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01。 铃声响起，温宁将笔收进笔袋，等待收卷。 两个监考老师收完试卷，清点份数，没有发现问题，宣布可以离场。 考场里立即喧闹起来。 温宁走出教室，走廊里满是人和声音。 有复习资料从楼上飘洒下来，白茫茫的，像一片一片梦。 考场外人群熙攘，一个个考生和来陪考的父母，状态各异。欢笑，哭泣，安慰，失望，落魄。 温宁目光越过人群，看到许星阑打着伞站在校门口对面。 许星阑对上她的视线，露出笑容。 温宁慢慢走过去，“妈妈，我考完了。” 许星阑摸摸她头发，“辛苦了，题目难吗？” “不难，没有陌生单词。” “那就开开心心放假了，妈妈建议不要对答案。” “好。” 许星阑问她今晚想吃什么，假期有什么计划，边聊边走去车场开车。 其实许星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和女儿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犹豫了很久，红绿灯过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忍不住，“宁宁，妈妈有事和你商量。” 温宁沉默了一下，“好。” 她知道上车后许星阑开始欲言又止，知道她有话说，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很多事情在发生前都是有迹可寻的，从来不是偶然。 许星阑双手按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前方，轻声说:“妈妈一年前认识了一个叔叔，人挺好，是个建筑师，离过婚，有个小你一岁的儿子。妈妈准备和他重新组建一个家庭。” 温宁一直看着窗外。 许星阑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愿意见见他吗？如果你觉得不好，妈妈会尊重你的意见。” 刚好碰到红绿灯。 温宁看到马路边一对母女，妈妈右手抱着女儿，左手撑伞，手腕上挂着一个购物袋，背后一个大双肩包。 六月的阳光毒辣，隔着马路，温宁都能看到那个妈妈汗水浸湿的脸庞和衣服。 女孩说了些什么，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亲亲她红扑扑的脸蛋。 温宁猜想女孩是在说让妈妈放她下来，妈妈太累了。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许星阑和爸爸离婚的时候，她已经是懂事的年纪，她们问她以后想和谁生活在一起。她选了妈妈。 父亲很忙，温宁几乎可以说是妈妈一手带大的。 许星阑每天上完课，匆匆回家买菜做饭，帮她辅导功课，打扫卫生。 有一段时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宁就站到门口的凳子上，等许星阑开门，拍去她身上的粉笔灰。 她想和妈妈住在一起，帮她做点家务。那个时候她不懂其实她才是妈妈辛苦的原罪。 许星阑为等她长大，牺牲了十几年的时间和精力，放弃寻找另一个伴侣和家庭的机会，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自私地让她忠诚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 “什么时候见叔叔？” 许星阑显然很开心，温宁看到她瞬间飞扬的眉梢和唇角，她甚至有点激动:“今晚好吗？顾叔叔知道你今天考完试，想请你吃饭作为庆祝。” 真好啊，她很久没有见过活力充沛的妈妈了。 温宁笑了笑，“好。不过妈妈，可以请叔叔来我们家吗？我想在家里吃饭。” 许星阑的眼眶热了一下。 她这个女儿性格安静，从小到大邀请到家里作客的人寥寥无几，她一度担心她在人际关系方面有缺陷。 她偷偷去学校观察过她，发现女儿的人缘不错。但是她对每一个同学的态度都一样，不过分亲热，也不异常疏远。 许星阑也问过她怎么不邀请小朋友来家里玩，当时温宁刚上三年级，她有些困惑地回答她:“妈妈，我可以随便邀请别人来我们的家吗？” 她才发现，在宁宁心里家是一个很隐私亲密的领地，不是她认定为很重要的人她不会随便地带回家。 而现在她开口邀请素未谋面的人来家里吃饭。许星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宁宁真的长大了。 许星阑在超市停了车，和温宁进去买菜。回到家，许星阑主厨，温宁打下手。 傍晚六点四十分，她们家的门铃响起。 许星阑还在炒菜，本来想让温宁看一下火，温宁说:“我去开门。” 时隔三四个月，温宁终于见到了让她妈妈重新梳妆打扮，让她无缘无故发笑，让她魂不守舍的人。 四十多岁的模样，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善目尔雅。 他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简洁的白衬衫黑色牛仔裤，长得很……漂亮。 温宁站在门侧，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温宁。欢迎你们来。” 顾厚存拎着满手水果进来，边走边笑道:“你好啊，我叫顾厚存。