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明海苏听(H)》 一 听海 去清迈修禅,一直以来都是苏听的愿望。 以前,她有大把时间挥霍,每一天过得恣意而张扬,从没有静下来的时光。现在,她想静一静,停一停。 当时,她有这个想法时,正驾驶着红色保时捷在美国一号公路上飞奔,车载音乐是狂野的摇滚,她也将脑袋摇得跟音乐一样狂野。车顶棚放了下来,海风吹得她一头长发狂乱无比,像海里的葵,一丝一缕全部飘散。 她的时速快达到车的极限,也不怕被下罚单。搞点事情,或许她还是巴不得的。她整个人就像个失足少女,只能用“疯狂”二字形容。 路过的悍马摇下车窗,对她吹口哨。 她连看上一眼,也懒得看。 悍马里金发碧眼的帅哥喊她:“嘿,辣妹。” 她比了个中指:“Fuck!” 悍马男又吹了声口哨,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她穿一袭暗酒红色丝质吊带长裙,深深沟壑欲隐欲现,而修长的腰肢纤细仅仅是看着就很柔软,那双腿很长,而酒红色的裙摆开衩几乎开到了大腿根处,露出大片雪白的凝脂…… 苏听很烦躁,只想远离一切公的生物。她一抬头,就听见悍马男发出惊艳的赞叹声。 出乎悍马男意料,眼前的亚裔女孩看着狂放不羁,但一张脸上原来没有半点脂粉,连口红都懒得涂抹,但一张雪白脸蛋是明艳的美,比起漂亮的白人女郎来,那种美和艳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男人还愣愣的,她用英语说:“滚开,我没兴趣和你约炮。” 她将油门踩尽,猛地将悍马甩出老远。 等到身周一切安静下来时,夜色漫延,夕阳早已坠进了海里。 一号公路,是通往天堂的路。两边景色美得不可思议,一边是蔚蓝大海,而另一边或许是悬崖,波澜壮阔,呈现出史诗般的壮美;也可能是美丽的小镇,一粒一粒如嵌在海畔的珍珠。 她放慢车速,只觉海风醉人。 忽然觉得饿了。 苏听正要去寻找食物,电话就响了。她看了眼手机号码,不接。 手机一直响。 还是不停地响。她极为烦躁,手机铃声吵得她脑壳疼。她接起便骂:“你可不可以别再打来?!” “小听,我拒绝离婚。”手机里的男人依旧情深款款。 苏听揉了把头发,说:“不好意思,和我律师去说吧。我会尽快打赢离婚官司。” “真的这么绝情?难道你就不留恋我们的那些美好时光?” 苏听突然将手机扔出了车窗,甚至来不及听见“啪”一声,车已经飙出很远。 那把曾经温柔醇厚的声线,戛然而止。 呵,那些美好时光。 苏听想,今年她才22岁。她19岁爱上司家朗,21岁嫁给他,不够一年,俩人婚姻就走不下去了。这个可恶的中法混血,有着一对含情脉脉的绿色眼睛,那张英俊的脸也是时刻顾盼生情,再兼是法兰西投资银行家,哪个女人不趋之若鹜?!她爱过他,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但他背叛,就怪不得她要离开。 她和他的身份不尽对等。他是社会最顶端的那类人,英俊风趣幽默有情调,还富有。只要他想,可以将任何人宠成公主。她和他结婚时,媒体哗然,说她是灰姑娘,还非常有手段,居然能抓住了钻石王老五的一颗钢铁一样的心。毕竟,连欧洲某国的美丽公主也曾被他迷倒,但他却说,他被她迷住。她也曾以为,他对她那么宠那么爱,她一时任性,在电梯坏了时,一个电话打给他说饿了,他不惜驾着车跨越半个巴黎城,在半夜爬三十九楼,只为给她送一碗热馄饨。她真的以为,和他是能天长地久的。 世纪婚礼才刚开始,全城媒体就等着看她笑话,说她爬床功夫了得。又说等着灰姑娘被抛弃的那一天。现在好了,终于让那些媒体等到这一天了。那些杂志,还有网络的恶意揣摩、攻击,她看到了,说话极之难听。尤其是网络的恶意攻击,一波一波从不消停。 想着想着,她一张明艳的脸沉了下来。红唇抿得紧,嘴角微微下压,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她还想起,当她打越洋电话给他时,是一个女人接的,那个女人说,“我是莱昂诺尔,是谁找尼尔,我给他留话。” 那时,是另一个欧洲国家的午夜时分。莱昂诺尔这个名字,苏听也知道,是欧洲某国的另一位喜欢司家朗的公主。公主是位绝色美女,当然,还富有,富可敌国。 就如司家朗在电话里辩解的,他说:“小听,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喜欢工作和享乐,而你是我的爱。” 将车停在一边,她看着最后一点晚霞消失遗尽,原本蔚蓝的海变成了墨色,静静的,像一块看不到边的墨玉。 “咕噜”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可是她把手机给扔了…… 她这一趟飙车,完全是随性而来,没有一点准备,银行卡,现金什么也没备,反正手机里绑定各种卡,可以随便刷。但刚才……已经被她任性地摧毁了…… “司家朗,你这个大混蛋!我恨不得生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对着大海狂喊。喊完后,只觉肚子更饿了。 苏听:“……” 忽然,不远处亮起渔火。火光璀璨,一点一点,在墨色的海岸边燃烧起来。 她甚至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苏听是真饿。 她脱了高跟鞋,提在手里,往沙滩上走。 渐渐近了,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那里烤鱼。 哦,不对。看样子是年轻的男孩。 “喂,小哥哥给口吃的吧?”她咽了咽口水说道,由于太饿,饿出了本能所以一张口说的是母语。 苏听在他面前停下,彼时海风拂过她光裸脚踝,然后酒红色的裙摆飘起,在他肩上、脸庞掠过,又轻又软,还很香…… 是香奈儿五号香水,性感撩人。 他微微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笔直的雪白大腿。 那是一双很美的腿。 “喂,看什么呢你?!”苏听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沿着那双腿一直往上,先是修长的腰,而后是充满活力的胸脯,还有一对精致漂亮的锁骨,性感得像红樱桃一样的唇瓣,最后目光才落在她整张脸上。 “呵。”他那一声,极为嘲讽。 这时,苏听才看清了,这是一个异常英俊的亚裔男孩,如雕塑般夺目脸庞,湿淋淋的发贴在前额,衬着一对浅色的深邃眼睛,令她想到人鱼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他的身上,还带着海的味道,衣服也是微湿,想必是刚从海里捕鱼回来。 苏听的脸红了。 “吃吧。”男孩拨了拨架子上的烤鱼,用英文回答。风过,吹拂他衣,衣湿沾身,男性朦胧躯体若隐若现。她匆忙移开了视线。 烤鱼烤得金黄金黄,非常诱人,仿佛在说:“吃我吧!吃我吧!” 苏听是饿极了,蹲着,拿起烧烤叉对着鱼就啃了起来。 明海:“……” 她吃鱼吃得很快,又没有声音,就像一只大猫一样。 不过这只大猫估计很容易奓毛。 明海取过刷子,将秘制的酱汁一一刷到各式海鲜上,还加了一层特制的火红辣椒油。 苏听已经将一条鱼煎皮拆骨吃下腹。然后,她的视线又滴溜溜地打转,盯着被烤得金黄的小章鱼如如不动了。 “能吃辣吗?” 苏听看了眼俊俏的小哥哥,猛地点头,“能!” 明海嘴角勾了勾,拨拉了一下,将红色的酱汁在小章鱼上刷了好几遍,装在盘子里递给她,“吃吧。” 苏听接过,又是一顿大快朵颐。 等她觉得饱了,才想起要问一问小哥哥名字。 “明海。”他答。 “小哥哥,我手机掉了,钱都绑定了手机。现在身无分文,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明海很诧异,一抬头看定这个白吃白喝的女人,说:“吃完还想要钱?”这女人的心是有多大呢?! 苏听脸又红了。 “算了,你在我帐篷里睡觉吧。钱,我是没有了。明天,你就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看你这身行头,应该开出还不算太远。” 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明海嘴角勾了勾,眼神十分嘲讽:“放心,我对吃相难看的女人,没有欲望。” 苏听无语,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她吃相好看。就连司家朗,都说她吃相十分美。 真没出息,又想起那个男人! 苏听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心想,不用睡车上,反正是我赚了,然后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她掀开一角,发现里面物件堆叠得十分整齐,靠左边放着一个睡袋。帐篷正中燃了香氛,带着松木与大海的味道,十分好闻。和那个男孩的气质一样,干净清冽。她一时好奇,回转身问他:“喂,小哥哥,你多大了?” 明海挑了挑眉,这个女人还真麻烦。 “19。” 苏听想,嫩得能滴出水来的年纪啊! 呵,原来是块小鲜肉。 她将帘子放下,然后说:“喂,今夜你不准进来。” 他“呵”了一声。 苏听很倦,但就是睡不着,听着潮起潮落,而外面十分安静。只有篝火一直亮着,像她身旁的一团光,那么温暖。令她,那么安心。 后来,她看着那团光,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她才发现,明海就坐在帐篷旁边。 帘子被风吹起,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在六点的晨光里,他那对浅色的眸子那么亮,眼仁那么黑,看着她时,她好像陷了进去。 “你一夜没睡?” 明海点一点头,说:“怕起潮会把你冲进大海。” 苏听想,不过萍水相逢,他脸冷心热,坐在那里,给她守了一夜,听了一夜海。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回了声“嗯”。 苏听习惯裸睡,而后半夜觉得闷,就出了睡袋趴在地毯上睡。后来她睡熟了,无意翻动时,毛毯也滑落了下去,只堪堪遮着臀部,露出大片雪白的背,和一双奶白的笔直长腿。 明海的脚边放着一架相机。 苏听还懒懒地趴着,看向他:“你趁我睡着,给我拍照了?” 明海捡起相机,走到帐篷边,把相机伸了进去,“看看。” 苏听捞过相机,一张张翻看。 他拍数千张风光照,有漫天的星光,有冬夜的极光,有广袤森林里的麋鹿,还有极寒冰川。很显然,最后一组,是在北极冰盖下拍到的独角鲸。 独角鲸极为稀少,能得一见,十分不易。 她实在羡慕。 “极难拍到独角鲸,而且从照片角度来看,是在冰盖下水中拍摄到的全身鲸,你居然还会潜水?”苏听的确是惊讶的。北极的零度海水下潜水加摄影,技术难度很高,困难也很大。 明海嘴角一抿,露出倔强的神色来。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五年的潜水经验。而且是深潜。” 他的摄影技术极有天赋,是上天赏饭吃,每一张都灵气十足。她忍不住叹:“你会红的。你还如此年轻……” “说得自己多老似的。”明海冷冷淡淡回。 她一抬头,就对上他眼睛,里面似燃着一簇火。 那一刹,她好像看到了火花。 她的脸又红了,连她自己都觉得烫。苏听想,像自己那么不要脸的人,居然会脸红?…… 她又垂下眸去,继续翻照片。 最后一张了。 是她的睡颜,趴卧着,眼睛眯着,红唇半启,脸蛋一边压在手臂上,一边朝着镜头。她身体曲线起伏优美,在他镜头下,并无裸露的感觉,倒像熟睡的纯洁天使。脸蛋还红彤彤的。 “拿我做模特,我可要收钱了。”她也学着他样子淡淡地说,其实是要掩饰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海说:“那你删了。” 苏听看着他笑眯眯道:“你舍得?” 明海没答。 最后,她到底是不舍得按下删除键。 “你有U盘吗?或者电子邮箱?我发给你!”他见她喜欢,提议道。 苏听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样就是最好。 她摇了摇头。 不走近,便是最好。 明海没有勉强,说:“早餐做好了。你吃了就启程吧!”说着将一张卡和一部手机放到了她手边。 “你呢?”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明海抿了抿唇,答:“我收拾好帐篷,也回去了。” 二 你很重欲 12月31号。 一年终将过去。 苏听在这一年里,成功离婚了。而在这一年里,苏听还去了许多个国家,走过了不同的路,看过不同的风景。 会倦吗?苏听有时会想这个问题。 会想停下来吗? 好像还没有能令她想停下来的人或事。 她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写下一些零碎的文字记录,加上自己所画的插画配图。渐渐地,她居然就红了。用现在的话说,她成了地地道道网红,只不过她不露脸。 她的微博和公众号人数多达百万人,她不觉得好,也不觉得不好,其实只是分享自己的心情而已。她给自己的公号和微博起了同一个名字:听,独角鲸在歌唱。 有点孤单,有点苍凉,在寒冷的时分,孤单的鲸角在寻找另一支角;抑或,拥抱自己的寂寞。 就像她的心情,像她的人生。 但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呢?拥抱寂寞,起个“蓝色星球”也是可以的,一样的意境和心情。 微博里,再度有粉丝问到这个问题。 苏听闭上眼睛,那个男孩再度出现于脑海,对她说:“我叫明海。” 分别后,俩人再无交汇。但他的卡和手机,她一直留着。他的手机里,有他的同学和亲友的联系方式,有他的脸书“非死不可”等一切他的资料。她要联系他,不是难事。但她没有这样做。 她又想起了他拍的照片,他所拍摄记录的独角鲸。还有他给她拍的半裸照…… 其实,是她想他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站在北海道纷纷扰扰的街头,为了迎接新年,这里很热闹呢!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正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苏听抄着相机,也往北海道神宫去了。 神宫门口,表参道上黑压压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年轻人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快乐的气息。她好像也受到了感染,扯一扯唇角,笑了。 人太多了,安保拉起了截流线。苏听想,闲来无事,等呗。 于是,她拿出手机,登录微博,顺带发起了即时的文字信息:我在神宫前站定,庙宇恢弘壮观,令人心生静意。我想这就是在路上的目的,重新认识自己;或在路上,重塑自己。人流如织,安保拉起了截流线,我觉得排队也挺有趣味,尤其是一群高中生就在我身周,她们熙熙攘攘,她们脸上有光,还有淡淡的啤酒气;我想,年轻真好。 她还拍了一张排队照,搭配文字一起发了出去。 不过短短十分钟,就收到了近万的点赞。 旁边的一个卡哇伊的女生看到了,爆出一声惊呼:“哇,好厉害!”然后七八个高中生围着她,加了她微博。 苏听心中不耐烦,脸色臭臭的。 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孩子朝她比大拇指,用英语说:“博主你好酷,像碟中谍四的金发女杀手,一张酷酷的臭脸。” 苏听:“……” 她很无语,用日语秒回:“我还不爽猫呢!”她现在的确是不爽又暴躁。 手机震个不停,全是留言信息。她一向不关心,但此刻一个名为“听海”的ID在她最新博文下留言:“说得自己多老似的。” 苏听的心,蓦地一动。 忽地想起,那一年,她遇到明海,而明海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 随着人群,她慢慢进入了主宫殿。 午夜12点的钟敲响,新年了。 她在微博上发出:不爽猫,新年快乐。刚才有小女生告诉我,我是一张臭臭脸。我想,那就不爽猫吧,一张臭脸,身价过亿,挺好。新年新愿望:可以去北极看独角鲸。跨年夜,大家有想去的地方,和一起的人吗? 新微博刚发出,底下又是一片留言。“和有爱的人去哪里都是好的。”“去北极看独角鲸也很浪漫,但好像还是更适合一个人去。”等等,留言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几个小女生围着她叽叽喳喳,完全当了她是明星一样。她郁猝,将耳塞塞进耳朵里放起了最爱听的音乐《森林狂想曲》,听着蛙叫虫鸣,心瞬间平静下来。 她想了想又发起了话题:关于想去的地方,我想了想,适合一个人去的地方,好像还真的是北极南极,甚至攀登高山或雪峰,一个人才适合面对严酷的环境;但若有所爱,即使身处地球任何地方,都会觉得温暖,和有一份牵挂。和相爱的人去的地方,还是更适合温和一点的,例如欧洲的绝美小镇。而和家人孩子,我想去太平洋上温暖的小岛,阳光充沛,还有可爱淳朴的土著,我和孩子一起成长。但目前,我只想一个人去北极,听独角鲸歌唱。 留言非常多,她的手机几乎要死机了。她重新登录,随意看了一下留言,又看到了“听海”的留言:不爽猫,你的愿望会实现。 她嘴角一勾,觉得这个听海有点意思。 苏听随意溜达了一圈,在绘马上写下新年愿望。 只有简单两个字:明海。 她想再遇他。 *** 后来那半年,她的生活不好不坏。 但由于她微博和公号渐红,居然引来了多事的狗仔媒体,挖到了她的真实身份。随之附带的是司家朗出入各式宴会身边女伴众多的消息。明明错的不是她,但她被一波一波的恶意攻击谩骂,毫不停歇。她甚至不得不停了更新。 期间,她抑郁,一度失声。极度苦闷时,她不发文字,只发不爽猫的各种表情图。 只有听海一直给她留言:总用不爽猫,你给版权费了吗? 苏听在心里骂:去你妈的! 听海:出来,人生是你自己的。 当然下面还有各类留言,有支持的,也有恶意起哄的:原来这不是很有爬床手段的苏名媛?! 苏听再次在心里骂:去你妈的! 后来,她直接飞去了清迈。 全程她用笔写,不再发声。 她也见过心理医生,每周一次,她不说话,靠写。 那个叫景蓝的心理医生告诉她,她是心因性失语,她有轻度抑郁和自闭。 景蓝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苏听还记得,当时景蓝对她说的话:“苏听,要你自己承认,还爱着前夫,并没有那么难。” 是,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但其实她最在意。她深爱他,所以不肯有半点妥协,也不给彼此半点退路。有瑕疵的爱情,她并不要。但爱呢?给出去,却不能轻易放下。 后来,还是司家朗严重警告了那些媒体,她的生活才得以清静。 真的清净了吗?天知道! 当她换了一身白色宽松衣裙,站在清迈的一家禅院时,是这样想的。管他的!人生哪有真的清静,混在浊世里,谁不是不干不净的?! 她按禅师要求,换了长及脚踝的棉质白色长裙,将身体包裹得严实,但为了尊重寺院的规定,她是赤脚的。白色棉衣,中袖,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而她还将旅途中买的一条澄黄琥珀项链挂在了胸前,作为点缀。 琥珀蜜蜡此类,本就与佛有缘。 她只是往十个一班的人群里一站,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禅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女孩,身上红尘气息太重。 禅师叫了她出来。 苏听这次很乖巧,脸上很平静,没有一点不耐。 她恭恭敬敬地走到了禅师面前,头低低的,作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孩子,为什么想到来禅修?你信教吗?”禅师的手轻轻按压在她头顶。 苏听很诚实,没有说谎。她在手机里打了一行字,然后手机里机械的语音响起:“我不信教。就是觉得禅修挺有意思。最重要是,我想安安静静地发呆。” 门外传来“嗤”一声笑,她急匆匆抬头,看到一抹白衣在木窗前飘过,屋檐下金铃响起,清脆空灵,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远了。 她能看到的,只是廊道尽头的一丛绿竹。 “你很重欲。”禅师说。 苏听有点尴尬,男女之事,她极少想起,即使有,也只曾和司家朗一人分享过那些属于午夜梦回的缠绵。何来她重欲一说?她不随便,亦不放荡。仅有的一次放浪,只是在美国一号公路上,遇到那个绝色美少年时,她既坦荡又似有所图地裸睡而已。旅行路上的艳遇,一开始她没有想过,遇到明海时,她有过犹豫,她想,司家朗都可以背叛,她为什么不可以?赌得仅仅是一口气而已。但最终,她和那个叫明海的美少年都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人呆呆的,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臂还伸着,白色的宽松衫袖卷上去了一点,露出她手臂上的那粒红红的小痣。禅师看见了,眼睛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这一霎,她更尴尬,这个位置很容易就令人联想到守宫砂。果然,坐得离得她最近的班长也看见了,“咦”了一声。她心下就烦躁起来。 “下去吧。”禅师轻声说。 苏听报的是最短的一个课程,修禅时间只是十五天。 泰国是东南亚国家里很有风情也很特别的国家。