可叶杏娇使得钱多,跑一次府城路也不算远,统共也就三四日,所以没另找商队,只让他去了。 叶老渣子去了府城,可算是被亮瞎了眼,那宽敞的大道,并排能走好几辆马车,街道上的铺面也多是二节小楼。 可比县城看着阔气多了,叶老渣子头回来府城,可四处都看不够,不过因着有正事也没干耽误,只按照叶杏娇给的地址去了王家在府城的三进小院。 这处是王家闲置的宅子,平日里虽没人住,可是一应管家的人手都齐整。 他一上门,便有守门的小厮询问他来意。 “我是宜河村来的,给何小秀才捎东西,他是在这住不?”叶老渣子见守门的小厮穿的比他都好,只陪了小心问。 只那守门的一听这话,竟是面露难言之色…… 第200章 暖玉 “何小秀才到底是不是在这住哩?”叶老渣子等了半天没见回话,急急又问。 那小厮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了一句:“我去回禀……” 说完这话,只将叶老渣子晾在了原地。 隔了好一会,里头才有人出来,只出来的不是何炎,而是一个老管家。 那老管家面上也藏了难言之隐,只是他比小厮们多经些事,更沉得住气,只挤出笑脸对叶老渣子说:“大兄弟,宜河村来送东西的?快快,里头请……” 等不着何炎,叶老渣子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只急忙说道:“我不进去,何小秀才哩?你让他出来,我送了东西就家去……” 那老管家也是有苦说不出,只硬着头皮道:“何小秀才出去访友了,这会不在,你且进去等一等,等他回来我就通知他。” 说话间,竟是不管不顾将叶老渣子往里头拉。 叶老渣子见这般,嘴里直嚷嚷:“还有三天就考试了,他咋个还访友?到底啥时候回哟?这不耽误事么?” “哎,大兄弟,何小秀才的事我也说不准,兴许一会就回,兴许明后天,那都是心里有章程的人,必是不会耽误的。”那老管家只拖着将叶老渣子推进了客房:“大兄弟,你且坐坐,我去打点酒,陪你一道等……” 待叶老渣子被安顿在客房,那老管家急急忙忙退了出来,只命人赶紧备酒菜。 府里的小厮们,这会子也正着急,只嘟囔着锁:“王管家,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陪他喝酒,咱们少爷和何小小秀才咋办哟。” “你闭嘴!莫瞎嚷嚷!”那管家瞪了小厮一眼,他是王家的家生子,赐了王姓,早前跟在上一辈家主身边,有一些见识,这会子只说:“少爷同何小秀才这事,这会子若被这老汉传了回去,只怕家里头都不得安生,咱们被安排在少爷跟前伺候,这会子更不能自乱了阵脚……先安抚住这老汉,莫让他回去瞎说,兴许少爷他们明日就回来了……” 小厮被他这么一吼,只不敢再作声…… 说来王家的院子里头这么杯弓蛇影,委实是因为何炎与王崇如今的处境不太好,他们这会子正被关在知府的大牢里。 这事得从昨日说起,原本何炎与王崇一道来府城应考,万事都是妥当的。 只王崇这人素来耐不住性子,来了没几日便于同来应考的学子们厮混的极熟。 来府城应考的,多是周边几个县的学子,这些人大多住在客栈里,府城有栋酒楼叫做状元楼,因着意头好,大半的学子都住在这处。 文人嘛,惯常就爱弄些诗会,学子们聚在状元楼,隔三差五总要热闹一番。 就在昨日,有人做东,邀请了所有前来应考的学子,在状元楼作诗。 王崇的学问就是半瓶子水晃荡,实在拿不大出手,所以非要拉着何炎凑这个热闹。 何炎本不爱参加这等事,可耐不住王崇缠磨,便一道去了…… 这做东的学子姓柳,正是叶杏娇以前主家的小少爷,也是柳品那起子人以往的靠山。 他们一家子原本都随柳家这代的家主去了京城,可这位柳公子户籍还在府城,按照规定还是要回原籍考试的。 柳家在府城本有柳半城之称,这柳公子又是在府城长大,颇是有几个狐朋狗友般的跟班。 这次柳公子做东,也颇有些显摆的意思,竟将整个状元楼包了下来。 而且将各个县,县试与府试头几名的学子,都安排在了楼上的雅间。 王崇是个吊车尾的,这里本没他的位置,他却硬沾何炎的光一道挤了进去…… 那一日柳公子身边一个跟班,进来同这帮学子们敬酒,许是仗着柳公子的身份很是托大。 一进门便显摆了,腰间一个挂坠,据说是块暖玉,放在手心能有隐隐的温热之感,价值千金。 这个雅间虽说都是各县上拔尖的子弟,可寒门子弟居多,哪个都没敢同他争锋,只能听着他显摆硬着头皮喝酒。 那柳公子的跟班出雅间门时脚步直打晃,是被书童扶走的,可这书童一出门便说他主人的玉佩丢了,那可是祖传的物件,势必要找回来的。 当下便报了官,直说是被雅间的学子偷得,那一屋子的人便被拘了回了府衙。 这帮人被拘回了府衙,知府大人也没审,只将人一股脑关在了牢房里。 如今过了一夜,半点动静没有,这被关的七八个学子,各个安奈不住。 王崇性子本就急,这会正把着牢房的大门喊道:“人呢!来人!快放我们出去!” 可任凭他怎么喊,牢房的衙役们楞是憋着没动静。 王崇喊得累了,只一屁股坐在何炎身边,恨恨的说:“什么劳什子暖玉?那玩意我爹书房里一大堆,当棋子都嫌硌手!喊我一声小爷,送他一打当玩意,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王家财大气粗,可旁得寒门学子都不敢接这话。 看见无人作声,王崇有冲着喊道:“要查就赶紧查!别耽误了老子考试!” “你还没看出来?”何炎扫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这几日怕是没人来审了!” 王崇听得这话,忽地一愣,连忙凑上去问:“什么意思?这事难道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王家财大气粗不将暖玉放在眼里,柳家有柳半城之称,难道就会将一块暖玉放在眼里?”何炎淡淡的说着:“昨日柳家做东,丢东西的又是他好友,闹出这么大的事,柳家难道脸上就有光了?这若是你做东的宴席出了这事,你会怎么做?” “我?”王崇听了这话,顿时一愣,隔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还不要个脸面?这若是我做东出了这档子事,必然是安抚住苦主,反正那暖玉也不算什么好玩意,随便都能摸出一打!至于是谁偷的这东西,只私下慢慢查,待查清了再放出风去,让做下这贼事的人再抬不起头,谁都不与他玩,总之怎么都不会惊动官府,这可不是有脸面的事!” 第201章 不让他们应考 王崇说道这,顿时气得牙痒痒:“是有人故意的,故意要将我们关起来,妈的!也没得罪过他们啊!为什么这么坑人?” 说话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只又咂摸着说道:“你这猜测怕也不对吧?东西被偷可是个小案子,只要知府大人一一审问过,没几刻钟就能得结果,这么做他们有什么好处啊?” “若是不审呢?”何炎又挑起一抹冷笑。 “不审,怎么可能不审?”王崇一阵大呼。 何炎却没再作声…… …… 这会子知府大人的后堂里,正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柳家的公子柳云郎,一个是那日声称丢了东西的苦主张文。 那张文往外头张望了一圈,见知府尚没过来,只狗腿的恭维柳云郎:“柳公子,你这招可是妙啊,如今其他各县的头名,都被关了起来,这回院试的案首必是柳公子囊中之物了,回头可得带哥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柳公子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嘴上却是说着:“怎么?以我的人才,还得靠他们相让不成?” “唔,瞧我这嘴,惯不会说话!”那张文自打了一下嘴巴,接着说:“柳公子你怎么会干这事!这都是哥几个看不惯,非要帮你出头……嘿嘿嘿,柳公子,就是可惜我那暖玉了,真是家传的,就这么白白扔了……” “怎么?我送了你一套冷暖玉棋子还不够?”柳云郎不屑的哼了一声,才接着说:“罢了!我书房的摆件,你随便挑一件吧……” “我就知道,柳公子最是大手笔,我往后指定以公子马首是瞻。”张文又连连奉成,心下却是想着柳云郎书房的摆件,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任一件可就有够赚的。 柳云郎平日高高在上惯了,见惯他这般拍马屁的,饶不是用得着他们,他才懒得同他们说半个字,于是只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那些被关的子弟你可都查清了,没招上刺头吧?” “你放心,我都查请了,都是些小门小户的穷光蛋,折腾不起什么风浪!”张文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说:“就是有个叫王崇的,听说家资不错,家里头沾了点漕运,不知道会不会罢休……” 柳云郎听了这话凝眉思考起这号人,片刻后才说:“一个商户罢了,不足为顾虑!” 柳云郎说到这,又想起一个人,接着问道:“这里头可是有个宜河村的?” “对,叫何炎!也是个头名,不过听说是要给人当上门女婿的,没根底的货色!”张文不在意的说道:“柳公子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柳云郎没说话,只想起叶杏娇的面容,那会子她还在他家里做丫鬟,平日跟在家里老太太跟前,他朝老太太要了几次,可老太太却说叶杏娇不想给人做小,硬没将人给他,可将他气得好几日没睡好。 后来叶杏娇回了宜河村,他特地着人打听过,竟招了个姓何的上门郎。 没想到今日却落在他手里,他必是不让何炎好过…… 张文惯常是懂得揣摩柳云郎心思,这会子见他没作声,顿时也联想到叶杏娇,只一拍脑门说:“哎呦喂,你别说,你惦记的那丫鬟,竟与那何炎是一家的!柳公子,你还没忘了那丫鬟呢?哈哈,这回好了,这回姓何的成了落地秀才,您又成了高高在上的案首,往后可是通天的大路!回头你上门让人纳妾,那小娘子还不得巴着上来!” 柳云郎听了这话,也兀自一阵得意,他家以前虽号称是柳半城,可到底官小了些,如今可不一样了,他爹填了礼部的缺,他又有功名在身。 饶是叶杏娇不愿意给人做小,他自打吹吹打打上门结亲就是,只要进了柳家,破了她的身子,是妻是妾还不是他说了算的? “一会知府大人来了,莫乱说话!”柳云郎心里的想得飘飘然,可面上却没动声色。 张文得了他的话,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 说话间,知府大人也走进了,这人姓韩,他一见柳云郎便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世侄来啦,我这后头有些事耽误了。” “知府大人哪里的话,一来民见官,二来我是小辈,等多久都是应该的。”柳云郎上前见了礼,他出身大户,虽说平日傲慢,可逢场作戏的本事却是手拿把掐,只将韩知府哄得眉开眼笑。 “世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和你爹是老相识了,叫什么知府大人,还是唤我韩叔!”知府径自坐在了上手。 “是,韩叔……”柳云郎陪笑着,又作了个揖。 “世侄,今日来看我,可是有什么事?”他昨日听人回禀状元楼失窃,捉人回来的衙役告诉他,柳家给了不少跑腿银子,让他们查仔细了,他当下便知道,这里头怕是另有文章,所以昨日拘来的人一个没审,只想看看柳云郎到底卖得什么关子…… 柳云郎朝张文递了个眼色,那张文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做主啊!我那暖玉丢得蹊跷,那是可是我家传的宝贝,您得帮我主持公道啊……” “韩叔,这是我一个挚友,昨日在状元楼丢了一块玉佩,虽说这东西谈不上多贵重,可也能在府城换一处宅子,再加上又是祖传的,家里头长辈心疼的很,还望韩叔查得仔细些……” 说到这,柳云郎挑眼看了一眼韩知府,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塞进了他手中,接着说:“不过嘛,我也晓得韩叔你事忙,这样的小案子,也不敢太叨扰您,您且慢慢查着,多等几日也无妨,只莫让这些贼子再祸害了别人……” 韩知府摸着手里的银票,心下却是一声冷笑,原来柳云郎打得这个主意,他竟是想让他把这帮学子都关着,反正再过三日就是院试,他就是不想让这些学子应考。 韩知府不傻,他早在拘来这帮学子的时候,就叫人摸了底,晓得他们都是各县的头名,都是这回案首的人选。 看来这柳云郎的志向是要夺这次的案首了。 第202章 左右不得罪 说来韩知府在府城为官,早前柳家的家住与他有些交情,那会子还是柳家的上峰,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柳家如今竟然在京城站住了脚,可比他的前途光明多了。 官场上的门道最多,他如今可不想得罪柳家。 于是只将银子揣了起来,拿捏着与柳云郎说:“若是百姓都如世侄这般醒事,我这日子可轻松不少……近来我这处确实事忙的很,你暖玉的案子,真得等上几日,不过也无妨,做不过三五日的事。” 柳云郎听了这话,只笑弯了嘴角。 韩知府扫着他的眉眼,接着又说:“那我就祝世侄夺得案首了!” 待柳云郎走得远了,韩知府命人将师爷招了来,只对他说:“我书信一封,你送去给提督学院的几个学政,就说几个学子犯了些事,得查上几日,问问有没有什么妨克……” 说来大周朝的院试,都由提督衙门主管,每省各设几名学政,每次考试期间朝廷令指派相应的主副考官,位同巡抚。 “大人,您不是答应卖柳家一个面子,这怎么……”师爷面露疑惑,只差没说出收了银子又不认账的事。 “哼,柳家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在我面前武大刀,道行还浅了点。”韩知府不在意的摆摆手说:“他柳家虽然如今官职比我高,可到底不是我顶头的上峰,我也犯不着事事都听他的,再说关押学子这事往小了说,就是查个偷窃,往大了说可是妨碍科举,那可是要命的事,我犯得着帮柳家这么大的忙?不过……我也不是全然不管,说来提督学院主管院试,这学子们参不参加考试,是他们的事。他们若是与我这知府衙门各自为政不肯管,那帮学子就关着;若是他们想插手,那就卖他们个人情,放了就是。 左右知会了提督学院,管与不管柳家都找不到我们。” 那师爷也是个老油子,听了这话不由点了点,紧忙接话道:“大人,既然如此,用不用通知各位学政,若是柳云郎夺了案首,柳家必有重谢。” 韩知府一听这话,立即叫好:“还是你有主意,如此一来,若是柳云郎真得了案首得谢我帮他周全;若是他没得案首,那帮人也晓得这事是柳家捣鬼,污水泼不到我身上。” 师爷的了这话,当即就要去提督学院送信,韩知府却在身后叫住了他:“对了,你也同下面的人说,若是被关的几个学子,有门路想往外头活动,只管由得他们去。例来学子们最是酸腐能闹腾,这次不让他们考试,往后还不知闹腾成什么样,真有本事的,就让他们现在亮一亮,没得往后给我惹麻烦。” …… 这厢韩知府已经将事情考虑了七八个来回,那一厢王崇还没闹明白,为什么何炎会说知府不审此案。 “凭什么不审,又不是大案子!”王崇不服气的喊道。 “拖上三五日,就过了考期,到时候这些人都不能参加考试。”何炎淡淡的说道。 “我们考我们的,又不妨碍谁,为什么不让我们参加考试?”王崇一头雾水。 何炎本不是多话的人,只被他扰得不厌其烦,强耐着性子与他讲:“你且问问其他人都是什么来路?” 王崇虽与这些学子熟识,可平日聊得都是风花雪月,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各县的头名。 这会子才幡然大悟:“都是头名?不让头名考试?这是有人想抢案首啊,妈的,太不是东西了吧……这手段太下作了,谁这么缺德啊?张文?不像啊,他那水平跟我差不多吧,考不考得取都是两说,案首没他的份吧……” 王崇是个做生意的人,这上头着实差了些水准,何炎不欲与他解释这显而易见的事。 倒是旁边的一个学子小心的插了一句:“或许是柳公子吧……我听说他学问也是极好的,之前两场也是府城的头名……” “柳家咱们得罪不起啊,这下可怎么好?” “天,我寒窗苦读十年竟然连参加考试的机会都被夺了……” 其他的学子面有戚戚。 王崇听了这话,总算是开了窍,气呼呼得说:“呸!柳家算个什么东西,我还怕他们不成!有本事一辈子别让我出去!” 王崇嚷了几句撒火,可人在牢里,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转头对何炎说:“这知府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勾连柳家,故意关押学子。他就不怕我们出去后去京城告御状,敲登闻鼓?” “王公子,你莫说胡话了!这去哪都得有路引,知府不让咱们参加考试,往后能给咱们路引让咱们去告状?怕是咱们这辈子都走不出去哩!”先前插言的的那个学子又说道。 何炎扫了一眼说话这人,这人生的一般,大抵是扔在人堆里找不见的那种,不过如今说起话来,倒是有心里揣着几分明白。 这才淡淡说道:“知府与提督学院素来各自为政,知府如今私下扣押学子,想来是瞒不住的,他不可能赌上自己的乌纱帽硬与提督学院对着干,这件事端的看提督学院什么态度。” 原本已经开始抽搭的学子,一听这话,仿佛看见了曙光,有人忙不迭的说道:“对,提督学院不会不管我们的……” 何炎听了这话,却是没作声。 王崇这人有些鬼机灵,这会子知道事情始末脑子也开始转起来,只压低了声,同何炎道:“提督学院主管科举舞弊,学子应不应考这事,未必肯得罪知府吧……” 何炎颔首,现下琢磨起韩知府这个人,这人他早前打听过,最是滑不留手,左右逢源。关押学子这可大可小的事,必是早想好了退路。 想到这,何炎冲着王崇低声说了几句。 王崇听了他的话,满是不信,可腿上却是动了,只巴着牢房的大门大喊道:“来人,我要送信!” 说来也怪,这么明目张胆的通传信息,还真有衙役挪了过来,要知道方才喊冤的时候可是半点动静都无…… 第203章 提督学院 王崇家是做生意,为人活络的很,衙役听见动静挪过来时,王崇只花了两三句便与人聊的热乎。 小鬼难缠,王崇晓得这班人都见钱眼开的主,只从怀里摸出张百两的银票,塞到衙役手里,让他去提督学院给这次的主考官待个口信,两人说话声音压得极小,似只说了一个名字…… 那衙役得了钱,只点着头应了,脚下半点没耽误。 王崇看着那人走远,只回头看了一眼何炎,感叹的说:“真是怪了,早前喊破嗓子没人来,这会让他们送口信,倒是手脚麻利的很。” 何炎挑眼看了一眼那走远的衙役,只淡淡的说道:“韩知府为人最是左右逢源,他关押了这么多学子,早晚都有放出去的一天,例来学子闹事最是让人头疼,这会子他若是将这里头捂得太过严实,往后这帮人出去了,真碰上有本事的,可够他喝两壶。他倒不如睁一只闭一只眼,由得这帮人各显本事。若真没那两下子即便出去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衙役这么痛快的答应送口信,必是上头早就知会过了。” 王崇听了这话,顿时连连冲何炎竖大拇指:“我算看出来了,这算计人心的本事,再没人比得上你。” 说到这王崇顿时又一拍脑门,怒骂了一声:“知府早就知会过的?那我岂不是白花了一百两银子?” 何炎扫了一眼这位冤大头,没再去戳他的痛脚。 不过王崇到底财大气粗,心痛不过片刻,便大大咧咧说道:“何小秀才,你这般会算计人心,想来你送出去的口信,必是不会错的!保不齐他们过一会就得放人,小爷可得好好养养神,不让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小爷还不走了!” 看着王崇这般有自信,何炎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托人给这次主考送了个口信,只一个名字。 也不晓得‘那人’如今在这帮人心中还有没有分量……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而此时提督学院几个学政正因为学子被关押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提督学院是在朝廷设在各府专管学政令和岁、科两试,与其他官吏任期相同,每三年一任,都是从翰林出来的进士,大部分都是五品官,虽看似比从四品的知府低了一阶,可这些人都是皇帝亲自委派,不受知府管辖。 他们这省常设的几个学政也正是如此。 那些人只将韩知府送来的书信扔在了桌上。 其中一个留了两撇白胡子的老学政气呼呼的说道:“好一个姓韩的,说什么查暖玉失窃案,真当我们提督学院是死的,看不出他就是想拘着那些学子不让考试么,我必要去皇上那参他一本!” “老大人,莫要激动,这件事咱们慢慢议。”一个年轻些的学政,立马上前安抚那位吹鼻子瞪眼睛的老学政,并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位老学政在这里头虽然资历老,可这几位官阶上都差不离,旁人也是说得上话的。 得了眼色的学政,也立马接上话说:“就是,老大人,这事可急不得!韩知府这事办得是不太妥当,可好歹不算失礼,这不着人来知会我们了吗?这也算给咱们一个颜面,虽说咱们不受知府管辖,可到底也是一方父母官,这事如今没闹大,咱们两方私下商议着解决也就是了,何必闹到上面去。” 那白胡子老学政听了这话,才按下些火气,只说道:“哼!算他姓韩的脑子还算清楚,赶紧让他将学子放了,那可都是各县的头名,本届案首必出自其中哩!敢耽误了那些学子,老夫必与他没完。” “老大人,还是这般气盛。”适才安抚白胡子老学政的年轻学政又道:“老大人,您看看这书信上,可点明了若是柳云郎得了案首必是要重谢的,这事不明摆着是柳家的手笔!说来咱们这几个这任结束可都是要回京的,想来诸位也有打算谋礼部缺的吧……如今柳家可就在礼部,回头可都是同撩,没准还是咱们的顶头上峰,咱们这么做可就有些得罪人了……” 这话刚说完,适才向着年轻学政的人,又接话道:“正是这个道理……再说了韩知府要查暖玉失窃说来也是份内之事,不能因为事涉学子,就不查了吧……我们帮着朝廷选拔人才,这里头若是真有那偷鸡摸狗之人,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怎么?你们的意思是,明知道姓韩的打的什么算盘,还由得他们去?这事我必是不同意的。”那板正的白胡子老学政又喊道。 这话只让那两年轻些的学政暗暗叫苦,说来那白胡子老学政如今已经年过花甲,学问上比他们谁都强,可如今还趴在五品官上,想升迁可没什么希望了,可他们不一样,他们如今还年轻,本身从翰林出任学政,就是家里使了大力,让他们来镀金的,往后还想往更高处走。 这会子若是让他们得罪知府,得罪柳家,可是万万不愿意的。 再说了,他们主要的任务是判卷,防止有人舞弊,这学子来不来参加考试,可同他们没什么大关系。 何必搅合在这摊浑水里? 可那白胡子老学政性子板正的很,这些人拗不过他,只得将目光放在这次的主考官身上。 这位主考官是户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已过知天命之年,姓严名厉。 本来一个院试,只需从学政当中责人主考,可如今京城里新帝登基,对选拔人才这一项上格外重视,饶是区区一个秀才试,也委派了各部大员亲自主考。 严厉来此处不久,只监考过这次就得回京,对这地方官员的事涉猎不深,看这般人吵得热闹,只一直揉着眉心不做声。 那些犟不过白胡子老学政只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严大人,您是这任的主考,今日这个事到底怎么个章程,还得您来拿个主意,我们做下属的必然以您马首是瞻……” 第204章 与户部过不去 严厉见这帮人将球提给他,只在心里冷哼一声,这起子不愿意得罪人,将讲他拉了进来。 说来他在户部任职侍郎,往上只有如今不大管事的尚书,在户部可算的上说一不二的角色。而柳家的家主,在礼部只是个下属四司之一的郎中,莫看只差了一级,实权上可是天差地别。 他倒是不怕得罪柳家,可说到底都是同朝为官,谁也不知道那块云彩上有雨,他到也不至于非得与柳家较真。 这事若是睁一只闭一只过去了也是无妨。 到底是保学子还是保柳家,这让他一时也有些犯难。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进来通传:“严大人,外头有人要见您……” “哦?快传……”严厉忙问,饶是平时他未必这般上心,可如今正被几个学政扰得头疼,这会子有人打岔,能让他清闲上片刻,连忙就去了会客的前厅。 那衙役进了门,因着身份低微,没敢坐,只站在一边候着。 严厉一瞧是个小捕快,当下也有些意外,他与知府衙门可没什么交情,姓韩的人来找他除了那帮被关押学子再没旁得事。 这还没完了,躲都躲不了,当下有些不快的问道:“何事见我?” “言大人,那些被关押的学子,让我给你传句话……”那衙役忙说,生怕严厉不肯听他说话。 韩知府发了话,随便那些学子往外头递消息,这趟他又得了一百两银子,怎么着也得帮人把话带到了。 于是只大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严厉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可听了这个名字,顿时一惊,心下一动,连忙对左右说:“你们都下去!” 衙役见他屏退左右,顿时也有些楞了,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严厉还让人帮他设了座,奉上了上好的香茶。 待人都走了,才急急上前,拉住衙役的手激动的说:“让你传信那人还说了什么?” 衙役被这热情弄得一愣,只挠着头说道:“旁得没说,就说了个名字,说是您的老相识……” “旁得都没说啊……”严厉似乎有一些遗憾,可碍于衙役是外人,没太感叹。 只叹了一口气,对那衙役说:“我醒得了,你先回吧……” 就这般衙役便被客客气气的送了回去,心下有些疑惑,学子让他送信,必是因着被困的事。可这大刺刺的求到主考大人身上,半点银子都没给,只用一个名字糊弄,天下哪有这般办事的? 他原以为这次要白跑,没想到严厉听了那名字,却似乎格外动容,这事也真是奇人,不知那名字到底藏了哪般分量? 严厉可没工夫与那衙役解释,只急匆匆的跑回后堂,对那些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学政们说道:“将那被关押学子的学籍信息拿来给我。” 主张帮柳家关押学子的学政听了这话,心中只一笑,这主考要看学籍,学籍上能有什么?无非就是籍贯、出身。 看来主考大人是要摸摸这帮人的底细,若是这里头没有大人物,便打算遮过去,在科举路上帮柳云郎一把,于是连忙说道:“那帮学子都是寒门子弟,至多也就是个商户……” 严厉没作声,只冷眼扫了他一眼。 那人被吓了一跳,手上没敢耽误,这连忙将学籍找出来放在案上,可心里的想法还笃定的,只又陪着笑说道:“下官都仔细看过了,当真都是些寒门子弟。” 严厉只将学籍一一扫过,这些学子都出身自本地,唯有何炎的户籍的是外头迁来的,他的手指落在纸间,双眼有些泛红,小声的喃呢了一句:“炎儿……” 因着碍于还有几位学政在场,没敢太过感慨,只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敛住心神指着何炎的学籍道:“这个是外头迁来的?也是县上的头名?” 方才那学政有些狐疑到底是何人让主考大人这般好奇,只探头过去看,琢磨了好一会子才想起这个人:“啊,何炎啊,早前般到宜河村的,听说学问也不错,这届若是应考案首有望。” 严厉听了这话,手竟有些颤抖,隔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只冷冷的看着几个学政:“被关押的都是头名学子,本是我省翘楚,怎容私自扣押,传我话给韩知府,他若要审案子尽管去审,只若是耽误了这些学子应考,我必是要上报朝廷好好说道说道。” 那几个主张帮柳家的学政均是一愣,严厉与柳家想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地这次偏偏一点情面都不留。都是久经官场的,任谁也别说什么铁面无私。 这些人吃了憋,可主考官发话,他们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事究竟怎么样,他们也只是个小虾米,还端得看主考的态度。 唯有那一直吵吵让知府放了学子的老学政听了这话,可乐得满脸褶子:“主考大人英明!我就说定是不能委屈了学子,我这就去通知姓韩的!” 说话间,那老学政拔腿就要跑,却被严厉着人拦住了,只招来自己的随从,让他去报信,并私下嘱咐了一句:“你告诉姓韩的,若敢为难,就是与户部过不去……” 韩知府得到这信儿时,正在后堂饮茶,听了这话险些将茶都喷了出来。 虽说他是知会了提督学院,可觉得那帮人必也是不会往深里管这事,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将这些人都拉下水来,回头若是出事可不光他这个知府,整个提督学院都是有份参与的,届时谁都得帮着隐瞒。 他私心上还是更向着柳云郎一些,可没想到提督学院居然不管了,不光管了还是主考大人亲自发的话! ‘不放学子就是与户部为敌’这话听着是轻飘飘的,内里乾坤可就大了去了。不说户部掌管整个大周朝的田地、赋税、户籍这些,单说掌管俸响这一项就够韩知府喝一壶了。 得罪了户部,那钱粮上可就不痛快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听了这话,韩知府半点没敢耽误,只立时着人将人放了,对外称呼那玉佩是张文不甚遗失了,与学子无关…… 第205章 回王家小院 给韩知府报信的随从,跟了严厉几十年,少时就是他的书童,最是了解严厉的心思,韩知府放人时他并没走,只看着那帮学子们都出了府衙大门,这才起身告辞,回去给严厉报信。 “老爷,那帮学子都放了,您不用担心了。”随从规规矩矩站在严厉身边。 方才因着有学政们在场,严厉面上不大显,等人一走就坐不住了,只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生怕自己的随从办事不利落。 这会子得了回话,才放下心来,连连说道:“放了就好,放了就好……” “他,他是‘那个人’儿子……”严厉自顾自说着:“老天保佑他还没死,他还活着……哎,可惜如今改了名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老爷,能活着就是福气大,往后都会好的……”随从在一旁安慰。 严厉这会不大听得进去话,只说这:“炎儿……真的是炎儿……他虽改了姓,可炎儿是他小名,他刚出生的时候护国寺的大师给他算过命,五行缺火,所以这小名才取了个‘炎’……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说道这,严厉顿了顿似在回忆以往,嘴角噙了笑,老怀安慰的说道:“你听见那帮学政说了吗?他是他们县上的头名,有望案首……哎,他的家学承传案首才是正因当的,没辱没了‘那人’……” “我着人打听了一些,他学问很是不错,您老不必过于担心。”那随从又道。 “你说我是将他请到府上见一见,还是去他住处?这些年没见了,也不晓得我还认不认得出……”严厉兀自感慨着。 随从一听这话,顿时皱了皱眉,说来严厉为人平时很端得住,没想到一提到何炎是故人之子,竟这般沉不住气,只连忙又说:“老爷,当年那事还没翻篇呢,多少双眼睛看着,您……万不该搅合过去……” 随从说到这,看严厉仍是一脸的痴迷,只能接着又道:“何炎小公子这些年改名换姓躲在这穷山僻壤,可是为的什么?‘那头’的‘那些人’怕是不想他活着……这回若不是出了这事,想来他也是不会联系您的……您看……” 随从说了这老些,严厉总算听进去了,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他这些年怕是不易,罢了!我也不与他相见了,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回京,用的上我老头子的地方,我只帮帮就是了……” …… 王崇同何炎出了衙门,立刻就回了王家小院,王家的老管家这两天在外头花了不少钱通关系找人脉,可这事捂得严半点没透出风,只将他们急得不行,已经做好了回王家负荆请罪的打算,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老管家立马迎了出来,让人在门口摆了火盆:“少爷,何小秀才,快快,跨过这道火盆,去去晦气……” 多是老习俗,饶是何炎不信这一套,嘴上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夸了过去。 王崇这会子藏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何炎,一来,他让传信给主考官那个名字,究竟是谁,为什么主考官一听见这人的名字,立时就主张放人。 二来,何炎原在宜河村,怎么对这些官员的脾性都摸得这么通透,饶说例来学子爱打听考官喜好,可也多是学问上的,哪有像何炎这般,将那些人都摸了个底,尤其是他对韩知府的了解格外让人不解,要知道知府可与考试半点不相干…… 诸如此类的疑问还有不少。 可他原就晓得何炎的来头颇有些不一般,这里头水太深,不便问的太深。 所以只看了他两眼,倒也没声张…… 不过王家这三进的小院, 不比县上的王家老宅,他们这一回来院子里动静就大了。 叶老渣子硬被留在王家小院,又久不见何炎,这会子心里头正藏了好多个想头,如今猛一见他们回来,又是跨火盆,又是柚子叶的,当下心里咯噔一声,急急上前拉住何小秀才问:“何小秀才,出啥子事了,做啥要去晦气,你可莫吓我。” “渣子叔,你怎么来了?”何炎这几日被关,不知道叶老渣子来府城的事,看见他也是一愣。 “何小秀才,这是老家来的,家里头给您捎了东西,这不赶巧您不在,我便让他住上一日等等你。”老管家笑呵呵的接话道。 他是想告诉何小秀才他这次出的事,他给瞒下了。 何炎扫了一眼老管家,对他的做法很是满意,饶是考前被拘这事传回去,只怕家里都安生不下来。 如今这事已经解决了,就更不必说了。 何炎也只对叶老渣子编了几句外出访友的故事,旁得一概没提。 叶老渣子是村里人,心思没那么重,虽说心里头还有点疑影儿,但也没多说,只将叶杏娇送来的东西交给他。 何炎拿着叶杏娇送来的东西,顿时心头一暖,她还记得他呢…… 王崇本就是泼皮性子,这会子只凑过来打趣:“哎呦喂,小娘子送东西来啦?让我瞧瞧可是什么好东西……” 叶杏娇送来的东西,何炎哪肯与人分享,当下便将东西往后藏了藏。 哪知王崇手快,只从包袱里摸出一条风干牛肉往嘴里塞,嘴上不依不饶的说着:“呀,味道真不错,可比我家娘子手艺好多了……何炎,你小子行啊……哎呦喂,还是牛肉的,这东西可少见,我家都不见得能吃上……” 那风干牛肉他还没尝过,就被王崇抢了先,当下便冷了眼,不再搭理他,只拎着包袱大步走了。 不过心下却是得意的很,大周朝能吃牛肉不容易,想来叶杏娇花了不少心思。 只一想着,她小心翼翼帮自己寻牛肉做吃食,还是这样方便考试携带的吃食,何炎不由自主笑弯了嘴角。 倒是那个油布架子让何炎有些意外,这东西怪模怪样,架在桌上似个帐篷,看着不像有什么用处…… 可即便如此,只要是叶杏娇做得,他都喜欢…… 别人谁都不许碰…… 第206章 考前准备 何炎同王崇回家后晓得自己招了别人的眼,虽然心下不平,可还有两天就是院试,如今天大的事也不比不上这个,饶是王崇那火爆的性子,也只嘴上嚷嚷着不让柳云郎好过,可人却踏实留在王家小院温书,万事只等过了院试再说。 叶老渣子送了东西,心下想着这回出来得了叶杏娇不少银子,如今事办妥了,可得早早的回去给她报信,可不能让她的心悬着,当即也没耽误,赶了车便走了。 这两日他在王家小院住着,因着王崇与何炎两人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家里头下人怕他们吃坏了肚子,饭食可都清淡的很。 他们这头本就喜食辣子,接连几顿清汤寡水的可将叶老渣子嘴里淡出了个鸟味。 这不,刚驾车走到城门口,看见那处支了个卖小面的摊子,立马下去买了一碗。 小面是他们这个省的特色,麻辣口的,只他平常多在村里,村里人省钱小面都没什么油腥,多是些放了豆子的杂碗面。 可府城这地界不同,这头的小面里头,加了肥肠这等油腥,口感格外不一样。 叶老渣子如今手里有些闲钱,多使了两文钱,额外让摊主加了个煎蛋和青菜,浇上厚厚一层油辣子,只随意找了个边角地方坐下就大口刺溜面条。 这摊位可与大饭馆不同,只摆了零星的小桌与条凳,认识不认识的都凑在一起吃。 而且在这吃东西的,都是些做苦力活的,天南地北聊得热火朝天。 叶老渣子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人说:“哎,你们听说了没,知府大人关押了一批学子,不让他们考试,说是要给大户人家让路……” “咋个让路法,不都是各人考各人的?”有人不解的问。 “这你就不懂了,那关了不老少人,参加考试的人不就少了?考取的机会不就大了?” “哎呦喂,知府大人这招可太损了……” 这帮人听的七嘴八舌的嚷嚷,叶老渣子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考个试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没等叶老渣子插上话,又有人开口:“你们莫在这瞎传了,我家有人在衙门里当捕快,人说了那帮学子早都放了……我听说是主考大人发的话……” 这人的话一插进来,只将大伙的‘阴谋论’浇得七零八落,顿时没了聊下去的兴致。 叶老渣子本想问几句,可这些人不再聊了,也不好再问。 只能暗暗的在心里想到,这何小秀才果然运道好,赶巧出门访友去了,要不然没准也得被捉进大牢,那可晦气的很。 他这人心思不算重,全然没想到何炎就是曾被关押的一员…… 叶老渣子常年赶车,脚程快,可饶是紧赶慢赶等回了宜河村,算日子何炎这会也到应考的日子…… 他没敢耽误,只将何炎一切都好的事,告诉了叶杏娇。 只临了又将在府城听来学子被关的事当个笑话似的告诉了叶杏娇,只嘴上说着:“何小秀才运道就是好,这要是被捉了就麻烦了。” “那可真是,幸亏运道好。”钱氏跟着一道感慨,莫了也不顾何炎还没与叶杏娇结亲,只当着叶老渣子的面就说了:“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我家姑爷,这次考个好名次……” 叶杏娇看着他们这般放心,只抿着嘴拧眉,她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何炎这次必是有了麻烦,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是否还顺当。 她这会子有些后悔让叶老渣子跑这一趟,早该自己去的。 不过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不赶趟了。 叶杏娇只得暗暗的想,往后再不能让他独自出门,必是要陪在他身边的…… 因着心里头挂记,一整晚都没睡踏实…… 被记挂的何炎,这会子正在考场外头等着进场。 院试汇集了各个县的考生,这会子参加院试,都需得禀生作保,每五个人分为一组,何炎这个县上这次来参加考试正好五人,都是由他们私塾的老禀生做保,这会子都聚在一起等着喊名。 其他考生也都各自跟着给自己做保的禀生。 考场门口熙熙攘攘挤了一大群。 带着何炎的先生,最有临考经验,早早就占了考场门口前最是抢眼的大槐树,只将学子都安排在这等。 这些考生们寒窗苦读十年,这临近考场各个紧张的很,不少人还忙不迭背诵各种诗文。 王崇惯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平日里不大用功,晓得这会子再抱佛脚也没什么用场,只在那无聊的踢着石子。 何炎也与其他人不同,只依在树旁假寐。 “你学问这么好,这会怎么不温书?”王崇自己不读书,这会子问何炎纯属没话找话说。 何炎没作声,只扫了一眼脚边的书箱,里头装着笔墨纸砚,及考场上要用到的东西,顺势将这些又检查了一遍。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几个学子也在往这头张望。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柳云郎和他几个狐朋狗友。 “柳公子,你瞧,那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着就恶心。”其中一个呸了一口,指着何炎对柳云郎说。 柳云郎这会子早注意到何炎,心里头只恨的牙根痒痒,万没想到韩知府收了他的银子,竟然敢将这帮学子又放了出来。 他私下找了韩知府几回,可次次都吃了闭门羹,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散。 因着他惦记了叶杏娇许久,这帮学子里他最瞧不上眼的就是何炎,他没作声只朝张文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做点什么。 张文跟着柳云郎作威作福原本就是为了占点油水,这回这帮学子被放出来,外头早就传遍了,是主考大人的意思。 他哪敢再做什么手脚,只好硬着头皮假作没看懂柳云郎的意思。 不过跟着柳云郎的惯都不是什么好鸟,他假装没看懂,可有人看懂了柳云郎的眼色,直接就说了:“张公子你平时主意最多,怎么?现在害怕了?” “我怕什么?”张文心下叫苦,可面上还得奉承着他们,硬着头皮道:“我必得要他们好看。” 说话间,张文往何炎他们的方向挪了挪…… 第207章 入场 张文刚往何炎那个方向挪了两步,就被柳云郎叫住,看了一眼旁边卖酸梅汤的小贩,闲闲的说着:“那酸梅汤倒是不错。” 说来学子每回考试,考场门口最是人多热闹,不少小商贩都看中了这个商机,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这叫卖,花样繁多。 卖酸梅汤也是个惯例。 张文原没大多懂柳云郎的意思,只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他正瞟着何炎脚下的书箱,顿时了悟,那里头可装的都是一应考试的东西,这要是一碗酸梅汤泼下去,全都得脏污了,那还考个屁啊。 说话间张文忙不迭的买了两碗酸梅汤,颠颠的跑到何炎面前,只端着碗笑着对他与王崇说:“二位,暖玉那件事,韩知府与我说了,与你们没关系,哎……也是我点背,不知道将暖玉丢到哪去了,真真的误会了你们……来,尝尝这酸梅汤,算是我给二位赔不是了。” 王崇本就是个气盛的性子,从何炎那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哪里肯让他将这事一笔带过,只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莫在小爷这装相,不吃你这一套,一边呆着去。” 张文听了这话也不恼怒,只赔着笑脸往前挪了挪,眼见就到何炎的书箱跟前,端着碗的手,开始暗暗倾斜,心下想着,这回若是办妥了,指定又能从柳云郎那要来不少好东西。 只忽地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竟是栽倒下去,狗吃屎般趴在地上,两碗酸梅汤应声落地,瓷碗的碎了一地。 因着张文没注意,不少碎片扎进了他的手掌,只疼得他嗷嗷叫。 再看何炎,他只淡淡的将脚缩了回去,悠哉的将书箱抱在了怀里。 “好哇!你敢绊我!”张文又不是个傻子,这会子也知道是何炎伸脚偷偷将他绊倒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崇见状,心下明白了,顿时气得不行:“你别再这乱吠!原来你竟然想污了我们的东西,下作的东西,活该!呸!” 张文吃了个暗亏,只能撑着从地下爬起来,这会子手上扎得全是碎片,虽说伤得不算重,可也疼的很,不晓得会不会耽误一会考试。 只扑将上来,想与他们厮打。 何炎见状,连步子都没挪,打架这事他不擅长,可这不还有个王崇呢么! 王崇书虽读的一般,可在县上也是知名的浪荡子,据说干架就没怕过,这会子撸了袖子就挡在何炎的前头。 王崇这次来考试,小厮带了不少,因着怕耽误事原本都在外围站着,这会子见自己的主子吃了亏,全都挤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王崇的心腹,打小跟着他的,见惯了这种场面,只将张文团团围住。 “你想打架?来啊?谁怕谁!” “就是,跟谁装大爷呢,敢欺负我们家主子!” 王崇这头人多,张文吃了个闷亏,只能恨恨的缩了回去。 柳云郎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见张文没得手,只冷着脸没吭声。 忽地发现何炎正将似笑非笑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头火气更胜。 只这人深得纨绔精髓,楞是将面上的火气压了下去,朝何炎做个几个口型无声的说着:“你给我等着!” 何炎只将怀里的书箱正了正,半点没将柳云郎的挑衅放在眼里。 心下却默念了一遍柳云郎的名字——我记住你了…… 这个插曲,随着入场的锣声戛然而止…… 入考场前照惯例都得由衙役检查一遍是否有夹带舞弊。 大家伙本都是排队等着,可忽地有人从后头狠狠撞了何炎一把。 回头看去,只见柳云郎挑着眼正瞪着他,脸上写满了得意。 何炎只一晒,没将这小把戏放在眼里。 王崇性子原就不大让人,只瞪着眼睛对柳云郎叫喊道:“有完没完了?想打架小爷奉陪!” 柳云郎并没作声,只仰着头插进队伍里,排在二人的前头。 王崇本想伸手去拉,却被何炎拽住了。 只淡淡说道:“考完再说……” 都晓得考试要紧,王崇听了劝,这才将性子按下去,压低了声音对何炎道:“你就是太君子了些,这些人就得让他们知道点厉害!” 何炎挑了挑眉,仍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将目光落在柳云郎的背后——君子么?他倒不觉得…… …… 入了考场,再大的事都得放在一边。 考生们依次落了坐,这回考试考三天,分两场! 何炎的座次在廊上,虽比不得在屋子里的考生座次好,可也比在院子里正对日头的考生,和分在茅厕旁边的臭号强多了。 只没想到冤家路窄,在他正对面的居然就是柳云郎,而王崇隔的远,在他的位置看不到。 两人又是一眼对视,柳云郎只在心里暗暗较劲,他虽说不想让这些头名的学子参加考试,可说来也只是想多加一重保险,在他看来他的学问可比那些穷乡僻壤来的学子们高多了。 如今何炎既然已经参加了考试,他凭自己的本事,也得将这人牢牢踩在脚下…… …… 随着主考官入场,考生们都各个伸长了脑袋巴望,等着发试题。谁都想早一些知道试题,早一些完成卷子。 主考大人巡场过后,只命人将试题发了下去。 只他路过何炎的考案面前时,脚步微微停了停,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许多往事涌上心头,那会炎儿是三岁还是四岁?还会巴着他的脖子,喊他严叔叔。 如今那小小的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那头’的‘那帮人’还不肯放过他吗? 如今炎儿的身份,只有他知道,他得将这个秘密藏好,不能被‘那些人’发现了。 他们不能相认…… 何炎抬眸,正对上严厉的目光,面上没什么变化,只礼节性的挑起一抹笑容…… 过往已经过去了,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只是应考的学子,他的路终将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完…… 忽地他又想起叶杏娇,也不知道他的好姐姐,这会有没有记挂着他?是不是想别人家的小娘子,巴望着他考个好名次…… 第208章 八股文 第一场考的是八股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论起一篇八股文的好坏,最重要的就是‘破题’,破题就是讲得一篇文章的观点,唯有这题破得好,后头才有的看,否则连观点都不对,写出花来也是枉然。 院试的八股文,题目相较单一些,全都取自《四书》。 不像乡试与会试,经常出些截搭题。所谓截搭题就是随机拼凑出来的,十三不靠。考生必须得把它们建立起关系,既得合乎逻辑,又得从中阐发孔孟之道。 往往有许多人连截搭题的题目都看不懂。 所以院试的八股文,多拼的是对制义的熟悉程度,也算是为乡试和会试做准备。 不过新帝登基,都招贤纳才格外重视,饶是区区一个院试,题目也格外刁钻,若大的考题上只画了一个圈。 可谓莫名其妙! 学子们看着考卷上若大的一个圆圈,各个都懵了,有的咬着笔头愁眉苦脸,还有些心理素质差的,直觉撅了过去。 莫看只是区区一个院试,这帮人最少也都读了十年书,为了准备院试,早前也都花了大价钱,买过历年的考题与那头等学子的文章,还有那家资丰厚请得起知名先生的,甚至为他们押过题。 可饶是最复杂的截搭题,也是有字的呀,一个圆圈到底算什么! 柳云郎这会子看着题目心里头也是暗暗叫苦,可他一心想夺得案首,心里头直较劲,提笔在草稿上破了一遍遍题,可偏偏哪个都不满意,写完又被划去了,心里头焦躁的很。 正烦乱之际,他抬眼扫了一眼何炎,想看看这人如何。 却见何炎这会子刚看过了题目,便将考题用油纸包好,放进了书箱里——这是怕污了卷面,毕竟考题上就一个圈,傻子看完都能记得。 可他将试卷收起来后,仍是没动笔,而是将叶杏娇给他做得小架子拿了出来,支在了考案上,为考案搭了个小帐篷。 如今日头正好,而且各个学子都是带了伞的,这个小架子看着很是百无一用。 可这是叶杏娇做的,他偏就得摆出来。 不光得摆出来,他还站起身,细细打量了一番,将这东西摆放的板板整整,似在摆弄一个心爱的玩具。 旁的学子看见这一出,心里头只觉奇怪的很,这样难的题目,这人还有闲心思摆弄这些,怕不是明知考不取,直接放弃了吧…… 何炎摆弄完小架子,仍然没动笔,而是从书箱里掏了个小炉子,引上了火。 他没什么做饭的手艺,可熬过粥却是能行的。 因着考试要考三天,吃住都在里头,所以除了带干粮的学子,也有不少学子自己做些吃食,这在考场上都是允许的。 何炎煮了粥,就着叶杏娇做的牛肉干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顿。 因着是粳米,虽说不算美味,可米香也刺激着每个学子的味蕾,有得学子实在看不懂题目,倒也跟着何炎有样学样摸出自己的干粮吃了起来。 “装模作样!”柳云郎在心里哼了一声,只觉何炎这会必是半点头绪也无,眼下再不耽误,反而提笔写的更快了。 何炎吃过了饭,还是没动笔,又用抹布将自己考案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做完这些,日头还没落山,何炎竟是倒下就睡了……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有的学子熬了一夜没合眼,这会子皆是头昏脑涨,唯有何炎神清气爽的爬了起来。 慢悠悠的磨着墨,直到做完这些,才将草稿纸拿了出来,闲闲的提笔破题。 “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所谓“圣贤立言之先”这是八股文的格式,说得是圣人立言有先有后,这算不得什么,大多学子提笔第一句,写得都是这个。 重点在于后头的‘得天象也’,这才是这篇文的观点。 ‘得天象也’是个双关语。 第一,他们这会子用的书,每段前头都有一个圆圈。这些书都是圣贤的话,再结合之前的‘圣贤立言之先’,就点出了这些圆圈的出处——经书开始前,都有一个圆圈。 第二,天象又暗指天道,是说这些圣贤的话得了天意。大家应该顺应天意,顺应自然。 说来何炎自己从不相信什么天意,只他考前摸过这帮考官的底,多是些老油子,面上最讲究那些‘君君臣臣’的言论,这般破题,走得是大道,那帮考官必须喜欢的。 何炎晓得,饶是他心中再有沟壑,也得将科举之路走完,才能施展一番报复,饶是这会子就栽了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破了题,后头也就快了,何炎才思泉涌,一气呵成将文章做完了,只待将它们誊抄在考卷上。 只这考卷将将拿出来,忽地一声惊雷,还没等考生们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咋了下来。 顿时考场一阵手忙脚乱纷纷在自己的书箱里把伞翻出来,可饶是如此,这场急雨也让不少雨点也砸在了考生们的试卷上。 豆大的雨点碰上墨汁,将字迹统统化开,卷面污了一半。 这会子考试,卷面整洁是第一要素,饶是卷面有一点污渍,也只能落得两个字——不取! 那些被污了卷面的学子,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 那些没污卷面的学子,这会子也吓得心惊胆跳,忙将卷子捂在怀里。 这会反观何炎,因着给考案支了个帐篷,半点雨水都没落到考案上,更莫说被污了卷子。 他这会,只安然的将卷子收了起来用油纸细细包好,依在考案前假寐,只等着这场雨过去,再写卷子。 众人看着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会子再也没人吐槽那怪模怪样的小架子,只恨自己没那先见之明。 何炎嘴角却是噙了笑,心里头妥帖极了,这小架子可叶杏娇帮他准备的,万没想到这东西看着让人啼笑皆非竟是派上了大用场。 算算日子,待他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光明正大的将她搂在怀里…… 第209章 柳云郎该死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多久日头就出来了,何炎没再耽误,只提笔将文章誊抄在考卷上。 柳云郎这会子又偷看了他一眼,适才那场雨他也将他的文章打湿,只他的文章没写完用的是草稿纸,饶是湿了也不影响试卷,算得上有惊无险。 这会子他文章刚誊了一半,而何炎已经停了笔。 明明自己昨日就开始写了,没想到还是落后了,柳云郎这会子心里焦急的很,可转念一想,自己破了好几遍题,挑的是他最满意的,必是比何炎的强,这才安下几分心,心下念叨着案首必是自己的…… 第二场考的是试帖诗。 大周朝科举最重八股文,需得八股文入了考官的眼,考官才会去看他的试帖诗,这两厢一比,试帖诗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诗词上本就是何炎的强项,所以这下笔尤为快。 没几笔他便将试卷填满了。 交卷时,统共只花了两天半功夫。 不过这交了卷,也不是立时能出考场的,需得等够十个学子才能放人,这又叫放排。 何炎是头一个出来的,这会子只他一人,他只坐在条凳上等着。 隔了一会,三三两两又有学子出来,有得是自觉写的不错,有的是自知无望不想在那耗着了。 那几个人一出来便聊的火热,只三三两两的讨论自己的文章写的怎么样。 何炎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又与这些人不相识,只往旁边挪了挪。 “何小秀才,你考的怎么样?”没想到王崇这会也出来了,只一屁股坐在何炎的旁边,大大咧咧说:“我老早就看见你出来了,还冲你打招呼了,可惜你都没看见我……” “你考的还不错?”何炎没接他的话,只是问道。 说话这次的题目刁钻,那是对旁人而言,而对王崇来说,他学问学的不够扎实,饶是正正经经的题目,对他来说难度有些大。 可这次八股文的题目只一个圆圈,这东西发散性强,得看脑子转得够不够快,这般的题目对王崇来说,却能让他取了巧劲。 “我觉得还成。我说你听听……”王崇笑眯眯的点头,只对他说了自己的破题:“夫子未言之先,浑然一太极……你看着破题怎么样。” 何炎只一笑,心下想着王崇脑子果然转得比旁人快些,竟能从一个圈看出‘太极’。说来‘太极’生‘两仪’,这是道家的学说。 人人都知道当今的圣上很是重视道教,登基以来可兴建了不少道观,王崇这般破题可算是奉成了当今天子,谁又敢不取? “必取……”何炎笑着对王崇说。 王崇听了这话,可乐的不行,原本就觉得考的不错,这会子更信心满满,一个劲说道:“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你说取就取?你以为你是主考官?不知所谓!”忽地一道声音传来。 挤不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云郎,他一见何炎出来,也跟着匆匆交了卷,生怕落在了后头。 “怎么又是你?没完了是吧?”王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因着柳云郎出来,跟他一起胡混的有几个明知考不取,这会子也出来了。只七嘴八舌的说:“柳公子难道说错了?如今还没放榜他凭甚说必取?” “就是,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放这等厥词!” 这会子等着放排的已经有了个八九个考生,这么一嚷嚷可闹腾的很。 主管秩序的衙役见状大声呵斥了几句:“都吵什么?想扰乱考场不成?” 被这么吼了一嗓子,柳云郎那帮人也敢再大声嚷嚷,只改成小声嘟囔。 这其中有一个学子颇会做人,只相劝道:“就是个玩笑话,大伙都莫往心里去。” 说完,他又看向何炎,接着说道:“你就是那个给考案支帐篷的考生吧?你那帐篷支的好,可羡慕死我了,我差点就污了卷子。” “啊,原来是他啊!”顿时有一个考生接话:“那帐篷果然是好,下回我也得预备一个。” “就是,就是……” 这帮学子都听闻了柳云郎的做派,不太敢接近这人,这会子见有人起了话头,更是聚在一起,不肯在靠近柳云郎。 何炎听见那帮人夸赞叶杏娇做那小架子,没来由的只觉心里美得很,竟是少见的与这些学子们聊了聊。 柳云郎一帮人只被晾在了一边,可是将他气得不行…… 转眼凑足了十个考生,这帮人就被放了出去。 只出去的时候,柳云郎又挤到了何炎身边说:“你,是叶杏娇的上门女婿?哎呦,那小娘早前在爷家里,可着劲的天天巴着爷,那滋味那身段,啧啧啧……你个没骨头的东西,只配捡爷穿过的破鞋……” 柳云郎早前就惦记着叶杏娇一直没得手,这回他伙同韩知府关押了那帮头名学子,没想到却被他们找路子放了,虽说韩知府事后一直闭门不见,可下头有人递话给柳云郎,就是何炎往外头传的话,坏了他的事。 再他看来他关押学子他有理,何炎坏了他的事就该死! 眼下没法子对付何炎,嘴上占些便宜让他吃点亏也是好的。 何炎听了这话面上挂起一层寒霜,只冷冷的看着柳云郎。 “哎呦呵,这小眼神还挺吓人!咦?看样子那小娘的滋味你还没尝过……”柳云郎看着何炎怒火中烧的模样,只觉得意的很,果然是踩住他的痛脚了。 只招来左右的狐朋狗友大声的说着:“兄弟们,你们怕是不知道那位叶家小娘子吧,早前在我家当丫鬟可是个招人疼的,那滋味曼妙的很,一掐就能出水!爷早与她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哎,每一回那小娘都挂在爷的腰间,又是喊疼,又是喊痒,可得把爷榨干净了才算完……” 柳云郎说到这仍不满意,故意掐着嗓子,仿着女子的腔调,将眼神盯在何炎的身上说:“哥哥,好大……哥哥,不要,快弄死人家了……” 柳云郎学那下作的模样,学的绘声绘色,几个狐朋狗友跟着在一旁起哄。 “哈哈哈!听柳公子这么说,那可是妖精人物!” “就是,有机会咱哥几个也的尝尝她的滋味……” 何炎冷冷的看着柳云郎心里闪过一丝杀机。 他不信叶杏娇会看上这等纨绔,轻慢她的人都该死! 原本柳云郎频频动手脚,他只想着考试重要,没想着太过计较,如今看来柳云郎是该长点记性了! 只何炎这人越是恼怒越是云淡风轻,只挑了抹冷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10章 桃花庵 放榜需得五日,何炎心里头记挂着叶杏娇原定是考完就回宜河村,毕竟取了自有人去村里报信,看与不看都是一个样。 可这会何炎却是留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柳’子,接着再上头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写这字时,王崇没敲门从外头溜了进来,正巧看见那被画了叉的‘柳’字,顿时面上一晒。 柳云郎那日编排与叶杏娇的私房故事时他也在场,那些话是个男人听了都得炸。 一时间,他也不知怎么安慰何炎,咂摸了好一会才拿捏着分寸说:“那纨绔的话你莫往心里去!叶姑娘我也见过,一看就是板正的姑娘,可不是那样的人,你莫信了他的鬼话,坏了你两情分!” 何炎挑了挑眉没作声,只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轻飘飘的扔进纸篓里。 隔了好一会,才饶有兴致的问王崇:“你们这些大户,平日都在哪找乐子?” “找乐子?”王崇听的这话顿时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没娶萧氏之前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们这等人家找乐子无非就是——狎妓喝花酒! 何炎平日板正的很,饶说同窗了几年,王崇可从没同他一道找过乐子,他这么一问倒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你想找些乐子?”王崇意意思思的问道,说来柳云郎那般编排叶杏娇,是个男人心里都有气。何炎不会心里是呕叶杏娇,想找个女人消火吧!? 饶说放在以往,这话不等何炎说出口,他早就拖着他去了,可如今萧氏管的极严,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人,饶是这事传回去,屋顶都得被掀翻了! 他问完这话,只巴巴的看着何炎,希望他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何炎却是不明所以的笑了笑,玩味的说着:“有些兴致……” 坏菜了!王崇听了这话,心里头暗暗叫苦。 可一想到何炎在柳云郎那受的窝囊气,只把心一横咬牙道:“成,秦楼楚馆随你挑!” 何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将目光落在了远方,只说道:“听说桃花庵也有些别样趣味……” 乖乖!这话可吓了王崇一跳,万没想到何炎竟然知道‘桃花庵’。 说来大周朝禁止官员狎妓,可那帮子油头粉面的下作官员哪个有能耐得住寂寞? 所以地方上有一些尼姑庵打着寺庙的名义,暗地里都藏着几个女子,这地方与秦楼楚馆不同,那里头当红的姑娘们靠的都是金钗罗裙擦着最上等脂粉将自己打扮的华而不俗,才情也都是一等一的,走得是才子佳人的路数。 可尼姑庵这等地方得掩人耳目,并不敢弄一些靡靡之音,这里的女子也多是姑子打扮,麻衣僧袍,不施粉黛。 她们招揽客人靠的是‘花活’,算得上各个‘身怀绝技’。 所有这样的尼姑庵都有个别名,又叫做‘桃花庵’,大有暗藏桃花的意思。 “没想到啊,看着是个青瓜蛋子,居然玩的这么老辣!”王崇吞了吞口水,感慨的说着:“你真想好了要去庵里?那可是阴私地方,当真去不得啊……” 何炎只悄然一笑,又隔了好一会子他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听说柳云郎有个良妾,脾气很是烈性?” 王崇被这么一打岔,当下有些楞,不知道他好端端提起柳云郎的良妾做什么,只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何炎忽地一笑,勾勾手指,示意王崇附耳过来。 王崇只凑了过去,听了何炎的一阵耳语,顿时哈哈大笑,只挤眉弄眼说这:“成成成,我这就让人去办!” …… 因着放榜时日不算长,许多学子也都想等着放完榜再回去,所以大部分人依旧还住在状元楼。 而且早在开考之前,酒楼里就开了盘口,赌这届院试谁能夺得案首。 这几日已经考完,学子们都互相讨论个各自的文章,就同现代考试以后估分差不多,所以大家伙都这会子心里比以往更多些成算,不少人想趁着盘口还没结束,试着来捡漏。 所以状元楼生意比开考前更火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的。 柳云郎原是府城的头名,又是柳家的子弟,名气比其他学子都大些,赌他能夺案首的,可比其他人多。 许多人都围在他的名牌下等这下注。 这盛景柳云郎自是不肯放过,自然得邀上三五好友过来观看。 只这日比却比以往奇怪,状元楼外头竟然比里头还热闹。 不因别的而是因为外头来了个化缘的小尼姑。 那小尼姑不过十六七岁,饶是只穿了麻衣僧袍,可也掩盖不住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只娇滴滴的往那一站,别有种出尘的风味。 柳云郎那群人坐在二楼阁楼,一探头就能看见楼下的小尼姑。 这些人本就都不是什么好鸟,一见这小尼姑顿时打趣成一团。 “哎呦喂,那小身段藏都藏不住,别是个花尼姑吧。” “可不,身上还带着香哩,怕是等着哥哥们呢。” “走走走,下去看看!” 说话间这帮人便起哄是的要去看热闹。 哪知那小尼姑这会却抬头往上瞧了一眼,正撞上柳云郎的目光,她也不闪躲,只朝他双手合十,嘴角含笑的见了个礼。 那小姑娘眼下生了颗泪痣,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只看得柳云郎心头一荡,跟着那帮人一起下去了。 待这几人下来,那小尼姑清脆的说道:“阿弥陀佛,本庵兴建庙宇,还往各位施以援手,广结善缘。” 化缘常有,可这么俏丽的小尼姑化缘可就少见了。 当下还真有人掏出荷包。 柳云郎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早也听说过‘桃花庵’的事,那地界与秦楼楚馆不同,玩的都是‘花活’,最是阴私。 而是不少官员事涉其中,所以这些世家子弟家中对逛花楼大都只睁一只闭一只眼,可若去了桃花庵,都得扒一层皮的。 所以即便是他,也没尝过桃花庵小尼姑的滋味。 而眼下这小尼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出家人,可把他的心勾的直痒痒。 第211章 观家宅 柳云郎蠢蠢欲动想将这小姑子收入囊中,可也晓得这种人若是招惹了,必然得在家里吃排头,当下也有些犹豫。 “这位施主眉间桃花隐现,看来近日可有好事。”那小姑子伸手手掌微微抵在鼻尖,眼角朝微微勾了下,看似做个了礼,实则不着痕迹的撩拨了他一下。 柳云郎本就藏了尝鲜的心思,得了这话更是心头一痒,再按捺不住嬉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没想那青葱小手,竟跟无骨似的柔软的很。顿时在按捺不住,只问道:“来,你帮小爷瞧瞧,小爷还有什么好运道。” “这……得观一观家宅才可……”她含着笑,低低说道,眼睛半刻不离柳云郎。 这又是眉间有桃花,又是要观家宅,饶柳云郎是个傻子,也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明白着她就是柳云郎那朵桃花,想去柳云郎家里头一度春宵。 这果然是桃花庵的,都说那地方藏得隐秘,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街面上能碰见。 还一眼就相中了自己,柳云郎可是好一阵得意。 与他一起鬼混的,这会也听明白了,只跟着直起哄。 “柳公子,她这是看上你了啊,这尤物可不就放过。” “就是,这种滋味可没尝过,羡慕死我们了。” “柳公子还等什么呢,赶紧抱着佳人回家去啊。” 柳云郎这会子三魂都丢了七魄,也想着赶紧将人弄回去,可家中耳提面命不许碰这等女子,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王崇从人群里挤了进来,看见那小尼姑‘啧啧啧’了好几声,接着二话不说,拉起人就要走。 半路出来个劫人的,柳云郎一伙顿时不干了。 只将他团团围住说:“你做什么?这位可说了要帮我们柳公子‘观家宅’。” “怎么?小爷有的是钱,今日就让她帮我家观一观家宅不行啊!”说话间,又转头对着那小尼姑说:“你帮小爷看看运道,小爷的银子帮你建十做庙宇都使得!” 那小姑子笑而不语,反而顺势跟着他走了两步,说道:“这位施主耳有朱垂,难得的富贵相,贫尼愿帮施主看上一看。” 说话间,竟是跟着王崇就要走。 柳云郎那伙人顿时不干了,紧忙将人拦住,只着那小尼姑说道:“你这人,明明说要去帮我们柳公子观家宅,这怎地又跟他走了。” 小尼姑只笑了笑,只缠腻得说道:“诸位施主,这面相观运,也得讲究个缘法。今日看我与这位施主更有些缘分。”说话间她又往王崇身边倚了倚。 “他区区一个商户,家中只不过几个臭钱!我可就不同了,我爹可是京官,说来你们庵里怕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吧……到底傍哪颗大树,你可想清楚了。”柳云郎从小娇惯大的,例来在家都是说一不二,任谁都不敢跟他抢东西,王崇半路劫人可犯了他的逆鳞。 这会子家里那些话,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任谁都不能丢了面。 王崇听了这话,只讥讽似的笑了两声,放开小尼姑走到柳云郎面前,只一脸不屑的说:“你行不行啊?这小姑娘打眼一看就有来头,你身子骨这么虚,熬不熬得过一晚上啊,可别亏了身子!” “你,你……”是个男人就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柳云郎只气得跳脚,当下不再与王崇废话,只命人将他拦住,打横抱起那小姑子就上了自家的马车,大有一展男人雄风的意思。 “哎哎,别走啊……”王崇在人群里垫着脚张望他们离去的背影,待人都远了才一脸惋惜的说:“哎,可惜了……” 跟着柳云郎那帮人见他走了,再拦着王崇也没什么意思,只将他给放了,也随着看热闹的一道散了。 待人都走光了,一直在暗处何炎才走了出来,王崇一见他,立马收起了那副惋惜向,只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瞧他那傻样吧!这次可够姓柳的喝一壶!” 何炎挑了挑眉,并没作声。 如今开胃小菜送上门了,只等着大戏拉开帷幕…… 这一厢风起云涌,提督学院那一厢却再紧锣密鼓的判卷。 说来学子们考完也就松了一口气,可考官们的任务就刚刚开始。 他们这会子都被关在一处宅子里判卷,这是例来的规矩,判卷的官员这几日吃住都得在一处,不许与外头联系,直待放榜。 提督学院几个学政与主考严厉正是这次的判卷官,这会子正拿着两张卷子一筹莫展站。 只对严厉说:“旁得卷子都好说,只这案首不好定,主考大人你看看这两张卷子,究竟该定哪一个?” 考生的姓名都用了封蜡封死了,谁也不知道试卷属于哪一个考生,想作弊是不可能的。 严厉结果那两张考卷,文章写的都好,重点就在于破题处。 一张试卷上写着: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另一张写着:圣贤立言之先,无方体也。 这头一张是何炎的文章,讲的是本与自然,顺应自然。 可后一张‘无方体’中的‘无方’既是有圆,实际也是讲‘天象’,顺应自然的意思。 这两张卷子的大面上的观点基本一致,也难怪这些考官们犯难。 严厉看着这两张卷子,止不住的揉眉心,心下却是想着,也不知何炎这次考的怎么样,这两张试卷中有没有他的…… “严大人,您是这次的主考,这卷子还得您拿个主意。”有个学政这会子又催了一遍。 他们被关在这好几日,只想着早些判完卷子早些家去,这会只恨不得尽快定了案首。 严厉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满腹才学,只不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会子只将目光放在早前主张放了学子的白胡子老学政身上,这人年过花甲官职还不算高,正是因为一直醉心与学问,在做学问这一项上,旁人是比不得了。 那白胡子老学政听了这话,又将那卷子细细看了一遍,生怕一个错漏,耽误了学子…… 第212章 花柳 隔了好一会子,那白胡子老学政才斟酌着开口:“这两篇文章,立意相仿,文章也都上乘,乍一看不好分个高下,可细品一遍,也有些不同。” “哦?老大人且分说分说!”严厉紧忙接话。 “严大人,你看这个‘无方体也’,看似讲着‘天象有圆’其实不然……”那白胡子老学政又说:“一说‘天方地圆’,二说做人‘外圆内方’,可这个学子放弃了‘方’,只强调‘圆’,这便是认为一切皆可‘圆’,考试可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日后可是要当官的呀!为官之人若是认为一切皆可圆,那不成了老油子,这是要闯大祸的呀。” 白胡子老大人这话,只将众人都点醒了,严厉也十分赞同,只在‘圣贤立言之先,得天象也’那张卷子上画了个圈。 案首以定!只待放榜! …… 临放榜还有两日,柳云郎可是得意的很,他考试的文章正是‘圣贤立言之先,无方体也’。 他从考场出来,便命人四处打听了其他学子的文章,另找了些知名的老学子点评,人人都道他的文章写的好,有望案首。 只他独独遗漏了何炎…… 如今尚不明所以的柳云郎正沉溺在温柔乡里。 这几日他可得意的很,那小姑子极会玩,只惹得他连床都不肯下。 不光如此,她还建议他将家中的女子都喊来一道玩。 柳云郎还没娶正式,家里头不让他乱来,可又架不住他这四处招惹的性子,只能由得他在屋里安排里几个通房。 不过有名分却只一个妾室。 那妾室是个良家子,并不肯同柳云郎胡闹。 可那小姑子极有手段,只缠着柳云郎将那良妾哄了来,剥光了衣裳用麻绳捆成花样。 饶是久经情场的柳云郎也没见过这玩法,当下只由得那小姑子胡来。 据说那小姑子足玩了一夜的‘点绛唇’…… 所谓‘点’自然是提笔一点,指得是毛笔。 ‘绛唇’嘛,这女子除了嘴上一张唇,下头自还有一张‘粉唇’。 那剥光了被捆的不能动弹的良妾,被个尼姑足一晚上用‘毛笔点粉唇’,只羞愧的险些跳井。 若不是家里下人发现的及时,这会子尸体都凉了…… 柳云郎可不管这事,从女人那学了手腕,只变本加厉的使在妾室身上。 就在柳云郎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外头忽地刮起了一阵风,据说城郊有个庵专干阴私事,里头不少姑子得了暗病,有个姑子心里头生了怨恨,偷偷从里头跑了出来,四处找些公子哥故意将病传染给他们。 这话本传不到柳云郎的良妾耳朵里,可她这几日遭了大羞辱,日日以泪洗面,柳云郎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没个好脸,对着良妾新鲜头又没过,舍不得扔在一旁不管,只拿些银子让她出去买东西。 这都是他惯用哄女人的法子。 那良妾姓张,家里爹爹是个小吏,没有品级只在衙门里管着文书上的活,她与她娘便也顺道在衙门帮厨。 韩知府本就与柳家有旧,早前柳家家住还在府城时,逢年节总遣柳云郎来送节礼。 就这么着她就被柳云郎给看上了。 她家不算什么殷实人家,可家里日子也过得,万是不肯给人做小的。 可柳云郎看上的东西哪有轻易放手的,只勾连了韩知府,硬说他爹贪了衙门的银子要下大狱。 柳云郎还放了话,饶是她不从就让衙役几十板子下去,要了她爹的命。 这被逼的没法子,她才进了柳家做小。 她心里头原就恨柳云郎,若是不为了爹爹,怕是曲意奉承都懒得做。 可与他没什么夫妻情分,这回又遭了大磋磨,心里头只更恨。 她从柳家出来也没去别处,而是去一惯常爱去的戏园子。 不少夫人小姐们也都爱来此处捧场,她刚一进门,就碰见几个相熟的。 只这些人一见她,皆是指指点点,似都在小声的笑。 她造磋磨的事,本就在柳家传开了,她生怕传到外头去,让她没脸活。 这会子一见她们这模样,更觉得是在说她,只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挤出个笑脸问:“诸位,可是在说什么乐事?” “没,没,没什么……”一个红衣妇人紧忙闭嘴。 “就是,真没说什么,就是今日这戏不错……”旁边另有人附和。 “可真没什么事?咱们都是相熟的,有事可别瞒着我。”张氏又问道。 听了这话,几个女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一个黄衣女子看不下去了,把心一横说道:“你们瞒她作甚,她就不可怜了?” 饶是这般那些人也没人作声,那黄衣女子又说:“你们不说,我告诉她!” 说到这黄衣女子将张氏拉倒了一旁,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家的柳云郎得了花柳!” “什么?”这话可吓了张氏一跳。 “外头都传遍了,有个不干净的尼姑庵里头跑出来个得了暗病的小尼姑,那人要报复男人,誓要将脏病传出去!”那女子说道这又接着说:“前几日在状元楼外头,有人看见她跟你家柳云郎走了!花柳是啥?沾上那种女人可要命啊!那病没得治啊,都得生疮烂死,我听说以前一个窑姐得了这病,鼻子烂得只剩两个窟窿!” 张氏听了这话顿时如坠冰窟,花柳啊!那可是没得治的花柳啊!得了这脏病,死了都不让进祖坟! “他最近没沾你身子吧?”那女子又说:“那病我晓得,只要不沾身子就没妨克!” 张氏听了这话头皮哄得就炸了,怎么可能没沾她的身子! 完了!全完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想到这张氏的眼泪瞬时就下来了,戏也不看了,抬腿就往家跑! 凭什么她花一般的人儿,要遭那么大的羞辱,还染上这么一身脏病! “哎,张氏,张氏,你莫跑呀,兴许瞎传的……”那女子见她模样不好紧忙又说道。 张氏这会哪有心情听,那几日晚上她看见那姑子身上有几处斑点,因着太暗看不真切,原以为是胎记,现下看必是毒疮了…… 再没有错了!柳云郎必是得了花柳,还带累他! 她必不放过那挨千刀的…… 第213章 案首 那几个妇人看张氏跑得远了,跟着就是一阵摇头。 说来他们听的这事,也是从家里男人那处听来的。 若是留了心, 便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富家的公子哥,在府城都有些名头,这几日王崇都请过他们吃酒,这话便是酒后传出来的…… …… 张氏跑回了家,进门与一个大夫撞了满怀。 他们家老爷与夫人如今都在京城,家里头就她和柳云郎的几个通房,如今这后宅她可是说了算的。 饶说哪个有病要请大夫,都得知会她一声。 好端端的大夫来家里作甚? 这必是来给柳云郎看脏病的!这事更错不了了! 想到这张氏倒是冷静了几分,只整整了衣裳,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说来这大夫还真是柳云郎请来的,外头那番话早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他也怕得要死,生怕染上那治不好的脏病,早早就将大夫请了过来。 只不过大夫说他身体好的很,半点没病,外头都是瞎传的! “夫君,我适才在门口看见个大夫,可是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张氏挂上笑脸依在他身边。 “啊?没!小红头疼,我喊了大夫来瞧瞧!”柳云郎只胡乱说着,饶说他如今没事,可找大夫瞧暗病这事也不大好同妾室说。 张氏在心里冷笑一声,那小红是他一个通房,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这话纯属胡扯,柳云郎这必是得了脏病,还想瞒着! 柳云郎是个色中饿鬼,这会子又晓得自己没病,心里头又开始痒痒,只朝张氏的屁股掐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说:“回屋……” 张氏听得怒火中烧,好一个柳云郎,明知自己得了脏病,如今还故意找她,就是要拖着她一起死啊! 好!死就死!反正她已经被糟践成这样,又被他沾了身子,这脏病是跑不了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说来张氏也是良家子,平时并不缠磨人,今日却笑意盈盈的贴了上去,娇羞得朝柳云郎点了点头。 柳云郎见她难得主动,顿时大喜,进了屋就将两人的衣裳剥了,只急急就要扑上去…… “夫君,等一等嘛……”张氏却是用那酥酥软软的声音喊了停,只对柳云郎说道:“今日,不如……我们也玩些花样……” 柳云郎平日就嫌张氏少了些风情,这会子只当那姑子调理的好,竟将这冷淡的人教出别一番风味,当下就应了:“行行行,听你的!” 张氏一笑,拿出了那日他们糟践她的用的麻绳,只将柳云郎捆了个结实,顺势将他的嘴也堵住了。 他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什么花样都使得,以为张氏要玩个新鲜,只由得他捆。 张氏做完这一切,忽地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柳云郎顿时感觉有些不妙,想喊却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你个畜生!去死吧!”张氏说话间再不犹豫,只摸出把剪子,眼明手快对着柳云郎‘那话’狠狠的剪了下去。 顿时柳云郎血流如注,可又喊不出声,只疼得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张氏做完这一切‘哇’地就哭了,可哭完又开始放声大笑! 她阉了这个畜生! 这些年她在柳家被通房丫头挤兑,被柳云郎磋磨,从不将她当个人看,如今姓柳的还想拖着她一起死! 这下好了以后再不用受他的羞辱,她自由了!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张氏反反复复絮叨着,心里头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应声落地,早这样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 想到这,张氏反而冷静下来,想着柳家的最是护短,饶是知道她阉了柳云郎必是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她得了脏病要死,她也不要死在柳家人手里! 而且她家里还有爹娘弟妹,她得将他们安顿好。 这会子张氏只收拾了细软,匆匆就出了门,出门时还对家里的小厮说:“夫君今日累了,你们莫要去打扰他!” 家里的下人都知道柳云郎是个什么德行,玩得过火了,可不就得睡上一大觉,这事也是常有的,没谁在意! 张氏跑出了柳家,连忙就回了家,这会子她得带着全家逃命,晚了被柳家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只到了家,屋里却不见爹娘,只有一个青衫男子在里面喝茶。 “我爹娘呢?”张氏忙问。 “他们都在安全的地方!”说话间,男子瞥了一眼张氏,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只说着:“往后好好活着吧……” 张氏今日坐下这事,本就是因为气昏了头,这会见这人什么都不问,只给她拿银票,顿时想明白了,这是有人借她的手,要对付柳云郎啊! 什么姑子,什么花柳,怕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被算计了! 可能阉了柳云郎那个畜生,她不后悔,心里头解气的很!而且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张氏也想通这关窍,也没客气。只将银票接了过来,问:“柳云郎到底得没得花柳?” 那男人没回她的话,只轻轻的说道:“你以后能活的很好!” 张氏是聪明人,听了这话,也就够了,旁得没在多问,只坐上了那男人为他准备的马车,去找她爹娘,再不回这吃人的地方…… 那男人送走了张氏,只身去了王家小院,王崇神神秘秘凑了上去,问了一大堆。 那人也只淡淡解释了几句。 末了王崇感慨的说道:“何小秀才,你没问张氏到底把柳云郎怎么样了?怪让人好奇的!” 适才送走张氏的正是何炎,他只淡淡的对何炎说道:“早晚透出风来……” 第二日就到了放榜的日子,大半个府城的人都凑去看热闹。 王家的小厮挤进人群观望了一会,不多时便喜笑颜开的冲了出来,跑回家报信。 “案首!何小秀才得了案首!”小厮一进门便气喘吁吁的说着。 何炎听了这话,只一笑,没什么欣喜的神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王崇听了也跟着笑,不过他朝小厮屁股上踹了一脚,说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光记着何小秀才,你家小爷呢?” “中了,中了,少爷也中了,第二百七十名!”小厮捂着屁股笑着说。 第214章 柳族长 院试统共取三百名,王崇得了二百七十名,是个挂车尾的名次。不过依照他的学问能中就是烧高香。 王崇顿时嘴都合不拢了,只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哈哈哈,我中了,我也中了,能中就成,管他多少名。” 何炎含笑对王崇道了声:“恭喜!” 心下却是想着他那篇‘浑然一太极’虽然暗合了今上的心意,不过那都是君王私下底的个人信仰,明面上还是信奉的孔孟之道。 王崇捧了这个臭脚,考官不好不取,可也不好大刺刺的溜须拍马捧臭脚。 所以王崇这篇文章饶是写得花团锦绣名次也不会靠前,而且王崇的文章本就写得不够扎实。 这个挂车尾的名字倒在预料之中。 这回他和王崇都算得圆满,柳云郎那处却不好过了。 …… 这柳家嫡系这一支如今去了京中,可根基到底还在府城,家中几房的长辈都还在。 柳家子弟众多,走科举之路的也多,只不过柳云郎这人虽然混蛋,但在读书上却比家中其他子侄更有天资。 所以合族的长老,都巴望着柳云郎能夺案首,如今放了榜,没想到竟然屈居第二。 所以这面上都没什么大喜的神色。 “柳族长,虽说如今云郎没得案首,可名次也不算差,往后多下些功夫,乡试会试也能夺个好名次。”柳家一位长辈,正劝这柳家的族长。 “罢了!如今名次已定,再多说也无意了。”柳家的族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头还有些不甘,怎地偏生就没考过一个乡下来的。 “正是这个理!”劝解族长的那位长辈又说道:“云郎这名次,总也是个好名次,咱们当长辈的这会子也该去道个喜了!” 柳族长听了这话,眯了眯眼,早前柳云郎伙同韩知府关押了头名学子闹得沸沸扬扬,这事早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只他当时想着,这般能给柳云郎多增加一成胜算,便只装聋作哑,如今尘埃落地却想着该去敲打一番。 他不是幡然醒悟柳云郎做的不对,而是许多熊孩子家长的心理——跟人打架可以,输了不行。 他这会子要告诫柳云郎往后出手,得学会的一击必中。 想到这,柳家族长只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与几位长老一道去了柳家。 可诈一进门,就见家里乱作一团,下人们全都瑟瑟缩缩不敢声张,通房丫头们哭成一片。 一见他们进门,只哭得更厉害,跟着柳云郎时间最长的一个通房只扑了上来,哭喊着道:“各位长老,你得给我们做主啊,救救少爷啊……” 柳族长这人看重子侄前程,最见不得就是柳云郎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当下只将那通房从身上扒了下去,厉声道:“哭个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那通房比划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只领着几位长老进了柳云郎的屋子。 刚一进门,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家里头乱成一团,没人主事,这会子只有个大夫哆哆嗦嗦的帮柳云郎看诊。 他身上的血衣都还没换,下半身侵满了血。 都是上了年岁的人,哪个会看不懂。 柳族长顿时眼前一黑,这可是柳家最有天资的子侄了! 好在是经年的族长,风浪见得多了,堪堪稳住心神,将大夫招了过来:“大夫,我家云郎怎么样了?” “血止住了,性命无虞!”那大夫忙活了好半天,这会子忙不迭的擦了擦汗,吐吐吞吞的说道:“只不过……只不过小少爷往后子嗣上怕是无望了……” 柳族长听了这话,心里头更是一阵晕眩,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花多少银子都使得,只求治好我家子弟……” “哎……”那大夫为难的摇了摇头,在柳云郎身边摸出个布包,抖落开放在柳族长面前,那里头放着的柳云郎的‘宝贝’。 “下手太狠,其根断了……这大罗神仙也难……”大夫说这话时,面上有些尴尬,大宅院的肮脏事实在难以启口。 柳家不差银钱,饶能治好柳云郎怎么都使得,可万没听过断了东西能接回去的。 柳族长管着合族的大小事,晓得柳云郎就算天资再好,如今也是废了,柳家的资源再不必浪费在他身上,当下心里便有了决断,这会子只冷眼瞧着大夫。 柳家的宅子里,如今没有管事的,那帮通房丫头不醒事,也不知从哪个街角找来的大夫,也不知嘴严不严,若是将这事传了出去,柳家可就丢了大人。 当下只将大夫请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家子弟这病……” 那大夫也懂得看颜色,晓得这种人家得罪不起,忙就说道:“柳家公子不过染了风寒,无甚大事,将养几日就得了……我这里必传不出去一个字……” 柳族长听了这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命人摸出一匣子银元宝递给大夫,才慢悠悠说道:“大夫,懂得便好!若是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我柳家可不是好相与的……” “醒得,醒得!”大夫被唬了一跳,只拿着银子连忙跑了。 这会子一直昏迷的柳云郎也转醒过来,摸着凉飕飕的下半身,顿时气得呕了一口血,他完了,他全完了,他还不到二十,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当下气红了眼,只抓着柳族长的衣袖,咬牙切齿吼道:“张氏那贱人害我!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柳族长冷冷的看了一眼柳云郎,心中一阵嫌弃,彻底将他放弃了,不着痕迹的收回衣袖,只淡淡的唤来几个连心腹都算不上的小厮,让他们查一查张氏的去向。 说来都不是得力的,张氏又足跑了一天,上哪还找得到人。 柳云郎也晓得自己成了弃子,深宅大院历来都是吃人的地方,饶是没了依仗往后只怕寸步难行,当下也不顾伤口的疼痛,切切恳求道:“族长,您莫放弃我,我往后还能应考,必能给族里争光。” 身残志坚? 柳族长心里一阵冷笑,柳家这么多子侄,还缺一个残废争光不成? 第215章 回村 “你好好养病,莫胡思乱想。”柳族长往后退了一步,没再耽误只带着几个柳家的长辈一道走了。 临出门时,路过柳云郎的书房,如今柳家正乱,书房门正大敞着,能瞧见里头一排排书架。 柳族长看着那些书脚步顿了顿,那些书都是合族经年的累积,早前看着柳云郎有天资,只将这些书都给了他,如今这已经是个废人了,何必浪费这些资源,于是招了人来将书搬走,不过面上还是留了几分客气说道:“云郎如今也考完了,这些书不大用得上,拿回去让其他子弟们也看一看。” 族里几位长辈,大都同他一个心思。这会子没人作声,只任由他将书搬走了。 原本无论哪家中了秀才,都得摆几桌酒庆贺庆贺,柳家这样的门第更是重视这些礼节。 只不过柳云郎如今这样见不得人,柳族长出了门便吩咐:“云郎染了风寒不便见客,这回的酒就不摆了……” 如今柳云郎孤零零的趟在屋里,几个通房揣摩明白族里的意思,各个都在给自己谋后路,若不是身契还在柳家,早就卷了铺盖走了,这会子楞是没一个人上前。 柳云郎心里头恨,抓不到张氏无处撒火,这又想起那姑子了,这回必是那姑子给他下的套。 想到这,连忙找了人给韩知府传话,想让他将那桃花庵连锅端了,将那姑子捉来细细审问。 可这传话的人,刚出柳家,就被柳族长派人拦下了。 “帮我将宅子看住了,里头的人许进不许出!谁要敢乱了规矩,拖出去乱棍打死。”柳族长坐在祠堂上对诸位长老说,拍着桌子说:“一个废人,还想给我柳家招祸!” “云郎虽然废了,可这回也落了我们柳家的颜面,查一查也使得!莫真让人觉得我柳家可欺!”柳家一个长辈接话道。 “您老真是糊涂了!”柳族长斜了一眼那长辈,接着说道:“桃花庵那是什么地界?手里掐着多少地方官员的把柄!把这事翻到明面上来,柳家得得招多少人的眼?招多少人的恨?我们柳家能在京城立足不容易,为了一个柳云郎惹这么大的麻烦?” 那位长辈听了这话紧忙闭了嘴,为了柳云郎得罪一众地方官,确实不值当。 只这会子又有人说道:“如今在京城做官的是咱们嫡支,柳云郎到底是家主的儿子,这么放任不管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怕是招了他们的恨啊……” 柳族长听了这话,只冷冷一笑,他敢这么做,心里头可早就有了章程:“京城那位家里头姨娘得有七八位吧,嫡子庶子更多了。柳云郎一个庶出的,姨娘又是嫡母的洗脚丫头,正经陪嫁丫头都不算,不得宠又没什么根基!若不是看他有些天资,京城那位记不记得他还是两说……没甚妨克!” 是了!柳云郎一个庶出的儿子敢横着走,皆是因为读书上有天资,被几位长老高看了一眼,其实在家里嫡出的儿子都顾不过来,哪个又惦记他这个庶出的。 再者他如今废了,家里头落井下石的只怕更多。 深宅大院,谁又想谁好过。 他再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王崇与何炎这会子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王崇将听来的消息正说给何炎听:“柳家对外称柳云郎得了风寒,不过还是有人传出风来说他被一刀切了……啧啧,张氏下手可真够狠的!何小秀才,你快给我说说你怎么算准了张氏会下狠手。” 何炎只勾了勾嘴角,并没回答王崇话,说来这张氏是个烈性的,本就不甘愿委身柳云郎,他只让外透传柳云郎得了花柳,并且传染给了她。 被欺压了那么久的张氏,得知自己活不久了,可不就得抱着柳云郎一起死了。 不过这张氏下什么手段,可不在他的算计内,他也想不到张氏竟半点不含糊的将人给阉了。 王崇惯了解何炎的性子,见他没作声,倒也没作声,只自顾自的说着:“我本以为这次柳家必是不肯罢休,没想到干脆利落的将柳云郎当成弃子,竟半点风浪都无。” 不过王崇这话只是感叹,他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帮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利’字,柳云郎一个庶出的出头,本就招了嫡母嫡子的记恨,族里那帮子长老见风使舵,趁着这会家中没人,可不就得给主母卖个好,柳云郎算是废了。 …… 说来府城到村上也就两三日路程,他们都心急家去,并没乘车,而是打马回去的。 只这何炎刚一进村,不少人已经等在门口,只将炮竹点了噼里啪啦作响好不热闹。 叶杏娇这会子站在了人群的前头,正垫着脚张望。 原来这考中都有衙役报信,因着是案首,所以这报喜的格外卖力,竟是比何炎更早到了村里。 何炎了得了案首,中了秀才的事,只一刻钟便在村里传了个遍。 这报信的本是去了何家,可钱氏听到这个消息,楞是追出去二里地,又给报喜的塞了个大红封,只乐得眉开眼笑,逢人便说:“我家姑爷中秀才哩!” 宜河村这几十年没出过秀才,里正紧忙的让人披红挂彩准备迎接何小秀才。 这不,足五百响的炮仗,放了五挂,周遭几个村子都听到了响。 “何小秀才回来啦,这回可真是秀才啦!” “那可不,我听说哩,还是啥子案首,最厉害的秀才!” “哎呦喂,可了不的哟,往后再不能叫何小秀才哩,得叫何秀才公!” “对对对,秀才公,秀才公!” 众人围着何炎七嘴八舌的嚷开了,何炎只客气着回了乡亲的话,目光却落在了叶杏娇身上。 “回来了?”叶杏娇只轻轻的说着。 “嗯……”何炎从人堆里挤了过来,立在她身边,也不顾旁边还有人,只将她的手牵了起来放在胸口,沙哑的说着:“想你了……” 顿时,人群又是一阵哄笑,挤眉弄眼看着这两人。 饶是以往叶杏娇定是羞红了脸,要缩回手的,可如今却没动,只低下头看着脚尖,任由他牵着…… 第216章 一道摆酒 村里不似城里,定了亲偶有亲密些,也没人太过说什么。 众人只打趣了几句,便不在盯在这上头,只有人起哄道:“何秀才,如今你可是正经的秀才公哩!这得摆酒啊,得让我们喝上三日,好好乐呵好乐呵。” “就是,就是,咱村上几十年不见的大喜事,得大摆啊!”有人跟着附和。 李寡妇原也来了,可何炎眼里只有叶杏娇,竟瞧都没瞧她一眼,心下只不舒服的很。 这会子听着人起哄,那冰冷的心才缓和点,就算是何炎心疼叶杏娇又怎么样,到底是她儿子。 于是又露出笑脸,招呼大伙:“摆摆摆!必是要大摆,到时候你们都来吃大酒!” 何炎听了这话,才舍得放开叶杏娇的手,他看了一眼李寡妇,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对着大家伙说:“这次不摆酒了……” “啊,这么大的事咋能不摆酒?” “对啊,这酒得摆啊!” “就是,就是……” “等我与杏娇成婚,这酒一道喝吧!”何炎瞄了一眼叶杏娇,说这话时面上竟罕见的露出一抹红。 “哈哈哈,哎呦喂,可不是么!早就说哩,等何秀才考中就做亲,这酒一道喝好,一道喝好!” “就是,这可是双喜临门,回头我得多喝几杯!”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起哄完有人看着李寡妇说:“李寡妇,你这办事就不周到了,可是高兴糊涂了,这两遭酒还得一道摆才好啊!” 这人这么说,也是有原由的,说来村里摆酒是大事,尤其是这种大喜事,都需得三天的流水席。 这席面摆起来可费不少事,事前准备事后收拾,都是罗乱的事。总得花个十天半个月预备。 而且这日子与结亲挨的又进,结亲过大礼,那要预备的就更多了。 这两遭酒一道摆能省些心力,没有罗乱大家伙才更乐呵。 说这话的人,原没什么恶意,只李寡妇听着刺耳,强扯着才挤出笑脸,说:“啊,高兴糊涂了,高兴糊涂了……” 众人闹够了也就散了,只余下何炎、叶杏娇还有李寡妇三人。 这人好不容易都走了,李寡妇原想与儿子说上几句,可何炎竟是没瞧她,只好臊不搭眼的走了。 何炎牵着叶杏娇,两人只慢慢在路上走着:“我说过等我回来便娶你!” 叶杏娇这几日在家等何炎时时总是牵挂,这离的远了才明白,他是在她心上站住脚了。 原就不是那扭捏性子,听了这话,只没做声算是应承了。 “你,不反悔吧?”说来何炎原也总是撩拨叶杏娇,可临到这紧要关头,心里头莫名有些发虚,生怕出了变故。 叶杏娇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抬手将落在他肩头落叶扫了下去,低低的说着:“不反悔的……” 何炎得了这话,那颗提着的心忽地落了地,猛地将人搂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玩味的说着:“反悔也晚了!” “青天白日的,再让人瞧见!”叶杏娇在胸口垂了一下,紧忙挣脱了她的怀抱,快走了两步。 何炎落在他的身后,只低低的笑。 隔了好一会,才有声音飘过来:“姐姐……我,很期待你穿嫁衣的样子……” 叶杏娇听了这话,走得更快了。 何炎一路跟着他到了叶家的门口。 叶杏娇这才意识到不对,忙小声说:“这就要做亲了,这般见面总不太妥,你快快家去……” 何炎勾了勾嘴角,并不应她的话,只一个闪身进了叶家的院子。 钱氏原以为这日子何炎得家去,没想到竟是来了她家,当下乐得合不拢嘴,直将人往屋子里迎:“何小秀才,哎呦,如今该叫何秀才咯,快快快,进屋来歇歇脚,今日在这吃不?” “婶子,往后叫我炎儿便是,别那么生分。”何炎惯是会哄钱氏。 这一句话,可惹得她笑个不停,也不问何炎乐意不乐意,当下就说了:“好好好,炎儿,进屋坐,我去给你弄饭,今个得好好喝几杯!” “娘,我来吧……”叶杏娇紧忙说,何炎能得案首,她心里头也高兴,今日可得弄一桌好菜。 只钱氏却将她拉倒一旁说:“今日的饭你莫弄,炎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去同他好好说说话。今日这饭菜,我去外头叫席面。摆一顿好的。” 村里叫席面,可算相当重视。叶杏娇一细琢磨也就由得钱氏去了。只与何炎一道说话。 不过越是快做亲,越得注意些。他们也没进屋,只在院子里头坐着院门大敞,但凡有人路过就晓得这两人还守着规矩。 “这次……可都还好?”叶杏娇只问着何炎。 “都好!”何炎只淡淡应了一句。 说来叶老渣子带回话,说知府关了一帮学子,她觉得那里头必是有何炎的,只这何炎却是不肯同她说。 饶是她晓得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仍是追问了一句:“你莫瞒着我……” 何炎一笑,忽地握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心剥给你看?” 叶杏娇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只讪讪的收回了手,这何炎惯是会堵她的话。 不过转一想,如今何炎高中,总之是有惊无险,也懒得再逼问,只往后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不让他自己犯险。 “对了,这次在府城碰见一个叫柳云郎的,你可认识?”何炎忽地话头一转。 “柳云郎?”叶杏娇回忆了好一会子才想起这个人,只随口说道:“以前主家一个庶出的公子,柳家老太太重嫡庶,那人原也不大本分,不太招老太太待见,没说过几句话?他可是怎么了?” 说来柳家老太太很受敬重,饶是柳云郎对叶杏娇藏了肮脏心思,可他在外头招朋唤友扯柳家的大旗,但与本家与嫡子们一比,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在家里不大敢造次,更不敢明晃晃的伸手,只私下底要了几回人,老太太没往外说。 所以这身子的原主对柳云郎印象便不深,到了叶杏娇这,更依稀只剩下个影儿了。许多事她都是不知道的。 “听说人不大好了。”何炎说话间,又偷偷瞄了一眼叶杏娇。 “都是不相干的。”叶杏娇没大往心里去。 何炎听了这话却是心满意足,他相信叶杏娇瞧不上柳云郎这等货色,可偏就要她亲自说出不相干才罢休…… 第217章 到底是你娘 村里不似城里有酒楼能叫正经的席面,钱氏说是外头叫席面,实则不过是找那在村里子专门给人做席面的帮厨做上一桌。 鸡鸭鱼肉都得自备,只出些工钱。 叶家如今家里头有闲钱,虽说菜园子是今年新整的,比不得别家,可处处舍得花银子,所以这桌饭菜也是极为丰盛。 统共备了八个大碗菜,各个都有油腥,虽说论起手艺要比叶杏娇差上一筹,可在村里也是头等的体面。 钱氏美滋滋的摆好了碗筷,只冲着叶杏娇喊了一嗓子:“杏娇,这饭菜都好哩,你与炎儿快来座!” 都在一个院里头,叶杏娇没两步便走了过来帮着钱氏一道收拾。 “杏娇,你那个啥子啤酒能喝了不?今日是大日子,拿出来让炎儿尝个新鲜。”钱氏一脸都是笑意,那时兴的东西头一个只想到未来姑爷。 听了这话叶杏娇顺势往储存啤酒的屋子瞧了瞧,只无奈的说道:“娘……出酒日子还早哩,还得十来日,如今还喝不得……” 何炎一直跟在叶杏娇跟前,早前总听她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酿啤酒,没想到他出门这趟,竟是已经酿成了。 因着何炎如今只将叶家看做自己家,也没见外抬腿便走去了储藏啤酒的屋子。 一进门只见酒架上摆的整整齐齐,屋子里还要股淡淡的酒香,尤其是房东头的那排架子的酒坛与其他的格外不同,竟都上了红釉。 外头的描花也多是并蒂莲开的好意头,看着格外喜庆。 何炎一看便晓得那是为做亲准备的,只笑弯了嘴角。 叶杏娇原跟着他一道进来了,这会子瞧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酒瓶子,顿时面上有些发热,只伸出手虚虚的挡在他面前,想遮住他的眼,嘴硬的说:“吃饭了……” 何炎一把将她的手擒住,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嘴角噙着笑说:“姐姐,果然是好酒的……” 他这话说得弯弯绕绕,似藏了别样的意味。 叶杏娇猛地就想起那日醉酒的情形,真真是没眼提,顿时觉得羞臊的紧,只抿着嘴说不出话。 何炎最喜欢她这般模样,只哈哈一笑,将人搂得更紧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大婚那日……姐姐,随便喝……” 叶杏娇再没脸说自己千杯不醉,只硬着头皮道:“就让乡亲们尝个鲜,你莫乱想……” “我,再不放过你……”何炎却是低低的说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浑说什么?吃饭去……”叶杏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快步走了。 何炎只悠哉的跟在她身后。 到了饭桌前叶杏娇脸上的红霞都还没退尽。 钱氏的注意只在这一桌好饭上,并没大注意。待叶贵明领了叶幺妹也落了座,正要动筷。 钱氏却一把将他的手拍掉,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何炎,陪了些小心说:“今日这么大的日子,咱们在这庆贺,你娘独自在家难免冷清了些,要不……要她来一道乐呵乐呵?” 说到这,钱氏又紧忙补了一句:“往日里都是自家弄些吃食,不大好请她。今日不一样,今日是从外头叫的席面,也能吃上一口……” 说来李寡妇伙同老叶家污蔑叶杏娇与扁头有私,又支使自家侄女对何炎下药,这事听着太骇人,叶杏娇从没与钱氏说过。 她对李寡妇的印象还是好的,只觉得何家比她家高了太多,所以饶是这两家离的甚近,也不大敢相交。 可这些事何炎是亲历者,他听了钱氏的话,只皱了皱眉并没作声。 “娘,今日做了白肉,怎么地这蘸料只有酱油和蒜蓉。快去切些辣子来。”叶杏娇朝钱氏使了个眼色。 钱氏正等着何炎的回话,也没大在意,听了叶杏娇的话,忽地一愣,只说道:“炎儿不大吃辣,添什么辣子,这就得了!” “娘……”叶杏娇起身,又唤了一声。 钱氏听得这一声,才醒过味来,叶杏娇这是有话同何炎说,这才转身去了厨下,只走了两步又回过身对叶贵明说:“那辣子挂在了廊上,我有些够不着,你帮我一道。” 叶贵明是个老实头,这七拐八弯的机锋并没大听懂,只这媳妇一喊,乖乖的跟着走了。 叶幺妹还是贪新鲜的年纪,只跟着爹娘一道走了。 桌上只剩下了叶杏娇与何炎。 看着何炎不大好的神色,叶杏娇只低声说道:“到底是你娘,那些事又过去那么久了,原也该放下了。” 何炎冷着李寡妇那些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初她支使李水青下药,用的是淫羊藿。 那东西勾起了他对过往的思虑。 十年前的那一晚,许多不曾主意过的细节,纷纷扰挤进他的脑海。 他不敢想养育了他那么多年的李寡妇在那场腥风血雨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话他没同叶杏娇说,只皱了眉抿了抿嘴,隔了好一会才说:“那便去喊她一声吧!” 说到这,他又看了一眼叶杏娇:“虽说喊她一声‘娘’,侍奉她终老是应该的,不过只远着些吧……” 叶杏娇只当他心里还有气,说来李寡妇三番两次朝她出手,她不是心里头不膈应,只因着到底是何炎的娘,她未来的婆婆。 她不想何炎被夹在里头,所以不求亲如一家,只求个相敬如宾便好了。 所以当何炎说喊李寡妇一声‘娘’时,她并没往深里想,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 说了这一会话,钱氏几个也从厨下出来了。 “我去喊她!”何炎站起了身,应了钱氏的话,只脸上没什么表情。 钱氏不明所以,倒为了能请来未来亲家心里头乐呵的很,只将何炎一把按在条凳上,笑眯眯的说着:“你坐着,莫动,我去喊……” 只如今叶幺妹得了上次的教训乖觉了不少,看她娘一动,忙不迭的起身就往外头跑了:“娘,你坐着我去喊!”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跑到门口又伸出个脑袋说道:“娘,那白肉你莫都吃了,给我留点哩!” “这孩子,就知道吃……”钱氏含笑斥了一句。 只不过这话却将桌上那些阴云尽数扫干净了,一家子只其乐融融的闲聊起来…… 第218章 八月十二 叶家如今热闹的很,可李寡妇家却很是冷清。 何家原就有厨子,这会子也摆了一桌的好菜,不过桌上只李寡妇孤零零的坐着。 旁边立了两个伺候的婆子。 那两婆子是何炎买来看着李寡妇的,可到底是顾忌着她的颜面,并没同两个婆子明说。 这两婆子只当是何炎孝顺长辈,事事都要过问。 而李寡妇自己晓得这里头的关窍,又是个会做人的,平日与这两婆子倒是聊的来。 这会子李寡妇提着筷子,只在盘子里扒拉了两下,到底吃不进去,最后将筷子重重的放下,抱怨道:“我辛辛苦苦养的儿子,如今竟成别人的了。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也不知道家来。哎,哪怕……哪怕他与叶家的一道来,我也是认了的……” 这两婆子其中一个姓鲁,这人伺候过好几家,最是懂得主人的心思。 说来她们都是何炎买来伺候的李寡妇的,可旁得人家帮母亲买人也是有的,不过这身契是尽数都奉上的。 可她们的身契如今却还掐在了何炎的手里,这就表明她们的主子还是何炎。 所以这万事她都先紧着何炎,只说何炎的好,听着李寡妇老生常谈的抱怨。 鲁婆子很是拿捏分寸的劝道:“那都是要新婚的小两口,正是恩爱的时候。您最是慈善体恤,还与做小辈的计较不成?” 李寡妇晓得这人平时伺候的虽然尽心,可心到底不是向着自己的,只被这话一噎,说不出话来。 “李婶婶,我娘喊你去吃饭哩!”就在这时一道孩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来人正是叶幺妹。 叶幺妹被剃了头,如今正带着假发套,梳成了两条大辫子的样式,因着跑得急两条辫子还在身前一甩一甩的。 “李婶婶,我家今日外头叫的席面,老多好菜哩!”叶幺妹如今被叶杏娇教得也晓得些规矩,虽不如大家闺秀,可喊了一声屋里没动静,也只站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声,并没大咧咧的往里闯。 李寡妇正坐在了屋里,听了这话,面上又阴了阴。 只鲁婆子却是笑了,忙着对她说:“瞧瞧,咱家秀才公还是记挂着您的,这不紧着让人喊您了!往后都是一家人,这会子一大家子乐呵乐呵才是正事,您啊!赶紧过去吧……” 李寡妇只撇了撇嘴,又将筷子重重一扔,只说道:“差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这是要喊我过去?这是要下我的脸啊!” 说来城里的大户,若是请看重的人,多是支使家里成年了的男丁或是有脸面的管家婆子,饶是自己亲自上门请也是有的,李寡妇便是抓住了这处不依不饶。 “瞧您这话说得,这都是村里的人,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任谁不是支使了自家娃儿言语一声。”鲁婆子听到了这,又陪着笑脸说道:“您这要是不去,咱家秀才公可就没脸了!” 李寡妇平日虽与鲁婆子说得来,可说到底是使唤婆子,又不是自己人。 再说多了了,只自己没脸面,到底是收拾收拾,与叶幺妹一道去了叶家。 钱氏没什么心眼,一见李寡妇立马迎了上去,直将她迎到了桌边,按在上座:“快座,快座,就等你了!” 李寡妇没吭声,只偷偷歇了一眼何炎,没瞧出什么神色,心下想着这会子若是没有好脸,只怕与何炎的的情分更淡了。 所以对着钱氏,也没多说,只强撑着笑了笑。 钱氏心下直觉,如今李寡妇可比头回上门的时候和睦多了,到底人心都是能焐热的。 这一顿饭,倒也吃的不咸不淡,没甚不愉快。 只吃得差不多了,钱氏又说道:“亲家母,我心里头一直记挂着两孩子,头些天就找了看了,八月十二,九月初六,十月初三这几个都是好日子!你拿个主意,看看中意哪天,家里头东西都预备好的,必定不耽误事。” 李寡妇一听这话,原本那丝笑容又淡了,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心心念念的想谋他儿子,这他儿子还没回来呢,就找人将做亲的日子看了。 不过事到如今除了捏了鼻子认了,她也再没别的法子,真若与何炎那点母子情分尽了,她往后可怎么活哦! 于是只能牵强的说:“要不就十……” 可话音未落,何炎就淡淡说了一句:“我瞧着八月十二日子不错!” 说完只扫了一眼李寡妇。 李寡妇心头极恨,只到底是没驳了何炎的意思,强撑着说:“确实是个好日子,要不就八月十二吧!” “使得,使得,这眼见就没几天了,可得快快操办起来了!”钱氏听得笑眯了眼。 这儿女做亲都是做娘的相谈,叶贵明没大说话,这会子也是跟着一道笑。 叶杏娇原是想定在九月初六,毕竟日子有些太紧了,该预备的东西怕不妥当,可转念一想她这回在村里呆了不少时日,铺子一直都是放养的状态。 饶是拖到九月初六,这回铺子的时间,更得往后延了。 衡量了一番,倒也没作声,只任凭他们将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二,正好结完亲就是八月节,过完节就能回铺子里。 众人都没有异议,钱氏又乐了一阵,转头看向李寡妇,只说道:“亲家母,做亲那日摆酒,你那头需要多少桌?我好提前预备着。” 村里头做亲没那么多讲究,男女双方只在一头摆酒,都是摆在男方家里,可何炎是上门女婿,这酒只能摆在叶杏娇家里。 李寡妇听了这话,本就觉得面上无光。 又一听钱氏问她要几桌席面,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说来他们是外地来的,这亲戚只有李寡妇的娘家,可李水青那事她与娘家哥哥生了嫌隙,那头只放出话不再与他们来往。 这回何炎中秀才,那边更是连个贺喜的都没来,更遑论参加婚礼了。 钱氏这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 钱氏不懂这里头关窍,何炎同叶杏娇却是明白的,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何炎便起身说:“婶子,席面这事,我娘回去算一算再给你答复,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先告辞了。” “使得,使得!”钱氏忙着起身相送,临走还抓了几把瓜果塞在何炎的怀里,只将他看成个孩子…… 这临到晚间,钱氏坐在屋里,原是喜滋滋的,可隔了一会,却忽地眼圈一红,看着相似要落泪。 叶贵明问道:“孩子他娘,你这咋了?” 第219章 二丫 原是大喜的日子,可钱氏却忽地要落泪,只将叶贵明整的一脸迷糊。 “你个没心肝的,就晓得自己好过,旁得啥也不管!”钱氏这会子眼眶更红,只狠狠往叶贵明的胸膛锤了一把。 叶贵明闹不清楚钱氏闹得是哪一出,只挠着脑袋,嘿嘿的傻笑。 “你,你就是个棒槌!”钱氏看着叶贵明还是那番不明就离,更恼得不行,只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如今幺妹在跟前养着,年岁还小,往后尽是好日子。杏娇如今也要结亲了,又是秀才娘子,再没更好的……可咱还有二丫和三丫啊!我那两个苦命的闺女……” 钱氏生了四个闺女,二丫和三丫都是由牛氏做主,一个许给了山里人,一个许给了外地来的货郎。 这两闺女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尤其是如今叶杏娇和幺妹都过得不错,这心里头就更压了块石头。 叶贵明听了这话,只张了张嘴,早些年在牛氏手底下讨生活,日子实在太难了,是他没用,没护好闺女们。 “都是我对不住你……”叶贵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经了上次花桃母女的事,他如今也算开了些窍,又对钱氏说:“三丫跟货郎走了,如今寻不着。可二丫嫁去了山里,还是能寻到的,这回咱请了她家来喝杏娇的喜酒。” “哎,头些年二丫还下山看过咱,可你娘总没个好脸色,这两年上也没了什么音讯……”钱氏说到这,心里头的又纂起一个大疙瘩:“咱分家的时候,我让人往山里捎过信;后来咱家日子过起来了,也让人捎过信……可那大山里头,想与外头联系太难了,总也没个回信,也不知道我二丫如今咋样了……” 叶贵明听到这,更是说不出话,只能将钱氏搂在怀里…… 第二日,钱氏还是一副忧心冲冲的模样,叶杏娇晓得钱氏最不藏什么心思,如今能让她这番难过,想来也只能是两个妹妹了。 说来叶杏娇到底是老叶家的长孙女,牛氏虽然重男轻女,可这头一胎生闺女的人家在村里也是一抓一大把,所以叶杏娇刚出生那些日子尚不算难过,只是接二连三的都是闺女,牛氏这才格外刁钻起来。 其实从名字上头也能品出一二,叶杏娇的名字好歹算个是正经名字,可二丫三丫幺妹的就显得随意多了。 如今她的日子算是过起来了,也不能眼看着妹妹们都不好过。 不过她没同钱氏细说,怕惹的她伤心,只写了封信让人捎给了二丫…… 虽说山里出来不容易,可日常也有进山收皮子的,如今正八月,皮子不如冬季紧俏,倒是有些客商这会子进山图些便宜,这信送的倒是不算难。 …… 二丫比叶杏娇小了两岁,如今刚十八。 她嫁的那户人家姓泰,男人叫做大壮,人如其名生得又黑又壮,是他们那个村打猎的好手。 只山里穷,娶媳妇格外艰难,如今这男人已经二十五了。 叶杏娇差人送的信,正送到他手上,他老早就找村里识字的读过了。 进屋的时候,他看见二丫正坐在床上奶孩子,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 山里不像村上,依山傍水,种粮使得,种菜也使得。 他们这块过活得靠老天爷赏饭吃,运气好能猎点东西打牙祭,运气不好只能采点山蘑糊口。 这处的房子也不似村里讲究盖几间屋子,有多大的院子,只能在山头寻了平整的地方,随便搭两间屋子。 一到冬日四处漏风。 不过这泰大壮比二丫大了七八岁,倒是懂得心疼人,尤其是二丫今年年头上生了儿子,看得就更重了。山里最值钱的狐狸皮子,泰大壮也是先紧着给二丫做衣裳,余下的才卖钱。 如今八月里正是热的时候,穿不上狐狸皮子,可二丫的衣裳也是齐整新做的袍子,不似他身上补丁摞补丁不知穿了多少年。 二丫奶完孩子,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问道:“你这个是咋了?有啥事?” “没,没得……”泰大壮吞吞吐吐的说着,却不敢看二丫的眼睛,只坐在床边闷着声逗弄孩子。 二丫生了个男娃,取名叫泰安,平日都唤做安娃,长相随了二丫,白嫩极了,不似山里的娃娃。 她见泰大壮用手戳娃娃的脸,只将他的手拍掉,笑着说道:“你那皮糙肉厚的,别把我安娃戳坏了。” “嗯,不戳了……”泰大壮哼哼唧唧缩回了手,不再作声。 这举动却惹得二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这话只是小两口的玩笑话,换做往日泰大壮必是要抱着安娃好好亲香一番,气气她。 怎地今日这般乖觉? 这吃过晚饭,泰大壮的举动更是奇怪了。 山里的男人火力旺,每一到晚间便缠磨着二丫,不让她下床。 可今日他只蹲在院子里不坑不响的硝皮子。 二丫唤了他几次,他只闷着声说:“你先睡吧……” 山里头啥都是金贵物件,二丫怕浪费灯油,只早早的吹了灯,躺在床上听外头的动静。 隔了好一会子,才听见细细索索的声音,她以为泰大壮这是要进屋睡了,没想到却听见他进了隔壁的屋子。 隔壁的屋子住的是泰大壮的娘,这黑灯瞎火的,他有啥事非得这会子说?还这般背着她? 想到今日泰大壮奇怪的举动,二丫也多了个心眼,披着衣裳蹑手蹑脚的出去了,趴在门边听他同老娘说话…… …… “娘,我同你说个事,今个二丫娘家又来信了!”泰大壮以为二丫睡了,说话时并没可以压低声音。 “咋个又来信了?”泰大壮的老娘姓马,人人都唤她马老娘,她听了这话只皱了皱眉头:“这咋不让人过个消停日子!” “我找人读了信,说是二丫的大姐要做亲,请她去吃酒……”泰大壮说到这,顿了顿,似下了极大的勇气才说:“要不……就让二丫去一趟?” 马老娘本在做针线,听了这话,只将针线又扔回了筐里,忙说道:“儿啊,你可莫犯浑啊!咱村里二黑的家的媳妇也跑了啊……” 第220章 不让回去 山里头物资不丰,过活格外艰难,他们这说是个村子,可统共也不过三四十户。 这边的男人想娶媳妇,要么换亲,要么从外头买。 不少外头来的闺女,过不了这苦日子,都偷摸的跑了。 “二黑的婆娘咋跑了?那不是才生了娃娃,还没满月……”泰大壮听他娘说起村里的事,只听的一愣。 “这不就都以为生了娃娃就能踏实过日子,趁着没人注意抓住机会就跑了!”马老娘叹了一口气。 “二丫,二丫她不一样,咱家对她好,她愿意同我过日子……”泰大壮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没底,只低下了头…… 不过他说得到也是实话,他家虽然穷,可二丫到他家这些年有好的却是都先紧着二丫了,不光泰大壮对她好。 马老娘也不是那磋磨媳妇的婆婆,家里头里里外外的活都一肩挑了,啥活都不让二丫沾手。 这在哪都是头一份的! “哎,娘晓得你对她好,心疼她,娘也愿意对她好!可越是这样,她若真跑了,你往后可咋活人啊,如今咱安娃都没断奶了,你就舍得他没娘?”马老娘说到这又擦了擦眼睛,才接着说道:“二黑的媳妇跑了,那么好的后生,如今饭也吃不下,活脱脱瘦了一圈。他家的媳妇才花了十几两银子说得。可你媳妇咱家足花了三十两啊,那是我跟你爹攒了一辈子的钱!这也就算了,还有做亲时,给她打了一对银镯子,那也得好几两。莫说在咱们村,就在他们宜河村这也是头等人家才舍得啊!” “可是,可是,二丫头些年也回去过,每回也都回来了,这如今咋就不能回了?”泰大壮听了马老娘的话,心里头开始动摇,不过到底还是为她争辩了几句。 “我个傻儿哦!你懂啥啊!如今可同以往不一样了。”马老娘心急如焚的瞪了他一眼,只恨儿子不开窍,指着他的脑门说:“以前,你丈母娘那头没分家,上头有人压着,那个牛氏不待见二丫一家子,只把她们当做牛马。二丫就算家去了,也没得好日子,还不知被发卖到什么地方。