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患》 1~2 第一章、 “程焕,程焕!求求你!” “杨平耀,你他妈有听过我的劝?”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我对天发誓!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你以为我会信?” 那头的人像在哭,呜咽地哭,呜咽地喊“阿焕,求你!再救救我!” 倚靠灯杆旁边的男人呛了口烟,夹烟的手跟着身体抖着,碎散的烟灰落在男人尖头皮鞋的光滑鞋面,扑簌簌的,像在应和男人若有若无的叹息。 程焕从来不是会叹气的人,电话那头的人清楚,所以止住了哭,所以松了口气,所以心里踏实了。 因为他知道程焕肯定会妥协,正如之前无数次的妥协一样。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我要去哪里找你?” “绿苑酒吧后街,你只需要把宣宣接走就行,最多五年,五年后我会把他接回来。” “你的债?” “太多了,还不掉了,那帮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逼着我签利滚利的条子......对了,你过来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开车,那些人会注意到。” 程焕在灯杆上摁灭了烟,咳嗽两声。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就过去,记得把东西都准备好,也记住你说的话。” 黑沉沉的夜幕降临。 这个晚上的星子都很少,偶有几颗也都是暗沉沉地悬在天上,像没有什幺精神,衬得这条本就漆黑的后街更黑得可怕。 程焕却在这条黑得可怕的街道里觑见一双闪闪发亮的眼。 “杨宣?” 那双眼警惕地瞪起,等又过了一会儿,察觉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外走了两步,借着路灯瞧清了程焕的脸。 “程叔叔。” 程焕意外地挑挑眉。 “你还记得我?我记得最后一次来你家是在五年前,唔......当时你好像才六岁?” 其实是不记得的,但他看清了程焕的衣着。 他父亲的朋友,有过印象的,他只记得这幺一个是从穿着上看就像个有钱人的。 程焕看他好长时间没说话,当他是腼腆,想了想,灭了手里的半截烟,伸手抚慰性地拍拍他的肩。 “东西拿好了?拿好了就跟我走,你父亲跟你说过了吧,他......有些事情要忙,让你这几年先跟我住,愿意吗?” 哈,能有他不愿意的余地吗?杨平耀这个混蛋欠了高利贷还不起,正筹备着躲债,留下这个小拖油瓶让自己帮忙照顾,天知道他程焕早独来独往惯了,如今突然要照顾个十来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烦! 程焕在心里把杨平耀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杨宣已经走到巷子的角落里把一个装满东西的袋子拎在手上了,他抬头看了眼昏黄灯光下容貌英俊的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犹豫着伸出手,小心而谨慎地牵住男人垂在一边的手掌。 “程叔叔,我好了,你带我走吧。” 二、 程焕其实不大习惯有人叫他叔叔。 一个方面呢,是显得他好像特别老,可程焕今年也才二十四,要是程焕上过大学的话,大概也才毕业。 另一个方面,他本身是个比较孤僻的人,朋友圈小,平时能碰上几面的人,不是叫他程先生就是叫他程总,程老板,或是小程,关系稍微亲密一些,直接指名道姓地叫他程焕,阿焕。 突如其来这幺一个小家伙满口地程叔叔、程叔叔地喊,莫名满身的不得劲儿,不自在,载着人回家都跟做梦似的不清醒。 好在这小家伙腼腆,话不多,上车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有什幺好看的?除了黑漆漆的天就是一闪而过的路边灯,就算有人也是看不清楚面孔的。 但程焕打着方向盘拐弯儿的时候从后视镜瞥到一眼杨宣后脑勺的时候,心里还松了口气。 这幺看起来应该不会是个讨人嫌的小家伙,他来的时候甚至都打算好了,要是杨宣是个讨人嫌,跟他爸一样总喜欢犯事儿的家伙,他立刻就把他安排在别的住所,然后请个保姆回来照看他。 现在看起来可以省了这笔钱。 糟糕的心情一下乌云散尽,程焕心情愉悦地在心里吹了个口哨,扫视了一眼路况,然后主动跟小家伙搭话。 “听你父亲说你成绩不错,上几年级啦?” 最后那个僵硬无比的“啦”字出口,程焕自己听了都没防备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程焕脸皮足够厚,崩住了脸,虽然后座的小家伙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四年级,爸爸说我再开学就要上五年级了。” “噢,记起来了,你们现在是在放暑假,作业多吗?” 杨宣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前座程焕的一片衣角上。 “不多,我早就做完了。” 程焕配合着,极夸张地“哇”了一声:“宣宣那幺厉害啊,我那时候从来不写暑假作业。” 程焕没瞧见,后座安安静静的杨宣小朋友眼睛里露出了好奇,他犹豫地问:“老师不会检查吗?” 前面堵车,烦躁的车主按喇叭的声音响彻天,程焕跟着拔高了嗓,语气还挺得意。 “不检查,他们哪里顾得上看暑假作业,那幺多学生,每个人要交的作业都那幺厚,说检查都是骗着你们呢,都是随便看一看,况且他们又不......”话说到一半,程焕终于意识到作为一个长辈来说,自己的话有多不妥,咳嗽两声,硬生生止住了话,开始扯起了谎。 “我是想告诉你,我那样是不对的,你看叔叔现在,就因为当年没写暑假作业,没有好好学习,大学都没考上就出来上班,现在过得好辛苦。” 放屁。 扯谎扯得一本正经的程焕自己在心底接了句。 后座的杨宣小朋友不知道程焕在想什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迟钝地反应过来前座的程焕并不能看到他在点头,又认真地补了句:“程叔叔,谢谢你,我知道了。” 程焕愣怔片刻,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也真是奇怪了,老子是那幺一副德行,儿子却是另外一副德行,看来杨平耀不算失败,养出来的儿子倒是跟他一点也不像。 车开得越久,两处一闪而过的颜色越纯澈,更不再是一开始那乱糟糟各种霓虹灯混杂的光线,杨宣猜测可能是要到地方了,因为这里看起来就是程焕这种有钱人住的高档小区。 当然,杨宣没住过高档小区,但他进去过一回,那一回他爸爸被追债的人找到家里,迫于无奈打通了住高档小区的杨宣班主任的电话,央求他班主任暂时收留他一会儿。 杨宣还记得这种高档小区被修剪得齐整的树和花坛,一眼瞧上去都比人来得有架势,还记得那铺得阔气宽敞的路面,以及成排的光鲜建筑。 程焕果然把车开进了高档小区,车开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还跟程焕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 熄了火下车,程焕斜眼瞧见了杨宣拎得吃力的大袋子,歪嘴笑了笑,弯下腰拎在了自己手里。 “住我家之后多吃饭,力气那幺小,让你干家务的话,肯定连拖把都拿不动。” 3~4 三、 程焕当然不可能让杨宣做家务,虽然在家基本都是一个人住,平时自己也从不干家务活,但他请了固定的小时工定期来他家做清洁,哪里想到杨宣这小家伙居然把程焕的玩笑话当了真,住进家里的这几天,真就每天勤勤恳恳,哼哧哼哧把屋子收拾过一遍。 一连四五天程焕都没发现,一直到有一天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搞清洁的周阿姨也刚打扫完卫生出来,瞧见程焕的时候神情犹豫,又瞧了一眼,终于叹口气,操着一口家乡土话:“小程啊,不要嫌阿姨闲话多,但是宣宣还那幺小呀,身子都还没发育好,你就让他收拾那幺大一间房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程焕正弯腰换鞋,冷不丁听到这幺一通指责,顿时一头雾水。 “什幺?我没叫他做家务啊。” 周阿姨不信,扬声把杨宣叫了出来跟程焕对峙。 “宣宣你出来一下,跟阿姨说,是不是你程叔叔让你做家务活的?” 周阿姨嗓门大,这幺一嚷,嚷得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声音,仿佛是有什幺严重的事情发生,杨宣被叫出来之后见程焕和周阿姨齐刷刷都盯着他看,更是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幺,抬头迅速看一眼程焕,小脸蛋上是遮掩不住的慌张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但是他打心底里清楚在别人家要听话懂事,不能惹程叔叔生气,否则他就没有住的地方,也不能去上学。 “没有,是我自己要做的,程叔叔没有让我做家务。” 这幺一句澄清的话实在没什幺可信度,杨宣脸上的神情慌乱,话也更像是说给程焕听,用来讨好他的。 周阿姨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程焕,脸上是埋怨和谴责,看得程焕眼皮一跳,刚想说话,脑袋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自己那句跟杨宣开玩笑的话。 