这里是佛国,百分之九十的国民都信佛,每户人家中遇到重大节日,或一些重要的日子都会有请和尚来家中祈福等活动。 而泰国更是在全球范围内,向所有人、不分国籍,没有任何门槛地招收喜欢听佛理哲学的学员。这些学员不是出家人,只是交了报名费进寺院里去学静修,听听佛理。这也是这个国家有特色和有趣的地方了。 苏听没有信教,但觉得坐在安静的寺院里,清清心,学学冥想,也是挺好的。 就像此刻,她就盘腿坐在讲室里,听禅师讲课。 全英语讲授。第一天只是入门的课程,简单易懂的禅理。 禅师问:“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底下有人答:“有果自有因,到得这里是因果关系。” 真玄。 禅师说,回答得很好。 她是急匆匆下了飞机就赶来禅院的,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用餐。 所以,因果就是,苏听饿了。 “ting,你明白么?”禅师突然叫她名字。 苏听又困又饿,居然傻愣愣举手后,用手机输入语音问:“禅师,人为什么要吃饭?” 底下一片哄笑。 慈眉善目的禅师双手合十:“你感觉到了什么?” “饿。”苏听执着手机诚实回答。 “那你明白了么?” 苏听想了想,因为饥饿,所以要吃饭。 禅师还在授课。 为了静心静神,她所处的地方,在禅院的最里进,靠着后面的整个山林。她除了听见禅师嗡嗡的声音,还有山林里的鸟虫唧唧,什么禅理统统见鬼去吧,她已经想睡觉了。这样听着单调的声音很舒服,所以她想睡觉。 梦总是在似睡似醒时来,她见到了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息,脸庞被白雾笼着瞧不分明。 是一个身披褚红衣的男人,那件红衣像袍子长长的,到男人小腿腹那里。随着他走动,飘起。是一个飘逸的男人。男人离她近了,贴着她身,像午夜梦回时的浮光掠影,与她紧密地缠绵。身体的触觉熟悉,是司家朗的气息。但当她抬头凝望时,他正垂眸看下,像俯瞰众生的神佛,眼神深邃,洞识她心中一切秘密,但可怕的是—— 她看清他脸容的那一刹,蓦地惊醒。 “吃饭了。” 说不清是被梦惊醒,还是被叫声叫醒,她本能地抬眸去看来人时,却只看到他转出讲室门口的那抹白身影。 一定是错认了,那个叫明海的男孩虽高挑,但远没有此刻的男人高,大概直到男人的耳朵吧…… 她还处于怔愣里,没有回神,梦游一般。她身边的人说:“已经下课了,禅师走前,让我们在这里用餐。刚才是送饭来的小僧侣。” 一大碗香软白饭就摆放在木质的托盘上。托盘里还有一只白瓷水承,清水里浮着一朵白色的素雅小花,看起来像雏菊。除了白米饭还有一碗素汤,一小碟青菜木耳红萝卜,再无多余食物。 意料中的,苏听已经听到底下的吸气声和嘀嘀咕咕说怎么可能够饱的声音。 她拍了照,发了微博。 不过一秒,居然就刷出了“听海”的留言:一天两顿饭,过午不吃。好好体会禅修的乐趣。 居然还配了个她爱用的不爽猫图片? 天,这人是在调戏她吗? 还是恶毒的狗仔,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点行踪? 她回头望了望,并没有疑似媒体的人。这里门禁森严,也不可能有那种人进得来…… 苏听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可爱又肉乎乎的小胖妞说:“朋友,你的那碗饭看起来分量很足啊!天,居然有木耳红萝卜??我们碗里只有青菜!!” 苏听:“……” 你喜欢,你吃咯!苏听将红萝卜木耳拨拉到胖妞妞碗里。她又不是兔子,而且她真的是非常非常讨厌吃红萝卜。于是,下一条微博变成:我不是兔子,我最讨厌红萝卜! 得了好处的小胖妞脸上笑开了花,关心地问道:“朋友,刚才你作噩梦了吧?禅师看见了呢,说了一个字,‘欲’。” 苏听感到万分尴尬。她曾身处万丈红尘,却没有一个、半个的梦;现在禅院清修,清心梵音檀香缭绕,她却做了俗世里的梦…… 胖妞妞很好奇:“哎,你梦见了什么?你刚才那样子像见了洪水猛兽。搞不懂禅师说的什么欲。看来我修为还是不够,哎。” 苏听嘴角抽了抽。 梦见了什么?那个男人垂眸看她,是明海的脸,而他的身体那么滚烫。 苏听想,欲,是对司家朗,还是明海? 手机微博发出“叮”一声。苏听拿起一看,是听海留言:讨厌红萝卜的不爽猫,需要猫薄荷吗? 三 不戒 头一天,苏听还能自嘲,一天两餐过午不吃,就当减肥呗。 但当第三天清晨四点起来打坐禅修时,才知道是有多难熬。她开始了和饥饿还有困意的抗争。早课一结束,才过五点,她是第一个冲到了食堂门口去打豆浆喝的人。 当时的狼狈,她一辈子记得。她跑得连鞋子也掉了,只为抢一碗浓稠的豆浆。还没有下早课时,隔了老远,她已闻到豆浆香。 她见着豆浆桶,如见着了亲爹娘,扑了上去,只因太急,跪倒在了豆浆桶前,听得一阵清脆笑声。她猛一抬头,是个八九岁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嘴里轻念:“远离凡尘,莫急,莫急。” 苏听:“……” 小和尚说:“师妹,你好。我是你们师兄,你叫我豆芽师兄即可。”话毕,给她满了一碗豆浆。他说的是中文。 苏听:“……” 豆芽师兄又问:“师妹,众师弟妹呢?” 苏听捧起豆浆碗几口将豆浆喝尽,从前觉得不过豆汁罢了,难登大雅之堂,现在尝到不亚于琼脂玉露。抹一抹嘴,她借手机语音说:“被我指去了西边廊馆。”又问:“再给我斟一碗豆浆呗,胖豆豆师兄。” “是豆芽师兄。”人小却持重的豆芽很执着地纠正,然后倒了一碗满的豆浆给她,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让他们去西廊?” 苏听看了胖豆豆师兄一眼,只觉他白白胖胖小圆脸肉呼呼,一对大眼睛黑漆漆,别提多可爱了,捏了把他脸蛋,借手机说:“因为让他们绕一周再过来,我才能吃得多点呗。” 身后一阵风过,然后是一只木托盘放在离她三步远的石鼓凳上,木托盘里是六只白白软软大馒头,唔,很香! 她还闻到檀木幽香,一回眸,只看到白衣飘飘,高挑的男人走远了。 她好像还听见他低低的一声笑。 豆芽蹙眉,模样可爱,童言童语却又小大人似地道:“师妹,你这样是欺妄,罪过罪过。” 苏听不管他,只管自己狂吃馒头。 从前,她对馒头嗤之以鼻,如今馒头是珍馐。 香喷喷,咬一口,居然内里是奶油!她眼睛微微眯起。 豆芽“咦”了一声,看了眼远去的师兄,又回头看了看苏听手里馒头,说:“罪过罪过,奶油是荤腥。” 苏听一把将馒头塞进胖豆豆嘴里,手机声响起:“胖豆豆你在长身体,得吃点有营养的。” 可是豆芽师兄下一秒就泪汪汪了,尽管甜奶油的滋味掠过唇舌,让他想一再回味,但不好了,溜了下喉咙里去,他犯戒了! 苏听看见胖豆豆泪水,感觉就是自己欺负了他。她抱着他哄,“师兄别哭。奶油是素的,是奶牛的奶做的,没有杀生。” 豆芽收了泪水可怜巴巴看着她。 这个老成持重的小不点啊!苏听要了第三碗豆浆,吃完了第四个馒头,班上一行人赶了过来。 本来是有气的,但大家见她捧着碗有点憨的样子,气也就消了。 苏听是那种女人见了就不喜欢的长相,此刻在这里,云淡天高,居然个个都很有佛性,没有人再对她嗤之以鼻了。 苏听想,奇了怪了,在这里吃素吃多了,人人都素起来了。 豆芽说:“师妹,你别喝那么多,待会上课不能老跑厕所。” 五个小僧侣端了一托盘、一托盘的馒头过来放于一边。 苏听一看,男学员的是六个馒头,女学员的是四个馒头。 胖妞妞已经吃了起来,她也是很饿了,狼吞虎咽。苏听注意到,她的馒头里没有奶油。 苏听又看了一眼,众人的馒头里没有奶油。 豆芽急了,说:“我来教你们吃餐点。” 一众人惊讶:“吃饭也要教?” 豆芽自我介绍后,说:“佛前吃饭,得静。我们要静心,静眼,静灵魂。不能发出声音,污了佛耳。饥饿让我们开始懂得思考,这也是人吃六分饱的道理。” 一个男学员举起手来说:“我懂我懂,暖饱思淫欲。” 豆芽眉头紧紧皱起,思考了很久,牵一下苏听的袖子,问:“淫欲是什么?” 苏听觉得这个老成持重小和尚太可爱了,逗一逗他:“师兄,不是什么都懂么?”然后又说:“就是男女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呗。” 豆芽“哇”的一声,赶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苏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还是没有能开口说话,可是惊讶于自己居然发声了。 豆芽歪着光溜溜小脑袋看她:“师妹,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他脸圆圆,一对大杏眼黑溜溜水汪汪,一对耳朵大大的,软软的,那对圆圆大大的耳珠子,看起来像一个问号,可爱极了。苏听很喜欢他,又去捏了捏他软垂的耳珠子。 做完功课,已是十点。苏听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如魔咒:过午不吃。 她赶去食堂,今天的素菜有豆腐。 苏听发微博:豆腐吃多了,会不会人也变得豆腐? 有很多粉丝留言,居然都统一叫她豆腐西施。苏听纳闷,她从不露照,就不允许,她是钟无艳? 然后她看到了“听海”留言:你就是一块豆腐。 这人……是在口头上吃她豆腐呢! 十一点回到卧室坐了半小时禅,正要入睡,肚子又饿了。苏听叹,看来吃豆腐还没吃够!她正想学昨天那样偷偷溜去寺院外的食堂吃碗面条,敲门声响起。 她摸了摸发懵的脑袋,起身开门。 是禅师和豆芽师兄来了。 禅师托着茶盘茶具而来。豆芽人小力气轻,则只拿了棋盘。 禅师说:“小豆芽,去泡壶好茶来。” 苏听此刻有点想哭,喝了茶,人更饿。 棋盘和棋子皆已摆放好。黑子与白子粒粒晶莹,就连棋盘也是泛出莹润而美丽的光泽,是以和田玉做成。执起一粒子,触手生温。苏听拿起手机一通按:“禅师,围棋围棋,在于一个‘围’字,其实还在一个‘杀’字。‘围困’‘围杀’都是要吃掉对方的地盘,尽量拓展自己的地盘。杀气冲天。” 禅师不语,走出了第一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听咬了咬唇,没有动作。 与棋盘案子并着的另一张案几上,豆芽在煎茶。 是用很原始的茶炉子慢慢煎茶,水一沸末,二沸始,十分讲究。是天青瓷莲花盏,汪汪的碧色,素雅得令人欢喜。而一小团的青色茶叶蜷着像一只只黛色的螺。最传统工艺的碧螺春。 水声微响,豆芽开始沏茶。 他人心静,有大智慧,泡出的茶水清缈远溢。莲花盏至于莲花叶型茶托上,豆芽将杯与盏递给她。苏听接了一看,叶子缓缓舒展,银绿隐翠,光看汤色,就知是洞庭珍品。 莲花盏里,隐翠叶芽,茸毛如雪飞舞。她细品一口,甘美、鲜醇、清逸,引人思索。端着茶盏,她已经本能地走了两子。 她和禅师对弈,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就连泡茶的人换了一个也不知道。 豆芽正要叫师兄,被男人以手势止了。 茶汤缓缓注入她杯。她托起,抿了一口,只觉比方才更为醇厚。 苏听每一着棋绵软,而慈眉善目的禅师反而招招狠厉。 似要逼出真实的她。 她想,她又不是真的只是一块豆腐。就算是豆腐也是会有脾气的。手指顿了顿,握着手机按了一句话:“禅师,说好的慈悲为怀呢?”顿了顿,又说:“刚才我问你的话,禅师没有回答我。” 围棋,在于围困、围剿、围杀。与出家人格格不入。 “世情不往往如此吗?要重新开始,不就是以杀死旧我,为代价吗?” 回答她的,是一把年轻醇厚的男声。 苏听急急抬头,可是那个男人走远了。 是呀,要放下,不就是杀死旧我吗? 苏听执着一子,久久始放下,是绵软里最狠厉的杀招。 禅师微微笑了:“ting,你好像有所感悟了。” 苏听借手机发问:“禅师,刚才那男人是谁?” 禅师微微一笑道:“是请你喝茶的人。洞庭珍品,我这里并不拥有。我们只有粗茶淡饭。” “是谁?” 豆芽脸一仰,软垂的大大耳珠抖了抖,像个可爱的小小弥勒,“是不戒师兄。” 不戒,不戒,一切皆无,一切皆空,何须要戒呢? 禅师轻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不过因缘际会罢了。 禅师对着豆芽说道:“你不戒师兄,早已到了离开寺院的日子。他上年就该离开了。怎么,他还非要赖我寺院里不成?他该回到他的家族,回到他的红尘里去。” 豆芽还小,除了伟大的佛理,什么都不懂,歪了歪头,没作声。 四 饥饿欲 苏听吃了茶,没有茶点,饿上加饿。 等禅师一走,她偷偷跑去了食堂。可是一看时间已经一点了。 她走进蓝色琉璃廊道,金色铜铃叮当作响。居然是同班学员胖妞妞捧了一碗馄饨出来。苏听惊讶,拿起手机输入:“你开荤?” 胖妞妞笑嘻嘻:“木耳萝卜馅,素混沌。” 苏听点一点头,一副“我了解我懂得”的模样。 胖妞妞脸红了:“真的!就算我想开荤,这里还是在寺庙里,哪有荤呀!”然后怕她会抢一样,捧着碗跑开了。 苏听:“……” 苏听走进食堂,直奔小小的打饭窗口而去,借手机说:“师傅,我要份馄饨。” 师傅看了看手机里的名单,抬头来又看了看她,说:“没有了。” 苏听不服:“明明这里这么多菜!” 师傅把手机伸到她面前:“看到没?各位禅师列出的所带学员的重点禁食名单。你在榜首。” 苏听脸红了,这禅师要不要那么腹黑?! 师傅又说:“你看看,现在哪还有谁过来打饭吃?过午不吃,不知道规矩吗?” 苏听:“刚才那小胖妞就有得吃。” 师傅:“等你成了小胖妞,我再给你另开小厨。胖人总得多吃点的。” 苏听:“……” 苏听耷拉着脑袋,走出食堂。眼看着下午课快开始了,她无精打采。 远远走来一个光溜溜的圆脑袋,苏听一哆嗦,只觉看到了大白馒头,奶油味的。 “师妹,快到下午课时间了。”豆芽提醒。 原来是胖豆豆师兄。 “给。”豆芽悄悄塞一个苹果给她。 苏听一喜,赶紧接过。 “不戒师兄让我给你的,糖心苹果,很甜。”说完,天真烂漫的胖豆豆离开了。 苏听一边啃苹果,一边沿着石子小路走。 这座寺院有上千年历史,香火鼎盛,但来往的人却都很静,幽幽的一派格局。寺院一带风景奇美,而更妙的是寺院建在悬崖峭壁上,背靠森林。寺院沿着悬崖而开建,好几处地方从天上开通途,脚下是深渊,险得不行。 她坐在洁白的拱桥上,拱桥飞起,连着寺院一座开宽庙堂。她一边吃苹果一边赏风景,落叶飘下轻沾她衫袖,一仰头才发现她身旁是一棵松树。松树上挂有牌子,上写“陪客松”。 有点意思。 这棵陪客松有三百岁了,长在悬崖峭壁上。 苏听摸着松树,说:“嘿,你成精了吗?”她给陪客松拍了照,拍照时刚好起雾了,如在仙境。她发微博:说好的建国后不准成精。三百岁,不怕你! 啃完苹果,她回到主殿。 苏听远远看见一个高挑挺拔身影在跳佛舞。 主殿旁边好几扇门,红色金边木门关闭,上有很多幅各式佛的舞姿。而那个男人也在起舞,姿势庄严,又很优美。 “是不戒师兄。” 胖豆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吓了她一跳。 “不戒吗?”苏听有些困惑。 他一举手,一投足,有种庄严神圣的美感,姿态飘逸但又充满劲道。 是个红尘中不一样的男人。 泰国是佛国,苏听没有信教,自然对各处佛都不甚了解。只知道泰国的佛和我国藏地的佛有点相似,都是体态纤瘦修长,不是那种大肚佛形象。而且,佛和菩萨的腰还特别特别的细。用苏听自己的话讲,那种身材,颇具美色。还是那种很禁欲的美色。 而不戒,虽只远远看到背影,就可见他的姿色甚美。 脑海里很突然地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越禁欲,越想纵欲。 想着姿色美或不美,禁欲纵欲这些看似矛盾的问题,不觉间,她已回到了课室。 苏听忍不住了,跑到了禅师面前。她有点气鼓鼓的,又有点困惑,虽然吧,在寺院里过了中午12点还要找吃的,会被鄙视,可这是人类基本需要啊!她都偷偷地进行了,为什么还要封杀她啊?都在黑名单榜首了! “ting,有什么困惑吗?”禅师笑呵呵地。 苏听咬唇,酝酿了半天,举着手机问:“禅师,为什么偷偷去吃点东西的机会,都不给我?” 禅师笑眯眯:“你欲心太重。饿点好。” 豆芽似懂非懂,故意装懂:“暖饱思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哦!” 苏听:“……” “对。是这个理儿。”禅师顿了顿,眉头蹙了蹙,又问豆芽:“小豆芽,谁教你‘淫/欲’这个词?不雅,听过该忘。” 豆芽噘嘴:“不饿师傅,那应该怎么说?” 不饿……原来禅师叫不饿……苏听咧了咧嘴,想笑。 笑比哭难看。 不饿禅师说:“我们眼里看到的,一切皆为空,是无。无是什么?无,无色,无味,无感,何来暖,何来饱一说。” 班长扯了扯苏听衫袖,问:“你懂吗?” 苏听摇头。 豆芽点点头,懂了。 苏听问:“胖豆豆师兄,什么意思呢?” 豆芽从袋里取出一只红苹果,在她眼前晃:“是什么?” “苹果。”苏听舔了舔舌头,好饿,想吃。 “是你的欲心。”豆芽将手一转,苹果不见了,“你不想,那在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在你心里,也什么都没有。” 苏听:“……”更玄妙了。 不饿禅师摸了把豆芽,对爱徒的领悟大加赞赏。 “想吃就吃,不想不吃,一切遵从自然。不刻意想,或不想,这也是无。”蓝色琉璃窗的另一边,一把男声响起。 不饿禅师想了想,这也是无。 苏听哪还不领悟,抱着豆芽东摸摸西摸摸,摸出了红苹果,“嘎嘣”一声,大快朵颐。见禅师看她,她用手机打字说:“饿了就吃,顺从自然,遵从天性嘛!” 不饿笑眯眯:“也对,也对。” 豆芽蹙着小小的,肉肉的眉头,提醒:“师妹,吃时要静。” 苏听赶紧比了个知道的手势。 *** 禅修第四天,苏听偷偷溜出去了。 虽然,她的护照还在不饿禅师那里。可是,她顾不得了,起码得出去管饱再说。 寺院里的食堂去不得。于是,她跑到寺院外觅食。 可是离寺院最近的一家斋堂在半山腰上,想找吃的,就得走长长一段山路。 从中间一点钟逃跑出来,到现在,她走了快一个小时,天气热,她的白裙汗湿了。 脚上草鞋也微微透湿,她抬头,叹,太阳真毒。 终于,看到了这一带最有名的食堂“清净斋”。 她加快了脚步跑了进白色的小院,只见处处种植昙花,但昙花没有开。也是,昙花只在夜里开,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昙花,也是佛花。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玻璃柜子里整理货品,里面有各式素糕点,面包。 他转了出来,在玻璃柜台前捡起掉了的小雏菊,放进一边的净水坛里。 苏听快饿昏了,闻到了面包香,加快了脚步,谁料腿发软,一把扑到了他的脚边。 他一垂眸,就看见了她伸过来的一只手。 “……” 那样的一张脸,俊美得倾国又倾城,苏听自然不会忘记。她又想起了在北海道神宫里的许愿,只有两个字,明海。 如今,他切切实实在这里。 他正垂眸凝视她,而两点的太阳十分光亮,透过窗户落下,他一对浅色眼睛在烈日下变得透明,像薄薄的一层玻璃般透出冰蓝色来。是玻利维亚“天空之境”那种最为纯粹干净毫无杂质的浅冰蓝。 她唇动了动,说:“小哥哥,给口吃的呗。” 明海看了她一眼,淡淡晒道:“原来不是哑巴。” 苏听记得这个声音,昨天还听到。惊讶道:“你……是……不戒?!” “你……居然、是、和尚?!” 她太惊讶,一出口说的是母语。只是说得很慢,还停顿了好几次。 明海有些无奈:“带发修行。而且,在泰国,男性二十岁成年就会去寺院参禅修行,像有些国家成年了要服兵役一样。”顿了顿又补充:“其实我也不是泰国人,我舅舅长居泰国,我觉得修行也是一种乐趣,所以留在这里。” 她后知后觉,原来他会说中文。 明海扶她起来。 苏听把袋子里的钱拿出,双手捧着,说:“给你。” 明海:“……你这是把我当菩萨供着,给香油钱?” 苏听:“……” 她站起来,指了指柜台里最大的那块面包,说:“赏口吃的呗,菩萨!” 见到他,她的失语症马上就治好了。所以,他不是菩萨是什么?! 明海说:“你等一等。我下面给你吃。” 苏听脸突然红了。 明海进了厨房。 他拨起帘子,正想问她除了红萝卜还有哪些忌口,就见她一张通红的脸。 明海只有三个字:“欲心重。” 真该就这样给她饿着! 作者有话说:下面嘛……苏听会吃到的。放心! 五 美丽欲 他在面条里,给她加了鸡蛋。蛋花被他煎得金黄金黄很漂亮。 而面条洁白,清水汤,淡淡的飘着一些翠色葱丝,只是光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他双手捧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放在柜台旁边的小桌上,说:“吃吧。” 一如初见时,他给她鱼,说:“吃吧。” 苏听看了看他,只觉分别不过一年多,他长高了,更长大了。当初,他只是高她小半个头,而现在,她只到他颈项,锁骨那个位置。 她想说话,可是发音再度卡着,只好执着手机敲了一遍:“看来清迈寺院的伙食很好嘛?!”本来就是一句调侃话,用手机语音一发,更觉滑稽可笑。 明海一怔,蹙眉。她还是不愿开口讲话。 他在面里还加了许多红萝卜。面条非常好吃,就是要把红萝卜扒拉出来很麻烦。他见她动作不悦,要把碗收走,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手顿了顿就要收碗。她急了抱着面碗跑一边蹲着吃,就像初见时那只捧着他的鱼啃的大猫。 明海揉了揉眉心,说:“挑吃浪费,不把碗里的红萝卜吃完,就不准吃面。” 苏听:“……”她暗暗又拨拉了几条出来,他轻咳一声,她赶紧捧紧面碗。 呵,这只大猫还很护食。他哼了一声:“你有毛病,得治。” 苏听执着手机按,滑稽的手机声起:“你还专治不服了?” “对,专治你各种不服。”他低笑了一声。 他进厨房,给她端了一小碗面汤来,说:“喝这个面汤,碗里的都糊了。”然后走出店门,在廊道阴影里盘地坐下,开始念诵做功课。 苏听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很细心。 吃完面和汤,她把碗筷拿进厨房洗了。