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春梦》 爹娘忧无子,丽娘明心意 南安太守杜宝,表字子充,乃唐朝杜子美之后,相貌俊逸,风度俨然。夫人甄氏,虽出身不俗,乃魏朝甄皇后嫡脉,但秉性柔弱,且在头胎生产时就伤了身子,是故仅育有一女,唤名丽娘。丽娘自落生起就尤为冰雪可爱,杜宝爱如珍宝。又因怜惜甄氏恐其受欺,故年过三旬亦未添妾氏、庶子。同僚多劝杜宝早日开枝散叶,莫落得晚年膝下空虚。杜宝并非全无此念,但每当与甄氏说起,甄氏只不发话,却低了头颈,泪水涟涟,令杜宝不忍再提。 这日晨起,不知怎得,杜宝想起膝下无子,嗟叹了一句。闻言,甄氏又默默垂泪。“也罢,也罢,许是我命中无儿。夫人莫哭了。”杜宝一只手捉住甄氏为他整饬袍衫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拭去甄氏面上的泪水。“妾白得了相公挣来的封诰,却不能为相公延续香火,”甄氏咬着唇瓣,欲言又止。虽是看惯了甄氏的颜色,但甄氏此时梨花带雨,却是透着一股凄美。杜宝不由轻言安抚:“夫人莫这般说,娘子为我生下丽娘足矣。丽娘女工不俗,精巧过人,若是再晓些诗书,他日嫁一有才学的后生,也是一样。”甄氏微微抬头,眼角晕红:“那相公与她说,妾可是愈发地管不住她了。”说话时,语气似嗔非嗔,可谓天生一段风流。杜宝不由得心中一荡,语气又放软了些:“好,此事我来操持,夫人勿忧。”言毕,杜宝又附耳轻轻言语:“那夫人如何奖赏为夫啊?”甄氏满面粉霞,不由啐了一口,掀起帘子,唤丫鬟进房。见丫鬟进房,杜宝轻拂袍袖,长身立起:“夫人,今日休沐,左右无事,不如我这就去寻丽娘,分说一二,也叫她上进些。”甄氏应好,随口答道:“妾此时不得闲,不能与老爷同去,代我嘱她莫要淘气,多在房内闲静做些针线。" 正值春光晴好,杜宝穿过厢房,不由顿足赏鉴院中的椿树和祝萱花,耳边轻风簌簌、黄莺呖呖。杜宝先是莞尔一笑,但不由自主,丝丝愁绪又涌上心头。”丽娘虽好,但没有个兄弟依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杜宝沉吟许久,却心中没个定计。“罢了,先去探探丽娘再做打算吧,”杜宝终不是纠结之人,当下就转身,向丽娘所住的厢房而去。 “丽娘,为父来看你了。”杜宝行至丽娘的闺房边,出声轻唤。孰知,迎出门前的却是丽娘的贴身丫鬟春香。春香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身子轻颤,两眼不敢直视杜父,半晌才回道:“小姐...小姐出去了。””小姐出去了?去哪里了?”杜父眉峰一皱,“快说!”春香咬了咬嘴唇,迅速地撇了眼杜父,不由心下一颤,小声回道:“小姐许在后院。”“胡闹!”杜宝转身,大步向后院走去。春香不由惴惴不安,想跟上杜父,却又不敢,唯恐得咎。“唉,小姐淘气,希望老爷不要发火才是,”春香在廊下转着圈子,不安道。思虑了一会,春香陡然计上心头:“对了,我不如去找夫人,有她在,老爷定不会生小姐的气。”计议一定,春香不敢耽搁,径直向夫人所在的正院而去。 杜宝行至后院,正心中有气,远远见丽娘侧卧于花荫间的春凳之上,不由就出声喝道:“丽娘,你在此作甚!”话声尚未落下,杜宝就三步并做两步地向丽娘的身边大步迈去。到了近前,却见丽娘犹在酣眠,面容恬美,不见素日的娇痴。杜宝表情柔了一柔,不再唤丽娘的名字,却将一缕落下的青丝重新掖在丽娘的耳后。就在此时,丽娘翻身向上,蹭动间,身前的抹胸不由得歪歪斜斜,显露出半个白生生的乳儿。杜宝不由脸上一红,欲唤醒丽娘,却又怕丽娘含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丽娘的乳儿似乎比她娘的还要大些,样子确是相似,都似水滴一般,”立在丽娘的身边,杜宝的思绪却越飘越远,直到丽娘一声嘤咛,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由暗暗责怪自己,作为丽娘的父亲怎可生出如此的想法。