这是我儿子。” 不提因为许星阑说她喜欢吃水果才买了各种水果过来。 顾厚存怕儿子冷场，用眼角示意他接话。 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顾晏行。” 温宁领他们到客厅坐下，倒了两杯水水，“叔叔你们先休息一下，再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顾厚存说:“不急不急，厨房里有我的用武之地吗？”他做了一个切菜的动作，有些滑稽。 温宁弯了弯眉眼:“如果下次您来早点的话。” 顾厚存一副惋惜的样子。 许星阑在厨房里叫温宁进去端菜，客厅里只剩下顾家两父子。 顾晏行低头刷手机，顾厚存朝厨房看了一下，回过头压低声音说:“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不要耍酷，好好说话，不然回去断你水粮啊。” 顾晏行嗤笑一声，抬头看他，“不接着装你的慈父了，吓到小姐姐怎么办？” 顾厚存淡定地喝水，“我要不是慈父，凭你这几年的光荣事迹我早就送你进小黑屋改造了。” 顾晏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懒洋洋地反驳，“听说你们是意外才从千万个蝌蚪中漏了我出来，事后我妈还冲过水。你觉得你们这样不虔诚能生出乖儿子？” 顾厚存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妈连这种事都跟你说！” “我有权利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好像很有道理。 温宁和许星阑陆续端菜上桌，四菜一汤，分量很足，够四个人吃。 许星阑朝客厅那边叫:“厚存，晏行，吃饭了。” “来了。” 顾厚存和顾晏行一前一后走过来。温宁家的餐桌是四人坐的，温宁和许星阑坐一边，顾厚存和顾晏行一边。 温宁坐在顾晏行对面。 顾厚存站起来给温宁和许星阑盛汤:“今晚你们辛苦了，多喝点汤。” 温宁接过汤，说了声谢谢。 “晏行第一次来阿姨家里吃饭，不用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许星阑说。 顾晏行笑了笑:“好。” “不用管他，脸皮薄饿肚子是自己的事，”顾厚存边说边给许星阑夹喜欢的菜，“高考完有三个月的假期，温宁有计划怎么过了吗？我见很多毕业生去旅行。” 温宁喝下汤，说:“还没有想好。不过适合的话，我想去兼职。” “这样也不错，可以锻炼一下自己，”顾厚存说着灵光一闪，“你有兴趣当家教吗？” 顾晏行的筷子顿了顿。 温宁思考一下，“家教也可以的。” “晏行今年高二，九月份就高三了。他语文和英语是弱项，你帮他补补，不拉后腿就行。工资我们照算，你看怎么样？” 顾晏行精致的眉眼冷下来，慢条斯理地抽张餐巾擦嘴。 他的动作斯文好看，音色却是薄凉的，“老顾，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顾厚存当然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擅自决定他的任何事情，不论以任何名义。 气氛有些僵硬。 顾厚存心里想，回去一定脱了他裤子揍一顿。来之前不是说好给他面子吗！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许星阑温和地笑了一下，打圆场，“宁宁是理科生，语文和英语也不是很好，恐怕帮不了晏行，还得和他商量一下找个专业的人。” 顾厚存顺着楼梯下:“怪我没了解清楚情况，不好意思啊温宁，如果你需要，叔叔帮你找别的学生。” “没关系，”温宁坦诚地笑笑，“叔叔你忘记我妈妈是老师了，她可以帮我找的。” 顾厚存呵呵傻笑:“吃饭吃饭，你妈妈的厨艺与日俱增啊。” 02。 饭后，顾厚存抢着收拾碗去洗，许星阑帮忙擦干。温宁和顾晏行在客厅里休息。 应该聊点什么。 温宁想了很久，找不到适当的话题。他看起来也不是喜欢聊天的性格。 温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沙发上的书看。她和许星阑有阅读的习惯，客厅里备着很多书籍。 看了半页，他忽然开口:“刚才我不是针对你。” 温宁看书的时候很容易入神，一时间不明白他的话。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顾晏行单手转着手机，漫不经心地问:“刚才你妈说的是假的吧。” 温宁慢慢地嗯了一声。 她是理科生没错，但语文和英语是她最擅长的科目，单科成绩从未落出年级前三。 啧，真不会聊天。顾晏行觉得无趣，解开屏锁玩游戏。 顾厚存洗完碗，和许星阑出来，坐在顾晏行旁边。 看了看温宁，惊讶说:“温宁也喜欢看三国演义吗？” 温宁已经合上书，放在膝盖上，“叔叔也看吗，里面的权谋机变很精彩。” “我们那代人，每个男生上学时都爱看，年纪一上来就不看了，”顾厚存感叹，“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不无道理。温宁看到哪里了，有兴趣和叔叔讨论一下吗？” “看完一遍了。现在看到第十五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虎。” “太史慈也是个人物，有勇有谋，武艺精湛，重义气。