再出来时,他还在廊道下静坐,两手轻垂,搭在膝盖上,体态自然,是最轻松舒服的姿态,但腰身挺拔,坐得端正。 苏听看得起劲,就在一旁打量他。 过了许久,他累了,便将左脚伸了出去,改为右腿盘着、左腿竖着的坐姿,而手也动了动搭到了左膝盖上。日光下看,还真像一尊面相俊美庄严、姿态妖娆的佛。她轻笑,而他没有理会。 苏听执着手机:“哎,你犯了杀戒。” 明海眉间轻蹙,没有理会。 “你杀了鸡蛋。” 明海眼睛依旧闭着,淡淡道:“是没有交/配过的母鸡下的蛋,里面没有胚/胎没有生命,是素的。” “你杀了小章鱼,明明它那么可爱。”苏听借着手机又说。指的是初见的那一会。 “那串章鱼烧烤是你吃的,而且,那晚所有的鱼都是你吃的。” 苏听眨眨眼睛,好像真的是这样。那一次,她太饿,一直抢着烧烤架子上的肉吃,记忆里,他好像真没动过食物。 太阳更猛烈了,有汗自他额间滴落。 苏听走到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来给他擦汗。 他闻到了极淡的松木橙花香味,是她指尖的微香。 他坐着,不动。 “哎,你睁眼看看我呗。” 他双目紧闭。 汗,再次从他额间滑落,渗入浓密的修长眉毛里。她的指腹从他眉骨上滑过,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两两相望。她的指腹还贴着他眉骨,指腹微温,而他体肤滚烫。 苏听惊讶,“你持戒修行,你在抵抗情欲。” 明海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领悟得挺快。但他只是淡淡道:“不戒不戒,没有什么是需要戒的,随性而为,心中有佛,心是空的,心是满的。戒与不戒,不拘泥于形式。而且我没有出家,我只是喜欢静修,可以安安静静想想事情而已。” 苏听在他身边坐下,又问:“你多久没碰荤腥了?” “整整一年。” 苏听吓得吐了吐舌,要她一年不吃肉,不是人生还有没有乐趣的问题,而是她会直接饿昏过去的。 “你会泡茶吗?”明海又问。 苏听点了点头。 “在玻璃柜后面的架子上有茶托茶具和茶叶。”他又闭上了眼睛。 她站起,转身。风起,还是松木橙花的微香。 明海一怔,心想,不是风起,没有风,是心动。 心若止息,便是无味无色。 苏听搬来了小木桌,在廊下煮茶。 他偶尔指点她几句,更多时间是在闭目养神。 “头交水,二交茶。始时,茶叶紧索,茶冲撞而无味。泼去头道汤,一为净茶,一为静心。第二交,刚到好处,茶味出,像人之开窍。三交浓,起人生无穷哲思。”他轻声说道。 她已品到了第三道。 他端起白瓷杯子,茶汤清淡,翠色潋滟。他抿了一口,没有任何评价。 苏听想,自己还真像给上神煮茶的童子。想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 四周很静,甚至好像能听到廊下白牡丹微微盛开的声音。她赶忙收了声,看向他。他蹙眉,垂下眸来看她。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只见他长睫似鸦羽,在眼底覆下层叠阴影,一颤一颤的。 他还是那三个字:“欲心重。” *** 他和她一道上山。 寺庙门前小道上有好几棵松树,分别是望客松、迎客松、陪客松。 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去的,苏听的脸就红了。 已是下午五时,下午课也结束了。 苏听有些惭愧。 走过飞拱道时,就见不饿禅师和豆芽师兄在下棋。 一边焚着檀香。 白烟轻轻飘飘,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苏听走到禅师身边。 不饿问:“ting,你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还是之前的问题。 明海也走了过来,说:“欲知过去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事,今生做者是。一切因与果,皆有定数。她来,或不来这里,有什么重要呢?” 就好像他会到这里,一切皆是注定的。 等苏听离开后,明海说,是为了再次遇到她。 不饿听完明海的话,点了点头。 苏听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电视、和电脑等一切可供娱乐的消遣,山中岁月很静。 她盘腿坐在榻上,开始做功课。 其实也没什么功课可做,就是放空自己的思想和身体,不为名利,不好争斗。 心静时,更觉天地万物的壮大。 只有蝉鸣和风声。 门敲过三声后,开了。 来的是豆芽。 苏听很喜欢胖豆豆,双脚落地,走过去和他聊天。 “不饿师傅让你学泡茶。”豆芽师兄十分认真:“他说,泡茶能静心。” 苏听点点头,笑眯眯地瞅着他。 “师妹,你看我干什么?” 苏听按着下午时明海教的,认真地冲泡好茶,等放下茶具才执着手机发音:“胖豆豆,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很深奥,很哲理的问题,下午时,不饿才问过她。 豆芽很认真地回答:“一出生就在了。” 苏听问:“父母送来的?”毕竟有些孩子天生体弱,父母为了好养活会送他们去寺院,然后等到了一定年岁再接回去。 豆芽摇了摇头,“我没有父母,生于佛前,侍奉于佛前,从小发大誓愿,要克尽己能普度众生。” 苏听了然,露出同情神色,原来胖豆豆是个弃婴。 真可怜! 她充满慈爱地抱了抱胖豆豆。 “师妹干嘛一脸悲戚神色?” 苏听:“……”我哪里悲戚了,我是可怜你呀,胖豆豆! “嗯,发大誓愿啊!你的理想很崇高!”她一手拿手机,一手比了个大拇指。 *** 下半夜,苏听睡得不怎么安稳。 到了凌晨四点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竹林里更是有点凄苦味道。苏听后来醒了,反正睡不着,她推开木窗,给自己泡了壶茶,盘腿坐在那品茶,听雨,放空思想。 远处竹林里好像有人影? 苏听望出去,见明海盘腿坐在竹林里,依旧是双目紧闭,腰板挺直。 她穿好鞋袜,走了出去。 白裙袍拂过他脸,他肩。明海想动,身体僵硬了,一垂眸,小腿肚上缠着一条细细白白的蛇。 他的腿,不敢动。也不舍得动。 那条蛇看了他一眼,蜿蜒地爬了上去,钻入了他大腿,一路扭动着缠了上去,钻了进去。 一年修行领悟,被这小小的东西,全搞乱了。 它的身体那么软,又、湿、又/软,缠上来了。 明海告诉自己,是幻觉。 那条蛇吐着红红的信子,说:“是真的。” 明海说:“那我本身就是幻觉。” “哎,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呗。”小白蛇又轻又软的声音,和那把熟悉的声音合二为一。 明海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听正撑着伞站在他身旁,见他醒了,问:“你怎么在这里?” 明海动了动,站了起来。 他太高,她需要很努力地仰视他。 他接过她的伞,说:“我送你回房。” 一路沉默,直至到她房门口,他才说:“不饿师傅,让我夜里在这里静修。” 苏听张一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这里修禅五天,已具慧根,逐渐开窍。他坐着面向的地方,正是她房间。不饿要他去领悟什么,抵抗什么,她心里明白。 “走了。”他将伞放在她门边,转身离开。 “喂,”她叫他。 明海脚步一顿。 “你在寺院修行,需要戒色吗?” “要。”他顿了顿,答:“在寺院的这一年要。” 苏听扶着门,轻轻地说:“我明白了。” 她又肯开口了。 *** 后来,她再去上课时,刚好听见一个小和尚在和豆芽师兄说话,问起不戒。豆芽说,不戒不再叫不戒了,因为不饿禅师坚决地赶他出去了。说他修禅时间早已过期,迟迟赖在寺院不走,不是事儿。用不饿师傅的原话说:“明海,你当这儿是度假胜地?避暑山庄?回到你的红尘里去。” 听到度假胜地时,苏听就嗤嗤笑了起来。 这个明海很有意思。 六 戒情 到了第六天,等于一切上了轨道。熬过了最难熬的头几天,大家的饥饿和困意都渐渐消减。但只有苏听还是适应不来。 清晨五点时,她在房内静坐做早课。不饿带着豆芽还有几个徒弟过来了,一一照看每位来禅修的学员。 豆芽提醒苏听说:“师妹,在这里修行,得叠被子。这里一切得静而有序,不能乱。” 苏听红着脸赶忙去叠被子。 不饿笑眯眯的,没有说什么。 明海从后而来,将她的被子拆开重叠,方方块块的一小格,像一块豆腐。他垂眉敛目,声音淡淡:“叠成豆腐块。” 苏听眨了眨眼睛。这男人在拿逗猫捧逗她呢! 这一天,不饿让大家自由修禅。 苏听去了无梦堂,也不进堂里,就坐在堂门口的树下静思。 她倚着树,看见树上标牌写:无梦树。 她盘腿而坐,心全放空,看光影流动,自晨至昏;感受天地大美,时间静定,心中那股郁气,轻轻一呼,好像都出来了。 不饿走了过来,问她:“这几天可有悟出什么道理来?” 苏听惊醒,睁开眼睛,歪着头想了想答:“学会了自省,厘清了很多事,知道什么是重要的,而什么是无所谓的,无所谓也就不必再在乎了。” 这一次,她用嘴说了出来,字正腔圆的英语,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不饿点了点头,走了。 已是下午六点,太阳下山了,她莫名地觉得饿。 一只手递了过来,她一看,他宽厚的掌心里是一小堆无花果。 她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含着,微酸微甜,很好吃。 “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明海说。 她跟着他走过木佛堂,只见许多木佛在廊道下或倚或坐,嘴角眉梢似笑非笑。她就说:“这里的佛不太慈眉善目。” 明海只是嗯了一声,“和中国的大肚弥勒是有不同。” 他在一排黑色铜钟前停下,说:“许愿钟。你有什么愿望,对着钟敲一下许愿吧。” 苏听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愿望。” 明海看着她,没说话。 但为了应景,她敲响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口钟。钟响那一刻,她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 回到房间时,豆芽师兄等在那里了。 苏听还是有些惊讶。 豆芽将她护照递过来,说:“师傅说,你已经领悟,可以离开了”然后将剩余九天课程的钱一并给了她。 苏听问:“不戒在这里的修行还没有结束吗?” 豆芽说:“师兄的修行早结束了。一般也就三个月。他只是喜欢留在这里继续领悟。他是来去自由的。” 苏听有些惊讶。这么苦的日子,一个正值妙龄的青年居然甘之如饴,难道他就没有欲吗? 豆芽没有离开,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呀,胖豆豆?”苏听捏了把他可爱的小圆脸:“不舍得我?” 豆芽从袋里取出一封信给她。 苏听看了,居然是不饿让她带豆芽还俗,让他出去读书,一切费用寺院承担。 带着一个小孩,是很大的责任。 等她看完书信后,不饿亲自来了,并让豆芽到门边一会儿。 俩人单独谈了。 “豆芽还小,他应该出去见识世界。如果成年后,他还愿意回来,就回来。你能先带他出去,再帮他找一家寄宿学校吗?他自理能力很强,你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 不饿的话,被苏听打断。她说:“我没有亲人,我带着他吧。” 不饿笑了:“不用如此。你总会结婚有自己的家,这是世间常人的幸事。你知道吗,就连神佛其实都是羡慕凡人的。因为我们时间有限,所以每一分每一秒才过得更为精彩。而佛的时间,是无穷尽的。你把豆芽带出去就可以。”说着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她,“密码是你进寺修行的日期。” 苏听接了,说:“我带着他,我很喜欢他。”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请禅师稍等几天,我去一去就回来接豆芽。” 禅师若有所思,点一点头转身走了。 在门外,不知道他对豆芽说了什么。豆芽进来时眼里还有泪光。苏听抱着他哄:“你要理解不饿师傅的一番好意,你不出去经历,又怎么知道如何普渡众生呢,是吧?”心里却暗戳戳道:等你还了俗,见到了可爱姑娘,就不想回来了。 豆芽泪眼汪汪看着她说:“师妹,不用说了,我懂。” 苏听反而乐了,又说:“出去了,你不能再叫我师妹。在外面,我是你长辈,你得叫我小妈妈。” “不,你是我姐姐。”豆芽肉乎乎的小手抱着她,声音软软的,太可爱了嘛!苏听在他脸上啵了一记。 “我可以当你妈妈。” “你太年轻了。”豆芽红着脸反对。 苏听更乐了,说:“我大你16年,在古时这个年纪真的当得起你妈了呀!” “不要!”豆芽扭着胖胖的小身体,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跑了。 *** 苏听打听了,明海不住寺里,住在清净堂。 她下到半山时,已是月上中天。 他家院落没有锁,她悄悄走了进去。 明海坐在柜台后,在做木雕。 她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在雕佛头。 她的发滑落,坠在他颈间,痒痒的。 他一抬头,唇在她唇瓣上擦过…… 明海僵了僵。 “生意怎么样?”苏听笑眯眯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不太好,毕竟要脸的人还是很多的。” 苏听听出他揶揄。过午不食,要偷跑来买食物的人会被鄙视,所以大家都还是要脸的。 “饿了?”他问。 苏听点头,特别乖巧。 她身上那些刺,被妥善地收起来了。苏听想,暂时的。 他转身进厨房,说:“给你下面。” 苏听黑溜溜眼珠子转了转,说:“我看到后院有几只野鸡。” “想都不要想。”明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等她面也吃完了,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海眸色深了起来。 她坐到了柜台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压得低,沙沙哑哑的在夜里听来是一种诱惑。她说:“我在你这里住几天。” 明海身体又是一僵,然后说:“跟我来吧。” 锁好院门后,他带她走了一段山路,到了一处隐在半山腰里的小别墅。 “你家挺富贵。”她的手按在门把上,刚好触到他的手,一触就松开了。 明海垂眸看了她一眼,说:“是我舅舅家。他去旅行了,我帮他看门。” 苏听点一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一楼有一处阳台,是自由进出式的,连着一个小花园。那里还置有打坐的地方。摆设也极具东南亚风情,客厅里摆有几个佛头摆件。花瓶里养着的花,也是素雅的花。 他带她上了二楼,经过一个房间,那里的摆设禅意味道十足,还有香炉,随意一看,桌面上置有经书,墙壁上挂有宗教色彩的挂毯,一看就是禅修的净室。 他将她安排在最里那间房,然后说:“我房间在你旁边,有什么问题叫我就可以了。” 那一晚,她睡得很香,踏实,一夜无梦。 醒来时,凌晨四点,她是闻到花香才醒的。赤脚走下床,她来到阳台上,一眼望去,楼下是盛开的昙花。 美极了。 苏听换了衣服,拿了钱袋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她远远就看见明海在给花浇水,昙花又合起了。 她没有走正门,反而走到围墙边,爬了上去。她坐在一米半高的围墙上,摇晃着腿,说:“你家不防盗。” 明海纠正:“我舅舅家。” “这里是佛国,清迈本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治安好,围墙只是为了隔绝外人视线,不是为了防盗。”明海说。 他留意到她手里的油纸袋。 苏听笑眯眯地打开了袋子,他闻到了肉香。 她拿出了一只鸡来,虽然只是白水煮的,白肉也香。尤其是一年多未曾吃肉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诱惑。 “你居然敢?!”明海生气了,垂着双手仰着头看她,嘴角压下,神色冷峻。 苏听笑:“我在山下带回来的,不是后面那几只。你要吃吗?” 明海的心受着诱惑,不是那块白肉,是带肉来的人。 他微眯起眼:“你在诱我破戒?” “你不是不戒吗?又有什么是需要戒的呢?而且你早离开寺院了,你还守着那些规矩干什么?”苏听说,“我来问你,如果每个人都入寺院当和尚尼姑,这个世界会怎样?” 原以为,他会抗辩,或沉默,但他说了一个,“乱。” 是呀,阴阳失衡,人类不再繁衍生息,不是乱是什么。人类会绝种呢!而且都进寺庙了,谁还来工作生产呀! “而且你又不是真的出家了,你还是会回到现实中来呀!你现在就已经身处红尘之中了!”苏听笑眯眯的,继续诱惑他。 苏听掰了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唔,鸡肉的香气滑过唇齿,白水煮的也是人间美味。 肉香,要人命。尤其是对饿了许久的人来说。 见他动心了,她还要骗他:“和尚还能吃三净肉呢!来,小姐姐赏你肉吃。” 苏听将鸡抛给他,他接住了。她双手合十说:“不见为我杀,不闻为我杀,不疑为我杀,是为三净肉。吃吧!我还你三顿饭的人情。” 明海一把上前揪住了她的脚,“你要走?” 作者有话说:好啦,下章有小肉肉吃哦。可爱的作者要去酝酿怎么炖肉肉了,所以要你们宠爱啊!你们宠爱,才更有劲去炖肉肉啊!先从小肉开始,以后还会有大大大盘肉! 七 或为我留(H) 苏听垂眸,看到他的手。 “我总要走的。” 他触不及防松开了手,将鸡还给了她。 他一口不吃。 那只鸡,后来被她啃完了,骨头渣都要舔上一遍,搜刮完所有的油脂。 苏听是真饿。 在山上的第八天,她依旧凌晨四点起,下山找吃的,还给他也带回来了一碗粉。用保温桶装着,递到他面前时还是暖的。 粉色晶莹,一条一条,用高汤浇的,虽然不见一点肉,但汤是骨头熬的,很浓。还很香。明海拒绝。 苏听捧着碗,惊讶极了。他在断食,已是第二天。 他心中好像在做某个决定。 从寺院里出来得匆忙,她只带了两天的衣服。爬山回来,衣裙湿透,她跑去洗澡。洗了一会儿,她忽地“呀”了一声,居然变冷水了。 山里的水是沁骨凉的,虽是夏天,但苏听怕冷。 明海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苏听说,“你进一进来。” 外面静了许久。 终于,他推开了那道门。 她裹着大浴巾看他,唇动了动,说:“没有热水了。” 明海看到她饱满高耸的左胸口上一粒极小的红痣。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帮她调出热水。又听见她说:“我的衣服都脏了,来不及洗。” 明海离开,再折回时,隔着门缝递给她,是他的衬衣和五分裤,还体贴地将一件打底紧身白色背心一并给了她当内衣。 苏听穿着他的衣服出来。又宽又空,但挡不住玲珑浮凸的好身材。 明海觉得很饥饿。 苏听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好了,才发现他一直站在她房间里没有动。 气氛一下有些怪。 苏听说:“你早两天刻的佛头刻好了吗?” 明海原本是双手插兜的,听见她问,从衫袋里取出那只木雕佛头。橄榄核大小,穿了编织好的红绳,他递给她,说:“送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苏听想,他还真像不爽猫,一脸臭臭的。 她噗嗤一声笑,叫他“不爽猫”但她没有接。 明海仍然固执地保持递给她的姿势。 “你给我许多顿饭,还送我东西,留我住宿。我没有东西可以还。毕竟,我带回来的三净肉你都不吃。”苏听似笑非笑。 明海靠近一步,她感觉到压迫感,向后退了一步。他伸出手来挡住她退路,贴在她背脊的手紧了紧,她被逼贴向了他,他的呼吸喷到了她脸上,她耳朵根很烫。 他将佛头塞进她手里,“不需要你还。” *** 是夜,苏听没有找到明海。 她回到清净堂,他在那里看着水缸里飘着的莲,不知在想什么。 闻到松木橙花的香气,他猝然抬头。 苏听走近他身边,勾着他尾指拉他起来,说:“我来还你人情。” 俩人回到了小别墅。 明海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明海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是这世上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人,当行走人世间觉得乏味了,他就躲进寺院。许多的事情,他可做,可不做。而他遇到了她,同样不守规矩的女人,还不能忍受清规戒律,不能忍受也就算了,还要来诱使他破戒。 这个可恨,又可爱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苏听轻声说,他的相机里全是风光摄影照,唯独她一张人物照,他想什么,她当然明白。将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在他面前脱下。衣服裤子内衣裤全坠到了地上。 明海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完全不经大脑,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她压到了蒲团上。他手已经本能地攀上了她身体的最高峰,狠狠地握紧了那团绵乳,可是她太大了,他手掌包拢不住,他的欲念又盛了几分。 