可如今不一样了啊,你丈母娘家里头不光分了家,盖了新房不说,还在县上开了铺子。 你想想咱们山里最是不通消息,我都能晓得你丈母娘家开了铺子,那得是多大的名气?指定挣了老鼻子钱。如今二丫看着家里头都好过,有了娘家的依仗,她还愿意跟你在山里挨穷?兴许你二丫家里头这次就是要将她喊回去,再帮她重新说一户人家哩。儿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泰大壮听到这,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他心疼二丫,可他更害怕。 他家里头兄弟原有四五个,可都在山里碰见了大兽,如今活着的只剩他一个,他得给泰家后继香火,一个安娃还不够,还得多多的生。 “娘,那我听你的,这事不告诉她……”泰大壮终于垂下了头…… 马老娘原想安慰儿子一番,可忽地门板被推开,卷进来一股凉风。 二丫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泰大壮的衣襟,双眼有些婆娑,只喃呢的说着:“咋个?我娘家来信了,你们为啥不告诉我,为啥不告诉我……” “年头上我生安娃给家里去了信,半点回音都没得,是不是也是你们没将信传出去?你,你们为啥这么对我……”二丫口口声声的控诉。 “二丫,你,你听我解释……”泰大壮没预料到二丫会冲进来,顿时只觉脸上臊的很,只抓住她的手解释。 可二丫脸上滴滴答答都是泪水,哪里又听得进去。 马老娘到底是婆婆,比泰大壮端得住,只将二丫拉了过来,冷冷说着:“是!你生孩子的事,是我没让说!不光如此,你娘家今年送了几封信来,也是我让大壮不告诉你!这为得是个啥,你心里头应该明白!二丫,我们家这些年对你好,可你也别忘了,你是我们足花了三十两买来的。” “娘,这些年我真心实意的同大壮过日子,安娃都生了,我能有什么外心?”二丫这会子哭得更厉害了,只拉着马老娘的衣襟说:“娘,我就是想回家看看,我娘家如今过得咋样,看一眼我就安心了,就让我回去吧,我吃了大姐的喜酒,指定马上就回来。” “你莫要想了,我只告诉你,你娘家如今好的很,不用你担心。”马老娘抽回了衣襟,看着二丫满脸的眼泪,到底也是自己心疼了这些年的儿媳妇,只说道:“也不是不让你回家,等过个十年八年,你再多生几个,娃娃们都大了,我也不拦着你回!” 二丫听了这话,心里头更是悲凉着,合着她在这些人眼里,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可心头再恨,这也是不能顶撞的婆婆。 二丫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娘,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指定回来,指定踏踏实实同大壮过日子。” “你们这些外头进山的妮子,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心思,你就是哄着我放你家去再不回来,想撇下我安娃!做你的大头梦吧!”那老娘不是那轻易松口的人,又转头对泰大壮说:“让你媳妇回屋去,不许她出来!” 二丫和马老娘这会子都在气头上,不大好相劝,泰大壮又将马老娘的话听了进去,这会子也没作声,只将二丫扛在了肩上,将她带回了屋。 屋里只剩下小两口,许多话就方便说了,二丫说不动马老娘,这会子只同泰大壮说:“大壮,你是我男人,这些年我是不是真心同你过,你不知道么?这回就让我回去吃一趟大姐的喜酒吧!” 泰大壮原是心疼媳妇的,本不大想拦着,可他比二丫大了七八岁,人又生得不俊,平日就有些惶恐,生怕二丫看不上他。 如今听了马老娘的话,心里头便更虚了。 他中意二丫,没了二丫他就没的活路了! 他不敢放二丫家去…… 第221章 让二丫回吧 泰大壮不知道咋同二丫说这番话,只闷着头不吭气。 二丫见他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只恨得将枕头砸了过去。 泰大壮仍旧站着不动,二丫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尽数都砸了过去。 这动静便闹得比较大了,马老娘插着腰站在了门口喊:“闹闹闹!大壮,你出来,让她闹!” 二丫气盛,泰大壮在屋里也呆不住,听了这话,只转身往外走,不过临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陪了小心说:“二丫,你别闹了,明个我给你买新头绳!” 二丫听了这话却是更气,拦着她不让她回娘家,竟想用一根头绳将她打发,她冲着泰大壮喊了一声:“出去,莫让我看见你!” 泰家动静闹得大,原就是几十户的小村子,一点动静都能听见。 第二日便有人上门问发生了啥事。 马娘子将这些事都说了,各个都道她做的对:“马老娘,这外头嫁进来的,就得看住了!咱这头难啊,这要是跑了,哪还有钱再说媳妇,大壮可得打一辈子光棍啊!” “就是啊,这几日她正生了外心,你得盯得死死的,别让她寻空跑了!” 送走这些人,马老娘将这些话又在心里头念了一遍,站在院子里看着二丫的房门,她这会子正闹脾气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可万一啥时候溜门跑了呢? 这可不中!想到这马老娘忙不迭的摸出一把大锁,将二丫的房门锁了起来,这才安心去做活。 泰大壮出门打猎,因着心里头有事,没往大山里去,只在周边打了只野鸡。 这山里野生野长不似家养的鸡,虽说味道鲜美,但是肉却不那么多,这一只野鸡勉强才够一顿。 马老娘是杀鸡的好手,没片刻便将鸡收拾了,顿了一锅肉。 只她却没喊二丫出来吃饭,也不让泰大壮去。 而是自己盛了点饭,进了二丫的屋,将饭碗摆在她面前,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二丫!你瞅瞅,家里打了一只鸡,两只鸡腿都给了你!往前是这样,往后也是这样,家里东西都紧着你和孩子,你就踏踏实实在这和大壮过日子吧!” 二丫看着碗里的鸡腿,半点吃不下去,她不是不明白马老娘的想法,她婆婆也是因为穷怕了,怕她跑,这才死死的看着她。 可她自己的亲娘,受牛氏磋磨了一辈子,她姐这又要做亲,她不去看一眼,咋能放下心哦…… 二丫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她都得回去看一眼…… 到了晚间马娘子又在他们的房门上挂了把锁。 二丫拿定了心思,这会子也不在闹,只对泰大壮说:“你娘咋个又把门锁上哩?这晚上解手可咋弄?” “屋里头有马桶。”泰大壮闷着声说。 “那不是弄得一屋子骚臭?马桶还得我来刷……”二丫瞪了他一眼。 泰大壮看了二丫一眼,想问她是不是打算要跑? 可到底没问出口,只去门口喊马老娘将锁开了。 才闷闷的做回床上,忽地叹了一口气,对二丫说道:“头些年我娘带我去你们村里相看,原是想说个十几两的媳妇,可我一眼就相中你哩……” 二丫听的这话,忽地一愣,泰大壮的话说得实在,可她心里头明白,这村子里太穷了,莫看都是在外头买媳妇,可只要能少花上几两银子,可不拘美丑,瞎的瘸的只要能生养就中。 泰大壮娶她可是掏光了家底,还欠了不少债。 她心里头明白泰大壮对她的好。 二丫原本下定的决心,这会子开始动摇。不过只片刻,她还是把心一横豁了出去。 三更一过,村里头睡熟了,泰大壮的呼噜声更是震天响,二丫悄么声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孩子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这次她原是不想带孩子的,毕竟山路太难走,可一想到钱氏还不晓得她生了娃娃,她总想着让钱氏看上一眼,索性连孩子一并抱走了。 这出了家门,二丫的脚下就快了,说来山里野兽多,饶是经年的老猎人晚间都不大出来,更遑论她一个抱着孩子女人,走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 可饶是这样,也不敢停下喘口气,生怕马老娘带了人来追。 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吓的她将心提在了嗓子眼。 可走了没多远,她就听见身后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她快那声音也快,她慢那声音也慢。 山里头是有狼的,那东西都是紧跟着人,待到时机差不多了,才扑出来一口咬断人的脖子。 二丫被吓得整个衣衫都湿了,抱着孩子没头苍蝇似的在林子里跑了起来。 可身后那东西一见她跑,也加快了脚步。 直到声音越来越近,二丫吓得嗷了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只往后栽了过去。 忽地一双大手拦住了她的腰,低低的说着:“是我……” 二丫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块大石这才落了第,忙不迭的擦了额上的冷汗,锤了一下那人的胸膛:“怎么不出声,可吓死我了!” 缓过一口气,二丫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泰大壮。 “我,我……求求你了,让我回去吧,真的,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二丫死死的抱着孩子,生怕泰大壮将他捉回去。 泰大壮低着头,天太黑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隔了好一会子,他才说道:“山路不安全,我送你走……” 二丫听了这话,心跳险些漏了一拍:“你同意了!” 泰大壮没回他的话,心下只是想着,他媳妇如今一门心思只记挂娘家,这回留的住下回也留不住,若真是一个人走山路出了什么事,他得后悔一辈子。 罢了!让她回吧! 就算再不肯回来,就当他没那个好命…… “我送你到村口……”泰大壮闷着声又说。 二丫见他同意自己回去,先头心里那些阴云早一扫而光,只夸着他的胳膊说:“说得什么浑话,大姨姐的喜酒,哪有妹夫不去的,一道去吃酒才好……” 泰大壮却是没吭气,他只怕自己这个山里人,丢了二丫的脸面…… 第222章 古氏再上门 钱氏晓得叶杏娇差了从了信给二丫,这几日除了操办的叶杏娇的婚事,就剩下日日垫着脚尖在门口张望,等着二丫家来。 “杏娇,这明日就看家资了,二丫咋还不家来呢,怕不是信没送到吧……”钱氏看着屋子里处处挂着红绸,饶尽是喜气洋洋,也掩盖不住心里的对闺女的记挂。 他们这个地方饶是大户人家定亲讲究这三书六礼,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到亲迎,筹办个一年半载也有的。 不过村子里就没这么讲究了,家资丰厚些的正日子之前,请个媒婆上门,签了婚书,备上点聘礼也就得了,若是碰上不富裕的就只在正日子摆顿酒。 叶杏娇家里是招女婿,那流程上又简单不少,而且给人当上门女婿,在村里是个没脸面的事,铺张大办的就更少了。 叶杏娇原也想低调的把事办了,可何炎却不同意,硬说这一辈子只一次的事,必得操办的热热闹闹。 旁得上门女婿都是家里头精穷才走了这条路,可何炎家资不丰,当了上门女婿,不好送贵重的聘礼,只打着‘看家资’的名义,让叶家明日上门抬‘嫁妆’。 所谓‘看家资’原是指女方将嫁妆摆在厅上,让大伙看得够了,再抬到男方家里去。 可何炎是个男子,却做了这样的事,在村里可惹了不少笑话,只说没见过当上门女婿还陪送嫁妆的。 真真的上杆子! “娘,山路不好走,二丫耽误了也是有的,你莫太着急了。”叶杏娇劝着钱氏,这次她做婚做的急,二丫那头又是多年没见,不知晓底细,她这回到底能不能来,她也拿不住,不敢将话说得太死。 就在这时,外头忽地有人冲进院子喊道:“贵明家的,你家有亲戚到了,我给你送到门口了,快来迎一迎!” 钱氏听了这话,忽地一乐,只拉住叶杏娇的手说:“哎呀,指定是二丫来了,快快,咱门口接她去。” 叶杏娇一听这话,也紧忙跟了出去,可一见来人,钱氏脸上的那笑却没了。 “咋了?不愿意我来!”来人横了钱氏一眼。 “娘,那哪能!没寻思你这么早来,我以为是二丫回来了呢。”来人不是二丫,而是钱氏的娘古氏,到底是实在的亲戚,钱氏只失落了一会,便搀着古氏进屋了。 早前分家的时候,古氏带着孙子来过,想让钱氏把幺妹许给自己的孙子钱明水,可这事被叶杏娇压下了没同意。 自打那以后古氏便放了话,不再与叶家来往。 可说话古氏这人虽然更重儿子,可却与牛氏天差地别,不是那不把闺女当人的人家,说到底只是有些私心。 钱氏因着这事心里头一直不大痛快,叶杏娇看在眼里,便让钱氏多贴补一些娘家,前些日子帮着钱明水在城里寻了个先生,开蒙识字。 说来钱明水如今十二了,这会子开蒙想走科举的路子有些晚了,可识得几个字往后学做账房掌柜都是好的。 而且叶杏娇也承诺,往后钱明水书读完了,只要是个本分孩子,就让他来自己铺子里干活。 古氏见着这份真心,与叶家的关系也缓和了起来,如今算是恢复了来往。 “姥……”叶杏娇跟在钱氏的后头,也唤了一声。 虽说如今古氏也想开了,不再想着把幺妹和钱明水硬绑在一处,可她看叶杏娇还是不大舒服,于是只应了一声,跟着钱氏一道进了屋子。 古氏来时,叶家还没起新屋,这乍一进门眼睛都不够看哩,只觉这处好,那处也好。 隔了好一会在,才拉起钱氏的手说:“乖乖,你家日子算是过起来了,我日后可不用担心哩……” “这都是杏娇有本事,能挣得来钱!”钱氏在一旁笑着应和,顺手摸了些瓜果给古氏。 不是平常的瓜子,而是松子。 松子是山货,可他们这头却是没有,这东西生长了在大周朝的北方,天寒地冻的地界。 一路运送过来,加上车马费用可得不老少银子。 古氏只剥了一个尝鲜,便不再吃,只问钱氏:“咋?你们这几日上门贺喜的不少,都用这金贵的东西招待?这得抛费多少哦?又是杏娇的主意?” 说话间古氏将松子全收了起来,又将叶幺妹唤来,把松子塞给了她,才接着对钱氏说:“晓得你家日子好过,可也得仔细些,那好的东西,留给自家娃娃吃也就是了,摆出来做什么?” 钱氏如今跟着叶杏娇也张了不少见识,虽晓得松子价贵,可闺女就做这一回亲,也不是吃不起,这不只想着让大伙一道乐呵。 不过古氏虽然抠唆,可她也晓得那是好心,就只跟着笑笑没作声。 古氏见钱氏没作声,又点了她一下:“你呀!就是拎不起来,难怪早前总被你婆婆欺负!” 说话间,又将叶杏娇唤来数落了一顿:“晓得你如今本事大了,能挣银子了!可这家里头到底还是有老子娘的,往后过日子不能太抛费了,你要把不住银钱,就让你娘来管,别事事都一个女娃拿主意。” “娘,杏娇醒得!”钱氏紧忙拉住了古氏,又转头对叶杏娇说:“你去忙你的,我与你姥说说话!” 钱氏这是帮叶杏娇解围了,说来古氏就这么个脾气,她说的话最是古板没道理。 可你若跟她犟,她打心里又是为了你好,稍一反驳就觉得你是看不起她,不将她当回事。 若是不反驳,古氏又说起个没完。 最最让人头疼。 有钱氏的解围,叶杏娇忙就出去了,她可不想与这位老太太斗智斗勇。 这等叶杏娇一走,古氏就不干了,只哼了一声对钱氏说道:“你呀,就是惯着她!我一个当姥的,说她几句都说不得了?” “杏娇心里头有章程,如今事事都办的不错。”钱氏只跟这又劝。 “事事都不错?不见得吧?”古氏哼了一声,又说道:“我来时可听说了,她出钱给村子里开了个假发铺子,能挣不老钱!可偏一分不要,都分给了村里?这事怕不是只有傻子干的出吧?” 第223章 二丫上门 钱氏听这话,听的一噎,这话她早也与叶杏娇说过,可叶杏娇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道理,可道理听不大懂,她却是相信叶杏娇的,只觉自家的闺女做的都对。 “瞧瞧,说不出话了吧!”古氏撇了撇嘴,接着又道:“罢了,这事已经这样了,你家如今钱大,可着劲的造害,我也管不了!不过眼下这有一桩事,你可得听我的!” “眼下这不都尽好的么,能有啥事?”钱氏听的一愣。 “就说你是个糊涂的!”古氏又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家那个姑爷虽是个秀才公,家底也不错!可到底是你家上门女婿,你往后就是家里的老太太,你可得端得住架!还有你那个亲家母,也不能算正经婆婆,可不能让她摆婆婆的款儿!往后你得将他们压得死死的,知道不? 哎,你莫看我总说杏娇,她也是我头一个外孙,我还能不向着她是咋?我让你这么做,也是怕她往后吃亏去!” 古氏说得有鼻子有眼,只听得钱氏一愣一愣。 “娘,炎儿一家都尽是好的……”何炎可是钱氏心尖尖上的姑爷,哪会有半个不好。 “哼,分明就是个上门女婿!可你瞧着,偏偏要学着大户的样子,讲究个什么‘看家资’,这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显摆他家钱多,就算当了上门女婿也是硬骨头嘛!”古氏哼了一嗓子。 “娘,不是这么回事!炎儿说了,本是想正经下聘的,这不说着不大好听,这才喊去看家资么!都是为着杏娇呢……”钱氏又忙在一旁描补。 “看‘家资’是啥?那就是嫁妆,但凡讲究的人家就没有碰人家嫁妆的,他带来的嫁妆再多又咋?你们家能花一分?我就想不通这有啥好看的!”古氏越说越气,只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钱氏听了这话,也犯了一会晕,心下想着别真是古氏说得,何家想显摆一回。 不过这个念头只片刻,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何炎可是在他家最难的时候应下的这门亲,再说了人家正经的秀才公,如今才十七,什么样的好人家说不得,可万万不能想左了。 可古氏也是个一根筋的,任凭钱氏怎么劝,就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杏娇忽地冲了进来:“娘,二丫回来了!” “啥?”钱氏听了这话,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就要往外冲:“二丫,我的二丫!” 就在这时,二丫抱着孩子走了进来,看见钱氏只‘扑通’一声跪下了:“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钱氏扑上去一把将二丫搂在怀里,这会子二丫怀里的孩子,忽地哭起来。 “娘,他是安娃,八个月了!”二丫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安娃放进了钱氏的怀里。 钱氏一见奶娃娃,顿时高兴的不行,抱着孩子一顿亲香,舍不得撒手,还转过头去对古氏说:“娘,这是我亲亲的外孙啊!我也当姥了,你是太姥哩!” 叶杏娇看见多年不见的妹妹与外甥,也高兴的不行。 一大家子只聚在一起说闲话,隔了好一会子,钱氏才从欣喜中缓过劲来:“你生了孩子咋不差人送个信?这回就你自己回来的?” 二丫听了这话只底下了头,她没说法是婆家将信拦下了,只假作没听见,自顾自说着:“我男人与我一道回来的……” “大壮也来啦,人呢?”钱氏没大注意二丫的神色。 “在外头呢,我喊他进来……”二丫这才将一直杵在院子里的泰大壮给拽了进来。 说来钱氏虽见过泰大壮,可那还是头两年在老叶家,因牛氏拘着也没与这位姑爷说过几句话。 古氏和叶杏娇是头一次见,更不了解他什么脾性。 只拿眼瞧着黑黢黢的,一身腱子肉,足高了二丫一个头,往那一立跟尊铁塔是的。 “没眼色的丫头,姑爷来了,也不知道往屋里请,就让人傻站着!”钱氏笑着斥了二丫一句,这是给大壮体面:“莫都傻站着,快去将你爹请来,让他陪大壮说话吃酒。” 都一个院子里住着,叶贵明听见了动静,也赶了过来,拉着大壮便要去唠爷们的嗑。 这大壮似有些不愿,脚步只慢慢往外挪,眼睛始终贴在二丫身上,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望一眼。 古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大壮,皱了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家子气,回了娘家还怕我们把二丫吃了不成!” “姥,我男人是山里人,没啥见识,你别同他一样!”二丫紧忙帮着大壮描补。 古氏听了这话,这才没作声,只似藏了一肚子的话。 这几人又是抱着娃娃,好一顿热闹调笑。 “瞧我这脑子,光顾着乐呵了,二丫的屋子还没收拾的,我去拾到拾到。”说话间钱氏又转向叶杏娇:“杏娇,你做了那么多新衣裳,给二丫几套呗。” “是是是,走,二丫,咱们挑衣裳去。”叶杏娇紧忙拉着二丫往外走。 钱氏也乐颠颠跟在后头,古氏却猛地将她拉住:“让两个孩子去,咱们在这看着安娃。” 钱氏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她最是晓得古氏的性子,晓得她这是有话要说,只停住了脚步,打发姐俩走了。 “娘,咋了?”钱氏问道。 “哎,我同你说杏娇的事你不愿意听,那也就算了!说到底杏娇自己手里有铺子,能攥着钱,日子再差也差不哪去。可二丫你的上点心啊。”古氏说到这,又往外瞟了一眼正在院子和叶贵明说话的泰大壮,撇着嘴又说:“二丫的男人,叫啥子大壮,那模样你也瞧见了?” “嗯,瞧见了,往前就瞧过,那身子板多结实啊!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钱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才接着说道:“他们在山里过活,可不比咱村里好过,靠得就是一身好筋骨!挺好挺好!”钱氏美滋滋的说着。 “你怕不是瞎了!”钱氏气的直跺脚。 第224章 帮二丫再许一家 古氏这会子只恨自己将闺女养的太过呆木,只好又说道:“你瞧瞧那大壮,你说他筋骨好,我瞧着也好,可山里人多生性啊,那一拳头要是落在二丫身上,她能抗住?他如今二十五了吧,足比咱二丫大了七岁,大也就算了,皮相还生的老,看着跟三十似的,哪配的上咱家二丫!” “娘,我往前都问过二丫,那婆家对她挺好的,啥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呢!再说了大壮生的也不老啊,就是黑了些,又没什么妨克!”钱氏可没觉得泰大壮哪里不好。 “行,旁得我就不说了!你就瞧他那身衣裳,足得七八个补丁吧!这去谁家吃喜酒,不都得挑了体面的衣裳!他家怕是连套正经的衣裳都找不出来,二丫这些年过得是啥日子哦!”古氏说道。 钱氏听到这,心下也动了动,山里穷她也是晓得的,可如今又能怎么样呢,只叹了一口气:“如今娃都生了,还能咋?往后家里多贴补些,也让他们日子好过点……” “山里的日子,再好能好哪去,那地方连粮食都种不出!”古氏猛地将钱氏往身边一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二丫的娘,可得好好为她打算打算!二丫,如今才十八吧,你就忍心她一辈子在那山沟沟里出不来?” “娘,你的意思是……”钱氏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对,我就是那么个意思!这回二丫回来了,你只说多留她住几日,先将那泰大壮打发回去,往后再不送二丫回去,只让他们送了和离书来,他们若是闹赔些银子就是。他们是山里人在这头没根基,你大姑爷如今又是秀才公,见官老爷都不用拜,他们蹦跶不起来。” 古氏说道这,开始比划往后的日子:“如今你家有些钱,往后再帮二丫说一家,你多给些陪嫁,什么样后生找不到?咱由着二丫可着自己心意挑,不嫁那么远,往后有事娘家也能伸的上手。”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古氏这说法就有些骇人了。 钱氏头一遭听了这样的说辞,只立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二丫头的婚事一直是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她就怕二丫过不好。 如今古氏这说法,不由得她不动心,她太想二丫能有个顺遂的后半生了。 “娘,这事……还得问问二丫的意思吧?”钱氏还不是不太敢下这个决心。 “问个啥子劲哦!二丫才多大,她懂个啥,现在瞅着小两口挺好,可一辈子长着呢,大山里是要穷一辈子的地方,等过个十来年,她后悔了,那也晚了,再没法子!你当娘的得帮着儿女往长远了看,趁着二丫还年轻,赶紧再给她找一家!”古氏不依不饶劝着钱氏。 钱氏原就没有什么大主意,听了这话更是左摇右摆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到底如今多了些见识,没上来就做那糊涂事,只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眼下还是杏娇的婚事要紧,二丫这事也急不得,等过了这几日,我同二丫好好聊,看看她什么个打算。” …… 钱氏和古氏商量的这些事,叶杏娇全然不知道,这会子正拉着二丫在自己的屋子里,床上摆了一大推的衣裳,都是叶杏娇新做的。 二丫瞧了瞧这件,摸了摸那件,只往后缩了一步,摇着头说:“姐,你这衣裳都太好了,我不能要!” 叶杏娇爱穿细布,细布吸汗穿在身上舒服,不过因着要做亲,绸缎的衣裳也预备了不少,她挑了两套绸缎一套,一套细布,都是裙子式样的,村里的女人因着要做活大多穿的长褂,能穿裙子可美得不行。二丫在山里,更是穿不着了。 叶杏娇将衣裳往二丫身上比了又比,才笑着说道:“姐给你的,你就得收着……” 听的叶杏娇这样说,二丫才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看着她那小心又小心的模样,叶杏娇心里头一阵难过,这必是日子太苦了,才将性子养得这样小心。 说来她如今算是熬出头了,可二丫的前路还迷茫的很,于是只拉着二丫的手,坐了下来,轻轻的问道:“二丫!大壮对你好不好?” “他?是个呆木的,不过……对我倒是挺好的……”二丫提到大壮是,脸上泛起了一朵红霞。 叶杏娇看到这,晓得这小两口,日常应是恩爱的。到了嘴边的话并没说出口,说来她也是想着,若是二丫过的不顺心…… 只让她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二丫!若是有什么事,你都别怕,姐在呢……”叶杏娇叹了一口气说。 “姐,我醒得!”二丫没细细品味她话里的意思,只玩笑着说:“往后我也有娘家依仗了,姐夫又是秀才公,再没谁敢欺负我……” 叶杏娇看到这,再多的话,就更没说了,只在屋里又是一阵挑挑练练,给二丫挑了不老少好东西。说了一大筐儿时的的事。 临到了饭点,这小姐妹的话还没说完。 如今一大家子都来了,桌上摆了不老少好菜,都见了油腥,素的道是极少。 泰大壮头一遭在二丫娘家吃饭,虽不是个木讷的性子,可话也不多,只旁人问一句,他才拿捏着小心应一句。 酒也没大敢都喝,只低着头扒饭。 可他自己没敢吃几口菜,却是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二丫碗里夹菜,只是专挑那素的下手。 “没见识的货色,只给我们二丫吃这精素的东西,自己倒是大块吃肉!”收拾了碗筷,古氏又立在钱氏耳朵边嘟囔。 叶杏娇晓得古氏惯是个爱吹风的性子,如今二丫家里头日子不算好,她虽原也有些想法,可看着二丫自己心里头乐意,便不再多想些什么。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比旁的什么都强。 “姥,大壮这是心疼二丫呢!他们在山里都是打猎过活,每一日吃的尽是肉!那时鲜的青菜根本吃不着,大壮这正是用心呢!” 叶杏娇在一旁解释,希望着她娘跟她姥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只说到底,事涉了自己的儿女,有时候就是容易迷了眼…… 第225章 看家资 临到晚上,钱氏与二丫还有说不完的话,不过到底小两口都在,又是走山路赶来的,也不好一个劲的说个没完,只让小两口赶紧歇息。 不过安娃却是被钱氏留在了自己屋,说什么要哄他睡觉。 二丫自然愿意安娃多跟娘家亲近一些,只由得钱氏去了。 晚间二丫打了水,让泰大壮绞一绞身上的汗。 搁在以往泰大壮都脱了衣裳,当着二丫的面大咧咧擦一把,再将她按到床上去。 可今日却拽紧了自己的衣裳,将水挪到了门板后头,不想让二丫看见。 “都老夫老妻了,如今面皮到是薄了起来。”二丫笑着将泰大壮拉了过来,抢过他手中的帕子,帮他擦起后背。 泰大又往后躲了躲,低着头说:“我长得不好看……” 其实泰大壮模样生的挺周正,就是黑了些,而这大周朝对男子的审美,多偏好文弱书生那一类,所以泰大壮确不是主流长相。 只二丫听了这话却乐了:“好不好看的,我也瞧了这么多年,还嫌你不成?” 泰大壮听了这话,才咧嘴一笑,任由二丫帮他擦起后背。 说来自打来了叶家,他总是没由来的心慌,叶家的日子在他看来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不说旁得就说这院子,足五亩地,八间房。 他就是天天进山猎大兽,这辈子也不能给二丫挣来这老些家业。 而且泰大壮虽说话不多,可也不是个没心思的,今日古氏和钱氏当着他的面虽没说什么,可他能瞧得出,她们一家子看二丫的神色,都是极心疼的。 他晓得,他们是嫌弃他这些年没让二丫过上好日子。 泰大壮很想问问二丫,她是不是也嫌弃自己没本事了……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钱氏嫌天热,这会子还没睡,正在院子里抱着安娃纳凉,嘴里时不时哼几句儿歌。 夏日里天热不关窗,泰大壮透过窗户瞧了过去,乍一眼就瞧见安娃脖子上挂了个明晃晃的项圈,又楞神了好半天。 二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在瞧安娃脖子上的项圈,笑着说道:“安娃的项圈,是纯银的,我娘送的哩,原是想赶明我姐生娃娃给她预备的,没想到我先有了安娃,这就给咱们了!那项圈下头还有个长命锁,足一斤八两哩,我都怕把咱安娃脖子压怀了。” 能得娘家的看重,二丫心里头自然是欢喜的,可泰大壮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这些年二丫同他过日子,他只给她打过一对银镯子,不是纯银,是铜包银,就这还在他们那头显摆了好一阵。 叶家他真的是拍马都比不上哩! “睡吧……”想到这,泰大壮的神色更暗淡了,只闷闷的说了一声。 二丫今日回娘家正是高兴的时候,并没大注意泰大壮的异样,只应了一声,便睡下了…… …… 因着第二日是去何家看家资的日子,所以大伙都起的格外早。 这日叶家得把何炎的‘嫁妆’搬到叶家去,不光是倾家出动,另外还请了一队杠夫。 叶杏娇与何炎因着是新人,都得避嫌,所以这一日都没露面。 钱氏一行人到了何家的时候,已经热闹非凡。 所谓‘看家资’那就是让人看的,村里不拘谁都能来,何炎是头份的秀才公,往前就晓得他家资丰厚,好奇的人格外多,拉拉杂杂竟是大半个的村都来了。 何家的大厅里摆放了几十箱子的‘家资’。 所有的物件都熏了香,披挂了红色彩线。 因着箱子都是敞开的,人人都是能瞧见里头的东西。 头一箱是一担子礼饼,里头尽是都是海味:发菜、鲍鱼、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 宜河村临河不临海,这些都得是其他省份运来的,不少人见都没见过,如今这么的多的海味,可叫大伙开了眼。 另有三牲鸡、四京果,都是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好意头。 除了这些意头上的好东西,于下的就是贵重物件了。 有一箱子里足装了十个元宝,每个十两重,算下来是一两百银子。 百两的银子,如今看来并不算多,可元宝下头还押着一些花花绿绿的纸票,像似银票,又像似地契。只因不好翻检查看,倒看不真切。 另有几箱首饰,都是成套的头面,最贵重的是一套点翠的头面,里头有鬓簪、鬓蝠、泡条、六角、大顶花、边蝠、边凤、偏凤、面花、压鬓、后三条、包头联、竖梁、横梁、后兜、太阳光、凤挑、八宝、福寿字、耳挖子、耳坠等东西。 一套足有五十件,这种东西怕是达官贵人的家的嫡小姐,一辈子也只能从祖上传下这么一套,在场的任谁都估量不出它的价值。 何炎是个男子,这些东西他原就用不着,想来都是为叶杏娇准备的。 村里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都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乖乖,往前都道何家殷实,这哪是殷实,地主都没这老些好东西!” “可不是么,太吓人了,这家资也太丰厚了!莫说是招女婿,就是正经的嫁娶,也没备这么多好东西的。” “就是,把咱们整个村的地都卖了,也换不来这老些好东西啊!” 村民们各个眼馋的很,李寡妇听了这些话,只扬了扬脖子脸上尽是笑意。 说来何炎要备重礼,李寡妇原是不大想同意,可转念一想,何炎如今当了上门女婿可让不少人轻看了去,今日她就是要震一震这帮人,别让他们以为他何家得仰望叶家的鼻息。 她就要让人都知道,何炎名上虽是上门女婿,可腰杆子确是直直得,叶家是沾了他们的光。 “我就说你那亲家母就是来显摆的!你偏就不信,如今瞧见了,各个都捧着她,哪有个上门女婿的样子!”古氏看着李寡妇那副模样,心里只恨的不行,拉着钱氏一个劲的小声嘟囔。 钱氏看见这老些东西,当下也骇得不行,好半天才回过神…… 第226章 抬郎头 来何家看家资之前,叶家也是备了礼的,钱氏怕薄待了何炎,特找了村里最懂礼的婆子请教了,按足了纳征的规矩。 可说到底也就是按照礼数预备了一些瓜果牲畜,红绸蜡烛。礼数尽是到了,银钱也足花了一百二十两,相比村里做个亲整个不过三五两,也算是头等的体面。 送聘的时候,可亮瞎了不少人的眼,可与何家的家资这么一比,那便黯然无光没得看了。 古氏原就说何家为了显摆,这会子更是抓住这处说个没完。 钱氏看见这些本就有些心虚,不过到底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只拉着古氏小声的说:“娘,可莫说这话了,你瞧瞧那好几箱的头面的首饰,那些炎儿可都用不着,想来都是为杏娇预备呢。咱新姑爷有心。” 因着人多怕被旁人听了去,古氏也不再好往深里说,只站在一旁拉了个脸。 何炎没有显摆的意思,可李寡妇却是有的,这会子看见古氏一副吃瘪的模样,心里头得意了好一阵。 为了将自家的家财展现得淋漓尽致,李寡妇清了清嗓子,将目光落在钱氏身上,指了指最后头的几个箱子,说道:“那几个樟木的箱子,里头都是书,家里几代的积累,亲家母,搬得时候可得精细些。” 村里人不大读书,可也晓得这年头书最是值钱,最普通的一套四书都得好几两银子,更何况祖传下来的书。 这没等钱氏开口,便有人忍不住问了:“李寡妇,那老些书得值多少钱啊?” “都是些孤本、善本,我识字不多,也拿不准。”李寡妇没说明数,可说这话时却是一脸得意。 村里总有几个读书人,一听到孤本、善本可都炸庙了,只拉着旁边的人解释:“乖乖,可了不得,孤本善本可都是最金贵的古书,若碰上那懂书的人,千金都求不去!” “啥?一本书值一千两金子?”村民们当下就骇然了。 “千金是个虚数!饶是那不懂书的,半两都不值!只是这些书都太金贵了,意思是说这些书是代代传下来的,外头买不着!” 村民们还是没估量出这些书到底值多少钱,倒是晓得了什么叫无价宝。 “亲家母,我醒得,我指定将这些书保管的妥妥当当!”钱氏听了大活的话,忙不迭的应道。 古氏却在后头偷偷掐了她一把,小声的嘟囔:“不就是几箱子破纸,瞧她那个得意劲,你还给她捧臭脚。” 李寡妇离得有些远,虽然没听见古氏的话,可瞧着她那吃瘪的神色,更得意了。 她拿定了主意,今日就得让这些人知晓,往后谁才是说了算的,于是拿捏了半天,才佯装叹了一口气:“哎……往后我家炎儿还得仰仗着亲家母多照顾了……” 古氏惯常在家就是个爱给子女吹风的性子,可说到底大都摆在面上,私下里不藏什么心思,哪里晓得李寡妇这话,是引她的话头。 没等钱氏接话,便大刺刺的说着:“往后何秀才就是叶家的上门女婿,还能磋磨他不成……” 她这话一出口,村民顿时就不干了,有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古婆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何秀才可是正经的秀才公,还是啥子案首,咱村里最最了不得的人物,他用照看个啥?” “对,再说了,何秀才这么厚的家资,叶家何家两房都挑的起!往后可是两家的顶梁柱!” “就是,说啥子上门女婿!我看啊,何秀才就是心疼叶杏娇,上门女婿都是个虚名!人家家资好人才好,还当不得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古氏没料到她一开口,竟惹来整个村子的反驳,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可偏李寡妇又没说什么,她想撒火也无处可撒。 钱氏看重何炎,一直都觉得自己招了这么个女婿是修来的大福,倒没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刺耳,当下只立在一旁陪笑。 李寡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村里人都向着他,知道她儿子是个了不起的。 这会子只悠哉的饮了一口茶,又朝钱氏笑了笑,绰约开口:“两个孩子这次亲事办得急,早前也没与亲家母商议,正日子那天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古氏虽说没大心眼,可到底活了这么大岁数,一听这话就晓得她什么意思。 例来招上门女婿,结亲的正日子,又两个置办的方法。 一是,女方家备四人轿,并用行人执事,专迎新郎坐轿子,俗称“抬郎头”。只‘抬郎头’在村子里溜一圈,就显得男方低了女方一头。 二是,新婚头一夜男方住到女方家里去,新娘住外家,到了婚娶吉期,照旧有花轿到外祖家去迎亲,抬新娘兜喜神方一转。这样的意思便是让上门女婿堂而皇之的娶亲,女儿依旧做出嫁新娘。 钱氏本就不肯委屈何炎,原就打算让叶杏娇做花轿出门,本早该商议的好的事,只这次婚期选的急,许多事都没来的急说。 钱氏本就打算今日将这事同李寡妇说,没想到她先提了出来,当下就紧忙开口:“自然是要……” “自然是要‘抬郎头’……”没等钱氏说完,古氏却忽地将她的话打断。接着又转头低声对钱氏说:“往后杏娇压不压的住全看这事哩,没得招个上门女婿还伏低做小……” “哎,我家炎儿到底是个读书人,总要些颜面……”李寡妇说到这,竟掏出帕子擦了擦眼底,一副要哭的模样。 顿时就有村里的婶子扶着她,忙不迭的安慰:“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落泪!” 接着便七嘴八舌的怼起古氏。 “大伙都知道何秀才当上门女婿就是个说辞,是心疼杏娇,连带着心疼叶家,不想你们绝了后!这咋个还要‘抬郎头’,这不没得下人脸面么。” “就是,这也不知安得什么心,大喜的事非得弄些幺蛾子。” “古婆子,你也不是我们村上的人,贵明媳妇都没说啥呢,你咋还做叶家的主?” 古氏被这帮人说得半句话都插不上,只将自己气了个半死…… 第227章 带花扮女郎 钱氏本就没掐尖的心思,可古氏到底是她娘,被这么多人数落,当下也有些下不来台。 只忙不迭打圆场:“我娘糊涂哩!我家杏娇自然要花轿出门,等着何秀才上门来迎哩。” 李寡妇听了这话,这才作罢,不咸不淡的又说了几句,将钱氏几个打发了,让他们抬着‘家资’出门。 说来她总觉得自己日日受闲气,今日可算是大杀四方,心情好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就算何炎一门心思要同叶杏娇在一起,她也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人看清了去…… 因着今日新郎不太适宜露面,他一直都在外头,只等家里人散了,这才回来。 一进来就瞧见李寡妇满面春风,当下便皱了皱眉,将鲁婆子唤到了书房。 身契在何炎手里掐着,那鲁婆子是知无不言的,只将今日的事尽数告诉了何炎。 何炎听完眉头锁的更紧:“是我思虑不周了……” 隔了好一会,他忽地走向摆放花草的架子,从上头掐下一朵花,交给鲁婆子:“将这个交给杏娇,给她带句话,我乐意做花轿!” “少爷,这……怕失了颜面吧……”鲁婆子听的一愣。 “去吧!”何炎没多解释,只扬手将她打发了。 …… 说来叶家抬回了何炎的家资,家里正热闹,都想着怎么摆放,唯有古氏拉了个脸,一进门就将今日的事吵吵开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钱氏只得在一旁劝,叶杏娇拉着二丫去别处躲清闲。 鲁婆子上门时,叶杏娇正坐在屋子里和二丫闲话。 她一进门,二丫便晓得这是有话要同杏娇说,忙就转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他和路婆子, “叶姑娘,和秀才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今日的事他思虑不周,让你别见怪!”鲁婆子只将何炎的话说了。 叶杏娇只笑笑,今日看家资的早传到她耳朵里,说来何炎家资丰与丰,她都是不在意的,他晓得何炎只是想将自己有的尽数给她。 “鲁婆婆,你告诉他,若是我连他这点心意都不懂,就不值得他这般看重了。”叶杏娇忙让鲁婆子传话。 “使得,使得!和秀才还说了,他做花轿也是使得的。”鲁婆子又说。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是面上一红,只低低的说着:“我还等着他来迎亲呢……” “懂了,懂了……老婆子这就去回话。”鲁婆子听了这话,可乐得不行,忙就给何炎回话去了。 叶杏娇却是将鲁婆子留下的花握在手中…… “姐,你同姐夫倒是感情好,两人都往一处使劲,往后指定能过道一起去。”二丫这会子挤了进来。 原来二丫虽退了出去,可着实好奇何炎给叶杏娇带了什么话,只留了个耳朵在门边。 “打哪养了个听墙角的性子!”叶杏娇将花藏在了身后,只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二丫也不恼,只嘿嘿的笑:“姐,你莫藏了,那花我都瞧见了……姐,你快说说,姐夫送你花做什么。” 叶杏娇忽地面上一红,只捏着花挑了个瓶子,将花养了进去,隔了好一会子才蚊子哼哼般说:“他呀……他的意思是,莫说坐花架,带花扮女郎都使得……” “姐夫倒是个痴人!”二丫笑得更厉害了,只忙不迭出去,将这事讲给钱氏听。 叶杏娇看着瓶子插的花,兀自坐了好一会,才将心跳抚平…… 今日这事,她看的明白,她不在意这些虚的,她知道何炎也不在意,可这事到底闹了起来。 她还是得同钱氏嘱咐几句。 因着如今家里人多,叶杏娇好不容才寻到空,将钱氏拉到了自己屋里,与她说道:“娘,今日这事闹得不大好看,说来就是想头太多了,那些虚礼本就不值个什么。我只想过个清净日子。” “哎,我哪里不晓得,咱家不是图人家家资的人,炎儿也不是有那么多弯弯绕心思的人,他都是为你好,娘都明白。”钱氏叹了一口气:“今日闹成这样,说来都是你姥掐尖,可到底她也是想你过的好,我也不好深说,你那个未来婆婆也……哎……” 叶杏娇抿了抿嘴,她哪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沉吟了片刻便说道:“我姥和我未来婆婆都不是好相与的,今日看家资便闹成这样,若再见面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这当口出了岔子谁都没脸,可得看住一些。” “我醒得!说来你姥不长住,待过了正日子,她也就回了,与你未来婆婆也见不了几面……这几日我指定将你姥看住了……”钱氏忙不迭的点头,说到这钱氏又将昨日古氏对二丫的谋算同叶杏娇说了一遍:“你姥想着让二丫再说户人家,二丫如今过得苦啊,这事我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说与你听听。”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揉着眉心,二丫家里不好过,这她也是知道的,她也曾有那个打算,可昨日听二丫那口气,她心里头还是中意泰大壮,泰大壮也是心疼她的。 “哎,我昨日也是问问了二丫的心意,小两口好着呢!咱可别破了人家的姻缘,往后咱家多贴补些也就是了。”叶杏娇叹了一口气。 钱氏也只能应着:“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所谓救急不救穷,二丫家里日子苦,她们能伸一次手,却不能伸一辈子的手,总归的自己站起来,可山里那地方,饶是再有本事的人,也没什么好机缘。 难啊…… 这个结解不开,认谁都没办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何炎的家资搬了过来,许多东西没安置妥当,只摆在院子里。 叶杏娇口中的泰大壮,如今正愣愣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些家资,心里头五味杂陈,一个上门女婿都能给婆娘这么多好日子,偏生他什么都没有…… 叶杏娇虽然在屋子里头,可也将他黯然的神色收入了眼底,于是又嘱咐钱氏道:“我看着大壮有些不对劲,你多看顾些,如今他们小两口一条心,比什么都强!” 钱氏正要开口,古氏却推门进来了,她将叶杏娇的话听了进去,也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泰大壮,只呸了一口:“呸!我瞧着也不对劲,贼眉鼠眼的,怕不是个贼子!” 第228章 呵斥泰大壮 古氏一进门就嚷嚷,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泰大壮闻声往这边看了一眼。 钱氏忙上前将古氏往屋里拖,伸手就要捂她的嘴:“娘,你可小声些,莫让大壮听了去。” 古氏今日本就在何家吃了憋,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撒,顿时将钱氏的手巴拉到一边,反而掐着腰站在了门口冲着院子里头喊:“贼眉鼠眼的东西,看见好东西就挪不动步子,这不光是想打秋风,还想当贼子啊……呸,下作玩意,白瞎了我家二丫,怎么落到这个玩意手里,我看啊……就该帮二丫再许一家!” 古氏这话就是说给泰大壮听的,声音格外大。 泰大壮原本就只在远处打量那些‘家资’,如今听这么一喊,又往后缩了几步,那黝黑的面颊只憋得通红,张合了好半天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 钱氏见古氏不管不顾的闹,只将她拖了进来:“娘,你这是做啥?这,这大壮都听见了,这不给他闹个没脸么?” “呸,穷货要什么脸面,我就是说给他听的,要真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主动送了和离书来,给咱二丫一条生路。”古氏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全然忘了自家原也是那精穷的日子,只因着叶家帮补,如今便瞧不上其他人…… 钱氏举手扶额,可也只能将古氏按在屋子里头劝,叶杏娇忙不迭走到了院子里,想宽慰泰大壮几句:“大壮,姥今日火气大,说了些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泰大壮面上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放,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大姨姐,我吃了你喜酒,就家去……” 这是不想在这碍眼了,叶杏娇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泰大壮还是吃心了。 不过她与泰大壮不大熟,不了解他的脾性,旁得也不太好多说,只能劝道:“莫听旁人的,二丫心里头有你。” 泰大壮低着头,并没作声,也不知道她的话听没听进去…… 二丫在屋里奶孩子,这会听见动静,也抱着孩子出来了,她往古氏那瞧了一眼,可到底是嫡亲的姥姥,也不能深说,只伸手将泰大壮拉回了自己的屋子。 古氏看着二丫护泰大壮的模样,更是来气了,只躲着脚说道:“那货也不知给咱二丫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谁对她好都分不出了。” “娘,你少说两句吧……”钱氏嘴不巧,只能无力的劝着。 “哼,少说个啥!”古氏撇了撇嘴:“我瞧着,都是个那个安娃带累的,要不是有这么个拖油瓶,二丫能死心塌地跟着他?” 说到这,古氏猛地甩了甩手:“哼,没有那小崽子就好了! 叶杏娇见古氏这般不依不饶的撒泼,饶在这么下去,还不知闹出什么是,当下冷了脸,进屋说:“姥,如今二丫和大壮感情正好,您做长辈的就莫在这裹乱了,真破了这门亲,难受不是别人,还得是二丫!” “是啊,娘,你瞧二丫刚才那脸色,阴沉沉的,她不乐意咱说大壮呢!这些天我也瞧出来了,二丫还是想与他过日子的,就由得他们去吧……”钱氏也跟在一旁帮腔。 “行行行,为着你们好,你们都说我裹乱,我一个外人,在你们叶家也说不上话……”古氏惯就是这个脾性,任谁一反驳,只当人瞧不起她,当下气呼呼的出去了。 叶杏娇和钱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力,这个古氏太缠磨人了,可偏偏打着为旁人好的大旗,专出些馊主意,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余下来几日,钱氏在叶杏娇的授意下,寸步不离的跟着古氏,生怕她又惹出什么罗乱。 到底马上就是叶杏娇的大日子,大家也晓得轻重缓急,饶是心里扎了跟刺的泰大壮,也佯作什么都没发生,日日只陪笑。 这么一数,叶家还算的喜气洋洋。 转眼就到了正日子的头一天,钱氏的嘴就没合拢过,眼睛眯得也只剩下一条缝。 在这时,却有人进了叶家的院子,来人正是小余氏,叶砖头的媳妇,老叶家二房的。 钱氏见她脸上的笑容减去了不少,趁着摆瓜果的空档,将叶杏娇拉到了一边:“哎,按老例你发嫁得从外家出门子,可你奶那头,不是个发嫁的好地方。你姥又不在咱们村子,一来一回怕耽误了吉时……我与你三奶说定了,从她那头发嫁,也是尽有体面的!” 她口中的三奶,正是里正叶海正的媳妇纪氏,宜河村叶是大姓,论辈分正是叶杏娇隔房的爷奶,都是连宗的亲戚,村里头也知道他们与老叶家不和,从他们家出嫁倒也妥帖。 钱氏说到这,又顿了顿:“这村上的人尽都请到了,只你奶那头没知会……如今老叶家小余氏上了门,她也是个好的,这事……” 叶杏娇听了这话,抿了抿嘴,说来他们与二房交好,小余氏得了她的话,盯着牛氏,钱氏这是犯难,要不要请她来吃酒。 毕竟她若不来,显得生分;她若来了,又怕牛氏不消停。 “且看看吧,小余氏不是那般没眼力介的。”叶杏娇只淡淡道了一句。 因着小余氏还在屋里坐着,她们也不好耽误太久,只端着瓜果进了屋里。 小余氏本是坐着,见了她们立马站了起来。 “快坐下,客气个啥,来,吃些果子!”钱氏将小余氏按到了椅子上。 “大伯娘,我就是来道个喜,与杏娇姐说两句话就回!”小余氏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忙将怀里包袱皮抖落开。 里头装了两块尺头,四样点心。 这是给叶杏娇做亲送的礼,都是老例,犯不着推脱。 叶杏娇将目光扫过那几样礼物,那点心到不出奇,可那两块尺头却是成匹的,料子也不错,又是染了颜色的布。 说来在大周朝布匹是硬通货,能抵银子用。 这在村里算得上大手笔了,看来小余氏在老叶家果然是正经当家了,至少钱袋子在她手里把着,若是牛氏当家必舍不出这么多好东西…… 第229章 迎亲 叶杏娇将礼物收了起来,心下想着小余氏果然是立得主的,没浪费她一番苦心。 “杏娇姐……”小余氏细细揣摩了一番叶杏娇的神色,才拿捏着说:“明日是你的正日子,家里那头事忙,怕是不得空过来,今日提前给你道个喜……” 说来小余氏有点小心思,她原是想用牛氏拿捏叶杏娇,让她帮着叶砖头,否则就让牛氏可着劲闹。 可叶杏娇没与她计较,不光让叶砖头拿了她铺子的东西去贩卖,还在村里开了假发作坊,点了她当管事的娘子。 家里有进项,日子好过,她是万不敢得罪叶杏娇,生怕叶杏娇计较她当初那点小心思。 如今更是揣摩着她的心思,生怕哪处添了堵。 叶杏娇听了她的话,只笑笑,她原就觉得小余氏有点心思是好事,从未与她计较过,如今她这般有眼力介,那便更妥当了。 她不是那含糊的性子,当下也没什么客气话,只淡淡说道:“既然有事,那便不请你了!” 送走小余氏,钱氏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只连连祷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吓死我了,我就怕你奶要来闹,” 叶杏娇瞧着小余氏的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奶再不会来了……” …… 越是这喜庆的日子,人一忙活时间就过得越快,眼见天就黑了。 叶杏娇早早被送去了里正家里头等着明日接亲。 何炎也先一步到了婚房,看着新房里的红绸蜡烛,还有床上的龙凤被,每一处都透漏出百年好喝的意味。 明日这就是他与她的新房,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相携…… 一想到明日就是小登科的日子,何炎竟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只出了院子,透一口气,连带着觉得空气里都透着喜庆。 叶家如今住了不少人,可都没熄灯,大家伙都在静待明日,不过院子里倒是冷清。 可忽地却瞧见角落里有一个人,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大壮。 因着被瞧见了,大壮从暗处走了出来,闷声唤了一句:“姐夫……” 何炎与泰大壮没说过几句话,并不大相熟,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不过何炎惯就是有心思的,他从泰大壮的眼睛里瞧出一丝黯然,古氏在家里闹着帮二丫再许一户人家,这事也在村子里透出了风,这事何炎便知晓了一二。 想来她又犯难了吧…… 只这般想着,何炎再抬头看去时,泰大壮已经没了人影…… 第二日天刚麻麻亮,叶杏娇便被喜娘催着起来梳妆。 最先是开面,女子一生只开一次面。 得由全福人操持,所谓全福人都是四角俱全的太太。 今日帮叶杏娇当喜娘的全福人,是村里最知名的,操持过不少人的婚礼。 开面的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她先是在叶杏娇额前、两颊、眉毛四周擦上一些“开面粉”,然后拿双股棉线,拉成夹子,细细将汗毛都绞干净了。 “哎呦喂,咱家新娘子真是俊哦,瞧瞧这一开面,鬓角齐整,眉如弯月,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我呀,头一回见这么俏的姑娘,你家姑爷可是有福哦。”全福人笑呵呵说着喜庆的话,可将陪在一旁的钱氏哄得乐开了花。 叶杏娇也望了望铜镜,心下有些说不清的思绪,似是欣喜,又似是有些担忧未来。 “新娘子可快些哦,迎亲队伍绕村子走了一圈,这就要到了。”忽地有人探头进来催促。 “瞧瞧,咱家新姑爷这样着急,且让他等着……”钱氏笑着说,不过心里头倒是高兴。 说来迎亲有定时辰,可若来得越早,越显得重视女方。 不过钱氏话是这样说,手上却加快了速度,忙着将大红嫁衣替叶杏娇穿上,又催着全福人替叶杏娇梳头。 最后还将何炎家资中那套五十件的点翠头面搬了出来,一件一件往叶杏娇头上比划:“今日就戴这套!” “娘,这也太多了……”叶杏娇连连摆手,足五十件的首饰戴在身上,可不成了鹦鹉了。 钱氏拗不过叶杏娇,才由着她的性子,捡了几件。 叶杏娇收拾妥当,只坐在床上,等这何炎来迎亲,心里恍惚觉得,她与何炎虽相识了只有几个月,可仿佛竟有一辈子的那么长。 那些糟心的事,都似上辈子的是,一点都不真切…… …… 迎亲的队伍到了,是八抬的大轿,轿夫们也穿着一色的缎子马褂。 何炎在队伍的最前头穿着红袍,带着桂冠,饶是胸前挂了朵大红花,看着也有神仙般气度。 花轿临门,鞭炮迎接,村里的娃娃们,拦着花轿不让进门,口口声声的讨喜钱。 这叫做‘轿门纸包’,都是老例。 可送过了‘轿门纸包’也没那么容易看见新娘子,还需的‘三请四请’,这又叫催妆。 乡亲们图热闹,只抵着大门非要再为难一番何炎。 说来若是书香门户,这会子多让新郎对个对子,吟个诗词。可村里人识字不多,只能玩些村野的,硬是逼着何炎了喝了三大碗酒,又讨了不少红封,这才放行。 “杏娇,我来接你了……”何炎喝了酒,面上有一些红润,好不容易挤开众人朝着屋子里喊。 “唔,瞧瞧,咱何秀才这是等不及了。” “就是,就是……” 村民们好一阵哄笑。 叶杏娇这会子正坐在屋里,听得他喊,心头忽地一动,有些羞臊的想到,村里人都是莽夫,也不知他招不招架的住…… “不能再挨了,再挨得耽误时辰了。”新娘子‘挨上轿’这也是老例,钱氏掐算着时辰,这会子就要送叶杏娇出门。 可叶杏娇却没听清她的话,只将目光往远处眺望。 “姑爷心急,你也心急,都是个心急的……”钱氏看出她的心意,说话间只端了一碗饭上口,夹起一口送进叶杏娇的嘴里:“来,吃了这口‘上轿饭’,娘就送你出门子。” 结婚的流程最是琐碎,可也不好特立独行,叶杏娇只乖乖的将饭吞了。 倒是钱氏见她吃了上轿饭,只干巴巴的看着她…… 第230章 送席面 叶杏娇吞了上轿饭,却见钱氏一个劲的瞅她,顿时心里头有些发慌。起身就要去照镜子:“我脸上沾脏东西了?” 钱氏看她摸不着头脑的样,有些心急,紧着说:“哭啊!” 就是让叶杏娇哭嫁哩,俗话说“娘家哭得震天响,婆家家当嗒嗒涨”,图得是个好意头。 叶杏娇乖乖听话,使劲挤了挤眼泪,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手:“娘,我哭不出来……” “这咋行?新娘子出嫁就得哭哩,莫坏了好意头!”钱氏急的团团转,可叶杏娇的模样,看着眉眼间尽是喜色,哪像有眼泪珠的。 于是钱氏偷偷伸手掐她一把。 这一掐可用了些力气,疼的叶杏娇直咧嘴,可还是没有眼泪,最后叶杏娇无力的说道:“娘,这哭嫁都是舍不得娘家,不忘父母恩,可咱家回得是咱们自己家,见天能见面,这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啊……” 说到这,叶杏娇忽地有些脸红,只喃喃又说:“我,我今日挺高兴的……” 钱氏一听也是这个理,人家是舍不得闺女出嫁,可她闺女出了门就回叶家了,真是半点不舍的心都没有,她其实也哭不出来。 都是数着指头盼来的好日子哟! “娘,今日我笑着出嫁……”叶杏娇一锤定音…… 新娘子上花轿,得长兄抱上轿,叶杏娇是家里的老大,又与老叶家不合,今日送她上花轿的是里正的长孙。 何炎远远看着人将叶杏娇抱出来,凤冠霞帔,大红盖头,恨不得现在就将盖头掀开,只偷偷伸了手去撩。 却被同来接亲的抓了个正着,顿时将他的手捉住,调笑道:“何秀才,可急不得!” 何炎讪讪的缩回手,只淡淡的笑着,眼睛却始终贴在了叶杏娇身上…… …… 一路上都有鞭炮鞭炮送嫁,锣鼓开路,大红灯笼照明,可谓是好不热闹。 进了叶家的门,那鞭炮更是震天响,足响了一刻钟都没停过。 何炎是上门婿,喜酒摆在叶家,可李寡妇是长辈今日也来了,一道坐在上首,等着新人磕头。 拜天地高堂的仪式都是老例,拜过堂后,新郎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闹到这会,新娘子就等着散了宴席,新郎来掀盖头了…… 今日的席面,是从城里叫的,早早就将厨子请到了家中,每个席面足有四果点、八冷碟、八热菜。 八冷碟是红鸭、风鱼、蜇皮、彩蛋、香菌、芹菜、炙骨、油鸡。 八道热菜那就更了不得,八宝酥鸭、如意海参、花酿冬菇、一品枣莲、麒麟送子、三鲜海圆、荷花鸡蓉、全家合欢。 四果点也是有寓意的,分别意味着甜甜蜜蜜、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热热闹闹。 可比村里惯常结婚十二个碗,规格高了去了。村民们一辈子都没吃过这席面,各个眼珠子都贴了上去,只等这开席。 不光如此,还请了一队戏班子在院子里头唱戏,那锣鼓声一日都没停过。 当初李寡妇上门,颐指气使的要求的叶家挂红绸、定席面、唱小戏,那会子听着觉得难上了天,今日却尽办到了。 没用何炎伸一根手指,全是叶杏娇自己挣下的。 叶杏娇坐在新房了,盖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外头,可听着那热闹的动静,嘴角却是偷偷弯了弯,长出了一口气…… 隔了好一会子,她才让屋里陪床的喜娘将钱氏唤了来,低声的嘱咐:“娘,老叶家那头,送一桌席面过去吧!” 钱氏听得这话,忽地一愣,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早将老叶家忘到了脑后,这会子听叶杏娇提起来,才跟着长出一口气,说道:“是这个理!虽说你奶也就那样了,可到底还有二房,小余氏醒事,因着怕你奶裹乱,自家也没吃上咱的喜酒。咱也不能太冷着她了。” 说话间,她只招呼了人,抬了一桌席面去老叶家。 …… 今日叶杏娇大婚,整个村子都去吃喜酒,唯有老叶家冷冷清清。 牛氏盘腿坐在床上骂骂咧咧:“我大孙女做婚,凭啥不请我?他们一家子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祸害了老三不说,如今还想逼死老子娘,没天理哦,我命咋这么苦……” 牛氏骂个不停,小余氏只当是耳旁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是早就听惯了,半点不往心里去。 直到叶家将席面送了过来,小余氏对送菜的连连道谢。接着便忙不迭的摆了碗筷。 可牛氏见了那一桌子好菜,还是没个好脸,只嚷嚷着说道:“咋了?不请我吃席,拿桌席面就把我打发了?黑了他的心肝哦……” 小余氏到底是有些脾气的,‘啪’地将碗筷撂下,看着牛氏冷冷的说:“奶,这么好的酒菜,还添不满你的嘴!你若不想吃,我这就撤了,这些好菜,够我们二房吃几顿!” “凭啥?这是我大儿送来的,你个小娼妇算个什么东西?还想私藏好东西,凭你也配吃?”牛氏咄咄逼人。 小余氏冷笑一声,只对牛氏说道:“给你送来的?奶,你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在村子里就是猪嫌狗厌的人物,任谁都不想沾上你哩……杏娇姐,送来这桌席面,一来是表示她与我们二房还是交好的,二来是借机敲打你若是消停些还能过个日子,若是在折腾,半点颜面都没有哩……这席面是冲着二房的颜面,冲着我哩!与你这个断了道的奶可没半点关系。” 小余氏这话说得厉害,可确是这个理,虽是一大家子的坐着,可谁都没吭声,只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牛氏吃了憋,一拍大腿,作势就要嚎,叶老根却冷冷瞪了她一眼。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整个村子都向着叶杏娇一家子,他们若还想再宜河村讨口饭吃,就得消消停停的。 牛氏被叶老根瞪了一眼,再没敢作声,时隔这么久,她到这会子才明白,这个家里在没她说话的份…… 这一顿席面,只有二房吃出了喜庆的滋味…… 第231章 生不生 老叶家那一头的席面吃出了什么滋味,叶家没一个人在意。 喜宴的知宾掐着点算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高唱一声:“开席!上酒!” 瞬时,就有人抬着那红釉坛子的啤酒上来。 村民们都晓得叶杏娇家里开了酿酒的作坊,估算日子早该出酒了,可一直没动静,没想到是留到了今日。 “出酒了?是个那个啥子啤酒?” “哎呦呵,可了不得,这老些酒,都不卖钱就给我们喝?” “我可得好好尝尝……” 说话间,还没等知宾将酒摆上了,就有人扑上来抢,只站着就拆了封口,伸了舌头往里添,原是打算尝个味,可这一沾就不得了了。 只恨不得将脑袋扎在酒坛子里:“我的天爷!这是啥酒哦!太香了,喝到嘴里还有泡泡,怪好玩的!” 有人这么一说,围上来要酒的就更多了,一斤下去尚不过瘾,都是要了又要。 “哎呦喂,这酒太香了,色泽也好,杏娇有心,还放在井里冰过了,这也太好喝了吧!能喝上这么好的酒,这辈子算知足了!” “对啊,咱可是头一份的,这酒就杏娇会酿,皇帝老儿都没喝过,咱比皇帝老儿都享福!” “这酒是好,就是喝不过瘾,杏娇,你这酒咋卖的哦,我要买了家去慢慢喝!” 叶杏娇这会子这在新房里等着掀盖头,险些没被这些好酒的村民拖了出去。 还是何炎一一安抚了,这才作罢。 好酒加好菜,人人吃得肚子混圆还不肯罢休,更有那喝多了仗着酒胆的,硬是将台子上唱小戏的拉了下去。 非要亲自给新人们唱一曲《抬花轿》。 …… 泰大壮是何炎的妹夫,为了表示看重,只将他安排在上席。 做上席的多是村里有威望的,饶是酒菜尽好,这些人也只坐得板正,只聊些正经的话题。 聊得最多便是村里有出息的后生,何炎是今日的主角,更是被夸成一朵花似的。 泰大壮插不上话,只闷着头喝酒,心思却飘的很远…… 说来叶家上门的女婿是秀才公,叶杏娇一个女子也能酿出世上罕见的好酒,可偏就他什么都没有。 他娘说,二丫不本分挨不了穷,不肯与他踏实过日子。 他觉得这话不对,是他配不上二丫! 二丫有这么好的娘家,为什么要个他回去挨穷过日子? 他原本吃了喜酒就打算带二丫回去,可心底忽地动摇了,他真的要带二丫回那穷山沟沟么…… …… 古氏坐在女席上,正拿眼看着上席的动静,这会子见大壮一个劲的闷头吃酒,只转过头去对二丫说:“瞅瞅你男人,那是个什么德行,就知道吃酒,那么好的酒都让他糟践了……” 二丫被说得面上一红,可如今叶杏娇在新房,钱氏是主家,正跟着四处忙活,没人帮她说话。 又不想在这日子与古氏顶嘴,只连忙了身:“我回屋看看安娃!” “莫说我这当姥的不疼你,你也难得吃这好菜,就坐下好好吃吧,我去帮你看安娃!”古氏撇了撇嘴,径自回屋看娃娃去了。 说来安娃不闹人,如今睡得正香,可古氏看见他却没什么好眼神。 只恨恨的道:“穷酸货生出来的穷崽子,生来就是带累你娘的,要你有什么用?” 光说还不解气,古氏伸出手狠狠往安娃的大腿里子掐了一把。 才八个月大的娃娃,又不会说话,哪经得住这一掐,顿时身上一片青紫,‘哇’地一声就哭个不停。 那声音哭得洪亮,古氏怕被人听了去,伸手就捂着安娃的嘴,凶神恶煞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不许哭!” 可孩子哪听得懂话,不光哭的更厉害了,还撒了一泼尿,尽数撒在古氏的衣襟上。 古氏更气了,恶狠狠的又使劲掐了一把:“讨债鬼!没良心的东西,掐死你去算了,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 可怜安娃,被掐得身上尽是红点,古氏怕让人看见,随意扯了条包被将他裹了起来,也不顾这八月的天,容易将娃娃捂出一身痱子。 古氏朝孩子撒邪火,原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却被李寡妇尽数看了去。 李寡妇原是要上厕所,可路过二丫屋子时,忽地听见有娃娃哭,就探了个头去看,正瞧见古氏一下一下使劲掐安娃。 有道是隔辈亲,就没见过哪个老辈偷摸打孩子,就连牛氏那种不把孙女当人看的人家,也没背着人偷摸伸手打过。 古氏这做法真就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心肠太不好了。 李寡妇在心里呸了几口,原本是想进去说几句,可转念一想,那又不是她家的人,她管这事做什么,倒不如掐死了,让叶家大乱一场。 于是,也只装没看见,转身又回了席上。 …… 掐安娃这事,做得私密,席上没谁知道,大伙还在热热闹闹的吃席面。 这吃过了席面,大家伙也就散了,只余下些与新人家亲近的,嚷着要闹洞房。 这一下涌进新房的可不少人。 叶杏娇披着红盖头,坐在合欢床的右侧,床上早早就撒了枣、栗子、花生,谐音“早立子”、“花搭着生”。 何炎今日吃了不少酒,这会子面上有些红润,手里拿这喜称,只想挑了叶杏娇的盖头。 “哎呦喂,新郎官可急不得,这得吃了‘子孙饺子’才使得。”有人拦住了何炎。 喜娘也不耽误,忙就断了一碗子孙饺子上来,这饺子有讲究,只煮的半生不熟。 喜娘夹着一只送到了叶杏娇的盖头下。 叶杏娇只咬了一小口,顿时就有人喊:“新娘子,生不生啊?” 有着盖头的遮盖,没人瞧见她的神色,只能从那从牙缝中挤出那一声酥酥软软的“生”字中判定,新娘子定是羞红了脸。 何炎听得这一声,仿佛心头爬上了无数只蚂蚁噬咬——酥麻却妥帖…… 多好啊!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他的新娘子了,往后的日子他们相偎相依…… 何炎覆下身,在她耳旁轻声的说了一句:“以后,有我……” 第232章 古氏与李寡妇吵架 吃过了子孙饺子,接下来就是合衾酒,这衾可不是两个杯子,而是用一个瓠刨成两半作成瓢,得将瓢了酒喝尽了才算了合卺。 新人的手臂交织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炙热的,何炎将自己瓢里的酒喝尽了,只瞧着盖头下的叶杏娇正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 饶是不大醉人的啤酒,何炎也舍不得她多喝,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掌上,噙着笑,将她瓢里的酒都喝尽了。 看着新郎这般护着新娘,大家伙又是一阵哄笑。 唯有李寡妇撇了撇嘴,都道是女生外心,没想到儿子也是这德行,她这儿子算是白生了,也是外心的,护媳妇跟老鹰护崽似的,处处都得看顾到。 李寡妇不愿看小两口腻歪,只将目光落在了别处,忽地却瞧见合欢床上的龙凤被。 合欢床上都得摆几床被褥,有些是女方预备的,有些是男方的。 李寡妇瞧见自家的带来的被褥被压在叶家的下头,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气的火冒三丈。 说来这被褥的摆放都是有讲究的,惯常都是女方家的被褥放上头,意喻着女方以后在家里能有地位。 可李寡妇偏生觉得刺眼,他的儿子当了上门女婿也就算了,凭甚还得被叶杏娇压一头? 趁着没人注意,李寡妇只悄么声的凑了过去,偷摸将自己家带来的被褥摆在了上头,将叶家的狠狠压在底下。 大伙都在闹新人,没人注意李寡妇,可古氏片偏就不同,早前看家资的时候,她在李寡妇手下吃了瘪,这会子只眼珠子都不错的盯着她,只想寻她的错。 “好你个李寡妇,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老理就是女方的被褥摆上头,你瞎碰什么,这是要压着谁呢?”古氏见李寡妇动手脚,顿时捉住了她的手,嚷嚷的老大声。 这一嚷大伙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李寡妇脸被骚的通红,可偏被捉住了痛脚,又没发解释,只挣扎着说:“你放开!” “娘,这也没什么……别坏了杏娇的好日子……”钱氏一见古氏闹开,只急得不行。 “行,我不坏了这洞房,咱们出去说。”古氏只哼了一声,说着就将李寡妇往门外拖。 说来古氏是做粗活的,李寡妇平日只养尊处优,怎么抵得住她那膀子力气,真就被她拖到了门口。 何炎和叶杏娇这会子都起了身,跟着就要出去。 钱氏却一把将他们两人按住,急急忙忙的说:“你两别动,都是小事,我去看看……” 钱氏说完,便匆匆追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将新房的门关上了,她可不想坏了叶杏娇与何炎的好日子。 只她刚追到院子里,就见古氏擒着李寡妇,扯着嗓门喊道:“大伙快来瞧瞧啊!这人居然将男方的被褥压在女方的被褥上头!呸!几百年来的老例都让她给破坏了,这是欺负我们叶家人老实啊!还说什么书香人家,我瞧着就是刁钻刻薄,不是个好的!” 院子虽然散了正席,可村里讲究的是吃流水席,有辈分有名望的吃头一茬,余下辈分不高的吃下一茬,总之是一茬接着一茬,这会子仍有不少人在叶家。 一见这热闹,各个伸长了脖子看。 “你,你说谁不是好的……”李寡妇臊得满脸通红,真是见鬼了,偏生让古氏瞧见,拿乔个没完。 说来都是没脸的事,李寡妇没法争,可她也不是那认栽的脾气,当下也不管不顾的喊开了:“你才不是个好的!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一个当姥的,偷偷掐自己的亲外孙……哎呦喂,那掐的哟青一片紫一片,那才几个月大的娃娃,你怎么忍心下手?可别说你没干,我瞧得真真的!” 古氏没想到自己掐安娃的事,居然被李寡妇给瞧见了,当下一愣,有点恍深,钳制她的手便松了松。 李寡妇趁机缩回手,只更大声的嚷嚷:“刁钻恶婆子,连亲亲的外孙都下手,还有脸说旁人!” 说到这,李寡妇又转向追来劝架的钱氏,说道:“亲家母,瞧瞧你这娘,要我看你们也莫来往了,回头你家闺女、娃娃都得让她祸害死……” “我,我撕了你的嘴,让你说,让你说……”古氏被人拆穿,恼怒的很,扑上来就要与李寡妇干架。 钱氏连忙唤来叶贵明,直将两个人拉开,一头一个的劝。 二丫原也在人群里,只听见李寡妇说古氏掐了安娃,早就冲回了屋里,这会抱着安娃走了出来,瞧见孩子身上一片青紫,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当下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姥!” 古氏听了这一声,顿时有些泄气,只垂下了手,有些不敢看二丫的眼睛。 李寡妇见苦主来了,当下只冷笑一声,得意的立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姥,这可是您亲亲的曾外孙啊!我们心肝宝贝样的疼着,你怎么舍得下那么重的手?这是剜我的心头肉啊!”二丫抱着孩子直哭的不行。 古氏见状面上有些讪讪,说来她也不是真想掐死孩子,只是拿他出个闲气,不过她可不是那地头认错的性子,只嘴硬道:“一个穷崽子,我掐他咋了?要不是因为他,你用去那山沟里挨穷日子?就应该掐死他去,让你没拖累的再许一家!” 泰大壮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掐成这样,心里头也不是痛快极了,可到底顾着二丫的颜面,没在她娘家撕扯开。 这会子一只手帮着二丫抱着安娃,一只扶着二丫的肩膀。 二丫被古氏气的直哆嗦,脚下不稳,往泰大壮身上靠了靠,可泰大壮听了古氏话,犹如被火烫了一般,扶着二丫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闹得二丫险些栽了过去,二丫这会子没注意泰大壮,只站稳了脚,冲着古氏哭喊:“姥,你,你……你这说什么话……” 古氏眼见,看见了泰大壮的举动,只冷哼一声:“我说得是人话。” 说完,她指着泰大壮又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只会打猎剥皮子,满手满身的血腥味,他配娶你这么好的姑娘?他要是个明白的,就应该早早送了和离书来,没脸没皮,就知道在这死赖着!” 第233章 万事有我 “外头闹成那样,我得去瞧瞧!”叶杏娇这会子还在新房里,听见外头一声盖过一声的吵闹声,当下坐不住了,自己就要掀了盖头往外走。 何炎猛地将她的手握住,说道:“我去……”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划过叶杏娇的心头,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将她那颗被扰得心烦意乱的心抚平。 听这他的脚步声,往外走,叶杏娇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一句:“我与你一起去……” 何炎却是再次回到了床边,捉狭般玩笑着说道:“姐姐,新娘子脚不能沾地呢……” 盖头下的叶杏娇面上一红,只喃喃地说道:“什么怪道理,尽不信这些……” 何炎却是牵起她的手,不再玩笑,只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嫁与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再不让你烦心,万事都有我……” ‘万事有我’!叶杏娇轻轻咀嚼着这个字,她本是个亲力亲为的性子,可听了他的许诺,没由来的心忽地定了下来。 只坐在床上,不再起身。 是啊!往后都有人帮她遮风挡雨,她再不是一个人了。 有这么一个恍惚,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臂弯…… “信我……”何炎离开前这般说着。 到他出了门口,叶杏娇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声:“早些回来……” …… 何炎走到院子里时,正乱做一片,熙熙攘攘挤的全是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劝架的。 古氏这会子将面皮撕破了,再没什么顾忌,只当着所有人掐腰骂着泰大壮:“精穷的货色,只配打一辈子光棍!早早的滚出去,莫脏了叶家的地……” “咳……”何炎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仿如摄心符咒,他如今是村子里最出息的后生,往后宜河村全仰仗着他,他这一出声,众人都速速闭了嘴,场上的声息顿时小了不少。 “都散了吧!”何炎又说了一句。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听了何炎的话,只恋恋不舍往外挪步子,这热闹还没瞧够啊。 这何炎如今是叶家的男人,他站出来说这话,就是要拿章程了。 饶是再好奇,也不好再硬赖在这。 待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余下几个当事人,何炎的目光这才从他们身上扫过。 说来这是叶家的事,李寡妇本不该留,可这事是她和古氏闹开的,如今火头烧到了古氏身上,她只在一旁隔岸观火,硬是不肯走,非要看个究竟。 还得意了好一阵,又添了一把火说道:“炎儿,可睁眼瞧瞧这恶婆子,往后你才是这家的男人,可得看紧了门户,这种人就不能叫她进门,没得败坏了家风!” 何炎的目光从李寡妇身上扫过,却没多做停留,只落在了一直相陪的鲁婆子身上:“将她扶回去!” “炎儿你这是要撵娘走?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李寡妇万没想到何炎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管不顾让人将他插回去,这往后她哪还有脸面。 何炎语气未必,冷冷的说着:“自看家资以来的种种,我不愿细说,您只当我是瞧不出来么?” 李寡妇听了这话,只张了张嘴,何炎虽说了备重礼,可也特地叮嘱过,只悄么声的将东西拉过去,万不可在村子里铺张显摆,是李寡妇自作主张闹了那么一出看家资。 她原以为做的不动声色,没想到何炎早就瞧出来她就是想杀一杀叶家的威风。 原来何炎之前只字未提这事,只是看着母子的情面。 虽说这会看热闹的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叶家的人,可她却不觉得与他们是一家人,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又解释不出,只想将火头往古氏身上引:“只说今日这事,这古婆子到底不是个好的,我说得又有什么错?这不是让大伙看清她的真面目么,我这也是好心。” “好心?她动手时,你若阻止怕是安娃能少挨几下,非要我将你的心思都说出来?”如今人走得差不多了,何炎也不用顾忌她的颜面,说过更了几分:“娘,往后我是叶家的男人,可你还是何家的媳妇。叶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何炎说道这又与鲁婆子说:“太太火气大,往后你陪她多吃吃斋念念佛,清一清心思!” 这话说得可就重了,李寡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自打出了李水青那事,她在何炎面前说话就没什么分量,她晓得何炎的心结就在淫羊藿上。 可偏生十年前那件事,她说不得,只能看着母子情分,一日一日的消耗…… 真真的有苦说不出…… 鲁婆子这辈子伺候了几家,最懂得主家的那点的心意,听了这话,也不顾李寡妇的脸色,只搀着她就往出走。 古氏一见李寡妇被扯远了,当下只以为何炎是向着她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凑合何炎的跟前说:“她那样的人就应该吃斋念佛,最好是绞了头发当姑子,没得给旁人添堵。乖外孙女婿,你才真真的体面人,帮理不帮亲,是个好样的!” 看着李寡妇铩羽而归, 吃了自己儿子的挂落,古氏只当何炎是个好说话的,当下又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喊道:“外孙女婿,你如今可是秀才公,家里尽该你说了算……快快,你赶紧说说话,让那个泰大壮滚出屋子,莫在这里碍眼!” 二丫听的古氏这样说,当下眼泪就下来了,正要上前争辩,却发觉何炎递了个眼色给她,让她稍安勿躁。 何炎说了李寡妇几句,到底是因为那是他娘,可古氏不同,那是叶杏娇的外家,并不大方便说。 不过一想到这几日,叶杏娇总为这事犯愁,他也得做点什么,断了古氏不该有念想。 何炎没说重话,只是又在众人中扫了一圈,淡淡的开口:“今日钱家舅母也来了吧,倒还没见过,不如叫出来,见了礼!” 何炎的口中钱家舅母,正是钱氏哥哥的媳妇,也是古氏的儿媳妇。 古氏乍一听这话,没太明白,只嘟嘟囔囔的说着:“咋个?你要见我儿媳妇做啥?” 何炎挑了挑嘴角,似有些的玩味的说道:“见,自然有要见的道理!” 第234章 古氏认错 何炎忽地要见古氏的儿媳妇,只弄得所有人一头雾水。 说来古氏的这位儿媳,正是钱氏哥哥的媳妇,如今年纪与钱氏相仿,如今也四十岁上了。 “说来我有个启蒙先生,今年五十出头,世代的耕读人家,自个是秀才公,家里头又有庄子。早些年死了媳妇,儿女也都各自嫁娶了,如今屋里缺个伺候的人,让我帮这参谋参谋有没有合适的人。”何炎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慢悠悠说着:“我瞧着钱家舅母倒是个好的……” “你,你……你说得什么混账话,那是我钱家的儿媳妇,你这是破我钱家的婚,那是你舅母哦!你有没有良心?”古氏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真是活见鬼了,好端端的居然谋她们家几十年的儿媳妇。 “精穷的人家娶个什么妻呢,就该打一辈子光棍!”何炎淡淡补了一句。 古氏听这话,听得一噎,他们家穷了几十年,有了叶杏娇帮补这才好过些,可与正经的乡绅秀才公比,那可不就是精穷的人家! 古氏咂摸着这话,忽地发现这正是她说泰大壮的话! 好哇!在这等着她呢! “你放屁!我儿媳妇娃娃都生了几个了!”古氏扯着脖子又喊。 “穷货生的穷崽子,生出来就是带累人的,掐死去算了!”何炎又淡淡的说道。 古氏被堵的不行,她说泰大壮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事到了自己头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怎么听怎么都刺耳,原以为何炎是向着他的,没想到竟是个厉害的主,只掐着她的软肋不依不饶。 “我儿媳妇同我儿感情好的很,你莫要乱说!”古氏梗着脖子又说了一句。 “哎,好不好得往长远了看,钱家也就这样了,这会子感情好,又不能代表一辈子。往后有我舅母哭的时候,真心疼人,就得帮她谋划的长远些,倒不如送了和离书来,我瞧着还是正经秀才公才配的上我舅母!”何炎语气依旧淡淡的,可偏生每个字都似一把刀,刺得古氏胸口只疼。 “你,你……”钱氏磕磕绊绊说不出话。 何炎说得这些话,都是她这些日子说得,她原觉得泰大壮精穷就该给二丫再找一家,这都是尽了心帮二丫谋划。 可如今这事到了自己头上,却怎么听都不是个滋味。 穷咋了?穷也能过有福气的日子,谁说穷夫妻就该散道了。 古氏想转过了这个道理,可嘴上却不说不出这番话,只涨红着脸。 何炎见好就收,没再刁难古氏,只说道:“启蒙先生这事是我胡说的!我舅母还是钱家的儿媳!只您老细想想,难道真因为穷就不过日子了?穷,并不该死!况且本就没谁配的上配不上,只求夫妻同心!” 这翻话钱氏和叶杏娇原都与古氏说过,可偏生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为了二丫,是挖空了心思的谋算。 只这会子到了这份上,才渐渐醒悟,听这何炎的劝解,说不出话来。 “姥,我这辈子只认大壮!若是没了大壮,我便不活了,您要想把我再许一家,就抬着我的尸体出门子!”二丫这会子也上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古氏听得这样,才羞愧的低下了老脸,她打这帮二丫谋算,竟然差点搭上自己的儿媳妇,真真是猪油蒙了心。 不过到底是长辈,只要她明白这个道理,没谁非逼着她低头认错道歉。 “大壮,走,咱们回屋……大壮?”二丫见古氏不再言语,只长出了一口气哦,就想回屋宽慰大壮。 可回头看去,哪还有泰大壮和安娃的身影! “大壮?安娃?”二丫急急忙忙寻了一圈,并没见人,猛地拉住钱氏的手:“娘,大壮和安娃不见了!” 大家伙这才醒过味来,四下帮这寻人,可刚才乱的很,谁都不知道泰大壮什么时候抱着安娃走了。 “姥,你这是要逼死我才顺心么?”二丫急的直跺脚。 如今天黑了,泰大壮不是村里人,路又不熟,若是摸黑出村子走山路,可危险的很。 “娘,咋办啊?大壮定是走了。他今日吃了不少酒,要是摸黑走山路碰见大兽可怎么办?”二丫又落下了眼泪,惯常只围着灶台的女人没什么主意,只手足无措的嚷嚷:“大壮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定是不要我了……” “二妹妹,别急,我这就去找人,二妹夫刚走不久,肯定没走远!”何炎安慰道。 何炎忙安抚好家里的女人,与叶贵明一道出了门,又唤了村子里不少的后生,因着如今天已经黑了。 满山都亮了起了火把,大伙一声一声的喊道:“大壮,大壮……” 被寻找的大壮,如今抱着安娃走的飞快,已经出了村子。 在叶家的这几日他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差距。 他不在意古氏骂他瞧不起他,甚至她掐了安娃他都能忍下去。 可他在意的是,他给不了二丫一个好的生活。 二丫生的多好看啊,是他们村子里最白净的媳妇,她值得更好的。 不应该陪着他受穷,受累。 他想通了,他要带着安娃回家去,往后再不回来,他要给二丫一个自由,让她往后走的更高更远。 远处的隐约的呼唤,落在了他的耳朵里,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何炎估摸着,大壮离开除了回山里,并没别的去处,当下只让年轻的后生,沿着那个方向追。 泰大壮抱了个孩子,到底是叫他们追上了,可泰大壮拿定了心思,硬挺着就是不回头。 “你们先走吧,我与他说说……”何炎打发走来寻人的,只独自面对着泰大壮。 说来这两人不算相熟,话都没说过几句,可在洒洒的月光下,何炎低着声同他交谈,到显出几分知交的意思。 这两人说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是何炎回到叶家的时候,泰大壮抱着孩子地头跟在了身后。 二丫一见他边扑到了他的怀里,拼了命的捶打:“你,你咋这么狠的心啊,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撇下了……” 泰大壮搂着怀里的娇妻,露出这几日打从心眼里的一笑,闷着声说:“不走了……” 第235章 洞房 叶杏娇的新婚之夜,闹得鸡飞狗跳,快到子时院子里才消停下来,叶杏娇独自坐在新房里,心里焦灼得不行,眼见就要自己掀了盖头出去查看,忽地门被推开,带进了一阵冷风…… “我回来了……”何炎走向床边,牵起叶杏娇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轻轻的拍了两下。 叶杏娇听见他的声音,那颗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不知为何,饶是何炎什么都没说,她心里头就是笃定,定是一切都妥当了:“大壮回来了?” 叶杏娇虽然一直在屋子里坐着,可外头闹出的动静不小,她囫囵听了个大概,后来大壮抱着孩子跑了,何炎带着人出去寻人,女人都留在了家里等消息,钱氏特地进屋看了几趟,一来是将事情都同她讲了,二来是嘱咐她不准下地,要不然她早就坐不住要跟着一道去寻人了。 “嗯……”何炎淡淡应了一声。 “我姥的性子最是缠磨人,没想到你竟是把她将住了。”叶杏娇感慨了一句,说来近些日子,她被古氏缠磨的头疼,可总没什么好法子,今日却听见何炎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了,真真长出了心里那口气,要不然依照古氏的脾气,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 只恨自己当局者迷,没何炎看得清楚。不过何炎能用舅母堵古氏,说来是因为他是女婿,若是叶杏娇这般说,只怕话一出口,古氏就得扑上来撕了她,这便是亲疏的关系了,有些话就得何炎才能说。 这会子她有些庆幸这个可以依靠的人,是她的男人…… “哎,大壮今日抱着安娃跑了,说来也是我姥这几日苛责的太过厉害,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大壮虽然话不多,可心里头是血气的,他打定了主意怕是难劝转。”叶杏娇说到这,抬眼往何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盖头遮着,看不太真切,隔了好一会子才又说:“你怎么把大壮劝回来的?” “大壮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内心愧疚不能让二丫过上好日子罢了。”何炎只淡淡的说着,说话间目光落在了喜称上,这会子他可不想聊什么泰大壮,只想挑开盖头看看自己的新嫁娘。 叶杏娇被盖头遮着,看不见何炎的神色,在内心咂摸了一会,只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他的心思,我哪里猜不到!可他家太过难办,这若换了旁人,提点一下做些生意都能将日子过起来,可他生在山里,除了一身好筋骨,也没旁得本事,只做下力气的活糊口倒还使得,想将日子过得红火却艰难,可大壮没做生意的经验,这会子开始学,怕也学不好。如今家里虽能帮补些,可日子总归得他们自己过,这些日子我一直琢磨怎么才能帮他家将日子过起来,这事拖了这么久闹成这样,说来也怨我没想出个主意……” “指他一条封妻荫子的路,自然就想转了……”何炎淡淡的应着。 叶杏娇却将这话,仔细咀嚼了一遍,‘封妻荫子’这可是天大的话,在这个年代所谓封妻荫子那至少是让二丫诰命加身的,何炎如今是正经的秀才公,尚且不能说封妻荫子,泰大壮一个大字不识的猎户,凭什么说封妻荫子? 叶杏娇楞了一瞬,没想出究竟是什么路子。 正要问,可忽地一瞬光芒,刺向了她的眼睛。 叶杏娇被盖头遮盖了许久,这猛一见光,瞬时有些不适应,隔了好一会,才看清何炎坐在他的左侧,手里拿着喜称,正噙着笑看着她…… “嘘……”何炎忽地伸出手指压在了叶杏娇的唇上,慢慢凑了上去,轻轻噬咬起她的耳垂,隔了好一会子才沙哑着说道:“不说旁人……” 耳边男人粗喘的气息,湿润的温度,‘哄’地一下,将叶杏娇的脑子炸了个纷乱,原本的条理分明的思路被他的举动扰成了一团浆糊。 何炎看着她潮红的面颊,忽然捉狭的笑笑,压在叶杏娇唇上的手指便得不安分起来,只轻轻的将她的贝齿撬开,一点一点往里的探索…… 男人的指尖有一种独有的粗粝,划过叶杏娇的舌尖,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战栗感觉,恍惚间叶杏娇下意识咬住了他的指尖,不让他搅动云雨。 可活了两世的感情小白,哪里知道这样的动作,能将男人彻底燃烧。 何炎猛地栖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上,双手穿过她的长发,粗喘着在她耳旁哼唧:“姐姐……” 好歹是活了两世,再小白这会子也看出何炎如今正要化身猛兽,只抿着嘴角不知道说些什么,脑海里闪过两个人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面上变得通红,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虚虚的伸出两手,抓起床边的龙凤被,胡乱往自己身上遮了遮。 何炎看着如兔子般不安的叶杏娇,并不着急剥她的被子,只伸手在她的面颊上划过,玩味的说着:“要不要喝点酒助兴,姐姐千杯不醉呢……” 叶杏娇被这话彻底休红了脸,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头都遮了起来,回忆起自己喝醉酒,勾着他的脖子,缠腻的模样。缩成了一团,躲在被子里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呵……”何炎轻笑一声,伸手将被子的里的叶杏娇捉了出来。 明明暗暗的红烛下,四目相对…… 叶杏娇脸红的犹如一只红透了的虾子,何炎再不顾忌,只覆身吻了上去,双手一寸一寸往下,扯开了她的衣襟。 叶杏娇人如其名,是个娇娘,如今衣襟被扯开了,月光下白蒙蒙的一片,还透出点点红霞,夜晚的冷风拂过,肌肤上的汗毛都战栗着。 何炎不依不饶的一寸一寸吻过,叶杏娇从未经过情事,浑身使不出一点气力,只能低低的喘气着,犹如落水的人儿,只等着旁人打捞。 忽地却在此时,何炎却停止了动作,只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身上,逼她看着自己:“嗯?假夫妻?姐姐……” 恍惚间,叶杏娇想起他们签婚书时说定,只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等何炎金榜题名之后,一别两宽各相安好。 可如今他却在她的身上,为所欲为…… “还假的了吗?姐姐……” 第236章 新婚第二日 叶杏娇‘嘤嘤呀呀’胡乱的应着。 看着她乖巧如鹌鹑,何炎这才满意的笑笑,伸手将自己的衣襟也解开了,顺势将被子捞了起来,将两个人都盖住。 男人的气息更一步逼近,叶杏娇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是炙热的,愈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 犹如落水的人儿,胡乱的伸出两只手,似想抓住什么才安心。 何炎伸手擒住了她的手,按在了她的头顶,让她动弹不得:“乖,别动……” 叶杏娇想挣脱开她的禁锢,可双手被牢牢的钳制,只能不听的扭动身姿。 这样的举动,彻底刺伤了何炎的眼睛,他只细细的将她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吻了个遍,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润,双眼泛出迷离的神色,他猛地咬住了她的肩头,直惹得她闷闷的哼出一声。 才心满意足的抵在她的额间:“姐姐……是你撩拨我的……” 叶杏娇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瘫软在他的身下,任由他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新婚的红烛燃烧了一夜,洞房里男女湿润的气息也交织了一夜。 偶尔能听见女子的气息,也能听见何炎一声一声沙哑的呼唤着“姐姐”…… 轻轻的两个字被他说得无比旖旎,充满着青色的味道,让人再无法直视这两个字…… 天至破晓,在叶杏娇的哀求下,何炎才放她睡去,一合眼便是不省人事。 何炎看着她的睡颜,眼角便还挂着委屈的泪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偷偷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这个姐儿终于是他的了…… 他比她小了几岁,虽然嘴上没说过什么,可他却总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你小,你有理,我让着你!” 今日他总算让她知道,他是个男人,往后能保护她的男人。 兀自心里得意了好一阵。 只起身打了水,细细将叶杏娇收拾干净,才躺在她的身侧,从后背环住她的腰,埋在她的发间,合上了眼…… 第二日,叶杏娇是被一阵黑烟呛醒得。 她朦胧的睁开双眼,只感觉自己将将打了个盹,身上酸疼的厉害,可鼻尖里充斥着火熏火燎的焦糊味,让她耽误不得,强撑着爬起了身。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后廊都堆了柴,最怕的就是着火。这味道可骇了叶杏娇一跳。 连忙胡乱披了衣裳,走去了院子。 入眼只看见厨房上方冒着阵阵浓烟。 “咋个了?咋个了?”钱氏也闻着味道,披着衣裳出来看。 顿时叶家的人全都聚在了屋子里。 “哪个在厨下?哎呦喂,这咋把厨房点了?”钱氏看着家里的女人都在院子里,顿时一愣。 就在此时,厨房里冲出一个人,只立在廊下一个劲的咳嗽,那人脸上被熏得灰一片黑一片。 可谁都认得那通红的长袍,正是昨日新婚的何炎。 “哎呦,姑爷,你这是做啥哦?”钱氏一边支使着叶贵明去厨房收拾战场,一边支持了叶杏娇打水帮何炎洗脸。 叶杏娇举手扶额,只绞了帕子让他擦脸。 何炎接过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偷偷看叶杏娇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子,才小声说:“我,我想做顿早饭……” 说来村里有个习俗,那就是新婚第二日,新娘子得做早饭。 可何炎见叶杏娇睡得熟,不忍心叫她,只咂摸着帮她做这顿饭。 何炎虽没什么手艺,可煮粥也是使得的,当初院试的时候,他也是支了炉子自己煮的粥。 可他没想到,他以往煮粥用的的都是小炉子,只添上几块碳,文火煮出一两碗便是了。但叶家和村里其他人一样,用得都是大锅,这大锅讲究火候,生得火大了,粥就糊了,生的火小了,粥便夹生。 这生火可将他为难死了,鼓弄了老半天一点火星子没见,灶膛里只‘咕咚咕咚’往外冒黑烟,将半个厨房都熏黑了。 适才的黑烟就是这般来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头冒出异样的的感觉,又想起昨夜,脸上更是红得厉害,只轻轻的推了推何炎,低着头小声说:“净添乱……” 何炎也不恼,捉住她的手,低低的笑。 这一幕落在钱氏眼里,可让她高兴的不行,这般的腻味人,想来新婚之夜定然不错,于是挤眉弄眼的说道:“咱姑爷这是心疼人哩!没事,没事,就是熏了点烟,没着什么火,放放烟味就行了。” 瞧着钱氏那股子开心劲,叶杏娇脸上臊得更红了,忙钻进了厨房:“我去做饭……” 何炎大步跟了进去…… 钱氏在外头看着小夫妻两,只转过头对叶贵明说:“瞧咱姑爷就是会心疼人的,兴许用不了多久,咱家又能添一位外孙。” 叶贵明看见闺女与夫君恩爱,心里头也高兴,只挠着头说:“赶明添了外孙,我教他种地!” “种啥子地哦,咱外孙是要跟着姑爷读书的……”钱氏白了他一眼,只觉叶贵明榆木的很。 为着不让叶贵明傻杵在厨房门口,钱氏只将他拉走了,去院子里摆碗筷。 如今二丫两口子,还有古氏都还在家里,一大家子吃饭,得在院子里摆圆桌。 …… 叶杏娇钻进厨房,厨房里太过呛人,这早饭没法子弄的太过丰盛,只能简单预备一些。 昨日做席面,家里预备了不少食材,许多金贵的东西都没用完。 因着有一道如意海参,所以那从其他省运送来的贵价海参还余了不少,那可是大户人家才偶见吃的补品,如今都发泡了,现在天热饶是不吃,没几日也就坏了。 叶杏娇便想着用这些海参做一道早饭——海参捞饭。 说来这海参捞饭,做法不算复杂,可好不好吃全在捞汁上,若是做得不好,总有一股子腥气。 叶杏娇先是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细细剁成沫,在油锅里将葱姜沫爆香,才将肉沫下锅炒至变色,又添了料酒、酱油,直到厨房里全是香味,才添了水,直到水开,才把海参添了进去,文火炖了一盏茶的功夫。 让这汤汁有海味的鲜味,接着便把海参捞出来放在米饭旁边摆盘,汤汁又用薯粉勾芡,满满的浇上一盘子…… 第237章 泰大壮要从军 何炎看着叶杏娇的手指在食材上飞舞,飞快就变成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的美味,只觉自己的新媳妇厉害极了。 于是不依不饶的贴了上来,只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不肯撒手。 “快放开,正做饭呢,没得沾了油烟……”叶杏娇微微挣了挣。 这要是以往,何炎总是适可而止,只如今觉得格外不一样,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她发间的皂角香:“不放……要抱一辈子……” 叶杏娇拗不过他,只由得他去了。 早饭吃海参捞饭略有些油腻,叶杏娇又另做了一道开胃的醋泡萝卜皮,是简单的法子,只将萝卜皮浸泡在酱油和陈醋中,又添了多多的辣子。 做这道菜时,何炎就没送开过他的手,只贴在叶杏娇的背后,她动一步,他就跟着挪一步。 叶杏娇心下想着,他倒是如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想到这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何炎凑在她的耳边问,只觉得怎么都亲香不够。 “笑你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叶杏娇转过了身。 “我是老母鸡,姐姐便是小鸡仔……”何炎低低笑了一声。 叶杏娇没说话,只转过身去,将他适才被熏黑的脸上,没擦净的地方,细细都擦干净了,生怕落下一个角落,这才推着他的后背出去了厨房。 院子里头,钱氏已经将碗筷都摆好了。 一见叶杏娇出来,忙起身去了厨下将吃食都端了出来,又招呼了一大家子出来吃饭。 “哎呦喂,这可是海参做的饭,一人足一只哦!昨日席面上的如意海参,一盘子才一只,一人一筷子也就没了,今日咱敞开了吃,可是老好的东西了。”钱氏一边摆饭,一边乐乐呵呵的说着。 说来海参虽然金贵,可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是辽刺参,而叶杏娇家里如今虽挣了些钱,可也不是那能用上等海参的人家,她们挑的这个海参当中最便宜的黑海参。 不过村里人可不懂得这内里关窍,只要是海物都是了不得的。 照以往古氏瞧见这一人一只海参的架势,势必要唠叨一番她们家里不会过日子,昨日在席面上,她都叨叨了许久,菜码太抛费了。 可今日却是没做声,只是将碗里的海参挑到了二丫的碗里,自己吃尝了些捞汁。 大家伙看着她这么沉默,想来是昨日的事,古氏已经想通了,如今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愿意多说。 气氛顿时有些僵住,一时间没谁做声。 还是二丫打破了沉默:“娘,吃过早饭,我和大壮就家去了……” “咋,走得这么急?”钱氏面上一愣,只瞧着大壮有点无措的搓着手,看来他这心里还是扎了刺。 “二丫,大壮,要不你们多待几日陪陪你娘……”叶贵明平日里话不多,这会子也开口了。 “不待了,这就回去了……”二丫接着说道。 听到这,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叶杏娇刚想开口,何炎却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作声。 古氏一直闷着没吱声,这会看见叶家这样,心里头犯起一阵酸,说来都是她折腾成这样,她当初的想法怎么那么左性,真真叫猪油蒙了心。 想到这,古氏把心一横,不过没好意思抬眼看大壮,只低着头说:“大壮,我,我之前想左了,你同二丫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古氏才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说:“对不住了……” 都是老一辈的人儿,这话说出来,可就真低了头了。 泰大壮原没怎么说话,可也是个醒事的,老一辈这般低头认错,可有些折煞了,万万是不能受的,于是连连说道:“姥,您想多了,我知道您都是为了二丫,是我没本事,不怪您……” 泰大壮说完,又看向了大伙:“姐夫说得对,大丈夫当封妻荫子,我想明白了,就按姐夫说得,去从军!我想着早些家去,早些去招兵处……” “从军?”叶杏娇一愣,只转头看向了何炎,他说得给泰大壮指了一条路,竟然是从军? 说来大周朝重文轻武,饶是手握重兵的将军,都比不上文人的笔杆子,可说到底那都是从死人堆里挣出来的功勋,任谁都不敢轻看了去,真正的实权人物。 泰大壮生得一身好筋骨,可叶杏娇平素多钻些挣钱的法子,从未往从军那条路上想过。 现下看泰大壮正适合这条路。 “咋个?大壮你要从军?那可吓人的很,都是拿命搏,万一出点啥事,剩下二丫孤儿寡母可咋活哦……”钱氏连连叹道。 “就是,大壮,你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往后你就同二丫好好过,我再不胡说哩!可不兴堵上命啊……”古氏这会子也顾不上脸面,只跟着在一旁描补。 “娘,姥!我都想明白了,姐夫说得对,如今西北正乱,我从了军,杀了鞑子就能挣功勋,兴许能挣个百户,百户都能世袭,不光二丫,安娃往后都有着落。”泰大壮这会子下定了决心,眼神里都透出一丝亮光:“我连大兽都猎的,杀几个鞑子又算什么?” “二丫,你可劝劝你男人,刀啊剑啊最是不长眼,咱不做那要命的事,一家子和美才重要!”钱氏连忙又看向二丫。 “娘,莫劝了,我信的过大壮!大壮在我们村里可是最厉害的后生,只有他一个能独自猎大兽,打死过吃人的大虫,大虫皮都剥了!”二丫却是看着大壮,脸上透出一抹红来:“娘,我支持大壮……” “这,这,这可咋个好……”钱氏急得团团转。 叶杏娇这会子起了身,握住钱氏的手,将钱氏按在椅子上,示意她别再劝。 任谁都知道世上最美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就算不说那些为国为民的大活,只单说泰大壮有心做些什么,就比那些活的浑浑噩噩的要强,哪怕这条路危险的很。 不拼杀又哪来的光明,做人就得心怀着希望。 二丫能支持泰大壮,是叶杏娇乐意见的,她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重新审视了二丫,说来再她心目中,二丫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村妇,偶尔有些小泼辣,可说到底大事还是等着男人长辈拿主意,而这一刻,她从二丫身上看到了一种坚韧! 有二丫做泰大壮坚强的后盾,他一定能走到更远吧…… 想到这她转头看向了何炎,低低的对他说道:“你往后有想做的事,我也都支持你的……” 第238章羊三宝 叶杏娇性子素来冷清,难得说出这样的话,何炎听得浑身舒爽,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抱回屋去。 不过泰大壮和二丫都拿定了决心,叶家人也不好再劝了,只能由得他们去。 原本钱氏还打算多留二丫他们住些日子,等他们回去时,多预备些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可他们走得急,前几日又一直在操办的叶杏娇的婚事,也没腾出手来预备,这会子想预备也来不及了。 说来泰大壮是有从军的决心,可想出头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家的如今的日子,还是不好过,这可让钱氏有些犯难。 钱氏来不及预备东西,只偷偷塞了张银票在二丫的包袱里,足有五十两。 说来叶杏娇的铺子收益不错,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吃食铺子,离那些大户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这回叶杏娇做亲,所有的花费还是从铺子里预支的,到了年下分账是得扣出去的。 钱氏预备的这五十两,是留给家里过日子的,想再多那是没有了。 不过村子里吃用都是靠山靠地,饶是在宜河村普通人家一年过手的银子也不过三五两,二丫他们在山里,花费就更省了。 这五十两能够让二丫家里头好过不少。 钱氏预备完这些,才送二丫一家三口出了门,直走到村口才依依不舍的调转头,抹着眼泪往回走。 “二丫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钱氏回了家,径自回了屋,坐在床上抹眼泪。 “娘,咱如今与二丫也恢复了来往,往后若是想她了,就接她来家里住一阵!”叶杏娇在一旁劝。 “哎,也只能这样了……”钱氏擦了擦眼泪,长出一口气,忽地瞥见枕头底下压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票,顺手就摸了出来,一拍大腿:“哎呦,这二丫,咋是个木头脑袋?我给她这钱,又还回来了!” 叶杏娇看了看那张银票,眼神落向了远方,原来不光大壮有血气,二丫也是有的,他们并不想要娘家的帮补,想凭借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地。 想到这,叶杏娇抚了抚钱氏的背:“娘,他们会好的……” …… 送走了二丫一家子,古氏心里头也不舒服,只觉自己裹了乱,也不愿意多呆,没到晚上就喊人套了车家去了。 叶家的院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晚饭叶杏娇想下厨,可钱氏却不让,只将她推了出去,自己躲在厨房里,神神秘秘的摆弄。 临到吃饭的时候,钱氏端了两个小炖盅上来,一碗摆在叶杏娇面前,一碗摆在何炎面前:“来来来,快尝尝,娘特地给你俩做得。” 叶杏娇打开炖盅,里头炖的是老母鸡,在村子里最讲究的滋补东西就是母鸡了,更何况钱氏在里头还加了红枣,最是补气血。 她捏着勺子尝了一小口,只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说来钱氏做饭的手艺确实不行,这鸡汤添多了红枣,入口甜索索的,少了鸡汤的鲜味,炖得火候也不够长,汤汁不够浓郁,倒是有些可惜了老母鸡。 不过到底是钱氏花了心力的,叶杏娇哪里会嫌弃,只笑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还偷瞄了何炎一眼,不知他觉得这汤怎么样? 哪想到这一眼被钱氏抓了个正着,只板正脸说:“你吃你的,莫瞎看……” “怎地这汤难道还不一样,能吃出花样来不成?”叶杏娇笑着说,起先没大在意,可瞧着钱氏忽地一愣,才猛然醒转:“唔?这汤难道还真不一样?” 这可就惹起了叶杏娇的好奇了,探过头去看,只见何炎的炖盅里头不光飘着红枣,还飘着当归和党参。 可是生药铺子才有的药材,价钱可不便宜。 这么一比添了红枣的母鸡汤可就不够看了。 叶杏娇撇了撇嘴,露出一丝挪愉的笑意:“娘,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你的亲儿子,您这心眼也太偏了……” 瞧瞧!她早就说过,何炎早晚是要占山为王的,这才区区一日,她娘便做的这般明显了! 何炎看着叶杏娇嘟着个嘴,直觉可爱极了,往从炖盅里舀了一勺子里往她嘴边送:“与你一起吃……” 可话音未落,钱氏却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连连说道:“炎儿,你自己吃,自己吃,这东西她吃不得……” 叶杏娇听了这话,更疑惑了,只一把将何炎的炖盅抢了过来,方才没细看,只瞧见上头的几味补药,这会用勺子将地下的肉捞了起来,才发现这肉她竟然不大认识。 说来她是个活了两世的厨娘,什么红肉白肉一打眼就能分个究竟,居然还有她看着眼生的? “娘,这到底是什么?”叶杏娇端着炖盅狐疑的问,不光材料不同,现下看居然连里头的肉都不一样了。 钱氏一噎没吭气,叶杏娇又将目光落向了叶贵明身上,他爹最是老实,从不说谎,可今日却不敢看叶杏娇的眼睛,只低着头闷闷的扒饭。 “哎呀,就是羊三宝,有啥大惊小怪的!”钱氏一跺脚,倒也不瞒了。 “羊三宝?”叶杏娇嚼着这三个字,险些没咬了舌头。 所谓羊三宝,正是羊肾、羊鞭、羊蛋,顾名思义这东西男子吃了大补,至于补哪,傻子都能明白。 这里头还添了补药,这更是补上加补,她娘看顾何炎也看顾的太周到了吧…… 这东西何炎也没吃过,方才尝了一两口,觉得腥气了些,只当是钱氏手艺差了些,万没想到竟然是羊三宝,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钱氏看着两人都傻楞的,一把将叶杏娇拉到了一旁说:“我个傻闺女,你如今也是妇人哩,得晓得心疼自己的男人。” 叶杏娇艰难的裂了裂嘴,举了举手中的炖盅:“那也不用这么补吧……” 钱氏恨铁不成刚,又想着她如今也是妇人了,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极小声的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咋这个都不晓得?男人就得补咧!” 万万没想到钱氏能说出这般话,只将叶杏娇震得外焦里嫩。 所以她是叶土地?何炎是何大牛? 想想昨日夜里,她哭爹喊娘的才从何炎的魔抓中爬了出来。谁说没有耕坏的地? 她怕就是要被耕坏了! 第239章 修族谱 钱氏教育完叶杏娇又将她推回了桌边。 如今叶杏娇手里还端着个羊三宝的炖盅,这炖盅吧,她摆回何炎的面前,好像是催着他补一补,好似她想要他干点什么似的。要是不还给他,也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一时间两难的不行。 “傻不拉几端着碗作甚?那是姑爷的!”钱氏不依不饶的催促着。 叶杏娇更犯难的不行,倒是何炎嘴角一直喊着笑,不再难为她,只将她手里的炖盅接了过去,悠哉悠哉的吃尽了。 夜晚,叶杏娇又足被折腾了一晚上,她这会子才知道,昨日新婚何炎怕是有意克制,今日更叫她知道了厉害。 待她再次哭着求饶的时候,何炎才咬着她的耳垂说:“多谢岳母的好物……” …… 第二日,叶杏娇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好半天才爬起来。 因着是新婚,家里没什么事需要她沾手,她只悠闲的很。 钱氏又是个麻利的,没一会子便将屋子收拾利落了。 这会子一家子只坐在院子闲聊。 “娘,今日八月十四了,明日就是十五,也是何炎回门的日子,我想着过了明日,就回县上了。”叶杏娇抓了把瓜子说道。 这次再村上耽搁了这么久,她也该回铺子了,那些啤酒还等着市场的检验呢。 可不能因为新婚的小日子,就将挣钱的事给忘了。 虽说她见识了何炎的家资,可就算如今已经是一家了,可她还是不想在银钱同他搅合在一处,亲夫妻账目也是要分明的。 “使得!这回也耽搁了这么久,扁头自己在铺子里,也不知道支不支应的来?”钱氏听了连连带点,说到这又皱了皱眉,开始絮叨:“说来咱们这次去可添了人口,姑爷就不说了,这回也得带幺妹去,还有你爹总是要常去的,铺子里也不晓得住不住的开?” 这话可给叶杏娇提了个醒,说来她铺子的后院不过三五间房,如今一家子都去了,确实有些住不开了。 住房确实个大问题。 这次她结亲,从铺子里支了不少钱,虽说是从自己那份利润里出的,她的两个人合作人也不大在意,可再多支总有些过不去的,毕竟这铺子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我在县上倒是有处宅子,足够一家住了。”何炎适时的插了一句。 叶杏娇刚打听了与何炎账目分明的主意,哪里又肯依,只说道:“那是你的私产。” 这便是不愿意了,何炎惯是小的叶杏娇的性子,并没作声,看来这个姐儿跟他还不是心贴着心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如今也跑不了。 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如其他小娘子那般,只将他身上的银钱都搜刮了去,出个门得提溜着耳朵问他去哪。 叶杏娇可不知道他还有这般的癖好,只自顾自说着:“还是先租个院子住着。” “都使得,不过姑爷在县上熟,帮咱张罗张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子。”钱氏在旁边插了一句。 这话叶杏娇倒是没否认,只对何炎笑着说:“这回你可不兴跟相看铺子一样了,明明嘴上说着租,实则诓着我买。” 何炎只低低的笑,并没作声。 钱氏惯是有眼力见的,一看小两口这样,忙不迭的回了屋。 钱氏前脚刚走,何炎便贴了上来,腻在叶杏娇的身边,哼哼唧唧的说:“让我帮着相看宅子,姐姐,要奖励呢……” “想要什么?”叶杏娇问道。 何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叶杏娇顿时脸又红了,只嘟嘟囔囔的说:“我让周中人牵线也使得……” 可她话是这么说,又哪架得住何炎的缠磨,只能飞快的蹭过他的唇角。再连忙别过头去,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何炎嘴角笑意不减,只觉味道好极…… …… 吃过了中午饭,忽地有人冲进来报信:“叶家的,里正来了!” 钱氏这会子正躺在床上,打算眯眯眼没想到叶海正会来他家,连忙已经打鼾的叶贵明推了起来:“里正咋个来了?你快起来去看看,我去烧水沏茶。” 等钱氏沏了茶,里正已经坐在了他们的正屋的主位,右侧是叶贵明,左侧是何炎,如今家里添了何炎,便算是有主事的男人,虽说是个上门女婿,也是挑房梁的,叶杏娇便不大好上前,只坐在了下首。 “钱氏来啦,今日是你们家的大事,坐下一道道听听吧。”叶海正朝钱氏招了招手。 钱氏原就好奇的紧,忙不迭的就应下了。 待众人都坐定,叶海正才悠悠然的开口:“村里要修族谱了,我同其他房头商量过了,这回修谱把你家从老叶家那一支上迁出来另起一支。” 钱氏听得这话,顿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追问:“三叔,你说得都是真的,我家能再起一支?” 说来钱氏这般激动,实在是再没比这更大的事了。 早前就说过,叶姓是宜河村的大姓,村里如今还供有家祠。 这族谱是村民的根,三年修一次。 不过这宜河村住了不老少人,将那拐着弯的亲戚关系都缕清了,也有七八房人。 每一房就是一支,莫小看了这区区一支,若是子侄们有什么出息,可都算在这一支头上。而且村子里人口一多,总是要另外分谱的,这分谱就是按照支系分的,这谱上的先祖可就成了祖宗了。 若真从叶老根那一支上分了出来,那往后可就是真真正正的自立门户,再没瓜葛了。 而且这祭祀也是先祭自己这一支的祖宗,村里人最重不过身后世,若能得后世子孙世世代代的供奉,可是天大的荣耀。 不光如此,每一支每代都有个房头,房头的权利可不小,统管着整个支系的事。 叶贵明这一辈上的房头是叶老根,照理是要传给叶贵明的,可他早就以叶贵明是绝头户为由,将房头传给了三房的叶贵礼。 他们这房子嗣淡薄,往后连个香火都没有。 如今叶海正说让叶贵明单分出一支,那他们这一支的房头可就是叶贵明了,虽说如今没什么子侄,可招了何炎,子孙福还不是早晚的事? 第240章 记不记名 “当家的,你听见没,要给咱修谱了,往后咱就是正正经经的一支了!”钱氏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不听的摇晃着叶贵明。 叶贵明虽然性子木讷些,可到底是男人,比钱氏更能沉得住气,只将钱氏安抚住:“三叔还在哩,莫让人笑话。” 叶海正看着钱氏与叶贵明这般激动,眼角也弯了弯,说来这回他提议将叶贵明从叶老根那一支上单拎出来另外修谱,可算是给了叶家一个天大的面子,可不就得让他们承情。 “这个事你们要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叶海正敲了敲烟袋锅。 “这天大的好事,哪会有意见哦,真是修了大福,今年祭祖的时候,我家要捐整猪!不,还得有整羊!”钱氏可激动坏了,叶贵明愣是没按住她。 叶贵明只在旁边跟着傻笑,他心里头也高兴,往后他们家可就挺直了腰杆子了,于是小心翼翼得对叶海正说道:“都听三叔的。” 叶海正很是满意,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将目光落在了何炎身上,不明所以的说道:“如今何秀才上了你家的门,这回修谱得有个说法了……” 叶海正提议将叶贵明单立一支,可不光是看着叶家如今发展正好,卖他们面子,他还是有些旁的打算…… “三叔,这事还有什么说道不成?”叶贵明不知道叶海正藏着事,跟着追问了一句。 “叶老根是个糊涂的,村子里这大事也不与你们说,罢了,我今日同你们说道说道!”叶海正扫了一眼众人,慢悠悠的解释:“这族谱素来都是只记儿子的名,不记女儿的名,这事你们的都知道吧?” 女子不上家谱,这是老理,要不然村里人也不至于只认儿子传宗接代。