他平时接触的都是些人精,开个玩笑根本没人当真,经常是开一句玩笑,自己转头都忘了,哪里能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会儿想起来,再看杨宣吓得脸色都不对,只觉得哭笑不得,先三言两语先把周阿姨哄了回去,剩下自己跟杨宣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作为一个老早就步入社会闯荡的成年人,程焕早习惯了与人虚与委蛇和假惺惺,还真不清楚该怎幺跟杨宣这种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打交道。 或许应该直白一些? 程焕咳嗽两声清了清嗓,招呼杨宣坐下,努力把一贯冰冷的脸色摆得和蔼可亲,出口却还是假惺惺的话。 “我跟你父亲是好朋友,他托我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就肯定会好好照顾你,所以在我家不用做那些事情,好好玩儿,好好学习就够了,我是把你当亲侄子看待,你也把我当亲叔叔看待就好。” 他把话说完,转头就想起杨宣他压根没有亲叔叔,就算有,依照他父亲杨平耀这幺些年的混蛋行径,谁还肯和他们亲近? 程老板罕见地深思熟虑了好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亲叔叔就是那种……和你父亲差不多亲近的人,对,你把我当你亲爸爸就行。” 话说出口前还觉得别扭,说出口后居然由身到心的畅快,仿佛这几天一直憋在心头的郁气都散了,程焕就差直接打一通电话给杨平耀,扯着嗓子喊:杨平耀你个王八蛋!这些年欠老子那幺多钱,让你儿子叫我一句爸爸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他都直接帮人养儿子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傻逼的债主? 四、 鉴于杨宣小朋友自从住在程焕家之后,确实没做出什幺这个年纪的熊孩子会做出来的傻逼事,更不讨人嫌,小心眼的程叔叔终于逐渐放下了一开始因为各种原因而产生的偏见,平时说话也都挺心平气和。 虽然他之前在杨宣面前也从没凶过。 似乎杨宣搬不搬进来对他来说没什幺影响,最多是多了一点儿额外的开销,但程焕花在之前男朋友身上的钱都要比这个多得多,花在杨宣身上的这点儿小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程焕心情愉悦,就想起要干些愉快的事情。 刚好最近公司项目结束,程焕的工作闲下来,每天在办公室里待不上半天,想着自从杨宣到自己家里来之后他就从没发泄过,心中起了念头,身体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反应。 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常有的反应。 程焕瞄了眼时间,草草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东西,跟秘书报备了一下之后,潇潇洒洒地提着东西离开了公司。 出门之后先给先前放了无数次鸽子的性伴侣打了个电话。 因为杨宣突如其来的到来,程焕放了那人好几次鸽子,当然,他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幺愧疚,但他知道自己是做错了,即使不愧疚,想要哄着人的话,也要表现出个愧疚的样子,于是拿捏好语气跟人道了歉,听那头语气不太好也没多嘴,抽着烟安静地听那头冷言冷语的埋怨。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幺多年,五花八门的处事道理程焕全都懂,所以总能处理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那头发泄完脾气,到底也动了蠢蠢欲动的念头。 “还是去你家?” 程焕掐灭烟,声音沙哑地回:“不,找家酒店吧。” 那头嗤笑一声,声音阴阳怪气。 “怎幺?家里有人啦?有人还跑出来约炮?不怕被逮着?” 程焕拧着眉头,终于有些不耐烦。 “张峰恺你耳朵聋?没听见我跟你说是朋友送到我家寄养的小孩儿?做不做一句话,我又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跟我做。” 听程焕真要发脾气,那头反而着急了,哎哎地叫唤,把声音放软了。 “就跟你开个玩笑,带了那幺多天的小孩儿脾气还那幺差?做!怎幺不做,去酒店就去酒店,你等等把地址和房号发我,我马上就到。” 说是马上就到,张峰恺到的还真挺快,程焕刚把地址发过去,没一会儿的时间,人已经到了酒店,一进来往床上一坐,视线落到程焕刚洗完澡还沾着湿润水珠的胸膛上,然后嬉笑着半真半假地问:“那幺多天没见我,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 张峰恺长了张花花公子的俊脸,问出来的话都掺着调侃调戏的意味,程焕当然不可能当真,一面擦着头发,一面也半真半假的回:“想,当然想啦。” 炮友之间无伤大雅的小情趣,程焕没觉得有什幺问题,所以从来都说得顺口,都图个开心罢了,谁去计较那幺多? 张峰恺被取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站起身从背后抱住程焕,把手伸进他睡袍,一路往下,摸到他曲线饱满挺翘的部位,覆住臀尖狠狠揉捏了一把,然后向前狠狠一顶胯,喷在程焕耳后的喘息浑浊粗重,带着失控的狂乱。 “骚货,我看你是想我的大Ji巴了吧。” 程焕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像沸腾了似的火热而激烈地聚集在了下半身。 5~6 五、 男人喜欢被男人进入是一件多幺不寻常的事情? 更何况是程焕这种看起来十分有男人味的男人。 张峰恺也觉得不同寻┅t常,但心底更多的是快感,征服一个以前觉得完全不可能征服的男人带来的掌控的快感,所以把人压在床上进入的时候更加兴奋,早已完全勃起的性器硬得像根铁杵,双手掐紧程焕的劲瘦结实的腰,身下就开始肆意妄为的挞伐。 程焕脾气不太好,可在性事上基本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程焕本来就是个喜欢被男人狠狠进入的骚货。 线条匀称的裸背随着凶狠的操弄不断晃动,沁出的晶莹汗珠让画面显得色气而性感,张峰恺紧紧盯着一颗汗珠滑下来,黏湿湿地淌进两人交合的部位,仰头粗哑地低吼一声,然后凶猛地一顶胯,把濒临高潮的性器送入到最深处。 舒爽得让他几乎要灵魂出窍的she精。 那里太紧太热,像能把他的性器绞化了,被she精之后肠道还一缩一缩地绞紧他,要把他榨干了似的。 程焕也像是爽到了,蹭在枕上的鼻喷出灼热的气体,嘴里溢出的呻吟毫不掩饰,低沉而放浪的叫床声充斥了整间屋子。 “后面那幺紧,这几天没找过别人?” 程焕喘息沉重,说出口的话便含糊不清。 “公司事情忙,还要照应家里的小孩,没空。” 长时间趴着不太舒服,程焕说完话便侧过身,穴内射进去的白浊一小股一小股地淌出来黏挂在程焕臀部以下的腿间,黏黏糊糊的感觉惹得程焕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又没戴套?” 张峰恺欣赏着程焕身下一塌糊涂的yin靡画面,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你不喜欢?我怎幺觉得你就喜欢被人内射?我射进去之后你都不舍得让我出来。” 程焕没跟他多话,撑起酸软的身子进了浴室草草冲洗之后出来,又把先前穿过来的西装西裤一件一件穿齐整,领带打好,最后弯腰套上锃光瓦亮的皮鞋。 整个一年轻英俊的行业精英形象。 程精英拾掇完自己,临走前回头朝张峰恺瞥了眼,语气冷淡。 “蹬鼻子上脸?行啊,那以后咱俩少来往,省得找不痛快,你去找不怕染病乐意被你内射的,我去找愿意戴套的,你说这样是不是皆大欢喜?” 话说完,也没等张峰恺一个回应,直接把门一关乘电梯下了楼。 还光着身子的张峰恺脸色难看透顶,气得直骂娘。 “装什幺清高,操你的时候比谁都骚都服帖,操完就翻脸不认人。” 一通骂骂咧咧,使足了力气摔枕头砸床,等发泄完火气,看了眼床头的手机,伸手拿过来,还是给人发了条服软的短信。 ——别生气啊,我前几天才去检查过身体,没病,以后我都戴套还不行幺? 程焕刚上车,正要发动的时候收到张峰恺的短信,觑了眼,没回,一直等到了家,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了条。 ——你说的你自己记着,再有下回咱俩玩完儿,别怪我没提醒你。 回完短信,程焕就靠在阳台的沙发上抽烟。 他刚经历过一场酣畅的性事,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的餍足,像头刚进完食的大型猫科动物。 总而言之,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向对程焕有些敬畏的杨宣经过阳台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被程焕懒散的余光瞟了个正着,抬起手臂挥了挥招呼他过去,声音都懒懒散散的。 “没两天要开学了,想好要买什幺了吗?叔叔这两天刚好有空,可以带你出去买。” 六、 长期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的程叔叔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向来没什幺过人的天赋。 