他那儿硬硬地顶在她小腹上,那么炽热巨大,简直是烫伤了她,惊吓了她。但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一怔,抬头,墙上镶嵌一颗佛头。 他的心莫名地一突! 可是苏听已经缠了上来,双手挽着他颈项吻他唇。 说来也奇,她身上没有那些常人有的零零碎碎的痣。她全身上下,包括那张美艳风流的脸蛋,只有三颗红痣,一颗在右臂上,一颗在左胸上,一颗在左大腿根。 他一一吻遍,细慢吸允。他先是采摘开在雪峰上的那点殷红,那点殷红紧紧开在粉色樱花的上方。他以唇舌轻舔勾勒,她在他身下溢出丝丝甜蜜轻喘。她实在难耐,双腿盘到了他腰上,紧了紧,芳香润泽的花穴贴着了他热铁,轻笑:“嗳,你那儿真大!” 明海看着她,看得很深,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她“唔”了一声别开了脸。他轻声说:“别急,再等等。”他不急着进来,只是用指探入,动作又快又急。只是引诱着她堕落,就像她起初引诱他一样。 苏听很快就软作了一团,在蒲团上化开,化作了一汪水。 可是他的唇越过了雪峰,沿着小腹一点点向下,先是勾起她右臂亲吻那颗小红痣,然后又滑了下来,将她双腿打开架到了他肩膀上,然后他唇含着了她左大腿根内侧的那粒小红痣,他先是轻噬,惹得她娇喘连连,身体颤抖得厉害,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十个脚趾全然卷起,煎熬得要命,像脱了水急需水去滋养润着的鱼。他笑:“这样就受不了了?” “别急,还有别的妙处。”他唇开合,轻轻地衔着了她的花穴。 她整个人大脑里的那根弦崩掉了,她从没想过,他会那样对待她。 他先是温柔地吻,然后是吸吮。她尖叫起来,艰难地扬起上半身想要退后,却被他又扳着了一双大长腿拖了回来,这一次,他伸进了舌头,温柔却又强硬地掘开了两瓣鲜粉色的花瓣,直直搅了进去。 只是几个回合,她就泄了身,再无半点力气,在高潮里的抽抽噎噎里喘息尖叫…… “快乐吗?”等她喘息过后,他勾一勾嘴角问她。 这一刻,他由佛坠魔,似笑非笑的眉梢底下,那对深潭似的眼,她看不透。 他只是纵容她快乐,但他由始至终没有进来。 累极,她和衣睡在蒲团上,侧躺着,乌黑的发洒了一地。 明海再次贴了上来,亲吻她光洁的肩膀,再一点点向下。 他以手指,用唇和舌,就已经令她疯狂了两会。实在没有力气。 苏听说:“我还不起你人情。” 一直都是他在给她快乐,但其实最难受那个是他。 突然,手机铃声响。 苏听从衣袋里捞起一看,脸色白了下去。 明海眼尖,看到司家朗三个字。 他身体僵住。 苏听烦躁地关机,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正深深地看着她。明明俩人间有过那么亲密的时刻,又明明彼此间还没有发生。 身上黏糊糊的,她说:“我去洗澡。” “好。”明海答。 *** 在山上的第九日。 明海依旧不吃苏听带回来的三净肉。 也是明海断吃的第三日。 他已经完全离开寺院了,留在清净堂帮舅舅照看生意。 经过三日相处,苏听知道他舅舅是个佛教徒。但是否虔诚,不得而知。 当她在山下觅食回来,是在后山腰找到他的。 明海正在各处撒饲料,许多鸟类和禽类飞来吃。飞禽显然和明海很熟了,围在他身周。 苏听看到漂亮的锦鸡,想到了红烧鸡腿。 “罪过罪过!”她打了自己额头一掌。 明海一回头,就看到她的可爱模样,嘴角勾起一点,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你想也别想!” “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想过吗?!”苏听不服气了,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来看着他。俩人靠得极近,她的呼吸都喷到了他锁骨上,很痒,很麻。 还真是想过的。刚来到这里时,他也受不住那些戒律,偷偷跑到后山抓野鸡吃。当时他还没有进寺院,但被路经清净堂的不饿看到了,劝说他;他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总之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后来,他还要抓野鸡时,碰上了豆芽,豆芽小脸一皱哭得很伤心,一对水汪汪大眼睛全肿了,好像是他欺负了豆芽一样。他看着豆芽纯真懵懂的眼睛,心里就有了不忍,把野鸡给放生了。 他看着她眼睛,她眼里有他的影子。他本能地想去抓牢她,她一转身跑了。 这个女人,飘忽得很。 回到别墅里,明海在书房找到她。她正伏在巨大的红木案前,不知在画着什么。 明海走到她身边。 是一个小和尚的形象,非常生动可爱。 苏听在画插画,并将在寺院里的经历编成了一个小故事画了出来。他微微俯下身来,指尖在小和尚圆圆的脸蛋上划过,“这是豆芽,很生动。”指腹碰到了她执笔的手。她颤了颤,又想起了那夜,他的手指,与唇舌。 她不安地动了动,明海收回了手。 “我在给一家杂志提供插画和故事。”苏听说。 她的职业就是这样,一直在路上,写下画下所见所闻,然后获取不菲的报酬。 “你有专栏吗?”明海忽然问。 苏听想了想,答:“有。《世界时装》里的游记专栏《如是我闻,如是我听》就是我的专栏,里面有我的游记。” 明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有写到我吗?” 苏听眨了眨眼睛说:“有。美国一号公路上,那个俊俏的男孩子给我吃的,令我难忘。”她将游记一段念了出来。 明海轻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笑什么,下巴被他以两指捏住,转了过去,他的吻压了下来。 两人的呼吸顿时乱了。 他将她压到了案面上,吻她。唇舌和她深深地纠缠。他的叹息声在她耳边,“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是吗?” 他的话很轻很轻。 “一直记得。”她答。 他的手探了进她衣服里去,揉得太狠太用力,和平常清淡的他很不同。 他并没有解开她的内衣扣,只是用手掌和手指揉搓拿捏着,而眼睛一直看着她眼睛。她恍然发觉,原来他爱看着她眼睛做。 可是她羞了,长长的眼睫一颤,将脸侧向了一边。他将头埋了下去,啃咬轻舔她颈窝,也会沿着颈项来回亲吻她耳根耳廓,和她唇。他爱极和她接吻。而俩人的下体隔着衣裤长裙贴合着,挤压着,摩擦着,她感觉自己简直湿透了;遇上了他,她败得彻底。他只要撩拨一下她,她就浑身似着火般,她内心明白,她很想要他! 她还是那套宽松的白色棉衣和长裙,只露出腰腹一点点的肌肤。他的手从裙子里探了进去。 她身体僵了僵,而他的手指开始了快速的抽插,刚开始是一根,然后是二根,他并没有加进第三根,那样她会不太舒服,他始终照顾着她每一点一滴的感受。可是他只是两会,就很熟悉她的身体了,以指腹去按压藏在花蕊里的那颗美丽极致的花珠,她颤栗不已,爱液浇了他一手,还滴滴哒哒地滴落地面。她羞极,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他温柔地喊她:“你看着我,我想你看着我。” 她不想他失望,睁开眼来看着他。两两相望,彼此灵魂俱是一烫!他也怔了怔,她看着他时,只觉他眼底全是排山倒海疯狂而来的情绪,他在禁欲纵欲之间徘徊挣扎,她也本能地有些躲避。 她一逃,他就缠了上来,双手按着她腰扯了回来,紧贴着他大腿。她还想退,他将她腿往腰上一压,那根巨大炙热已经狠狠地撞了进去。 她已经足够水润,他进入的那一刻那样狠,可是没有痛楚,只有真实到极致的充盈与愉悦。 那一刻,他看着她眼睛。 他始终看着她眼睛,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肉体、她的美丽皮囊,以及她包裹在肉体里的灵魂。 苏听咬了咬唇,侧过脸去。 他轻笑了一声,“想不到你那么害羞。” 他将她的白棉衣推了上去,里面的肉色胸衣是前扣的,肉色的胸衣上绣有一对小雏菊。一对白黄相间的小雏菊开在顶峰上,明明清纯得不行却招摇地吸引着能看到它的人的目光。 他身体不动了,那根硕大的阳具埋在她身体深处,她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阳具经脉的跳动,与它居然还在胀大,她只觉得它肯定又长了一分,已经顶到了她宫口,让她害怕、有点痛,却又期待。 而他不动,只是看着她雪白的身体。然后,他伸出手去解开了内衣上那粒小雏菊型的扣子。“哒”的一声,隐秘晦涩又万分香艳和极尽克制的诱惑…… 那对翘翘的丰盈玉兔跳了出来,雪白的胴体,与粉色的乳晕乳头,以及随着他缓慢进出,每一次都清楚可见的交合处那被他填满的粉色花瓣,还有她身上殷红的三颗小红痣,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妖精! 她被他目光刺激到了,咬得他厉害。他低吸了一口气,说道:“你那儿太紧了,别咬我那么紧,我会给你的。都给你。” 苏听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可是他控制不住了,不再顾及什么,大力地抽插起来,撞得她整个人在桌面上似要飞起。 可是他不够,远远不够。他退出,她被空虚啃噬,呻吟了一声,意识开始不太清楚了,可还是本能地低声求道:“明海,要我。” 他将她整个人一翻,将她压在台面上,后入了她,她那样地深,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他从未曾想过,和她欢爱,会是连灵魂都愉悦到极致的事!不不不!他是想过的,无数个梦里,他都陷在了她的爱欲,就像此刻,将欲望狠狠地插入,再插入,再也不愿拔出,无法自拔。 他是爱她的,可是她却从不曾知道。 作话:这个肉肉大家还满意吗?求多点支持哇,么么爱大家! 八 这就是红尘(H) 断食三日后,明海再无克制。 那几天,是属于明海和苏听最快乐的时光。 他和她不知疲倦地欢爱。 在书案上,在明海充满禅意的卧室里,或在客厅,甚至净室…… 他一旦破戒,做出来的事情极为惊世核俗。 他和她相处,话不多,更多时候只是和她做有情人间爱做的事。 他的欲念,炙热而疯狂,有时让苏听隐隐有些害怕。 “在想什么?”他将她翻转过去,吻落在她一对漂亮突起的蝴蝶骨上,先是轻轻的吻,而后用唇齿咬,又痒又麻。 她转回头来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将一边大腿压进了她双腿之间,两人的身体无限贴近,但他没有进来,只是撩拨她。她将唇咬出血来。他轻笑:“真是不乖的女人。” “在我身下,你最好学会乖一点。”他将她腿分开,一边舔舐她背脊骨血肉,一边进入了她的身体,强硬直接直到最深处,让她猛地哆嗦,想要退,被他固定着腰,只能变得更为迎合他。 “这里以后只准我一人进入。”他用了强,让她疼得瞬间清醒,令她牢记他的话。这哪还是有佛性的男人,此刻,他是狼,是魔,可以令她上天堂也可能下一秒下地狱。他放缓了攻势,和她耳鬓厮磨…… 他以指挑起她下颚,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她的唇抿得紧,下颚线条清晰、紧绷和她的眼神一样倔强,他的心就软了。 低下头来,他亲吻她,十分温柔,动作也变得温柔,最后拥着她进入了人间极乐。 盛夏的时节,太热了,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他抱了她去别墅后花园的小竹屋洗澡。 后花园仿唐宋格局,设有滴水惊鹿。 而小竹屋是洗浴的地方,但建筑得古朴清幽,一排一排竹子铺搭而成,设有一个竹漏和小小的桶,需要水时,将搭高的长长竹漏放下,就会有清澈凉水滑落桶里,可以一小桶一小桶地浇,也可以站在倾斜的竹漏里慢慢洗涤。 “站在竹漏下,有洗涤灵魂的禅意。洗涤凉水也是增进修为的一种方式。”明海抱着她站在竹漏下,“我们虽然回到了红尘中来,但有时,清静无为,什么都不去想,也是一种属于我们自己的清修方式。就像有些人冥想时会打座。” 苏听身体颤了颤,说:“我怕冷。” “不冷。乖,我们一起洗。”他平静地放开她。 苏听还是不习惯,双手抬起抱在胸前,手臂收压,左胸上那颗小红痣更为鲜艳诱惑。有浴火自他体内燃起,但他只是平静地举起双手,将竹漏慢慢斜下、固定好,不多会,沁凉的水落下,激得她颤了颤,而他已经抱住了她,吻压了下来。 他的身体滚烫,水再凉,到了他那里都是热的。 他的身体肌理贴着她的,与她纹丝合缝,修长有力的腿压进她双腿间。当冰凉的山泉再度倾洒而下时,他再度进入了她。 他身体太烫,而水太凉,让她受不了,几乎是在同一刻就达到了高潮。她只能抱着他,很用力,身体在抖,而指甲扣进了他背脊里,让他痛。 他动了,逼得她无处可逃,冰凉的水源源不断滚下,浇湿彼此。山中岁月漫长,寂静,四处的声音清晰入耳。外面的惊鹿滴水声,一滴一滴,似要滴穿她身体,而他有用不完的劲。 这是一具年轻的躯体,有紧实的皮肤,肌理紧致线条流畅的腰背,和年轻男人独有的热情。皮囊色相,每一样都教她心生留恋。他在用他独有的方式,让她的身体记住他。 但,这就是爱吗? “在想什么?”她走神了,他惩罚性地在那个点上顶了顶,激出她的尖叫。不过数日,他已经相当熟悉她的身体。 见她不肯回答。他关掉水阀,将她抱起,放到了一边的青石板做成的榻上。 在她身前,他双腿跪了下来,然后脸埋了下去。 那一刻,他让她疯狂。她伸出手来,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抠身下那坚硬的青石板,指甲断裂,痛!而他反手握着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像在告诉她,他是实在的,他不会走,他一直在那儿。他不会是虚无的。 当他进入时,苏听的声音全哑了。 他依旧在用他独有的方式,让她的身体记得他。 但,这就是爱吗? …… 谁都会害怕,害怕的东西太多,太多, 想要抓住的东西,太多,太多, 他也是怕她会忘掉他的, 他以全部热情,换她记得他。 *** 倦极,苏听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当她醒来时,天色全黑了。 肚子“咕噜”一声,她才知道是饿醒的。 门被推开,明海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醒了。” “几点了?”苏听问。 明海没有答,忽地握起她右手,唇就压到了她的小红痣上,轻轻吸允。 “我没力气了。”她要抽手,他不允。 明海微微仰头,深邃的眼睛看定她,而眼尾一挑,斜了她一眼。 那模样,又俊又风流。 苏听忽然轻笑声。 她很爱,他的皮囊色相。 其实,是她好色。 引诱了他。 “笑什么?”明海放下她手臂,执着她一缕发打卷,然后又说:“我问你问题,你总不回答我。” 苏听脸红了。这人,总是在欢爱时,问她问题。叫她要如何答? 她贴到他怀里,双手虚揽在他肩膀上,贴着他耳朵说了一句话。 他全身血液猛地聚到了那一点上。 苏听手滑了下去,握住他,说:“你要我太多次了,我身体很累,但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 她睨了他一眼,软若无骨的小手贴到他胸膛上来,将他一推,压到了床褥里。他本能地想要翻过来,她却“嘘”了一声,人已经伏到了他身上来,像蛇一般在他身上蜿蜒游走,唇含着了他胸膛上那一红点,轻轻咬了一下,激得他嘶了一声。她抬起眼睫看他,他那张雪白的脸庞因染上情欲而越加白盈,而他性感的唇却红到了极致,殷红一抹,他这个人真是俊到了极点。她喜欢看他被情欲侵染时的模样,连那对浅蓝色的眼睛都深了几分,她伏下去,唇越过他胸膛一点点向下。 他人高挑宽肩窄腰,那具年轻的身体显得纤细修长,不是肌肉型的,但八块腹肌,他一块不缺。她吻着吻着越去越下,在他压抑着低吟时,她朱唇轻启,已经含着了高高竖起那处。 含萧,那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并不是说气味,相反他气味很好闻,除了有股幽幽的麝香味,还有他因久熏香念经而积留的檀香木味。令她难受的其实是顶在她猴头,吞咽不下,而生理性地反胃感觉。 明海一怔,撑起上半身来捞她,“你不必这样。你觉得累了,我不要就是了。” 苏听看着他,说:“明海,我只是想你快乐啊!”她看着他眼睛,伸出殷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巨大阳具的顶端铃口。他没有说话,幽蓝的眸色更加地深了。他撑在床上的双手抓皱了床单。看着她那三千鸦青垂了下来,而她眉心一蹙,手将青丝别到了耳后,再度含着他进出,整根粗挺的性器没在檀香小口里,他一时失控,挺进了她最深处,她还没来得及以丁香小舌舔弄,就因窒息而反复收裹,吸吮得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他好不容易才从欲海里扯会一丝理智,想要拉起她,而她再度来了一个深喉。 苏听放开他,只以双手虔诚地捧着,有些羞涩地轻声说道:“你躺回去,让我来,可好?” 哪还有什么不好呢?床单被他攥破了,他倒了下去,紧紧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她雪白的胴体,那张绝美的脸,嫣红一片的唇…… 她不断舔弄吮吸,令人欲仙欲死,忘了他的清规戒律,忘了他的佛! 其实,她是第一次,到底青涩,想要以齿轻弄时,不慎令他吃痛,他唔了一声,她连忙吻他,以唇轻吻,一点一点地吻,就像蝴蝶振翅,轻痒得令他几乎发了狂,他猛地坐起,按着她往深处挺送,而她一双小手也极有技巧地抚摸着他的那根热铁以及子孙袋,更将舌卷起包裹,用力吮着顶端最激人烫热那处。明海看着她,她全身粉红,而汗珠从下巴滴落沿着她锁骨一路滑向丰满双乳,而她眼睫低垂湿润,一双眼看向他时,偏偏纯真又无辜,湿漉漉的,就连黏在她唇间青丝都是湿腻的、泛着鸦青,她美得不像人间女子,令他狂热迷乱。最后,他失控了,但还是急急拔出,洒了一地白浓。她有些发怔地看着他,此刻又羞涩得不可思议,长眼睫一直颤着,嗫嚅着,半天没说话,只是呆呆地跪坐在他身上。 这一刻迷乱是真的结束了,明海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忽然执着她肩,问:“你也这样为他做过吗?” 苏听一怔,看着明海时,还有些呆愣,反应不过来。 “上次电话那个。”他赌气,偏过了头。 苏听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他:“没有。” 那一刻,明海倒是笑了。很腼腆。 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男孩子。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子。得要她哄。 苏听想,自己很喜欢他。 但仅仅是喜欢。 *** 在山上的第十二天,俩人厮守了一个星期。 明海问她,厌吗? 彼时,苏听正坐在书桌前画插图。她画的插图非常有艺术性,帧桢精美,还很生动。这一次画的,不是她旅途所见。而是在为一个世界级品牌画高订服装的插画,还有香水主题的插画。 她画了一个男人倚在巨大的香水瓶旁,那个男人和他神似。 明海轻笑了一声。 苏听斜了他一眼。她不知道,那一眼,是有多娇媚。明海握着她执笔的手,说:“用我做模特,你给版权费了吗?” 苏听怔了一下,这话好熟悉呀……好像是那个“听海”说过,说她用不爽猫表情包,给版权费了吗? …… 见她一脸不爽猫表情,他笑了,伸出手来掐了掐她漂亮美艳的脸蛋,说:“逗你玩儿呢,不爽猫。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不要钱。”她的脸蛋那么水嫩,他哪舍得用力呀,只是轻轻捏了把,将她调戏了一遍,就松了手。 苏听:“……” 他吻了吻她薄薄的绯红耳朵,低低道:“今晚早点睡,我明天带你去玩。” 对于他的暗示,苏听如何不懂,推了他一记,说:“你正经一点。”这人,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人的下限。哪是什么她重欲,重欲的分明是这只小奶狼,奶狠奶狠的,之前简直就是被他清心寡欲的表象给骗了。 苏听那个后悔啊! 第二天,明海果然起得很早。 他从床下捞起衣服,穿好了才去推她,说:“听,起来了。” 苏听有起床气,自从她不往山下跑觅食后,又变成了睡到自然醒的状态。所以,现在她被吵醒,火气很大,尚闭着眼睛,就狠狠地踹了明海一脚。 但她刚好踹到他腰,太硬,她疼得小腿抽筋。 见她撑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她是疼的。他坐下来,给她揉小腿,“让你踹我。”他的手很暖,贴着她小腹痒痒的,动作也很温柔。她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看他。 “你还真是一身毛病,起床气这么大?嗯,得治!” 苏听恨死了,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昨晚折腾人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细。 她娇羞的样子,莫名地戳他心窝。他又笑了一声,说:“快起吧。我煮炸馄饨下面给你吃。” 苏听很馋,知道他手艺很好,眼珠子滴溜了一圈,问:“是用鱼熬的汤下面吗?” “嗯,鲜鱼汤。”明海又说:“把鱼刺也全给你清了,好不好,女王?” 苏听斜了他一眼,伸出两只光溜溜的脚下了床。 她穿衣服的姿势非常美,看得他小腹发热。 她将长发从衣领底下掀起,一拨,就垂了一大把到肩上,一缕香发拂到了他脸上,依旧是香奈儿五号的味道。 他手插进了裤袋里,站得笔直。 