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星火》 1.自首 “姓名。” “许子清。” “年龄” “二十叁。” “职业。” “江城大学,研究生毕业。” “家里几口人?” “爸妈两年前死了,现在就我自己。” 闻言,做笔录的刘枫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为什么杀人。” “他俩以前在这个传销组织,出逃被打死,我来报案,你们上级被收买不予受理。”许子清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还能平静地对上刘枫的眼睛。 “你查查应该还能查到当时的记录。” 刘枫的笔一顿,求助地看向窗户,虽然是只能从外向里看的单向玻璃,但外面站着赵队和请来的国际刑侦专家程昱。 再刻意的营造下,审讯室密闭狭小,光线昏暗。 程昱透过玻璃把一切尽收眼底,眸色微动,“不是她。” * 赵队的办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刚好是阳面,泛着红晕的夕阳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些许,给屋子里增添了些光线。 一张木桌后是叁个巨大又方正的书柜,里面整整齐齐的陈列着过去泛黄的卷宗和一些刑事相关的书籍,大部分都被他翻得边角卷起。 每一个走进来的人走能感觉到这里的明亮宽敞,和扑面而来的凛然正气。 “小姑娘,不是杀人犯来自首,包庇罪也也要判刑。” 四十多岁的赵队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用识人无数的眼睛瞧着对面许子清:“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当你将功补过,放你回去。” 如今是冬季,许子清穿着不显臃肿的大衣,柔顺的黑发带了点儿静电黏在皮肤上,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是琥珀色的,专注的看着谁的时候眼里的晶莹很容易让人心中起涟漪。 可惜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不过她显然没有表面上那样温顺乖巧,她指着旁边的程昱说,“我想让他来问我,他长得更好看。” 赵队气得吹胡子瞪眼。 程昱翻看着卷宗,并未抬头:“作案手法。”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许子清歪头看着他,“自己查啊,我不会说的。” “自首需要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公安局不是发通告说你们成立了专案组调查吗?这个都查不出来你们专案组的意义是什么。” 赵队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的文件都微微震动:“放肆。” “不要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无能。”许子清笑着对赵队说。 “你是想替人顶罪却又不知道作案手法,还是想告诉我们,从你开始查。”程昱此时终于抬头,睨着许子清。 “我只是来自首,你们能查到线索我就认,查不到你们就慢慢查。”许子清终于敛起笑意,用认真的神情看着程昱。 今年华国决定下发“命案必破”的指令给各地警察局与刑侦大队,要求他们一个不留的把过去的命案全部破解。 江城的特大纵火杀人案的存在就是横亘在中间的阻碍,成了领导的肉中刺,眼中钉。 当年一整个居民楼被锁死点燃,后来被证实为传销人员聚集窝点,死亡惨重,除了有个人从窗户上跳下来从此摔成植物人,就再无一人生还。 两年了,豪无头绪,因为这次下了死命令,成立了专案组,请了国际刑侦专家来当顾问。 程昱到这儿的第二天,这个小姑娘来自首了。 只给了一个充分的作案动机,别的什么都不说。 这件古怪的事情仿佛是给平静的海面突然扔了一颗石头,波纹从石头坠入的地方以同心圆荡漾开来,层层迭迭,整个海面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卷宗里写明当时调查过你,你有不在场记录,且案件发生的叁天之内都没有出过门。” “纵火非要在场吗?” “为什么两年之后才来?” “怕被你们调查出来,坐立难安。” 程昱分明没什么表情,狭长的双眸看着她,仿佛能通过细微的表情看透她在想什么,“这个案子无论有什么隐情,都是死刑。”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知道。”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随着阳光一起透进来的风吹着卷宗的边角沙沙的响着。 “先带到拘留室。”程昱对赵队说。 * 来之前,领导把程昱的资料给赵队看过。 毕竟要一个四十多岁的刑侦队老队长信服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程昱毕业于美国H大的心理系,是美国犯罪心理研究院院长安教授的关门弟子,现为FBI犯罪行为分析高级顾问,这几年协助警方破了无数悬案,被请来中国之前安教授说什么都不放人。 在许子清被带去拘留室以后,赵队问程昱:“为什么不是她?” “凶手反侦查意识极强,没有脚印,指纹与毛发残留,避开摄像头与所有人的视线,不留一丝痕迹,而她却没什么意识。”程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面对单向玻璃,所有稍微有防备心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在进去后看一眼,哪怕是余光,但是她全然没有察觉,即使刘枫都看向了那里。 “现在开始隐秘走访她近几年身边的每一个亲近的人,问他们对于她的印象,这些年她做了什么事,性格是否孤僻,有没有反社会倾向,精神稳定状况,不要问得太刻意。”程昱吩咐赵队。 “好。”赵队起身,准备去大办公室分付出手下侦察队的人。 “还有她说的她爸妈的那个案子,资料发给我。”程昱补了句。 赵队身形一顿,“好,还有就是我们一会儿需要把人放了,她不构成自首,也不满足拘留的条件。” “嗯。”程昱合起手里的卷宗,“放了吧。” * 在《香水》里,作者形容格雷诺耶的制香水天分的时候,说旁人需要先有分子式才能调配出香水,可是格雷诺耶不用,他的直觉告诉他怎么调配。 学习记录分子式,再按照分子式来调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弯路,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店主的信任。 程昱同样如此,在完整的了解完案情之后,罪犯的心理画像在他心里有了大致的轮廓。 对于纵火案的惯犯,他们缺乏社交能力,享受纵火时的快感,会返回凶案现场观看,而无法控制的多次行动。 可是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大型的纵火案发生,说明并不是狂欢型纵火犯,这是一次有明确目的仇杀。 传销组织结的仇就太多了,他们对于包括许子清在内的有潜在动机的人进行逐一排查,都找到了充分理由排除。 程昱看着手里许子清的笔录以及两年前的调查资料。 许子清,江城北镇人,毕业于江城大学生物系,父系北镇第二中学数学老师,母系北镇第二中学语文老师,因加入传销组织辞职,四年后因为想脱离组织而被打死,报警无果。 上面还附带着一些档案,毕业学校,曾经居住过的小区等等。 这几句话不该是这么冰冷的寥寥几语,而是一个带着喜怒哀乐的漫长的故事,他需要保持绝对的客观理性,很少出现过所谓“感同身受。” 可仅仅是读完这么几行字,就已经让他能感受到当时许子清的痛苦与绝望。 这些字句仿佛是带着电流窜进他的脑海里,试图拼凑起一些情节,也像是一把钩子要把一些尘封的回忆勾到他眼前。 他试图去感知,可那些画面总是在破土而出的前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有理由,他在读博士期间,虽然因为博导被邀请来江城大学任职叁年而跟随来当助教,可他对许子清一点印象也没有——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us 2.相遇 po18.us 许子清没料到自己就这么被放出来了。 刑侦大队的人显然对她非常的不舍,可是在他们查到证据之前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她拘着,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江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到一年最冷那几天会漫天飘雪,如今虽还没到那时候,寒气依然足够侵蚀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肤。 她走在街上,把脸往大衣的领子里缩了缩,给朋友们挨个打电话。 “允哥,最近可能有人来打探我的消息,你就说我近几年很古怪,比以前孤僻些了,也不怎么和你们交流。” “嚯。”允哥正在家里看电视,说话声夹杂着广告的噪音,“你高利贷还不上被追债了吗,我是不是还会收到你的裸照。” “你要是想看,我回家就给您老人家发过来。” 允哥是许子清发小兼闺蜜,从初一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自小就是孩子王,头发剪得和男生一样短,打起架来抄起板凳就往对方背上砸,没少被叫家长。 大学去了隔壁省的体校,现在正在一所小学里当实习的体育老师。 两个人随意的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之后许子清又给猴子打了过去:“猴子,最近如果有人找你打探我的消息,你说我经常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集会,神神叨叨的。” “你现在可不就是神神叨叨的,晚上约饭吗?”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一直在和朋友们打电话的她手冻得通红,站在路口微微跺着冻僵的脚等绿灯,人人的呼吸间都带着白雾,早知道今天就穿加绒的袜子出门来了。 她透过来来往往的车流,看着对面的灯牌上倒数的数字,在心里想晚上要吃什么。 来之前太过视死如归,以至于她把冰箱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扔掉,如今也不知何时候会被再次带进去,还不如顿顿都在外面吃。 她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身边却突然站了一个人,就算不用仔细看也能感觉到他的气质卓绝,冷肃俊朗。 偶遇? 她一时心血来潮,轻佻的说了句:“帅哥我们又见面了,要一起吃顿饭吗?” 程昱闻声而看向她,黑漆漆的双眸探究意味很明显:“好。” 嫌疑人的身份真好用,他答应得她猝不及防。 地点选在一家混合餐厅。 推开门后,暖气扑面而来,服务员迎上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包间里,递上了两本很有分量的菜单,轻言细语的问他们要点什么。 程昱只选了一杯咖啡,而许子清是真的饿了,翻来翻去点了披萨,煲仔饭。 待服务员走了之后,程昱才缓缓开口。 “你以前认识我。”这是个肯定句:“你在江城大学念的本科,虽然是生物系,但选修了心理学的课,我是那节课的助教,有时会代课。” “对,认识。” 咖啡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放在了程昱面前,浓郁的香气随着热雾飘在二人之间弥漫着。 就算许子清没有选修那门心理学的课,也一定是认识程昱的。 程昱来到江城大学以后,被人拍了几张不清晰的侧脸发到网上,在模糊也挡不住他的英俊清冷,网上瞬间炸了锅,有人说他是这学期犯罪心理学的助教,附带上他的大学履历,选那门通识课的人一夜之间增加了数倍。 可惜讲师是他的博导安教授。 江城大学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经常会邀请各界名流来开一些通识课,邀请美国犯罪心理研究院院长安教授来开课,主要也是为了促进中美学术交流。 可人家不管什么挂科率,学校要求的及格指标也限制不了他,最后全班挂了百分之八十,过了的百分之二十也在及格边缘上徘徊。 安教授后来因为一些事务要在中国待叁年,这门课就开了叁年,男生对这门课本身感兴趣,女生对这门课助教感兴趣,所以年年都有人不信这个邪往上冲,最后都惨兮兮的看着教务系统的成绩。 许子清的舍友第二学期选了这门通识课,天天在宿舍里哼唧:“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 现在这个迷人的危险正坐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探究她。 “为什么要选修犯罪心理?” “你不知道吗。”许子清意味深长的说:“那时候大家都冲着你去的,我也不例外。” 他眉头轻蹙,显然没有相信这个理由:“你包庇不了凶手。” 服务员把煲仔饭和披萨端上来了。 石锅和铁盘都还是烫的,前者“滋滋”的把米饭凝出一块儿香脆的锅巴,后者把披萨饼煎得金黄诱人。 许子清把眼神从食物上移开:“以前你代课的时候说,真相分两种,一种是个人认知里的主观真相,一种是事实,也叫客观真相。” “你的推断是取决于你的认知,但真实世界远比你的认知更丰富。”许子清舀起一勺米饭,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对我的杀人手法感兴趣,明天私底下联系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交流。 程昱缓慢沉静的喝完了一杯咖啡,许子清也很快的吃掉了自己点的食物,最后许子清抢先给了钱:“我请你,期待你的决定。” 而后二人在西餐厅门外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许子清低头发了一条短信:“他们把我放出来了。” 那边回复她:“你继续搅局,让他们先调查你。” 程昱智商太高了,她已经想尽了办法来忽悠他,也依旧心里没底。 自从江城大学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以后,江城的经济就开始飞速发展,短短二十年间,无数高楼大厦平地而起,外地人才纷纷流入,奢侈品大牌依次入驻。 而江城也承载了她过去二十多年所有的喜怒哀乐。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us 3.北镇 许子清在北镇长大。 北镇是隶属于江城的一个小镇,人口不算太多,小区里却总能看见阿姨们跳广场舞的身影,平日里遇上个什么优惠力度大的活动也能排起长龙。 许子清的爸爸和妈妈都是非重点中学的教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 他俩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对许子清说起曾经的光辉历史,当年中学成绩最好的那一批才能上中专,国家供养,免学费,包分配,考上之后全家出去都挺胸抬头。 许子清那时候喜欢看公主小妹,会问他们,那既然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还只是老师,不能像别人一样住大别墅,有成群结队的佣人。 许爸爸拿筷子敲许子清的头:“小孩儿吃饭别说话,容易呛到气管儿里。” 后来她就不这么说了,只是附和几句逗爸爸妈妈开心,因为人的思维本身就很难走出时代与眼界的局限,而且大人是很有自尊心的。 过去许妈妈常用同情的口吻给许子清讲隔壁柳阿姨的故事,柳阿姨当年就属于有远见非要去上大学的那一批人,而且正好是1977年,属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 她考上了全国非常好的大学,可是在大学时期不知道和谁暗通款曲,未婚先孕,书也不念了,匆忙回来找了个愿意替别人养儿子的嫁了。 所以明明和许妈妈同岁,柳阿姨的儿子却比许子清大了八岁。 大家明面上不说什么,见面热络的打招呼哦,可背地里总是对柳阿姨指指点点,其实也没有恶意,平日里唠唠当个消遣,顺便慰藉一下自己。 随着柳阿姨的儿子长大,便再也没了这些闲言碎语,因为她的儿子程昱实在是太过优秀。 在许子清眼里,天才分两种,一种是现代考试制度造就的狭义天才,次次考试拿高分;一种是广义上的天才,智商极高,样样都会,放到古希腊可能会像亚里士多德一样,在哲学,物理,数学,地理,历史课本上挨个出现。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前者许子清见过许多,而后者她只见过程昱一个。 柳阿姨嫁的人是许爸爸许妈妈的中学同事,当时教师的福利是在特定的小区买房子可以享受补贴,所以自许子清有记忆以来,程昱一家就住在她的隔壁。 在她六七岁的时候,程昱也才十四五,现在觉得只是个小男孩儿,可是对那时候的许子清来说,他已经是非常大的大哥哥了。 小屁孩儿总是对大哥哥带着些崇拜,尤其是程昱从小就长得好看,自带着些冷淡的气质,就更让许子清想靠近。 程叔叔平日看见了许子清总是和蔼可亲的喊她小朋友,可在家里却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那时候许子清还不懂家暴这个词,就只是知道隔壁屋子里经常在半夜里传来哐哐铛铛砸东西的声音和柳阿姨的哭声。 第二天见着柳阿姨,总是带着口罩,眼角淤青。 后来两个人越吵越烈。 在程昱的高中叁年,省里下达命令要给高中生减负,不允许统一晚自习,许子清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能看到程昱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看书,灯映在他身上投下些阴影,仿佛给他整个人笼上一层光晕,而他家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许子清为了能和他相处一会儿,会自言自语的说一声,“噢,爸爸妈妈还没回家,我也没钥匙。” 然后把书包取下,坐在程昱的旁边,为了不被看轻,拿出特意装在书包里的奥数的书来,明明就分心的一直在看他,却装做很认真的研究游泳池甲乙丙叁个水管,一个排水两个放水的问题。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被许子清打扰,也仿佛听不见家里的激烈响动,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带着那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少年气的干净俊朗。 他看的书一直在变,而且通常是许子清不认识的英文名,后来许子清上高中以后通过封面认出来一本,?A Brief History Of Time,时间简史。 这个家里没人的谎言每一次都会被许子清的小灵通巨大的音量打破,程昱也能清晰听到许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饭都做好了,走到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许子清有点儿尴尬的挂了电话,把奥数书放回书包里,乖巧的说了声哥哥再见。 他的目光终于从书中抬起,轻声对她说了句:“再见。” 为了换这么些相处的时光,许子清每次都用拙劣的演技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演员和观众都心知肚明的戏。 只是后面她也不好意思说爸爸妈妈还没回家这种话了。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灯,白天晚上都能亮,所以有些费电。 许子清胆子小,怕黑,有时候周末和几个发小出去玩儿到天黑才回来,到楼下就不再敢上楼,只能给爸爸打电话。 许爸爸会打开门,然后用力拍手掌,或者很大声的和许子清说话,一直到整栋楼的灯光都亮起来,许子清才愿意慢慢往上爬。 有一日许子清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程昱踮起脚尖,手里拿着电线和钳子在重新接电路。 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楼梯间的墙壁上全都是张开锁李开锁,疏通下水道请拨打xxx,楼道灯的线路更是老化不堪,红色绿色黄色线交杂在一起,却被他轻易的理顺之后重新连接。 就在他侧过头看向许子清的那一秒,被他换了的白织灯同时亮了起来。 比起之前泛着昏黄的旧灯,这个灯让光瞬间充盈这一层楼道,他的轮廓在光下也愈发清晰起来,导致他搬走的许多年,样子也依然刻进了许子清的脑海里。 “我换了灵敏一些的声敏电阻,加了个光敏电阻,白天不会再亮,对声音也能更敏感。”他对许子清说:“需要我把整栋楼的都换了吗,这样许叔叔能更轻易的让整栋楼亮起来。” “不...不用了。”还在上小学的许子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明白过来,他想让爸爸在等她上楼的时候,不用拍手拍得那么费劲。 后来程昱依旧把整栋楼都换了,在这个旧小区的十个单元里,只有他们叁单元的灯是最亮的,小区里搞晚上的地震演习的时候,警报一响,只有他们这一栋楼最显眼,从楼道的窗子里的光仿佛点亮了一整栋楼,在别的楼暗淡的黄光的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熠熠生辉。 可惜那时候程昱已经搬走了。 他是在高考的那一年搬走的,他考了全省第一,大红榜刚张贴出来,大家还没来得及去祝贺,他们一家就消失在了许子清的隔壁,据说是程昱去美国念书,叔叔阿姨也跟着一起去了。 程昱并没有给许子清打招呼,大概也只是觉得许子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隔壁小孩儿而已。 他是北镇这些年里唯一的一个省状元,从此在北镇里口口相传,被无数望子成龙的父母拿出来教育自己的小孩子,说他成绩怎么怎么好,听话又懂事,你看,带着他爸妈移民去了美国了吧。 许母亲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卷子轻轻拍打着许子清的脑袋:“知识改变命运,改变阶级啊,你不努力以后怎么带着妈妈享福。” 许子清知道妈妈最后一句话只是在开玩笑,依然让她心里很不舒坦。 父母不该把自己没实现的人生期待放在孩子身上。 他走后没多久政府把这一代规划成了商圈,所有旧房子都要拆迁,给许子清家分配了一套更好一些电梯小区的房子。 许爸爸许妈妈都是欢天喜地的张罗着要搬家。 走的时候上初中没多久的许子清抱着楼梯间生了锈的铁栏杆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松手。 许爸爸无奈的说:“在哭什么,是舍不得吗,小声点儿,别人还以为我和你妈虐待你。” 许子清哭到快缺氧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能是舍不得他总坐的楼道里第叁步台阶,舍不得隔壁他曾经住过的家,也舍不得这一楼的白织灯。 白织灯是她心底月亮,月光是灯洒下的光与霜。而程昱是她记忆里的白月光,朦胧皎洁,一尘不染,让她彷徨徜徉,念念不忘。 4.新小区 新小区确实有电梯,而且非常大,估计二十叁十多个单元。 健身器材旁边能看到男女老少都在锻炼,小广场,小卖部,养着鲤鱼的水池,看似优雅的尖角复古亭子,小桥,游泳池,都显得这里设备齐全。 一到晚上就会有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扛着个音响放到小广场上放歌,带领小区里的阿姨们一起跳舞,后来又发展成了男女一起跳的交际舞。 许妈妈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在夏天的晚上批改完学生们的作业,拿着个板凳坐在单元门口,嗑着瓜子,吹着湿润的晚风和隔壁的老太太唠:“这么跳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刚好许子清和小区里的小伙伴们刚散伙,路过的时候听见了这么句话,问了句:“什么问题。” 老太太牙齿落了一大半,瘪着嘴不屑说:“什么问题,男女问题。” 大人有大人们的男女问题,小朋友有小朋友们的友谊问题和学习问题。 但是拉帮结派,对于大人和小孩儿来说都是无师自通的。 小区里有两种住户,一种是自己在这里买房子的“原住民”,另一种是原来的住所被拆迁以后,被政府安置在这里的“殖民者”。 大人们互相瞧不上,就连跳交际舞的时候也各自站各自的一边,互不侵犯。顺带着在家里酸里酸气的说上几句,惹得把大人的话奉为真理的小孩子们也水火不容,走过的时候都要互相瞪上一眼。 许子清为了自己能瞪得更加凶神恶煞一点儿,甚至还专门对着镜子练习过,后面被他们“殖民者”这一派的领头人允哥点名表扬:“眼神很到位。” 日子一长,同一个派系的大家就玩熟了。 允哥经常在许子清的楼下大喊:“橘!子!精!下来玩儿!” 而后只听见许子清家传来“砰”的关门声,而许子清电梯也不坐,咚咚咚的声音如同3D环绕音效在楼梯间响起,而许子清一溜烟的就窜了下来,出现在允哥面前。 允哥把一杯五毛钱加了冰的绿油油的色素饮料递给许子清:“我们今天来演剧本儿吧,我编的剧本儿,一会儿唐妹妹,猴子和星星都要下来,不过我俩关系最好你可以先选角色。” 许子清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饮料,咬着吸管口齿不清的说:“有什么女性角色。” “婢女,结局是最好的,平民女,结局一般,还有公主,最后死了。” 竟然还是一个反封建批判性现实主义的作品。 “我要当公主。”许子清说。 允哥试图劝说她:“公主最后会死。” “我不管,我就要当公主。”许子清说得理直气壮。 * 他们这一派的主要成员除了允哥,许子清,还有从小就长得像弥勒佛的男生唐骏唐妹妹,白净高瘦的侯毅猴子,和性格很内向的女生何星星。 那时候的允哥爱看电视剧,沉迷于写剧本无法自拔,从宫廷剧到冒险剧再到家庭伦理剧。 后来因为家庭伦理剧演了太多次,形成了一种稳定的家庭关系,许子清是爸爸,星星是妈妈,允哥是哥哥,唐骏是妹妹,而猴子是弟弟。 在大家还没有普遍的喜欢当别人爸爸的时候,许子清就已经当了很多人的爸爸。 只是后来也只有猴子一直开玩笑的坚持这么喊她。 比起视觉,味觉和听觉更能引起人的记忆。 每一次许子清闻到那种类似于色素汽水的香精味儿,或者听到一群小孩儿的在一起玩闹的笑声,都会回忆起那时候在小区里的生活。 在那几年,程昱对于许子清来说是心中的一个触不可及却念念不忘的影子,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在花园里乱窜,在池子边疯跑的身影,夏天在太阳的暴晒下也要下来玩儿卡牌,冬天再凛冽的寒风吹不走他们相互追赶的身影。 想象力天马行空,天天盼着长大,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烦心事,约在朋友家一起看电视剧,或者玩儿累了就和朋友们一人五毛钱的凑一碗泡面,让小卖部的阿姨泡上开水,拿着叉子一人一口的吃着。 年纪小也爱斤斤计较,允哥抱怨的对猴子说:“你已经吃了两口了!该我了。” 猴子吸溜的把嘴里的泡面吃完,泡面顿时少了一大半。 后来许子清很想把那时候猴子的样子记录下来,说给猴子以后的女朋友们听听,她们眼里的高富帅男友当初小时候有多憨。 高中的时候,许子清成绩好,猴子家里有钱,去念了一中,剩下的人都在二中上学。 这也是许子清和猴子一直很亲近的原因。 * 一直到上了大学,允哥去许子清宿舍找她玩儿时候,晚上一起挤在宿舍的床上,说起曾经。 “我现在算是理清了,初中的时候唐妹妹喜欢何星星,何星星喜欢猴子,猴子喜欢橘子精。” 许子清为允哥鼓掌:“看来只有允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允哥意味深长的问许子清:“你那时候喜欢谁?” 许子清笑嘻嘻的胡说八道:“我谁都喜欢,都是朕的爱妃。” “哎。”允哥用手肘戳戳许子清:“你现在还恨何星星吗?” 许子清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有回答她。 5.重逢 何星星是在高叁那年突然转到一中的。 高叁转学,“借读”的情况比较多,转学倒是很少见,因为学籍和转学手续都非常难办。 可何星星的妈妈嫁给了城里的某个领导,此事就理所当然的迎刃而解。 某个周一的早自习,班主任在班里的走廊间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满意的听着同学们的朗朗书声。 教室门被年级主任推开了,年级主任领着穿新校服的何星星走进了班里:“这是新同学,以后就在你们班读书了,高叁一年好好相处。” 何星星腼腆的笑着对大家说:“大家好,我叫何星星,以后多多指教,共同进步。” 她是属于那种貌不惊人的女生,腼腆安静,成绩也是规规矩矩的中偏上,不会让人有很深刻的印象,也不会让别人反感。 许子清特别惊喜,下课之后拽着何星星去隔壁班找猴子。 为了尽“地主之谊”,猴子和许子清还专门请何星星吃了顿学校里很难排队的大餐:麻辣香锅。 吃饭的时候猴子问何星星:“怎么转到这里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何星星不好意思的低头:“我妈妈说一中的机会更多一些。” 许子清以为她说的机会是指这里每年上重本和重点大学的人更多。 实际并非如此。 一中和美国的一所top20的大学有合作关系,可以给两位最优秀的学生提供全额奖学金供去念书。 许子清的成绩没有掉出过一中的前两名,早在高二上学期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说过这件事。 她也一直在空余时间里学英语,在高二升高叁的那个假期把雅思考到了7.0。 在高二进行会考之后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所以许子清在高叁上册的时候,成功收到了那所大学的offer。 得到消息的那天,许子清从椅子上蹦哒了起来,却不敢告诉班里同学,怕影响大家高叁的心态,只和决定要读体校的允哥分享了这个喜讯。 她用钢笔在自己错题本扉页洋洋洒洒的写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高考结束之后,她接到了校长的电话,说很遗憾的通知她今年美国的大学决定只为一名学生提供出国留学的奖学金,那位同学平均分只比许子清高了0.5,是许子清的班长。 所以如果她依旧想去那所大学,只能自己支付学费。 巧合的是,允哥和何星星是邻居,允哥告诉许子清,何星星要出国了,就是与学校合作的那所大学,还是全额奖学金。 何星星的妈妈是一个虚荣且张扬的女人,去年二婚嫁得好,恨不得拿个喇叭在小区里挨家挨户的宣传一遍。 这次这么大的事一反常态的只透露给了隔壁邻居,然后就低调的默不作声。 何星星的成绩可比许子清差远了。 许子清家这么多年过得捉襟见肘,怎么可能给得起美国大学的学费。 在高考完,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相约着一起游山玩水日子里,许子清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个月,哭得昏天黑地的,除了到客厅吃饭,就在自己房间里闷着。 不是她崇洋媚外,觉得国外就是比国内好,如果是什么澳大利亚,英国,新加坡,俄罗斯,巴基斯坦她都不会太难过,但那是美国啊。 程昱在的地方。 他是被她藏在心底好多年的一道影子,是她未曾对谁开口说过的秘密,也是她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里给自己留的一个念想。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是因为她要激励自己好好念书,才潜意识里一直把他放在心上;还是因为把他放在心上,才努力念书。 但现在也不重要了,因为有人拿着一根针,戳破了她从童年期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 束手无策的许爸爸许妈妈想替许子清举报何星星,却毫无门路,只能叫来猴子和允哥劝她。 他俩站在门口敲门,而屋内的许子清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哭,当作没听见。 猴子和允哥走了之后,猴子给许子清发了一条消息:“橘子精,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残忍吗?”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许子清才真的意识到了自己那时候的残忍。 她把别人带给她的痛苦,用极端且尖锐的方式,看似逃避,实则发泄,加倍报复在了全世界最爱她的人身上。 对于父母来说,最无力的事情莫过于承认他们的无能。 就算他们固执,老套,古板,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可他们每个人都期望自己在儿女面前是无所不能的,可以轻轻松松的满足他们的要求。 如今她却赤裸裸的告诉他们,嘿,你看吧,因为你年轻时不上进,你阻拦了你女儿的前程。 许子清是在高考成绩发布之后才慢慢走出来的,她考了全市第一,能去江城大学的任何专业。 亲戚邻居都纷纷打电话来祝贺许爸爸许妈妈,说子清真有出息,拉着自家小孩儿来许子清家,让许子清教育他们两句,说:“要向你子清姐姐学习。” 高考结束以来苍老了不少的许爸爸许妈妈也终于重新舒展了眉头,许子清用自己别扭的办法给爸爸妈妈道了歉。 许爸爸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说:“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念书。” 猴子出国旅游了,允哥又来找许子清玩儿,她俩打开电脑里的电影页面,随便点开一部,叫一代宗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 这句台词缓缓的出现在屏幕里,许子清脑海中有一根引线被点燃,而后瞬间炸开了,思绪一片空白。 在后来乱世的连天战火里,叶问卖掉了自己为去东北买的大衣,唯独留了下一颗纽扣,像是他为曾经去找宫二这个念头留下的痕迹。 而那张废掉的offer,也是许子清想去找程昱留下的痕迹。 * 许子清再次见到程昱,是在大一犯罪心理通识课上,他正在低头替安教授打开电子投影。 