只见丽娘睡眼惺忪,似要坐起,杜宝见势肃了肃脸色,开口道:“丽娘,你白日眠睡,是何道理?”丽娘似乎这才意识到父亲的到来,嘟起红唇,不依地道:“爹,女儿累了想休憩一下而已嘛。”见杜宝脸色不对,丽娘赶忙拽住杜宝的衣襟,扬起小脸哀求道:”爹爹,就饶我这一次吧。"见到心爱的女儿如此作态,杜宝严肃的脸色再无法维持,话语间也温和了许多:“算了,你快起来吧,不过下不为例。”见爹爹这次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自己,丽娘不由得大为欣喜,怀着孺慕之情将身子与杜宝贴得更近,近乎投入杜宝怀中。似乎隔着薄衫就能感到女儿胸前的白嫩,杜宝身子一僵,不敢下视,只在丽娘的背上胡乱拍了两下,就将丽娘推开。就在丽娘撅起小嘴之时,春香“小姐、小姐”的叫声开始由远及近地传到父女两人的耳中。“小姐,夫人叫你过去,”似乎畏惧杜宝,春香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秉了一声。“知道啦,我和爹爹一起过去,”丽娘迅速跳起,挽起杜宝的胳膊,对杜宝露出讨好的笑容,乞求道:“爹爹,你不要告诉娘亲好不好?”杜宝哼了一声,甩开女儿,施施然向正院的方向走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房,只见甄氏坐在窗边,用手帕拭着眼睛。“娘,你怎么了?”见甄氏双眼通红,丽娘不由出声问道。“无碍,风吹了眼睛罢了,”甄氏缓缓站起,温柔地拉起丽娘的手,淳淳教导道:“丽娘,女儿家要贤淑贞静,不可放肆轻动,知道吗?”丽娘见甄氏伤心,不敢出声。“好了,你今日的女红还没做,快回去吧,”甄氏没有多言,只叮嘱春香看好丽娘。春香唯唯,服侍着丽娘出了正房。刚走出去不远,丽娘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嘱咐春香先回去,说自己要回爹娘的正房找寻。走到正院的门前,却见丽娘左右觑了觑,见没人,便停在窗沿底下,耳朵贴着窗户,细听爹娘的谈话。只听爹爹的声音温和道:“夫人不必担心,丽娘天真烂漫,我们只需多加教导,便可叫她知书知礼。”还未等笑容浮现在丽娘的脸上,就听得甄氏啜泣道:“可丽娘终归是个女孩,无法继承家业,这怎生是好?”丽娘的笑容滞了一滞,又附耳细听,只听甄氏接下去决绝地说:“老爷,纳妾吧,无需考虑妾身。只是,莫亏待了丽娘就是。”还未等说完,甄氏阵阵的哭声传来,令丽娘手脚冰凉。“爹爹要有别的女人了吗?”丽娘的贝齿紧咬下唇,脑中一团乱麻:“爹爹如果有了别的女人,那娘怎么办...还有,我怎么办...”从小到大,丽娘对杜宝的依恋有增无减,但直到此时,丽娘才发现自己对爹爹的独占欲:“我不想要别的女人,爹爹是我的,连娘也不行..." 丽娘抛矜持,杜宝请教训 丽娘回到闺房中,却是愁眉不展。春香见丽娘不乐,不由上前问道:“小娘子,可是帕子没找到?可要女使四处去寻寻?”丽娘摇摇头,一言不发。见她似乎心中郁郁,春香寻到茶壶,沏了酽酽的一杯,递到丽娘手中,温声劝道:”小娘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见到手中的茶盏,丽娘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幽幽一叹,将茶杯递到唇边,却觉茶水苦涩,含在口中,似乎心中都泛起了苦味。“春香,你说,旁的人家若是家中无子,该如何处置?”丽娘开口问道。见春香喏诺不敢答,丽娘苦涩一笑:“你不言语我也知道,多是广蓄姬妾罢了。”春香心中一动,不由脱口而出:“可是官人...”话刚说了一半,春香自觉逾矩,赶紧以手掩口,随即又宽慰丽娘道:“官人爱重夫人、小娘子,多半不会如此,小娘子且放宽心吧。”见丽娘不为所动,春香只得再次开口劝道:”小娘子不必忧虑,就算官人为子嗣计,亦可在妾氏生子后令其自去,对夫人、小娘子俱是无碍的。”丽娘正心思恍惚,听得春香提及“子嗣”,口中不由喃喃道:“有妾才有子,无妾便无子...”