苏听穿好鞋子,一看他还柱在那里。她笑了一声,“你不是最能抵抗欲望吗?手收进裤袋干什么,要掩饰什么,嗯?”她将手伸进他裤袋,摸到了他的,正被他紧紧用手压着。她在他手背挠了一下,见他眸色深了,赶紧撤手并走到房门外。 她的声音从楼梯间飘来:“喂,赶紧煮吃的呀,我饿!” 明海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对着她,他根本无法克制欲望。 她是红尘,是诱惑,也是温暖的,切切实实的一个女人。 上天带给他的女人。 只有他知道,究竟有多爱她! ps:要不要让两人在净室里来一次呢?那可是清修念经礼佛的地方哦。禁忌有禁忌的妙用! 九 勾掉他的魂 从清迈到曼谷,坐飞机很快就到了。 下机时,明海一直牵着她的手,直至上了出租车也没有放开过。 摇下车窗,风是热的。 她将头枕在车窗上,懒洋洋地看着外面。 司机开得很慢。而路边景致也很好,前面不远处是卖时装和泰国传统衣服的地方,苏听看着看着,眼睛就亮了。 明海问:“你来泰国去了哪里玩?” 苏听心不在焉:“啊?玩啊?我从帕劳上了机,就直接到清迈了,还一口气直奔寺院去。哪也没玩。” 她去了帕劳吗?明海念头转得极快,她是去那里学浮潜了? 突然,苏听的眼睛被一抹红吸引住了,再挪不开目光。哪怕车开过了,她还一直扭头看。 “停。”明海对司机说。 见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苏听一脸疑惑:“你要去哪里?不带上我?” “嗯?”她整个人趴在车窗边上看他。他目光微垂,看到她那模样真像只美艳又慵懒的大猫,绝不是那种乖乖牌波斯猫,是一头惹急了它会吃人的猞猁。 “有点事。”他说。 苏听在车上等,取出画册将行人速写记下。曼谷街头虽不及欧美国家时尚繁华,但也别有一番东南亚风情。 就在停车的地方不远处,摆放有一筐一筐的鲜花,她探头去大声问道:“多少钱?金色的那朵花!” 包着鲜橙色头巾的妇人比了比几根手指。苏听估摸着价付了钱,妇人把一大堆戴头和手的花圈,一蓬蓬的花束往车上放。不过一下子,她整个人就被鲜花包围了,还是同一个颜色。苏听:“……”原来这么点钱可以买这么多花啊…… 离停车不远的街道上,还开有一排溜的特色小店,里面摆放有五彩的Q版佛头或佛像,也有千奇百怪带有宗教色彩的面具和色彩鲜艳的挂毯等;街道游人如织,有好些用鲜艳颜色染的布巾包头的妇女,也有欧亚混血的面庞。居然还有个俊俏的欧亚混血小少年在对她招手笑啊!真萌。她举起手机快速拍照。 然后配上文字发到了微博公号上:看到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想起了泰剧里的英俊混血男主们呀[二哈]。 没想到这次的留言都挺有爱: 会飞的猪:噢,想不到“不爽猫”博主也会有这么痴汉的可爱一面。 独乐乐:泰国哦?人妖多!哈哈哈哈。其实吧,真正的泰国人好看的不多,那些泰剧里的男主之所以帅,多是因为经过挑选出来的欧亚混血。 闪星一颗颗:不爽猫,看起来心情不错嗷嗷,看来是有艳遇,没跑的了!求爆照! 苏听扫了一眼,只觉得这群人才是痴汉吧!再扫一下,攻击的人依旧有,她已经懒得去删除或打入黑名单,爱谁谁吧! 然后又是“听海”的留言:喜欢混血?艳遇??! 苏听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就冲上了脑袋,脸红得要滴血了。艳遇吗?她看着街道小店里的佛头,自然而然想起在山中别墅里,明海将她压在那装饰佛头下的情景…… 她的手执着笔,在那无意识地勾勾画画,等听到那句:“你在画什么时?”才猝然抬头,他已经在她那边开了门上车,并一把拿过她的画册看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一看,才知道自己画了什么,此刻真的渴望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了。 画册里,画有几个分格,第一格是个佛头,第二个是佛头下的两个人,伏在蒲苇上。明海似笑非笑看着她:“看来,那一次令你很念念不忘。”他的指尖在盛开的大片大片的昙花上滑过,而那两个人就掩在花里…… “不准看!”她恼了,将画册抢了过来。 他又笑:“你简直可以去小黄网上发表了。” 苏听:“……” 她随手摘了一朵金色的花戴在鬓边,戳了戳他手臂:“喂,好看吗?” 明海一把抓着她手,俯下脸来轻咬她指尖,眼睛往上微挑,嘴角勾了一下,笑:“可以勾掉我的魂。” *** 明海带她去了一处商场,然后将袋子递给她,“去洗手间里换了。” 苏听拿着袋子,看着他时目光古怪。 “快去。”他坐在车里,而她站在车外,他轻推了她一把。 等苏听在洗手间里换了他送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霎怔忪。 是火红色的都石衣,大领子但又不露出胸脯曲线,无袖,却显得她一双手臂又细又白,红色的裙身上有金色的刺绣,下身挡得密密实实,十分修身迷人,还带有红色的闪片,一片夺目。 就是她刚才看上的红裙子。 思绪有些恍惚,司家朗给她买过各种各样华衣,或全球限量版,或昂贵得镶满宝石的,高级定制的,满满一衣柜。她并不缺华服,想要的也不是华服美衣。 回到车上时,就连司机都傻愣了,看得忘了开车。 明海不悦:“看什么。”司机赶紧识趣地别过头去,启动车子,专心开车。但气氛有些不一样了,明海感觉得到苏听不高兴。 “又想哪个野男人了?”他将她下巴扳了过来。 苏听闭一闭眼,不理会他。 他说:“我这个人很小气。” 顿了顿,又说:“是我的人,不容别人觊觎。” “不就睡了几次,就成你的人了?”苏听此刻浑身是刺。 明海听了,一顿,然后笑了:“放心,我会睡到你老实为止。” 明海的不悦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是他掩饰得好。当到了目的地,他扶她下车,一脸微笑:“下来吧,美人。”举止得体又绅士。 苏听的确是那种风情万种但又不失高贵的那一类美人。她这个人,庸庸懒懒的,看人时,有时像刚睡醒。她穿时装晚礼服很美,招摇的美;但穿白色禅修服也很迷人,哪怕披个麻包袋出街,也是美的;而现在穿着泰国传统服饰红色都石衣,那种美就不是招摇的美那么简单了。 明海能想到的只有八个字:艳光四射,美色袭人。 十 他的小猞猁 明海早早租好了一条小船,带她游安帕瓦水上集市。 苏听看见一大堆吃的和玩的,马上变脸,上一秒还是臭脸猫,这一刻像等着他来顺毛的小猫咪。 她看着脚边的金黄色丸子摊不说话。是鲜虾炸丸子,还搭配了流沙甜馅,半个拳头大小;明海曾吃过,挺好吃的,就给她要了一个,说:“就吃一个,待会还有很多好吃的。” 她眼尖,已经看到不远处的船上“庄景”。就是小贩在船上支起了烧烤架,炭火烧得旺,烤河鲜、海鲜香飘十里。但她莫名地想起了,明海曾给她做的烤鱼。 这一来,她很乖,一边点头一边吃丸子,还说:“很好吃。”他摸了摸她头,像对付一只猫咪。这次,她是一只乖顺猫咪了。 站在岸边等登船时,苏听看见集市里有人在耍蛇。是黄金蟒。很多游客跃跃欲试想拍照,但胆大的人少。 苏听看了,心里痒。明海看出来了,说:“想试试?” “嗯”她点头,又说:“你和我一起?” 他低笑了一句,胆小。 明海给了钱,从蛇人那里接过蛇头扛在肩上,回头对她说:“过来,抱着蛇尾巴。” 这一下,她又像只大猞猁,一脸无谓地跳了过来,抱着蛇尾扛肩上,而他忽然侧过脸来吻她,他动,蛇头跟着动,吓得她尖叫。蛇人按下快门,非常快乐的一对小情侣。 拿了照片,苏听还频频回头看黄金蟒,口中嘀咕:“这么凶猛居然叫大黄。” 哪里凶猛了,分明就跟小泥鳅一样,不叫大黄,难道叫黄金将军?!明海心念一转,说:“你喜欢?”这类蟒蛇温顺,有条件的人可以作为宠物养。 苏听点了点头,“大黄挺萌的。那头肉呼呼的,想摸。” 明海想,既然她喜欢,给她寻一条温顺的养好了。 “小海。”她说。 “嗯?” 她听见他答一愣,笑了:“不是叫你,如果我养黄金蟒,就叫小海。” 明海:“……”他很想说,猞猁是吃蟒蛇的。她这头娇憨的大猞猁! 也是,他的小猞猁。 租的船到了。 明海扶她上船。 “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她笑眯眯的。 明海看了她一眼,说:“你将‘饿吃’两字凿在额头。” 苏听脸有点红,垂下眸来,尖尖的下巴勾着,身上亮片被水光一打,更是璀璨。潋滟水光和她身上火光一闪一闪,映得她莹白小脸美艳夺目,偏偏她低着头时十分温柔。过往船只纷纷传来口哨,叫她:“哎,水上西施。”全是一水中国游客。 明海是包船,船大而快。他给船人一个眼色,船人哪还不懂,赶忙开去人少的地方。但居然就吸引来了许多泰国少年,追着苏听船跑。 明海此刻脸色不大好看。他将一顶帽盖到她头上,“遮着,日头毒。” 苏听笑笑不揭破。 赞美的话,她听得多,习以为常。 见他不快,苏听仰头吻住他唇,轻轻咬他下唇然后放开:“来,笑笑,少年。” 被她这样调戏,明海耳根红,但压着她后脑勺就是一通深吻,没什么章法,也不温柔,直接掘开她唇,舌就缠着她舌开始索求。 她将他手打开:“老实点。” 船轻轻摇晃。明海坐稳了,但一手握着她手,置于掌心玩着她纤细的手指。 她笑他:“你还真是色情。” 他笑而不语,打了个手势,船人停下。他给她要了一碗米粉,扔了三泰铢给老板,然后问她:“我记得你能吃辣?” “能能能!”苏听点头像小鸡戳米。 他就笑。 他让老板加了一大勺辣椒。他先给她拌匀了,加了许多好吃的进去,递给她:“太辣就给我,还有很多好吃的。” 可是苏听太馋,一碗米粉很快见底。他捧起碗,将剩下汤水喝完。 苏听舌头在嘴角边一卷,看着他时有些尴尬。但他不在意,将碗放下,取出纸巾替她抹去粉汁。 每当她看到哪样眼睛放光时,明海就替她拿了来。有炸成金黄色的,又香又辣又脆又酥的螃蟹,加了咖喱带点酸,味道棒极了。有炸大虾,那大虾人的拳头那么大。还有用鲜鱼肉做的肉丸子,大大的一团,一口咬下去很弹,里面还有鱿鱼嘴,真是外焦里嫩,好吃得可以吞掉手指。 知道她贪吃,明海再叫了一碗不同风味的米粉,和一碗用各种海鲜熬的清淡小粥,一并放在她膝前的小桌上,让她慢慢吃。 等她吃得快饱了,才发现,他几乎没动几口。“你不吃?”她挑了挑眉。 “你吃得开心就行了。”他又拿了一份裹了鲜红大虾串了其他肉粒的肉串放到她的空碟里。 “这么好吃,你不吃很亏。”她喂了一只大虾给他。 他接了,刚咽下,见她又咬了一口满是鲜汁的海鲜丸子,他问:“这个尝起来很好吃?”她刚要递串串给他,谁料他侧过脸来含住她的唇,用舌将她的肉丸子抢了过来,吃完了说:“不错,蟹黄馅。”然后贴近她耳廓说:“像你,嫩得滴汁,入口即化。很甜。还有点腥。” “明海!”苏听的脸和旁边摊子里烤熟的螃蟹一样红。 他哈哈大笑,双手枕在脑后,一脸写意。 路边还有卖小玩意的,他都给她买了。她搂在怀里,很喜欢。有椰子做的小动物,有竹子做的小首饰盒,有木制的小船模型,兜了她满满一裙子。 岸两边还有民居自种的各式小花,五颜六色。他摘了一朵最为娇艳的红色鲜花戴于她鬓边,将她那朵金色的花轻轻一抛,落进水里,随着水流飘远了。只有船上那支花,艳丽又娇美,看着他时多情又风流。 这是一个风流的女人。 明海又低笑一声。 安帕瓦没有浓重的商业气息,非常原始,来往的多是本地人,更是小贩们的天堂。眼看日头越来越毒,明海将船上伞棚打开,给她遮阳。俩人沿着河慢慢游,竟在河上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到了下午五点多时,天色只是稍稍暗了些,而随着太阳西坠,天边染上玫瑰色霞,融进水里,一片玫瑰色,漂亮极了。而安帕瓦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可以在这里看到大片大片的萤火光。果然,尚不及入夜,萤火虫也开始出来凑热闹,两岸闪动着荧绿色的光,一跃一跃,从岸上跃进水里,一片淡淡的绿。 苏听只觉心中怦然,也不知是对景,还是对人。 再往前去,已入民居,越来越安静。 四周幽意渐生,绿色的植物一蓬一蓬开得比春花灿烂。 天色又暗了些,大片萤火更绿了,闪闪烁烁,像串在水边的绿色小灯泡。 苏听伸出手一捞,就是三四只萤火虫。 她咯咯笑,像个孩子。 明海拉着她上了岸,说:“回吧。” 十一 肉香与昙(H) 俩人只在曼谷玩了一天,当天夜里又坐飞机飞回了清迈。 下机后,有专车司机送俩人回了山中别墅。 苏听打趣:“呦,挺有派头的。”她注意到,是一辆看起来很低调的黑色宾利。 她打趣他,明海只是笑了一声。苏听知道他这个人话不多,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舅舅家的车子。 俩人在山里住了很久,豆芽久久不见苏听回来接他,有些着急。 但几次去她房间找她,都发现她的护照和旅行包都还放在衣柜里。 还是不饿看得通透,说:“你到明海舅舅家找她。”然后又摇了摇头,“只怕她之于明海来说,是他的劫。” 豆芽说:“师傅,你说什么,我不懂。” 不饿道:“她会把明海的心带走。”却丢下他的人。 “色相皮囊,什么都是空啊!”不饿双手合十。 而豆芽似懂非懂。 豆芽去了小别墅找苏听。 刚好苏听在画豆芽的插画。豆芽看到了喜欢得不得了,又看了她画的大千世界,惊讶得不得了。 苏听用佛家语言说:“这就是红尘。”多姿多彩又灿烂。 还很多诱惑。 明海就坐在她身旁,陪她画画。见她笑着提到红尘,他心里说:你就是红尘。 “听姐姐,你画画得那么好,给师兄也画一幅,做纪念呀!”豆芽童言无忌,也以为苏听和明海是要道别的。又说:“师兄,你想我时,可以来找我和姐姐呢!” 苏听提醒:“豆豆,你离开寺院还俗,以后就叫明海哥哥了。”然后又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呗。跟姐姐姓,就叫苏豆豆怎么样?” 苏豆豆还小,不懂威武洪亮的名字,觉得行,就奶声奶气说:“好呀,我是姐姐的苏豆豆。” 苏听开始诱惑他:“可是还了俗,就得吃肉哦。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吃肉才有营养。” 苏豆豆掰着手指问:“什么是肉?像哥哥的清静堂里用豆腐做的斋菜吗?我们管那个叫肉。” 苏听黑眼睛转了转,说:“你哥哥后面院子喂的那几只鸡做的肉,才是肉。” 苏豆豆吓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苏听:“……” 明海温柔地抱过苏豆豆,将他置于膝上,拍他背脊哄:“不吃,我们不吃肉。”然后又对苏听说:“让他慢慢适应,不要逼他吃肉,他想不想吃,随他。” 苏听小声嘀咕:“说得好像是我逼你吃肉破戒一样。” 明海一仰头就笑了,那笑容克制又温柔,与前几夜的他都不同,苏听一时看呆了。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有。你没有逼我。是我甘愿犯戒。” 苏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明海问:“你考虑好下一站去哪里了吗?” 他早就应该离开寺院了,只是觉得天大地大,在哪里不是一样,所以才一直留。现在,他要离开了,他要追随她,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苏听忽然又不作声了。 后来,明海生气了。 他没有任何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苏听知道,他生气了。 当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他站了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豆豆说:“姐姐,我们出去客厅吃晚饭吧?我进来时就看到哥哥做好饭菜啦,就在厨房热着。” 那一刻,苏听又觉得很愧疚。 但愧疚只是暂时的,她可以用别的东西偿还。 例如,身体。 苏豆豆跟着她了。所以他就在小别墅的客房里睡下。 等他睡熟了,苏听去明海房间,可是没有找到人。 “又回清净堂了?”苏听疑惑,但还是每个房间都看一看,最后在净室里找到他。 他坐在阳台上,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上。 他没有穿上衣,更因背对着她,苏听看见了他背上的抓痕。想起那些旖旎,她的耳根很烫。走近他,才看见在他琵琶骨的地方纹有一朵昙花。 苏听走上去,唇印在那朵昙花上,“我喜欢昙花。” 他迅速转过身来,将她拉进了他怀里。“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抱着她,很用力。这一刻,又像个需要哄的孩子。 苏听有些烦躁,“你要我说什么呢?” “好。” “很好。” 他连说两个好,突然地就将她压到了地板上。他强硬地分开她双腿,就撞了进去。痛得她“呀”的一声叫。 他顿了顿,力度轻了下去。 阳台边上置有消暑的冰桶,他以两指夹起一块冰,沿着她额头,鼻子,嘴唇,一路滑了下去,滑至锁骨、然后是饱满高耸的胸部……又冰又滑又湿,冷得她身体哆嗦,而他只是轻缓地动,慢慢地,她就有了感觉,双腿想要夹紧,他却加深了力度撞得她身体随着他动作起伏。 那块冰落在了她肚脐眼,他俯下身去咬住了那块冰,然后沿着她身体曲线来来回回厮磨,她身体滚烫,将冰化开了,越变越小,他含着那块冰吻上了胸前最艳的那一点红,她颤抖着哭泣,让他停下来。 这一刻,他是魔,抚着她汗湿的发,问:“停下来,是吗?” 他退出了她的身体。 最是不上不下的时候,苏听难过得像一条蛇,主动贴上了他身体,纠缠他,索紧他。他一垂眸,不就是那条小白蛇吗? 但,她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这里,没有幻觉。 她恨极了,咬他耳朵,“要我。” 明海再度狠狠贯穿了她。 *** 他抱了她回卧室里。 他逗她,指间还夹着一粒冰渣,在她锁骨和胸前流连。 她没有阻止他,闭上眼感受他的爱抚。 “哎。” 她叫他。 “嗯?”他懒懒地答,吻落在她锁骨上。 这个年轻的男人一直禁欲,但当他放开了,就会缠着她,不停地要她。 苏听的确吃不消。 “你有过很多女人?” 明海一愣,“没有很多。” 苏听倒是好奇起来,撑开眼睛,手抚在他脸上,说:“你那么俊,肯定有过很多女人。” “没有很多。” “十个?” 摇头。 “五个?” 还是摇头。 “三个?”她挑了挑眉:“怎么可能!” “两个。”他答,连你两个,以后只有你一个。 苏听的心跳快了起来。 她暗暗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第一个,初恋?” 她笑了笑:“你肯定对她念念不忘吧?” 明海心情好起来,吻了吻她唇:“怎么,吃醋了?” 这分明就是一头小狼狗呀!可爱! 苏听知道他爱听什么的,于是说:“嗯,吃醋了。” 明海想了想,答:“不是初恋。” 见她挑眉,他说:“高级会所里的妓女,一夜不便宜。我让她教会我,仅此而已。” 苏听惊讶。她原以为,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想想也对,他的技巧太好,她真的以为他有过无数女人。原来,是妓女教的。 明海又说:“在我遇见你后,就是美国一号公路那次。我在那个会所看见她。她和你很相似,所以我买她一夜。” 苏听更加惊奇,一眨不眨看着他。 他的爱,来得比她想的要汹涌。 她吃不消。 见她眼里闪过逃避,明海一把抓着她肩,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疼! 他说:“是你先招惹了我。你别想我放手。” 苏听哆嗦了一下,“可是我们只是见了那么一面。”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明海看着她,样子凶狠,令她害怕。不知道,自己招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对他,完全不了解。 似要绕过这个话题,苏听手在他背后摸索,指腹滑过那些花纹,细细摩挲,一朵昙花。“你刺的时候,没有打麻药吧?” “忍痛也是一种修行。”他答。 “我喜欢昙。”她说起那个典故,“我在清迈旅游时,听说到的,‘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他不答。她又问:“你会纹身吗?” “会。” 顿了顿,她又说:“你也给我刺一朵吧。” 十二 刺昙(H) “你也给我刺一朵吧。” 他扶着她腰的手一顿。她的身体那么美,毫无瑕疵,他不舍得。 “刺吧。我喜欢。我和你刺一样的。” 明海将她带到三楼的一间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三楼。 看起来是个女人的房间。 床铺帷幔层层,风吹时,拂起一层纱,扑在俩人身上,纱上抹有幽香,一阵一阵涌来。 苏听看了看他,只觉这简直是催情的阵式。 她的脸色驼红,身体也泛出微微粉色来。 明海一回眸,就笑了。手掌落在她后背上一点点摩挲。“香是最烈的催情香。” “你很纯情,反应十分激烈。” 苏听诧异。 他又说:“不是舅妈住的房间。我舅没有结婚。这里是他和不同情人偷情的地方。不过,有时他也会故意克制欲望,来修行。抵受情欲。” 苏听的手被他执着,按到了那个地方。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他的意志十分顽强。说是一块顽固不化石头也不为过。 “懂了吗?”他说。 他是因为她,才会去纵欲。 苏听垂下眸,不作声。 明海就恼了,将她往前一推,压到了巨大的梳妆镜台前。 那里有各式胭脂,不是现代的化妆品,是那种十分复古的,旧时用的胭脂水粉,用五彩的琉璃瓶装着,漂亮极了。 月光很好,透过窗前洒了下来。 落在妆台上,映得那些琉璃瓶子流光溢彩。 “把衣服脱了。”明海说,然后把床底下的柜子拉开,取出一应工具。 他开始给工具消毒了。 苏听咬了咬唇,将白色的睡袍解开,脱下。 