许子清去晚了一些,教室后门被关上了,她只能抱着课本从前面低着头悄悄进去找位置,而那时候他刚好抬起头,来和她视线交汇。 他和她记忆里的样子有了一些偏差,高了许多,薄唇,深轮廓,少了当年的青涩,眉宇间都是沉稳淡漠。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但那一刻她心里冒出来的念头是,我本来也要去找你的。 。。。我觉得这一章好现实向 男女主的爱情很甜的 6.助手 许子清选这门课的时候,并不知道程昱就是助教,她纯粹就是因为十二年压抑的义务教育而对这种奇奇怪怪的领域产生了猎奇心理。 这门课在最初的时候只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务系统里,人很少,也就二十几个,且大部分都是男生。 许子清选了一个窗边的空位坐了下来,玻璃窗并未完全掩上,深蓝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来一个角,褶皱轻轻摆动着,而刚好是正午,从外面树影里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晃眼。 她抬头看着已经站在讲台上,留着长胡子,一看就很和蔼,有文化的安教授,仿佛爬满他额头的不是皱纹而是智慧。 安教授说他是精通中文的华裔,所以中国邀请他来,以开课的形式做中美学术交流,并且介绍了一下程昱,这是他在的博士生,以后会是这节课的助教。 坐在第一排角落正对着电脑输入些什么的程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向大家微微颔首。 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都敛声屏息的看着这个清隽疏离的助教,而后彼此在眼神交流中传达着惊艳和感叹。 分明他就离许子清很远,可许子清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在课程开始之前,先说一说你们对于犯罪心理的看法,以及为什么要选这门课。”安教授带着笑意,让他们从第一排第一个同学开始挨个说。 大家都显得对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样子。 有人侃侃而谈那些着名侦探小说中描述的变态杀人狂;有人说起历史上的真实案例,俄罗斯食人魔安德烈·奇卡提罗,开膛手杰克,甚至至今的悬案黑色大丽花;有人谈起影视作品里的小丑,电锯惊魂,德州电锯杀人狂。 轮到许子清的时候,她还沉浸在突然和程昱重逢的微妙心态里,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之后,回过神来赶快站起身。 “我也是看了一些影视作品才对犯罪心理感兴趣的。” 斑驳的树影印在她的脸上,一块儿明一块儿暗。 安教授用他睿智的眼睛瞧许子清,饶有兴致的问:“具体是什么影视作品?” “走进监狱的女人,天网,焦点访谈,今日说法。”她一慌就把她脑海里和犯罪扯得上边儿的节目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惹得课堂里哄然。 许子清看同学们的反应,意识到安教授是美国华裔,大抵是没看过这些中国本土节目的。 而安教授也依然没有表态,只是依旧笑眯眯的让许子清坐下。 许子清看向程昱的方向,他并未回头。 待所有人都说完了以后,安教授踱着步回到了讲台上:“坐在课堂里的人都是真正对犯罪心理有兴趣,且有看法的。” 许子清羞愧的低下了头。 “通识课是为了拓展知识面而开,并不会有过多枯燥的专业知识,这门课也会以案例的形式展开,每一个案例之后都会让大家写分析报告,助教平日很忙,还需要在班里选一位的同学进行协助。” 他说:“就刚刚说走进监狱的女人的那个女生吧。” 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许子清,而正在本子上坐着笔记的许子清也懵了,怔怔抬起头来。 “犯罪是复杂的心理现象,大家所说的罪犯都是能引起大家兴趣去探究的极端罪犯,而以残忍的方式连环杀人纵火是犯罪,生活中小偷小摸是犯罪,贪污与过分欺骗也算是犯罪。” “大家仅仅凭着从影视,书本,新闻里得来的吸引眼球的案例是无法真正沉下心去揣摩对方的心理,所以刚刚那位女生的回答是最令我满意的。” 安教授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同学听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全体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起哄的一起为许子清鼓掌,尴尬得许子清想把头放进课桌里,分明她才是最猎奇的那一个,猎奇到根本不知道这门课讲什么就选了。 不过...是不是她以后就有机会和程昱接触了? 这节课的后面,安教授宏观地讲了一些概念,许子清作为天选之子,手有些颤抖德在本子上认认真真的做笔记,而在一节结束之后被安教授留在了教室里,叫到讲台边。 “程昱,我替你找了个打下手的。”安教授把许子带到了程昱面前:“这个小姑娘叫....” “许子清。”程昱合上了电脑之后,轻声说出了她的名字,黑色的眸子竟然如同方才窗边的光线一般让她觉得有些晃眼。 虽然我会努力查阅文献,但是依然会有和生活不符合的地方 大家可以当作架空文看 7.计划 “我会在安教授处理事务的时候代课,也会帮着批改一些作业,希望你能负责以后的考勤和收作业。” 安教授在听说二人以前就认识的时候非常惊讶,问清楚缘由后感叹着神奇的缘分,可是一个电话打来就把他叫走了,他让程昱给许子清交代一下之后的事。 “好。”许子清答应着,下节课已经快开始了,其他的学生都叁叁两两陆陆续续地从门口进来,而他们也从教室里走了出去,在白墙灰砖的宽敞走廊里并肩走着。 许子清悄悄目测了一下二人之间的身高差,大约二十厘米。 眼神被他捕捉到,他问:“怎么了?” 许子清微窘地移开视线:“程昱哥哥,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都在美国呀?” “是。” “以前的房子被拆了,我们被安排到了另一个小区里。” “城市的建设和规划总会伴随着一些拆迁和重建。”他记不起太清以前住的地方的具体画面,只能这么回答许子清。 有个健壮的男生像是快迟到了,从对面飞奔而来。 在他快要撞到许子清的时候,程昱伸手拉着许子清向左偏了些,许子清趔趄地躲过了那个男生。 那个人一边向前冲一边回过头吼了一句:“不好意思。”,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谢谢。”许子清对程昱说。 “没事。” “程昱哥哥。”在二人要在教学楼路口处分开之前,许子清叫住了程昱。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许子清。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她见他迟疑了一下,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解释道:“如果觉得会冒犯到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很久没见了....” “你们一般用微信吧,我不用国内的社交软件,电话号码可以吗?”他问。 许子清杏眸骤然见亮了起来,点头:“可以。” 他垂眸把他的电话写在了一张纸上,把纸递给许子清:“下周见。” “下周见。” 许子清是供着那张纸回去的,舍友都还没回来,她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平铺在桌子上,心还是热烘烘的,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开始怀念以前在旧家,妈妈那种老土的放照片的方法:用一块边角圆润的厚玻璃板压在桌子上,而后在桌子与玻璃板中间夹着照片。 她觉得用这种方式她就可以时时瞻仰一下他的笔迹。 但这太夸张了,在她把那张写了电话的纸贴在了犯罪心理学课本的扉页之后,舍友们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允哥开学比许子清晚了一个月,所以许爸爸许妈妈送许子清来学校收拾宿舍的那一天,允哥也跟着来了,很快就和许子清的舍友混熟,并且把许子清的外号成功地传递到了大学。 宿舍是四个上床下桌,空了一张床,所以一共叁个人。 对面的舍长买了一碗酸辣粉回来:“橘子精要不要来尝尝?” 许子清蹬腿儿呲溜一下梭下床,接过舍长的筷子,撩起头发吸了几根儿。 “你们今天看了学校官微了吗?”隔壁床胖妞儿说。 “哪一条?” “有人发了一门通识课的助教的照片,好像叫犯罪心理还是什么,巨帅,据说是美国H大的高材生。开课教授也是学校千辛万苦求来的大牛,来这边做学术交流顺便来授课,好多人嚷嚷着要去叫教务处加课。” 舍长用勺子撇开油,迅速喝了一口酸辣粉的汤:“犯罪心理?橘子精你是不是选了这门课?” 许子清回到床上靠墙盘腿坐着,点开学校官方微博,看见微博上在借别人偷拍的程昱照片来宣传这门现在没什么人选的通识课。 许子清用被子把头蒙住,声音闷沉沉地传到舍长和胖妞儿的耳朵里:“我的宝藏被人发现了,我不开心。” 舍长和胖妞咯咯咯地笑,说她小心眼儿。 宿舍十一点熄灯,许子清和舍友们互道晚安之后,躺在床上把小脚丫子晾在被子外面吹风,面对着墙侧着身子给允哥发消息,也不管允哥现在是不是去打洗脚水泡脚,能不能回复。 “允哥,我暗恋了很多年的一个小哥哥,现在突然成了我的助教,比起暗恋,仰慕更多一些,反正就是从小就崇拜的那种,他一靠近就会让我心跳加速砰砰砰。” “我还要到了他电话号码,可是我不敢联系他,不然他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 “我和他差距太大了,估计他也不太能看得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美国。”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儿可能就有勇气了。” “我开始悲伤逆流成河了。” 发完之后许子清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里闭上了眼,朦朦胧胧快进入梦境的时候,枕头开始震动了,是允哥打来的电话,她按了接听键。 “姐妹。”允哥在喘着粗气,估计方才在学校操场跑圈儿:“我送你一字真言:上!” * 许子清用脚在乌漆麻黑的地上试探了几下,踩到了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和允哥继续低声打电话。 允哥说:“你们很多年没见又突然见面了,是不是很有缘分。” 许子清回答:“是。” “这么有缘分不去追一追是不是很可惜?”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允哥打断她:“争取了不一定成功,但不争取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你希望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在轮椅上后悔年轻时错过的帅哥吗?”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允哥再次打断她:“就算被拒绝了,又不会少块肉,把照片发给我,我陪你制定作战计划。” 许子清不解:“为什么制定作战计划还要发照片?” 允哥嘿嘿一笑:“因为我想看。” 8.电话 许子清也没有程昱的照片,只能去微博里把别人偷拍的那几张发给了允哥。 允哥发了好几张鼓掌的表情包:“我同意这门亲事。” 可惜两位恋爱经验为零,韩剧都没看过几部的菜鸡,互啄一晚上也啄不出什么优秀的方案。 许子清在被窝里和允哥打字,打着打着手机就从手里滑了下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那边的允哥发了几条消息,见许子清并没有回复,猜到她肯定是睡着了,最后发了句晚安。 映在她脸上的光也暗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舍长还是胖妞儿微微的鼾声缠绕在她耳边陪着她入眠,在她的梦里,这些声音幻化成了很多年前夏夜的蝉鸣,她拿着小学奥数题敲开了隔壁的门。 程昱打开了门,他的家里有一个游泳池,他弯腰打开了两个排水管和一个进水管,再递给她一个计时器,让她自己算时间,而后他要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许子清拽住他的衣角问他要去哪里,他还没开口,她就被闹钟吵醒了。 怎么就连梦里也要走。 下周的犯罪心理课果然就多了很多人,上一次教室五排都没坐满,如今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也就只有零星几个位置没有人。 许子清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在教室里张望着寻找程昱的身影,却发现他这节课并不在。 一学期十叁个教学周,一周一节犯罪心理学的课,她刻意在日历上标注了每一次可以见到他的日子,以为至少能见十叁次,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程昱说以后考勤需要她来负责,安教授并不在意考勤这回事,他再次做了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这次是以一本书开头的,犯罪人论。 这本书是一位叫做龙勃罗梭的意大利人在十九世纪末写的。 他研究了383名意大利犯罪人的颅骨,也测量了1279个意大利犯罪人的身体,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犯罪是可以遗传的,且能折射在身体上。 这类天生犯罪人又被分为隔代遗传犯罪人,癫痫犯罪人和精神病犯罪人。 而后安教授又讲了一些后续延伸的流派,所有人都被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所吸引,专心致志的做着笔记或者听着课。 下课后安教授留了一道作业题,让大家写下对于天生犯罪人这个理论的看法,写完之后在下节课之前交给许子清。 其他课程都上完后,许子清又是第一个回到宿舍里的。 她坐在桌子上,手掌撑着下巴,幽怨地看着日历上的十叁个被涂红的日子已经被划去两个,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没来得及存下的号码。 铃声是最普通的滴滴声,似乎是从某个地方落下的水滴,每一下都刚好滴到她心上,在她心里扰起层层涟漪。 电话很快被那边接起了。 “你好。”他原本清冽的声音透过听筒里传到她的耳边,染上了几分电流的低醇。 许子清说:“程昱哥哥,我是许子清。” “子清。”他并没有对她的来电表露出惊讶,只是问道:“怎么了。” “就是想问一下你课后作业的事情。”许子清紧张得反复地卷着手里的白纸说:“今天安教授让我们讲关于天生犯罪人的看法,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这只是犯罪学的众多流派之一。”听声音像是他起身走向了某处。 “具有时代的局限性,这些年也受到了很多抨击,只是如今依然有很多追随者。而且之后的很多派系都受到了这个看法的影响,才会被安教授单独拿出来作为作业让你们分析。” “你从拥护,质疑或者中立的观点,说明理由,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程昱哥哥。” “没事,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低声问。 “没了,就是,江城这些年变化很大,你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逛。”那张白纸的边角已经快被许子清捏碎了。 “不用了,我最近一直都挺忙的。”他礼貌疏离的拒绝了她。 “好吧。”许子清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再见。” 日后回忆起来,这夜的对话堪称许子清最想删除的对话。 许子清问程昱的这个问题就相当于一个小学生来问许子清,子清姐姐,我们老师今天布置作业问了一加一等于几,你能教教我吗。 程昱脾气真好,如果是许子清的话,肯定会回答,教个屁,自己看书去。 * 第叁节课程昱依然没来。 下课后许子清把收上来的作业整理好之后交给了安教授,安教授随意地与许子清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在周四晚上的时候,许子清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看到程昱的名字之后,放下手里的鸡腿饭,手忙脚乱地拿起桌子上的卫生纸擦嘴,又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 按了接听,程昱问:“子清,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的。”许子清说:“程昱哥哥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赵铭轩吗?” 赵铭轩是犯罪心理课的一个同学,工程学院的,最近两节课都巧合的坐在许子清旁边,还顺便加了个微信。 “认识。” “你能带着他明天中午或者下午到文理学院302来找我吗?” 许子清愣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之后,许子清吃着剩下的饭,在心里猜测着程昱找自己和赵轩铭的目的。 有人回来了,用钥匙插孔好几次没插上,许子清正准备放下筷子去给舍友开门,门就被打开了,舍长用震惊和慌张的语气对许子清说:“你记得前段时间咱们学院群里,老师说有个女生连续叁天夜不归宿,学校联系不上了,问大家有没有消息吗?” 许子清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回事,不过学院群消息太多她也没在意。 “今天找到她的尸体了,在学校后山,后山现在已经被封了,来了好多警察。” 许子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刚好对上舍长害怕的眼睛:“尸体?” “对。” 部分观点来自(以后也会用到,但不会再提): 犯罪人论,龙勃罗梭 犯罪心理学,梅传墙 幽微的人性,李玫瑾 9.后山 后山就在宿舍旁,类似于小公园,学校觉得归社区,社区认为属于学校,所以平日里也没个人打理。 沿着台阶爬上去就是长着杂草的花坛和小树林,甚至许子清从宿舍的窗户外就能看到一部分景致。 在后山与宿舍的交界处还有一个条类似于夜市大排档的街,学生们喜欢在下课后相约一起吃烤串儿,喝个啤酒,早上也能顺带买个煎饼果子,鸡蛋汉堡,肉夹馍边走边吃,故而被大家戏称为小食堂。 如此熟悉地方一夜之间被笼罩上一层血色,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在舍长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了整个宿舍区。 许子清跑到窗台边,和舍长并肩站着,踮起脚尖眺望后山现在的样子。 如今已经入夜,月色被厚厚的云层藏起来,天空昏沉沉的,热闹的小食堂被尽数疏散,警察们拉了一条警戒线,每隔几步就有的路灯照着后山上来来往往穿着警服的人群。 许子清正想问舍长受害的女生是不是在她们宿舍楼,一道修长瘦削的身影就走入了她的视线。 穿着普通的白色上衣也能衬出他的疏朗清俊,他与一群穿警服的人向着在许子清视线外的案发地走去。 想到他方才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许子清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也不知道安教授为什么没去,不过如果他也参与进去的话,一定会很快找出凶手的吧。 在许子清的眼里,程昱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极致。 这么一闹,警笛声也一直响着,宿舍里的众人也都害怕和躁动,睡也睡不着,索性把板凳搬到走廊里坐着一起说说话,好在今天宿舍阿姨也不来查寝。 现在刚入秋,夜晚已经带了一丝凉意,有人的已经换上了毛茸茸的睡衣。 十一点一过宿舍就熄灯了,走廊的灯依然亮着,只是有些昏黄。 对面宿舍有个生物工程的女生说:“她是我们班儿的,住在咱们楼上,前几天她舍友还在发朋友圈和QQ空间到处找她呢,据说她爸妈马上就到。” “她们家是本地人的吗?”有人问。 “不是,好像是云南那边儿的。” “哎。” 大家开始一言一语的讨论着:“她是怎么失踪的?” “就是前几天上了晚课没回来,舍友和家长都联系不上她。” “她长得很漂亮的,是大学生艺术团的,平日里人也好,太可惜了。” “她爸妈一定很难受。” “咱们一会儿下去安慰一下她舍友吧。” “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什么时候能抓到,如果还混在我们学校周围就太危险了。” 听着大家的讨论,许子清低头给关心她生活费够不够的许爸爸许妈妈回了消息之后,点开了程昱的电话号码看了一眼,随后学院群里很快有老师艾特全体成员。 【叁天前我学院一女子被害,今日在后山找到。这段时间大家看见年龄20到30岁左右,身材普通,眼神飘忽,言语凌乱的陌生男子,请务必小心且立刻上报学校,建议大家出门结伴而行,尤其是女生,不必恐慌,但保持警惕。】 许子清说:“你们看群。”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看消息。 “凶手的信息好详细,她不是被害了吗,难道是凶手被摄像头拍到了。” “被拍到的话,一定直接放出凶手照片。” “难道有目击者?” “那目击者怎么现在才出来,不应该早就报警吗。” “我刚刚看到我犯罪心理学的助教了。”许子清插了一句:“他是专攻犯罪心理学的,我觉得这可能是他做的心理画像。” “心理画像。”有人惊呼:“我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 许子清回忆了一下安教授上课的时候讲的内容:“大概是利用侦查现场得到的凶手的性格与特征。” * 安教授前几天临时被叫回美国给新一届的FBI探员做行为分析的培训去了,把国内的教学事务留给了程昱。 后生可畏,程昱是这么多年以来安教授遇到的唯一一个思维缜密度不比他差,甚至超过他的人,假以时日,作为肯定在他之上。 这次案件太过棘手,刑侦队的人听说有犯罪行为分析的专家在这边,就把程昱请了去。 受害人被抛尸在小树林的断崖边,刚好卡在两棵树的枝桠之间,只要风吹或者时间再过久一些就会因为掉下山落在山底的路上而被人发现。 山上没有路灯,很多警察拿着专用的手电筒把这一带照得如同白昼,能够让在场的人都清晰的看到现场的样子。 刑侦队长吩咐着大家采集证据,去走访一下之前街上的商贩有没有目击者,然后带着些敬意的问程昱有没有什么看法。 程昱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细节,脑海中有了凶手的大致样子。 一.女学生身上的伤口为两种精锐刀具所伤,属于平常人不会拥有的利器,没有指纹残留,属于预谋作案。几乎所有的预谋作案都是2030岁的青壮年,他们善于模仿,思考,分析。 二.根据伤口的创面与血迹,他刀刀都狠但是手腕无力,且伤口分散凌乱毫无章法,预估是长年吸毒的人,长年吸毒的人邋遢且眼神飘忽。 叁.法医初步判断女子腿间没精液残留,不是见色起意,且手法不算太过于残忍,所以没有精神类或者偏执类疾病,童年应该是有母亲抚养,对普通女性没有恨意。 四.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个女生平日里为人和善,不会与人起冲突,而且犯罪现场也能看出不属于激情犯罪,就连女生身上的财务也没有带走。 一般来说,这种人背后有一个带着宗教信仰的犯罪集团正在试图做一些事引起社会的注意。 程昱问旁边的队长:“江城最近有其他凶杀案吗?” “有。”队长回忆了一下:“叁周前有一起,受害者也是个女性,不过不在这附近。” 果然。 “在公安局里有吸毒案底的人里找一个2030岁左右,初中学历,无业游民,母亲几年前去世的男性,一会儿通过测量足迹能估出身高。”他看着前面正在拍摄现场照片的民警,对队长的说:“尽快找到,不然很快就会有下一起。” 队长惊讶于程昱的判断,他曾经听说过犯罪行为分析师的准确与高明,可是全中国能做这种分析的人寥寥无几,他赶快吩咐了下去。 程昱站在原地,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上次重遇许子清,她穿着一条绿色的裙子,拿着书本从教室前门低着头寻找座位的样子。 八年前喜欢坐在他旁边一起看书,肉嘟嘟的小姑娘好像长大了不少,被害人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 他给许子清发了一条短信:“最近不要一个人出门。”—— 参考书籍: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us 10.办公室 在第二天下午四点的时候许子清和赵铭轩一起向着文理学院走去。 赵铭轩是个矮小精瘦的男生,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同许子清讨论去世的女生的事情,顺便猜测为什么程昱要找他。 学院与教学楼隔得不算远,很快就走到了。 302是一间双人的办公室,给安教授和他的助教在校期间办公用的,如今安教授回了美国,就只有程昱在这里。 他的办公桌本来只有全英文的书和文件夹,简洁干净,可一迭有大有小,颜色各异,在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时候撕得参差不齐的单张纸堆在一起,破坏了桌面的整洁,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纸许子清认识,是她收起来的作业。 她决定下次要裁成一样的大小再交上来。 办公室的门本来就是半掩的,程昱正低着头看书,眸色淸敛,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与许子清记忆里的一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见他们来了,他先是让他们随意找凳子坐下,问了一下教学进度的事情,说:“安教授要回美国一个月,这个月的课会由我来代课,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交流。” 而后他拿出了赵铭轩的作业:“很遗憾这份作业你只能拿零分,因为这是综合了其他叁位同学的作业而写出来的。” 赵铭轩的眼睛瞪得溜溜圆,综合别人的作业来写出来自己的作业是最高端的操作,从来不会被老师发现,而且他还加入了自己的很多话,以为能拿个很高的分。 “作业里有别人的影子的作业我都判了零分,但是唯独找你来,因为我觉得你的一些观点很有价值,希望下一次能看到你独立的思考。” 赵铭轩欲言又止的接过了自己的作业,看着上面的分数和批语,最终也只是说:“好,谢谢老师。” “你先走吧。” “好,老师再见。”赵轩铭可能觉得许子清也要被批评,用同病相怜的眼神看了一眼许子清才离开。 “程昱哥...老师...我自己写的。”许子清顿时紧张了起来。 程昱看见她无措的样子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叫我哥哥就可以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太方便与你细说,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现在给你讲。” 许子清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听他从犯罪人论的历史讲到了体形说,人的体格可以影响心态。内分泌说,内分泌会引起人的性格的失控,染色体说,染色体为XXY或者XYY的人性格暴躁容易犯罪。 甚至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超我学说,并且他把人的心理动力和能量都归结于性的问题。 他在说话的时候,许子清不由自主的看着他的眼睛,如今分明是白天,办公室里也亮堂堂的,他也只是平常而温和的说着话,可是他的眼里像是住了一整条银河,那些星星之光被聚拢,哪怕是在白日也璀璨而耀眼。 “那程昱哥哥是哪个学派的。”许子清问道。 “尽信书不如无书。”程昱:“每一种学说都有局限性,要么局限于思维,要么局限于时代。现在被认为是真理的,在下一个世纪依然会被推翻。” 他看着许子清局促的坐在这里,像是那种初中高中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问成绩为什么下滑了的学生一样:“下次你不用这么小心的坐在这里听我说,你可以随时打断或者质疑我,批判性思考才能真正的理解一些概念。” “好...”被教育的许子清点头。 “上次你说你可以带我在江城逛逛,这个周末你有空吗?”他忽然说。 许子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周末?” “嗯,周末我想在这里逛逛。” 像是怕他反悔,许子清连忙答应,约定好了时间后,程昱大致算了一下时间,许子清在回宿舍之前不会天黑才让她回去。 他翻阅了过往的一些案例,这种并不图谋钱财的犯罪团伙一般都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宗教或者主张,主张一般包括,不允许堕胎,保护环境,保护动物。 但他们也并不是真正的为了这个目的,更像是在某种特定的气氛下,一群不容于世的人借着正大光明的理由进行狂欢。 昨晚刑侦大队的人把叁周前的那一起案例发给了他,还有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那一次的凶手与这次的凶手并不是一个人,但是精神状况却非常相似。 所以他想在江城逛逛,看看这里能滋生出什么样的宗教与主张。 如果让刑侦队的人带着,他们会带着他去一些刻板的地方,反而是许子清这种小姑娘才能感受到一所城市真正的细节,灵魂,生活气息与喧嚣熙攘。 11.逛街 和程昱逛街是头等大事。 一向喜欢在周末的时候睡懒觉的许子清起了个大早,开始在宿舍里翻箱倒柜,可衣柜里的衣服都不太顺眼,床底的鞋子也都土了吧唧。 正坐在床上刷剧的胖妞和舍友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 “你要去参加选美大赛?” 许子清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我要出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你俩能帮我选一套衣服吗。” “约会?”胖妞惊呼:“你谈恋爱了?” 许子清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一个我喜欢的男生让我带他出去逛逛,你们觉得我穿哪一套合适?” 胖妞从床上下来,走到许子清的跟前儿一件一件的审视着她的衣服。 她虽然外号叫做胖妞,实际上人瘦得跟火柴棍儿一样,这么给她起外号只是为了达到反讽的效果。 她家里很有钱,从小走在时尚前沿,各种时尚杂志也是期期都看,叁个人一起看维秘秀的时候,她可以准确地说出每一名模特的名字与历史,非常有自己的艺术审美。 最终舍友和胖妞一致嫌弃许子清的衣服,并且用胖妞的衣服给许子清搭配了一套秋季限定约会装。 再加上许子清本身就长得很水灵,如今女生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许子清在舍长和胖妞的鼓励和目送下除了宿舍,在她心里如今已经是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之,风萧萧兮易水寒..... 程昱在一条街的尽头看着车流,背影清瘦。 其实他不算是孤僻,会主动与人交流,平日也能算得上温和,可哪怕和他走在一起,许子清也总会觉得有一层距离感。 这层距离感隔开了他和其他人,也隔开了他和这个世界。 “程昱哥哥。”许子清喊他。 他看向许子清,她在学校时一直穿得普普通通素面朝天却也很好看,今日精心打扮过,像是带着花园里蓬勃的生机与阳光的气息。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他问。 “走吧,我们先过马路去对面的公交站。”她笑起来好像秋风都少了瑟意。 周末的公交车不算拥挤,上了车以后虽然没了座位,但也能站得很体面。 透过车窗能看见江城的林立的高楼和走在街上的行色匆忙的人群。 公交车行驶了两个小时许子清才和他下车,而后她带着他去了附近的片区像是导游一样同他挨个介绍着。 新建的商业广场,音乐喷泉,在微博和各大旅游app上炒作起来的排队至少一个小时的网红店,刻意打造的人工文化景点,近几年耸立起来的地标性大厦。 许子清昨天就在网上预约了一个网红店的午餐,上面贴着很多标语,服务员的打扮也很俏皮,二人随意吃完之后,许子清带着程昱去了一个商圈。 “这个地方你眼熟吗?”她问。 “以前并没有见过。” “这是我们之前住的地方啊。”许子清说:“北镇现在已经被划分到了江城,小区被拆掉了之后重建成了商圈,而我们大家都搬到了其他的地方。” 程昱想起了刑侦队的队长和他抱怨说这几年的犯罪率越来越高。 这是规律,一座城市的转型和进步,在给人们带来很多的机会与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对比。 革新与守旧的如何平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二维码付款,网红直播,网上商城,品牌效应,网络经济,VR体验店.... 能适应的人会跟随着时代的潮流富起来,适应不了的人就会被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所抛弃。 当这种心里不平衡的人越来越多且无处发泄的时候,他们就会寻找某种心灵寄托,极端时会以犯罪的形式表现出来。 天色渐晚,霓虹依然。 “程昱哥哥还想去哪里吗?”许子清问。 “有没有还在拆迁的地方?” 还在拆迁的地方.... 许子清说:“现在几乎拆迁完毕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好像就是在附近,不过这么晚了肯定停工了。” “带我去看看吧。” 拆迁地不在人口聚集区,他们渐渐远离了喧嚣和人群,走到了连路灯都没有多少的街道里。 到了晚上,风吹得人身上满是寒意,尤其是背后,总感觉的凉飕飕的,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想到这里许子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昱哥哥...”