话在嘴边绕了几圈,丽娘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遽然间盯着春香,屏息道:”那只要为女子俱可产子,是也不是?”春香被丽娘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得红着脸回道:“当然,此为阴阳和合之礼。”话音一落,春香见丽娘似乎一扫先前的烦闷,表情松快起来。她心中一松,便欲为丽娘添茶,浑没注意到丽娘此时眼角含春,双颊绯红,端的是娇羞无限。 这边春香劝好了丽娘,那边杜宝亦在细细劝慰甄氏。甄氏哭泣不止,待听到杜宝再三许诺为丽娘即刻寻个先生,才沉沉睡去。许是郁结在心,当日晚上,甄氏即发起了高热。杜宝慌忙寻了大夫,熬下汤药,却不见甄氏好转。几日间,甄氏时昏时醒,缠绵病榻。即使甄氏醒转,见到父女二人,亦是泪湿眼角,言语含混。 这日晚上,见甄氏睡沉,杜宝便送丽娘回房。走到廊下,杜宝回身,却见丽娘在灯下泪眼朦胧,好不可怜。杜宝心中难过,打发了春香,欲细细安慰女儿。不想,他还未开口,就听丽娘道:“爹爹,大夫说娘郁结在心,那日,我曾听到你与娘曾谈起纳妾一事,不知这是否成为娘的心病?”杜宝心中一惊,本欲斥丽娘言语不经、行为放肆,可见到女儿水漾的眸子,却不由心软下来。他转过脸去,重重一叹:“你娘病势沉重,我也不想瞒你。纳妾一事却有其事,但我并没有应承。你娘心思重,身子又弱,子嗣之事成了她一块心病。心病不除,你娘...”杜宝的话音越来越弱,逐渐弥散在夜晚的风中。望着爹爹悲痛的双眼,丽娘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似乎鼓起勇气,轻轻出声道:”我有办法。”“什么办法?”杜宝回过头来,注视着丽娘。“女儿代替娘亲,”丽娘声音极低,但一字一句都清楚地落在杜宝的耳中。见杜宝迷惑,丽娘不由快速补充道:”我可以代娘为爹爹诞育子嗣,这样诞下的子嗣也是爹爹的骨血,爹爹只对娘说是外面女子生下的孩子就是,没有妾氏的烦忧。娘亲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听到丽娘的言语,杜宝不由向后踉跄了一步,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一句囫囵的话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女伦常,这如何使得?”他闭了闭眼睛,平静了许久,才睁开眼眸,缓缓说道:“丽娘,你今天悲痛太过,说起胡话来了,爹爹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这就送你回去。”说话间,杜宝的眼神越过了丽娘,不知是不欲还是不敢与丽娘的相接。见杜宝欲转身,丽娘心中惶恐,不由急急向父亲的身子上一扑。她双臂环住杜宝的腰身,仰着皙白的脖颈,急切道:“爹爹,伦常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女儿受爹娘养育十六载,身无长物,只愿与爹娘分忧。”看着丽娘秀丽却带着一丝青涩的倔强小脸,杜宝怔住了。他轻轻挣开丽娘的双臂,温声道:“丽娘,爹爹只愿你结缘一情投意合之郎君,生儿育女,携手到老,不需为爹娘担忧。“见丽娘低头不语,杜宝回转身子,低沉道:”回房吧。“却听背后传来丽娘的声音:”那如果我中意的是爹爹呢...”杜宝身子颤了颤,却答非所问地应道:“爹爹已经为你延请了先生,你好生学些诗书...” 此夜父女二人如何辗转反侧不得而知。第二日晨起,听得前院相请,丽娘一反常态,叫春香细细为自己装扮。”小娘子,既是拜师礼,是否需得装扮地端庄些?”春香见丽娘要换上粉色纱衣,不由犹豫道。”不碍的,快给我添上点翠、系上佩珠。“见丽娘神色与往常不同,春香亦不敢违拗,只照丽娘的话施为。到得庭前,只见丽娘莲步轻移,身上环佩叮咚,衣袖翩跹起舞。见父亲的目光多有躲闪,丽娘亦若无其事,反主动向父亲和庭中老者见礼。