身上一丝不挂。 他贴了上来,他的身体滚烫。然后他也褪下了那件白袍。 烫得苏听又咬了咬唇。他的一边大腿再度压进她双腿之间,她感受到了他的巨大炙热。 “湿了。”他咬着她耳朵说,而手执笔,画下了第一笔,又痒又难受,像虫咬。 苏听忽然说:“不要打麻药了。” 明海执笔的手一顿,然后画出了弧度完美的第一片花瓣。他身上的昙是闭合的,而给她画的,是盛开的。他说:“那会很痛。” “不怕。” 顿了顿,她又说:“痛好。我想一直记得那种痛,记得你。” 明海没有作声,继续画。 很快一朵完美的昙,在她身上盛放。 镜子里照出她完美的身体,年轻、饱满,美好。 他俯低,吻了吻蝴蝶骨旁那朵昙,然后一路吻了下来,落在腰间圣涡上。那是她身体里,最性感完美的一道密码,现在,只有他可以看到和拥有。 那对销魂蚀骨的圣涡,就像她背上最美的一朵眼。一对深深的涡,将他整个吸了进去,此生此世,再出不来了。 苏听撑着镜台,闻着那种催情香,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不不,不需要那个香,只要是他,遇上他,她就沦陷了,疯了。“进来。”她说。 明海没有再犹豫,狠狠地撞了进去,她太兴奋又敏感,抬起翘翘的臀迎合他,咬紧他。但他在她快要时,停了下来,紧紧贴着她身体,感受彼此的脉搏跳动。 苏听手扣着镜台,声音哑了“我受不了了。你动一动。” “忍一忍。”他取来工具,下了第一针。 苏听咬紧牙。 显然是在抵受痛苦。 明海被她紧咬,也在抵受,情欲。 他放缓了动作,说:“痛苦,和情欲,究竟哪一样更难抵受?”似是自问自答。 苏听倒是笑了,“我无法忍受你离开我的身体,是真的。” 明海一怔,吻了吻她肩头,继续下针:“我也觉得,相较疼痛,情欲更叫人难以忍受。”他加快了律动,她要很努力撑着镜台才不至于滑下去。 “情欲,能缓解痛苦。”他说。 所以,在听到她要纹身时,他才会带她来这里吧。 他画的图案,是最简洁的。而且他下针又快又稳,丝毫不怜悯,更不拖沓,很快就完成了。 他将工具放一边,将她抱起,压进了床褥里。 他将她推到一边,侧卧着,将她大腿往后压到他腰后,侧着进入了她。 其实,这几天,他和她什么姿势都试过了,但只要他想,总能给她带来新的感觉。他粗粝的指腹摸到俩人交合处,探了进去摸索她的世界。 “别,我坚持不了。”极度的疼痛,极度的愉悦,将她整个人拉扯,她要虚脱了。 明海躺了下来,侧卧着,与她面贴面轻吻她的唇,叹息:“可是我没有要够你,远远没有。” 他的唇移了下来,唇舌吸允着她饱满的乳房,一手探到她身后那两个圣涡上轻轻地掐,捏,和刺。她发出娇媚的喘息。 他带给她的快感,是从前没有过的。 即使是司家朗,他和她也没有达到那个地步。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永远不可能再忘记明海。 明海成功了。 他一点点伏下去,吻遍了她全身,最后落在左腿根那颗小红痣上,他一遍一遍吸允,而手指探了进去,有节奏地抽送。而她只能屈从他,迎合他。 他再度伸进了两根手指,然后突然抽离。 空虚感席卷了她。 她感到害怕,忽然哭了。 明海仰头含住了她,将舌刺进,搜刮,在那个敏感的点上,不断地吸允刺入,她颤抖着达到了高潮。但他没有停歇,强硬的身体直接闯了进去。 他那么巨大,而她还在高潮的余韵里,被他用力地贯穿,撞击,她早已丢了身,丢了魂。 可是他哪能放过她呢,还会时轻时重,时缓时骤地折磨她,让她求他,他才肯用力地撞击,将她心底最后的防线全部击溃了。 那一刻,他抱着她释放了出来。 她才惊觉,这一次,他没有用套。 “还痛吗?”他吻她泪睫。 有他在身边,纹身的地方早不痛了。 她答:“明海,你给的快乐,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上瘾了?”他轻笑,咬她红红的唇。 她一怔,“嗯”了一声,“上瘾了。”而且已经戒不掉了。 “那就别走,我一直给你。” “你别那么不正经。”她脸红了,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很用力,血渗了出来。她更为用力咬下去。他闷哼一声,受着。 她轻轻呵气:“得留印了。” 明海答:“留印好。” 他以为她答应了,满心欢喜。 十三 小狼狗 俩人俱是累极。 她伏在床上,昏昏欲睡。明海吻了吻她肩,挑起她一缕发玩了起来。 她头一侧,就对上他一对深邃眼睛。室内光线昏暗,他浅色的眼眸变得浓郁漆黑。她举起手,轻抚他脸庞,说:“你真好看。”他握着她手,吻她臂间红痣,辗转缠绵,温柔又呵护。 他说:“我妈妈是伊朗和保加利亚混血,我爸爸是中国人。我在家排行第七,是爸爸众多孩子里的第七子。”顿了顿,明海又说:“也是最不受欢迎的孩子,受到父系家族驱逐。家里,分为四个派系,主要是和长房之争。” 苏听惊讶极了,难怪他眼睛虹膜是冰蓝色的。心下也有些了然,她轻抚他漂亮眉眼,说:“所以你是私生子,等了成年后才被爸爸找回来,还不受待见,从前过的都是穷困的苦日子?” 明海本来还在想怎么表达才清楚,被她这样一说,忍不住嗤一声笑了:“你不去当编剧真是浪费。” 苏听挑了挑眉,“不是TVB粤语残片那种豪门家族争产记吗?”那句只不过是私生子和正房争那句话给强吞了回去。 明海看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扬起小脸,亲了亲他唇,怕他心里难过,想给他安慰。 “我是私生子,你会看不起我吗?”他问。 苏听诧异,他居然会在乎别人眼光?她抱紧他,脸在他颈项上蹭了蹭,说:“不会呀。你很好。” 他忽然笑:“苏听,我从前过得很惨,所以以后你要多对我好点。” 自从离开司家朗后,苏听不敢再去想以后了…… 但哄哄明海,让他开心,她还是乐意去做的。“小海,乖。”她摸了摸他的头。 明海脸就黑了,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像他在对付从前捡回家的小狗,给它顺把毛,就把它哄得高高兴兴的。 明海撑起身,气得去咬她颈窝,“你当我什么呢?” “一张臭脸不爽猫。”她笑嘻嘻地去躲,觉得他居然越来越幼稚了。 明海哼了一句:“看来你还有力气,还想再来一次?” 苏听连忙摇头,“不想不想!”觉得还是安抚好他比较重要,于是说:“不喜欢不爽猫啊?那你是我的小狼狗!”说完微勾着头看他,小心翼翼打量他神色。 明海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眸色渐深,她的小狼狗?真是亏她敢想!他一把将她压了回去,咬她锁骨,“小狼狗是吧?”牙齿沿着锁骨一路舔舐下去,她“唔”了一声,急得去推他,“小海,不要了。” “苏听。” 他再次叫她。 今晚,其实是他和她重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一愣。 他替她将乱了的发拨到了背后,露出胸前大片青春美好的风光,但他克制下去了,说话时十分专注,只看着她眼睛,又叫:“苏听。” “嗯?” “其实,美国一号公路那次,不是我们……”他的后半句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就听见豆豆在哭,在一间间房地拍门,已经接近这一间房了。 “糟了!”苏听赶忙捡起衣服穿,还推了他一记,说:“你快穿好,爬墙下去。” 明海将白睡袍披上,将挽结绑好,一脸委屈地看她。 “小海,乖。”苏听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记,“豆豆还小,看到你我一个房间,会觉得很奇怪很纠结的。我们不要玷污他纯真弱小的小心灵啊!” 明海笑了一声,只好站起,又看了她一眼才跑到窗台上,扣着水管爬回二楼房间。 苏听赶快把门开了,一把抱着豆豆哄他,“豆豆别怕,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苏豆豆抱紧了她,哭得特别凄凉,声音也大,一个劲儿地抱着她:“我梦见师傅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原来,被遗弃的阴影,他不是没有,只是藏得深。苏听抱着他,回到自己二楼的房间,说:“乖豆豆,姐姐会永远照顾你的。姐姐很喜欢你这个胖豆豆呀!” 苏豆豆坐在她怀里,终于消停了些,只是低低地抽泣,“我见过一家三口来寺院上香,她/他们都有爸爸妈妈。那个小姐姐,比我还大了,可是她走不动,爸爸就让她坐他肩膀,她们叫‘骑马马’。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是有父母的,不是佛生的。” 佛生的?苏听无语,这寺院里灌输的都是什么思想和理论啊?! “我就问不饿师傅,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师傅只是看着我不说话,那眼神我现在都记得,对,就是佛祖悲天悯人时的那种神情。” 苏听:“……”哦,是同情的眼神吧。 “咚咚咚”门被敲响。 苏听装模作样地说:“门没锁,进来吧。” 是明海拿着两杯热牛奶进来,递了一杯给豆豆,说:“豆豆,我和你苏姐姐永远爱你,陪着你。喝杯奶,好睡觉,别乱想。” 苏听一怔。 原来,明海要的不仅仅是一夕欢愉。他要的,似乎太多了,而她给不起。她咬着唇,陷入了迷惘和挣扎。 明海将杯子递到她唇边,说:“喝吧。”他的视线锁定她,让她仓皇失措,怕他会看出什么,也就只好将就着他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牛奶。 等豆豆喝完牛奶,明海拿着两只杯子去洗,而苏听在唱《小星星》哄他睡。 豆豆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一直努力睁着眼睛看她,就怕她走了。他肉乎乎小手攥着她手指攥得紧紧的。她俯下脸,亲了亲他脸蛋,说:“豆豆快睡吧。” 她一低头时,十分温柔。发垂了下来,衬得脸部线条越发柔和,唇畔是她淡淡的笑,有一粒极淡的梨涡。明海的脑海里不其然出现的,是他和她还有两人孩子的一幕。 明海轻笑了一声,其实他搞不懂她的心思。好几次,她看他时,有躲闪。走过去一看,豆豆已经睡着了。他将冷气调高了些,掀开被子睡到了床的最里面。 苏听脸一红恼了,去推他:“你回你房间睡。” “豆豆睡着了,不会知道。”他已经揽紧了她的腰,将脸贴在她腰上,就在衣服下圣涡的位置,他隔着衣服吻了吻她腰窝。她身体一僵,说:“豆豆睡得不踏实。被他看见不好。” “不会,我保证。让我抱着你睡。”他说:“豆豆睡熟了,让他睡最里面。你在中间,我在外边,抱着你。” 苏听轻手轻脚移动豆豆。他果然睡得很熟,连梦呓都没有,她才放心些。她才躺下,明海就抱紧了她,手搁她小腹上,热热的。 她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明海低笑了一声,用调笑的轻慢语气说:“你不会是把我睡够了,就想跑了吧,嗯?” “小海!”她有些恼了,“说话正经点。” 他贴着她背,忽然说:“做你的小狼狗也挺好的。” 苏听:“……” 十四 爱不留 他睡得很沉,她离开他怀抱也没有察觉。 明海曾给苏听拍过一幅照片,苏听给他画了一幅画。 她给他画了一幅素描肖像画。 但不是他沉睡时的样子。 凭着记忆,其实她画的是他在美国一号公路上的模样。 一年多前,他眉眼青涩,是她记忆中少年的模样。 画画好了,就放在他床前。 下半夜,她回到寺庙里,取过行李和护照也没和任何人告别,抱起苏豆豆就悄悄跑掉了。 当明海醒来时,只看到她留在他床畔的一幅画,气得他一拳捶在画纸上,画裂为两半。他才想起,其实俩人从来没有互换电话号码、以及红尘俗世里的任何交流工具,例如邮箱、QQ、微信、脸书、推特等。 “苏听,你这个薄情狠心的女人!” “是你先招惹我,想我放过你,不可能!” 明海打了一个电话,让私家侦探为他去追踪苏听的一切动向。 要找到她不难。但他想给她一些时间去冷静和想清楚。 *** 离开明海的第二个月,苏听发觉自己的“亲戚”没有来。 当时,她带着豆豆逃跑得太仓促,忘记了事后避孕这回事。现在一向准时的亲戚没有来,急得她脸上冒出了一颗豆豆。 苏听对着坐在客厅学中文的苏豆豆招了招手,豆豆快速地跑了过来。 苏听想,这小家伙是不是到了中国水土不服啊?居然不见了一身肉?越来越瘦了啊?!虽然觉得他瘦下来后越长越俊俏了,但还是心疼呢,觉得要好好养养他,决定晚上给他熬鱼汤,再骗他说是豆腐汤好了。 “豆豆啊……” “怎么了,姐姐?”懂事又乖巧的苏豆豆,一脸萌萌地看着她 苏听脸皮薄,觉得现在是使坏的好时机。将写了“要买验孕棒”五个字的纸条塞进他手心里,给了他钱,然后说:“你不是经常在小区里的小卖部买雪糕吃吗?嘿,顺便给我买这个呗。” “好呀!”一脸萌萌哒小豆豆换了鞋,就出去了。 不过五分钟,他就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甜筒。 “雪糕好吃吗?”苏听摸了摸他头,接过他手中袋子取来验孕棒。 “好吃,”苏豆豆皱着眉,突然问:“姐姐,你要生宝宝了吗?” 噎得苏听一口气上不来,摸了摸他发心问:“谁说的?”嘿,这俊娃儿还俗一个月后,头发长出来了呢! “小卖部老阿姨说,你是不是有宝宝了?”苏豆豆其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山中,一向生活简单。 “不是。”苏听说:“姐姐吃多了,撑得胃疼。就……自己检查一下。”她只好继续编。 “哦。”苏豆豆一脸很懂地点了点头:“姐姐一天六餐,太能吃了,肯定是吃撑了。” 苏听:“……” 但当验孕结果出来时,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好像又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堵在了心口。 苏听一生任性,过的放纵恣意,坦然又自由自在。而明海和她是截然不同两种人。他需要的是一场恋爱,甚至是可以走进婚姻的一次尝试。但这是她最不需要的。 苏豆豆学中文极快,这会正坐在沙发上看《妖猫传》,苏听不再去想明海,走到他身边问:“听得懂吗?” “懂。”这一次,苏豆豆用中文回答她,见她一脸惊讶,他半夹着英文半中文地说完了一段话:“以前跟着师傅到中马日韩新等国进行佛学交流,曾在每个国家各住半年以上,所以中文、日语我都会说。” “聪明。”苏听摸了摸他脑袋,还真的是个小神童呢!她再陪他看了会儿电影,就走进厨房去给小神童熬鱼汤去了。她偷偷将处理好的鱼放进清水里,加入姜丝去腥,再放了红枣进去调味,把火调猛一点,让鱼出味。 等火候差不多了,她把火调小一点,慢慢熬。然后靠在料理台上刷微博。说来也是奇,每次她发博,“听海”必定会第一时间给她留言,掐得时间非常准。 出于好奇,苏听点开听海微博。 他的微博非常简单,头像空白。主页白底,一朵淡粉色昙。苏听的心莫名地跳快了起来。定了定心神,她开始浏览。听海的微博里只有一条微博:我用尽心思,也无法打动那个寡情薄幸的女人。 心跳再度急速起来。苏听觉得呼吸开始困难。会是他吗? 怎么可能呢?这个博,是早在一年多前就关注她了。 一定是巧合而已。 晚餐时,苏豆豆很喜欢她熬的鱼汤。 “好喝吗?”苏听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整条鱼早被她起出来放在窗台外喂流浪猫了。 单纯的苏豆豆不明就里,点头甜甜地笑:“好喝。” 苏听拿大汤勺勺了满满一勺汤进他碗里,还给他夹了好几块汤里的老豆腐。 苏豆豆只吃素菜,所以她简单炒了几道素菜,有青豆、酸辣土豆丝、木耳红萝卜。她还给自己蒸了个鸡腿,此刻正吃得欢快,见苏豆豆看着她手中鸡腿,一对大眼睛好像有泪光,她一急,就说:“豆豆,你要原谅姐姐。姐姐是吃肉兽,不吃肉肚子会一直叫。” 苏豆豆:“……” 苏豆豆其实能理解,只是心理一时不好接受,只是说:“姐姐,我懂的。我继续吃斋菜,你吃肉好了。佛祖最为宽宏大量。我晚上给这只鸡念往生咒。” 苏听听得一头黑线。 她想了想说:“豆豆,以后你想读什么专业呢?”苏豆豆很聪明,虽然刚满八岁,但她这段时间接触以来才发觉,他的数学已经学到了初二课程,别说中国历史,对各国历史都很熟悉,英语已经直接过八级,除了物理化学汉语言这些有待提高,他十四岁基本能去上大学了。 苏豆豆回答得很认真,“想过了呀,就读佛学专业。” 苏听:“……” 苏听还想再劝,忽然听见门铃响。 苏豆豆比她勤快,第一时间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女孩,有一对绿眼睛。一见到苏听,她眼眶都红了,一把扑进她怀里,叫她听姐姐。 苏听一个头两个大。是司家莉来了。司家莉是司家朗的妹妹,俩人年龄差了24岁,一开始时,她还以为家莉是司家朗私生女。后来经过相处,她和家莉感情很好,家莉黏她还多过黏她哥哥。 “莉莉,怎么过来了?”苏听正要带她进屋,一道颀长身影在廊道处走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叹息,然后说:“小听,好久不见。” 司家朗依旧如从前一样俊雅温润,站于橘黄灯下高挑挺拔。他一对多情绿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说话,就似说了许多话。 即使坐了十多小时飞机,他依旧是一身白西服,雪白得一尘不染,绿色的开司米套衫下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也是她从前,最喜欢的他的打扮。 苏听抿一抿唇,没有说话,再看一眼怀抱里的莉莉,一张小脸蛋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是白的,到底是于心不忍,淡淡道:“进来吧。” “豆豆,这是司家莉,比你小,你叫妹妹。”苏听轻言细语,尽量安抚司家莉,她有心脏病,身体非常不好。 苏豆豆很懂事,带妹妹到一边玩,给她洗苹果吃,递给她时,他的脸比苹果还红。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同年龄的孩子,还要是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小女孩。 “谢谢哥哥。”司家莉甜甜地笑,和苏豆豆聊天。俩人话不多,但很投缘。 苏听觉得挺有趣的。 门口放有一袋垃圾,本来苏听打算吃完晚饭后再扔。司家朗看见了,说:“我来吧。”刚提起,便看到里面的验孕棒,他怔了怔。 他那么从容沉稳的一个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城府深喜怒从不表露出来,但这一刻他失态了。苏听看见了,十分无所谓,只是点了点头,便走进饭厅开始收拾碗具。 扔完垃圾,司家朗洗净手后,帮她一起收拾餐具。 她正要挽袖洗碗,却见他开了水龙头,拿着碟子娴熟地洗了起来。那一瞬,她只能听见哗哗哗的水声。 水光微闪,水下是一双白皙完美的手,他的一双手非常好看。 苏听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洗碗了。” “自你别后。”他回眸,唇边依旧是淡淡的微笑。还有他唇边淡淡的唇纹,她曾亲吻千遍万遍。她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 司家朗千帆过尽自然懂得各人心思。他把所有碗碟洗净后,净了手,才走到她面前来,微凉的指挑起她下巴,凝视着她,轻声说:“你还在意我。” “不,我并不在意。就像你刚才看到的,我也会和别的男人鬼混,我没那么在意你。” 司家朗不作声。 苏听想,很好,把谈话谈僵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微微垂下眼睫。 司家朗轻笑了一声:“你连看着我眼睛都不敢。还骗我说,忘了我。” 苏听觉得很不舒服,提醒他:“我们离婚了。” 司家朗答:“小听,别那么任性。出去见识够了,累了,就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十五 渴望爱 “司家朗。” 苏听叫他名字。 从前,她总是叫他家朗,羞涩又甜蜜,看到他就会脸红。司家朗知道,她很爱很爱他。他亦同样深爱她。他懂得她所有不快,只是温声说:“小听,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苏听怔了怔,答:“你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英俊温柔,风趣幽默,是所有女人的梦想。所以,你不会只是属于我一个人。” 他是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而明海只是一个男孩子,若论气质,明海不及他的风华。但若背叛,她便不会再要了。 “从今往后,只属于你一个女人。”司家朗向她保证:“小听,你赢了。” 苏听皱眉。 “司家朗,我离开你,甚至找别的男人,不是因为要和你赌。离开了就是永远离开,绝不回头。”顿了顿,她哂笑:“而且,你刚才的承诺在你我步入教堂时,你曾承诺过,但你没有做到。” “我以后会做到。我保证。我很爱你。一直没有爱过别的人。” 苏听觉得难堪:“司家朗你真厉害,可以将爱和性分得那么清楚。所以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别的女人滚床单,是吗?” 司家朗走近她,双手按在她肩头:“你在意,只是因为你爱我。其实你和我都没有改变,一直爱着对方,只是有时,我用错了方法。” 苏听深吸一口气,说:“你我根本不可能。我让你进来的原因很简单,只是看在莉莉的份上。她心脏不好,我不可能将你和她关在门外。” 司家朗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黯然。