许子清小声的说:“我们能走近点儿吗?” 二人之间一直是隔着些距离的。 程昱勾起了嘴角:“这么大了还是怕黑。” 许子清赶快走到他靠得很近的位置,两个人的手臂有时会碰到:“谢谢你当时给楼梯间装的灯。” 虽然电梯真的很方便,可以轻易地到达第十几层,她还是喜欢一层一层地在他装的声控灯里爬楼梯。他正欲说些什么,前面走过来了一群人。 路灯隔得很远,依稀能看出他们都是二叁十岁左右,衣衫不太整洁,走路的姿势也总有哪里不对。 一直到隔得越来越近的时候,许子清看着他们,想起了学院老师发的那一段话,大约是说眼神飘忽,衣衫不整... 12.凶手 程昱的手搭上了许子清的腰,却并未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看着她柔声说:“这附近也在拆迁,也不知道我们家会被拆成什么。” 感觉到他触碰的许子清一下子僵了:“刚刚见过呀,不是成了商圈儿吗?” “对,都没有为我们考虑过。”他用着遗憾和抱怨的语气说。 那群人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许子清和程昱,审视着他们,最终还是路过了。 许子清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急促,程昱轻声说:“没事,别怕。” 他们很快地走过了这一段,绕过几个巷子以后来到了亮堂的大路上,他让许子清叫了一辆网约车回学校,并且把车牌号发给他。 许子清上车以后,见他并没有准备上车的迹象:“你不一起回去吗?如果你不住在学校的话,我可以让车先把你送回去的。” “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他替许子清把车门关上。 网约车司机的车开始行驶,司机和许子清聊天,说小姑娘那是不是你男朋友? 许子清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透过车窗望着那边路口渐渐消失在她视线的程昱。 司机说,哟,舍不得呀,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他不会是要回去找那群人吧。 许子清的心揪了起来,那群人和学院里说的凶手相似,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知道凶手的大致特征,调查一下就能把他们找出来了,为什么他还是要独自去冒险,而且单凭他自己也根本就不可能会把一群人制服。 回到宿舍以后许子清实在太过担心,给程昱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没有人接,她接着打了好几个都没有动静,最终再叁思量还是给警察局联系,告诉了他们程昱的位置和打不通电话,希望他们可以去找找,因为遇到了疑似凶手的人。 警察局那边说:“他已经和我们联系了,我们的人刚刚就出动了,谢谢你的报警。” 已经联系了?许子清松了一口气。 * 犯罪心理是一种归纳推理,也就是通过总结个体情况,得出一般结论。 接触的案例越多,这个结论就越拥有普遍性。 联邦监狱会允许他们与那些被监禁的凶手交谈,而在这片国土上却并不允许,而程昱却对这些在城市转型过程中滋生的罪犯心理很感兴趣,所以他在许子清回去之后,独自去找了那群人。 程昱想同他们谈谈。 在那之前他联系了刑侦队的人,让他们二十分钟之后来,这样他就拥有起码半个小时的时间去交涉。 这些年与他打过交道的凶手不在少数,半个小时之内稳住他们不算难事。 他装作是曾经在这里居住的人,叫住了他们,并不触及他们的愤怒点,同他们聊着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从而窥探他们的内心。 典型的青年犯罪集团,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对着程昱发出了邀请,让他加入他们。 他装作欣喜,继续不动声色的问着,很快刑警就到了,全部人都被抓获。 后来进行DNA对比,叁周前的一名被害人和如今的这一名被害人指甲缝里的皮屑残留物都在这一群人里找到了匹配对象。 而后山卖烤串儿的人也成功的指认了抛尸的人,与DNA检验结果吻合。 他们承认是为了在城市里制造恐慌,表达对于这几年对城市肆意建设和改变不满。 人证物证齐全,破案。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凌晨四点,手机长年静音的程昱这才看到手机里许子清的未接来电。 刑侦队长说有个小姑娘给警察局打电话让他们过去找他。 估计这个点许子清已经睡了,他给许子清发了一条消息:“已回,不用担心。”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许子清的电话就打来了:“程昱哥哥,你回到家了吗?” 程昱住的地方是学校的教工宿舍,一室一厅,不是很大可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他坐在客厅里拿起烧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嗯,我到了,怎么还不睡。” 许子清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宿舍区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小声的说:“有点儿担心你,你是不是回去找他们了,他们就是凶手吗?” “下次见面再和你说,先睡吧。” “噢,好,程昱哥哥晚安。” “晚安。” 他今天先是在许子清的陪同下逛了一整天,再是独自交涉,而后又协助了刑侦队做了后续工作,喝完一杯水后,他关掉了灯。 关灯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许子清怕黑,那她睡觉的时候是关灯还是开灯。 13.聚会 后来那一个月的课是程昱上的。 他与安教授的风格不一样,他不用ppt,也不带书和教案,在讲台上声音沉静而清晰。大家不知不觉就会被他所说的话吸引,有脉络有条理,引人入胜。 许子清经常会看着他的眼睛里那种面对挚爱而专注的眸光失神,似乎他所做的事情和生命同等重量,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热爱。 旁人窥不到他内心里深邃的汪洋大海,只能透过他的眼睛触到漏出来的点点星光。 这节课的容量是五十人,教室的也只能坐下七八十个人,可是来听课的却有一百来人,坐不下的站在后面,他把普通的通识课上成了公开课。 他们或许一开始是为了见见传说中的“神仙助教”,看看H大的高材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愿意在这里站两个小时听完全程,许子清觉得,光看脸是撑不下去的。 一定也是被他举手投足里蕴藏的风华与所讲述的一切吸引了吧。 下课后好多同学都去找他要联系方式,说有问题要问他,或者说很感兴趣,希望以后可以和他多多交流,都被他婉言拒绝。 许子清在心里偷偷的开心。 她收好大家的作业交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同她解释了那一天的事情。 许子清依然觉得他做的不对,不该去冒这个险,可是她也没有立场说他什么。 没过几天,这件事上了新闻和微博热搜,为了人身安全抹去了程昱的存在,介绍了隐匿在人群里的犯罪集团,以讲述故事的方式描述了逝去的年轻生命和后续家人的安慰工作。 大家还是经常谈论起那个去世的女生,她的家人哭着来收拾东西,她的舍友们也被叫去心理健康中心做了心理辅导,但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过去了。 允哥打来电话说想来看望看望她,顺便关心一下她爱情的进展状况,有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滴水不漏地严密执行。 许子清心虚地说:“执行了,执行得可好了。” 其实她一条都没有做到。 什么往办公室送旺仔;天天发早安晚安;借着请教学习之名煲电话粥...饶了她吧。 允哥还把猴子叫来了,说可以给许子清提供一些经验。猴子从高中开始就女朋友不断,到了大学更是身经百战。 他俩学校挨得近,白天一起到的,允哥还是假小子的样子,浑身肌肉结实了不少,头发剪成了板寸。 猴子一如既往的富家帅小伙儿模样,除了那双AJ,一身低调不带扎眼logo的名牌,头发比允哥长些。 许子清带着他俩在学校里晃悠了一圈儿,全程允哥都和猴子一唱一和的,像是唱双簧一样。 “哟这名牌大学是不一样,楼都比我们那穷乡僻村的大学城要高。” “可不是吗,长见识了,校园里还有小公交。” “这公交还是敞篷车,不得了不得了。” “已经第五个食堂了吧,名牌大学的学生就是能.....” 吃字猴子还没说完,就被许子清走上去粗鲁的捂住了嘴:“你闭嘴吧。” 晚上带着他俩去吃大排档,这才开始开始进入正题。 猴子问她俩介不介意他抽烟,许子清和允哥摇着头他才点燃一根儿夹在手里:“有种嫁闺女的感觉,我这个当爹的不好受。” “反了吧儿子。”许子清翻了个白眼。 允哥拿着肉串儿往嘴里送:“进度怎么样了,这算是师生恋吧,我们橘子精平日里不动心,一下子喜欢上一个这么高难度的。” “没什么进度。”许子清有点儿丧气地说:“他对我好像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而且我根本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他要是喜欢打游戏,我可以陪他打,喜欢看电影,我也能约他看,可我觉得他好像没什么普通人的爱好。” 在许子清眼里,他就只是温和又决绝地把所有人阻拦在他的世界之外。 并不恃才傲物,却礼貌又淡漠。 “我作为直男能发两句言吗?”猴子弹了弹烟灰,插了句话。 “说。” “谈恋爱的一个误区就是自我感动,做了一大堆无用的事情,或者对方根本不在意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实对方根本就不痛不痒的。” “当我们为一件事情付出越多,就会越期待回报,期待回报就会付出越多,到最后不舍得放下也只是浸没成本的问题。” 叁个人干了一杯。 “你有点儿文不对题,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每天悄悄看他几眼,扯不上浸没成本。”许子清叹了口气:“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那种特别特别喜欢,接近于仰望,也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喜欢。” 她可能是有点儿醉了,把额头搁在冰冰凉凉还带点儿油烟的可折迭小木桌的棱角上:“喜欢到都不太奢望他能和我在一起。” 允哥和猴子沉默了一会儿。 猴子说:“你身边有没有什么追你的男生,你要不要试着谈个恋爱转移一下注意力?” 许子清抬起头来,额头被桌子压得红红的,瞪了猴子一眼:“我以后不喊你猴子了,喊你渣男,隔段时间换一个女朋友,还试图来教唆我。” 猴子挑眉:“你情我愿的有什么渣不渣的。” “就是渣男。”许子清怼他。 “总比你这个窝囊废好,喜欢得这么卑微。” “我乐意,你个渣男。” “窝囊废” “渣男” “窝囊废” “渣男” “停。”允哥止住了这两个幼稚鬼:“求你们了成熟点儿。” 聊到后面,允哥说:“橘子精,你爸妈最近好像是在创业。” 本来还醉醺醺的许子清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你说什么?创业?” “对啊。”她说:“把我们小区里的人算是串门儿串遍了,挨家挨户拉着入股,说什么只要交四万八就能加入,以后分红怎么怎么样,继续发展下线又怎么怎么样。” 许子清觉得自己开始呼吸困难了。 允哥和猴子送走了后,许子清就近在离宿舍不远的一条道上给许爸爸打电话。 “喂,闺女。”许爸爸很快把电话接起来了:“钱还够用吗。” “够,爸爸,我朋友和我说你跟妈妈在创业?” 那边停顿了一下:“你听谁说的,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 “爸爸,发展下线的这种是传销组织,你跟妈妈不能这么陷进去的....” “你懂什么!”他的言辞突然变得激烈起来:“爸爸比你多活叁十年,看得还没有你明白吗。你就好好读书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 “可是...” 许爸爸把电话挂了。 许爸爸回到座位上,上面老师正在讲课呢,“为什么只有少数人可以成功,因为大部分人都是被社会淘汰的人!” 他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做派十足:“前年有个人因为被家里人阻拦,哭着来找我说他动摇了,但是当时我劝说了之后,他坚定的留在了这里。” “昨天他告诉我,他去提了一辆法拉利,感谢我改变了他的一生。” “机会是留给那些有坚定的决心的人!” 台下一片激动的鼓掌。 “我们宝圣工程是国家的项目,国家想要带动一群人富起来,选择了一条明线与一条暗线,明线是阿里巴巴,暗线就是我们.....” 许子清继续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俩手机就都关机了。 本来喝了酒情绪就容易激动,许子清急哭了,如今已经到了学校熄灯的时间,路边没什么人,甚至再过一会儿宿舍都进不去了,但是她也不想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后喊她:“许子清?” 14.睡觉 许子清闻声回头,程昱手里拿着一些材料正在她身后看着她。 “程昱哥哥。”她喊了他一声。 她现在浑身上下包括头发里都带着肉串儿和啤酒的味道,也因为刚刚急哭了眼睛是红肿的,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狼狈不堪。 程昱受安教授之托,和国内的刑侦队合作,每天都会收到一些现场的照片和证人描述,从而给他们提供一些新线索。 他忙到现在才从学院里回来,在快到家的路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墙边。 不像是平日里时而朝气蓬勃,时而乖巧的她,很明显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些绯红,眼睛里还有一层水雾。 他的以往结了冰的心弦好像突然被一双轻柔的手拨动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问。 许子清吸了吸鼻子:“跟家里吵架了。” “快回宿舍吧,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许子清赶快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了。 完蛋。 宿舍阿姨是个风吹不动雷打不醒的很有吨位的阿姨,门禁时间一过就锁门睡觉,上次有人试图叫醒她,把整栋楼都快吵醒了而从窗子能依稀看见阿姨的睡颜依然安详。 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带身份证,出去开房也开不了。 程昱见她眼里突然透着绝望:“怎么了?” 许子清幽幽地问了句:“程昱哥哥,你家平时会收留些什么吗.....” 她这句话问得太过隐晦,按照程昱的逻辑,把今天的事情综合在一起,应该是她捡到了一只猫啊狗啊之类的小动物,宿舍不让养,她想让父母养着结果父母不同意所以吵架。 而现在她想把那只小动物寄存在他家。 程昱平日里太忙,没时间照料小动物,但是他不太忍心拒绝许子清:“短时间没问题,具体是什么动物,掉毛吗?” 许子清愣了一下:“不掉毛,可能有点儿掉头发。” 掉头发?程昱拧着眉想了一遍什么动物有头发。 许子清硬着头皮解释:“现在门禁过了我回不去宿舍,也没带身份证,程昱哥哥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睡沙发就行。” 程昱被她这个所谓的“收留”弄笑了:“走吧,我住的地方有些简陋。” 许子清跟在他后面,方才因为父母的事情沉重的心情还没缓过来,没有意识到去程昱住的地方是一件多值得开心的事,只是说:“也不是特别掉头发,主要是最近专业课还挺难的...” “没关系。”程昱见她心不在焉:“看台阶。” 许子清差点儿一脚踩空才看到前面有一步台阶。 教工宿舍是小区形式的,就在宿舍旁边,拐几个弯儿就到了。 程昱住的地方在六楼,下了电梯以后他拿钥匙的时候,许子清才开始紧张起来。 她竟然要去程昱家住一晚上... 门打开了,里面就是最普通的装横,茶几,电视柜,杂物架,书柜倒是有叁个,整体来说非常干净。 他替许子清拿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进来吧。” “好。”许子清换上比她的脚大好几个码的拖鞋跟着他“哒哒哒”的走进了卧室。 他的被子是看起来很舒服的深蓝色棉质的,床头柜上有一盏灯和几本全英文的书,衣柜半打开着,里面的衣服挂得比许子清宿舍里的要整齐多了。 “你睡这里吧。”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几本书准备回到客厅。 “那你呢?”许子清见他把床让给她,连毯子也不拿,俨然一副不会睡觉的样子。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带着许子清去了洗手间,拿出新的牙刷和牙膏,甚至给她找了一条新的毛巾:“我买东西一般都会有备份,你想洗澡也可以洗,我就在客厅,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那你今晚不睡吗?” 他只是说:“你先睡。”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许子清独自站在程昱的卧室里。 他走了以后她才敢好好地看一圈儿,明显的单身男性独居室,一点儿女性的气息都没有,所有东西都是极简风的,就连摆放在卫生间的沐浴露和杯子都在同一条线上。 她抬起袖子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还是决定洗个澡。 站在热水里的时候,许子清在思考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问题。 存在优秀而轻松的人吗。 程昱给了她一件宽大的新的t恤,她穿上可以当作睡裙。洗澡完之后热气腾腾的许子清躺到了程昱的床上。 她嗅了嗅他被子上的味道,不算是香味,带着让她心情平和很温暖的气息。 她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的毯子是也软绵绵的。 舍不得睡了。 许子清拿出手机给舍友们报个平安,却接到了程昱的电话:“你要是怕黑的话,可以开着床头灯睡,床头灯不是太亮。” “好的,程昱哥哥晚安。” “晚安。” 15.夜晚 许子清小的时候一直把千与千寻当恐怖片看,爸爸妈妈突然变成猪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今晚梦到了也依然渗她一身的汗。 在那些碎片化的混乱又毫无逻辑的画面里,她想拉着爸爸妈妈回家,可是他们不愿意跟她回去。 她在一个柔软暖和的被窝里醒来,脑子依然是昏沉沉的,以为是在家里她的小床上。 程昱家的卧室是带卫生间的,可许子清潜意识里却觉得这是她自己家,卫生间在卧室外面,所以她下了床半睁着眼打开了门稀里糊涂的往左走,在撞到墙之前猛地停住。 不对,这不是她家。 她转过头看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本来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现在却望着她的程昱。 “程昱哥哥,现在几点了?”她有点儿尴尬地问。 “四点多,怎么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电脑的白光映到他脸上,睫毛和挺拔的鼻梁投下的阴影显得轮廓更深。 “睡不着了,我可以在你旁边坐一会儿吗?” 他点头:“过来吧。” 许子清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坐下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刚刚包住臀部的t恤衫,开始供暖了才不觉得冷。 但是...她存着私心并不想加衣服。 在许子清靠近的他时候他就把电脑合上了。 “为什么要合上?” 他解释:“你看了更睡不着了。” 许子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为什么会学这个呀,以前我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专业,觉得又高深又难。” “只是无意中接触到后就一直学下去了。”他说:“你记得你是学的生物,喜欢生物?” “也没有,之前不是一直在说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我信了就选了。”许子清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学起来还是挺有趣的。” “柳阿姨现在在美国还好吗?好多年没看到她了。” “她没在美国。” “啊?为什么。” “大概是不喜欢那里的生活吧。” 琐琐碎碎的聊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就安静了下来。 窗户紧闭着,听不到外面的风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虽然没有触碰到,但他们离得很近,许子清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沙发真的太小了,就连许子清都睡不下,更别提程昱了。 许子清终于把最想说的那句话憋了出来:“要不程昱哥哥也去床上睡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就...床也挺大的。”她支支吾吾的解释:“明天周四,你早上有课,如果不睡觉的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 许子清紧张到了极点,怕他觉得她轻浮,不自重。 却听到他说:“好。” 她松了一口气。 进到卧室后,她睡在左侧,不敢看右侧的程昱,挤在非常靠边的位置,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闭上眼睛之后,她觉得自己化身为蜘蛛精,白骨精,玉兔精,女儿国国王来勾引要去东土大唐取经的唐叁藏。 毕竟是凌晨四点多,许子清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睡着之后她潜意识里怕自己掉下去,往中间移动了些,又翻了个身,就这么顺势躺进了程昱怀里。 怀抱里突然多了个软绵绵香喷喷的小姑娘,程昱有些僵硬地轻声喊她:“子清。” 许子清只是反射性的轻轻地哼了一声,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并没有醒。 她把他当成在家里喜欢抱着睡觉的毛绒熊了,嫩嫩的胸脯隔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t恤贴在他胸上,腿也伸到他两腿之间,身上还散发着他沐浴露的气味。 闻惯了的味道参杂了几丝少女的馨香往他脑海里钻,那种隐约的悸动像是有谁拿着轻柔的白色羽毛划过他的胸口。 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她比起小时候瘦了很多,五官也舒展开来,长成了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沉浸在梦乡里。 而程昱却一直没睡,眼里映着她的样子。 * 忘记调闹钟了,再加上喝了酒,哭过,中途还醒了一会儿,许子清一直到快接近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脸上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程昱已经离开了。 她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半,可今天犯罪心理学的课是十点钟开始。 手机里还有一条来自程昱的短信:我去上课了,早餐在桌子上。 许子清走到客厅里,桌子上摆着一杯塑料杯的豆浆和叁个油都快透出来的薄皮鲜肉包子。 她不知道昨晚上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仅仅回忆一起睡觉的事脸就有些发烫,拿起早餐,离开了程昱家。 16.机场 既然讲师都默认了,那这课翘了就翘了。 还在大一,没从高中模式里走出来,对于翘课行为愧疚感还很重的许子清回了趟宿舍,舍长和胖妞正在商量买演唱会门票的事。 她俩知道她的朋友昨天来,认为许子清昨晚是陪好朋友玩去了,就没有多问。 “门票?是谁要来?”许子清把洗面奶和护肤品装进盆子里准备去旁边卫生间洗脸抹霜。 “我们学校的午夜乐队。”胖妞说的时候两眼冒光:“就在大学生活动中心顶楼的演播厅开 。”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许子清应该以前听谁说过,但她依然不解:“既然是我们学校的,为什么还需要抢门票。” “他们很有名的,我听学姐说他们唱特别好,整体气氛也会很high,每年的演唱会隔壁江医,江财和江政*都会有人来听。” “嚯,牛逼。“ 舍长说:“橘子精,你能找人拿到票吗?” 许子清摇头:“当然不能,你问问我们班加了大学生艺术团的,他们可能有。” “问过了。”胖妞叹气:“都说没了。” “来日方长,明年再抢。”许子清顺口安慰了句。 之后的一整周,许子清都在试图劝说许爸爸和许妈妈,可是他俩简直油盐不进,还觉得是许子清鼠目寸光理解不了他们,许子清又气又急还无能为力。 允哥在微信里安慰她,你再多劝劝他们,他们只是一时昏了头脑,等醒悟过来就好了。 除此之外,其他生活也就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唯一的一点儿期待就是每周的犯罪心理学课。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许子清在上一节课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去门口占位置,顺理成章的抢到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出乎意料的是走上讲台的是安教授。 许子清强行压下自己脑海里的失落感,认真听完了这门课。 下课的时候她照旧把收上来的作业交给安教授,口是心非的说:“您终于回来了。” 安教授接过那一迭被许子清裁好,变得边角工整的作业纸:“美国的事情让程昱回去收尾。”正好锻炼一下他,还是要多给年轻人机会。 “程昱哥哥回美国了?”许子清愣了一下,不相信的问。 “今天走。”安教授回答。 他回去了。 仿佛晴天霹雳,许子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被邀请来上通识课的是安教授,程昱只是来帮忙当助教,还剩下叁节课这学期的教学周就结束了。 安教授当初说他会来是因为这半年恰好在中国交流,这学期结束后安教授会走,程昱也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为什么又不告诉她。 她慌忙的走到教学楼的窗边给程昱打电话:“程昱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呀?” 推着行李箱的人们行色匆忙的穿梭在机场大厅里,几家航空公司的托运柜台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程昱来到自助取票的机器前,输入信息后取出了登机牌:“我刚到机场,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拜托了!” 她一边下楼一边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上了车后嘱咐师傅快一点儿。 那师傅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赶飞机呢,怎么也不早点儿,姑娘你坐稳了。” 话音刚落就踩着油门飙到了一百迈,走的高速,一路畅通无阻,转弯的时候许子清在后排系着安全带都重心不稳。 告别是一件很郑重且有仪式感的事情,在许子清眼里,至少应该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大雨天,或者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在一排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灯下分别。 可上一次他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这次她至少应该面对面的好好说句再见。 进了机场大厅,她站在人流里四处张望寻找着程昱,担心程昱是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已经过了安检。 而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程昱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他看着她焦急又匆忙的样子,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昱哥哥你是不是要回美国了。”许子清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他的样子。 “对,我....”程昱话还没说完便被许子清打断了。 “有些话之前不敢和你说怕给你造成困扰,但我觉得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停顿了一下,眼眶渐渐的发红:“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当年你突然走了我难过了很久,初中高中一直努力的念书,本来我有机会去美国找你的,但还是错过了。” 她想把眼里蓄满的泪水憋回去,可眼前的程昱还是愈发模糊:“能再见到你我特别开心,祝你在美国一切顺利,很高兴能遇见你。” 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程昱沉默的听完她说的话,用手替她擦掉眼泪,说:“你别哭,我下周就回来。” “啊?”许子清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下周就会回来。”他说:“我还有十分钟就不能过安检了,你一会儿回学校路上注意安全,我回来之后找你。” 说罢他俯身,轻轻的吻了许子清。 他们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像是蜻蜓点水,在心间泛起层层波澜,也像是电流一样,窜到了全身。 江医,江财,江政代指江城医科大学,江城财经大学,江城政法大学(说得跟真的一样... 17.乐队 如果你对面的人突然化身一缕烟霞或溪涧清泉,就这样缀入眼里,流进心底,让情愫在你胸腔里蔓延;或者你觉得谁划了跟火柴,捧着那小窜火苗点燃了一根看不见的引线,火树银花在你脑海绽放。 大概你就是心动了。 再浓烈与刻骨铭心的爱情,在缘起之时,也不过是一刹那的心动引起的轻吻。 在送程昱走了后,许子清在机场里的麦当劳点了一杯冰镇可乐,喝了一大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是开心得有点儿发蒙。 坐到出租车上后,她给允哥发私信,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了事情经过,中心主题是,程昱好像接受了她的告白。 允哥在那边也很激动,双方都很亢奋的结果是她们在微信上无法沟通,最后约定明天允哥来江城大学找她。 出租车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学校还有至少十五分钟车程,许子清抬起头,看见车外站了叁个少年。 中间的穿着黑色马甲,头发长到锁骨,带着痞气的帅。身旁两边的人看起来也不是很正经。 “师傅,江城大学去吗?”一个男生问。 前面的师傅说:“正好这个小姑娘也是去江城大学。” 说罢他回过头问许子清:“把他们也载上可以吗?” 要是真的想征求她的意见,在停车前就该问了,不过这几年网约车兴起,那些不太会摆弄手机软件的出租车司机生活也挺难的,许子清就没拒绝。 他们坐了上来,长发男子和许子清搭话:“江大的本科生?” “对。” “我们也是。”他靠着后座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这附近不好搭车,不好意思了学妹。” “没关系,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妹?”许子清惊讶地看向他,发现他带了一枚银色的耳钉,被他的头发遮住了一半。 他笑了一声,带着些调侃说:“你身上还带着点儿高中的学生气,大一的?” 被他说中了的许子清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叁个开始聊起来。 “你觉得这个音响效果怎么样?” “没上一家好。” “上一家报价太高,超预算了。” “差价太多我来补,还剩下两周了,剩下的时间好好排练别再纠结这些。”长发男子说 “你们是乐队的吗?”许子清听他们言辞里都是排练,音箱,曲调之类的。 “午夜乐队,听说过吗?” 好熟悉的名字,许子清反应过来她上次是在哪里听到过:“你们是不是门票特别难抢。” 她虽然说得无意,可听的叁个人却非常受用,笑着问她是不是没抢到票。 许子清还没来得及说是自己舍友想要,坐在副驾驶的男生就问长发男生:“黎烨,你那儿还有剩下的票吗?要不给学妹一张?” 江黎烨耸肩:“我也早没了,要不学妹加个微信,过几天如果有多的票我告诉你?” 许子清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句:“好的,谢谢学长。” 大部分时候,顺水推舟的接受别人自作多情的好意能避免很多尴尬。 在宿舍区门口下的车,许子清下了车,在食堂自己吃过饭就回了宿舍,点出程昱的短信页面:程昱哥哥到美国了吗? 