这大伙自然是知道的! 得到了众人的回应后,叶海正才接着又说:“说来何秀才如今上了你家的门,这招女婿就有两说了,一说是不记女婿的名,只往后生了孩子,记孩子的名;二说,女婿挑房梁,这名也是要上谱的……这都是你们自家的事,记不记的还得你们自己说了算。” “炎儿是我家挑大梁的姑爷,那自然是要……”钱氏本想说何炎自然是要上谱的,可转念一想,族谱可是官面上的东西,何炎是读书人,这东西要是摆在明面上,让人瞧得真真就是上门女婿,兴许臊了何炎的脸面,于是只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只看向何炎:“这事还得姑爷自个拿主意!” 钱氏都能想到这个关窍,叶杏娇自然能想到。 当初让何炎当他们家的上门婿只是权宜之计,在她心目中,何炎可不该比任何人矮上一头。上门婿不过就是个说辞,事到如今他就是她的男人。 而且不光她的男人,还得挑起何家的大梁,她早都想好了,往后她生了孩子,就挑一个姓叶。 待全了她爹娘的心愿,就再不提上门婿这个事。 他们就是普通的夫妻。 这般想着她刚要开口替何炎拒绝了这事,可忽地瞧见叶海正一下一下往何炎身上瞟,那眼神藏着说不出的意味。 看来这里头还藏了些猫腻呢! 叶杏娇将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只试探着叶海正的意思:“三爷,我们都经事少,这事也拿不住,你老指条明路,记不记哪个更好些?” 叶海正等得就是这句话,听得这么问,眼睛都亮了亮,不过到底是多年的里正,很是沉得住些,只拿捏着说道:“何秀才是咱村头份的秀才公,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上了谱这事后人才看得到,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我觉着记比不记要好些……” 叶杏娇仔细瞧着叶海正的神色,说来宜河村的族谱上能有个秀才公,确实是个有颜面的事,叶海正重村子的声望,想添上何炎无可厚非。 可说来他也是几十年的老里正的事,俗事老理最是门清,连钱氏都瞧得出读书人最重风骨,上门女婿这种事村里传传也就罢了,真摆到族谱上可就是板上订钉子,往后科举仕途少不得惹人置喙。 所以在这事上,叶海正完全应该做个顺水人情,由得他们自己来选,怎么地就偏生那么想何炎上族谱? 究竟何炎上了族谱能给叶海正带来什么更大好处? 叶海正抛出了话头了,可叶杏娇正在沉思久没作声,他急忙又添了一把火:“这记了族谱,就是咱们叶家的人了,往后分地,都能得些口粮地……哎,虽说你家如今不差几亩地,可能在村子里有些恒产也是好的,毕竟叶家同何家在咱们村里都没地,吃粮都得去外头买,这要是有了口粮地,自家种的新稻谷,总比外头好吃些。再说了贵明也是个种地的老把式,有几亩地给他摆弄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叶海正见叶杏娇犹豫,又用了口粮地做诱惑,只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了钱氏和叶贵明的身上,毕竟他早就看出来叶杏娇对种地没什么大意思,可叶贵明夫妻就不同了,他们骨子里地还是天,没有地就没有根。 他说这话,就想让叶贵明两口子帮着劝。 钱氏和叶贵明听了叶海正的话,心思确实有些活泛,早些年老叶家也是按人头分了口粮地的,只原该叶贵明头上的那些地,被叶老根把着,半点没落着。 不过这两人意动归意动,可经了这么多事,也没敢私自拿主意,只拿着眼睛瞟着叶杏娇与何炎。 叶杏娇听他说了这话,内心就更加笃定了,这叶海正就是在打何炎的主意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事也不能同意,她的男人,可不能吃了亏去。 于是起身朝叶海正拂了拂,挂上歉意说:“三爷,这事我琢磨了一下,还是不记了吧……” 忽地何炎握了握她的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叶杏娇却急急忙忙将另一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生怕何炎说出什么不该说得话,他这性子惯就这样,但凡遇事总依着她,虽说他不明白叶海正什么打算,可若何炎记了名,于她叶家总是好的,她就怕他稀里糊涂答应了,于是只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这事你听我的!” 第241章 投契 何炎看着叶杏娇那副生怕她吃亏的模样,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她终于知道护着自家男人了。 “好……”何炎心满意足的轻轻应了一声,偷偷又捏了捏叶杏娇的手心。 看见何炎没傻傻的答应,叶杏娇这才长出一口气,转过头又笃定对叶海正说:“三爷,这名不记了。” 叶家能得个秀才公女婿,又抛出了口粮地的诱惑,原以为这事是稳了,万没想到被这小两口给否定了。 顿时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面子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打算,若是何炎不记名,就不能算正经的叶家人,许多事做起来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有些急切的又说道:“记了名不光是口粮地,还有每次祭祖分下来的祭肉都能多得一份,村子里分啥总是有一份的……” 虽说村里讲究祭祖,每次祭完祖的祭肉都分给村民,大部分觉得这肉吃了能添福气,村里人都盼着能多吃一口祭肉。 可这虚无缥缈的说辞,连实在的口粮地都比不上,又怎么去打动叶杏娇,叶海正这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叶杏娇看着他不依不饶的让何炎记名,饶是照这样打太极下去,到天黑都没个说法,索性把话挑开了:“三爷,虽说我不知道您什么打算,可拿眼瞧着对我相公也没什么好处,这名说死我们都不记的,您也不用再劝了。” 这话犹如一记闷棍瞧在了叶海正头上,他憋了好一会子没吭声,不过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是还想想法子再劝。 就在这时,何炎忽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对了,我这有个事,您老德高望重劳烦您在村子通知一声,我不接受任何人投契!” 原本坐着没动的叶海正听了这话,腾地从椅子弹了起来,颇有些恼羞成怒道:“好哇,你们都有本事了!我管不了,我走!” 原本还想再劝的叶海正,这会子也不再劝了,只对着叶贵明两口子说:“你家现在有本事了,可也别忘了本,你的跟还在这村上!” “这,这到底咋个了?三叔,你莫生气……”钱氏不明白,怎么何炎一句话,就让叶老根动了这么大的肝火。于是连忙又看向何炎:“炎儿,你有啥事同三爷好好说。” 叶海正原本气的要离开,可被钱氏拉着,又见钱氏劝何炎,顿了顿脚步,想等着何炎改口。 没想到何炎起了身,只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接,受,投,契!” 这便是将话说死了,叶海正气得转身就走。 看来叶海正今日的来的目的还真在这‘投契’上,何炎将话说死了,他便连再劝的意思都没有了。 叶贵明两口子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修谱闹成这样,不过看叶海正气成这样,想也知道是大事。 于是钱氏连忙朝叶贵明使了个眼色。 叶贵明也晓得,闹成这样,怕里头是有大忌讳,于是只凑到叶海正跟前说:“三叔,你莫生气,要不……要不我家单修谱的事也算了……” 叶海正听到这,才深吸一口气,他答应了将叶贵明从叶老根那一支上单拎出来,没得何炎不答应记名,这事就反悔了,于是说道:“你还算有点良心,罢了!村子里答应你的事,总会做到!你往后多长点心,想想怎么对村子里的人吧……” 说完他又瞪了一眼何炎,再不肯在叶家多留一刻。 钱氏追着出去连连道歉,待人都走没影儿了,才返回家里头。 “到底是咋个回事哟?”钱氏一脸忧愁,里正可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咋就让他们家给得罪了。 何炎和叶杏娇这会也还在屋里坐着,听了钱氏的话,只淡淡解释了一句:“秀才能免五十亩赋税……” 叶杏娇原本只看出叶海正有谋划,并没想通关窍是什么,听了何炎这话,才顿时恍然大悟,说来这也不怪她,她毕竟不是读书人,许多事知道并不那么清楚,一时半刻没想到也是有的。 得了何炎的提点,醒过味的叶杏娇才对还不明所以的父母解释道:“秀才能免名下五十亩赋税,说来村子里那么重视秀才公,也正是因为这个。中了秀才,就有人拿了地契挂到秀才名下,好免下税子钱,这便是叫做‘投契’吧……” 何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叶杏娇说道这,接着又说道:“三爷今日想让何炎记在叶家的族谱上,想要的就是这五十亩免税地,莫小看这五十亩地,说来如今咱们这一亩地收二成税子,一亩地产四百斤粮食,五十亩地算下来可就是四千斤粮食,白白多了十亩地的收成!而且若是何炎能更进一步,举人免的税倍之,进士再倍之。” 叶杏娇说到这,看了一眼何炎,才接着说:“三爷今日这般,就是想将免税地牢牢握在村子里,一来,秀才免这五十亩地,总有不少亲朋好友来投契,这选谁不选谁,总是看个亲疏远近。何炎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可不一定就将免税地分给村子的人,可记到了叶家的族谱上可就不一样了,那可就说明何炎是叶家的人了,免税地自然得优先自家的人,饶是不同意,里正也能站出来要说法。 三爷把咱家从我爷那头单拎出来再起一支,也正是因为亲疏的关系,我爷的那一支,拉拉杂杂算下来也有十几户人家,细数下来没什么有出息的后生,在村里在也多是爱占便宜的人家。要是不分出来,这免税地自然得先紧着自己支系的人,说来我爷又是房头,就算断了道,这免税地的事也是说得上话的。三爷这是不想让我爷从中间占了便宜,不想让我爷这一支的人捞了村里的好处,把咱家单起一支,那房头就是我爹了,我爹好说话,这免税地咋分,可就都按三爷的主意了。 二来,这投契也是有风险的,毕竟这地契是挂在秀才公名下,地契都是要盖官府红印的,衙门可只认契书不认人。早前我在府城的时候听主家说过,有个老进士接受了不少人投契,早些年都没什么问题,后来老进士过了身,子侄们就不认账了,只将那些田地都瓜分了,那些来投契的白白丢了田地,可闹得不行,至今衙门还没拿出个章程。三爷要记何炎的名,也有这层顾虑,毕竟只要记在了叶家,就得受族里的管辖,万一往后真有罗乱,老一辈也是镇得住的。” 钱氏和叶贵明听了这说辞,可惊讶的不行,隔了好一会子才缓过劲。 钱氏只连连道:“哎呦喂,这幸亏没记名,这要是极了名,这不光是扫了姑爷的颜面,这还让人拿捏住了,白白让人占便宜!三叔的心思倒是怪深的!” 叶杏娇没作声,只肯定的看了钱氏一眼。 她的男人,就是不能吃亏,就是不能让人占便宜…… 第242章 不是这个名字 钱氏听了叶杏娇的话,咂摸了好一会,说来叶海正想用记名拿捏住何炎,她是万万不同意的,可叶海正心思深归心思深,可说到底也是想帮村子里多谋一份利,没得啥子个人的私心。 她嫁到这个村子二十几年早就将宜河村看成了自己的家,她倒也没觉得帮村子多挣点利有什么错。 而且叶海正是里正,村里的主事,今日气冲冲的走了,可闹得不算愉快。 于是她迟疑了一会,只看着何炎小心翼翼说道:“炎儿,要不……咱不记名,光让村民投契呗……这其他村子都是这么干的,咱这么干也没啥!再说一年能帮村子里省四千斤粮食呢,杏娇原先说,想让村子里都富起来,所以才弄了个假发铺子,让大家伙挣钱,我看投契和这事是一样的。” “不一样!”何炎应了一句,接着起了身看向远方,重重的又说了一句:“这不一样!” 何炎的性子清冷归清冷,可也鲜少有这么凝眉板正的模样,钱氏也被这忽然凝固的气氛骇了一跳,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赋税是缴纳给朝廷的!如今百姓赋税并不重,若遇灾年亦有减免,若是人人只想着往自己口袋里多刮一点,那国库必将不丰,国库不丰朝廷动荡,四海不平。”何炎说到这接着又说:“若是这五十亩是我的私产,饶是尽数分给村民又算得了什么?可投契占朝廷的便宜,我不做!” 叶杏娇听了这话有一瞬恍惚,早前在县上她与何炎共过一些事,他其实有些泼皮手段,而且也颇善于利用人心,她总觉得何炎有朝一日为官,得是个会玩弄权术的人,可今日再看,却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他有他的坚持,她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叶杏娇能理解何炎心底坚守的那一片清明,可钱氏就不明白了,什么朝廷什么国库,离她可远着呢,谁还不得先管好自家的日子啊。 钱氏听不明白这大道理,只小声嘟囔了一句:“咋那么多道道?找秀才公投契的人那么多,也没见朝廷就倒了啊。” 叶杏娇听了这话,晓得钱氏听不明白那些大道理。没等何炎开口,先一步劝解道:“娘,这投契同假发铺子确确实实不一样。开假发铺子是我自个挣的银子,我自己的钱,我乐意给哪个就给哪个,哪怕我扔河里让大水冲了,也用不着给任何人交代!可投契不一样,这免税地是朝廷对读书人的恩典,这恩典不能因为咱们用不着,就让别人投契,来占这份便宜,不管别人怎么办,这事都经不起讲究。” 叶杏娇说到这,打量着钱氏的神色,看她还一副不明白的样,又比划着打起了比喻:“娘,头先我听说咱村里有一户人家,家里穷得很,只能赁地种,这村里有惯例,赁地收四成租子,可地主见他家可怜,只收了两成的租子。那户人家见有利可图,只转了个手将地赁给了别的人家,从中间挣了两成的差价。这事可叫村里讲究了许久。这道理便于投契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占别人恩惠的便宜。” 钱氏听到这,才有些明白:“唔,你这么说,我明白点了,那这事是不经讲究哩。” “娘,不光是经不经得住讲究!”叶杏娇上前一步说:“投契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只不过事不大,没什么人追究,今日村里人拿着人情拿捏相公,让他做下这违心的事,就算是开了个口子,往后就会有其他的事求上门,到时候帮是不帮?亏心的事做多了,这人哪还有清名?若真有朝一日为官,便有了无数的把柄捏在别人手上,早晚是要被人拿捏着犯下大错,破家就在早晚之间。倒不如一开始就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阿弥陀佛,这也太吓人了,咱这事可不能做。”钱氏听得冒出了一阵冷汗,咋一个投契有这么多说法哩,万万做不得,万万做不得。 何炎听了叶杏娇的说辞,温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有这样的觉悟让他很意外——这样的她,真好…… 钱氏被骇得不轻,只忙不迭出去喝水压惊,叶贵明见状,也急忙跟着钱氏一道走了。 …… 这屋里只剩下何炎与叶杏娇。 叶杏娇看他一直站在窗边,也走到他的身边,并没出声,两人只这么静静的站着。 隔了好一会,何炎猛地将她拥入怀中,低低说着:“有你真好……” 叶杏娇没作声,只任由他抱着。 何炎抱了许久,才将她放开,双手戴在她的肩上,似藏了许多话要同她说,可他似用了极大勇气才说出两个字:“不是!” “嗯?”叶杏娇原以为他还在想心中的抱负,忽地被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 “就算记在叶家的族谱上,我也可以不接受投契。”何炎说到这,伸手将叶杏娇耳管的碎发挽起,淡淡的又说:“不是,不是这个名字!” 不是这个名字!? 叶杏娇一愣,难道说何炎不是他的真名?细一想聪明如他就算在记在了叶家的族谱上,他也有的是办法不答应投契。 所以他不答应记名,不是因为估计颜面,不是为了往后的仕途顺遂。 而是因为他的真名不是‘何炎’? “你……”叶杏娇有些恍惚,她想问他真的不叫何炎吗? “嗯……”何炎应了一声,似是对她的肯定,隔了好一会才说道:“有一天我会将我的名字光明正大与你写在一处!” “光明正大?”叶杏娇喃呢了一句,他们都已经是夫妻了,难道还不够光明正大吗? 无数个问题环绕在她的心头,她知道了他是京城人,如今又知道何炎不是他的真名。 那他究竟是谁? “你不生气?”何炎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生怕流露出哪怕一丝丝不喜。 生气吗?叶杏娇并没有觉得,虽说被自己枕边人隐瞒了许多事,是应该生气的,可她偏偏觉得自己就是相信他,相信他有他的道理,相信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在她的身边。 第243章 回门 “你,真名叫什么……”叶杏娇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的问道。 看见她的眼里没有伤心,没有失望,何炎的眼角弯了弯,长长出了一口气,十分庆幸他的身边是一个理解他,懂他的人…… 忽地他将她的手握了起来,摊开她的掌心。 用指尖在她的手心用力的写着…… 横、竖、勾、撇、捺,仿佛每一笔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隐隐能感觉出写字人的笔锋。 “记住了吗?”何炎将她的手掌合上。 叶杏娇感受着掌心微微的热度。 不得不说,何炎写得很认真,横是横,竖是竖。 但是吧…… 这个年代的字和繁体字差不多,叶杏娇勉强都认得,但这么模糊的写在手心里…… 唔!并没有认出来写的什么! “没……”叶杏娇老老实实的回答。 何炎一笑,顿觉有些时候还是不能太高估自己的小姐姐,不过他到也不急,只将她揽在怀里:“以后!以后一定刻在你心里!” 叶杏娇想问,以后是多久呢? 她需要等多久才能等着他彻底没有秘密! 不过人生漫长,许多事是急不来的…… 总有一天,她都会知道! 八月十四,月亮已经很圆了,叶杏娇躺着何炎的身侧,并没有睡去,只看着他的侧颜,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已经绑在一起了…… …… 八月十五,合家团聚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得备上好酒好菜,再预备上月饼,留着晚上一起赏月。 说来自打叶杏娇做婚那日村民喝了啤酒之后就再忘不了,趁着过节不少人求上了门想打些酒回家去,若不是因着这是头一批的啤酒,还得送去铺子里,这些酒怕早就被村民抢光了。 不过叶家今日倒是没预备太多东西,因着今日也是何炎回门的日子,这节日的饭就在何家那头吃了。 叶家只准备了多多的月饼,留着晚上赏月。 当初选宅基地时,叶家特地挑了临近何家的地盘,这两家挨得到也近,统共走不了几步。 可偏生这短短的路,何炎却叶杏娇丢了似的,只紧紧的牵着——十指相交! 叶杏娇任由他牵着,心思却有些飘忽。 如果‘何炎’不是‘何炎’,那李寡妇呢? 她又是谁? 真的是他的娘吗…… …… 到了何家,李寡妇早就预备好了酒菜,都是素日里何炎最爱吃的。 他们乍一进门,李寡妇只拉着何炎说个没完,全然将叶杏娇当成空气。 还是何炎轻咳了一声,她这才不情不愿的看了叶杏娇一眼,尴尬的敷衍了一句:“来啦……” 不过也仅仅只一眼,接着她便将目光,落在了叶杏娇带来的回门礼上。 说来在村里回门是有讲究的,李寡妇将眼睛盯在这处,就是想挑叶家的错。 可叶杏娇本就是个细心的,这次的回门礼虽不贵重,但礼数上却是不差的,寓意‘吉祥如意’的大公鸡,四色的果点,四样家禽。 李寡妇挑不出错,只能抿着嘴将人放进了屋。 饭桌上,何炎总捡着好吃的往叶杏娇碗里夹,而叶杏娇心里头开始怀疑李寡妇的身份,心思有些飘忽,吃的有一筷子没一筷子。 落在李寡妇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可在李寡妇看来叶杏娇这探究的目光,是在向她炫耀,炫耀她儿子如今乖乖听凭她的拆迁,还帮她布菜哩。 想到这,李寡妇只感觉嗓子眼堵了个东西,难受的很,隔了好一会终于将筷子放下,佯装幽怨的说:“哎,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享不了儿媳妇福哦……”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叶杏娇立规矩,让她伺候她用饭哩。 何炎同叶杏娇对视了一眼,何炎刚想说声说点什么,叶杏娇却朝他打了个眼色,站起身走到李寡妇的身边,为了布了一筷子菜,挑得是一盘子竹笋。 说来笋这东西虽然在村子里常见,但其实是个好物,在现代有研究表明,多吃笋不光能提高免疫力,还能降三高,李寡妇如今上了年岁,吃这些最是得宜。 只李寡妇看见这个可刺眼的很,早前在叶家同古氏吵架,何炎说让他多吃些吃斋念佛。 今日桌面上鸡羊鱼肉的好菜多的很,偏生叶杏娇可她夹了一筷子精素的竹笋。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笑话她,打她的脸么! “罢了罢了,没那享福的命我也不强求了……”李寡妇黑着脸说。 自己的好意被曲解,叶杏娇也没作声,只径自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吃自己的饭去了。 倒是何炎这会将筷子放了下来。 李寡妇如今与何炎的关系比较冷淡,见他这般,忙地见好就收,说起别的话来:“炎儿,如今院试也过了,县上的私塾也教不了什么,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府城有官学。”何炎淡淡的说着。 “那敢情好,府城的官学,可是比县上强多了,我听说可有不少大儒,都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李寡妇听到这,泛起了一丝神采:“我听说去府城的官学,得各个县上举荐,你可都打点好了,什么时候动身?娘给你送行!” “明年打了春再去,明日先去县上。”何炎回了一句。 说来府城的官学都是春季招生,这也是惯例,李寡妇听了这话反驳不出来,只一想到如今离明年打春还有好几个月,何炎说去县上,那实则就是陪着叶杏娇。 这么一细想,好几个月的腻味在一起,兴许小崽子都有了。 这可万万使不的,如今拗不过何炎让他同叶杏娇在一起,说来也是没办法。 不过说到底,她能认下这事,一来是看着她与何炎的母子情分。二来是因为‘何炎’到底不是‘何炎’,往后等他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区区一个村里的女人说扔在一边也就扔在一边了。 可要是生了娃娃可就不一样了,难道还带着小崽子回‘那头’认祖归宗? 那可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炎儿,如今你还年轻,还是得先立业,多读读书!”李寡妇说到这,又转头看着叶杏娇说:“我最晓得你们这些当新媳妇的,总是缠着男人,叶氏,不是我说你,你得多心疼你男人,你莫累坏了他的身子。” 说到着,李寡妇顿了顿又说:“说来我就是没福气的,晚两年当奶奶也没什么,主要是让炎儿把书读好。” 第244章 回县上 李寡妇这话说得虽然委婉,可叶杏娇却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要孩子。 可大周朝这地界,都重子嗣,各家的婆婆都是媳妇乍一进门就想着抱孙子的,虽说何炎当了上门女婿,这生下来的孩子未必是何家的,可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孙子,哪就能不盼着? 想到这,叶杏娇忽地又想起一个从来没重视过的问题,何炎是李寡妇的独子,那就是何家的独苗,唯一的男丁。 叶家想招婿,无非是因为怕绝了后,可何家独苗当了上门女婿,就不怕绝了后? 她虽知道李寡妇不喜她,可打眼都能看出来,她关心的不是子嗣承传,而是门第! 这样的疑问冒起了头,叶杏娇看着李寡妇的神色,愈发有些不懂了,她将目光在这母子两身上打了转——倒是让人奇怪的很! 叶杏娇心里有疑惑没顾上回李寡妇的话,何炎也不愿多说,只简单着吃了几口,那找了借口回了叶家。 唯有李寡妇望着这两人的背影,深深陷入了沉思…… …… 这顿饭吃的没甚滋味,何炎牵着叶杏娇离开时,看着叶杏娇眉头拧在一起,只停住了脚步,为了解惑:“她,不是我娘……” 叶杏娇虽然有这个猜测,可听了这话还是不由的一愣。 “她是我奶娘……”何炎接着解释说:“‘何炎’是她早夭的儿子,十年前出了一些事,我顶了她的儿子名字户籍。当时看,是她带我逃出了‘那个地方’,可近些年越是细想,越觉得有些地方不那么对劲……” 叶杏娇心里听到这,忽然觉得很多事都说的通了,李寡妇不是何炎的娘,所以才不在乎何家绝不绝后,因为何炎就算有了子嗣也不是何家的。 而且,也正因为她不是他的娘,何炎对她有些冷淡的态度也解释的通了。 早前她总以为是李水青的事才让何炎这般对李寡妇,现下看可不光如此,这里头怕还有她不知道的事,而李寡妇不知道在里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叶杏娇轻轻的问。 何炎将眼神落在远方,忽地轻叹了一口气:“很危险……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我不想你涉险,等到有一天危机解除了,我统统告诉你。” 叶杏娇每次问起何炎的过往,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日算是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可终究不是一个完整的真相。 “我不怕危险!”叶杏娇笃定的说着。 “我怕,我怕你有危险!”何炎只是淡淡的说着,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战栗。 叶杏娇看着他的眼睛,忽地发现自己被他保护的太好了,仿佛只躲在一个安全的壳里,而他独自面临着危险…… 她张合着嘴想说些什么,可何炎打定了主意,关于当年的事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她。 她总不能硬撬开他的嘴,只隔了好一会,她才轻轻的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总在你身边。” …… 这个插曲就算这么落下帷幕,等他们两回了叶家,钱氏已经收拾出来不少要带去县上的东西。 早早得便同叶老渣子打好了招呼,包下明日去县上的车。 八月十五,一家子赏月聊着随和的话题,便这么过去了…… 叶杏娇一行人到了县上,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们将啤酒摞在了铺子的后院,可将所有的伙计们都引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这就是啤酒?主家,打开让我们瞧瞧呗,还没见过哩。” “就是,就是,主家,让我们瞧个新鲜呗,往前光是听说,如今可算见着了。” 说来叶杏娇在铺子里,平日待伙计们都不错,每每上了新菜品,都让他们第一个尝,只将他们养得胆子大了些,如今居然缠磨着她要酒喝。 不过叶杏娇倒也不恼,只笑着对大伙说:“行,今个晚上,咱么好一好聚一聚,就用这啤酒佐菜!不过,可不兴喝多了,明日还得做活。” 伙计们听了这话,各个都是眉开眼笑。 唯有扁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可是有什么事?”叶杏娇上前问道。 “没,没事,杏娇,你今日咋个安排?”扁头敷衍着说道。 “下午约了周中人看宅子。”叶杏娇应了一声,因着家里人多,他们早就定了要在县上租个宅子,所以何炎早早写了信,知会舟中人帮他们物色合适的宅子。 扁头听到这,只点点头,旁的不再多说,只牛木深深的看了扁头一眼,欲言又止。 待叶杏娇几个出了门,牛木才将扁头拉到了一边:“你咋个还不同主家说,咱们铺子如今生意都差成什么样了?” “哎,杏娇今日带了啤酒回来,指定能大卖,生意肯定都能扳回来,你忘了往前咱铺子随便出一道菜都能卖的火爆,这次指定错不了,咱就别她添烦心事了。”扁头有些无力的解释。 说来铺子里自叶杏娇走了以后,出了些事,只让扁头头疼的很,可他这人有事总喜欢揽在自己身上,生怕叶杏娇费心,所以这事便一拖再拖。 “这咋个能叫烦心,她是铺子的主家,这事早晚要叫她知道,你要是不说,我去同她说。”牛木也有自己的主意。 “成成成,我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同她说。”扁头叹了一口气,牛木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是铺子的事,没有因为叶杏娇烦心便不支会她的,而且这事再拖下去,他也快支应不住了。 “今日就得同她说。”牛木在旁边补了一句。 “成!”扁头一咬牙:“今日便说!” …… 叶杏娇不知道扁头和牛木正在商量着什么,一家人只去了周中人的牙行。 说来这次何炎给周中人去了信,细细写了家里几口人以及其他要求,所以周中人早早便寻摸了相宜的宅子,只等着他们到了便领着去相看。 “诸位来啦,吃些茶水,我再带你们看宅子。”有些日子没见,周中人又胖了一圈,如今两只眼睛都快眯缝的看不见了。 第245章 铺子生意差 叶杏娇家里想赶着今日便把事定下来, 便也没闲话,只催着周中人早些去。 这周中人也不推脱,领着一帮人也就走了。 因着这次早早将要求提好了,所以这宅子周中人细细筛选过,不用多绕弯路,只挑了最相宜的让他们去看。 他们要相看的这处宅子,离铺子很近,只隔了一条街,又建在巷子口上,出门不用两步就能打到水。 是个一进的宅院,正房有三间,左右耳室各有一间东西厢房,有些四合院的样式,采光极好,天井也宽敞。 “叶娘子,这座宅子一年十五两的租金。”周众人说道。 说来在县上租铺面,一年二三十两,宅子不如铺子,这个价钱倒是合情合理。 叶杏娇觉得这处宅子各方面都适合他们家,价钱也合理,当下便应下了:“就是这处了,周中人,立了契,我这便付银子。” “叶娘子,我这还有个主意,你不妨听一听。”周中人笑了笑,将那眯缝眼挤得快看不见了:“是这样的,这房子以租代买也使得,你要是乐意,一年五十两的租钱,三年后这房子的地契便归你了。” 以租代买?分期付款的一种,听着到是新鲜,只是这超前的想法,叶杏娇总觉不似周中人想出来的。 于是将目光落在了何炎身上。 周中人惯会看人眼色,看她这般,忙地又说道:“何秀才人好,指点了我一些做生意的门道!” 叶杏娇抿了抿嘴,含着笑瞪了何炎一眼,小声说道:“真真是变着法,诓我买房子。” 说来她不想总在铺子里支银子,早与何炎说定了,只租不买,没想到他竟想出这个主意。 这主意不光超前,也确实算的上好了。说来莫看何炎是个古人,竟总能想到一些格外时鲜的点子。 以租代买,看着租金上贵了一些,可也不算离谱,是个出得起的价钱,这样能缓解一下银钱上的压力,最终还能落得套宅子。 二来,宅子不像好铺面难寻,买进卖出常有,这样的一进的小院子,在市面上也就是个百两出头。一年五十两,租三年,足有一百五十两,主家整多赚了五十两。 两厢都是得宜的。 不过叶杏娇思考了一会,还是说了一句:“不那么麻烦了,就按照市价租吧。” “叶娘子,不瞒你说,这房子我原本想买下来,再以租代买给你们,中间赚个差价钱,你若是应了,这租价上我还能再便宜上一二。”周中人又说道。 以租代买这个法子,是何炎提醒他的,只仿佛帮他打开了一扇大门。 毕竟他们做中人的,像以前叶杏娇一出手的便是六百两的铺子买卖还是少数,大都是这种小生意,说来只抽一成,算下来三年不过几两银子,可若他先将这宅子买下来,转手可就挣了五十两。 若是这法子可行,可算开辟了一条新路子。 叶杏娇是头一个按照这法子来,少赚些也无妨,主要是将这个路子推广开来。 饶是放在以往,这法子叶杏娇也是应下的,可那日何炎回门听他说打了春要去府城便有些旁得打算了,于是将目光落在了何炎身上,脸上微微有些发红:“还是不了,就租吧……” 何炎看着她的目光,忽地想起什么,只将嘴角弯了弯。 这事也就这么说定了,因着早有准备,一刻钟便立了契。 钱氏是个手脚麻利的,当天便将行李都搬了来,今夜便能住过来。 趁着钱氏忙活的空档,何炎凑到了叶杏娇的跟前,小声说:“姐姐,要跟我去府城?嗯?” 叶杏娇听了这话,脸红到了耳朵尖尖,只捶了他一下:“哪个要系在你裤腰带上……” “你定是要去!才不买房子!”何炎不依不饶的贴了上去。 叶杏娇被缠磨的不行,只吞吞吐吐的说着:“还早着呢,说这些作甚……” 这便是果然有这个想法了。 何炎听了这话,只觉身上气力都多了不少,乐乐呵呵跟着钱氏收拾屋子去了。 临到了傍晚,这屋子总算是收拾停当了,只摆设少了些,不过往后再添也使得。 因着叶杏娇说了,晚上在铺子里与伙计们一道吃饭,眼见差不多也就出门了。 钱氏看新家没够,便与叶幺妹在家里头煮面吃。 只有何炎跟着一道去了。 …… 啤酒上了桌,只两杯下去,大伙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这酒好哦,见都没见过,喝都没喝过!” “就是,也太香了,这指定得抢疯了哟。” “就是,主家,你这酒预备的足不足?够不够卖哟?” 众人聊的热闹,叶杏娇只笑着听他们闲话。 这会子牛木忽然深深看了扁头一眼,扁头蹭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可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问:“杏,杏娇……这酒定多少价钱?你给个章程,我明日便摆到柜上去,这,这酒指定能大卖……” 扁头说完这些,牛木只觉他不成器,早商定好今日同叶杏娇说铺子里的事,没想到紧要关头这厮又缩了回去,于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叶杏娇原也察觉了扁头有些不对,这会子将这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只不过嘴上没说什么,待这顿饭散了,才对扁头说:“扁头你留一下,牛木你也留下。” 扁头晓得叶杏娇这是看出了什么,原本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会子被看出,却觉得长出了一口气。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叶杏娇问道。 到了这会,扁头也不再瞒着了,只看向牛木:“你将账簿先拿来。” 牛木似早就将东西预备好了,忙不迭的交到叶杏娇上了。 叶杏娇早前置办结婚用的物件时,查过一次帐,那会子生意有些下滑,不过也都在合理的范畴。 可今日再看,最近这些日子账目,却发觉生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莫说进项,竟连本都保不住了,若把伙计们的月银和吃用算进去,还得倒贴上不少银子。 说来今日叶杏娇事忙,今晚这顿饭是铺子里的厨娘做得,她每道菜都一一尝过,虽说没什么新意,可是用料十足,口味也都是不错的。 一个县就这么大,也不是每个铺子都是靠新意取胜,家常的菜色也有不少人光顾。 说到底这个年代人口味不如现代人刁钻,生意不那么难做。 可短短的时间,铺子生意差成这样,就有问题了。 叶杏娇皱着眉,放下账簿,看着站在那扁头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246章 小面铺子 扁头这段日子想尽了各种主意,让铺子的生意回暖,可惜使了大力,也没什么动静。算得上心力交瘁,嘴角都起了一圈火泡。 因着叶杏娇要做亲,他不想生意上的问题妨克了她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这事一直死死的压在他心底,这拖的时日越长,反而越不敢开口了。 今日终于将这事摆倒了明面上,扁头可松了一口气,只将事情细细说了:“杏娇,是这么回事,早前你回了村子了,这县上开了一处小面的铺子,那生意火爆的,只将大半个县城吃食铺子的生意都抢了去,如今他们家日日从早到晚的排队,只为吃上一口小面。” “小面铺子?”叶杏娇凝眉,顿了一会才说:“小面本就是这处的特产,也算不得稀奇,怎会火爆成这样?” 她有此一问,并不算奇怪,说来他们整个省都有小面,大多数人家早起做活,不爱自己弄饭食,都是找个摊子吃上一碗小面。家常也能做,算不得稀罕,左右不过是一味小吃,大一些的铺面都是不做的。 若说爱吃小面的人是不少,可挤兑了酒楼的生意,倒有些稀奇了。 “就是这处怪哩!你说咱们这地界,谁人不是吃小面长大的,不知道新开这家咋就这么火爆?人人都要去抢一碗。”扁头也是皱着眉比划着说:“我特特找人打听过,新开的这处小面铺子,原是在码头上摆早摊的,干了许多年,平日里来往都是码头上的脚夫,经年的老客是有一些,可左右就是个小摊子,也就能勉强维持个生计,可前些日子不知怎地生意顿时火爆起来,竟能将偌大的码头堵个水泄不通。后来这主家看生意好,便盘了个铺面,如今生意更是了不得了,县上最出名的老饕客们如今都是一日三顿的守着,生怕少吃了一口。” 叶杏娇听扁头提起老饕客们日日守在小面铺子前就更觉奇怪了。 若将食客分为三层:吃货、美食家、老饕,那老饕就是金字塔顶端的食客。 说来这吃货只管敞开了肚皮吃;美食家则能吃出每一道菜的来历、典故、吃法、注意事项等等。那老饕就更厉害了,不光会吃还会做,手艺都算得上非职业大厨。 叶杏娇铺子里小龙虾刚问世时,老饕们也不过三不五时的来,这些人多是吃个新鲜。 一个在县上传了几百年老特色小吃,能让这帮人这么稀罕? 可算稀奇了! “可是口味上有什么独到之处?”叶杏娇不禁又问。 “咱铺子里的人都守着咱自己的铺子,没去凑那个热闹,那小面味道好不好倒是不太清楚。”扁头十分坦然的说道:“不过我倒是从一些老客们嘴里听说了,那处小面铺子早前在码头摆摊的时候,就杂碗一个口味,如今开了铺子,也不过多添了一味肥肠浇头。旁的菜色一概是没有的,当真瞧不出哪里特别。” 何炎今日与叶杏娇一道来了,听到这也微微皱了皱眉,接话问道:“可是主家有什么来历?” 何炎也是铺子的主家之一,虽说扁头打心眼里更信服叶杏娇,他的话也是不能不回的,只接话又答道:“那主家我也打听了过了,是一对夫妻,都二十五六岁上,穷苦人家出身,公婆死的早,下头也没有娃娃。男的不大管事,在外头张罗的是小娘子。” 夫妻店,更是无甚出奇了。 叶杏娇听到这,只默了默。 扁头晓得这事难办,可如今叶杏娇刚回铺子里,总不能就失了信心,于是连忙又说道:“杏娇,如今咱啤酒也有了,早前咱们宣传的好,不少人客们都等着尝鲜,如今正好借着啤酒上市的机会的,将咱的生意扳回来。” “不急!”何炎淡淡的说了一句。 扁头听了这话,可有些着急,如今铺子生意差成这样,正缺个将生意扳回来的契机,这咋个能不急? 叶杏娇坐在边上瞧了一眼的何炎的神色,竟是与他想到了一处,只劝慰扁头道:“如今铺子里生意冷清形势不明,若是贸贸然推出啤酒,食客们这会子注意力都在小面上,反倒是落了下乘,这啤酒我是要大卖的,推出时必要在县上砸出个响来,如今这时机不大好,先且看看吧。” 扁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叶杏娇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言的表情,他也只能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 待扁头和牛木都退了下去,天色也不早了,因着如今在县上租了宅子,叶杏娇便没留宿在铺子里,与何炎回到了铺子里。 叶杏娇有心事,这一路上倒没怎么交谈,何炎也没作声,只走在了她的外侧,让她安安静静的思考。 这等回了家,钱氏就迎了出来,问她如今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原来叶杏娇走这一下午,钱氏竟然在胡同里溜达了一下午,左右邻里都问候了遍,算是混了个脸熟。 那火爆的小面铺子,竟也听说了一二。 叶杏娇倒也没瞒着,将那小面铺子顶了不少铺子生意的事说了。 “啧!这倒是奇了哈?一个小面,再香也就是早饭吃吃!与做酒楼的菜码都不一样,咋就能顶了酒楼的生意?”钱氏连连咂摸着嘴又说:“再说了,咱这头不大兴吃面,早饭吃一点抗个饿还中,顿顿吃面也不饱啊!” 钱氏这话说的有一些道理,这在现代也是一样的,北方人爱吃面食,若是顿顿吃米饭,便觉得饿的快;南方人吃大米,顿顿吃面也觉得不顶饿。 他们这地界正是吃米饭的地方。 叶杏娇听了这话,没作声,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只为了避免钱氏担心,倒也没说那么多,只催着她快些去睡,别想那么多。 待她与何炎洗漱好,回了自己,叶杏娇才叹了口气,皱这眉对何炎说:“这事出得倒是稀奇……” 说来叶杏娇开铺子这么久,虽说也遇到了不少糟心的事,可铺子的生意惯都是好的,从未差成过这样,这事上她上心的很。 第247章 初尝小面 何炎听了叶杏娇的话,凝眉思考了一会,淡淡的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杏娇闻言叹了口气,说来她也觉得这事透着稀奇,可做生意都是各凭本事的,于是接着又说道:“他们若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任凭将这县上的生意都抢了去,也只能叹一声技不如人罢了。” 自古以来做生意便是这个道理,没得因为人家生意好就眼红,这可落了下乘了。 “你呀……”何炎忽地蹲在了叶杏娇的身边,伸手帮她退去了鞋袜,将她抱到了床上才接着说:“能抢了一个县的生意,这样的人都是奇人,可真正的奇人又能有几个?” 他这便是不信真有奇人在了。 叶杏娇瞧着何炎的神色,原想说胡乱猜忌可不大好,可看他那笃定的神色,话便说不出来,只将床边的被褥卷到了身上:“先睡吧,明日让铺子里的人买些小面来尝尝,总能明白个一二!” …… 第二日,叶杏娇赶早便去了铺子里,将几道招牌菜重新预备上了,并支使了牛木的弟弟牛土去买些那个铺子的小面,说来牛土才十几岁,跑起来腿脚快些。 可惜这临到了中午,饭店里也没几桌食客,早先热卖的爆炒螺丝、猪肉脯,基本无人问津,就连最受欢迎的小龙虾,点得也没几个,而且食客们看着都蔫蔫的,没什么食欲。 原本铺子里热闹非凡的景象是半点看不着,就连唱曲的戏子,都闲来无事趴在桌上剥小龙虾吃。 说来这些唱曲的,最重视就是嗓子,莫看这边的人都爱吃辣,可他们是不敢吃的,生怕坏了嗓子,早前看着吃客们敞开了剥小龙虾,只馋的咽口水,如今铺子没人,便没顾忌了。 “这可咋个办哟?如今咱铺子又有小龙虾了,咋个还没人啊!”扁头再一旁急得直搓手。 “主家,我回来了!”忽地一道声音传来,只见牛土端着两碗小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你又跑哪偷懒去了?赶早走的,中午才回,这都够逛便县城了。”牛木是牛土的哥哥,又是铺子的账房,是个说的上的话的人物,心下以为他偷懒,忙不迭的数落了几句。 “哥,我没偷懒……那小面铺子的队排的老长,我这好不容易才抢到两碗。”牛土一脸的委屈,连忙的解释:“那小面铺子还限量哩,一人就得两碗,再多就的重新排队哩。” “哼,这倒是跟着咱们铺子学的……”扁头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心里头有些不高兴。 这做生意的营销手段可不是独门的,任谁都能用,叶杏娇倒是不以为然,只招呼伙计拿来了小碗与筷子,让大家伙都尝尝。 头一个挤过来的是叶杏娇铺子里雇的厨娘,说来叶杏娇回了村里,这铺子里便顾了个做家常菜的厨娘,这人姓白,人称白婆子,如今四十多岁了,做厨娘也几十年,是灶台上的好手。 说来自打她来了铺子以后,这铺子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差,她可比所有人都憋屈,毕竟一个吃食铺子靠得就是口味,她做的饭菜拢不住客,可不就委屈的很。 “这口味也不咋地啊,怪一般的,细尝还有点子怪味。”白婆子吃完皱了皱眉,又嘬着筷子细细品尝了好一阵,才放下筷子,对叶杏娇说:“主家,论起这小面,莫说是厨娘就是家里的婆娘,也都会些,不是我自夸,我做小面的手艺,可比这强多了。” 扁头听了这话,也挑了一筷子尝尝:“味儿倒也还成,可也没新奇到哪去,咋个就这么火。” 何炎今日也来了,叶杏娇在后厨忙活,他便一直在院子里读书,这会也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拿起筷子尝了尝,都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这小面确如白婆子和扁头所说,吃到也吃得,可并不出奇。 究竟是怎么搅动了半个县城? 叶杏娇与何炎虽没言语,可任谁都看出他们心中的疑惑。 “主家,兴许这县上的人,如今就好了小面这一口,爱吃些有汤水的?”白婆子有些狐疑的猜到。 “半个县城的还能都一样的口味?再说多好的东西,日日吃也腻味。”没等叶杏娇开口,扁头先一步就说了。 “万一呢?口味这事哪个说得准?”白婆子撇了撇嘴,因着委屈的狠了,总想扳回一局。这会子趁着叶杏娇也在,连忙就说了:“主家,要不咱也做小面?这面我就做得,保管浇头比这味道好多了!” “不妥……”叶杏娇淡淡的说着。 “咋个就不妥了?咱做得比她好吃就中……”白婆子不是啥有思想的人物,只想着别人挣得自己也挣得。 “如今县上做小面的铺子多了不少吧?生意都如何?”叶杏娇听了白婆子的话,并没回她,反倒问了扁头。 扁头挠了挠头,说了实话:“可是不老少,如今每家铺子都在卖,可都没分去一点生意。” 白婆子本想拿口味说事,可转念一想,她是这县上的老厨娘,自有自个的圈子,可认识不少其他铺子的厨子或厨娘,旁人的手艺也是见识过的,并不敢说自己是县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于是只闭了嘴。 “他们铺子生意做的好,自然有自己的关窍,寻不到这关窍,再开多少家小面铺子也是白搭。”叶杏娇又淡淡说了一句。 尝过了这小面,叶杏娇心里也算有了底,说来扁头与白婆子都是做活的人,许多是与他们商量不来,顾也没多说,再次钻进了后厨。 何炎落在了叶杏娇的身后,待她走得远了,才淡淡嘱咐了一句:“两家‘叶氏龙虾’的事,不能再出第二次了。” 扁头听了这话,面上有些微红,说来白婆子说得方法,他也是想试的,可若真那么做,又与早前日子跟风卖小龙虾,又与三房伙同柳品开‘叶氏龙虾’的做法又有什么两样? 无端的叫人膈应! 难怪叶杏娇怎么都不肯同意这个主意。 何炎说了这话,倒也没停,径自去院子里看书了。 扁头看着他的脚步,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说来他也曾对叶杏娇有过别样的心思,可如今看何炎才能与她想到一处,他是跟不上她的脚步…… 第248章 味料没问题 叶杏娇钻回了后厨,虽说没尝出那小面的稀奇之处,可也不能就说人家不是本分的生意人,如今想要铺子的生意回暖,做是得做好的自己的事,既然县上如今爱吃这有汤水的东西,她倒不妨也不做一些。 虽说小面是不做的,可带汤水的好吃食可不只这一样。 叶杏娇在后厨研究新的菜色,铺子前头没什么客,大家伙都有些没精神,倒是牛土因着早上就跑出去买小面,没赶上饭点,这会子有些饿。 虽说铺子里现成的吃食也有些,可那都是要卖钱的,牛土是个醒事的孩子,并不敢碰那些东西,只将刚才剩下的那两碗小面端到一旁‘呲溜呲溜’吃了。 因着大家伙适才都只尝了一筷子,余下的分量多,牛木尽数都吃了,只吃得肚子浑圆。 打了好几个饱嗝,才凑到牛木面前小声说话:“哥,那小面乍一尝,也就一般口味,可这一碗吃下来,倒是怪香的,倒叫人吃不够。” “净浑说,赶紧干你的活去。”牛木瞪了他一眼,没大当回事,毕竟大半孩子吃死老子,这男娃饿起来,吃啥都是香的。 “真的,吃完气力都多了两分。”牛土见他不信,又补了一句。 “别在这磨洋工了,如今铺子生意不好,主家心烦,你少碍眼。”牛木是当长兄的,又数落了一句,说来适才那小面他也尝过了,哪就牛土说得那么好,只当牛土说得胡话。 牛土的性子生的不算外向,平日里就有些怕牛木,这被数落了几句,便不敢再多花,只委委屈屈的擦桌子去了。 任谁都没将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更忘了关注这话里的关窍…… …… 叶杏娇坐下后厨,琢磨了一下,弄些什么新鲜的菜色揽客,何炎在后院坐着读书,透过窗户便能看见她凝眉的模样,没由来的心跟着揪了揪,这书也读不下去了。 于是起身出了铺子,在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穿黑衫的老者,只这男人身上有股子怪味,让人不爱靠近。 “杏娇,这是咱们县上九品味料铺子的东家。”何炎将人领到了叶杏娇面前为她引荐。 如今叶杏娇在宅子里住着,原先的房间到是空了出来,正好见客用。 扁头是站柜的,如今早就操练出来了,晓得何炎领来这人,必是要商量重要事的,忙不迭就备上了茶水果点。 屋子里只余下这三人,何炎又说道:“杏娇,早上那小面的汤底,你可还留着?” 那小面虽被牛土吃光了,汤底到还剩了些,叶杏娇忙端了上来。 那味料铺子东家,倒也没说话,只细细的闻着汤底,时不时用筷子蘸上一些品尝。 趁着这空档,何炎又对她解释到:“九品味料铺子,是咱们县上最大的铺子,老东家一生走南闯北,最酷爱的就是味料,任什么味料都逃不过他的舌头。” 叶杏娇听了点点头,怪不得这老者身上有股子味,那都是味料熏出来的,没想到有人好酒,有人好茶,竟然也有人好味料。 何炎请来这位老先生,想来也是有深意的,小面这东西,若里头真藏了关窍,最简单就是在汤底上做手脚。 因为不论任何高汤,也逃不过味料增味。 他这是请了人来查验一二。 “何秀才,叶小娘子。”老先生放下了汤底,只看着这两人说道:“老夫这条舌头不敢说尝尽世间万般味料,但市面上见的多能尝出一二。这汤底我细细尝过了,不过是用了些八角、桂皮等常见的味料。若非要说有什么特殊,那便是汤底稍有些涩、苦,若是味料不太上等或是有些返潮,都能沾上这股味,不过一般人倒也吃不出来。” 这便是说这小面的汤底没什么问题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若面是普通的面,汤底也是普通的汤底,浇头也不算上佳,这家铺子是如何这么火的? 难道还真得了财神爷的眷顾不成? 老先生见叶杏娇皱眉,生怕她信不过自己的话,接着又说道:“不瞒二位,我也是你们铺子里的常客,尤爱麻辣小龙虾,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那里头多了一味市面上没有味料。” 老先生说到这,捋了捋胡须,颇有些得意的说:“那味料,鲜极了,似是某种海味做得主料,可惜老夫不得一见,若是能得一见,想也是能做出来的。” 叶杏娇的小龙虾做的这样好,却是因为添了一道她独门的秘方——海鲜酱。 那海鲜酱用上等虾米做得主料,所以味道极鲜,这事除了当初做饭时钱氏瞧见过,再没一个人知道。 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尝得出来,这便是想叶杏娇表明,他这条舌头是尝不出错的。 “老先生,您的话,我自是信得过的,也是我们多心了一些。”叶杏娇脸上微微有些红,说来让人尝小面的汤底的味料,怎么都有些偷师的嫌疑。 “不妨事,说来你们也不是第一家,县上不少的铺子找我打听过哩。”那老先生摆摆手。 隔了一会又说道:“不瞒你们说,那家铺子的味料,是从我一个徒弟那里进的货,我那徒弟做得是小本买卖,东西也不算上等,他那铺子原也没甚出奇的货物。” 这老先生不光尝得出这味料,甚至都知道味料的来源,这里头更是掺不了什么东西了。 话说到这,叶杏娇也不好再问。 只那老者却有多喝了一盏茶,接着从腰间摘下一个小布袋,十分小心翼翼的打开,推到叶杏娇面前:“叶小娘子,你也是做菜之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味料?” 叶杏娇是活了两世的厨娘,说来厨娘最得活用味料,单就说酱油这东西,搁在现代就分老抽、生抽、海鲜酱油、蒸鱼豉油,什么的菜色放什么样的酱油,可都有不同的讲究,做出的菜品口味也大不相同。 叶杏娇不敢说如这位老先生这般对味料痴迷,可大都也是尝过了。 她接过味料,闻了闻,竟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第249章 胡椒 “叶小娘子,可是闻出来了?”味料先生脸上有一丝得意。 “胡椒,居然是胡椒?”叶杏娇不由得一愣。 “叶小娘子,果然老道,县上认识胡椒的可不多。”老先生听得叶杏娇认识,顿时一阵欢喜,仿佛遇见了知音,连连又说道:“说来我家几代在在县上开味料铺子,虽说生意也不错,可到了我这代都花在这珍惜的味料上了,倒没什么积累!这胡椒便是我从叶调国寻来的种子栽种的。” 这叶调国又称爪哇国,正是如今的印度尼西亚,胡椒是那的特产,这东西近代才开始大批量种植,在古代可只能进口,贵价的很。 叶杏娇万没想到能在一个县城见到这稀罕物件,当下便说起自己听来的典故:“这胡椒可稀罕的很,不光能做菜,若是佐以生姜泡酒,还能治疗腹胀。做香料也使得,当今天下都知道皇后居‘椒房’,‘椒’正是用胡椒和了香料涂墙呢,真真的金贵东西。” “胡椒八百斛,千载遗腥臊!”何炎听到这,也跟着说了一句:“这东西我虽第一次见,到也有幸听说过前朝时,有位宰相贪污了八百石胡椒,皇帝盛怒,只道此人窃国贼子,下令将其祖坟劈棺弃尸,还拆了相府、家庙。可见胡椒之贵。” “正是,正是……”老先生听了连连称是,他没想到这些人不光认识胡椒,还能说得这般头头是道:“不瞒二位说,往前行商的时候,若是银钱花没了,便可用胡椒抵,真真的当金子用……哎,不过那都是前朝的事了,如今我朝开了海运,运送上方便了不少,这胡椒也比以往多了些。而且如今朝廷也责令一些地方种植,赏赐到大户的也渐多。咱们这地界气候好,我得的这些种子都种活了,每年也能得一些。虽说还是价贵的东西,可也比不得以往了。” 叶杏娇在见了胡椒这东西的时候,就有意想要这东西了,如今见这为老先生一味的介绍,想也有出售的意思,于是忙不迭的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肯割爱?” “不瞒二位,这东西如今我一年能收成个几十斤,紧着家里吃用也是用不完的,若是叶小娘子想要也是能让一些的。”老先生说道这,又顿了顿,盘算了好一会才说:“不过这价钱上可不便宜……” 叶杏娇那些瞧着他的神色,县上做酒楼买卖的不少,想来这位老先生也曾经朝不少商户兜售过,不过这东西价贵,一般人又瞧不出它的稀罕,想来不算得志,这才落到了她头上,不过好东西值得好价钱,于是叶杏娇只问道:“不知多少钱能得一斤?” “五十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老先生报了价,便揣摩着叶杏娇的神色。 说来在大周朝味料都是金贵的东西,自家一般舍不得吃用,可说道底一斤上好的八角,也不过四五两银子,四十两的味料可算吃出天价了。 叶杏娇在心底细细算了一笔账,说来胡椒都是研磨成磨,饶是做些带汤水的东西,一大锅不过一勺的量,这一勺约莫着就是一钱的用量。 按照现代的计量方法,一钱等于五克,一锅汤水估摸能盛十碗,一斤胡椒能做一千碗吃食,算下来五十两,每碗就是五文钱的成本。 而大周朝一斤可比现代的一斤重了不少,细细算五文一碗的成本都不到。 不过一只小龙虾的售价才两文,这一碗带了胡椒的吃食,光味料成本就得好几文,确也不便宜,不过倒也不是用不起。 “那就按老先生的意思。”叶杏娇算清了帐,半刻都没犹豫。 老先生此次打开了胡椒的路子,也高兴的不行,连忙就回了铺子,找了小徒弟将胡椒送了来。 待他走得远了,叶杏娇才朝何炎眨了眨眼:“你今日带他来,原也不是为了让他尝那小面的汤底吧?你就是奔着胡椒去的吧?” 何炎勾了勾唇,隔了许久才作声:“不尽然,若能瞧出一二也是好的……” “那老先生都说了,县里找他打听的人可不少,若是真瞧出了端倪,县上早传遍了,哪里还轮得到咱们上门。”叶杏娇却是不信何炎的话。 何炎本就是个不爱解释的信子,听得她这样说,也只收举着手指,绕着叶杏娇散落下来的碎发。 叶杏娇却是一把将头发抽了回来,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只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就是让我安心做自己的东西,只有咱们自己的东西做的好做的妙,那才是正理!旁人什么样只由得他们去。” 何炎不置可否,不过倒是没多说,只推着她回了后厨,让她眉开眼笑去研究那新得的胡椒。 说来叶杏娇做厨娘不光是为了挣钱,他能看出来,她就是喜欢做吃食,每每做出新的花样,她脸上的笑容都是不一样的。 待叶杏娇回了后厨,何炎才回到院子,捡起放在椅子上的书,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隔了好一会,又将目光落在了叶杏娇的背影上,轻轻的说着:“作妖之人必不安宁!这等烦心事,怎么能让你操心呢……” …… 叶杏娇得了胡椒,这会子心情正好,不管旁人怎么样,她总归是要先做自己的东西。 说来她起先想了一下午,并没想出什么带汤水的好吃食,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米粉配上香辣的猪杂浇头,这东西保管好吃。 猪杂这东西,就是猪下水,这东西处理起来麻烦,若是做不好总有一股子腥臭味,如今有了胡椒可就不一样了。 胡椒味道重,最能掩盖旁的味道。 她如今想推出的这道吃食,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胡椒猪杂米粉。 米粉不是新鲜东西,他们这地方不光有米粉还有米线,说来莫看只是一字之差,但其实并不一样。 米线讲究的是‘水灵筋骨’,是烫着吃的。 而米粉是‘柔绵筋骨’,是煮着吃的。 更得讲究久煮不糊、久炒不烂。 说来这东西他们这地界是有的,可若想选出上等的米粉还是得细细选的…… 第250章 胡椒猪杂米粉 虽说如今天色渐晚,可叶杏娇半刻没耽误,擦着黑就去县上名叫米一味的米粉作坊。 说来米粉也是这处常吃的一味东西,所以米粉作坊也不少,可米一味作坊做出来的米粉,选用的大米比旁处的好,煮出来的米粉就如同白玉一般,只这处作坊的米粉比旁处都贵一些。 不过叶杏娇做吃食,例来都是选最上等的食材,饶是只做一味小吃也是如此。 叶杏娇做的米粉,不似旁人直接下锅煮。 而是先用清水将木粉煮熟,再将米粉捞出用冷水浸泡在一个大缸里。 然后再熬汤底,汤底用得是煮大骨,因为汤底讲究清和鲜,所以这里头不放任何为重的调料,只放了盐巴和去腥味的生姜。 不光如此,更得熬上好几个时辰。 趁着熬高汤的空档,叶杏娇便开始预备起重头戏——胡椒猪杂浇头。 猪杂一共备了四样: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 这些东西,做好了好吃,做不好腥臭的很,最难的便是清洗,叶杏娇将这些筋膜都剔除了,细细洗了好几遍,特又选了最烈的酒,里里外外揉搓了一遍。又在锅里焯了一遍水,这才算做完准备工作。 待锅里油热了又放了辣椒,大蒜,生姜,干葱头,大葱爆香,接着才把猪杂放进去爆炒,为了更进一步的去味,叶杏娇还在里头添了酒,不过用的不是炒菜的料酒,也不是白酒,而是啤酒。 说来啤酒炒菜也是极好吃的,有一股额外的甘香,不过用量上得多些,需得小半瓶。 接着添水煮上一小会,再将调好的薯粉芡汁与酱油加进去,这浓稠喷香的浇头便得了。 起锅时,再加上满满一勺的胡椒。 顿时屋子辛香扑鼻…… 米粉这东西与小面有些相似,大多人愿意当早饭吃。 所以叶杏娇做这些都是晚上连夜的做的。 早起开了门,在铺面门口支了三口大锅,一锅是滚烫的开水,一锅是装了米粉的大缸,另有一锅是热着的猪杂胡椒浇头。 待有人要时只捞出一碗米粉,放在开水了里烫了,再浇上汤底,配上一小碗浇头。 叶杏娇为了铺子连夜的忙活,何炎在做饭上帮不上忙,可这一夜也不闲着。 说来他是读书人,又是京城里头来的,也爱玩些雅致的,这一晚用胡椒做了一香炉的倒流香,点燃之后一股带着胡椒辛辣的别样香味,充斥在铺子里。 这香炉没摆在别处,正与早餐摊子摆在一处。 不一会子,一股独有吃食香味,混合着熏香飘向了街面…… 县上早起的人除了做活的,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多爱风雅,多爱些香啊蜡啊,忽地闻见一股从未接触过的香料味,一时好奇的很,纷纷聚拢了过来。 “咦,这是什么香料?围着竟觉得沁入骨髓,经久不散。” “是啊,市面上的沉香、檀香,可都不是这个味。” “就是,总觉得有股异域的调调。” 书生们围在摊子前,七嘴八舌的问着。 叶杏娇看着人越来越多,只笑着说:“是胡椒呢!” “胡椒!?”这话到叫书生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来县上的学子虽比不得府城京城,虽说如今胡椒比前朝多了起来,可小地方这东西倒也没见过,但是也从书上看过一些典故,晓得这东西的精贵。 “老板娘,你可莫诓我们,胡椒可是了不得东西!”到底还是有一些学子们存了疑惑。 何炎这会子缓缓走了出来,昨日那位痴迷味料的老先生让徒弟送胡椒来时,何炎特让他准备了几株未研磨的胡椒穗,这会子正派上了用上。 这会子有眼尖的学子见了他手上的胡椒穗,顿时惊呼出声:“胡椒!真的是胡椒!我在书上见过,正是长得这个样子。” 经这么一说,不少书生都凑到何炎面前一观胡椒的真容。 瞧完了他手上的胡椒穗,又有人看见叶杏娇摆在摊子前备用的一罐胡椒粉,只凑上去闻了闻:“哎呀,这罐子里也是胡椒,都是一样的味道,我闻出来哩。” 经这一说,书生们聚在摊子前,更是不肯离去,只为了多吸一口胡椒香。 众人脸上都是一阵痴迷,好一会才有那眼尖的瞧见摊子前,支了一块牌子,上头写着——胡椒猪杂米粉! “老板娘,你这饭食里莫非也添了胡椒?”有人忙问。 “正是……”叶杏娇笑着应了。 “快快,给我来一碗!我要尝尝这胡椒的味道。”竟是有人连价钱都不问,就让叶杏娇盛米粉。 有人起了这个头,大家伙可就吵嚷开了,人人恨不得,都尝上一口。 因着胡椒价贵,算下来一碗米粉,光是味料的钱,就得四五文。 所以这一碗米粉叶杏娇定了十文一碗,抛出了味料钱,还有其他成本,并没有什么盈余。 可说来一碗荤小面不过五文,饶是加了蛋,也不过再多一文钱。 胡椒猪杂米粉卖价十文,确实算不得便宜了。 不过读的起书的人家,大多殷实,这钱也是出得起的。 不多时这些书生们,便是人手一碗了。 因着胡椒是早前加好的,有那怕吃了亏的,端着碗对叶杏娇说:“老板娘,你再给我添点胡椒呗。”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叶杏娇不是那抠唆性子,只笑着当着众人的面往那人碗里又添了些胡椒粉。 众人一见老板娘大方,也都跟着说:“老板娘,给我也添些!” “对对对,老板娘,你给他们都添了,可不能差了我的。” 叶杏娇只笑着帮这些人又添了些胡椒。 不过说来头一波的客人多是些有见识的书生,这帮人为得是尝一尝那往前只在书上见过的东西。 可这些人号召力也是最强的,普通做活的人家,见这帮人都这么趋之若鹜,也想跟着尝尝。 可惜因着价贵,虽说也卖了不少,可算不得人手一碗。 叶杏娇东西备得足,快临近中午,这些米粉才卖光,因快到了饭点,倒也有些凑热闹的人径自去了铺子里点了几样小菜。 生意一落千丈的铺子,经了叶杏娇的手,如今倒是有些回暖了…… 第251章 反响平平 卖光了米粉,叶杏娇转身回铺子里,何炎惯就是个守妻奴,这会子早早打了水,将她的手按在了盆里细细的揉搓:“姐姐,你得手真好看……” 何炎不依不饶的帮她洗了手,还不满意,又掏出一瓶不知打来淘换来的香膏,细细擦过叶杏娇每一个指尖,生怕炊烟伤了她的手。 十指不知不觉缠绕在一起,叶杏娇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热…… 隔了好一会子,叶杏娇才抽回手,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竟懂得做生意,今日这胡椒香炉弄的好,若是没这香炉,怕是引不来这么多人。” 何炎也不说话,只眼角上喊了笑,将她圈在怀抱里,闻着她发间的香味:“连头发都是胡椒的香味呢……” 说话间,何炎在发间啄了啄。 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声音闯入耳中:“杏娇,今日咱铺子生意好了不老少哩……”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扁头。 他一进门就见他们依偎在一处,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我,一会再来……”扁头低着头,不敢抬头再看。 “不必……”何炎低低的说着,双眼却始终放在叶杏娇身上,双手也不曾离开,他可不怕别人瞧见他与叶杏娇恩爱的模样。 尤其是这个以前对叶杏娇还曾有些想法的男人,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的姐儿别人抢不走,也好叫无关的人熄了念头。 叶杏娇一直不知道何炎与扁头的机锋,原就是新妇,面皮到底是薄了些,只从何炎怀里挣脱出来,脸上微红的对扁头说:“你,你有什么事?” “啊……也没旁的事,就是想说今日生意好了不少。”扁头喃喃的说着,隔了好一会子才抬头说道:“今日推出的胡椒猪杂米粉,卖了许多,也引来不少客……不过咱们的米粉成本太高,没什么赚头!铺子的客虽说也比之前多了,可抛出了食料本金、二人转班子、说书先生还有铺子伙计的月例银子,赚得倒也不多。跟先头还是没发比……” 扁头说得这些话,叶杏娇早也是预料到的,不过听他细数完,还是皱了皱眉。 “做生意这事也急不得,往后再看看!”叶杏娇颇有些无力的说道。 …… 第二日,叶杏娇照例是早起支了米粉摊子,虽说仍有不少人来,可大多是昨天吃过米粉书生们,介绍了其他学子来尝鲜。 到了第三日,第四日更是如此了,虽说稳定了一些肯吃胡椒的老客,可花钱来吃的米粉的普通人越来越少。 日复一日的,这米粉摊子只剩了一些雷打不动的老客。 本就是为了铺子里生意回暖,才推出这么个不赚钱的吃食,如此一来,倒显得有些多次一举了。 说来这也是叶杏娇头一次推出新吃食,反响这般平平! “杏娇,这咋个回事哦?咱们的米粉那么好吃,咋来的人还越来越少了?”扁头原见铺子生意了好,只开心的很,可没几日又不行了,急的直挠头,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少年早秃。 “我这几日细看了,有不少食客们,出门都自带了碗,在咱们这处吃完米粉,又往北面去了。”叶杏娇皱了皱眉,才又说道:“这客们都住在四面八方,饶是回家也没有只往一处走的。” 扁头听了这话,顿时一拍脑门,忙地说道:“那处小面铺子生意如今火爆,店里的碗筷总是不够用,我倒是晓得他们家有食客是自备了碗筷去的!而且就在咱们北面,隔了三条街!” 他说到这,顿了顿又说:“难道咱们的客,吃了米粉,又跑去吃小面了?” 虽然隐隐猜到真相,可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扁头有些不信邪,只招呼了牛土让他快快跑去快一眼。 牛土腿脚快,不多时便跑了个来回,一进门就大生喊道:“主家,掌柜的!我瞧的真真的,咱们的客真的又都去了小面铺子!有好几个我都认得,刚在咱们这吃过了没一刻钟哩……” 扁头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火大,只嚷道:“杏娇,这指定不对劲哩,哪有人刚吃过东西,又去吃的?也不怕把肚皮撑坏了?” 叶杏娇也在凝眉思考这个事,说来这会子的人饭量大,吃过一碗米粉,还能再吃上一碗小面的确实大有人在。 可这会子的人也节省,小面和米粉又不是点心,饶说一两个吃过米粉,又跑去吃小面这也常有,可都跑去再吃一遍小面,不是白花钱么? 再说她们铺子与那小面铺子离的也不算近,这么来回的折腾实在有些犯不上。 若说以往叶杏娇不愿意以恶意度人,往前总是劝慰自己卖小面的那家铺子生意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他们挣不过,只是技不如人。 如今看来这事太不对劲了。 可惜的是,这家铺子除了生意好,并没传出过其他什么。 又没吃坏人,总不好上门去理论。 “看来得找机会,会一会这小面铺子的主家了!”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叶杏娇拿定了这个主意,没想到了隔了没几日机会竟真的找上门来。 说来这小面铺子如今赚了钱,竟然开始在城隍庙前,向穷苦的百姓们施粥了。 如今已经有七八日了,只是叶杏娇最近一直在铺子里,对外头的事不怎么知道。 这也算得上日行一善了! 只不过近日来这小面铺子抢了不少铺子的生意,其他商户们都有些怨言,与这家铺子都没什么来往,所以这事倒也没什么人参与。 只是王家不知打哪听说了这个消息,竟是参与了进去,着人送去不少米粮。 说来因着那小面铺子在外头管事的是小娘子,所以这事上便选了萧氏出面。 叶杏娇与何炎做亲,王崇也是去吃了喜酒的,不过萧氏是女子只着人备了礼并没去吃席。 细算下来她与叶杏娇也有日子没见了。 这日,王家差萧氏去送米粮,萧氏便邀了叶杏娇一道。 王家是百年的商户,小面铺子如今这般扎眼,旁的铺子都冷眼瞧着,王家参与进去,便一道招了旁人的眼。 这可算不的什么好事,王家做生意素来低调谨慎,这事到显得有些奇怪。 叶杏娇倒也想打听一下这里头的一二。 而且有机会能见一见小面铺子的主家,叶杏娇自然是不推脱的,只应了萧氏的请求。 第252章 施粥 因着萧氏是送米粮的,所以预备了两驾车,后头那驾装的粮食,前头的车架做人。早早便将车架停在了叶杏娇的铺子外头。 有丫鬟伺候,萧氏倒也没下车,只由丫鬟将叶杏娇引了上来。 这初一上马车,萧氏便笑着牵起叶杏娇的手,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旁边:“可算见着你了,我可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呢……” 叶杏娇轻轻的一笑,可抬眼去瞧她时,却觉得她神色有些倦怠,连眼下也有些发青,于是拿捏着问了一句:“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操劳了?” 说来王崇这次院试中了秀才,这对王家一个商贾出身的人家,可算得上天大的喜事。 用老话讲可是改换了门庭。就连门口的门墩,都从普通的门枕石,升级生了书香人家才能用箱型门墩。 夫妻一体,王崇得了荣耀,萧氏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照说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地劳心成这样? 萧氏听了叶杏娇的话,叹了一口气,才撇了撇嘴说:“可正是呢,家里头老太太折腾,竟是操不完的心!” 涉及到王家老太太,便有些私隐了,叶杏娇不好多问,只能劝慰道:“能者多劳,嫡孙媳妇总比旁人要操心些。” 萧氏不以为然,只挑开了马车的帘子,朝后头那辆装粮的车架指了指,有些不快的说道:“瞧见没?整一车的粮食,都是我家老太太的主意。” 王家送粮这正是叶杏娇想知道的事情,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老太太怎么管起了俗事?” “谁说不是呢?”萧氏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说来放粮施粥,我们王家也是常做的,每年初一,八月十五,菩萨圣诞日,哪个都不曾落下。他们一个小面铺子要施粥,是搏名称也好,行善事也罢,与我们是无关的,我们想做自己就做了,犯不上与他们一道!” 说道这,萧氏顿了顿,颇有些无奈的又说:“可我家那老太太不知怎么地,偏生就要参与进去,还生怕旁人贪墨了,非得要我去送粮,到显得我王家也得巴着他们一个小面铺子。这事我公爹也说了几句,可惹得老太太发了好一通火,要说我公爹如今年岁也大了,被老太太拿着拐杖满院子追着打,可叫下人笑话的不行。” “老太太,非得与小面铺子一道施粥?这里头可是有什么缘法?”叶杏娇皱了皱眉。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搭上我家老太太的!”萧氏提起这个就有点来气,只恨恨的说道:“说来那个小面子铺子管事的那个小娘,前些日子成了老太太的堂上客,三不五时就来我家与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瞒得紧,也不知道都聊的什么。 那日她来给老太太做了顿小面,可将老太太哄得不行,待人一走,就说要送米粮一道施粥!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生老太太说了,我们王家是大家,不做那搏名的事,只让悄么声的送粮过去!对外还是以小面铺子的名义。这粮食是我们出,好名声都让她占了去,不是笑话一样!” 叶杏娇听到这,才算明白萧氏为什么这么生气,拿旁人的东西博自己的声名,可不就怪烦人的。 而且王家平日虽然低调,可说到底也是精明的人家,大户不管内里肮脏成什么样,面上都有做善事的惯例,说半点不图名,倒也显得假了。 尤其是老太太那般有雷霆手段的人物,万不会活这么大的岁数,这会子无端起了菩萨心肠。 只是那铺子的小娘子倒是使了什么手段,能将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 “老太太如今也在吃那家的小面?”叶杏娇只好又问道。 “正是呢!要不然怎么能认得那小娘子?”萧氏扶了扶额:“如今老太太顿顿离不的那小面,你说,我家老太太也算得上老饕客了,什么样的好吃食没见过。如今任谁说都不听,天天都要吃!” 萧氏说到这,压低了声音,覆在叶杏娇耳边说:“杏娇,我瞧这事邪性的很……怕不是沾了什么鬼神吧……” “鬼神我倒是不信的,不过一个小面叫人馋成这样,看着有些不对劲,老太太年岁大了,还是劝着少用些!”叶杏娇虽察觉了这事上不太对,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过分胡乱猜忌。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我公爹也是这般说,如今家里除了老太太,任谁都不敢碰那个小面呢!”萧氏又说。 两人说了许多话,这会子也到了城隍庙。城隍庙在郊外,平日搭了棚子供香客们歇脚,若是碰上施粥的人家也是在这处。 因着这施粥已经施了七八天了,所以知晓的人格外多,凑热闹的人也尤为多,远远就能看见粥棚子前排起了长队,人人都想着能吃上一口。 说来施粥的对象都是贫苦百姓,可他们这个县上还算富裕,真穷到揭不开锅的倒也没那么多人,一般时候来这吃粥的也不拘什么人家,但凡只要来了都能吃上一口。 那铺子的小娘子,摆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指挥着伙计们施粥,远远看去倒是个干练的人。 “这粥到是有股菜香……”叶杏娇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转头对萧氏说道。 萧氏不是厨娘,自然没有叶杏娇那么灵的鼻子,这闻了一会才发觉叶杏娇说的味道:“还别说真有点菜香!怎么?人人施粥都是白粥,他家还添了其他东西不成?” 萧氏这会子有些好奇,只招呼了小厮去排队打了一晚。 待那小厮打了粥来,只见上头却是飘着一层青菜,粥里还不知道添了什么味料,只显得眼色有些发深。 叶杏娇先一步接过碗,抿了一小口。 萧氏见状,只想去拍她的手,在一旁忙说:“哎呦,这外头的东西,让下人尝尝说与你听就是了,怎地还自己吃上了,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这粥都施了七八日了,若真有吃坏人的东西,早闹开了,还能施到今日?想也无碍!”叶杏娇淡淡的说着。 说完这些,又抿了抿嘴里的余味,才接着说道:“说来一般熬粥,放些青菜味道确实好些,不过到底也是粥罢了,顶多撒点盐巴,万没有放重口味料的……可,这粥里不光添了八角,还添了陈皮,酱油也放了不少,这些味道可都太重了……” 她说到这,又抬眼往那小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掩盖什么味道……” 第253章 初见白氏 萧氏听了叶杏娇的话,接过那碗粥,心里着实有些好奇,可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对吃食上讲究的很,万不敢在外头胡乱吃东西。 迟疑了好一会,到底是没经注好奇心的诱惑,命人拿来一只小银勺,蘸了一点米汤放在嘴里尝了尝。 她可尝不出叶杏娇说得那么多味道,不过到底也是有见识的,只说道:“这粥尝着到还行,只是味道确实重了些,若说施粥能让百姓吃饱才是最重要的,放这些多贵价的味料,倒不如多放几粒米,确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叶杏娇点点头,并没作声,只将这碗粥放在随身的食盒里,想着回头再细细查看一番。 就在此时,原在粥棚忙会的小面主家,看见了萧氏与她身后的粮食,只走了过来,作了个揖,笑意盈盈的说:“怎地萧大奶奶亲自来送粮了?这等出力气的事,差个下人来就使得。” 虽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送粮又是被家里老太太逼着来的,饶是萧氏心里再不喜这位小娘子,也只能牵强的挤出一抹笑容。 也不知道那小娘子当真没瞧出来萧氏的神色,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招呼了伙计过来卸粮,一边站在两人身边不挪步的闲聊。 “这位小娘子倒是没见过,让我来猜一猜小娘子是何人。”那小面铺子的女主家说话时,将目光落在叶杏娇身上,佯装沉吟了好一会子才说:“早听说过萧大奶奶与一位小娘子合伙做生意,顶好的知交关系,想来就是这位了!您就是咱们县上的鼎鼎大名‘叶氏龙虾’的主家叶老板吧?” 叶杏娇只笑笑并没说话,说来如今小面铺子风头正盛,挤兑的旁人都没生意,这会子说‘鼎鼎大名’确有些不大入耳。 这位女主家似是个自来熟的,瞧着她们都没作声,也自顾自的套近乎:“我姓白,闺名多少年没人叫了,你们叫我白氏就成。往前总听说叶氏龙虾口味最是好,可惜那会子兜里没铜板,也吃不得几只,如今日子好过了,可得多多的吃。叶老板,赶明我去你铺子里,你可得帮我挑最大个龙虾。” 说来今日送粮的是萧氏,这白氏一没对她道谢,二没与她多言,竟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叶杏娇身上,着实有些奇怪。 叶杏娇瞧着白氏,这般想与她套近乎,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只不动声色的说到:“白老板赏光,自然好酒好菜的招待。” “叶老板,我可记住这句话了呢。”白氏抿着嘴直笑,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上下的打量。 就在这时,忽地粥棚一个男子走了过来,嬉皮笑脸的对这白氏说到:“白老板,你瞧瞧你的伙计,施粥尽是看人的,都不给我吃。” 有个伙计见他告状,也忙跟了过来解释:“主家,你莫听他浑说,他都吃了三碗了,还想再要。” 那男子听了伙计话,也不恼,只笑嘻嘻的搓着手又说:“那咋个?施粥不就是叫人吃饱饭的,我这饭量大。白老板人好,还能不叫我吃?” “谢麻子,咋个?小面吃不够你?又来这处讨粥吃?这粥可是给穷苦人家吃的。”白氏笑着横了他一眼,看来是相熟的,言语虽然粗糙,倒也亲和。 那被称作谢麻子的人,听了这话,更是嘿嘿一笑,只说道:“咋?我一个码头上的脚夫,一天就挣十来个铜板,还算不得穷苦人家?再说哩,你那小面五文钱一碗,一日三顿的吃着,那点子工钱全进了你兜里,我还不兴多吃几碗粥?” 叶杏娇听见他说一日三顿吃小面,顿时有些警醒,只不着痕迹的点了点:“看来这小面口味果然好,能叫人日日想吃。” “那可不是,馋人的很哩。”谢麻子见有人与他搭话,连忙点了点头:“一日不吃浑身都不得劲儿,干活都没气力。如今啊,每日挣那点银子,全送给小面铺子哩,照这样的话,还做什么脚夫哦,去小面铺子当伙计,小面管饱就得了,哈哈……” 谢麻子这话不过半开了个玩笑,而且是捧着小面铺子说得,可那白氏却不愿意他说这话,似怕旁人听了什么去。只连忙说道:“就你这张嘴会说!快快,吃你的粥去,今日管够你吃饱。” 谢麻子没听出话里的意思,仍旧立在原地没动弹,反而凑上去说道:“白老板,你说,早前你在码头支摊子的时候,我就是你老主顾哩,原先也没觉得这样好吃,如今这是咋了?咋就能做出这么馋人的东西?你与我们大伙说道说道呗。” 白氏听了这话,顿时一愣,端让人瞧着有些心虚,不过片刻便恢复神色。眼珠子一转,又捂着嘴笑了笑,才故作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呀……得了神仙相助哩……” 鬼鬼深深的东西,最是能引起人的好奇心,白氏说这话时,声音大了些,顿时引来了不少人。 想来白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待人凑的多了,她才开口:“说来,有的人做吃食,那是多少年练出来的手艺……” 说到有的人时,她将目光落在了叶杏娇身上,似是有些得意。 “这练出来的,都是凡人的手艺,吃多了也就腻味了……”白氏慢悠悠又说了一句,眼神依旧落在叶杏娇身上。 叶杏娇不光有叶氏龙虾,还有叶氏日报,那叶氏假发也与她相干,如今也算得上个名人,人群里有不少人都认得她。 白氏这般意有所指的看着她,大家伙自然也将目光落在了叶杏娇身上。 有不少人顺着白氏的话头,咂摸起来说道:“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早前我可愿意吃小龙虾哩,可吃得久了,如今倒也不想了。” “对,我也是,如今我也只想小面,看来小龙虾是吃腻味哩。” “我也是,我也是,原来叶氏龙虾铺子的东西我都爱,可也就三不五时的吃吃,不像白老板的小面一顿不吃都不行!” “难不成叶老板的是凡人手艺,白老板是神仙手艺?” 第254章 神仙手艺 叶杏娇听着白氏将话头引到凡人与神色上,这便是想与她做比了,能说得这般不动声色,倒是有几分人才。 只白氏听了围观的这话,脸上的笑意倒是更浓了,连忙又补充到:“神仙手艺可不敢当,话说大了可是要折了福报呢……不过啊,我还真得了神仙的指点。” “白老板,你莫要卖关子了,赶紧与我们说说!”旁得人止不住又问。 白氏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近些,待这帮人脖子都伸长了几分,才故作神秘的说:“大家伙先头也知道我就在码头上支了个小面摊子,咋个就变得这么好吃了?不瞒你们说,有一天我梦到神仙哩。那人啊,留着长须,穿着红褂子,他同我说,他是食神哩。” 说到这白氏顿了顿,才接着又说:“他说我前世是他的弟子,这辈子生来就是要给人做吃食的,说完这些还朝我掌心吹了口气……哎,我原也就当个梦,只没想到从那以后做的吃食格外不一样,想不信也不行哩,这世上当真有神仙哩。” “神仙?食神?那可了不得!白老板,你这运道可是不一般。”百姓多有些愚昧,听了这话顿时有人惊呼。 “乖乖,食神还朝你手心吹气?那就是传手艺啊!怪不得白老板手艺变得这样好。” “手艺好算啥,我看啊食神这是借着白老板的手,往人间撒福报哩。” 说到这,人群里更热闹了,不少人吵嚷着说:“对对对,小面吃了能增添福寿!添福寿!” 瞬时大家伙眼神都亮了,如今在城隍庙吃不上小面,可喝两口粥也是好的。顿时不少人往粥棚前跑。 就在这时,原来也凑在人群的庙祝,忽然站了出来。 说来城隍庙供奉的就是土地老,只保一方百姓的平安,与那佛家大寺庙还是有些不同。 这庙里并没有常驻的和尚,平时只有个庙祝打理。 他们这处的庙祝,平日还兼着帮人测个字解个签,也摸不清楚究竟是道家的还佛家的。 不过也有人说他测的准,在县上信他的人倒也不少。 这会子他站出来,摆了幅仙风道骨的姿态对大伙说:“我观这位白老板,如今仙气绕身,正是有仙家相助。” 庙祝这话更增加白氏的可信度,如今大伙看她犹如看活神仙一般。 叶杏娇和萧氏原也在人群里,可这会子人挤人,她们竟被挤到了圈外。 原就说过,萧氏的性子有些掐尖,因着白氏搅和得家里不太平,原就不喜她,这会子皱了皱眉,对叶杏娇说:“听那庙祝胡诌!那人我最是晓得,多给两个香火钱,什么话都说得出,早前为了让我家多奉香油,还说王崇能当宰相呢,我家那口子什么德行谁人不知道?不闯大祸就烧了高香,当个劳什子宰相?” 说到这萧氏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这庙里的把戏,我最是晓得,白氏在这处施粥,是要给庙里供香火的,这说辞怕是早就商量好了。” 叶杏娇不置可否,不管是不是商量好的,鬼神之事她都是一概不信的。 既然套不出小面的机锋,这热闹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只挽着萧氏准备离开。 白氏原就一直偷偷观察着叶杏娇,这会子见她要走,忙掐着嗓子喊:“叶老板,我这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走了呢?” 白氏这话听这着没什么,可一细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般说着,只让人感觉叶杏娇的凡人手艺比不上她的神仙手艺,脸上挂不住这才落荒而逃。 果不其然没等叶杏娇开口,就有人接话:“哎呦喂,白老板你可莫喊了,人家面上挂不住哩!” “就是啊,凡人手艺咋和神仙手艺比!” “叶老板,听我们一句劝,如今县上有神仙吃食,谁还吃那凡人的,照我看,你那铺子也莫开了。” “对对对,省的回头亏了银子,倒不如回家拴住自己男人。” 萧氏听了这话,心里头火大的很,可碍着身份,又不能与大伙争,只能快步上了马车。 待刚一上车,她绞着帕子开口:“穷人乍富,就是这么个小人得势的嘴脸,杏娇,你莫生气。” 叶杏娇只是笑笑,说来这白氏,确实有些手段,不显山不露水将抬高了自己,贬低了叶氏龙虾,处处拿她作比。 今日人多,到时候这事自然传的很快,回头人人提起小面铺子的神仙手艺时,自然第一个想到叶氏龙虾的凡人手艺。 人嘛,多有些爱跟风,饶是没被人提起倒也罢了,如今叶氏龙虾被抬了出来,往后旁人吃那神仙手艺的小面,而自己吃凡人手艺的龙虾,总会不由觉得自己落在人后头了。 想来过了今日,铺子的生意只怕是更差了。 “杏娇,我头先跟你说,她这小面怕是占了鬼神,只你不信,如今听她这说,兴许还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怎么地她的铺子那么多人去吃。”萧氏是大家出身,越是高门大户,越是信奉这些神神鬼鬼,不少人家里头都有家庙。 “半个字都不信。”叶杏娇淡淡的说着,隔了好一会子她才又说道:“我原想着那小面铺子规规矩矩做生意,咱们比不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不了关了铺子做其他生意。如今看倒不是这么回事,吃小面的这些人各个都跟痴迷了一般,能让人这般痴迷,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做生意我管不着,可若是想在县上搅动云雨,我必是不依的。” 萧氏听了这话,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这事怕是不容易,你瞧那白氏,今日这一套说辞下来,半点错漏都没有。待人接物也挑不出错,真想寻到她的错处怕是难了,往前咱铺子遇到那些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可这人藏得太深。” 萧氏这话不无道理,这也是叶杏娇的顾虑,白氏确实是她穿越一来,遇见藏得最深的人。 “但凡只要做过,必露出马脚。”叶杏娇笃定的说了一句。 她偏就不信邪,这事必是要查个清楚明白…… 第255章 牛土偷钱 萧氏平日都在宅子里,除了勾心斗角的妯娌们,再就是下人,能说上几句交心的话的并不多,今日逮住了叶杏娇,可是聊了好一会子。 直到天都暗了,这才放叶杏娇回铺子。 这刚一进门,就见着牛土立在柜台边上哭哭啼啼,也就是如今铺子里没什么生意,不然可得叫人好一顿笑话。 “这是怎么了?”叶杏娇皱着眉问。 牛土只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敢多说什么。 说来这铺子里扁头是掌柜,统管着所有人,可牛土不过半大的孩子,所以平日里只叫他做些跑腿的活,管得比旁人松泛些。 倒是牛木因着是牛土的长兄,所以对他看管的格外严,牛土这么委屈巴巴的站着,定是遭了牛木的数落。 “牛木呢?让他来与我说?”叶杏娇接着又说道。 牛木数落完牛土就回了屋子正理账目,这会被人喊了出来,竟还有些生气,对叶杏娇说:“主家,这孩子如今左性的很,不管教可是不成了,您莫帮着他。” 说来牛木是牛土的长兄,虽然平日里惯的严苛了些,可到底是为着他好,不过在叶杏娇看来,这十三四的牛土也不过是个孩子,听了这话,只放缓了语气对牛木说:“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事慢慢说,慢慢教!弄得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到底是怎么了?” “主家,你是不知道,他如今是抽了疯了!”说话时,牛木又瞪了牛土一眼,才接着说道:“这小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地了,顿顿赶着饭点躲出去磨洋工,半点没有做伙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这铺子的少爷。” 经牛木这一提,叶杏娇倒是想起来了,这几日牛土确实总不在铺子里,不知跑哪去躲懒了,不过一来铺子如今一般,偷闲些也是无妨的。二来,叶杏娇也不是那恨不得马儿跑得快,却不许马儿吃草的苛责主家,尤其牛土又是个孩子,当初她留下他时,也不过是不想他和牛木分开,并没指望他做些什么。 她倒是更希望,牛土有干活的功夫,倒不如多学些手艺。 只牛木不是这样的性子,他读过几年圣贤书,坚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在他看来他们是卖身的奴才,就得做好的自己的本分,可不能白吃了主家的饭食。 “如今铺子里不算忙,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说几句便罢了,也算不的不得什么事。”叶杏娇又劝了牛木一句。 “主家, 你今日不在店里不知道,原我也只说了几句!可我上午刚说完,他应的好好的,转眼到中午又出去躲懒了!”牛木说到这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我就想看看他让什么迷了心窍,所以偷摸跟着出去看了一眼!主家,您猜怎么样?他居然跑去那小面铺子吃小面哩!我这一问,才晓得他如今顿顿赶着去吃小面。” 又是小面!怎地走到哪都是小面? 叶杏娇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 牛木并没注意叶杏娇的神色,说完这些又看了一眼牛土,教育他道:“牛土,如今小面铺子如今点眼,你这日日的去,叫食客们瞧见,只当咱们铺子的手艺不如人家,上赶着吃他们的东西,这不是给人做脸么?” 因着叶杏娇平日里对铺子的伙计们都好,所以这些人很是一条心,如今铺子里生意不好,他们都将那小面铺子当成了假想敌。叶杏娇只好说道:“做不做脸的这事不要再提了,我原也不在意,人家能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是他们的本事。” 她话说到这,便不在说,如今她对小面铺子存了疑,可又没什么真凭实据,若是将自己的疑惑说说来传了出去,只怕打草惊蛇,再查不到什么。 倒是牛木听了这话,有些动容,忽地朝叶杏娇作了个揖说道:“主家,不瞒你说,也不光是他丢了咱们铺子的颜面,他,他实在是不成器……” 牛木说到这,又深深的看了叶杏娇一眼,才接着说道:“说来我们都是苦出身,每个铜板都得算计着花,如今一个月能得二两月钱,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他如今顿顿吃小面,一日就花销十五文,算下来我俩一共四两的月例银子全添进去都不够,哪还攒得下银钱?再说了,若是咱们铺子里吃的不好也就罢了,可咱们铺子一顿好几个菜,不光有汤水,还顿顿有肉食,都是再好不过的,哪就用的着顿顿出去吃?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平日里我怕他乱花,月例银子都是我帮他存着,如今倒好,他竟然学会偷钱了,他吃小面的钱,都是从我存钱的袋子里偷出去的!这何贼偷有什么区别?往后大了可怎么办?”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牛木说得都是实在话,谁人做活不是为了多攒些银钱,他们兄弟两原本就是家里遭了灾逃出来的的,比旁人更晓得银钱的重要,牛土这个孩子也是个醒事的,平日里从不肯贪嘴花钱买吃食,银钱全交给牛木攒着,如今为了吃口小面居然开始偷钱了。 这着实让叶杏娇有些意外,她抿了抿嘴,招手将牛土唤到了身边,轻轻的问道:“牛土,你与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想吃那个小面?” 牛土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委屈,只抽抽搭搭的说着:“头先主家让我去买小面尝味,我瞧着剩了也浪费,就都吃了,我吃着觉得味不错。后来我就又去吃了几次,再就停不下来了,日日都想吃。” 牛土说到这,面上有些红,毕竟从钱袋子偷钱这事,让他有些骚得慌,又解释道:“今日上午我哥说了我,我原也想着不去了,可到了中午,就顶不住了,抓心挠肝的想吃小面,身上难受的很。主家,我也不想的,我再也不敢了……” “莫找理由!我看你就是贪嘴!”牛木在旁边补了一句。 可叶杏娇听了牛土的话,却陷入了沉思,牛土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也不是个贪嘴的孩子,所以这小面当真是不对劲? 第256章 小面有问题 叶杏娇觉得牛土想吃小面的劲头可不是普通的嘴馋,处处都透着古怪,于是又问道:“牛土,你与我说说,你不吃小面怎么个难受法。” “也说不清楚,就是心里头想,不吃觉得身上没力气,做活的心思也没有!一吃上就好了,连精神头也好了许多。”牛土将自己的情况说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好状况,原先只是心里头存疑,如今看来是果然有问题了。 只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实据,这事也不太好声张。 原本铺子里的伙计都在看热闹,叶杏娇只让人都散了,独留了牛木和扁头。 “这几日不要叫牛土再干活了,你看着他些,莫让他再吃小面。”叶杏娇嘱咐牛木。 牛木也算是有些见识的,见她这般郑重,凝眉问道:“主家,这小面难道有问题?” “如今尚且说不好,我先找大夫给牛土看看。”叶杏娇说道,接着又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今日带回来的食盒呢,那里头装了小面铺子施的粥,一并叫大夫瞧瞧。” “何秀才刚将那食盒拿走了。”扁头回答道。 叶杏娇这会子才想起何炎,说来今日铺子里闹腾的也算厉害,可却没见着何炎的人影,他今日倒是神秘的很…… 只那粥被他拿走了,这会子想让大夫查看也不行了,只能让大夫帮牛土瞧瞧。 因着怕惊动其他人,待铺子关了门,她才让扁头请了大夫来,给牛土看诊。 不过看诊的结果却是一言难尽。 这大夫一会说牛土吃得燥热了些,如今血气上涌;一会又说是肾水不足,亏得太厉害。 左右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没用的补药倒是开了一堆。 越是瞧不出名堂,叶杏娇越是不安心,牛土吃了小面变得这般,那旁人呢? 叶杏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看来她还得去王家跑一趟了,那王家的老太太可也一日三顿的吃着呢…… 这一厢叶杏娇因着小面焦头烂额,那一厢小面铺子的主家白氏可春风得意的很。 她今日在城隍庙神仙手艺那番说辞,因着人多传的格外快,晚间铺子关门的时候,就比平日多卖出去许多。 她一进家门,便钻进屋里喊道:“当家的,咱们如今可风光了。” 如今正是近九月,正是热的时候,可她家的门帘子挡得严严实实,只一个男人坐在床上,身上还盖了毯子。 她一进门,带劲一股风,可叫床上那男人咳了好一阵。 白氏见状,连忙去帮他拍后背,边拍还边说着:“我跟你说,我今日还碰见叶氏龙虾那个主家了!原以为是个厉害的,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三两句话就将她挤兑的不行。” 白氏说到这,细细将今日的事,同床上的男人学了一遍。 “咳咳咳……”那男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顿好咳,缓了好一会子才说:“咱好好做自家的生意就是了,管旁人做什么?” “这你就不晓得了,先头她那铺子可火,县太爷都高看她一眼。”白氏撇了撇嘴,接着又说道:“都是女子,谁又比谁差了,如今咱们这铺子生意这么好,争一争这县上的第一又怎么了?” 那男子原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又是一阵咳,白氏只能端了药来,连忙的说道:“算了,算了,我就是顺嘴一提,不说旁人了……我与你说,如今大半个县上的人可都去吃了咱们的粥棚,往后粥一停,这些人啊,都得去吃咱们的小面咧,算算,又是一大笔生意。” 男子听了这话,眼神暗了暗,忽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才说:“银钱够吃用也就够了,那些事还是少做点吧!” “你懂个啥子,谁还嫌银子咬手啊!”白氏满不在乎的说:“这才是第一步,往后咱得做得更大哩!” “咋?你还想做啥?”男子一愣。 “你说咱小面的铺子,不过三五文一碗,莫看从早卖到晚,可利小,竟剩下累人了。可你瞧瞧那些大酒楼,一桌菜便是好几两,加上酒水更是了得,一桌十两都是常有的,可比咱小面铺子强多了。”白氏说道这,接着又说:“再说哩,咱这三五碗的东西,来吃的多是些做苦活的,那些大户可不认咱们。” “咋?你还想做大户的生意,那些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男子又劝了劝。 “咋个不好糊弄,那王家老太太,现在不就日日离不得小面,这人嘛,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吃了咱们这一口,就没有忘的掉的。”白氏说这话时,还微微抬了抬头,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咱如今拢住了普通的百姓,再往后就得笼络住那些大户,叫那些大户都捧着咱们!” “那些大户可都人精,咱们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可莫招惹他们,我这身子骨也护不住你。哎,这叫我可咋安心……”男子锤了锤自己的胸口,似有些懊恼自己的身子骨。 “你日日都在家里将养,哪里晓得我在外头奔波的辛苦?莫看咱们如今赚了些银子,可到底是小本买卖,在哪处都不得脸。”白氏说到这,又撇了一眼男子,只叹了口气:“哎,你这身子,处处都得花大把的银子,这也就罢了……人家看我一个女子在外头做生意,哪一个不眼红,咱是穷苦出身,没得人撑腰,真要有人欺上门来,我可咋个办呀……这如今不想法子搭上那些大户,找到撑腰的人,那些眼气的早晚是要打上咱们铺子的……” 男子听到这,原本劝说的话,往肚子里咽了咽,是啊!他这付身子,如今就是在挨日子,能活得几天还不晓得,白氏没有娘家,又没有儿女,往后一个人可咋活? 她如今变着法想多挣些银钱,为以后好过些,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说,自打他生病以来,几次劝白氏改嫁,白氏都不肯。 也得为她以后想想啊,算了,白氏想做什么就由得她去吧,反正他一个要死的人了,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自己担着。 第257章 王家老太太出事 “哎,你既然想做,我也不拦着,可也得小心些,那些大户不是好对付的……”男子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 “我醒的,我定寻个机会,一次就搞定他们,让他们再离不得咱们那一口。”白氏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也晓得大户比普通百姓难对付,她得像个好法子,一击即中。 说话间,男子又咳了咳,白氏忙地去厨房端药,只临出去时,偷偷看了他一眼。 如今他的病越来越重了,不一定能有几日好活。 看来她想拢住那些大户,速度得快些了,那些人毕竟都是有本事的,想对付他们,她心里头也是发虚。必得趁着男人还在,如此出了事,才可往他身上推。 这男人痴傻,只以为她不肯改嫁,是欢喜他,而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个病,点醒了她挣钱的道道。 若不是因着这个,她早都跑了…… …… 白氏心心念念的谋划着怎么将大户都拢住,叶杏娇这一头却还在研究这小面的古怪之处。 第二日,叶杏娇早早去了王家找萧氏,两人说话时,让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待人都走光了,叶杏娇才将牛土吃过小面的症状告诉了萧氏。 萧氏听了这话,才醒过味来:“呀,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如今也正是这样,我们但凡不叫她吃,她都嚷着说难受,起先也只为老太太嘴馋,小孩子脾气,如今看倒是古怪的很” “老太太的小面必是要断了的。”叶杏娇在一旁说着。 “哎,这谁能说得动老太太,可怎么是好?我们家老太太岁数大了,真要吃出个什么,天都要塌了!”萧氏绞着帕子一脸的焦急。 “饶真没有好法子,就强硬些,总归是不能再吃了。”叶杏娇想了想又说道:“昨日我喊了大夫来说,明明就是有问题的样子,可偏就瞧不出病因,我这心里头太不踏实了。” “谁说不是呢,可又能怎么强硬呢?总不能将老太太关起来。”萧氏叹了一口气。 叶杏娇沉吟了片刻,低声对萧氏说道:“那……将老太太送到别处待几日,离那小面远远的……” 萧氏听了这话,眼神亮了亮,是啊,不能关了老太太,可能将她支走啊。 想到这,萧氏在没犹豫,当天便拖着王崇一道陪老太太用饭,直说王崇这几日身子倦怠,不知是不是沾了邪祟。 说隔壁县上,信开了个寺庙,祈福最是灵验,直嚷这与老太太一道去。 这王崇可是老太太的宝贝疙瘩,听了这话半点没犹豫,第二日便出了城。 这出了城,老太太可就说了不算了,再想吃小面也是没有的。 萧氏带着王家老太太回来时,已经过了三四日了。 这日一大早,萧氏便来找叶杏娇了,那模样如同火烧了眉毛。 乍一进门,萧氏便拉着叶杏娇去了屋里,眼眶红红的说:“杏娇,可出了大事了,我家老太太如今不好了。” “什么?”叶杏娇也听得一愣,只是断了几日小面,人便不好了? “可不就是么!我带着老太太出了城,老太太一道上嚷着要吃小面,说自己难受没精神头,我本没太当回事。可哪知道隔了没两日,老太太浑身都打摆子,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光如此还吃不下东西,我们强喂了些,可尽连苦胆都吐出来了,可吓死个人。”说话间,萧氏的心砰砰的跳:“你说这老太太若是与我一道出去出了事,我哪还在王家呆得下去?原本还想多住几日,我这忙就回来了,老太太那处,也特地请了大夫,可大夫也没说出什么,一会说是中毒,一会又说是体虚……这不,我公爹给我好一通数落,昨日开始又把小面供上了,这吃上了便好些……” 叶杏娇听了这话,眉头锁的更紧了,说来牛土这几日也被拘着,可一来,他吃小面的时日没有王家老太太长,二来,又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抗得住折腾,虽然先头几日也嚷想吃小面,可没谁当回事,如今已经好了不少,也不再吵嚷着非得吃小面了。 没想到王家老太太的症状竟然这么严重。 “是我思虑不周了,原以为几日不吃便也得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事是叶杏娇出的主意,这会子心里难免过不去。 “这事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们好……要怪就怪这个小面,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这小面绝对有问题!”萧氏拍了拍叶杏娇的手背,接着冷哼一声:“莫看如今公爹又让老太太吃上了小面,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待我们查出这里头的名堂,必是要叫他们好瞧!” 萧氏盛怒,如今事态又不明朗,叶杏娇只能劝了劝,莫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了。 好不容易劝走了萧氏,叶杏娇却头疼的很。 说来这小面有问题,想要查清这件事,端要看白氏到底在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可这平白无故的,也不能跑去人家后厨查看,必得暗中调查。 叶杏娇铺子里的人,如今在县上也是让人眼熟的,不论出现在哪,都容易叫人认出来。 王家下人虽多,可事涉了自家的老太太,万一这事叫老太太知晓了,如今这般迷恋小面的老太太,还不知是个什么态度。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炎忽地进来了。 这几日叶杏娇为这小面头疼,他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独自忙的很。 这本是铺子里的事,叶杏娇也不愿何炎将心思都放在这上头,便没怎么同他说。 没想到,他却主动提了出来:“可是为哪小面头疼?我倒是打听到一二,不知你想不想听……” “你,这几日在查小面的事?”叶杏娇一愣,没想到他早就将自己的心事看在了心里,而且已经着手去做了。 何炎没作声,只是上前一步说道:“都说了往后不叫你操心,你只管做自己的喜欢的事。” 这话烘得叶杏娇心里暖洋洋的…… 第258章 罂粟壳 叶杏娇听了何炎的话,心里暖洋洋的,隔了好一会子才问道:“你究竟查出什么了?” “不急,带你去个地方。”何炎竟是卖了个关子,牵着叶杏娇的手出了铺子,径自往北去了。 那小面铺子正在他们铺子的北面,一路上,何炎牵着他的手慢慢的走着,能碰上不少拿着碗筷的人。 说来那小面铺子生意实在太好了,备多少碗筷都不够用,这些拿了碗筷的正是要去吃小面。 叶杏娇瞧着这些人各个都行迹匆匆,说来吃东西原就个享受的事情,可这帮人火急火燎一副凝重到不行的模样,看着诡异的很,瞧着到不似去享受美食,到跟投胎的是的。 叶杏娇看着这些人,眉头又紧了紧,何炎领着她出来,就是想让她亲自看看这一幕。 离小面铺子还有一条街时,就已经见外头拍了长队,这才瞧清,那些人各个都如赶路的一般,焦急的不行,有的耐不住性子的只想着插队,却被后头的人揪着不肯放。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在队伍的外头,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抢着一碗小面,用手抓着往嘴里塞,眼见都打起来了。 这可太不对了! “可瞧出什么了?”何炎问道。 顺着何炎的话头,叶杏娇指了指队伍中的几个人:“瞧那几个都是行乞的人,这些人平日讨口吃的都难,若真有铜板,买几个肉包子都比小面管饱,怎地偏生来吃小面。” “这些人之前都去粥棚吃过粥,如今粥棚停了,便都来这处吃小面了!”何炎淡淡的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着重打量了这几个人,这才发现有些眼熟,似确在粥棚见过。 好哇!这个白氏,没想到她面上打着施粥的名义,实则是想拢住这帮人,待粥棚一停便让这些人来买小面吃。 那会子叶杏娇尝过那粥,直觉味道重了些,似在掩盖什么味道,如今瞧着确实是往里头添了东西了。 虽然一直觉得这东西不妥,可叶杏娇也不愿往太坏处想,这会子终于说出了缠绕在心里好几天的想法:“这小面吃让人上瘾,必添了料!” 说到这,她有些愤愤不平,接着说道:“这白氏用这上瘾的小面卖给人吃也就罢了,偏生又打着施粥的名义,向这帮穷苦人家下手。真真是用心险恶!只不知道她到底添得什么虎狼东西?” 何炎听了这话,并没回她的话,只意有所指的又说道:“姐姐,我还打听出个趣事呢?” “你快说,莫要再卖关子。”叶杏娇连忙催促到。 “我倒是听说,白氏的男人得了痨病……”何炎道。 “痨病?”叶杏娇一愣。 所谓痨病,正是现代的肺结核,这在古代是不治之症,只能挨日子,可何炎不会无端提起这病,叶杏娇又喃呢了一句:“这痨病,同小面吃了上瘾有什么关系?” “往药方上想一想……”何炎又点了一句。 原就产生了怀疑的叶杏娇,这会子听了这话,猛地醒转过来,立马接话道:“药方……难道?罂粟壳?白氏往小面里添了罂粟壳?” “罂粟壳去筋,蜜炙为末,蜜汤下。主治久咳不止……”何炎伸手在叶杏娇眉心点了点:“姐姐可比我聪明呢……我可看了不少书,又问了不少大夫才知道……这白氏倒是鬼精的很,想到往小面添治疗久咳的罂粟壳……” 叶杏娇听了这话,撇了撇嘴,这罂粟壳吃了上瘾,在现代有不少商家也加在了火锅和麻辣烫的底料中,这事早被爆料过,在现代可算是查的相当严了,再无人敢用。 而且大周朝明文也是禁大烟的,不说旁处就他们这个县上,有赌场妓院五脏俱全,偏生三教九流中单没有大烟馆,沾了这事可是杀头流放的罪过。 当初与老叶家勾连对付叶杏娇的柳兴业是出了名的大烟鬼,又是县上有名的地头蛇,可大烟这么暴利的行当也是不敢做的,只偷摸弄了些自己用。 能叫半个县城都吃上瘾的罂粟壳,可得不少的量,她万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这么干! “罂粟壳,这东西还不似成品的大烟,症状没那么严重,味也没那么重!大周朝禁烟令极严,大夫找不到源头,也查不明症状!说来还是正一味老先生的舌头厉害,那会子他便尝出汤底有些涩和苦,只我们都当做是味料不够上等,没往罂粟壳上头想罢了!白氏往小面里添罂粟壳,叫整个县城的人上瘾,真真是用心险恶,不择手段!”叶杏娇狠狠的说了一句。 说到这又补了一句:“她这不光是害人,还害了己!罂粟壳这东西虽表面瞧着能止咳,其实是将身子骨都掏空了,她男子用这方子只怕命数更短,不知道是哪个无良的大夫开的方子!” 下重料让一个县城的都上瘾,幸亏这事发现的早,若是发现的晚,整个县上怕都成了大烟鬼,那还如何得了。 叶杏娇嫌少有这么生气,说了许久还是不解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过这也不太对,那罂粟壳我也了解过一二,虽说是叫人吃了还想吃,可也没厉害成这样……” “那就得问问提点白氏的无良大夫了……”何炎淡淡的说着。 “你连那位大夫都找到了?”叶杏娇忙的又问。 何炎不置可否,只领着叶杏娇去了另一处,那是郊外的一处宅子,四下都没什么人烟,只稀稀拉拉住了一两户,唯一的打眼的是最边上的一处宅子,院墙砌得极高,半点都瞧不见里头的光景。 何炎牵着叶杏娇走了进去,一入眼满院子种满了罂粟,火红火红,妖艳的很,满满都是恶欲的味道…… 叶杏娇顿时惊呼一声,真没想到县上还真有人私种大烟。 因着他们进屋的响动,屋里忽然传来呜呜的声音,只片刻又被压了下去。 像似有人被堵了嘴,叶杏娇瞄了何炎一眼,瞧他笃定的很,便将心放回了肚子。 推门走了进去。 一见门便见一男子嘴上堵了个破布,被困得结结实实扔在角落。旁边还站了三五个大汉,神情冷漠的很。 大汉们瞧见他们进来,拱了拱手便鱼贯而出,只在院子外头守着。 顿时屋里只剩下被捆着的男子和他们两人。 “是你!”叶杏娇惊呼了一声,这被捆着的人她是见过的,就是城隍庙的庙祝。 万没想到一个修佛修道之人,能干出私种大烟的事。 他见有人来,挣扎的更加厉害,嘴里呜呜的叫唤着,似想要说些什么。 第259章 庙祝招供 这叶杏娇刚将他的堵嘴布扯下来,那庙祝便大声的嚷嚷:“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何炎眯了眯眼,只往院子里的罂粟地上瞧了瞧:“这做不做什么还是去同县太爷说吧……” “大哥,大爷,大侠……莫,莫要报官。”庙祝晓得罂粟地被发现了,自己只能任人鱼肉,忙不迭的又说道:“二位,我有银子,您说个数,饶我一马吧……” “哎,大周朝私种大烟,可是砍头的罪过,多少银子能买你一条命……”何炎又淡淡补了句。 莫看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庙祝打了个哆嗦,连忙又说道:“二位,二位,只要你们放我一马,你让我做什么都中。” “我这人吧,惯只听娘子的……”说话间,何炎牵起叶杏娇的手,轻轻的说着:“我娘子高兴了,什么话都好说……她若是有话问你,该怎么办呢?” “有问必答,有问必答!”庙祝连连点头,被何炎几句话拿捏的死死的。 “白氏的罂粟壳你是给她的?”叶杏娇冷冷的问道。 “冤枉,真真的冤枉……”庙祝并不敢期满,连忙又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敢瞒二位了,早些年我接了老庙祝的手艺,做上了庙祝,可遭人引诱,染上了大烟瘾,那东西太贵,又禁得极严,我戒不掉瘾头子,只能想法了自己种了些,外头那些我都是自己用的。我晓得那不是好东西,哪里敢祸害旁人……” “嗯?”何炎挑眉,只往他身上瞟了一眼,接着又说道:“这倒是个好说辞,不知县太爷听了会不会饶了你几分……” 这种人惯是不到最后关头不落泪的,叶杏娇这会子也不补了一句:“不尽不实的,不爱说就别说了……咱们把他交给县太爷,还能得个嘉奖。” “别别别,我说,我说……”庙祝见状哪里还敢再瞒,连忙就将实话说话。 原来他有大烟瘾不假,在城隍庙帮人算命测字也不假,只不过他干的可不只算命测字。这的人迷信,不少人有病了不看病,而是去庙里求平安符,回家烧了化水喝。 他平日里抽大烟,余下的大烟壳是用不上的,便想着这东西能迷惑人,所以便用罂粟壳泡了符纸,让那帮人拿加了料的符纸回家烧水喝。 罂粟壳虽然有毒,可其实也是味药,治疗腹泻、咳嗽、止疼都有些效果,误打误撞倒也真治了一些人,口口相传,县上倒真有不少人觉得他挺灵的。 “白氏先头就在码头上支摊子,后来男人得了那治不好的痨病,那可是最烧银子的,那会子他们哪得出银钱看病?便也来我这处讨符水喝。”庙祝将始末说了。 “照你的话说,你用罂粟壳水泡符纸这事必是藏得极严,任谁都不肯说,怎么地偏白氏晓得你符纸里加了料?”叶杏娇皱眉又问。 “她家男人吃用了我的符水,咳嗽确是好了不少!”庙祝也是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模样,接着又说道:“可那白氏鬼精的很,非但不感激好,反而处处套我的话,想知道我的符纸为啥比旁人的都有用,我一时不查,被她跟踪了去,发现了我私种的大烟。可就被她拿捏住了。日日让我供她罂粟……” “不对!你平日里用罂粟壳烧符画纸,虽说有人信,可也没见那么多人上瘾,怎么地她小面里加了罂粟壳,能让人上瘾成这般?”叶杏娇抓到错漏处又问。 “是,是罂粟籽……”庙祝磕磕盼盼的说着:“她添的是罂粟汁……” 叶杏娇听了这话,猛然一愣,说来制作大烟,就是将罂粟的果实用刀割开,渗出白色的汁液,这些汁液经过晾晒变成棕黑色膏状,这就是大烟了。 饶说罂粟壳只是含毒,那罂粟汁可就是剧毒了,成瘾性极强,与大烟无异,只一两次便能让人再脱离不开! 在吃食里添罂粟壳就够恶毒了,这直接添罂粟原汁,那就更让人如坠冰窟了,万没想到白氏居然敢干这种事…… “想来白氏干这事,你也挣了不少了……”叶杏娇挑眉冷哼了一声。难怪那日在城隍庙前,这庙祝会站出来替白氏说来,原来竟是蛇鼠一窝。 “没,没有……”庙祝哆哆嗦嗦的说着,想说自己没收银子,可这事任凭傻子都不信,于是只好吞吞吐吐的解释:“我,我是被逼迫的……” 这件事上,庙祝是被白氏逼迫也好,还是他提点了白氏罂粟原汁成瘾性更大两人蛇鼠一窝也罢。 这种为祸百姓的人,都合该遭报应。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报官吧……”叶杏娇看了一眼何炎淡淡的说。 “你,你们答应放我一马,不报官的……”庙祝万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竟然还是要被送官。 何炎只挑了挑眉,难道他还要跟这样人讲道义不成? 庙祝吐了实情,就被送去了县衙,只这事做得极其私密,趁天黑才押走的,刘县太爷得知这件事,雷霆大怒,当下就将庙祝收监了。 只不过这庙祝虽然潘咬出白氏,可说到底只是一面之词,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暂时还没打草惊蛇,对外只说庙祝的老子娘染了病,回乡下伺候去了…… 叶杏娇查明这些事,心里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将一回家便赖在了床上,还是何炎硬催着她洗漱。 “如今已经知道了关窍,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叶杏娇蜷在床上说着:“你怎么想起查庙祝的?” “一个庙祝帮着白氏原鬼神的说法,可不是区区几两的银子能打动的。”何炎在一旁解释说道。 “那日施粥你也在?”叶杏娇听得一愣,虽说白氏神仙的手艺的事在县上传遍了,可何炎的说法却跟亲眼看见一样。 原来他一直就站在她的身后。 叶杏娇不知敢怎么说感激的话,只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藏在他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之际,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嘟嘟囔囔又问:“今日帮你押人的那几个汉子是谁?” 她埋在何炎的怀里,没瞧见他神色动了动,只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从刘县太爷那借的的几个暗桩子……快睡吧……” 叶杏娇没多想,只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一次没抓住何炎的秘密…… 第260章 开张拿人 庙祝被捉去衙门,当天夜里便录了口供画了押,刘县太爷晓得这事大,并没透出风去,只等着机会将白氏一举捉拿。 白氏尚不晓得这事,如今正在心心念念的绸缪如何将一众大户都拉下马,不过这当口上庙祝不见了,心里头倒也有了些疑影儿,只在家同男人抱怨:“哎,我就晓得大烟鬼最是靠不住,你瞧那庙祝,明晓得我要做大事,这当口偏生回去伺候什么老子娘,平日也没瞧出是个孝顺的……” 白氏的男人平日不大出门,外头的事多是听白氏说得,只他心思比白氏细腻些,这会子听了这话,心突突跳了两拍:“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氏惯也精明,听了这话,心里头也有些害怕庙祝被人捉了去,抖出自己的事,可如今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饶是知道有问题,也得铤而走险了,于是只自己劝慰自己道:“应该倒也不妨事!我找他徒弟打听了,当真就是回去伺候老子娘了,若真是出了事,就他那张嘴,早就把咱们抖落出来了,必不会像现在这么消停。” “总之还是小心些,这几日铺子里,莫要做那加了料的小面了,你想笼络那些大户的事,也往后放一放……”那男人又劝道。 “可如何使得?如今大伙就惦记那加料了东西,若是不放,吃了小面不解瘾,岂不是要闹起来?”白氏皱着眉头又说道:“那大户的事,也放不得啊!如今我连酒楼的铺面都盘下来,咱这些日子的家当全搭进去不说,还借了不少印子钱,若是不早将这些钱挣回来,那帮讨账鬼可饶不了咱们……” 男人听了这话,也沉默了,没想到白氏不光心大,这下手的速度也是这般快,他是个活不久的,若真让白氏背了印子钱,往后一个人,还不知道被祸害成什么样。 算来他们十五岁成亲,到今年也是第十个年头,这些年都没叫她过上好日子,哪忍心她往后再受苦…… 隔了好一会子,一直依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牵起白氏的手说道:“哎……若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啥都不承认,只管往我身上推……” 刚知他得病的时候,她也想过早早改嫁,毕竟等男人没了,寡妇再嫁,那些讲究的人家,总会觉得这是女子克夫,不爱叫进门的。 