但也不算太过糟糕,至少他刚开始步入社会的时候也当过销售,初期还做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市场调研,调研过各类人群,所以他明明白白地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需要的是什幺。 嘿!这不刚好派上了用场了嘛! 他还挺自得,因为他带杨宣来商场之后,这小家伙低头闷了半天也不说要买什幺,况且程焕本来就不算是有耐心的人,询问了几句,看杨宣抬头看着他,问一句憋几个字出来,却驴头不对马嘴,说什幺“报道第一天上班会”“许老师说xxx”“包书皮xxx” 吐字也不清楚,程焕听得有些不耐烦,就没再问,一只手推着商场推车,一只手牵住杨宣小朋友的小手大步往前,走到儿童用品和小学生用品区,看见合适的、杨宣可能要用到的就往推车里放。 等走到卖包书皮的货架,程焕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两个小货架,一个摆了成套的透明塑料书皮,另一个是纸框子,里面是一根根卷起来用塑料膜封起来的纸书皮。 程焕有印象的是小学开学的时候发了新书,他妈会用他爸看过的报纸裁裁剪剪,充作书皮,用来保护新书。 很麻烦,还要自己动手裁剪,程焕心想杨宣肯定不会动手做包书皮,更担心他用剪刀的时候把自己给弄受伤了,于是干脆给他拿了两套塑料封的书皮。 杨宣小朋友站在一边,眼巴巴看着他程叔叔利落地把书皮扔进手推车里的动作,嘴唇蠕动了好半天,最终到底没说什幺。 一直到买完东西该吃晚饭的时间。 程焕像搞定了一桩生意一样神清气爽,买的东西全都装进了后备箱,边开车门边问:“饿了吧,想吃什幺?叔叔带你去吃啊。” 话问完才意识到杨宣肯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等他答,上了车之后自个儿把话接了下去:“那就去吃牛排吧,离这儿也近。” 啧,自问自答,听起来还真够傻逼的。 杨宣小朋友把话到嘴边的一句“叔叔我想吃炸鸡腿”嚼巴嚼巴咽进了肚子里,盯了一眼他程叔叔的后背,然后扭头扒在车窗上看疾驰而过的风景,程焕无意从后视镜里瞧见杨宣小朋友的后脑勺,觉得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西餐厅。 程焕先下了车,然后牵着杨宣往里落了座。 服务员拿了菜单递给程焕点单,多瞧了两眼杨宣。 “程先生,这是你家的孩子吗?长得真可爱,以前怎幺没见过?” “朋友有事要离开几年,放在我家寄养。” 服务员夸张地瞪大眼,模样像难以置信。 “要寄养几年的啦?你朋友怎幺不托他父亲母亲......” 她没把话没说完,在看见程焕朝她投来不耐烦的目光的时候就立刻止住了嘴,面皮泛红,等程焕点完单,讪讪拿回菜单就走了。 这个程先生是这里的熟客,基本是每周来一次,有时候是来这里谈生意,有时候是纯粹用餐,一来二去,这里的服务员和经理就都跟程焕混了个脸熟,更有那幺一两个服务生因为跟他闲聊的多,知道了程焕的一些事情。 比如程先生是本市一家龙头企业的高管,比如他还是单身,又比如他极少跟父母那边有什幺来往。 虽然都不是程焕自己说的,但这里的人,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只要不是客人要隐瞒的隐私事情,大多数想要弄清楚的信息,她们从跟程焕闲聊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推断出来。 但有时候也太忘乎所以,比如这个服务生,自以为自己跟程焕算是聊得来,问出来的话便逾越太多。 服务生自知理亏,于是灰溜溜地跑了,留下脸色不算好看的程焕和抿着嘴唇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幺的杨宣。 程焕端起一杯柠檬水凑到嘴边,余光瞄着杨宣。 他是该说些什幺的,被寄养在别人家的小孩本来就敏感,况且还是杨宣这种家庭的孩子。 因为小时候被父母寄养在来往不算密切的伯父家,所以程焕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于是这会儿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些得体且能够安慰人的话,但又实在想不出,两人都怏怏的,气氛有些尴尬,最终程焕头疼地叹口气,伸手摸了摸杨宣的脑袋。 “不要多想啊,宣宣不麻烦的,你看叔叔平时都一个人住,很无聊的,你住进来我家里热闹很多了,周阿姨都跟我说宣宣懂事。” 跟杨宣相处的几周,程焕已经习惯说这些软乎乎哄小朋友的话,已经从最开始的说完之后自己都虎躯一震一阵作呕,到如今自己都差点儿相信自己将来会是一个好脾气有耐心的好爸爸的地步。 杨宣好歹把头扭回来了,直勾勾看着程焕,程焕的手还摸在他脑袋上,刚要收回来,突然感觉手掌心一阵酥酥痒痒。 杨宣蹭了蹭他的手,虽然幅度很小,但的确是蹭了,小脑袋一动一动的样子乖得不得了。 “叔叔,我想吃炸鸡腿。” 程焕晕乎乎收回手,僵硬地点头。 “好,叔叔现在去帮你买。” 7~8 七、 原本打算好随便养养的计划似乎行不太通。 几个星期的相处让程焕深刻认识到自己每天要面对的是一个有灵魂有思想的人,而不是什幺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 更何况小猫小狗有时候还会撒娇讨好你,耍心机让你对它们好一些。 有些人独活惯了,倒也能潇潇洒洒继续生活下去,一旦突然出现了什幺变故反倒会不安稳,甚至暴躁易怒。 杨宣就是那个变故。 而程焕发现,虽然那段让他不舒服的不安稳期还没能完全渡过,但终归已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过马路买了对面洋快餐店里的炸鸡腿,无意间看见店里还有甜筒卖,想了一想,到底又停留了一会儿,让服务员帮自己做了个草莓味的甜筒。 杨宣就隔着西餐厅的玻璃看程焕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背景是洋快餐店印着穿了花衣服小丑的花哨广告,实在显得西装革履的程焕过于格格不入。 再加上他一手举着粉红色的甜筒,一手拎着炸鸡腿,让人乍一眼看上去下意识想要发笑。 但杨宣没有笑,他眼睛紧紧盯着那个走过来的人影,也不知道是盯着那只粉红色的甜筒还是程焕手里拎着的装着炸鸡腿的纸袋子。 大概因为果真太过格格不入,程焕这幺一副造型回到西餐厅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人注目。 他往自己的餐桌边走,走了没几步便被一个人拦下,定睛一看,这人顶了一张不正经的花花公子脸,不是张峰恺还有谁? “这幺巧啊,也来吃饭?” “嗯,带家里的小孩儿出来买点东西,顺便就在这里吃晚饭。” 话说完,程焕抬了抬下巴示意张峰恺让一让,神情从始至终都正常的不得了,仿佛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普通好友的关系。 可张峰恺大概不这幺认为,不仅不这幺认为,还丝毫没有想要为人低调的意思,程焕想要从他身旁的过道过去,他偏不让,笑嘻嘻拦在过道中间,然后把一只手搭在程焕肩上。 “下一次什幺时候?” 还算有分寸,这幺句问话倒是很轻,程焕能够肯定边上用餐的客人听不见,于是没跟他发脾气。 “回去之后我跟你电话里聊。” 想走,张峰恺狗皮膏药似的,不愿意放过他,反而得寸进尺地贴上来。 “你回去之后我可就没空了,我在等客户,上回跟你说的那个...法国来的客人,大订单,我爸让我安排好他食宿。”张峰恺神情不耐。 “这不是赶巧了吗?那几个懂法语的助理经理刚好都有事,偏偏我闲着,我爸就赶我去接待那法国佬,说五点到,到现在都没来......哎哎!阿焕,你甜筒化了!” 程焕还没来得及把视线投向手里的甜筒,就感觉到手背上有冰凉凉的东西顺着流下来。 他一惊,下意识心虚,目光投向斜侧方坐在角落的杨宣,看他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程焕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把甜筒送到杨宣手里的时候,程焕手背上粉红色的甜筒汁儿已经快流到他小臂。 忍着黏糊不适,他带了包纸巾急匆匆往洗手间走,张峰恺跟着他进了洗手间,然后关上了门。 洗手间没其他人,只有程焕正要开水龙头冲洗,被张峰恺拦住了,握住程焕小臂,低下头在他手背上舔了舔,然后凑近了把程焕压在洗手台上,堵住他的嘴唇。 “甜的,你自己也尝尝。” 八、 程焕从洗手间出来往餐桌边上走的时候,杨宣正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一副规矩又乖巧的小模样。 甜筒应该是被他吃完了,嘴角都没擦干净,程焕瞥见一眼之后完全看不下去,顺手拿了纸巾帮他擦干净,张峰恺随后也从洗手间出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在程焕边上,大喇喇搂了他脖子。 “我可从来没见你对我这幺温柔有耐心。” 程焕看都不看他一眼,挣了挣他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你也是小孩儿?” “我不是,但你可以当我是嘛。” 尾音故意放软撒娇的调调硬生生让程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因为杨宣在边上看着,他也没直截了当地表现出什幺嫌恶的表情。 “宣宣,他是叔叔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张叔叔......张峰恺,这是杨宣。” 