编辑完她又删掉,去美国是去隔壁菜市场吗,说到就到。 而且美国电话号和中国不一样,这张中国的卡大概率在美国是不会用的,发了他也看不到。 她在为少女心思惆怅的时候,却接到了许爸爸的电话。 许爸爸说:“闺女,你妈微信给你转的生活费你怎么不收。” “我有助学金和奖学金,我也用得不多,你俩不用给我转。” “爸,你跟妈妈不想再工作了可以辞职,过几年我就能赚钱养你们了,但是你们不要加入到这些组织里去,这种发展下线的”她这次说得小心翼翼的,怕又惹恼了许爸爸:“发展下线的真的都不是正经公司。” 许爸爸这次也没上次那么激动,平静的对她说:“我跟你妈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是傻子,咱家本来也没什么钱,别人也骗不到什么,只是想最后再试试。你自己好好念书就行,不用担心我跟你妈。” 挂了电话后许子清也劝自己,家里本来也没什么钱,谋财又不是害命,要是他俩真的陷进去了她就想办法报警,但现在就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手机又回到了程昱的短信页面。 许子清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放在桌子上的手臂里。 生活就像是一团毛线,喜怒哀乐,嗔痴怨憎都参杂在其中,给你安排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摆不脱,换不了,我们只能决定是哭着织还是笑着织,织件毛衣还是织条围巾。 好在苦里也总还留了一丝甜。 程昱是在第二周的周五回来的。 已经临近考试周了,许子清在没课的教室里绞尽脑汁的钻研用qPCR检测出来的突变基因序列,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看到屏幕显示的名字,她快步走到走廊里接起了电话:“程昱哥哥。” “今天还有课吗?”他在那边轻声问。 “没有了。”许子清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慢慢的踱步走着,听着他的声音。 “我一会儿就到学校,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啊。”许子清尽量让自己矜持一些,语气里还是透着藏不住的开心。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us 18.今晚的月色真美 学校周边的餐馆环境与菜式不可兼得。 要想人少,安静,没油烟味,就只能选一家味道平平无奇的。 具体吃了什么许子清也不大有印象,唯一记得就是番茄牛腩汤里面的牛肉柴得跟枯草一样,不过对面坐着程昱,她也只能强行矜持的咽下。 程昱在飞机上已经吃过晚餐,陪着许子清动了几筷子之后,就只是替她倒了杯水。 一顿饭吃得跟哑剧一样,只有筷子碰碗和店家前台“您的饿了吗有新订单”的声音。 分明一个人心里藏了多年的爱慕,一个人思考了一周两个人之间的事,可突然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反倒都说不出话来。 审问那些死不认罪的嫌疑人时,FBI会根据他们自身的弱点来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有家人的就从言语里透露出你不认罪,刚刚就是你和你家人最后一次见面;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就把一些犯罪现场的物品摆在审讯室里;或者是直接把一张判刑多少年的表张贴在墙壁上,周围放着写有他们名字的档案袋。 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情绪崩溃或者不受控制。 这一招程昱用得再熟不过,但其实他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何他们犯罪时毫无内疚,丧心病狂,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他这这些年面对过,也接触了无数极端性格之辈,在各种场合下发言与工作也游刃有余,可如今面对毫无杀伤力,活泼乖巧的许子清反倒有了年少时都从未有过的青涩。 饭馆虽然在学校附近,但和宿舍却刚好一个在北区一个在南区,需要横跨整个校园才能回去。 他们并肩走在人很少,没有路灯,只有皎洁的月色笼罩的校外小道上。 “我对七八年前的事情印象不是特别深,没和你道别可能是太匆忙,也可能是觉得那时你太小,对于分别没有概念。” 在课上清晰而肃然的声音,如今在朦胧的夜色的烘托下变得轻柔。 许子清把落到眼前的头发别在而后:“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那么说只是想表达你走了我很难过。” 她当时只是隔壁不满十岁的幼稚小屁孩儿,程昱未曾把她放在心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考虑了一周,我现在的研究正好着重于东亚,可能还要在这里留几年,以后的事情可以再做打算,我以前没接触过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 微风吹来了一团灰色的云,挡住了大半的月亮,银华也骤然少了些许,路面更暗了。 许子清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侧过头去看他,见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原来那些不见的月色不是被乌云挡住了,是尽数被他收进了眼眸里。 慢悠悠的走到宿舍区已经十点钟了,他们道别后各自回了住的地方,许子清心里有比蜂蜜更浓的甜蜜又充斥着分别的失落。 不过今晚月色真美,对吧。 两人都一夜未眠。 * 学校规定不允许教职工与学生谈恋爱。 程昱只是个助教,可也算是半个教职工,再加上他本身就备受学生瞩目,两个人的恋情被别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程昱不在意,但许子清不想让程昱受到任何非议,私心也不想被别人私底下议论,平日里就还是注意着避开了众人。 教学周还剩下两周,各个老师都开始划重点,图书馆和自习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许子清忙得团团转,两个人都在学校里,可除了周末就连吃饭的时间也对不上。 许子清只能在晚上的时候跑到阳台上吹着风和他打电话。 许子清问程昱平日里都会忙些什么。 程昱说主要是给公安局看一些重大案件,钻研东西方犯罪现象差异的课题,准备无数视频会议的发言,还要替安教授审核犯罪方面的论文稿。 偶尔的小任务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许子清本意是想抱怨一下自己忙碌的生活,可突然就不好意思抱怨了,只是说最近自习室的人越来越多,要很早起床才能占到位置。 老师也常常不在办公室,班里的同学如果回答不出的问题她都不知道问谁。 程昱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周末来我这里复习,如果是生物,我或许可以教你一些。” 许子清捏紧了手机,屏住呼吸:“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他说:“周末你随时可以来,找不到路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许子清回到床上。 舍长问:“和人谈恋爱了?” 许子清笑嘻嘻地回答得避重就轻:“我周末找到自习室了。” 有关于探案或者心理的这些描写都是从一些书中获取的 在本文完结的时候我会依次列出我参考过的书籍与论文 老规矩,期末不ghs,考完了再... 今天叁更,补一下以前欠下的 19.电影 许子清这次去程昱住的地方,发现他家里发生了小小的改变,地毯上摆着一双淡灰色女士拖鞋,客厅的桌子上多了一个茶杯,里面蜷成一团的茶叶被热水泡得舒展开来,浮到水面上。 在客厅的桌子上,他们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他审论文,她复习。 突然之间身份的改变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许子清潜意识里觉得他还是那种需要仰望的存在,可事实是他坐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学着学着眼神就跑到他身上去了,他发现后,以为许子清有什么题要问他。 许子清装作镇定地问题,指了一道被她空着不会的往年题,把卷子推到他面前,把下巴搁在放到桌子上的手背上,抬眸看着他思考的样子。 “你混淆了两个概念,给生物做性别标记物并不属于基因工程。” 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笔轻轻的圈出了两个关键词,给许子清讲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喉结微微震动。 程昱看到她分心的样子,用笔点了点桌面:“在想什么?” 许子清回过神来,微窘的咳了一声:“程昱哥哥能不能再讲一遍。” 隔行如隔山,许子清以为他说可以教她只是随口答应,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都能给她讲明白。 看着许子清惊讶的表情,他解释了句:“选修过类似的课程。” 中途程昱去接电话的时候,许子清凑上去看了一眼程昱的电脑屏幕,里面论文的配图是很多张红色血迹,旁边做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标注,下面也是含着大量专业词汇的长篇大论分析。 隔行如隔山,隔的是她这种小菜鸡。 学到晚上的时候,程昱见许子清很疲倦撑着头,很久都不翻页,问她要不要看一部电影休息一下。 许子清眼里的疲倦一扫而空,点头:“要。” 他失笑,问许子清想看什么。 “一代宗师。” 一帧帧的画面从电脑里开始放映。这算是还愿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坐在程昱怀里,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一开始还是认真的看着情节,不知从哪一幕,他们开始接吻。 程昱坐在沙发上,手搭在许子清的腰上,而许子清跪坐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 他们唇瓣贴合,舌尖试探的触碰,温热和柔软的触感在心间蔓延,而后开始交缠,气息贴得更近。 他的手从许子清衣服底伸了进去,无师自通地沿着她光滑的背脊慢慢地往上爬,试了两次后解开了她的内衣扣。 被他碰到的地方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窜到小腹,许子清哼了一声。 程昱把许子清压在了身下,吻着她,手碰到了她的胸。 触感很好,软绵绵的像是果冻与棉花的结合体,许子清愈发感觉到小腹热热的,可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她面色绯红,眼里含着水光的样子,又是心神一动。 他们亲热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看电影。 许子清今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偷偷看程昱,他还是他,眉目俊朗,清风霁月;可在黑暗里和她缠绵的时候也会有沉重的喘息。 但是许子清还是被要求回宿舍睡觉。 “程昱哥哥晚安。”许子清被他送到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说。 快到门禁时间了,这附近周围已经没有人行走,他再次吻了许子清:“快回去吧。”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程昱才离去。 程昱重新回到屋内。 他的茶是热的,因为方才加过水,而许子清应该不喜欢喝茶,凉透了也没动。 他坐下来重新审阅稿件,脑海里闪过刚刚的一些片段,她无意间的呻吟,侧头的时候,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手臂环上他时,他耳边清浅的呼吸。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又放下,最后喝掉了许子清杯子里的冷茶才压下去心头的燥热。 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动力和能量都最后归结为性的问题,而“十案九奸”,纵火犯的纵火行为可以满足他们的性欲,而变态杀人狂把勒死人的瞬间视为一次性幻想,普通的杀人案也往往能在犯罪现场找到凶手的精液。 这些在他脑海里都曾经是冰冷的教条,如今却勾起了他真实的反应。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去了浴室,水温比平时调低了许多,他闭眼都是许子清明眸皓齿的样子,最终在手上释放了自己。 在美国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同许子清之间的关系,亲密关系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许子清却能让他感受到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像是井然有序的冰冷世界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明媚鲜活的存在,让他无法抗拒。 20.替补 考试周如约而至。 专业课许子清认认真真背了重点,看了例题,考下来顺顺利利的,心里没什么波澜。 唯一让她心态有点儿崩的是犯罪心理。 无论安教授怎么在课上强调,这门课他会按照他自己的标准严格要求大家,平时分也不会公布,绝大部分人还是当个兴趣班儿一样,凭着感觉走。 讲到案例时两眼冒光,说起枯燥的理论就低头玩儿手机。 考试真的难得窒息。 如果不是她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想给安教授留下一个好印象,认认真真地把这门课复习了一遍,还让程昱替她顺了一遍知识点,她肯定过不了。 她平时就是班里学得最认真的那一个,其他人怎么样就可想而知。 安教授要处理这边考试的事情,程昱昨天就替他去了外市。 江城的邻市已经连续出现了叁例非常凶残的杀人案,登上了热搜,各大媒体也争相报道。 第一起是一对情侣,第二起是单身独居中年女性,第叁起是老妇人,他们都是被由口径0.22LR的枪打中后,被抢走了身上所有钱财。 女性都在强暴过后被摆成了非常扭曲的姿态。 回到宿舍后许子清给程昱打电话,被他挂掉之后许子清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 “晚上联系” 他在忙。 微博看里朋友们转发的,默认的推荐也几乎都是这件事相关,有人在凶杀案现场拍了小视频,虽然打了码,依然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网络上各种各样的分析与猜测,众说纷纭,比如他是越狱出来的,从警察局里偷的枪;这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做的;还有人说这跟换市长有关。 毕竟凶手有枪,隔壁市开始人人自危。 许子清担心起程昱来,凶手会不会针对程昱哥哥?不过他应该一直是和刑警队在一起的,刑警队会保护好他的吧。 朋友圈里也有些人在发警察局让大家注意安全的通告,她继续往下翻了一会儿,看到江黎烨发了一个:紧急!有谁会键盘吗?后面叁天全天有空的,需要帮忙。 许子清在下面发了一个举手的表情。 这件事还要从初一说起。 允哥想要学钢琴,小区门口的钢琴兴趣班两个人报名六折,几乎是半价,恰好许爸爸和许妈妈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点儿才艺,许子清就被抓壮丁一样被拉去当了允哥的陪练。 令人悲伤的是允哥一点儿乐感都没有,每一次弹琴小拇指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老师把她小拇指按下去,很快又翘上来,按下去,又翘上来。 而且节奏永远都不在拍子上,无论是节奏器放在她眼前,还是老师在旁边拍着手给她打四四拍的节奏,她也会成功的避开正确节奏。 反倒是许子清非常有天赋,从入门的爬音阶顺溜,到后面的断奏,连奏,弹曲子,都学得很快,堪称老师的最得意的门生,在初叁毕业那年就把业余十级过了。 她考完了,留在学校只是在等程昱回来。 后面叁天正好无聊,也不知道他需要帮什么忙。 很快,江黎烨微信联系她:“是上次出租车上的学妹吗?” “是。”许子清回复。 “是这样的,我们乐队的键盘手前几天手摔骨折了,所以想找个人来代替一下他,只剩叁天就要演出了,很紧急,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现在可以过来试试吗?” 当替补的乐队键盘手?听起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许子清回:“好的,在哪里?” “大学生活动中心负一楼。” 以前去大学生活动中心看过迎新晚会的许子清还不知道那里竟然有负一楼。 她走在楼梯间里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吉他和鼓声,推开门后,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江黎烨不羁的长发还是那么显眼,他领着许子清给众人介绍:“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学妹。” 上次在出租车上和江黎烨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别是鼓手和贝斯手,吉他手是个头发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酷gril,名字很有意思,叫唐诗,而江黎烨是主唱。 大家调侃了几句江黎烨随便坐个出租车就能遇到这么好看的学妹,就开始进入正题,把曲谱给了她,让她自己先练练 ,看能不能合一小段儿。 所有人看着吊儿郎当不着调,排练起来却一丝不苟。 这个排练室不大,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回声缭绕,听起来还有几分混响的效果,他们一演奏上那种摇滚的歇斯底里的节奏跟和韵律就出来。 许子清很快就练熟悉了,跟他们合奏了几段儿,他们都很满意,也感谢了许子清愿意这么临时来救场。 “刚好有空就来帮忙。” 在排练完回家的路上,许子清接到了程昱打来的电话。 先是问了他那边的事情,他让许子清不必担心,说这段时间凶手可能会逃到临近的地方,让她平日里注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而后许子清抱怨了一下这次考试的难度:“是你出的卷子吗?” “是安教授。”程昱应该是在路边同她讲话,因为那边传来了汽笛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们能思考到怎样的程度。” 这句话听得她心有余悸,如果真的是程昱出的,她肯定是及不了格了。 “我这段时间在一个乐队帮忙,你要早点儿回来。”许子清走进了宿舍区,避开几个骑着电瓶车的人。 “好。”他轻声答应。 21.演唱会 为了到时候不出岔子,许子清回到家都要琢磨谱子,在耳朵里塞着耳机听他们之前的录音,把按键和节奏标记出来。 白天的时候一整天都和他们一起排练,江黎烨吹毛求疵的要求完善每一个细节,经常针对一小段儿不停的重复,一直到找到最好的契合点才往下走。 同一段旋律,听一遍是享受,听十遍是熟悉,听一百遍是折磨。 允哥在宿舍对许子清说起他们的时候,许子清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牛逼,真的接触才知道旁人眼里一层微弱的光环里蕴藏了多少故事。 中午一起叫了外卖,所有人捧着盒饭围成一团,随意坐在地上嘻嘻哈哈地边聊边吃。 他们见许子清有些拘谨,想逗逗她,问她有没有对象。 许子清嚼着嘴里的肉点头:“有。” 他们起哄。 “男朋友跟我们黎烨谁帅?”鼓手问。 “在我眼里当然是我男朋友帅,在江黎烨女朋友眼里肯定是他最帅。” 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那假设你没有男朋友,从我们里你想选谁?”他们不依不饶地追问。 “唐诗。”许子清干脆地说。 唐诗笑得比几个男生还爽朗。 江黎烨就坐在许子清对面,他今天换了个红色的耳钉,很小一颗,衬得他这个人不羁里带着精致,头发微卷,现在服服帖帖,排练时唱到高潮这些头发仿佛有了自由意志会摆脱地心引力。 可以想像在舞台上会是怎样的情景。 许子清看到他手臂上有纹身,她问了句是什么。 他们让她猜。 会是乐队名字吗? “午夜。” “猜对一小半。” 看结尾处像是一个t,应该是英文版。 “midnight?”(午夜) “猜对一大半” “midnight band?”(午夜乐队) “不。” 坐在江黎烨旁边的唐诗把他的袖子卷起,露出一个29 midnight。 许子清好奇:“二十九是什么意思?” 唐诗调笑地看着江黎烨说:“他要live happy and die young,活得开心死得早,我江哥每天抽烟喝酒熬夜,立志于死在二十九岁之前。” 许子清放下筷子为江黎烨鼓掌。 * 许子清回到宿舍,记谱子的间隙刷微博,看到警方发出了新的同胞,已经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现在不知逃窜到何处,正在全国通缉。 给了一张照片,里面的男人极其丑陋,颧骨奇高,身材矮小,男,30岁,隔壁市某镇某村人,严重口吃。 程昱到了邻市以后,警方接待了他。 所谓中美学术交流,更多的还是想借他和安教授之手掌握一些心理画像的技术。 与中方交接的几乎都是程昱,在这段时间经常向他求助的刑侦队断案效率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却依然只能对他给出的精确画像惊叹,无法模仿。 他花叁天看完了尸检报告与最开始的案发现场照片,那些尸体被摆成的动作,也去所有抛尸现场走了一趟。 刑侦队安排了几个人给他当助手,其中有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长得水灵,一路上程老师程老师地喊他,无论他说什么都要问清楚为什么 程昱站在第叁起案发地点,小树林里,这是一个平时很少有人来的地方,只有对于这个片区非常了解的人才能准确地找到这里。 叁起案件全部都是在非常偏僻的地方。 看着他清隽俊朗的样子,实习生忍不住想同他说话:“程老师,树林里有什么问题吗,您一直在看。” “安静。”他拧眉,不喜这份聒噪。 实习生讪讪地闭上了嘴。 程昱倒是想起在江城的许子清。 她在他家复习的时候他还没说几句就分了心,要他一遍一遍地给她讲,还感叹考试太折磨人。 他帮着她整理犯罪心理学的知识点,她自信地让他随便考考她,他随意问了两个她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 她已经考完了吧。 藏不住的小心思在她眼里流转,表面上却温顺乖巧,灰蒙蒙的世界里,鲜明得像是撒出来的颜料。 回到刑侦队以后,程昱把他的判断告诉了刑侦队长。 一.叁起案件都是位置偏僻,枪伤都是在被害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射中的,凶手不愿意直接与人起冲突。说明他非常自卑,长期受到压迫,应该是有生理上的缺陷,断手断脚断腿他都无法娴熟作案,所以是口吃或者毁容。 二.凌辱女性,童年与母亲关系恶劣。 叁.给尸体摆成一模一样屈辱的样子,说明他有精神类疾病 四.他不愿意接触这些女性,强奸的方式是在女性旁边手淫,性功能低下。 再加上其他因素,凶手男性,身材矮小,无业,口吃或者毁容,年龄30岁左右,如果居住在郊区年龄会更大一些,因为心理增长缓慢,有精神疾病,或许曾经受过治疗,母亲脾气最近暴躁,其他亲人最近去世。 警方明察暗访,找出了非常一个符合画像的人,只是他人失踪了,邻居说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 演唱会那一天来的人非常多。 乐队的人依然没有票,但是他们说可以直接让人从后门把许子清的两个舍友放进去。 所有人在现场的发挥比任何一次排练都更好。 参加过演出的都知道,台上光太强太炫,是看不见台下,许子清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偶尔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但是能听到他们躁动的欢呼声。 鼓,吉他,贝斯,以及旋律,还有她自己手下的琴,以及下面的人们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仿佛能震破耳膜,就像是潜入了海底一般,觉得喧嚣,却沉寂。 最后一首曲子结束的时候,她高度集中的精神放松下来,手腕酸痛,累得快虚脱。 想回去好好休息,却拗不过乐队的人非要拉她出去一起庆祝,几乎直接把她架上了出租车。 他们去了不在市区但也离大学城很远的夜市,那里有比后山更热闹的大排档。 他们点了十扎啤酒,闹腾腾地挨个敬,许子清躲不过的也都只是抿了一口,这几天再熟悉,也毕竟刚认识几天而已。 中途她去上厕所,厕所在一条街的最后面,一直往里走人就渐渐地少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江黎烨坐在不远处矮矮的台阶上抽烟。 他看到许子清,拍了拍旁边,让她坐。 许子清走过去坐下:“怎么坐在这里?” “抽根儿烟。”他说。 他的袖子被绉起,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露出的29 midnight的黑色纹身,花体英文很是好看,许子清不相信这个29是他们上次说的意思,就多看了几眼,企图看出些什么。 他闷笑,然后说:“我是只准备活到二十九岁。” “为什么?” 今晚没有月亮,一片漆黑,远处的夜市街繁华喧嚣,灯火通明,这附近却漆黑静谧。 “不想变得市侩,也不想为生活奔波,一生只为情怀。”他把烟灭了,起身:“走吧,他们一会儿该来找人了。” 前面突然传来“砰”的声音,然后是很多人的尖叫声。 听起来像是...枪响。 22.审讯 有人中枪,警车和救护车是一起来的,封锁现场后周围一片恐慌和混乱。 周围的人用手机拍视频向网上发,和家里打电话说刚刚枪击案在自己身边发生,第一批记者也赶到现场,踩着高跟鞋拿着话筒介绍这里的情况。 警察挨个询问,没有人目击到凶手,凶手应该是在遮蔽物下进行射击的,在受伤者附近的人一致说听到枪声是从街的尽头那个方向传来的。 嫌疑犯是在厕所倒数第一家商贩之间开的枪,搜寻过后确认嫌疑犯已经离开。刚刚在这个范围内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七个人,而江黎烨和许子清就是其中之二。 警察让他们七个一起去趟警察局,做笔录还原当时的现场,提供多方位的完整线索。 拉开警车门,许子清抬脚踏进车里,回头小声对江黎烨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上警车。” 江黎烨说:“我第二次。” “上次是为什么?” “打架。” 旁边的警察接话:“小伙子,打架不是什么好事。” 许子清幸灾乐祸地看着江黎烨。 大厅里坐着等候去做笔录的人,被叫到名字后依次去屋子里询问,许子清低头给程昱发消息,问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每个人的时间都不长,大约十五分钟,叫到许子清的时候她就进去了,拐个弯之后会走到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里面有两个人,拿笔记录的,和...从邻市回来的程昱。 她愣了一下,坐到了他面前。 他应该刚刚就知道名单,没有过多的表情,黝黑的眸子看着她,平静地问:“姓名。” “许子清。” “身份证号。” “1234567” “为什么会去案发地,说详细一些。” “替一个乐队上场救急,演出完来聚餐。” “嗯。” “吃了什么。” 许子清回忆了一下:“烤串和啤酒。” 记录的人抬起头好奇地看了眼许子清,其他人都没有这个问题,难道是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不对劲。 “喝酒喝得多吗?” “就一点点。”许子清诚实地回复。 后来许子清按照要求详细地描述了她听到的声音,听觉上的来源以及视觉上的方向,结束了这次笔录。 出了这扇门之后许子清接到了程昱的手机短信:“在大厅等我。” 江黎烨是许子清后一个进去的,出来后问要不要送许子清回家,许子清摇头:“我留在这里还有事,你先走吧。” 他不解:“有事?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先回去吧。”许子清说:“下次见。” 他和许子清在街的尽头是站在一起的,没理由许子清看到了什么他没看到的东西。 她不主动说,他也不必再问:“我先走了,你有事情可以和我联系。” * “在附近。”程昱闭眼,把刚才所有的信息整合,而后告诉站在他身旁的几位侦查员:“他现在精神状况不稳定,应该是搭了谁的顺风车来这里,脑子里已经没有了要逃跑这个概念。” “他潜意识里的心里安全区就在那条街的一点五公里以内,会在街上游荡,现在极度危险,会伤害任何触犯到他情绪的人。” “在微博上发告示让这个片区的居民不要出门,我现在就带去人搜。”经过了这么多次的验证,这个分局的刑侦队一开始还觉得程昱太年轻,心理画像也太离谱,现在已经对于程昱的判断深信不疑,就差把他供起来。 刑侦队长带着人出去搜寻的时候,程昱起身去了大厅。 许子清坐在凳子上,半依着强看微博里今天的报道,听到走进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了程昱向她走来。 她惊讶且开心地说:“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程昱同她一起走出警察局:“刚刚吓到了吗?” “枪响没有,做笔录地时候遇见你吓了一跳。” 如今已经入了冬,外面的寒风凛冽,脸都快冻僵了。 深夜没什么人,街上也空空荡荡的,只有两排的绿化带的树木抖着叶子和路灯洒下光不让这片路太黑。 他牵起她的手,许子清身材纤细苗条,可是一双手却肉嘟嘟,握在手里软软的,他轻轻捏了一下:“因为不想漏掉一些线索,我就自己来问了。” 走到警察局外不远的十字路口,许子清拿手机打车,点完确认后她侧过头对程昱说还有五分钟司机就会到。 说罢她总觉得身后像是有谁在看,回过头就看见一把枪对准了程昱的方向,“砰”的一声,她本能地向着程昱扑过去,肩上瞬间传来被火灼烧的剧烈疼痛。 程昱接住了她,他把她抱得很紧,好像在喊她的名字,而她疼得神志不太清醒,剧烈的耳鸣里夹杂着很多人的脚步声,附近的警察过来瞬间制住了嫌疑犯。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符合刑侦流程,随意看看就好。 今天失败,下章doi 23.出院(h) 挥发的药品和喷洒的酒精消毒水一起组成了悬浮的小颗粒,在整栋医院大楼的每一个缝隙里弥漫开来。 许子清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觉得有谁用火在烧她的肩,还往上面撒了盐和胡椒,所以带着刺痛,她睁开眼睛,鼻腔里满是医院的气味。 病房里空无一人,输液的挂瓶已经快滴完了,剩下的一些冰凉液体慢慢地沿着胶管流到她身体里。 门被推开了,端着药盘的护士走了进来。 “几点了?” “上午十点。”护士在她旁边把手背的针取了下来,拿出药盘给她换药。 睡了一天了,她现在穿的是病号服。 护士把黄色的液体用钳子夹着棉花敷在她的伤口上时,她疼得抖了一下。 “你现在可以随时出院了。”护士说:“不吃辛辣食物,不要拉扯伤口,叁天来这里换一次药。” “好,谢谢你。” 护士离开后,许子清把挂在床边的大衣穿上,拿出手机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消息。 程昱在走廊上打电话,声音少见地带着寒意,不允许他们把许子清的消息透露给媒体,那边也小心翼翼地回答说一定给一个让他满意的处理方式。 他的肩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面色苍白的许子清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挂了电话。 “疼吗?” 许子清摇头:“好多了,护士说可以出院了,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那个人已经被抓到了。”他替许子清把大衣最上面那一颗散开的扣子扣上:“中午想吃什么。” “我都行。”许子清担忧地说:“媒体没报道我吧,我不想让我爸我妈太担心。” “不想告诉他们?” “说成是摔倒或者被什么砸了,他们会放心点儿。” 在回程昱家的车上,许子清给许爸爸打电话:“爸爸。” “闺女啊,怎么了。” “我期末考试考完了。” “好,这个假期我和你妈要忙工作,不怎么回来,你先自己住。” “你和妈妈是不是还在做那种工作?” 那边的许爸爸言语里透着得意:“我跟你妈妈做大了,手下要管很多人,所以忙,你照顾好你自己。” 许子清想说自己受伤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最后挂了电话,丧气地靠在了程昱身上。 他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你这个假期在这边吗?”她闷闷地说。 “在。” “那我能和你一起住吗?” 程昱转过头看着她:“好啊。” * 午饭是程昱熬的小米粥,他手艺很好,熬成了粘粘乎乎的羹状,喝的时候顺着喉咙滑下去,从胃到全身都透着暖意。 吃过饭许子清和程昱一起看电视,麻药的劲还没过,电视里的人越来越模糊,而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耷拉了下去。 她睡在了程昱的怀里。 程昱垂眸看着许子清,乌黑柔顺的头发散在他的身上,眼睫在微微颤动,脸色没有以往红润,苍白了许多,肩上包扎的药水味浓郁又刺鼻。 许子清身上的色彩在流失,白皙的皮肤,黑色的眉,从手指到手臂,身体,头发,渐渐地开始变透明。 他呼吸骤紧,看着她最后有色彩的唇瓣,低头含住,从细吻变成侵略,攻占着她口中的城池,汲取她香甜的汁液,与她气息交缠。 