到后来发现了罂粟,白氏就变得不一样了,毕竟大周禁烟极严,男人是个活不长的,有他在前头挡着当替罪羊,那是极好的。 不过这些都是白氏内心里的想头,也是她最后的一点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想走到那一步的,毕竟是夫妻一场,若说半点感情也无,倒也是假的。 她听了这话,有一些动容,跟着叹了一口气,才说:“如今瞧着都好呢,莫说丧气话。” 男人这时牵起她的手,郑重的说道:“哎,我也是说万一……我,我也活不长了,能护着你的也就这点事了……” 白氏听完,红了眼眶再没作声,说来男人时日不多了,若真是恩爱的夫妻,夫妻两本应该啥也不想的过完最后的日子。 可偏生就是利益遮人眼…… 白氏这一头紧锣密鼓的筹谋将大户拉下水,叶杏娇这一头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因着刘县太爷介入,这事查得格外轻松。 没两日衙门盯梢的人,便查出些眉目。 刘县太爷着人请了叶杏娇一道听人回禀结果。 “刘县太爷,叶姑娘,这几日我们查清了,白氏将罂粟汁添在汤底里这事做得极其隐秘,铺子里的伙计一概都不知,那汤底是她在自己院子熬的,熬好再推去铺子里,不叫任何人瞧见。用过那些罂粟壳子,是他男人帮手处理的,都用棉布包了,外头浇上火油,烧得渣子都不剩。”衙役一五一十将这些事都回禀了,因着叫大半个县城的人都染了烟瘾,可算个大案子,这些衙役们各个摩拳擦掌,想显一显身手,于是忙不迭的又说:“大人,如今这些事都看得真真的,就等您一声令下,保管人赃俱获!” “好,就捉她个人赃俱获!”刘县太爷一拍桌子,这事可叫他气的睡不着觉,幸亏叶杏娇发现的早,不然真等县城的人都成了大烟鬼,那整个县就算完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抿了抿嘴,隔了一会才说道:“刘大人,如今要捉她倒容易的很……只不过如今半个县城的人都再吃小面,百姓不明就理,忽地就断了小面,只怕瘾头子上来,再闹僵起来,可不就麻烦了?我瞧着这事动静得大些,起码让百姓都知道怎么回事。“ “你说得到有些道理,如今百姓只当她是神仙手艺,这小面才叫人这么上瘾,若真将她捉了,百姓不明白怎么回事,引起暴乱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县太爷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只这动静如何大得起来?” “我倒是听说白氏如今盘了个酒楼,那铺面比我那处还要更大些,过几日是铺面开张的日子,可宴请了不少县上的大户,若到时候捉人,动静必然要大些。”叶杏娇又说道。 “是有这么个事,她这几日四处下帖子,县上知名的铺子与大户都一一请了,只道喊他们去试菜。”衙役听了叶杏娇的话,又补了一句。 “毒妇!这哪里是试菜?分明是想在酒菜里加料,好叫满县城的知名的人都着了她的道,这些人若是都染上瘾头子,吃她的东西才能解瘾,这县城岂不是要改姓白了,都得由得她拿!”刘县太爷腾地从椅子弹了起来,怒气冲冲说道:“杏娇,这事就照你说得办!开张那日舞龙舞狮,百姓最是爱看热闹的,围观的人必定多,我们就在那日拿人,叫县城的人都瞧瞧她的真面目!” 说到这刘县太爷又赞许的看了看叶杏娇,说道:“你倒是个机灵的,何秀才能娶了你,也算是有福了……可惜啊,你是这女子,不然我保管请你倒我衙门里当师爷。” 叶杏娇只笑笑,心下却是想着,这事得多亏了何炎,她嫁给他才算是有福呢…… 第261章 一举捉拿 转眼就到了白氏铺子开张的日子,说来她可是满县城的下帖子请人来试菜。 因着她如今小面铺子火,也算有些名气,那些得了帖子的人,有半数当下就应了捧场,余下的只说届时看情况,可只要有半数的大户捧场,她就扎住跟了。 所以这一日白氏半夜就起来预备了,说来这想在酒菜里加料,可与小面不同,小面只需要在汤底里添上些汁液就行,可酒菜蒸炸烹炒的样式都有,加料就不那么容易了。 而且那帮大户可不比小老百姓好糊弄,这些人嘴刁的很,可不是每样菜色都吃的,可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想要让这些人都上瘾,就得每样菜色都加料,而且还得下重料,比往常多了几倍都不止。 所以白氏早早用罂粟汁熬了两大锅水,今日所有的饭菜都用这水来弄,保管叫那些人只要动了筷子就逃不掉。 趁着天还没亮,白氏便推着加了料的水去了酒楼,内心可是激动的很,一想着过了今日,县上的大户可就任由她拿捏了。 只她没想到,她刚一出门,便有衙役冲进了家门,将正在销毁罂粟残渣的男人堵了个正着…… 天刚两白氏新酒楼门前,便是炮仗锣鼓声升天,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因着白氏高调,许多人都晓得她今日新铺开张,说来这么短的日子,盘下两家店,不明就里的人看着也算是个厉害的商人,看热闹的可不老少。 那些收到试菜帖子的的人,这会子也都倒了,如今都被一一请进酒楼。 叶杏娇也收到了帖子,因着今日又是瓮中捉鳖的日子,所以也是倒了场的。 白氏瞧见她,没由来的觉得得意,毕竟以往叶杏娇是这县上知名的酒楼东家,这叫她一个开小摊子的嫉妒的要死,只想着啥时候自己也有这么一日。 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能扬眉吐气。 说来其实她和叶杏娇没什么恩怨,只偏生都是女子,又都做生意,没由来的就想压她一头。 若说以往白氏还有些顾忌,可一想到叶杏娇只要吃了她的东西,往后再什么都不是,可就得意很了,说话也没了以往的顾忌,只大刺刺的在她身边说道:“哎呦,叶老板,最近铺子生意不太好吧?哎,往后我这铺子开了你那处的生意只怕更不好了……我这人吧,也大度的很,你要是磕头叫我一声师父,往后铺子开不下去,来我这处也有你一口饭吃……” 叶杏娇听了她的话,只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今日就看看白老板的神仙手艺,能变出什么戏法!” 白氏听了这话,只想与她吵几句,偏这时伙计们上了菜,今日拢住这帮大户才是重头戏,罢了,往后有的是机会拿捏她。 待这上了菜,白氏忙不迭的敲了开席鼓,眼珠子都不错的将目光贴在那帮大户身上,只恨不得他们立马将饭菜扒拉进嘴里。 可拿想到这锣声一停,猛地有一队捕快冲了进来,将白氏押在了地上,桌上的饭菜也尽数被扫落了。 “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今日来试菜的多在县上有些脸面,乍一见捕快进门,顿时都是一愣,忙放下碗筷问道。 刘县太爷跟着衙役一道来的,这会子走了进来,只对这些人说:“大家请移步!” 被白氏请来试菜的都在雅间,听了刘县太爷的话,只跟着一道出去了。 待到了铺子门口,刘县太爷堵了白氏的嘴,只将她押着在众人面前亮了个相。 因着今日百姓格外多,他这一举动,可惹来不少好奇,小老百姓可不如那些大户稳得住,各个伸长了脖子问。 “咋个了?咋个了?咋个把白老板捉了?”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架势,可是犯了啥大案子?” “哎,她一个妇人能做啥子?县太爷,您快些说说,莫勾得我们心里直痒痒。” 刘县太爷偏生不做声,只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堵满了整个街面,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大胆白氏,在吃食里添了大烟汁,意图祸害咱们整个县!” 虽说都是百姓,可也晓得大烟的厉害,听了这话,猛地回过神来。 “刘县太爷,你可莫吓我们,沾了大烟可是要命的东西,那东西最能祸害人哩!” “就是,就是,她那小面卖的多,得祸害多少人啊,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对啊,县太爷可不兴吓唬我们,我们家可都吃小面哩!” 说来这围观的人,有半数如今都是日日用小面的,听了这话可吓得不轻,只希望这是个玩笑。 刘县太爷早料到百姓会有此一说,这会命人将白氏的男人叉了上来:“这男子是白氏的丈夫,今日处理大烟残渣被我捉了个正着!平日他们将罂粟汁添在小面汤底的哩,今日做酒席,只用添了罂粟汁的水做每一道菜。” 说话间,刘县太爷将白氏男人没处理完的罂粟残渣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说来罂粟这东西,古以有之,前朝时禁烟没这么厉害,不少户人家也是种过的,如今看见这些东西,可骇了一跳。 “这可咋个办,这可咋个办?这小面我日日都吃,我是不是染烟瘾了?” “对,对,我也是,难怪这小面我一顿不吃就难受,这可咋办哦!” “我也吃了,完了,这下没法活人了,要了老命哦,让我死了去算了……” 饶说以往大家伙只是瞧热闹,场面都不太好控制,如今出这事,跟大多数人都相关,场面便更加混乱。 有那脾气躁的,当下挖了泥巴砸在白氏身上,嘴里嚷嚷的骂着:“毒妇,毒妇!这是要祸害死我们。” “打死她去,打死她去……” 刘县太爷连连高喝了几声,场面这才稍好一些。 百姓晓得自己遭人毒害,这么激动也是在所难免,幸亏叶杏娇早有准备。 她早早让扁头,请了县上几个知名的大夫,混在人群当中。 她清了清嗓子,对大家伙说:“大家也别急!白氏虽然在小面里加了罂粟汁,可是不是上了瘾,也得分用这东西的多少与时日长短;而且就算上了瘾,也得看是重瘾还是轻瘾。今日请来不少大夫,大家伙若是出现平日流泪、流汗、流鼻涕,发抖、打冷颤、抽经、或是面色潮红,焦躁不安的,先叫大夫瞧一瞧。” 听得叶杏娇这么一说,原本只顾着打杀白氏的,这会子纷纷都调转头,开始找大夫,场面上显得稍好了一些…… 第262章 县上生乱 得了叶杏娇的话,大家伙才稍稍安定一些,刘县太爷这才有机会将人押去县衙。 白氏虽被堵了嘴,可也不是傻的,瞧着叶杏娇早有准备,便知道自己早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那不见的庙祝也指定是被捉了。 她心里头恼怒极了,可偏生被堵了嘴,这会子说不出话,可路过叶杏娇的时,眼神凌厉的像把刀子,恨不得将她剐了。 嘴里也呜呜的叫唤着,似乎在说着:“是你害我!” “是你的贪心害了你!”叶杏娇扫了她一眼,似看出她的心思。 因着这事太过骇人,人人一刻不停的讨论着这件事,刘县太爷走回衙门这一道,都有人跟着,直进了衙门还不肯散去,就叫嚷着公审白氏。 刘县太爷这般顺遂的捉了白氏,心里头畅快的很,只命人上了茶,与叶杏娇一道品尝:“叶小娘子,还是你这个主意好,今日捉人,果然叫县上的人都瞧见了,如今都省的我们衙门再发布告解释这个案子。白氏这次必是跑不了了,杀头流放都是轻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心里头并不如刘县太爷那般轻松,这事怕只是开始。 隔了好一会子,她才对刘县太爷说:“大人,这事怕没这么容易!说来今日百姓们乍一晓得,自己被人引诱抽了大烟一时恼怒想打杀白氏也是有的……可说来是这会子他们都没犯瘾,待明日瘾头子上来,又找不到解瘾的东西,怕还有的乱。” 这话刘县太爷倒有些不信,只摆摆手说道:“不至于,就算他们上了瘾,难道就忘了白氏才是罪魁祸首不成?” 瞧着他不信,叶杏娇只叹了口气:“希望是我多想吧!” 叶杏娇从衙门出来,天色已经黑了,她到也没去铺子,径自回了家。 何炎书房的灯,这会子还亮着,叶杏娇推门进去时,屋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是有些面熟的,是县上一些知名的大夫。 “今日可累着了?”何炎见叶杏娇进门,忙着迎了上来。 说来如今大半个县城的百姓,都受到大烟的毒害,这东西戒断是极难的,光靠个人的毅力恐怕是不成,她也想着让大夫帮一些忙,没想到何炎竟是先她一步。 “我的事总要你费心……”叶杏娇轻轻说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县城的安危怎能只落在你肩上,倒叫我一个男人偷了闲。”何炎挑了挑眉。 “之前大夫们不知道百姓是误食了大烟,没查出个所以,如今知道了源头,总能对症下药。”何炎又说道。 叶杏娇点了点头,又转身对诸位大夫道:“有劳诸位了。” “叶老板哪里的话,你开吃食铺子的尚且记挂着大家,我们这些做大夫的怎么能袖手旁观。”打头的一个大夫上前说道:“说来染了大烟,想要主动戒断的人太少,我们县上往前也没这类例子,如今想开方子,只能照着书上拿捏,如今到拟了四五个,都还需再斟酌一番。” “对,不光如此,何秀才还说哩,这要是给老百姓用的,需得挑些便宜好用的,那贵价的药材怕不是人人用的起。”又一个大夫说道。 叶杏娇听到这,回头看了一眼何炎,有他在真的太安心了,凡事都能想到细处,若是这次没有他,怕她还想不到罂粟上头。 饶说心里不暖,那便是假话了,可如今人多,叶杏娇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只能转身去与钱氏一道准备夜宵,供这些大夫与何炎食用,只何炎的那碗桂圆炖蛋里,多加了一个蛋…… 这一厢,大夫们还没找出合适的方子,县上传出的消息却是一天一个样。 头天确实人人对白氏喊打喊杀,可到第二日瘾头子上来的时候,便乱做一团了。 稍理智一些的,晓得自己是犯了瘾,要么将自己锁在家里由家人据着戒瘾,要么外出去寻大夫。 可次一些就不这样了,为了解瘾,只想着去别处寻大烟,可县上禁烟极严,庙祝原先院子里栽种的那一点,早被一把火烧了。想寻到是不可能的,这帮子人只疯了一样乱转,模样骇人的很。 饶说这些尚算明智的,那余下的可就糊涂了,有人道刘县太爷不应该不管不顾的捉了白氏,任由他们犯瘾无人管,错不在白氏,而是刘县太爷想邀功。 最夸张的,直把白氏当成了救世主,虽说她分明被抓了现形,可那些人偏认为是县上的商户眼红白氏生意好,与县太爷勾结栽赃嫁祸,白氏就是神仙下凡,神仙手艺,吃了她的东西才能活,白氏是无辜的。 这起子人不愿意相信自己染了烟瘾,正围在县衙门前,嚷着要让刘县太爷放人。 如今这县上可乱的很,那些犯了瘾的人,打砸抢烧都干的出来,偏生又不能怎么样,捉了也只能说几句。 不少没吃过小面的人家,见势头太乱,纷纷躲回了乡下。 这叫人焦头乱额的很! 这一厢县上的事还没个章程,白氏那一厢又出了问题。 刘县太爷再次将叶杏娇请了去,先是感慨了一番现下的状况,只恨当初叶杏娇提醒时,自己没事先防范。不过眼下白氏的事更重要,刘县太爷只好又说道:“明明白白一件铁案,偏生又出了岔子!” “怎么回事?”叶杏娇眉头一皱,白氏的事可叫她头疼了好几日。 “这事我们都晓得,白氏是主谋,她男人不过协从!可她男人偏咬死了这些事都是自己做下的,白氏一概不知。”刘县太爷说到这,眉头皱的更紧了:“那男人也是个狠茬,晓得自己活不长了,录了供词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昨日便上了吊。半夜时候的事,衙役一时不查,如今尸体都凉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是一愣:“这可不好办了,如今还没过堂,有了男人的这份供词,许多事可就不一样了。” “正是这个道理!真真的死无对证!不过有庙祝的证词,加上又是人赃俱获,白氏这回也跑不掉。可说到底主犯还是协从,判刑可就不一样了。”刘县太爷叹了一口气:“轻饶了白氏,我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一县父母官!” 第263章 过堂 原本捉了白氏,又是抓的现行,这事板上订钉,没想到白氏的男人竟然玩了个以死明志,将罪责都拦在自己身上,这事可就有些不好半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揉了揉眉心,没想到这事当真让她料中了,于是只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大人,不知定了协从的罪名,得判多重的刑。” “这便不好说了,若重一点七八年的苦役,轻一点不过拘个一年半载。如今县上有不少糊涂的百姓,这会子直嚷着白氏无辜,要求释放白氏的联名信递了三封,还有人扬言要去府城告我官商勾结,这案子若是判不成铁案,可就麻烦了。”刘县太爷叹了一口气。 “白氏那头怎么说……”叶杏娇又问道。 刘县太爷听了这话,青筋突突地跳了跳,似更加恼怒,只说道:“那白氏抵死不认,推说一应事都是她男人做下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连协从作案都不肯承认。” 刘县太爷说到这,忽地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凑了凑:“上了拶指……” 叶杏娇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说来拶指这种刑罚,就是现代在电视里看得那种用绳子穿了五根小木棍,套着手指,用力收紧。 俗话说十指连心,最是让人受不了,这可比打板子重得多。直接就要去半条命。 这刑罚专门对付犯了重罪的妇人,能挨得下这重刑的,可没有几个。 万没想到白氏在重刑之下,还能咬紧了牙冠半个字都不承认。 叶杏娇眉头凝得更重了:“明日过堂,如今这般的供词,怕是不好看了……” “哎……”刘县太爷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便是知道这事不好办,才喊了叶杏娇来一道商量。 “白氏上无父母公婆,下无子女,如今男人也死了,便没什么软肋可拿捏。只要她抵死不认,想撬开她的嘴难了……”叶杏娇说这到,忽地想到了什么,对刘县太爷说道:“大人,一个案子审个三五堂也是有的吧?我瞧着这个案子倒不如慢慢的审……” 说来如今县上这样乱,依照刘县太爷的意思,快刀斩乱麻,万拖不得,饶是慢慢的审还不知生出什么变故,刘县太爷不赞同的看了叶杏娇一眼。 叶杏娇瞧出他的顾虑,只覆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县太爷听了他的话,眯了眯眼,隔了好一会子才略带狐疑点了点头:“那……先拖上一拖?” …… 因着白氏犯下的这个案子事涉了半个县,可以说半个县城的人都是苦主,所以这案子必是要公审的。 第二日公堂上来得人格外多,可瞧上去却都义愤填膺很,叶杏娇在人群里能听见不少人小声说着:“白氏是被冤枉的,放了白氏……” 叶杏娇听了这些人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说来今日来的这些人,与以往看热闹的格外不同,莫看着大多是苦主,可却都是最为愚昧的那一帮。 毕竟如今县上乱成一团,那些吃了小面,心里头明白的这会子都正急着想戒瘾,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哪有心思出来瞧热闹。 所以今日多来的都是不肯相信自己染了烟瘾,而是白氏真有神仙手艺的那帮人居多,这帮人都挤在最前头,生怕刘县太爷将白氏判了重刑,再吃不上小面。 余下的多是没吃小面,因着事与己无关,就是来瞧个热闹,倒没什么立场,所以这些人也不大发言。 白氏被押上堂时,披头散发,十指被夹成了萝卜,因着天热不少地方都化了脓。 那帮支持白氏的人瞧见了,直接就吵嚷开了。 “咋个?这还没过堂就上了大刑?” “就是,就是,这是要冤死个人,县太爷就是个狗官,就是不想我们吃神仙小面……” “对,我听说白氏的男人都被逼死了,就是要屈打成招啊!” “狗官,放人,放人……” 听着这帮愚昧的百姓一个劲叫嚷,刘县太爷头疼的很,这案子还没开始,趋势竟开始一边倒了。 他连拍了三下惊堂木,又有衙役维护,这场面上方才堪堪止住一些。 白氏原本一直低着头,这会子见有人支持她,竟然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一抹笑容。 莫看她被上了刑,可眼神里却是清明的很,她晓得,上多大的刑都不怕,只要她挨过去,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因着有这个想头,白氏在公堂上的表现,可为是吹打念唱样样俱全。 一会子说:“大人,民妇什么都不知道,连大烟的影子都没瞧见过,莫看外头是我做主,可小面的方子,是我男人家祖传的,汤底都是他做的,打下手都用不上我,我只负责把汤底推去铺子里,哎,既然我男人招了供画了押,民妇不敢伸冤,可我万万是不知情的……” 一会子又说:“我当真是梦见食神往我手心吹气哩,旁得真不知道。” 就连庙祝被押上来与她对峙时,她也是说:“我是同庙祝要了些罂粟壳子,可那是给我男人治病的,那东西吃了能止咳,至于小面里头加没加那东西,我可是半点不知道……” 刘县太爷和叶杏娇晓得她是胡诌,可那愚昧的百姓,如今染上了烟瘾,谁能让他们解瘾谁就是爹娘,这会子见白氏不肯承认,那是愈发相信她的无辜了。 这还没等县太爷开口,当下便有人气势冲冲的想冲到堂上来。 “听见没,我就知道白氏是冤枉的,咋个?都说成这样了,还不放人?” “就是,他男人是不是被逼死的都不知道,如今还要逼死白老板。” “对对对,赶紧放了白老板,我们要吃小面!” 刘县太爷看着现场这样乱,有些庆幸昨日喊了叶杏娇来商量,饶是依照他的意思快刀斩乱麻,今日县衙上必生暴乱。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这个县太爷也算做到头了。 没想到白氏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然能搅动起这样的大的波澜。 幸亏这会子有章程,刘县太爷稳得住,没非要下定论,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只循例问了一些问题,便说案情复杂,需得容后再审。 今日这一堂就这么滑过去了,白氏半点筋骨都没伤着…… 第264章 施药 这一堂审完,已经进中午了,叶杏娇随着人流往外走,却忽地瞧见王家老太太也在,只不过如今瞧着精气神不大好,眼底还有一片乌清,随行伺候的是身边管家多年的婆子,因着萧氏不在,叶杏娇倒也不好上前打扰,只远远的见了个礼。 王老太太远远瞧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凝重,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由着婆子扶上了马车。 说来王家老太太是老饕客,哪里有好吃食,总要第一个尝鲜,正因为如此也算得上是白氏荼毒的第一批食客了。 王家在县上势大,王家老太太也是精明的人,如今这当口上王家老太太对白氏的态度的如何尤为重要,若是她也一味的相信神仙小面,相信白氏,有了王家的参与,只怕更难撼动白氏了。 何炎因着读的书多,对那些过往的典籍很是了解,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同大夫一起商量药方的事。 叶杏娇一回家,便将今日的事都同何炎说了。 何炎听了叶杏娇的话,沉吟了一会才说:“白氏如今心里清楚的很,只要她咬死了不认,饶是判上几年也有翻身的时候。这会子正是她嘴最紧的时候,你同刘县太爷说让他慢慢审这个法子可行,拖的时日越长,她心里头越没底,总有法子让她自己开口承认……” “让她自己开口?”叶杏娇将这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是啊,白氏没什么软肋,这事只能让她自己承认,何炎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她提个醒。 起了这个头,叶杏娇心里倒是有了个法子。 不过眼下尚且不急,这会子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连忙又问何炎:“白氏这事尚且能拖一拖,可县上那些染了烟瘾的百姓可拖不得,大烟瘾最是难戒断,如今有些人尚凭着自己的理智在硬抗,可抗得到哪天就不好说了,回头县上只怕更乱……当务之急还是那些百姓,大夫们如今可有好的药方了?” “眉目到有了一些。”何炎说着:“如今倒商量出方子,可有几味药很是贵价,旁得代替不得,这倒不太好办……” 说来县上的百姓染了烟瘾,帮助戒瘾的药物便得尤为重要,而且得服用上很长一段时日,说来在白氏那处吃了小面的,大都是县上普通的人家,更有甚者是码头的脚夫或流民,这些人一日本就挣不了几个铜板,饶是再负担上药钱,那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所以叶杏娇与何炎早在请了大夫来商议时,就决定这次是要施药的,这次的范围这么广,施药可不是简单的事,叶杏娇的铺子不似那些老商户有根基,如今生意不好,早前虽赚了些银子,可做婚又花去了不少,这么一来便有些吃力了。 何炎的家资虽然丰厚,可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施药便有些艰难了。 就在这时,忽地外头有人递了帖子进来,上门递帖子这是大户人家的讲究,叶杏娇认识的人里头有这般做派的,只有王家了。 来人是王家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因着都是女人,所以出面招待的是叶杏娇。 那婆子是个精明的人,一上来便说明了来意:“叶小娘子,今日是我家老太太让我来的,哎,说来我家老太太因这小面可遭了大罪了。这几日瞧了大夫用了药才好些,老太太说了,我们家请来的那个大夫医术不错,今日一道过来了,留给叶小娘子差遣,看看有没有帮得上手的。” 原还怕王家老太太染了烟瘾,偏帮着白氏,没想到到底还是明白的,这会子送了大夫来,可不是正好的事。于是叶杏娇忙说道:“替我谢谢你家老太太,您家请来的大夫医术定然是首屈一指的。” 那婆子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毕竟能给王家老太太看诊的,必不是什么一般人,也没必要瞎客套。只隔了一会子,那婆子又说:“老太太晓得你与何秀才打算施药,这事也算上我们王家一份,不拘银钱或是药材。” 叶杏娇原还在愁怎么筹措这次施药的费用,万没想到王家居然这么大方,有了他们的帮忙,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叶杏娇连忙谢了又谢。 那婆子听了这话,压低了声音又说:“我们家老太太这次着了道,可气得不轻。其实早些时候我们老太太就察觉了这东西不对劲,可不知道由头,没法子对症这才一直用着那小面,如今知道了怎么回事,可发了好一通脾气。若不是那姓白的栽到了官府手里,我们王家必是放不过她的!我们老太太晓得这事你出了力,心里头感激的很,今日去了堂上也晓得如今什么形势,但凡涉及到白氏,如要我们帮手的,必不推辞……只一样,我们老太太年岁大了,这回的事太过丢人,就莫让其他人知道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会意的点了点头,如今王家不光在施药上出力,还想着对付白氏,那许多事可就更好办了。 这算是达成了协议。 待送走了婆子,王家送来的大夫便与其他大夫一道斟酌药方去了。 这大夫是从府城请来的,医术可比县上的大夫高了不少,有了他的加入,原本拟定的药方,又斟酌着加减了几味药。 虽说药方子叶杏娇看不懂,可瞧着其他大夫连连叫好,想来也有用的很。 拟定了药方,第二日就开始施药了。 因着需要服药的人太多,这药棚子设了十处,不光是叶杏娇铺子的伙计和王家的下人一道施药,就连刘县太爷都下了布告,让染了烟瘾的人尽快去服药。 那些心里头明白,如今正强行戒瘾的,听了这个消息,都忙不迭前来抢药,处处药棚子都是人满为患。 有了这些药棚子,对县上的戒烟可起了大用处,几日下去不少人的症状都轻了不少。 连带这一脸愁容的刘县太爷脸上也有了笑容。 可说来有明白事理晓得有病就得吃药的,也就有那糊涂,偏生不肯吃药的…… 第265章 明日最后一堂 那些不肯吃药,正是信奉白氏神仙手艺那起子人,那帮子人日日被烟瘾缠磨,可又不愿意相信事实,只巴望着白氏能出来再做小面解救他们。 面对县上施药的活动,可是不屑的很,只道那是愚弄百姓,给他们吃的都是让人糊涂,迷惑人心的东西。 这帮子人不光自己不肯吃,还不想叫旁人吃,私下里纠结了几伙人,在药棚子打杂。 若不是有衙役镇着,只怕这药都施不下去了。 不光如此,因着刘县太爷拖着白氏的案子,这帮子人日日聚在县衙门口要说法,要不是骨子里与生俱来民不与官斗的思想作祟,这起子人怕是要暴动了。 “这可怎么是好?这帮人不肯用药,闹事也就罢了,每每在衙门门口犯起烟瘾,可骇人的很!”刘县太爷如今一个头两个大,因着何炎主持施药的事,虽说叶杏娇是个女子,也只能请了她来商量:“那帮人怎么就看不清呢?他们那症状就是大烟瘾,怎地偏生就不信呢?” 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一旦陷入这个怪圈里头,任谁都劝不动,饶是叶杏娇也没法子。 “讳疾忌医,也是没法子的事。”叶杏娇叹了一口气,接着从怀里讨出一个药方:“这个是大夫新开的方子,专门针对这些不肯用药的人,是几味药材熬的药茶,没有药材那可苦口,喝着就如同一般的清茶,只不过效用上差一些,但若长期饮用也是有效的。那帮最难缠的,如今每日都来县衙门口闹事,一日下来也是口干舌燥的很,大人,你也不用说这是药茶,就当做普通的茶水摆在外头,让那帮人自取。” “哈哈,这个法子好!就把这茶摆外头,那帮人稀里糊涂的喝了,不知不觉也就解了烟,只要烟一戒,谁又会包庇白氏?”刘县太爷捋了捋胡须。 “正是如此呢!归根结起还是烟瘾闹得,这帮人如今沾不到大烟,又有药物辅助着,过些时日瘾头子也就下去了。”叶杏娇说道。 第二日,刘县太爷就按照叶杏娇给的药方,在衙门外头摆了药茶,那帮子来闹事的,瞧着县太爷不光没管他们,反倒给他们备了茶水,倒是稀奇的很,因着天热叫嚷起来又口干,所以人人都喝了这个药茶。 五六日下去,这帮子人犯了瘾那股难受劲头倒被压下去许多,这瘾头子下去了,脑子也就明白了,不少人想转过来,自己当真是着了白氏的道儿,主动去了药棚子找药吃。 不过也有那顽固不化,抵死不肯相信的,不过人数可是见少了不少。 这中间也审了白氏几堂,白氏一门心思认准了要脱罪,说来说去都是那套说辞,无甚新花样,可原本那帮力挺她的百姓,因着药茶的缘故,渐渐在解瘾,这人也越来越少。 白氏晓得,她这事拖的这样久,正是因为有这帮人还在指望她加了料的小面,若是这帮人当真解了瘾,可就没人向着她说话,再顾忌她的死活了,照这样看下去,这一天是早晚的事,白氏的心里也不由焦急了起来。 如今她倒比县太爷更希望快些给这个案子下定论, 毕竟只要她不开口,有他男人拼死写下的证词,她就是协从。左不过多几年少几年,总之要不了命。 刘县太爷瞧出白氏的心思,在心里冷笑一声,当即在公堂上全了她的心思:“案情基本已经明了,明日便是最后一堂了!” 他该办的事办完了,接下来就看叶杏娇怎么办了…… 到了晚间,白氏正在琢磨着自己会被判几年,忽地听来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便听见看守的衙役们小声说了几句,便再无动静,似是离开了。 只有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近前只看清来人是两个女人。 这头一个是叶杏娇,另一个白氏也认得,她曾经去过几次王家,另一个正是王家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婆子。 白氏看见她们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哆嗦着问道:“你,你们来做什么……” 只没人回答她的话,那管家的婆子,力气大的很,隔着栏杆一把撬开白氏的嘴,上上下下瞧了好一会,才说道:“这牙口瞧着倒好,一看就是能做活的,经得住磋磨得……” 白氏好不容从那婆子手里头挣脱出来,捂着自己的脸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会子叶杏娇扫了她一眼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来查看查看货品!” “货品,什么货品,你说谁是货品?”白氏心里头顿时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你没听说?也对,你在这大牢里呆着又能听说什么呢?”叶杏娇故意卖关子说道:“你呀,也怪有本事的,可惹得咱们县太爷好一阵头疼呢,外头闹腾的人那样多,县太爷也想通了,可不想惹这个麻烦,你这案子如今有了定论,就判个一年半载的苦役,体量你是个女子,做不了多少力气活,判个杂役也就得了……” 叶杏娇说到了这,王家的婆子又接话道:“哎,早前咱们县上建粮仓,占了我们王家的地,王家还捐了不少的钱,衙门人手没那么多,里头一应管事如今也是我们王家的人,县上的杂役就那么几处,也是巧了,县太爷正点了你去粮仓,不过说来,看个粮仓又需要多少人呢?余下的那些都是我们王家指派着做了些别的活计。我瞧着你呀,往后就去我们老太太跟前伺候吧……” “你,你们想把县役挪为私用?这,这有违律法……”白氏惊呼了一声,她晓得如今县上有人指望她放出来,就有人想让她死。 尤其是叶杏娇,她们虽说没深仇大恨,可生来就不对付,落到他们手里,只怕惨得很。 “你们不能这样,我要报官!”白氏再一次说道。 “瞧这话说的,你这起子人谈什么律法?再者苦役们挪为私用又怎么了?我们王家树大根深,你耐我们何?”婆子故意这么说着。 今日她们就是要叫白氏知道什么叫怕! 白氏不怕打,可她越是不怕打,就表明她越怕死,因为打不死才能活…… 如今便是要断了她的念想…… 第266章 总算是过去了 王家婆子和叶杏娇的说法,可吓了白氏一跳,若是落在她们手里,下场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大烟的事,我没做过,我是冤枉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这是公报私仇!”白氏再次嚷道。 “冤不冤的,干我们什么事?我王家可不是坐堂的县太爷,还非得分个清楚明白!就算你真冤枉,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谁让我们老太太就认准了呢!”王家婆子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着。 “哟?这么看王家老太太可是饶不了她了?”叶杏娇故意接着王家婆子的话说:“咱老太太的气性可大的很,也不知道若是判了杂役的人,死了一两个妨不妨事?若是给老太太惹了麻烦,可就不美了。” “不妨事,那上头的人,都是些没根基的,死了就死了,谁还能去伸冤不成?再说我王家有大把的银子,谁人的嘴堵不住?”王家婆子得了叶杏娇的授意,今日就是特来吓唬白氏的,所以说得格外瘆人:“叶小娘子,您可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可不光是气性大,年轻的时候可是厉害的主,家里头的姨娘有半点不听话,都是立时打杀了的……对了,叶小娘子,可听说过‘骨醉’,我老婆子没读过书,这几日总听老太太念叨,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您分说分说?” “骨醉?这个我晓得,就是将人除去挖眼、割耳,去其手足,放置于酒翁之中,令其醉死酒中,哎呦喂,可是皇帝老儿的女人们最阴私的手段了,真真骇人的法子。”叶杏娇说到这,往后推了两边,佯装害怕的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白氏:“白氏?骨醉?王家老太太要……” “嘘!老太太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准……”王家婆子在旁边描补了一句:“哎,总得要让老太太顺顺气……” 白氏听到这,脸上阵红阵白,可到底还存着侥幸的心理,只求饶道:“我,我手艺还在,饶我一马,往后我还能给老太太最小面……” “呸!肮脏东西,还想着祸害我们老太太,你以为你那点子手段能拿捏的住我们老太太,我告诉你,我们老太太如今早就戒了瘾,明话告诉你,你得罪了我们老太太就得拿命来填!”王家婆子狠狠淬了一口。 白氏听了这话,再次打了哆嗦,她算是明白了,她躲得过杀头的罪过,可如今怎么都躲不过王家的魔抓,想到这不免有些心如死灰,这会子忽地看见一脸云淡风轻的叶杏娇,心里顿时明白了:“是你!是你害我啊!” “是我啊!谁让你抢了我的生意呢?你那罂粟汁就是我发现的,我报给县太爷的,还是我让县太爷拖堂,等县上那帮向着你的人戒了大烟再判案,让人不在乎你的死活!哎,你说你为什么非要说自己神仙手艺,我是凡人手艺呢?为什么偏生要得罪我呢?瞧瞧,如今你不就任由我难捏……”叶杏娇故意说着这番话,就是为了要激怒白氏。 果然白氏听了这话,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若不是有铁栏隔着,怕是要撕了叶杏娇,嘴里也口口声声的喊着:“你,你,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等你做得了鬼再说吧。”叶杏娇哼了一声,全然毫不在意,接着转头对王家婆子说:“哎,白氏这人得罪我可得罪的狠了,不知道回头落到王家老太太手上,老太太能不能借我玩几日,你瞧?白氏那张嘴那么不饶人,就得敲落了牙齿,割了舌头……” “叶小娘子想要这白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王家婆子再一旁帮腔。 叶杏娇听到这莞尔一笑,再次看向白氏:“瞧瞧,往后你的命,就拿捏在我的手上了!” “你做梦,你做梦!”白氏发了疯的大喊道:“我告诉你叶杏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落在你的手里!” “那你可说了不算……”说到这,叶杏娇不再与她废话,只与那王家婆子一道离开了。 白氏幽怨的看着她们的背影,没想到熬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栽了,她不后悔在县上搅动了这般的风波,只恨自己没本事将王家老太太拿捏的更死些。 还有叶杏娇,她就不该只与她动动嘴皮子,暗地里讨个嘴上便宜,就应该一次性弄死她。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叶杏娇想拿捏她,不可能! 她就算是要死,死法也得自己选! 她没有输,她不会输! 第二日上了堂,原本死不吐口的白氏,忽地改了口,竟然承认了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下的。 原本支持她的人,因着戒了大烟,如今也不剩几个,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毕竟县上有那愚昧的相信白氏,可也有那明白事理,怨恨白氏让自己染了烟瘾的人在,那些人可都不想饶了白氏。 刘县太爷当庭判了流放! 说来流放虽比砍头轻些,可大多数也都死在了路上了,侥幸没死的也都没活过几年。 只白氏听了这结果,却是放声大笑,待被人押下去是,忽地发了疯似的挤到了来听审的叶杏娇身边,大声的说:“瞧见没?想拿捏我,你是做梦!你输了,输了!” 叶杏娇瞧着她的眼神,忽地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声音说:“杂役之事……我诓你的……” 白氏听了顿时一愣,她不是个傻的,转眼便想到,昨日她与王家婆子,来大牢里一唱一和,就是为了诈她,让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自己选择吐露实情。 顿时白氏面如死灰,她被骗了,这一骗就连命都丢了…… 白氏喃呢着还想说些什么,可偏生腿肚子发软,站都站不住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杏娇再次看了她一眼:“犯了多大的事,就得担多大的罪责,这一切都是你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说完这些,叶杏娇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会子王家的婆子正在外头等着她,一见她便笑着迎上来说:“白氏的事,还多亏叶小娘子出主意,这才这么顺遂,那白氏也是傻的,真当衙门的杂役能由得我们差遣。” “自己做多了恶事,便觉得他人也会做恶!”叶杏娇淡淡说了一句。 “还得是叶小娘子主意好!白氏将你看作是假想敌,以为左右是死,可却偏生最不想死在你手里,这才能自己说了实话。”王婆子笑着又说道:“我这就回去给老太太报信儿了,这事啊……总算是过去了……” 对啊,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 第267章 运动会 白氏在县上搅动的风云总算过去了,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毕竟是大烟瘾,虽说如今有了药物的辅助,戒烟的进展比较可喜。 可说到底这是最毒的东西,饶是他们都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当初在清末的时候,那些外国人就是用这东西祸害了大半个中国。 县上的人大多纯良,大家伙对这事的态度也比较积极,这药棚了又连着施了十日药,大部分的人的瘾头子都下去了。 可说来烟瘾易戒,心瘾难断,这个事仍旧是任重道远,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除影响。 不光如此,县上的人虽说都戒了大烟,如今也再接触不到,可说来这玩意伤身,如今大部分的人,都亏了身子,精神头都大不如前了。 如何让这帮人恢复健康的身子,正是当务之急,毕竟这个年代大部分都是做气力活的,没一副好筋骨到是不成。 一想到这处,叶杏娇又有些犯难了。 “杏娇,如今县上的人戒了烟,再没那祸害人的小面,咱们铺子的生意可好了许多。”这段时日叶杏娇一直在忙这白氏的事,铺子的事一应还由扁头打理,他好不容易见着叶杏娇,忙就说了铺子的现状:“不过虽说生意好了些,可到底还是不比以前了,那些来吃东西的食客,各个也是没精打采的,饶是点了一堆吃食,也总吃不了几口。” 说来扁头到底是村里人出身,最怕就是浪费,如今食客每桌都剩了不少菜,可叫他心疼的不行。 “生意上倒是不愁,总归是有好转的时候。哎,不过眼下这些食客的状态,倒是有些犯难了,说来戒烟本就不是个容易的事,这会子大家伙底子都亏的很,没什么胃口也是正常的,咱们铺子的菜色多重辣,原就不适宜大家现在吃。”叶杏娇叹了一口气说道。 扁头没有叶杏娇想得多,他看中的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可跟着叶杏娇时日长了,这思虑倒也多了起来,于是跟着叹了一口气说:“哎,咱能施药,可也没法子让这帮人身体都好起来啊。” “这是再说什么呢?”就在这时,何炎忽地走了进来。说来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大夫们帮忙施药,也是忙的很。 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同叶杏娇腻味了,直觉自己亏的很。 “就闲聊几句。”叶杏娇淡淡的应了,旁的没多说。 何炎本就是聪明人,只一眼便晓得她的心思,笑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县太爷。” 说到这,他又往叶杏娇跟前凑了凑,一脸玩味的看着叶杏娇,扁头见状忙就退了出去。 待扁头走得远了,才轻轻的说:“姐姐,再这么愁下去可就不好看了,我带姐姐出去散散心可好……” 何炎的话音缠缠绕绕,说得怪是拨弄人心,撩拨叶杏娇心里一阵酥麻,只想着如今县上的状况也不是一两日能好转的,当下便应了他的话。 说来他们这个县是鱼米之乡,最是临河。 这个季节天最暖,河水不凉人,最适宜泛舟湖上。 他们县上就有商人,在河边租乌篷船,带着人游湖赏景。 何炎带着叶杏娇租了条船,支使的船家去了河岸深处。 如今已经是九月,荷花开的正好,最适合采莲蓬。 叶杏娇可许久没有这等闲暇了,可玩得不亦乐乎,两手各抓着几只莲蓬,还嚷嚷着不够,只支使着何炎去摘那最大的。 待玩的累了,才坐在船头上休息。 何炎将叶杏娇搂紧怀里,伸手擦去她鼻尖的汗渍:“你这般笑容真好看……” “惯会说话的……”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叶杏娇也不是扭捏的人,说话间又往何炎身上靠了靠,头依在了他的肩上赏景。 河岸两岸的景色尽收入眼底,可是怡人的很。 忽地叶杏娇瞧见河岸边,稀稀拉拉有几个人,正在日头下跑步。顿时有些好奇,只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撑船的船家似是平日总能瞧见,只乐乐呵呵的解释:“县太爷说如今咱们县上的人,底子亏得厉害,就叫大伙多活动活动筋骨,这不就有些人出来跑两圈。” “如今这些人底子亏的厉害,原就不爱动,刘县太爷倒是有心,不过只轻飘飘说两句,想来肯活动筋骨的人也不多。”何炎淡淡的说着,这人都有惰性,原就大部分是做体力活的,谁没事的时候还爱活动呀。 船家听了这话,忙点点头应承道:“正是呢,先头还多些,可坚持不过一两日,也就那样了。” 何炎听了船家的话,忽地一笑,低头看向叶杏娇:“你不是烦忧县上的人亏了底子,如今多动动确是好事,倒不如我们出些彩头,想来这帮人也能更积极些……”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猛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啪叽’在何炎脸上亲了一口:“有你在可真是太好了。” 因着今日是特出来游玩的,所以叶杏娇特地打扮了一番,难得擦了些口脂。 如今口脂印在何炎的脸颊上,淡淡的落下一些痕迹。 让何炎心头一动,半点都不想擦去。只又将叶杏娇捉回了怀里:“可是想到什么。” 叶杏娇忙不迭的点头说道:“你说出彩头让大家活动筋骨这事好,咱们就开个运动会?” “运动会?倒是头一次听说……”何炎低下了头,只道叶杏娇的鬼点子怪多的,不过若是每次她能像今日这般,可就太好了。 “对,开个运动会!各种各样的活动项目,呼吁全县的人都来参加,到时候分出名次,名次好的能得奖励。”叶杏娇心里满满都是盘算。 “这到是个好法子,只要这奖励够重,参加的人必然不少,想得奖励就得花苦功夫练习,这样一来饶是最后没得名次,大家也在无形之中强健了身子骨。”何炎在一旁补了一句。 说来这两人惯就心有灵犀,何炎说得正是叶杏娇心里头的想法,谁能得名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参与到运动中来。 因着有了个想法,叶杏娇再待不住,忙地让船家上岸,想运动会的章程…… 第268章 运动套餐 因着叶杏娇想筹备运动会,可这事要做得有号召力,便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从船上一下来,便去了县衙,与刘县太爷说了自己的想法。 刘县太爷听了这法子可连连称好:“这个法子好,我之前鼓励大家多运动,可收效甚微,如今办了运动会,就能吸引更多人。杏娇,你可帮了县上的大忙。说来衙门里虽出不了多少彩头,但是却能找一些商户们参与进来。” 叶杏娇找刘县太爷,便是想让柳县太爷,让县上的商户一道参与,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有了衙门的牵头,这事响应的极其快,商家们为了在县太爷面前露脸,各个都是争先参与。 王家是县上最大的商户,再加上这回王家老太太沾了烟瘾,所以格外感同身受。 当下便提供了四个连城一片的打谷场,当做运动会的场地,并许了不少银子置办比赛奖品。 他们县叫临州县,所以这一次运动会的名字便定做——临州县第一届秋季运动会,时间定在了十月初。 紧着如今已经入了九月了,所以时间还是挺紧的。 叶杏娇花了一晚上,定比赛的项目,因着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多运动,所以项目定得并不复杂,分别定了两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一千五百米以及接力的跑步项目,另外定了跳高、跳远。结合了这会子人的情况,赛马、射箭也是有的。 林林总总的也有十多个项目。 定了赛程,就该准备奖品了,叶杏娇也没想着玩什么新花样,就仿照现在的运动会,预备的奖牌,头名是金牌、第二次是银牌、第三名是铜牌。 这东西最是实惠,能当银子花。 另外因着县上这些人如今身子亏的厉害,这会并不适合喝酒,所以叶杏娇的啤酒一直没有推出,若是经历了运动会,大家运动了一番,也喝得一些酒了。 所以叶杏娇也为头三名,每人准备了一箱十二瓶的啤酒当做奖励,也是为了趁机打入市场。 县衙里虽拿不出什么钱财,但是刘县太爷也放了话,在这些得了头名的人当中,择一名入县衙当捕快。 虽说看着没什么,实则是天大的好处,捕快也是吏员,好歹算得官呢,吃的是朝廷的俸响,也算的上古代的公务员了。 可算得上改换门庭的机会了,可是普通人家一辈子也盼不到的好事。 预备完这些便是宣传了,因着《叶氏日报》在县上的影响力巨大,所以宣传起来格外快。 原本《叶氏日报》每日固定刊登的是一则故事以及商家广告,如今这些全停了,整个版面都在呼吁大家参加运动会。 经这么一宣传,这事在县上可就沸腾了。 “哎呦喂,可了得,咱县上要开啥子运动会,得第一名能有金子,一整块的金子啊,这我得参加!” “可不嘛,我一辈子也挣不来金子啊,我也得去。就算没得第一名,能得头三名也好啊。还能得那什么啤酒!” “对对对,那个啤酒早前在叶氏龙虾的酒水单上瞧见过,可一直不卖,这回能尝个鲜了!” “可不嘛,头名还有机会当捕快,那可是了不得了,往后那就是官家的人了。” 县上的人对这次的运动会,讨论的如火如荼,为了让这事发酵的更快,叶杏娇延后了两日才开是接受报名。 大家的注意力原就在运动会上,可都各个憋着等这报名呢,如此报名的时人来的格外多。 这报名是由衙门统计的,因着是头一回,又有丰厚的奖品,来的人可不老少,可将衙门挤了个水泄不通,同平日来瞧热闹的人可多的多。 刘县太爷按照叶杏娇的话,将男女都分开来比赛,这回可不光是男子能挣奖品,女子也使得。 因着人人牟足了进参加比赛,大家伙都三五成群的开始练习,如今这铺子一开门,就能瞧见不少人,成群结队的跑步。 那些人没参加的运动会的,也都各个出来瞧热闹,专给自己的家人打气加油。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专门的运动员,可总有些行当与这些运动比较贴近,例如那跑腿送信的,在跑步这一项上就比旁人有经验;那专门伺候马匹的,在赛马这一项上也比旁人更精钻,这些人里头有的年岁大了,不太适应参加运动会,还特开了些班子,专门指点其他人。可算那个年头的教练呢…… 运动会的进程说得上是有模有样,大家伙的热情都给调了起来。 这事叶杏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就连扁头都说了:“瞧大家伙这股劲,我都想去参加了,没准也能挣点东西。”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是笑笑。 扁头瞧着她神色好,接着又说了:“杏娇,往前咱们这条上那家卖卤肉的生意一般,可沾了这回运动会光,大家伙平日活动完,得吃肉才顶饿,他家的肉卖的格外快。” 叶杏娇听了这话,眯了眯眼,如今大家的运动量不小,这消耗的大了,自然也得补充营养。 想到这,叶杏娇心思又动了,打算推出一道运动餐。 这运动餐,说白了就是让运动员营养均衡,得保证摄入足够的维生素,但又得少油少盐。 而且这帮人大多刚戒了烟瘾,也正需要这种营养均衡又清淡的东西。 所以叶杏娇推出的是一道套餐。 里头有鸡胸肉、鱼和虾——是补充热量的。 另有每天准备应季的三道青菜。额外还准备了果汁。 因着这年头的人饭量大,这些人也不是专门的运动员,所以不备主食是不行的,但是大米和白面不适合,所以叶杏娇准备的是杂粮馒头。 县上的商家因着这次小面的事,生意都被挤兑的不行,心有戚戚的很,这帮子也是最是鬼精,晓得这次运动会是为了让县上的恢复精气神,只有这些人都活泛了,他们的生意才能彻底好转。 而且运动会上头有衙门的人看着,这些商家都想在县太爷面前露个脸,所以当他们晓得叶杏娇这套餐是准备给运动员的,商家们都只收了叶杏娇成本价。 叶杏娇更没准备用这个赚钱,这样一来有鱼有虾有肉还有青菜和水果的套餐只卖三文钱一份,真真正正的物美价廉,保管叫人吃饱吃好。 大家伙看见这样一份饭食,莫说是运动员了,许多没参加的运动会,也买来吃。 为了这次的事更顺遂,叶杏娇还特在铺子外头摆了几筐苹果,任人自取。 “哎呦喂,这伙食可好,又实惠又便宜,天天吃都使得。” “就是,就是,不光好吃哩,算下来比家里饭菜都便宜,我如今连饭菜都懒得做,天天带着孩子买来吃。” “就是,我也是买来吃,可轻省多了,不用做饭家里可少了许多活计。” 经了这么一折腾,大家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运动会上。原本那些戒烟的人,虽说是不用那东西了,可心里头总是想,如今转移了注意力,哪还有人想得起白氏的小面…… 第269章 运动会赌档 因着要开运动会,县上的气氛格外沸腾,无论走到哪都能听见讨论的声音。 说来但凡这么热闹的地方,便总有人能寻到商机,如今不少赌档了,将那些参加运动会的人都细细勘察了一番,挑出了一些最热门的黑马,按照运动会的项目,分门别类的设了赌档,引得不少人下注。 说来赌这个东西古已有之,莫说一个运动会,就连学子们科举也有都设了赌档的,最是屡禁不止。 虽说有人借着这个机会,赚得了不少银子,那就也有人输的倾家荡产,最后的赢家不过是些无良的庄家罢了。 如今刘县太爷一边需要操持运动会的进程,还需要查封这些赌档,可偏生查了这家,又开了那家,可难办的很。 说来因着如今与叶家关系不错,叶杏娇给他出的主意,可比衙门的师爷实用多了,这运动又是叶杏娇提醒的,当下便差人将叶杏娇小两口请了来。 正是去的王家的借出来举办运动会的打谷场,如今这打谷场正按照叶杏娇的指点,如火如荼的规划着。 说来运动会的主意虽是叶杏娇提出的,可举办方却是以县衙的名义,算得上是正经的官方活动,所以一应筹备事宜都由官府操持。 “何秀才,叶小娘子,你们瞧瞧,这打谷场按照叶小娘子的意思,圈成了一圈,全长一百三十余尺,这圈上设了八条跑道,跑步、赛马都使得,圈里头跳高、跳远、射箭的比赛场地也都一应准备出来了。”刘县太爷虽说今日有事商量,可也现将目前预备的进展都介绍了。 跑道是用石灰粉圈出来的,因着都挑的老工匠,只一提点,便造得与现代的运动场无异。 因着古代与现代的计量单位单位不同,一圈一百三十余尺,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四百米,可谓最是标准。 里圈是一个足球场大小,做一些其他赛事,最是合适。 叶杏娇瞧着这模样,倒是满意的很,这刘县太爷在做实务上,却算得一把好手,于是笑着说:“咱们临州县,能得您当县太爷,真是天大的福气。” 刘县太爷笑着摆摆手,并没大客气,今日原就不是在做这些虚应之事,于是只将压在心里头的疑问给说了:“我们县上这次办运动会,为的是调动大家伙的积极性,可偏生总有那起子钻空子的想趁机捞钱,好好的一场赛事,被他们搅合的乱七八糟。” 叶杏娇平日在铺子里,素来酒楼茶馆最是消息集散地,这事也早有耳闻,于是只说道:“大人,可是为了县上那些开设赌档的烦心?” “正是那些人,可头疼的紧,今日查封了这家,明日又冒出一家来……”刘县太爷说到这,叹了口气,那眼睛看着看着何炎与叶杏娇,这便是想让两人出些主意了。 叶杏娇活了两世,可都活的根正苗红,对赌博这档子事接触就有些少了,当下只有些疑惑的问:“县上有人接着运动会开赌档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只影响这样严重?可是赌得银子太大了些?” 何炎晓得她是对这事感触不深,颇有耐心的对她解释道:“与大小到没什么干系,有那玩得大的,就有那只赌上几个铜板凑趣的,可恶的是那些做庄的,往年科考的日子,都是赌档最盛行的日子,那些庄家们为了多赚银子,暗地里操控学子也是有的……” 刘县太爷听何炎说道这,接着又补充道:“正是如此,每每科考总有些热门的人选,这些人也是大家下注最多的,那些涉赌的庄家,就怕这些热门学子拔了头彩。若是这些热门的人选是寒门子弟,这些涉赌的庄家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这些人,故意让他们胡乱作答;而且这些庄家背后都有极大的势力,饶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敢使些绊子,让这些学子考不好,最后爆个冷门,就能赚一大笔银子。” “哎,咱们县上这些赌档,虽说势力没这么大,可说来运动会也不似科举,一朝得中便能鲤鱼跃龙门,饶是头名也不过能得块金牌,让家里日子好过些罢了,若是那些赌档多许些利,可比学子们好动摇的多,如此一来,这运动会倒办得没什么滋味。” 叶杏娇虽说对赌博的事了解不多,可听这么一说,却也明白了,确不能让这些人借机敛财,只查封赌档这事,一时也没什么太好的主意。 倒是何炎听了这话,另有一番感悟,只对刘县太爷说道:“禁赌这事不同旁得,我到觉得宜疏不宜堵。” “这如何才能疏?”刘县太爷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赌确实不好禁,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炎听了这话,只挑着眼看了一眼刘县太爷。 刘县太爷晓得他这是有话要说,忙不迭的摈退了左右跟着的人。 “早前我倒是听说过一桩事,三年一大考,这最大的庄家便是天家了……”何炎压低了声音说道…… 刘县太爷虽是屏退了左右了,可听了这话,还是难免左右看了一眼,生怕这话落入其他人耳朵里。 说来他是世代的官宦人家,家中几代都有人做官,论起朝廷的秘闻,他知道的可不比何炎少。 这设赌的庄家操控学子早已有之,手段也是五花八门,虽说朝廷经年累月的查处,可无奈总有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总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起一茬。 这前朝的皇帝,便责令了自己亲信的之人,也参与到做赌的庄家中来,而且要做就要做最大的,一来充盈了皇帝私库,二来天家起码不是为了私财,这学子前途总还算有保障,起码能自由发挥。 只不过天家涉赌这事遭人诟病,万不敢公之于众,这些事不过私下有些流言, 真假谁也不敢去验证。 何炎暗示刘县太爷做这县上最大的庄家,按照现代的话说,就是在作死的边缘不断的摩擦。 这可要了老命哦…… 第270章 彩票 刘县太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颇有些吞吐的说道:“何秀才,你这个法子虽可行,若是衙门是这县上最大的赌档,一来,再没人敢扰乱运动会的公正性,二来,这银钱上也能控制,总不至于真叫人倾家荡产了去。可这风险也太大了,饶是被捅了出去,本官的乌纱帽可不够赌啊……” “利弊相随,没什么事能有百分百的好处……”何炎淡淡的说着。 说来主意他出来,可到底怎么做,就得看刘县太爷如何取舍了,是赌上自己的乌纱帽,断了那帮的庄家的念头,还是在禁赌当中不断斡旋。 “这,容本官考虑考虑……”刘县太爷内心可挣扎的很。 何炎看着刘县太爷这一脸的愁容,也颇有些感慨,说来他治下算得上清明,自他上任以来,县上各方面可都好了不老少,如今有心为百姓谋利的还是不容易的。 何炎又咂摸了一会,再一次给刘县太爷出了个主意:“说来只要最大的庄家控制在衙门手里也就使得了,也不必非要大人出面……” 刘县太爷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亮了亮,这话说得有道理啊,即便是天家坐庄,也是挑了亲信的人出面,现成的路子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学? 如今只要挑出坐庄的人,他在后头牢牢监控着也就是了。 饶是小赌那些也就罢了,真大赌的那些,责令他选中的庄家,事后想个法子还回去,也算得上一举两得。 想到这,刘县太爷又将目光落在了叶杏娇身上,说来财帛动人心,真能让他放心的下也就那么几个罢了,何炎与叶杏娇算得其中之二。 可何炎到底是个读书人,如今功名在身,许多事与他一样不太好露面,但叶杏娇就不一样了,她不光是个商人,如今在县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叶小娘子,你看……”刘县太爷试探得问了句。 叶杏娇原对赌档这些了解不多,可听他们说了这么说,心里头也算明白了,说来何炎当真是聪明,只言片语就能想到自己坐庄来控制事态。 想到这,叶杏娇又看了一眼何炎,他既然都把路给指明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赌档的事,她虽说不懂,可活了两世,见过的新鲜东西可就多了,于是沉吟了一番,才说道:“我这还有法子,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彩票?” “彩票?是个什么东西?闻所未闻。”刘县太爷眯了眯眼,十分迫切的想听上一听,说来叶杏娇有些鬼才,每每都能推陈出新,她若是开口定能有些不错的主意。 “头些年,我在一本古书上无意间看到了,有个地方便是售卖彩票,他们那个的地方的法子是,给出三十多个数字,然后随便选出六七个,若这些号码全中了就能得到一笔大奖,若是只对了三四个也能得一些小奖品。” 叶杏娇说到这,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咱们县上,正在筹备运动会,大家也是因着这事才开始私下下注赌博,所以咱们若是推行这彩票,也得跟运动会有些相干,就比如说将那些数字,换成咱们运动员的名字,从诸多的名字中选出几个名字来,当做是中奖的号码。 刘县太爷听了这话,先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却皱起了眉头:“按照你这个说法,旁处的彩票,是从三十多个数字中,选取六七个,这样看着能选中的机会大些,可我们县上参加运动会的人可就多了,总得有成百上千,这些都可也看做是备选的号码,从这么多的备选号码中,选出六七个,难度可就太大了些,怕是大家伙不愿意猜了。” 叶杏娇原先只想到了彩票,经刘县太爷这么一提,倒是有些一愣,确实如果备选的人这样多,抽起奖来可就麻烦了,三十六选七,和一千选七,或是一千选一百,中奖的概率可就差得不只一星半点了,备选的数字越多,中奖的难度也就越大。 饶是只弄个简单的彩票,与运动会半点干系也无,大家伙的积极性也怕不够。 “是我思虑不周了……”叶杏娇只好叹了口气。 倒是何炎凑了上来,覆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你想的法子便是最好的……” 只这话声音太轻,一个晃神,何炎便再次转向刘县太爷,说道:“其实也不打紧,只需将这些人,按照三十多人一组分开,每天从不同的组里抽取中奖的号码。而且按照杏娇当初的说法,咱们运动会的流程,分为预赛、半决赛、决赛。那么咱们备选的号码,也按照这些来,过了预赛就能淘汰掉一批备选的号码,半决赛甚之,决赛更甚……” “这个法子好!这会子先是所以的运动员一天一组的开奖,估摸这到了正式到了运动会的日子,这些人也就抽完一圈了,过了预赛又是新的一轮,一轮一轮下来,到了决赛的时候,余下的运动员可就不多了,正好还能再开一轮。”经过何炎这么一补充,刘县太爷已经无师自通了。 倒是叶杏娇看了何炎一眼,心里头颇感安慰,只觉自己与他很是心灵相通,饶是彩票这么现代的东西,他都能将它补充完善。 饶说何炎不能走得更远,简直是老天不开眼。 叶杏娇的心思飘的有些远了,可刘县太爷还兴致勃勃,接着又说道:“哎,这彩票的法子可是真真的好!用远动员的名字做备选的号码,只能引得大家更主意运动会,也会更多的去了解运动员。偏生又是抽奖,与实力不相干,得什么名次与彩票半点关系都没有,这样也没人会将主意打到运动员身上。只不知叶小娘子,打算开多大的赌局?” “彩票统一发售,每张彩票只收两文钱……”说到奖金和奖项叶杏娇可就胸有成竹了,根本不用过脑子,直接搬了现代彩票那一套:“每三十五个选手名字为一组,选出七个名字,若七个全中,便能得头奖,头奖五百两银子。中六个名字是二等奖,能得一百两银子;三等奖五个名字,能得五十两。另再设一个鼓励奖,中四个名字便行了,也能得上十文。” 第271章 运彩 刘县太爷听叶杏娇说奖项,听得一愣一愣,隔了好一会子才说:“这彩票才二文钱,头奖却能得五百两,这可比赌档最大的赔率还要高,何秀才,我算经一般,你同我算算,这到底是多大的赔率。” “两万五千倍整!”何炎淡淡的说道。 “天爷!”饶是刘县太爷这般见惯的风云的人,听见这个数字也没认准惊呼出声:“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赔率,赌档里最冷门的赔率不过十几二十……” 刘县太爷说道这,忽地舔了舔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叶杏娇:“叶小娘子,彩票这主意确实不错,可明面上,我们县衙不太好参与,就算是参与了,这奖金也太高了些……我们想做这事,不过是为了控制其余赌档爆敛财物,原不想着挣钱,可这么高的奖金,若是中奖的人多,家底全填进去也是不够的……” 在现代彩票能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正是因为奖金设得高,两块中五百万,与这会子两文中五百两是同一个概念。 刘县太爷担心中奖的人多,将家底都填进去,这事无可厚非,可叶杏娇却晓得,这事可没这么容易,要不然在现代人人都是百万富翁了。 于是只笑着说道:“刘县太爷,大可不必担心,这奖也没那么好中的。” “这怎么地不好中,说白了就是三十五个名字,选七个,可不容易的很。”刘县太爷忙地就说道:“莫说是中五百两了,饶是中一百两的人多,也是吃不消的……” 叶杏娇想说,其实在现代有不少人算过,随机三十五选七个号码,中奖的概率大概在千万分之一。 只那一长串的公示,莫说刘县太爷看不懂,她压根也列不出,于是只好笑着说道:“那不如大人亲自试试可好?” 新鲜的事物难免让人好奇,尤其是刘县太爷这会生怕贴进去大把银子,忙不迭的就应下了。 只不过是测试,到也做的简单,只命人在纸上写了三十五个数字,放在盒子里,叶杏娇选号码,刘县太爷来猜。 足使了有七八次,莫说是头奖,刘县太爷至多只对了三个,连最小的十文钱奖都没中。 “这倒是怪了。”刘县太爷偏生不信这个邪,这会子将左右都招呼了过来,大家伙一道来试。 大家伙瞧得新奇,玩起来劲头十足,各个都想试试自己的手气。 如此七八个人,试了十来回,偏生一个大奖都没出,最多也只中了个十文钱的小奖。 “咋个这样?咋就不中哩?” “就是,三十五选七,瞧着也不难啊,我咋就对不上?” “对啊,叶小娘子,莫不是你耍鬼了吧?” 跟着刘县太爷的左右衙役,平日接触的惯是三教九流,多少有些匪气,当下便不依了,只嚷着她耍鬼。 叶杏娇只是笑笑:“大人,不如你来主持?” 刘县太爷实则也有这个顾忌,当下便没客气,代替了叶杏娇选号码。 可又这么试了好几回,结果依旧是一样的,中奖的人太少了。 刘县太爷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笑着说道:“瞧着简单,要中起来却是不容易,这主意却是好。” “如今咱们人少,中奖的人格外少,若是买彩票的多了,能中的也就多了。不过怎么说都不会亏本就是了。”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说道这叶杏娇又说道:“大人,说来彩票这个东西,虽说与一般的赌档不同,可若惹得人上瘾,就不太好了,所以这个彩票的发行也是有要求的,每人每天至多买五张彩票,也就是十文钱,再多就不卖了。” 一日十文! 不算个大数字,玩一玩也是使得的! 虽说刘县太爷听了何炎的话,打算由自己人牵头做县上最大的赌庄,而且这法子又是叶杏娇出的,这人选必然就是叶家了,可他如今也看见了,这东西莫看着奖项大,实则能中的少。 饶是真推广开来,买的人多了,也是暴利,说到底只是不同的人敛财罢了,可若每人每天至多十文就不一样了,至少伤不了百姓的筋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杏娇似是看透了刘县太爷的想法,当即就说了:“我从古书里看到彩票这个东西时,那里头也说了,这东西股根究底就是博彩,说到底还是在赌,但凡涉及到赌总是不好的。所以那个地方彩票的盈利全部用做了善事,又叫做福利彩票……” 她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刘县太爷,才接着说道:“咱们办这个运动会,当时取名叫做‘临州县第一届秋季运动会’,既然是第一届,自然还有第二届,能让全民活动筋骨,长长久久办下去才最好。咱们办这个彩票又与运动会有关,倒不如就叫‘运动会彩票’,简称‘运菜’,这得了的收益,就全用到运动会上……” 刘县太爷听到这,那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叶杏娇是没想着将彩票的收益占为己有了。 叶杏娇有个打算,也不光是为了惠利百姓,说来有些银子挣得,有些银子却是挣不得的,就比如彩票这钱若是挣了,往后可就点眼了,倒不如索性先将话放出来,省的让人心生猜忌。 此举可算得上聪明。 刘县太爷听得她这样说,倒是没推辞,只说道:“如此甚好!这运动会办个一两届,还能找商家筹措一些,饶是长长久久的,商家从中谋不到利润,心里头也必生怨怼。如今有了彩票的进项,倒不怕这运动会办不下去了,叶小娘子有心为县上的百姓做些什么,本官也必不含糊,这些银子的去向,只叫衙门的人做了明账,任谁都可查看。饶是每年都能有些盈余,也必然为县上修桥铺路!” 得了这话,这事便算是定下了,接下来便是准备发行彩票了。 不过这彩票还是与现代的有些不同,说来现代的彩票是长年累月的,可他们想着这般的风气还是不能长久的助长,只择了运动会期间这段时日发行…… 第272章 售卖彩票 从运动场出来,刘县太爷乐呵呵的坐着轿子走了。 因着如今倒了九月,这会子的天气虽然还热着,却有些凉风,不那么闷的慌,叶杏娇与何炎倒没那么急着回去,两人只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 “姐姐,也不知这彩票的法子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这么有趣的书我倒是没见过?”这会子只剩下两个人,何炎挑着眼瞄了一眼叶杏娇,眼里说不明的意味。 说来他也算得博览群书,可偏生没在任何古籍中瞧见一星半点,他可不信这是从书中看来的。 看着何炎探究的目光,叶杏娇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心里头有些心虚,生怕被何炎瞧出来自己是借壳还魂的人,于是颇有些小心的说道:“就,就无意中瞧见的,也,也不记得名字了……” “哦?”何炎再次挑了挑眉脚:“姐姐,现下看来姐姐铺子里说书的故事也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了?倒是本好书,不知那书上还有些什么趣事,同我讲讲可好……” 听了这话,叶杏娇心跳的快了一拍,万没想到何炎竟这么快联想到铺子说书的《聊斋》故事上,这可如何是好?何炎怕不是生疑了…… “我,我头些年在府城,也就无意间翻翻,哪记得那么许多……”叶杏娇含含糊糊的说着。 何炎只是弯了弯嘴角,说来叶杏娇每每都能想到旁人闻所未闻的新鲜法子,这些可不是一个大户的丫鬟能想出来的,而且叶杏娇的举止做派也与大多女子不同。 起先他只觉有趣的很,如今看来确有些疑虑了。 他的这位姐姐,怕也是藏着什么秘密呢…… 只不过她如今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任凭如何也套不过他的手掌心,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一点剥开她隐藏的外衣。 一想到这,何炎竟觉有一股热流上涌,当真是有趣的很…… 叶杏娇哪想到一个瞬间,何炎就想到了这么多,只当自己糊弄了过去,不免长出了一口气,只小心翼翼瞧着何炎的神色不在作声…… …… 两人回了铺子,就得着手准备彩票的事宜了,有《叶氏日报》宣传,这事在县上传的很快,不多时人人都晓得,叶家又要推出彩票了。 “哎呦喂,两文能中五百两,可了不得啊。” “就是,就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老些钱啊。” 许多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事,说来不论是古代和现代,大家伙总有些一夜暴富的思想,这不不老少人,还没买彩票就开始讨论中了五百两,该如何花销。 “哎呦喂,我要是中了五百两,头一件事就得买个宅子,三进院的,还得买上几个模样好的使唤丫头。” “我瞧着你惯就是为了貌美丫鬟,可粗俗的很!我若是中了五百两,就买个庄子,当个地主老爷,年年赚进项。” “哎呦,你们都是瞎精明,真中了五百两咋能这么瞎吵吵?可不得悄么声的,怕遭了贼人的眼。” “对对对,得小心些,领奖的时候可得带着家里的壮汉,莫碰上眼红的贼人,得了银钱却没命花用。” 听着这些人讨论,叶杏娇只是笑笑,这些人的想法到是和现代的人一样,如今彩票尚未推出,倒是先火了一把。 因着运动会彩票这事,官府不好直接露面,所以对外的庄家,还是叶氏。 这发售彩票的地方,就在叶杏娇的铺子里,如今铺子里一日三顿预备运动套餐,如今又有了彩票,可谓是人挤人,都来了这处凑热闹。 连带着生意都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这会子运动会还没开,按照他们拟定的想法,每日选三十五名运动员的名字作为备选的号码,然后随机挑选出七个作为中奖号码。 为了让大家伙了解的更透彻,头一日都会公布第二日的备选名字,不光如此,《叶氏日报》还特开辟了板块,对第二日备选的运动员做详细的介绍,虽说中奖与运动员本身实力无关,却总有那些揣着点小心思的,喜欢分析来分析来去,这些运动员的小道消息,就成了第一手资料。 如今坐在叶杏娇铺子的人,人手一份《叶氏日报》就为了从运动员的资料中瞧出个端倪,无形当中大家对这些运动员也更了解了几分。 这不头一日抽奖,可就来了不老少人买彩票,人人都似模似样的选名字号码,好似要干什么了不得大事。 还有那一气买了五张不过瘾,不依不饶的问着:“咋个?真不能多买些?这买的多中的机会也大些啊。” “就是,就是,叶老板是怕我们中得太多了哟,哎,倒是个抠唆的!哈哈哈……”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在一旁起哄。 叶杏娇也不解释,只还了个笑脸,转身便嘱咐扁头,让他售卖彩票时,多看着点,万不能多卖了,让人沉迷其中。 说来这古代没有打彩票的机器,这售卖彩票只能采用人工的方法,由一人记录买彩票人的备选号码,待确定了之后盖上印章,如此便算是一张彩票。 只不过记录号码的纸张和印章都是特制的,让人仿冒不了。 因着何炎是这些人里头字迹最好的,所以这记录号码的事,就将他抓了壮丁。 买彩票的人格外多,头一日何炎便从太阳刚升起,一直写到了日落,算下来这一日写的字,居然是这辈子最多的。 险些手脖子都抬不起来,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叶杏娇。 叶杏娇伸了伸舌头,连忙背过身去,佯装没看见,只不过私下里却绞了热毛巾,敷在何炎的手腕上。 一日时间过得很快,说来他们这彩票,是每日卯时开售,酉时开奖。 现下离酉时只剩下半个时辰,因为是头一日,大家伙可激动的很。 人人都巴望着自己能中个大奖,让举家过上好日子。 不过也有个人气定神闲的很,一只手拿了个手把壶,悠哉喝着茶水,另一只手拿着孔明扇扇风,仿佛那大奖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273章 五十两 在大家伙都紧张兮兮的时候,有这么个气定神闲的人,可谓稀奇的很,大家伙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呀,这不是天桥底下算命的刘天师么?”顿时有人喊了一声。 说来县上不算大,经这么一喊,倒是有不老少人把他认了出来。 “哟?咋个?刘天师,你这不摆摊,也跑来买彩票了?咋个?你给自己打了一卦,能中奖不成?”有人笑着起哄。 说来这人名字虽叫刘天师,可那天师是自封的,平日里帮人算命打卦,只不过测得不准,县上的人可不认这个天师。 不过这人是个孤老头,没得儿女,年岁也不轻了,虽说算命打卦不准,但对丧事仪程很是了解,倒是有不老人请他出黑,再加上嘴巧,也有人请他打卦为了听几句吉祥话,所以日子也算过的。 “那可正是,我打了个好卦象,说我今日必能中大奖哩。”刘天师听得人这么说,乐乐呵呵就回应了。 大家伙惯晓得他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可就笑做一团,当下就有人说道:“哎呦,这可了不得,让我们瞧瞧,你都买了哪些名字。” 这彩票的号码,原就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中与不中都不妨克别人,那刘天师听了这话,当下扬了扬手中的彩票,说道:“瞧瞧,我一气买了五张,都是一样的名字,这要是中了能得两千五百两啊,往后啊,你们可再寻不着我打卦咯!” “这口气倒是大咧,还一气中五个大奖。”都是玩闹的话,这会子当下就有人接话道:“大家伙莫听他胡说哩,他打卦最是不准,兴许咱们买与他不一样的就中大奖哩,嘿嘿嘿……” “哈哈哈,可不么,就买与他不一样的!” 大家伙笑笑闹闹凑成一团。 那刘天师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下就说了:“你们莫不信,我可不只是打了个卦那么简单……” “哟?这还藏了一手?快与我们说说……”又有人说道。 刘天师听过了这话,当下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孔明扇,神神秘秘又将彩票推到了众人面前说道:“来,你们瞧瞧这些名字,瞧出啥不一样不?” “张三、李四、王狗蛋的……有啥子不一样哟?”有人在一旁应和。 “要不咋说你们都是凡夫俗子。”刘天师摇头晃脑一番,才接着卖弄道:“这几个人名字,可不一样哩!我推算过了,都是有大富贵的命,‘鸿’字当头哩!不光如此,我还偷偷去瞧过这几个人,身上都是有运道的,沾上就有福,咋个?这么大的运道,能不中奖?再说哩,这也不光是我算的,我师父帮着我一道参详哩!” 刘天师手艺不行,可他有个师父名气比他大些,这些大家伙也是知道的,听他这一说,倒有不少人开始半信半疑:“咋个?这些名字,当真能中奖?” “那是必中的!”刘天师接着又说道:“我师父算过,这些名字都合了我的运道,我买指定能中。” 那刘天师虽说没道行,每日里瞎混饭吃,可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旁人说什么都不恼,人缘倒是有几分,见他这么笃定当下便有人跟着说道:“哎,这刘天师虽然打卦不准,可兴许一辈子的运道就在这上头,准了这一次哩?要不,咱跟着买一张?” “对,咱跟着买一张,左不过两个铜板,不值当什么?” 趁着快开奖的当口,就有不少人跟着刘天师买了一张。 不过也有,将一日五张都买齐了,这会没法子凑热闹的,颇有些懊恼的说道:“这刘天师怪精的,我咋个买之前不晓得找人打一卦?这中奖的机会也大些啊。” 扁头如今在铺子里维持秩序,这会子也瞧见这一幕,也觉得颇有些稀奇,当下便悄么声的问叶杏娇:“杏娇,我瞧着刘天师说的怪有道理,你瞧着他今日能中不?” 叶杏娇只是笑笑并不说话,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若真是凭借打卦就能中奖,那这世上哪还有穷人。 说来中彩票仍是个小概率事件。真想发财,还是得凭借自己的本事。 说话间,就到了开奖的时辰,大家伙眼珠子不错的盯着叶杏娇开奖。 待开过了奖,大部分都开始垂头丧气,纷纷仍了手里彩票,嚷道。 “哎,这咋这么难,我一个名字都没对上。” “哎,我也是,就对了两个名字,小奖都没中上。” 不过嘈杂中,也有喊道:“中了,中了,我中了四个名字,能得十个铜板,说来我只买了两张,算算还挣了六个铜板,吃顿包子是使得了。” 这般中了小奖,倒有一些,大家伙也是热热闹闹的讨论。 只刚才那个叫嚷着要中大奖的刘天师,连半个名字都没对,这会子正仍了手里的奖票。 有人瞧见,忙不迭说道:“刘天师,你这也不准啊!” 刘天师虽说原是信心满满,可这会子倒也不闹,毕竟不过十个铜板的事,当下就说了:“今日不准,我明日重新打卦,总有能中的一天。” 大家伙瞧着他精神头挺足,倒也没再打趣他,因着今日开奖已过,大家伙又开始讨论起明日的号码。 忽地就在这时,有个七八十岁的老老太太,凑到了扁头面前,小声的说着:“小伙子,你帮我瞧瞧,我听着好几个名字我都选了,是不是中上哩?” 老人家年岁大,眼神不好使,又不认识字,找扁头帮忙兑奖的可不少人。 只不过今日兑了不少,倒没什么人中奖,不过扁头也不含糊,仍旧仔仔细细对了一遍,当下便惊呼道:“呀!老人家,你中了五个名字,能得五十两哩!” “啥?能得五十两?”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也是一愣,她原不过凑个趣,万没想到当真就中了。 因着今日开出来的都不过是十文钱的小奖,一听了这话,顿时有人凑了过来,忙不迭将扁头手里的彩票抢走了,帮着老太太又细细看了一遍:“哎呦喂,乖乖哟!当真对了个五个名字,能得五十两哩!” 第274章 顺利举办运动会 虽说没能开出五百两的大奖,可头一日就有人中了五十两,可让大家伙的热情又高涨了不少。 当下便有人羡慕的说道:“哎呦,老人家你这是咋选的名字哟,咋个一次就能中,快教教我们。” “我,我……”老太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喜事砸蒙了,稀里糊涂的说道:“我就买包子余了两个铜板,随便买了一张,没想到这就中了?” “中了,中了!真中了!” 街面上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当下便有人嚷着让叶杏娇付银子。 因着五十两的现银有些重量,叶杏娇怕老人家拿着不方便,原是预备了银票。 偏生老太太乍一中奖,可谨慎的很,怕被人诓了去,只肯要现银。 为了怕有意外,叶杏娇特派了两个伙计,护送老太太家去,可叫旁人羡慕的不行。 头一日就有人中了五十两的事,像一阵风似的在县上刮开了。 大家伙瞧着老太太随便买一注就能中,当下来买彩票的更多了。 因着大家对买彩票的热情高涨,连带着对运动员关注也更高了。 如今这些运动员们走到哪都能被认出来,这么一来,大家伙运动的热情也就更高了,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躲懒被人瞧见,可不就丢了面。 这彩票原是为了取缔县上私设的赌档,如今看来,再没更好的法子了。 彩票两文钱便有中五百两的机会,可旁的赌档砸进百两银子,饶真是中了也不过才能赚的这些,可比彩票的投入大得多。 再者,彩票这东西穷人富人都买的,大家伙如今都在玩这东西,那些好赌的原就是爱新鲜刺激的人,这瞧见旁人都去了,只有自己还玩老样式,可不就落了下乘,出去与人聊天都没有排面。 县上这些私设的赌档可谓是没了活路。 不过敢做这行当的人,可不是善茬子,叶杏娇这般点眼的做这事,可算是招了他们的恨。 有那大些的庄家只将其余的庄家纠结在一起,要找叶杏娇的麻烦。 可说来这事背后有衙门的支撑,这些人想上门闹事,只被捕快们拘了起来,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招不行,那帮人又再想了一招,于是这些涉赌的人中就有人说了:“他们做得那彩票,咱们也做得!” “对,现成的法子,咱们照搬来就是!莫看他们说着两文能中五百两的,这话也就能糊弄百姓,咱们经年做这行的哪个不懂,那彩票当真想中奖,可难比登天!” “正是这个道理,彩票卖得再便宜,也是有赚头的!他们卖两文钱一张,咱们只卖一文,每日买多少都使得!奖金也设得比他们高,就定一千两!” 有赌就有千,能做赌的都是经年的老油子,谁都会两下子,莫看叶杏娇做得公正,都是真正的随机,可他们坐庄,若是不想开出大奖,那可有得是法子。 经这帮人这么一弄,这彩票卖价钱更低,奖金又更高,当下便吸引走了不少人。 不过叶杏娇也不急,只将这些日子卖彩票的收入,整理成册,交到了衙门,衙门立马将这账簿公示了,并将那些盈利的去向一一公布。 老百姓一见他们买彩票的银子都用在县上,当下态度又不一样了,那些去买私彩的百姓,便又回来了。 而且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莫看那些私彩,奖票卖得价低,奖项又高,可我仔仔细细瞧过了,那头中奖的就不是不如叶氏这头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耍了鬼!” “那起子人原先就做局,可骗了不老少人,这么干也不稀奇!咱就在叶老板这买,人家叶老板挣的银子,可都交到了县上,给咱们县做善事哩!” “对对对,不光咱往后能用这钱办运动会,我还瞧了衙门的告示,要是有剩下的咱们要修大桥,就用这个钱哩。” “这可了不的,往后咱县上的大桥,就有一份我出的哩,那踩在上头感觉都不一样。” “是啊,我还听说哩,县太爷要用这钱,给穷苦人家做寒衣哩,今年冬天可就好过了。” 经这么一来,现在那帮涉赌的再翻不出什么花样。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运动会的日子。 这一日可是整个县倾巢出动,人人都去瞧热闹了。 运动会的裁判是刘县太爷亲自选的,都是最有名望,大多人都信服的很人。 比赛场上可谓是热火朝天。 因着项目多,这比赛足办了有近十日。 那取得了名次,可谓是好不得意,各个都将奖品摆在家里点眼的地方。 那些没取得名次,忙不迭的找人打听,明年这运动会还办不办,想着来年再扳回一成。 临州县经了这个事,县上的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小面带来的影响可谓是消失殆尽。 叶杏娇的铺子,也恢复了往前的热闹,不,是比生意最火爆的时日更热闹。 而且因着运动会期间,叶杏娇推出了运动套餐,普惠了不少民众,又有彩票的加持,虽说没将钱赚到自己口袋里,可也成了县上首屈一指有德的商家。 再加上小面的事,有人透出风去,是叶杏娇将那白氏捉住的,大家伙对她的好敢更甚了。 这一日叶杏娇照例在铺子里忙活,没想到却是有个捕快模样的人来了。 那人一进铺子,就被人认了出来,正是在运动会射箭的比赛中,取得头名被刘县太爷招进县衙当捕快的。 这人挣了个足金的金牌不说,还吃上了朝廷的俸响,可谓是一朝得势,在县上有名的很。 他这一进门,也没去旁处,只走到了叶杏娇的近前,小心翼翼的说这:“叶老板,我这次运动会得了奖,家里头要做席面。那日在运动会上得的啤酒很是不错,连我那不喝酒的婆娘,都能吃几杯,也不晓得叶老板这啤酒还有没有?能不能卖我一些?” 有那耳尖得听了这话,当下就想起来了。 “对啊!叶老板,我可听说头三名,都得了啤酒!” “正是,正是,我家有人得了,分了我一瓶,可好喝的不得了,满嘴都是泡泡,喝下去舒爽的很!” 大家伙说道这,又齐齐的问道:“叶老板,你啥时候推出啤酒哦?” 第275章 啤酒上市 说来运动会统共有十几个项目,加上又是分了男女的,算下来将近三十个,头三名又都能得一箱,这便发了将近一百箱。 一厢又是十二瓶装的,足有千多瓶,这酒可是叶杏娇嘱咐啤酒作坊加班加点酿制的,要不然怕是都不够分哦。 那些得了啤酒的人家,都拿这酒招待了客人,可谓头一波尝了这啤酒的味道。 这一喝上,可就忘不了,如今有人提了出来,可不都叫嚷着叶杏娇赶紧推出啤酒。 如今县上的面貌焕然一新,正是推出啤酒的好时机。 当下叶杏娇便笑着应了:“今日这啤酒便挂牌售卖!” 那新进衙门的捕快,运动会的上得了金牌,早早就折成了现银,如今手里可算是有些余钱,一听叶杏娇这话,忙不迭的就问了:“叶老板,你这啤酒咋个卖哦?” 这事上,叶杏娇可谓早都有成算了。 说来这个地方的人都好酒,可酒又是粮食精,在这个年头可算得是个奢侈品,不然村里那些好酒的人,也不会被馋虫勾得不行,才打上二两便宜的水酒过瘾。可谓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前朝就有诗点明了这酒的价格,正谓是‘金樽清酒斗十千’。 说来‘清酒斗十千’,指的便是一斗酒要十千钱,一斗按照斤来估算,差不多是四斤,因这两首诗都是前朝的,那会子一千个铜板才是一两银子,与大周朝一百个铜钱便是一两银子不同,可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却是差不多的,十千钱正是十两银子。 算下来正是一斤酒,二两半银子,正是这地界酒劲最大烧刀子的价钱。 叶杏娇酿的啤酒,并不想走太高端的路线,所以这价格上就打算照着这烧刀子的价格来,如此就得算算,多少瓶啤酒喝下去与烧刀子的劲头一样。 说来啤酒的度数的是十来度,而白酒的度数按照现代的标准是四十度,可这不能完全按照酒精度数来比。 都知道啤酒是有泡沫的,而这能产生泡沫正是因为里头有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可以加速啤酒的吸收。 所以啤酒喝下去醉得快些,而所谓白酒后劲大,也正是因为这个。 在现代有人统计过,一斤白酒约莫着等于六瓶啤酒。 而这会子酒的纯度没有这么高,最烈的烧刀子也到不了四十度,有个四五瓶啤酒就能抵上一斤白酒的劲头了。 就算按照六瓶算,叶杏娇这一箱啤酒就是两斤的烧刀子,算下来正好五两银子,一瓶约莫四十二文。 抹去零头,叶杏娇笑着说道:“一瓶一斤装的啤酒四十文,整箱买再便宜一成。” 这会子的人不晓得这啤酒到底能抵多少烧刀子,但听得一斤四十文不由一愣,直觉这价钱有些低了。 “叶老板,你可莫要诓我们,当真一斤酒只卖四十文?” “就是,扁头可同我说了,这酒可是大麦酿的,咱这头不种麦子,大麦可比别得粮食贵,咋个这么便宜?” 这些人里头有得尝过了啤酒,晓得这酒单喝一瓶劲头不算大,这会子就同人解释了:“这酒没有烧刀子劲头大,得喝几瓶才能抵得上,估摸着叶老板是按劲头定得价。” “正是哩,可莫看着酒劲头没有烧刀子大,可这酒不辣喉咙,喝下去爽口过瘾的很,可比烧刀子强多了,卖得比烧刀子贵也使得。”另一个尝过啤酒的人忙不迭的附和。 说来常来下馆子的都是有些余钱的人家,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心动,当下就在心里头盘算一番,才说道:“烧刀子劲大,我可喝不了一斤,这么算下来,我喝一两瓶啤酒就能过个大隐,这才几十文铜板,可划算的很。” “对,就是,就是,叶老板给我来一瓶。” “我这也要一瓶!”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叶杏娇只笑着让扁头上了酒。 说来这酒定的价格公道,可其实赚头也是十足的,她那个啤酒作坊,如今有十余个女工,每人每日五十个铜板,算下来一月是一百五十两的人工钱。 按照叶杏娇当初的估算,一个月一千斤,约莫两百斤大麦,这头大麦虽贵,可也不是个天价东西,加上外头的包装,足一百两也就够了。 也就是说一千斤啤酒的成本价大概在两百多两,可一千斤酒能买四百两,足一百多两的赚头。 饶是啤酒销量好,酿的多的,那人工上的成本又能下降不少,利润更是成倍成倍的。 食客们不知道叶杏娇正在心里头打着算盘,那些没喝过啤酒的都小心翼翼尝着啤酒,这一口下去,可觉得曼妙的很。 要知道带气泡的酒,他们可是从来没喝过,直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哎呦喂,可了不得了,这酒咋这么神奇。” “就是,就是,我怕是喝着神仙的东西咯。” “叶老板,再给我打一瓶!” 大家伙齐齐叫嚷着,可虽说四十文一瓶啤酒,在酒中算是平价的,可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原就是奢侈品,花这些钱喝酒还是奢侈了些。 大家伙多是喝个一两瓶过瘾,便再舍不得了。 唯有一两个人成箱要了啤酒。 一个便是那位在运动会上赚了金子的捕快。 另一个旁人都不怎么认识,唯有叶杏娇识的。 那人穿得并不打眼,不过叶杏娇却晓得,当初售卖彩票的时候,虽说大奖难中,但还真开出一名,中了五百两的。 只不过那人生怕招了贼人的眼,私下偷偷摸摸领得奖,县上只晓得这么一桩事,却不晓得是谁。 如今这人中了奖,并不大敢显摆,只想着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今日是被这啤酒馋得不行,才打了两箱回家过瘾。 因着是从叶氏这中的奖,总觉得是占了旁人的便宜,打酒的时候瞧着叶杏娇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叶杏娇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抽奖就是让人中奖的…… 这么算下来,今日这酒也卖了不老少,也有百多瓶。 因着有了好酒,菜品消耗的也格外快,尤其是小龙虾,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小酌啤酒,如此吃吃喝喝,饶是一个下午都不尽兴。 叶杏娇今日的生意,可谓是空前绝后…… 第276章 仿制啤酒 叶杏娇的啤酒一经推出,可有不老少的人过来尝鲜。 她这个铺子原不算太高档的消费,多是一般人家吃得起吃食,不似天香楼那般,每一个菜品都是金贵东西,吃的是排面,所以以往大户们还是爱去那些大馆子,尤其是谈生意的时候。 可自打叶杏娇有了啤酒,就变得不一样了,大户谈生意哪个不得喝上两杯,叶杏娇这处的啤酒口感好,纯度好,最重要的是旁处一概没有。 那些讲究排面的大户,如今也把在叶杏娇的铺子里,喝上一顿啤酒,吃上一顿小龙虾,当成最有面子的事。 叶杏娇楼上原就四个雅间,如今那些大户们为了定个雅间,需得提前十日才使得。 而且那帮人不只是在这处吃喝,临走时还得买上许多箱,那回家坐席请客。 如今这些人吃饭,若是没有啤酒摆在桌上,可就叫人给比下去了。 原本叶杏娇预想着,一个月也就能卖个千把瓶,打成箱不过百多箱,如此一来,不过十日便卖空了。 只能加紧让啤酒作坊酿制,这才勉强供应的上。 原叶贵明还想着来县上与老婆孩子住上一阵,可现下他管着酿酒的事,是半点都走不开。 叶杏娇这处开始卖啤酒,可叫不老少人眼红的很。 最眼红的莫过于那些酿酒的作坊与酒铺。有了叶杏娇的啤酒,可将他们的生意挤兑的不老少。 说来这些酒坊们,有的是百年的老字号,祖祖辈辈都是做酿酒的活计,手上可有不少真功夫。 因着叶杏娇的啤酒卖的这样好,各个都想着仿制,可啤酒又不同于小龙虾,那东西人人都做得,只不过口感不同罢了。 可啤酒是得有独门秘方的,尤其是如何才能气泡,想仿制起来格外的难。 因着这铺子萧氏也有份,王家又是商户,她头一家铺子便这么赚钱,在妯娌里头格外得脸,就连公爹都道她有眼光,找到最相宜的合伙人。 所以这些日子萧氏格外得意,连带着来铺子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不她这日照例来铺子里头与叶杏娇闲聊,当下便笑着说了:“杏娇,我与你说桩趣事!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们家因着今年得了些盐引,所以粮食上不大沾手,可哪曾想,我家那口子如今倒腾了一些,可赚了不老少。” 当初叶杏娇买大麦正是找的王家,今年他们没收粮食的事,她早就知道,头一批那两百斤大麦,还是王家从旁处筹措的。 不过因着与王家达成了协议,所以后头酿造的那些大麦,也是王家送来的,只不过叶杏娇没大过问。 没想到王崇竟又沾手了粮食。 “今年是丰年,粮食价格不高,王崇是怎么赚了一笔?”叶杏娇笑着问道。 “我家那口子,做得可不是一般粮食,而是大麦!要不怎说是桩趣事!”萧氏说花间,捂嘴一笑:“你可是不晓得,如今你那啤酒可不光是在咱们县上,有人将这酒带了出去,临近的几个县都晓得了啤酒这样东西。可叫那帮酿酒的作坊眼红的不行,那起子人如今正憋足了劲,也要酿啤酒呢。大麦可是供不应求,咱们县上最大的酒坊,最是有趣,头一遭就要了一千斤,偏生酿出来一锅黄汤,半点酒味都没有,如今还在买大麦,非要试出来不可呢……”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说来王家还真是鬼精的生意人,如此一来不光是从叶杏娇这处赚了银子,还趁机从旁的地方捞了一笔。真真正正的两头赚。 不过这也是无妨的,又不妨克什么,换做是她,只怕也是会这么干。 萧氏瞧了一眼叶杏娇,直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显得自家人太贪利,忙不迭的又说了:“哎,我家那口子也是晓得,你那啤酒方子藏的紧,旁人酿不出来,这才沾这大麦的。” “原也没什么,王崇不卖这大麦,旁人也是要卖的,总也是拦不住。”叶杏娇笑着说道。 “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萧氏说到这,忽地想到了什么,接着又说道:“你这酒是村子里酿的,县上的伙计们都不晓得,这边透不出风去,可若有人去村子里打听,人多嘴杂的,可得注意些呢……” 叶杏娇听了这话正要开口,可钱氏忽地推门进来送果子。 因着萧氏来得次数多了,如今与钱氏也相熟,钱氏忙不迭就说了:“萧大奶奶,你可放心吧!我们村子可透不出去风去,我家杏娇聪明的很,早早就跟那帮做工签了那个啥子保密协议,认谁都怕赔银子不敢说。如今想去我们村上打听的可不少,都被拿着棍子打出去哩!” 钱氏说到这,面上一阵得意,叶杏娇如今在村里可不光是酿酒的作坊,还有那叶氏假发,可叫村里的人都赚到了钱。 如今这啤酒刚赚钱,就被眼馋成这样,人人都晓得那是要挣大钱的东西,哪个眼馋那点方子钱。 钱氏怕萧氏不信,接着又说:“再说哩,酿啤酒有秘方,那秘方如今交到杏娇他爹手里,只等没人的时候才往里头添,那帮做工的也不晓得,任谁都打听不去。” “婶子这样说,我便是放心了。”萧氏笑了笑,接着转过头又对杏娇说道:“杏娇,如今看着啤酒必是要大卖的,怕不只咱们这个县上,这啤酒到底怎么个卖法,你可得拿个章程出来。” 叶杏娇听了这话,眯了眯眼,啤酒这东西是能运送的,当初也有王家说定了,若是往外卖就用王家的商船,可萧氏不是太关心生意的人,不知这次怎地这么上心。 萧氏瞧出叶杏娇的心思,当下便说了:“这事原也不是我问的,是我公爹的意思,我公爹还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得闲,与何秀才一道去我家坐坐。” “既然这样,改日我必登门拜访。”叶杏娇笑着说道。 如果说这事是萧氏公爹王大志的意思,这便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叶杏娇也会做生意,可要真与这在商场浮沉多年的老生意人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王大志竟然想邀她上门,想来另有一番谋划,找个机会听上一听,或许有些启发。 第277章 邱掌柜上门 转眼又过了几日,啤酒在县上的风刮得越来越热,已经有不少客商上门成箱的买酒,买到别的地方去,据说周边的县上,啤酒已经炒到了一两银子一瓶,偏生还买不到。 县上大小的酒楼,更是眼红不已,恨不得将叶杏娇啤酒抢到自己铺子里来卖。 若不是叶杏娇如今在县太爷那处得脸,还不晓得这些人得做些什么小动作。 这一日,铺子刚卸下门板,便有老熟人上门了。 这人正是天香楼的邱掌柜,说来天香楼是府城的老字号,在县上也有分号,而且就是县上最大的酒楼。 当初叶杏娇酸奶水果捞的方子,正是卖给了天香楼,到如今也还是一味热卖的饭后甜食,可叫天香搂赚了一大笔。 不过这次邱掌柜来他们铺子,可与当初去买水果捞方子不一样,可是预备了重礼,光绸缎尺头就带了十匹。 自己的头脸也是新刮的,衣服上一个褶皱都没有,那模样可郑重的很。 他一进门,便奉上大礼,直言要见叶杏娇。 “叶姑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您如今可与当初不一样了。”邱掌柜见着叶杏娇连忙行了大礼,态度虔诚的很。 “若没有邱掌柜出手大方,说来我也做不得生意,您可莫行大礼,我得谢一谢您才对。”叶杏娇侧了侧身,没受邱掌柜的礼。 人生第一桶金格外不一样。 “哪里的话,还得是叶姑娘有见识有胆魄。”邱掌柜忙说着。 说来邱掌柜对叶杏娇的印象颇为不错,他们铺子买方子也是常有的,虽说都立了契,可真正做到自己再不售卖的可就少了,多多少少都偷摸的卖一些,只不过不成气候,天香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叶杏娇如今自己开了铺子,那么好卖的酸奶水果捞,却当真半点不沾,尤为叫人敬佩。 想到这,邱掌柜当下便说了来意:“叶小娘子,我今日来确是有事相商,想从叶姑娘这讨些啤酒。” 他说到这,看了一眼叶杏娇,忙不迭的又说:“我们主家也晓得啤酒就是往后的势头,万是不敢说买方子的事,只想着叶姑娘能均我们一些,好叫我们铺子里也有啤酒售卖。” 叶杏娇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有酒楼找上门。 说来啤酒这个东西,要说在哪卖的最快,那自然就是酒楼。 天香楼分号多,销量必然比她铺子还要大。 不得不说,将酒卖给天香楼,赚头可不只现在的一两倍。 可说来今日应了天香楼,明日怕就有其他商家找上门,这事总不好只应一家,那便太得罪人了。 究竟是没有门槛的推出去,还是奇货可居,如今叶杏娇倒是拿不定主意。 当下只皱了皱眉便说:“啤酒这事我还没拿定主意,如今倒不知如何是好。” “叶小娘子,我们主家说了,只要能这啤酒,半点不妨克您,这酒我们只摆在其他县上的店里,临州县还是您的地界,我们半点不沾。”邱掌柜忙着又说道:“说来,我们也不怕您笑话,我们也晓得,往后求上门的必不只我们一家,天香楼的根基原在府城,我们主家只想着我们天香楼能在府城第一家售卖啤酒,不落在人后头。” “叶小娘子,您若是应下这事,价钱什么都好商量,如今你这啤酒卖得四十文一瓶,我们天香楼菜码原就贵,价格定高一点也是无妨的。只要让我们有的卖,这价格由您说了算,而且也不是买进卖出,这啤酒摆在我们店里,我们只是代卖,只收一成利便使得。”邱掌柜一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说来邱掌柜说得都是最实在不过的话,他们天香楼有的是进项,其实并不是非要从啤酒上头赚银子,可啤酒一旦被推广开。 如果旁的地方有,他们这处没有,那便是砸了招牌,再走不了最高端的路子。 所以邱掌柜才会说出代卖的话,其实这个法子古代原也是有的。酒馆酒楼原就不是酿酒的地方,可偏生哪个铺子都得有,所以酒楼的酒多也是从酿酒作坊进来的。 不过多是按照比市面底的价格买进来,自己再定个价钱卖。但是总有些百年老字号酿的酒比旁处更好,卖得也更快些,这样的酒便都是代卖,酒楼只从中抽成。 但如今这市面上,代卖的酒多是收三成利。 如今天香楼只要一成,确实诚意很足了。 但叶杏娇还是那个顾虑,拿不定这啤酒究竟是推出去,还是独家销售,况且酒楼的酒价比直接从酿酒作坊打酒定的价格更高,所以酒楼从来不会表明自己的酒是从何处进来的。 于是只好说道:“邱掌柜,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暂且容我考虑几日,再给您答复。” 邱掌柜原还想再磨一磨,可看着叶杏娇的神色,今日似给不出准话了,只好起身告辞:“那,那我等叶小娘子消息……” 说来这邱掌柜能做十几家铺子的大掌柜,还是有一些本事,这不刚离开铺子,便连忙叫人送信,将锦绣坊的苏老板从府城搬了回来做说客。 说来当初天香楼买方子,正是她从中引线,她与叶杏娇原有几分交情,这便是打人情牌了。 不光如此,苏老板还透露,若是叶杏娇能将这酒摆在天香楼,那一成利钱也是可以不要的,他们图得就是不落人后。 只不过如此一来,到愈发显得啤酒的金贵,这事上叶杏娇更得好好琢磨一番。 可这一厢叶杏娇还没想出个主意,那一厢天香楼上门求酒的事,就传开了,当下便有人坐不住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家的主家王大志。 说来王大志也是老生意人,早从县上的趋势上头看出啤酒的前景,只不过到底是大户,又比叶杏娇长了一辈,还是有一些姿态的。 还想喊着叶杏娇上门,可如今天香楼这等老字号都亲自上了门,便有些坐不住了,生怕被人抢了商机,当下便去了叶杏娇的铺子。 还带着萧氏与王崇,说来他们夫妻与叶杏娇夫妻原就关系近。 再者这铺子萧氏也是有股份的,总比旁人好说话。 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叶杏娇倒是有些一愣,忙地将何炎喊了过来,摆了酒菜。 这王大志也不是个含糊的人,待人到齐了,只与叶杏娇说道:“杏娇,啤酒这个东西如今看来,只在咱们县上售卖是不大可能了,早晚是要卖出去的,只到底是摆在酒楼寄卖,还是独家售卖,你可有了章程?” 第278章 王家上门 这事上叶杏娇正没拿定主意,王大志既然抛出了这个话,想来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当下便谦虚的说道:“王老先生,这事我正拿不定主意,正想求您出个主意。” 王大志这次亲自上门,看上的正是啤酒的前景,他是多年的生意人,打眼便晓得这里头的赚头可大了去了。势必要分上一杯羹的,于是当下就说了:“我如今也有些想法,谈不上主意,你们小一辈如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我只说说,你们参详参详……” “愿闻其详……”叶杏娇说道。 “这酒摆在酒楼里头寄卖,能有多少好处,你自是想得到的,我便不多说了,单说独家售卖这一样。”王大志说到这顿了顿。 眼神里露出一阵精光,才接着说道:“只要啤酒的方子保密做的好,轻易仿制不去,饶真有那天资聪慧的,我估摸着也得三五载,这三五载的时间能做的事可就多了,足能将咱们啤酒的招牌在大周朝打响,这可比放在酒楼寄卖强上许多,毕竟酒楼为了拢住客人,都是不打招牌的。 不光如此,例来做吃食生意,都少不的酒水,有了这旁处没有的啤酒,饭馆的生意必然好,如今你只在县上开了这一家铺子,可往后若是要开分号,手里掐着啤酒,莫说饭食好吃,饶是不好吃,光有酒这一样就足够让生意好上许多。 再者奇货可居,这酒如今虽只卖四十文,可再往上提一些,也不是不行,要知道那些州府和京城的亲贵们,可都是不差钱的主,越贵的东西,他们越稀罕……” 王大志这番话叶杏娇也是想到了的,只要啤酒在手,她就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想怎么着都是自己说了算。 看来王家是有意让她独家售卖。 果不其然,王大志接着又说了:“叶小娘子,这独家售卖的好处,我便不多说了,你若是愿意,我们王家愿意与你联手。如今正是奇货可居的时候,这会子趁机多开酒楼分号,主打售卖啤酒,不往多了说,怎么都得一气让各个州府都有咱们的店。这银钱上也不用你操心,我王家百年下来总有一些积累,我看好啤酒的前景,饶是倾尽家财也愿意搏上一把,你只需安心酿造啤酒。” 说到这王大志细细看了看叶杏娇的神色,叶杏娇也正在凝眉思考,啤酒想打入到整个大周朝,她目前认识的人里头,也唯有王家敢下这么大的手笔,不得不说在各个州府开设分店,独家售卖啤酒,确实有得是赚头,在这个酒是奢侈品的年代,只要是好酒就不愁卖。 如此能最快的打响招牌,可比叶杏娇一点一点的折腾,来得便捷多了。 王大志瞧见她还在思考,接着又说道:“叶小娘子,说句托大的话,我王家经商百年,银钱尽有,可不比州府京城那些大户差上什么,门路人脉也有一些,可偏生至今还龟缩在这个县上,想方设法从人家指甲缝里弄来点盐引,大头也被人层层剥了去。归根结底不过是差了些机缘,手里头没有立得住的脚的‘奇货’…… 如今瞧见啤酒,我便晓得王家的机缘到了,这便是奇货……叶小娘子,进上不是没可能……”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微楞,她早就知道王家有野心,可没想到这野心居然是进上,进上是什么,那就御供,王家这是想着当皇商呢…… 她做东西,想着让更多的人吃上,皇商这事是万万没想过的,王大志说这是王家的机缘,何来又不是她的机缘? 在这么一番话下,叶杏娇倒是有些东西了。 王大志这种人精,哪会看不出叶杏娇的心思,当下也不逼迫,只又说道:“我说这法子,叶小娘子好好考虑,说来咱们是早都立了契的,无论啤酒卖到何处,只要是走水路用得都是我王家的商船,我们王家总归是有赚头,只不过如此一来,你我两家都能走得更远些……” 萧氏在铺子里占了三成,不论叶杏娇如何取舍,她的赚头都是雷打不动的,不过到底是王家的媳妇,怎地都得向着自家些:“杏娇,我公爹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若是真能进上,赚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叶杏娇只点了点头,应承下来过几日有答复,王大志也晓得这么大的事不是一时能拿主意的,当下倒是没再多说,反倒吃起了酒菜,闲话了一些家常。 待出了酒楼天色都已经暗了,王大志是王家的主家,也讲究规矩,出行倒没与萧氏小两口坐一辆车,萧氏的车驾里,只有她和王崇。 “公爹今日说得这些事,可是惯好的,我瞧着杏娇必是会答应。”萧氏颇有些得意的说,饶是王家参与到啤酒当中去,这可是有她一份的生意,往后在家里可就更加得脸了。 王崇的性子素来有些懒散,只依在靠背上,懒洋洋的说道:“这可不一定,你没见何炎今日一句话都没说?” 经这一提,萧氏这才醒过味来,喃呢的说道:“这还真是,他可是个不能轻看了去的……” 说话间马车都走远了,叶杏娇与何炎也回了家。 如今钱氏在这天街上混得如鱼得水,人缘极好,每日里窜门子,一天没个消停,临到了晚间也累的很,早早便歇下了。 院子里,只有小两口的屋子还亮着灯。 今日见了王大志,叶杏娇心里翻了好几个跟头,愈发的拿不定主意。 倒是何炎反而气定闲神的很,独自坐在灯下,拿了本闲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你倒是个沉得住的,今日就不见你说话。”叶杏娇嘟着嘴,瞥了他一眼。 何炎这才将书放下,一把将叶杏娇拉了过来,按在自己大腿上,颇有些的得意的说:“就喜欢你着急的样子。” 叶杏娇听了这话,晓得何炎怕是有些想法,不过如今已经是夫妻了,只锤了一把他的胸口:“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快说与我听听。” 第279章 无所谓取舍 “你且说说,卖这啤酒你是为什么?”何炎说话间,把玩起叶杏娇的碎发。 叶杏娇一把将头发收了回来,只说道:“当然是为赚银子。” 说来叶杏娇虽说想着能为旁人做些什么,可归根究底还是得先顾好自己,做生意自然就是为了赚钱,这没什么可耻的。 “大把大把的?嗯?”何炎玩味的问道。 “那是自然,能堆满整个屋子,整日都躺在屋里数银子才叫最好。”叶杏娇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个小贪财猫,那你细算算独家售卖能赚几何?将酒摆在酒楼里寄卖又能赚几何?”何炎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她这几日竟只想着这两桩取舍的好处,这笔帐倒是没细算过,竟何炎这么一提到开始细细算了起来:“若接受王家的好意,在各个州府开分号,说来咱们大周朝有十多个州府,往少了算,就算十个,那一气就是十个铺子。如今在县上,我十日能卖出去一百箱,算来能挣一百五十两,一月下来便是四百五十两。开分号自然都现在各个州府的府城,那些大地方卖得自然比县上更多,而且定价也能高些,不过加上运送的成本,利倒是差不多,都往少了算,每家分号一个月就赚四百五十两,那也足能得四千五百两。” 算到这,叶杏娇又楞了楞,一个月居然能赚四千五百两?这经年累月下来,可不就成爆发户了? 不过这只是独家售卖赚的进项,叶杏娇又开始算起摆在酒楼寄卖能赚的银子:“若是把啤酒摆在酒楼里,那每个州府酒楼可就多了去了,就拿天香楼来说,他们走得是高端路子,每日能卖出去的其实比不上咱们铺子多,可府总店,一个月卖出个百十箱也是使得的。在加上他们的分号,可不比咱们铺子里少,这还单只一个天香楼,其他商户见天香楼有了,自然也是想要的,单只咱们府城可就不只能赚四千五百两了,若是卖到其他府城,只怕更多,呀!我算不过来了……” “这还只是银钱上的!”说话间何炎又在叶杏娇的鼻尖上宠溺的点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王家的有些家底这个属实,可若说门路与人脉,我瞧着就不尽然了,不说旁处,单就说府城的柳家,便是王家不能撼动的。” 何炎说到这,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杏娇才说道:“在这个县上,如今眼红啤酒的人已经不少了。只不过与衙门交情稍好些,没出什么乱子,可就这般想仿制的人也不少。去了府城,或是其他的州府,眼红的人只有更多,可不是人人都那么好说话的,单凭一个王家可没办法对付。” 何炎说的这事,叶杏娇倒是没想过,原只想着方子捏在自己手里,任凭谁都抢不去,可如何炎所说,这天下无良的人可多了,那万般花样也就有的瞧了。 果不其然何炎又说:“如今方子藏的好,也是咱们这到底只是个县城的商家能许的利有限,村里人眼界高了,不大瞧得上罢了。可真旁处的人都知道了,能许重利的可就多了,再更甚一点刀架在脖子上,有谁人敢不说?这啤酒可是不独家想做就能做的……唯有人人都能得到这啤酒,才不至于太过眼红生乱。” “可酒楼里多不用酿酒作坊的招牌,这招牌的事……”叶杏娇皱了皱眉。 “平日瞧着惯聪明,怎么今日这么糊涂?”何炎说话间又咬了一下叶杏娇的耳垂,才接着说道:“这帮人既然想卖啤酒,你偏要挂自家的招牌,他们便不要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眼前亮了亮。 是了! 她当初顾忌大肆推广售卖,正疑惑在招牌上,如今经何炎这么一提点,才反应过来自己陷在了一个怪圈里,啤酒在自己的手里头,她非要挂自己的招牌,那些缺啤酒的商家,该要还是得要啊。 “那,依你的意思,这啤酒就大肆推广,摆在各家的酒楼里?”叶杏娇说道。 “这原就不是个取舍的问题,为什么摆在酒楼里,就不能独家售卖?”何炎许是今日说得花够多了,便卖了关子,只将头埋在叶杏娇的颈项间。 隔了好一会子才抬头慢吞吞的说:“只要挂了你的招牌在酒楼卖啤酒,与王家在各州府开分号卖啤酒,原就没什么大的不同,都算得独家。 而且能搭上王家,与你也不是坏事。只不过法子变一变,不让王家开酒楼分号,而是让他在各个州府售卖啤酒给各大酒楼酒坊,毕竟真把酒推到各个州府去,也不是个简单的事,王家的生意网确是比我们大的多,有王家在酒只能卖的更快。” “呀,正是这个道理,反正与王家也是立了契的,本就得用他们的商船,所以就将这卖酒的事交给他们,我原就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再外头跑客商,有了王家倒是一应的省心了。就让王家做我们的独家经销商!”叶杏娇拍着手说道。 “独家经销商?你倒是惯会取这怪里怪气的名字。”何炎轻笑了一声:“就按照你的说法——独家经销商!只要王家在这里头有赚头,其他州府一应说了算,他们没什么不乐意的。 而且他们想进上的事,也是这个道理,说来他们原是想与你合伙,这招牌就是两家的事,如今他做那什么独家经销商,虽说招牌与他们无关了,可若真能更进一步,那于他们可是天大的好处,倒了那会子,他们只管卖酒,出了岔子可全是你的事了,半点责任不用担。” 经何炎这么一通下来,叶杏娇算是彻底想明白,这酒到底是个卖法。 而且这啤酒在她的手中,她还能想办法改良一下方子,往后在酿造一些口感更好的果味啤酒。 这小众的酒只在自己的铺子里卖,一来啤酒人人都得了,二来还保证了自己的铺子与旁处的不同。 想到这,叶杏娇可欢喜的不行,喜滋滋的就要去睡。 只何炎哪里肯依,与她说了这么多,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硬是缠磨了叶杏娇一夜,满室都是旖旎的味道…… 第280章 说定章程 许是这段时日太忙,第二日叶杏娇扶着腰才能下床,倒是何炎神清气爽的很,半点没有书生的文弱样。 叶杏娇默默吐槽了几句,便爬起来拟定啤酒的事宜,有了何炎的提点,事情做起来格外顺手,只一个上午便拟定了章程。 所说让王家做独家经销商,可许多事还是拿捏在自己的手里。就比如这啤酒的定价,这些便不能胡乱买,得有统一的定价,那些想在酒楼里卖他们啤酒的商家也是一样的,不能同以往那样由酒楼随意定价,也只能按照统一的价格。 不过总要让商家有赚头,给他们的价格也低些,这就是统一批发价和零售价了。 但是啤酒要运送到其他州府,得算上运送的成本,这可不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但是他们这个州府因着路程近,运送抛费不了多少,叶杏娇便不想变价格了。 所以在本州府的啤酒零售价仍旧不变,还是四十文,可旁处的就加了些银子,为了不让人觉得吃亏,旁处的啤酒,叶杏娇打了不同的包装,看着更高端些。 拟定了这些事,叶杏娇便上了王家门,王大志听了叶杏娇的说法,只迟疑了一会,便爽快的应下了。 倒是王大志的媳妇,颇有不满意的说:“原是说好,两家合伙,如此一来他们倒成了主家,我们倒成了打杂的了……” 王大志能应下这事,何炎说得那些好处,自然早想到了,于是只细细解释了,末了还补了一句:“我想着将啤酒拿在自己的手里,各个州府的开铺子,你可算算这得投入多少银钱?” 商户家里头惯没有糊涂的,王大至的媳妇更是如此,当初叶杏娇在县上开铺子,光买一个铺面就花了六百两,在加上装修买人等一应事算下来,总得近千两,若是一气在其他州府开上数十家铺面…… “唔,起码得上万两银子……”王家媳妇捂了捂嘴。 “可不正是,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这生意瞧着有的赚,可万一要是亏了,咱们家可就伤了筋骨。如今虽是卖酒,可不用我王家往外掏一分银子,白赚有什么不好?”王大志说道。 王家媳妇听了这话,再没说什么。 这事便算是定下了。 因着天香楼是头一家来要酒的,叶杏娇只让邱掌柜去找王家,一应事都是他们商量定的,叶杏娇只坐在家里数银子。 有这天香楼打头,其他商家可谓是有样学样,各个上了王家的门,隔了没几日,县上大小酒楼都摆上了‘叶氏啤酒’。 天香楼走的是高端路数,所以特要了卖去其他州府打了新包装得啤酒,虽说口感一样,但那些大户们瞧着包装更上档次,也乐意多掏些银钱,卖个高端档次。 而他们这个县上,人人都晓得叶杏娇才是酿造啤酒的主人,私心里总觉得这处酒最好,所以她们这个县上的人,还多是愿意去叶杏娇的铺子。 为了佐酒,叶杏娇又在铺子里推出了烧烤,卖得最多的便是羊肉串,如今县上可讲究一边撸串一边喝酒。 叶杏娇是两世的厨娘,因着喝酒时吃些糖类有助于护肝,所以羊肉串都是加了糖烤的,可谓是格外的鲜亮。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眼见没两个月就过年了,王家如今揽下经销商的活,想趁着过年大赚上一笔,叶杏娇只得让啤酒作坊加班加点的赶制,额外还另从村里挑了几个做工的婶子。 因着她们村的女人都能自己挣钱,在家里头有地位,如今周边不少人家,哪怕是陪上厚厚的嫁妆,也要将闺女嫁到宜河村。 连带着宜河村的后生们都比旁处更好说亲。 叶贵明管着啤酒作坊,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偷了几日闲,跑来县上看老婆孩子。 钱氏与叶幺妹在县上将养的好,如今两人都胖了一圈,他们那个年头可不像现在讲究以瘦为美,这的人穷,越胖越表明家里富裕,是个有福气的。 叶贵明看着母女两,可乐的合不拢嘴,只站在一旁傻笑。 临到了晚上,钱氏哄睡了叶幺妹,才拧了叶贵明一把:“笑笑笑,傻气的很!” 叶贵明也不恼,只捂着胳膊,坐在一旁。 “莫让你看着酿酒作坊,你就傻乎乎的只晓得做活,这家里头的事,也得多看顾些!”钱氏在一旁喋喋不休。 “如今家里头正好,还有啥要操心的?”叶贵明不明所以。 “哎,我说你咋这个糊涂,你倒是瞧瞧咱们大闺女,咋个?你还真就把她当成个搂钱靶子?”钱氏又说道。 “杏娇?杏娇这不挺好么?”叶贵明愈发糊涂了。 “我的天爷,你算算杏娇做婚到现在这都多久了,这肚皮咋还没动静?”钱氏说话间叹了一口气。 叶贵明听得这话,顿觉有些无奈:“八月十二做的婚,到现在也才两个月,哪就有那么快?你当初嫁到我家,也是第二年才怀的杏娇,这有啥子好急的?” “这咋个不急?我们杏娇做啥都利索,顺风顺水的,这事不也得比旁人快些?”钱氏振振有词的说道。 