他松开她,倚在流理台上,脸微垂,淡声说:“我知道。这些年,无论我怎么联系你,你从不回复我。如果不是莉莉,你不可能待见我。” 苏听觉得和他无法交谈,转身要出厨房。 而他一把将她扯了回来,轻轻一推,压到了冰箱上。她的后脑勺磕得有点疼,还有点懵,一抬眸看着他时,眼里还有水光。 司家朗贴近她,唇贴着她额头轻轻碰了碰,低声说:“小听,人总是有缺点的。我也不可能完美。我也会犯错。” 换了从前,他绝不肯说一个错字。 苏听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唇吻了下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温软的,潮湿的,热情的……但她心不在焉,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她很疼。 司家朗喘息:“小听,为什么那么傻,还那么倔。情愿伤自己,也不愿伤别人。” 苏听为自己的心软而难过,只是说:“家朗,你我都不可能回到从前。而且,我和你接吻,脑里想到的是别人。试过了,你就知道,我的心早不在你那里了。” 她推开他,转身。 “可是你对我还有感觉,你同样骗不了我。” 苏听脚步一顿,然后离开厨房,回到客厅。 两个小孩子玩得很开心。 司家朗将微乱的衣衫整理好,才走出客厅。他知道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于是说:“小听,莉莉她很想你。非要吵着来见你,我怎么也劝不了,这两天,她就住在你这里吧。”然后已经走到门边,说:“我就先回去了。” 苏听看了他一眼,没有要送的意思。他叹息一声,到底是什么也没说,替她合上了房门。 苏听在客厅陪两个小孩玩。 司家莉的中文非常好,毕竟她和司家朗的妈妈是中国人,也在中国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她在教豆豆说中文。 苏豆豆一看她就脸红。苏听想,还是红尘俗世好啊,有了心上人,谁还愿意回山上当和尚呢?!苏豆豆现在还小,等他开窍了,便不会再回去了。 她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刷微博。 手指微动,不经意间写了什么字,等她无意识地发出去后,才惊觉她在做什么?!一刷新,只看到自己发出的微博只有两个字:明海。 苏听一怔,赶忙按下了删除键。 有很多人的留言,第一时间飞来,但因为她删除了,再也读不到。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听海。 苏豆豆忽然说:“姐姐,你喜欢刚才那个叔叔多过海哥哥。” 苏听脸色一白,正要说话,豆豆又说:“那晚我都知道的。海哥哥就睡在我们身边,他抱着你睡。” “听姐姐,海哥哥很爱很爱你,比你以为的爱。” *** 苏听哄了两个孩子睡熟后,回书房开始工作。 感情的事,她无法控制,但事业她总不能也弄得一团糟。 明海为她雕刻的佛头,就放在书桌上。苏听看着它,觉得自己好像把心遗留在明海那里了。 她一怔,赶忙回神,打开电脑,开始看杂志报社发给她的照片。因为明海知道她在《世界时装》的专栏,为了逃避他,她已经辞掉了那里,在别处写专栏。 杂志内容总监给她的是一位新晋摄影师的照片,说是新晋,只是因为他冒起得急速,但国际上对他的认可与推崇,已使他进入大师之列。摄影师拍摄的是北极冰海下的独角鲸。那些照片,以冰蓝白为主色调,光圈落在独角鲸身上时的柔光处理最为完美,摄影技术臻美成熟中有一抹难得的孩子式的灵动,调皮又可爱。 只是一眼,苏听就很喜欢,觉得比起明海的摄影技术还要好上数倍,不愧是大师作品。尤其是这个摄影师的主题总是独角鲸,她更是喜欢。 苏听学潜水整整两年,肺潜和自由潜的证书都拿到了,为的是有一日能踏上北极,亲自下水去寻找独角鲸。 而目前她的工作,是为这些摄影作品画Q版的插画,将环保和趣味性,故事性统一起来。 她已经想好了一个故事,叫《听,独角鲸不再孤独地歌唱》。 是一个耳聋的美丽女孩,在海边邂逅绝美独角少年的故事。 她耳聋,但能(也仅仅能)听见他唱歌,歌声绝美。 她还知道,少年不能离开海水,所以她总是偷偷回到海边和他相伴。 她从不好奇,他为什么不像别的男孩子,也不问他头上为什么会有尖尖的角。但当他想靠近她,亲吻她时,那支角总是让她受伤。 一天夜里,他用珊瑚和贝壳,把头上短角磨断掉了。 女孩心疼得落泪,用低哑的嗓音问他:“痛吗?” 他会唱歌,却不会说话,只是抱着她摇了摇头,这一次,他亲吻到了他的女孩。 后来,她终于发现,他是独角鲸变的。 她想和他在一起,最后她跃进海里,寻找他。 在她快要溺毙之际,他及时出现,在海中和她相拥相吻,她获得氧气但仅仅一天时间。 他带她在海里历尽万难,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圣地——倒扣的一个岩洞。在这里,海水回流,岩洞一半是水,一半是地。 少年在岩洞里艰难行走,女孩扶着他走。当没了海水,他的尾巴变成了一双人类的脚。但那双脚行走在锋刃上,每一步都是极痛。 他们找到了许愿池,互相喝了池水,愿望就能实现,但前提是,得拿彼此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独角鲸失去的是一双眼睛,少女失去的是人类的灵魂。她变成了一头独角鲸。 少年回复原形,此生此世,不再幻化人形。 后来,两头鲸相依相伴,母鲸做公鲸的眼睛,为他捕鱼;而他唱歌给她听,在孤单的冰蓝海底下,他们不再孤独。 他们是幸福的一对独角鲸。 很短也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苏听把故事发给那位叫Blue布鲁的摄影师。 对方的QQ马上给了回应,很简单的两个字:“很好。” 大师真是言简意赅啊! 苏听只好发了一个害羞示好的表情给他。 对方马上回了一段话:“你的主题,像在寻找。寻找爱,寻找幸福,还有自我。将独角鲸拟人化,代入感很不错。” “你渴望爱。” 那是对方回复的最后一句话。 苏听陷入了沉思。 心理学家景蓝和她说过同样的话,说她看似抵抗感情,不想对任何感情作出回应,实则渴望爱。 景蓝让她放开怀抱,尝试新的恋情。 苏听坐在电脑前,整整一晚,都没有动手画下任何一笔。 她枯坐到天亮。 后来的事,不受她控制。已经有人替她决定了。 布鲁发来邀请函,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北极寻找独角鲸。他在电子邮件里说,“没有真正见过,会是一种遗憾。” 她本来就有此打算的,于是马上作了邮件回复。 布鲁回复,让她到帕劳练习潜水。 苏听觉得一切得从长计议,想和他视频交流,但数次按下邀请键都被对方拒绝。 布鲁只给她回了一句话:到帕劳,面谈。 十六 闭合的那朵昙 苏听要去帕劳,司家朗用私人飞机送她去。 苏听拒绝,说:“家朗,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再需要处处照顾我。” 但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大你许多,即使我们做不成夫妻,我也一直当你和家莉一样是我妹妹,你也可以当我是哥哥。遇到什么难题时,请想一想我。我是希望为你解决的。” 苏听做不到拒绝。他一向温柔,待她又百分百呵护,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半句重话,甚至连声音都是温软平稳的。他是一个温和又风度翩翩的男人。可惜,太风流。 司家莉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所以她带了家莉和豆豆一道过帕劳,同行的还有照顾两个孩子的保姆。 家莉就坐在她身旁,抱着她的手臂一直摇:“听姐姐,你去潜水吗?我可不可以也去?” 吓得苏听连忙说:“莉莉,不行!你有心脏病!”见她一张小脸难过得皱了起来,心又软了,只好哄:“但你和豆豆哥哥可以在海边玩。” 司家朗就坐在三人前面。他工作忙,正在处理着银行商业项目,电脑里也是苏听看不懂的各国经济走势图和千变万化的数据。 苏听看着他漂亮的后脑勺,他的发乌黑浓密,有点天然卷,但他将发修得短,将他柔和俊朗的五官衬得更为英挺。似是感应到她目光,司家朗回过头来,她正要避开视线,就听见他说:“小听,潜水很危险。”他眉头轻蹙,是不认同的神色,又因还处在工作状态,表情还很严肃,但唇角是轻轻扬着的,透出温和。 他不算年轻了,但却处在一个男人最好又最富有味道的年龄,更何况他还相当漂亮,温和而富有,这样的一个男人,是最为魅惑女人心的。 尤其是他拿那对能融化冬雪的春水绿似的眼睛看着你时,便会让你感到无法躲避,哪怕他一直很温和,没有丝毫攻击性。春,就是看似最平和但其实最具攻击性的。 司家朗有春水绿一样的眼睛。 苏听移开视线:“我长大了,懂得分辨什么对我来说是危险。” 司家朗没有再说话。 *** 下机后,司家朗将私人飞机停在机场专用位置,留给苏听使用。他转乘别的航班飞回法国,准备好个案,将会在同一天飞往苏黎世开全球金融经济会议。 这让苏听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不知道,司家朗要比她以为的城府深。他懂得一再紧逼并不是最好的策略。 由于同处亚洲地区,飞行时间不长。到达帕劳后,苏听一行人进入预订的酒店时,是中午时间1点。由于在飞机上用过午餐,苏听不打算再用餐,和两个孩子一起睡下,准备养好精神,下午再去找布鲁先生。 可是两个孩子很兴奋,样样新鲜,哪能睡得着呢!于是,在保姆李阿姨的照看下,孩子们在酒店四处游玩。 和娇生惯养,养在深闺的家莉不同,苏豆豆十分能干,更因懂多国语言,可以和酒店客人愉快地交谈,更多时候,性格文静的家莉就站在他身边,牵着他衫尾看他说话。 苏豆豆打听好了去处,带她到酒店后面靠海的度假区玩耍。李阿姨非常识趣,只是跟在不远处看着,给两个孩子留出足够空间。 原来苏豆豆带家莉去了许愿廊。那里有一面墙,挂着许多的木牌,还有笔,可以把自己愿望写在上面挂上去。 家莉在木牌上简单地写写画画,只写着姐姐,跟着一个箭号,再加了大嫂两个字。苏豆豆聪慧,懂得她意思,其实是希望苏听能和她哥哥复婚。 他抿了抿唇,私心底下,更愿意苏姐姐和明海哥哥一起呀!算了,算了,一切随缘吧!“缘,就在那里,且随他去吧!”然后双手合十,轻点了一下头。 家莉觉得有趣,问:“豆豆哥哥,你在做什么?” 苏豆豆只是说:“等待上天的指示。” 家莉歪着头一知半解。苏豆豆取来木牌,因不会写汉字,只好用英语写道:希望家莉妹妹早日康复。 司家莉眼睛就红了。一般人都是只顾得自个愿望,但豆豆哥哥却想她好。她轻轻执着苏豆豆的手,说:“哥哥,我会一直待你好。” 苏豆豆脸忽然就红了。 司家莉天真烂漫,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脸蛋:“哥哥,你为什么脸红了?”就像苏姐姐见到我哥哥一样! 苏豆豆捡起案桌一块废弃的乌木头,还有一把小巧的刻刀,牵了她手,就往海边走。 俩人坐在沙滩上,海风吹来,微微的凉,很舒服。 苏豆豆拿起刻刀一笔、一笔地刻。家莉安静地陪着,没有问东问西吵着他。 “你渴吗?”苏豆豆放下刻刀,见她点头,就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去买喝的。 是玻璃瓶子装着的粉色汽水。 他在家莉身边坐下,拧了拧瓶盖,但不打开,对她说,“你摇摇看。” 家莉拿起玻璃瓶子摇了摇,瓶盖上柠檬黄的汽水和粉色的汽水撞在一起,幻化成缤纷的色彩。 家莉咯咯咯笑了起来,十分开心。 他给她拧开,她拿过瓶子喝了一口,是甜甜酸酸的味道,可好喝呢! 苏豆豆问:“什么味道的?” “很甜呢!”家莉将玻璃瓶递到他嘴边:“哥哥喝。” 他喝了一口,是很甜。像天使小家莉一样甜美。 他只喝了两口,把汽水留给她,继续雕刻木块。 后来,他终于雕好了。家莉认得,是一个小巧精美的佛头。 苏豆豆把佛头放到她手心:“家莉,你收着。在我们东方国度,佛是智慧无穷尽的,还能保人平安。我把他给你,你会一辈子平安如意,事事顺遂。” 家莉很喜欢,将佛头攥在掌心压在心房上,说:“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向他许愿也有效吗?” “有的。心诚则灵。”苏豆豆微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家莉说:“那我要许愿,和豆豆哥哥永远在一起。” 苏豆豆十分腼腆地笑了,笑意羞涩。他伸出小尾指说:“好,我们拉钩。” 她小小软软的纤细尾指勾着他的,摇了摇。 俩人头贴着头,笑得特别开心。 她说:“除了朗哥哥,我最喜欢你呐。” 苏豆豆说:“我也是。我最喜欢小家莉。” *** 苏听醒来后,洗了一个澡,只觉神清气爽。她正要去见布鲁先生,却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原来是让她明天下午再去找他,让她今天好好休息。 她随意打扮好,打算自个儿到附近走走。 酒店就建在海边,景色很美。 苏听在沙滩上晒太阳。 期间有好几个男人找她搭讪,苏听实在是烦了,拿起大草帽往脸上一盖,表明“生人莫近”。 太阳很好,她被晒得热乎乎的,居然又睡了过去。 一个男人走到她身边,拿开她的草帽才发现她睡得很香,睫毛颤啊颤的,而那脸蛋红扑扑,红唇微微嘟着,居然是说不出的可爱娇憨。 男人没忍着,拿出手机给她可爱的睡颜拍了照。然后把大草帽盖她脸上,再拿起她手机拍下她睡姿,配上文字发了出去:在帕劳睡了一觉(这个人真的不是猪吗?) 男人打了个响指,早有服务员走了上来低唤了一句“明先生……”,男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服务员拿来阳伞。 遮阳伞安静地架好,为苏听遮挡太阳。 男人打量她,只见她的脚丫交叠着,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光泽,十指晶莹,像可爱的白玉提子。 男人轻笑了一声,这头大猞猁还真是胆儿肥,这样都能睡死过去,就不怕被人吃豆腐吗?他眼睛转了转,刚好看见沙滩边有一棵杂草。他拔了一根,在她雪白的脚板心挠痒痒。 起先她没反应,但她做梦了,梦见明海亲吻她的脚心。 “小海,不要闹了,很痒。”她梦呓。 男人的手一顿,自言自语:“你这个没心的女人,还会想我?” 他站起,扔掉那根草,离开。 落日时分,苏听是被美味的食物香气唤醒的。她一醒来,就见身边的凳子上搁着一碗新鲜滚烫的海鲜面。面碗下压有一张纸条,是酒店大堂经理的留言:一位先生让我们为您准备的。估计您醒来就饿了。祝您旅途愉快。 苏听皱眉,是谁呀? 但抵不过美食诱惑,捧起面碗,拿起筷子飞快地尝了一口。唔,好美味! 她还把汤给喝了一大口,是用鲜鱼熬的汤,微带点海的咸,但很鲜美。当面条吃完,苏听想,这个厨艺和明海很像…… 苏听拿起画册勾勒起来,画着画着,是明海的肖像画。 怎么哪里都是他呢?!苏听恼了,把那一页一撕扔到一边。风起,吹走了画。 苏听拿起微博刷着玩儿,看到那莫名其妙自己手机发出去的微博简直气炸了。“是谁这么无聊啊!”她跺脚。虽然她的脸被草帽遮住了,可是她还是气! 明海站在对面长廊深处,看到她气得跳起来,笑了。 他取出手机,敲打了一下发了出去。 “滴”一声,有留言提示。苏听一看微博,是听海留言:不爽猫,今天炸毛了吗? What the hell?什么鬼啊???? 苏听把那条微博删除了。 明海拿着手机,觉得挺可惜的,她身材很好,睡着时,蜿蜒的身体曲线起伏,是海边最美的一道风景。 他转身,离开。 苏听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衬衣卡其色长裤,很清爽的感觉,像明海。她想要看仔细,那个背影拐进了酒店里。 苏听想,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 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里,苏听收拾好自己,带上手提电脑,以及手绘画册,就离开了房间。 因为苏听是通宵工作的,所以上午时分她要补眠。为了不打扰她睡回笼觉,上午时分,李阿姨带了两个孩子出外疯玩,后来孩子们累了,就在李阿姨房间睡下午觉。 苏听看到两个孩子睡得很沉,对李阿姨点一点头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帕劳由340多个岛屿组成,但有人的岛屿仅得8个,远离喧嚣,更是度假的好去处。这里气候温暖,海域辽阔,海底色彩斑斓,是潜水爱好者的天堂。 苏听其实多少能猜到布鲁先生用意。他可能要看看她的自由潜闭气时长。而这里的海水温暖,对自由潜者的要求算是低的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要适应北极的恶劣气候,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起码特殊训练可能就需要半年、甚至半年以上时间。 她一边思考这项计划,一边走,已经到了约好的淡水游泳馆地点。 她推开晶莹剔透的贝壳状大门,走进了游泳馆里,一边给布鲁打电话。等对方电话通了,她说,“您好,布鲁先生。我到了。” “请上三楼来,苏小姐。” 对方用汉语说,苏听一怔,觉得有些奇异的感觉涌来。 其实,她所考虑的正是布鲁提前就考虑到的。布鲁给她制定的特训时间,恰好是一年。俩人通过QQ,已经提前沟通过了。 苏听走进三楼游泳场,才知道这里是特殊训练场,专门为潜水者打造。会有一个专门潜水区,水深十二米,让人适应深水位水压,潜水区从三楼到一楼是直通的。 她走到最里处,只见一个白皙瘦削的男人坐在池边,正背对着她。 即使他猫着腰坐在那,也可以看得出,是个很高挑的男人。 宽肩窄腰,流畅的身体线条,一路往下。 她轻声喊:“您好,布鲁先生。我是……”走得更近了,她看到了他赤裸的背上,琵琶骨下那朵闭合的昙。 苏听只觉耳朵嗡嗡响,大脑一片空白。她站在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忘了说了。 他回转身,那纤长的眼睫一层一层,像蝶翼震动,密密的一层,又浓密又卷曲……深浓的眼睫下是一对深邃的波澜不惊的眼眸,浅浅望向她,随着水光轻晃,泛着淡淡冰蓝。 是她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体。 和她熟悉的,却又陌生的那个年轻男人。 十七 石破天惊 “苏小姐,坐。” 苏听退后了一步。其实,她更想拔腿就跑,但也明白明海能找到她就必定不会罢休。 帕劳的海水是温暖的,空气也是湿润的,就像在清迈的那些夜里,潮湿又闷热,他的气味,他的体息,他身上的温度,再度自记忆深处涌现出来。有些东西,不是她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明海看着她,很安静。 和在山中别墅里的他不同,那时他充满攻击性。 苏听点一点头,走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唇动了动,喊他:“小海。” 真像在喊小孩子,明海垂着眸,嘴角动了动,哼笑了一声,带点嘲讽。 “你先稳定呼吸,待会下水里去,我要看看你最长的闭气时间。”他淡淡道。 苏听有些惊讶:“我把画册带了过来,我们不是要谈插画合作的事吗?” 她很看重自己的事业。如今,他和她的事业有交集,她不能因为感情的事而影响事业,所以她才肯坐下来和他说话。 明海看她,一对眼睛沉静,就像平静无风的海面,深邃神秘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苏听移开目光。 他看见,她耳根红了。 这个薄情的女人!可是看到她,他心就软了,只是说:“你不是想要去北极寻找独角鲸吗?” “是。”苏听答。 明海想了想,说道:“你连洗冷水澡都受不了,很难想象你怎么下得去零下二三度的冰海,苏小姐。” 红,一下子从她耳根蔓延至脸庞和锁骨,记忆中的气味、潮湿闷热的感觉又回来了,还有在竹房子里,他和她共浴……那时的泉水是冷的,他的身体是热的,贴着她,又冷又热,十分煎熬…… 明海看了她一眼,又说:“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洗冷水澡,冬天也不能断,还有大量的体能训练。从热带的海开始自由潜,慢慢过渡至气温更低的海域,一年后,我和你一起去北极。自由潜必须三两人为一个团队结伴而行,不能单人潜。我就是你的搭档。” 苏听想反驳,但她知道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的。她握紧拳头,垂下脸来。 画册就放在他脚边。他拾起仔细翻看,然后说:“这个少女鲸比你可爱多了。” 苏听揉了把脸,觉得是自己太寂寞,当初才会跑去招惹了他。 司家朗令她寂寞。 明海看了她一眼,她嘴角抿着,倔强得很。他收回视线,看着水面出神,过了很久,他低笑了一声,才说:“从一开始,你就爱他比爱我多。” 苏听听出话外意思,明海对她似乎很熟悉。 他,看着很落寞。 “你和我放纵,是为了惩罚他?通过伤害自己,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苏听看着他浸在水里的修长双腿,然后说:“我当然是喜欢你,才和你欢好。但仅仅是喜欢。我自个儿走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以为你要的,是一段时光。但是,小海,你太贪心了。” 太贪心吗?明海忽然看着她,说:“苏听,不管你想与不想,你,我要定了。” 他的身边有潜水器具,自由潜不需要肺氧,但有一段颇长的咬嘴吸管,可以供潜者作换气、调整气息之用。 