“‘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要好生与陈先生学习,”杜宝对着丽娘严肃道。见丽娘低着头乖巧应是后,转向先生,却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烂漫一笑:”学生自愧蒲柳之姿,敢烦桃李之教。”见陈廪生微微呆了呆,杜宝不由地心中烦闷:“春香丫头,向陈师父磕头,着他伴读。”见杜宝发声,陈最良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回道:”愚老恭承捧珠之爱,谬加琢玉之功。”又殷勤向丽娘问道:“敢问小娘子所读何书?”未等丽娘应答,杜宝已迅速答道:”男、女《四书》她都成诵了,学些经义吧。《诗经》开首便是后妃之德,又是学生家传,便习诗。”说罢,杜宝似完全忽视了丽娘似的,仅对着春香叮嘱了一句好生照顾小娘子,就起身与先生同赴后花园酒宴。见父亲全然回避自己,丽娘虽失望,却无法,只得随春香一起回房。 接连几日,丽娘都不得见杜宝,心中且思且怨。除去探望母亲殷勤,读书、女红全不在意。这日,早膳已过,陈最良仍不见女学生进馆,心中不由埋怨杜家娇养的凶,于是着了小厮去请小娘子前来。这小厮刚进内堂,却正遇着杜宝,一下子被杜宝叫住:“你这慌张张的要去哪里?”小厮恭敬回道:“陈先生请小娘子进馆。””这早晚了...”杜宝眉间一蹙,却无奈道:“那快去吧。”小厮刚走,杜宝本向书房的脚步不由地折回来,向先生坐馆之处走去。到了坐馆前,本想向先生询问丽娘学《诗》情状的杜宝不由地将脚步放清,移步至窗边,侧耳谛听从馆中传来的丽娘软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向窗户正坐的丽娘,诵《诗》时百无聊赖间向窗外撇去,却发现窗边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的身影,定睛细看,不由得看痴了...... 丽娘戏先生,春香错解意 见丽娘走神,陈最良眉头皱起,不由开声道:”听讲。‘关关雎鸠’,雎鸠是个鸟,关关鸟声也。“春香见小娘子似是神思恍惚,便故作天真应道:”鸟声是个怎样声儿?”陈最良回道:“此鸟性喜幽静,在河之洲。”见丽娘仍是神思不属,春香赶忙又打岔道:“是了。不是昨日就是前日,衙里关着个斑鸠,被小姐放走,一去就去到了何知州家哩...”陈最良不由大怒:”胡说,这是兴。兴者起也。起那下头窈窕淑女,是幽闭女子,有那君子好好的来求她。“丽娘正望着窗上影影绰绰的人身出神,忽听见陈最良”窈窕淑女“之言,不禁回神,心下一动,忙恳求道:”还请先生把《诗经》大意,讲论一番。“ 杜宝正欲举步离开闺塾,闻听此言,也不由缓下了步子,心说:”且听一回,看先生如何教导丽娘也好。”这时,陈最良的声音正由闺塾中传来:“论《六经》,诗经最雅:有指证,姜嫄产娃;不嫉妒,是后妃之贤达...”听至此,丽娘已不由心中大动:”若我能产下一子,又何必溯其出身,母亲也必不会妒忌。”正胡思乱想,只见窗外身影一动,丽娘便是心下大急。见先生要春香取文房四宝来临字,便急向春香使眼色。春香以为小姐要戏弄先生,便取了丽娘梳妆用的螺子黛并画眉细笔来。丽娘见了这些,不由计上心头,只见她含笑上前,取了螺子黛在手上,婉转开口道:“先生,这便是学生平日用的墨了,你瞧着这墨色如何?”边说,边见丽娘用手轻抚眉峰,眼角含笑,确是媚色天成。陈最良先是呆了一呆,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冲着春香一顿怒火,叫春香把这些闺阁之物全收了才作罢。 且不说窗外的杜宝眉头大皱,只说丽娘见窗外身影不动,心下便有些得意,见先生要她临字,便有模有样地临写起来,见一时少些笔墨,便要春香去外间书房拿。春香应了声,便出了门去。一出门,见杜宝在窗边,春香好生吃了一惊,正想出声唤老爷,见杜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行至杜宝身边,听杜宝的吩咐。