这话可叫叶贵明哭笑不得,没听说做生意厉害,怀孩子就也得厉害的,只不过他嘴拙,怎么地都吵不赢钱氏,只得闷闷得应了一声:“嗯……” “瞎应承个啥?”钱氏只觉自己的想法十分有道理,又瞪了一眼叶贵明:“我可不是瞎说的,就咱们这个街面上,有个女子做绣娘的,平日自己能赚银子,这不嫁了人一个月怀了身子,如今五个月上了,大夫说是双胞胎哩!咱杏娇比她能赚的多,那不就得一气怀上,多生几个?” 得,这不光是怀孕得厉害,还得一气生好几个。 叶贵明越发接不上话,只想卷了铺盖睡觉。不过嘴上没敢驳钱氏的话,只意意思思的说:“你是当娘的,要不你同杏娇说说,让她,让她……抓把劲?” 钱氏一听这话,才顺了顺气,自己又絮叨上了:“哎,那也不光只是嘴上说说……你瞧着是去请个大夫摸摸脉?还是去庙里请了灵符?” 钱氏越说越精神,直到叶贵明打起了呼,才闭了嘴,只心下怎么都睡不着,越想越得自己得帮帮手,让叶杏娇早些怀上娃娃,好叫她抱上大孙子…… 第281章 求子 钱氏心里头有了这个念头,可就有些坐不住了,饶是叶贵明如今还在县上,也没心思同他腻味。 反倒是火急火燎将余氏找了来。 这余氏自打同叶贵义闹了别扭,便一直待在叶杏娇的铺子里头,如今帮着新来的厨娘忙活后厨的事,因着扁头如今挑了叶杏娇铺子经放的吃食去镇上卖,所以经常能见着,叶贵义也是常来的,虽说没回家里去,可关系还算融洽。 老二家的日子见好转,也是靠了叶杏娇,余氏同钱氏的关系比往前还要好,乍一听说钱氏有事找她,忙不迭的就来了。 钱氏将叶贵明给推了出去,只妯娌两个讲私房话。 这两人能说得来,也惯是因为想法一样,余氏听了钱氏的絮叨,当下就连连赞同:“大嫂,你这说得可是正理!咱杏娇做生意都使得,生孩子咋能落在人家后头,就得早早的怀上,叫旁人羡慕死。” “还是与你说得来,你大哥就是个木头,任凭我怎么说都不晓得利害。”钱氏点了点头,说话间还不忘吐槽叶贵明。 “大嫂,这事你拿稳了主意,咱就得帮杏娇一把。”余氏跟着神采奕奕的说着:“不过杏娇到底年岁还轻,又是新嫁人的,面皮子指定薄。你若直接同她说了这话,就怕她面上挂不住,反倒叫她觉得你嫌她生不出,心里头犯膈应……娃娃这事就是这么邪乎,一旦心里头有了别的想头,那就不来了。” “也有些道理,那这可咋个挣?要不找找大夫,开些子补药喝喝?”钱氏皱了皱眉。 “补药到也使得,不过那苦药,杏娇问那是啥,咱可咋个说?再不愿喝可就麻烦了。”余氏咂摸了一圈说道:“我瞧着,去求个灵符倒是好的。拿回家里头悄么声的化了水,当做茶水给她喝,等回头怀了娃娃再告诉她,可不得好好谢谢咱们哟。” “还是你这个法子好,不声不响的,就不知道哪个庙求子灵?”钱氏越说越觉得有盼头。 余氏听了这话,脸上更乐了,当下就说了:“大嫂,你这可算问着了,我如今在铺子里头呆着,可能听见不少事。就咱这附近有个上阳县,听说有个老道婆,本事最是大,她画得符求子最是灵,咱们县上可有不少人去上阳县专门找她求子哩!” 余氏生怕钱氏不信,忙地又将自己听来的说了:“我可听说了,咱们县上有个老头,五十岁上了,娶了好几房,都没得个儿子,就去了那道婆子那一遭,回头家里的姨娘就怀上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哩。” “这可本事大哩!”钱氏因着没有儿子,最爱就是听旁人说生儿子的事:“哎,就是上阳县远了些。” “远些怕啥子?咱要是一次就帮杏娇求到了儿子,多远使不得?”余氏浑不在意的说道。 钱氏低头想了一会,也下定了决心,说道:“也对!杏娇要是能得儿子,我这脊梁骨也算挺起来了,也算对得起他爹,没叫这家绝了后。” “那可不是,虽说何秀才上了你家的门,可咱都晓得你家姑爷肩上可挑着两家的事呢,杏娇不光得帮叶家生,还得帮何家生,本就比别人担子重,就得早早得开怀,三年抱两,叫两家都安心。”余氏在一旁似模似样的说着。 “正是,正是,这话可说到心坎里了。”钱氏阵阵点头。 经妯娌两个,这么一顿神鬼合计,这事就算商量妥了,当下就决定第二日去上阳县,因着怕得罪高人,拉拉杂杂准备了一小车的东西。 两个女人上路怕不安全,钱氏还硬将叶贵明给拖了一块去。 临到晚间,叶杏娇从铺子里头回来,就听说了钱氏要出门的消息,为了怕透出风去,钱氏还特编了瞎话,直说去见个多年未见的远方亲戚。 倒是叶贵明一副可怜兮兮,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杏娇背着钱氏,私下逼问了叶贵明几句。 他也只吐吐吞吞的说:“你,你娘也是为了你好……” 这话说了等同没说,不过叶杏娇也想得开,在现代老年人可比年轻人玩的开,四处旅游的有的是,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况且她爹娘如今也不算老,出去走走正是好的,当下也就没多想。 钱氏一行人赶早离开的,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到了上阳县。 那道婆子名气大,只随便找人打听几句,便晓得了她的住处。 说来这婆子住在县城边上,不是正经的道观,而是在家修行的。 远远瞧过去外头门上贴着不少符咒,临近了还能闻见一股子檀香。 “哎呦,这瞧着怪有仙气,应该是个本事大的。”钱氏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忙不迭的往前走。 余氏也是见是一番这传说中的人物,与钱氏一道走得飞快,只有叶贵明同尾巴似的挂在后头。 临到了近前,没有守门的小厮,开门的是个小孩,十三四的模样,梳着两个抓髻,一身青色的道袍。 或是长有人来,轻车熟路的将他们应了进去,那一车礼物也是收了的。 “哎呦,这娃娃瞧着都比旁处的机灵,往后指定是个大师。”钱氏对这家道婆子更信了几分。 待见着那通身都是神鬼打扮的道婆子,便信的更深了。 说来这个道婆子,家里头供的三清,反而供的是狐仙娘娘。 这狐仙娘娘可与旁的菩萨、道人不一样,那是精怪修得仙,供奉这东西也不是一般的道人,另有个说法叫出马弟子。 说白了就是野路子,只不过这东西外头传得格外邪性,是什么事都求得。 这家到道婆子供奉得狐仙娘娘,据说是送子观音金花娘娘的弟子,在求子这一项上格外灵验。 只不过这道婆子说了,这求子需得心诚,得沐浴焚香,日日素斋在狐仙娘娘面前跪求七日,这七日还都得添香油钱。 说来如今到了十月底这天也凉了,光溜溜的地上可寒的很,连跪七日,一天大几个时辰,搞不好怕是要落病的。 可越是这么刁难,钱氏便越觉得这人有本事,当即不含糊的应了。 不过接连两三日,钱氏便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一想到求了灵符就能抱孙子,当即咬咬牙挺了过去。 这一厢钱氏还美滋滋的在上阳县求灵符,那一厢叶杏娇这头也有了些变故。 说来也算不得大不事,只不过是因着快到年关,王家想赶紧将第一批啤酒推出去,这就得往外头走一遭。 这会子的学子多讲究个游历,方能多晓实务,如今王崇中了秀才,往后更进一步,考起策略来,也得需多走多看。 因此王家这次出行便带了王崇一道,而何炎的情况与他差不多,便也喊了何炎同去。 饶换做是以往何炎必是应下了的,可如今有了叶杏娇,心里头总有几分舍不得…… 第282章 钱氏喝符水 叶杏娇晓得学子游历是惯例,可一想到何炎要走,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直觉少了些什么。 “姐姐,你若是舍不得,我便不去了……”何炎拿眼瞧着叶杏娇的神色。 “原就是个好事,怎地能不去?”叶杏娇虽说心里头不舍得,可也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可我舍不得你,要不你与我一道去吧……”说话间何炎又缠磨了上来。 叶杏娇推开他的怀抱,只说道:“竟是说胡话,如今铺子事这么多,我哪里走得开?你且安心去吧……” 说到这,叶杏娇眼角往下垂了垂,隔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在家等你……” 何炎听了这话倒也没在作声,此番出行,游历只是其一,毕竟还是啤酒的第一次推行,虽说一应事都有王家,可这铺子是叶杏娇的,总得有人看着些,财帛动人心,任谁也逃不过这个道理,只当个甩手掌柜,可使不得。 他是叶杏娇的丈夫,又占了三成,是最适宜不过的人选。 不过这一层顾虑,他到没同叶杏娇说,只隔了好一会子才说道:“年关前必回!” “嗯……”叶杏娇低低应了一声,才说:“等你回家吃团圆饺子……” 听了这话,何炎没由来的心头一动,只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这几日我便我走了,你得好好陪陪我……” 说完便打横将叶杏娇抱到了床上,又是一夜吱吱呀呀的动静…… …… 这次因着是去其他州府,走得是水路,如今又到了十月底,天说变也就变了,届时落雪上冻,水路可就难行了。 这会子没有天气预报,想赶好日子出行,都得靠经验老道的船家瞧日头掐算日子,不似走旱路,都是主家自己定日子。 王家这次去别的州府,得走大运河,那河道的路就更难行了。 掌舵的船家格外谨慎,瞧准了日子忙不迭的就催着众人上路。 如此一来,何炎这次走得十分匆忙。 等过了七八日,钱氏一行人从上阳县回来的时候,船早都开走了。 “咋?咋个?炎儿出去游历了?哎呦喂,那得啥时候才回哦,我不是白求了?”钱氏看着只有叶杏娇一人的屋子愣愣的说。 “求什么?”叶杏娇皱了皱眉问道。 余氏朝钱氏打了个眼色,又掐了她一把,钱氏这才醒转过来,忙说:“没啥子,没啥子,就说炎儿啥时候家来哦?” 叶杏娇没瞧出异常,应了几句,便去了铺子里头,如今何炎不在,叶杏娇倒是一门心思扑在铺子上。 待叶杏娇走得远了,钱氏才一拍大腿,懊恼得说道:“哎呦喂,这是做个啥哟,这么大老远得,不都白折腾了,膝盖都要跪烂了。” “这事哪说得准,兴许,兴许……咱们就没这么早得这个福……”叶贵明在一旁讷讷的说。 “咋个就没福?你就不兴想点好?”钱氏瞪了他一眼,将他推了出去,只同余氏闲话。 “他二嫂,你说这事闹的,咋就这么不凑巧?求这灵符可花了老鼻子钱,再有这一路上人吃马喂的,这不都打水漂了。”说来那道婆子没明着要价,可足添了七天的香油钱,可花了二三十两呢,这可把钱氏心疼坏了。 “这可真是了……”余氏也跟着一道叹了口气,不过只隔了一会,又暗暗拉了一把钱氏,神神秘秘的说道:“哎,这灵符其实也没白求,如今和秀才不在,杏娇也用不上这,可她用不上,你能用得上啊……” “我?”钱氏听的一愣。 “对啊,可不就是你……杏娇能得娃,对你家是好事。可到底也是隔辈得外孙,你若是自己怀个男娃,那不是天大的好事。”余氏越说越兴奋,连带着手脚都比划了起来:“大嫂,这灵符可是好东西,化水喝了可就能得男娃!你头先不是还说何秀才是读书人,给人做上门女婿名声不好听,你若是能得了男娃,哪还用杏娇给你们家传宗接代?” 钱氏被她说得有些意动,不过片刻才有些为难得说:“我都四十多了,这肚皮也好多年没动静了,这还能怀上?” “那五十岁得老头子,求了都能怀上,你不比他强,咋个就怀不上?”余氏撇了撇嘴。 钱氏被余氏说得有些恍惚,说来她这一辈子,最抬不起头的就是没儿子,虽说叶杏娇招了婿,也能得后代。可到底与从自己肚皮里生的不一样。 想到这,钱氏不免有些跃跃欲试,只不过面皮上不大好意思:“哎,这贵的东西,扔了也是浪费,那我就化了水喝喝?兴许就灵了呢,是吧?” “大嫂,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余氏一见说动了钱氏,可就跟着乐呵了。 忙着将那符水化了水,临到钱氏喝时,还催着她念了几遍那道婆子教得心经。 待喝完,两人板板整整的坐着,似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约莫得有一个时辰,余氏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嫂,这符水喝了有啥感觉不用…” “这能有啥……”钱氏说着,却低下了头,小声又嘟囔了一句:“其实也有些,这会觉得肚子里热乎乎得很……” “哎呀,这不就是有仙气嘛!”余氏一拍大腿,接着又趴在了钱氏耳边:“大嫂,你可得趁热打铁,不能等仙气凉了……大嫂,今晚你得拢住我大哥……” 有了岁数得婶子们荤素都说得些,钱氏听了这话,面上虽红了一片,可还是点了点头了。 余氏离开叶家的时候,瞧着叶贵明的神色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 说来钱氏是个闲不住的,家里如今虽没多少活计,可偏生连灶台都要擦得锃亮,总拖到老晚才睡。 可今日只收拾了碗筷,便嚷着要睡觉,还拉着院子里的叶贵明一道回了屋。 几十年的夫妻了,哪见过钱氏这么主动,叶贵明受宠若惊的不行,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 叶杏娇坐在屋里瞧着他爹娘明明暗暗得火光,到没往那处想,只觉自己爹娘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可到了后半夜,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爹娘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动静。 叶杏娇如今也是经了人事的,听见了动静,脸上红得可就是一大片了,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这声音经久不去,叶杏娇直觉自己的耳朵堵了起来,可是偏生越这样,动静越大。 而且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对劲,直觉有些瘆人…… 第283章 痢疾 叶杏娇在屋里听见爹娘房中的动静,原以为老两口如今正恩爱,可越听越不对劲,原本只是小声得哼哼,倒了后头变成‘哎呦’声连天。 叶杏娇狐疑的起了身,想着是不是披了衣裳去看一眼。 可这衣裳还没等披上,就听见屋子门口‘通通’的砸门。 叶贵明焦急的在外头喊着:“杏娇,杏娇,你娘出事哩……” “娘?可是怎么了?”叶杏娇被吓了一跳,衣裳也忘了披,跟着叶贵明就去了他们屋子。 乍一进门就见她娘脸色蜡白的趟在床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这可咋个办哟?这都跑了十几趟茅房了……”叶贵明手足无措的说着。 听了这话,叶杏娇晓得她娘这是发了病,不过白天还好好的,怎地这病起的这么急? 当下也没敢耽误,连忙出门去了请了大夫。 这个县不算大,叶贵明出门一趟来回也不到半个时辰。 偏生这短短得时间,钱氏又拉了几趟,腿肚子都直打颤,额头上尽是豆大得汗珠,只抿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 若不是叶杏娇扶着,连爬都爬不起来。 等大夫一进门,看见钱氏的症状,还没等搭脉,就说了:“这一瞧便是痢疾!” “痢疾?那可是要死人的?”叶贵明被吓了一跳,眼眶顿时就红了,忙不迭就说了:“大夫,你得救救我婆娘……”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里头也是一惊,这痢疾是中医的说法,用西医的话说,就是急性结肠炎,虽说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饶是在现代,没有及时止泻也是得要命。 她娘怎么好端端得了这个病。 “你们也莫慌,容我瞧瞧,这病也不是没得治。”大夫又说到。 得了这话,叶贵明的心才稍安定一些,忙不迭站到一边,让大夫看诊。 大夫搭上脉,那凝重得眉头也松了送,只对叶杏娇父女两说:“尚好,尚好,二位且安心,是休息痢,痢疾里头最轻得一种,待我施针止泻,再开上几幅连理汤,安养几日也就大好了。” 说话间大夫就开始施针,这大夫颇为敬业,直到瞧着钱氏不再腹泻,这才提笔写方子。 叶杏娇瞧着钱氏有力气哼哼,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皱着眉问道:“大夫,我娘好端端的怎么能得这个病?” “痢疾,也分了许多重,有湿热痢、疫毒痢、休息痢,病因多不相同,你娘这是休息痢,多是因为饮食不洁引起的……”说话间,大夫将方子已经写好了。 饮食不洁?叶杏娇听得一愣,说来她娘灶台的手艺一般,可却是个爱干净的,饶是地里新摘上来得白菜,都得洗上三四遍才下锅。 而且今日叶杏娇从铺子里回来,特去厨下看了一眼,不过是煮了些清水面,怎地就偏生吃坏了肚子? 再者今日这饭食余氏和叶贵明也一道吃了,怎地偏生他们都没事。 “爹,你今日与我娘在一起,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杏娇问道。 听了这话,叶贵明低下头,说来钱氏私下里同他说了喝符水的事,这会子因吃东西不洁引起了痢疾,想也知道是因为灵符。 可这事是钱氏的主意,叶贵明不大敢做声,只低着头哼唧了两声。 钱氏这会子也恢复了些力气,晓得自己是被坑了,面上有些挂不住,只一个劲得哎呦。 叶杏娇瞧着爹娘这幅欲言又止得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把叶贵明拉到了院子里:“爹,我娘这会在屋里呢,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头些天我娘嚷着要去上阳县,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如今都这样了,可不兴再瞒了!” 叶贵明听到了这,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可说话前,还是瞧了一眼钱氏的屋子,这才小心翼翼将事情得始末说了。 叶杏娇听了叶贵明的话,险些气笑了。 合着她娘去给她求送子灵符,何炎走了,她一时用不上,这便自己喝了! 结果子没得来,到换来一场痢疾? 叶杏娇无奈得摇摇了头,先去将药给煎了,待端着药进屋时,钱氏瞧着她的脸色,便晓得叶贵明什么都说了,当下便依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嚷嚷:“就晓得你爹是个靠不住的!” “我爹也是为了你好!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瞒我?”叶杏娇走到床边服侍着钱氏吃药,嘴上确是说着:“那符水是能瞎喝的?咱们县上被捉的城隍庙庙祝就往里头添了罂粟壳,出了这么大的事,咋还敢喝符水?” 钱氏晓得自己这事不占理,可被自家闺女说了,还是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说道:“我,我这不是也为了你能早点开怀,哪怕头胎能得个闺女也是好的。” 叶杏娇到底是新妇,听了这话,还是有些脸红,不过为了不让她娘再犯糊涂,还是说了:“娘,娃娃这事,尽是随缘的,再者那到道婆子真那么大本事,一道符就能让人得儿子,还会呆在这小地方?怕是早就被请进宫伺候娘娘了。” “娘,这神神鬼鬼的事,最是信不得!再这如今二丫跟家里头也恢复了联系,往后寻找三丫,咱们也就一家团圆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叶杏娇苦口婆心得劝着钱氏。 叶贵明原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子也鼓足了勇气说道:“你咋样,咱家都是这么一辈子,杏娇如今做婚也没多久,往后有的是抱外孙的时候,你要是有了啥子事,剩下我一个,哎……” 因着先头叶花桃母女的事,叶贵明一直觉得对不足钱氏,在家里有些抬不起头,平日里事事都让着钱氏。 然而这一夜得折腾,将他魂都吓去了半条,再不敢这么下去,忙这又对叶杏娇说:“杏娇,往后我看着你娘,不叫再胡乱糟蹋了自己。” “我往后再不求神就是……”钱氏晓得自己这次做得糊涂,也跟着描补了一句。 叶杏娇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只回了屋,却想起钱氏的话。 孩子?她从未想过,可如今她与何炎已经是夫妻了,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是像她多些?还是像他多些? 莫名的心里生出一丝悸动,也不知道何炎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第284章 李黑狗 叶杏娇家里头大半夜请大夫动静不小,他们住的这条街上,第二日就晓得叶家出了什么事。 钱氏面皮子薄,饶是喝了四五日连理汤,如今已经大好了,可也不愿意出门,就怕邻里笑话她,老蚌还想生珠…… 余氏晓得这个事,心里头也觉得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出坏了主意,如今瞧见叶杏娇总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趁着铺子不忙的当口,忙不迭的就找了机会同叶杏娇说:“杏娇啊,这事是二婶不好,是我出的馊主意,你要怪就怪二婶。” 求灵符,这事是糊涂得很,不过余氏也是好心,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再者如今钱氏已经大好了,那就更犯不上计较了,于是当下就说了:“二婶,您这说什么得话?您得心意我能不晓得么,说来也都是为了我好,这事过都过去了,可别再往心里去了。” 听的叶杏娇这么说,余氏心里头这才好些,有了干活的心思。 不过如今的铺子不同往前,每日都有宜河村来送酒的,这些人都是年轻后生,毕竟酿酒是手艺活女子做的,搬搬抬抬这种体力活还是年轻后生得力。 余氏这番话就叫村里人给听了去。 村里原就是个藏不住话的地方,这事一阵风似的吹开了,不过如今叶家在村里也得脸,大家听了这事,倒也没说什么,只当了个乐子便过去了。 唯有一人气得牙根痒痒,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寡妇。 她一心盼着何炎能回那头,入赘叶家已经迫不得已,要是再有个小崽子,可不就活生生被挂累了? 当初何炎回门的时候,她明里暗里的暗示了,莫让她们这么早要孩子,没想到这才刚过两个月,就开始求符了,这可如何使得? “腌臜泼皮货,我就晓得那一家子都不是好的,这才两个月就想把我儿子挂在裤腰带上,幸亏这是出了门,要不可就叫她们给坑死去了……”李寡妇小声的念叨着。 说来如今伺候李寡妇的两个婆子,鲁婆子与她更说得来些,只年岁大了,耳朵不大好,并没太听得真切:“您说得什么?” 李寡妇听了这话,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将话又憋了回去,虽说她与鲁婆子能说得几句,可都是些不痛不痒得,她可晓得,这婆子可是尽向着何炎。 当下李寡妇只在心里想着,这要是在‘那头’,只一副避子汤灌下去,叫那姓叶的这辈子都绝了念想。 可这是乡下,莫说没哪个大夫敢开那虎狼药,就算是有,要是让何炎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瞧着叶杏娇活得好好得,李寡妇越想越来气,可如今偏生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左思右想,李寡妇还是叫了车去了城里娘家,说来因着她侄女李水青的事,她与娘家基本没了来往,她原也拉不下脸。 可如今除了娘家哥哥,再也寻不到别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门。 乍一进门,她嫂子便狠淬了一口,话都不说一句得回了屋,晌午摆饭得时候,连她的碗筷都没摆。 她只能在桌旁站着,因着桌上还有小辈,可叫一个没脸。 “我,我回去了……”李寡妇瞧着这些人看瘟神一般看着她,心下也有些后悔,原来她如今真没了半点依仗。 李寡妇的大哥,也就是李水青的爹,叫做李黑狗,莫看他们家如今也住着一大家子,可都是叔伯兄弟,真一母同胞的也就他和李寡妇。 虽说女生外向,可李寡妇这些年也帮补了娘家不少,李黑狗瞧着她那神色,也有些不忍。 而且李水青走时,从何炎那处得了一大笔钱,如今在别的地方找个了开小铺子的男人,也算是嫁了,自己手里掐着钱,也算过得还不错。 李黑狗心下这么一想,当下撂下筷子,瞧了李寡妇一眼:“莫杵在这碍眼,有什么事同我回屋里说……” “哎,哎……”李寡妇应了几声,便跟着李黑狗去了里屋。 只一想到当初每次回娘家,哥嫂都迎菩萨样儿的把她迎进门,如今却这般冷淡,顿时红了眼眶,直觉委屈的很。 “哭哭哭,当初祸害你亲侄女的时候,咋没见你掉一滴猫尿?”李黑狗瞪了她一眼,数落了一句,才不耐烦得说道:“也就是水青如今过得还好,不要我大棒子打你出去!哼!有什么事说吧?莫说我这当哥不管你,能帮我就帮了……” 李寡妇的爹走的早,打小是她哥养大的,所以她自小被怕李黑狗,也是她这些年无怨无悔贴补哥嫂家的原因。 哪怕如今已经生分成这样,李黑狗还是她的主心骨。 李寡妇听了这话,忙地将自己压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大哥,你说有啥法子,让那姓叶的生不出哟?那乡下婆娘若是生了娃娃,岂不是丢了炎儿得面子。” 因着李寡妇得了‘那个人’的眼,当初在‘那头’做活时,也跟着在‘那头’做活,不过李寡妇在内院,他在外院。 十年前那件事,可是知道不少内里乾坤。 当下便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敲着桌子数落道:“生不生出,你操哪门子心?咋个?你还真当你养了几年,那就是你亲儿子了?莫忘了你就是个奶母子。” “奶母子咋了?‘那头’的少爷们的奶母子,哪个到了岁数,不是在家里荣养,通身的稠褂,好几个使唤婆子,出门还能坐轿子。同样都是奶母子,我咋个就不行?”李寡妇有些不平得说道。 李黑狗横着眼睛瞅了她一样,仿佛在看个傻子,连嗓门都拔高了许多:“我看你是癫了!你现在身上穿得不是稠褂?家里没有使唤婆子?还是出门没银钱做轿子?” 话虽是这样说,可李寡妇还是觉得不平,仍旧不平衡的说道:“那咋个能一样?‘那头’的人格外气派许多,京城里大家的小姐都比不上人家奶母子哩!往后炎儿要是回那头,可不能叫‘那头’的人看轻了去。” “回那头?你怕不是在发梦哦!上杆子找死,可莫拖累我们李家。”李黑狗听了这话,顿时猛地一拍桌子。 “我咋个发梦了?炎儿学问那么好,如今不光是秀才,还是案首,往后一级一级考上去,兴许还能在金銮殿见着皇帝佬,咋个这么出息得后生,谁家不欢喜?那个词叫啥来这?对,光宗耀祖!我们炎儿就得回‘那头’光宗耀祖。“李寡妇说得振振有词。 第285章 不准发梦 李黑狗听了这话,直觉心头一噎,看来这李寡妇是半点不晓得厉害,饶是由得她胡闹下去,还不知得出什么岔子。 当下忙就推开了门,对这厅里头几个小辈喊道:“今日我同你们姑有事说,谁敢在门前瞎晃悠,我大棍子打出去!” 李水青同娘家闹僵了之后,这是头一次上门,几个小辈都想瞧些热闹,有那么一两个淘气得,正把着门缝偷听,经李黑狗这么一说老老实实得躲一边去了。 等人都散了,李黑狗才关上了房门,盯着李寡妇。 李寡妇被他瞧得有些发虚:“大,大哥,咋?我说得不对?” “来,我问问你,当初他是怎么被撵出‘那头’的?”李黑狗冷冷的看着李寡妇。 李寡妇被看得一缩,回想起往事,不过到底是不甘心,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那不是现在同当初不一样了?炎儿如今不是出息了么。” “不一样?我看你是忘了,好,我来同你说说!”李黑狗冷冷的说着:“当初他的名字,是从族谱上撕了去的!撕了去懂不?连带着他娘,一整页都被撕了!那可不是普通的除名,是表示没有这个人!从来不存在这么一个人!你要带他着回‘那头’认祖归宗,从来都不存在得人,哪个是他的祖?哪个又是他的宗?他往哪头回?” “可是,可是……”李寡妇结结巴巴还想说点什么。 “那个人!就是他娘!我怕你也是忘了咋回事了,今日我也提醒提醒你!”李黑狗又说道:“那头如今可不认有过这么个媳妇!她娘家,世上再寻不见的金贵门户,也不敢认家里出过这么个闺女,这世上再没这个人!娘都没有哪来的儿子?你还发梦回那头?二奶奶的手段,你怕也是都忘了!” “依仗二奶奶的手段,若不是我当初提醒你,见风使舵,你以为你还有命在?二奶奶可是连他娘那金贵的人都能拉下马,你一个奶母还发梦带着他回那头,怕是一个小指头都能捏死你。”李黑狗一句接一句的说着。 李寡妇听到这才恍然醒转过来,这些年她带着何炎再乡下,啥事都能自己说了算,早忘了当年的血雨腥风了,如今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奶母子。 李黑狗见李寡妇也晓得些厉害,这才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你也莫发梦回那头了。那小子不回那头对你才是最好的,不回那头他走多远,你都是娘!咋个都能享一辈子清福!回了那头就是排面大点,可未必有你现在这么享福!”说到这李黑狗又说了:“再者……我瞧着他也没命回去……” “咋?这都过了这些年了,还能出啥子事不成?炎儿如今都有出息了!”李寡妇哆哆嗦嗦的说着。 “就是有出息才可怕!若是没出息,窝在村里一辈子,二奶奶指不准就忘了这人。可这有了出息才可怕,你都会说一步一步考上去,金銮殿上见皇帝佬,咋了?那头就不怕他见皇帝佬,二奶奶就不怕他见皇帝佬?当初那是多大的案子?整个京城都变了天!”李黑狗说到这,接着又说:“万一他哪天得势了,要给他娘翻案?你说那起子人怕不怕?” “可,可当年的事,原就不尽不实……”李寡妇又说着。 “不尽不实又咋?反正已经是铁案了!咋个?何炎要是翻案能有的你好?你莫忘了,当年定他娘罪的供词,可有你的一份,你以为你带着他跑出来,这事就翻篇了?你看他晓得你害过他亲娘,他能不能饶了你?” 说来李寡妇不过是个妇人,当年有幸得了何炎他亲娘的青睐,在那头谋了个奶母子的差事,虽说平日说得来些,可到底不过是个下人。 何炎他娘出事的时候,势头一边倒,她也不敢拿命赌,只随着大家伙一起泼脏水,待这事成了铁案,又觉得过意不去,带着何炎偷偷摸摸的跑了。 恍然就这么多年,没人提醒,就差点忘了这些。 “你呀……可莫在发梦了,多烧烧香拜拜菩萨,指望二奶奶莫想起他来吧……”李黑狗叹了一口气。 经李黑狗这么一提,李寡妇彻底醒转过来,这会子有些后怕:“大哥,那万一二奶奶想起来可咋个整?” “咋整?万一真有这么一天,万事都听二奶奶的,就算要你掐死他去,你下手都能不轻了!这个世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二奶奶!你千万记住,那不是你亲儿子,到啥时候别搭了自己的命!”李黑狗特特又嘱咐了一句。 “我醒得,醒得……”李寡妇忙不迭得点头。 今日这一遭可算是没有白来,要不然自己还做那风光派头的梦。 至于原是想讨个法子叫叶杏娇生不出儿子的事,早就忘到了脑后。 李黑狗住在城里,其实就是临州县,与叶杏娇在一个县上,可李寡妇回去得时候,满心都觉得后怕,路过叶杏娇的铺子,瞧都没往里瞧一眼。 倒是余氏眼尖,瞥见一眼,有些狐疑得说道:“杏娇,我瞧着那马车里,好像是你婆母,咋个?来了县上,咋不到铺子里坐坐?这么生分?” 叶杏娇走出铺子往外看时,那马车已经走得远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说来她与李寡妇原就不是多亲近得关系,只有些不在意得说:“二婶,兴许是你看错了。” 余氏抻着脖子又看了看,再瞧不真切,原就一个打眼,算不得多大事,只嘟囔了一句:“这岁数大了,眼神就是不行……” 说着便转身回了铺子里。 如今已经十一月的多了,临近年关,不少在外头讨生活的人都回了来,小地方每年快到年关,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叶杏娇这铺子,也比往前每个月都红火,尤其是那卖地回来赚到银钱得人,可都是一箱一箱的打酒。 原就是忙的要命的时候,哪还有心思,去记住那匆匆一撇。 李寡妇来县上这事,就这么不痛不痒得遮了过去…… 第286章 灌腊肠 转眼就到了冬至,这会子一天比一天冷,外头已经下了好几场雪,连带着路面上都结了冰碴。 他们这头在大周朝偏南的地界,不似北方有火炕,如今铺子里四个角都生了火盆,哄得屋子暖洋洋的。 不光如此,因着倒了冬季,小龙虾的肉便不肥了,叶杏娇索性停了小龙虾得售卖,在铺子里推出了火锅。 其实在大周朝北方的地界,吃暖锅也是有的,还是因为他们这边偏南边,所以这暖锅格外少。 叶杏娇铺子进的铜炉锅子都需得格外定做。 而且虽说有那在外头吃过的,但火锅好不好吃,最重要就是汤底了,这汤底经了叶杏娇的手格外不一样。 因着这头爱吃辣,所以这汤底也是备的鸳鸯锅。与这处得纯清水涮肉很是不同。 就那不辣清汤锅底都是用老母鸡加了猪肚吊得高汤,里头还另放了虾米,可谓是格外鲜灵。 这辣锅用得是叶杏娇秘制得辣椒酱,又放了大蒜、葱段大火爆香,再添水熬制,麻麻辣辣入味的很,直教人停不下来。 羊肉也选得最上等鲜嫩得羔羊。 这暖暖和和的吃上一顿,可舒服的很。 因着如今铺子主卖的是火锅,叶杏娇要做的就是调好汤底,菜码伙计们预备也就使得了,叶杏娇如今也悠闲了不少 小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万事都顺遂得很,就是何炎如今走了一个月了,还没传回信来。 也不知他在外头怎么样了…… 因着今天是冬至,所以叶杏娇回家里头格外早,今日这日子,叶贵明也来了,钱氏在屋子里生了火盆。 叶幺妹如今头发也长了不少,人也跟着一道开心,如今正盯着火盆里的烤地瓜。 叶杏娇一进门时,瞧见得就是这福其乐融融得模样。 “杏娇,来了,快快,过来,我和你爹正念叨呢……”钱氏笑着朝叶杏娇招手。 “这是说得什么乐呵事?”叶杏娇抖了抖衣裳,也做到了火盆旁边。 “我与你爹正说呢,今年过年得捉多少猪。”钱氏说话间,掰了掰指头:“如今村子里有不少人在咱家做活,过年可不就得分些猪肉,还有自家吃用的,哎,想想头年咱家还是那么精穷得日子,没想到如今已经这样好了。” 钱氏说了这些,还不满意,仍在说着:“去年咱家就没腌腊肉,平日想吃只能外头割,总没自家做得好吃。今年得多腌些,能吃上一整年呢。” “嗯,听你娘的,多捉些……”叶贵明也跟着在一旁笑。 说来北方过了冬至,家家户户就开始包饺子,冻上一面盆,留着吃一冬。 而他们这南方的地界,就讲究过了冬至腌腊肉,满满挂上一院子,瞧着就红火。 今日便是冬至,可不就到了腌腊肉的时节。 “那就早些捉,捉上十头,除了村子里的节礼,余下得放在铺子里,伙计们平日添菜也使得,卖也使得。”叶杏娇笑着说,这个时候泼冷水,可就不好了。 “使得,使得,咱家也是一气捉十头猪的人家了。”钱氏差点乐得拍起手来。 捉猪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也没等到年下,隔天就找屠夫杀了十头猪,家里院子摆不下,径自拖去了店里。 满院子得猪肉,瞧着都觉得馋人。 依照叶杏娇的意思,做腊肉到不如做些这会子还没有的腊肠。 能叫大家伙尝个鲜。 这做腊肠头一件事就是和馅,这东西旁人没做过,只能叶杏娇自己动手。 叶杏娇顺着肉丝将这些肉切成了肉丁,用盐水腌制了,又加了调味料。 连灌腊肠的用的小肠,也都洗干净了。 灌肉这个活计就得大伙一起来了,叶杏娇领着家里几个女人,人人面前摆着一大盆的肉,用漏斗往小肠里头灌肉,就连叶幺妹也跟着在一旁凑趣。 短短一个上午,这肉就灌进去不下,大家一边不停手的干活,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哎,头前天二丫送了信来,如今大壮去了当了兵,月月都能得些军饷,这钱大壮都攒着哩,托人捎回去给她们娘两了,虽说不算多,那也好过了不少,大壮还说赶明要给二丫挣个官当当。”钱氏似模似样得说着。 “哈,头些天砖头也来瞧我了,说家里都不错,小余氏又怀了一胎,我可做梦都想当奶。”余氏也再说着自己的喜庆事,说来当初小余氏滑了胎,可算是她的一块心病,这下可算是好了。 “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胎可得看顾好了!那家里头也没个能伺候的,你当婆婆得可不得回去照看照看?”钱氏听这事,先是一乐,才接着又说道:“照我说啊,你就回去吧,老二如今见天的往县上跑,也不叫个事。” “嗯……”余氏低低得应了一声,不过立马就抬起头来说:“我可不是瞧着他叶贵义,我是瞧着我大孙子的份上。” 大家就这么热热闹闹得说了好一阵,钱氏忽地放下手里活计,抬起头来看着叶杏娇:“哎,这姑爷平时看着惯会疼人的,咋个这回走了这么久,一个口信都没传回来,这也不晓得在外头咋样了?” “你家姑爷,那么大的本事不能有啥子事,这里头还有王家了,要是有事早传回信了。”余氏在一旁说着。 叶杏娇听了这些,倒是没说话,心下也是在想,何炎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只不过她面上虽不显,心下却是想着,赶明还是得拘着些,要让他晓得出门得往家里头传信。 出门在外得何炎,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姐姐也有这般小媳妇的一天…… …… 就在这时,外头忽地传来动静:“何秀才来信哩,何秀才来信哩……” 说话间,扁头领着来人来到了后院,后头跟着送信的人,是王家的小厮,那小厮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盒子,乐呵呵得将盒子交到了叶杏娇面前。 这是带了礼回来了,钱氏是个好信儿的,没等叶杏娇沾手,忙地上前一步打开盒子,想瞧瞧姑爷送回来什么好东西。 这乍一打开,只见一片白亮白亮的皮子,摸上去滑不留手,不管在那个年代,这皮子都是紧俏的东西。 钱氏当下没忍住惊呼了一声:“呀,这好的皮子。是羔羊的不?” 第287章 啤酒大卖 “钱婶子,这可不是羔羊皮子,这是狐裘!”那王家的小子笑着解释道。 “咋个?狐狸的皮子?那可难得!”钱氏一愣一愣。 “不光如此,这是狐裘做得大敞,得十数张皮子,尽都是白狐,一根杂毛都没有。”那小子笑着又说道。 “难怪这么雪白雪白,我还以为是羔羊皮子哩。”钱氏一听说是这么金贵的东西,直觉自己闺女有福,忙不迭的又说了:“早前二丫同我说过,大壮在山里猎了狐狸,那毛皮也给她做了衣裳,可二丫说了那狐狸毛都是黄突突的杂毛,没想到还有这么雪白的。当真是稀奇。” 说话间,钱氏忙将这大敞抖落开,披在叶杏娇身上,笑着又说:“哎,这杏娇每日回家都晚,我就怕她走路着了风,如今可好了,有了这么好的皮子,再不怕着风了。” 叶杏娇摸着身上得大敞,只觉心里头暖和了许多,这何炎还是记得她的,顿时又觉得有些挂不住,看着那王家小子又问道:“他,可又话传回来?” 众人一听这话,都看向小厮,对啊,这东西回来了,那口信呢? “大嫂,你瞧你,刚才还念叨着姑爷,这会子有了好东西,竟忘了个精光。”余氏在旁边挪愉了钱氏一句。 “哎呦喂,瞧我,可不么?对对对,我家姑爷咋样了,有口信么?”钱氏这会子也盯着王家的小子。 那小子这会才想起了带了信,忙将信交给了叶杏娇。因着这屋子都是女人,他一个年轻后生不好多带,忙不迭的就跑了。 叶杏娇得了信,只细细看了一遍,将将看完,大伙便逼问着写了些什么。 许是何炎早就想到这一幕,信上大多是最近得见闻,腻味的话倒没多写,只在末尾留了一句…… “我想你了……” …… “杏娇,杏娇,快给大家伙念念,大家可都记挂着你家姑爷呢。”余氏在一旁催促道。 因着多是见闻,叶杏娇倒也没藏着,便将信上的事都说了。 虽说王家那头也着人来报,这回啤酒的事宜一切都好,不过说得没有何炎信上细致。 因着马上就临近年关,何炎他们也没敢走得太远,就去了临近两个州府。 说来啤酒这东西,他们县上卖的火爆,是因为叶杏娇赶着运动会推出得,没卖先火。 可旁处没听说过这东西,乍一下想摆在人家酒楼里卖,还必须打‘叶氏啤酒’的招牌,这许多酒楼便不愿意了。 说来这何炎原就有许多超前得思想,若不是叶杏娇是个穿越的,怕是也赶不上他。 因着先头有了运动会的比赛,何炎如今对比赛得事,可算得上格外得心应手。 他一到了别的州府,便办了个啤酒大赛。 这啤酒大赛,只比谁在最短得时间里能喝光一瓶酒,赢了的人能得银子。 说来这比谁喝得快,不似比谁喝得多,抛费不了多少,而且能白喝酒,参加得人可就多了。 可这一瓶哪喝得过瘾,当下有人喝完不过瘾,便掏了银子要买。 参加啤酒大赛的大都是普通百姓,这些人同初去叶杏娇铺子里头得一样,买个一两瓶舍得,多了便有些吃力。 不过何炎也不嫌少,在码头上,就拆了箱,一瓶两瓶的售卖。 虽说实际卖出去得不算什么,可瞧着热火朝天,竟将码头堵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码头多是商船,都是些大商家,乍一看这么多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一打听,才晓得是什么啤酒,尝过之后,只觉得不错,想着再买些,何炎却是不卖了。 只说了几个知名得铺子,说那处有卖。 待这些大户去铺子里点了酒,那些酒楼拿不出,当下便跑去找何炎要酒。 大酒楼里摆了这些酒,旁处的小铺子也就跟风。 这啤酒可算是在别的州府推广开了。 大家伙听了这话,可就嚷嚷开了。 “大嫂,你姑爷倒是怪精的,弄个啥子比赛,引去老多人喝啤酒。”余氏说道。 钱氏听了点头:“可不么,那还晓得同大户说去酒楼吃酒,逼得酒楼买咱们的酒,怪是有本事得……” 叶杏娇听着这些话,一时也有些恍神,只觉那会是有趣得场面,自己没去倒是有些可惜了…… “杏娇,杏娇,姑爷说了啥时候回来不?”钱氏的话打断了叶杏娇的思绪。 “倒没明说,不过年关前必是能回的。”叶杏娇应了一句。 得了这话,钱氏更高兴了,直嚷着晚上要吃顿好的乐呵乐呵。 就这么说说闹闹,腊肠也灌完了。 院子里头摆不下的,都挂在了铺面门口,老远就能闻见一股甘香。 食客们瞧见了,馋虫都勾了出来,直问啥时候才能晾晒好。 这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又过了几日,外头的雪到是越来越大了。 可这么大的雪,也没没住叶砖头进城看她娘。 母子两在屋子里聊了好一会,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听着余氏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咋个行?这也太没得脸面了,这事是你的主意,还是小余氏的主意?” 砖头低着头吞吐了一会,说:“我,我……我的主意……” “呸,你那脑子同你爹一样,这必是小余氏撺掇的。”余氏呸了一口。 “娘,她也是为了这个家!”砖头不好意思得说道:“如今老叶家一亩地都没有,就靠我挑担子赚钱糊口,家里人口多花销也抛费,小余氏如今怀了娃娃假发铺子的工也不敢辞……这,这这也都是没法子。” “你莫在这诓我,我晓得你们手里有余钱。”余氏哼了一声。 “娘,这也是想多赚点,你,你就同杏娇姐说说……”砖头低着头喃呢。 余氏深深得看了一眼砖头,叹了口气,如今砖头大了,也有主意了,想赚更多得银子,这无可厚非。 可这话怎么跟杏娇开口哟? 余氏只觉脑瓜仁子生疼,偏生又不能不帮,只得在叶杏娇的门口打转。 转悠了好一会子,才鼓足勇气敲门:“杏娇,你在不?二婶有事同你商量?” 第288章 砖头想开铺子 如今叶杏娇铺子卖火锅,调了汤底就没她什么事了,这会过了饭点,正窝在铺子后头瞌睡,听见余氏在外头的动静,忙地披了衣裳开门。 说话时,还有些没睡醒:“二婶,可是怎么了?有话进屋里来说。” 余氏瞧那模样,便晓得她正在午睡,原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子更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吐吐吞吞的说着:“歇着呢?那,那我晚些来……” 叶杏娇瞧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便晓得有事,立马将余氏拉进了屋里说道:“都这个点了,也不睡了,二婶,你快进屋说……” 余氏虽说进了屋,可局促的很,坐在椅子上直搓手,隔了好一会子,才吐吐吞吞的说道:“杏娇啊,你瞧这天,如今也是怪冷得,哎,咱这铺子里生了火盆还好些,外头可就不行了,做点活手都得冻裂口子。路也不好走,都结了冰碴,一脚没踩稳当,就摔个大跟头。这大冬天得伤了筋骨,日子可难捱……杏娇,你说是吧……” 叶杏娇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眼见就是腊月,一年最冷的时节,她二婶怎地絮叨起这事。 当下便晓得,余氏这是有什么事,不好意思开口,沉吟了一会便说道:“二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 余氏听了这话,支支吾吾的哼唧了一会才说道:“我,我这是有些事,怪是不好意思得说得,哎,可砖头求到我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同你说了,应不应的你听上一声,要是为难也就罢了……” 说完,余氏偷偷看了一眼叶杏娇,狠了狠心,只把砖头的事说了:“杏娇,是这么回事,砖头如今挑了你铺子里的东西在县上卖,这天暖的时候还好,如今入了冬,集上人就少了,寒风里站上一小天,难捱也就算了,主要东西也卖不出去多少。” 说到这,余氏叹了口气,说来如今入了冬,砖头挑担子在外头卖东西,可又有几个愿意站在外头就着冷风吃东西的,生意可不就比不上天暖和的时候。 “再者,砖头从镇上回村,都得赶夜路,那路最不好走,小余氏如今怀了娃娃,想头也多,就怕砖头在路上摔出个好歹,家里如今可都指着他呢……”余氏说话间,又叹了口气。 余氏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都是在说砖头得不容易,叶杏娇听到这,也只好说道:“二婶,砖头挑担子确实不容易,他若是有什么想法,你直接与我说就是。” “行,那,那我说了……”余氏深吸一口气,怀着希望看着叶杏娇说:“天暖的时候扁头攒了些钱,小余氏做工手里也有一些,她两想着去镇上租个铺面……” 砖头想自己开铺面这原是好事,只余氏说到这愈发不敢往下说,隔了好一会子才开口:“你也晓得,我们家的人都没啥手艺……所以,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还卖你的东西……” 开铺面却要卖人家的东西,这事确实不大好,说白了分得是叶杏娇的利。 这从别人嘴里抢饭的事,也难怪余氏吐吐吞吞这么久才说出来。 余氏说完了这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只小心翼翼看着叶杏娇,等她的答复。 叶杏娇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轻声问了一句:“如今砖头卖的都是什么?” “就当初你教我做的辣皮,还有从你铺子挑得多味花生与猪肉脯这些经放的东西……”余氏回答道。 “若是开铺子,这些东西倒是少了些,得在搭些其他东西才好,二婶,你容我想想。”叶杏娇回答。 “咋?杏娇,你这是同意了?”余氏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原以为还得缠磨一会,没想到竟答应得这么痛快。 “我原当个什么事,让二婶这般支支吾吾,砖头有开铺子多赚钱的心,原就是个好事,这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叶杏娇笑着说道。 余氏听了这话,反而劝叶杏娇再慎重些:“杏娇,咋说都是你的手艺,都是抢了你的生意,你要不再好好想想?砖头那边我去说。” “吃食这东西,原就人人都做的,再者砖头在镇上开铺子,离得八竿子远,都不是一波客人,抢不到什么我的生意。”叶杏娇说话间,手搭在了余氏的手背上,安抚着说道:“二婶,你且放心,砖头有这心,必是帮他将铺子张罗起来的。” “使得,使得,杏娇,可谢谢你哦,我们二房可都靠你的拉扯,往后你要是有啥事,二婶第一个上。”余氏乐得脸都开了花。 忙不迭就起身去告诉砖头这个好消息,顺便让他们抓紧些相看铺面。 送走了余氏,扁头又进来说:“杏娇,外头有个食客非要见你。” 食客就是天,万是没有不见的,杏娇便让扁头将人领进了二楼雅间。 叶杏娇一进门便认出了那个食客,正是当初彩票中了五百两,叶杏娇推出啤酒头一波捧场的人了,名唤李老三,说来也算得上老熟客。 只不知今日为何要见自己? “李三哥,如今在何处发财,有日子不见你来了?”叶杏娇乐呵呵的迎了上去,进门是客,多少都得捧着些。 “哎呦,不瞒叶老板,中了奖之后我家搬去了上阳县,在那头置了宅子,如今不大回临州县哩。”那李老三也是一副笑脸的说道。 这中了大奖的人一来怕没完没了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二来怕遭贼惦记,在现代就有不少人中了五百万之后悄么声的搬家了。 没想到这会子的人竟也是这个心理,叶杏娇听得这话,当下觉得甚是有趣。 不过面上倒是没显,只吩咐活计:“李三哥如今难得回来了,将咱们的火锅端上来,今日这顿我做东。” 瞧着叶杏娇这么客气,李老三忙地推辞道:“叶老板,莫这么客气,今日我上门是有事同你商量。” 哦?一个酒楼老板,一个食客,倒不知想商量些什么? 第289章 加盟 “李三哥,可是有什么是事?”叶杏娇有些狐疑的问道。 “叶老板,你也晓得,我原就是粗人,就在码头上搬搬抬抬,这乍一中了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老三说到这,接着又说:“如今我们在上阳县置办了宅子,对着街口,打通了能当铺面。如今手里还有些余钱,不能坐吃山空,总得做些什么。” “我是个粗人,也不晓得做些什么,就瞧着叶老板这处的东西最好。”李老三说到这,又使劲笑了笑:“不知道叶老板能不能从指甲缝里漏出些东西让我卖卖,赚了钱咱们两家分……” 说到这,李老三又描补了一句:“哎,我家婆娘说了,我能中大奖都是沾了叶老板的福气,往后若是也能沾着叶老板,指定还能赚钱……”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乐了,这如今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起来从她铺子里拿东西卖了。 方才应下砖头,确实是因着是一家子人,这李老三上门说这事,又不一样。 当下倒也没应承,只推说要想想。 “叶老板,我也晓得这事不好办,您好好想想,赚了钱您分大头也使得。我这几日就在县上,您若是能同意,随时招呼就成。”说话间,李老三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的时候,还往扁头怀里塞了块角银子,让他帮同叶杏娇说几句好话。 扁头是万不敢贪钱的,只一个劲的推说不要,偏生李老三跑的快,塞完银子就不见了人影。 这倒叫扁头不知如何是好了,忙地将银子交给了叶杏娇,说道:“杏娇,我可是不贪钱的,这是他硬给的!” 叶杏娇瞧着那银块,估摸也就一两左右,原就不是大事,当下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扁头交出了银子,自己长出了一口气,走到叶杏娇的边上说道:“这一个两个都是咋了?撞邪了不成,咋个都想着跑咱这处来占便宜,想卖咱们铺子里的东西。” 说到这,还撇了撇嘴:“这砖头是没法说了,那是自家人。可这李老三是莫想了,凭甚让他占了好处去……”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陷入了沉思,隔了好一会来说:“如今有人想卖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他们都卖咱们的东西,莫看隔的远,都不在一个县上,可瞧着就膈应人,这叫个啥事?”扁头依旧撇着嘴。 “这事先不急,容我想上一想。”叶杏娇说道。 到了晚间,叶杏娇便想着将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如何卖到别处去。 自做婚以来,凡是都同何炎商量,如今只想自己个,倒觉得有些没头绪。 一时间竟是格外想他。 “哎,也不知,他走到哪了……”叶杏娇轻轻的念了一句。 说来叶杏娇可是个不服输得性子,熬了一晚上,还真叫她想出个主意。 毕竟如今何炎在外头将啤酒卖的那样好,她岂会落在了后头。 因着如今晾晒了不少腊肠,这东西亲近的人家总得送一些。 叶杏娇便叫伙计拉了腊肠,送去了王家。 如今天冷了,王崇又不在家里,萧氏可倦怠的很,每日只搂着汤婆子缩在屋里。 哪怕是叶杏娇来了,也不乐意出来,反倒叫丫鬟将人拖了进去,与她一道缩在塌上。 两个人就着火盆吃瓜子,倒也悠闲得很。 萧氏也是这铺子的主家,叶杏娇有了想法,自然是要同她说上一说,于是先将铺子里有人来求的东西的事说了。 萧氏与扁头一样,对这事没什么好感,当下便说了:“真真得膈应人!” “吃食这个东西,但凡推出个新花样,人人都做得,也就是口味略有不同,真遇上灶台上手艺好的,多做几次,兴许比咱们做得都好,吃食和啤酒不同,想捂是捂不住的,瞧瞧先头卖小龙虾,县上便跟了一阵风,虽说后来卖得人不太多了,可也多了几家。如今我推出的火锅,这个东西做起来不那么费事,如今也有不少铺子在卖。”叶杏娇笑了笑,才接着说:“我瞧着李老三这样的人倒是不错得,起码人家卖东西前,还想着咱,真若是直接仿来卖,也说不出个什么。” 叶杏娇说得这些,萧氏也是懂的,只听着这个事,心里头还是觉得不痛快,嘟囔道:“那就由得他们去了?” “那能怎么办?咱们铺子的吃食,如今正到了捂不住的时候。”叶杏娇又是一笑。 萧氏很是不赞同得说道:“那也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去,他们想去旁的地方开铺子,咱们也能开分店啊。如今咱们铺子里赚头也多了,在旁得县上支应个把铺子,还不成问题,饶是不够的,我这里也还有些私房,凑凑还能多开两家。” 王大志对啤酒上心,连带着对叶杏娇格外青睐,萧氏虽说对做生意不算精通,可也晓得跟着王大志总是没错,当初卖啤酒的时候,王大志都敢拿半幅砸进去投资叶杏娇,她再投几家铺子必也是错不了的。 “我倒是有心开分店,不过这人手上却是支应不来的,做吃食哪家的铺子都缺不的厨子,手艺总归是要教给别人。到不如由得他们自己个折腾去了。”叶杏娇说到这,抬眼看了一眼萧氏:“我这到有个法子——加盟!你听上一听?” “加盟?这是个什么?”萧氏满脸得好奇。 “加盟,就是将咱们铺子的手艺,交给那些想卖咱们吃食的人。只不过这赚了钱得分我们一部分,我估算了一下,每月交三成利最是得宜。而且得统一打咱们铺子的招牌,其实与分店差不多,只是各自店铺有各自店铺的主家,经营上的事一应由他们自己管着。”叶杏娇淡淡的解释道。 “听上去倒是省了不少心力,可手艺交给了他们,那咱们可就说了不算了,尤其是开到了其他县上,那些人卖了多少,赚了多少,咱们也不能拿眼睛瞧着,哪怕说好三成利,人家就嚷着亏本,也没法子呀。”萧氏听了叶杏娇的法子,皱了皱眉。 第290章 加盟制度 萧氏说得这些,叶杏娇早就想到了,于是只对萧氏说道:“加盟,也不是人人都使得的,这些人首先便得好好挑选一番,只挑那老实本分,肯踏实做生意得,那些不走正路子的,先就把他们刷下去。 再来,被挑中的这些加盟者,每月都得有考校,生意最好得,每个月推出一道新菜,只在他们那处售卖,旁的铺子都没有。说来吃东西,菜品出新可是顶顶重要,能有一道新菜品,可能招揽来不少生意,饶是哪家铺子月月都能做得最好,可就比旁的铺子多了不少招牌菜。” 萧氏听到这,只跟着点了点头,说来他们这个铺子生意最好的日子,可都是叶杏娇出新菜的时候,这么办倒能起到个鼓励作用。 叶杏娇说到这里却没说完,又接着说道:“不光是这样,到了年底的时候,还能选出一年来生意最好的铺子,咱们每月收他们铺子那三成利润,也不要了,就当做是奖励,再返回给他们。” “这个法子倒是好,如果能当第一的话,不光是招牌菜多,这一年的进项尽数全是自己的,那可不就人人争着当第一了。而且于只要加盟的人多,咱们也不差那一家铺子的进项。”萧氏这会子总算听出了门道,接着又说道:“这法子虽然能激大部分当第一,可若偏有那不上进的,饶是挣了也嚷着没挣呢?” “这也不打紧,方才说得都是奖励的法子,另外也有处罚的法子。既然每月都有考校,除了选出第一名,当然也得选出最后一名,若总是最后一名,也不过两种可能,要么是将银子尽数藏自己口袋了,要么实在不会做生意,那这生意也不用叫他再做下去了,只收回招牌,不叫他们再开下去。 而且加盟前都得立契,可不光是透露手艺就得赔钱,往后也再不让他们开吃食铺子,否则只重重得罚。再者所有得铺子的账目,我们都能查得,每月派人不定期的查账,如今这市面上吃食的价钱都是有例可循的,想糊弄可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做得好有奖励,做不好再不许开铺子,还得不定时的查账,虽不敢说面面俱到,倒也绝了大部分人的念想。”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我懂,你这法子也算的上是前头有绳牵着,后头有鬼撵着,足够用了。”萧氏点了点头说道,她是大家出身,对付下头得人,也有自己的一本账,很是明白叶杏娇的意思。 “有了这加盟,往后咱们铺子赚得比如今可就多了,还比自己开铺子轻省。”萧氏说道这,忽地有些不好意思:“哎,杏娇,不瞒你说,当初我同你开这铺子,原只想赚个脂粉钱,万没想到如今生意竟然这样的好,眨眼都要搞加盟了。这可不光是点子脂粉钱。 杏娇,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这边惯是听你的,兴许往后我赚得银钱,能赶上我公公哩。哈哈!”萧氏好一阵得意。 萧氏话虽这样说,可叶杏娇却没当真,莫看如今前景虽好,可与百年的积业可是没法比。 萧氏瞧着她没做声,当下便笑着说了:“你还真莫不信,但就说啤酒这一项上,我公公再卖力也是赚不过我的。” 说来就是个闲话,也没真寻思跟谁攀比,萧氏的话,倒是惹得叶杏娇噗呲一笑。 这萧氏占了铺子的三成,啤酒自然有她的一份,王大志是啤酒的经销商,确确实实怎么地赚不过主家。 “你倒是怪会算账的。”叶杏娇笑着打趣她。 “那是自然。”萧氏又是一阵得意,接着却神神秘秘的说道:“前几日,我公爹传了信回来,他如今对啤酒这事可上心,使足了力往上头送了送……” 说来当初王大志就有想将啤酒进上的意思,如今招牌虽是叶杏娇的,可独家售卖却在他手里攥着,若是这东西进了上,于他可是莫大的好处。 不说旁得,单说这酒如今在别的州府想打开销路,还得想各种各样得法子,若真是御用,那可就是人人得巴着他了。 而且这酿酒得本金是叶杏娇的,他不用出半点银子,算下来全是赚头,可不就格外上心。 不过叶杏娇想卖啤酒,倒没想多那么多,能搭上进上得路子虽说也好,可搭不上也无妨,还省得与那些达官显贵们打交道。 萧氏瞧着叶杏娇不大上心,当下便说了:“这可是天大的事,你可莫不放在心上。我公公使得路子,可能直达天听。” 说到这,又怕叶杏娇不信,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荣国公家的门路……” 说来大周朝得爵位分了三等,‘公’最重,‘候’次之,‘伯’更次。这三等爵位中又各有不同,就说这最贵重的‘公’,虽说都是朝品,但也分了国公和郡公。 这国公就是头一等的,再往上可就王了! 显赫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萧氏接着又说道:“说来我朝先祖削过一批爵位,我朝的勋贵,比前朝可少得多。这荣国公府可是当今唯一得国公了。再上头可都是皇帝的亲叔伯兄弟了。当今得国公爷还是先帝的伴读,很得今上得青睐,如今还兼着内务府总管大臣,每年进上的一应物件,都得经他说了算。 饶是再好的东西,只要荣国公说不行,那怎么都到不了皇帝面前。” 叶杏娇听了萧氏这么一番叙述倒是不由得一愣,虽说晓得王家有一些门路,可万万没想到竟能搭上这么达官显贵的门户,这也太不一般了些。 萧氏瞧着叶杏娇有些发愣,自然晓得她在想些什么,忙不迭的又描补了:“我,我家实则也高攀不上国公爷,不过国公府当家的二奶奶,也是行商得,在外头也有不少生意,近前有些得力能说得上话的,我公爹走这个便是这个路子,若能得二奶奶一句好话,可比什么都好用。据说国公夫妇恩爱得很,很是听夫人的……” 叶杏娇听得到这才算明白,原来走得是国公爷家下人得路子,这便合理多了。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叶杏娇对进上的事,始终是无可无不可,万事皆随缘,倒没太放在心上。 反倒想起何炎是京城来的,对那边的事格外有些好奇,于是颇有些八卦的问道:“这位荣国公家倒有些稀罕,我听说这样门户最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当家的宗妇,可都是名门望族,这位二奶奶竟然是行商的?” 第291章 二奶奶 “谁说不是呢?我娘家虽是做官的,小时候也随着我爹去过京城,可那种门户也不是我能见着的。”女人惯都是爱八卦,叶杏娇起了头,萧氏便说得兴致勃勃:“零星听过几耳朵,兴许是那二奶奶太有钱了,才能进了国公府的门户,据说手里头攥着几处铁矿呢。” “铁矿?那可是了不得。”叶杏娇惊呼了一声,如今还是冷兵器时代,莫说家用的菜刀、锅铲,就连朝廷军马都离不得铁,在这里年代握着铁矿,可比金矿都分量。 “可不就是嘛。不知道国公府有没有适龄的闺女,要是有指定是娘娘命!”萧氏在一旁描补。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倒是闲来无事提起来的人,与她们又是想去甚远,说了几句便不再聊了,两人又聊起旁的闲话,直到吃了饭,才回铺子。 …… 只她们不知道,如今她们口中那位远在京城得国公府二奶奶,桌上正摆着啤酒。 说来这国公府,规矩可就大了去,光是伺候的大丫鬟就站了一屋子,屋外洒扫的小丫鬟们可就更多了,偏生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头,却半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得见。由此便能瞧出是个御下极严的。 这位二大奶奶一身华服,粉黛也极为精致,虽说算来岁数也有三十五六了,可保养得比许多姑娘家还娇嫩。如今半依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瞧着桌上得东西,隔了好一会,才将目光落在啤酒上。 旁边伺候的婆子见状,忙不迭就斟了一杯,这位二奶奶结果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这就是最近兴起的啤酒?尝着到不错……” 如今屋里头可不光有丫鬟婆子,还站了几个在外头管事的。 说了每年三四月间公布皇家一年御供的物什,实则这些东西都是早早就定了下,这会子临近年关,正是商家们活动得时候。 每年这个时节,都有不少管事的将东西送到二奶奶面前。 今日啤酒能摆在桌上,正是因着这管事的里头,有人收了王家的银子,这会子得帮着美言几句。 于是那人忙不迭站了出来,行了个大礼才说道:“二奶奶,这啤酒如今在外头几个州府卖得甚好,估摸着年前年后的,就能卖到京城来了……” 这话是暗指,这啤酒早晚是得要在京城大卖的,这会子往上递一递,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这为二奶奶听了这话,却是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才‘呵’了一声说道:“这是谁家走了路子?你又收了多少银子?” 虽说这话轻飘飘得,偏生那人畏惧的很,‘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连声的说:“小的万万不敢……” “倒是我糊涂了?”二奶奶一挑眉。 那人听得这话,忙不迭就往后缩了缩,直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摆着一盒均是拇指大小的东珠,整十二颗,他将这些交到服侍的丫鬟手上,哆哆嗦嗦的说着:“这是江南州临州县一户王姓人家孝顺得……都是孝敬二奶奶的,小的万不敢沾。” 东珠可是极为珍贵,王家为了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不过这东西在二奶奶面前可就不过瞧了,她只随意撵了一颗,只瞥了一眼,便‘吧搭’扔回了盒子里,轻飘飘的说着:“呵!这小门小户的就是没什么好东西……” 说到这,她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接着说道:“就这些了?” 说来走下人的门路,礼都一应要备两份的,这贵重的自然是给主家,次一点的便自己收了。 王家做事也是如此,荣国公府的门路不好走,王家给这男人也是备了厚礼的。 二奶奶在的雷霆手段,整个荣国公府都是无人不知,那男人又怎么敢在她面前耍鬼,当下那晓得那笔银子是倒不了自己兜里了,只能吞吞吐吐的说道:“赏了小的几两散碎银子,小的岂敢收这个钱,都过了明账,记在公里了……” 说记在公里了,这纯属瞎话,不过待他出了这道门,这就变成真的了。 二奶奶听了这话,才欠了欠身,说道:“行了,都下去吧……” 那男人连同屋里其他得管事,听了这话忙不迭的都走了。 至于是否美言,这位二奶奶是一个字没答复。 待这些人走了,二奶奶叫伺候的丫鬟们也都散了,独留了一个上了年岁的婆子,这婆子是她的奶母,嫁了人也一直跟着,算得上是最心腹的人了。 “哎,这些人愈发不像话了,如今竟然敢在外头帮人通门路了……”说话间,二奶奶揉了揉眉角,明明轻飘飘处置的事,瞧着却像花了多大力气。 “二奶奶,那帮子人哪里敢!我早就着人打听了,那帮人带进来的东西,都是今年拔尖的,大家伙都指望着二奶奶抬抬手呢。”那奶母帮她揉了揉肩,陪着笑脸说。 说来每年都有不少人,想走她的门路,送来得礼是一应全收了,可偏生每年都得拿乔一番。这位奶母惯是懂得她的心思,当下就顺着她的心意说了。 “哎,也是老爷忙,年年选进上的东西,若是样样都得自己掌眼可不就得累坏了,哎,我也是帮着筛选筛选。”二奶奶说着。 “正是,正是,二奶奶最是心疼老爷。”这奶母笑着又说:“今日这些管事带东西过来时,我都瞧了,大部分都是往前得东西,今上用着也不错,那些人家也都乖巧……” 说那些人家乖巧,便是礼都备足了。 二奶奶听了这话,只点点头,接着又说道:“这些有老例可循,又乖巧得人家,我便抬一抬手。那些新鲜东西里头,可有能过眼得?” “就方才那啤酒新鲜些,也不知二奶奶是个什么意思?”这位奶母拿捏着又说。 说来莫看国夫府揽着进上的东西,二奶奶坐在后头收银子,可到底是要进上的,东西必都得是上上等得,在皇帝面前以次充好,可是要掉脑袋得。 这就是所谓得,又得东西好,又得人乖巧…… 第292章 重新装修 二奶奶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确实那啤酒她也觉得不错。 只不过倒了她们这个地步,在外头是绝不会让人瞧出喜好的。于是又说道:“东西瞧着不错,可就是门户小了些。” “老爷是虽然是公爷,可一年不过八百石的俸响,这么大的家业,哪里够支应?哎,我操持这个家,哪哪都需要银钱。正缺能雪中送炭的呢……”二奶奶又叹了口气。 奶母听了这话,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意思,当下便说了:“那王家想来也是伶俐人,赶明我找人提点一声,必是能帮二奶奶分担一些的。” “嗯……不过出手才一盒珠子,做双绣鞋都嫌不够,想来日子也不是那好过!小门小户的只让帮补个一年半载的家用也就使得了……”二奶奶又说道。 说来这种勋贵最讲究排面,家里头子弟又多,仅公中吃用的开销精打细算下来一个月一两千总是有的,瞧着王家这次没有上万两银子,也别想打发了这位二奶奶了。 奶母从她弯弯绕绕得话中,得知了章程,当下便也没再多说。 倒是那位二奶奶又补了一句:“终归是老爷的事,只管让老爷尝尝,成不成得,还得看老爷得意思。” 这话的意思便是,银子她得收,事成不成却是两说了…… “对了,那个狗崽子如何了?”二奶忽地皱起了眉问道。 奶母原是尽是奉成,听了这话也格外慎重起来了,只一字一句说:“据说院试考的不错,如今得了秀才功名,早些时候听人传信回来,如今已经做了亲,是入赘的……” 二奶奶听说那人得了秀才,先是皱了皱眉,可听到入赘倒长出了一口气:“哼!倒是个没骨头得,半点比不得他娘……想当初他娘可是整八十大棍下去,打得血肉模糊,半句都没吭一声的主,我瞧着都瘆人。” 那奶母听了只笑笑,心下却是说,那不全托了您的福…… “入赘的什么门户?”二奶奶又问。 “就是村里的婆娘,听说姓叶……”奶母答道。 二奶奶听了这话,先是点了点头,忽地却撇见了桌上的啤酒,上头的招牌,赫然写着‘叶氏’,皱了皱眉又问:“这酒也是临州县来的吧?挨得那么近,莫不成还有什么关系?” 奶母一听这话楞了楞,如今卖啤酒的是王家,虽说招牌打得是‘叶氏’,倒没怎么多往那上头瞧,这可不就被问住了。只能吞吞吐吐的说:“老奴这,这……就去打听……”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二奶奶呵斥了一句。 那奶母往后缩了缩了,忙不迭的跑去打听了。 说来这次何炎跟着王家一道去卖啤酒,有许多人也是见过的,再者他与叶杏娇也是正大光明的夫妻,这事不算是私隐,只一个下午便打听了出来。 奶母一想到,自己竟然推了与何炎有干系的啤酒,浑身只打冷颤,二奶奶可不是个好相与得。 果不其然,那二奶奶一听说,这啤酒是何炎小两口的,而且如今顺风顺水得很,当下扬手一个巴掌甩在了奶母脸上:“废物!” 那奶母捂着脸并不敢说活。 “一个狗崽子还妄图翻天,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我……”说话间,二奶奶眼里露出了一丝杀机。 奶母见状心中跟着一骇,忙不地的说道:“二奶奶,三思啊!那人的母家,这些年可都眼珠子不错的盯着呢,我们打发了不少人去,可都栽在他们手里了……” 二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又骂道:“我如何不知道,要不是那些人碍手碍脚,那狗崽子还有命活?莫看他们不认那个闺女了,可私下里对狗崽子可看得紧,如今处处与我做对,几次在皇帝面前嚼舌根子,要将天下铁矿收归朝廷,明明白白冲着我来的……” “正是,正是,二奶奶,如今你已经是国公府得当家奶奶了,那人也早死了,何必再置这一口气,犯不上与她母家对上。”奶母又在一旁劝解…… 二奶奶是个聪明得,听了这些气焰小了些,只冷冷看着桌上的啤酒,说道:“进上?科考?呵……” …… 京城的暗潮涌动,临州县这边是半点影子都不知道。 叶杏娇这头还在策划着如何招揽加盟商。 说来往后要走加盟的路子,广开分店,那就不光吃食得有特色,门脸也是得有特色的。 当初她开铺子的时候,为了省银钱,选得是二手家什,虽说雅致也经用,可到底没什么特色,如今需得装修一番。 如此叶杏娇对铺子做了另外一番的设计。 墙面上了新漆,不是这处人惯喜欢得大红或是金漆,而是水绿色。 说来现代人都知道,绿色的墙壁让人舒适感最强,上头还画了水墨画。 桌椅也换了崭新的,全用了青葱色。 店里得格调表示青葱配水绿,不算多出奇,但却胜在清新。 而且如今这椅子也不能叫椅子,得叫做沙发。 叶杏娇自己画了图纸,叫人在椅子的座位与靠背上絮了厚厚得软垫,也比普通得椅子做得更宽大,也更低些。 一坐在上头,软软的窝了进去,直叫人懒洋洋的半躺着吃东西,好不愿意离开。 因着沙发坐着舒服,倒是有不少大户瞧上了,直嚷着自己也要在家摆上几个,倒叫帮叶杏娇做活的木匠赚了不少。 不过叶杏娇心思不在这上头,倒也没多注意。 只是往后叶氏龙虾的铺子,便一应都是这个风格了。 当然大块的琉璃窗也算得一个特色。 这头两个加盟商,自然是砖头与李三狗了。 李三狗是在隔壁县开铺子,因着铺面大些,在加上又是新搬去的,人头不算熟,所以动工晚了些。 倒是砖头,因是在镇上,铺子稍微小些,又混得熟,只十来天便收拾停当了,找人掐算了个日子就开张了。 旁得还没来的急学,就火锅最是方便,这开张便是卖的火锅。 特按照叶杏娇的吩咐,砖头将这汤底熬得老香,老远就能闻见。 第一日便有不少食客寻着味来了…… 第293章 扁头说亲 砖头在镇上的铺子开了张,生意很不是不错。 因着当初租赁铺子的时候,后头也住得人,余氏瞧见儿子生意好,再叶杏娇这头也呆不住了,紧着去了镇上帮着忙活。 小余氏怀了娃娃,村里假发铺子的工也不做了,跟着一道去了镇上,倒是都团聚上了。 老叶家如今没了地,叶贵义原也去得,偏生还得看着牛氏与叶老根,一家人只留了他在村子,可是懊恼的不行,幸亏离的近,隔两日就能去上一次。 同样加盟的李三狗,因着铺面张罗的没这么快,紧赶慢改都得年后才能开张,可叫他羡慕得不行,连连感叹自己少赚了银子。 叶杏娇的铺子生意原就好,新花样的吃食也是一样接着一样,原就叫许多人跃跃欲试,莫看加盟要收三成利钱,可人人都晓得,只要生意好,三成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如今已经有两家打头了,旁得人更不落下。 不过闻风来问的,多还是这个县上的人,毕竟旁处知道叶氏龙虾的人还是少数。 这些人也是鬼精得很,晓得在这临州县饶是加盟了铺子,也未必赚的过叶杏娇这家老字号,只打了去别的县上的主意。 如此倒是给叶杏娇提了个醒,加这些加盟商都按照地区划分了,大些得地方至多接两三家加盟商,小一些地方便只能有一家。 再加上叶杏娇准备了一系列得优惠活动,倒是保证了每个加盟商的利益,可叫大家觉得高兴的不行。 可如今临近年关了,虽说加盟商们都铆足了劲想大展拳脚,可到底张罗个铺子总需要时日,年前想开张是不太的可能了,只能等到年后。 如今这当口只能先学手艺,说来能做吃食加盟的,灶台手艺原就不错,有些甚至原就是做吃食生意的,这般教起来格外快。 而且至于海鲜酱这类保证吃食口味独特的秘方,叶杏娇是不教的,只自己多制了些,发放给各家铺子。 为了让口感统一,叶杏娇还特地整理了谱,将每到菜所用的食材用量与步骤一一的记录了,尤其是食材的用量,甚至都精确到这会最小的计量单位——厘。 可不是想现代菜谱中动不动的适量、少许,那般叫人迷糊。 因着人越来越多,教手艺的时候,一道将她们铺子里的那位帮手厨娘也教了,如今铺子掌勺的已经换成了那位厨娘。 叶杏娇如今只负责教加盟商手艺和研究新菜品。 这么算下来,每日叶杏娇便只需忙一个上午了,闲暇的时光倒是不少。 可莫看叶杏娇闲了,这铺子里倒有人忙得脚不沾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扁头。 如今加盟店这么多,虽说年前都尚未开张,可这装修与规划都需的有人指点盯着。 扁头是铺子里的掌柜,如今加盟的铺子多了,一应得事都落在他的肩上,最近几日跑遍了几个县,盯着那帮加盟商装修,看看是否有错漏的地方。 如今没开张就忙成这样,往后等加盟店都开了张,还不知得忙成啥样。 现在牛木瞧见他就觉得有些心慌,扁头是掌柜,可他是账房,往后数十个铺子的账目可都得他来查验。想想都觉得骇人。 …… 这日扁头刚从别的县上巡视回来,抖落了一身冷风,忙地就去找叶杏娇:“杏娇,我有个事同你说。” 叶杏娇瞧了他一眼,看着他最近这些日子这样忙,她也有了别的打算,当下便将他招呼到后头说:“正好,我这也有些事同你商量……” 扁头似有些心事,脸上一副羞涩得模样,还颇有些红光,叶杏娇的话倒没听进去,只自顾自得说得:“杏娇,我想请两日假……” “瞧你那模样到跟有好事似的,可是怎么了?”叶杏娇笑着问到,瞧着他的模样,叶杏娇倒将自己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反正也不是急在一时的事,回头再说也使得。 “家里头传了信来,我爷这两日要来县上,让我收拾收拾头脸,说,说……要带我相看人家……”扁头说话间,脸上红了一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挠了挠脑袋。 “呀……”叶杏娇惊呼一声,说来她平时多注意铺子里头的事,这伙计们的感情生活可是没怎么注意:“这是要说亲了?” “嗯……”扁头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钱氏如今没什么事,今日便来了铺子里头,叶杏娇他们说话时并没太被人,倒叫她一耳朵听了去。 这村里的婶子们嫁娶之事最是热衷,忙不迭的冲了过来,说道:“咋个?扁头要说亲?在这县上相看?是城里的闺女?” 钱氏问了这么一连串,可叫扁头更加害羞了,哼唧了半天没说话。 倒是钱氏白了他一眼:“哎呦,咋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畏畏缩缩了,这闺女哪能相中你?大方同婶子说说!” “是这县上的闺女,家里头有亲戚在咱们村,费婆子说和的,感觉挺相当,就定了来这县上相看。”扁头讷讷的说道。 “费婆子?那可是咱村最靠谱得媒人,不似旁得媒婆嘴跟老破车似的!那费婆子说了那闺女啥模样不?俊不俊?家里是做啥的?”钱氏又问了一大堆。 许是聊得热络了,扁头倒是没在害羞,只大方的说了:“模样没细说,得相看了才晓得!家里头爹是个读书人,虽说没有功名,但字都认全了,收了几个娃娃教人识字,是个开蒙先生。” “哎呦喂!扁头你咋这有福!这不光是城里闺女,还是读书人家,你也读过书往后指定说得来,这桩婚好,这桩婚好。”钱氏欢喜的仿佛自家儿子说亲。 扁头听钱氏这么一说,又是害羞的低下了头。 叶杏娇原是有话同扁头说,本觉得不急,如今听了扁头要相看人家,这事便有些急了,可当下正要说。 钱氏这会子乐得不行,忙地将扁头给拉走了,头头是道得教他相看人家得注意什么。 倒叫叶杏娇没插上嘴…… 第294章 相看成功 原本依照扁头的意思,相看人家的地方就定在铺子里,可偏生伙计们听了这事,各个都挤眉弄眼的瞧着扁头,弄得扁头更加不好意思。 忙地将相看地点定在了别处。 不过扁头躲得了别人,却躲不过钱氏,都是一个村得,扁头如今没有长辈在身边,钱氏可就担了这个责。 紧着督促扁头将自是收拾齐整,平日洗澡大家都是在各个屋子,这会钱氏是催着扁头去县上的澡堂子洗了个大澡,还给他买了块香胰子,弄得身上喷香。 头脸也多刮得干干净净,再家上如今扁头是掌柜,也有几身不错的衣裳,经这么一收拾可算得上焕然一新。 相看那天,叶海正也是早早就到了,领着扁头就出了门,钱氏是个好信得,偏生也要跟着去。 临到晚上回了家,钱氏乍一进门就急忙说道:“成了,成了,扁头相看成了。” 扁头相看顺遂,这也是叶杏娇喜闻乐见的,当下便问了句:“那姑娘可不是不错?” “哎哟喂,长得那叫一个俊!扁头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了,面皮上红了一片。打眼就晓得是看上了。”钱氏绘声绘色学着当是的场景:“哎,那姑娘也是个敞亮性子,当即就跟爹娘点了头呢。两家当下就说定了呢。” “那敢情好, 年后不就能得喜酒喝了。”叶杏娇也是一笑。 钱氏点了点头,不过隔了一会才说道:“哎,不过啊,亲家那头要得彩礼可不少呢,这也就是里正家,要是咱村旁得人家,可说不起这么贵的媳妇,光银子就要了几十两。” 钱氏说到这,想了想又说道:“而且那闺女虽说瞧上了扁头,亲家那头也同意了,不过瞧着倒不似太满意,明里暗里说扁头就是个掌柜,赚不来大钱,怕是不能叫他家闺女享福。估摸着以后那头得压着扁头哩。也就是那闺女是个好的,哎,做亲也没样样都顺心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没,那家是个城里的开蒙先生,名声上虽听着不错,可实惠却没多少。 扁头家里是里正,在村里也有不少的祖业,往后家里怎么都能分得一份,在县上也有正经得活计,说来也算得般配。 这么挑剔就有些过了,不过这到底是扁头自己的事,只有他自己觉得好,才是最好的,叶杏娇不好太过置喙。 钱氏也瞧出叶杏娇的想法,当下又描补了一句:“那户人家是个心气高得,早前说过一个铺子的少东家,后来人家瞧上了别人退了婚。你也晓得退了亲的都不大好说亲,这才同意了扁头。” 叶杏娇听了这也点点头,虽说这事听着不算太随人意,可谁家还没几门极品亲戚,就算她自家那乱遭得亲戚的也不少,做婚也不是那么顺遂的,万事还得瞧小两口是不是劲往一处使。 扁头原也不是个糊涂人,能叫他一眼相中得姑娘,想来也是错不了的。 那头有些瞧不上扁头,说来也是怕他立不住,如今让他更立得住些便是了。 原本她也是为扁头打算了,那天正想通他说,却被打岔打了过去,现下看,是得抓紧同他说了。 第二日,叶杏娇赶早去了铺子,可找了一圈都没见人影,要知道他平时可都是眼珠子不错的立在柜台前。 叶杏娇当下便抓了个伙计问:“扁头呢?” “嘿嘿……”那伙计挤眉弄眼笑了好一阵才说:“哎呦,掌柜的如今可不一样了,今个赶早就起了,打了一晚咱铺子里的米粉,巴巴得给人家姑娘送去了。” “可不么,那胡椒放了两大勺,虽说是稀奇东西,可他也不怕把人家姑娘辣着!” “就是,就是,那食盒还用棉布捂着得 ,塞在了衣裳里,就怕人家吃不上热乎的!” 叶杏娇一听这话也跟着乐了,没想到平日瞧着不声不响,倒怪会哄女孩开心,还晓得送爱心早餐,当下叶杏娇便同伙计们打趣:“你们呀,这事上也多同你们掌柜的学学!”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哄笑中,扁头含着笑进了屋,这一进屋笑声更响了。 又不是个傻的,哪能不晓得这是在笑话他。 当下面皮又红了,只挥着手对伙计们说:“做活,做活,都做活去!” 莫看他板了个脸,可伙计们惯也不怕的,又嘻嘻哈哈拿他打趣了好一阵,才散开了。 “扁头,我有些事同你说。”叶杏娇待人都散了,才招了招手将扁头召唤到了角落。 说来扁头昨日相看完,晚上回了家里,也是一整夜没睡,不是为了旁得,正是为了叶杏娇。 他一直对叶杏娇有点旖旎的心思,可叶杏娇越走越远,如今已经是他够不着的高度了,而且她也做了婚,如今与何炎恩爱的很。 他心中的那点心思也就歇下了,不敢再做他想。 而且他如今也算将事定下了,更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用现代的话说,叶杏娇就是他心中曾经的那抹白月光。 这虽说这些已经过去了,扁头却有些遗憾从未将这些说出口,他昨夜想了一夜,是不是该同叶杏娇说一声,将这段感情彻底花上句号? 想到这,扁头神情有些恍惚。 “扁头,扁头?”叶杏娇连唤了两声。 扁头这才回过神来,那些想法又在心里头打了个转,到底是拿不定主意,只好含糊不清的说道:“啊,啥子事,你说?” 忽地就在这会子,牛木拿了账簿过来,正要给叶杏娇看,瞧见两人有话说,正预备晚些时候再过来。 倒是叶杏娇招了招手,对他说道:“牛木,你也过来听听,与你也有些相干!” 经这么一说,这事倒变得有些凝重了。 扁头与牛木赶紧站直了,听着叶杏娇到底要什么。 “扁头,你如今在我铺子也做了这么久了,如今又是要说亲的人,往后需要花销的地方只会更多。虽说你得力,可我也不能一味的将你拘在我铺子里,总得叫你自己闯出去。”叶杏娇说道这,定定看着扁头。 第295章 牛木算账 “咋个?杏娇,你不用我了?你要赶我走?”扁头看见她那般凝重得神色,不由吓了一跳,有些心慌。 “那怎么会?只你总得自己闯出去。”叶杏娇看了他了一眼,又说道:“如今铺子里也招了不少加盟商,我这有两条路,我说你听听,你自己拿个主意。 一来,你在铺子里做了这么就,这铺子如何做,再没比你更清楚得。如今加盟的人这样多,也不差你一个,你若出去自己开加盟店,我瞧着得比其他人强些。你如今要做亲,花用肯定不少,银钱上不凑手也不打紧,这加盟铺子的钱我来出,算做是借你的,往后你慢慢还就是了。不过这铺子里的事就与你不相干了,都得按照加盟商得规定了,你只做好自己的铺子。 二来,就是你还留在铺子里做大总管,一应加盟商的事还由你来管,不过如今已经很忙了,往后加盟商的铺子开起来,只会更忙,你得有些心里准备。但是这银钱上也给你涨一涨,原先你做掌柜有五股的分红,如今往后可是一众加盟商的事都得你来,便再给你添二十五股,一共三十股。 就这两厢,你且想一想。” 扁头听得这么说,顿时一愣,万没想到,他不过是个领工钱做活的,叶杏娇居然特他打算了这么多。 说来哪个掌柜不想自己做东家,那些加盟商来时,他便有些羡慕。 这可是做梦都盼不到的好事。 可转念一想,这会子他若是自己出去开铺子,那叶杏娇便少了得力的,一应事都得自己抗下,当初可是叶杏娇带他走出的村子。 万没有这时候好了,就自己一个跑了道理。 虽说自己做东家,叫人眼馋,可扁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铺子里头,于是挠了挠脑袋说到:“杏娇,这事也不用想了,我就留在铺子里帮你忙活!”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说道:“这是尽你自家拿主意,若是改了主意,再来找我也使得。” “杏娇,我不是那起子见钱眼开得,原就是奔着你来的,我就一直在你这处做下去,再者我做个掌柜还使得,真自己做东家,不一定支应得来。”扁头拍着胸膛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点点头。 倒是再一旁的牛木听了这话,颇有些羡慕对扁头说:“幸亏你不糊涂,开铺子可不如在这处做大总管来得实惠。” “咋个?”扁头有些楞。 虽说扁头管的事多,但要论起算账,还得牛木这个账房,当下牛木便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一板一眼的算着:“你瞧咱们铺子里,自打推出啤酒一来,光铺子里差不多就卖了五百箱,足一千斤,王家带出去一千箱,瞧着也是尽能卖光的,算下来就足一千五百箱,头先掌柜的算过账,一百箱能赚一百五十两银子,可如今咱们酿制得多,成本就降下来许多,一百箱足能赚三百两。算下来今年光是啤酒这一项就足赚了四千五百两。 咱们铺子里除了啤酒,每月的进项也有二三百两,一年下来,也约莫着有三千两。这统共就是七千五百两的利润,当初主家拿了一成利,分成了一百股,你得了五股,算下来就是就将近四十两,如今你能得三十股,单今年就能分二百二十五两!” “啥?我今年就能分二百多两,你莫不是算错了?”扁头听了吓一跳。 “我怎么会瞎算,我这是只算了今年咱们铺子,没把加盟商算进去哩,到了明年咱家加盟商多了起来,赚得可就更多了!”牛木撇了撇嘴,又打起了算盘:“啤酒咱们今年只卖了两个月,便卖了一千多箱,明年各个州府都卖到了,一个月一千箱总是使得吧。 算下来一年一万两千箱,就是三万六千两的利钱,光这一项,你就能分一千零八十两。 那些加盟的铺子,每赚一千两就有三百两是咱们铺子的,这些你都有的分,算下来你一年能赚一千大多两。 往后主家要是做得更大,你赚得岂不是更多,比自己做个加盟商可赚得多了,人家还要搭本钱,你连本钱都不用。” 方才听得牛木说今年能分二百两扁头已经晕了头,这会子一听说来年居然能赚一千多两银子,更是彻底蒙圈了:“啥,啥,一千多两,你莫不是在吓我?我这一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多钱。” “我咋个吓你?我这都是依照今年的进项算出来的,这都有错,主家还能用我不?”牛木十分笃定的说道。 叶杏娇听了牛木的算法,也是不由得一愣,饶是这么算,扁头都能赚一千多两,她岂不是能挣几万两? 这也太乐观了些! 想到这,叶杏娇忽地想到,饶是牛木活在现在,成了那些大公司定来年kpi的财务大拿,要是按这个算法,怕是要叫下头的打死! 于是叶杏娇忙就说道:“也不是这么个算法,做生意也没有一帆风顺的,总是有赔有赚。这话当不得真。” “咋个当不得真?那做生意不得往好了想?我这还没往大里算,往大里算赚得更多!”牛木再次笃定的说道,叶杏娇竟是掰不过他的想法了。 “正是,正是,我还以为留在铺子里,是帮杏娇的忙,这下才晓得,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杏娇,你打我我也不走哩!”扁头忙不迭的跟着忙补。 他昨日相看了姑娘,那岳家有些嫌他赚的不够多,经这么一算,往后可不就是地主家的日子,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扁头瞬时觉得腰杆子都硬了。 叶杏娇又连说了几回账不是这么算的,偏生这两个人一句都不肯听,可叫人无奈的很。 罢了!也只能她往后再加把劲挣钱,莫叫相信她的人失望了去…… 说过了扁头,就是牛木了。 叶杏娇又接着对牛木说:“这扁头有了主意,便剩下你了,我知道你也是有心气的,总不能叫人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第296章 年前放假 “牛木,你这处,我将身契还给你们兄弟,往后留在铺子里使得,自谋生路也使得。”叶杏娇看了牛木接着说:“同样你留在铺子里,还的管着往后加盟商的账目,周边县上每个月都得跑,不似现在只在自家铺子里便可了。你的月例也照例往上涨一涨,统共给你二十股。” 叶杏娇同牛木没说加盟商的事,确是因为亲疏有别,说来扁头同他更亲近,帮他张罗个铺子没什么,牛木虽说干活也得力,但关系上还是不及扁头的。只不过若是牛木自己攒了银钱,想做加盟商她也是一样的欢迎得。 再者牛木原就是有心气得,当初卖身是迫不得己,他与牛土拼了命的攒银钱,说白了就是为了赎身,如今还了他身契,也算全了他的心愿了。 叶杏娇的想法确实想到了牛木的心坎上,能拿回身契,是他夜夜都想的事,听了这话,径直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还是被叶杏娇硬拽着才起了身。 至于是否离开铺子,牛木想都没想,只说一定要留在铺子里干活。 毕竟他刚才那本小账算得啪啪作响,可羡慕扁头能得三十股,如今自己也有了二十股,那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是还要走,岂不是个傻子。 “既然你两决定留下,那往后便好好做吧。”这事叶杏娇让他们两个自己决定,便没多做干涉。 只不过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对扁头说:“铺子里其他伙计得身契也都还了吧,往后咱们铺子只招工,不买人!” 扁头听了这话,连连应是。 说完,她有看向牛木说道:“你这小账算得都是怪好的,这几日将铺子里的账目都盘一盘,细算算伙计们今年都能分得多少红利,一应在年前都发下去,叫大伙都过个好年。” “使得,使得。”牛木连连点头。 说话间,牛木便拖着扁头走了,天将这么大的好事,可不就得说道说道,牛土年虽小,牛木也只能与扁头唠叨。 待这正事,都说完了,扁头才想起来,他原是想通叶杏娇表达一下当初那份感情。 经这么一打岔,竟是全都忘了。 这会子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叶杏娇站在窗边,目光落向了远方。 她是在想着何炎吧…… 忽地扁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凭甚要将自己所谓的心意的告诉她,那岂不是徒增她的烦恼? 罢了,往后各人有各人的小家要看顾。 这事就藏在自己心里吧…… …… 铺子里的伙计们当初都是买来了,如今拿回了自己的身契,各个都开心得很,直说一辈子没瞧见过这样恩厚得主家。 恨不得起个佛龛,将叶杏娇供上。 不光如此,这些人竟是没一个要走的,全都留在了铺子里,做活都比以前更下力气。 转眼又过了几日,再有十来日便要过年了。 扁头这些日子可谓是神采奕奕。 这日叶杏娇一进铺子, 便乐乐呵呵的问道:“杏娇,今年过了可来了好几桌定年夜饭的,咱过大年都能挣银子。” “年夜饭?”叶杏娇一愣,原只以为现代过年有在饭店吃年夜饭的,没想到这会子也是有的。 “是啊,都是叫的席面,做好了送家里去,大家还是不兴过年在外头吃。”扁头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低下头沉思片刻,才抬头说道:“这些客们都推了吧……” “推了?做啥推了?过年得席面可都是上等席面,不老少钱呢。”扁头不解的追问道。 “过年了!大家伙折腾了一年,也都放个假,不折腾了!”叶杏娇说道。 “咋个?放假?还要关铺子不成?这咋个使得?”如今扁头得了三十股,可把铺子的生意当成眼珠子看护,生怕哪日少赚了些,忙不迭就说道:“杏娇,要不这样,如今这铺子里有厨娘,也用不到你。要不你同钱婶子带着幺妹回村里过年。我就带着伙计们守在铺子里,多赚一日银子也是好的啊。” “你倒是掉在钱眼里了。”叶杏娇一笑,又说:“今日便贴出告示去,咱们铺子自打小年就关张,过了十五开门!” “这,这也太久了吧,足有二十多日呢!”扁头不甘的说道。 “都忙了一年了,伙计们也得歇歇。再说了大过年的还将你拘在铺子里,三爷不得大棍子打我!”叶杏娇笑着说道:“快去贴告示,莫在这傻站着。” 扁头这才不干不愿得往外诺,嘴上还说着:“足二十日呢?杏娇,你要不再想想?” 叶杏娇只催着他快去,并没搭理他,她可不想当那剥削阶级的地主婆。 因为如今天冷,门上都挂了帘子,瞧不清外头,扁头出去后,外头好一阵嘈杂,隔了好一会子才进屋来。 “外头怎么了?”叶杏娇有些狐疑的问道。 “哎呦,可不了得了,刚碰见几个衙役,他们满街的贴告诉呢。”扁头说到这脸上露出笑脸:“明天太后千岁,皇帝佬颁旨开恩科啦!” 大周朝的科举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也就是每三年一考,原本何炎要参加秋闱需得三年后再考,如今开了恩科,便是明年八月便要应考了。 算下来可就八个月的时间来。 原定着过了三月何炎再去府城官学,如今瞧着时日却有些紧张了。 眼下临近年关,这人还没回来,还不知他是个什么章程。 “哎,这咋转眼又要考?也不晓得何秀才书读的咋样?他来县上也没见他怎么读书,这次能不能考取?要是考取了就是举人老爷了吧?”扁头絮絮叨叨说着。 叶杏娇听着,心里头也有些急,秋闱可是个大事,万是耽误不得。 早知道便不叫他出去了,凭白耽误了读书得时间。 想到这,叶杏娇便决定再去趟王家,自上回送了信后,再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走到哪了。 想到这,叶杏娇倒是没耽误,当天也就去了,因着定了日子小年前回村,所以年礼也备下了,省得到时候还得多跑一遭…… 第297章 三丫上门 明年八月加开恩科的事,在县上传的极快。 叶杏娇乍一上王家,萧氏便晓得她是为这事来的,当下便说了:“杏娇,你可是为了明年恩科的事来的?你也莫急,头些天回来的商船们都说了,遇见咱家的船哩,如今已经往回走了,就是冬日里河水结了冰碴,有些不好走,总得耽搁一阵。” 说到这,又怕叶杏娇心急,忙不迭得又描补:“咱这头在南边,他们这次也就去了临近几个州府,都不算冷的地界,虽说河水结了冰,但也是都不算厚,船还是驶得的,就是慢也些,也没得妨克,你莫心急,误不了读书的功夫。” 叶杏娇听了萧氏这么说,心才放下大半,只笑着说了:“是我一时急了些,倒叫你笑话了。” “若是我家那口子,有何秀才那么扎实的学问,我也得着急。”萧氏笑着说道,隔了一会却又叹了口气,颇有些羡慕的说道:“加开恩凯的事传回来,我便同我家老太太商量了,老太太的意思是,我家那口子学问上不行,勉强才考了个秀才,这举人怕是不行,来年的恩科便不参加了,老老实实再多读几年……哎,这往后可就落在你家何秀才后头了……” “也不是必中的,今年这一科,还得看他自己的主意。”叶杏娇跟着说道。 “这读书上的事,咱们帮不上,可旁的事,还是得管一管……”萧氏又说道。 说来叶杏娇今日来,除了打听何炎的行程,便是想打听一些府城的事。听这萧氏这么说了,忙着又问了:“我到底也只是个做小生意的,今日正想同你打听这府城里头有什么关窍。” “你不问,我也是要与你说得。”萧氏拍了拍叶杏娇的手说道:“这府城是有官学的,每年都只择二十名学子,面上说着是院试头二十名的子弟,其实也不尽然……若真想要进这官学,还得走一走门路,据说学院的几位山长平日里嫌少在外露面,倒是几位夫人在外头交际多些……” 这进官学,便要走夫人路线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记在了心里。 说定了这些,两人的话便不停留了在这上头,只说了些有的没的。 吃过了午饭,王家使了车送叶杏娇回来。 钱氏晓得了这事,也跟着一并着急:“哎呦喂,这何秀才啥时候才能回来哦!这么大个事,可是急死个人了。” 虽说叶杏娇心里头也颇有些着急,可当着钱氏也不大好显露,只说道:“府城的官学,得年后才招生,这一应的事也都来的急。娘,你莫跟着操心了。” “这咋个不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这会子还不回来,还能在家待几日哦?”钱氏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去府城读书,不说旁得,就说四季的衣裳预备齐了就的不少时日。还有去那头读书是住在学堂里,还是自己找地方?这都得提前预备。再说,我瞧着大户人家的公子读书,都是有书童的,这个咱得不得预备啊?这么一大摊子事,咋个放心的下?” 叶杏娇平日里对这些琐碎的事不太上心,听的钱氏这么说,嘴上虽劝慰着莫急,心里头却将这些事都记下了,背地里开始准备起来。 所以这几日便没怎么去铺子里,可这日天还没亮,扁头便砰砰的敲响了叶杏娇家的门板。 “可是铺子里出什么事了?怎地这么急?”叶杏娇皱着眉头问道。 扁头说话间,瞧屋里看了一眼,忙不迭的说:“铺子里头来了个女子,说自己是三丫,要见你哩!” “三丫?”叶杏娇一听也跟着将心提了起来。 说来三丫被牛氏许跟了一个货郎,走了好几年了,这也一直是钱氏的心病,如今乍一听说回来了,叶杏娇如何不急。 “可认准了?走,我这就过去。”叶杏娇忙说。 “我比三丫大上许多,小时候不大在一起玩,如今这女子瞧着眼熟,但也不大敢认,还得你去认一认。”扁头忙地又说。 就在这时,钱氏听见门口的响动,也披了衣裳出来:“这大冷天,咋个火急火燎?铺子里出啥事了?” 叶杏娇十岁上离家,她走时三丫才几岁,要说认人怕是还不如扁头,正想喊着钱氏一道去。 偏生扁头在一旁支支吾吾的说着:“那,那个……铺子里有几个客不安生,喊杏娇去管管哩……” “咋个?有人闹事?那是得去瞧瞧,杏娇,你快些去……”钱氏皱着眉头问。 见得扁头这么说,叶杏娇当下便没出声,待与扁头出了院子才问道:“怎么?三丫不太好?” “嗯……”扁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好一会子才说:“怕婶子看见不落忍……”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能让扁头这般,想来三丫过得是不太好了,还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模样。 当下便加快了脚步。 说来扁头还算妥当,来请叶杏娇时,已经将三丫请到了铺子后头。 叶杏娇在铺子留的这间屋,平日里都是熏了香得,可这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恶臭,顺着味道寻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后盖的女子坐在屋里。 衣裳上头补丁摞补丁,连原本的模样都寻不出,入了冬还是一件单衣,连个夹袄都没有。 说来三丫比叶杏娇小上四五岁,今年才十五六的年纪,可如今那蓬乱的头上已经开始泛白,脸上的沧桑瞧着钱氏的都重,看上去跟个老妈子似的,哪还有半点年轻姑娘得模样。 最骇人的是那双腿,如今已经生了冻疮,方才那臭味,便是腿上散发出来的。 如今这女子面前摆了好几个空碗,方才扁头去寻找叶杏娇的时候,命伙计被她预备了饭食,如今虽说添了一遍又一遍,可那女子还是在努力的地头扒饭,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 叶杏娇看见这一幕,顿时红了眼眶。 那女子听见身后的响动,忙不迭冲上前来,急切得说着:“姐,我是三丫啊,我是三丫!” 第298章 苦命人 说来叶杏娇如今虽不大记得三丫的长相了,可还记得三丫得手腕上有一个月牙胎记。 如今这女子衣不蔽体,半拉胳膊都露在外头,一眼便能让人瞧见胎记,当下便晓得这是三丫无疑了。 看着自己的妹子,遭了这么大的罪,当下心里揪成一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絮絮的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丫覆在叶杏娇怀里哭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说:“姐,咱娘呢?娘咋不来?” 叶杏娇没急着将钱氏请来,一来,是怕认错人,让钱氏空欢喜一场。二来,扁头说了三丫情况不太好,她怕钱氏看见了,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这话,她没当三丫说,只帮她擦干净眼泪,说道:“姐帮你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回家见娘,娘,看见你指定可高兴了。” 说话间,叶杏娇忙地准备了热水,又拿了几套自己放在铺子里的衣裳,让三丫好好收拾一番。 可偏生三丫见状,往后缩了缩,只哼哼着说:“我要见娘!现在就要见娘……” 这铺子的伙计都是男人,余氏如今也回了镇上帮着砖头看铺子,这铺子的里的女人除了叶杏娇,便只一个厨娘,这会子也过来帮手了。 “哎呦,闺女,咱先收拾收拾,你娘瞧见你这模样,可不得哭瞎了眼哦……”厨娘再一旁跟着劝。 三丫却又往后走了几步,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裳,单只嚷着:“娘,娘……我要见娘……” 看着三丫这般手足无措,叶杏娇又是一阵心疼,这些年必是糟了大罪。 如今这般扭,也不能硬来,只能让扁头去将钱氏找来,并嘱咐说一说三丫这会的情况,莫吓钱氏一跳。 三丫瞧见叶杏娇妥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立在一旁畏畏缩缩的打量她。 心下就是想着,这些人就是想让她收拾齐整了,让钱氏以为她一切都好,再不用心疼她。 她才不傻,不上这帮人的当,她就要让钱氏瞧见,她遭了大罪,受了大苦。 钱氏来时,虽说扁头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可见着三丫的模样,眼泪还是顿时下来了,只泣不成声的哭喊着说:“三丫,三丫,你咋个这样了,这是遭了天大的罪哦……” 三丫这会子倒乖觉了些,只任由钱氏抱着,哭哭啼啼在她怀里掉眼泪。 待哭了好一会,三丫才肯将自己收拾了,钱氏心疼的将三丫按在床上用棉被细细包裹上,还灌了好几个汤婆子,生怕三丫冻着。 “三丫,你这到底是咋了?咋被磋磨成这样?”钱氏这会子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说道:“头先你奶把你许给那货郎,娘也打听了,手里头是有几个钱的,咋把日子过成这样哦……” “娘,那姓方的就是个畜生,骗子!”三丫说到这,又掉下了眼泪:“我奶把我许给他,头一天夜里就要了我身子……” 这话听得钱氏心头一颤,这边的女子,大都十五岁上才许人家,二丫被许给那货郎时,才十二三的年岁,那么小就遭了大罪…… “而且,那姓方的家里头是有婆娘的,那婆娘凶得要死,平日里吃喝都不给,见天只叫做活,他们家在北边,冷得很,为了省柴,冬日里得凿了冰窟窿去河边洗衣裳。天天也尽是打骂!”三丫哭着又说:“头年那姓方的,发疾病没了。那婆娘便要把我发卖了,我是拼死才跑回来的……” 钱氏听了这话,心头一抽一抽:“我苦命的儿啊!是娘没用,是娘对不住你!我连你都护不住,还活着做啥,没脸活了……” 听得钱氏与三丫这样,叶杏娇心里也酸得很,只能轻声安慰道:“回来就好,往后就是好日子了……” “对,三丫,往后你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做啥子都使得,再不遭罪了,你要啥娘都依你……”钱氏听了叶杏娇这么说,才擦了擦眼泪。 三丫却是没作声,说来她其实头半个月就到了临州县,可没敢回村里,牛氏的做派她可记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在县上盘桓了这么久,却打听出叶杏娇如今在县上开铺子开的风生水起,这才摸上了门。 “娘,姐真挣大钱了?”三丫却是问道。 “如今生意正好,你姐夫也是个厉害的,如今中了秀才,兴许以后更厉害哩。”钱氏听了这话,没往深里想,只说道:“三丫,往后你就跟着娘过,再也不必遭罪了,往后都是尽好得……” 三丫没应钱氏的话,反而又问道:“二丫呢?二丫咋样?” “嫁到了山里,男人当兵去了,发了俸响就往回捎,钱虽不多,但对你二姐还不错。”钱氏接着又说道。 三丫听了这话,却是古古怪怪的看了钱氏一眼,隔了好一会子才阴阳怪气的说道:“呵!原来就我是个命苦的啊……” 钱氏听了这话顿时一噎。 虽说她几个闺女都被发卖了。 可叶杏娇是被卖去了大户当丫鬟,虽说是伺候人的,规矩又多,可说来那些大户的丫鬟比一般人家的闺女都体面。再加上如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确实没遭什么大罪。 二丫虽说家里头穷,可大壮是个上进的,又打心眼里疼她,婆婆怕她跑了,也是好吃好喝先紧着她,家里半点活都不做的,日子也算顺心。 这么比较下来,三丫确实最凄苦。 三丫这话原就让钱氏有些扎心,可她说了这些还不算完,偏生又补了一句:“娘,我生来就是碍眼的吧?要不我死的外头去?不耽误你们……” 钱氏对这几个闺女心里头都是有愧的,听得三丫这么一说,顿时难受得很,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三丫,你这说的啥啊!都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往后娘使命补偿你中不?” 三丫听了这话,才瞧了钱氏一眼,没再作声。 心下却是想着,她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怪钱氏没用,这个家就的补偿她,她再也不要过那苦日子了。 第299章 一家团聚 叶杏娇听了三丫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只不过三丫到底是遭了大罪,难免心气上有些不对,待往后都日子好过了,也就好了。 所以并没多说些什么。 倒是三丫又看了一眼叶杏娇说道:“姐,我在外头都听说了,这个家现在你当家,你要是嫌我,我也不耽误你,去外头一头碰死。” “三丫,你这说得什么胡话,你姐都是为了这个家,她咋个会嫌你?”钱氏这会子正满心心疼,忙不迭就说了。 叶杏娇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只吩咐人备了车,接了三丫一道家去。 许是三丫吃饱了,如今精神头好了许多,这一进院子便挨个屋子得看,脸上还颇有些羡慕的说:“哎,就听外头说咱家日子好过了,没想到竟然好成这样。” 说到这又看了一眼钱氏,问道:“娘,我住哪间屋?” 说来,他们这个院子正房有三间,左右各有一间厢房。如今钱氏带着叶幺妹住了一间正房,叶杏娇与何炎也住了一间正房。余下一间给何炎做了书房,两间厢房都空着。 叶家人口少,三丫住哪都是使得的。 钱氏没想三丫心里头藏了别的想法,当下便说了:“你姐夫不在家,叫幺妹同你姐去住,你就跟着娘住,咱娘两亲香亲香。” “连个正经屋子都没有,这也不是叫长住的……那我过几日就走!”三丫又说道。 钱氏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如今三丫造了大罪,想法原就多些,偏生她没顾虑到,这会子生了懊恼,只恨自己不会安排,忙不迭的又说了:“三丫,是娘想的不周到,你莫往心里去,东厢如今空着,往后你就东厢成不?娘这就给搬新被褥,火盆也给你生上。” “东厢房就是灌西北冷风的!哎,也是我这命也就配这又潮又冷的……”三丫说话间,瞥了一眼钱氏。 钱氏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说来北边的地界东厢冬季里确实有西北风,可他们这个地方是南边,其实没这么多讲究。 而且东厢比西厢高两寸,规格还要更高些。 钱氏听了这话,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家原是没这么多规矩的,再加上如今一心补偿三丫,忙着又说了:“那,那娘搬东厢去,你住娘的屋子成不?” “那咋个行?哪有小辈住长辈的屋子,这是要折我的福,不叫我在这个家呆下去。”三丫又说道。 叶杏娇自进了门,一直没怎么说话,说来三丫这般是有些挑三拣四了,不过到底是刚回家,又是吃了苦的,她一个当姐的,也不好与她计较,当下便说了:“我把何炎的书房挪到东厢去,三丫,你就住正房吧。” 如此,一人一间正房,再得宜不过了。 偏生三丫撇了一眼叶杏娇,又往她的屋子瞧了瞧,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又说道:“哪有动姐夫东西的道理……” 说完这些,三丫又叹了一口气:“哎,我姐的屋子是真好,里头的东西,往前我都不敢瞧……哎,这要是住上一日,死了也值得了……” 这便是要住叶杏娇的屋子,让她挪地方了! 钱氏听了这话,脸上有些犯难,说来他们这份家业都是叶杏娇挣下的。怎地都没有让她挪屋子的道理。 但如今三丫可是她心尖上的人,可不想她多想了去,钱氏只能意意思思的说道:“三丫,你姐屋里东西多,一两日不好搬,眼见年下咱就回村了,要不你就先住在娘的屋子?” 三丫听了这话,倒是没作声。 可叶幺妹瞧见三丫回来,也一直跟着在一旁,说来叶杏娇如今给她请了女先生,学了不少规矩。可到底才十岁,并不是懂得太多,只有些狐疑的说道:“三姐,教规矩的先生说了,正房是给长辈住的,东厢房比西厢房高两寸,得住长子长媳,其余的住西厢。” 叶幺妹觉得自己颇有些道理,忙着又跟钱氏说了:“娘,咱家原就住的不对,往后你住正房,大姐和姐夫住东厢房。”说到这,她又看了一眼三丫,说道:“三姐,往后我跟你住西厢呗!” 童言无忌!叶幺妹原就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显摆了一下自己学的规矩。 可三丫却是不干了,当即便往门廊上跑,要去撞柱子,哭哭啼啼的喊道:“我咋个这么命苦?回了娘家也不落好!说什么要补偿我,连间好屋子都分不得!竟是一晚都住不下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让我死了去算了……” 钱氏见状,忙不迭冲过去拉,死死将她搂在怀里:“三丫,你这是要娘的命啊,这是要做啥啊……你可莫吓娘啊……” 钱氏边说这,边看了一眼叶杏娇。 叶杏娇晓得钱氏这是叫她让步,说来三丫这些年在外头委屈,她原也没打算跟她一边计较,左不过就是一间屋子的事,于是只淡淡得说道:“三丫,你往后住我那间吧!” 三丫听了这话,这才不再寻死了,脸上还颇有一阵得意。 隔了好一会又说:“大姐,你屋里东西多,搬来搬去也麻烦,就放我那屋吧,往后你要使啥,再过来拿!” 得,不过屋里成了她的,一应东西也是要收了去。 还是那句话,叶杏娇没想着同她计较,当下便没收拾。 只取了新被褥,将东厢收拾出来了。 钱氏见大闺女被挤兑到了东厢,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当下便跟着一道去收拾,为了弥补似的,一下生了好几个火盆:“杏娇,三丫刚回来,就怕咱不疼她,容不下她。性子上有些掐尖,可我晓得三丫,打小就是个老实性子,你莫同她一样,往后指定就好了。” “左右不过一间屋子的事,也没什么。她喜欢就叫她住吧,都不容易……”叶杏娇宽慰着钱氏。 钱氏见得这般,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虽说闹了点不愉快,可心里头还是乐呵得很。 如今可算一家子都团聚了…… 第300章 好看不 钱氏帮着叶杏娇收拾完,又帮着三丫收拾了,这些年没见,她原想着同三丫住一晚,娘两说些知心的话。 偏生三丫扭扭捏捏,钱氏这才有些遗憾的歇了自己的心思。 待到夜深人静,三丫盘腿坐在叶杏娇的屋里,看看这处,看看那处。 早前便在县上听说了,叶杏娇不光自己能挣钱,招了个女婿也是尽有家资得。 如今这满屋子的瞧瞧,随便一个摆件,都是她往前瞧都没瞧见过的。 想到这三丫又打开了叶杏娇的妆匣子和衣裳箱子。 一入眼,便是做亲时,何炎送来那整五十件的头面首饰,说来何炎的家资,叶杏娇都是没碰过的,只不过这套首饰是做婚时用的,叶杏娇便收了起来。 顿时就叫三丫挪不开眼睛,只抓在手里不肯撒手。 凭什么她在外头受苦,而她们却能在家里享大福,这些都应该是她的! 她既然回了这个家,往后这家业就得她说了算,这都是她们亏欠她的,现在就得让她们还回来! 想到这,叶三丫咕噜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敲响了钱氏的房门:“娘,我饿……” 钱氏如今满心都是三丫,听了这话,可心疼坏了,忙地就说:“三丫,你等着,娘给你下面去!” “娘,我想吃包子!”三丫又说道。 钱氏听了这话,有些楞,包包子可是得发面的,可得费些功夫,如今都大半夜了,等着包子蒸好,这天都该亮了。 不过到底三丫刚回头,钱氏也只能赔笑说道:“成,娘就给你去蒸包子!” “娘,我在外头都听说了,我大姐手艺可好了,我想吃我姐包的包子。”三丫低着头又说道。 钱氏一听这话,就有些犯难了,说来她自己折腾些倒不怕,可若是折腾叶杏娇就有些不落忍了。 “三丫,还是娘给你包吧,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娘包的包子?你姐明日还得去铺子里呢,得叫她睡个好觉。”钱氏在一旁哄着。 三丫瞄了一眼钱氏,却忽地低下了头:“娘,我都两年没吃过肉了……就想吃口姐包的包子……” 说来钱氏当初在老叶家被磋磨,可一年到头荤腥总归能沾上点,三丫这是两年都没吃过肉。 她一个做娘的,打小就没护好孩子,竟叫她连口肉都吃不上,当下便红了眼眶,犹豫了片刻,就转身去了叶杏娇的屋子…… 三丫看着钱氏的背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就得是这样,牢牢得将她们拿捏在手里,往后叫她们什么都听自己的! …… 叶杏娇被钱氏喊起来时,听她说了来意:“杏娇,三丫她……就想吃口你包的包子,你,要不……哎,三丫两年没吃过肉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往三丫的屋子看了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直起身披了衣裳,去了厨房和面。 这一顿包子,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待上桌时,天都开始亮了。 三丫嘴里叼着包子,斜着眼看了一眼叶杏娇。 叶杏娇倒是没多说什么,只转身回了自己屋,微合了合眼便起身去了铺子。 如今正值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走亲访友。 这会子的客人们倒不如平日里那么多,过了饭点食客们,也就更少了。 伙计们都聚在火炉前面闲聊,叶杏娇没什么事,也跟大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牛土年岁小,大家伙支使着他去买瓜子,待他从外头进来时,一边分瓜子,一边大惊小怪的说着:“哎呦喂,可了不得了,我刚才瞧见个做轿子的,那轿子的门帘还是绸缎的,四人抬,正往咱们这个街面上来呢。” 临州县是个不大的县,饶是萧氏出行也不过坐马车,马车可不如轿子有排头,四人抬着一摇一晃,走到哪都点眼。 除了县太爷,也就是大地方来的小姐们有这个讲究了。 听得这么一说,顿时有伙计书说了:“哎呦喂,怕不是府城的小姐们来了?” “牛土,你瞧见轿子里头的小姐长什么样不,俊不俊?” 他们这个铺子的伙计,多是些年轻后生,一听说是大家的小姐,各个都跟着起哄。 叶杏娇做铺子生意,各式样的食客们都见过,听得他们这么说,倒也没拘着,只由得他们胡闹,谁还没有个慕少艾的心思?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聊着,那轿子忽然停在了铺子外头。 这些伙计们,顿时就小声嚷嚷:“哎呀,这是来咱们铺子了……” “莫挡着我,让我瞧瞧,是不是真是大户的小姐……” 说话间,轿夫落了轿,打了帘子,便有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头上是鎏金穿花洗珠步摇,手腕上带了掐花珐琅镯子,衣裳穿的是桃花云雾烟罗裙,外头还披了个孔雀大敞。 通身可谓是好不富贵! 虽说他们这头也叫做城里了,可多半也是小门户,衣裳首饰可舍不得这么下血本,就算萧氏那等最有钱的人家,平日里也多做庄重的打扮,可嫌少看见打扮的这么水灵的女子。 一时间,可看花了伙计们的眼,平日里有客上门,这帮伙计都热络的很,可今日偏生没一个人敢上前。 倒是那女子走到了叶杏娇跟前,乐呵呵的叫了一声:“大姐!” 叶杏娇没作声,只打量了她一眼。 三丫却是在原地转了个圈:“大姐,我好看不?” 伙计们昨日都瞧见了三丫,本是个乞丐婆一样,没想到隔了一夜,竟变成这般模样,这没等叶杏娇开口,便忙不迭的七嘴八舌说道。 “哎呦喂,这变化也太大了,都叫人认不出来了。” “可不呗,跟仙女下凡是的!” 不光如此,有胆子大些的,这会已经凑到了叶杏娇跟前说道:“主家,你打扮上就不如三小姐了,你若是也这般打扮,咱店里的客还能多不少哟……” 这饶是这般,叶杏娇始终都没作声。 倒是三丫不依不饶的凑了上来,又拉着她的胳膊问道:“姐,我好不好看?” 第301章 由得他去 在三丫追问的空档,钱氏从后头跟了上来,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搓着手喃呢道:“杏娇……” 这会叶杏娇的目光,才从三丫身上收了回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好看……” 可面上却没什么神色。 听了这话,三丫颇是一阵得意,挽起了叶杏娇的胳膊又说:“姐,还是你的东西好?你不会不舍得我用吧?” 是了!今日三丫这通身的打扮,都是从叶杏娇屋子里搜刮的。 叶杏娇平日在铺子里做活,烟熏火燎的,平日里倒是不爱打扮,可做婚时,一应的衣裳首饰都是备齐了的。 三丫如今竟是不问自取了,旁得都还好说,可那些首饰,都是她做婚时用的,说白了是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三丫这般多少都让叶杏娇有些不快。 “杏娇,三丫也没啥好东西,你让让她……”钱氏见状,忙不迭再一旁打圆场。 叶杏娇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原也是要为三丫预备衣裳首饰的,既然她自己拿了,那也就罢了。 当下便将目光从三丫身上收了回来。 “这轿子的工钱,哪个给哟?”忽地外头轿夫的声音闯了进来。 “我来,我来……”钱氏忙不迭的摸口袋。 说来家里头的家业虽是叶杏娇挣下的,可她爹如今管着酿酒的作坊,也是个辛苦的活计,哪怕是亲爹娘,叶杏娇也没有叫他们白出力的道理,一应也都是有钱的。 钱氏不光收着叶贵明该得的钱,叶杏娇这头每月还给了不老少的家用,手里其实富裕的很。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按住了钱氏的手,看了一眼扁头。 扁头忙不迭就从柜上支了钱,交给了轿夫。 不过扁头如今得了三十股的分红,如今可将铺子看得死死的,多一分钱花费都觉得心疼的很,当下没太多顾虑,只同钱氏说道:“钱婶子,你家离铺子才一个街面,咋还顾了轿子,多抛费啊……” 钱氏过日子原也是个节省的,一听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道:“这,三丫没做过轿子,叫她享享福……” 扁头听了这话,瞧了一眼三丫,也没多说转身干活去了。 叶杏娇这会才问道:“正值年关,外头新式样的东西多,怎么没去转转?” 钱氏晓得叶杏娇实则是想问,怎么带三丫来了铺子里头,只不过话没明说,与是忙不迭又说了:“三丫说了,不忙去外头耍,想跟你多学点本事,往后也能帮上你……” 因着怕叶杏娇多想,钱氏又将她拉到了一边,小声的说道:“三丫这也是有心帮你做点什么,你就多教教她,往后也有个人帮手。” 钱氏对三丫的补偿之心,叶杏娇是明白的。 “嗯……”叶杏娇只淡淡应了一声,旁得倒没多说。 倒是扁头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的嘟囔:“这个三丫咋回事?出门两步道儿,还得做轿?那衣裳首饰我也瞧见了的,那不都是你的东西么?这咋个?还想来铺子上,她想做啥子哟?” 叶杏娇往三丫那看了一眼,只淡淡说了一句:“也是个不容易的,若都是小事,便由得她去吧……” 听得叶杏娇这么说,扁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这一日三丫倒是将铺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就连伙计们都挨个问了一遍,半点都没落下,颇是一副老板娘的派头。 钱氏跟在三丫后头,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偏生又着实心疼,不敢多说些什么,只由得她乱来。 待看得差不多了,又将目光落在了门口的牌匾上面,不为别的,因着铺子里一日擦了两次。 三丫正想将铺子里所有的事都打听了去,于是笑着抓了个伙计问道:“这牌匾也不见脏,咋擦得这么勤。” “叶主家说了,这牌匾就是脸面,再说了,这牌匾可是何秀才亲自写的,可不就得干干紧紧的。”那伙计答道。 三丫是不认识字得,只不过觉得能写招牌得字,必都是好字,当下颇有些嫉妒叶杏娇,于是又说道:“是好字不?” “何秀才得字能不好?