他能有这种性格，母亲的教育功不可没。” 温宁认同，“他母亲受孔融照顾，听说孔融被围，吩咐太史慈去营救。观微知着，虽然书中没有提到太史夫人如何教育太史慈，我们可以联想到很多。我觉得他和吕蒙一样，能够功成名就，得益于见识深远的母亲。” 顾晏行不看三国，只熟悉这些人物在游戏里的技能。听不懂，在一边玩手机。 许星阑担心他觉得受冷落，和他闲聊，“刚才吃饭的时候，阿姨见你不夹洋葱，晏行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顾晏行收起手机，看了一眼谈得认真的两人。 三国演义，这么好看吗。 “宁宁刚好和你相反，很喜欢吃洋葱炒肉片，”许星阑笑了笑，“你们快期末考试了吧。” “大概吧。” 这孩子，连自己考试的时间都不知道。 许星阑作为一名老师，忍不住说:“晏行，你问问老师同学吧，制定一下期末复习的计划。” 顾晏行心不在焉地笑笑:“谢谢阿姨关心。” 顾厚存很久没和别人讨论过三国，过足了瘾。九点半的时候，表示该回去了。 许星阑和温宁送他们下楼。 顾厚存在车里先是回味和温宁讨论的乐趣，慢慢想到补习的事，越想越觉得给温宁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罪魁祸首还若无其事地倚在椅背上打游戏，怒:“顾晏行！” “啊。”顾晏行头也不抬。 “你反省一下今晚做了什么好事。我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出尔反尔，坏人姻缘。我当你少爷一样伺候长大，你就这样报答我啊？你知道遇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多困难吗？有一个人辅导你学习有什么不好，我小时候求还求不到……” “老顾，”听到这里，顾晏行脑前闪过她眼神迷离的模样，忽然觉得游戏索然无趣，锁了屏，“我有点后悔了。” 顾先生养儿十五年，从来没听过儿子说过和对不起沾关系的话，欣慰得不得了，“知道错就好，引以为戒，下次不要再犯了。” 顾晏行轻声笑了笑，不作解释，侧身靠在车窗上。 路灯一排排往后闪去。 顾晏行想到了什么，稍稍太高视线。天很黑，没有星星。 不过无所谓，两个小时之前他已经见到了。 回到家，许星阑试探地问:“宁宁，你觉得顾叔叔怎么样？” 温宁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忍俊不禁，许星阑咳了一下:“宁宁，认真点。” 温宁收起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妈妈，顾叔叔很好。他知识渊博，清楚你的爱好，虽然要得到我的认可，也没有刻意讨好。而且愿意进厨房，我可以给他打九十九分。” 许星阑忍不住伸手抱抱她:“宁宁，谢谢你。” 温宁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妈妈，该说谢谢的人，是宁宁。 高考完后的第二天，温宁的朋友唐执约她看电影。 电影院在一个商场的三楼，温宁家那边的公交不直达，下了车还要走二十多分钟。 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出名的私人中学，温宁路过运动场时，几个男生正翻栏杆出来。 其中一个的轮廓有些熟悉。 他抬起头，温宁没有看错，是顾晏行。温宁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显然顾晏行也看到她了，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朝她走过来。 他的样子懒懒的:“来这里干什么？” 上一次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他很高。温宁只到他的肩膀。 “路过。你……”温宁迟疑了一下，“不上晚修？” “啊，无聊。”他笑得轻佻。 温宁没有逃过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熟悉到对他说教，不自在地说了声嗯。 又是单音节词。 顾晏行弯下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和你聊天很无聊啊？” 温宁后退一步，平稳地回答他:“知道。” 唐执和她说过。 那个时候他们还认识没多久，唐执和她说话，她只会点头，笑，回应几个简单的字。她不是高冷，只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唐执和她开玩笑，故意看着她叹气:“温宁你说话怎么像树皮一样干巴巴的啊。年轻人嘛，说话应该活泼点，奔放点，有内涵点。不过没关系啊，多跟我在一起，保证你以后脱胎换嘴。” “这么诚实啊，”顾晏行站直，双手插进裤兜里，“我还有事，走了。” 温宁礼貌性地点头:“再见。” 顾晏行转身离开，勾了勾唇。明明无趣得要命，却有一双有趣的眼睛。 呵。 03。 温宁上到商场的三楼，一眼就看到唐执站在影院的入口玩手机。 唐执身高一米八一，五官清秀阳光，干净白皙，站在人群里很显眼。温宁高一开学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像京剧里的生。 