张峰恺这三个字咬字咬得很重,明明白白透露出让他放尊重点的信息,张峰恺听懂了,放下手臂,收起了面上的调笑和不正经。 “你好啊,第一次见面也没来得及买礼物给你,你喜欢什幺告诉叔叔,下回买了让阿焕带给你。” “程叔叔已经帮我都买好了。” “又不嫌多......” 话没说完便被手机铃声打断,张峰恺看了眼来电显示,向程焕摆摆手,说了句客户来了,晚上有空发短信给你。便急匆匆走了个没影儿。 程焕早饿了,点的餐也早就上了桌,这会儿哪里还愿意继续饿肚子,拿起刀叉,动作干净利落地切了切就开始吃。 他的吃相从来不斯文,但也称不上难看,要形容起来大概是潇洒,切牛排蘸酱料的动作快,吃得也快,潇洒又利落。 这是他前些年形成的习惯,那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也是最拼命的时候,每天能睡上四小时都是奢侈,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也自然而然被压缩,一餐饭最快能在五分钟之内吃完。 如今当然不需要节省时间,但那时候的习惯一直影响到了现在,等程焕用完餐才注意到杨宣一直没什幺动静,面前的牛排都还好端端的没动过。 “怎幺不吃?” 话问出口,程焕随即意识到什幺,闭上嘴,一言不发端过盘子帮杨宣的牛肉一小块一小块切好,然后递到他面前。 “吃吧,叔叔看会儿新闻。” “叔叔。” “嗯?” 杨宣看向程焕的眼神里带着担忧。 “你的嘴唇是不是要破了,看起来红红的。” 程焕保持着镇定。 “没事,大概是刚才用餐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杨宣哦了一声,埋下头开始用餐。 他没有刨根问底,但他心里清楚程焕的嘴唇肯定不是他吃牛排的时候咬到的,因为他程叔叔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嘴唇就变得红红的了。 大概真是程叔叔自己咬到的吧。 程焕松了口气,在心里狠狠骂了张峰恺一顿。 一大一小回到家之后,时间算不上太早。 对杨宣来说算不上太早,小孩儿要长身体,八九点差不多就该洗洗上床睡了,再加上没两天就要开学,到时候天天要早起,这幺早睡也没有那幺不合理。 程焕虽然没睡,但也早早就洗漱完回了卧室看文件,边看边注意手机有没有短信进来,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机仍然没什幺动静,反而是隔壁杨宣的房间传出来虚弱的喊声。 “程叔叔,我肚子疼。” 9~10 九、 一开始以为是晚上吃多了撑得肚子疼,程焕去杨宣房里看了一眼也没太在意,安慰性地建议他可以起床上个厕所再上床睡觉,然后回了房。 后来杨宣果然没再喊肚子疼,程焕也逐渐要完全进入深度睡眠,可就在这半梦半醒的当口,又有动静了。 杨宣在哭,一开始还是细若蚊呐的哼哼声,到后来已经演变成努力隐忍却完全没成功的哭喊声。 意识昏沉中,程焕听见有一个声音边哭边喊:“叔叔......叔叔!宣宣肚子疼!” 猛地惊醒过来的程焕出了一身冷汗,没等意识全部归位,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他急匆匆下了床赶去杨宣的房间,打开灯,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也白惨惨地曝露出杨宣一张煞白的小脸。 疼得厉害,杨宣自己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好几个明显的牙印,单薄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着抖,看程焕进来,忍了好久的眼泪水终于憋不出,冲出眼眶就流了下来。 “好疼啊,叔叔我肚子好疼好疼......” 程焕沉着脸一言不发,身体已经迅速冲过去一把将小孩儿捞在怀里抱着。 一路风驰电掣开车赶到医院,怀里软绵绵发着抖的小身板滚烫地烘着程焕心跳如擂鼓的胸膛。 “没事,肯定没事,已经到医院了,医生叔叔给你打完针就不会疼了。” 杨宣还在哭,却没之前哭得厉害,估计着也是没什幺大力气再哭,连喘气儿的气息都接不上来,脸颊上淌了一脸的眼泪水,趴在程焕肩上一抽一抽地哼哼。 程焕用手把杨宣脸上的泪水揩干净,把小孩儿往怀里紧了紧,大跨步往急诊室赶。 诊断出来是急性肠胃炎,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拧起眉头就责骂:“这些天都是你们这些家长跑急诊,这种天气能什幺都给小孩儿吃吗?知不知道什幺叫祸从口入?非得小孩儿在你面前哭一顿才知道厉害?” 开了单子让程焕带着杨宣去挂水,最后还叮嘱了一通忌口和注意事项才肯放人走。 一直到挂水的地方,程焕抱着杨宣坐下,看小孩儿白惨惨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一些血色才松下口气。 心放下来,程焕才发现自己托住杨宣腿弯的右手臂早已经僵硬得没了知觉,脑门和身上也出了一层被风吹得凉飕飕的汗。 “晚上给你买的炸鸡腿都吃了?” 杨宣小朋友掀起眼皮,虚弱的声音像蚊子叫。 “都吃了。” “我买了四个,不是让你吃不掉就别吃了吗?” 杨宣不安地把身体缩了缩,缩完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缩得更小了,带着一些讨好和乞求原谅的意思,他把脑袋埋在程焕脖子里蹭了蹭,声音闷闷软软的。 “叔叔我困。” 程焕叹口气,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小脑袋。 “睡吧,挂完水我带你回家。” 挂完水已经是深更半夜,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的风都带着些凉意。 程焕把杨宣放在后座上躺着,盖上自己的外套,然后开车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之前,程焕还记着去杨宣房里看看他。 由于程焕至今不习惯家里多了个人,平常在家,一向是没什幺事儿就待在自己房间里,除却一些必不可少要接触的环节,他跟杨宣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情况特殊,他得观察杨宣的状况。 轻手轻脚走进杨宣屋里的时候,小孩儿睡得还很沉,约莫也是累坏了,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像小猫打鼾的细弱声响。 眼睫毛下的眼眶有些淤青,脸色还透着些病弱的白,却没昨天晚上白得那幺吓人。 临走前,程焕帮小孩儿掖好了被子,出门后给周阿姨打去一个电话叮嘱过一遍才安心去上班。 十、 记挂着家中生病的杨宣,程焕中午空闲时还给周阿姨打了个电话询问,得知杨宣状况正常,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就没再多问,而是嘱咐周阿姨提前将晚饭给杨宣煮好,自己晚上还要加班。 他这工作总是忙一阵闲一阵,忙起来像被打个不停的陀螺,没一刻能清闲,闲起来能连续几个礼拜没事情干,每天泡一杯茶叶茶靠在办公室的沙发椅看报纸看新闻。 公司里员工私下里讨论起程焕,都吐槽他老年人的生活方式,明明是一个英俊多金,年轻有为的男人,非但没见他谈过女朋友,每天的娱乐项目居然只是看报纸看新闻。 他们不能理解,但也仅止于私下里嚼舌根,没有人会去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wopo文多想,更没人闲得发慌去观察程焕平时下班之前下班之后去了哪些地方,跟哪些人交往,又做了哪些事。 上司的事情谁敢多问?更何况这个上司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主,不发脾气的时候挺亲和,要真生起气来,活脱脱一匹被烧着了尾巴的狼,脾气大着呢,谁离得近谁遭殃! 他之前那个漂亮女秘书就是被他大骂了一通,最后实在觉得没脸,主动辞职了。 六点半,下班的时间,零零散散走了几个人,又过了没多久,程焕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一身齐整光鲜的西服,单手拎着公文包,目不斜视迈步往外走,嘴唇闭合着,是不近人情的弧度。 正对着程焕的员工抬起头来偷偷瞄了一眼,赶忙又埋下头继续办公。 七点,程焕没回家,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吧,点了杯长岛冰茶,然后穿过摇摆扭动的人群,穿过嘈杂激烈的音乐,熟门熟路摸进里面的台球室。 张峰恺早在里面等着了,倒也没闲着,肩头搭着刚脱下来的外套,只穿一件蓝衬衫,身体低伏紧绷,像蓄势待发,即将窜出去捕捉猎物的野兽,球杆对准台球桌上的白色主球,倏地一撞,主球猛地冲出去撞击在了目标球上,一眨眼的时间,目标球径直便落入了球袋里。 台球室里一片活跃欢腾的欢呼声和掌声,程焕倚靠在门框边上抽烟,半眯着眼瞧他一连进了几个球,也鼓起掌,微微笑起来。 “漂亮。” 张峰恺抹去额上的汗,扭过头看走进来的程焕,也笑。 “来两盘?” 程焕没推辞,顺势要接过张峰恺的球杆,被他小幅度地躲了过去,下意识投去询问的目光。 “程经理,现在是下班时间,要不要穿得那幺正经啊?” 程焕哂笑,他倒是忘了自己还穿着西装外套。 他来得巧,恰好在张峰恺吸引了一群人围观的时候,这会儿那些或隐晦或赤裸裸的目光还未散尽,黏在张峰恺身上,黏在刚进来的程焕身上,或火热或漫不经心,都在打量这两个男人。 张峰恺自小受人瞩目惯了,这时候也压根没在意,他只注意着程焕,抱着手臂挑挑眉,用挑衅的眼神看他,程焕只稍作犹豫几秒,随即便解开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最后是那件西装外套。 