许子清被他吻醒了,微扬着头回应着他。 他避开伤处,带着许子清躺在沙发上,解开她的上衣,胸罩也被褪去,少女姣好的曲线,洁白细腻的肌肤就这么展现在他眼前。 唯一突兀的是肩上包扎着的纱布,还透着血色。 那一丝鲜红的色彩蔓延开来,血腥味和鲜艳到刺眼的液体从她的肩上留到他身上,沙发上,满屋里,一直到屋子里都流淌着血水。 他清醒过来,吻慢慢往下,下巴,脖颈,锁骨,胸,最后他含住了她的乳,吮吸和舔舐着。 胸上突然被柔软且濡润的东西覆盖,许子清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看着冷清淡然的程昱如同婴儿一般地贴在她的胸上,吃她的乳吃得啧啧作响。 “嗯...程昱哥哥...” 她发出了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娇媚细软,而小腹燥热的感觉又出现了,身下不知道渗出了什么液体,湿得一塌糊涂。 程昱松开了她的乳,那一颗被他含过的乳头上带着晶莹的水光,也变得微肿。 他起身进了屋,拿出了一个很小的正方形小袋子,许子清不认识, 不想与她隔着衣服,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这是许子清第一次看到程昱的身体,平日里看着瘦削,实则肌肉匀称流畅,腹肌线清晰而诱惑,她红了脸。 他目光再次触及她的伤口:“为什么?” 许子清见他看着自己的伤口,知道他在问为什么会替他挡下,她笑着说:“我爱你。” 她说到爱这个字的时候,程昱感觉自己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有什么滔天汹涌的东西从脑子里倾斜而出。 他重新吻上了许子清的唇,手往下伸到了她大腿内侧。 比平时粗重很多的呼吸在许子清耳边响起,用来书写的修长手指探进了已经湿透了的密地,那里毛发稀少,紧致,湿润,温暖。 伸进去的那一刻,穴肉就仿佛她的嘴一样立刻含住了他的指尖。 再往里伸,破开层层迭迭的软肉,让她的穴能容纳多一些。 情人之间应该是只把最美好,一尘不染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的,此刻他们脱下了平日里的壳,只留下被情欲支配最原始的反应。 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无力地捏着他的背,指尖泛白,腰轻轻地扭动,哥哥也不喊了,只是喊着他的名字:“程昱...” 程昱应着她,抽回手手指带出些粘腻的透明液体,带上避孕套,扶着他早已肿胀的阳物抵着她的穴口。 顶端是光滑的蘑菇状,慢慢往里扩张着她的穴道往里伸,许子清脚趾绷紧,满身冷汗:“疼...” 他握着她的手,拿起来放到唇下亲吻,身下用力,顶开那些软肉,撑开水润滑腻的涌道里与她交融在一起。 在疼痛与欲望之间,许子清回想起了他们重逢的时候,他在讲台上开投影仪,抬眼看她的那一瞬间,她觉得那些只能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全部穿过阻拦照进了教室里。 而他在充盈的光线下清俊疏离。 可现在他进入到了她身体里面,他把最后的根部慢慢推了进去,龟头抵着她小穴最深处的地方,甚至还要向里。 退出一些,再次送入,带出那些白色粘腻的液体,黑色的毛发也被混杂着融入穴内,她的小穴吞吐着需撑开才能放下的巨物。 “伤口疼吗?”他低声问她,在克制与冲动在脑海里交替,在她穴里冲撞。 “嗯...不疼....” 程昱余光里看到窗外,夜幕降临,天空黑沉沉的,仿佛要垂下来。 24.渗血 说着不疼,其实还是疼的。 在缠绵与拉扯里,缝合的伤口被汗水侵染,继续渗血,浸湿纱布,一层层地往外扩大血晕边界。 与药味交融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在她身体里面,被她腿间的温暖包裹着,耳边是她的娇吟。 他们都是初尝情欲,程昱也未曾了解过任何体位或者姿势,只是凭着身体的渴望,在狭小的沙发上半跪在她身上,挺腰让肉茎在她的穴里进出。 他把她的小穴撑成了他的形状,在抽插时,被那些分泌出来的液体润滑着,“噗噗噗”的水声也分外的清晰。 他吻着她,舔走许子清唇边溢出的液体,那些血腥味充斥在他的脑海。 纱布被血完全浸湿了,红得发胀。 这些血一开始是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从一小片,慢慢延伸成一大片,溅到拖鞋上,后来就成了喷涌而出,湿他的衣,也染红了他的脸,甚至从唇角渗进了他嘴里。 铁锈的味道。 他一瞬失神,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变成了已经被拆迁成了商圈的那个很久以前的小区。 “啊———” 凌晨,他在屋里睡觉,被客厅里的尖叫声吵醒了。 按照以往,他是不会管的,这么多年,就连邻居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当时他母亲的尖叫是实在太过刺耳,内心的不安让他起床去看一眼。 父亲手上的刀,母亲被砍得皮肉翻起的脸,还有从脖子动脉里喷出来的血,溅湿了他全身。 肉茎进出许子清身体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每次抵到最深处都会撞到她敏感点上时,她手指插在他的发间,止不住地颤栗着。 穴口被撑得红肿,紧紧地含着他的肉茎,深陷进他的一次次深入与抽离。 “嗯...程昱哥哥...慢一点儿...” 快受不住的许子清断断续续地说。 他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带着血丝发红的眼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满是爱意的眼睛。 浓精隔着薄薄的避孕套射在了她身体里。 他没有离开她的身体,继续待在里面,和她久久地拥吻着,剥夺她嘴里的空气,一直到快缺氧了才放开。 程昱终于完全从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片段里走出来。 许子清的伤口崩开了。 可是她一声不吭,只是娇吟着喊他的名字和他做爱与亲吻。 * “你别内疚了。” 他们从医院的门诊大厅里走出,许子清用手肘碰碰程昱:“是我自己同意的。” 到医院的时候快八点了,普通门诊已经下班了,挂了个急诊,值班的护士小姐姐重新把伤口缝合后包扎。 程昱全程都站在她旁边,把她另一只手放在掌心,敛着眉,眸色深谙地看着护士的操作,好像比她还疼。 程昱没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和她走出医院大楼。 医院外是一个小广场,周围是花坛,住院部的病人们经常会在这种时候自己下来,或者被亲人推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坐在花坛旁吹风,透气。 许子清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停下了脚步,拽着程昱,也让他停了下来。 “抱我。”许子清把手从他掌心抽出,然后伸出双手。 他顿了顿,轻轻抱住了许子清。 许子清看过一句至理名言,在别人面前做尴尬的事情,只要你脸皮够厚,尴尬的人就不是你。 所以她忽略掉了旁边叔叔阿姨们的眼光,又说:“亲亲。” 他无奈地轻轻的贴了一下许子清的唇。 张爱玲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 这句话不一定适用于任何人,但她和他之间的那层隔阂好像突然不见了,这些撒娇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她重新牵上程昱的手:“你今晚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想散步?” “想看电影。” “好。”他说:“附近有电影院吗?” 医院附近许子清也不熟悉,她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就在马路对面的建筑里就有一个小影院,据评价说还不错。 仅仅只是想看电影,没有特定想看的影片,随意选了一部,坐在了最后一排。 没有事先看评价,选了一部的海报不错爱情片,全程都很平淡,男女主角之间一点火花也没有,互相说着我爱你,看对方和看陌生人一样。 程昱看着许子清的头缓缓地垂下去,她又抬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看。 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头再次垂下去,反复很多次,最终滑到了他肩上,呼吸声均匀。 他在黑暗里借着大屏幕的光,侧头看着许子清的轮廓。 25.假期 这个假期在程昱的意识里,叫做沉溺。 沉浸在浅蓝,灰蒙蒙的深水里,耳边因为水压嗡嗡作响,眼睛也不大能看得清事物。 周围是比参天大树还高的水草群,随着涌动的暗流在层迭不穷地舞动。 他们身上也映着光斑和波纹,在水里纠缠,亲吻,做爱,唯一能触碰的就是彼此的肌肤。 心甘情愿地溺水。 整洁空荡的单身宿舍里多了很多小物件。 半人高地的棕色玩具熊,粉色带着猪耳朵的杯子,女生的鞋,程昱的衣柜也被侵占,冷色调的衣服中间插放着很多暖色衣裙。 晚上程昱忙完了工作,睡觉的时候,床边也多了一个呼吸清浅的人。 她动了一下,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半截儿露在了外面。 程昱把被子拉抻到重新盖上,低头吻她的头发。 她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亲他,两个人又粘腻了好久。 他的工作大部分也可以在家里进行,大部分人都是以发现场照片,调查档案与尸检报告的方式来寻求他的帮助。 “我需要完整的犯罪现场,如果做不到就去找再现分析师来复原,被破坏过后的现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罩在尸体上的布条是谁放的,凶手还是家属?”他看着电脑加密邮件里的资料,同那边说着里面的不合理之处:“现场的每一个错误痕迹都可能导致误判。” 许子清站在旁边等着他挂了电话才走过去,看到了他电脑里的图片后迅速把视线移开,程昱合上电脑,亲她的眼睛。 她被带着坐到了茶几上,腿被分开,内裤褪去,而他的唇舌覆了上去。 “啊....”她的手指抠着他的背,他的湿润柔软的舌先是逗弄着阴蒂,让她大腿颤抖着无法闭拢,又拨开毛发,钻进了小穴内,把里面浸出来的液体勾进嘴里尽数吞下。 羞耻和舒适让许子清的呻吟声都断断续续的,传到程昱耳里,侵蚀着他平日的克制。 那些液体被他吞下,既有少女的清甜,也略带着海水的腥咸。 他又沉在了海底,耳边是水流动的声音,光线也边暗了,像是水里太阳被折射了一大半的场景。 他把阳具插进了许子清的身体里,把她抱起来,亲吻,耸动腰肢在她身体里进出,舔舐着她刚愈合不久的肩上。 “程昱哥哥....”许子清被他插得像是要融化在他的身下,依靠着他们交合的地方支撑着:“我...会不会...打扰你了...” “不会。”他在她耳边说。 他抱着她边插边走,抵在门上一遍一遍地要着。 这是她来到他家第一个踏入的地方,当时的居室已经被她占了大半,当时她还只能仰望的人,也已经和她做尽了世间最亲密的事情。 欲望是一扇门,打开了之后里面封存了很久的东西都一涌而出。 除了程昱必须要去一些现场,偶尔要去参加国际研讨会及发言,许子清也会同猴子,允哥出去逛逛街之外,他们就在这个小房间里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做爱。 在那些不分昼夜的交缠里,许子清看着他的样子。 依然是狭长的眼,薄唇和轮廓,也依然是被所有人目光追随,在学校官微里经常被提起的“神仙助教”,也是会在各种会议上被台下仰望和尊敬的人。 可在这些交融的日子里却像是婴儿一样对她依赖且迷恋。 “子清。” “嗯....” “许子清。” “怎...么了....” 她光洁的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扭动着,把他青筋凸起的硬物透过层层阻碍插到最深处,与她的内壁摩擦着,把那些液体,毛发,全部都混合着送进她身体里。 他被她紧紧地夹住,空气种都是他们交合处的那种味道,淫靡而沉醉。 又是一个盛满了精液的避孕套被扔在垃圾桶里。 就连许子清也会觉得身在梦里,除了偶尔的清醒,就只剩下身体的触觉和一次次颤栗。 ...是不是太快了? 但是好像是屋外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就和你一起沉溺吧。 男主有心理障碍,不会处理亲密关系 接触之后就会病态的依赖 26.硕士 假期也就叁四十天,沉在水里久了,总归还是要浮出水面。 安教授已经年过六十,和残尸,血污,穷凶极恶之徒打了几十年交道,有了些想退出的意思。 做心理侧写的最基本要素就是要以凶手的思维去思考,有时恍惚间都忘了自己是谁,本该做什么选择。 他七八岁的时候跟随父母远渡重洋去了美国,这些年献身给工作,未曾组建过家庭,如今老了倒是想回中国当个客座教授,过些清闲日子。 正好遇到了天赋与才智都远超当年的他的程昱,也就一直用心培养。 美国那边的事,无论是研究所还是FBI都已经渐渐的落在程昱身上,而程昱处理各方面的事情也都一丝不苟,游刃有余。 行为分析师的智商,心智和敏锐度都必须超常人,但拥有这些能力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去从商,从政,或者在别的行业大放异彩,而不是一生都籍籍无名地与凶手周旋。 故而优秀的行为分析师全球也仅寥寥几人。 但许子清觉得这个行业真的已经非常赚钱了。 假期过后,程昱把他的银行卡给了许子清,只给他自己留了少许生活费,许子清亲眼看着上面的数字往上涨,一年之内就可以在江城市中心买套很大的房子。 但他确实也辛苦,中国与美国之间来回的次数越来越多,还要抽时间陪许子清谈恋爱。 很久没有好好相处过,他终于有时间在晚上出去逛街。 为了这次约会,许子清穿了有生之年第一双高跟鞋,幸不辱命地在下某个台阶的时候崴了脚。 在快摔下去的时候被程昱一把捞住。 最后是程昱背着她回家,她一边拿着程昱给她买的一个冰淇凌玩偶,一边环着他。 “程昱哥哥,我重不重?” 他说话的时候背脊微微震动:“重的定义是什么?” 这个时候不应该斩钉截铁地说不重吗。 “定义就是你手酸不酸。”她低头咬了一口程昱的肩。 他轻笑:“不酸。” “下次你要直接告诉我,我不重,不然我会生你气的。” “好。” “程昱哥哥,你抬头看天上那片云,它在跟着我们走。” 被背在背上,腿一晃一晃的许子清不用看路,也不用自己走,唯一的任务就是找程昱的茬。 “风吹着动的。” 许子清不乐意地又咬了他一口:“你一点儿诗意都没有。” 他道歉:“嗯,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程昱热敷了一会儿许子清的脚,拿着膏药贴在了她的踝骨上,还替她按了按穴位。 晚上睡觉前许子清还是不肯放过程昱,睡在他怀里拉着他说话:“我从小就觉得你什么都会,看的书都是我连题目都不明白的。” 他解释:“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小学还没念完。” “我高中的时候还是没看懂你那时候看的书。” 虽然她就只记得一本,时间简史。 “以后我教你。” “那你会作作诗吗?”许子清问:“我们学校最近在举行叁行诗歌大赛,你能不能试试呀。” 他无奈地垂眼看着许子清:“我不会。” “你试试好不好呀。”她在程昱身上蹭了蹭。 他问:“诗有什么定义吗?” “定义?”许子清思考了一下:“押韵就可以。” “风背着云走因为云很轻,云说停一停,风说不行。” ...许子清觉得他这是在含沙射影。 “好了,睡觉吧。”他吻了许子清的额头。 许子清抱着他的手紧了些:“明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不在。” “在,这次多陪你几天。” 程昱知道,今天她叽叽喳喳地同他说了一整天的话,也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很想他。 但是程昱没有和许子清说过,每次要和她分开的时候,他都有想把她一起带走的冲动,可是理智告诉他,许子清并非他的所有物,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虽然许子清还是大部分时间住在宿舍里,但只要程昱在家她就会来他这边住,给胖妞和舍长的理由是要经常回家, 不知道胖妞和舍友有没有相信,但是她们也都是好人,并不会多说什么。 允哥和猴子倒是和程昱一起吃了顿饭,吃之前在微信里给许子清说得好好的,什么要作为娘家人好好考察考察她的男朋友,要给她男朋友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不敢欺负许子清。 结果见了面之后他俩就火速叛变。 “程昱哥,您可是江城唯一的省状元,我们这一辈都是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允哥谄媚地说。 之前许子清和允哥发照片的的时候,她还没想起这事,刚刚猴子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程昱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 或许是男孩子都对刑侦案件都非常感兴趣,猴子崇拜地问着对着程昱问东问西。 程昱避开一些机密与血腥的部分,尽量回答着他的问题。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对着程昱服气得死心塌地,尤其是允哥,拍着许子清的手说,组织上派你务必把他拿下。 许子清哭笑不得。 在大叁上学期结束的时候,程昱对许子清说:“我以后留在中国的时间不多,硕士和我去美国念好不好。” 再提醒一下,这篇文章在刑侦背景上架空 还有一更,在十二点之后,你们可以明早看~ 27.争执 许子清一愣:“学费和生活费我...” “你的绩点很高,申请后奖学金会覆盖学费,我来补生活费上的空缺。” “可我不能总用你的钱。” 程昱把她的手捏在掌心:“你想和我结婚吗?” “结婚?”才刚刚大叁,许子清没有想过大学毕业前就谈这种事:“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以后呢,你想嫁给我吗。” 许子清诚实地点头。 “那以后我的钱都会是你的,你先提前用一些也没关系。”他的声音醇厚,少见地带了些低落:“子清,我不想和你很久都不能见面。” 她沉默了会儿:“我也不想。” 纵然高叁时候的那件事给了她太大的心理阴影,现在她还是愿意鼓起勇气试试。 程昱替她整理了申请研究生的具体资料,考试的复习书也都准备了,甚至还帮她列了一个计划表,只要按照上面说的一点一点着手做,去美国念研究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许子清和许爸爸的一个电话。 她苦苦哀求着爸爸妈妈醒醒,不要再被所谓的宝圣集团迷惑了。 他们给许子清解释,说手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现在已经是经理级别的了,很多新来的人都需要巴结他们。 “你们辞掉工作,不停的向里面投入资金,但你们真的挣了钱吗?” 为了让新来的人相信做这个行业真的能赚钱,许爸爸许妈妈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住了,怕被别人看见其实他们的家很破。 “你们年龄也不小了,别再这么折腾了,回家吧,求求你们了。”许子清边哭边说。 被洗脑的人,也不会一直都那么糊涂。 他们也会有清醒的时候,只不过一清醒,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面投入了太多太多,完全无法脱身,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继续下陷。 但那时候许爸爸和许妈妈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们每天都在与不同的人周旋,买产品,发展下线,开动员大会,与所有人一起吼着口号;可有家不能回,一年没见过女儿了。 在最开始,他们也只是想给许子清更好的生活而已。 不想让她去经历因为钱和权不够所导致的万般无奈,希望她想要的都能拥有,不会因为爸爸妈妈不够厉害阻挡了前进的路。 所以才会辞掉多年的铁饭碗,跟着人来到这里。 可是这些年却越走越偏。 经理上面是总经理,他们去和总经理商量,一开始笑容满面的总经理听说他们要退出就立刻变了脸:“半途而废不守诚信,是我们公司最唾弃的人,你们怀着这样的想法怎么能走向成功呢?” 他们好说歹说,说这几年确实没赚到钱,为了告诉下面的人,只要做大了就能发达,他们每天都只能住在酒店里。 已经很久没有陪过家里人了,不求把这些年搭进去的钱都拿回来,就是来辞行。 总经理说:“你们这是在给你们的女儿积福报,我们公司的产品这些年治好了多少癌症,医学上那么多重大难题都被我们解决了,这不仅仅是在赚钱,也是在做好事,你们不要只看一时一事的得失,目光要放长远。” “对不起,我们真的想退出了。” “那你们再做一次产品介绍会吧,下一次有人参观集团的产品,你们再去主持一次,看看底下那些人有多渴望帮助。” 许爸爸许妈妈这几年很拼命,拉了不少人进来,他们觉得自己在帮助人,那些被拉进来的人也是心甘情愿地觉得这是被提携了。 他俩如今也是成为了被仰望的存在,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努力做到经理的位置,就能像他们家一样,住别墅,有好几辆豪车。 但其实真正能落到他俩手里的钱一个月不过也就叁四千,仅够维持他们两个虚假的繁荣生活,那些经手的巨款全部都要往上交。 他们走了,岂不是揭露了这个骗局,告诉所有人,努力是没用的,你们只是赚钱的工具。 集团怎么会放他们走呢。 所以许子清再也没能联系上许爸爸许妈妈,一直到接到他们的死讯。 车祸死的,连车带人滚下了山坡,可是尸体许子清都见不到,那边只是悲切地让许子清去参加公司安排的葬礼。 他们说公司里都是以家人相称,所以这个葬礼应该由他们来替家人操办。 甚至连火化都代劳了。 可是火化必须有直系亲属在场,他们怎么做到的。 许子清去报案,又被撤案,报案,又被撤案。 程昱也放下工作整日陪着她,通过安教授之手也无济于事,毕竟美方无法介入华国的自己的事情。 宝圣集团多大的财阀啊,这些年手下的分店遍地开花,从大城市到小乡村,哪里都是代理,总裁也在华国政府担任要职,上了福布斯排行榜,是着名的慈善家。 压下这种事不过轻而易举。 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许子清想起那段时间也依然会难过,不仅仅是父母的离世,她每天以泪洗面。 那个目上无尘,清高孤傲的天才少年终于低下了头。 他就应该一辈子不惹尘埃,醉心学术,在他的领域里被所有人尊敬,也在旁人的仰慕的目光中流转。 而不是俯首于世俗,低声下气地求人。 28.大火 许子清花了很多时间来搜集这个集团的资料。 这个集团证件俱全,网上都是新闻采访的报道,上过电视台,甚至还冠名赞助了一个足球俱乐部,人人都在谈论集团总裁的那一架直升飞机。 越查越无力,在百亿帝国巨大的资本面前,两条命,或者一个家庭的破裂都显得无足轻重。 她再折腾,也只是往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划一条船,“咚”的一声,瞬间被水吞没,消逝得无影无踪。 大四上的每一天晚上,程昱都会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同她说话,哄着她睡觉。 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就是程昱身上的气味,他身边就和大一她第一次来他家借宿一晚的时候一样,散发着淡香。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一直往下淌,把程昱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许子清的背。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美国生活,都会好起来的。” 许子清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什么叫解决。” 许子清的头发被他拿起,从他指缝中滑落:“你想怎么解决。” 如果真的只是偶然的车祸,他们不可能不让许子清去看最后的现场,也不让她碰到爸爸妈妈的尸体,迅速把这件事情带过去。 现在就连最基本的报案都做不到,更别说查明真相,让参与的人都得到报应。 “我不知道。”她在程昱无助地怀里蜷缩成一团,抽抽嗒嗒地哭累了就睡着了。 程昱依然轻拍着她的背。 如今是夏天,卧室里开着空调,为了透气窗子留了一个缝隙,外面带着热气的微风吹起窗帘的角,与屋内干燥的空气融在一起。 黑暗也随着风一起涌进了屋子里,弥漫在屋子里的每一个交流,侵蚀着屋子里的家具,在许子清买的玩偶边跳跃,在天花板上流淌,翻涌。 他很早以前就以参观为由去了一趟宝圣集团总部,也刻意看了许子清爸爸妈妈曾经管理的集团分部,从那些人的言谈之间和一些未处理干净的痕迹中,他得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起人人都参与且默认的谋杀。 他不忍把这些话说给许子清听,尝试了很多办法去揭发却无济于事。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力感。 二十几岁的单薄的少年,该如何与庞大的资本帝国对抗。 一日中午程昱出门,许子清在家睡午觉,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她打开冰箱准备找点儿喝的,脑中闪过以前的片段,许爸爸许妈妈知道她喜欢吃西瓜,冰箱里总是有切得整整齐齐红壤绿皮的西瓜。 每一次打开冰箱,看着里面鲜艳的色彩,幸福感都会随着冷气一起溢出来,那是独属于夏天清甜的回忆。 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颤抖着哭得喘不过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程昱问她怎么了。 她边哭边说自己想吃西瓜。 “好,我出去给你买。” 程昱抬起她的头,用修长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渍,然后用他柔软的唇吻了她,舌尖舔了舔她的嘴角。 那里也沾了些泪水,所以带着咸味。 之后的日子里,许子清特别后悔那时没能好好地再看他一眼,同他说句说话,告诉他这一年来放下一切陪着她,辛苦了,至少也要说句我爱你。 而不是就那么任由他走出去。 * 巨大的声响在江城响起,“轰”地一声,无数窗户都在那一刹那抖动了一下。 “啊——” 听到外面刺耳的尖叫声,许子清赶快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在她视线可及的城市另一端,有滚滚浓烟冒出。 一整栋楼忽然间燃了起来,黄色的火苗争先恐后地往上窜着,跳跃着,像是地狱里的恶魔,迅速把里面的生命吞噬得一干二净。 那是一个月亮被遮住了的夜晚,除了点点星辰,天空黑得像是浓墨。 虽然那栋楼离她很远,偶尔窜得很高的火苗她也能看见个影子,还有那隐隐约约笼罩着的火光。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像是那层楼被天上靠近的星星点燃了。 街上乱了套。 所有的救护车,消防车都向着那边汇去,人们在微博上,朋友圈儿里拍视频,发照片,不停地说:“怎么得了,太恐怖了。” 她明明就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烧起来了,脑子却还是嗡嗡地叫了起来,慌了神。 程昱哥哥还在外面,这附近的水果超市早就关门了,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买。 她穿上鞋子披着外套,一边下楼一边给程昱打电话,第一通电话被他挂了,之后就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她在街上穿梭着,在骚动的人群里四处张望着,寻找程昱。 找了一个小时却还是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他手机没电,已经回家等她了? 许子清决定还是先回家看看。 她上楼之后,准备关上门那一刹那,门被人顶住,而一个比她力气大很多的人瞬间捂住她的口鼻,跟随着她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 火是池骏造成的。 池骏今年叁十五,二十四岁那年因为弑父被关进牢里,今年刚从牢里出来。 他是典型的反社会性人格,高智商犯罪者,冷漠,自私,残忍,缺乏人类所有应有的情感。 但是他有一个精神上的引导者,这个引导者让他做的这件事情。 他谋划了整整半年,暗地里摸清楚了这栋楼的维修,所以做得非常完美,任何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起事故,一切都是恰好且偶然。 恰好在今天煤气漏了气,恰好铁门坏了一周了,还没有人来维修,经常性的打不开,又恰好有人想抽根烟。 一切都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 就连法律也无法判他的罪。 火在烧。 噼里啪啦的响声,喷涌而出的热气都点燃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激起了他的性欲。 他头脑在喧嚣,现在无比兴奋,想发泄,想做爱。 他在大街上寻找着对象,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女人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一直到他看到一个头发有些凌乱,披着一件深蓝色外套的女子。 她杏眼里盈盈的水光,仓皇的神情和纤细的腰肢都恰好让他心弦一动。 就是这个女人。 他跟随着她上了楼,又和她一起进了屋,撕掉了她身上的衣物来把她紧紧绑住,嘴里塞着布条,让她动弹不得。 她现在狼狈,诱人,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了他心里所有的兽欲。 他解开裤子,把阴茎弹出来,青筋暴起的狰狞肉棒打到了她白皙的脸上。 他拿走了她嘴里的布条,让她吃,还冷漠地说:“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这个女人眼里是不解,恐慌和...爱意。 她喃喃地喊他:“程昱哥哥....” 这篇文章的名字来源于这一段。 29.强迫(粗暴,慎) 程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就算只是一个玩笑,在他知道许子清当真而且害怕的情况下,也会立刻停止。 可是他现在神情冷漠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粗鲁地把她绑起来,让她舔他的阴茎。 她现在浑身都勒得很疼,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打断了她,原本清隽的五官浮现起从未出现过的不耐烦:“少废话。” 全城的消防力量都被集中了起来,他们家楼下的主干道上也时不时传出消防车的警笛声。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车离去之后依然会在小区里回荡很久,振聋发聩。 许子清别过头看了一眼窗外,依然能看到零星的火光从那栋建筑的顶端窜起,灰色的浓烟也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个时间街上本该还有些行人的,可这一起巨大的火灾让大家沉浸在恐慌里,都早早地回了家,紧闭门窗,同家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看今天的临时报道,心有余悸地谈论这件事。 池骏察觉了许子清的分心,捏着她的脸把自己的阴茎捅到她嘴里,模仿着性交的姿势抽插着。 硬物在她嘴里横冲直撞,戳到她的喉咙深出,不停地撞击着。 她狼狈地咳嗽了几声,脸也被呛红了,稍微好些后就尽量配合他的节奏,不让牙齿碰到他的阴茎,含着吮吸着。 他本身就是极度兴奋的状态,如今看着许子清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一条条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贴在嘴角的几根头发丝,原本水润如今却呛红了的双眼,还有她倍受凌虐的样子,都让他的血液更加喧嚣。 没过多久就射了出来,一股一股的精液灌到了她的嘴里,让她吞下。 他的精液没什么味道,沿着喉咙滑下后,许子清猛烈地咳嗽着,瘦弱单薄的背脊在微微颤抖。 她越是这么脆弱,越能激起他的性欲,射完之后软趴趴的东西又很快地立了起来。 池骏解开许子清身上的束缚,把还在咳嗽的她按在地上,让她以跪趴的姿势,手肘撑着地,他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后面插了进去。 “嗯啊...”许子清疼得膝盖发软。 他直接撑开了许子清干涩的小穴,捅到了最里面,然后如狂风暴雨一般地插着,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像是发泄兽欲,也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打桩机。 叁年来他们做过很多次,程昱做任何事都很严谨,每次都会带套。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进来。 他一掌狠狠地打在她的屁股上,“啪”的一声清脆地在屋子里响起。 “太紧了,松点儿。”他的声音低哑又冰冷,龟头往前研磨,冲撞着她的宫口。 极致的痛苦与快感让她无法思考,手肘也被地板压出了红印子。 “疼...程昱哥哥.....” “停下...嗯...不要了....” 他为肉棒插进去时候销魂的感受而沉迷,并未听清她说的话,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饥渴,重重地往她身体里插,让她的小穴含住他,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呻吟。 他在她身体里射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任由着精液留在她的小腹里。 