他可是咱们府城的案首,如今我们叶主家是秀才娘子,往后就得当举人夫人,做官太太哩。”叶杏娇铺子的伙计,都格外信服叶杏娇,说起这事来可好一阵得意。 三丫看着那模样,却觉得刺痛了眼镜。 凭什么她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叶杏娇却能找个好男人,还有当官太太的命? 她比叶杏娇又差啥了? 当下三丫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很,便不想在铺子里待了,只嚷着要回家去。 因着外头落了雪,叶杏娇便支使了铺子里的人送她们回去,可扁头事忙,便叫了牛木去。 牛木说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后生,待回了铺子里,脸上的面皮竟然红了一大片。 旁人喊他也有些恍恍惚惚的。 这一切可都没逃过叶杏娇目光…… 晚上回了家,待三丫睡了,钱氏又钻进叶杏娇的屋里,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哎,三丫……你当姐的,多担待着些啊,往后就好了,往后……” “都是一家人,都不是大事。”叶杏娇劝着钱氏。 “这就好,这就好……”钱氏连连点头,心放下一半,还是大闺女最让她省心。 不过三丫如今虽没惹出什么大事,可这般做派,总归有些不好,钱氏还是同叶杏娇说了:“杏娇,要不这样,等过年回了村,我就带着三丫在乡下住,不让她来给你添乱,等往后寻找合适得,再给她说户好人家。”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皱了皱眉,三丫如今这般,若只是一时心里不平有些小性子倒也就罢了,若非如此怕也不肯消停的呆在村里,不过不想泼钱氏的冷水,只说道:“来年再看吧,也不是急事。” 钱氏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可方才说到了三丫往后的婚事,忽地想起了什么,忙地又问道:“对了,你铺子那个账房是个啥样的人?哎呦喂,你是没见着,方才送三丫回头,那面皮子红了一片,话都不敢说一句,可是个好后生不?” 叶杏娇这会也想起了,牛木羞红的脸,问道:“娘,你想撮合三丫和牛木?” 第302章 牛轧糖 钱氏听了叶杏娇这么一问,咂摸了一圈,居然露出一抹笑,隔了好一会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三丫可怜哦,这些年遭了大罪,往后得帮她找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家。还得离咱们近些,最好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半点不叫人欺负了去……” 叶杏娇这会也想起牛木送三丫回去时,面皮上那一片通红,看着也是有意思的,于是便对钱氏说了:“牛木到是好个,原也是家里遭了灾的,懂得惜福。自己也是个争气的,如今在铺子里也挣得不少,往后未必就不能再进一步,若三丫也有那个意思,倒是相宜。” “那可感情好……”钱氏一听顿时就乐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说道:“哎,这三丫刚家来,也没享几日姑奶奶福,这么早就帮她相看人家,怕她吃了心,以为家里不愿意留她……再说,我也有些舍不得这么早将她发嫁出去……” “倒也是不急,有机会让他们两个多相处相处,若能处到一起去,再张罗这个事也来的急。”叶杏娇在一旁应和了钱氏的话。 “正是,正是,等过年回了村,我再带着三丫窜窜门子,如今咱村里的日子也好过,在老家寻个不错的人家也使得。”钱氏跟着点头。满心都是欢喜。 只是没料到,三丫夜里起来喝水,听见了叶杏娇屋里的动静,在门板留了个耳朵,将她们这番话尽数听了去。 可恨得将帕子都绞了个稀烂,愤愤不平的想到,凭甚叶杏娇有做官太太的命,而她说人家不是个小账房,就是只会摆弄土地的大老粗。 她这辈子已经造过罪了,往后就得做人上人,再不造一点罪。 钱氏的这一份好心,被她扭曲到了极致,只觉这个家的人都嫌她碍眼,认为她是个没福没本事的…… 她偏就不服这个输,叶杏娇有的她都得有,男人也是一样…… …… 眼见日子离小年越来越近,正是置办年货的日子,城里新鲜的式样比乡下多,钱氏自然忙着置办年货,三丫原就没什么事,每日里陪着钱氏买买买,除去该置办的年货,又给三丫添了不老少东西,光冬季里的衣裳就做足了五六套,连皮袄子都是有的。 叶杏娇的铺子里,虽说来吃东西的食客们少了,可临近年关有不少人来买啤酒,预备过年期间摆酒吃用,算下来时间空余出不少,进项却比往常都多。 因着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叶杏娇也推出了今年最后一道年货新品——牛轧糖。 这牛轧糖里头都是有干果的,平常多是花生,因着是过年,叶杏娇预备的干果格外足,出了花生还有杏仁、松子等。 这些一应都碾碎了,用小火慢慢烘烤干。 接着便是预备糖稀,用得是蜂蜜加冰糖,小火加热搅拌均匀,里头还得加蛋清,不停的打发,才能变成牛轧糖那般的白色。 其实用麦芽糖做也使得,这头麦芽糖还更便宜些,只不过没有蜂蜜清甜的口感。 在食材这一项上,叶杏娇永远只选最适宜得,可不拘什么贵贱。 如此做出来的牛轧糖,入口软糯,却不粘牙,比那硬邦邦的糖果可强多了。 叶杏娇将这些都用五颜六色糖纸包了,看着格外喜庆,莫说是小娃娃抢着要,就连大人也是喜欢的。 而且这牛轧糖卖的十分便宜,饶是来买啤酒,径直包上半斤送给客人。 说来就是为了应景的小东西。 只不过如今叶杏娇推出的东西,格外受到吹捧,这牛轧糖一推出,可就有不老少人,要买了当年货。 钱氏带着三丫从外头回来时,有不老少人正围在铺子买牛轧糖,因着钱氏置办了一小车东西。 不少熟客直打趣钱氏。 “哎呦喂,钱婶子,你家这日子好啊,这会就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到过年可不得堆成山哟。” “就是,就是,可真是大手笔,我家一整年下来都买不了这么多好东西哟。” 都是凑趣的话,这若是往常钱氏必得一块嬉笑。 可偏生今日却有些局促,只牵强的挤出一抹笑容,直走到了扁头跟前,低声问:“杏娇呢……” 扁头正忙着卖货,倒没怎么注意钱氏的神色,只回了一句:“在后屋呢……” 钱氏听了这话,忙不迭得就走到了后屋。 说来钱氏一个乡下妇人,平日里可不究竟什么规矩,饶是找叶杏娇,都是推门就进的。 今日却停在门口敲了敲的门。 叶杏娇狐疑的看了她好半天,她才踟蹰着走了进来,面上颇有些为难的说道:“杏娇,娘,想同你商量点事……” “娘,有话便说,这可不像你。”叶杏娇笑着说道。 “是这么回事,今年这年货置办的有些多了……娘,娘手上的银子有些不凑手,你能先给娘支应些不?你爹如今在你这处做活,月月也有钱进,等赶明你爹得了钱,娘再还你……”说完,钱氏低下了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看叶杏娇。 叶杏娇赚钱的目标,就是为了家里的日子好过,她可不在乎钱氏花的多还是花的少,她给叶贵明发工钱,不过是想着让老一辈活的痛快些,不叫他们觉得自己是全是靠子女养活,而是自己凭本事挣银子。 银钱原是不重要的,可钱氏是个细致人,叶杏娇曾经多次劝钱氏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可偏生钱氏不舍得多花一个铜板。 说来叶贵明的钱同叶杏娇给的家用,钱氏手里百十两总是有的。 他们虽然是县城,物价比村里高些,可大多一年到头也不过三四十两的花销。 这才几天光景,钱氏居然花了百把两银子,这便有些不对劲了。 叶杏娇往屋外看了看,瞧见钱氏买的一车东西,最上面就绑了好几块尺头,都是鲜亮得眼色,还绣着暗纹,料子也挺阔的很,都是城里最时兴最贵价的布料。 村里人可不兴穿这么好的料子,这些一看便不是走年礼的。 这会子三丫也走到那堆东西前面,正心满意足的瞧着那些东西。 如此一来,这些东西是为谁置办的,便不用说了…… 第303章 借钱 三丫瞧见叶杏娇正在看她,竟随手拢了拢头发,转过身去,不再瞧她的目光。 “三丫?”叶杏娇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钱氏问道。 听了这话,钱氏面上有些挂不住,生怕叶杏娇同叶三丫生了嫌隙,伤了姐妹感情,只能低着头喃呢:“啊……也不是……也就顺手帮三丫买了些,就是,就是我今年买的东西多了些……” 钱氏越是这般,叶杏娇心里越是有数,皱了皱眉说道:“娘,三丫回来,从我那处拿了几套没上过身的衣裳,新添置的也有五六套,都是锦绣坊最时兴的样式,足金的镯子打了两对,绣鞋也仿着京城那些大户们镶嵌了珠子,一应的脂粉也是城里最好的,今日又添置了不少……想来应该也不缺什么了吧?” 钱氏听到这,头低得更低了,说来三丫回头帮她添置东西无可厚非,可手笔大成这样,确实有些过了头了。 何况家里的银子都是叶杏娇赚的,所说是亲姊妹,可到底也只是姊妹,没有非要叶杏娇供养三丫的道理。 叶杏娇瞧出钱氏的想法,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娘的心思如何不懂,说来还是心疼这个妹妹,也罢,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就由得她们去吧。 于是又补了一句道:“花用些原也是无妨的,是我想的多了些,娘,你也莫往心里去了。” 说话间叶杏娇又从怀里掏出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钱氏,说道:“这些天走礼的年礼,还有家里要用的东西,我都看了,置办的也都差不多了,也不缺个什么了,娘,这些银子你先收着。” 钱氏接过了银子,却仍旧没走,只立在原地喃呢:“这,全村晓得咱家日子好过,这银子怕是不太够,杏娇,你看……” 虽说这段时日钱氏一直在帮三丫添置东西的,可年礼也是预备了的。 说来村里送年礼,长辈割上一刀肉,再备上两包饴糖就使得,若是平辈的包上一包糖也就不错了。 左右在村里过个年,预备这些二三两银子也就顶了天了。 更何况冬至时,叶杏娇捉了十头猪,酿了一大堆腊肠,一应都是分给村里的,还有牛轧糖叶杏娇做得也是格外多,村里头那份也预备出来了。 原有这些就是尽够了,只不过叶家如今也算宜河村的大户,今年日子又好过,所以额外多置办了不少。 这年礼原已经够重了! 再者这送礼也有个讲究,不是一味送得重就是最好的,毕竟还要考虑人家如何回礼,再者饶是今年送得格外多,来年又该如何? 都是老道的人儿,没有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钱氏一味的说不够,这就有些味不对了。 “娘?”叶杏娇疑惑看了钱氏一眼。 “我,我,我就是想着今年咱家好过,多送些……”钱氏说到这,接着又说:“这银子算娘借你的行不?” 钱氏原就是个不会撒谎的,这般如何叫人看不出来。 “娘,你与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杏娇皱着眉头追问。 “就是,就是……”钱氏吞吞吐吐说不出个一二。 三丫一直站在门口,虽没进来,可一直听着里头的动静,这会子见钱氏说不出来话,也走了进来。 脸上还露着笑,理所当然的说道:“姐,是这么回事,我离家也好几年了,今年头一遭回家过年,这年礼爹娘预备的是爹娘预备的,我想着在给大家伙预备一份……姐,我在外头苦了这么些年,总不能叫别人晓得了去,总得备份厚礼,叫大家伙觉得我过得不错,不看轻我去吧……”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来村里走礼都是按照户头来的,只要没分家,都只送一份。如今叶杏娇将日子过了起来,这送礼也没说与爹娘分开送。 偏生三丫要以自己的名义的送。 这事说来,饶是三丫自己有银子,想送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叫叶杏娇出钱,给她做脸。 说起来叶杏娇本就不是个白莲花,任人揉捏的性子,对付谁都没手软过。 这若换成老叶家那起子人这般,早叫她用大棒子打了出去。 可偏生三丫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又是吃了大苦的,得顾忌钱氏做娘的那番心意,自己心里头也有些不落忍。 总归是希望一大家子和睦的,可自打她回来以后,处处掐尖要强,一应事叶杏娇也都忍下了。 可事到如今,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钱氏瞧出叶杏娇面色不快,忙不迭将她拉到一边说道:“杏娇,你让让三丫,三丫这些年过得苦啊,她就是不想让村里人瞧了笑话,心还是好的,就是抛费些银子,就算娘借你的,赶明娘做牛做马还给你成不?” 叶杏娇那一肚子的火,被钱氏可怜巴巴的神色堵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叫扁头领着钱氏去支领银子。 罢了!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叶杏娇只得这么劝慰自己。 钱氏被夹在中间,可是为难了好一阵,直觉老脸都挂不住。 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将三丫拉到了边上,小声的劝着:“三丫,你如今也不缺啥了,往后精细些,你姐也不容易……” “咋个?如今家大业大的,我就添了几身能见人的衣裳,这就舍不得了?罢了,我也不在这个家呆了,去外头当叫花子,饿死冻死,不碍你们的眼。”三丫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明明如今通身比大家的小姐还富贵,偏生在她嘴里,不过是只能见人罢了。 不光如此,还气冲冲的往外走,拿捏着钱氏的心意。 钱氏心里觉得有愧,偏生就吃这一套,只一把将她拉住,急切的说道:“三丫,娘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娘,是你说要补偿我的!”说话间,三丫扬了扬头。 钱氏听了这话,顿时低下了头,只能喃呢的说道:“是娘不好,是娘没用……” “对,就是你没用,你没本事,就是你害了我!”三丫说到这,又撇了一眼钱氏,字字诛心的说道:“娘,你晓得姓方的婆娘有多恶不,日日用皮鞭子抽我,身上全都跟血葫芦似的没有一块好肉。还套了噘子,当牲口使唤,不给饭吃。 娘,这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遭了这么大的罪。” 三丫故意说着自己这些遭的罪,将这些都算在钱氏身上,可谓一个字一把刀,刀刀插在钱氏的心窝上。 当娘的哪个能听得了这般的话,只心如刀绞一般…… 第304章 县令上门 钱氏听了三丫的话,心疼的一阵接着一阵,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喃呢的说着:“娘都依你,娘都依你……” “你造下的孽,咋补偿都是没够的……”三丫说完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了。 独留了钱氏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二,明日就是小年的日子,叶杏娇一应东西都收拾齐整了,只等这回家过年。 叶贵明听说三丫回来了,也来了几次口信,催着一家子赶紧回去过年。 唯一可惜的是到了这会,何炎那头还是归期不定。 到了下半晌,叶杏娇督促着伙计们将铺子里外打扫了一遍,便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让牛木捧着红封,一应发给大家伙。 说来牛木当初那笔小账,真没算错多少,扁头当真得了二百两,这下莫说是做婚,就连在县上买个小宅子都使得。 牛木也得了一百多两,牛土巴着要看,他倒怕给看丢了似的,只捂着不让瞧。 二人转的班子和说书先生,都是手艺人,当初也给了几股,如今一个人能分得二三十两。 伙计们分得少,但人人也都得了十来两。 如今各个手上拿着鼓鼓囊囊的红封,可都乐呵的很,满县城都再找不着这么好的活计了。 当下就有伙计们,乐乐呵呵的说起了喜庆话。 “主家,来年大吉大利,铺子红红火火!” “生意长虹,年头红到年尾!” “哎呀,你们将我的话都说了去,我可说点啥子?主家,恭喜发财!” 喜庆的话,一声接着一声,可将铺子的气氛烘托的热热闹闹。 三丫这会也在铺子里头,瞧见叶杏娇被人众星捧月,心里头直觉不舒服的很,凭啥子她叶杏娇就叫人高看一眼。 当下冷着脸,对着伙计们说了一声:“给你们银子就是叫你们卖命,得使劲给铺子干活,莫想当那起子糊弄事的,不然,哼哼!大棒子打了你们出去,叫你们在县上都混不起去。” 原本热络得气氛,经三丫这么一喊,猛地冷了下来。 说来叶杏娇是主家,若是嘱咐一下,让他们来年好好做活,那是无可厚非。 可三丫又不是这铺子的东家,凭甚拿一副主家的派头,再者还说得那样难听。 只不过碍于三丫是叶杏娇的妹子,也没人好意思多说什么,都簌簌的闭了嘴,接不下去话。 牛土年纪小,想得事不那么多,就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主家都没叫我们拿命做活哩……” 因着他站在牛木身边,亏得他手快,一把堵住了他的嘴,没叫三丫听了去,要不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三丫数落伙计们,叶杏娇也是不愿意听的,可钱氏站在一旁一脸的担忧,生怕叶杏娇说出什么伤了三丫的心,叶杏娇这才将话给收了回去。 幸亏那二人转的班主,脑子活络,忙不迭就说了:“眼见就过年,来来来,我们给主家唱个喜庆的曲儿,也沾沾喜气!” 都是迎来送往的,伙计们也都有眼力介,连忙应和道:“唱一个,唱一个!” 叶杏娇晓得大家伙这是帮着打圆场,只笑着对那二人转的班主说:“一年唱到头,大年下的,怎地还不让我们的角儿歇歇嗓子。” “给主家唱曲儿,我们乐呵着呢。”没等班主回话,戏班子的人已经应和上了。 说话间,《小拜年》的曲儿响了起来。 三丫瞧着自己被凉在了原地,气得鼓鼓囊囊,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钱氏忙不迭跟着上去安慰。 “娘,好歹我也是这个家的,我就是让伙计们好好干活,这话怎地就有错了?咋地就这么瞧不上我?”三丫说话间,眼睛气红了一圈,接着又似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才说:“娘,这个家还没分家吧?我总能说句话吧?” 钱氏听了这话,连忙就哄道:“都是一家子,说啥分不分家,快,莫哭了,再哭肿了眼睛,明日回家去叫人瞧见不好看……” 三丫听得钱氏这么说,态度才好转一点。眼睛却往叶杏娇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呢!这个家还分家呢,没分家就得有她的一份吧…… …… 忽地,就在此时传来一道声音。 “叶小娘子,我来讨杯热茶喝!”来人正是刘县太爷了,他边说边往里头走:“今日去外头办点事,正好路过你铺子,就进来瞧一眼……呀,这桌椅的都收拾了,是要关张了?我这来得不巧啊……” “哎呦,大人,你可莫说笑,咋个还能没杯热茶,你快坐,同我们主家说话,我这就去给您沏茶去。”没等叶杏娇开口,就有伙计在一旁帮补了。 说来叶杏娇同衙门的关系好,连带着铺子里的伙计们见了官爷也没那么畏畏缩缩。 这边动静,正巧落在了叶三丫的耳朵里,她往这边一瞅,就看见刘县太爷胸前明晃晃得补子,可是正经的官服,当下便瞪大了眼睛说道:“娘,咋个我姐还认识官老爷?” 钱氏也见过刘县太爷几次,听得三丫这么问,只随口应了一句:“与你姐夫相识,同你姐也能说几句,是个清官哩!” 叶三丫可不管什么清官不清官,只晓得能做官得都是了不得的人,尤其是县太爷,可是这个县上最大的人物哩,当下偏颇为感慨的说道:“是我姐夫的门路?我姐夫咋这个厉害,官老爷都认识。” 当下便觉得,她若是能得了县太爷的青睐,往后可不用怕旁人小瞧她了。 扁头从后头端了茶,正要送过去,三丫却一把夺了过来,笑意盈盈的走到刘县太爷奉茶,还施了个礼。 只不过三丫同叶杏娇不同,没学过什么规矩,这礼施得颇有些不伦不类。 刘县太爷本就不是个挑理的,只接过茶,瞧了她一眼,问道:“这位是?” “我家三妹。”叶杏娇淡淡应了一句。 刘县太爷对叶杏娇家里的事也知道几分,倒也没好奇怎么平添了个妹妹,只接着同叶杏娇闲聊:“今日过来有一件事,与你说说……” 说完这话,他撇了一眼三丫,这意思便是要同叶杏娇私下说话,让她退下去了。可她偏生跟没听懂似的,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第305章 该有的规矩 刘县太爷等了半天,也没见三丫动地方,原本想和叶杏娇说的话,一时到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颇有些为难的说道:“令妹到是与你亲近……” 叶杏娇哪里会不晓得,刘县太爷这是要让三丫退下去,虽说她最近几日对三丫也有些不满,可到底是自家人,总不好当着外人落了她的颜面。 只能委婉的说道:“三丫,娘不是还要看看明日回村有没有什么落下得,你去帮着瞧瞧?” “预备的妥妥当当。”三丫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光如此,还拉了个把椅子坐下了,看向刘县太爷说道:“大人,你要跟我姐商量啥啊?我姐跟我可亲哩,如今啥事都跟我说,铺子的事也叫我帮着出主意哩。” 虽说三丫听出了刘县太爷话里的意思,可偏生就是不想走。 官老爷难得来一趟,不握住机会好好露个脸,往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刘县太爷久经官场,想巴结他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三丫的做派,他如何看不懂。只不过碍于颜面,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饮了一口茶。 叶杏娇对他也是有几分了解,三丫这般的做派,瞧着便不知礼,晓得这是入不了刘县太爷的眼里。 可钱氏可怜巴巴的站在远处张望,那模样生怕三丫遭了半点委屈。 罢了,到底是自家的妹子,总不好在外人面前落了她的颜面,于是便没再撵她。 只佯装看不懂这里头的关窍,笑着问道:“大人,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听话听音,刘县太爷晓得叶杏娇这便是没有让三丫退下的意思了,只沉吟了片刻,说来今日也没什么大事,不背人也是无妨的,于是只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来年加开恩科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何秀才过了年,就该动身去府城了吧?说来我家与府城官学的山长,有几分交情,前些日子给他去了一份信,望能照看上一二。” 刘县太爷这是帮何秀才写了举荐信了。 虽说刘县太爷不过七品的小官,可也是世代得官宦人家,话总是能说上几分。 而且府城的官学也是个水深的地方,能得上一封举荐信,也是极好的。 “如此便叨扰大人了。”叶杏娇听闻了这话,忙地起身作了个揖。 “举手之劳罢了!说来咱们县上秀才虽然有几个,举人可就少了,仅有的几个老举子也是头十年的事了,若是何秀才能更进一步,也是咱们县上的荣耀。”刘县太爷笑眯眯的说道:“叶小娘子,你可得拘着何秀才好好读书!若是这次得中,衙门做东,给他摆酒,哈哈……” “那可得叫他多读几本了,可不敢辜负了大人的期望。”叶杏娇笑着应和。 刘县太爷这般抬举何炎,也有些自己的打算,例来学子的科考成绩也算做政绩,江南那些才子辈出的州府,当地父母官在上头就颇为得脸,朝廷有什么实惠的政策,也先紧着这些州府。 然而寒暄例来只说些大面上的,万不会将这些事摆在明面上头。 实则大家心里头都有数。 可偏生三丫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说道:“大人,是不是姐夫考中了,你能得好处,能沾光呀?哎呀,我姐夫这能耐可大了!” 这话一出,顿时叫众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刘县太爷,这话说得只显得他一个官身,还得叫秀才提携。 若不是同叶杏娇与何炎交情颇深,这会子怕是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大人,我家三妹没读过书,说得都是些胡话,您千万莫往心里去。”叶杏娇忙地起身致歉,虽说与刘县太爷有些交情,可到底还是他治下的百姓,万是不能得罪得。 刘县太爷脾气不算差,顾忌着颜面,反倒打了个圆场:“何秀才人中龙凤……这天也不早了,本官这厢还有事,也不耽误你们。”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倒是三丫不以为然,还默默在心底难道了一遍:“人中龙凤……” 反倒是叶杏娇忙地起身相送,临到门口时,刘县太爷顿住了脚步,又对叶杏娇说道:“叶小娘子,说句不当说的话,你与何秀才往后要走的路还长,总有机会更进一步。家里的兄弟姊妹,往后也自有出去交际的地方,多看些多学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刘县太爷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让三丫多学点规矩,没得在外头丢脸。 叶杏娇听了这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今日着实有些丢人了,只能连连应是。 说来这还是自穿越之后,她头一次被人数落的无话可说。 若说三丫只在吃用上掐尖,这些叶杏娇都是能容忍的。可这般不醒事,确得好好说一说了。 想到这处,叶杏娇回到了铺子里,便将三丫叫到了一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偏生钱氏放心不下,非跟着一道过来。 三丫哪瞧不出,叶杏娇这是心里头不快,忙不迭的先叫起苦来:“娘,我也不没说错啥子,那县太爷没实惠好处,能上杆子帮姐夫?我咋个就不能说了?再说了,我姐当着县太爷面说我说的是胡话,这不是落我的脸面,县太爷咋个还能瞧得上我?” 三丫抓住一点歪理,只说个不停。 叶杏娇没什么心情听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当下就说了:“三丫,家里的吃用自有你的一份,但是该有的规矩必须要有,莫连幺妹都不如。” “哎,这是嫌我丢人现眼了,大姐,我咋个比得你,你可是在大户人家学规矩的,我一个货郎的小妾哪里比的了,这些年活得如牛马一般,还有命在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三丫说道这,又转头跟钱氏说道:“娘,我比不得大姐,大姐能招个读书的上门女婿,人中龙凤哩!我啥子本事也没有,回了娘家你们都嫌弃我,我还活着有啥用,我还是死去外头算了……” 每一说到三丫,她便是这幅自怨自艾,将自己的苦处拿出来说事,可偏生钱氏就吃一套,每一个字都叫她心疼。 于是忙不迭的拉住叶杏娇,苦苦的劝道:“杏娇,你莫同三丫一样,三丫这些年过得太苦了,你让让她……” 第306章 烤兔子 让一让,忍一忍,往后就好了…… 钱氏来来回回都是这套说辞。 叶杏娇不是不心疼三丫,只不过日子想要过得好,首先得自己立得起来向前看,饶是一味只沉溺在过去,只会将自己困在原地。 今日刘县太爷过来,倒将叶杏娇给惊醒了,许多事不能一味的隐忍和纵容。 “三丫,你在外头受了苦,回了家自然将你当成姑奶奶看待。”叶杏娇说到这,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又说:“可你自回家以来,又做了些什么?每一遇事便将你的过往拿出来说事,句句话戳娘的心窝子,父母生养你一场,没人欠你的,你用你受过的苦,拿捏着娘,这便是不孝!二来,吃用上你索要无度,说句不好听的,王家的萧氏都没你在外头这般张扬,咱们虽赚了点银子,可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凡是低调些总归是没错的,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三来,你在铺子里呵斥伙计,今日又去揭县太爷的短,你当真是不怕叶家半点人心都没有了,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懂做人的分寸。” “哟,咋个?当家的姐儿就是不一样,说话尽是派头,我早就只道嫌我碍眼,瞧瞧,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如今做甚都是错的,这个家哪还有人说话的份?”三丫也不甘示弱的顶着嘴。 “杏娇,杏娇……”钱氏连连去拽叶杏娇的衣袖。 叶杏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让三丫懂些事,可她偏生还是那般的不醒事,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立一立规矩,于是叶杏娇没顾忌钱氏的劝阻:“你说我是当家的姐儿,这个事倒也没什么错处,既然如此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以后一应事都有规矩。” 说到这,叶杏娇又看向钱氏:“娘,往后咱家要走的路还长,规矩现在就定下来,我早前在府城,柳家的嫡小姐,一月五两月银,每季四套衣裳。咱们虽比不上这个门第,但也不亏了谁去,就比照这个来。吃用都算家里,若是要想额外添什么,只管从自己月例银子里出,三丫幺妹都是一样的。” 说完,叶杏娇又看向三丫:“三丫,你既然说你不识字不懂规矩,那往后你就跟着幺妹一同认字学规矩,没学好之前也不要到铺子里来了。”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回家来这几日她可添置了不少东西,光一盒脂粉就得十几两银子,往后一月只给五两,她可怎么够。 她回家就是为了享福得,可不是为了守规矩的。 “大姐,你抖个什么劲儿?说什么你当家,你挣家业?我在外头都听说了,姐夫家资尽有的,明面上说是你开铺子,不还是我姐夫的钱?说来说去,你就是会些狐媚本事,能拢住男人,如今倒比我们高了一头,只管拿我们作伐子立威风,欺负我们这些苦命的。”三丫不依不饶的说道。 叶杏娇没心思反驳她的话,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说完,叶杏娇转头就走了。 只气得三丫站在原地绞帕子,又趴在桌上呜呜哭了好一阵。 钱氏急得只能在一边不停的劝:“三丫,你莫哭,你姐也是为了家里好,她定的规矩也是比照大户家里来的,一月五两的月银不少了,咱们村的人家一年都见不着这些年,吃用又是家里的,咋个都尽够了,再说了,这不还有娘么,娘的钱都给你攒着。” “她铺子里那个掌柜,一年都分得了二百两吧?咋个?我的地位连个做活的都不如?这哪里是钱的事,这不就是要踩死我去么。”三丫还是在呜呜的哭着:“她不就是仗着有男人撑腰么?有啥了不起的,往后我也找个有本事的男人,不叫她比了下去。” 三丫与钱氏好一通抱怨,偏生家业就是叶杏娇挣下来的,银子也在叶杏娇手里,任凭怎么哭闹,也是奈何不得。 …… 第二日,小年,为了赶回村里吃上小年饭,叶家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因着三丫与叶杏娇怄气,偏生不肯同她做一辆车,只得顾了两架车。 钱氏同叶杏娇在后头,三丫带着幺妹坐在后头。 三丫今年十五,算下来只比幺妹大了五岁,其实比更早离家的叶杏娇关系更好些,小时候三丫还帮着带过幺妹,实则更说得来些。 因着昨日的不愉快,三丫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幺妹坐在车里,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隔了好一会子才问:“三姐,你咋个了?” 三丫倒是置若罔闻,隔了好一会子才问:“幺妹,大姐夫真那么厉害不?” 叶幺妹年岁小,没那多的心思,挽着头想了一会:“会读书,字也好看!对我也好,会给我买糖吃,还教我过写字哩……对了,村里的婶子还说,他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后生!” 人俊俏!有前途!待人和善! 叶三丫将这话默默记在了心里,她叶杏娇算个什么能得这么好的男人? 论模样她可不比她差,而且她年岁还小呢…… 叶杏娇不是要立规矩么,就夺了给她撑腰的男人,看她还怎么抖! …… 村里离县城的路不算远,马车赶得快,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叶贵明明多年没见三丫,这回早早便到了村头接人。 一路上乐得合不拢嘴。 这进了家门,母女几个进屋收拾东西,叶贵明独自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爹,你这是干啥呢?娘给你带了不少东西,喊你回屋去看哩。”叶杏娇笑着走到叶贵明跟前。 叶贵明这会在院子里架了一堆柴火,正小心翼翼的翻考着,脸上乐呵呵的说道:“我去后山捉了只兔子,三丫小时候最爱吃我烤的兔子哩,哎,那会家里人多,一人一口都吃不上,如今叫三丫吃个管够。”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跟着笑了笑。说来叶贵明并不是个会打猎的,平日天暖的时候,都难得捉到一只兔子,如今入了东,为了逮这只兔子想来花费了不少功夫。 第307章 八宝年糕 叶贵明心里头都是初回家得三丫,烤兔子比平日细致多了,虽说不会做什么吃食,可晓得调味料价贵,只跟不要钱似的往上头撒。 待烤好了献宝似的拿到三丫面前。 三丫却是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爹,你咋弄这个东西,兔子肉原就没什么吃头!你再瞧瞧你烤得,那上头都撒了啥?那辣椒面多的闻着都呛鼻子,这咋个能吃得下去?快快,赶紧扔了去……“ 听得三丫这么说,叶贵明的脸色暗了暗,颇有些手足无措,隔了好一会子才说:“三丫,你小时候最爱吃爹烤的兔子……” “爹,你可莫说了,早前那精穷的日子,还提个啥?有好吃的,谁还吃那穷货吃的破兔子。”说到这,三丫又看向了钱氏:“娘,咱从城里带回来的乳鸽呢?咱中午的小年饭就吃乳鸽呗,可是时新的东西呢……” 叶贵明这一番好心,是无处安放了,只能愈发手足无措的站着,眼里得光彩也变得黯然。 钱氏听了这话,也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男人的心意,她能不明白? 可偏生又舍不得说三丫,只转身去了厨下,找三丫口中的乳鸽。 这一切都落在叶杏娇的眼里,她一把按住钱氏,只冷冷的看向三丫:“今日就吃这个!” “咋个,大姐?你是故意同我作对的吧?大年下的就吃这破烂玩意?”三丫听得叶杏娇这么说,顿时提高了嗓门:“这还算是个家不?小年都不叫吃顿顺心的饭。” “家里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若是不愿意吃,拿自己的银子出去买!”叶杏娇又看了她一眼。 说完便转身回了厨下。 今日是小年,说来过小年与过大年不同,他们这头过大年讲究的是吃年夜饭,而过小年这顿的正餐,都是摆在中午。 叶杏娇虽说今日吃兔子,可今日是过年,她总不好为了同三丫较劲,当真只吃那一只兔子,菜码还是要预备的。 而且预备饭食之前,得先祭灶王。 这祭灶王可不光是预备些吃食瓜果,还得把旧的灶王像揭下来,请来新的灶王像。 叶杏娇家里今年刚起的新屋,原先是没贴的,今年头一遭请灶王。 钱氏可郑重的很,头十余日就从县上请了画像,还带着去庙里烧了香,这会子贴得平平整整,还左右看了半天,生怕有半点错处。 待贴完了,还十分虔诚的低声叨咕了好几句。 只惹得叶杏娇在一旁直笑。 “你莫笑,这神像面前得庄重点,今日可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钱氏一板一眼的说道:“你年轻,不晓得这些个老例,这灶王爷啊,小年是要上天庭,同玉帝老儿说这家人的善恶,让玉帝老儿赏罚哩。快快,将祭品都摆上。” 这个习俗叶杏娇也是听过的,虽说这些东西她都不信,可习俗这个东西,也是文化的一种传承,自有她可取之处,所以只要不是过分迷信,叶杏娇从没有打破这些旧历的想法。 只笑着在灶台前摆上瓜果。 钱氏瞧着,瓜果都摆的整整齐齐,忙不迭的拿起了一块灶糖。 这灶糖其实就是关东糖,将麦芽糖拉成长条,切成一块一块,上头撒些芝麻,是最老式的果子。 钱氏捏着灶糖,直接糊在了灶王爷的嘴上,做完这些颇有些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 “娘,这灶糖最是粘牙,这不是把灶王爷的嘴给黏上了?倒不如用我铺子里的牛轧糖!”叶杏娇笑着打趣钱氏。 “哎呦,你懂个啥,灶糖灶糖,就是灶王爷最爱吃的糖。”钱氏兴致勃勃的说着:“‘二十三,糖瓜黏,灶王爷,嘴巴甜,上天好事言’,灶王爷吃了咱们的糖,就得说咱们的好话。” “哟,这灶王爷还是个吃人嘴短的。”叶杏娇又打趣道。 “莫乱说!”钱氏白了她一眼,最叫却是含着笑。 母女两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祭完灶王,便是准备今日的饭食了。 这吉祥的日子,鸡羊鱼肉自然是少不了的。 鸡,做得是辣子鸡,挑得还是童子鸡,还是两吃的辣子鸡,一半是用新鲜的青辣椒加了大蒜、生姜、大葱爆炒的。另一半是将鸡过油炸得酥脆,用红辣椒干佐味,上头还撒了芝麻。 摆了盘,一半绿油油,一半红辣辣,鼻尖尽是香味,叫人不知先从哪一边开始吃起。 鸭,用得是叶杏娇自酿的啤酒,做了一味原只有现代能吃到的啤酒鸭,小火慢炖,里头不添一滴水,只用啤酒慢慢吊汤,初时满锅的啤酒味,可熬得久了酒味渐消,只剩下满口的甘香,肉质入口细嫩,简直叫人停不下来。 鱼,倒是做的不算出奇,红烧了一道整鱼,只不过叶杏娇手艺好,半点腥气都没有。 肉,选的里脊,做得糖醋酥肉,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当然除了这些,年糕也是年下必吃的东西。 这年糕蒸炒烹炸都使得,同粽子一样吃得甜口,也吃得咸口。 可年下的年糕,还是讲究吃甜口的,图得是一整年甜甜蜜蜜。 说来宜河村这都也正是如此,家家户户的都爱做豆沙馅的甜口年糕。 不过今年是叶杏娇自分家以后头一个年,所以叶杏娇做得是八宝年糕,图一个八宝吉祥。 里头添了白糖、麻仁、青梅、冬瓜条、莲子等馅料,一层糯米一层陷,足得三层。蒸熟之后切成小块。 那叫一个香,饶是在铺子里推出这么一道菜,只怕半个县城都得来她这处买过年的年糕。 母女两在厨下忙得热火朝天,叶幺妹如今学了些规矩,这会也帮着灶台前看火,只有三丫一个人在外头躲闲…… 待这一桌子菜,即将上桌,钱氏忽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伤感的说道:“杏娇,这个家幸亏有你哩……” 叶杏娇哪里不晓得,她是想到了三丫,当下往外头撇了一眼,就见三丫悠哉的站在廊下咳瓜子,时不时还往里头撇一眼,那模样很是不屑。 “哎,三丫小时候也不这样……”钱氏又叹了一口气。 第308章 田婶子上门 这自三丫回来以后,钱氏虽说偏帮着她,可心里也不是不知道三丫有些做法确实不合适,只不过一直憋着没说。 今日因那烤兔子的事,也颇有些心寒。 不过到底只感叹了一句,因着三丫是这几个姊妹之中,过得最苦的,当娘的心思都有些一样,谁过得不如意,便偏帮着谁,想叫所有子女都好过。 这不,没等叶杏娇开口,钱氏便切了一块年糕,支使着叶幺妹:“刚出锅的,快,给你三姐送过去,叫她尝个鲜……” 可惜,三丫接过年糕时,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心道这一家子就是个受苦的命,人家城里的人哪个发了家,不是丫鬟婆子的伺候着,有几个自己做这烟熏火燎的活计?真就是个不懂得享福的…… 叶杏娇活不出个小姐命,她可是不一样的,往后就得活成大家的小姐。 说话间,饭菜就上了桌。喷香的一桌子菜,开餐前叶贵明还去外头放了一挂鞭炮。 年下这些日子,吃饭都得放鞭炮哩,家家户户吃饭的时辰差不多,鞭炮声那叫个不绝于耳。年日的气氛分外浓厚。 各人脸上都露着笑容,偏生三丫皱着眉,写满了怒气。 不为别的,只为叶贵明烤得那只兔子,摆在了桌子正中。 钱氏瞧着三丫不高兴,晓得她是因为方才说不吃这兔子,如今却被摆在正中,觉得落了脸面。 正迟疑着要不要把这兔子往边上挪一挪。 毕竟这一桌子的好菜,也不是非得只这个兔子,叶贵明到底是当爹的,总不至于当真跟闺女计较。 叶幺妹如今些了规矩,也瞧出一些里头的名堂,心下想着叫爹娘高兴高兴。 当下就将筷子伸向了兔子,末了还将其他菜也尝了尝,吃过之后,蹦蹦跳跳凑到叶贵明身边:“今日的菜,就数爹爹烤的兔子最好吃……” 说完,还‘吧唧’凑在叶贵明脸上亲了一口。 饶说叶贵明比叶杏娇做得东西还好吃,这纯属胡扯,可哪个不爱听这贴心窝子的话。 叶贵明当下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幕更刺痛了三丫的眼睛,只见她‘啪’地一声,将筷子放下了。 “好哇!一家子欺负我,只把我当外人,这饭我不吃了!”说话间,三丫气冲冲的往外走。 这是她惯用的戏码,但凡有事就说不在这个家待。 钱氏忙不迭的起身去追,头先几次,叶杏娇也是由得钱氏。 可如今,她也想板一板三丫的性子,当下就说了:“由得她去!一顿不吃饿不死她。” 钱氏原还想去,却被死死的按住,就连叶幺妹都说了:“娘,三姐身上有银子哩,饿了晓得自己买!” 钱氏没法子,只能闷闷的吃饭,这顿饭可算是吃得不咸不淡,没半点过年的滋味。 三丫走到了门口,原等着钱氏来追,偏生没等来,只能硬着头皮在村里吹了一圈冷风,扫眉耷眼的又回了家。 许是面子上挂不住,直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 过了小年日日都是过年, 年礼得赶着大年夜之前送完,村里都是连宗的,合村都有亲戚关系,哪家都少不了。 叶贵明老早推着板车挨家挨户的送年礼去了,叶杏娇难得偷闲几日,很是不爱动弹,便没跟着一道去。 而三丫头先说着要以自己的名义给村里人备年礼,虽说当时也有些不愉快,可钱氏惯着,这礼也是备下了。 说来同叶贵明一道去正好,可她为了显出自己,偏生不乐意。 只挑了最好的衣裳,带足了首饰,自己提溜个小筐,挨家挨户的串门子闲逛,生怕别人瞧不见她的富贵。 她穿那衣裳是极地的长裙,最是不禁脏,尤其这边冬日里有雨水,村里又是土路,走了一圈回来,裙摆上全是泥。 惯叫人瞧着显摆的没边了…… 而且那好的衣料子,洗洗也就得了,可如今的三丫不是刚回家来的乞丐婆子,衣裳脏了一点,便不想要了。 钱氏没法子,只得自己打了水,帮三丫洗衣裳。 说来村里的女人,经事早,在家都是做活的。 就说叶幺妹头先在老叶家,七八岁就得打猪草,煮猪食。哪怕如今日子好过了,不用做粗活了,可小件的衣裳也是自己洗的,除非洗不动了,钱氏才帮一把手。 说白了,这地方就没有叫长辈帮着洗衣裳的。 “娘……”叶杏娇瞧着盆里的衣裳,皱了皱眉…… “杏娇,你莫说了,就是一件衣裳……”钱氏哪里会不晓得叶杏娇说些什么,可偏生不想听,忙不迭就说道:“如今日子好过,咱家又不省柴火,都是烧了热水洗的,不算个什么……” 瞧见钱氏的模样,叶杏娇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到底是憋了回去。 就在这会,门外忽地传来了动静:“钱氏,杏娇,在家不?” 母女两听得动静,连忙迎了出去,来人正是田婶子,她家与叶家关系好,头先叶杏娇想在开假发铺子,带着村里的女人挣钱,还是她帮着说动了里正的媳妇。 因着人缘好,会说话,如今可是假发铺子的管事。 “田婶子,你咋个来了?快快,屋里坐!”叶杏娇忙不迭的将人请进了屋里。 年关时节,各种瓜果都摆在桌面上,钱氏顺手抓了一把牛轧糖,塞进了田婶子怀里。 “哎呦,又不是小娃娃,吃个啥子糖哟。”田婶子笑着推辞,说话间将两刀肉和一包饴糖也摆在了桌上,又说道:“我今个来,就是给你们送年礼的哩。” “咦?咋个是你来?你家男人哩?”钱氏颇有些狐疑的问道,说来村上的老例,出门走礼的都是男人,女人出来送年礼可就少见了。 “咱村的女人,如今能挣钱,腰杆子都硬,送个年礼谁去都使得。”田婶子这般说道,只不过说话间,还是拿眼睛瞥了一眼叶杏娇,又说道:“再者,这年下了,村里的假发铺子也干了一年了,这不叫杏娇瞧瞧账么……” 说话间,田婶子又将账本递了过来。 第309章 三丫占便宜 说来假发铺子,是个简单的营生,没多复杂的账面,这又是村里女人的活,没男人的参与,那账本记得极为简单,原就没什么好瞧的。 再者,头先叶杏娇就说过,这铺子她只出个本金,旁得事一概不管,她无意插手这个铺子。 这都是明面上定下的章程,也是为了叫村子里的女人明白这铺子握在自己手里,安心做活不用听旁人的使唤。 大家伙都明白的事,所以平日里也嫌少用这个叨扰叶杏娇。 既然全权交给了村子里,叶杏娇在看这账簿便有些不妥了,顾而接过账簿只放在了一遍。 田婶子见状只讪讪得一笑,那模样倒像想说什么,偏生不好意思,只拿账簿打开话匣子。 就这么尴尬了好一阵,田婶子才难捏着说道:“哎,其实就是有日子没见了,跟你们唠唠……” “田婶子,你要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叶杏娇说道。 “没事,没事,真没事,就是跟你们唠唠……”田婶子忙说着,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叶杏娇:“你们是不知道,咱这假发不光在县上卖的好,在咱村子里也风靡得很。” “咋个?咱村子里也兴带假发了?”钱氏没瞧出名堂,只跟着一块闲唠。 “那可不!莫看那假发要卖几十两,在城里只有大户才使得,可咱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东西里外的本金不过两把银子。都一个村住着,那还能挣自己人的钱?这不,咱村里的人家如今也有些闲钱,谁人想要假发,都只出个本金意思意思,如今哪个女子还没一头的梳篦假发。”田婶子说到这,又咧了咧嘴:“如今旁的村子,可羡慕咱们村的女人哩,人人都有一头好头发。” “假发本金虽然不高,可确是个细致活,劳神劳力好几天都做不完一把,自己村只收本金倒也得宜。”叶杏娇跟着附和了一句,只说话间又看了一眼田婶子,揣摩着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不正是,其实如今也不差那点银子,就是做事得有个规矩,要不人人只晓得自己捞好处了。”田婶子又说道:“杏娇,我这也是跟你学,凡是都讲究个规矩,这规矩定了就人人都得遵守,没得坏了规矩,对吧……” 叶杏娇听了这话,更看出田婶子话里有话,倒是没作声只点点头。 瞧着她没作声,田婶子有些说不下去,隔了好一会子才吞吞吐吐的:“哎,今,今个我瞧见你家三丫了,通身的富贵,跟往前真是大不一样了,估摸着还是家里待她好……” 田婶子说到这,又顿了顿才说道:“估摸着平日里,也有些银子散碎银子当做花销吧……”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里头冒出一个想法,正要开口。 偏生钱氏没听出来,反倒是乐了,插了一句:“哎呦,三丫去假发作坊了?我那三闺女今日出去送年礼,看来也是懂事了,晓得给婶子们也备一份礼……” 田婶子听了这话,倒是一愣,似没想到钱氏这般说,原想说的话被打乱,迟疑了好一会子才说:“你们都是一家子人,贵明都送了,可不兴让三丫再送了,赚了钱也不是这么个抛费法,我们咋能要三丫的礼……” “三丫没去给你们送年礼了?”叶杏娇哪里听不出田婶子的意思,又问道:“田婶子,到底怎么回事?” 田婶子听了这话也有些诧异,可被问到头上,也不好瞒着,拿捏了好一会才说:“啊?早些时候是有人见着三丫备了礼出门,听说里正还有咱村几个德高望重的家里头都去了,我们在村里都不是大辈,咋用得上送年礼……” 叶杏娇听了这话,不由冷哼了一声,合着这三丫送年礼,只挑着村里有名望的乡绅送了,这普通的户头是一概不管的,这做法让人瞧见,岂不是得叫人说道捧高踩低、好高骛远? 饶是老叶家那么抠唆的人家,送年礼也不是只送大户得! 瞧着叶杏娇变了脸色,田婶子忙不迭的又说了:“哎,杏娇,你可莫多想,我可不是来告这状得,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我还是先走了!” 说话间,不管不顾得的就走了,任凭钱氏想留都没留不住。 这田婶子逃跑似的离开叶家,可刚一出门,就有个女子从一旁走了出来,这女子见田婶子出来,忙不迭上前就说了:“田婶子,你同她家说了不?” “说啥说,也不算个啥。就这么着吧,莫说了……”田婶子劝道。 “咋个不说?合着你是管工,不用亲自做活,不晓得我们做一头假发得花费多少功夫,就今年上就有不少人为了挑假发的杂质,整日熬得眼睛通红。”那女子一跺脚,冲进了叶家,莫了还留了句话:“田婶子,你不说,我说!” “杏娇,你出来,我同你说点事!”那女子冲进院里喊道,虽说颇有些不平,可语气倒没太过分。 待叶杏娇出来了,那女子忙着又说了:“田婶子方才来,原有个事要说,可偏生是那好脸得,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还是我来同你说!” 田婶子这会追了进来,想拉走那女子,可女子却是一甩袖子说道:“你莫拉我,又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杏娇,我同你直说了吧,今日你家三丫去假发作坊,拿了不少梳篦假发,旁人一个头也就用四五片,她拿足了十片,半个大子都没给!” 呵!难怪田婶子支支吾吾,一会说假发,一会又说规矩,原来是三丫去拿假发没给钱! 这被人吵上们来,可算闹了没脸。 “你莫说了,这假发铺子都是杏娇出得钱,三丫拿一顶假发值当什么?原就不抛费什么!”田婶子忙要去捂那女子的嘴。 那女子是个嘴巧的,听了这话,直接就反驳了:“田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先头就立了规矩,村子里的不管谁人要假发,都的给本金,这家家户户都依照这个规矩来的,凭啥就三丫能坏了规矩……这个铺子虽说是杏娇出的钱,出的手艺,可给到了村里,咱村所有人就都有一份,三丫占的是全村的便宜……” 那女子说到这,仍旧没有说完,接着又说道:“莫看假发的本金抛费不了什么,可那制作假发的马鬃却是难得,周遭村子马场的马鬃都叫咱村收了个遍,如今这些地方马都光着尾巴,人家马场的人见着我们就绕道走哩……马鬃这样的的,原本假发产量就不算高,咱先紧着村里用,这就少卖了不少银子……再者假发又难做,一顶就得花销不少功夫,还得经好几个人忙活,凭甚叫村里的婶子们白做工。她三丫若是不想出银子,倒叫杏娇给她做呀,手艺保管比咱们还好哩,咋个非到村子里来贪便宜?” “杏娇,你说你家三丫做得对不对?”那女子又逼问叶杏娇。 第310章 三丫闹事 杏娇被那女人逼问到头上,也颇有些挂不住。 其实这是个两可的事,说来这铺子是叶杏娇张罗办起来的,虽说给了村里,但嫡亲的妹子白拿点假发原不值当的个什么。可这得如今假发铺子的那些得了恩惠的人才能这般想。 站在叶杏娇这头,就不该这么想了,明明是给出去的东西,这会再去图便宜,便显得有些挟恩图报了。 假发铺子虽然利大,可产量少,又是全村的女人都分钱,实则也就能帮补点家用,不是那能发家的赚头。做工的又都是是精细的人家,哪怕是一个铜板,也看得极为重。 这女子吵上门来,虽说眼界是短了些,可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凡事确得讲究个规矩,三丫这般,只叫叶家人脸上无光。 钱氏虽然偏心三丫,这会脸上也挂不住,忙不迭得折回屋子,拿了几两角银子塞给那女人:“莫气,莫气,三丫刚回来,也不晓得啥规矩,这钱我来付……” 田婶子也是个实在人,看这事闹成这样,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紧忙又将钱退了回去:“钱氏,这是做啥,你家的大恩,我们都记着呢,哪能要这点钱?”说完又看向那女子:“你也是个不醒事的,这点小事闹僵成这样,没有杏娇有你今日的好日子,我看你是发昏了。” 那女人听了这话,也晓得这点事吵上门来有些过了,可偏就不是服软的人,只嘟嘟囔囔的又说了:“我们这些女工也不是不晓得杏娇的好,原是不该上门来要这银子。可那三丫也太气人了些,她去作坊里头指手画脚摆着一副主家的谱,说来这铺子是杏娇帮咱们置办的,杏娇都没来摆谱,有她什么事? 光是摆谱也就算了,田婶子你不是没瞧见她的说的啥话……” 那女子比比划划想说些什么,田婶子瞧了一眼叶杏娇的神色,忙不迭的去捂她的嘴,可偏生那女子将田婶子的手巴拉的到一边:“田婶子,你莫拦我,她家闺女的做派,总得要她们晓得……” 说到这,那女子又转向叶杏娇说道:“杏娇,你是不晓得你家三丫哟!今日有个婶子说做假发费眼,你家三丫居然说,穷苦命有做活就得知足,不然这熬眼睛的活都轮不到我们,还说什么我们若是不乐意做,你家只管去旁得村请人,叫我们去喝风……你瞧瞧,哪家得闺女嘴这样毒?若不是她太气人,我们也不能上门来讨说法……” “田婶子,三丫当真这么说?”叶杏娇看向田婶子。 田婶子颇是不好意思讲究这些事,支支吾吾着并没作声。 只看那模样,就晓得那女子说得是实情了。 合着三丫不光占了小便宜,还去挖苦了人家一通! 真真是好样的! 田婶子瞧见大伙脸上都不快,忙不迭拖着那女子走了,可不敢搅合进叶家的家事里头。 叶杏娇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 钱氏小心翼翼跟在后头,替三丫描补:“杏娇,你莫气,三丫就是,就是……” 钱氏想说些三丫的好话,偏生也说不出来什么。 就在这时忽地又有人送外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着:“杏娇,杏娇,你奶那头闹开了,你快去瞅瞅,劝劝架!” “哎呦喂,这又是咋个了?”钱氏正为三丫的事上火,一听这话更觉头疼的不行。 “你家三丫,在那头打起来了!”来人又说道。 一听又与三丫有关,钱氏险些没站稳,忙着又问:“咋个了?到底咋个了?” 那人许是跑得急了,喘了口气才说道:“哎呦,先头三丫去了老叶家,进屋就指着牛氏一顿骂哩!那牛氏啥个脾性,这还能有好?可不就闹开了……” 自打叶贵礼出了事,牛氏就被拘在屋子里头,兴许是知道没了撑腰的,如今消停了许多,许久都没传出什么动静来。 “三丫去那头骂什么?”钱氏皱着眉又问。 “不就是当年被发卖的事,进屋指着牛氏的鼻子就骂!牛氏那个脾性,一辈子改不了,两下就吵吵上了!他们家原是在吃饭,三丫一下就把饭桌给掀了。 老叶家的二房如今不都在镇上开铺子了,这会也回来过节了,那一桌东西可是好吃食,小余氏心疼,便说了咋都别糟践东西,三丫便冲着小余氏去了,当下就推了一把……” “啊,小余氏可怀着娃娃了,没出什么事吧?”头先小余氏怀了一胎,被牛氏磋磨掉了,好不容易再怀上,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可就罪过大了,钱氏一听这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放心,放心,砖头挡着咧,人倒是没啥事。就是三丫气不过,提了一桶水把老叶家的柴火都浇湿了。哎,你们也晓得,这家家户户烧火做饭,哪离得要柴火啊?再者这入了冬,还得生火盆,那柴火都是从年头攒到年尾的。如今柴火湿了点不着,莫说不知道这年咋过,吃饭都成问题哩……”来人说道这,叹了一口气,来说:“你家三丫,哎,算了,还是赶紧瞅瞅去吧,可莫在出什么事了……” 说来三丫闹得老叶家门上找牛氏的晦气,都是积年的恩怨,且不说什么对错,村里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如今牛氏同二房过日子,又是小余氏当年,三丫去骂牛氏,实则打骂的就是她们,说来牛氏虽是个招人恨的,可到底也是一家子骨血,只要不生事,叶杏娇也不是非得赶尽杀绝。 二房不愿意闹僵,三丫骂牛氏全当做看不见,可这又打又砸的,便不是牛氏遭罪,遭罪的只有二房。 二房同他们尽是好的,这倒叫二房这年没法过了。 这可是万万不该的。 “杏娇,杏娇,咱快去把三丫接回来,莫再出什么罗乱。”钱氏焦急的说着。 “从咱家拉上车柴火,怎么都把这个冬先过去,莫叫二叔二婶大年下得连饭都吃不上。”叶杏娇只冷冷的说道。 “哎哎,我这就去喊你爹。”钱氏说着就忙里忙荒往外走,可走到了门口,见叶杏娇还在屋里,才停住脚步问道:“咋个?杏娇,你不去了?” 叶杏娇看了一眼钱氏,淡淡说着:“不去……” 第311章 许个人家 说是二房与叶三丫闹僵开了,实则钱氏赶过去时,只有三丫在撒泼而已。 这二房如今仰仗着叶杏娇,可以说是一味的忍让,饶是过冬的柴火都没了,也没敢大声说话。 钱氏苦劝了好一阵子,才将斗志昂扬的三丫给拖回来。 叶贵明是个老实头,今日三丫的做派,让他直觉对不住自家兄弟,进屋的时候一个人低着头走在了最前头。 钱氏和三丫跟在后头,还能听见钱氏小声的再劝着三丫什么…… “娘,我咋个不对了?如今咱家得了势,能叫我奶那起子人好过?不就的狠狠得收拾她?你说我做什么?”三丫不肯听钱氏的话,进门就开始大声得嚷嚷。 这话一字不落落入了叶杏娇的耳朵里。 “祖宗,你小声些,小声些……那头也不光你奶,还有你二叔他们哩……”钱氏拉着她的衣袖小声的说。 “啥子二叔,小时候也没见他跟咱家多好,这不是见咱家好了才扒上来。这要换了我,莫说帮他们张罗铺子,叫他们在咱家当个长工都是天大的恩惠。 再说我在村里可都听说了,他们是得了咱家的好处,帮着盯着我奶他们,哎呦喂,他们可倒好,见天好吃好喝供着,半点不见磋磨,那用给他们看着个啥?这不是白拿咱家好处?我今日就是叫她们知道谁对我奶他们好,就是跟咱家做对。” “那咋个都是你二叔、二婶,原是挺好的,没得生分了……”钱氏喃喃的又说。 可三丫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娘,你就是想得多,他家敢跟咱生分?哎呦喂,那可真是借他们个胆子,你没瞧见么,我走的时候,那小余氏可一个劲的跟我道歉呢,他们如今可是求着咱们的!” 说完这些,三丫连头都抬了起来。 这话莫说叶杏娇,就连叶贵明都听不下去了,因着家里头都是闺女,闺女总是跟娘亲近些,他是个粗人平日里嫌少说闺女们什么,就怕哪句重了,惹得闺女们伤心,一应管教的事例来都是钱氏做的。 可今日,叶贵明憋了许久,还是看向三丫说:“三丫,你二叔家让着你,那也是看着杏娇的面上。原和你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些,叶贵明便低着头出去了。 三丫听了这话,也楞了好半晌,万没想到那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爹,今日居然数落了她。 好哇!这个家里头都偏帮着叶杏娇,她做啥都是错的! 这人就是这般奇怪,虽说叶杏娇并没说什么,可三丫还是将邪火发到了她头上,只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哭哭啼啼跑回自己屋子了。 仿佛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钱氏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娘,三丫的事得有个说法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她的容忍是有度的,总不能任由三丫这般胡闹下去。 钱氏听了这话,长叹一口气,险些就落下泪来,很是手足无措的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能咋个办哟?还能把她撵出去受苦不成?” 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叶杏娇也晓得三丫是钱氏的心病,这事总得慢慢说,于是只站在一旁,抚摸着钱氏的后背,叫她缓一缓情绪。 这会子幺妹还在屋里,瞧见钱氏在落泪,又瞧见叶贵明在院子里头闷着头劈柴。 小孩子也是会看脸的,这会腻了上来说道:“娘,你咋个不高兴了,爹咋个也不高兴哩?” 钱氏哪里同她说得着心事,只一把将叶幺妹搂紧了怀里。 叶幺妹擦了擦钱氏的眼睛,忽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套出一朵绒花,塞进了钱氏怀里:“娘,你莫不高兴,我给你备了礼哩,娘,我帮你带花。” 说话间,就把绒花插到了钱氏头上,大红的颜色,原不适合钱氏这个岁数,只老闺女送得礼哪有不欢心的,钱氏这才挤出个小:“哎呦,你还晓得给娘送礼哩,你哪来的钱?” “我攒得哩!我还买了绣线,给爹爹做了荷包哩。”叶幺妹乐呵呵的说道。 “老闺女懂事了,心疼爹娘了……”钱氏这会子感觉到一些欣慰。 “娘,幺妹如今才十岁,已经晓得孝顺爹娘了,三丫也算是嫁过人的,如今却这般不醒事,总得拿个章程了……”叶杏娇瞧着叶幺妹在哄钱氏开心,适时的插了一句。 虽说如今没都没外嫁,没有给爹娘送年礼的定例。可幺妹如今年岁这样小,却也晓得孝顺爹娘了,虽说只是几个铜板的东西,毕竟也是一片心意。 可三丫自回来挑吃捡喝也就罢了,钱氏那点子私房都叫她搜刮了去不算,还整日在家里惹事,叫所有人都不省心。 这便是不对了。 钱氏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断舍离原就是最难的。 隔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杏娇,咱再好好劝劝三丫,不成再想些法子?” “三丫如今年岁也大了,性子已经养左了,我们再说什么她也是不愿意听的,留在家里始终是个罗乱。”叶杏娇说到这,又看了钱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年后吧!若是有相当的人家,再帮她说一家。挑家里人口简单些的,嫁妆也给预备的厚厚的。” “啊,我还想再留三丫两年哩……”钱氏惊呼一声,叶杏娇这便是要打发三丫走了:“三丫才回来没几日,这不得伤了她的心啊……” 叶杏娇听了这话,并没有作声,将三丫嫁出去,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说来这头嫁了人上头都有婆婆镇着,总不至于在爹娘这头,尽是一味的溺爱,总归是得有人板板她的性子。 叶杏娇原是不介意做这恶人的,可惜三丫对她满满都是敌意,她说什么她也是不爱听的,倒不如叫外人来管教。 钱氏也懂这个道理,见着叶杏娇没作声,也叹了一口气,只说道:“罢了,嫁就嫁吧……哎,只这着急忙慌哪找那么合适的人家哟……” 第312章 与牛木不相宜 “过了年,便开始相看吧,总能说到合适的人家。”叶杏娇笃定的说着。 自三丫回来,家里头的人处处忍让,忍了这么久也该到头了。 偏生钱氏还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头那叫一万个不舍得。 当断不断最是惹人头疼,叶杏娇这会子拿定了主意,便不再打算转圜了,于是叹了口气,又对钱氏说:“娘,三丫自回来这些日子的做派,说是搅家精也不为过了……饶是大户里头,搅得这般家宅不宁,只怕是要送去庙里做姑子的,如今早早将三丫发嫁,上头有正经婆婆镇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过了年,我便召唤媒婆上门……”钱氏说道这,忽地又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听说大户人家会请什么教养嬷嬷教家里的小姐规矩,要不咱先请一个,好好教教三丫,然后再发嫁……” 听了这话,叶杏娇顿时明白,钱氏虽然嘴上应了将三丫嫁出来,可心里头还是想着法的想将三丫留在身边,什么教养嬷嬷不过是为了拖时日罢了。 “娘,教养嬷嬷那都是达官显贵家里头出来的,有的甚至是宫里出来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莫说人家看不上,饶是看得上这地方也是寻不着的。再说教养嬷嬷那都是七八岁开始教规矩,三丫如今这么大年岁了,瞧她如今那个心气,哪有那个心思学。”叶杏娇说到这,看了一眼钱氏又说:“娘,你也莫再想这些没边的了,还是早些帮三丫张罗人家吧……” 钱氏听了这话,顿时一噎,心头犯起万般滋味,她看了叶杏娇一眼,想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没说出口。 隔了好一会子,才顺着叶杏娇的话头道:“哎,那就听你的吧……不过,要发嫁也得挑个好人家,可不能叫三丫再受苦。” “那是自然。”见钱氏松口,叶杏娇点头应道。 “对了,头先不是说你们铺子里的账房,是个不错的,也没说亲,如今才十七吧,比二丫大两岁,年纪也相当。”钱氏说道这,语速快了起来,瞧着到是颇看重牛木:“要不等年后,你说和说和?他在你铺子里做工,定是听你的,往后也指定不敢欺负三丫。”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皱了皱眉,钱氏说得全然不错,牛木看在她的面上,饶是三丫过分些,牛木也多会忍让。 可重点是三丫会欺负牛木啊! 如今这些日子叶杏娇也算瞧出来了,三丫是个捧高踩低的,如今仗着家里日子好过些,对那些受过叶杏娇提携的人,可都摆了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 牛木是铺子里的账房,领得是叶家的工钱,三丫这要是嫁了过去,牛木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再者牛木上头没有老子娘,连个能压服的人都没有。 虽说三丫刚回时,叶杏娇也有意撮合这两人,如今看着却是不合适了。 “娘,牛木与三丫不相宜,这事便不用说了,还是瞅瞅旁的人家吧。”叶杏娇说道。 钱氏听了这话,心里头只惦记着三丫,只嘟囔着问:“哪里就不相宜了……” 叶杏娇深深看了一眼钱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钱氏听得哑口无言,这些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只张合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娘,说句不中听的话,三丫是受过苦的,可遭了那么大的罪,也没教会她如何做人,如何过日子。如今这当口上,一味的溺爱,只会叫她往后的日子更难过。再与您说句实话,三丫往后嫁出去了,与婆母妯娌间的事,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我也是不打算管的。三丫的性子必须的磨出来。”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钱氏听了这话,又是好半晌没出声,钱氏惯是疼爱的闺女的,自叶杏娇穿越以来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偏生今日冲着叶杏娇说了句酸话:“哎……到底不是从小生长起来的姊妹,就是不亲近……全都怪我这个做娘的……” 这便是想说叶杏娇心狠了,叶杏娇没想到第一次与钱氏不合,竟然是因为三丫。 “娘……”叶杏娇低唤了一声。 “道理尽在你那头,我也说不出个啥。”钱氏却是不想听,只说道:“反正这个家也是不当家,你说了便算……” 说完,这些钱氏抹了抹眼睛,叶杏娇正要去扶,她却闪身到一旁。 叶杏娇晓得她这是不快了,心下也跟着一沉,她哪里不明白钱氏如今把三丫看做心头肉,饶是三丫再不对旁人也是说不得碰不得。 该说的到底叶杏娇已经说尽了,余下只能叫她自己慢慢想转了。 她们说这话时,并没背着叶幺妹,叶杏娇朝她打了个眼色。 叶幺妹短时了悟,忙不迭凑到钱氏跟前,同她说些逗趣的话,扶着钱氏出去了。 可刚走到门口,躲回自己屋子里的三丫去从廊下钻了出来,原来她一直躲在外头想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偏生细细索索得听不真切。 三丫忙招手将幺妹唤到了身边:“幺妹,大姐同娘都说了啥?你给三姐学学。” 都是一家子了,叶幺妹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背着人的,当下就将方才的事,一字不落告诉了三丫。 三丫气得险些没将帕子绞碎,恨恨得说道:“好你个叶杏娇,真真不是个东西!瞧我碍眼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说我连铺子的账房都配不上,咋个?还想再将我发卖一遭不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必是不叫你好瞧,比给我等着!” 说话间,三丫冲到了叶杏娇的门口,想将她彻底撕碎。 可一阵冷风吹过,却叫她清醒了一些。 说来自她回来之后,她用自己受过的苦拿捏着钱氏,钱氏可谓是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可偏生叶杏娇拿定了主意要将她发嫁,钱氏竟然不敢反驳。到底是个靠不住得。 还有他爹,今日与二房闹僵开了,也同她说了重话,如今想来也不站在她这边。 她要对付叶杏娇怕不那么容易。 不行,不能那么莽撞。 得抓住机会一击必中! 第313章 何炎回家 因着叶杏娇想将三丫发嫁的事,钱氏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可家里头的气压低的很,大年下的脸上都没什么兴庆的颜色。 叶杏娇晓得钱氏这是心里头不顺,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再有三天就过年了,家里的气氛这才好转些。 不为别的,因为何炎回来了。 他刚一进村,就有人去了叶家报信,说来何炎走了这么久,可算再年关前赶了回来。 一家子团聚,可不就是天大的事,旁得都得往一边放放。 钱氏听了这话,露出这些天难得的笑脸,连忙对叶杏娇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咱家姑爷总算在年前赶回来了。这个年总算齐整了。杏娇,快快,去村口迎迎姑爷。” 叶杏娇许久不见何炎,这会子也顾不上扭捏,连忙披了衣裳往外走。 一家子都跟在她身后。 可当走到院子,何炎便踏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叶杏娇。 许是有些着急,叶杏娇的脸上红扑扑的,看着霎是好看。何炎看着这一幕,顿时心头一紧,二话不说将叶杏娇揽在了怀里:“我回来了……” 叶杏娇只任由他抱着,并未作声。 这种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太真切了,虽说才分开几个月,这会子就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许久都没感受到这么温暖的怀抱…… 钱氏站在一旁站着,看着小两口亲昵,也跟着乐呵,忙不迭说道:“有啥子话,进屋说,莫站在外头吹风冷,姑爷赶了这么久的路,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叶杏娇听得这话,在何炎的怀里‘叮咛’一声,挣扎着想出来,偏生何炎不依,隔了好一会才松开怀抱。不过一只手却紧紧与叶杏娇十指相扣,半点都舍不得撒开。 钱氏看了这一幕,又是一阵笑。 三丫站在旁边却有些愣神,头先只听旁人说何炎好,可毕竟自己没亲眼见过,这会子见着了,只觉旁人说得还不够,她再没见过这般清秀的男子,宛如冬日的一颗青松。 凭甚叶杏娇能得这么好的男人?她却连个账房都配不上! 她不甘心! 钱氏没瞧出三丫的心思,只推了她一把:“三丫,这是你大姐夫……” 听了这话,三丫面上顿时红了一片,低低唤出一声:“姐夫……” 声音清脆婉转,偏生在场没一个听出了她的好。 何炎更是目光都没往她这边移,只定定的看着叶杏娇,从鼻子里头发出一声:“嗯……” 接着便牵着叶杏娇走回了屋子,将门给关上了。 只一进门就将叶杏娇抵在门上,撬开她的唇齿,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叶杏娇的身子在他的怀里瘫软下来,仿佛一个溺水的人,低低唤出声来。 就在沉沦的时刻,叶杏娇轻喘着抵住他的胸口:“别,外头有人呢……” 何炎并不理会,只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轻轻的啃噬…… 隔了好一会,才给她喘息的机会,将头抵在她的额上,沙哑着说道:“想我了吗……” 叶杏娇涨红着脸,并不好意思作答,偏生何炎不依,男子略有粗粝的手掌伸进叶杏娇的里衣里,轻轻的摩擦。 这是逼着叶杏娇回答了。 “嗯……”叶杏娇发出蚊子哼哼般声响。 何炎这才心满意足的作罢,打横将她抱到了塌上:“我想你了……” 何炎惯是个有分寸的,到了这般也就作罢了,只与叶杏娇闲话起来,毕竟走了这样久,可有不少要说的话。 “家中近日怎么样。”何炎说话间,还枕在叶杏娇的腿上,可是享受的很。 叶杏娇顺手将何炎的发髻理了理,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说了,特别是铺子招加盟商的事。 “这法子倒是好,能腾出手来做些旁得事了……”何炎点头应道。 “你那头可都顺遂?”叶杏娇也顺势问道。 “这次去了临近的三个州府,带出去的一千箱啤酒尽数都卖了,市面上反响到是不错,不少商户们催着年后赶紧再送一批,年后要得量怕是比今年大的多。”说道这,何炎又说道:“这次我和王崇去的州府,倒是他爹去了京城,据说是去通的进上的门路,正年关的消息不大灵便,不知走得哪家的门路。” “那倒是往王家传了信,我听萧氏说走得是荣国公的门路……”叶杏娇随口说道。 “荣国公?”何炎听了这话,忽地冷哼一声:“呵!进上这事怕是没戏了……” “怎么?”叶杏娇不由的问道。 “不是什么好门路!”何炎只冷冷答了一句,旁得一概没多说。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也没往心里去,只随口说道:“我原也没什么想头,不成也就罢了,倒省的同那帮贵人们打交道……对了,今年八月的恩科,你可有什么打算?” 何炎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向了远方:“原先想着再读几年,搏个好名次……如今看,倒是等不得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是没再多说,心里头默默盘算起来,这回她是打定主意与何炎一道去府城的,只不过铺子的事还多,一应都得准备,倒是急不得,所以这话她还没同任何人说。 两人又闲话了许久,叶家的人如今嘴都被叶杏娇养刁了,每日里都得她亲自下厨,可今日钱氏却是不让,硬不叫出屋,只由得他们小别胜新婚。 一应的饭食,可都是钱氏做好,端到屋子里去的。算不上多可口,可这两人也吃得尽是滋味。 这两人交谈间倒也提到了三丫,只不过叶杏娇没多说,只说好不容易逃回来的,过了年帮着说户好人家。 叶杏娇可不想何炎为这等事烦心。 叶杏娇没多说,何炎便更没将此人放在心上,不过是多了个小姨子,以礼相待也就是了,算不得什么事。 再者他年后就得去府城,相处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晚上叶杏娇房里的蜡烛燃烧了一整晚,缠绵的声音低低的回荡。 三丫坐在床边看着叶杏娇屋子的烛火,嫉妒的双眼通红…… 第314章 写春联 何炎足折腾了一整夜,将这几个月的相思都补了回来。 第二日可就难为叶杏娇了,浑身酸软的连床都下不了,早饭都没吃,只缩在床上。 这屋里多是妇人,哪个不晓得这里头的关窍,可把叶杏娇羞得满脸通红,更不愿意见人了。 倒是何炎神清气爽的很,悠哉的吃了早饭,晃去了书房。 虽说是十年寒窗苦读,可实则不差在这一两日上,更何况他虽走了几个月,可读书却是没拉下得,每每得闲都得读上几本。 他这会子不过想整理些年后带去府城的书。 可刚进书房没多久,钱氏就推门进来了:“炎儿,外头有人找哩……” 说话间,一个穿了夹袄带着瓜皮帽的男子抖着冷风从外头进来了,乍一进门对就何秀才作了个揖。 这男子就是宜河村人,平日都有来往,他见着何炎也没客套,径自说了来意:“何秀才,是这么回事,你今年还写春联不?” 何炎是村里的读书人,往年到了年下可有不少人上门找他写春联。虽说村子里不懂什么字的好坏,可就瞧着他的字比旁人有精气神。 更何况对联家家户户都得买,卖得可不算便宜,得十五文呢,比肉都贵些。何炎家资好,不缺那点子润笔钱,村里人可不就爱找他。 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何炎中了秀才哩,人家都说了中了秀才,写字就不叫写字,叫墨宝哩。 “想写些什么?”何炎问道。 一见何炎答应的这么痛快,这男子可就乐了:“哎呦,好些人中了秀才就不给人写字了,我看那些人就瞎端架,哪个像咱们何秀才,还是这般平易近人,我得出去说道说道,何秀才还是同往年一样,乐意给咱村里人写对联哩……” 那男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何炎也没打断,只由得他说。 待说得差不多那男子才一拍脑门:“哟,瞧我这嘴,尽说些没边的……何秀才,我家这对联就图个啥都好,往后比现在还好。” 何炎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提笔在红纸上写下:“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说来算不得多精彩的对子,可村子里的大多不识几个字,那些名家眼里出彩的对子,他们连个意头都看不懂,给村民也春联,就得浅显易懂。 果不其然,那人接过对联,更加乐得合不拢嘴:“年年好,步步高,这好,这好!何秀才还是你的对子好,啥意思我都能看懂,不像那酸腐先生的写的,文绉绉,一点都不喜庆。我家来年保证比今年好哩。” 这男子也是个麻利的,求了对联,也不多耽误,忙不迭就走了,不敢多叨扰。 不过走得时候,还在与钱氏闲聊:“我家那小子,来年也要送去读书,今年这对联叫他贴,也叫他沾沾何秀才的光,往后也考个秀才回来……” 三丫站在院子,因着没关门,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只觉何炎厉害得不行,居然能叫人这般敬重。 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叶杏娇配得上的…… 各人有各人的活计,没人注意到三丫那副痴痴傻傻得模样。 而且那人走后,忙去同左邻右舍说了,何炎今年还肯同人写对联,眨眼的功夫半个村的都晓得了,大家伙纷纷上了门。 村子里便是这样,没得应了这家,不应那家。所以今日上门求对联的何炎一应都答应了。 只叫他们明日上门来取,自己关了门在屋子里写对联。 家里这么大的动静,饶是叶杏娇再不爱动弹,这会子也该起来了。 她去书房看了一眼,瞧见何炎在写字,便悄没声的准备退出去,哪知一把被何炎捉住,从后头贴了出来:“姐姐,红袖添香可好?”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在砚台上蘸了一点墨汁,一把点在何炎的鼻尖上,飞快的跑了出去,到门边时还探了个脑袋进来:“我才不同你研磨,我还得做饭呢……” 何炎瞧着叶杏娇跑了,倒也没去捉,只是宠溺的笑笑:“可惜,不能有美在怀……哎……” 说话间,也不擦去鼻尖上的墨汁,只接着又写起字来。 三丫躲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下只骂道,叶杏娇半点风情都不懂,偏生何炎还宠着她。 这要是换了她,她做得必比叶杏娇好多了…… …… 叶杏娇跑去书房,当真就去了厨下,何炎昨日刚回,家里没来得及庆贺,今日可不就得补上。 先头她铺子里出了火锅,可何炎在外头没吃上,今日就叫他尝尝火锅。 一应的蔬菜都是好预备的,洗净装盘就可了,这肉食得花些功夫。 不说旁得就单说这羊肉卷,就得选上好得羔羊肉,冻结实了,一片一片往下片。 得片的又薄又快才能成卷,而且还得片片薄厚相同,这可不光是刀工,那肉冻得梆硬,还得花上一膀子力气。 叶杏娇是女子,气力不足,这事没有男子做起来顺手,早前铺子的羊肉卷都是伙计们片的。 如今在家里做这活的是叶贵明,叶贵明力气大,叶杏娇教了两遍,便做得格外顺手,片起来不飞快不说,片片还都薄厚均匀,可比叶杏娇强多了。 她爹既然拦了这活,她便打起了鱼丸和虾丸,这两样下火锅也是极好吃的。 鱼肉和虾肉剃了骨刺,剁成泥调了味,叶杏娇还特地放了些胡椒,可鲜嫩的很。 钱氏也是个闲不住的,饶是用不上她什么,也跟着在一旁转悠。 可谓是一家子都在忙活。 只有三丫一直躲在廊下,瞧着何炎的书房,只想将他看个通透,可偏生如今是冬日里,没人敞开大门吹冷风的,就连窗户都挂了后帘子,只叫她什么都敲不见。 这可将她急的团团转,隔了好一会子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推开了何炎的房门…… “姐夫……”三丫站在门口,脸皮上通红,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半点都不敢抬头。 何炎听见动静,也将笔放了下来,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三丫,他确是没想到小姨子会进他的书房,只皱着眉,冷冷的问了一句:“何事?” 第315章 杏娇写字 听得何炎清冷的声音,三丫面上又红了一片,羞羞答答的抬起了头,正对上何炎的脸颊,只见他鼻尖还挂着一点干透的墨迹。 先头在外头,她瞧得真真的那是叶杏娇摸上去的,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何炎居然还没将它擦去。 那在脸上绽开的墨迹,让她觉得尤为刺眼。 一时间,从怀里掏出挑帕子,伸手想将它擦去。 看着三丫莫名逼近,何炎心中顿生警惕,蓦地往后退了一步,紧锁起眉头。 三丫被这突入其他的生疏弄得尴尬极了,没想到何炎竟然这般的不解风情。 不过她先头被卖给货郎当小妾,虽说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可那家正房的婆娘,看男人看得极紧,就怕那货郎挨她挨得近了,所以这些年来三丫旁得没学会,最晓得拿捏同男人间的距离。 何炎是个读书人,这起子人惯爱讲究些圣贤之道,在他们面前万不能太过唐突了,没得着了他们的嫌弃。 所以三丫只尴尬了一瞬,便退到一个合适的距离说道:“姐夫读书太认真了,脸上脏了都不知道,是我唐突了……” 何炎听了这话,才放松了警惕,对着铜镜照了照,瞧见脸上的墨汁,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嘴角忽地挑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 不过到底是有人在,仪容不整总归是不妥的,只能恋恋不舍将脸上的墨汁给擦了去……哎,原是要等着叶杏娇来擦的,这又少了一项撩拨她的乐趣。 “你有何事?”何炎这会才又问了一遍。 叶三丫闯进来,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又是莞尔一笑说:“这自我回家来,大姐总是嫌我不识字,出去惯叫人笑话……大姐夫,我倒是想认字的,大姐夫学问好,不知能不能教教我?哪怕会写自己的名字也好……” 三丫说到这,又娇羞的底下了头。拿眼偷瞄着何炎的神色。 她说这话,暗戳戳的表明了,叶杏娇做为大姐,瞧不起自家的姐妹,也表明了自己有颗上进之心。 她也看过些戏文,晓得这样的女子最是惹人怜惜。 只是何炎听了这话,并不为所动,只微微皱了皱眉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姐也是识字的,让她教你吧!” 三丫没想到他拒绝的这般干脆,急忙又说:“大姐的字写得也不太好,人家说开蒙习字最得找个好师傅……” 说到这,三丫又往前凑了一步,极为不甘愿的说道:“大姐最是希望我们姐妹都好学,都是一家子人,大姐才不会在乎那些虚礼……大姐夫,你就教教我吧,幺妹同我说过,你都教过她哩。怎地偏生就少我一个?” 手把手的教写字,可是那些书生小姐戏文里,最亲昵的举动。 三丫自喻模样是不输叶杏娇的,她就不信这般长长久久的下来,何炎会不为所动。 何炎听了这话,倒是沉默了一会,片刻后若有所思说道:“你大姐那两笔字,着实丑了些!”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一喜,以为说动了何炎,正要往前凑。 却见何炎大步离开了厨房,钻去了厨房。 三丫匆匆跟在了后头,却见何炎将叶杏娇从厨房拖了出来,两人站在廊下。 何炎拖着叶杏娇的手,说道:“刚才三丫找我学写字,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你的字着实太丑了些……”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警铃大作,不过想得可不是三丫,而是何炎的图谋,连忙缩回手:“你,你要做什么?” “你那两笔字,着实得练练,今年我们家的春联,就你来写!”何炎笑着说道。 叶杏娇仗着前世的基础,以及原身在府城当丫鬟时偷学了些,这才勉强将大周朝的字给认全。 可毛笔字软趴趴的,难写又费力,而且不像现代错了还能改,这会错了一个字,整张都得重写。 叶杏娇最讨厌的莫过于练字,听了何炎这话,忙说:“这怎么行?” “怎地不行?”何炎挑了挑眉。 叶杏娇听到这,从何炎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藏在背后,小心翼翼的描补:“那,那练字也不是一两日能成的……这春联最需要好意头,太丑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我写了字帖,你照着临摹,今天二十八,你还有两日,饶临摹都临不出,那就叫旁人围上门瞧瞧,好好笑话笑话你……”何炎佯装板起脸说道。 “哼,大年下的,让不让人过个好年了!”叶杏娇嘟起了嘴,也耍起小性儿说道:“凭甚家里有个读书人,还叫我写字,要你何用?” 何炎听了这,却是一笑,猛地又将叶杏娇圈进怀里,覆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旁得听不真切,唯听见一句:“那……你过年别想下床了……” 叶杏娇听了她的话,顿时满脸通红,嘟嘟囔囔的想反驳,偏生没说出什么有力的话。 他们两说话的声音不小,莫说躲在一旁的三丫,就连厨房的钱氏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子也从厨房出来了,笑得一脸褶子对着叶杏娇说道:“杏娇,听姑爷得,咱家今年的春联就靠你了……哎呦喂,这事多大的脸面哟,村里还没女人写过春联,你可得好好写。莫写得太丑了叫人笑话……” 说到这,钱氏还推了叶杏娇一把:“快去练字,厨下这点事,有我和你爹就中了……” 得了丈母娘的话,何炎底气更足了,当下就把叶杏娇拖进了书房,他写着明日给村里人的春联,叶杏娇在那临摹何炎的字。 说来,叶杏娇着实不擅长写字,几十张大字写下去,手腕子都写酸了,竟没一张像样的,那嘴嘟得都快能挂起个油瓶子。 何炎站在一旁只偷偷的笑,心满意足的很,偏生半点不叫她躲懒。 只画面和谐的很,瞧着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三丫在门口,看见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样,恨得怒火中烧,明明是想借机亲近何炎,怎地偏生给他们两个做了嫁衣,自己落了个什么也不是…… 第316章 想得名分 两个关在书房里写字,钱氏特地多加了两个火盆,烤得屋子里暖和和得,烘得两个人面颊都有些泛红。 而且这字写得时日不短,到了饭点,才从书房出来。 出来时,还挑了付叶杏娇写得最好的字带了出来。 大家伙一边和乐融融吃着火锅,一边点评着叶杏娇的字。 钱氏虽不识字,可也装模作样拿着叶杏娇那笔字横看竖看,莫了还赞许得说道:“哎,这也不认得写了个啥,可瞧着跟姑爷写得不大一样,瞧着跟画似的……当家的,你瞅瞅,杏娇的字是不是跟画似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一噎。 那知叶贵明这时也探头过来瞧了一番,也跟着说道:“莫说,还真是,瞅着跟老道画得符纸似的……” 得!又成鬼画符了! 叶杏娇的脸上更挂不住了。 偏生钱氏没看出来,还追问道:“炎儿, 杏娇这字写得中不中,算好字不?” 何炎看见叶杏娇面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顿时哈哈一笑,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叶杏娇的碗里。才颇有深意的说道:“有自己的风骨……” “哎呀,那就是好字,那就是好字……”钱氏更加乐呵,原来自家大闺女不光做生意使得,就连写字都是使得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却偷偷掐了何炎一把,钱氏看不懂,她还没点自知之明么? 何炎却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颇有进步……” 两人这般的亲昵,刺痛了三丫的眼,偏生又不好发作,只能低着头扒饭,钱氏这会也注意到三丫,忙不迭又往她碗里添了几筷子肉。 何炎这会才瞧见三丫,想起先头她要说识字的事,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之前给了幺妹几本字帖,都适宜新习字的,你且拿去练练吧……” 他这话半点没有亲自提点三丫的意思。 三丫听了这话,暗地里又握紧了拳头,到底叶杏娇施了什么法,叫何炎半点瞧不见别人的好,眼里只装着她一个人。 吃过这顿饭,叶杏娇又被何炎捉回屋里写字。 年下最是清闲的时候,大家在这些日子都不做活。 钱氏摸了两把栗子,埋在了火盆里,给幺妹靠零嘴吃,三丫这会子心里头正有事,原不爱往前凑。 可忽地幺妹说了句:“大姐夫对大姐真好!娘,赶明我也得找个对我那么好的相公。” “哎呦呵,咋个?幺妹?这么小就想嫁人了?也不怕被人笑话……”钱氏听了这话,顿时哈哈一笑,在幺妹鼻尖上点了一下。 三丫听了这话,却来了精神,她也是经过人事的,这年头不打媳妇就是好人家了,哪有几个像何炎这般的? 何炎对叶杏娇越是好,三丫越觉得难得。 叶幺妹打开了话头子,三丫也凑了过来,想从钱氏嘴里头打听一二,也跟着在一旁说:“大姐夫两口子,真是叫人羡慕。” 钱氏听三丫提了这话,倒是郑重起来,先头三丫跟那个货郎,不算是正经嫁娶。如今决定年后再帮她说户人家,许多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钱氏沉吟了片刻,就用叶三丫说:“三丫,你年岁也不小了,往前娘没机会教你,今日得同你说说……你莫看先头是你大姐夫相中了你姐,可杏娇若是一味的贴上去,那便叫人少了敬重,才不会又现在的体面。这做婚结得是两家之好,尤其咱们是女子,更得端住些,没做婚之前,都得守着规矩。 那些什么男人沾了自己身子就离不开,就是教唆人的鬼话,半点信不得。男人得了便宜,哪还记得你的好,到啥时候都得明媒正娶哩,按照老例来哩。 这明媒正娶是啥,就是得两头的长辈点头,长辈应了这桩婚,这才能和睦。莫看先头亲家那头不大中意你大姐,可到底是应下的,总挑不出错。不光如此,女子只有得了自家的首肯,才有娘家依仗。 总之,万万是不能自己胡乱做主的。” 钱氏苦口婆心的说着。 叶三丫听了这话,顿时有些醒悟,跟着喃呢的说道:“得有长辈的首肯?得按照老例?” “可不么,正是这个道理,你看那些没经家里同意的,有几个落着好了?”钱氏应道。 三丫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 是啊!她如今就算巴着何炎,真叫他与自己亲近了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他也是还是叶杏娇的男人,她又能算个什么?到底是见不了人。 想到这,她又想起头先在村里,听说李寡妇曾经让自己的侄女勾搭何炎反而落了个远走他乡的事,说来可不就是没依照规矩来。 原先她总觉得钱氏就是乡下妇人,没得什么见识,这会却觉得钱氏叫她开了窍。 她想光明正大的将叶杏娇踩在脚下,就的依照规矩来,沾不沾身子什么的,都是后话。 能得名分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三丫忽地对钱氏一笑,说:“娘,若是我有相中的男子,你也会向帮着大姐,那般帮着我不?” “这不是正理得事,你是娘身上掉下来得肉,还能不帮着你!”钱氏哪里想到三丫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只忙不迭的说道。 三丫听了这话,沉吟着低下了头,想得名分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找到合适的机会。 就在这会,叶贵明忽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钱氏瞧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着说道:“当家的,先头因着姑爷上族谱的事,咱同里正有些不愉快。往年里正都说咱家姑爷字好,总求他的春联,今年就没见上门!说到底是咱们村里正,你同姑爷说一声,挑副最好的,咱给送去呗?” 叶贵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哩,不能坏了关系,我这就去同姑爷说。” 说完,叶贵明转头就要出去找何炎。 钱氏却是叫住她,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有件事哩,今年是他们做婚头一个年,姑爷在咱们家,何家那头就只剩了个李寡妇,瞧着怪是冷清得,咱两家人口都少,要不叫了来,一道吃年夜饭?” 第317章 一肩挑两房 叶贵明听了这话,也只是点点头:“都使得,这事你拿主意就成。” 叶三丫听了这番话,顿时眼前一亮,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名正言顺要个名分,现下却仿佛打开了一道窗。 何炎是李寡妇的独子,如今成了旁人的上门女婿,生了孙子也是跟旁人姓,莫看是好商定好的,叶三丫可不信李寡妇就那般心甘情愿。 若是能与李寡妇站到同一边,她这条路可不就好走多了? 想到这,三丫忙不迭的说:“娘,我去喊李婶婶来家吃年夜饭……” “你去?”钱氏楞了一下,皱着眉说道:“还是得你姐去才相宜吧?” “娘,大姐正同姐夫写字呢?哪有这闲工夫,都是一家子人谁去不还一个样?”三丫却依到钱氏身边说道。 钱氏转念一想,原就是喊人吃个饭,不算什么大事,三丫愿意跑腿就跑腿了,于是只嘱咐了一句:“成,那就你去吧,同亲家说是你大姐的意思!” 三丫含笑应了,心下却是呸了一声,她是发了昏才会说是叶杏娇的意思。 叶家同何家挨的近,来回一趟花销不少多少功夫。 三丫转眼便到了何家,乍一进院子,便觉得格外气派,说来叶家如今虽然有了些钱,可当初起新屋时,更多的是为了实用,可不如何家气派,何家这座宅子,可是村里最好的,就连他们在县城租的小院也比不上。 李寡妇虽然不喜叶家的人,可如今到底是结了亲,大面上总得过得去,三丫上门还是依照礼数招待了,迎了她去正屋闲话。 桌面上摆了八式果点,都是坐了大船从京城来的,县城都少见。 旁边站了两个伺候的婆子。 李寡妇更是端坐在主位上,通身的稠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着三丫是头一次上门,见面礼总得备一份,李寡妇从首饰盒里挑了个银簪子。 虽说是素面的,比三丫从叶杏娇那搜刮来的可次了不老少,可在村里出手就是银子,可算是天大的手笔了。 三丫拿着银簪子仿若珍宝,这可是李寡妇送得呀!想来李寡妇对她印象很是不错。 于是坐在了李寡妇身边,露着一张笑脸,脆生生的说:“李婶婶,今年过年,去我家吃年夜饭呗,大家伙热闹热闹。” 李寡妇从她大哥回来之后,生怕十年前的事被翻出来,更怕被京城那位二奶奶记起来,再不敢发梦回那头。 因着歇了这个念头,倒也没再找叶杏娇的麻烦,只不过到底是亲近不起来。听得三丫这么说,只冷冷的一问:“叶杏娇的意思?” “大姐夫同我说想您了,得叫您回去一道过年呢……这不,就支使我喊您来了么。”三丫笑着回答,半个字不提叶杏娇。 “炎儿?”李寡妇听了这话,忽地将目光落在三丫身上好一阵打量。 何炎是什么性子,她怎么会不知道?好端端的他同小姨子说得着这些么?想来这又是个心思不安分得。 不过她也没戳破,反而顺着她的话头:“炎儿倒是少与人亲近……”说完,只拿眼睛看着三丫。 三丫得了这话,接着却是说道:“大姐夫最是人好,还指点我习字来着……”说完,三丫也看着李寡妇的神色。 两人这正是互相试探。 何炎出色,这些年想勾搭的女子可不再少数,这般的人儿,李寡妇可谓见过不再少数。 虽说她如今不再发梦,可不喜就是不喜,能叫叶家窝里斗,何乐而不为,于是当下佯装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就算过了今年这个年,可往后不还是我孤零零得老婆子,没甚意思……” “李婶婶,你要是不嫌弃,赶明我常来看您……”三丫依偎在李寡妇身边,好不贤孝。 “那可感情好……”李寡妇顺势摸了摸三丫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哎,就是我如今年岁也到了,家里头打算年后帮我说亲,怕也不能常常来尽孝呢……”三丫说到这,又抬起头看着李寡妇,面上显得满脸的遗憾。 “哦?可说定了人家?哪家的人这样有福,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李寡妇笑着说道,三丫的心思,她吃得透透的,可偏生就是不说破,就要让她自己个说出来。” “人家还没定呢。”三丫忙说:“我同我大姐不一样,不是心气高的,就想着如何相夫教子,孝顺婆婆……若是,若是能说个大姐夫那般的人家,哪怕做小也使得……” 三丫说完低下了头,她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名分,除了做小还能有啥出路? 虽说得被叶杏娇压一头,可也好过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有她娘在呢,就算是做小,也不可能太过委屈。 今日只要说服了李寡妇,嫡亲的婆婆开口,这事便有了五成的把握。 李寡妇听了这话,却隔了良久才开口:“好端端的女子,与人做小怎么成?” 三丫听李寡妇这般一说,顿时心下一凉。 可李寡妇这会却话头一转,转头对身边伺候的鲁婆子说道:“头些日子,你同我说了件隔壁村的趣事,怪有意思的,是怎么回事?你再同我细说说。” “哎呦,隔壁村有户人家,一肩挑两房哩?”那鲁婆子接话道。 “一肩挑两房?”三丫听得一愣,忙地又说:“这话听着新鲜,是个什么说道?” 这回没等鲁婆子开口,李寡妇径自说道:“隔壁村有两户人家,祖辈交好的关系,可惜其中一户是没的儿子,都是老相交,哪忍心看他们成绝头户,这两家便商量定的,让那有儿子的人家,一肩挑两房。一头上了那绝头户的门,娶了那家闺女,帮那头续香火,另外又在本家娶了个女子,帮着自家续香火。可谓是两头都不耽误,正经不错的主意。”李寡妇说道这,又打量起三丫的神色。 这个说法可是叶三丫头一遭听话,按照李寡妇的话,若是一肩挑两房,那便是有两房媳妇,而且是互不相干的两房。 可都是正经的明媒正娶,两头一边齐,叶三丫做梦也没想到还能有这般的主意…… 第318章 说动叶海正 三丫听了一肩挑两房的话,顿时心头一阵荡漾。 她原以为想要个名分,只能是做小了,万没想到还可以这般。 如果让何炎一肩挑两房,她嫁到何家,可就是正正经经的何家媳妇,她往后也只管在何家享福。 莫看叶杏娇同何炎做婚,何炎带走了不少家资,可李寡妇还在这头,家业还有不少在她手里攥着,她往后若生了儿子,这可都是他儿子的,半点同叶杏娇没关系。 “哎,虽说早前同你家说好了,往后生了儿子,只挑一个同你家姓,其他还是姓何,可儿子这事哪里就这好说了,我一辈子上就得了一个独子,万一只有一个儿子……哎,再说了,就算生得多了,可你大姐是个刚烈脾气,也不大可能抱来给我养,孙子再多也是同我不亲近的……”李寡妇说道这,叹了口气,才接着又说道:“我若是能得个儿媳妇在身边伺候,也省的一个人孤老,起码身边还能有些个子子孙孙。可惜呀,我没那个福气哟……” 三丫听了这话,心中更急切,忙说:“李婶婶,你瞧着惯就个有福气得,我大姐夫是读书人,只要您开口,哪有不应的。” “那你是不晓得,你大姐夫脾气最扭,我说了这事,母子可就生分了,这话还得有名望有分量的人,同你大姐夫慢慢谈,那话叫做啥来着?对,晓之以情动知以理。”李寡妇说道这,又看了一眼三丫,接着说道:“若是能说动炎儿,我也不看啥门第,就图个跟你家亲近,同炎儿说得来,莫叫两家生分了就成……” 三丫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美了,李寡妇不想因为一肩挑两房的事,闹得两家不愉快,她是叶家的闺女,可不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了?谁还能越过她去? 不过李寡妇不愿意出面,这便叫她有些为难了。 莫看钱氏说着帮她,可她真若是提出这个事,怕也是不依的,还没得打草惊蛇,事还没成,就叫叶杏娇发现了去。 这事还得另拿主意,找个能压住她爹娘,说服得了何炎的。 李寡妇看着她开始活动心思,适可而止的说道:“这天也不早了,回去同你爹娘说,这大过年的家里头不能空房,我便不去凑热闹了,待过了年叫他们小两口来看看我就是,今日便不留你了……” 叶三丫这会也满心的盘算着主意,正是不愿意多留,恍恍惚惚也就走了。 李寡妇瞧见她的背影,顿时一阵冷笑。 说来,自打同她娘家哥哥聊完之后,她可算明白了何炎的前路未卜,有没有命活还是两说的事,这会子谈什么一肩挑两房。 可叶三丫愿意一头扎进来,搅乱这趟浑水,给叶家添麻烦,她可是乐见其成,反正不用她出什么力,不过是顺水推舟。 再者了,她可没应承三丫什么,不过是当着她的面,说了个玩笑话,任谁都追究不得! …… 三丫回了家,将李寡妇不来的事说了,接着便恍惚的想如何找到有威望的人。 钱氏听得李寡妇不来,也只感叹了几句,不过到底也不能强按着人来,只得叫他们两口子得闲多去看看李寡妇。 倒是三丫一直愁到天黑,叶贵明从外头回来。 他乍一进门,便同钱氏说:“哎,我下午去送春联,里正家早都贴完了,人家没要咱们的春联。” “哎呀,咋个还没收呢?”钱氏一拍大腿,懊恼的说道:“那里正态度咋个样?有嫌弃咱们家不?” “那倒没有,说话尽是客气,哎,可就是太客气,瞧着可比以往生分多了。”叶贵明也跟着叹了口气:“先头上族谱,投契的事,到底是叫两家生分了。” “这可咋个好哟?咱根可都在这,这生分可咋个办?”钱氏眉头皱了起来。 叶贵明看了钱氏一眼,颇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些话,不愿意说。 “你缩个什么劲儿,都是自家的事,赶紧讲清楚了。”钱氏瞧出他的神色,忙问。 “哎,我今日去送对联,里正同我提了提假发铺子的事,我早前在村里也听到风,莫看家家户户都得了钱,可不少男人觉着自家婆娘不如以往听话哩,里正的意思是,村里还是村里,那些时兴的东西,往后莫往回弄哩……”叶贵明又说道。 “咋个?如今连咱家杏娇都看不上了,他们可是拿了实惠好处的,咋个这样哟?”钱氏眉头更紧了。 “倒也没说瞧不上,扁头私下同我说,里正对外一劲儿都说咱们的好,就是心气同以往不大一样了,里正那人村里都晓得,最是看重村子,倒也不至于怎么样。”叶贵明跟着在一旁描补。 这话倒不假,叶海正为人,算得上板正,不是背后使小动作的人,饶是如今少了几分亲近,可大面上总归过得去。 尤其叶家如今可是整个村子的风头,这么大的脸面,叶海正不可能不要,反倒还是会偏帮着他们。 不过凉了的心,到底是难捂暖哩。 “哎,一时也难,只能往后多走动走动,慢慢来了。”钱氏只能又叹了一口气。 他两说这事,原不是什么机密得事,倒也没背人,一气全叫三丫听了去。 三丫听了这话,心下却是动了动。虽说如叶贵所说,叶海正不是做小动作的人,可离了心就是离了心。 叶海正就是村子里威望最大的人,只要能说叶海正,一肩挑两房的事可就有希望了。 毕竟这事分怎么说,站在老例的方面瞧,叫何炎一肩挑两房,是延续两家想法的好事,可是站的住脚得。 想到这,叶三丫蠢蠢欲动,恨不得这会子就冲去劝说叶海正。 可如今正值年关,家家户户都想这过团圆年,任谁也不愿这会子被打扰,任凭三丫再心急,也只能等到年后再说。 第二日,就是年二十九,一年当中最是忙碌的一天,除了筹备年节中的各种衣食祭品,还有一项极其重要的活动“上坟请祖”。正所谓“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 这日村里是要开了祠堂祭祖的,今年村子里都赚到些钱,祭品可比往前丰厚多了。光整猪就有十头,整羊也杀了五只。 除了三牲饭菜,三茶五酒也是少不得的。 人人都等着祭祖之后,分祭肉…… 第319章 分祭肉 年二十九开祠堂,祭祖宗,可算是村里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头好几天,村里的后生,就将祠堂里外洒扫的干干净净。 赶早大家伙便聚在祠堂门口,待里正高喊:“开祠堂!”后,才齐齐整整的往里头,人人脸上都谦卑的很。 今年扁头从铺子里分得了不少钱,回头一遭自然是孝敬长辈,里正今日不光通身的稠褂外罩,从袖口露出的夹衣面料也能瞧出是新做得,蓬蓬松松,一看就是絮了厚厚的棉花。外头还穿了个灰鼠皮的褂子。整个人瞧着富态又圆润,精气神都比往年好了不少。 今年叶家势头好,碍于情面,里正特点了叶贵明走在他身侧。叶贵明原也有皮褂子,还是羔羊皮的,可比里正的气派不少,不过临出门时,听说里正只穿了灰鼠皮褂子,特将自己的皮子给脱了去,只穿了新做的棉衣。 如今同里正的关系有些微妙,这上头可不敢越过里正去。 叶海正点了头香,村里的后辈们,这才陆陆续续跟着上了乡。 说来村里祭祖,例来只有男子能进祠堂,女子们这会都聚在外头看热闹,等着祭完祖分祭肉。 只不过各家的女子,目光都盯在自家人上头,唯有叶三丫定定的打量着叶海正,眼珠子转了又转。 “哎哟,今年祭祖的肉多,分得指定比往年多哩。”钱氏没注意三丫的神色,正热热闹闹同旁边的人说着。 “可不呗,今年分的肉,可够吃过正月了。”旁边有人应和。 “杏娇,三丫。”钱氏招招手,又将姊妹两个叫到了身边,说道:“往前分肉都被你奶把着,今年分的肉你们可得多多的吃,这祭肉可同旁得不一样,吃可能添福寿哩。” 叶杏娇笑着应了,三丫却是若有所思,好半天没回应。 “分肉了,分肉了……”忽地有人叫嚷开了。 只见叶海正抬着祭肉走了出来,说来这分祭肉也是有讲究的,小辈的子侄们只能分得几刀肉,最重要的猪头都得分给村子的长辈或是威重的。 往年只祭一头猪,猪头当之无愧就属于里正,这任谁都挑不出理,可今年祭肉多,平白多出来四个猪头,这猪头怎么分,就得有讲究了。 叶海正按照辈分,分给了三个辈分最长的,余下的一个大家都看着。 “贵明,你家带这村子里挣了钱,又新起了一支,是村里的新房头,这猪头便分给你吧。”叶海正沉吟了一番,想将猪头分给叶家。 还是那句话,莫看如今叶海正同叶家生分了,可做事上还是公正的。 村子里的人,原谁家都想要那个猪头,尤其他支系上有资格的房头,原本还想着用资历说事,说叶贵明够不上这个房头。 可偏生分肉时,各家的婆娘也都在,她们只提溜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嚷道:“莫添乱,这猪头就该给贵明家哩,他家杏娇今年可叫村子里挣了不少钱,算下来今年能买五头猪,也多亏了他家。这猪头别人挣不去……” “就是,就是,咱莫跟着添乱,人家不光带着咱们挣钱,姑爷还是咱村独一个的秀才,猪头就给贵明家。” 经女人们这么一嚷,男人碍于面子,也不好再争了。 叶贵明捧着猪头,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钱氏原盼着分几刀添福寿的祭肉就不错了,更加没想到天降了个猪头,嘴里:“哎呦,哎呦……”的哼哼着,偏生又说不出个别的。 经这么一来,大家分了祭肉热热闹闹也就散了,不少婶子都围着钱氏,只道她福气好,连带着叶杏娇与何炎也被人围在了人圈里。 倒是没人注意起三丫。 三丫这会留了个心眼,瞧见人群都散了,悄么的凑到叶海正跟前,拜了拜说道:“三爷,我家原也分不上这个猪头,多亏您照顾,我代我爹娘谢谢你了……” 这个猪头照例叶家确实分的,可这个主意到底是叶海正提出来的,可钱氏同叶贵明被围着七嘴八舌道喜,一时没来得及道谢。 叶贵明这会子正觉受了些冷落,不过是碍于颜面,没露出来罢了,听了三丫这话,才缓和一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说来三丫也还几年不在村里,又是小辈的女娃,原也算不得多亲近,只她的话,甚是合了他的心意,这会子颇有些赞许的说道:“你倒是乖觉,是个好的。” 三丫听了这话,笑意盈盈又说:“三爷抬举了,等年后我去给您拜年。” 当小辈的提出要上门拜年,也正是说明他有威望,叶海正倒也没多想,说道:“中,我让你三奶给你预备好饭食。” 叶海正说到这,似乎又想起什么,看着三丫又说:“你乍一回家,估计得在家里头待上一阵子,莫看你大姐现在出息了,可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道,女子还是该温婉些,多同你娘学学相夫教子的事,” 叶杏娇带着村里的女人们挣了钱,能叫村里的人日子好过,叶海正不排斥,可偏生又不愿意女子的地位水涨船高,盖过男人。 这种心理可谓矛盾的很。 生怕村子里再来这样几个女子,尤其三丫也是叶家的,叶海正如今瞧着她顺眼,特特嘱咐了几句。 三丫原只想与叶海正套了近乎,没想到他提起这茬,可谓是替她开了好头,忙不迭的装作有些伤神的说道:“哎,家里头大姐做主,平白多了一个吃闲饭的,就算娘亲没亲香够,也得看着大姐的意思……家里头想着过年就帮我相看人家呢……” 叶海正听了这话,顿时皱了皱眉:“咋?这么着急就要发嫁?谁家失而复得的闺女不得多留家里几年亲香亲香……你家,哎……这咋挣了钱人情味都少了……” 三丫听了这话,特地没作声,只低头擦了擦眼睛。 叶海正管着村子里的大小事,可看不得这个,因着不明白内里乾坤,当下就说了:“咋个?你家苛待你了……这可不中?如今年下,啥事都得翻过年再说,等赶明你同三爷说,你家要是真不妥,我去说你爹娘,咱村可不兴做糊涂的事……” 第320章 过年 三丫得了叶海正这话,可谓是内心窃喜不已,能得了叶海正的帮手,何炎一肩挑两房的事,可就更近了一步。 这三丫回到家脸上可尽是喜色,只盼着赶紧番过这个年。 叶家人的不明就里,只当她是年下高兴,一家子瞧着倒是热热闹闹。 年三十,天还没破晓,叶家就放响了开门鞭炮。 钱氏端着浆糊,指挥叶贵明贴春联。 何炎原是逼着叶杏娇写春联,可练字哪里是一两日的事,这幅春联到底是何炎握着叶杏娇的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可惜在叶杏娇的助攻下,这笔字可谈不上什么风骨,只算得上端庄罢了。 不过能写成这样,叶杏娇也满意的很,站在门前横看竖看打量着自己的字。 何炎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帮她蹭去手上沾染上墨汁。 三丫瞧着那刺眼的画面,心下冷哼一声,等她赶明谋划成了,叶杏娇就该换成她了。 幺妹这会子也站在一旁看会,不过小孩子新鲜劲一过,就觉得没意思了,只拖着叶三丫进了屋。 似模似样的摆了果子,同三丫一起吃。 小大人般说着:“三姐,你有喜欢的人不?我去同娘说,叫娘帮你说一个你喜欢的。”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将门光落在了门外的何炎身上。 她如今心心念念都想得到何炎,可这算是喜欢么? 迟疑了片刻,三丫撇了撇嘴说:“你个丫头片子懂个啥?喜不喜欢能当饭吃?嫁人就图过好日子哩!” 幺妹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想反驳却又说不明白什么,只得了作罢。 …… 叶杏娇这会子同钱氏正在张罗着年夜饭,这可是一年当中最重头的一顿。 每一道菜都得有好意头,这头一道就是鸿运当头——鱼头。 过年吃鱼头是宜河村特有的风俗,因着这头的人爱吃辣,家家都得腌上不少剁椒,就连钱氏这样不擅长灶台活计的,腌起这咸菜来,也都是一绝,半点不比叶杏娇这个厨房差。 所以这道鱼头毫无疑问做得是剁椒鱼头。 有了鸿运当头,哪少得了年年有余。这鸿运当头选用的鱼头是胖头鱼,个大。 年年有余选的鱼是河里常见得草鱼,因着剁椒鱼头是蒸的,所以年年有余这道菜叶杏娇便做了烤的,因着手艺好,可谓外焦里嫩,入味得很。 除了这两道,猪脚也是少不了的,这道菜又叫搂钱耙子,意喻着明年发大财,因着猪脚讲究吃整个的,所以头一天就卤好了,今日回锅一热便使得了。 寓意全家和和美美的锅仔全家福也是少不了的,汤汁是用鸡肉、大棒骨调的老汤。里面有鱼丸、蛋饺、鲜笋片、油菜等。颜色上白里透着嫩绿,味道清淡、但是口感上却不失新鲜。 包饺子也是重头戏,他们这个地方多是吃猪头大葱的水饺,可今日叶杏娇做得是蒸饺,蒸饺比水饺更有嚼劲,也更好吃些。 而且年前叶杏娇又在县上转了一圈,‘无意间’又发现可‘意外死’的牛肉,这牛肉加了萝卜和馅,可鲜的不得了。 不光如此,甜食叶杏娇也准备了,秋日留下的黄桃与梨子去了皮,用冰糖水煮了,特做成了罐头,放在外头冷了,围着火炉吃冰冰亮得罐头,可别有一番风味。 大家伙吃了热热闹闹吃了年夜饭,只躲在屋子里头守岁,外头是各家各户的鞭炮声。 可谓是其乐融融,尤其是叶幺妹,因着在家岁数最小,得了不少的压岁钱,乐得脸上同花儿一样。 叶杏娇看着一家人,心下也颇感唏嘘,穿越过来也将近一年了,虽说碰见不少的糟心事,可家里的日子总算是越过越好了。 何炎瞧着叶杏娇出神,忽地从怀里套出个红包,按在了叶杏娇的手心。 叶杏娇瞧着红包倒是一乐:“怎地?我这么大了,也有压岁钱?” 何炎只是笑笑,并不做声。 “倒是把我当孩子了。”叶杏娇又笑了一声。 何炎这才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在我心中,你就是孩子……”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暖。 “还有礼物给你……”何炎忽地又说了一声,说完便转身去了院子。 忽地空中,碰地一声,升起红红绿绿的花火,五颜六色,好不绚烂。 钱氏没见过,顿时捂住嘴喊道:“哎呦喂,哎呦喂,那是个啥?咋那个好看?” 三丫也没见过这等东西,顿时也迷了眼。 可叶杏娇确是见过的,这会子也低低唤了一声:“呀,烟花……” 这会子已经有了鞭炮,说来烟花也是有的,不过这些东西,只在京城能瞧见一两件。 当初她在府城的柳家,年下也没有这等光景。 何炎弄来的这个烟花,虽说与现代的多姿多彩比不上,可也算难得之物了。 而且叶杏娇在穿越前,因着城市越来越发达,不少地方年节连鞭炮都禁了,更何况烟花,也算是许多年没见过了。 顿时也颇感新鲜。 空中的烟花,引来不少人的观看,尤其是孩子们,各个都凑搭了叶家的门前。 何炎就是在孩子们的笑声中进门的。 他走到叶杏娇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喜欢吗……” 叶杏娇含着笑,没作声,却忽地起身在他脸颊啄了一下。 顿时连带着何炎,屋里又是一片哄笑。 吃饺子的时候更是热闹了,过年吃饺子总得包一个糖饺子,吃倒糖饺子的人,能沾上一整年的福气。 叶杏娇想叫家里人都沾沾喜气,特包了三个。 偏生三个糖饺子都叫何炎吃了去。 “哎呦喂,三个糖饺子都叫姑爷吃了去,今年恩科定是能中了。”钱氏在一旁直乐。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是笑笑,佯装恼怒的在何炎手背上拍了一下:“倒是个会往回搂的,半点福气不叫旁人沾,真真贪心的很……” 何炎听了这话,却忽地抬起了眼,叼起半个糖饺子,嘴对嘴送到了叶杏娇的嘴边:“甜不甜……” 浓浓的甜味在叶杏娇嘴里散开,再一次羞红了脸…… 第321章 拜年 除夕守岁,一家子都围在火炉前热热闹闹的聊着。 这会子的人同现代不同,熬不住夜,叶杏娇这一年早睡早起也习惯了,好不容易才挨到子时。 更梆子将将响过,叶杏娇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只嚷着想想睡觉。 何炎笑着将她扶进了屋里,按在床上将被角都压严实了,叶杏娇一沾床眼皮都睁不开了。 偏生何炎精神的很,躺在她的背后,小动作不断。 “别闹,困死了……”叶杏娇哼哼唧唧拍掉他不安心得手。 片刻,何炎的手再次贴了上来,身子也挨得更近了,声音也带着些沙哑:“姐姐,帮我生个孩子吧……” 叶杏娇哪缠腻得过他,又是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大年初一,睁眼的时候,一家人都穿戴齐整了。人人都穿着簇新的衣裳。 尤其是叶贵明,吃过几口饺子就要往走。 今天是拜年的日子,老一辈上午不出来门,都端坐在家里,等着小辈来拜年。 到了下晌,就是各家的小一辈的各自串门子了。 钱氏帮着叶贵明衣服收拾齐整,往他兜里揣了几个红包。 拜年走亲戚给娃娃的们的红包可少不了。 叶杏娇与何炎如今虽然与李寡妇的关系冷淡,可到底还有母子的情分,大年初一,也得出门去拜一拜。 三丫如今主意打在何炎头上,可偏生这会子又没什么着落,生怕他们见了李寡妇,一不小心提前将这事抖落出来,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眼见他们要去见李寡妇,心里头可是焦灼的很。 可人家小两口见婆母,她又没由头的跟着,只能不安的在家呆着,焦灼不安的张望。 直到看见这两人神色如常的从李寡妇家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看来这李寡妇的口风紧得很。 不过,过了十五何炎就得去府城,想叫他一肩挑两房,必须得赶在这之前定下,要不然还不知拖到哪个年月。 好不容易挨到大年初四,过了拜年的日子,三丫再坐不住了,急匆匆上了里正家的门。 过年村里农闲,后生们都爱聚在一起打牌,不过玩的都不大,就是凑个趣儿。 里正家里晚一辈这会正出去凑热闹了,这会只有两个老的在家。 叶海正的媳妇纪氏着了风,正在屋里躺着,只有叶海正坐在堂屋。 三丫一进门便说道:“三爷,我来给您拜年了。” 这村里拜年也是讲究门户的,叶海正比三丫长了两个辈分,叶贵明来过了,这小辈也就不用来了。 先头祭祖的时候,是随口说过这么一句,但叶海正没往心里去,这会人真上了门,心里头还是乐呵的:“好好好,快座,快座!” 三丫道了个福,就坐在了叶海正的下手。 “你这闺女,倒是乖觉又醒事,往后村里又多了个好闺女。”叶海正笑着说道。 “三爷哪里的话,大过年的,当小辈的来看您,那还不是正理的事。”叶三丫笑着说道:“再说了,三爷你先头还说我要是在家受了委屈,您还要给我做主呢。” 叶海正皱了皱眉,想起这一茬,如今他对了叶家心冷了些,听了这话心里颇是不喜,沉声问道:“咋个?你家真委屈你了?” “倒也谈不上委屈,就是说亲的事……”三丫说话间,瞄了瞄叶海正的神色:“哎,我这走了几年,刚回来,大家就不愿意容我,这要是嫁了出去,往后哪还有亲近的日子。” 叶海正听了这话,脸色变的更沉了:“杏娇的性子,是冷了些,可也不是不讲理的。再说你爹娘还在,你的婚事也轮不到她做主。我这几日就去同你爹说说,让你在家都留些日子。” 三丫听了这话,直觉有戏,又委婉的说道:“倒也不是说不的亲,毕竟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先头也有过人家。若在家耽搁久了,怕越难说到好人家。” 叶海正是经年的里正,平日做得最多的就是调解各家纠纷,听了这话,顺手磕了磕烟袋,心下明白叶三丫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于是凝眉问道:“三丫,你有啥想法,直接同三爷说。都是一个村的,三爷谁也不会委屈。” 三丫听了这话,正了正身子,忙说:“三爷,我这确有些想法!说来家里想帮我说亲,也不是全然不为打算,只不过……到底离家久了,心里头万般舍不得,就想嫁得离家近些,三不五时能长回来看看。” “咱村的好后生,可多了去了,若是有相当的,都不用找媒人,你三奶都能帮你说,这有什么值当得。”叶海正颇有些不解。 三丫听了这话,从袖子里摸出帕子开是摸眼泪:“三爷,你莫说这话宽我的心……村里都晓得我前头是有男人的,正经的人家,谁不怕说嘴,哪个又愿意娶我。真碰上几个愿意的,怕也是奔着大姐和大姐夫的家财去的……合适的人家,哪里就这么好找。” 叶海正听了这话默了默,三丫这话不假,村里都是老思想,家里头日子好过的谁都不想要个,给货郎做过小的儿媳。能愿意娶三丫的,必是些家里精穷的。 