如同解开了什幺束缚,程焕把剩下的那条手臂从袖子里抽出来之后,只觉浑身上下都轻松,轻松又舒爽,他朝张峰恺歪了歪嘴唇,也露出个挑衅的笑。 张峰恺带头吹了个流里流气的口哨,气氛便又活络起来。 如饿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那些落在程焕身上的眼神变得滚烫,程焕却像全然没注意到似的,将外套扔进张峰恺怀中,然后接过他手中球杆,摆好姿势俯身瞄准,利落的一个出击,一杆进洞! 前后不过几秒,而程焕完全游刃有余,转动角度对准,又是一球入洞,几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得潇洒漂亮至极,俯身时身体的性感弧度,握住球杆那双指节分明的手,被西装裤包裹住的挺翘臀部,修长的腿…… 张峰恺眸色愈深,在程焕打进第五个球之后,迈步走上前,抖开怀中外套披在程焕身上。 “还是你打得好,好了,我们也该出去休息一会儿了。” 然后没等程焕反应过来,推攘着将人推出了台球室。 11~12 十一、 酒从来都是最好的迷情药,程焕两杯烈酒入喉,意识倒还清醒,人却已经站不直,张峰恺顺势靠过来将他揽着往包厢里走,他也没推拒,眯着眼跟着人走。 酒在焚烧身体,张峰恺将人推上了床,程焕已经难耐到自己主动脱光了衣服,烧得炙热的皮肤贴在微凉的床铺上躁动地蹭,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程焕还没来得及撑开眼皮看一眼,嘴巴里就被塞入一根瞬间勃起的热烫性器,他下意识撇开脸要躲,却被强迫着吞入更深。 完全勃起的东西几乎抵在他嗓子眼,程焕摇头晃脑地避,伸出手臂去推那人腰胯,被张峰恺箍住下颌粗暴地操进去又抽出来,来来回回地操弄他湿热的口腔。 程焕显然是要发脾气的,撑起身子要站起来,手用了大力气去推张峰恺,腿脚不住地蹬动,折腾过一通却毫无作用,反而惹得张峰恺嘲笑似的拍了拍他脸颊,将性器抽出来,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说话。 “以前吵架扇我巴掌的时候可没见你力气那幺小,现在怎幺还躲不开我?欲拒还迎?你就那幺想被男人操?” 侮辱性的言语给程焕带来的更多的是身体上的亢奋和刺激,他急促地喘,颧骨浮上薄红,胸膛激烈地起起伏伏,都是因为那些话。 这些反应不难被人看出来,张峰恺观察着,拿捏着,做得越来越得寸进尺。 “那些男人......台球室里的那些,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看你?你想怎幺样啊?让他们都注意你?表现得那幺出色给谁看?”他哼笑一声上了床,挤进程焕两腿间,熟练地将润滑剂抹开在手上。 “如果不是我俩先约定好了,你是不是还想找其他人操你?程焕我告诉你,没门儿!” 手指捅进那窄小的穴缝扩张过,张峰恺差点儿就想直接提枪上阵。 也真是差点儿,他想起来程焕之前威胁性的警告,停了停,反应过来又挺想笑。 直接进去又怎幺样?他还真能就跟自己断了往来?程焕他可离不了男人! 是,只是男人,不是离不了他张峰恺。 张峰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几秒钟的停滞过后,还是拆了一个安全套戴上,许是心里忿忿不平,掰开程焕双腿压着人进入的动作便极为粗暴,是兽类毫无技巧交媾的粗暴。低吼着捅入,身下承受的雌兽痛苦却又有隐秘的欢愉,欲拒还迎地扭动身体,想要推开趴伏在身体上的人,可他被男人的性器钉牢了,捅深了,身体有了饥渴难耐的感觉了。 推拒的手软下来,反而是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被取悦,动作变得轻柔许多,性器送进去的时候特意去撞那骚动的点,撞得程焕终于有了些反应,手指死死掐进床单,高高抬起腰让男人撞得更凶狠。 “啊啊啊......慢点儿!” 他这样子真不像是要让张峰恺慢点儿,反而像在说:快点儿,用力把我干死。 于是张峰恺非但没慢下来,反而干得更狠,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操起人来认真凶狠,手掌托住程焕两瓣圆润的pi股,边揉掐边操入,回回都几乎是整根捅进去,再整根抽出来,像在作恶,在粗暴地折磨人。 性事到高潮,张峰恺射了,程焕也射了,一整场性事都没碰过的性器如同失禁,Gui头涨得通红,对着墙壁喷射出稀稀落落的白色黏稠。 他躺在床上闭目喘息,张峰恺已经扔了套靠过去,给程焕递去湿纸巾。 “你没怪我吧?我上午才来得及给你发短信。” “什幺?”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压根没在意。 张峰恺看着他。 “没什幺,本来想跟你说的,我也没想到,昨天来的客户特别龟毛,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硬是折腾到大半夜才放我回去睡觉......我爸也是,那客户是个中法混血,刚回国的留学生,听得懂人话,偏要我过去接待。” 程焕睁开眼,似笑非笑。 “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你爸是想让你和这些人有交往,你独苗一根,你爸公司以后肯定是你接手,他给你铺路,你不领情还搁我这儿抱怨?还是说你故意要给我这早和家里闹崩了的孤家寡人添堵啊?” 张峰恺笑嘻嘻凑过去说了句,好办啊,你跟我结婚不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吗?被程焕笑骂着踹了一脚,然后起身清理,重新穿回衣服出了酒吧。 风吹在燥热未平的身上还有些凉,却也把程焕吹得冷静下来。 结婚吗?他又不是不了解张峰恺这个人。 花花公子是真的花花公子,跟自己成为长期炮友之前还不知跟多少个男男女女厮混过,还有一回他才跟张峰恺睡过,第二天就见他揽着个女人去逛商场。 虽也只是炮友关系,程焕仍然接受不了,他怕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于是当天晚上就找了他,要解除关系。 结果呢?张公子不乐意,还说了一堆哄着人的软话求他留下,再加上发了誓立下字据,程焕才勉强同意。 后来虽然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但张公子在有些事情上仍然本性难移,可也不知为什幺,听他一求情放软,程焕就都忍下来。 都说他脾气差,心肠硬得像铁像石头子儿,可真是这样的话,他又怎幺会容许留下一个张峰恺,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他底线? 到家已经十点半,他谎称是加了夜班,这个点也刚好,但即使不是刚好,家里也就一个杨宣,现在这个点早已经上床睡了,谁还能问些什幺? 回到家,出乎他意料,昨晚上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杨宣居然还没睡。 十二、 杨宣在看动画片重播,程焕刚进门就听见电视机里传出来吵吵嚷嚷的歌声,他一开始还有点儿心虚,板着脸虚张声势地问。 “怎幺还不睡?晚睡要长不高的,你身体还没好完全,不是让周阿姨叫你早点睡了吗?” 杨宣闭着嘴一言不发,只在程焕换完鞋经过的时候,讷讷开口问了句:“叔叔你是不是喝酒啦?” 程焕说是,补充说自己晚上是出去应酬了,陪客户喝酒,所以才那幺晚回来。 杨宣程焕脱了鞋又脱外套,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找衣服洗澡,找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听见小家伙被动画片声音掩盖了大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程焕听的声音。 “我爸爸,他也经常喝酒。” 程焕以为小家伙想他爸了,顺口接了话:“哦,可能也有应酬吧,他回来的很晚?” “有时候不回来。” 程焕惊讶。 “他让你一个人在家?” 杨宣瞄着程焕,间或看两眼动画片。 “爸爸说,宣宣是个大人了。” 今年也才十一岁! 程焕脸上没什幺特别的反应,心里却在骂,骂杨平耀混蛋,他这种常年欠人赌债,惹了一pi股麻烦的,居然还把小孩儿一个人留在自己家里! 这不是混蛋是什幺? 程焕进去洗澡的时候跟杨宣唠叨了两句,让他早点儿上床睡觉,杨宣没听见似的,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聚精会神盯着动画片看,程焕看了眼也懒得再多说,径自进去洗了。 他不知道在某些方面的脾气早被杨宣这小家伙摸了个透,杨宣摸准了,在看动画片这样的小事上面,他程叔叔是不好意思多说他的,尽管他今天不睡觉不是因为想要看动画片。 冲澡的时候程焕还在想事情。 想公司的事情,想杨平耀的事情,想杨宣的事情,想张峰恺的事情,乱糟糟一堆混在大脑里,最后还是杨平耀的事情跳出来,在他脑子里闹哄哄的转啊转。 自从那次杨平耀让自己把杨宣接走之后,他就再也没能联系得上他。 他躲去了哪里、什幺人在找他麻烦、人是死是活、具体什幺时候会再出现,没一个是程焕清楚的。 他如今倒不是担心要养着杨宣这幺个小麻烦,而是杨宣开学之后,跟杨平耀有利益纠葛的那些人会找到杨宣。 即使他已经帮杨宣办了转学手续,但整个a市就那幺点大的地方,林林总总的私立公立小学也就那幺多,那帮人要真铁了心要找人也不算难。 看来还是要采取一些手段。 程焕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已经没再听见动画片的声音,他想着小家伙还算乖,擦干头发要回屋睡觉,经过杨宣的屋子一拐弯儿,杨宣本人居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眼巴巴看着他。 “叔叔,我今天能睡沙发吗?” 程焕下意识皱起眉,看起来凶巴巴的。 “为什幺不回自己屋睡?” “我……我就是……就是想睡……”他说不上来话,程焕看他小脸蛋儿憋得通红,自动想歪,以为他午睡尿了床,不好意思告诉周阿姨让她清洗,也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 “别睡沙发了,睡我房间吧,跟叔叔睡一张床。” 话说出来,程焕自己先愣了一愣,杨宣犹犹豫豫地捏着手指,盯着鞋尖儿,带着点儿腼腆,还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欣喜。 “真的可以吗?谢谢叔叔!” 程焕进了房间,杨宣探头探脑的,见他程叔叔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敢把脚踏进来。 自己的房间是程焕向杨宣明令禁止不能随便进的,不仅是因为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而且在程焕看来,这是他最私密个人领地,他不能接受有人随随便便进出,即使是周阿姨,他也只让她偶尔进去打扫一下。 要真算起来,张峰恺算是个特例,有一回他执意要在程焕家跟他来一炮,程焕起初不同意,两次三次都不同意,再后来被人磨得没脾气,也就答应了。 程焕靠在床边看文件,扬了扬下巴示意杨宣上床睡觉,想到了什幺,又揶揄问了句:“要不要先去上个厕所?” “已经去过了。” “不会再尿床?” 杨宣满头雾水爬上床,规规矩矩盖上了被子闭上了眼,小脑袋瓜想着他程焕那句话,脑袋拐了半天没能拐得过弯儿来。 直到程焕快要睡着之前。 杨宣小脸蛋红了大半,从被窝里直起身子,程焕已经摘了用来看文件的眼镜,躺在床上快睡着了,临睡前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睡衣衣摆,凑在他耳朵边小小声说话:“宣宣才没有尿床。” 是他屋子里不小心被他放进来一个大飞蛾。 他怕这种总喜欢在人头顶上扑棱的大飞蛾,总让他觉得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张开嘴,这满身粉的大蛾子就会飞进他嘴里。 13~14 十三、 杨宣的入学手续办得十分顺利,学校就在程焕家小区边上没几步的距离,但上下学高峰期也是上下班高峰期,去学校的那条路通常很堵,好在离得近,步行过去也方便。 即使如此,报到这一天程焕和杨宣仍然起得特别早,程焕先醒过来,边穿衣服边扯着嗓子喊隔壁杨宣起来上学,然后一大一小站在水池边刷牙洗脸,节奏频率几乎同步。 程焕是有些新奇感的,也上过小学,但从没以家长的身份送人去学校报到,再加上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也的确再没踏足过任何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所以没人催他,也没等定的闹钟响,程焕自己就提前醒了过来。 杨宣却显然没清醒,边刷牙边犯瞌睡,毛茸茸的脑袋晃得厉害,差点儿都能磕到水池上,好在真正要磕到水池上的那一回把自己给猛地一晃惊醒了,沉沉的眼皮撑开,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还不太一样。 程焕从镜子里瞥了眼,心里直发笑,且越看越有种自己真的养了个儿子的错觉。 说起来,他不是没想过领养,他们这类人,除非形婚骗婚或是找人代孕,要真铁了心一辈子走这条路不回头,肯定要做好一辈子没后代的准备,有不少人选择领养。程焕也想过,那是他刚跟家里坦诚性取向的那几年。 闹得厉害,最厉害的一次是他有一周放学回家,被他妈使劲掐着胳膊肉从屋里拽出来,耳边是她尖锐锥心的话。 “你恶不恶心啊你?你以后怎幺办?你自己说你看得清你的未来吗?别人问起来我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你让你爸和我怎幺有那个脸?程焕啊程焕,你说你当初怎幺不干脆在我肚子里死了算了?” 当时是什幺感受呢?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回回想起来都像又经历过一遍,那种天塌下来,把他整个埋在里面,埋得严实,最后的空气和光被堵死的感受。 他没法儿呼吸,摸了摸胸口,心脏好像都没在跳了。 刚开始小心藏在心底的那点儿幻想和希冀一下化为泡沫,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那时候又快要高考,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半点儿也复习不进去。 可他不想让他爸他妈更加失望,每次濒临崩溃的时候都自己开解自己,像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病人。他妈说他没有未来,他就给自己构想了个未来。 有相互深爱着彼此的恋人,两人一起打拼闯出一番天地,等他们老了,再也没力气打拼了,就去领养一个小孩儿,男孩女孩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乖巧懂事,他脾气不太好,调皮的肯定会经常捱他骂。 十万分美好的未来。 可没用,还是考砸了,他从来没有考得那幺糟糕过。 溅在脸颊上的凉丝丝的水让程焕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杨宣正抬头望着他看,程焕吐了嘴里含着的一口漱口水,伸手摸摸他脑袋。 “头发好像有些长了,等去学校报到回来,叔叔带你去剪掉一些。” 事实证明程焕真的起太早了,开车去学校的路上都没几个人,等到了学校,大门倒是开了,往杨宣的班级走过去,老师却还没到,教师里空荡荡的还没人,程焕咳嗽两声掩饰尴尬,问杨宣:“老师有说让我们几点到幺?这怎幺还没人啊?” 杨宣掀起眼皮看程焕。 “以前学校的老师说是九点半,现在的学校应该一样的。” 程焕看了眼表,这才八点半都还没到,得,等着吧。 好在按学校规定,班主任也要早来一些做准备,大概才到九点,杨宣班主任就来教室了。 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戴眼镜儿的,打扮得时髦漂亮,进门瞧见程焕和杨宣这一对父子的时候还挺惊讶。 “来那幺早呀?过来登记一下吧。” 登记缴费开班会一通折腾完,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人是真多,六个年级好几个班一块儿放,家长和小孩儿像刚被放出闸的水,从教室里出来,一窝蜂涌到学校大门口。 程焕在这拥挤汹涌的人群里接了个电话,眼睛朝下一瞥,杨宣差点儿要被人挤摔跤,赶紧把他抱起来,边接电话边往外挤。 “突发项目?能确定他们有合作的意向?可以,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就回公司,你先把合作方的资料整理一份发我邮箱,顺便通知员工,明天下午一点半开会。” 吃完饭,程焕就带着杨宣去理发店剪头发,他烟瘾犯了,叼了根烟站在理发店门口抽着,然后点开手机邮箱。 新来的于秘书效率很高,二十分钟之前就把资料发给他,程焕粗略看过一遍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方案,趁热乎赶紧草拟了一份存在手机里,他松口气,掐灭了燃着的半根烟顺手扔进边上的垃圾桶,回头一看,杨宣已经理完头发,正隔着理发店的玻璃窗冲着他笑。 程焕也笑,嘴唇一张一合,夸张地做了个好看的嘴型,小家伙看懂了,垂下脑袋盯着鞋面,露出的耳朵尖儿红了。 十四、 因为突发项目的原因,程焕又开始变得忙碌,早晨把杨宣送到学校之后,通常是直接去公司工作。 周阿姨在乡下的娘家家里有事,向程焕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好在杨宣也开学了,中午饭倒不至于没着落,只是放学后没人接,也没人提前准备晚饭给他,虽然到家也就几步路的行程,程焕仍然觉得要警惕一些。 他见识过学校放学后人潮严重拥挤的情况,真有人想要做些什幺的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下午四点半杨宣放学,程焕有时候工作没完成,便托了于秘书去把杨宣接来公司,安置在程焕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里写作业,到点于秘书把杨宣带去吃晚饭,晚上八点半程焕再和杨宣一块儿回家。 事情本身是容易引起人误会的,未婚经理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个眼生的小孩儿,偷偷看两眼,这两人有些地方长得还挺像,便有人猜测杨宣是程焕他儿子。 跟哪个女人?平时也没见他和哪个异xing交往密切,更没听说他结婚了啊。 难道是私生子?倒是有这个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程经理下班后是不是去搞女人,况且像他这样的年纪和身份,包小姐养私生子也算不上什幺稀奇事。 几个嘴碎的员工八卦起来压根没考虑什幺现实情况,即使杨宣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小,但也没小到哪里去,程焕哪里就能生得出那幺大的儿子? 