他享受着里面液体充盈的感觉,看着这个女人的肚子因为他的精液鼓出来些许,让后在他阴茎插入时把那些液体往最里面挤。 他让她半趴在窗台上,手拿着她的两条腿,让它们悬空,分开以后对准了他的阴茎又插了进去。 许子清不敢看下面,羞耻心也让她不想被别人看见,只能贴在窗台冰冷的砖上,靠着那几株他们两个一起种的玫瑰,兰草和芦荟挡住别人的视线。 她的下身已经像是撕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疼,阴唇也肿地不像样子,微微翻起,露出里面粉嫩的肉。 而他的阴茎依然插在穴里,退出一些,再次进入,未曾停歇。 整根莫入时,水声噗嗤噗嗤地响起。 许子清努力地思考着,是双胞胎吗。 双胞胎也总会有不同,朝夕相处叁年,许子清不可能认不出来,所以他就是程昱。 那性格完全不同,也不认识她,是怎么回事。 好像唯一的解释是在犯罪心理课上讲过的双重人格.... 池骏对血腥味很敏锐,他闻到了一丝腥味,低头看到自己的阴茎上带了少许血丝。 血。 他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一瞬,起了幻影,又重新重合。 第一次见到很多血,来自于母亲。 母亲倒在血泊里,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眼睛是睁着的,眼神却散涣了。 父亲手上拿着一把在滴血的刀,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愣了一下。 他夺过那把刀把父亲也砍死了。 先朝着喉咙砍去,一刀毙命。 然后对比着来,母亲身上有多少刀痕,具体在身体的哪个位置,一个刀不落,精准地还在父亲身上。 处理掉两个人的尸体后,本来想从此出去流浪逍遥法外,却被程昱抓着去自首,在牢里关了十一年。 准确地说,不是被程昱抓着,而是听程昱的话去自首。 他为什么要听程昱的话? 他也不知道,但他总是要听他的,莫名其妙又心甘情愿。 池骏眸色晦暗,满是嘲讽地笑了一声,抽出自己的阳具,放下了许子清。 许子清瘫软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浑身赤裸,都是触目惊心的吻痕,勒痕和大块青青紫紫,腿间也有乳白色的透明粘腻液体溢出。 “叫什么名字?” 疏解完性欲,池骏顺口问了句这个刚刚被他强奸的女人的名字。 他应该把她杀了以绝后患,可他竟完全起不了一丝杀意。 “许子清。”她声音沙哑。 说罢她抬起头,看着池骏,垂在脸上的发丝滑落在耳畔,问:“你....叫什么名字。” 多重人格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大部分出现的理由是为了使创伤记忆与正常意识分离,类似于一个身体里住了多个灵魂。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和程昱完全独立地存在。 “池骏。” “多重人格患者的每一个人格都是稳定、发展完整、拥有个别思考模式和记忆的。分裂出的人格包罗万象,可以有不同的性别、年龄、种族,甚至物种。 他们轮流出现控制患者的行为。分裂出的人格之间知道彼此的存在,称为“并存意识”(coconsciousness)。 如果并存意识较好的,他们甚至可以进行内部沟通/会议,或进行外部会议(如果人格间进行外部沟通/会议时,在旁人看来会像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也有一些情况,人格之间并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存在,这会导致严重的“遗失时间”现象。” 以上来自于维基百科。 担心有宝贝没看懂 在这里理一下逻辑线: 1.当年程昱看到自己爸爸杀了妈妈,无法承受,分离出一个反社会人格来面对这件事情。 这个反社会人格把爸爸杀了,处理好尸体,然后觉得自己坐牢了十一年,实际上是被主人格压制了十一年 2.这一次许子清的事情刺激得这个人格再次出现,谋划了这次放火。 3.两个人都隐隐约约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却不知道这就是自己 30.与池骏的第一天 已是深夜。 这场引起整个城市惊慌和不安的大火也终于被熄灭,最后一窜火苗在消防车的水柱中,“呲”地化为呛人的白烟。 如若不是程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会接到请他帮忙去侦查现场的电话。 在与黑烟阵阵,摇摇欲坠的现场大楼相距甚远的一个小区内,池骏睨着靠在墙上,浑身是伤的许子清。 她看见了他的脸,不能留活口,应该杀了她,处理尸体,离开这里。 可他现在无法动手。 操上瘾了? 奇怪的是,许子清在他残暴地施虐以后,眸中一丝恨意都没有,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好像还夹杂着些丝丝缕缕的伤心。 这种疾病绝大部分是又童年经历导致,在爆发前常年隐匿在潜意识里,他们在一起叁年,她从未察觉出任何端倪。 “池骏。”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喊他的名字,试图同他交流:“你有什么工作吗?” 池骏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是程昱出门前那一身,衬得他挺拔俊朗,神态与气质却与以往割裂开,冰冷轻慢地说:“想报案?” 许子清摇头:“你可以拿走我手机。” 本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他欺辱她的过程中已经落到了沙发底。 “只是问问。”她撑着墙想让自己站起来,却又坠在了地上。 池骏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许子清狼狈的样子。 现在不想杀她,就囚禁在这里上到厌烦再杀。 恰好他出狱后没地方落脚。 “和谁一起住?”池骏黑漆漆的眼睛扫过这间屋子。 这里明显有另一个男性生活的痕迹,晾起来的男式衬衣,茶几夹层露出的领带角。 从进门处的拖鞋摆放来看,那个男性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经过门口,所以很大概率这个人刚出去不久。 “我男朋友。” “他出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许子清思量了一下:“出差了。” 池骏轻蔑地说:“你最好祈祷他不要回来。” 话音刚落,沙发底下传来“嘟嘟嘟”震动的声音,一段手机铃声响起。 有人给许子清打电话。 “接。” 在他凝着寒冰的视线下,许子清过去拿手机,再次尝试站起来,咬唇忍着浑身和腿间的疼痛,从沙发底下拿出手机,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橘子精,我又想你了,明天我来你学校找你,准备接驾吧。”允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自从许爸爸许妈妈去世,允哥和猴子轮番来安慰她,带着她散心,逗她笑,是除了程昱之外她的半个心灵支柱。 “允哥,我明天有事。”她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池骏。 “宝贝儿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允哥听见她嗓子干哑,有些担忧。 “没事,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她解释。 “行,那你有空了就告诉我或者猴子。” “好,谢谢你们呀。” “嗨,咱哥俩谁跟谁。拜拜。” 电话挂断,屋内陷入了沉默。 许子清浑身赤裸地面对他锋利的眼神,羞耻感涌上心头:“我能去穿上衣服吗。” 他没有理会她,半倚着沙发上,手里拿着茶几上锋利,白刃在灯光下反光的水果刀摆弄。 “那你饿了吗。”许子清手指蜷缩在一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程昱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他抬眼看着许子清:“过来。” 在许子清靠近的时候,他把她压制在沙发上,掐着她的喉咙,想用这把刀划开了她的脖子,刀碰到皮肤,就渗出了颗颗血珠,再连在一起往地上淌着。 他满眼通红,再次兴奋了起来,可目光触及到她肩上的一块疤痕,他手一松,刀从他手上落在地上。 还是杀不了。 他松开她的喉咙,她喉咙上也多了一块青紫,半跪在沙发上剧烈咳嗽和干呕。 他冷漠的等她回过气来,脖子上的小伤口也不再渗血:“去拿吃的。” 许子清起身,眼前黑了一下,手扶着沙发过了半晌才能重新看清前面的事物。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盒前几天买的日式鳗鱼饭,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筷子递给他。 她抱着试探的心理,因为程昱从来不吃这个。 可是池骏像是并不介意,夹起鳗鱼片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偶尔瞥她一眼。 不知道许子清的男朋友究竟是做什么的,池骏在屋子里找出了手铐。 他把许子清铐在客厅里,让她几乎没有什么活动范围,准备出去一趟,想看一眼那栋被烧的楼。 因为他造成的火,被他关在楼里烧死的人——光想象就让他躁动不已。 回去再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会让他有很强烈的满足感。 “你要去哪儿。”许子清见他有想出门的意思,挣扎着想挣脱手铐的束缚拦住他。 他现在有很强的暴力倾向,不能让他这么出去,一定会出事。 她手铐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池骏觉得很悦耳,他回头看着她。 “你出门后我就马上报案。” “你现在能动吗?”他满是嗤嘲地看着许子清。 “这是我家,我肯定有办法。”他身上不稳定因素太多了,哪怕他会伤害她,她也必须让他留在这里,然后想办法通知安教授:“我刚刚是骗你的,我男朋友也会很快回来。” “行啊。”他缓缓地说,声音像是来自于地狱里的魔鬼:“那我们一起等着他回来。” 程昱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自己绿自己 自己查自己 自己等自己 31.与池骏的第二天 黎明将至。 天空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色,褪成深海一样的暗蓝,又渐渐化作浅蓝,最后最边缘的云层被太阳渡上金辉,沉寂的城市也开始复苏。 强奸个女人,下不了杀手,只能在这里陪她耗着。 他解开许子清的手铐和她做爱,让她跪坐在他的身上,用下面的小嘴含着他的肉茎。 她在他身上起伏的时候,两颗挺立的嫩乳在颠簸里震颤,跳动着。 池骏压着她靠近,低头贪婪地啃咬她的胸脯,在上面留下他的齿印,把乳头吸到红肿。 许子清已经很虚弱,只是艰难地撑着他的肩,借着这点儿力气吞吐他粗大的肉棒。 身下的感觉依然清晰而强烈,电流一般的感觉在脑海里窜着,她在他放开她的乳后,凑上前吻住了池骏。 她湿润温热的小穴依然紧紧地含着他,却靠近他,与他的唇贴在一起。 池骏的呼吸停了一瞬。 察觉到他并不反感,许子清的舌尖钻进了他的唇瓣,描摹着他的齿,而后又往里伸,碰到了他的舌。 她试图与他唇舌交缠,主动权却迅速被他夺走。 如果说许子清还有些技巧的话,他就是毫无章法,野烈地夺走她嘴里的空气。 他侵略地吻着许子清,不放过她口中的每一寸,同时反身把许子清压在身下,肉棒狠戾地在她身下搅弄,撞击,挤压。 天已经大亮了,沙发在他的攻势中下陷。 许子清的手指紧绷,小穴抽搐着,一股股热流涌上,润滑着他们交合之处。 她的眼泪沿着眼角滑落。 池骏停顿了一下,把依然饱胀着的肉棒从她身体里缓慢地抽离出来,舔走她的眼泪。 有哪里不对。 池骏拧眉,手覆上许子清的额头,滚烫。 而许子清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太阳穴一阵阵地泛疼,她紧闭着眼,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呼吸不畅。 池骏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了许子清半晌,想起身,手腕却被许子清拉住。 她现在分明没什么力气,掌心也很烫,可是池骏并未挣脱。 她病成这样,说话气若游丝,可语气还是很强硬:“别走,你不许走。” “拿药。”池骏的声线依然冷冽:“你家药放在哪里。” 池骏把许子清抱到了卧室的床上,按照她所说,把衣柜下层的抽屉打开,拿出了一盒红色退烧药,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水,他把水和药递给许子清,让她吃下。 柜子里有一管药膏,是用来消炎消肿的,他挤了一些在手指上,分开许子清双腿,涂了一圈儿在她的肉瓣上,再往里伸,均匀地抹在摩擦时破皮的穴里。 那个药膏有股薄荷的味道,冰冰凉凉,抚慰了她下身的疼痛,她哼哼着,甬道收缩,吸了一下他的手指。 刚软下去的东西又有了复苏的迹象,池骏眼里浮现起嘲弄的神情,抽出了手指。 他心里烦躁不堪,觉得自己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在了这间屋子,又他妈被这个女人下了咒。 “有烟吗?”他问。 许子清被烧得恍惚,忘记了现在处境,说话也稀里糊涂:“有,但我男朋友不抽烟。” “放在哪。” 她重复地说着:“我男朋友不抽烟的。” 池骏不耐烦地打断她:“知道了,我问烟放在哪。” 听到程昱这么凶,许子清委屈得掉眼泪:“说好的你不会抽烟,要让你的肺做一颗快乐的肺。” 池骏眉头一皱:“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很早很早以前。”许子清抓住他的手臂,贴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程昱哥哥,我现在好难受啊。” 池骏瞳孔猛地一缩。 程昱。 她男朋友是让他在牢里待了十一年的程昱? 池骏想抽出手臂问个清楚,却忍住了。 一夜未眠的许子清沉沉地睡了过去,因为头疼所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抱着他的手臂,呼吸清浅。 他最终躺在她身旁,脑中繁杂的事情搅成一团。 而许子清钻进了他怀里,手插在他的臂缝里,腿盘在他身上,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她滚烫的呼吸,也能闻到她的淡淡的发香。 很熟悉的味道。 莫名地熟悉。 他僵硬地用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32.与池骏的第三天(上) 程昱的女朋友。 程昱。 程昱.... 在池骏混乱昏黄的梦里,很多以他为主角的片段一闪而过,有的他记得,有的他不记得。 家里。 他劝母亲和父亲离婚,母亲不同意,说你爸爸只是脾气不好,他每次打完我都会后悔,他还是爱我的。 楼梯间。 父亲又在打骂母亲,母亲的哭泣已经接近尖叫,他嫌吵,出去看书,有个扎着马尾,白白净净的小肉团子坐在他旁边也捧着本儿书看,眼睛却喜欢往他这边瞄。 江边。 他把父母的尸体绑上石块,沉到江底,用水把家里的血迹一遍一遍地冲刷干净。 H大。 安教授在课上宣布把他选入犯罪心理实验室。 机场。 程昱的女朋友红着眼和他说,喜欢他很多年了,很感激遇见他,他低头吻了她,心里悸动的感觉在梦里依旧清晰。 学校深夜无人的操场上,他们拉着手,慢慢地绕圈儿,她像只小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到开心的事嘴角上眼,讲到难过的事语气里满是委屈。他含笑看着她,她的那些话像是带着旋律,悠扬空灵。 她无意中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血腥图片,吓得晚上睡不着,非要他哼着小调才哄着她睡觉,他看见她睡着了,就停下来。她突然睁开眼睛,你不唱了,你敷衍我。 她给他织了一件灰色的毛衣,蓬松柔软,他穿着去工作时沾上了污渍,他想办法洗干净,毛衣却散开了。他对她认错时,她见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咯咯地笑了好久,重新替他织了一件。 后来脑子里就全是她哭泣的片段了,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眼睛永远是肿的,有时候无声地抖着肩哭泣,有时候捂着嘴蹲在墙角哭。 她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哭,她哭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心脏被人捏着。 * 梦像玻璃一样裂开成碎片。 他醒了,许子清枕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睡得很安静。 池骏把手贴在她额头上,没那么烫,应该已经退烧了。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见他没有昨天那种狠戾的神色,也温存地抱着她,许子清试探着说:“程...” 池骏眸色一沉。 “橙子应该放坏了。”许子清僵硬地想撑着床起身:“我觉得在腐烂之前应该扔掉,不然家里会有果蝇。” 她像被人拆开又重新拼接上了一样,浑身疼得快没知觉了,只能轻微地呼吸,不然会拉扯到一些伤口。 池骏不辨喜怒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你男朋友叫程昱?” 许子清嗯了一声。 他问:“你不是说他随时会回来吗,他在哪里?” 许子清尽量让自己自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前晚出去给我买吃的,现在还没回来。” 池骏起身,离开了卧室,许子清以为他又想要出去,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衣服套上后想追过去,他却很快又回来,把许子清的手机甩到她面前:“打电话。” 许子清一愣:“给谁?” “程昱。” 许子清把程昱的手机号背得溜溜熟,这几年一直没有存他的电话。 恰好她给安教授的备注是老师,所以她一边同池骏解释着:“程昱也是我犯罪心理的助教,所以我给他的备注是老师。”,一边准备点开安教授的电话拨通。 手机又被池骏夺走,他点开通话记录,之前仅打过叁个电话,短信之间的称呼是“安教授”和“小许”。 下面恰好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显示的通话记录和短信都是99+,再点开短信,互相言辞亲昵,许子清被称呼为“子清”,而那边却被称呼为“程昱哥哥”“程昱昱”“昱哥哥”... 他点开了这个号码,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被戳穿之后,许子清被吓得出了冷汗,池骏肯定又会折磨她,所以在他抬眼时,许子清瑟缩了一下。 见她害怕的样子,池骏嗤笑一声,说的却是:“起来吃东西。” 许子清从前天中午开始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其他地方的疼痛盖过了饥饿感,也没太在意。 客厅里还留着昨日和前日他们激烈的痕迹,翻倒的板凳,移位的沙发与地毯,破碎的衣物。 池骏打开冰箱,里面新鲜果蔬放得整整齐齐,夹层里是一些简易便当。 “我不想吃这个。”许子清一定要想办法马上联系安教授,耽误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更严重:“我可以自己下去买吗?” 他侧头,黑沉沉的眸光锋利地射来。 “就吃这个也行,我只是刚醒不太喜欢吃正餐。”许子清后退了一步。 池骏把便当放了回去,她烧刚退下,应该没多大食欲,只想喝点儿暖胃的粥。 “我去买。” “不,你不能出门!”许子清连忙说。 “许子清。”他声音冷冽:“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许子清现在也非常矛盾,还不知道他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状态,但是想到他对她做的那些残忍粗暴的事,让他出去,对别人,对他本身都很危险。 但是他不走,她又没办法和安教授联系。 33.与池骏的第三天(下) “那我们约定好。”许子清拿起他的手,强行掰出小拇指,和她的勾在一起:“你不要伤害任何人,楼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有粥便当,买完就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幼稚的行为:“好。” 拿起手铐想把她铐在客厅以防逃跑。 许子清迅速把手缩到身后:“我们互相相信一下,我在家里等你,不会跑,你也快点儿回来。” 他打量了她一眼,把手铐随手放在茶几上,玻璃与铁碰撞发嗡嗡的声响,他关上门转身便走了。 许子清的手机也被他带走了。 但是,谁的家里没有一两部破手机呢。 许子清赶快回到卧室,跪在床头柜前慌乱地找出去年被她换下的旧手机,接上充电器开机。 SIM卡也有一张备用的,她向手机侧面推进去,紧张到手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对准。 手机屏幕里弹出:SIM卡安装成功。 她找到安教授的电话,拨通。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嘟——” 许子清背脊发凉,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这张卡的电话号码也不是她银行卡绑定的那张,无法验证,也就不能充钱。 电梯里有监控,楼层不算高,池骏选择了楼梯间,随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控灯接连亮起,照亮狭小密闭的空间。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机。 里面有个很多未接来电,来自“刑侦队李君”,来自Anson,还有来自....“子清”。 而且“子清”的未接来电,时间最近的一个,就是他亲自打的那一个。 这不是他的手机,是程昱的。 下到二楼时,有一位穿着包臀裙,头发波浪卷,画着精致妆容,踩着高跟鞋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他之后,同他打招呼:“程老师,好久不见,今天电梯坏了吗?” 池骏顿了一下,回答:“没有,只是人太多。” 那个女人笑着把长发撩了撩,棕色卷发微微一扬:“程老师,你和你女朋友最近还好吗?” 只要程昱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对他女友的厌倦,那她就有戏了。 池骏宠溺地说:“她想喝粥,我正出来替她买。” 那女人的笑容凝固了,只能扭着屁股同他一起走出了这栋楼。 在买粥的过程中,池骏把程昱手机中与许子清的短信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知道了他们平日里交流的语气,以往特定时间点发生的事情。 普通女生被强奸了是什么反应?愤恨,惧怕,羞耻。 而许子清对他的反应虽然也有胆怯,但夹杂着爱与纵容。 明显且不可思议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和程昱是同一个人。 站在门前,池骏从裤袋中摸出了一把钥匙,如果没猜错,这个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门。 插入,一拧,门开了。 许子清垂首靠在沙发上,身上穿着随意套上的白色棉质睡裙,脖子上青青紫紫的伤触目惊心,长发搭在肩头,失魂落魄却楚楚动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望向池骏。 池骏脸上浮现错愕的神情,走向许子清,坐在她身边,用指尖轻轻摸着她的脖子,问道:“子清,你怎么了?” 许子清呼吸一滞,看着他:“程昱哥哥?” 他皱眉,声音略显严肃:“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伤。” 这世间,唯有爱与关怀能打动人心。 尤其是这几天许子清接连经历了身体上的痛楚,发现他人格分裂后又是精神上的折磨。 许子清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抓着他的袖子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下巴抵着她的肩,轻声说:“子清乖,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她愈发哭得厉害,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落,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一片,边缘慢慢延伸,浅灰色成了深灰色。 这个许子清怎么这么爱哭,池骏失去了耐心,程昱是怎么能忍受她的。 可是他依然学着程昱的语气低声安慰着:“没事了,子清。” 她好久才缓过来,抽泣了两下,拽着他的袖子说:“程昱哥哥,你前几天变成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人。” 池骏心里冷笑。 “可怕?”他满是疑惑地说:“你慢慢和我说发生了什么。” 34.安教授 许子清喝着池骏给她热的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描述给他听,说他跟随着她进屋,把她绑起来,收了她的手机不让她同外界联系,还把她铐在客厅。 “你经常瞪我。”许子清眼里水汪汪的,方才哭缺氧了,时不时抽一声,却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就像这样。” 池骏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 问起她身上的伤,她含糊其辞地带过去:“你和我...的时候动作有些大。” 顺便提起他们做爱的时候没有带避孕套,一会儿需要出去买72小时的避孕药,刻意隐去了对她的那些伤害。 “这些事你还有印象吗?”许子清问。 池骏沉吟良久,像是在搜寻回忆,却只是摇头:“没有印象了。” “你那种状态真的很可怕,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池骏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Anson” “安教授。” 安教授问了这几天联系不上他的原因,他解释说是手机出了问题,没有接到电话。 “那天晚上的火你也知道吧。”安教授问。 “知道。” “宝圣集团的员工宿舍,有营业牌照,但基本模式为传销,这栋楼也被作为接待新人的据点之一,我去看了现场,不像是为人纵火,但是铁门被锁住又太过巧合,里面居住者与来访者都很多,无法比对指纹与DNA。” “还有多少现场的资料?”听到这些描述后,他的血液沸腾不已,却不动声色地问。 “现在还在确认受害人阶段,现场的图片与细节资料都在刑侦队那边,你尽早去看看。” “好的。”他勾着嘴角挂了电话。 对池骏来说,这场火灾造成的后果越严重,引起的恐慌越大,甚至只要是听人谈论起,看别人费尽心思地去查,就越会让他亢奋。 类似于艺术家的作品被全世界认可与夸赞的喜悦。 况且这个安教授池骏有印象,具体也不能说清是什么印象,但就是...记得。 “你要去查那晚的火灾吗?”许子清打断了他沉浸在情绪里的思维:“就是从那时候起你突然变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那时走出门不久,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你以前经历过吗,柳阿姨和程叔叔对你提起过没有。”许子清眼里满是担忧地说:“以前安教授在课上说,会发生这种状况的人都是童年有很大的心理创伤。” 那时,他在她眼里,是哪怕住在隔壁,都只能仰望的天才少年。 他就应该一直对旁人与尘世都淡漠,然后所向披靡,畅通无阻地在他日后所从事的行业里绽放。 那些创伤从何而来。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许子清的头发:“你以前不是在我隔壁吗,没有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安教授?我觉得他很了解你,也会有办法的。” 池骏没有回答她,只是倾身舔去她嘴角的粥渍,觉得还不够,直接与她舌吻,品尝她嘴里的味道,手又钻进她的裙子里,捏住了白嫩的乳。 在他揉弄时,许子清明显颤抖一了瞬。那上面全是被他啃咬的痕迹,还未痊愈。 许子清抓住了池骏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了出来:“程昱哥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今天就去,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池骏垂眸,掩盖住他眼底的寒冰,听着许子清说:“你不是答应以后都会陪着我吗,首先你要一直好好的,不能出事。” “火灾这件事比较紧急,我想先查完再去,好吗。”他轻声问。 “可...” “不会有问题的,你相信我。” 对上他那双深如瀚海的眼睛,许子清还是退让了:“那你尽快。” * 池骏让刑侦队把现场的照片加密传送给了他,在电脑里一张一张,无比细致地,近乎贪婪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烧到碳化的尸体,被烟熏黑的铁门,残破不堪的大楼... 他能想象那些人看到门打不开后发出的绝望哀嚎,被熊熊烈火包围脸上痛苦的神情,他又兴奋到硬得发胀了。 许子清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龙井的清香从杯口里慢悠悠地散开,放到了他面前。 池骏敛起情绪,把她揽到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含住她薄薄的耳垂。 许子清在坐到他身上时,屁股就已经被他的硬物抵住了。 她下身的擦伤还未好,现在还是隐隐作痛,小声的说:“今天不要好不好。” 他在她耳边说:“帮我。” 许子清半跪在他身下,分开了他的腿,拉开他的拉链,阴茎跳了出来。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上次那些不好的场景,含住了顶端的蘑菇头,用舌头在上面轻轻地绕圈。 他的呼吸加重,忍住他暴虐的渴望:“宝贝,往下含住。” 许子清继续往下,吮吸,厮磨舔弄着,用手扶住阴茎下端,随着嘴上的动作一起上下摆动,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下,他的小孔里也分泌出液体。 面前的电脑屏幕里还是那栋大楼被烧后的照片,阴茎也在许子清的嘴里被她弄得很舒适。 池骏闷哼着射了出来,全部射进了许子清的嘴里。 她“嗯。”了一声,想去卫生间吐掉。 “宝贝乖。”池骏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吞下去。” 人对于疼痛的记忆总是很清晰,他精液的味道让她当时的记忆再次涌现,但她还是听话地小口小口咽了下去。 离开客厅后,许子清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用手机拨通了安教授的电话。 他的语气可以模仿程昱,做爱的习惯不会。 他从不叫她宝贝,也不会让她把他的精液吞下。 “安教授,程昱身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35.对话 “咚咚咚” 门被叩了叁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心脏上。 许子清挂了电话,紧张得手脚发麻,指甲掐进了肉里,假装平常地问:“怎么了程昱哥哥。” 声音在卫生间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没什么,只是到卧室拿材料,看到你不在。”他声音在门外淡淡地响起。 “我在上厕所,一会儿就出来。”许子清捏紧手机。 “子清,我不喜欢和你隔着门说话。” “我在...” “把门打开。”平常的语调和语气让许子清不寒而栗。 卫生间的门如果被反锁,用备用钥匙也能打开,钥匙就在他身上,他却让她开门。 许子清屏着呼吸把锁拧掉,门被推开了,她的手臂被一双手握住,一股力拉着她撞上了他的胸膛。 她在他怀抱里动弹不得。 以往觉得这里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现在却让她打心眼儿里害怕。 他的手从她的腰间向上游走,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柔和却没有一丝温度:“我从第一天就想直接杀了你,可怎么都动不了手。现在我明白了,是程昱不让。” “你就是程昱。”许子清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扯着许子清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寒光凛冽:“我不是。” “你们都是他。” “许子清。”他说得极慢:“我叫池骏。” “好,池骏,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 怎么回事。 池骏眼里的许子清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视线无法再聚焦,世界晃动了一下,他的灵魂也从这个场景里抽离开来,许子清的声音也越飘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滴答,滴答,滴答。 是水滴在池子里的声音。 在白茫茫一篇,广阔无垠,看不到天与地交界边缘的浅水地上,有一个背影瘦削修长的男子背对他站着,男子转身,池骏看清楚了他的俊朗的长相。 池骏在程昱眼里是个身材比他高大很多的男人,程昱打量着他:“你是谁?” “我觉得你应该是认识我的。”池骏勾起嘴角:“我被你压在黑暗里十一年了。” 