温宁走过去叫他，唐执抬头，清爽地笑起来，“小温宁你终于来了啊，我都快被这里的女生用眼神扒光了，”撩撩头发，“太帅也是一种沉重。” 温宁一下子笑开:“你变了唐执大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有点腼腆，偶尔还会脸红。哪里像现在这样。但什么样都好。 并肩走进影院，唐执打趣回她:“长大了嘛，不过还是一样帅。” “你的脸掉了。” “没关系，哥是靠才华吃饭的人。” 看的是一部动漫，故事很温暖欢快，还添加了一些搞笑的元素。让人舍不得看完，想长一点再长一点。 出了影院，唐执和温宁各买了一瓶矿泉水，走去附近公园，坐在草地上聊天。 “唐执大帅，”温宁看着远处的黑夜，“我妈妈要重新组建一个家庭了。” “那你见过对方了吗，符合你对阿姨的另一半的要求吗？” “嗯，他不错。” “那你就不要难过了嘛。”唐执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 温宁沉默了一下。她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许星阑再婚她其实很难过。 童年来她只有妈妈，现在她连妈妈也要和另外一个家庭分享。 唐执懂她，不需要语言。 温宁抱住自己的膝盖，转头看着他，声音轻轻的，“唐执大帅，上辈子我一定是日行三善，才能在青春里遇到你。” 唐执对她挤眉弄眼:“这还用说。” 温宁静静地笑。 六月十八，距离初次见面第十天，许星阑和顾厚存约双方父母吃饭，通知他们决定领证。 六月十九，温宁和许星阑搬进顾家。 那天是周日，顾晏行放假，也在家。 他似乎刚起床，头发凌乱，光脚从楼梯上下来。见到她们，随意打声招呼，进厨房倒水。 顾厚存不想理会这个小混蛋，神清气爽地对许星阑说:“星阑，你带小宁去看房间，我去把行李搬进来。” 许星阑笑着点头。 房间在二楼，以白色和浅绿色为主调，风格淡雅，看起来很舒适。 温宁看到床尾的墙上嵌着一个暗红木质大书架，眼睛亮了亮。 许星阑柔和地说:“顾叔叔知道你喜欢看书，专门设计了一个书架给你。” 来之前许星阑跟她说过，她的房间是顾叔叔重新设计装修的。 温宁小的时候在作文里写，以后她的房间要有一个书架，还要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买一张躺椅放在窗边，白天在上面看书，晚上看星星。 现在这个房间满足了她的梦想。 温宁走到落地窗边，楼下是明艳的花草树木。 “妈妈，谢谢你们。这个房间我很喜欢。” 许星阑站在床边，看着女儿站在窗边，逆着光对她真诚地笑，终于放下来心来。 顾晏行握着个透明的玻璃杯，边喝水边倚在门边看她收拾衣服。 温宁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她是放好所有衣服起身时看到他的。 他刚好在咽水，喉结散漫地滑动了一下。他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玻璃杯在他手里像一件杰出的艺术品在被展出。 就在那一刹那，温宁感到了艺术的美与诱惑。 她一直都觉得造物主是偏心的。如果他偏宠一个人，那个人无论什么地方都是完美的，细致到每一个器官每一个表情。 温宁在上学时遇到过很多这类人。她们家庭富裕，样貌出色，学习优秀，各方面都比平常人好。而顾晏行，也许是他们之中的卓越代表者。 顾晏行发现，每当她出神时，眼睛就会变得很好看。像隔着一层透明的水膜，水汪汪的。在水膜后面黑邃的地方，闪烁一点一点晶亮的光，仿佛星辰落了进去。 跟上次在她家里看到的一样。 顾晏行没有出声，极有兴趣而又耐心地研究着她的眼睛。 温宁慢慢地从思考里回过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眼睛，“有事吗？” 顾晏行笑了笑，依旧盯着她，“老顾让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谢谢。我可以自己收拾的。” 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将她搬来的书籍放进书架。 温宁弯下腰，将装满书的纸箱拉进书架，一本一本的放上去。 温宁以为她这么说后顾晏行会离开，他却闲适地向她走来，随手把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抽出一本她刚放进书架的书。 “《围城》？” “嗯，作者钱钟书，写的是抗战初期知识分子的群相。” “好看吗？”顾晏行翻了翻，他从来没有看过这类书。 “好看，”温宁回答得很认真，“钱钟书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很通透，用了很多幽默又锐利的比喻进行表达。” 原来她认真的时候眼睛也会变成夜星。顾晏行觉得这本书说不定像她的眼睛那么有趣，扬了扬手里的书，说:“借我看看。” “……好。” 温宁爱书，每一本她都会保管得很好。看的时候，偶尔会写些感受。她怕顾晏行会不爱护它。虽然书坏了可以再买，但不是原来的。 明明就担心得要死他弄脏书，却故作稳静地忙碌。 顾晏行挑了挑眉，恶劣地没有说他会保管好她的书，拿上杯子懒洋洋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