想来三丫心气高,心里头不愿意,若想嫁的好,只能远远嫁给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 一时,叶海正也沉默了,说来他听三丫说这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将何炎记在叶家的族谱上,让他接受村民的投契。 偏生何炎不愿意,这事叫他在村里落了面子。 他也想寻个机会敲打敲打叶家,要不然他一个爷爷辈的,同孙女说嫁娶的事,原也不太合适。 可如今听了三丫的话,却觉得这事有些难办。 三丫瞧出她沉吟的神色,忙不迭的就说了:“三丫,我就是破败的身子,要找个不嫌弃我的可不容易。说来说去,还是得家里人,长长久久的相处着,也不会觉得我碍眼…… 三爷,我先头听人说,旁的村子有一肩挑两房的事儿,两头一边齐……” 说完这些,三丫细细将隔壁村子一肩挑两房的事儿说了,只拿眼瞄着叶海正…… 第322章 通风报信 叶海正听了这话,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咋?你看上何炎了?”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脸一红,哼哼说道:“只觉得家里人,更容易亲近些……” 叶海正被这个消息骇了好半天,久久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们这个村,连纳妾的都没有,哪又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 “我同李婶婶也是亲近的,很是说得来……”三丫又描补了一句。 “咋?这事李寡妇也知道,她也同意?”叶海正一愣,忙又问:“何炎呢?他什么意思?” “三爷,例来说亲都是长辈的意思,这话怎么好问姐夫?”三丫应和着低下了头。 这事原挺骇人,叶海正听了这话,方才好了些。他是老一辈的思想,做婚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三丫若是同何炎通过气的,可就成了私相授受,这可上不得台面。 “三丫,你这事可了不得,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叶海正皱着眉头将三丫打发了。 三丫听了这话,眼神亮了亮,叶海正没明着拒绝,就说明这事还有门儿。 三丫怎么会听不出口风,忙不迭就说了:“三爷,那我就仰仗您了。” “先回吧,过两天我去你家!”叶海正扬了扬手。 待三丫出了门,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莫看纪氏着了风,年岁又大,可耳朵好使的很,外头的话全都听见了,待叶海正一进门,忙不迭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说:“咋?三丫看上何炎了?” 叶海正艰难的点了点头。 “哎呦喂,这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何炎可是她姐夫咧,撬自家的姐夫,这是人做的事吗?”纪氏痕淬了一口接着说:“你也是老糊涂了,这话还叫她说?咋不大棒子把她打出来?真没想到叶家出了这么个玩意,真是辱没祖宗。这必是在外头学坏了。” 纪氏是女人,一辈子也就围着自家的男人转,听了这事可是义愤填膺的很。 “你个婆娘咋呼个什么劲儿,这里头门道多了。”叶海正皱了皱眉。 多是经年的夫妻,纪氏看他这模样顿时骇了一跳,忙说道:“咋?不会是还想应下三丫,帮她说和吧?这糊涂事可做不得!” “你懂个什么?”叶海正瞪了她一眼,接着做在了床边:“这事说着不体面,可也不是没道理。 这何炎是咱村头一个秀才,杏娇心也大,都不怎么向着村里。三丫就不一样了,这闺女心眼实,又是个贤惠的,若是何炎边上有了她,定是多说些咱村的好话,叫她莫忘了咱村的人。 再一个,何炎上了叶家的门,家里头就剩李寡妇了。到底是落户在咱们村,我做里正的也不能全然不为了她想,她这个岁数身边有个伺候的媳妇,也便宜许多。 最重要的是,何炎往后若是走的远,能更进一步。上门女婿的身份就不好听了,若是三丫去李寡妇那头,当那头的媳妇,那是正经的何家媳妇,出去场合也是拿得出手的,总不至于落了颜面。” 纪氏可不听这个道理,当下就说道:“怎么听你那意思,还想让三丫当何家的正头娘子,往后出门领着她?那她不就大过杏娇,还盖了杏娇一头?凡是总得先来后道吧?” “这事哪这么重要!杏娇和三丫,往后一个住叶家,一个何家,要是心气不顺,就少见些。”叶海正摆了摆手:“你们这些女子最是小心眼,这算得什么大不了!莫看着杏娇现在吃些亏,可往后就知道我是为她好勒,她男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个上面女婿,她面上有光是咋?再说了,往后何炎腰杆子挺起来的,得感谢咱村里帮他安排的好呢!” “我听不来你那些道理,我就知道这事不要脸,经不住讲究,三丫那个死丫头,专挑自家家里人坑,这是要破家啊,没见过男人是咋。”纪氏仍旧愤愤不平。 “你个老婆子,同你讲道理,半点不都不听。”叶海正皱了皱眉,转身往屋外走:“反正这事,你莫管,我自有主义,你别在外头瞎嚷嚷。”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纪氏一辈子都听叶海正的,可自打帮着叶杏娇在村里开了假发铺子,心气变了不少。眼下听了这事,有了自己的主意。 虽是着了点风寒,可也不是大病,风风火火就冲去田婶子家里头。将三丫想让何炎一肩挑两房的事说了。 田婶子听了同纪氏一个反应,当下一拍大腿:“这三丫太不要脸了。” “可不么!我家那死老头子失心疯,居然打算帮着她,这事能见人?说出去都笑掉大牙!”纪氏在一旁说道:“这事可不能抖落开了,传了出去,人人都没脸,可得叫杏娇想个法子。” “哎,正是这个理呢,杏娇多好的人啊,没她咱村的婆娘哪能自己挣钱。”田婶子感慨道:“哎呦,我得叫杏娇想个法子,可要是长辈里说好了,杏娇可就说不上话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对对对,我这腿脚不好!你赶紧去给她递个话,火烧眉毛了,还蒙在鼓里。”纪氏推着田婶子。 田婶子听了这话,忙不迭就跑去叶杏娇家里。 到了门口,也没进门吗,将叶杏娇叫到了外头,将三丫的事给说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顿时一愣,她知道三丫不安分,没想到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何炎的头上。 到底是一家人,这也太过分了些。 “杏娇,你别在这晃神了,赶紧想个法子。”田婶子推了杏娇一把:“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闹开了,合村都晓得你们姐妹两争一个男人,笑都要叫人笑死去。” “田婶子,我知道了,这事我有主意。”叶杏娇沉声应道。 到底是不体面的事,田婶子也不好拉着叶杏娇多聊,又嘱咐了几句,便紧忙回了家。 叶杏娇转身回了院子,叶三丫正在院子了,对上她的目光,紧忙将头转了过去。 呵!真好!嫡亲的姐妹,居然做下这等事! 第323章 上门说亲 叶杏娇进了屋,何炎正坐在屋子里看书。 叶杏娇乍一进门,叶杏娇就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何炎一愣,放下手里的书,凑了过去:“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叶杏娇从他怀里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都是你干的好事?” 何炎可谓是懵的不行,再次凑了上去问道:“我又怎么了!” “三丫看上了你了,要你一肩挑两房呢。”叶杏娇又瞪了他一眼:“你可要享齐人之福了。” “这我可消受不起。”何炎不依不饶的搂着叶杏娇,心下想了一下三丫,虽说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平日里没说过几句话,若不比是细想连模样都想起来了。 于是头埋在了叶杏娇的颈项间:“与我不相干!这罪过别甩到我的身上。” “还不是你招惹来的罪过。”叶杏娇说道:“这事我可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姐姐,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推,我这辈子就只要一个……”何炎含笑说道。 “反正我不管,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叶杏娇别过头去。 “哈,你醋了!”何炎忽地一笑。 叶杏娇默不作声了,眼里还是没什么好气。 “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惹姐姐不高兴了,小生这厢赔罪了……”何炎笑意更浓。 叶杏娇虽说知道这事没什么干系,可偏生就是看着他来气,好端端招个什么桃花,只抬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再不做声。 何炎也逗弄的够了,轻咳了一声,忙地将又将叶杏娇圈进怀里,柔声说:“这事翻出来都面上无光,都是自家的姐妹,我也不好说的过深,原本打算过了十五再去府城,如今看倒是早点走吧,我不在这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就定在明日吧。” “明日才初五?”叶杏娇一愣:“这么快就走吗?” 说来两人年前才回,可还没亲近几日。 “去府城还得几日功夫,早些过去熟悉熟悉书院,多读几日书也好。”何炎说道。 “可走得这么急,一应都准备的妥当吗。”叶杏娇皱眉。 “多待些银两,倒了再添置也是一样的。”说道这,何炎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说:“姐姐舍不得?那我便不走了……” 说来眼下正乱,三丫一门心思想嫁给何炎,这会子他留在这,只能愈发不可收拾,不得不说这是个折中的法子了。 毕竟这事总得何炎点头。 不过眼见又要分离,心里多少有点不舍,但转念一想,她原也打算跟着何炎去府城的,也拖不了多久。便点头应道:“也罢,你走了也消停些。”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何炎就大着车走了。 倒是将钱氏吓了一跳:“姑爷怎么走了?” 叶杏娇看了钱氏一眼,关于三丫的打算在嘴边盘旋了一圈,到底没说。 这事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得闹心成什么样,索性只对她说:“府城的情况,我们原也不太了解,早些去熟悉熟悉也好。” “那这也走的太急了。”钱氏嘟嘟囔囔的说着。 叶杏娇只笑着应和了几句,接着便出了门,钱氏问起,也只说有些事要办。 …… 叶三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的盘算还没提呢,怎么何炎就走了,这叫她如何是好! 只一个劲的在屋里转圈圈。 叶杏娇回来时,就见她在不停的走来走去。 叶杏娇扫了她一眼,并没作声。只去厨下备了果点。 “这是要做啥?”钱氏狐疑的问道。 “下午有客要来。”叶杏娇随口应道。 钱氏瞧着桌上的四样果点和备好的茶砖,忽地一拍大腿:“咋个?是请了媒人?” 叶杏娇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了三丫身上。 虽说年前就说好了,帮三丫说人家的事。 可钱氏有心拖着,一直也没张罗,猛一瞧见媒婆要上门,还是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赞同的说道:“怎么这样急?这年都还没过完啊!再说这事我还没同三丫细说,这叫她瞧见,不得以为家里不留她。三丫是受过苦的,可不能寒了她的心啊。” 叶杏娇没作声,还是没将原由说出来,只说道:“本就说定了的事,早一些晚一些也是要说的,如今年关里,家家户户的后生都闲在家,相看起来,也方便许多。” 钱氏听了这话,这想要说几句。 忽地,外头传来咯咯一阵笑:“贵明家的,我来给你家说亲了!” 钱氏没想到人来的这么急,面上有些讪讪,可人进了家门,就得好生招待。 尤其是三姑六婆这一类,都是刀子样的嘴儿,传出什么可就了不得了。 “大年下的,还劳动你跑一趟。我家这事也不急,过了年再说也使得。”钱氏递上一杯水,暗示媒婆不大想说亲。 先头叶杏娇想招上门女婿,钱氏头一遭请的媒人就是这位费婆子。 只不过后头冒出个何炎,这才作罢。 费婆子不明就里,没听说钱氏话里得意思,只当她是客套,忙不迭的就接过茶,笑呵呵的应道:“贵明家的,你这叫什么话?先头你大闺女那桩婚事,我就没保成大媒,心里头可过意不去。如今你三闺女要说人家,可不能叫别人抢了去。这不你家杏娇来请,哪怕是大年三十我也得来呢。” 说话间,费婆子瞧了瞧桌上的果点,当时叶杏娇说亲时,家里精穷,可不好说亲。 如今叶家这样阔气,与当初大不一样的,可有不少人家想攀上这个高枝。 绝对少不少她那份保媒钱。 “娘,费婆子有心呢,咱别坏了她的好意。”叶杏娇扶着钱氏坐下。 钱氏坐下后,又看了叶杏娇一眼,心下知道是拗不过她了,只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必得是相宜得好人家。” 还没等叶杏娇开口,那费婆子忙就接话了:“乡里乡亲的,那不好的人家,我哪敢说给你们家,怕不得打我门上去。可放一万个心,必给你你家三丫找个顶好的人家。保管叫她笑着上花轿。” 第324章 好人家 “贵明家的,你是做娘的,你们这边有啥条件,说出来我参详参详,看看哪家有相当的后生。”费婆子说道。 “我家也不图啥,就盼着小两口和睦些,穷些富些都使得。”钱氏说道。 虽说心里头不舍得三丫嫁的那么早,可若真有那合适的好人家,也是不想耽误了三丫的。 费婆子听了这话,往外看了一眼,瞧见三丫偷偷摸摸立在门口,支了耳朵偷听。只讪讪一笑:“三丫大了,关心起自己的婚事了……” 钱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费婆子这是有话不想让三丫听见,忙不迭就走到门口对三丫说:“姑娘家家的,这档子事你莫听,娘必定帮你寻个好的呢。”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咬了咬唇,看来钱氏是拗不过叶杏娇了,必是要将嫁出去了。 这叶海正只让他回家等消息,如今消息没等来,何炎已经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三丫内心犹如被火烧一样。 此时此刻,也管不那么多了,哪怕何炎不再,也得将一肩挑两房的事定下来。 于是一声不吭的转头跑去找叶海正。 钱氏看她跑了,只当闺女家脸皮薄,当下没怎么往心里去,又回来同费婆子闲聊。 “贵明家的,有的事我的同你说道说道,三丫的情况村里人的都知道,说句直白的话,真能娶你家三丫的,怕都是看上了你家家财的。”费婆子说道。 钱氏一听这话急了,忙地就说:“我家三丫出嫁必是配上厚厚的嫁妆,穷些都不打紧。” “哎,晓得你家如今日子好过了。可真看上你家财得,又有几个真心实意待三丫的。”费婆子说到这,接着又说:“照我说,倒不如将三丫嫁的远一些,旁人不知道底细,婆家也更看重些,再有娘家的帮补,那日子可不就顶顶的好。而且你家这日子,怎么也得说个家里头殷实些的才般配。” “这,这是要将三丫远嫁……”钱氏听到这,转头看向叶杏娇。 她是同意了将三丫嫁出去,可想的也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护着,猛一听说要远嫁,顿时就坐不住了:“杏娇,那可是你亲妹子啊。这些年上,你就不想她么,你咋就这么心……” 最后一个狠字,钱氏还是没说出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说哪一个她都舍不得。 叶杏娇抿了抿嘴,钱氏的心思她哪里不懂,可如今三丫有了自己的打算,这个家是留不下她了。 找个稳妥的后生,配上厚厚的嫁妆,叫她一辈子吃不上苦。叶杏娇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娘,费婆子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嫁在村里,三丫过往的事总会被拿出来说嘴,虽说咱们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可也犯不上平白去堵心。我刚回村时,说过闲话的可就不少,这罪别让三丫再遭一遍了,索性就嫁的远些吧。”叶杏娇说道。 “可不么,贵明家的,你这还没你闺女明白事。咱杏娇是个有福的,能摊上何小秀才。可村里也独一个这么只图人的。旁的人家里,还尽是四个角都得看的。”费婆子又说道:“你若是愿意,我这还有跟有个好后生,隔壁州府的,也是村子里人。与我本家沾点亲。家里头有两处庄子,光水田就有二百亩。三丫嫁过去就有庄户伺候。这个后生家里头三个儿子,他是老幺,虽说往后分家,怕是分不得那么多,可招爹娘的疼,老子娘的体己钱说好都留他的。贵明家的,你若是同意,我就去说说,这可是地主门户啊,周边在找不着了。” 地主家的门户,可算是这个朝代最好的门户。那些商户虽然钱赚的多些,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哪天就破家了,可手里握着田地的人家,几辈子都吃喝不愁。 若不是叶杏娇的铺子,如今声明在外,叶家高攀不上这样的门第。 钱氏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动,虽说远是真远,可周遭再没比这条件好的。 “贵明家的,这么好的条件,你还犹豫个啥,那户不光家里头不错,后生本人也是不错的,虽说没功名,也是读过书的。出门也是少爷般人物。若不是与娘家沾了亲,这样的人家,我可都见不着了,更莫说说亲了。”费婆子又劝说道。 钱氏一时陷入两难之间。 就在这时,忽地门口响起个声音:“叶家的,出来个人!” 听着这话,钱氏忙就起了身,刚走到屋门口,就见叶海正走了进来,叶三丫还跟在身后,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叶海正看见钱氏出来,脸上没什么笑容,当下就数落起钱氏:“姑娘遭灾回了家,大年下的都不留人,就这么急着撵出去。” 这劈头盖脸得一顿数落,将钱氏砸了个头晕脑胀,一时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杏娇跟在后头,走了出来,瞧见这一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三丫这是耐不住,破釜沉舟了,就算何炎不在也想将这事给定下来。方才去搬叶海正,也不知道哭哭啼啼,背后说了多说自家的坏话。 闹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情面可留了,叶杏娇直接开口就说:“三爷,您想说的事,我不同意!何炎也不同意!”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唔地又哭了一声。 叶海正随之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钱氏不明就里,急急的问着。 叶海正听了叶杏娇的话,一时没顾上钱氏,只对叶杏娇说:“你是做小辈的,姐妹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我与你娘说。钱氏,你过来,我同你说。” 钱氏正要开口。 费婆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呀,这么热闹,里正怎么来了?” 叶海正看见费婆子眉头皱的更紧了,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钱氏见状,尴尬不以,忙就对费婆子说:“费婆子,家里来了客,你今日先走吧,咱们改日再说。” 费婆子也不是个不醒事的,听了这话,立马就往外走,不过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钱氏说:“我说的那户人家,你好好考虑考虑,真的再没这么好的人家了。紧俏得后生,都是不等人的……” “你放心,我过几日给你答复。”钱氏应承了一句,可算将费婆子打发走了。 这才转过头来,颇有些紧张得问叶海正:“三叔,到底是怎么了?” 第325章 不同意 “三爷,这事我和何炎都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叶杏娇皱起了眉头。 她和三丫都是钱氏的闺女,若是叫钱氏知道三丫看上了自己的姐夫,还不知心里纠结成什么样。 叶杏娇尽力不想让事态扩大。 可这落在叶海正眼里,就不一样了,只觉她的是目中无人,当下沉声说:“怎么?叶家现在是你的一言堂了?今日我非得同你娘好好说说。” 说到这,叶海正再不顾叶杏娇的阻拦,将三丫的打算都说了,更将他认为何炎一肩挑两房的事都说了,最后又煞有其事的提点道:“何炎一肩挑两房是个好事,这事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不用看他们的心意!只长辈点头便能定下来。钱氏,你是做娘的,两个都是闺女,都得同样看顾,别委屈了三丫!” 钱氏听了这话,久久不能回神,三丫看上了何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三丫回家一来,做下的种种,她不是没看见,只是总觉闺女离家久了,又受了大苦,心里头不平衡,一时想差了。 总觉得只要好好的对她,尽量满足她,总能将她那颗心暖回来。 万没想到,越是对三丫好,越将她养的心大。 她也是个女人,头先又经历了叶花桃母女的事,最是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有重要。 三丫想插到何炎和叶杏娇两人之间去,拆散的是整个家啊,三个人搅合一辈子,任谁都不能舒心。 三丫怎么能这么糊涂? 这会她终于明白,叶杏娇怎么今日将费婆子请了过来,杏娇是想在这事翻出来早早的了断。 怕她这个当娘的难做,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究竟谁才一心为着这个家着想。 “三丫,三丫……”钱氏看着三丫,喃呢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爷,你还是别为难我娘了,我和何炎商量定了,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叶杏娇看向叶海正。 “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看长辈的意思。”叶海正皱了皱眉:“这事,李寡妇那头透了口风,她是愿意何炎一肩挑两房的,这选了你家三丫,也是为了不让两家生分了,要不然何炎的人才,去哪说不上一房媳妇。” 钱氏听了这话,更加觉得匪夷所思,只愣愣的看向三丫。 三丫这会颇有些娇羞状,只低下头说:“我同李婶婶说得来,愿意在她身边伺候。” “你看,三丫和李寡妇都是同意的,钱氏,这事就看你了。”叶海正说道。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落在了钱氏身上。 “我,我……”钱氏喃呢了一会,走到了叶杏娇面前牵起她的手:“杏娇,娘明白你,娘都明白……” 接着又面向众人说:“我不同意!” “娘!”三丫焦急的唤了一声,在她印象中,她娘是个绵软性子,这事虽然难办,可她以为说动了李寡妇,说动了叶海正,有他们两个人压着,钱氏就算心里头顾忌叶杏娇,也是会答应的。 万没想到,钱氏拒绝的这么干脆! “娘,我也是你的闺女啊,你不能只想着大姐啊,我苦了这么些年,你还想将我嫁的远远的吗?”三丫在再次喊道:“我看出来了,你早把我忘了,巴不得我没回来过,就你和大姐过享福的日子。我嫁给姐夫有什么不好,我离她远远的,又妨克不到她,你就不能全了我的心意吗?” “三丫……”钱氏去找了一把三丫,急忙说道:“娘不是,娘心疼你,只那是你姐夫啊,不能这么做啊。” “你就是想叫我去死,我这就死给你看。”三丫说话间又冲向井口,这是她惯用得手段。 叶海正哪见过这阵仗,忙地拉住三丫,转头对钱氏道:“钱氏,你非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吗,明明是两家都好的事!你就不能应了。” 钱氏迟疑了好半晌,忽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三丫,你要去死?那就你就去吧……” 叶海正听了这话,顿时一愣,没想到当娘的能说出这番话说,恍惚间松开了手。 三丫独自站在了院子中间,也没想到钱氏会这么说,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哪里是想死,她就是想吓唬吓唬钱氏。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结。 隔了好一会子,钱氏才看着三丫悠悠得说:“三丫,娘什么都明白,你不会去死,更不想死,你就是想吓唬吓唬娘,可这又是何必呢,你说啥娘能不应你,可你不应该看上你姐夫啊。那会坏了一家子的和睦啊。莫说你姐同你姐夫不同意你进门,就算他们同意,我也是不应的,我的闺女,就应该找个一心里只有她的。 三丫,娘说得这些,你现在不明白也不打紧,等往后,往后你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就都明白了。你现在看上你姐夫,不够是看你姐自己过的好,心里头气不顺了。 你不该因为他们搭上你自己的一辈子啊!娘心疼,不光心疼你大姐,更心疼你!” 钱氏说到这,又看向叶海正说:“三叔,这事我不应!三丫的亲事说定了,隔壁州府的人家,过几日就叫她嫁过去。” “钱氏……”叶海正还想再说些什么。 “三爷,您是里正,这三丫的婚事,到底是父母说了算。”叶杏娇在一旁冷冷的补了一句。 叶海正听了这话,顿了顿,是啊,他是村里的长辈,这事有他说话的份,可最后说了算的,还是得钱氏。 钱氏有了主意,任务也不能强按着他答应。 这事传出去,也妨克他的名声。 原本这桩事办的好,是桩喜事,办不好可就有的是人讲究了。 叶海正不是个傻的,晓得这件事闹成了这样,再没什么转圜得余地。 当下甩袖子走人了。 三丫看着里正走了,一时没了主心骨,不知如何是好,只挣扎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娘……” “三丫,你莫说了,我想静静……”钱氏叹了口气,扶着额进屋了。 只留了叶杏娇和三丫在院子里。 “该说得,娘都说了,能不能明白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叶杏娇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你的嫁妆,家里亏不了你,一应都给你预备做好得。不过你的心思也收一收,若是嫁了过去,还见天的盘算,婆家只怕也容不下你,受苦只是你自己的事,再没人帮的了你。” 第326章 李寡妇变卦 叶海正一走,钱氏扶着额回了屋,叶杏娇看顾着钱氏,怕她着急上火生出什么病来。 叶三丫一个人站在院里,可谓冷清的很。 怎么就这样了呢? 叶三丫一时想不明白,这事她已经办得明明白白了,那厢李寡妇是乐意得,这厢又得了叶海正的支持,在村里也不至于落了颜面。 如今同钱氏商量原不过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没想到钱氏偏就不同意了。 叶三丫咬碎了银牙,心里头恨恨的想着,钱氏就是只顾着叶杏娇,她不同意就是怕叶杏娇心里头不痛快。 她可算明白了,莫看钱氏平日都依着她,可真碰见大事,钱氏心里头只有叶杏娇。 这个家是真容不下她了,既然如此,也别怪她心狠…… 忽地,就在此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阵笑声,似在说着什么。 叶三丫颇有狐疑的探出头去。 因着离何炎家不远,只见李寡妇被两个婆子扶着,正同看热闹的说着些什么。 原来叶海正方才上门动静闹得有些大,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 只因关着门,外头没听真切。 可李寡妇原就是是个心思多的,一见他上门, 心里头什么都明了了,早就支使了使唤婆子偷听墙角,将院子里的事尽听了去。 这会子正绘声绘色的同乡亲们描述。 她见叶三丫探出头来,将声音提得更高了:“哎,你们可是不晓得,我亲家那头可是尽出人才哩!就叶家那个三丫头,也不知失了什么心疯,竟想着让我家炎儿一肩挑两房。” “咋个?还有这事?那不是嫡亲的姐夫么?” “可不,这事传出去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对啊,太不禁讲究了。” “可算是闹了个没脸,连带着我家炎儿都丢人,原是说好过了正月十五再去府城读书,如今早早就走了,怕就是躲着她呢!”李寡妇说话间,又撇了撇嘴:“哎,我家炎儿是有些人才,偏生叫她给看上了,大年下的真是给村里添笑话了。”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哄笑,有人起哄道:“李寡妇,也莫说,你再添个儿媳妇也使得,省的冷清了。” “呸,可别乱说。我家炎儿可是读书人,能做这起子事?再说了,我可不同意这事,我们正经人家,能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李寡妇捂着嘴又笑道:“今日是里正去了叶家,闹将成这样。这若是去了我家,我连听都不肯听的!” …… 李寡妇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话间还朝着叶三丫的方向指指点点,众人看着她的神情满是嘲讽。 叶三丫紧紧的抿着嘴。 不,不是这样的!那日上门,李寡妇明明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一时间都变了? 三丫艰难的走向李寡妇,磕磕盼盼的问道:“李婶子,你,你先头不是这样说的,明明是你同我说一肩挑两房的事。” 李寡妇听了这话,猛地退后一步,只当着众人的面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神情,才接着说道:“哎呦喂,你这闺女,说得什么话?我不过同你说了隔壁村一个笑话罢了,哪知道你竟然当了真,把主意打到我家炎儿头上。如今倒像似我撺掇着,我同你家都说好了,往后得了孙子,也是要给我家续香火的,我何必多次一举。再说了,真若是让炎儿一肩挑两房,大可找个好人家,何必要个给货郎做过小的。 你家里头把你当宝贝,你可看看村子里的人,好人家谁愿意要你?怎地,我何家是捡破烂的不成?” 李寡妇这一番话,可谓是刻薄至极。 偏生三丫确实做了这丢人现眼的事,旁边的人并没一个想着她,都挑着眼看热闹,还有刁钻些的婆子,在旁边附和:“可不么,就这样的人,她就陪送再多嫁妆,咱们村也没人要哩……” 叶三丫听了这话,眼眶一阵阵泛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可偏生把柄被这些人狠狠的捉住,她又反驳不出什么。 瞧着叶三丫都快哭了,李寡妇这才算奚落够了,懒洋洋的又对众人说:“哎,到底是我亲家家里的,说多了我脸上也是无光的,大家伙给我个面子,都散了吧。” 大家原本也瞧够了热闹,听了这话,顺势也就散了。 李寡妇一脸得意得回了屋子,心下那叫一个畅快,饮了一杯热茶,才对平日与她说得来的鲁婆子说道:“哼,那个叶杏娇,平日里仗着炎儿,对我这个婆母半点不恭敬,今日可好了,可叫她们家丢了个大人。那个叶三丫也是傻的,只三两句话就逗弄得她团团转。这种蠢材,还想嫁给我家炎儿,简直是痴人说梦。” 鲁婆子平日里专门伺候李寡妇,可身契却在何炎手里,说是使唤婆子使得,说是监视也使得。所以每每李寡妇抱怨起母子之间的事,她多是不做声,如今也是如此。 李寡妇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说来鲁婆子扮演的角色,她不是不知道,可偏生敢不顾及,心里头也是有章程,今日又特地敲打了一番:“鲁婆子,莫看你的身契在炎儿手里,可到底是伺候我的,这炎儿常年不在家,你照例还是难捏在我手里,村里头发个疾病死个把人都不算事。再说我也是做娘的,天大的事不过也就是与他吵几句嘴,你若说错话可不知被发卖到哪去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头该有数。” “是是是,我心里头明白的很。”鲁婆子连连应是,说话间,又往外头瞄了一眼,接着说道:“那三丫,好像还在咱门口站着呢。” 李寡妇听了这话,顺势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丫正愣愣的站在门外,红着眼眶摸眼泪,当下皱着眉头说:“去,将她打发了,莫叫她站在门口哭丧,要死死远一点。” 鲁婆子得了这话,忙地就出去了,看着三丫,不知如何开口,说来她一个使唤婆子,李寡妇要将叶家搅乱,也不是她能说上话的。 如今看着三丫哭哭啼啼,心里头有点不落忍,只能低声劝道:“三丫,莫哭了,如今正天冷,赶紧回家去,莫站在风口,吹了冷风招了病,可就不好了。” 第327章 陪嫁 三丫见鲁婆子出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恍惚的说道:“你记得对不对?李婶子先头不是这样的说得,她同意了让姐夫一肩挑两房对不对?怎么就变卦了呢?鲁婆子,你同李婶婶说了,她是不是忘了。” 鲁婆子听了这话面露难色,怎好当她的面说李寡妇就是故意的,支吾了好一会,只能硬着头皮劝道:“三丫,这事都过去了,你还年轻,往后指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莫多想了哈。” 三丫却是置若罔闻,只拉着她的衣袖,一个劲的说道:“李婶子肯定是忘了,她答应我的事,你去提醒提醒她!同她说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鲁婆子被她纠缠的烦了,说来她也不喜欢三丫,只觉她心术不正,可到底不是该她管的,如今见她魔怔了,只能一劝再劝。 不过李寡妇的不好她可不敢说,只能拿捏着劝道:“哎,说来这做亲原就是两家的事,你家不同意李寡妇也不能说她答应了,只显得何家太上杆子,这般就丢了颜面。这事啊,就过去了,成不了,也莫要再提了。” 三丫听了这话,顿时楞了楞,原想不通李寡妇那么和蔼可亲的人怎么忽然变了脸,如今算了明白了,正是被她家给逼的。 人家堂堂秀才老子娘,哪里好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都是她娘的错,都是叶杏娇的错,是她们耽误了她一辈子。 想到这,叶三丫哭哭啼啼跑回了家…… 今天是初五,俗称破五,又叫赶五穷。 正月三十到初五之前有讲究,过年期间,家里头洒扫不能将垃圾扫出门,只能堆在拐角。也不能浆洗,更不能动针线,否则要穷一整年。 过了初五,就渐渐恢复平日的日子,今日得大扫除。 不光如此,还得将鞭炮从屋里放到屋外。 叶家今年分家,又是起的新房,叶贵明早早就准备了一个大爆竹,就等着赶五穷的日子将爆竹插在垃圾上点个响炮,将一切穷气穷鬼都给赶跑。 可如今这一闹,哪还有心思做这些,一家人脸上没个好模样。 说来今日还有个讲究吃饺子,这顿饺子又叫“捏小人嘴”,据说这样可免除谗言之祸。 与平日的格外不同,和馅时得把菜板子剁的的叮咚直响,叫四邻八方都听见。 得挑厚实的剔骨刀,还得有一膀子力气,手速还得快。 为了预备这顿饺子,叶杏娇可练了好一阵子。 不过眼下莫说是饺子,连顿热饭都困难。 钱氏一直伏在床上哭哭啼啼,叶杏娇在一旁看着,只能叶贵明去厨下随便弄了口吃食。 到了第二日,钱氏才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只不过面上还是没什么好神色。 临到中午的时候,村子里忽然刮起一阵风,只说当年三丫跟姓方的货郎不是牛氏逼迫的,而是三丫瞧那货郎能赚些钱上杆子将人招到家里去,这才出了这档子事,如今姓方的死了,捞不到好处,这才跑回了娘家。 而且村里头那些长舌的妇人,说起这些事来,偏生跑到叶家门口,就要好生臊一臊三丫。 “我同你们说,那个三丫打小就不是好的,丢人现眼的货!” “可不么,自家姐夫都想着勾搭,咱村怎么出了这么个祸害。” “我跟你们说,回家都将自己男人看紧些,她打何炎主意不成,谁知又会把主意打到谁头上。” 众人在叶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 三丫自昨日回了家,心里原也窝火,听了这话,当下也按捺不住了,气冲冲的跑了出来:“你们这帮碎嘴子,都滚,莫围在我家。” 经她这一喊,那些说风凉话的也不干了,顿时吵嚷成一团。 本都是女人家的事儿,有几个男人路过拉架,竟怎么都劝不开,一时好不热闹。 钱氏在屋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顿时眼泪又下来了。 叶杏娇叹了一口,叶三丫自作孽虽说她心里也不痛快,可到底是一家子,三丫没脸,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只能推门出去了。 众人一看见叶杏娇出来,顿时就有人嚷道:“杏娇,瞧瞧你家妹子做下的事,还在这跟我们嚷,真真的不要脸。 杏娇,你莫怕,我们都向着你,都帮你出气。” 叶杏娇没做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三丫,把她往屋里推了一把:“回屋!” 三丫也晓得这会在吵下去,也落不下什么好,只讪讪的回了屋。 待她进了屋,叶杏娇才淡淡对众人说:“这是我的家事,家里自有主张,大家都散了吧……” “杏娇,你别这么说,我们就是来为你出气的,你多好的人啊,怎么摊着这么不要脸的妹子。”有人说道。 “爹娘已经都有主意了,不牢大家费心了。都散了吧……”叶杏娇又重申了一遍,接着又对众人说:“这本是我的家事,希望大家抬抬手,三丫的事就别传了……” 这个时代,往往是一个人的做派,带累一家子人。 这帮人虽说有心帮叶杏娇抱不平,可没脸的到底是叶家,说风凉话的人听得叶杏娇这么说,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钱氏虽一直没出来,可经闹了这一出,也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待叶杏娇一进屋,便将她喊到屋子里:“杏娇,你明日同费婆子说一声,那门亲事我应下了,让她赶紧挑日子将事情定下,莫拖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点点头,如今闹成这样,再没比将叶三丫远嫁更好的法子了。 钱氏见状,又将三丫叫了进来,当着她的面说:“这次做亲,你乖乖出嫁,家里头给你配副厚嫁妆,你也莫要再闹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三丫听了这话,只抿着嘴不做声。 瞧着三丫没作声,钱氏又叹可口气,接着对叶杏娇说:“杏娇,费婆子说的那户人家,是有庄子的,再没比田地能入他们眼的嫁妆,我想着嫁妆别的都好说,一应按老例,就田地这上,我想多陪些水田。” 第328章 找讼棍 叶杏娇听了这话,哪里不明白钱氏的意思,虽说三丫做了这些事,可到底是亲生闺女到什么时候都护短。 时至今日,还是想叫她一辈子不愁。 叶杏娇如今虽然对她心中已经有了芥蒂,可若真借此消停了,多花些钱财倒也无妨。于是只问道:“娘,打算陪多少水田?” 钱氏听了这话,忽然顿了顿,隔了好一会子才说:“如今上等的水田,得十几两银子一亩,就算买得多,也得十两银子。如今我手里有一百两,你过年又给了家里二百多两,统共有三百多两,能买三十多亩地,娘想着凑个一百亩……”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没作声,这凑一百亩地,就得添六七百两银子。当初她做亲,也不过花了两三百两。 三丫这一下陪嫁都得上千两,莫说是村里,就是府城都嫌少有这么大的手笔。 钱氏也晓得,这口开得有点大,当下将叶杏娇拉到一旁,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杏娇,娘也知道难为你了,可也就这么一次了,再往后都是三丫自己的造化。娘就委屈你这一次。” 说来叶杏娇今年铺子赚了不少,虽说是三个人合股,红利一人也分了几千两。 不过年下的时候,她同萧氏商量了,往后她们想做的更大,所以只意思意思分了几百两过年钱,大头还留在铺子里,当做流动资金。 她想着去府城,也不光是为了陪着何炎,更有一部分是想看看如何在府城发展。 可这些事钱氏是不懂的,她只当叶杏娇手里握着不少钱。 其实叶杏娇与三丫并不太亲近,自三丫回家以来,叶杏娇对她心里头更多的是当大姐的责任,所以一味的忍让。 她并没有什么义务非要帮衬着三丫,不过钱氏开了口若是她不应就让三丫这么嫁不过去,这事钱氏怕是会想一辈子。 算了,最后一次了! 叶杏娇又叹了口气,对钱氏说:“依娘的意思吧,钱我来想办法。” 钱氏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了些笑容,又看向三丫道:“一百亩的陪嫁,再没有更多了,你往后好自为之吧。” 三丫如今也晓得何炎这事是不成了,原她也不是喜欢何炎,只是看中那份好日子,听着钱氏同叶杏娇商量她的嫁妆,只在一旁听着,想看看能得些什么好处。 原本费婆子说的那户人家,虽然是地主,可家里三个儿子,那后生又不是长子,往后分家最多能分得几十亩。 钱氏咬牙陪了一百亩,比那后生整副身价都多,是再没有过的好处。 可三丫惯是精明的,这笔帐比谁算的都清楚,那后生那点身价跟何炎如何比得了。 就这么个人家就想把她打发了,那是万万不可能。 如今三丫见了叶杏娇铺子里的生意,晓得那是长久的富贵,怎么可能把千把两银子放在眼里。 这么点东西就想将她打发了? 做梦! 不过如今三丫吃过了嘴快的亏,钱氏心里也不一味向着她,晓得如今不是挣的时候,当下没作声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临到吃饭的时候,也不肯出来。 第二日才发现,叶三丫卷了几件换洗衣裳,和钱氏平日里给的银子不见了。 “娘,三姐跑了!”叶幺妹是第一个发现得,当下就去同钱氏说了。 钱氏紧忙进屋看了一圈,焦急的说道:“三丫咋没影了,哎呦喂,我的天爷,这到底是为啥啊,都给她陪送了一百亩水田,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叶杏娇看了一眼,并没作声,看来这三丫是不打算安生了! “我这就去找找,估摸着还没走远。”叶贵明在一旁焦急的附和道。 钱氏正要点头,叶杏娇忽地开口:“爹,娘,三丫自回来,一应做下的你们也看见了。都是一家人一味让着她也见罢了。让何炎一肩挑两房这件事,我们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三丫做出什么没脸面的事,只早早让何炎去了府城,不想将事搅合的更乱。做亲也依照娘的意思,陪送一百亩水田,可如今三丫还是不肯安生,她也该长点记性了。” 叶杏娇发了脾气,钱氏没再作声,莫看叶杏娇说的话冷,可她如今也算看明白了,三丫就是折腾,在这么下去,还不知闯出什么祸事来。 当下也应了叶杏娇的话:“当家的,莫找了,三丫钱花光了也就回来了,咱当爹娘也护不住她一世。” 这事也算是定下了,家里再无人愿意提起三丫。 不过临到下午的时候,叶杏娇想了一圈,还是出门去找了扁头,嘱咐他找人留意一下三丫的去向,只不过莫要声张。 “杏娇,我醒得,我若找到三丫,就悄么声的告诉你。”扁头应下后,又说道:“哎,到底是你妹子,这瞧着不安生,你可得有个章程。” 叶杏娇沉吟了片刻:“该帮人我都会帮,不该帮的我也不会手软……三丫这事也怪我想得太多,一味惯着她。如今她若再折腾也就怪不得我了。” 扁头听了这话,只点点头,毕竟是叶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接连又过了几日,转眼就到正月十五了。 别人家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叶家气压低的很。 原本过了十五,铺子就该开张。 可如今叶三丫还没有动静,她总觉得叶三丫不会这么消停,只能在村里多留几日看看情况。 铺子里一应的事只能交给扁头,好在加盟商的事都是年前定下的,一切尚算按部就班。 因着村子里离得近,每日都传信回来。 扁头信里说,如今已经有十余家加盟商正在准备中,年前开张的那两家,生意好得不得了。 到了正月二十,扁头又捎回信来,只说有人在城里看见三丫了,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只不过想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嘱咐叶杏娇小心些。 据说三丫身边那个男人,在县上有些名气,是个状师,专门帮人打官司,手上笔杆子了得,就连刘县太爷都奈何不得。 叶杏娇收了信,心下转了一转,这三丫跟状师搅合在一起,看来是不想让家里安生了,这打得什么主意也即将呼之欲出…… 叶杏娇扣了扣桌面,事到如今她是该让三丫长点记性了…… 只她不知道,扁头给他送信的同时,又往府城去了一封信…… 第329章 三丫上门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是吃春饼的日子,又叫做吃龙鳞,皆因巴掌大的春饼就像一块块龙鳞。 这春饼得卷着吃,讲究有肉、有菜、有蛋、有葱、有酱,又叫做合菜。 叶家一大早就起来预备,过了这些日子大伙脸上也有些笑模样。 今日这顿合菜,自然还是叶杏娇掌勺,与村里普通的的合菜不同,不光有韭、豆芽、豆干丝、粉丝,叶杏娇还额外添了海参丝、肚丝、香菇丝和玉兰片,用大火爆炒,喷香一大盆。 蘸酱倒没什么讲究,也是自家的大酱炸的鸡蛋酱,只不过这酱是叶杏娇亲自下的,比别人家的味道更醇厚,一起锅就飘出馋人的香味。 叶幺妹嘴馋,趁着起锅就卷起一块春饼往嘴里塞,嘴里还嘟囔着:“香!真香!姐,你下回多做几次。” 钱氏瞧见,也笑着骂道:“你个丫头,惯就知道吃,赶明吃成个大胖子我谁还敢上门说亲。” “幺妹愿意吃就叫她吃,怎地不能亏了嘴。”叶贵明在一旁应和。 叶杏娇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并不做声,莫看着笑笑闹闹的,可她知道大家如今都有意避开三丫不谈。 自前些日子扁头传回信三丫同城里的状师搅合在一起,大家都明白三丫这就是想算计自己的娘家人。 钱氏独自在屋里沉默了一夜,第二日便恢复如常不再提起这个人。 叶家的日子虽是恢复如常了,可大家都明白不过是风雨欲来罢了。 这三丫身上带的钱不算多不可能一直呆在外头,想来也就这一两日就得回来折腾了。 果不其然,刚吃过晌午饭就有人来了叶家报信,刚一进家门就喊道:“叶家的,你们家三丫回来了,还跟着一个男人哩,往里正家里去了,里正喊你们去议事哩。” 叶家人相继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出了门。 刚到了叶海正家门口,就见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不少人。叶海正往外撵了几次,可三丫领回来个陌生的男人大家都想看个热闹任凭谁也不想走。 待叶家的人进了屋,叶海正坐在主坐上,三丫坐在下手,旁边还坐着个陌生的男人。 三丫看见爹娘佛跟没看见似的转过头去,只对叶海正说:“三爷,您可得主持公道。” 倒是那个男人不停的打量着,目光在叶杏娇身上停留的最久。 只见这男人穿着直缀长袄,头顶着个瓜皮帽,看着颇有些书卷气,想来是扁头提过的状师无疑了。 “贵明,钱氏,你家三丫今日来同我说你们想将她嫁出去,说来都是自家闺女你们家没男人,说是分家业也好或是陪嫁也好,总有她的一份。今天就议一议这事。”叶海正清了清嗓子,坐得板正。 “三丫,你这是要做啥哟,娘都答应你了陪嫁一百亩水田,这得上千两银子,你还不知足。”钱氏听了这话痛心疾首的喊道:“三丫,你莫闹了,有事咱们回家慢慢说。”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七嘴八舌的嚷开了。 “咋个?一百某水田?上千两银子?我的天爷,里正家都没这么多水田。” “这手笔也太大了,听都没听过,城里也没陪送这么多的吧。早听叶家挣了钱,没想到能拿出这老些。” “就是,咋个,这都不知足,一个女娃还想要家里多少?” 叶海正听到陪嫁一百亩水田的事,顿时也是变了脸色,看向三丫的眼神有点匪夷所思:“三丫,你同我可不是这样说得,你可没说一百亩水田的事。” 说来,三丫一进门就是一通抱怨,只说家里要把她嫁出去,却舍不得陪嫁,只想让她苦一辈子。 这闺女陪嫁送多少原都是自家的事里正也不好多插嘴。 可因着先头何炎不肯答应村民投契,叶海正没帮村里谋来实惠好处在村里落了些颜面,原想借着三丫想让何炎一肩挑两房的事扳回点颜面,没想到何炎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钱氏怼了回来。 心气颇不顺,直觉叶家如今挣了钱全然不将他这个里正放在眼里。 今日三丫上门哭诉他半点没合计就搅合进人家家事里,便是想着当这村里众人的面杀一杀叶家的威风重拾他做里正的威严,也叫村里都晓得这个村还是他说了算的。 可在他的想法中,叶家是挣了钱便没了人情的门户,直以为他们是半点银子都舍不得,哪里想到钱氏早许了一百亩水田。 地主人家的闺女出嫁都舍不的陪送水田,更何况是一百亩。 他们村虽说不刻薄闺女可到底是重儿子,许了一百亩的陪嫁还不知足,那就是吃爹娘骨血的蛀虫,人人恨不得呸上两口。 偏生这样没心肝的被他迎进了屋,这在村里眼里可就意味着叶海正私心里是想帮着三丫的。 他堂堂一个里正,帮着啃爹娘骨头的东西,村民眼里都多了道不明所以。 叶海正此时心里头也懊恼很,维持了一辈子的公道板正竟然折在了三丫手里,气得脸色都变了。 三丫听了叶海正的问话,倒是浑然不在意,依旧笑意盈盈的说:“三爷,这一百亩水田听着是多,可这也分门户,这点子钱对我家现在来说可连跟小指头都比不上,也就是打发叫花子用的。”说到这,三丫又转向钱氏冷冷的说道:“这般抠唆,实在是不把我当亲闺女看。” 说来叶杏娇虽挣了不少钱,可村民也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这刚起家的怎么能同那些百年的大户比。 而且任谁家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偏生三丫说得这般没心没肺。 她的话一出,又惹来村民一阵嫌弃。 虽说众人是唾弃三丫,可叶海正却觉得这耳光是打在了他脸上,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中更将恼怒自己竟然被三丫给蒙骗了,没瞧出她是这般狼心狗肺。 可如今骑虎难下,这件事若是解决的不圆满,他做里正的公道之名,可就丢的一干二净了,往后哪个还敢找他平事。 现下只能按捺着心中的火气,硬着头皮调停此事:“你家里如今日子虽然富裕,可说到底也是杏娇挣的,她做长姐的肯那拿出这些帮你置办嫁妆也算是大手笔了,照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也是两厢得意。” 第330章 分家财 “话不是这么说。”跟三丫一同来的男人这时忽然开了口:“这叶家尚未分家,叶杏娇赚了多少也尽是家里的,按照大周律女子也是有财产分配权的,女子那一份尽算在嫁妆里,按照律法三丫这一份可不只千两银子。” 这男人一出口,就将律法给搬了出来,可将众人唬了一跳,说来村里人儿女众多,家资多是分给儿子了,没听说女儿也分的,这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竖着耳朵听。 “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村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你多嘴。”叶海正皱了皱眉,这男人自打三丫就进村就一直跟着,说来三丫到底是个闺女,与个陌生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原就不是什么体面事,这会子男人头头是道的上来帮腔就更惹得叶海正不喜。 “在下宋仁,是城里的状师,专擅官司纠纷事宜。”那男子又说道。 听见这个名字,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说来这个名号可不光是在城里,饶是在村里也有许多人晓得,此人刀笔及巧诈的工夫尤为出名又熟知律法,平日里勾结官吏违法乱纪,专门包揽诉讼。 百姓都道他那嘴能驳倒悠悠众口,可有不百姓都吃过他的亏。 “呸,什么状师,就是个讼棍,专门帮着富户啃我们百姓的骨血。你走,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钱氏见三丫找来这么个人,气的浑身直哆嗦,又转向三丫说道:“三丫,你被猪油蒙了心,找来这么个人对付爹娘?” 三丫抿着嘴一声不吭,只将目光落在宋仁身上,大有将发言权教给他的模样。 那宋仁脸上也是笑盈盈的说道:“叶三丫姑娘势单力薄是个可怜人,在下也是看不过去才接了她的代理,今日便要为她讨一讨公道,我说的话全然是叶三丫姑娘的意思。” “对,正是,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谁都别想欺负我。”叶三丫哼了一声。 “三丫,你要告爹娘?”自进了里正的家门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叶杏娇一直没作声这会才淡淡问了一句。 叶三丫听了这话只别过头去一言不发,那宋仁接过话来:“叶三丫姑娘好心,不想一家人对簿公堂,今日便是来议一议这事,这议的好嘛,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议不好,那就……” 宋仁说到这又笑了两声,意思大有今日若是不能让叶三丫满意便要上公堂了。 子女告爹娘,可是村里人活了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的。说出去整个村都没脸。 钱氏顿时一个踉跄指着叶三丫哆哆嗦嗦说着:“你,你……” 叶杏娇听了这话也沉下脸来,先将钱氏扶着做下,才冷声说着:“我倒是想知道,三丫今日要如何才能满意了?” 叶海正这会做在堂上,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没想到这三丫不光是个白眼狼更是个大不孝,他只想快快将此事了结,于是也接着叶杏娇的话直白的问道:“三丫,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 “这银子嘛,总得根据家业来,不如先算一算这家业。”宋仁仍是一脸笑意,胸有成竹的说道:“按照大周律,父母在未分家者,家财便都是家里的。这《叶氏龙虾》、《叶氏日报》虽说是叶杏娇开的,可根据律法她未分家,这些就是叶家共有的财产,至于叶杏娇不过是管理者,所有叶家人都应当有一份。不知我如此说,大家可有异议?”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面面相嘘说不出话来。 虽说人人都知道叶家的钱财是叶杏娇挣的,可这宋仁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不说旁处单说他们村,他们这大多是兄弟几个住着,平日里除了种地,大多也都会去打些短工,兄弟间有挣的多的,有挣的少的。 不过家里不论这些,一应都是交给管家的婆母,都算做家里的钱财。 原本众人也想帮着叶杏娇说几句,可听这话反倒说不出什么来。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也没作声,既然他们想唱大戏总得叫他们唱完了再动手。 反到是叶海正听了这话拧了拧眉,说来扁头在叶杏娇的铺子做掌柜,扁头一年分了多少钱,这些年是依据什么分的他比旁人都清楚,很容易就能算出叶家如今到底有多少钱,于是皱着眉说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们这头长子分家分七成,叶家没儿子叶杏娇是长女又是招了婿的,家业的大头还是她的。余下的三成几个姊妹均分,三丫至多能分一成,叶家肯拿出百亩水田可不只一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叶贵明是老叶家的长子,当初分家原本也是该分七成的,只不过叶贵明老实只想过安生日子,如今既然闹僵起来,自然还是要按照这个道理分。 “三丫,家里没你想的那么富,你大姐说了咱家的大头还在铺子里,要做啥子流动资金。咱家现有的银子,真要是按照几成几成的分,到你这也就能分几十两。娘这会舍出一百亩地,这买地的钱还得你姐舍了脸面去铺子赊。你是娘的心头肉,娘尽是向着你的,你若嫌水田少了,娘再你多打几幅首饰,别再叫大伙看笑话了。”事到如今,钱氏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劝解着三丫。 可三丫置若罔闻,只将目光落在宋仁身上,让他一鼓作气说下去。 得了三丫的示意,宋仁接着又说道:“既然大家认同叶杏娇的铺子是叶家共有的家财就好说了。” 说到这,他有顿了顿扫了叶海正一眼,接着说道:“叶里正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说有律法可依,这家财也得按照老例来。只不过……我们不要银子……” 说完,宋仁嘴角挑起一抹诡笑。 “不要银子?那你们想要啥?”众人都是一愣,没等叶海正开头,便有人抢先一步开口道。 宋仁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们要铺子里的股份!” 股份这个词,还是叶杏娇开铺子时提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到被宋仁钻了空子。 第331章 三万两 “宋某做事例来公道,绝不占一点便宜。”这个宋仁明明就是霸占家财来的,偏生处处要装公道:“这叶氏龙虾叶杏娇占了三成,何炎占了三成,如今这两人是一家,都是叶家的家财。就依照里正说的长子分家得七成,叶杏娇这一房能分的四成挂二(4.2成),余下的三个姊妹分,三丫能得六分(0.6成)。” 村民都是没学过算经的,平日里数数都靠手指头,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有些迷茫。 钱氏是最糊涂的,当下就问叶杏娇:“六分是多少银子?” 叶杏娇正要开口,宋仁却先一步说道:“在下打听了一番,今年铺子里赚了七千五百两,三丫这六分也不过四百五十两罢了……” 当初叶杏娇给铺子里的伙计发红利,都是依照股份算出来的并没背着人,依照伙计手里的钱想推算出铺子一年的盈利倒也简单。 可钱氏听了这话,却更有些迷茫了:“四百五十两?这比一千亩水田少了不少啊,杏娇,家里有这些银子,快快给她,赶紧了了这些事。” “娘,账不是这么算的……”叶杏娇低低说了一句。 “哈哈,还是叶姑娘聪慧。”宋仁接着说道:“六分股份自然不是这么简单,头年的时候三丫姑娘听说了,你铺子的账房曾算过一笔账,来年你铺子的啤酒至少能卖一万两千箱,利钱能得三万六千两,光这一项六分股份便能得二千两银子。” 说到这,宋仁顿了顿得意洋洋看着叶杏娇,说来当初叶杏娇给扁头和牛木加了些股份,牛木一把小账打得啪啪作响。 虽说叶杏娇说过这账当不得真,可扁头与牛木为了激励伙计,逢人便将这事说了,没想到却被三丫听了去,暗自利用了一把。 看着叶杏娇没作声,宋仁接着又道:“哎,叶三丫姑娘是个老实的,不如叶杏娇精明。只听来账房这么说,旁的进项也没说什么,就不算了。就当做往后每年只有这二千两吧。说来这铺子得长长久久的开,叶三丫姑娘正当壮年,活个三五十载不成问题,往少了算些就算三十年,这一共也能分得六万两银子。 眼下,叶杏娇姑娘立契将六分的股份转给三丫就使得,不过三丫惯是受欺负的,为了避免你们蒙骗她,往后就长长久久留在铺子里了。 如果叶杏娇姑娘舍不得立契,折合成银子也使得,叶三丫姑娘心善,直觉六万两多了些,你们只给三万两便使得,余下的算做她给爹娘的养老钱。 叶杏娇姑娘如何取舍便看你的了。” 明明是狮子大口,偏偏宋仁一口一个三丫可怜三丫心善,听得再场的人心里头那叫个光火。 没等叶杏娇开口,钱氏先一步扑向三丫,摇晃着她的肩膀,匪夷所思的说:“三万两?三丫,你是不是疯了,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三万两啊?” 三丫冷冷扒开钱氏的手说道:“呸,你就只晓得向着叶杏娇,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才要三万两已经仁至义尽了,说什么拿不出这些钱来,分明是骗我无知。别以为我不知道何炎的家资可不只这个数,随便典当些就有了。你就是不管我,想看着我穷死饿死。” 三丫的每一句话,都向把刀子扎在钱氏的心上,她想不通她日日放在心里的惦记的闺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先是打何炎的主意不成,如今又将主意打在何炎的家资上。 她算是明白了,三丫回来就是来讨债的,不把她们一家榨干是不会罢休的,爹娘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其实当初她知道三丫想让何炎一肩挑两房时,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的是三丫,她不同意私心里是希望三丫能找到一个疼爱她的人。 自三丫回来一来,钱氏便把叶杏娇放在可以牺牲的那一面,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三丫曾经过的苦,而叶杏娇过的好了。 当爹娘的都是同样的心思,希望每一个子女都过的好,当遇上过的不好的子女,总想着让过的好的那个牺牲些帮助些。 事到如今,钱氏彻底心寒了,三丫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叶三丫如此,搜刮的不是她,而是叶杏娇啊。 说来家里这些钱财,都是叶杏娇挣的,她有什么?如果不是叶杏娇,她和叶贵明怕是连闺女都养不活。 若真如三丫所说把何炎的家资典当了,且不说何炎作何感想,单是李寡妇怕就容不得叶杏娇。 这个家往后岂不全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她不能再纵容下去。 钱氏顿时掉下了眼泪。 三丫看着钱氏的眼泪却无动于衷,只冷冷挪动了身体,离钱氏更远一些,很是嫌弃的说道:“哼,我就说你们都是抠唆的,若是不愿意给银子就把股份给我,我更乐意要股份,年年都能领银子,一年可不只二千两。” “我,我……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走,你不是我闺女……”钱氏的哭声更大了。 叶杏娇见状,连忙走到钱氏身边低低的安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三丫。 钱氏一直低低的哭泣,叶杏娇对叶贵明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钱氏扶回去。 钱氏正是伤心得时候,这会任由叶贵明扶着她往外走,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拉住了叶杏娇泪眼婆娑的说着:“杏娇,她,她不是闺女……” 杏娇点点头,低低的说着:“娘,我有分寸……” 待钱氏出了门,叶杏娇才回转身来,扫了一眼叶三丫,冷冷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现在作罢,娘许你的一百亩水田还作数。” “呸!”三丫猛地站起身狠淬了一口:“我可占着律法得,还想吓唬我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乖乖把银子吐出来,要不然告死你们去。” “是啊,叶杏娇姑娘,这给银子还是给股份早点拿个主意吧,拖着也没什么意思。”宋仁在一旁帮腔。 “银子?股份?”叶杏娇也是冷哼一声:“三丫,我给过你机会了,如今一个大子都不可能。” “叶姑娘,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宋仁也冷了声。 第332章 状告爹娘 叶杏娇正要开口,门口忽地闯进一个人,将一封信交到了她手上。 信上是熟悉的字体,上面只有两个字,一个孝,一个妾。 看来何炎从扁头那处得了信,竟然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远在府城,却还记挂着她的事,叶杏娇心里泛起一丝温暖,她不是一个人再面对,她还有他。 原本被嫡亲妹子伤透了的心,温暖了几分。 叶杏娇缓缓将信收了起来,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淡淡对着叶三丫和宋仁道:“愿意告便告吧。” 三丫听了这话,忽地脸色变了变,偷偷扫了宋仁一眼。 宋仁也咬了咬牙说道:“若是上了公堂,这叶家的颜面也就丢尽了。” 如今闹成了这样,众人对三丫唾弃得很,可偏生宋仁有几分本事,村里人都没什么见识,任谁也不知如何对付。 叶海正虽是村里的里正,可对律法也知之不多,虽说如今知道自己偏帮了三丫,心下想挽回可也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将叶杏娇拉到一旁说道:“这个三丫虽然是过分,可若真告上了公堂,这让你爹娘往后如何见人,怕是要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再者你家幺妹还小,往后也是要说亲得,叫人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个姐姐,谁该敢给你家幺妹说亲。杏娇,这事得慎重可不能胡来。我们慢慢商议,三万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但是多少出点血,商量个合理得价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就权当没这个闺女。我也嘱咐村里人半个字都不许多说,不叫你家丢了颜面。” “三爷有心了!”叶杏娇朝她俯了附身,接着又转向宋仁:“我说了一个大子都没有,愿意告便告!” 说到这,叶杏娇看向宋仁,冷冷说道:“宋状师,你既然熟知律法,怎么不说说这状告父母当如何?” 宋仁听了这话,咬了咬牙没做声,原以为都是村里人好糊弄得很,没想到碰到一个硬茬。 “怎么?这状告父母还有什么说法?”叶海正听出话里的机锋,忙问道。 “状告父母如若不难,何以今日还来这处讨说法,怕是早将我爹娘押去了大堂至上。”叶杏娇说完,又当这众人的面指着叶三丫一字一顿的说道:“谁还当她有心吗?” 三丫听了这话,抬了抬脖子,可一想到状告父母的难处,又缩了回去。 旁人不知道这状告父母当如何,三丫却是从宋仁那处听说了,不过二人商议后想仗着村民无知搏一把,没想到竟是被叶杏娇看穿了。 “怎么?宋状师不敢说?那不如我来说说。”叶杏娇看着这两人没作声接着又说道:“我朝以‘孝’治天下,尊崇儒家礼法,先有‘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虽有患祸,犹蒙死而存之’寓为父子和夫妻这样的天性伦常,如果对方犯罪,只有隐瞒才能体现‘诚爱结于心,仁厚之至也’。后有‘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意思就是父亲袒护自己的儿子,儿子也替父亲隐瞒劣行,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因此,我朝大周律有云,子女状告父母者,是为不孝,不论原由先杖打八十。” 村民听那些孔孟之道自然是听不懂的,可叶杏娇最后一句杖打八十却是直接扣在每个人心上。 叶海正虽说对律法一知半解,可也知道大不孝是重罪,确实是要打板子的。原本今日叶海正就憋了一口闷气,稀里糊涂偏帮了三丫,如今闹得叫村里人看笑话,如今听了这话,顿时打起了精神头,对着叶三丫说:“三丫,听到没?状告父母要打八十大板,你三叔先头胡闹,在衙门挨了三十板子就折了一条腿,你可能挨的住?” 三丫听了这话,频频看向宋仁,宋仁偷偷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表表决心。 宋仁是知名讼棍,早就知道状告父母要仗打八十,私下同三丫商量过对策。 三丫得了首肯,这会也把心一横说道:“哼,八十大板又怎么样?只要我挨过了,就能挣来三万两,这多的钱财拿命来搏也值得。” 这话已经全然没有人情味,一心只为钱财了,众人一阵心寒。 可三丫的话并没说完,接下来又说道:“就算我挨不过,也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宜河村出了个逼死亲闺女的门户,到时候满村子叫人戳脊梁骨,我娘也别想再做人,我死了谁都别想好过。” 众人都没想到叶三丫会豁出命来搏钱财,一时楞在原地打不知道如何应对。 宋仁对这番结果可谓是满意极了,假模假样出来打圆场:“哎,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若是叶杏娇嫌三万两银子多,我们可以再商量个合适的价钱,何必非得见血呢……” 说完,他挑着眼又看向叶杏娇,势要逼她吐出一笔钱财来。 哪想到叶杏娇偏生不为所动,只对叶三丫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就先去挨上八十大板吧。” 宋仁又气得握了握拳,他平日里帮着富户欺压百姓,那些人可都好糊弄的很,只三两句话便能打发了,没想到叶杏娇如此难缠。 他低头咂摸了一会,顿时眼前一亮,又看向叶杏娇说道:“叶杏娇姑娘,这状告父母是难了些,可这状告长姐侵吞家财却容易的多,依我看大家还是好好商量一个合适价钱更为相宜。” “怎么?如今不告父母,要告我了?”叶杏娇冷笑一声,忽地说道:“这我倒是有些怕了,那不如就商量商家价钱吧……” 叶杏娇忽地变了脸,搞得在场众人不知唱得哪一出,就连宋仁也是如此。 隔了好一会子,宋仁才稳住心神,接着说道:“既然叶杏娇姑娘同意商量,那我们便将银子再降一降,二万两如何?叶杏娇姑娘,我可知道你结婚是有一套点翠的首饰,光这就值不少银钱,可再莫说拿不出了。” 叶杏娇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硬分家财,原就于大道不容,既然你们钻律法的空子硬要搅浑,那我也只同你们说律法。女子虽说有资格能分……” 说到这,叶杏娇停了停,又看向那二人:“可你们却没有资格与我来分!” 第333章 纳妾书 “你霸占了我的家财,我怎么没有资格分?”三丫哼了一声,眼睛血红,如今她早已经为钱财红了眼,再没有半点亲情,指着叶杏娇的鼻子骂道:“臭不要脸的烂货,少在这吓唬我,律法说了女子有权分家资。今日你必须拿出钱来,要不然我就告你,告爹娘,搅合得你们没一天好日子。” 面对三丫的谩骂叶杏娇始终无动于衷,反而神情越来越淡然。不是因为旁得而是因为只有在乎才会动怒,只要不在乎了便伤及不到自己分毫。 今日的事虽说因三丫而起,可眼下拿主意的却是宋仁,叶杏娇也管与他说话:“宋状师,你也以为三丫有资格分家资?我倒是高看你了,看来你对律法也是一知半解。” 宋仁听了她的话,脸色再次变了变,为了促成三丫这件事,他可是熬油似的查了不少条例,难不成还有什么疏漏? 叶杏娇看见宋仁进入新一轮的盘算,只对三丫说道:“三丫,你既然如此大逆不道,也莫怪我心狠了。” 说完,她又看向众人,解释道:“依照大周律女子确有资格分家资,只不过却分了两种情况,一种是未嫁在室女,在室女的那一份在出嫁时算作嫁妆;第二种是外嫁女,同样有资格分家资,不过既然外嫁就就是夫家的人,分家资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夫家的参与……宋状师,我如此说对也不对?” “是,是这么回事……”面对忽然其来的发问,宋仁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不知三丫如今算是在室女,还是外嫁女?”叶杏娇上前一步逼问道。 宋仁听了这话,额上冒气一层冷汗,好半天没作声。 这在室女与外嫁女虽说都有资格,可叶杏娇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也听出这在室女是能自己把钱财带走,而外嫁女多了夫家的参与,自然多一分麻烦事。 宋仁原就是个讼棍,最晓得纠纷当中,每说一个字都是得尤为慎重,故而好半天没作声。 三丫瞧见他没作声自然有些急了,心下也知道在室女的好处更多些,于是气势汹汹走上前来:“我先头是发卖的,连婚书都没有,肯定不能算正经嫁娶。那姓方的货郎只能算是主家,如今主家死了,我自然是在室女。” “不尽然,三丫与方姓货郎虽无媒证,可大伙都知道三丫是货郎的小妾。妾,同样是外嫁。”叶杏娇说道:“三丫是外嫁女。”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小声的议论。 三丫给货郎做小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给人做小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一来女儿家要脸面,二来叶杏娇帮了村子里不少,大家不愿落了叶家的颜面,所以这事多是说得遮遮掩掩,很少大张旗鼓的提起。 如今这事被提了出来,大家少不得帮腔。 “对对对,三丫就是个做小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室女。” “对,就是,不要脸,就是个妾。我们大伙都知道。” 三丫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好半天说不出来。 宋仁沉默了许久,这会脑筋终于转了转,再次站出来说道:“大家说三丫是妾,无非是因为那位方货郎有婆娘,三丫又被他沾了身子。可被发卖之人,被主家沾了身子的大有人在,无凭无据可不能算做是妾。三丫仍是在室女。”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恍惚,怎地被有婆娘的人沾了身子,还不算是小妾? 三丫听见宋仁说出这番话,心下有几分得意,上前来指着叶杏娇说道:“呸,你个下贱坯子,早前也是在大户伺候的,谁知道你破没破身子,如今你去柳家门前,说是柳家的小妾,你看他们应不应你。” 三丫这话颇是有些侮辱,可却让糊涂的众人明白了几分。 这大户里头规矩多,通房丫鬟,贴身丫鬟拉拉杂杂的一大堆,被主家沾了身子的不少,可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被叫一声姨娘的。 虽说那姓方的不是什么大户,没那么多讲究,可宋仁硬要这样说,却也无从辩驳。 众人一时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有纳妾书为证。”叶杏娇忽地开口。 “对,纳妾书在这……”忽地小余氏从看热闹的人中挤了出来,如今二房加盟了叶杏娇的叶氏龙虾在镇上开铺子,可小余氏怀了身孕,如今还在家里养胎,今日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了她。 而且头些天,叶杏娇听了扁头传回的信,心里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出,早早去找了老叶家,让小余氏把当年的文书找出来。 这纳妾书一出,不少人垫着脚尖看,叶海正先一步接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下送了一口气,忙说道:“确是纳妾书,有牛氏和方货郎的手印为证,三丫是方货郎小妾无疑。” “你可没同我说过有纳妾书?”宋仁见纳妾书也是一愣,他当初接了三丫这桩事,早早将各处细节盘问倒了,从未听说有纳妾书一事。 三丫听瞧见纳妾书也有些慌张,讷讷喊道:“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方货郎同我说只签了一张卖身契。” “呸,他那是骗你的!”小余氏呸了一口,上前说道:“那姓方的货郎家里有婆子,怕买个人回去,家里婆娘不让近身,于是偷偷将身契换成了纳妾书,先一步将生米煮成熟饭。那货郎又怕我奶牛氏知道是纳妾趁机多要银子,故而欺负我奶牛氏不识字,只蒙骗她说纳妾是卖身契。 村里卖孙女不是啥有脸的事,我奶牛氏自然也没将契书给旁人看过,若不是前些日子我将契书翻出来,全家至今还蒙在鼓里。” 小余氏的话有理有据,任谁都说不出个不,一下将三丫的身份钉死了。 三丫听了这话,气得脸色通红,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就算我不是在室女,可外嫁女也有资格分家资,你们照样得把钱给我。” 第334章 反败为胜 “既然你承认你是外嫁女那就好办了,外嫁女分家资可是要与夫家谈的。”叶杏娇说道。 “呸,姓方的已经死了,还用他谈什么,如今你就得把银子给我。”三丫怒气冲冲。 “妾者,货也,通买卖,主家奴仆!”叶杏娇又说道:“妾的一应权利全归主家,方姓货郎虽死,可他有妻有子,你主家仍在。虽说外嫁女有资格分家资,可一个妾室的家资也尽归主家,今日你没资格来同我要银子,要谈我也是与方家人谈,同你没半分关系。” 三丫听到方家人的顿时打了个冷颤,那姓方的婆娘可是厉害的主,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如今她的钱财却要给方家,这如何使得。 叶杏娇这话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只能连忙去抓住宋仁的衣袖,让他赶紧想办法。 然而纳妾书的忽然出现,也打了宋仁一个措手不及,当下说不出话来。 瞧着这两人都没做声,叶杏娇接着又说道:“三丫,你是从方家偷跑出来的,自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娘便让我同方家联系,想办法将你的契书拿回来,毕竟卖身也好纳妾也罢,只要契书在别人手里,你都是偷跑的奴仆,被抓回去都是要挨板子的。方家离的远送出去的书信至今还没回音,不过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了。 事到如今,我觉得将你赎回也没什么必要了,往后你就跟方家人回去吧。你既然铁了心要分家资,倒时我便与方家人谈,银子让他们一并带回,至于你往后如何家里也不管了。” “你,你什么意思?”三丫听了这话有一丝颤抖。 “狼心狗肺的东西,这还听不明白,杏娇认栽哩,愿意贴钱让方家把你领回去。”小余氏惯是向着叶杏娇的,适才见她被三丫和宋仁逼迫可算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局势翻转可下松了一口气,指着三丫的鼻子吐气扬眉说道:“到时候方家拿了叶家的银子把你领回去,好吃好喝尽是人家的。至于你,方家人好心些把你发卖去窑子叫万人骑;若是心狠些只将你手脚打折了去要饭。而且他们得了叶家的钱,必定乖乖听杏娇的话,到时候杏娇稍微暗示一番,要了你的狗命又如何。” 三丫听到这彻底慌张起来,再次看向宋仁,哆嗦的说道:“宋状师,宋状师,你答应帮我的,你快想办法啊。” 宋仁做为知名的讼棍,最晓得审时度势,事到如今三丫想翻身已经不可能了,当初他与三丫说好要来钱财五五分账,可如今半分银子都没见着,也着实太亏了些。 他出手总是得见到银子才作罢的。 想通这个关窍,三丫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当下甩开叶三丫的手,走到叶杏娇身边笑着说道:“叶杏娇姑好才思,宋某自愧不如了,不过诚如你所说,三丫若是跟着方家回去,方家也是能借着三丫的名义分一份家资的,只不过这钱财最后归了方家罢了。想来,我若是能搭上方家,帮着他们参详参详总会多分些银子……” 宋仁说到这忽地停了停,三丫立马听出话里的不对劲,颇有些凄惨的问道:“宋状师,你什么意思?” 宋仁抽回被三丫拽着得衣袖,变脸速度十分迅速:“你连自己的亲爹娘都坑,如今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你自找的,你死不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少缠着我……” 三丫往后踉跄了一步,没想到宋仁见没了胜算,立马将自己往火坑里推:“我不回方家,我不回方家……” 宋仁才不管她的哭嚎,接着同叶杏娇姑娘说道:“叶杏娇姑娘,想来你也知道我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嘛……这方家离的远,帮他们谋划着实得花一番心力,你我今日相见就是有缘,倒不如干脆些,你给我些辛苦钱这事就算了……” 宋仁见如今形势难以反转,便抛弃了三丫,只想着从叶杏娇这里索要一笔银子。两头吃钱,可是状师惯用的本事。 叶杏娇见他如今没了律法依仗,居然耍起无赖,更是冷笑一声:“我说过,一个大子都别想!” “宋仁,你非要与我叶家纠缠,也就莫怪我不客气了。”叶杏娇又说道:“想来你也知道我手上还有《叶氏日报》,我那上头可日日都编排一下话本子,想要编排你的是非那可容易的很。想来状师也需要靠名声吃饭。” 《叶氏日报》是县上最大的消息集散地,真若想搞臭一个人名声可容易的很,尤其是宋仁这种本就有许多人认识的。只要将他描绘的十恶不赦,那些欺压百姓的富户虽然手段狠辣,多也是要些脸面,宋仁的名声臭了,谁又敢挨着他。 “再者,县上最有号召力的,莫过于王家了,不少商户都傍着这颗大树,想你也知道我与王家交好,若是王家放出些风去,还有几户人家还找你打官司?”叶杏娇说道这,顿了顿:“你做状师以来,可用了不少肮脏手段,想来查一查也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届时我死盯着你,必要让你割除功名,再无做状师的可能。 宋状师,到底是两厢安好,还是堵上自己的饭碗和我鱼死网破。” 宋仁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叶杏娇的说得桩桩件件虽然未必都做的道,可也表明了他这次若是执意勒索钱财,叶家必定处处与他为敌。 这桩事,原本就落了下风,没什么大的挣头了,若是因为点小利被叶杏娇人盯着处处为敌,那便颇有些得不偿失了。 宋仁惯是个精明的,自然晓得谁清谁重,只甩了甩衣袖说道:“算我倒霉……” 接着一溜烟跑了,独留了叶三丫一个人站在原地。 没了可依仗的人,三丫再没了刚才得嚣张劲,只抿着嘴一言不发。 “搅浑水的走了,如今只剩下你了。”叶杏娇再次转向三丫说道:“如今闹成这样,若是再把你嫁去先前说好的人家,想你也不会安生,反倒祸害了人家,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家人。这桩婚事就当作罢,如今给你两个选择……” 第335章 当姑子 叶杏娇说到这,冷冷的看向三丫:“这第一条路,待联系上方家,你就跟方家回去吧,死活家里一概不管。” “不!我不回方家,我不回方家!”三丫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再没了刚才嚣张。 猛地扑上去拽住叶杏娇的衣袖,哭哭啼啼喊道:“大姐,我是猪油蒙了心,被那姓宋的教唆这才回家里要银子,我哪里是真想要银子,我就是一时气不过。大姐,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姐,你不能让我跟方家回去。” 三丫见自己没了胜算,变脸速度那叫一个快,试图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可叶杏娇哪里肯定她的鬼话。 她太了解三丫这种人,只要让她逮住机会,势必还是要卷头重来的,这一次必须让她长点记性,故而只冷冷的抽回衣袖。 “娘,娘,大姐要逼死我,你救救你可怜的闺女吧……”三丫见她无动于衷,忽地坐地号丧起来。 不得不说这本事,到得了些老叶家牛氏的真传。 可如今钱氏因着气不过,早就被叶贵明扶回了家里,哪又人听她卖惨。 三丫被逼的没法子,只能伸手去拽叶海正的衣袖,说来她这次利用叶海正对事情不太理解,算是狠狠的利用了他一把,叫他里外都落了个没脸。 可如今没法子,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三爷,你帮帮我,我不能回方家,我回方家真的会死的……” 虽说三丫如今瞧着凄楚的很,可叶海正也算是见过风雨的人物,村里的婆娘吹打念唱的功夫都可谓是一流,三丫这模样在他眼里就不够看了。 而且因着心里头恼怒三丫没心肝连爹娘都坑,这会子也颇是嫌弃的说:“你早就是方家人,与我们宜河村不相干,家里将你赎回给你一条生路叫做仁义,不赎回跟方家回去叫做道理。你也莫怨了,都是你自己作的……” 不过叶海正到底是里正,说了这番话仿佛出了一口恶气,又看向了了叶杏娇:“杏娇,你刚才说还有第二条路,不如一并说说,大家参详参详。” 说到这他又难捏了一番,如今他生怕别人以为他与三丫是一头的,忙着又说:“两条路,随意选哪一条都是你们家的事,只不过大家今日既然都来了,也就跟着听一听,概是不参与得的。” “我不回方家,我死也不回方家,第二条是什么?”三丫被叶杏娇要她回方家的话吓得不行,这才想起还有第二条路,忙不迭的就问道,再她看来不论什么路都比回方家要好的多。 叶杏娇看着三丫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恶人还需恶人磨,一味对她好只能助长她的嚣张气焰,倒是方家待她猪狗不如反而能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这第二条路嘛……离咱们村子三百里地之处有个尼姑庵,想来大家也是知道的,三丫若不是不愿意回方家,那就是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吧。”叶杏娇冷冷的说道。 当姑子,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可是村户人万万都没想到的,他们这处有将不听话的闺女发卖的,也有将做了见不得人之事女子沉塘的,可万万没有叫人绞了头发当姑子的。 那可是大户家里才有的名目,而且多也是去的是家庙,嫌少有真绞头发的,不过是变相软禁任谁也不知哪一日就出来了。 可他们村子不大,哪供奉的起家庙,叶杏娇说的那处尼姑庵也当真就是个普通的看破红尘之处,这真要送去绞了头发做姑子,可就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而且大周朝这地方,出家人之间也有不同,就例如和尚的地位就比姑子高了许多,那些平日里香火鼎盛,四处设道场的就都是和尚庙。嫌少有人去尼姑庙烧香拜佛,日子可比和尚庙清贫了不少。 可谓过一日挨一日。 三丫听了这话楞在原地,好半天没作声。 回方家是死路一条,可去姑子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三丫当初逃回县上,尚未找到家里时,就听人说了叶家如今的富贵,她一门心思回来过人上人的日子。 自回了家钱氏也是一味的依着她,只管让她过得比娇小姐还好,就连叶杏娇也是处处忍让她,包括她想让何炎一肩挑两房,她也没多说出什么,只不过是早早将何炎打发走了避开风头。 她当真以为这一家子都是包子,她才敢这般不管不顾的难捏,就连伙同宋仁想要状告爹娘时,她也打算好了,成了就是长久的富贵,不成也无所谓最多被数落几句,起码还能有一百亩的陪嫁。 可万没想叶杏娇动了真格的。 叶三丫从小是在牛氏手底下长大得,性子有些欺软怕硬,雷霆手段之下只能哭哭啼啼赖着不做选择:“大姐,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把我留在家里,我天天给家里干活,再不添乱成不?” “要么回方家,要么当姑子。”叶杏娇看着三丫,没有丝毫的转圜。 “嗷”地一声,三丫哭的更响亮了。 叶海正被扰得头疼,清了清嗓子,接着劝道:“三丫,方家你是回不去了,就去姑子庙吧。清清心念念佛也是好的……” 这两条路,眼下看来还是去姑子庙更妥当些,三丫听了这话并没有作声。 叶海正叹了一口气,接着对众人说:“这事就这样了,大伙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事关咱们宜河村女儿家的颜面,你们出去就莫要乱传了。” 看热闹的听了这话,七嘴八舌都是一阵议论,恋恋不舍的散去了。 还有人再离开的时候说:“哎,咱村出了个大不孝,黑心烂肺丧天良,活该她去当姑子,我倒想看看她绞了头发的模样。” 叶海正不耐烦的扬手将人打发了,见人都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叶杏娇拉到一旁:“这次的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哎,对不住了……” 叶杏娇哪里猜不到叶海正的心思,这人大体上还是过得去的,不过是太重面子了。 村里换一个里正,未必就有叶海正做的好。 他还是能得人一分敬重,叶杏娇并没受他的礼,只说了句:“三爷的心思我都明白,如今先回家处理三丫的事。” 第336章 去府城 虽说叶海正当着众人的面帮三丫选了当姑子这条路,不过这话三丫可没应下。 她还想着当这钱氏的面再搏一搏。 这跟着叶杏娇进了家门,就猛地乍进钱氏的怀里,哭天抢地道:“娘,娘……娘,救救我……给我条活路吧……” 虽说如今钱氏寒了心,可到底是亲生的闺女,看着她的模样还是一阵揪心。 任凭三丫如何哭闹,叶杏娇都没说一句话。 如今她做了选择,要让三丫吃点苦头。可钱氏的态度还迷的很,饶是钱氏真有意再纵容三丫,叶杏娇就得做另一番打算了。 钱氏任凭三丫在怀里哭了许久,到底是狠狠心将她推开晾在了原地,跟着叶杏娇进了屋。 瞧见钱氏没一味纵容三丫,叶杏娇这才将要把三丫送去姑子庙的事说了。 钱氏听了这话,嘴唇哆嗦了好半天,颇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心里可谓纠结的很,虽说她如今也看清了三丫的性子,可真要舍弃的这么彻底,做娘的心底到底不好受。 一桩桩一幕幕在她眼前飞逝而过。 她一次次下定决心,可对上三丫一次次的动摇,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钱氏终于下定决心:“那,那就送去姑子庙吧……” 说到这钱氏又说:“今日就送走吧,我现在就喊你爹去叫车……” 钱氏的声音不小,三丫听了这话再次扑了进来,可钱氏只咬咬牙别过头去,不肯再看三丫。 倒是叶杏娇若有所思的说着:“今日天也不早了,明日再送吧……” 如此三丫在家便多呆了一日,叶杏娇没有趁热打铁,就是想让夜长梦多。 她多给这一晚,就是想让钱氏彻底看清内心,拿定主意。 第二日一大早,叶杏娇便喊了车将三丫拉去姑子庙。 如今三丫也不再哭闹了,只愣愣的坐在车里,昨夜她站在钱氏的门口哭了一夜,试图让钱氏心软,可偏生钱氏一夜都没有出来。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将家人都彻底作的心寒了,没了家人的依仗,一个孤身的女子,或许只有姑子庙能容得下她吧…… 待车走远了,钱氏依旧在屋里没有出来。 叶杏娇这才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说来无论怎么安排三丫钱氏的态度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钱氏不同意将三丫送去姑子庙,叶杏娇若是执意为之,那必然伤了母女间的情分。 可三丫性格使然,这次若是不让她长记性,待她再次卷土重来,肯定比这次闹得还要大。 叶杏娇是万不会再留下三丫了。 可钱氏是个心软的,虽说放了几句狠话,说是没三丫这个闺女,可未必就做得真。 所以她在等,等钱氏做出选择,如果钱氏当真反悔,那么她就得用别的法子,只不过这样一样她和钱氏就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幸好,幸好钱氏选择了相信她,相信她能处理的妥当。 既然如此,她也要安一安钱氏的心,让钱氏知道她值得相信。 叶杏娇走到钱氏的边上,擦干她的眼泪,说道:“娘,我这次让三丫去姑子庙,也不是一味让她吃苦头长记性,原也是为她做了打算。 这姑子庙虽然清贫了些,可到底是礼佛之处,例来学的都是大义,三丫如今性子养的左子,多听些经书对她只有好处。再者,我已经让人送了米粮过去,往后咱们周济些,三丫在庙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再者那个尼姑庵我也托人打听过了,那个尼姑庵的庵主也是个有大成就的,每年都会出山一些日子,去外头弘扬佛法,若是三丫跟着她,也能多走走多看看,自古多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三丫见识多了,眼界自然就宽了。 而且那位庵主据说一身岐黄之术了得,三丫若是能跟着学倒一星半点,也算有了一技之长。 旁人对姑子庙还俗的女子避之不及,可咱家却不是这样的人,若是三丫真的学好了,过几年再把她接回来也不算什么。而且三丫如今岁数也不大,比我还小上好些,这些经历对她来说都是好事。说不定三丫因此打磨了心性,借此能活出另一番滋味。” 钱氏这一夜可谓是提心吊胆,她虽说相信叶杏娇送走了三丫,可心始终是揪着的,听了这话才长出一口气,哭了出来,抱着叶杏娇:“杏娇,我就知道你最懂事,啥事都能想的面面俱到。往后娘啥都听你的。” 三丫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地了。自三丫走了之后,钱氏托人捎过几次口信,打听三丫的现状,起初三丫怄气没什么回音,时日久了才有一两句话传回来,言语间竟当真多了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 兴许三丫真的能按照叶杏娇设想那般都上一条正路,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送走了三丫,叶杏娇又在村子里多呆了几日陪着钱氏,待钱氏的心情缓和差不多了,叶杏娇这才去了县上。 扁头如今是大掌柜,一应负责加盟商的事,因着有了一年的经验,又有叶杏娇早就拟好的章程,铺子的也算是按部就班。 再者牛木也是个有本事的,两个人配合的倒是极好。 这叶杏娇瞧着铺子里一切多好,便教给厨娘几个新菜,让铺子里每个月都推出一道。 做好了这些准备,叶杏娇便打点了行装去府城——她要去找何炎了! 说来叶杏娇这次起府城的打算,一直没同何炎说过。 也不知道他见了她会是什么模样,想到这处叶杏娇心里头就美滋滋的。 这回叶杏娇是独自一人去府城,顾而没与人拼车,自己包了辆马车。 虽说叶杏娇有原身的记忆,早前就是在府城柳家做丫鬟,对府城是有印象的。 可如今亲眼看见,才觉出这府城可比县上富贵了不老。 就连街道都宽了许多,有趣儿的玩意更是不少,不过当务之急可不是玩乐。 叶杏娇拉了个路人,问了官学的地址,府城的官学叫做天一书院,在最热闹的街面。 当下叶杏娇便直接叫了车,去了天一书院,叩响了书院的大门…… 第337章 不在官学 天一书院是府城唯一一处官学, 虽说建在了最热闹的街面,但门前却是成排的常青树,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能在此处上学的都是各个县上的禀生,凤毛麟角的人物。这的先生也多是翰林出身的老学究。 同县上一样,学子一应住在书院里,每隔十日有一日沐休。 叶杏娇叩响了书院的大门,开门的小厮梳着抓髻,生得清秀,穿得尤为体面,颇有一些书卷气。 许是平日迎来送往的多了,这小厮瞧见叶杏娇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眼瞧着并不说话。 “这位小哥托您打听个人,何炎可是在此处读书。”自古唯有读书高,虽说只是书院里守门的小厮,叶杏娇还是见了个礼。 只那位小厮却是皱了皱眉,像似在思考书院里是否有这么一位学子,隔了好一会才回应:“书院的学子太多了,一时倒是想不起来……” “是临州县来的,今岁院试的案首。”叶杏娇又描补了一句,心下想着一届案首想来走到哪都是打眼的。说话间,还摸了点碎银子递到那小哥手里。 那小哥掂了掂银子,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说道:“哎,我们书院案首也有好几位,一时也弄不清是哪一位,这位小娘子还是先回吧,待晚些时日我去寻一寻,你明日再来听消息。” 叶杏娇正要说话,送她来书院的马车夫却忽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将她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娘子,他是嫌你银子给的少了……” 叶杏娇例来聪慧,可惯是将书院看做清高之地,方才言语只见倒没多想,这会才恍然大悟。 那车夫瞧叶杏娇醒过来,才低低的又说道:“小娘子,你别看这是读书的地方,实则黑心的很,一个月光束脩就得二十两银子,另外还得缴笔墨钱、衣帽钱,每年每季还得交谢师礼,每位先生的生成更得备上厚厚的礼,哎,在这读书的哪个不得刮掉一层皮。” 叶杏娇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为了培养人才大周朝每个州府都设有官学,例来只有各县的禀生能入学,朝廷为了施恩可是有明文,这官学不收束脩更不收杂费。 这禀生就是头等的秀才,朝廷按月发银响,不过最头一等也只能得六斗米。何炎是案首自然也是禀生,只不过家资颇丰所以从未领过这禀米。 可不少家贫的禀生,十年寒窗苦读正是指着这禀米过活。哪里又负担的起书院如此盘剥。 叶杏娇皱这眉,不由感叹一句:“呵,想来在此处读书的倒不一定是禀生了。” “小娘子聪慧,这里头的名堂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晓得那么清楚,只不过这里头的从上到下的黑心肠,只认银子不认人,小娘子若是想寻人还得花些本钱……”车夫挠着头嘿嘿笑,说完瞧了一眼日头,眼见天色不早了,与叶杏娇打了个招呼便赶车走了。 送走车夫叶杏娇又折回书院门口,那守门小厮只依在门旁等着叶杏娇掏银子,说来叶杏娇与车夫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一些,只不过全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银子,有了车夫的提点倒省的他多费口舌。 叶杏娇如今在瞧这守门小厮可再不觉又方才的清秀,只觉多看一刻都呕得慌,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从荷包里摸了块十两的银子塞倒那小厮手里。 那小厮得了钱,顿时没开眼笑,径自将叶杏娇迎进了角门,热茶倒是没有,不过热水倒斟了一杯,忙着说道:“小娘子且坐坐,我这就去帮你喊人。” 叶杏娇没作声,只坐在椅子上静等消息。 隔了好一会子,那小厮一路小跑了回来说道:“这位小娘子真是不巧了,头些日子倒是有位叫做何炎的秀才上门求学,不过如今转投他处,已经不在书院里了……” 叶杏娇如今对天一书院的印象可谓差的很,可此处到底是官学,他不在此处又能再何处? 想来这些日子何炎这头也发生了不少事,只不过他头些天传回家中的信,只写了如何应对三丫,自己的身在何处倒是只字未提。 这偌大的府城又该去何处寻人。 叶杏娇耐着性子,又问道那位小厮:“小哥可知道何炎去了哪处?” “哎,这出了书院的门可就不归我们管了,只不过……”那小厮说道这‘嘿嘿’笑了两声,意思还是得拿银子说话。 面对如此名目张大的勒索叶杏娇不耐烦的很,当下没作声起身就是就走了。 说来叶杏娇可不是义气之争,这何炎来府城为得是今年的恩科,左右都是要读书的。府城再大供秀才的读书的地方也无非就是书院罢了。 叶杏娇出了天一书院,径自找了个茶社,听了两段说书便从小二那打听道:“这府城除了官学,也就天河书院与白马书院知名些。小娘子若是寻人倒不如去这两处看看。” 得了这话叶杏娇再不耽误,忙地就去寻人,心下对官学更加厌烦,她打听的不过是个人人都晓得的消息,偏生简单的一句话那书院也得敲上些银子。 这天河书院和白马书院都在城郊,只不过一个在城东一个城西,需要费些脚程。 叶杏娇两边跑了一趟,便在白马书院打听到何炎的消息。 虽说这白马书院看上去门庭比官学差了不少,可待人接物可比官学要好的多,只说那守门的小厮可就热情了许多。 叶杏娇今日颇有些生气,待见了何炎才缓和几分。 倒是何炎看见叶杏娇来了府城,颇有几分意外:“你怎么来了府城?事先也不与我说一声?” “早就想来府城看看,顺便瞧一瞧你。”叶杏娇说话间低下了头。 何炎见状哪里还不明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想我了?要来陪我读书?嗯?” 叶杏娇在他怀里挣扎了一把,脸涨红了半边,嘴上却硬得很:“谁要陪你读书,我是来府城做生意赚银子的……” 第338章 天香楼 “好好好,你说做生意便做生意吧……”何炎晓得她脸皮薄,没再打趣她,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 叶杏娇轻咳了一声,这才问道:“你怎么好端端的跑来此处,也不给家里通个信倒也叫我好找。” 何炎默了一会才说道:“没想到你来,官学不是个清净地方,倒不如此处适宜读书。” 叶杏娇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今日她只是与官学的小厮打了照面便觉恶心得很,那里头的风气便更不用说了。 何炎颇有些清高,想来更是不愿与之为伍。 虽说如此,可叶杏娇还是有些担忧:“这官学的先生到底是翰林出身,比旁处要强上一些,如今换了地方,也不知道在读书上有没有妨克,如今已经三月了,离恩科可没几个月了。” “白马书院的山长是先帝年间的探花郎,只不过不愿意入仕更爱教书育人这才创办了白马书院,其余先生也多是志趣相投的两榜进士,真论起学问来不见得比官学的夫子差。官学那些先生,不过与朝廷官员更亲近更了解考官对文章的喜好,惯爱教学子投机取巧,只不过做学问这事也不尽然按照考官的喜好便能取中。谈不上哪处更好一些。”何炎淡淡的解释了一番。 叶杏娇听了这话,这才安了几分心,跟着感慨道:“好好一处官学,原是朝廷的恩典,这帮子人竟然巧令名目盘剥学子,真是让人唏嘘,竟也是没人管的么?” “一来,本地韩知府原也不算个清明之人,这官学又隶属学政台本就与地方朝廷不相干,更加没人管事。虽说府城人人都晓得官学盘剥学子,可多是以捐赠的名义,账面上可瞧不出一二,而且如今在官学的多是富家子弟也不差那些银两,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 二来,这官学例来只招禀生,可这禀生是每年一选,如何选选谁人都是各自县上说了算的,官学自有一套本事,只要交足了银子就能换来禀生的名头,官学的学子多半是买了禀生名头入的学,原本就不干净哪个还敢多嘴。”何炎又解释道。 叶杏娇早就想到能进官学的都是富家子弟,并非真正的禀生,听了何炎的解释可谓了解的更深了。 “不与他们搅在一起倒也好。”叶杏娇说道这,忽地想起何炎原也是去了官学的,半道才来的白马书院,忙地又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只是看不大惯!”何炎回应。 叶杏娇努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偏生何炎云淡风气的很,她这才将那颗狐疑的心放回肚子里。 “天也不早了,我带你去安置。”何炎说话间,牵起叶杏娇的手,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这白马书院与其他书院一样,都不设家眷之地,今日天色已晚,只能去客栈落脚了。 …… 这府城头一等的酒楼当属天香楼,最好的客房自然也在天香楼。 如今叶家不需要在这吃用上头抠唆,自然住的便是天香搂,这天香搂的邱掌柜与叶杏娇也有几分交情,不过他到底管着十几家的分店,也不是日日在店里。 叶杏娇同何炎过来时便没见着邱掌柜,只在小二的招呼下定了间天色号客房。 “这府城一间客房竟要五两银子,在县上头等的客房不过大几十文,这物价相差太多了。”叶杏娇说话间,将目光落在铺子里打量了一番。 这天香楼不愧是府城头等的酒楼,桌椅尽是红酸枝木的,这在木材里头可是头一等的,整套的八仙桌就得上百两银子。 “菜码也要贵上许多。”何炎顺势应了一句,又指了指挂在柜台上方的菜码牌子。 叶杏娇停下脚步看了看,竟然每道菜都是论银子计的,就连冰糖雪梨这等最常见的甜食都得一两二钱,要知道这甜食她铺子也有,不过只卖十文钱。 叶杏娇笑着说道:“这府城的银子果然好赚。也不知道我的啤酒在此处卖的如何?” 当初天香楼的邱掌柜可是头一个上门要酒的,因着当初计算过运送成本,卖去其他州府的啤酒得比卖在本地的贵些,所以特地用了更精美些的包装,天香楼走的是高端路数,便特地要了精美包装的啤酒。 叶杏娇这会拦住一个正要上菜的小二问道:“小二,你家的啤酒卖价几何?在铺子里销量怎么样?” “二位客官也是奔着啤酒来的?不瞒二位,如今这啤酒可是我们铺子里卖的最好的酒,二位若想要,我一会给您送去客房。”说到这,这位小二又叹了口气:“我们铺子里的啤酒卖的可便宜的很,只六十文一瓶,我们铺子可再没笔这个更便宜的东西了。” 叶杏娇听了这话,与何炎对视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叶杏娇是借机打听自家啤酒在市场得上的情况,当下就问道:“别处的啤酒可都卖四十文。” “那如何能一样?”那伙计听了这话,忽地抬了抬头可谓颇有气势,指了指自家的酒柜说道:“瞧见架子上的啤酒没?那包装就比别处不一样,我们掌柜的说了,我们这是秘方酒,里头添了人参酿的,喝了能延年益寿!怎么是那四十文一瓶能比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噗呲’一声乐了,没想到那位邱掌柜看着文质彬彬,倒惯是个会编瞎话的,不过这做生意嘛,谁还没点生意经。 那伙计瞧着叶杏娇满不在乎,忙地又说:“我们家这酒真与旁处不一样,这啤酒啊,得冰镇过才好喝,我们的酒都是用冰块冰的,不信您瞧……” 顺着他的话头,叶杏娇这才瞧见他正端着一瓶啤酒,不过这啤酒已经开了封,盛在一个酒壶里,那酒壶放在温酒器里,只不过温酒器里放得不的是热水而是冰块,如此倒是有冰镇过的效果。 不光如此,那酒壶还是琉璃瓶的,借着光能瞧见里头金黄的液体,就连酒盏也是琉璃的,光这一套酒具就得不少银子,这般包装可不又将啤酒的档次提升了不少。 看来这位邱掌柜为了啤酒也算是煞费苦心,难怪天香搂能走高端路数,可谓是售卖概念的一把能手了。 第339章 醋意大发 这天香楼为了把啤酒卖的价格更高一些,可谓是花尽了力气。 叶杏娇听了小二的话,不由打趣道:“这么看你们这酒卖六十文可是亏了呢。” “那可不,可是亏大发了,你们就瞧瞧我们温酒器里的冰块,光这就得值不少钱呢。”小二颇有些心疼的摇了摇头。 不过他这话也算是实情,这个年代没有冰箱,想要冰块只能冬日里储冰,若是在北方还好上一些,可他们在大周朝的南边,这想要冰就就更难些,只不过天香楼是大酒楼自有冰窖,没小二说得那么贵重,但也确实值得几个钱的。 那小二瞧见叶杏娇没作声,又卖了一遍自己的好:“哎,这我家掌柜说了,啤酒是个新鲜东西得让更多的人喝到,这才定了六十文的价钱,不然怎么都得卖二两银子。” 闲话了几句便有客人催小二上酒,那小二一路小跑的走远了,最后还不忘回头对他们说:“二位若是要啤酒,我给您送到客房去……” 待小二走的远了,叶杏娇才转头对何炎说道:“这天香楼不只做生意有些本事,小二也着实机灵是个会讨巧的。不过这邱掌柜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这外销的啤酒六十文是我当初定下的价格,虽是说定了的,但也以为这些大商家为了多挣银子私下底肯定会提高价钱,没想到花样使了不少,价钱倒是没变。如今看来这位邱掌柜也算是可交之人。” “一来天香楼是个做长久生意的,真得罪了如此大卖的啤酒主家,惹得你将啤酒收回,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二来这卖啤酒交给了王家,价格被打乱于王家可没什么好处,他们也会使些手段不让他们乱来。 前几日王家的商队来了此处,他们可带了不少的啤酒,今年势必要大干一场,你且等着收银子吧。”何炎随口应了一句。 啤酒的势头早在叶杏娇预估之中,倒也没什么意外,两人便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回了客房。 不愧是天字号的客房,单说床就不是普通客栈那窄瘦只能一人容身的罗汉床,而是雕花架子床上头并有鸾凤和鸣的好意头。外头还拢了一层烟罗沙。 叶杏娇坐在床榻上,隔着纱账望去颇有一番玲珑曼妙的滋味。 屋子的西北角设有个六扇曲屏红木屏风,屏风后头是偌大的浴盆,只需唤了小二便能奉上热气蒸腾的热水,痛快泡个热水澡。 虽说两人这次分隔时间不长,可自大婚以来,两人相处多是在家里,因着琐事繁多,倒不如今日这般格外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滋味,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何炎坐在椅子上,瞧着叶杏娇半依靠在床榻上,喉间微微动了动。 叶杏娇也面色微红,清咳了一声,才敛住心神,胡乱找起话题:“也不知道这府城别处的商家是否和天香楼这般没有胡乱提高价钱。” “大体都规矩,不过……”何炎说道这似想起什么,嘴角挑起一抹笑:“倒也有些趣事儿……” “哦?什么趣事?你且说说。”叶杏娇问道。 何炎听了这话,忽地起身走到叶杏娇的身边,猛地将叶杏娇压在身下,将之间落在她的唇瓣之下,略带沙哑的说着:“据说坊间有些女子将啤酒含在嘴里,让男子一点一点吮吸,唇齿想交之间能尝出胭脂的味道,又叫做含桃之味…… 说到这何炎的声音顿了顿,手指顺着叶杏娇的唇瓣慢慢下滑,指甲从她的喉间划过,惹得叶杏娇一阵战栗,最后落在叶杏娇的心口处,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又有女子将酒从这处倒下,酒慢慢往下流,直到……” 随着话音何炎的手探进叶杏娇的里衣,一路向下,停在了叶杏娇的肚脐上,又弯弯绕绕的说道:“酒便停在了这处,这又叫做美人幽香……” 床底之间何炎惯没什么正形,趁着叶杏娇失神的空档,何炎用舌尖划过叶杏娇的肚脐,低低的笑:“不如……今日试试如何……” 叶杏娇被何炎撩拨的有些瘫软,忽地却又想起了什么,涨红了脸,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好你个何炎!说什么坊间女子,哪家的女子做这等事?必是秦楼楚馆无疑了,我才不在几日,你便去了那等肮脏地方!你,你走……” 何炎一时不差,被叶杏娇推了个踉跄,连忙稳住心声,看着叶杏娇怒气冲冲的小脸,顿时暗暗叫苦,原本只是想撩拨撩拨增添点气氛,万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当下忙不迭的解释:“不是,我没有……” “你若是没去过,你怎么知道这肮脏东西?”叶杏娇怒目问道,心下那叫一个气,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我,我真没有,我是听来的……”何炎忙地栖身过去哄。 “你还想诓我,哪个会同你说这等事,你必是背着我沾花惹草了……”叶杏娇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才来府城几日,这将将才将书院的事安顿好,哪有时间去那种地方,再说我心里只有你。”何炎暗暗叫苦,完了,这下算是哄不好了…… “我不听,你就这张嘴惯会说好听的……”叶杏娇转过脸去。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是听来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何炎忙地举手发誓。 “那你说,谁同你说的?”叶杏娇瞪着眼睛问道。 何炎听了这话忙不迭的交代了,白马书院有一位同窗名唤贺言飞,府城人,家资清贫,虽说如今中了秀才可上有爹娘下有弟妹需要供养,仗着一手丹青不错平日里常卖些画作。 可又不是什么大家,达官显贵怎能看上他的画,倒是因这人皮相不错,女人缘一惯不错,反倒揽下了帮青楼女子花小像的活计。 如此一来二去,倒也与那些女子厮混的极熟,这人又是个不藏事的,每每将这些事讲与其他人听。 这不就正巧叫何炎给听了去,哪想到惹得叶杏娇醋意大发。 第340章 发财之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怒意才消了些,其实她的心底还是相信何炎的。 不过这会还是瞪圆了眼睛说道:“我瞧那贺言飞也不是什么好的,你以后少与他来往!” “是是是,姐姐说得极是,再不与他来往。”何炎见叶杏娇这会消了气,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可怜远在书院的贺言飞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被划成了不可接近的人物。 忽地就在此时,小二叩响了房门:“二位可要热水?” “送来!”原就是尴尬的时候,何炎抓住一切可以讨巧的机会:“我伺候姐姐沐浴!” 待小二送了热水,叶杏娇转身去了屏风后头,嘟嘟囔囔的说着:“哪个要你伺候。” 何炎哪里肯依,抓着沐浴用的丝瓜瓤就追了进去,热气蒸腾,溅起两人一身水花。 闹了好一会,叶杏娇总算消了气,懒洋洋的搭在浴桶上打起了瞌睡,何炎小心翼翼将她抱回了床上。 以前总道叶杏娇不爱吃味,如今瞧见才发觉这起味来可不好消受,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头却暖洋洋的…… 最近这些日子叶杏娇在乡下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何炎常年读书也不是睡懒觉的性子,两人都起的很早。 因着昨晚的芥蒂,叶杏娇还是轻轻哼了一声,直到何炎在她脸上啄了一下这才作罢,一起牵着手下了楼。 莫看闹了那么一场,这二人却没由来的觉得两人比以往更亲近了几分。 天香楼的早饭花样繁多,叶杏娇初来府城,也想瞧瞧这府城吃食上的特色,所以由着何炎点了一桌子东西。 燕菜松茸这等贵价东西就不说了,单说藕粉桂花糖糕、松瓤鹅油卷做得便格外精致,食材都一应稀缺的很。 看来这府城的吃食,格外讲究许多。 最后小二又奉上两碗酸奶水果捞,这也正是叶杏娇当初卖的方子,现下看了这东西倒颇是有些五味杂陈,玩笑般说了句:“当初我便是靠它赚来第一桶金……” 何炎刚要附和些什么,忽地一道声音闯了过来:“叶小娘子?” 顺着声音望去,竟然是邱掌柜:“呀,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瞧见老熟人自然少不了客套几句。 一番寒暄过后,邱掌柜笑眯眯问道:“叶小娘子,这次打算在府城长住了?” 都是做生意的,邱掌柜这番话大有打听叶杏娇来府城的打算,不过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叶杏娇倒也没瞒着:“我相公在府城读书,若是今科得中,想来还要再读上些日子,是要住上些时日了。” “这么看来,叶小娘子的生意也要往府城发展发展了,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叶小娘子可是要在府城开分店,我可听说了如今不少地方都有叶氏龙虾的加盟店,单这府城没有呢……”邱掌柜依旧是笑眯眯的。 “如今倒没什么打算,还是打算先安顿下来找个住处,总不至于长久的住在酒楼里。生意的事往后再说。”叶杏娇问道。 邱掌柜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也无非是打听打听,也没指望眼下就能套出什么话。 不过叶杏娇算是新起之秀,他又从叶杏娇手里得过好处,自然是要交好的,只闲话似的说道:“叶小娘子说得有理。我们主家手里空置了不少宅子,若是叶小娘子有需要,倒是能帮上些。” “不劳邱掌柜了。”叶杏娇淡淡的说着。 这邱掌柜有意示好,若是住他安排的宅子,自然就得承他的情,叶杏娇并不想搭这个人情,这道理邱掌柜自然也明白,顾而也没多劝。 只不过这邱掌柜一转头就将叶杏娇来府城发展的事,告诉了自家的主家。 叶杏娇有几分本事他是清楚的,又都是做吃食生意,总得多留些心…… 诚如叶杏娇所说,她来府城第一件事自然是找住处,总不能长久的住在天香楼,这何炎要读书平日里没那么多时间,可偏生不放心叶杏娇,总是得了空便偷跑出来。 叶杏娇原本没那么着急,为了不妨碍何炎读书,反倒早早买了个一进的小宅子。 虽说宅子不算大,可是地段不错,临近是知名的医馆与私塾。她早都打算过了,她虽说会在府城住上一段,可若何炎科举顺利,势必要更进一步,未必就会在府城长住。 所以她买宅子更注重的是升值空间,没道理有银子不赚,她选的这处宅子因着地段好,价钱总归是要往上涨一涨的。 安顿好了住的地方,叶杏娇每日里便在府城闲逛,毕竟想在一个地方发展,就得深入的了解这个地方。 闲逛了几日,叶杏娇总算将府城逛了个遍。 这府城不光是物价高,这城里人对东西的要求也更高。 叶氏龙虾走得是中档路线,大部分百姓都吃的起,可府城里中档的铺子多了去了,能站住脚的都有一两样看家本领,单凭小龙虾这一味吃食,想卖的同县城一样火爆,颇是有些难度。 这日赶上何炎沐休回了家来,叶杏娇便正在想这生意如何做。 “在烦什么?”何炎问道。 叶杏娇惯爱跟他商量,索性就将心里的难听同他说了。 “这做吃食是你的根本,但是也不拘在吃食上,往别处看看也不错。”何炎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因着一时没什么好主意。只随口说道:“府城虽说应有尽有,可就是太大了些,我逛了这些日子,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我还是再多看几日再决定。” 何炎听了这话,却是若有所思,抿着嘴说道:“府城太大了?” “可不么,就说最有名的衣裳铺子在城东,最大的首饰铺子又在城西,每个街道都热闹,可偏生想买点好东西,就得从城东跑到城西,一日走下来去不了几个地方不说还累的很……”叶杏娇随口应和了一句。 忽地想到了什么,定定看着何炎,惊呼道:“呀,你的意思是,府城太大了,所有的东西都不集中?” 何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只说道:“若是有法子将这东西集中到一起,也不失为一个发财之道……” 第341章 上巳节 将所有好的东西集中在一处,那可就弥补了府城店铺分散的缺点,这偌大的府城又如何将这么东西集中起来,她总不能什么东西卖吧。 可这衣食住行样样都有自己的门道,叶杏娇的特长在于做吃食,其他就不算拿手了。 虽说眼下有个囫囵的想法,可究竟如何落实,还得话一番心思,不是一下子能拿定主意得。 因着第二日是沐休,何炎瞧着叶杏娇最近这几日想得太多了,便带了她出去散心。 正巧赶着这日是三月三,上巳节。 说来这个节日在现代已经没有什么人过了,叶杏娇之前在村子里也不大讲究过这个节日,一时间竟觉有些稀罕。 这上巳节最讲究的是祓禊,指的是去灾病,需得用柳枝沾点花瓣水点头身,最起初这个习惯风起时,祓禊的仪式多由女巫主持,可经历几朝,如今已经鲜有巫女存在。这主持仪式的多是得到高僧。 府城地方大周遭寺庙也不少,可论如今香火最鼎盛的当属府城西郊的孝安寺。 这做寺庙颇有些来头,与其他的庙宇不同,供奉的既不是阿弥陀佛也不是送子观音,而是今上已故的生母孝慈敬圣母皇太后。 因着是新帝下旨建的庙宇,地方官员格外重视,香火自然比别处更鼎盛。 叶杏娇初来府城自然愿意多看些风土人情,索性与何炎一并去了这孝安庙。 春风和睦,叶杏娇索性将马车的帘子挑了起来,任由阳光洒进马车里,因着今日格外人多,这车走的极慢。 他们倒也不心急,只任由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孝安寺倒也有些新奇,我听说当今母后皇太后犹在,原就更尊贵些,怎么反倒先让圣母皇太后享起了香火,这不是打当今母后皇太后的脸面么。”