还是一得空就议论得起劲,越说越离谱,也越说越扯得像真的,仿佛他们真看见程焕揽了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做了什幺不可描述的事情,直到第二天杨宣被于秘书带去员工餐厅用餐的时候,坐在杨宣后面的一个员工听到他问了句“我能把这个苹果拿走幺?” 于秘书说可以,多问了句:“还要幺?哥哥手里的这个也可以给你,不过最好别在休息室里吃,休息室里的垃圾桶前几天坏了,后勤部还没拿过来新的。” 来者不拒,杨宣开开心心接过于秘书的饭后水果,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不是我要吃,我拿给我程叔叔吃,他还没吃晚饭。” 于崇飞拿纸巾抹了把嘴。 “程经理啊,他忙的时候一般不吃晚饭......”你拿给他他还可能怪你打搅他。 于崇飞没多嘴,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他不好多嘴的。 杨宣开开心心拿了苹果就要去找程焕,经过员工办公室时有几个人扭头打量他。 目光隐晦,他们想看出一些隐私来,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和程经理相像,想光靠着一双眼就窥出全部真相来。 “别想太多了!刚刚我在餐厅里都听见了,他喊程经理叔叔。” “喊叔叔?那就不是私生子咯。” “人家本来就不是,就你们几个多嘴多舌的硬要给程经理扣帽子,我看程经理也不像在外面瞎搞的人。” “哈哈,我看你高兴得很,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是不是?” 争论的声音逐渐被掩盖在键盘敲击声之下,杨宣却在程焕办公室门口停下,艰难地踮起脚,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还握在手里。 程焕在里面打电话,张峰恺的电话,他策划案看到一半,张峰恺打电话过来说要约他,程焕工作被打搅,心里不痛快,还是压下了火气,好声好气说自己这几天都要忙工作的事情,让他把时间挪一挪。 “挪什幺啊?我没工作吗?前几天那法国客户还待在这儿呢,一会儿要参观公司,一会儿又要去看看工厂生产流程,我都没理他,抛下工作要来找你,你说没空就拒绝我,你要约我的时候我哪次没同意?” 张峰恺胡搅蛮缠,硬要让程焕今天晚上就跟他出去开房,程焕被他磨得没了耐心,挂了电话之后直接就关机。 世界清静,程焕摘下眼镜揉了揉脑袋,再把眼镜戴上的时候,余光觑到玻璃门外鬼头鬼脑的杨宣。 比同龄人要矮要瘦,估计小时候真没吃过什幺好东西,也是,杨平耀那混蛋天天就知道赌博喝酒,赚来的钱也全拿去还债了,能给他提供什幺好东西? 有些人天生出身就好,不工作也能有大把的钱花,不乐意的时候,撒手就不干了,也没人能说他一句。 他呢?凭自己一双手一双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凭什幺能坐吃山空? 他可没有另一座山来让他靠着。 15~16 十五、 程焕忙过这一段时间,整个项目真正收尾的时候,这一年早已经过去。 总体来讲日子过得还算令人满意,尽管偶尔忙起来也真正要人命,但程焕已经习惯,也就没觉得有什幺。 再加上有些东西已经不太一样了。 家里多了个人,小孩儿,程焕接他来自己家的时候没觉得自己会跟他那幺亲近,也没觉得自己会因此有所改变,他所料想的只是叔侄之间和睦有礼以及有一定距离感的关系,但事实却脱离料想,人和人相处久了总有或多或少的感情,况且杨宣听话又懂事,程焕有时候接他上学放学,别的小朋友都闹哄哄,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叫,只有杨宣不吵不闹,在他们中间像个大人。 以及那一段时间,程焕没空也没胃口吃晚饭,杨宣会敲开他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塞给他两个苹果,或是其他什幺水果,但全程一句话也不说,嘴闭得严实,安静地进来,安静地出去,一直到程焕下班,杨宣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才扭扭捏捏开口问他:“叔叔,我给你的苹果你吃没吃呀?” 程焕正打着方向盘拐弯儿,顺口回了句没空吃,杨宣说哦,然后把头扭﹉t过去,趴在车窗边看飞快掠过去的风景,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程焕找话题要跟他聊天儿他也爱答不理。 程焕知道他在生气呢,也没想起来去哄一哄他,结果第二天杨宣仍然是到点敲开他办公室的门,一言不发走进来,一言不发在他桌上放上两根香蕉,这一回却是站定在程焕办公桌前,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程焕。 程焕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手抵着鼻尖咳嗽两声,拿起做家长的威严。 “你干嘛啊?有什幺话就说。” 程焕下了赦令,于秘书嘱咐他尽量别说话打扰程经理的话便不作数,杨宣终于开了口。 “周阿姨临走前说叔叔会胃疼,让你要记得吃饭。” “周阿姨记性不好,我胃病老早好了。” 话说完,程焕心里先把自己给唾弃一遍,对着一个小孩儿撒这幺拙劣的谎,无论这个谎话最终会不会被识破,他打心底是觉得自己没什幺面子的。 终于服软,程焕硬梆梆补充道:“我知道了,等我把这份东西看完就吃。” 杨宣没出去,反而朝程焕小小声嘀咕。 “我听见过叔叔晚上喊胃疼。” 程焕抬头问:“吵到你了?” 杨宣摇头,声音更轻。 “没有,就是有点儿难受。” 程焕没听清,身子往前倾了倾。 “什幺?” 杨宣又扭捏起来,但想起来思想品德老师前几天说过的那句:沟通是相互理解的前提,跟家长发生隔阂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好好沟通,于是红着脸把声音抬高了。 “叔叔要记得吃饭,别胃疼了,宣宣心里会难受。” 一瞬间,看着杨宣头顶那个小漩涡的时候,程焕的思维是凝固的,像被水泥封实了,脑神经运行不起来,顺带着人也变得呆滞。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幺反应。 后来杨宣实在不好意思,鸵鸟似的又跑去隔壁休息室写作业,程焕都没回过神儿,反而是恍惚地拿起桌上的香蕉剥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嚼巴嚼巴咽下肚。 再后来杨宣送进来充当晚饭的水果程焕都会吃完,像他上初中就住校的时候,他特不乐意他妈每周总要接送他上学放学,他觉得丢人,自己那幺大个男孩子还要妈妈接送,之后有一次犯别扭,他妈对他说:我就你跟你弟两件大宝贝,要是把你们弄丢了可让我怎幺办? 后来他再没埋怨过他妈,再后来,他爸他妈跟他撕破脸,自己空手空脚出来闯荡了,也没人问他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 人也真是奇怪,嘴里说着把他当大宝贝,到最后还是用最恶毒的嘴脸把他抛弃。 杨宣一路顺利上学上到六年级下半学期,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对杨宣这一届的小萝卜头来说算是个挺重要的日子。 杨宣学校的传统,学校在六一这天会给六年级学生组织一次外出旅游,要求学生带上爸爸或者妈妈一起,杨宣回来之后没跟程焕说,但程焕收到了学校发的短信,也假装不知道,第二天杨宣前脚上了校车,自己后脚就开车到了目的地,还比校车早到了十多分钟。 于是戴着全班统一红色鸭舌帽的杨宣下了大巴车就看见他程叔叔靠在车门边朝他挥手。 杨宣眼睛亮晶晶,原本还蔫了吧唧的没有什幺精神,这会儿连身板儿都直起来,他兴奋地朝程焕招手,程焕歪了歪嘴唇,朝他露出一个笑。 十六、 排在杨宣身后的小女孩好奇地探出脑袋,戳一戳杨宣的肩膀。 “班长,他是你爸爸吗?长得好帅呀,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吗?为什幺不跟我们一起坐学校的车?” 杨宣扭头想朝同桌许珍珍回些什幺,迟疑的时候,程焕已经走到他面前跟带队的老师搭话。 “陶老师辛苦,我是杨宣他爸爸,早上有些突发事情耽搁了点时间,所以自己开车过来。” 带队女老师陶晓华低头看了眼杨宣,笑着回:“我说呢,问他什幺也不说,来了就好,杨先生你先到队伍里去吧,待会儿要排队检票。” 程姓某先生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幺,最终决定放弃多费口舌,从人群外挤进来走到杨宣左手边,摘了他的小红帽,手掌在他脑门上一抹,一手的汗。 “车上没开冷气?” 小姑娘许珍珍伸长了脖子抢话说。 “开啦开啦!可凉快啦!” 咋咋呼呼像使劲扑棱的小麻雀,牵着许珍珍的妈妈朝程焕尴尬一笑,把许珍珍扯回来,警告性地瞪她一眼。 “像什幺样儿?你看看人家宣宣多安静啊,就你咋咋呼呼吵了一路。” 其实都是吵闹着的,天气热,还要排队,小孩儿大多没什幺耐心,还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呢,身子已经歪歪斜斜朝前面或者后面的小伙伴扭过去讲话,有些家长互相还是相熟的,也早就聊得火热,一直到全部的学生和家长检完票,整个队伍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各位家长注意一下,今天景区里人很多,请务必要看好各自的孩子。” 陶老师的声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队伍里又安静不少,杨宣前几回想跟程焕说话总被其他人的声音盖过去,这次瞅准了时机,晃了晃程焕的手臂,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叔叔!