杜宝将春香引至墙角,想问丽娘之事,沉吟片刻,却道:“你一会儿引着小姐去衙里园子,我要好生问问小姐的功课。”春香见老爷没再发话,谨慎应了一声,便要起身,却听杜宝一声“等等”,只好停了下来。杜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小姐近日,可有什么不妥?”春香有些踟躇,却还是老实答道:”小姐前些日子确是有些烦闷,但老爷给小姐请了先生,小姐便似好些。”听了春香此言,杜宝皱了皱眉,追问道:“丽娘可是寄情诗书,遂解烦闷?”春香觑了觑杜宝脸上神色,支支吾吾道:“许是吧...”却听杜宝小声厉喝:”大胆丫头,不讲实言!”春香被杜宝一激,低了低头,开口道:“婢子觉得...觉得...小姐许是动了春心...”一听此言,杜宝不由五内俱焚,想那陈最良比自己年岁还大,不过一介腐儒,怎会勾得正在花期的丽娘动了春心。想到此,杜宝又痛恨自己,本是让丽娘转转性子,却没想到丽娘久不见外男,端的是不禁引诱。春香见杜宝脸上陡青陡白,很是被吓了一吓,可是见老爷不发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老爷一会儿是否还要在园子里问小姐的功课?”杜宝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开口道:“今日不必了,小姐若还是烦闷,你就引着她园子里散散心。”春香应了是正要转身,见杜宝脸色可怕,便求恳道:“老爷莫气小姐,这只是婢子自己胡乱猜测罢了。”杜宝点了点头,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挥手让春香离开。 就在杜宝问丽娘心思之时,闺塾里却是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在纸上擦擦作响。丽娘早在余光里觑见窗上的身影不见,一时提不起精神,百无聊赖间只得运笔不停。陈最良见春香不见,似乎犹疑了一刻,却还是径直行至丽娘身边。见丽娘一手簪花小楷秀丽不俗,不由开口赞道:“不错,我从不见这样的好字。”一时兴起,便绕至丽娘后方,手握丽娘的玉腕,语气轻柔地指点道:“行笔仍需稳定些。”丽娘眨眨眼睛,微微回转头,对陈最良附耳道:“谢谢先生的教导,不如丽娘给师母写个作寿礼。”陈最良脸上一红,却不见收手,半晌回道:“你师母的寿辰还早哩。”丽娘微微一笑,道:“那学生绣对鞋儿做寿,先生可要应许。”陈最良将手收起,背至身后,只答道:“那便生受了。”见先生坐下喝茶,丽娘也似是有些倦了,停了笔懒懒道:”还不见春香来,也不知这丫头去哪顽了。”陈最良正要叫小厮来唤,却见春香回来,便要扳起面孔教训。见丽娘亦出言训导,陈最良才罢了,施施然起身回衙。春香本有些惴惴不安,见先生离开,便赶忙想起个话头。忆起老爷叮嘱,春香便一股脑地与丽娘说起衙里有个花园的所在。”花园在那里?可有什么景致?“丽娘不由起了几分兴致。春香转了转眼珠,夸耀道:”景致么,有亭台六七座,秋千一两架。绕得流觞曲水,面着太湖山石。名花异草,委实华丽。小姐读书读得闷了,可去后花园走走,聊做消遣。”丽娘口中喃喃道:“我是有些闷了,却不是读书读的...”春香觑丽娘脸上神色,大胆接口道:”想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丽娘斜斜看了春香一眼,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有些鬼精灵。“见小姐未恼,春香一边扶着丽娘出门,一边小心言道:”不如小姐主动与老爷...”还未等春香道完,丽娘就一把抓住春香的手,兴奋道:“好妹妹,你也这么觉得?”春香有些纳罕,却又觉得小姐找老爷开解心中烦闷本是正理,就点了点头,却只见丽娘眉目含情,含羞道:“待你小姐我想个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