在程昱的视角中,他突然间被抽离了身体,行为不受控制,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时不时还能隐约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像是速度被放慢了,朦胧,悠远,但他依然能辨认出这是许子清的声音。 他本身就是心理学专家的,一开始当局者迷,只是根怀疑和揣测,但是在看到池骏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 这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程昱惊讶于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可也能保持平静地说:“我没有压制过你。” “你的潜意识是这么做的。”池骏冷笑一声:“这次为什么要把我放出去,替你烧掉那栋楼?” 程昱神色变得严肃:“你烧了哪栋楼?” “你最想毁掉的那一栋。” ... 许子清怔怔地看着程昱。 他松开了她的头发,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神色时而讽刺,时而淡漠,时而不解。 这像是程昱和池骏两个人的对话,他们在谈论...纵火烧掉的那栋楼。 许子清在拿回手机后,随意地翻了翻通知里推送的新闻,说那栋楼是宝圣集团的高级员工宿舍。 她内心很复杂,虽然叹息这次事故的悲惨,可想起她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脸上挂着的虚伪的笑容,打太极一样毫无意义和重点的话,也隐隐觉得善恶终有报。 这件事情怎么会是程昱...不,池骏做的呢。 对她来说,仿佛是晴天霹雳。 那个凭借着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案件全貌的屠龙少年,怎么可能自己变成了恶龙。 门铃响起来了。 许子清回过神来,安教授到了。 她看着眼前依然自言同自己说话,眼里空无一物的程昱,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外,已经头发花白,可精神矍铄的安教授,从叁天前就一直仿佛是飘在海里浮木上的许子清像是终于回到了地面,所有的情绪一齐涌出,泣不成声地说:“安教授,求求您救救他。” 一些具有解离性身分疾患(DID)的人可以通过“内部世界”“看到”或“听到”他们彼此(Hart,Nijenuis and Steele,2006) 36.治疗(1) 程昱猛地睁开眼。 他坐在一张很大的椅子上,额头被冰凉的铁片贴着,四肢酸软无力,浑身的肌肤像是正在被蚂蚁攀爬。 这个仪器他很熟悉,ECT,电休克治疗。 这是一个病房,白色瓷砖,灰色墙壁,他的前面是一张桌子,那边坐着两个人,一穿白色大褂的中年医生和安教授。 “你是谁?”医生问见他醒了,问道。 程昱看着神色严峻的医生和满脸愁容的安教授,声线冷淡:“程昱。”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程昱没有回答。 “你不记得我了吧。”医生缓缓地说:“我十一年前就受安教授之托,成为你的主治医生。” “你十八岁那年独自去了美国,拿着各种奖学金生活,你的父母从来不给你生活费。” “他们是不是也从来没有看望过你,甚至仅仅联系你。” “你从没想起过他们,关于他们的记忆大部分都是空白的,有人提起也会刻意回避,但你却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程昱听完后,沉默了良久,问:“许子清呢?” 医生一愣。 他重复了一遍:“许子清在哪。” 安教授回答他:“门外。” “为什么她不进来。” “我们在给你治疗。” “嗯。”程昱闭上眼睛:“想让我和他融合?” 人格分裂,学名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现在普遍被使用的治疗方法就是分别与各个人格进行沟通,找到共通点,然后整合。 程昱的分裂是由童年创伤导致的,所以需要让他的主人格接受这次创伤,不再有应激反应。 “程昱,你童年时期一直目睹你的父亲对你的母亲的暴力行为,同时你也遭受着他的暴力。” 医生看着他面前电脑,里面的心电图中显示出程昱的心跳开始加快。 “在高中毕业那年你的父亲杀死你的母亲。” 程昱的手被绷绳紧紧地束缚在椅子把手上,他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冒冷汗。 “然后你亲手把你父亲....” “闭嘴。”程昱重新睁开眼,里面神色狠戾。 医生问:“你现在是池骏?我们现在要和程昱谈话。” 池骏冷笑地看着他。 安教授与医生面面相觑,他们低声商量了好一会儿。 安教授走上前拍了拍池骏的肩膀,叹了口气,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进来的是许子清。 如今是夏季,并没有什么高领的衣服,她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在她纤长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眼睛也是红肿的。 看到程昱被绑在椅子上,头上接满了可以随时通电流的仪器,从前清高孤傲的他如今任人宰割的样子,她视线又模糊了。 池骏拧眉,又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真他妈烦人。 “过来。”池骏说。 许子清走到他面前。 “把我手上的绷绳解开。” 许子清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做,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听话地解开了勒得很紧的绷绳。 他把许子清抱到了他的腿上坐着。 他在电击前被注射过麻药与肌肉放松剂,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抬起手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触碰到之后就会放开。 池骏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对她。 许子清任由他吻着,无声地流着泪,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池骏用袖子替她擦着眼泪:为什么道歉。” 擦完又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池骏担心许子清身体里的水源是不是快干涸了。 安教授把一切都告诉了许子清。 “明明我们就住在隔壁,你还替我换了电灯,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去保护你。”她肩膀颤抖着,声音哽咽:“我知道柳阿姨经常被打,可是爸爸妈妈说别人家的事情不能管。” “如果那时候我能敲开你们家的门,拦住叔叔,或者去陪你就好了。” “哪怕你觉得隔壁家小朋友粘人又奇怪,还喜欢多管闲事,但是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在每一次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的。” 她把头埋在池骏身上,泣不成声。 “你陪着我的。”池骏拍着她的背:“那时候你坐在我旁边。” 程父为人极端,在工作上上处处受人压制,回到家只要有一丝不如意,嘴里就会骂着不堪入耳的话,抓着柳母的头往墙上撞,把她打得鼻青脸肿。 不够解气还会继续对年幼的程昱施暴,程昱总是冷眼看着程父,一声不吭地受下那些拳打脚踢,结束之后平静地回房间看书。 后来他大些了,程父不敢在这么对他,只能把所有的怒火往柳母身上发。 程昱曾经与柳母谈论过离婚,或者用法律手段解决,可是柳母坚决不让他管,甚至连打的时候都不让他帮,因为程父打完后的那点儿安慰和心疼的眼神,坚信程父还是爱她的。 程昱也不想再管,每次拿着书在楼梯间里看。 耳朵里全是柳母的哭泣,尖叫,还有撞击的声音,以及程父时不时的怒吼。 小胖姑娘就“吧唧”地坐在了他的旁边,从她粉色硬壳芭比公主的书包里,拿出一本小学奥数书,自言自语地说家里没人,陪他坐着,有时候书拿反了要很久才能意识过来。 “你怎么有程昱的记忆...”许子清抽泣着。 “梦见过。”他用鼻尖抵着许子清的鼻子:“程昱不想让我再继续欺负你了。” 37.治疗(2) “你这样有点儿吓人,你是不是想骗我把你放走。”许子清抓着他的袖角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抹了干净,眼里带着几分防备。 池骏嗤笑一声,“我要是真想走,你们拦不住的。” “你烧那栋楼是为了我吗?” “不是。”他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想捏几下却用不了力:“那栋楼的人和你有仇?” “那你为什么要烧?” “想烧就烧了。”池骏本来想冷睨了许子清一眼,想到她把他当程昱的时候,和程昱告状说他瞪她,池骏收回了视线。 “那么多楼,你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一栋,而且你分明就被压制了十几年了,为什么突然就出来了。”许子清认真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我今年情绪一直不稳定,影响到了你。” “我那时候不认识你。” “可...” “够了,我已经说了跟你没关系。” 许子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你和程昱融合好不好。” “我会消失吗?” “不会,你本身就是他的一部分。” 许子清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他的表情,安教授和医生说,在沟通和劝说时,他可能会有一些过激反应。 他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只是轻声说:“那你接受我吗。” 自池骏出现以来,就没让她好过过,他强暴她,骗她,威胁她,但是现在看着他这么小心翼翼地问她,许子清的心像是被人捏住了,疼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了。 所有父母都希望在自己孩子面前塑造出一个完美,超人般的形象,任外界风吹雨打,他永远能给予孩子一切他们想要的。 许爸爸许妈妈也不例外,所以他们会经常在许子清面前提起自己学生时代的光辉事迹,甚至在学校里被哪个家长夸的事情,都要添油加醋地在餐桌上说上一番,希望自己女儿能佩服自己。 所以当他们屈服于生活,承认自己比不过别人的爸爸妈妈的时候,许子清心如刀割。 程昱在许子清心里也是一尘不染,清高淡然的人,看着他为自己奔波的时候,败给了资本和权势后无能为力的神情,许子清那时的心酸比无法替父母讨回公道更重。 包括现在的池骏,如果他不是她爱人的一部分,她会觉得他十恶不赦。 可是人总是护短的,池骏冷漠,自负,极端,不可一世,在许子清觉得,他就应该以他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捆在随时通电的仪器上,像是待宰的羔羊。 “我接受你。”许子清反握着他的手:“程昱在光明里生长,你从黑暗中滋生,你们没有必要割裂开,每个人有心地善良的一面,也都有阴暗邪恶的一面,这些都是你自身的组成部分。” 她说得很坚定:“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接受你和爱你,你也要接受你自己和你以往的经历。” 池骏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和她吻了很久,放开的时候还咬了一口她的嘴:“让他们进来吧。” * 治疗持续了叁个月。 许子清作为外部因素,有可能会造成他的情绪不稳定,所以在她能接触他的时候,他都是处于已经打了镇定剂的昏睡状态。 她在病房和诊疗室里都放了一盆莲花形状的多肉,代替她陪着他经过那些难熬的时候。 把他平日里喜欢穿的衣服都搭配好,迭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病房的衣柜里,甚至拖鞋都放的那一双情侣拖鞋,男士的他在这边用,女士的她在家里穿。 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依然生活在一起。 许子清也会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亲他的手心,手背,又偷偷吻他的鼻子,眼睛,和嘴。 没怎么晒过太阳的程昱变白了,她把自己的小臂和他的放在一起看,他已经快要赶上自己了。 哪个女朋友能忍受这么打击人的事情?许子清吹胡子瞪眼地威胁他:“你要是再继续变白,醒过来我就给你美黑!” 他依然沉睡着,可许子清就当他听到了。 到了毕业季,要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在学校里忙忙碌碌,倒也冲散了几分伤感,让她没什么胡思乱想的时间。 出国留学的机会她错过了,但是绩点很可观的她拿了一个保研名额。 他是在许子清照完大学毕业照的那天结束治疗的,很多以前许子清不太熟悉的人都跑过来找她要拥抱,拍合照。 胖妞和舍长抱着她哇哇大哭,说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宿舍探望他们两个孤寡老人了。 逼着在许子清说:“我橘子精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大海发誓以后一定要经常和胖妞与舍长联系。” 看着大家唏嘘的样子,许子清回过头往宿舍区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教授和程昱都已经对学校辞行,开了叁年的犯罪心理学课就此结束,她和程昱一起住了叁年的幸福小窝也要被收回去了。 她像往常一样到他的疗养院,先去医生的办公室里问程昱的情况。 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以后,里面有一个高瘦清隽的身影正在同医生交谈。 医生和程昱同时看向许子清,程昱觉得她很眼熟,可却记不清她是谁:“你是?” 许子清一愣:“我..我是...” “另一位病人的朋友。”医生打断许子清。 程昱颔首,淡淡地看了许子清一眼,离开了这里。 在程昱离开办公室后,医生对许子清解释了一下原因。 “现在程昱的人格已经成功整合,不过人格分裂有复发的可能,一旦出现一些诱因,很可能再次分裂,我和安教授经过商讨,认为通过催眠让他忘记放火和父母的那件事情对他更好。” 一个正常人是很难被催眠到失去一段记忆的,但是在程昱精神最不稳定的状态下,他们最后成功了。 “你是其中很关键的一部分,这一次池骏会突然出现也是因为你,你也被他遗忘了,在他的眼里,他的父母是车祸死亡,而他来这里接受治疗也只是因为心理侧写时过度代入了凶手的角色。” “我的建议是,为了他以后精神状况的稳定,你们尽量减少交集。” 哦,所以他问她,她是谁。 他身上还穿着她前段时间给他新买的衬衫。 这本书就是1v3 许子清VS程昱,池骏,融合后的程昱与池骏。 38.过往 “他同意了吗?”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许子清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我是他女朋友,你们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为什么就能擅自决定。” 面对许子清不友善的语气,医生也不生气,把两只手交迭在一起,平和地回答:“他当时没有清醒的意识,而且,这是我与安教授商讨的结果。” “你既然作为他的女朋友,一定也希望他能处于精神稳定的状态吧。” “安教授希望你可以和他谈谈。” 安教授在疗养院也有一个临时的办公室,他见许子清进来了之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程昱也很喜欢喝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安教授的影响。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只爱喝奶茶的许子清也学会了辨别不同茶叶。 “坐。”叁年多过去了,安教授还是和许子清见到他第一面时的一样,头发花白却不显老态。 她不愿意坐,站在他的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她一直是敬重,钦佩和信任安教授的,知道程昱不对劲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安教授,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些讨厌他的目光。 一个长者俯视小辈的目光。 他都不用开口说话,许子清就知道他即将说的话都是基于:我阅历比你深,见识比你广,看问题比你全面;我理智,你感性;我见过大风大浪,你拘泥于一时之利,总结起来就是,我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小许啊,你和程昱在一起叁年多了。”他缓缓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这叁年,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许子清没回答。 他自己回答:“天才,对吗。” “我教书育人叁十几年,亲手创立犯罪心理研究所,在FBI也担任了职务,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在我心里,能够担得起天才这个称呼的,只有两个人。” “程昱和程昱的父亲。” “程昱的父亲?”许子清很疑惑,安教授怎么会认识程父这么一个小地方教书的教师。 “他的亲生父亲。” 柳阿姨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未婚先孕,先生下了程昱以后再嫁给程父的。 “他的亲生父亲也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去中国交换的时候和柳女士相恋,后来他父亲在一次行动中被犯罪集团报复,折磨后杀死,这让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程昱并没有申请美国的大学,是我在得知了这件事情后,代表H大给他发了邀请函。” “他来美国的时候,也是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我给他找了医生,通过治疗了解了发生的一切,我替他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他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比他的父亲做得更好。” “这次的纵火只要我不插手,警方并不能查出任何事情。” “我承认,让他遗忘掉这些事情,我是有私心的。十一年前是出于对他父亲的愧疚,那现在就是处于惜才,和这个行业的传承。” “如果让他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他还能心无芥蒂地做心理侧写吗?” “他是这一辈唯一的翘楚,我不希望天才没落,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为什么要问我呢,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只是通知一下我吗。 * 许子清在安教授和程昱离开机场的那天,也悄悄去了。 她站在机场里的便利店中,装作选东西,买了一包蜂蜜陈皮糖,眼睛却看着他走过。 机场里还是人来人往,人们都行色匆匆,广播中温柔的声音在播报寻物启事。 他们的故事在机场开始,也在机场结束。 从机场离开的时候,许子清除了胸口闷,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人走就走了,不过就是以后都见不到了而已。 没想到后劲那么大,与他相关的习惯很难改,和他有关的东西仍起来也很难。她把很多东西一起放进垃圾桶的时候在想,如果她也能把自己一起扔掉就好了,就可以彻头彻尾开始新的生活。 她看电视剧里失恋都是去酒吧喝酒,她不喜欢酒吧的氛围,喊允哥和猴子到她家里来。 她叫了一箱啤酒,一边喝,一边呜呜咽咽地哭着说自己失恋的事情,怎么劝都劝不好。 允哥后面急了,把她手上的瓶子抢了:“橘子精,够了。” “你不能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失恋里,你也可以这么想,你前男友这么帅,免费睡了叁年,血赚。”允哥轻轻敲着桌子:“你这么漂亮,又优秀,总会遇到更好的。” 许子清被她吓懵了。 “对。”猴子点头附和道:“我觉得我就很好。” 许子清怼他:“你是渣男。 猴子气得点了根儿烟:“你老是说我渣男,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那些女人自己要贴上来,我懒得管,她们自己乱传,偷拍我,发点儿暧昧的朋友圈儿,我怎么就成了渣男。” 说完他等着橘子精给他道歉。 橘子精安静了几秒,又哭起来了:“我...这么难受...你们两个不安慰...还和我讲什么道理...太过分了...” 猴子无语凝噎,也拿桌沿开了瓶酒喝。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不像是看电视剧,伤心之处按个暂停出去喝杯凉水缓缓再回来继续看。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后来许子清把哭戒了。 不知道和别人戒烟戒酒比起来哪个难度更大一些,反正对她来说真的还挺难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所有的庇护所一一离去,她真的应该学着成熟起来了。 哭有什么用,鲁迅先生说,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真的是鲁迅先生说的。 下一章回到最初的起点。 39.见面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 在新建的国贸大厦顶层高档餐厅。 许子清拿着带有波纹棱刃的银质餐具优雅地切割着盘子里的五分熟牛肉,那肉极嫩,切面还带着些血丝。 她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这顿饭AA,或者程昱不愿意付钱,那她要穷好长一段时间了,自己为什么一时想不开要把地点选在这里。 程昱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眸色淸敛,那双狭长的眼像是能看清她心里的小九九。 “你觉得杀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吗?”许子清用卫生纸擦着嘴角,问程昱。 她的银色月亮形耳坠在房间顶部水晶挂灯的照射下忽闪忽闪地,让程昱晃神了一瞬。 “与我无关。”他眼睫微扬:“我只负责查明真相,判断善恶对错是法律与法官的事。” “是吗。”许子清的语气里夹杂着失望:“我还以为你代表着正义呢。” 他平静地问:“为什么约我出来。” 这是以前程昱教她的,故意杀人的理由分为:情感恩怨,利益纠纷,政治宗教立场,精神疾病,一时冲动。 “有些话只能私下和你说。”许子清放下了手中的刀子,神色自若地看着程昱的眼睛,丝毫不显怯意:“你相信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决定人的一生吗?” “善良的人才能受到庇护,而恶人会被惩罚,那栋楼里的人作恶多端,也导致了我父母的死,所以他们被烈火烧死是天意。” 迷信是一个万能的借口,什么事情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都能往迷信上面扯。 “无论你是不是代表正义,至少我觉得你还是心怀着些善良,我并不希望你插手太过。” 他好像瘦了,显得眉骨要更高些,眼窝深邃,棱角分明,如果忽略掉他眼里的冷淡,他好像是和从前一样地看着她。 程昱回来前安教授就联系了许子清。 安教授认为她和程昱相恋叁年多,肯定比所有人都更了解他,所以希望她可以阻拦程昱查出这是当初他自己做的,至少拖延一些时间。 而安教授也会尽力把程昱早日叫回去,具体也不知道需要几天。 可在一起的叁年给许子清最大的感受就是——她的智商与程昱差了一整条银河系。 “还有呢。”他深色晦暗不明:“你还想说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作案手法,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除此之外,你可以随便问。”许子清明净清澈的眼眸噙着一丝调笑。 “研究生毕业?” “是。” “以后的计划。” “正在给很多公司投简历找工作。” “一个人住?” “是。” “这几年生活困难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的许子清有些错愕:“你指的是哪方面?精神还是金钱。” “所有。” 她思考了一下:“都挺困难的。” “朋友多吗。” “就那么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 “生病的频率。” 许子清在心里嘀咕,这些对查案没什么帮助吧。 “就半年一两次吧,发发烧什么的。” 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 “问完了?”许子清说得一本正经:“既然问完了那这次谈话就结束了。还是希望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情,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她没指望他答应,下一步要回去和安教授商量,只是顺口一提。 “好。” 他又答应得她猝不及防,许子清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他继续说:“我答应你不插手,但我觉得我在这座城市遗落了些东西。” 他从许子清的眼神里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措。 “我希望你能陪我走走。” 许子清皱眉:“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起。” 他声线清冽,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你本来就是观察对象,与你多接触,我也不算是疏忽职守。” “那...行吧。”许子清为难地说。 走出餐厅时,穿着西装裙的服务员拉开门,微笑着对他们鞠躬:“欢迎两位下次光临。” 一直到电梯到了底层许子清才意识到,她还没有给钱,但是服务员也没提醒他们,在她准备回去结账的时候,程昱捏住了她的手腕:“给过了。” 他的手比以前要凉一些。 40.KTV 刚上研究生的时候,许子清怕自己走不出来,把和父母一起居住的房子卖了,加上许父许母的少许存款,在江城最繁华的地段的一个中档小区里买了套六十来坪的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具不算多,一个人住起来很舒适,允哥或者舍长他们经常来这里和她挤挤也算得上热闹。 回到家,许子清半翘着腿趴在床上润色写自己的求职简历,她的本科专业是生物,如果想从事本专业,只学到硕士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念了这么多年书,她读得疲倦又拮据,也希望生活上能够过得宽松些,研究生毕了业就开始广撒网式地给各大企业投求职简历,应聘一些对专业对口要求比较松的岗位。 已经有了好几个回复,约的面试时间也都很合理。 “猴子,怎么了?”手机响起之后,被许子清接了起来。 “下个月3号有空吗?” 许子清瞟了一眼自己床头的日历,没有公司把面试安排在那时候:“暂时看来空的。” “午夜乐队要在市体育馆开演唱会,我有几张多的票,一起去?” “可以啊。”许子清拿起蓝色的笔在日历上标注了一圈儿:“那到时候见。” 江黎烨的午夜乐队在两年前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拿了亚军,多了无数小迷妹,从此一炮而红。 当年在江城大学大学生活动中心就座无虚席,如今在市体育馆还是上座率几乎百分之百。 大一许子清帮了他们那一场演出后,他们聚会有时会叫上许子清一起,可当时她和程昱才刚刚在一起,恨不得随时随地都粘着程昱,所以也渐渐地疏远了,沦为朋友圈儿的点赞之交。 当年学校负一楼那个破旧,但自带混响的小排练室里的气氛让许子清影响深刻,他们横溢的才华最终没有被埋没。 一周之后,专家组发出消息,所有人都关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纵火案属于意外失火。 据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唯一生还的植物人说,门之所以被锁,是因为过分老旧,经常性失灵,约好的维修人员说这个材质的锁要订货,货早就已经卖完了,厂家那边一个月才会有新的,所以迟迟没修好。 从爆炸的情况来看,属于煤气的泄漏的爆炸,整栋楼的通风口忘记了打开,所以煤气扩散到了整栋楼里。 可能是有人抽个烟就点燃了火星,或许是有谁做饭的时候打的火。 甚至找专人修复了楼里的摄像头,当天没有任何外人出入那栋楼。 没想到这么一起悬案,竟然是这样的调查结果,令人唏嘘。 一开始这个消息许子清是从手机推送的新闻里看到的,她也被再次被叫到警察局,警察叔叔严厉地批评了她无事生非,打扰办案,她诚恳地道了歉。 没想到就连程昱都拿池骏当年的手法无能为力。 几百年前,有一个人在大街上买东西,说我这个矛全天下第一,没有它刺不破的盾,路人纷纷拿出钱来准备买。 他又拿出了自己的盾,说我这个盾也天下第一,没有能刺破他的矛。 有人问,那用你的矛来刺你的盾,会发生什么结果呢。 那个人沉默了。 这样看来,程昱的盾要更胜一筹。 她那时提心吊胆地和安教授商量了之后跑去自首,真的多此一举,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个父母去世以后,有臆想症的女人。 亏她还装神弄鬼地提醒程昱。 不过,这个案子解决了,程昱该回美国了吧。 她胸口闷,打电话给允哥:“叫上猴子,我们出去唱歌?” 允哥从小看起来都是风风火火一个假小子,其实浑身都是母爱,尤其是对着许子清,每天心肝大宝贝儿地叫着,没有拒绝过许子清的任何要求。 “去。”允哥在那边吃着面条,把嘴里的几根儿吸溜进去:“我来订包间。” * 自动玻璃门被打开,KTV里特有的烟味酒味杂糅在一起,和某种清新的香薰迭加,竟然也让不让人反感。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房间,路过厕所门的时候,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的一男一女站在台阶上抱着亲得难分难舍。 许子清悄悄看了好几眼,还用手肘碰了碰允哥,啧,这些小年轻。 服务员把机器打开,话筒换上了套和电池,在黑色玻璃桌上放上几瓶酒,用启瓶器尽数打开就离开了。 猴子把他的夹克一脱,随手放在沙发角落,半坐在高脚凳上,面对着点歌的屏幕问许子清和允哥要唱什么。 许子清起身把灯打开,炫彩的光把房间照得五颜六色,星星点点在墙壁上和空气里浮动,带着点儿迷幻的效果。 “如果你爱上了别人请别告诉我,两个人的回忆一个人过,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伤心太平洋。” 空气一时间沉默了,猴子和允哥抽着嘴角看着她。 “不让人唱了是吗。”她瞪着他们两个。 猴子回过头去给她点了。 后来她喝多了,半靠在允哥的肩上,耷拉着眼皮听猴子唱歌。 猴子声音很好听,情歌唱起来也像模像样,声线和语调都让人很舒服,如果去参加选秀节目估计也能火一把。 家里有矿,还能走贵公子人设,带资进组。 允哥晃她:“你手机在震动。” 她放在一旁的手机正嗡嗡嗡地叫着,名字是一串她没存的号码,她反应迟钝也想不起具体是谁的电话。 这么晚打来也肯定和工作无关,她懒散地接起来。 猴子正唱着,那边说了什么她也没太听清,许子清装作听清楚了,煞有其事地说了两句”“好的”就挂了。 唱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准备离开,允哥和猴子去上厕所,许子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他们。 沙发上的其他人都是烟雾缭绕地在抽烟,许子清喝醉了脾气大,非要猴子给她一根儿,这样气势才没有输给别人。 猴子精哭笑不得的给了她,她也不点,咬在嘴里,看着对面的放着MV的屏幕发呆。 屏幕里的辣妹扭着腰,在穿着比基尼在海边蹦蹦跳跳。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她嘴里的东西。 程昱蹲下来,黑眸在不怎么明朗的光线下静静地看着她,俊朗的眉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41.喝醉 许子清雾蒙蒙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你挡着我视线了。” “你喝醉了?”程昱闻到了她身上的的酒味。 “你才喝醉了。”这个人挡住了她的漂亮比基尼妹妹,她眼里含着不悦:“你让开一下。” 他也不生气,只是轻声说:“刚刚听了你的回答,担心你有事,就过来找你了。” 许子清还没来得及说话,猴子和允哥就走了过来。 他们隔得很远就看见有个大帅哥在和许子清搭讪,于是快步上前,近了却发现这个帅哥越看越眼熟。 两年不见,他们之前也仅仅只是见过几面,可他就是有单凭背影就能让人认出他的气质,程昱。 当初猴子有多钦佩程昱,后来看见许子清明明伤心欲绝却故作坚强的时候,他就有多恨程昱。 猴子没理会程昱,打了个响指:“橘子精,走了。” 许子清噢了一声,站了起来,程昱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我送她回去。” 猴子冷笑,“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知道。”程昱牵起许子清的手,看似轻轻握着,实际上力气很大,许子清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禁锢住。 “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你是以什么资格回来找她。” 猴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像是在打擂。 以前的程昱让人觉得很淡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现在他却多了几分棱角和锋芒,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心虚感总是不自觉地冒上来。 “这几年承蒙关照。”程昱忽略了他的挑衅,直接以许子清的口吻道谢。因为在他心里他和许子清早就已经密不可分。 允哥全程没出声。 他们都知道,许子清虽然很少再提过,可也从未忘记过程昱。 她人漂亮,性格好,学历高,追求的男生不在少数,可许子清没有考虑过任何人,甚至和朋友们谈起这个话题都会刻意避开。 所以允哥不知道是该阻拦,还是不该阻拦。 许子清执着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明着暗着用力都无济于事。 最终程昱放开了她,直接搂着她的腰带着她走了出去。 许子清茫然地回头看允哥和猴子,心想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任由坏人把自己带走,却只看到允哥复杂的眼神和猴子丧气地垂眸。 许子清对于追求者都是退避叁舍,他用着朋友的身份能离她很近,或许程昱不回来,他总有一天能迈出那一步,可这个假设已经不存在了。 他好像永远地错过了。 * 在夜幕的笼罩下,他们走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 路边的商铺除了个24小时便利店全部都紧闭着,车辆叁叁两两,行人很久也遇不见一个。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许子清走得摇摇晃晃,几乎是靠程昱的支撑在能走直线。 “回家。”他搂着她腰的手紧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你是谁?” 程昱说:“你的男朋友。” “你胡说。”许子清的声音低了下来,显得落魄:“我男朋友去美国了,不会再回来了。” 程昱沉默了一下,停下脚步把她抱在怀里,用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和她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可她身上的酒味因为参杂着她的气息而变得迷醉。 “对不起。”他喑哑地在她耳边说。 “我不想回家。”许子清想推开他。 “为什么?” “就是不想,我还想喝酒。” “你已经喝醉了。” “我没醉!你才醉了。” “好,是我醉了。”程昱顺着她的话说。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发展到两个人一人拿着瓶酒,坐在一家商场天台上看夜景。 冬日本来就冷,冬夜更是寒风飒飒。 程昱把外套披在许子清的肩上,他就穿着淡泊的底衫也感觉不到冷。 这几年他的心像是一块海面浮冰的,现在好似终于飘到了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心甘情愿地融化成一滩水。 他的眼眸里映着旁边的子清,她的长发被微风扬起,侧脸在夜色里也精致柔和,长睫随着眼睛的眨动而颤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凌晨的霓虹闪烁。 程昱牵着她的一只手,微微仰头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喉结滚动,被麦芽发酵的啤酒里带着一丝苦涩,之后是醇厚的口感,喝几口之后就会有微醺的感觉。 他们现在就像是逃课出来的高中情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程昱逗笑了。 许子清打了个很响的酒嗝,指着几条街外居民区的搂说:“是不是每扇窗户里都有一家人。” “是。”程昱说。 “噢。”她点头:“真好,我家里平时就没人。” “正好我也没有。”程昱把酒瓶子里剩下的小半喝完,说:“我们以后都一起生活。”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许子清也没有回答他。 “我回到这里之后开始慢慢回忆起关于你的事情,前几天去了一趟美国,做了关于恢复记忆的治疗。” “这几年你没来找我,是因为生气我把你忘了,还是害怕池骏的那一面会再伤害你。”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可你那时候说,你会接受我的。” “但我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你愿意和我去美国我们就去,不愿意我就留在中国陪着你。”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许子清现在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就等到她愿意回头为止。 过去的程昱或者池骏都有感情缺陷,他现在也不再是极端偏激的池骏,或者目下无尘的程昱,他同时拥有阴暗与光明,也有完整的感情。 他说完话,发现许子清已经靠着旁边的墙睡着了,胸口微微地起伏着,手里的酒瓶子歪斜地躺在地上。 他靠近吻她。 程昱本来就是逻辑性强,敏锐且高智商,见到了许子清,还亲自查案这么久,还不察觉,说不过去。 42.洗澡 查到许子清这几年的资料对程昱来说易如反掌,他在回国的飞机上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她念了研究生,买了一个小房子,偶尔和朋友出去旅游,还参加过一些学术会议。 许子清告诉他,她偷偷喜欢了他很多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错过她以后的每一寸时光。 可终究只是以为。 他一路拦腰把许子清抱回她家,从她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子很小,一张床就占据了很大的位置,蠢萌的玩偶放在一侧,几件衣服被随意地扔在床上和凳子上。 他把她把衣服都捡起来一件件地迭好,放进衣柜里,再解开她沾染上了烟酒味道的身上衣衫,最后让她坐在他小手臂上,搂抱着赤裸的她进了浴室,想给她洗个澡,否则第二天起来后身上会粘粘乎乎的。 热水器破旧不堪,打了好几次火,水才热起来,他用手试了试水温,温度合适后用淋浴的喷头冲着她的头发,用指腹揉着。 许子清舒服得哼哼了几声,往程昱身上蹭。 程昱并未脱衣服,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很大一块,无奈地说:“子清,别乱动。” 也不知道许子清听清了没,直接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她裸露的皮肤贴着他打湿而变成深色的衣物。 程昱终于也抵抗不住诱惑,抱住了她,两个人在温水的水流里相拥着。 他喊她:“子清。” “嗯..”她后背贴着墙,小声地答应。 他的手慢慢往下,探进了她的腿间。 许子清大腿内侧的肌肤吹弹可破,他的手指拨开她的嫩瓣,往里深入,搅弄着,水浸润到手指与穴口的边缘处,发出的声响被淋在地板上的水流盖住。 他亲吻她的嘴角,声音低醇:“子清,乖 ,睁开眼睛。” 在迷糊的状态下,对于腿间的感受会更强烈,她随着他的手上的动作而呻吟着,在水雾中把眼睛睁开。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就被他拉着,解开了他的裤子,摸着他已经硬起来的阴茎。 她眼里一片混沌,依然满是醉意。 他不满许子清松开的手,低声说:“抱着我。” 许子清顿了一下,重新环着他的肩,他扶着自己的阳具进入了许子清的身体里。 他们好久没有做过了,许子清的穴还是依然那么湿润和温暖,他撑开她的穴壁,慢慢往里入侵,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和她交融在一起。 许子清的背紧紧靠着墙,程昱抽动着阴茎,和她做尽世间最亲密的事情。 他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阴茎也要进到最深处,这样才能把因为分离而造成的生疏也跟着一起捅破了,夹带着不知道该泄向何处,让他们错过的怒火,顶部冲撞着她的小腹。 许子清靠着程昱的支撑才勉强站立,娇吟在浴室里回响。 最后他把精液射在了许子清身体里的时候,他用鼻子轻轻蹭许子清的鼻子,最后吻了她一下。 程昱浑身湿透了。 许子清的床睡一个人绰绰有余,加上比她高了快二十公分的程昱,就明显不够用了。 许子清倒是睡得香,程昱面对她,蜷着腿,看着她的睡颜。 这是他这些年最爱做的事情,看见她呼吸均匀,眉头舒展开来睡觉的时候,他身边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就通通都不复存在了。 她脖子上的还有一寸疤痕,他伸手触摸,手不受控制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刚覆上去的时候就再次松开了。 他去吻她的那块伤痕,吻得很轻,像是微风拂面,许子清只是稍微动了一下。 最后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在这几年里他总是会有一些控制不住的血腥念头,他以为自己是心理侧写走火入魔,一时沉浸在情景里,现在他回忆了过来,他的脑海里住着一只不可能消失的恶魔。 * 第二天早上,许子清醒来之后,看到和程昱赤裸着相拥在一起,吓了一跳,想要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程昱搂着她,让她没办法动弹:“我昨晚在ktv去找你,送你回家,想帮你洗个澡,结果你把我全身都打湿了,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要去找我。” “我问你在哪里,你说好的,我说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说好的。”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听到那是ktv的声音,用系统查起来很方便,但他绕过这个话题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喝醉了,我就把你送回来了。” 许子清和他同居了好几年,醒来后腿间的感受就告诉她,他们昨晚上做了。 许子清现在不太能搞清楚程昱到底想没想起,是他记起来了,还是只是因为他对她的熟悉感,再加上她喝醉了,顺势就做了。 她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些端倪,却一无所获,只能试探着说:“那要不,就算了。” 程昱拧眉:“你说什么?” 许子清干咳两声:“都是成年人,我也不需要你负责,你就先回去吧,我下午还有事情。” ”我要你负责。”程昱说得云淡风轻,可看着她的眼神非常严肃:“我没和别人做过,你昨晚上喝醉里一直往我怀里钻。” “你以前答应我可以陪我在这所城市转转,我最近会留在这所城市里,也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许子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昱,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好,我放了鸽子,先叫为敬 咕咕咕 43.演唱会 自那日程昱离开后,他好像是真的非要许子清负责一样,时常会给她发消息,打电话,约她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许子清依然爱程昱。 甚至她都觉得她很难再爱上别人。 自她有记忆以来,程昱就是一直是她心中爱慕的代名词。 时间一长他好像是已经生根发芽,盘根错节,与她的整颗心脏密不可分。 她可以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好好生活,并非放下了,只是尽量不去想,把思念埋在心底。 现在明知任由程昱留在她身边不是一件好事,可她还是默认了,甚至开始依赖和贪恋这样有温度和被爱的人陪伴的生活。 如今的程昱脱下了那层疏离,好像任何一个陷入爱河的普通男生;在街角旁若无人地把她抱在怀里;在影院里和她深吻;陪她去清吧喝酒。 每次都是许子清喝醉,他把许子清送回家。 许子清使坏,悄悄问调酒师,你们这里有什么特别容易喝醉的酒,我想把他灌醉。 调酒师意味深长的替她调了叁杯酒,她递给程昱,程昱听话地一杯杯喝下去,最后在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喊她各种从未说过的腻歪的称呼,还说他想她。 “什么?”许子清以为自己听错了问。 他重复地在她耳边说着:“我想你。” 除此之外,许子清也忙于参加各种公司的面试,为了掩盖自己的学生气,把头发尾部烫卷了一些,学着画淡妆,穿上高跟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都不太认识。 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才刚上大学,扎着马尾,爸爸妈妈和允哥替她收拾宿舍,铺床,去楼下小卖部买东西。 现在她就要脱掉学生的身份,开始以成人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了。 小朋友总是爱幻想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公主,成年人都默认接受被烙上自己只是沧海之一粟的烙印。 因为自身素质和学历都很好,大部分都是专业不对口,但依然有很多企业愿意给许子清提供机会。 在许子清被一家很好的公司录取后,程昱带她一起吃晚餐陪她庆祝,在餐厅里,他依着以往的习惯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面前。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装傻这么久,也该说开了。 许子清接过茶,用指尖轻轻点着茶杯的一侧,问程昱:“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现在的生活?” “嗯。”许子清半试探半认真地说:“如果你喜欢你现在的状态,就不要留在这里,也不要再靠近我,回美国吧。” 程昱看了她良久,最终反问她:“你觉得我喜欢吗?” 许子清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替我选了。” 许子清终于确认了:“你想起来了。” “不是你装作不认识我吗。”他说:“我一开始觉得你在生气或者是怕我伤害你,后来发现,你是替我做了选择。” “我向安教授辞去了那边的事务,也在国内找了工作。” 在程昱辞掉工作后,一名在国内的H企业家主动联系了程昱,说他当年就很欣赏程昱,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合作,给了非常丰厚的条件,邀请程昱成为他的高级合作伙伴。 程昱不再绕弯子:“子清,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再怎么圈圈绕绕,够坚定的话,相爱的人总是能在一起的。 程昱终究也还是放弃了他所热爱的事业。 许子清无法忘记以前他代课的时候眼里那些星星之光,她以为从此熄灭了,后来她发现,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眸依然是明亮的。 * 在演唱会之前,江黎烨主动联系了许子清,给她发来了两张第一排的电子票,说这是他当年欠她的,希望她这次能去听。 大一的时候他说会给许子清留票,后来爽约了。 许子清告诉了猴子她会和程昱一起,猴子笑着骂了她几句不长记性,重色轻友。 他们早早地就去了,避免了排太久的队。 检票的时候,排在许子清和程昱前面的是一个健身狂魔。 他的脸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青年,可是浑身肌肉非常膨胀,把整件衣服都撑了起来,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大力士一样, 许子清只看了一眼,觉得这个人肢体不太协调。 反倒是程昱倒是一直在观察他,许子清担心他是羡慕大力士的身材,就小声对程昱说:“你身材最好了。” 程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午夜乐队火得合情合理。 从第一个音开始,他们的音乐就轻易点燃了场内的气氛。 电吉他弹得如行云流水,鼓手戴着墨镜耍手上的棍子,贝斯手不停地甩着头发,跟着音乐一起蹦着,江黎烨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长,在灯光下抱着吉他唱,头发也跟着摆动,台下的男男女女们尖叫着。 各种光影交错,震天响的音乐在回荡,所有人举着荧光棒跟着一起狂欢的时候,许子清和程昱讲自己以前也算是加入过这个乐队的,却在的时候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程昱现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大力士的身上不是肌肉,是炸弹。 程昱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出他有毁灭倾向,应该是本身具有一些精神疾病。这种突然的行动源于刺激,应该是最近自己或者家人查出了绝症,心里不甘,想要更多人陪葬,造成社会恐慌。 爆炸,尖叫,逃窜,恐慌,哭泣,鲜血。 程昱压抑了很久的念头开始从脑海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止不住地兴奋起来。 许子清碰了碰他:“你没有听我说话。” “嗯?”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说,以前我也加入过一次这个乐队的表演,这个主唱那时候说他29岁的时候想死,我大一,他硕一,今年估计他就是29了吧。”许子清笑着说:“他现在功成名就,应该再也难以割舍了吧。” 难以割舍.... 台上的乐队换了一首歌,比刚刚的那一首要更加激烈,歌词是唱着人间的心酸,和声于琴声交错,主唱也唱得撕心裂肺,舞台上的光时不时会照到台下。 炫彩的光映照在所有人的脸上。 程昱问许子清:“你爱程昱吗?” 他的声音融在轰鸣的音乐里,单薄却清晰。 虽然这是一个突如其来而且奇怪的问题,许子清点头:“爱。” “你爱池骏吗?“ 许子清点头。 “你爱我吗。“ 许子清依然点头。 程昱和她接吻,不知道是不是被音乐影响了,这个吻和音乐一样爆裂。 快喘不过来气,舌被他吸得发麻,嘴唇被他啃咬着。 他放开之后,低声对许子清说:“我也爱你。” 他一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山人海,如果是,血海就好了。 最后他牵着许子清的手离开了座位,许子清以为他要上厕所,却看见他走到了一位保安的面前。 面对保安疑惑的眼神,程昱说:“第四排左数第八个人身上有炸弹。” 说罢他便和许子清走出了这里,许子清听到炸弹被吓到了,在和他离开时,一直向后看着保安的举措,想知道保安到底有没有去抓那个人,还是把程昱当成疯子。 “炸..炸弹?” “嗯。” “那我们快去拦住...” “保安会去的,我们回家吧。” “可是...” “我们结婚好不好。”程昱说。 “啊?”这话题转得太快,她又反应不过来了。 “许子清,我们结婚吧。” 44.结婚 或许是因为程昱过分强大的气场,那保安信了程昱的话,带着人上去制住那个大力士,果不其然,他的身上绑着很多炸弹,即将在一个小时之后爆炸。 他们终止了这场演唱会,迅速疏散人群,叫来了刑警队的人,又从首都调来拆弹专家来处理。 最后刑警队问起原由,保安说,是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几,长得很俊的青年告诉他们的。 队长找出了文件里程昱的照片给那个保安看,保安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知道程昱辞职,以后定居国内后,刑侦队长开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想要留下程昱,却被程昱拒绝了。 所有业内人士都为之叹息。 许子清在微信里和江黎烨联系,知道现场的人已经把这件事处理了她才稍微放下心来,还安慰了江黎烨说,这是不可抗力,以后机会还很多。 江黎烨说:“没事,就是还好被发现了,有些后怕。” 程昱把她手机抽走,她乖乖地被程昱牵着一起回家。 程昱在许子清避开结婚这个话题之后也就没再提起,和她说着别的话。 “冷不冷?”他问 “不冷。” “你以前是什么时候参加他们的乐队的?是不是告诉过我。” “是。”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不用。” 走到一个路口,程昱把许子清拉到面前站好:“你怎么了?” 许子清撇开视线不看他。 “为什么不理我。”程昱用手掌把许子清的头拧回来。 许子清不说话。 他看着她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要怎么哄你。” 许子清憋了半天才开口:“我觉得你不尊重我,欺负我没家了人。” 程昱错愕地问:“为什么?” “突然提起要结婚,就是看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所以觉得也不用求婚我也可以随随便便就嫁给你。” “明明我们才重新在一起没多久。” 最后为了让闹别扭的许子清别再生气,程昱是背着许子清走回家的,江城很大,而演唱会的地点又是在偏郊区的地方,背走了4个小时才到家。 许子清觉得好像分开几年重新谈恋爱,两个人都变幼稚了。 可能是当初只有许子清一个幼稚,程昱只是纵容着她,结果现在程昱也陪着她一起做一些高中生拍拖才做的事情。 他那天晚上对许子清说了好多话,说以前的职业他从此以后就彻底放下了。 许子清问他有遗憾吗。 他拍拍她的屁股,说她才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放不下的爱与牵挂。 他说他这段时间总会设想,如果他们就好好住在邻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不会有那么多的分离和错过,家人也都健在,等到她长大了他们就顺理成章地相恋和结婚。 他欠了她好多年。 “还有自首,如果当时刑警队就真的为了结案,伪造证据,把你报上去,你知道后果吗?” 许子清在他背后嘻嘻地笑着没接话。 他说他现在只要向前踏一步就是深渊,她是他唯一的绳索。 他以后答应加入校友的公司当合伙人,好好挣钱,以后家里所有的钱都是给许子清管,大事小事都是许子清说了算。 他说他以后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让她难过。 许子清勉勉强强原谅了他。 * 第二周江黎烨的演唱会重新举行。 许子清和程昱重新听了一次。 这次是认认真真地从头听到了尾。 倒了结尾的地方,江黎烨比了个让所有人安静的手势。 “我曾经在读书时写过一首关于祭奠青春的歌,那时候的我觉得浪漫和疯狂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告诉全世界我青春结束就自杀。” 下面一片安静。 “现在我青春结束了,这几年也做了很多让年少的我觉得不屑的事情,你们别看我在台上唱得张扬,其实现在我也只是个俗人了,烧根儿香都想多活几年。” 台下轰然大笑。 “曾经临时加入过我们乐队的学妹也在下面,现在我想请她上来陪我们一起,最后祭奠一下我的青春。” 然后他示意许子清上台。 突然被喊道的许子清就这么懵懵地上了台,陪他一起唱完了这首歌。 当年唱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感慨,现在听到这些曲调就又眼眶发红,许子清觉得自己的青春也结束了。 时间抹去了厌世少年的棱角,所以当年肆意张扬的江黎烨现在规规矩矩地当一个不能说错话的明星。 也让天才最终甘于低首回到了俗世,所以程昱最后还是从了商。 好在她用整个青春爱的那个人,最终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她身边。 那天回到家里,小小的房子成了玫瑰花海,允哥,猴子,还有好多熟人都在。 程昱跪了下来,拿出钻戒说, “钻戒是你还在念大学的时候买的,哪怕把你忘记了也一直随身携带着,总觉得这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结婚吧。” (完) 番外(一) 程昱之前回美国,一方面是安教授催得紧,另一方面是他想主动要求进行恢复记忆的催眠治疗。 安教授说他是在治疗精神分裂的过程中失忆的,为了让他的精神状况保稳定,希望他可以放弃治疗。 那时程昱半倚着桌子,翻看手里的已经被安教授修改过的自己的病例,问安教授:“我在中国有亲近的人吗?” 安教授面色骤然显得局促:“没有。” 当了这么多年心理侧写师,该知道判断一个人的回答是要结合面部表情和语言的。 所以安教授的回答是,有,而且他想隐瞒。 医生是程昱自己找的。 履历很丰富的老医生了,推一推金丝眼镜,对程昱说:“如果催眠强度大了,你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介于你的精神分裂史,中途如果有过激反应就要使用电极刺激疗法。” 程昱只是睨了一眼上面的字,就很快地签了同意书。 他突然又多回忆起了一个片段,许子清坐在池骏怀里,告诉池骏,她接受他,想让他接受治疗慢慢恢复。 被催眠的时候意识是空白的。 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把这些年的路又走了一遍,是把程昱和池骏的记忆连通起来走了一遍。 他杀死父亲,处理尸体,独自出国,遇见安教授,被安教授遇见了池骏,进行治疗。 不过那一次并没有治疗透彻,仅仅是让池骏“坐牢”,也就是被压制在了意识的最深处,留下一个淡漠孤傲的程昱。 后来因为内心想替许子清报仇的念头太过强烈,池骏在那半年间苏醒过来,时不时地占据他的意识,装作是普通想要参加的人去了好几次那栋楼。 最后在池骏的谋划下,发生了那一次偶然事故,必然会发生的偶然。 最后池骏完全压制住了程昱,把许子清关在家里折磨了叁天。 许子清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不知所措,只能任由着他欺负她也不让池骏出门。 真是傻姑娘。 程昱醒来后,向安教授辞行。 原本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子,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他叹气:“还回来吗?” 程昱说:“看她吧,如果她愿意,可能还是会回来,但是也不会再从事这个行业了。” 他现在虽然通过融合程昱和池骏,算是把病治好了,可池骏哪一部分的因子依然在他的身体里,终日凝视深渊,终将会再次掉入深渊里。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 远离那些会让他兴奋起来的一切。 作为这个世界上忙碌于生活的普通人,是不会有机会接触那么多的变态杀人狂和血腥的事情的。 安教授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安教授无子无女,也未曾结婚,是真的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学生和事业,而他唯一放心把这个担子传递给的后继者,如今也要离开了。 他年少时听见老师讲到一句话:“犯罪是永远存在的。” 他直接在课上站起来打断老师:“我觉得这个观念错了。” 老师被学生这么质疑也不生气,只是说,当你真正从事的时候你就懂了。 现在安教授比谁都明白,邪念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哪怕是于是文明的大善人,心里也总有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这些年他以一己之力把这项工作在FBI带起来,成立犯罪心理实验室,成立FBI行为分析小组,不停的讲课,带学生。 现在他也累了。 * 安教授是突然有一天到国内的。 正在会议室里和公司高管谈生意的程昱电话震动了起来,他以为是许子清,拿出了手机,却发现是Anson。 他走出会议室接电话,安教授说他刚到江城,想和程昱再见一面。 以前是尚且年轻的程昱坐在讲台下,看着台上已经颇有名望,西装革履,谈吐不凡的安教授慢慢给他呈现的那个让他着迷的世界。 如今在一家的咖啡厅里,安教授像是国内一个普通的老头子,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笑眯眯地对程昱说自己要去度假了。 出了工作环境,不用再那么一板一眼,程昱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坐了下来:“去哪里?” 安教授挠了挠自己已经染黑了的头发回答:“我侄子在斐济买了一座岛,我以后会去那里定居。” 安教授问程昱:“还是黑头发看着精神吧。” 程昱笑着点头:“是。” 现在他佝偻了,少年长高了,穿西装的人也变了。 “人老了,做过的亏心事总还是觉得膈应。”安教授声音带着点儿老人独有的沙哑:“是我让医生给你催眠的,让你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觉得这个行业你还能传承下去。” “那姑娘知道你忘了她后,明明接受不了,可你走的时候还偷偷跑来机场送你,她是个好孩子,以后好好珍惜她。” 程昱黑眸子紧缩了一下,也没表露出太多,问安教授要不要留下来参加他和许子清的婚礼。 安教授说,他今晚的飞机就要走了,拍拍程昱的肩膀:“孩子,新婚愉快。” 大家对结局意见挺大的(悲伤.jpg) 我在番外里把一些情节交代完整吧 番外大概有十章 正文就停留在求婚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 番外(二) 那晚程昱少见地回家比许子清早。 他们还没搬家,依然住在许子清的麻雀小居里。 名字来自允哥,她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程昱平日里没什么烧钱的爱好,从博士开始“兼职”,工作了这多年,在很好的小区买上一个接近两百平房子绰绰有余。 现在还在装修,在那之前,他不得不睡这个让他的腿都伸不直的床。 许子清担心他睡着不舒服,问他愿不愿意去酒店里住,或者先自己租个房子,被程昱拒绝了。 那时他正在卫生间里替许子清洗水果,把小苏打粉放进池子里后,说了句:“住在这里挺好的。” 许子清踏着拖鞋跑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我觉得你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可爱?” 程昱把冲洗了叁遍的水果递给她,指骨上还残留着水珠,许子清张口要咬苹果,却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 许子清未曾提起过这两年她的生活。 他只能调查过她的生活,无法查到她的喜怒哀乐。 其实许子清和安教授可能糊弄住了刑侦队的人,但对于程昱却反而弄巧成拙。 国内的刑侦流程非常严格,对于未定罪的嫌疑人,很多隐私不能侵犯。 但是程昱是在美国的刑侦环境里长大的,他并不会被束缚。 他根据她的打车消费记录查到她长期的定居地点其实并不在宿舍,而是再学校旁边的小区。 再联系到小区当时的管理人员,管理人员说,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他的女朋友。 他可以肯定许子清绝对不是凶手,她不符合一名高智商犯罪者的任何侧写。 而且他与许子清之间,肯定存在着很多被他遗忘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再插手,选择回美国治疗。 程昱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屋子的物品的摆设和一些细节,感受到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把痛苦和悲伤压抑在心底,长期带着乐观幽默的面具。 他拧着眉,低头轻柔着太阳穴,如今他每次进行代入后都很难从当事人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尤其是对象是爱人的时候,她的心绪加倍影响着他。 许子清回家了。 她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现在还是属于实习生,要一年后才能转正。 学了这么多年的理工科,突然做这些文职和艺术类工作,打开了她的新的世界,直到现在还处于求知欲很旺盛的新奇阶段。 见程昱已经回到家里,许子清很惊讶,因为他经常忙到很晚,要她去公司给他送晚餐。 许子清走到沙发边,坐到了程昱的腿上,用足尖勾着他的脚踝,脸同他靠很近:“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程昱低头亲她一口:“想你了。” “今天Anson来了。” “安教授?” “你这两年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和他这么亲近了,许子清还是很难分辨出他的情绪。 “你知道原因。”许子清想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他并没有放过她,:“我想听你说。” “你很热爱你的事业,你回忆起做过的事情之后,你就再也没办法坦然地做心理画像了,我舍不得。”许子清低声说。 他把许子清往前抱了抱,抵着她地额头对她说:“生活总有很多别的路可以走,我本身也不适合了,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他指的是物质。 “我本身就有。” 她说的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