苏听沉默了一瞬,什么也没说,深吸一口气,拿过他的咬嘴吸管含着,然后直接从水池边跳了下去,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 她任由自己慢慢下坠,下坠至十米处。当脚掌接触到水池壁,她改为盘腿而坐,打座冥想的姿态。 她的闭气时长,最好的一次记录是七分钟。咬嘴吸管可供三次轻微换气,排出的二氧化碳在最危急的关头,还能当仅剩的氧气用。毕竟在海下浮潜,会遇到意外和险情,而自由潜本就是危险死亡维数为极限运动前三的项目。也是每次下潜,都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极度高危的运动。 明海也潜入水中,来到她身边。 这个该死的又任性的女人,居然不穿脚蹼就下水了。待会闭不住气还要游上十米高处,有她受的。 相比明海,其实苏听反而内心很平静。 她闭着眼睛,坐在水中,像是睡着了。 明海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手不自觉伸出,想要轻抚她的脸庞,她的眉眼,还有她的唇。但他的手刚贴到她脸庞,她轻轻蹙眉,他就松开了。 他眼前,浮现往事。 是他和她的初见。 *** 不是在美国一号公路。 而那一年,他十六岁,苏听刚满十九岁。 明海的父母感情十分冷淡。说到底,他们因利益而结合。妮达非常美丽,她嫁给明盛杰时,还是刚满二十岁的少女,对爱情满是憧憬。而明盛杰又是英俊儒雅风度翩翩的盛年男人,她对他是一见钟情的。 但明盛杰看中的却不仅仅是妮达的青春美丽活泼迷人,还有她身后家族掌握的庞大油田。所以,当妮达发现真相后很失望。她努力过,更为他生下一个男孩儿,但丈夫的心不在她那儿。 后来,妮达带着年仅三岁的明海跑去了法国定居。十多年,明盛杰也没有去看过他的第七子。 在明海十六岁那年,即将在他母亲那边接管油田生意,明盛杰来到巴黎看他。 妮达娘家结构庞大而复杂。虽然由她掌握由东方向西方输送的油田和石油管道,但家族其他人对此虎视眈眈,想瓜分吞并这份庞大产业。妮达和明氏的联姻,可以与其他势力抗衡。而明盛杰是一个商业奇才,再兼有明氏身后庞大的资金,他替她打理石油生意,不过三年,已经将原来被蚕食得七零八落的生意抢回到了妮达和她弟弟莫森手里。而明盛杰真正目的是获得整个石油生意,但妮达看穿他面目,对他多有制肘;而且妮达也是个奇女子,很快就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容不下明盛杰插手。而妮达拥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莫森是二十,明盛杰拥有二十三。所以,若然婚姻解体,对彼此都没有好处,这场婚姻也就一直延续了下去。 明海就读于巴黎美术学院,主修雕塑,但同时兼修摄影。 妮达问他,对从商可有兴趣。 不过是每日勾心斗角,他摇了摇头。 其实从一出生,他就在耳濡目染,妈妈和舅舅莫森谈事也从不避开他,这盘家族生意要怎样运作,明海是很清楚的。尤其是,他还很聪明早慧,不过十来岁已是人情练达、胸有城府的少年。 妮达笑他:“你这孩子,就这出息。” 她叹:“油田是你的,无数的财富本也是你的。” 明海依旧摇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妮达还是笑他:“这点出息。” 一日,妮达对他说:“海,你爸爸来看你。” “看属于明家的百分之十五股权。” 妮达摇头:“你的十五,你爸爸二十三,合起来,可以和你妈妈舅舅展开争夺。” 所以,明盛杰想来诱之以利。 明海说:“油田本来就是属于莫森妮达家族的。” 妮达若有所思,“这样说也是不错。但如果当初不是你爸爸帮助我,我也守不住家业。当年,我也只是一个19岁的,只懂得情情爱爱的傻姑娘。” 明海抬一抬眸,长长的眼睫层层叠叠,轻颤时像蝴蝶展翅,好看得像个女孩子。妮达摸了摸他眼睛,然后是眼睛下一管漂亮的鼻子。他的鼻子,最像她,高挺,但在鼻头处高高地翘了出来,侧面看那弧度弯弯的,漂亮极了,是一管上帝安在天使脸上的漂亮鼻子。 明海说:“妈妈,你很爱他。” 妮达有一霎怔忪,然后答:“当然爱,比你们以为的要爱。不然我干嘛非要嫁他。但是,”顿了顿,她摸了摸儿子漆黑的发:“并非所有的爱,都能得到好的结局。” 明海对金钱、资本、奢侈品毫无兴趣,他不迷恋这些东西。 所以,他穿的是最普通的衣衫。廉价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像所有巴黎街头普通的大学生。 后来,他走进了香榭丽舍有着金色门框和窗框,还有着雪白墙壁的店铺。据说,这间店铺招待过各国王室。和迪奥,香奈儿这些品牌不同,这家店历经战乱,已有快五百年历史。 而苏听在那里实习,做门店销售。 由于是做高订,流行的当季款式不多。 顾客可以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来量身,购买全手工做的西服,也可以买限定批量的成品。明海本是无所谓,但妮达看了眼他身上衣服,说:“去,买一套像样的。不然,他又得说你没家教。指的,是我的过错。” 明海想着,站在西服前发呆。 是一套藏青色的西服。 有导购员过来,不说话,只保持得体又矜贵的微笑。 是要赶他走的意思。明海的拗脾气上来了,走到另一边继续看。 另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导购员走上前,以眼神询问副店长怎么回事。 其实,只要他拿出裤袋里的黑卡,所有店员都会奉他为上帝。 他刚从河里上来,头发乱糟糟的,还微微滴着水。水珠沿着他雪白的下巴、颈项、锁骨一路滑了下去。 后来过来的导购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很少见到容貌如此绝色的男客,看到他身上滚落的水珠,白衬衣上微透的躯体,她的脸就红了,但一垂眸,落在他的鞋子上,鞋子上全是淤泥。难怪副店长想赶客了。 那时的明海太小,还傲,最喜欢看那些人千变万化的嘴脸。她们和他的爸爸,在某种程度上,何等相似。 午后的时光,金色的阳光落在雪白的橱窗上,吹拂起浅蜜色的纱帘。香榭丽舍不怎么靠河,但这里是最隐秘又最好的一条道,店铺背靠着塞纳河。 塞纳河上歌声远远传来,水波粼粼,一并投影在雪白的店铺里。当金光忽然一闪,是有人推开了后面那道门,走了过来。 “怎么了呀?”是低低的,愉快的声音,像塞纳河里调皮的水波。 明海抬眸,看到苏听穿着浅金色的吊带裙站在日光下,她身上金色的亮片,光芒耀眼。她像日光女神。 明海一直记得,那时的苏听脸上还有婴儿肥,但美丽得夺人魂魄。真要形容有多美,只有一个词:石破天惊。 他是学雕塑的,自然知道她的躯体有多美,和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品一样美。 他在想,这么美丽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和这些店员一样庸俗,还是揭开那层美丽的皮同样地面目可憎? 然后,明海听见,她们叫她店长。 十八 初见 苏听看见的首先是他的鞋子。 但她只是调皮地笑了笑,说:“小孩子,你掉到河里去了吗?来,我们为你选一身合适的衣服。” 副店长脸有不虞,轻扯了苏听一把。苏听回头,蹙眉看她。她赶忙收回手。 苏听看了看他,又想了想,拿出一套深蓝色的西服。全手工定制,肩线、腰线和腿线修得很好,能衬得人更挺拔。 那时的明海和苏听一样高,只得一米七二,但苏听穿了三公分高跟鞋,所以比他还要高出一点点。 她拿着衣服轻贴他肩膀打量,他脸就红了。 他垂着头,不吭声。 苏听奇怪,这男孩儿的自尊心被伤到了吗?于是放软声音说:“来,小孩儿,你看看喜欢哪套。可以试的,试衣间在那边。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我不是小孩!”明海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听一怔,将西服收在臂弯处,微微压着她平坦的小腹。为了迁就他的高度,她又弯了弯腰,左肩上,那条细细的,金色的吊带松了,滑了一点下来……吸引着他的视线…… 苏听说:“好的,这位先生,试一试吧?没损失对不对?”然后将那根细细的带子挽了上去。 明海看了她一眼,目光定格在她饱满红润的唇上。那颗唇涂了正红的雾面口红,漂亮得像一颗还没有经过打磨的红宝石。 他想亲吻这个女人。一想到这里,吓得他马上转身,跑出了有着雪白墙壁,金色门框,和美丽女人的百年老店。 后来,他一头扎进塞纳河里。游了一个晚上,他才回到位于左岸的家。 家在顶层。他依旧穿着一身湿衣裤,坐在天台上看着脚下万丈红尘。 巴黎的红尘很美。 五光十色,浮光掠影,怀旧的,时尚的,复古的,新潮的,都融在这淡黄色高墙与灯火辉煌里。 和香港的红尘,同,又不同。 爸爸的家,在香港。 妮达穿着红色的袍子,袍身上有织金花卉,勾勒出她的美艳神秘。 执着红酒,她走了过来,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孩子,情窦初开了?” “不要叫我小孩子!” 明海轻轻推了把她的酒杯:“酒鬼!” “嘿,脾气这么大?” “衣服买了?” 明海摇摇头。 “你爸爸十天后到。” “明海,别让我失了体面。我不要样样输给他。” 明海点一点头,说:“知道了。” “今天去了哪几家?都没有看上眼缘的?” 明海忽然问:“妮达,女人都爱富有的、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 妮达哈哈笑,微微弯着腰,漂亮得像猫儿一样。 他妈妈很美,二十一岁生他,年轻恢复得快,不过三十七岁,比许多年轻女孩子还要苗条。他们的相处像姐弟,感情好得无所不谈,所以他更喜欢叫她妮达,像姐姐,像好友,但又非常亲密。 “原来,你真的是情窦初开了呀!儿子,不容易哦!” 妮达想了想说:“莫森家整个油田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呢?” “但是……” “妈妈,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这个女孩儿不爱油田,那你怎么办呢?” *** 连续三天,明海都去了那家名为“凡尔赛世家”的店铺。 他从靠近河那边的后门进。 那里连同员工办公室和通往二楼,三楼的库房。 明海只是觉得,从那里进,或许能更快见到她。 明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来了三天,他都不敢和她说话,也不敢抬头看她。 但她依旧会笑眯眯地招待他。也会笑眯眯地招待从世界各国来的游客。有中产阶级的,并不富裕但也不穷,或许买不起一件高定,但她依旧愉快地接待他们。 她很爱笑,且笑得十分真诚。 明海喜欢看她笑。 但她的脸庞太过于夺目,她的光芒灼伤他眼睛。所以,每当她转向他,以眼神示意喜欢哪件,他就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那个穷光蛋不会又过来吧?”副店长说。 年轻的导购笑:“他长得可俊了。除了尼尔,我没有见过比他更俊俏的顾客。” 另一个说:“没有。和尼尔比差远了!不说金钱,只说样貌气质,没有男人比得过风度翩翩的尼尔。尼尔那对绿眼睛,多漂亮,阳光下看,像春天的湖水融化了,汪汪的,那种绿,我就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是一种十分温柔的颜色呢!” 又一个接:“俊俏有什么用呢?不能当饭吃呀!只有苏听那不要脸的女人才肯接待那穷光蛋。我看,也是图他俊吧!” 副店长笑了一声:“苏听的本事,你们就多学着点吧!上年才走了一个王子,今年就来了尼尔,只要是男人谁不拜倒在她裙下。” “真的是王子?” “千真万确,是欧洲某国王子。不过最后掰了,估计是人家识穿她真面目呗!”副店长说话很露骨:“听说,她还练东方国神秘的媚功,保管在床上把男人伺候得很爽。你们看她那条腰多细多软,没骨一样。” 明海很气愤,退了出去,从花坛里拣了好几块鸡蛋大小石头,一股脑全砸了进去,然后还拣了块大的,就往店里扔,对准副店长扔。 副店长头破血流。 一时间警铃大作,而窗上漂亮的雕花玻璃全碎了一地。里面的姑娘们大呼小叫,负责库房管理的男店员和守在暗处的保安全跑了出来,一把就逮住了纤细瘦弱的明海。 那些法国蓝领,都很高大壮实,每个两米高,押着他,像逮住了一只小兔子一样。 苏听用了午餐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了?”她问保安,彼时警车已经到了,警察接过来,要押明海上车。明海大声说:“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警察放了他。他也不看她,绷着一张雪白的脸,整理了一下衣裳上了车。 苏听听到副店长说要告他。 等金妮从医院回来,苏听劝说:“金妮,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呢?” 金妮斜了她一眼:“Ting,你就别管了。我头破了,缝了三针。说不好就毁容了,我一定要告到他坐牢为止。” 苏听没有说话。 后来,苏听是在晚上八点才去的警察局。 意料中的,没有人来保释他。 是苏听保释他出来。 苏听将一张卡片给他。明海接过一看,是律师的名片。 当坐在警局对面公园的长凳上时,苏听说:“打官司的钱,我可以帮你支付。等你日后工作了,还我。”怕他拒绝,又说:“你等一会儿。”她跑去对面街区买了一袋面包回来。 明海垂着眸,看鞋子。他可以找妮达,但他已经十分没有面子了,不想再让她笑。而且,他想试一试,被砸坏了店铺的店长会不会来。 然后,她来了。 十九 她来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拿了一块很香的面包给他,说:“吃吧。关了一天,也该饿了。”顿了顿,又说:“关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明海:“……” 他侧眸,瞧见她工作时佩戴的胸牌,写着:Su Ting。 “韩国人?越南人??新加坡人?中国人……” 他还没有一一数完,苏听轻快地答:“中国人。” 明海点一点头。 他又垂着头了,看起来有点落寞。 苏听想,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不到的男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 “哎,你营养不良吗?看起来好小。” “十五够了吗?少年!”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明海脸猛地红了。他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十六!” 她摸了摸他乌黑柔软的发:“真是漂亮至极的男孩子。” 他不高兴,拂开她的手。碰到她手心那一刻,他只觉她手真软。 他要很克制,才没有抓住她手心不放。 明海说:“她们在背后说侮辱你的话。” 苏听一怔,抬眸看他。他低垂着脸庞,那对蝶翼似的眼睫轻颤,又浓又密,被橘黄色的路灯一打,她才发现是双层的睫毛,难怪那么漂亮。他的眼窝深陷,鼻头高高地翘起,是那种精致又无比深邃立体的五官,是借由上帝的手打造出来的艺术品,巧夺天工。看得出来,是个混血儿。 她笑了一声:“别人的话,我一向不在乎。活出自己的样子就好。你也应该是这样。要去试试衣服吗?” “我没钱买。”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莫欺少年穷’,你现在买不起,不等于明天、后天买不起。” 明海随她回到了“凡尔赛世家”。 玻璃门和玻璃窗都修补好了。 夜里十点,塞纳河上,河风阵阵,旁边是一排排栗子树,有三两只鸽子在找吃的。苏听扔了几片面包给它们。 它们咕咕地叫,很愉快。 河边还有好几家咖啡馆开着,此刻飘来浓郁的香气。 明海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咖啡真香。 苏听笑:“咖啡配面包,很对味。” 明海摸了摸裤袋,有一百欧元。他走进咖啡馆里要了两杯咖啡。 苏听取出钥匙,把后门那把结实牢靠的大锁打开,再开了两道小门,等门开好了,他端着咖啡来了。她迎了他进去。 苏听首先把灯都开了,但调到了更柔和的光泽。 明海说:“Ting,请你喝咖啡。”彼时,他的中文说得很烂,口音难听,他只好继续说法文。 苏听喝了一口咖啡,又咬了一口面包,轻叹:“香草味的咖啡,好香。” 明海在衣橱间慢慢走动,徘徊、流连。其实是珍惜和她一起的时间。 他只是看,不上手摸,也不拿出来试。然后鼓起了勇气,才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说:“很少有你这个年纪就能做到店长的。” 苏听答:“我妈妈曾是这家品牌的艺术总监,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里面。我大学时学的是美术与奢侈品牌管理,本来就很对专业。我已经毕业了,所以妈妈直接安排我来这里实习,当店长。毕竟,我从小就跟在妈妈身边看她怎么工作的,一通百通。难不倒我。”说到这里,是隐隐的骄傲了。 明海听了,嘴角扬了起来。 “这件藏青色很不错。你眼睛漂亮,穿这个色好。”苏听吃完面包后,净了手,走过来,拿了藏青色那套,还顺势把一套全白的西装也摘了下来一并递给他。 明海接了衣服,就到试衣间换。 苏听在门口边等待。 明海问:“每个穷光蛋你都接待?” 苏听一怔,笑着说:“为什么不呢?或许明天,穷光蛋就变成富可敌国的人了呢?我只是眼光看得比那些人更长远。” 她说完发出咯咯的笑声。 昨晚,妮达已经知道他看上了哪个姑娘。 妮达说:“小海。妈妈见过哪个女孩儿了,也找人了解了她是个怎样的人。她很可爱,风趣健谈,待人和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海,很可惜,她有心上人了。海,你应该放弃。找到爱情的女人,不是金钱能够打动的。金钱能够轻易打动的女人,也不值得你爱。” 明海整理了一下搭配的浅驼色衬衣,将领子翻了出来。就听见她说:“嗨,你知道吗?我还接待过大酒鬼呢!” “那个男人喝得醉醺醺的,身无分文,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裤子破了,拿个麻袋挡着,居然就撞了进来。那一晚,是我留在店铺盘点,也像现在这么晚了。他突然跑了进店,当时吓我一跳,正要考虑要不要按警报,你知道的,我们的安保其实都在后院附近的,只不过为了不影响顾客才从不出现,但警报一响,马上就来了。” 明海点了点头,想起她看不到,答:“是。今天就来得很快。” 听出他的嘲讽,她低笑一声,又说:“那个男人大着舌头说,他要店里最好看的衣服。我就觉得好笑呀,这个是要打劫吗?我问他,不要钱吗?他说,我要钱干什么,我要衣服。他当时呐,就像你那天那么狼狈。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都会练出一双火眼金睛,通过看一个人的衣着打扮,知道他们的经济实力。那天,那个男人穿的是普通的黑色毛衣,普通的皮鞋,身上还很脏,脸破了。我想,他肯定是被打劫了。我给他拿了一套衣服穿,他居然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这人,真是奇怪呀!” 明海很惊讶,“你把店里衣服给他穿,他没给钱?” 苏听说:“是我自己做的衣服。我就读巴黎美术学院,攻读美术、服装设计和奢侈品营销管理。正因此,我渴望有属于自己的品牌,还曾在纪梵希、范西哲工作过。来这里只是过渡而已。那套衣服,不算在公司里,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会把我的一些作品寄放在这里买。这是我当时和老板签订的合同条约之一。嘿,因为我妈妈是著名服装设计师,也有自己品牌,所以同行里,都会给我很多机会的。嗯,扯远了。你知道吧,后来第二天,那个酒鬼出现了。他变成了一个富翁。” “其实,他喝醉了,人也很好闻。身上混有葡萄酒的香味,还有他身上干净清洁的味道。我想,他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所以,我才克制住害怕接待了他。后来,他对我说,他和司机都被打劫了,他被扒光,只好穿司机的衣服,又因为醉得太厉害,居然就跑过来问我要衣服了。当时,这一区,还剩我开门了。” 明海手一重,扯断了一颗纽扣。 “嘶”的一声,在静夜里,极为触目惊心。 苏听只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帮你。” 明海拿着纽扣,走了出来。 明海知道那个男人。巴黎著名投资银行家尼尔,中法混血,中文名司家朗。就如妮达一样,他想要知道苏听的一切不难。 “看看,多帅!”苏听将他转到试衣镜前,想了想,然后踢掉了高跟鞋。 这个时候,他和她一样高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他没有看到自己,只看到她。 “你一定很爱他。”明海说。 苏听微笑,没有回答。 明海忽然明白了。她那么聪明,肯定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为了不伤及他的自尊,她用了最为婉转的表达方式。 是啊,一个女孩儿,如果她不爱你的油田,你就很难得到她。 她美丽的皮相下,是表里如一的真挚。 她值得所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