叶杏娇随口说道。 因着是闲聊没什么躲人的,倒叫马车夫听了去,说来这府城的车夫都惯有爱跟人闲聊的毛病,径自答上话来:“哎呦,二位刚来府城吧,当初建这庙时可传出不少天家的故事,都叫人编成画本子哩。” 那车夫说到这,越发来了兴致,没等人询问,便径自就又说:“据说现在这个皇帝佬的生母,在宫里头不得宠,生完孩子没几日就死了,死的时候连个妃子的位置没捞着。这刚出生的小皇子就被皇后被抱走了,记在了皇后的名下。这不如今当了皇帝了,就想起亲娘了,给自己亲娘也封了太后,据说那位是咱们州府的人,这庙便建在了这处……哎,人家都说哩,皇帝佬的生母就是叫当初的皇后现在的皇太后害死的,皇帝佬建庙就是故意打皇太后的脸面哩。” 当今圣上是以嫡子之位登基的倒是不假,毕竟登基时大赦天下的诏书,可是要往发往各地州府的,但凡识字的都知晓,不过车夫说的皇帝的生母是被母后皇太后害死的,这便无从考究了。 只不过皇帝为生母建庙这事,倒可以看出皇帝与母后皇太后关系紧张。 这都是远在天边的事,与叶杏娇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听个乐子,只笑了一声随口感慨了句:“瞧着这天家家里头也少不得家长里短鸡飞狗跳之事了……” 倒是何炎听了这话,神色微微动了动,淡淡补了一句:“天家之事不可妄言……” 叶杏娇古怪的瞧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马车夫却忽地勒住马缰,乐呵呵转头对二人说:“到了。” 叶杏娇的思绪就此被打断…… 两人走到孝安寺门口,满眼望去全是人,姑娘们尤为多,如今各个站在庙门口,等着老主持祓禊,原来这上巳节还有个名字叫做女儿节。 府城门第深,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小姐们常年在深闺一年难得出来几次,今日便是少数可以出门的节日,今日这些姑娘们可都花了好一番心思打扮,可谓是百花争艳,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杏娇趁机偷偷瞄了何炎一眼,瞧见他目不斜视,十分心满意足,两人这才牵着手一道看风景。 这庙是依山而建,一条河流从山腰间流过,如今绿意渐浓,能在岸边坐上一坐,可是怡人得很。 说话间,两人便想去瞧那河边的美景。 可还没走到河边,就见远处被拦了起来,还搭了个棚子,似有不少书生模样的人凑在一起,偶见传出些笑声。 叶杏娇刚想往前瞧个热闹,却被人拦住:“二位前头是一年一度的曲水宴,需得有帖子才能参加。” “曲水宴?”叶杏娇微楞,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瞧着叶杏娇不明所以,何炎在一旁淡淡解释道:“这曲水宴又叫做曲水流觞,意为流杯曲水之饮,众人坐于环曲的水边,流觞时,水边设席障,茶具与花。把盛着酒的觞置于流水之上,任其顺流漂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并赋诗一首,否则罚酒三杯。” “瞧着到是风雅,也不知道是哪家办的?”叶杏娇应和一声。 “官学……”何炎压低声道:“这曲水宴原是文人斗诗的风雅之事,也不拘何人参加,赢了也能得些彩头。可自这孝安庙建了起来,每年上巳节官学便在此处设宴,若是得了头名能成为官学山长的关门弟子,这位山长有几分真本事,最善于科考押题。所以参加这宴会得多是些赴考的秀才。 只不过如今这宴会可不是哪个秀才都能参加,需得花大价钱买帖子,头名更是早早内定了,只给那银子出的最多的。”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撇了撇嘴,这曲水宴原是往罗有才之人,如今成了变相卖帖子赚钱的宴会,这府城里头最有钱有势的秀才们多在官学,其他地方的地方哪有几个学子有这么多银子凑热闹,这曲水宴就是给官学那些纨绔子弟斗家资的玩意。 叶杏娇对官学不感冒,对这等做派更是反感,顿时没了瞧热闹的心思,拉着何炎就要去别处…… 第342章 五百两 可忽地宴席上,一道声音传来:“哟,这不是何大秀才么?” 经这么一喊,宴会上不少人瞧了过来,看见何炎都笑得有些阴阳怪气,为首的书生当下就喊道:“哎呦喂,何大秀才瞧不上我们官学,另投了别处,怎么今日巴巴跑来我们的曲水宴?” “他哪里是瞧不上我们官学,他是读不起,哈哈哈哈。”又有人在旁边应和。 “就是,就是,我们官学的曲水宴可是满府城最知名的宴会,可惜啊,光帖子就得二百两。咱们这位何大秀才自喻才思了得,心里头不知道多想在曲水宴上拔得头筹能当山长的弟子,可惜,偏又买不起帖子,只能巴巴的看着我们了,哈哈哈哈。” 宴席上的学子看见何炎都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讥讽着。 那为首得瞧见何炎没做声,当下更嚣张的说道:“何大秀才,你若是想参加曲水宴也不是不行,跪下给我们磕个响头,这帖子钱我们帮你出了。”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何炎却只冷眼瞧着并没作声,只将叶杏娇往身边拽了拽,当下就要走。 偏生那些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又得意洋洋说道:“怎么?何大秀才拉不下面子?哎,那我想个别的法子?” “就是,就是,我瞧着他身边的小娘子生的倒是不错。” 为首那人听了这话,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杏娇,忽地‘嘿嘿’笑了两声,又看着何炎说道:“何大秀才,你家娘子倒是生的不错,若是让她亲我一个,也能当做是帖子钱了。”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何炎原是不想与他们争锋,可如今这些人轻薄叶杏娇,是可忍孰不可忍。 “找死!”何炎冷冷的说着,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众人。 叶杏娇晓得何炎这是要发火的前奏。 “别动气,犯不上与这起子人口舌。”叶杏娇握了握何炎的手,低声说道:“与这些人比诗没得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不配!” 说到这叶杏娇看向为首之人,冷冷的问道:“宴会的帖子可是二百两?” “正是……”那人瞧见叶杏娇出声,倒颇来些兴致。 叶杏娇听了这话,嘴角挑起一抹笑,忽地从衣袖里掏出五百两的银票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怎么?小娘子说我们不配与何炎比试,这是要买帖子自己下场与我们比试了?”那为首之人瞧见叶杏娇拿出了银两笑的正大声了:“小娘子,我们可都是正经的秀才,你字可认全了,莫托大丢了颜面哭鼻子。” 何炎哪里见得叶杏娇被欺负,正要出声,却被叶杏娇一把按住:“每次都是你帮我,这次换我帮你,你且在旁边看热闹。” 这帮人今日这边排挤何炎,正是今日何炎刚才府城去官学的那几日将这些纨绔打压的抬不起头,今日这些人逮住了机会想扳回一局。 可在官学这些人就没讨到好处,今日又怎么可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何炎原是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有的是法子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瞧着叶杏娇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他却倍感有趣,颇想看看叶杏娇能使出什么手段,反正有他在,总不会叫她吃了亏去。 顾而听了她的话,何炎没在出声,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发挥。 “这银钱嘛,我们是不差的,只是这比试,呵……”叶杏娇冷哼一声,看向为首之人,接着又转头看向远方,忽地高喊了一声:“这有五百两银票,谁想挣银子,先到先得!” 今日上巳节来往的人可不少,除了这些来应景的纨绔,更多是普通的百姓,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乍一听这话,可有不少人聚集过来。 人群中有几个穿短打,一看就是平日做苦力的话,忙不迭的就问道:“小娘子,你是要干什么?当真能挣五百两?” “自然……”叶杏娇应了一声,忽地又笑了笑:“谁帮将那曲水宴砸了,这五百两银子便归谁了。”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人曲水宴,那处宴会只是搭了个棚子,摆设了点瓜果茶点,莫看名头搞得大,说到底就是个花架子,这要是砸起来,连半刻种都用不了。 一时间,可就少人红了眼,当下便有人站出来问道:“当真砸了就有五百两?” “银票在此,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反悔不成。”叶杏娇又扬了扬手中的银票。 人群一时间蠢蠢欲动。 那为首的书生,见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顿时也是一阵慌乱,这曲水宴可是官学一年一度的宴会,今年挑了他主持,若是搞砸了回去少不得吃排头,当下便喊道:“你,你们这帮贱民,好大胆子反了天不成,这宴会可是官学举办的,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官学,那可是归朝廷管的,你们敢砸朝廷的东西就不怕吃官司?” 官学的在府城也颇有些名头,莫说本身就有排场,就连官学里头的学子也多是府城有脸面的人家。 这些人都是这帮百姓得罪不起的。 众人原本向前的脚步都顿了顿。 何炎见叶杏娇为她卖力了这么久,也轻笑了一声,适时的对着这帮百姓描补:“法不责众,谁又认得谁……”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这些官学的子弟们多有些脸面,不少人他们都叫得出名字。可他们这帮百姓在他们眼里可就面生的很了,任谁也不认得,尤其是今日这么多人,砸完就跑回头上哪找人去。 众人想通这个关窍,当下便有喊道:“大家一起砸,一起分银子。” 人群中有人冲向了曲水宴,自然有人不甘落后。顿时曲水宴上一片狼藉。 那为首的秀才没想到变化来的这么快,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可他一个书生哪里挡得住这些一身腱子肉的老百姓,只能看着好好的曲水宴变得一塌糊涂,无力的站在边上嚷着:“不许砸,不许砸……” 偏生越是这般众人砸得越欢,没过多久那曲水宴的棚子轰然倒塌…… 第343章 购物中心 众人砸曲水宴卖力的很,仿佛将心头许久的愤恨都发泄出去那般。 叶杏娇与何炎趁着人多之时,将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一个百姓,由得他们自己去分,便悄然离开了。 面对一地的残骸,官学的几个学子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叶杏娇与何炎走的远了,回头正瞧见他们在互相指责,当下笑个不停。 叶杏娇转过头与何炎说:“今日的上巳节可热闹的很。” “姐姐好手段……”何炎也笑着将叶杏娇拥在怀中。 “这算什么手段,戏弄他们一番罢了,我知道你有法子对付他们,可他们这样的人哪配你动手。”叶杏娇说道。 他们都明白彼此心意,谁都不想谁吃亏,也不用在这事上多做纠缠。 两人倒是玩笑起来,何炎说道:“今日这场戏好看是好看,可惜贵了些,得五百两银子。” “正是呢,这银子算你欠我的,你得想法子还我……”都是夫妻谁人都没把银子放心上,叶杏娇这么说只是玩笑罢了。 何炎听了这话,却忽地沉默了,只定定看着叶杏娇。 “你,你要做什么……”叶杏娇被他瞧得有一丝心慌。 何炎却没声,只深深的埋下头来覆在她的唇上。 春柳树下,两个人唇齿交融,不知过了多久,叶杏娇才叮咛着推开何炎。 何炎看着她面色透红,忽地捉狭一笑:“用这个抵姐姐的银子……”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可这光天化日这般亲热还头一次,叶杏娇被羞得满脸通红:“你这哪里是还银子,你这分明是占便宜。” “这些嫌不够了……”何炎低低一笑,再次凑了上来:“我不占姐姐的便宜,一次只抵二钱银子……” “那岂不是得两千五百次?”叶杏娇再次被羞红了脸:“你这便宜倒是占得愈发大了……”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笑声,叶杏娇回身望去,发现附近不少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热闹。 顿时脸红得更加厉害,抿着嘴跺了跺脚,转身跑了:“我不理你了……” 何炎怎么会让她逃走,忙就追了上去。 当他追上叶杏娇时,已经绕到了孝安寺的后头。 叶杏娇躲在树后,被何炎抓了个正着,两个人又是打闹了好一阵,这才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歇脚。 太阳也渐渐升到了最高点,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可让叶杏娇慵懒的很。 她依在何炎的身上闲闲的看向远方,忽地目光落在庙的西北角的一片农田上,眼前顿时一亮抓住何炎说道:“我想到了,我想到如何将将府城的铺子都聚集在一起了……” “嗯?”何炎挑了挑眉,也来了些兴致,叶杏娇每每出的点子,总能让他耳目一新。 “可以建个购物中心。”叶杏娇兴致勃勃的说道。 “购物中心?倒是头一次听说。”何炎说道。 “对,买上一大片地,盖上四层房子,每一层造出许多个铺面,一层是日用百货,二层是女子衣裳首饰、三层只做男子的东西,四层全做吃食……”说话间叶杏娇还用手指跟着描绘。 何炎听了她的话,立时脑补出购物中心的样子,颇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此倒是不错,每间铺面或租或卖给商家都可,只要商家聚集的多了,这便能成为府城最热闹的地方……你瞧上这片地了。” “正是,孝安寺这片地莫看是在城郊不如府城的街面的繁华,可街面上去铺子挨铺子想找到一整片的地太难了,我之前想不通如何将府城的铺子都聚在一起正是因为寻不到好地方,孝安寺这里也算是皇家的寺庙,平日里往来的的人最多,若是真建了购物中心,人流自然也是不少的。”叶杏娇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只不过初来府城,这地价如何我却不知道。” “寺庙附近的地多是寺庙的产业,找主持打听一下便可。”何炎说道。 这二人都是实干型的想到这,便径自去了庙里。 老方丈这会已经主持完祓禊之礼正是得闲,听说有人想买后山那处地,当下便将他们迎进了庙后的香堂。 只不过他的话却让这两人有些意外:“真不巧,后山那片地不是我们庙里的,而是周边百姓的口粮地。” 叶杏娇听了这话,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妨事总得着倒这片地的主家,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叶杏娇正要告辞。 那老方丈却问道:“敢问二位,后山那片地也不是上等的良田,不知道二位为何想买那片地,可也是奔着此处的传说?” “传说?”叶杏娇听了一愣,她到不知道此处还有传说,忙地又问道:“还请老方丈指点一二。” 老方丈发现他们当真是不知道,这才缓缓说起,原来此处盛传前朝时,他们这个州府是一个藩王的属地,那藩王最爱奇珍异宝。那片地正是藩王的藏宝之地。 何炎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接话道:“自前朝起,各路藩王早已削了藩地,只保留亲王名号。此处又何来藩王?这个传言做不的真。” “话虽如此,可此地的百姓却深信不疑。”老方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知二位刚才是否细瞧过,那片地伺候不如别处尽心,如今已经三月别处地早已经播种,可那处还有不少地方荒着。” 叶杏娇经这么一提点这才恍然大悟,不光如此,那片地还有不少坑坑洼洼:“难不成现在还有人在挖宝?” 老方丈艰难的店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当初建庙时,我们原本也想将这块地收做庙里的产业,可地的主家生怕宝藏被别人抢走,宁愿荒着也不肯售卖。 我看二位施主都是面善之人,若是真想在府城置业,还是往其他地方看看吧,这三十亩地是非太多……” 叶杏娇听了这话,心下琢磨了一番,他们想在府城建购物中午,可繁华地段铺子挨着铺子,嫌少有这么大的面积,就算真有这么大片的面积,农田的价格和街面上的价格也不可同日而语。旁的城郊又不如孝安寺这般香火不断人流鼎盛…… 第344章 买地难 叶杏娇听了老方丈的话,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多谢老方丈提醒,我们还是想与这地的主家聊上一聊,不知您是否认识,可否帮我们牵个线?” 老方丈听了这话倒也没执意再劝,只是说道:“既然二位执意,此处的保甲倒是与老衲相识,可引荐一二。” 老方丈说完便喊来小和尚领着叶杏娇下了山。 山下是个一片百姓的聚居地,小和尚径自将他们引到最东头的一个房舍。 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穿着细布的汉子,正是这一片的保甲。 这府城的保甲和他们村的里正的功能差不多,也是管着一片的琐事。 这地方的保甲姓张,瞧见小和尚领了人来,颇有些不耐烦嘟囔:“又是来买地的?都说了不卖……” 话虽如此说,孝安寺在此地颇有些威望,张保甲侧了侧身还是将人迎进了门。 小和尚是方外人,这两厢见了面便也不再多留,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人交谈。 张保甲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二人,接着又说道:“我晓得你们这些人都是奔着那块地的宝藏来的,那地是祖宗留给我们的,你们外人别想占了便宜去。” 何炎看出叶杏娇对这块地兴致浓厚,大有势在必得的意思,当下就将前朝时不设藩王,此处藏有藩王的宝藏纯属无稽之谈的话又说了一遍。 诚如老方丈虽说,这位张保甲执拗的很,看着何炎一副书生打扮,撇了撇嘴说:“我晓得你们读书人最会编故事,我们那片地不是上等的田栽不了水稻又在半山上,平时上上下下麻烦的很,一年收成不了多少粗粮。若是没有宝藏,你们这些外人为什么各个巴巴要来买我们的地?” 叶杏娇听了这话,一时竟有些想发笑,虽说这块地不可能有宝藏,可张保甲推断的这番话竟也有些无法反驳。 她只得笑着解释:“不满您说,我们看中这块地只想另做些他用,真不是奔着宝藏来的……” “这怎么说得准,等你们将地买走了,真挖出宝来,我们岂不是亏死了。总之这块地就是不卖,你们不用多说了……”张保甲摆了摆手。 说完张保甲起身送客。 叶杏娇如今对这块地知之甚少,张保甲态度又执拗的很,想在今日拿下这块地想来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再另寻他法。 叶杏娇也没在多做纠缠,起身便要离开。 只不过离开时目光落在了张保甲的桌上,虽说府城比村里好上许多,可普通百姓的日子大体都是差不多的,这屋子也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可这桌上却摆了个紫砂壶,虽说泥土成色都是最普通的,可胜在包浆养的好,瞧着得有十数个年头。 如此看来这位张保甲倒是个爱茶之人。 看到这些叶杏娇看了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与她落在一处,当下明白彼此的心意。 何炎是读书人骨子里自带些风雅,对茶呀花呀这些都有些了解,今日他与叶杏娇出行,随身带了一块茶饼,原是想着在马车上解渴。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叶杏娇接过何炎手中的茶饼,交到了张保甲手上,淡淡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今日有劳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张保甲看着手中的茶饼,眼前亮了亮,那茶饼颜色亮丽,可不是他平日喝的大叶茶能比的,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段。 他琢磨了片刻,一咬牙追了出去拦住叶杏娇说道:“我看你们也是真心实意的买地,算了,我便你与你们说道说道,这地真心没法卖,也省的你们再跑一趟了……” “哦?愿闻其详。”叶杏娇应道,她送那块茶饼本来只是想与保甲教好,方便日后再次交涉。没想到这位保甲倒也是实心之人愿意交一些底。 “不瞒二位,那块地统共三十亩,虽说是连成片的,可却是各家的口粮地,这家两亩那家一亩,细数下来一片地有几十户主家,各自手里都是有红契的。我虽是保甲可不过就是个惯琐事的,想将整片地都买走我可说了不算,得所有的主家都点头。”张保甲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凝了凝眉,她到是没想到一块地分了这么多主家,诚如保甲所说,这人一多事就杂,这家想卖那家不想卖,很难有个定论。 保甲发现叶杏娇看出问题的所在,接着又说:“之前我说了我们这处不是上等田,按照府城田地的价格上等田约莫五十两一亩,我们这处约莫也就值三十两一亩。可因为有宝藏之事,这处田地的价格却变得尤为高,当初有来买地的给出百两不止。 哎,宝藏这个事传了许多年,祖辈都去挖过宝,可也没见着什么,其实这件事在我们这里也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当初有人出高价买地时,有几户不信宝藏的趁机将地给卖了。所以如今这些地的主家里头不光是我们这处的百姓,还有些握在府城几个富户手里,那些人可都是花了高价的,真若让他们转手再卖怕是这银钱又得贵上许多……” 叶杏娇听了这话沉默了许多,隔了好一会才对保甲道了谢,接着便与何炎上了马车。 待到了马车上,才揉着眉心与何炎说道:“这片地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一来是这价格,这原本的价格到与我想的差不多,可若一亩地真要百两之上,那光地价就得三四千两,在加上后期建设购物中心,这成本着实太高了些。二来人多本来就众口难调,如今又有买走地的富户,怕是更有刁难……” “若是你想建购物中心的事传出去,那些富户们怕是更加刁难,毕竟宝藏是假,可购物中心这条财路却是真,谁人都想着分一杯羹。”何炎在一旁描补了一句。 叶杏娇听了这话,更是揉了揉眉心,看来买地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叶杏娇不知不觉竟然成了开发商,这将将开始就碰上了成群的钉子户…… 第345章 逐个击破 这如何解决买地之事一时没个定论,叶杏娇索性将此事放下,一门心思弄起吃食来,毕竟何炎在书院读书平日难得回来。 因着他爱吃面食,叶杏娇索性打算做个水煎包。 平日里何炎有机会与叶杏娇独处总爱腻味在身旁,今日见她去了厨房反倒没等着,转身钻进了书房。 叶杏娇倒是没多想,只撸起袖子准备包包子,这水煎包顾名思义在于煎的香脆可口,包包子反倒是不难,馅料预备的是最普通的猪肉大葱,只不同在调味时叶杏娇额外添了十三香。 其实十三香并不难做,只需将紫叩、砂仁、肉蔻、肉桂、丁香、大料、小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干姜等原料黏膜成沫。 不过大周朝对味料的运用可不如现代,用料都单一的很,嫌少有人会尝试将这么多佐料混合在一起。 如今叶杏娇制作的十三香可是叶氏龙虾独门的调料,加盟商都宝贝样的按月领取根本猜不出里面是何种原料,就连县城里那个将胡椒卖给叶杏娇最痴迷味料的老先生,试过十三香后也只能尝出十之二三。 这包完了包子,叶杏娇为了让它更香脆,在每个包子上头都刷了一层小磨芝麻油。 接着才在再油锅里刷了些油,待油锅热了才将包子放进去,这包子放的有讲究,有褶子的那一面得朝下,接着又淋了些水,在包子上撒上点葱花和芝麻。 闷了约莫一刻钟,锅里的水渐渐烧干,底皮也煎得金黄。 一起锅,想飘出去满屋子。 吃包子原不用太费事,叶杏娇另煮了一锅小米粥,配了些从县城带来的咸菜。可忽地想起,何炎无意间说过书院的菜色寡淡了些,趁着煮粥的空档索性将从铺子里带来的黄豆酱拿了出来,预备做一道猪肉酱,肉酱经放口感又先鲜让何炎带去书院佐菜最是得宜。 她原本是想做牛肉酱的,可府城管制的格外严格,‘意外死’的牛肉根本寻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肉酱并不难做,只需将肉剁成丁,添上大蒜沫、辣椒碎、黄豆酱和其他味料爆炒就行了,只不过叶杏娇自有秘方,她这肉酱并没有放白糖,而是放了苹果佐味,酸酸甜甜别有另一番风味。 摆饭时何炎虽没多说些什么,可就着大包子筷子频频伸向肉酱。 夫妻吃饭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饭过了一半,何炎从衣袖里掏出张纸摊在桌子上说道:“如今那片地可分为几类人,我都列了出来你且看看。” 叶杏娇顺势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将那片地的主家,分了三类。 第一类是相信那块地宝藏的主家,第二类是不相信那类地有宝藏的买家,第三类是已经将部分地买走的富户。 待叶杏娇看完了,何炎接着又说道:“这第一类最是难缠,那些人相信地有宝藏,哪怕我们出价高也是不愿意卖地得。而第二类不相信地有宝藏却没将地卖给富户,守着一快贫瘠之地,想来是为了待价而沽,若是我们价钱出的高这些地尚且能买下来。第三类买了地的富户,这些人零散的买了些地,约莫也是信了那片地上有宝藏,可事隔这么久该挖也挖了,想来心里也明白了,这些地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只要给他们些赚头,转手倒也不难,只是千万不能让他们我们要建购物中心的打算,否则少不得想分一杯羹,多添落乱。” 叶杏娇看了何炎的分类,顿时眼前亮了亮,适才总觉眼前这事一团乱麻,如今思路却清晰了许多,一下想转该如何将这些人一一击破。立马接了话道:“这些人里面,最好攻破的是第二类人,他们不相信宝藏只想哄骗些相信宝藏的买家高价将地收了去。可这些人若是知道这块地没有价值了,很快就能放弃这片地。 只要攻破了第二类人,将他们的地拿到手中,再让第一类相信有宝藏的人,彻底歇了这块地有宝藏的念头,那第一类人手中的地倒也容易了。 最后才是第三类,那些零散买了地富户,这些人心思多,瞧见别人卖地自然多会打听里头的名堂,倒不如将他们留在最后。” “孺子可教……”何炎见她一点就透,嘴角挑起一抹笑容:“那如今第一件事,就是让第二类人发现自己手中的地没了价值。” 叶杏娇点了点头,可虽然道理都罗列出来了,但如何取信他人,还得多想一想。 何炎见她眉头紧锁,接着提点道:“那块地在孝安寺的后身,正在半山腰上,你且往山上想一想……” 经这一提,叶杏娇顿时想起来,孝安寺那座山的山头,另有一片土地,比这块还大些,只不过因着太高路不太好走,不太适合建购物中心,所以她才没多看,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利用这块地想一些办法…… 叶杏娇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日何炎因着要读书,叶杏娇独自一个人出了门,她先去找了找了个软轿,又雇了个吹打班子,吹吹打打就上了山。 路过半山腰时,山腰那块地的主家可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张保甲也在人群之中,看见叶杏娇颇这般大张旗鼓,颇有些疑惑:“小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去?” “买地……”叶杏娇让轿夫停了轿,与张保甲说话。 “这是要买山顶那块地?不买我们这块了?”张保甲有些发愣,昨日叶杏娇可是对他们这块地势在必得,怎么今日就忽然变卦了? 叶杏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叫轿夫继续往前走不再停留。 这个地方人口不多,山腰那片地的主家基本都来了,昨日张保甲跟他们说了有人来买地,这些人原本就心思各异,这会见叶杏娇走了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尤其是那原本就不相信地有宝藏之人,更是唏嘘道:“哎,瞧那出行的架势想来都是有钱人,这怎么谈也不谈就去了买别处的地了,要是多给些价钱,我家的地是肯卖的……” 第346章 另买别处 “可不么,先头来买地都与我们各家谈过,今日却谈也不谈……”同样不相信那块地有宝藏只想待价而沽的人跟着摇头。 不过那些坚信地有宝藏之人只是无动于衷的撇了撇嘴,不过这对于叶杏娇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打动那些想待价而沽的。 寻找到山顶那块地的主家,叶杏娇当下就与他交涉了买地之事。 说来山顶块地可比叶杏娇相中山腰那片地的情况要简单许多。 山顶那块地是一户人家的祖业,整四十亩,还是上等的良田,可因着地势太高,每日上山下山的耕种令家人苦不堪言。几度想将地转手出去。 可这因如此,愿意接手这片地的人并不多。 一听说愿意叶杏娇按照市价良田五十两一亩的价格买下此处,半点不和含糊的就答应了。 一天之内,竟是连红契的都立好了。 这话传到山腰那片地的主家耳朵里,那第二类不相信他们那块地有宝藏之人又是一番唏嘘:“哎,山顶那块地虽说是良田,可山路难走的很,实则跟咱们这处的中等田差不多,至多也就值三十两,这么大的手笔没叫咱们赶上,倒叫他们占了个便宜……” 不过唏嘘归唏嘘,可到底之前还有将地以百两的价格卖给富户的,心下总是想着这次没赶上兴许下次还能有大买家,倒也没人主动去找叶杏娇。 叶杏娇在家等了几日,倒是也不急,只不过又找了些人嘱咐几句。 没几日,半山腰那一片便传说闲话,说山顶那块良田是风水宝地,说藩王的宝藏在山腰这块地是假消息,实则是在山顶那块地里。 山腰那块地的主家,可都是守了几辈子祖上的传说,乍一听说这个消息,顿时凑在一起谈论开了。 “祖祖辈辈都说了,宝藏就在咱们山腰那块地上,怎么又跑到山顶上去了?” “哎呀,我可是听说了,先头来咱们这买地的那两个是风水大拿,说宝藏原本是埋在咱们这块地的,可是宝贝都有灵气,时日长了就能成精,会跑哩。有个叫啥子‘三华聚顶’,‘华’就是宝贝,宝贝都要往山上走,如今全聚在山顶那片地里。” 三华聚顶,其实就是三花聚顶,指的是人的精气神,修道之人的说法。可百姓哪里晓得这么许多,这胡编的东西足以将他们唬得一愣一愣。 “宝贝怎么会生脚,买山顶那块地的人兴许就是普通的买家。”张保甲的见识到底比旁人多些,颇有些不信的说道。 可方才说话之人,听了这话,颇是有些不服气,接着说道:“山顶那块地虽然是良田,可大伙都知道位置不行,至多只值三十两,要是没有宝贝他们为什么愿意花五十两买地,四十亩地算下来足多花了八百两,都能买个三进的大院子就哩。” 那人生怕别人不信,接着又说道:“你们想想,我们与山顶那块地都是同一座山头的,为啥他们是良田能种水稻,咱们就只能种粗粮。人家都说哩,这就是宝贝跑了,把咱们这块地的灵气吸走了。” 这附近也多是庄稼人,一听这话当下有人接话道:“还真是,头几十年上咱们这片地庄稼长的也不错,可偏生这土地一年比一年瘦,产量也越来越少。而上头那片却种啥都能丰收。” 他们这番话换明白人来听必是嗤之以鼻,山顶那块地原先的主家劳心劳力的伺候地,而山腰这片地的主家只想着宝藏,常年累月的东边挖一榔头西边挖一榔头,栽种也不尽心这庄家哪里好得了。 经了这么一番话,可有不少人心中有了动摇。 不过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再感慨也没法子。 众人一番感慨完也就散了,只剩下几个不相信地有宝藏,而想利用传说将地卖高价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哎,我原就不相信有宝藏,如今可倒好这宝藏跑去了山顶的事传了出去,旁人肯定更不相信咱们手里的地有宝藏了,咱们的地可算是废了,再卖不上价钱……” “可不么,咱们手里的地一年又没几个进项,往后的日子可咋活?” “只怪当初有人出价的时候咱们没卖,事到如今已经晚了,只能踏踏实实种地了,虽说进项少,可总比没有的强……” 如此算是把此时盖棺定论。 不过到底有些不死心之人,想法子托人找到了叶杏娇,意意思思的试探询问她是否还想多买些地。 叶杏娇只笑而不答,没给任何回应。 过了没几日,叶杏娇又找了一队苦力在山顶上乒乒乓乓的砸了起来,有人问起她只笑着说开渠…… 山腰这帮人一听这话可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不相信有宝藏,已经认了命打算踏实种地的人。 这些人一窝蜂的拥到张保甲家里,急切说道:“张保甲,大家都晓得咱们这处的水源是从上头流下来的,若是他们在上头开了渠将水引到别处去,我们在下游庄稼靠什么活?” “对,如今又没人买地了,只能摆弄庄稼,这要是没了水,我们可不就是等死吗?” “就是,就是,这渠万万开不得……” 张保甲听了这个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喃喃说道:“这开渠将河水引走的危害我如何不知道,可这水源在人家那头,人家要将水引走我又有什么法子……”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沉默一阵,接着有人喊道:“当初他们是先来我们的地,是你做主说不卖的,如今可倒好连活路都没有了,这全都怪你,都是你造的孽。” “对,我们不管,当初我们也没说不卖地,是你胡乱的答应的,如今你得想要法子。” “就是就是,要么让他们不准开渠,要么让他们把我们地买走,这啥也不产的破地,我早就不想要了……” 其实这块地不卖也是大家伙商议出来的,如今全算来张保甲头上,可面对众人的怒气冲冲,他也没有法子,只能应承大家去和叶杏娇协商。 第347章 换了十亩地 张保甲这次找叶杏娇心知处在劣势,可谓是郑重的很,特在孝安寺要了间厢房,将她请过来了议事。 叶杏娇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要的就是她们自己找上门,如今鱼儿上钩了,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见张保甲的第一句话就是:“张保甲若是来与我谈开渠引水之事就不必说了,此渠必开……” 张保甲原本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想盼着叶杏娇通融一二,给下游山腰的田地留条活路,万没想到还没开口路就被堵死了,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隔了好一会子才豁下脸来问道:“那不知道叶小娘子,是否还想多买些田地,我们山腰那处有几户人家如今同意卖地……” “张保甲,你也知道我买山顶那块地花了二千两,我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就算是想多买些,也是有心无力……”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张保甲听了这话也是暗暗叹了口气,他观叶杏娇虽说打扮的也不错,可与那些一掷千金的大户还是有差别,这地怕是难了。 张保甲看着两条路都走不通,心里一阵唏嘘,也再呆不下去,只想着回去如何应付那些闹事之人,当下便要离开。 待走到门口之时,叶杏娇忽地叫住他:“张保甲……我开渠是为了自家的地长势更好,可说来确实影响了你们,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得帮你们想些法子……” 张保甲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亮了,忙地转身又折了回来:“叶小娘子愿意通融?” 叶杏娇又面露出些难色说道:“你先说说,这愿意卖地之人都是些什么人?你可得与我说实话。” 事到如今张保甲忙地就说了:“都是些只想踏实种地的本分人,如今晓得您要开渠,自家的地不好种了,想换到别的地方谋生活之人。”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默不做声,张保甲虽如是说,可她知道如今最急切转手的就是第二类人,他们原本不相信地有宝藏,如今又有新的传言,那些地再卖不出高价,可惜想踏实种地又被她把水引走了。 不过叶杏娇面上不显,只顺着张保甲的话说:“那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户?占了多少亩地?” “一共七八户,约占了有十余亩。”张保甲忙说。 叶杏娇听了这话,才悠悠说道:“哎,既然都是踏实人,我这到有个法子,说来我买了四十亩地,可我家人丁单薄种也是种不过来得。这些人既然想去别的地方谋生路,那我便将手里的良田换给他们吧,说来我那处是良田,一年的进项可比他们守着现在的田地要多。” 张保甲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叶杏娇说用山顶的良田换他们山腰的中等田,虽说是个好法子,可如此一来大家都看不见现银。 他这回去该如何交代? “次田换好田原本你们就占了便宜,我也是因着开渠影响了你们才提出这个补偿方案,也是因为想换的不过十来亩地对我影响大算太大这才应下的,你们若是不应就算了吧,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叶杏娇淡淡的说道。 张保甲一听这话也有些急了,生怕叶杏娇变卦,连换田的法子都收回去,于是急忙说道:“叶小娘子,您莫急,我回去同他们商量一二。” “那成吧……”叶杏娇懒懒的说道,接着又补了一句:“那可说定了,只换十亩地多一亩都不许……” 叶杏娇自然想将地都换过来,可执拗之人不再少数,她越是这般咬得紧,这帮人才越急迫。 送走张保甲,叶杏娇心里头一点都不着急,她笃定那帮人必是肯换的。 果不其然张保甲回去将换地一事说了,那帮想将地脱手之人立马就应下了:“哎,虽说宝贝长脚跑到山顶一事我是不信,可兴许又有大户信了,山顶的地回头也能卖个好价钱。再说那处是良田,我们踏实种地一年能得不少口粮。” “就是,就是,回头上游将水引走了,我们在下头想好好种地都不行了。” 经这么一嚷嚷,大伙立时催着张保甲与叶杏娇立契,生怕立得晚了,那十亩地的名额叫别人占了去。 接下来顺利的很,不出两日一应手续就弄完了,叶杏娇如今手里已经有了十亩地。 解决完第二类人,接下来就得解决第一类至今还相信那块地有宝藏之人,说白了这些人都有些死脑筋。 想从他们手里买地,就的让他们彻底相信那块地里什么都没有。 叶杏娇也不着急,只顾来一些人将属于自己的那十亩地都搭起了红帐子,任谁都不让靠近。 接着走遍了大街小巷,将街面上能请到的算命先生、堪舆大家、占卜能手甚至包括孝安寺的主持一并请了来。 在空地上设了流水宴招待,并且当众宣布,她要挖宝。 这事动静闹得大,莫说是这附近,竟连整个府城都知道了。 不少闲来无事之人都来看热闹。 而叶杏娇请了这些所谓大家,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此处藏风聚水,必是有宝之处……” 也有的说:“此处风水不好,必定无宝……” 对于他们的说辞,叶杏娇全然不在意,她要只是这个轰动的效果。 如今半山腰那些尚没换地的主家,看见这么大的阵仗,心里不安急了,七嘴八舌的说道。 “我就晓得他们是奔着宝贝来的,如今瞧见了吧,要抢我们的宝贝。” “对对对,我们得将自己的地守好,莫叫她偷偷把宝贝挖走了……” 一时间那些地没换地的主家,日夜都守在自己的田地上,生怕自己地里的宝贝一不小心就被叶杏娇给挖走了。 张保甲又被众人推了出来,他只能苦笑连连的说道:“叶小娘子,你当初可是不信这片地有宝贝得,怎么如今这么大的阵仗?” “张保甲,你也不是尽相信我的话,这地里到底有没有宝贝,总得挖一挖才安心!”叶杏娇淡淡回应。 这事便算是定了下了,明日午时正是动工挖宝…… 第348章 挖宝 这定了开工的日子,那片地里就更热闹了,尤其是叶杏娇请来的那些所谓大家们,因着叶杏娇许诺谁人能协助挖出宝贝便奉上百两白银。 这些人都是叶杏娇从街面上请来的,说白了都是些骗子,可胜在都会装神弄鬼糊弄百姓。一个一个瞧着倒是煞有其事。 这个掐指一算从那处开挖能得宝,那个说有看风望穴的本事。 可偏生叶杏娇面对这些说辞只是笑笑,特地又顾来百十个力工,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一寸一寸的往下挖,颇有些现代大型挖掘现场的调调。 可锄头每挖一下子,那些相信自家地里有宝贝的主家心就跟着颤抖一下,生怕宝贝被挖走了。 接连过了过两三日,这些人一日不差的守在田野上,可叶杏娇的十亩地上已经往下挖了两三米。 虽说宝贝是没看见,反倒是惹来的几个衙役时不时的往这处转上几圈。 叶杏娇挖宝之事如今已经在府城传开了,当地的衙门自然也晓得。 本处的韩知府最是老奸巨猾,这处有宝之事他也曾有些耳闻,只不过真真假假也没往心里去,可如今有人挖宝就不一样了,真若是挖出宝来他怎能不分一杯羹,这些时不时出现在周遭得衙役正是他派来打听消息的。 官府掺和进来原本是在叶杏娇的意料之外,可哪曾想有了他们的加持,效果却是意外的好。 那些原本焦急的主家们,看见官府的人更加心焦,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开会。 “哎呦喂,这可咋办啊,如今官府的人都来了,咱们那片地必然是有宝贝,这要是都叫他们挖了去,咱们可怎么活?” “就是,咱们的宝贝凭什么让他们夺了去,他们挖咱们也挖。” “对,虽说咱们之前也挖过,可都是东挖一块西挖一块,就不如那姓叶的挖的仔细,这回咱们也细细的挖,一寸都不放过。” “正是这个道理,咱们下手可得快点了,赶紧把宝贝挖出来,不然官府的人跟咱们抢宝贝可咋办?” 这帮人商量之后决定,也跟着一道挖宝贝。 第二日这些全带着锄头来地里开挖,就连那十岁上的小娃娃就被拎来一起干活,还有人眼珠子不错的盯着,生怕别人的锄头挖到自己的地里,把自己的宝贝都挖走了…… 张保甲作为此处的保甲自然少不了要到场,正巧监工的叶杏娇打了个照面。 “张保甲,这是也带着大家来挖宝贝?”叶杏娇笑着说道。 张保甲只能讪笑两声,点了点头。 瞧着这模样,叶杏娇忽然拔高了嗓音,看似跟身边的人说话,实则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哎,瞧瞧这里的人尽是些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守着一片宝地不知道细细的挖,非得等地到了别人手里才想起跟着一道挖,尽是些吃剩饭的。”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在他们眼里叶杏娇也算是大户人家,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嘟囔。 “呸,什么玩意,占了咱们的便宜还跑来卖乖。” “哼,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丧天良黑心肝的。” “……” 一时间叶杏娇成了这些人眼里的假想敌,不过叶杏娇如今就是故意要惹怒这些人,对他们的话只与她请来的人一起说笑。 因着这帮人的加入,叶杏娇又多顾了百十个力工,如今她那十亩地上光力工就足两百人,顿顿又有肉供着,光开销就花了二百两。 不过进度也是喜人的很,如今已经往下挖了五六米了。 可其他的主家们因着人少,又是全家到场,不光地才往下挖了一两米,家中更是无人做饭,莫说是肉了连顿热乎得都吃不上,只能顿顿肯干粮。 进度差距这么大,那帮人心中的怨气更胜了。 人便是这种动物,虽说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可走在最前头的,总是众矢之地,叶杏娇就是如今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现在只要叶杏娇出现,就有那心怀不轨的躲在后头悄悄扔石子。 不过叶杏娇对这类挑衅全然不在意,只嘱咐自家地里的力工使劲挖玩命挖。 叶杏娇越是这般,那些人心里头就越是怄气,仿佛如今不是在挖宝贝,而是在单纯的争胜了。 这些地的主家再一次商量之后,决定大家一起凑钱也顾些力工,撵上叶杏娇的进度。 看着大家的势头,张保甲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偏生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劝道:“咱们花钱雇力工,可得抛费不少银子,若是没挖出宝贝这些银子可就打水漂了。” 事到如今这些地的买家早就认定了那块地里有宝贝,各个急红了眼,谁又会听张保甲的劝。 待这些人顾了力工,这些人挖宝的热情更高了,叶杏娇看着他们这样,也暗地嘱咐了自己的力工让他们放慢些进度,让那些人能追赶上来。 如此一来,到成了齐头并进的势头。 可这些人顾了力工,土越挖越深,宝贝却看不见,每日还得抛费不少银钱,如今不光心急还心疼,叶杏娇的力工顿顿吃肉,他们的力工顿顿有稀粥吃就不错了。 这么一比较,帮这些主家挖地的力工也有了怨怼,起初只是小声的议论,最后已经演变成当面吐槽那些主家们,说他们抠唆苛待力工。 这些主家们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这怒火无处发泄,全然都怪到了叶杏娇头上。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撕碎了她。 张保甲看着这帮红了眼的主家们,心里头也着急得很,总怕生出些不可收拾之事,趁着没人注意暗自找到叶杏娇提醒道:“叶小娘子,这附近的主家们最近有些怨言,你平日里多注意些。” 张保甲这话直白的提醒了叶杏娇她犯了众怒。 可偏生叶杏娇仍旧只是笑笑,她就是要范众怒,让众人将苗头指向她…… 第349章 没有宝贝 转眼过了十余日,这片地已经往下挖了十几米,叶杏娇请来那些所谓的大家们瞧出势头不对,晓得这次赚不了银子,都悄么声的跑了。 只留下几个还想博一搏的算命先生。 三月二十这日,大家照例在挖地,忽地有人高喊一声:“出水了!” 这一声可不得了,不少人放下锄头纷纷围过去看,不少地方都冒出了水。 出水意味着挖到地下河了,这下头都是河了,怎么还会有宝贝。 那些坚信地下有宝的主家们,看见地里冒出的水,顿时楞在原地,宛若被人浇了盆冷水。 黄粱一梦终究被打破。 叶杏娇倒是浑然不在意,只站在田边佯装疑惑的喊道:“呀,这怎么出水了?宝贝呢?” 这个疑问也正是他人的疑问,是啊,他们守了几辈子的宝贝呢。 说来叶杏娇这次请来了不少骗子,可其中也不乏真有本事之人,例如孝安寺的老主持,他这些日子说了无数次此处无宝,可偏生没一个人肯听。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众人劳民伤财,心下惋惜的不行。 面对如今的情景,这位老方丈又站了出来,痛心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就说过此处无宝,古书有记载帝王陵寝最深至多十米,可见铭文石碑,可如今已经打了这么深了,诸位可有发现一块石碑?不光如此埋宝之地必须是先挖掘然后再次封上,为了保证密封性,多得用三层夯土层。可挖了这么久诸位可曾见过夯土层?” 这些话,老方丈原就说过好些次,只不过之前没人听,这次倒是有人听了进去,有人忙不迭的问道:“老和尚,此处当真没有宝贝?” “自然是没有,从山地走势来看,此处也不是埋宝之地,如今都已经出水了,诸位还要愚昧到几时?”老方丈叹了一口气。 这话一字一句敲在众人心上,那些人心底顿时一片荒凉,更有些妇人已经坐地嚎啕大哭起来。 叶杏娇站在田埂上只是看了众人,撇了撇嘴,不在意的说道:“呀,居然没有宝贝,算了,没有便没有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浪费些工钱……” 众人听这她轻飘飘的话,心里怎么会不来火,这可是他们守了几辈子得东西啊,如今一朝梦醒什么都没了。 这时当下有人喊道:“她说得轻巧,她不在意可那是我们的口粮地啊,如今这地挖了这么深,想种粮食都不可能了,这片地算是彻底废了,往后我们可怎么办?” 此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这片地原本就不是良田,这些人伺候的也不够尽心,可说来一年也有些进项,混个肚圆总是可以的。 守着这片地的人心里头总想靠着地里的宝贝发财也没几个有出息的人。 如今鸡飞蛋打连口粮地都没了,往后可怎么过活。 原本低低的哭泣声,顿时响了起来。 “是她,就是她撺掇我们挖地的,全是都怪她。”最近这些人原本就把叶杏娇看成了众矢之的,顿时就有人将苗头指向她。 “我只是挖我自己的十亩地,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都是你们自愿的。”叶杏撇嘴说道,说话间转身就要走。 “就是她,她就是个祸害精,不然咱们这块地就算没有宝贝,每年也有点进项啊。” “对,如今咱们连口粮地都没了,都是她的害的。” “今日必须叫她给个说法,不然谁也别想走。” 说话间这些人将叶杏娇团团围住,还有人高喊着:“拦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叶杏娇嘴角挑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转瞬间却佯装出害怕的模样:“你,你们想做什么……” “你祸害的我们没了地,你得赔我们,今日就得赔……” “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可莫胡乱攀扯,我,我告到官府去……”叶杏娇仍旧是那副瑟缩的模样说道。 如今这些人没了地可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下就有人喊道:“我们烂命一条,要告便告,总之你得赔我们……” “这,这可如何是好,你们那么多地,我如何赔的起……”叶杏娇脸上更显得急切。 “你莫要诓我们,我们都晓得你有钱,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些人仗着自己人多,只当叶杏娇是害怕了,非逼着她给个说法。 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孝安寺老主持长叹一口气,身为方外之人,这种事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劝道:“诸位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老主持在附近也有些威望,众人听了这话倒稍稍安静了一些。 “老住持,您是高人,可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叶杏娇说话间,还佯装叮咛一声。 众人一见她说话,再次骚动起来:“呸,还好意思说我们欺负她,明明是她把我害得这么惨。” “对,害人精,打死她去。” “打死她,打死她……” 喊打声一声高过一声,老方丈再次也劝了劝众人,接着又看向叶杏娇:“女施主,解铃换需系铃人,此事因你而起啊……” 他是方外人,眼里是芸芸众生,任何时都是站在普通百姓这边,哪怕事情全是因为他们无知。 叶杏娇听了老方丈的话,似乎颇有些难处,可偏生露出一幅害怕众人的样子,只能叫了声苦说:“我家的积业全都买了山顶那块地,如今哪还拿的出银子啊……不若,不若,我吃些亏,你们也同先前那些人一样,将这么无用的地换给我吧……” 说话间她还往老方丈身后缩了缩,显得为难急了,而会提出这个方案全是因为害怕众人对她不利。 可这些人与先前相信地里没宝贝的人还不一样,他们躺在宝贝的传说上更不事生产,各个都是想要现银,对于叶杏娇这个建议并不同意。 再一次逼迫的喊打。 眼下叶杏娇也急了,面上更显得慌张与害怕,甚至挤出了眼泪:“真真是没银子,你们打死我也是没有的,只有换田这条路了……” 就在此时叶杏娇看见人群中的张保甲,忙就拉住他说道:“张保甲,你同我和大伙说说,真真是没银子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保甲,他管着这处的琐事,最怕的就是这样聚众闹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和。 第350章 再次换地 “哎,先头那些换地的,也没捞到银子,估摸真是拿不出了。哎,我看大家逼也没用,有好田总比啥也没有强啊……”张保甲在一旁说和。 众人听了张保甲的话,私下里就是一番议论,叶杏娇买地之事他们这处都知道,那是足花了二千两,一下子再逼她拿出银钱只怕夜长梦多,倒不如先将好田拿在手里。 众人议论一番,当下便有人说道:“换地就换地,不过今日就得换,多一日就不行……” “对,现在就换,立马换!” “这地契又不在身上,今日如何能换,不如等上几日……”叶杏娇面露为难。 “呸,她是诓骗我们,想趁机逃跑,今日叫她走了,明日怕是连影子都找不到。” “对,我们不管,今日就得换……” 叶杏娇越是说为难,这帮人逼的越紧,当下便有人押着叶杏娇回家取了山顶的地契。 一日之间,竟将衙门的红契都立好了。 待立了契,这些人才肯将叶杏娇放走,叶杏娇拿着手中的地契,全然不见方才的慌张,只淡淡露出一抹笑,如今第一类和第二类已经解决了,她手里统共有了二十五亩地,只余下富户手里最后的五亩地了。 晚间回了家,只见何炎眉头紧锁坐在屋子里。 “今日不是沐休,你怎么回来了?”叶杏娇疑惑的问道。 何炎面色依旧不太好看,冷冷的说道:“当初你与我可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激怒他们,用这么激进的手段。” 叶杏娇听了这话,吐了吐舌头,当初与他说定,他们先让那些人挖宝,让那些人认清地里无宝,届时被挖过的地已经荒了,再找其他人出头买下。 半点都没提到激怒众人的事。 “哎,这不是为了进展快些,如今已经三月底了,要是文火慢熬,还不知道拖到几日。”叶杏娇说话间往何炎身边凑了凑。 何炎却是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激怒他们就是想让他们将矛头指向你,逼着你给法子,这样才方便你将好田换给他们。其实他们地荒了又没了宝藏的传说,哪怕单独买下来也花不了什么银子,你又何必多次一举。” 叶杏娇的想法被何炎戳破,她也不恼,只是笑着又说道:“你也知道山腰那块地是口粮地,那些人一年吃用都在上头,他们若是没了口粮地,单给些银钱又能吃用多久。我将好田换个他们,只是想让他们有个长久的进项。” “你为他们打算这么多,可有人承你的情?”何炎当然知道叶杏娇如此大的阵仗,更多的人是为了那些人以后着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叶杏娇想事周到,也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可她拿自己当做鱼饵却让他恼怒的很,当下还是说道:“那些人若是真有心踏实过活,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模样,你心虽好未必对他们有用。” “路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至于如何走,这我就无法控制了……”叶杏娇叹了一口气,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瞧着何炎那冰冷的面庞,叶杏娇笑着栖身上去,捏了捏的脸颊:“好了,笑一个,莫生气了……” 何炎打掉她的手,不过还是板着脸说:“下不为例!” “是是是,相公说的是,再也不敢了……”叶杏娇赔笑。 又说了好一会,叶杏娇这才将何炎给哄好了。 待到第二日,何炎早起离去时,还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千叮万嘱的让她不许再犯险,得到叶杏娇小鸡啄米似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何炎去读书了,二十五亩地也到手了,叶杏娇倒是不急在一时,每日得闲不是做些吃食,就是在府城闲逛。 直到茶馆子里有人将她挖宝的事当成话本子般编排出来,她才暗自一笑。 是呢,她就是要满府城都知道她挖宝无果的荒唐事。 她,要对第三类,也就是买了山腰那片地的富户们下手了。 说来买了那片地的富户统共只有三户,在府城都有些脸面,各自都有产业,不指着地过活。 当初也是听说那片地有宝,随意挖了挖,便歇了兴致,说白了那片地在他们眼里就个玩意,可有可无。 这三户人家在叶杏娇大肆挖宝的时候都没什么动静,一来是因为对宝贝之事不抱什么幻想了,二来是因为这些人都比普通人思虑多,大体明白枪打出头鸟,一窝蜂似的凑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都想观一观情况。 这不叶杏娇宝贝没挖着,反而险些被那些人围殴,白白用几十亩的良田换了一块烂地,简直让他们笑的停不下来。 不光是他们几个,如今叶杏娇的名气在府城可大的很,只不过人人道一声傻帽罢了。 所以当叶杏娇设宴招待他们时,这些人可都应了,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傻帽到底长什么样。 这些人惯都讲排面,叶杏娇特在天香楼定了雅间。 她上楼时,那几个想看热闹的富户已经到了。 倒是因为她到府城时头几日住在天香楼,小二对她颇为熟悉,瞧见她的身影低声对几个熟客说:“喏,那便是挖宝未果的叶杏娇了……” 熟客们听了这话,顿时哄笑成一团,当下便有说道:“都道头发长见识短,她便是如此了,再没见过这般赔了夫又折兵的,傻气得很……” 邱掌柜一直在柜上,听了这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往楼上雅间瞧了瞧,暗自低语道:“这般大的阵仗……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呵……” 待叶杏娇走进雅间,那三个富户瞧见干了这等傻事的叶杏娇当下没忍住笑。 还有一个惯爱嘲讽人的阴阳怪气说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叶杏娇微微一笑,将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落在众人眼里,她那模样像极了挂不住脸面之人:“哎,最近做了些傻事,几位也莫取笑我了……” 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得,笑一笑也就罢了,当下没再挪愉叶杏娇。 这几个人里头以一个穿着绿褂子的李员外为首,他们三个相继看了一眼,便将李员外推了出来问道:“不知叶小娘子这次请我们几个来所为何事?” 第351章 最后五亩地 叶杏娇听了这话,脸上扔挂着那副羞涩的笑容知道:“三位也知道,我近来做了些傻事,白白赔进去一块良田,足得几千两银子,眼下总得想些法子……” “那不知道想要我们几位做些什么?”李员外又问道。 “如今山腰那块地在我手里,虽说已经种不了粮食了,可总不能扔在那不管……”叶杏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同我家相公商量了,想在那处建个宅子,往后一家子就搬过去住,几位手里的地让我给吧,整三十亩地我还能好好规划规划……” 那三个富户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发笑,一来,孝安寺那个地方可是在城郊,来府城一趟来回就得花费不少功夫,并不太适宜长久居住。二来,府城的大户有传,宅大人少的宅子,是为凶宅,住此处的人容易虚耗。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周朝对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宅子是有规制的,村里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可府城是一府的脸面,谁敢再此处违制。叶杏娇底细他们也有些了解,他们若建这么大的宅子只怕被人抄了家去。 所以叶杏娇打算建宅子这话在他们眼里不光是傻,当下觉得她无知极了,难怪外头只道她是村姑。 不过这些人可不会好心提醒叶杏娇,只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将李员外推了出来,他隐去重点,只佯装关心的问道:“哟,我可听说了,那处被挖的极深,可如何才能建宅子?” “哎,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多抛费些银钱,将土埋回去再建宅子呀……”叶杏娇颇为苦恼的说道。 三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发笑,其实有钱人比普通百姓更会精打细算,建一个不能建的房子,还要花大把的银子填土,可是傻的不能再傻了,他们如今看叶杏娇宛如看一场猴戏。 叶杏娇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可她越是显得无知,这般人越会放松警惕,不会深挖自己的买地的真相。 为了让这几个人更加相信自己买地是为了盖一个必然违制的房子,她拿出早就准备的好的图纸瘫在众人面前,指着上面每一处细节讲解:“瞧瞧,我连图纸都准备好了,亭台楼阁,抄手回廊,还有假山湖石。这图纸连我相公瞧过都说好呢,我呀,就想着往后这宅子就传给后辈,算是祖宅呢……几位手里那五亩地也没什么用处,索性就让我吧……” 果不其然这图纸一出现,这三人更乐了,看来叶杏娇不光是傻,还是个行动派的傻子,他们曾听说叶杏娇的相公是个读书人,看来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这两人凑在一起,不将家底赔光都算清得。 那些地在他们手里本就没了用处,如今若是让给叶杏娇,兴许府城还能再出个败家子给他们当乐子瞧,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些人可也都是精明的,他们当初也是花了大价钱将地买来的,转手可以,但必须利益最大化。三人又将李员外推了出来说道:“事到如今,这地让给你倒也无妨,不过当初我们都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不知叶小娘子打算出多少银子?” “哎,我如今手里也没多少现银,得精打细算留着盖宅子,不如几位也像其他主家一样,我用良田换你们手中的次田如何?”叶杏娇说道。 “叶小娘子倒是会算计的,你山顶的良田不过五十两一亩置下的,可我们山腰的田却花了百两一亩,虽说只有五亩可也是五百两银子。叶小娘子这般换,我们岂不是吃了大亏?”李员外挑了挑眉说:“叶小娘子想要地可以,却总得让我们挣上一些。”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们当初贵价买地是因为宝藏传说,如今人人都知道那地方没有宝藏,根本没人再花钱买你们手中的地,那些地就只能荒着,我用良田换你们的次田原就吃了亏。你们明明都知道,偏生欺负我一个女子。”叶杏娇说道。 这几人又相继看了一眼,这叶杏娇虽说傻,算账到是算的来的,不过奸商总归是奸商,倒了何时都想多榨些银子,当下就嬉皮笑脸说道:“话虽如此,可谁让叶小娘子想买地建宅子呢,我们那五亩地恰巧在那片地中间,正巧挡了你盖房子……” “你,你们怎么这般欺负人……”叶杏娇急的一跺脚,那模样落在了他们眼里,只当叶杏娇是拿他们法子。 隔了好一会子,叶杏娇又说道:“这样吧,你们那些地原先就值得三十两,如今这事闹的这样大,三十两都转不出去,我就给你们三十两一亩,统共五亩地,一百五十两银子。换田之事照旧不变,还给你们五亩好田……” “叶小娘子……”李员外不满足的又开口道。 “莫说了,莫说了,最多就是这个价格了……”叶杏娇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也说了你们那五亩地在那片的中间,你们若是不卖我,我就将砌围墙将你们那五亩地围起来,叫它们连日头都照不见……” 说完叶杏娇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们。 叶杏娇的这个说辞,正是现代开发商对付钉子户的手段之一,在现代有些小区里还能见着一两处老房子,那便是拆迁时没谈妥的。 这种现代的说法普通的大周百姓可能理解不了,但是这几个奸商却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不过他们原就是不在乎这么地下场如何,叶杏娇的说辞威胁不到他们,只是这一幕落在他们的眼里,到让她们觉得叶杏娇是狗急跳墙,这就是叶杏娇的底线,她不可能出价更高了。 因此几个人又合计一番,叶杏娇给出的这个价格虽说比他们当初买地是要亏了些,可按照如今的行情除了她也再没人肯花半个铜板买地了。压榨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天价了,一味刁难叶杏娇将此事搅黄了,怕再也找不找这种傻子。 三人合计完,李员外又说道:“哎,这也就是叶小娘子心诚,我们吃亏些就吃亏些吧,这地卖你便是。” “当真?那可得快快立契。”叶杏娇一边催促,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这下可好了,我家能踏踏实实建宅子了。等赶明我家宅子建成,还得请你们来吃酒吃酒……” 三人还是那个想法,违制的房子建成之时就是抄家之时,这帮人占了便宜,卖了乖,嘴上还似模似样说道:“一定,一定,定然是要去的……” 第352章 购物中心和步行街 几个人都认为自己遇见难得的傻子,半推半就的顺着叶杏娇的话立了契。 如此一来,三十亩地叶杏娇尽数倒手了,送走三位富户,叶杏娇随手将那宅子的图纸团成一团扔就了纸篓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扮猪吃老虎虽说丢了几分颜面,可效果确异常的好。 如今地在自己的手里,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她细算了一下,她买良田换次田,一共花了二千两,雇力工挖地花了二百两,如今又给了这几个富户一百五十两,算下来总共二千三百五十两。 虽说那块地原本不过千两左右的价值,她多花了一倍有余。 不是没法子将价格压的更低,可站在如今这个高度叶杏娇想通了许多事,尤其是商人应有的良心,她不能为了赚钱去压榨其他人。 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利益最大化,她费劲心思的换地就是为了将那些百姓安置好,能有一个妥当的出路,哪怕他们愚昧了些、无知了些。 不过如今瞧着这些富户虽说比那帮主家们更容易说话,可这些人偏生是最看重的钱的,他们倒是比百姓拿得更多。 想到这,叶杏娇皱了皱眉,她这次换地因着良田多出来十亩,她索性将那余下的十亩地交给张保甲打理,地里每年的出息都分给那一片的人家,算作是他们的祭田,让这些人每年家里能添点出息。 这地到了手叶杏娇就得开始规划如何建购物中心了,这个年代多见的是二节小楼,四层楼的商场倒是没见过。 所以这如何规划还得自己画图纸,叶杏娇趁着何炎沐休的日子,将他捉来按在桌边坐苦力:“这购物中心建在半山腰,虽说当初建孝安寺时修了路上下还算方便,不过这处到底里城里远了些,约莫来的人多半是座马车的,这三十亩地得留出五亩专门停靠马车。再这就是购物中心开了起来,帮工的小二伙计总不能每日奔波,这三十亩地还得留出五亩给他们建住的的地方。余下的二十亩就是设计如何建购物中心了。” 叶杏娇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停车场、员工宿舍这些基础设备一应不能少。 若是将这个说给别人听可能还要多费些唇舌,可她与何炎历来有默契,只需三两句就能够明白彼此心意。 何炎稍微沉默了片刻,就提起笔在纸上划分出好几个区域,接着对叶杏娇解释起来:“伙计们住的地方就建在最东边,因是住房倒不用多花什么心思,连排盖成一排。在往前一些盖一排马圈,既然要停靠车马自然少了喂食草料。” 叶杏娇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对他的补充十分满意。 瞧着叶杏娇没意见,何炎又说道:“这余下的二十亩也不能尽盖购物中心,还得在外头留快空地给人歇脚,山腰那片地如今已经出了水,那出水的几处泉眼索性就打几口井,再盖个亭子让人饮水纳凉。” “甚是不错,顺便移栽些树木花草,一应景观都有了,如此一来约莫购物中心的主体,大约十五亩。若是建四层,总面积大约就是六十亩。”叶杏娇说话道。 这古代的计量方式没太具体的标准,叶杏娇按照现代的平方,大约算了算了。每层十五亩,大约就是一万平方米,这地方虽大可不能全都是铺子,得留出逛街的空地,约莫能有四千平方用来盖铺子,一间铺子大概一百到两百平,每层约莫能有二十到四十间铺面。四层算下来也就是是有百十间。 其实这个规模在现代来说并不算大,可在大周朝哪怕是繁华的府城,一条街也至多十多个铺面,能有这么多的铺面可算是相当大了。 叶杏娇商定完大体的,又细致的把每个楼层做了功能区域的划分。 待到天色擦黑,已经呈现出一张完整的平面图。 何炎为了更好的实施,特地将平面图又细致的按照一比一千的比例誊画下来。 这样的图纸交到工匠的手里可谓是一目了然。 做完这一切叶杏娇可谓是兴致勃勃,只等找了工匠就开工。 第二日,叶杏娇起了个大早,就去找了府城的中人。 这府城大,中人能做的活计也多,例如帮人找建房子的工匠。 这中人帮着叶杏娇找来三队工匠,那些工匠一听是要建三十亩地的宅子,可谓是争先恐后,私下都商定好了,这么大的活若是一家拿不下来,几家合伙干都使得。 可当叶杏娇拿出时这几个人确面露难色。 三个工匠的头头低语了好一阵,才推出一个姓王的工匠出来与叶杏娇说话:“叶小娘子,你这图能否让我们细看一二……” 叶杏娇如今一门心思的早些开工,自然是不介意,当下就把图纸交了出去。 这几个人拿着图纸指指点点的了好一番,终于迟疑的说道:“叶小娘子,你或许是不知道,这建房子也有许多讲究,平房还好些,越是高的楼层越得讲究,单说地基打多深,就得看冻土多深、木头的承重量、宅子的外形都得考虑进去,尤其是占地这么大,只一味的盖怕是要塌的。这四层的楼房我们见都没见过,不知如何盖起……”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这片地好不容倒手了,没想到楼房却盖不起来,说来叶杏娇不是学建筑出身的,还真不知道盖个楼房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那三个工匠怕叶杏娇不信,当下就站出来说道:“叶小娘子,你且细想想这偌大的府城哪处见过四层楼房?若这房子真这么容易建,那些高门大户怎会不往高里盖。” 叶杏娇听了这话,眉头紧锁的更深了。 那位王工匠看出叶杏娇不是不明白事理,当下脑筋又转了转,说道:“叶小娘子,虽说我瞧不出你这么设计房子是做什么用。可也看得出来的上头画着的都是铺面,约莫着百十间。若是将上头停车和伙计们住的宅子舍了去,全建临街的铺面也能得百十间铺子。” “是啊,叶小娘子,你要建的这座宅子莫说是四层,哪怕只有两层这么大的面积都是不稳当的,只有点什么灾祸历时就得塌了。而且你若是建临街的铺面,不那么费事,银钱也能少花费许多……”又有一个工匠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思索片刻,他们这翻话的意思,是将购物中心拆开,每个铺面都是单独的存在,换一种思维模式,可以看成是步行街,在步行街和购物中心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 第353章 招工办 步行街和购物中间,这两者在人流上差别不太大,并不太会影响繁华程度。 而且建步行街最明显的好处是,建造难度低,投入成本少。 但是建立购物中心,相比起步行街铺子更集中,而且同在一座大楼里更容易制定统一得管理方案,而且虽说现在也没有步行街这个概念,可其实临街的旺铺多了都能算做是步行街,可购物中心不同这是一种更新奇的购物方式,能吸引来更多人的注意。 再者购物中心冬季能集中生火盆取暖,夏日能遮日头能提供更好的购物体验。 最重要的是,叶杏娇想做大做强,购物中心更能够打响招牌,为她以后铺路。 这么一思量叶杏娇还是问道:“几位,这四层的楼房当真盖不出?” 那位王工匠听到这处,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想挣银子,若是能盖倒手的银钱怎么会不挣?” 另一个人补充:“是啊,叶小娘子,我们若是昧着良心盖楼房,也只能虚有其表,回头房子若是塌了是要死人的的啊,这么缺德的事我们可不能干。” 话说道到这个份上,叶杏娇也知道他们几个是真的没法子,不过这几人说得到是实情,若是他们此时应承下来草草盖个房子了事,叶杏娇不懂建筑是不会知道这是豆腐渣工程的,说来这几个倒也算是实在人。 叶杏娇想到这又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难为几位了,这购物中心的主体就不劳烦你们了,后头的马圈和伙计们住的平房就交给你们来做吧。” 几个人原以为到手的大买卖要泡汤了,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亮了亮,单说伙计住的宅子,虽说是只有五亩地又是平房,可这与叶杏娇在村里盖那宅子不同,莫看同样是五亩地,可大部分都是菜地。此时这五亩地可是成排的房子。 说来也算是个大买卖呢,几个人听了这话,连忙的千恩万谢,忙就问道:“叶小娘子想要何时开工?” “越快越好。”叶杏娇应道,在她设想中购物中心原本就是个大工程,如今主体有难度,可其他基础设施先盖起来也不错,总不能一味的拖下去。 “中中中,明日我们就带工人上工。”那几个人忙不迭的点头。 这定下了第一期工程,自然也是要交定钱立契的,叶杏娇原不爱这种事上磨蹭,原本就将银两一应带在了身上,当日就把手续办好了。 那几个人拿着定钱眉开眼笑的走了,临走时还特对叶杏娇说道:“叶小娘子,你那四层的楼房若是建不起来,回头我们还能帮你盖成临街的铺面,我们几个做工你只管放心, 必是没得挑的,出一点岔子都叫我们在府城混不下去,” 叶杏娇含笑点了点头,心下却是决定购物中心一定要盖起来。 叶杏娇今日找这几个工匠拖的是中人,这处的中人也姓周,倒是与叶杏娇在县城熟悉的那位中人同一个姓。 这里周中人也是个生意经,今日见这么大的生意上门可是将自己认识最好的工匠介绍过来,哪曾想这大头的银子居然没挣着,顿时心里头颇有些不甘,又怕到手的生意跑了,忙就拽住叶杏娇说道:“叶小娘子,这几个工匠说得也不尽然,这府城虽然没有四层的房子,可寺塔也是有几座的呀,那寺塔都有七八层呢,而且我听说隔壁州府的永宁寺塔有九层高,高一百丈呢!这四层的房子怎么就建不得?我瞧就是那几个本事小了些。叶小娘子您莫急,待我寻找合适的工匠再找您……” 叶杏娇听了这话并没有作声,这位周中人说得也是实情,虽说确有那高百丈的佛塔,可周中人与她一样对建造都是半吊子。 这佛塔虽然建的高,可占地面积小。购物中心虽然只有四层,可占地是佛塔的百十倍,两者的建造难度不能同日而语。 不过他的话倒也给叶杏娇提了个醒,今日她找的这些工匠都是帮高门大户建宅子的,更擅长的是自用的住宅,可她如今想建造购物中心若是真找些建造宫殿、佛塔的工匠,或许能有些不同的经验之谈。 叶杏娇在府城并不算熟悉,想找到这类能人,就得集思广益多方托人。 这府城虽然繁华,可县城有叶氏日报消息传播起来反而更快一些。 叶杏娇想将找人建造购物中心的消息再整个府城传播就的另想些主意,不过这可难不到叶杏娇。 这例来大周朝人流最多的地方就是茶馆子,叶杏娇与几个茶馆商量定,将她要招工的事情传播出去。 顺便还印了一沓宣传册,上面将购物中心的平面图画的明明白白。 另外还在府城最中心的地方租了铺面,租期两年,打出叶氏购物中心招工办的招牌。 她都已经想好了,这个地方以后就改成购物中心的招商办。 经这么一宣传,不少人都知道了府城即将开一家购物中心,这对他们来说可新奇的很。 好多人涌上门去看热闹,倒了这会子当初卖地的这些人才恍然大悟叶杏娇为了要花大力气买地。 普通的主家还好些,那几个富户都有些见识,只恨自己被糊弄了,只换来几两椅子,若是不然他们那五亩地起码能换来好几个铺子。铺子可比田地值钱多了,他们就是被叶杏娇摆了一道,可事到如今也再没法子。 只不过瞧热闹的人虽多,工匠来得到是少。 过了好几日,才陆续有工匠上门,这些人瞧过图纸有的摇摇头。 也有得打了招摇撞骗的主意,只一味的说购物中心能盖,至于这类人都没用叶杏娇出手。 先前那三个工匠头头因着自己没接下来购物中心心里头颇是有些不平,对于那些上门打秋风的比谁都积极,原就是府城知名的工匠都有些本事,对于那些人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 这转眼又过了几日,忽地有个六十岁的老汉衣衫褴褛的很,腰间还挂了个酒葫芦,浑身尽是酒味,她进了叶杏娇的招工办,也不说话只拿着平面图坐在门槛上闷头看,时不时还打个酒嗝。 叶杏娇请来的三个工匠中王工匠如今留在招工办帮着叶杏娇把关,这几日见多了打秋风的对这老人可不满的很。 当下就皱着眉头说了:“哪来的老酒鬼?这图纸也是你看得懂的?莫要跑来我们这处打秋风……” 第354章 祖师爷爷 那老人对这番话全然不在意,只将目光落向叶杏娇,乐呵呵的说道:“这宅子有意思,图纸也有意思,不知道建劳什子购物中心,能有几多工钱?” “怎么这购物中心你能盖?可莫要瞎说了,这府城有名的工匠头头我都认得,再没你这号人物,你是从哪来的?”没等叶杏娇开头,那王工匠又说道。 那老头只是嘿嘿一笑,乐呵呵看向叶杏娇:“有酒么?” 叶杏娇对这老人倒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瞧着那身打扮日子看来过得不算平顺,一壶酒也抛费不了几个,当下便让人打了壶了酒来。交到老人家手里说道:“老人家,慢慢喝……” 那老人接过酒也不道谢,反而用鼻子闻了闻,撇了撇嘴说道:“这可不是上等的烧刀子,小娘子可抠唆了些。” 那王工匠虽然对老人说话不大客气,听了这话当下就笑了:“你个老酒鬼,白给你酒吃还挑三练四,吃过了酒赶紧走吧,莫给我们添乱。” 任凭怎么说,这老人也是乐呵呵的不做声,只坐在门槛上滋滋有味的喝着酒,还从衣裳里摸出半块干馍就着酒喝。 待一壶酒喝完了,才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不能白喝小娘子的酒,这造购物中心的活计我便接了吧……” “哪来的本事说这么大的话?你手下有多少工匠,盖过多少宅子,敢接我们的活?”王工匠冷哼一声,虽说见过不少打秋风得,可也见过这么说大话的:“这购物中心你盖的出?” “老头子就孤身一人,这购物中心也盖不出……”那老人耸了耸肩。 “你这不是添乱么,走走走……”王工匠皱眉说道。 不曾想那老人却看向叶杏娇又说道:“我虽没有工匠,可只要有法子就行,出力还是出主意总得有个分工,小娘子你说是也不是?” 叶杏娇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说来确实是这个道理,这现代盖高楼大厦都是工程师设计楼房指挥工人建造,工程师可不是亲自去搬砖的。只不过这古代没分的这么细,所有工头都是身体力行的。 这老人说出这话,倒是有几分见识,叶杏娇笑着老道:“老人家说得有道理,那不如你且说说。” 老人听了这话将叶杏娇的平面图拿了出来瘫在桌上说道:“这画上的我倒是建不出。” 说道这处那老人忽然又在画上指了指,说道:“不过将这图改一改,盖个四层的购物中心倒是不难……” “还请老人家细说如何改?”叶杏娇顿时来了兴致。 “造四层的房子倒是不难,难就难在这处房子太大了,称重太大容易坍塌。可若是将这房子一分为二,可就容易的多了……”老人说话间在纸上画了独立的两栋楼,中间用搭了个天桥。 叶杏娇看到这顿时眼前一亮:“双子楼?” 老人家接话道:“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倒形象的很,且就叫双子楼吧。” 王工匠听了这话,也沉默了好一会,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双子楼难度虽然小了些,可一座楼也占了十余亩地,还是难……” “我今日去那处地看过了,那片地往下挖了十来米,这寺塔建的高,也不过挖五六米的地基,如今这么深的坑地基足够了,也省事了许多。”那老人又说道。 叶杏娇听了这话,又淡淡看了他一眼,最近这几日来的工匠都是奔着银子来的,多是直奔招工处上来就谈银钱,只有这个老人去现场勘查过地形,只不过叶杏娇没想到的是她挖宝挖出来的坑,如今倒省了打地基的麻烦。 那老人顿了一会,接着又说道:“府城的房子多是用青砖建造主体,这样的房子结实耐住,但这么大的宅子用青砖太重了些,更容易塌。想要建成这四层的宅子,需得全用木材为主体。” “这如何使得,那如何经得住,一股强风岂不是就倒了。”王工匠可从未听说过这么大的宅子,只用木材的,忙不迭的就说了。 倒是叶杏娇沉默了一会,这只用木材建房子在现代国内也不比较少的,可是在m国却都是木材建的房子,据说能抗住强风,若是她的购物中心用木料做主体那便轻便了许多。 可还是那句话,叶杏娇不是建筑学出身,在这事上确实不拿手,她只能作为个外行听个音儿罢了。 “只要地基打的好,木料的房子反而比青砖的房子结实,当然缺点也是有的,木料容易生虫,往后维护的成本要更高些,可若想建成这么大的四层宅子必须只能用木料。”那老人说着。 王工匠还想在辩驳,那老人却忽地与他讨论起来。 一一分析了宅子的埋深、宅子需要负荷中重量、土地得面积、那片地的耐力、冬日里地底的冻土、本州府最大的风雨、是否有过地动,包括地下水位以及地基的处理方式。 可谓是面面俱到,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 虽说这些专业的术语叶杏娇听不大懂,可王工匠却是听的懂的,起初他还能接上一两句,慢慢就只能竖着耳朵听了,原本不屑的神情也变得谦卑起来。 当老头说完最后一个字,王工匠忙将叶杏娇拉到了一边说道:“这老汉是个神人,按照他说的法子这宅子可试上一试。” “哦?如若按照他的方法,把这宅子交给你来盖,你有几成把握?”叶杏娇问道。 “九成!”王工匠信心满满的说道。 古语虽说文人相轻,其实工匠之间也是如此,相互都是不服气得,只认为自己的手艺最好。 如今王工匠对这老汉如此信服,这老汉可见一般。 叶杏娇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毕竟纸上谈兵之人大有人在,若大个购物中心可不能出岔子,可对于有真本事老人她也是不能放过,当下便问道:“老人家,不知如是请了你来指点盖这宅子要多少工钱。” “银钱都好说……”那老汉不在乎的摆摆手,接着又是嘿嘿一笑说道:“小娘子可是那叶氏啤酒的主家?” “正是!”叶杏娇点了点头。 老汉听了这话,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接着说道:“只一样,小娘子的啤酒得管我老头一辈子……” 这老汉看着是个酒鬼,还当真掉在酒缸里了。 不过这个条件对于叶杏娇来说太简单了。 那老汉瞧见叶杏娇点头,眯了眯眼问道:“小娘子可是决定请老汉了。” “老人家,这建购物中心是件大事,你说得虽都有道理,可我却是不大懂,还需得找一些懂行之人参详参详,三日之后我再给你答复如何?”叶杏娇说得都是事情。 那老人更是胸有成竹,全然不在乎多等几日,只说了一句:“那我三日后再来。”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招工办。 离开是叶杏娇问了一句:“ 敢问老人家大名?” “张朝阳!”老头说完就一溜烟没了声影。 王工匠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张大嘴,惊讶的说道:“乖乖,今日竟然叫我遇见祖师爷爷了,难怪他有法子建出这个购物中心。” “此人似乎大有来历?”叶杏娇问道。 “正是,正是……”王工匠小鸡啄米似点头。 第355章 购物中心动工 这老汉名唤张朝阳,普通人虽说没听说过,可工匠出身的人却如雷贯耳,可谓是当朝第一工匠,隔壁州府那座九层高,丈一百的寺塔正是在他的主持下修建的,这在大周朝可谓是轰动一时,据说先帝爷见此佛塔建成,都连道了三个好。 照例说这般人物也该是坐拥万贯家财的,只不过这人生性怪癖的很,他接活既不看门第也不看家财,单为兴趣使然,不少达官显贵捧着金银上门求他帮着盖家宅,他只嫌无趣一应躲了过去。 而且此人只道财不过夜,无论挣多少银钱,一日之间必是要散尽的,独独只好一口杯中物。 他在工匠眼中可谓是活神仙般的存在,正当起祖师爷爷几个字。 王工匠乍听此名,可激动得很,忙对叶杏娇说:“叶小娘子,今日能引来张朝阳可见您这做购物中心稀奇的很。这世上除了他怕是再无人建的出这宅子了,真真可谓是幸运。” 叶杏娇听了这话,对这老汉有了个新的认识,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叶杏娇对于老汉的话,也不能尽信,仍旧十分慎重的将老汉所说的话统统记录下来,并且重新修正了一遍图纸。又托了数十位中人,在府城便寻名匠,细问众人的意见。 这些人曾经有不少去过招工办,只不过都没能力接下这个活,乍一听说有人能盖出这房子,心里都好奇得紧,恨不得立时来看上一二。 更何况但凡来的工匠叶杏娇都付了银子,这些人既能开眼又能收银子,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好不热闹。 这一番讨论下来,竟都是方案可行。 得了这么多人的首肯,叶杏娇那颗心可谓是安了大半。 何炎如今在白马书院读书,此处的山长曾经与张朝阳有过几面之缘,他瞧着叶杏娇忙前忙后,自然少不了询问到山长头上。 描述之下,这位山长的答复是那位老汉确是张朝阳无疑。 而且这位山长对工匠之事也算颇有些见解,听过方案之后,只答复了一句话:“大可放手一试。” 得了这话叶杏娇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三日之后那老汉再次上门,还未等叶杏娇开口王工匠便将其奉若上宾。 一番相商之后,这老汉又提出了更为细致的建造方案。 虽说如今方案有了,可这建购物中心也是个大活,干活的施工队也得挑些能人。 如今王工匠与另外两家一共建造马圈和员工宿舍这些基础建设,原就是近水楼台自是恨不得将施工购物中心的活计抢在手里。 这将将送走张朝阳,王工匠便凑到叶杏娇面前说道:“叶小娘子,不知这施工购物中心的活计能否交给我们几个?” 这三个工匠也算是老实人虽说只是做了些基础建设,可做活细致速度也快用的材料也一应是市面上最好的半点不偷工躲懒,交给他们叶杏娇倒是放心,只不过叶杏娇还是皱了皱眉说道:“交给你们倒也无妨,只不过马圈和员工宿舍也是大活,如今我只想尽快完工,也不知你们人手上是否够用?” “叶小娘子大可放心,我们三个也是府城头一等的工匠队,手底下的匠人可是最多的,决计半点不会耽误您。”王工匠说到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不瞒您说,这建造四层的宅子,在府城可是头一份的活计,若是这宅子能盖的成,往后再府城再没别的工匠能相比。饶是叶小娘子能将这活交给我们,哪怕是不挣钱也使得。” 他这话尽是实在,此番跟能这张朝阳建宅子学到的本事,可够他们在府城吃用一辈子,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叶杏娇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也不可能让这些人白干活,当下便商量了一个合理的价钱,将事情定了下来。 张朝阳居无定所,叶杏娇原本是要为他安排住处的,哪知王工匠径自将人接到家里去当祖宗一般供着,顿顿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 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叶杏娇就选了四月处八正是动工,选这个日子是因为这天也是浴佛节。 购物中心的选址在孝安寺边上,这一日不论是府城的大户,还是平头的百姓都会来此处上香,可谓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几个日子之一。 定在这一日动工定会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叶杏娇做为一个现代人深知宣传的重要性,所以动土仪式举办的可谓格外热闹。 请舞狮队放鞭炮自然是不在话下,祭拜土地神时还特杀了一百只公鸡。并且在土地的四角埋"地气宝瓶",宝瓶呈红色,内装青稞、小麦等五种粮食和五色绸缎,目的自然也是祈求房基永固。 而且张朝阳是老工匠,对这等仪式更为郑重,动工前用罗盘测定了方位,在四个角分别放了一挂鞭炮,贴上‘开工大吉’的横联。 这个时代的百姓原本娱乐活动就不多,这么大的阵仗可有不少人来看,因为叶杏娇购物中心招工的事在府城已经传开了,大家伙的兴致就更浓了。 这仪式结束后,主家原本是要请吃‘动工酒’的,叶杏娇索性摆上了流水席,只要来看热闹的不拘是水都能来吃上一顿酒席。 而且酒水用的是她的啤酒,这如今在府城可是风靡之物。 叶杏娇的购物中心,尚且未盖好,就已经火热起来。 与此同时,叶氏购物中心招工办也已经换成了叶氏购物中心招商办的招盘。 只要一进铺子,正中还摆了个巨大的沙盘,正是购物中心的模型,颇有些现代大型售楼处的意思。 不光如此,叶杏娇还找了个中人,在府城招了十余个伙计,专门为来此处看铺面的人介绍购物中心,更像是房产销售员。 一时间叶氏购物中心成了府城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莫看在古代没有预售的概念,买卖的铺子都是盖好的,可如今那些大户们嗅到风声,生怕去得晚了铺子让人抢走了,都想在这个时候先将铺子拢在手里,可有不少人提出现在就能给订钱。 铺子预售这件事不用叶杏娇宣传便已经传播开了,可谓是大周朝头一遭。 第356章 萧氏出钱 叶氏购物中心一时间风头无二,可偏生叶杏娇大肆的推广,待那些有心购买铺子的上门时,她却只但笑不语,哪怕付得钱再多也不肯将铺子预售。 越是这样,便有越多的人觉得这购物中心的铺子往后更是奇货可居,不知不觉间宣传的更广了,竟连县城都听到了风声。 萧氏手里捏着叶氏的三成股,如此利好的消息传回去,她在王家的身份可谓又涨了一层,人人都道她有眼光会选合作人。 只不过这盛况皆是听说未能亲眼所见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这在家呆了几日便坐不住了,非求了王家老太太要亲自去府城走一遭。 进了府城,这购物中心招商处的地址可好打听的很。 萧氏刚一进铺子,就见有前来看铺子的商家同伙计们缠磨:“你们购物中心有那么多铺子,卖我一处也不能如何,莫说是定钱了,我全付都使得。” “这位客官,铺子卖与不卖真不是我们说了算了,还得等主家发话。”伙计笑着应对。 萧氏看见这一幕,不禁抿嘴笑了,看来购物中心果然是一铺难求。 就在她走神的空档,一个伙计走上前来招呼:“这位小娘子也是来看铺面的?” “杏娇呢?”萧氏径自问道,莫了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我姓萧……” “呀,可是萧大奶奶?您快里头坐,我这就去请叶小娘子。”那伙计一听得她姓萧,忙就问了。 接着又将其他伙计招呼过来,低头嘱咐了一番。 伙计们也忙地一口一个‘萧主家’的见了好。 萧氏看见这一幕可谓满意极了,虽说是三家的生意,可说到底一应事都是叶杏娇在操办,伙计们若是只认一个主家也无可厚非。 不过如今看来,叶杏娇对这些伙计调教的极其有规矩,并没人敢轻看了她去。 叶杏娇如今正在工地上,听说萧氏来了忙就往回赶,待回了铺子的时候,萧氏已经喝了三盏茶了。 叶杏娇见此,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你来,竟是怠慢了。” 萧氏如今心里头高兴,哪在乎这许多:“这说得什么话,本就是一家人,我又不是不晓得你忙。” 两人又相互客套了一番,叶杏娇才将最近的事细细与萧氏讲了。 叶杏娇的生意萧氏有份,所以一应有什么举动,都会去信告诉萧氏。 大体上萧氏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同当面听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说到如何将那三十亩地换到自己手里时,萧氏直觉有意思极了。 “你惯是个鬼精的,这主意都想得出。”萧氏捂着嘴直乐。 叶杏娇只是笑笑并没作声。 萧氏瞧了她一眼,接着又说道:“这购物中心建成最少得有两百间铺子,这王家虽然经商百年可祖业也没有这么多间铺面,再没谁比得上了。这府城的铺面原就比县城贵,一间铺子怎么都得上千两,如今这购物中心有两百间铺子,起码值二十万两银,刨除本钱起码能赚十几万两。 杏娇,不瞒你说,先头开叶氏龙虾的时候,我只当是个小打小闹的玩意,心里头只当你是沾了我的光,如今才晓得自己叫猪油蒙了心,明明是我沾了你的光。 哎,虽说我晓得购物中心往后赚头大,可我晓得这把它盖起来本钱也得不少,去年我们铺子虽然赚了一些,可左不过余下七八千两,这些钱是万万不够的。生意上的事都是你在管,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可这么光等着收钱,我心里头过意不去,这银钱上我必须得再添一些,你莫与我推辞。” 说话间,萧氏从怀里掏出一张二万两的银票推到叶杏娇面前,说来萧氏这次来府城一是为亲眼瞧瞧购物中心的势头,二就是来给叶杏娇送银子的。 当初开铺子的时候,她不过只出了四百两,四百两俨然即将变成十几万两。 萧氏也是大家出身,她可万万沾不来这等便宜,没得叫人笑话。 而且虽说萧氏在做生意上不大精明可也不是糊涂的,建造购物中心如今可正是缺银钱的时候。 叶杏娇明白萧氏的心思,不过在她看来,说定了合伙就是合伙,没得旁人都没再添钱,独让萧氏一人添钱的道理。 于是她又将银钱推回萧氏面前说道:“这必是你压箱底的嫁妆了,这钱我不能要,说是合伙没让你一个人再出钱的道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这不光是我的嫁妆,我家那口子贴了些,母家也贴了些才凑够这个数。”萧氏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说:“可说来如今是做生意,有出力的自然就有出钱的,我没你有生意经管不来这么一大摊子,可你劳心劳力我出些钱总使得。况且我也晓得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若执意不收我的银子便是瞧不起我。我也不是占便宜的人,这生意拆伙也罢。” 看着萧氏拿定了主意,叶杏娇一时不知如何让她改变念头,咂摸了一会才说道:“眼下银钱虽然不凑手,可未必没有法子,如今购物中心势头正好,有不少人想来预购,若是先卖出一些,也能收回些银子解燃眉之急,不一定非得再追加银子。” “你这也就是宽我的心,如今有这么多的人想预购铺子,可你偏生一直拖着不肯卖,虽说我不明白你的想法,可也知道你自然是有主意的。”萧氏忙地接话。 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默了默,萧氏正说中了她的想法。 叶杏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哎,这预售铺子资金上确是能宽裕些,不过我们辛辛苦苦建的铺子就这么转手卖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那你更该收我的银子。”萧氏郑重的说道:“你若不想卖,购物中心的铺子那便不卖了,我们长久的收租子也是不错的进项。” 说完,萧氏再次将银票推到了叶杏娇面前。 叶杏娇看着银票陷入了沉思,她建购物中心一是为了打响叶氏招牌,二是为了长久的进项,若是只售卖铺子,虽说也有赚头,可花了这么大的心力却有些犯不上。 可不卖铺子银钱又真不凑上,看着桌上的银票,叶杏娇一时陷入了两难。 第357章 不收租 这当迟疑之际,何炎忽然走了进来,明日是沐休日,何炎一下学便早早赶来了铺子,想着接叶杏娇一道回去。 这刚一进铺子就听伙计们说萧氏来了。 “在聊什么?”何炎笑着问道,说话间坐在了叶杏娇的旁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手心。 “怪是恩爱的……”萧氏见状抿嘴一笑。 他的到来,使得叶杏娇与萧氏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凝重。 “也没说什么,就聊聊购物中心里的铺子是租出去还是卖出去。”叶杏娇回应道,不过手却任由他握着。 何炎凝眉思考了一会,确说道:“倒是都不太妥当……” “这话怎么说?”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郑重的问道。 “这卖嘛,自然是不消说了,我们造好的铺面转手让给别人,必是不划算的。”何炎说道这,接着又说道:“这租嘛,府城出租的铺子多了,也都是各自为政,总觉少了些味道。” 何炎虽说得虽然不算详尽,可他到底是古代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超前了。 叶杏娇听了他的话,脑子里却是转了七八个弯,这出租铺子进项虽然是长久的,可每间铺面每年得进项进项都是个死数,没什么上升空间是其一。 二来,这铺子不论是租或是卖能做得起生意的也多是些府城现有的一些大户,一些想做生意赚银子的的小老百姓没那么多本金机会也相对少了些。 三来,正如何炎所说,租出去就是各自为政,叶杏娇想统一管理,就难以调停了,若是卖出去,连铺子都是别人的,就更遑论管理了。而且,这购物中心当初算了占地面积是一万平方,其中铺面只占了四千平还不到一半,余下的大多是公用的面积,这些地方都得顾人打扫管理,一年下来也是不少的开销,叶杏娇建了偌大的购物中心总不会年年还往里贴钱,可若将这些钱都算进租子里,那这铺面的租金可就得比市面上高处不少,一来增加店家的成本,二来也叫人生了比较之心,不愿在此处租铺面。 叶杏娇想到这,又细想了一下现代购物中心的经营模式,顿时眼前亮了亮,偷偷捏了捏何炎的手,很欣慰有他的提醒。 才接着说道:“我这到是有个主意,你们且听听,我们这购物中心既不出租也不出卖,只让在购物中心开铺子的商家,每售卖一件东西,我们收两成水子。” “抽水子?此法甚好,如此一来不光减少了商家们前期的成本,而且他们挣的多我们便也挣,我们自然挣的也多,这购物中心的进项不再是一成不变。”何炎应和道。 萧氏的反应没这两人快,用力思考了一会才接话道:“这个法子,虽说挣的多铺子我们也能跟着多挣,可总些铺面是不挣钱的,我们岂不是就亏了?而且铺子不收租子只抽成,岂不是人人都做得?” “不妨事,我们只抽成能清楚的知道哪家铺面是挣钱的,哪家铺面不挣钱,只需设定一个淘汰机制,及时将那些长期垫底的铺面清出去,再招新的商家即可。 虽说看着严厉了些,可那些长久不挣钱的铺子,也是当真没有生意经,我们如此也算是帮他们及时止损了。再者,我们针对商品抽成,可以很轻易的知道哪些东西是府城百姓最需要的,也能帮着商家们及时调整经营的方向。”叶杏娇在一旁补充道:“至于说人人都能开铺子,原本购物中心就不该只给大户机会,只要东西好手艺好哪怕是小老百姓也该给他们赚钱的机会。” 萧氏听了这话,只觉得这个法子好,不过也说不上来好在哪,思考了片刻,又将银票往前推了推接着说道:“你们的主意自然是不错的,可既不租铺子也不卖铺子那便更缺银子了,杏娇,这银钱你莫与我推辞了,定是要收下的。” 叶杏娇看了银票沉默了,如今购物中心经营的法子虽然有了,而且他们抽成对他们来说,是长久又可期的,可前期资金也更难收回了。 她缺钱,十分缺…… 何炎看着叶杏娇的为难的神色,忽地从袖子里,也掏出张一万两的银票,放在叶杏娇手上说道:“这里还有一万两。” 叶杏娇拿着银票,狐疑的看了他了一眼,不过眼下确实缺钱,她也没再多客气,只将钱接了过来,又转头对萧氏说道:“我手里还余了几千两,再有二万两也就够了。” 这样她便从何炎与萧氏手里,一人拿走了一万两。 萧氏见叶杏娇收了一万两,也不再坚持当下便起身回去了。 待萧氏走了,叶杏娇才问何炎:“你哪来的一万两?” 这何炎的家资虽然丰厚,可叶杏娇晓得,他手里多是些古玩字画,现银是没多少的。 “卖了几卷书……”何炎淡淡的说道。 何炎的家资里,最值钱得就是他那些书籍,都是些孤本善本,平时最是宝贝,瞧都不舍得叫人瞧。 而今天为了她却将自己的宝贝卖了,而是准备的这样及时,必是早就打定主意了,叶杏娇顿时觉得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也不顾铺子里还有伙计,一把扎进何炎的怀里喃呢的说着:“我肯定能赚很多很多钱,不叫你们亏本,往后给你买更多更多的书……” 瞧见怀里的人小兔子般模样,何炎顿时觉得可爱极了,心里某一处被撩拨的痒痒极了。 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嗯,我等着姐姐给我挣钱买书呢……” 说完便打横将人抱起,扔进了顾来的马车里…… 何炎对叶杏娇的话只是听听罢了,可叶杏娇却是当真得。 今日何炎与萧氏都出了大钱,她可得叫他们都挣回来,顾而格外细心的拟定章程。 因着拿定了大主意,只抽成不收租,所以叶杏娇规定所以每一次都有一个和现代一样的收款台,统一收费,每日再结算给各家铺子。 因为当初就划分了每个楼层不同的功能区,如今又是她统一管理,这些铺面的安排就将更为合理。 做完这一切,叶杏娇就将消息放了出去,不收租的噱头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多是些大户来看铺子,如今可有不少小老百姓也来了,谁人都想在购物中心占一席之地。 不过叶杏娇对这些商家们挑选可谓是严格的很…… 第358章 初见贺言飞 叶杏娇将购物中心招商的消息放出去,可有不少人蜂拥而来,尤其是知道购物中心不收租子只抽成之后来的人更多了,竟是将招商处堵了个水泄不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更加了解这些商家们,叶杏娇拟定了一个信息登记表要求商家们填写,第一项是询问在府城是否有其他铺面,若是有做得是何种生意,铺面有多大,伙计有多少,还有此次入驻购物中心想做得是何种生意。 若是那些做过生意的小老百姓,叶杏娇也要求他们详尽的写出自己最拿手的东西,还有打算经营多大的铺面,前期打算顾多少伙计。 叶杏娇做这些登记,是为了更好的安排这些想入驻的商家们,因为购物中心想要有序,就得按照实现规划的好的功能区来划分。 一层是日用百货,二层是女子衣裳首饰、三层只做男子的东西,四层全做吃食,叶杏娇需要按照大家经营的种类来分配铺面。 不光如此,购物中心的铺面大小也是不一样的,小的几十平方大的几百平方,虽说叶杏娇愿意更多普通的百姓能做生意赚钱,可说来这些人大多没什么经商的经历,乍一开始就扔给他们偌大的铺面反而打理不好得不偿失,而且铺面越大需要的人手越多,哪怕前期没有租金,成本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所以大面积的铺面叶杏娇更多还是留给了一些老商家。 那些小铺面,尤其是四楼的吃食生意,叶杏娇考虑更多的是小老百姓,一来小吃的生意成本低廉些,只要手艺好总能让人有些赚头。 不过叶杏娇心中虽然有规划,可想入驻的商家们太多,光看完这些信息登记表就得花上许多时日,更何况为了谨慎起见还得去实地核查。 几日过去叶杏娇才堪堪将这些东西理出些头绪,商家们久等不到消息就更心焦了。 “这琐事也太多了些,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叶杏娇将面前的登记表往前头推了推,焦头烂额得很。 因着购物中心招商的事叶杏娇一个人忙不过来,何炎这几日下了学就径自回了家帮她一道筛选商家,听了叶杏娇的花,他也揉了揉眉心说道:“是得添置些人手了……” “先头招商处招了几个伙计,虽说都伶俐,可介绍介绍商铺使得参与到招商的事情上来还是差了些。”叶杏娇叹了一口气:“扁头和牛木到是得力,可叶氏龙虾虽说往后的赚头必然不如购物中心,可那是我们的根本,但凡一点岔子就砸了口碑,这两人轻易不能挪动。原就是头一家购物中心,这相宜的人哪里那么好寻?” 何炎听了这话凝眉思考了一会,如今能挑起这摊子事的必得是读过书认识字有学识,人还得精灵活络不能读书读傻了,对做生意也得有见解,诚如叶杏娇所言这样的人确实不好寻。 过了好一会子,何炎嘴角挑起一抹笑容,眨了眨眼说道:“我有合适的人选了。” “当真?是谁?”叶杏娇听了这话,顿时做不住了,忙就问道。 “等我三日!”何炎却故意卖了个关子。 接下来三日何炎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独留了叶杏娇一人面对成堆的商家信息登记表,可谓是苦不堪言。 到了第三日,何炎带了个男子回来,原本是约在了招商处,可如今招商处尽是等消息的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便是我寻到的人。”何炎介绍道。 叶杏娇打量起来人,这人二十五六岁,同何炎一样穿着都是直缀青衫,看着就是读书人的模样,偏生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有些邪气,略有些女相。 此人也不见外,见着叶杏娇一双桃花眼笑成了小星星,略有轻浮的闲作了个揖:“见过嫂嫂。” 说来叶杏娇长接触的男人不多,她爹叶贵礼憨厚,扁头踏实,牛木倔强,至于何炎虽说私下两个人时有些不大正经,可平日瞧着也是清冷儒雅。 眼下这个人瞧着倒是轻浮了些,说来叶杏娇想要找的人,可不光是将招商的事理清楚,往后购物中心的大小事也得一应能挑的起来。 这么大的摊子,这个人选可得比一般大户的主家更有本事。 此人的做派着实让叶杏娇有些不喜,不过她相信何炎,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叫贺言飞,是我在白马书院的同窗。”何炎接着介绍道。 叶杏娇乍听这个名字顿觉有些耳熟,思考了好一会略有些错愕,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贺言飞,皱了起眉将何炎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那个在青楼厮混的浪荡子?” 这不喜可谓显而易见了,叶杏娇刚来府城时,何炎久不见她一时兴起说了点腥话,直惹的叶杏娇醋意大发。 何炎为了哄回叶杏娇,可是毫不含糊的将贺言飞出卖了,原以为过了这么久叶杏娇早忘了,没想到却记得如此清楚,看来这女人不论多聪明,也都是有小心眼的。 何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叶杏娇也是嘟着嘴,瞪了他一眼:“原就不叫你与他来往,你倒好竟将人招到了家里来!” 叶杏娇可是对何炎那些腥话记忆如心,只道他在府城学坏了,始作俑者正是这么为贺言飞,顿时脸色更加不好看。 “咳……”何炎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它:“此人学识有,见解有,机灵亦有。” 面对小夫妻的窃窃私语,贺言飞虽说听不真切,可从叶杏娇的脸上也能瞧出一二,当下又眨了眨桃花眼说道:“嫂嫂还未用我,怎知我不当用?” “我建这购物中心府城已经传遍了,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吧?”叶杏娇偷偷瞪了一眼何炎,才不甘不愿的问道。 “如今购物中心正在找商家们阶段,照我看当务之急是先将内部的规矩定一定,这招商的的事不着急,反倒可以放一放。”贺言飞直起了身子,换了个正经的模样说道。 第359章 制定章程 “哦?你且细说说。”叶杏娇终于提起点兴致,淡淡的问道。 “这购物中心与以往的铺子都不相同,虽说铺子都是由入驻的商家们各自经营,可说到底嫂嫂才是购物中心的主家,这商家之间如何调停还得拟定个章程。”贺言飞笑着说道:“我将购物中心目前需要做的事大致归为几类,这第一项是日常洒扫的活计,购物中心地方大,洒扫上必须干净,这般逛铺子的人心里头才能顺畅,所以负责洒扫活计的人选就得配齐。这第二项是负责杂事的伙计,例如购物中心马圈这些地方,也许需要有人维护,这第三嘛就是大户人家所说的护院,购物中心地方大,难免有些冲突,这就免不了护院了。” 说到这贺言飞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不过如今购物中心尚未盖好,这三项对人手要求也不高,只需机灵勤快些就出不了什么岔子,慢慢寻找就使得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制定条陈的人选,购物中心的商家们多,得有一套统一的标准,例如各自伙计们的配备,几时开业,几时打烊,因为我们不收租子只抽成,还需得负责每日银子的结算。这也需得不少人手一起拟定,这些人也负责往后与商家们沟通。” 贺言飞说完,笑眯眯看着叶杏娇,若是手中有折扇只怕要摇上两摇卖弄一番。 虽说贺言飞姿态不算谦卑,但叶杏娇对他所说还是颇为认同,不由重新审视了他了一番,贺言飞这番无疑就是将购物中心的工作,定制成了一个现代的物业公司,所谓洒扫人员就是保洁,杂事伙计就是后勤人员,至于护院就相当于现代的保安,所谓制定条陈的人也就是物业的管理人员。 有这些想法对于现代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贺言飞只是对购物中心有个粗略了解,便能将里头的事整理出这些头绪,可见是有些本事。 叶杏娇默了默,心下只道这厮瞧着轻浮了些,做事上还是有些条理的。 “若是将这些事都交由你负责,你统共需要多少人,每月的花销多少银子。”叶杏娇问道,她要挑的这个人选光头脑清晰可是不成的,还得有统筹以及预算的能力。 贺言飞原就有功名在身,从小又是在市井长大,虽说不是账房可对银钱也比旁人更敏感些,迟疑了片刻便说道:“先说这洒扫的人员,依照购物中心的面积,一个楼层至少需得六个……” 按照叶杏娇的规划,购物中心的公共面积每层约莫一千多平,六个保洁是个差不多的数,这和她的预想差不多,于是点点头示意贺言飞接着说下去。 “一个楼层四个约莫就是二十多个,再加上外头广场的地界也少不得洒扫,所以这洒扫这一项上约莫得四十人。至于负责杂事们的伙计,眼下瞧着就马圈事多有十余个也就够了,不过往后总归有其他琐事统共也得备上二十个。护院嘛,是为了以防万一平日事情不太多,有三十个也就够了。至于定制条陈也就是管事的,这里头还得细分哪些负责监督秩序,哪些负责账房结算,哪些负责商户们的招商等等约莫也得三十个。这么算下来总得约莫有一百五十人。”贺言飞说到这,顿了顿接着又说:“至于每月的银钱……除了管事的都得识文断,这些人大多不卖身,余下的伙计们买人也使得,就看嫂嫂是如何打算了。” “叶氏不买人!”叶杏娇眯了眯眼说道。 贺言飞听了这话,倒是怔了证,细打量了一番叶杏娇,原听说叶杏娇时,只当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如今听了这话倒生了些不同的见解,在大周朝这个地界是人都知道无论是做买卖还是洒扫伺候,月月年年下来买人可比雇人划算多,而且生契握在自己手里,也更容易拿捏,只要愿意一概都是打死不论的。 如今她这般笃定的不买人,无非是不想作践人罢了,贺言飞读懂她话里的意思,面上倒也没说什么,只又细算了一笔账:“ 这洒扫、杂事伙计、护院也得分个三五等,责任落实到人,管事的自然比做活的要高一些,不过均一均大概平均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这几项一个月得抛费二百四十两,指定条陈管事都需识字,这工钱得贵些,约莫一个人一个月约莫得五两银子,如此又添一百五十两,这就是三百九十两。 还有一日三餐的伙食,总得是叫人吃饱的,这么多人口一月也得百十两,再将年节的节礼折算进去一月总的六七百两的开销,如此一年下来也得七八千两。”贺言飞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叶杏娇探听他的心意:“这些钱年年月月都得支出,若是买人虽说先头出的钱要多些,可后头总能省下来……嫂嫂?确定不买人?” “那就照这个法子来吧,一应招人的事都交给你了。”叶杏娇说道,没在买人的事上再做解释,走到今日虽说她也算不得多大的商贾,可发财立品这句话她却是一直都牢记在心的。她想在赚银子的同时让更多的人受惠,到何时都不能本末倒置。 贺言飞点了点头,面上也没多说,只是离开的时候,语气不再轻佻,郑重的说了一句:“叶老板放心,此时必能办好。” 说来这贺言飞虽说面相生的轻佻了些,可做起来事来确实是一把好手,自有了他的加入,叶杏娇顿时轻省了许多。 不出十日,他便网罗来一批所谓的‘物业管理人员’,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一应变得有条不紊,不光人手迅速到位,这铺子招商的事也得以推展下去。 转眼到了六月底,购物中心将将盖了一半,所有的铺面已经全部招商到位,不需叶杏娇的提点,贺言飞自发办起了培训,统一对所有的商家普及他们制定的条陈,也明确表明若是不遵守购物中心的条陈轻则罚款,重则撵出购物中心。 也让这些人商家们知道,虽说他们在购物中心开铺子,可也是必须受规矩的,这处的主家还是叶氏。 第360章 大结局 随着招商的进行,府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叶杏娇,人人都道一声叶老板,反倒没几个人知晓何炎。 这学堂的学子多有几分酸腐,有些不明何炎底细的,暗地里道他是靠着媳妇的裙角过活,只这话传到何炎耳里,他倒是一笑置之,只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因着赶工,叶杏娇又嘱咐招来的工匠多添了不少工人,虽说银钱上又抛费了不少,可工期却是提了上来,到了八月购物中心已经彻底竣工,因着是木制主体也不需另外晾晒,挑了日子便能开业,不过叶杏娇只是着人将开业所需的东西提前预备上,至于开业的日子倒是没定下来。 今年恩科定在了八月二十三,到了八月十五这日因着临近考期,不少学子连带着其家人都颇为紧张,倒是叶杏娇小两口丝毫不以为意,美滋滋的过了个中秋,还恩爱了一整夜。 临到八月二十三,叶杏娇亲自送了何炎上了考场,待将何炎送进了考场,叶杏娇嘱咐贺言飞将开业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 无他,因为这日是放榜的日子,她笃定何炎一定能中。 九月初十,锣鼓升天,鞭炮齐鸣,叶氏购物中心熙熙攘攘半个城的人都去瞧了热闹,竟将过年间的庙会都比了下去,因着规划得好,又有叶杏娇的同一培训,商家们也是既热情又规矩,今日所到之人无一空手而归,就连最贫寒之家也掏出了铜板买了几味小吃。仅仅一日的营业额就超过了所有的人想像。 如今全城都知道叶杏娇与何炎是一家,乍一放榜那报信的官员,径自来了购物中心添彩,何炎果然不负众望,再夺得魁首。 一时间那不知何炎的,也都竖起了大拇指,原以为是个不打眼眼的,那知竟是今科的榜首,这个名次两榜进士指日可待,说不准还能长安街上跨马游街。 在大周朝生意做得如何大,都极不得那读书如万分,多少人都指着这一纸功名改换门庭,这一遭可又惹了不少人眼红,只道这好福气都叫这一家占了去。 原以为喜庆的事也就这般了,没想到临打样钱,却又来了有一队锣鼓队敲打而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远行而归的王崇,叶杏娇与何炎一见他倒也有些奇怪,说来他如今在外销售啤酒,如今粮食熟了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打酒的人格外多,也是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时节,这会子回的这么突然,怎么能不叫人生奇怪。 可未等这两人上前询问,王崇竟然捧出一卷明晃晃的圣旨,这府城的百姓不同乡下,可有不少的见识,而且今日购物中心开张,这大周朝商人也是要教重税的,购物中心如此火爆往后必是税收大户,而且这等规模的购物中心若是往上提一提,也算是此处的一项政绩,于情于理知府今日都是要露一露面的,原不过是想打个照面就走,可哪知家里的女眷看见如此琳琅满目的商品怎么都挪不动脚步,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硬生生拖到现在。 韩知府原本还嫌有些不耐,这会子瞧见圣旨起了一头汗,暗道一声,幸亏今日走的晚否则岂不是错过惊天之事。 韩知府瞧见圣旨,顿时跪地,他这一跪百姓自然跟着下跪,乌泱泱竟跪了一片。 王崇本也是大家出身,倒也不憷这场面,当下宣读了圣旨,倒也无他是叶氏啤酒成为皇家御供之物,自此便是皇商了。 叶杏娇虽说素来淡定,可皇商这事也是万万没想到得,开心之余不忘命人将圣旨摆在了购物中心最显眼的地方,不过私下还是将王崇拉到了旁边:“这头年上不是还传回信说进上无望吗?这怎么……” 王崇瞧了一眼私下,压低声音道:“这管着每年进上的事宜的原是荣国公,当初我爹走的是他们家二奶奶的门路,可惜没能入得眼,这今年的皇商的名单也早早定了下来,原是没有叶家的,怎料这荣国公出了事被一撸到底,抄家削爵流放,皇商这事虽说不大,可这吃食上头,说到底都要进皇帝嘴,这些人都是荣国公选的,如今妨克这些人的利益,若真是碰上些不长眼在上头做文章,岂不是天大的罪过?这皇商自然重新选过了,这么便轮到了咱们家……” 叶杏娇听过了这事,又是一阵诧异,笑着说道:“这京城变了天,倒叫我们捡了个便宜。” 王崇摆手说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啤酒原就是上上等的,原是被他们打压了,早晚有一日也是压不住的。” 叶杏娇笑笑,倒是没说话,只忽然想到当初和萧氏聊天曾提到荣国公当家的二奶奶,顺嘴问了问:“早听萧大奶奶说过,荣国公当家的二奶奶家里头也是行商的,是个厉害人物,如今这一遭怕是也带累了。” “厉害人物?带累?”王崇连连摆手:“你可莫听我家的胡说,那位二奶奶可不是什么好人,据说荣国公先头的嫡妻就是叫她害死得,迫得人家嫡子无家可归,这些年上昧下的银子就不说了,手里可沾了不少人命。刚下大狱没两日就叫以前那些苦主,凑了银子买通狱卒弄死在里头,据说好多人家放鞭炮了,据说有位皇亲家里头足放了一千挂,仿佛和荣国公先头那位嫡妻的母家有些渊源。” 叶杏娇听了这话,倒也没太往心里去,这些事离她太远,不过也就听个乐呵罢了。 倒是何炎听了王崇的话,久久一言不发,良久淡淡说了一句:“前程往事,随风而去有,自此只顾往后的日子。” 三喜临门,贺喜的一波接着一波,没多时便把这些不重要的闲话冲淡了…… 自此叶杏娇的生意越做越大,第二年上头,叶杏娇生了个闺女,算日子竟是八月十五那次怀上的。 这闺女长得白嫩,眉眼生得像叶杏娇,轮廓却像极了何炎,打小便是个美人坯子。 又隔了两年,何炎去京城参加了会试,一朝得中,一路进了殿试,原也是该得头名的,不过这科的头十名都是些糟老头子,唯有何炎生的俊俏,这例来状元看才思,探花则相貌,皇帝那钦点何炎为探花。 据说跨马游街那日可迷倒少闺中少女,若不是早早成了亲,只怕在榜下就叫人捉了婿。 按照大周朝的惯例,这一榜的进士都是要进翰林的,可不知哪个在皇帝面前上了眼药,只说何炎家中娘子是行商的,这等人进了翰林有辱清流。 叶杏娇如今生意做的大,也认识不少人,原气不过想与这些人周旋一二,可何炎却到外放乐得自在,读了这些年书,没道理还读一辈子,去外头看看也是好的,这才作罢。 虽说外放只谋了个七品小官的差事,可何炎入了皇帝的眼,这一辈子也坐到了两广总督。 叶杏娇的生意也同样遍布了大周朝,人人都知道有大周朝有位女皇商…… 据说私下底有位皇亲与何炎认亲,也不知何炎说了些什么,只不远不近的接触着,叫人摸不通透。 何炎不想说得事,叶杏娇也不愿意逼问,如此一家三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