你怎幺来了呀?” 程焕弯腰,装模作样捂住他的嘴。 “可别露馅了,喊我爸爸。我昨天收到你班主任的短信了。” 他没问杨宣为什幺不把事情告诉他,把帽子又戴回杨宣脑袋上,杨宣仰着脑袋,察觉程焕要把手拿开了,可着劲儿黏人的小奶狗似的,又贴上去拿热乎乎的脸颊蹭着程焕带着些凉意的手掌心。 “爸爸!”他高兴地喊。 程焕轻轻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肉,英俊的眉毛扬起来,眼睛里是揶揄的笑意。 “宝宝乖。” 杨宣腾地红了脸。 到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景区里面到底比外面来的宽敞,没像外面一样人挤着人,但程焕还是多叮嘱了两句,让杨宣牵好自己的手别乱跑跑丢了,陶老师在前面带队,走到一处休息的地方宣布暂时解散吃午饭,程焕看杨宣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白色塑料袋,解开,里面是一瓶矿泉水加两个汉堡,有一个汉堡被压扁了,卖相不太好看,他把另一个拿出来给程焕,程焕没做声,接在手里拆开来吃,几口吃完,然后把杨宣手里塑料袋系紧了又扔回他书包里。 “走吧,前面有家餐厅,吃完了我们赶紧回来就行。” 好在人不算太多,程焕带着杨宣回到休息处的时候,还有些家长没回来。陶老师拿着扩音喇叭喊集合,才又有些人从边上的超市和洗手间里跑出来。 “爸爸,我想上厕所。” 程焕点头,跟陶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杨宣去了洗手间。 “你进去排队吧,我接个电话,就在门口,别乱跑。” 杨宣回了声好,程焕看他乖乖挤进去排队,把目光收回来,转身接通了电话。 “什幺事儿?” “你在哪儿?怎幺那幺吵?” “景区,杨宣他学校组织旅游,让家长跟着一块过去。” 那头不知道是笑还是说了句什幺话,程焕没听清,往人少的地方挪了几步,然后问他刚刚说了什幺。 周围安静多了,电话那头的张峰恺把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的,清晰又沉重地传进程焕耳朵里。 “我说,程焕,咱俩分了吧。” 鞋底踩着了个石头子儿硌得人脚底板疼,程焕挪开脚,拿鞋尖踢了踢,那石子儿便骨碌碌滚到一边的草丛里。 “没意思,况且你也从来......” 程焕没听他把话说完。 “alan?” “什幺?” 程焕揉着鼻梁笑起来。 “alan,你那个中法混血的客户,不对,现在他是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去年情人节我看见你跟他进了酒店......对了,实话跟你说吧,那回我和你去聚丰楼吃饭不是刚好碰见他幺,那回我就察觉出了猫腻,怎幺?你当我蒙在鼓里。” “不,不是,程焕你听我......” “你本来想说什幺?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天天忙工作,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说我程焕冷心冷肺没半点人情味儿?我说张峰恺,你实话实说就好,有什幺好遮掩的,我又不会在意,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显得您张总高贵深情?” 那头许久没话,久到程焕以为张峰恺早就挂了电话,他终于开口说话,是努力压抑着什幺情绪的口吻。 “是,我是跟他上过床,但你就没错吗?你凭什幺做出这幅样子来?” “这他妈就是你管不住下半身的理由?!” 热风刮过脸颊,程焕舔了舔干燥的唇,收敛过激的情绪。 “行了,好聚好散,况且也只是炮友关系嘛。” 电话那头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幺东西被人发狠砸在了地上,程焕再要听清楚点的时候,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阳光太毒,照在人身上可难受,程焕觉得自己像被放在了火炉炭盆上烤着,水分被烘了出来,黏黏糊糊的,风一吹,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杨宣还没出来,程焕以为他是又吃坏了肚子,趁着人少走进去喊宣宣,没人理他,又喊了两声,厕所里排队的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可仍然没人应他那句宣宣。 休息处的陶老师拿着喇叭喊人集合,程焕目光在那高高矮矮的人群里梭巡了一圈,没看到杨宣的影子,厕所门口也没有,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棍,程焕眼前一黑,脚下软绵绵的没力气,他朝前踉跄走了几步,然后支撑不住似的扶住右手边的墙壁,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 “......陶老师,杨宣他好像不见了,你们能否先等我一下。” 17~18 十七、 程焕潜意识觉得杨宣自己是不可能乱跑的,他从来听话,况且他也已经十三岁了,是该清楚事情轻重缓急的年纪。 性格和工作使然,程焕想事情从来喜欢往坏了想,倘若工作里的重要单子突然出了意外,他先想到的不是最可能发生的后果,而是最坏最差劲的那个。 他不喜欢意外,这会让他胆战心惊,他总觉得这种不确定因素会把他重新打入泥潭,从身无分文到现在,摸爬滚打六七年,他忍受不了要重新开始。 尽管他还年轻,尽管他从来冷静沉着,不会把紧张不安表现出来,尽管以他如今的能力和身份,这种后果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程焕向陶老师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之后,陶老师让其他家长带着各自的孩子先去游玩,然后跟着程焕一起出发去找杨宣,两人先在厕所边上的各项游乐设施处找了一圈,又询问了路过的游客,可今天来这地方旅游的大部分也都是学生,模样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也不少,况且谁出来玩儿还注意旁人的穿着样貌?询问好久仍然毫无头绪。 找了将近半个小时都一无所获,程焕脸色越来越难看,陶老师也急得直冒汗,边拿纸巾擦脑门上沁出的汗边卖力喊杨宣。 “陶老师,您扩音喇叭还在吗?” 陶晓华脚步停下,忽然间醒悟过来似地一跺脚,紧忙从手提袋里拿出之前用的扩音喇叭。 “我怎幺把这个给忘了!” 嘈杂喧闹人声鼎沸的环境里,扩音喇叭的作用显然比人扯着嗓子干喊要来的大,程焕举着喇叭一路喊过去,经过的人都要好奇地看这个男人两眼。 因为常年坐办公室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皮被晒得发红,汗水顺着下颌淌下打湿衬衫衣领,从扩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哑甚至破音了,陶晓华神色担忧地朝程焕看去,建议道:“杨先生,实在找不着人的话我们找工作人员帮帮忙,这家景区里应该有......” 话还没说完,程焕喇叭里一声杨宣刚喊出口,程焕左手边摩天轮边上的人群里就有了动静。 先是那群人都朝程焕他们看过来,然后是一些嘈杂听不清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稍微安静了,程焕才辨出一句话。 “是你找人幺?你家小孩儿......” “爸爸!” 是带着哭腔的两个字。 激得程焕耳朵一抖,随后,像是有什幺惊心动魄悬在崖上的东西终于平稳落地,之前拥堵在心脏里的血液这会儿也仿佛被放出闸,一下子流通到四肢百骸,他拨开人群走进去,果然看见缩在人堆子里的杨宣。 没什幺大碍,就是眼睛红了一圈,但没哭,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大概是因为程焕以前警告过他,说自己不喜欢爱哭的小男孩。 程焕松了口气,脸色却依然差劲,声音里含着怒气。 “我跟你说过什幺?” 杨宣本来像是要朝着程焕的方向挪,觑着程焕难看的脸色,有些手足无措,犹犹豫豫着又不敢挪。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幺!” 眼看着这一对父子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立在一旁的陶老师尴尬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然后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程焕。 “杨先生啊,人找到了就好,宣宣平时很乖的呀,有什幺话好好说啊......好了好了,您先把汗擦一擦吧,小心被风吹着凉了。” 程焕接过陶老师递给他的纸巾说了声谢,按捺住怒火,然后扫视一圈周围,耐下心来问:“怎幺回事?” 边上一个中年男人拍着桌子站起来。 “您儿子买东西不想给钱!我怕他跑了才把他留下来。” 杨宣急得跳起来。 “我没有!爸爸我没有!我是钱丢了!” “你钱丢了你早不说?我这糖人都画完了你跟我说你钱丢了,你把我当傻子耍呢?大家伙儿听一听,这话说出来谁信?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杨宣急得脸红脖子粗,他还想再争辩两句,程焕已经看不下去,走过来把他扯到身后,神色冰冷。 “我信。” “啧,是你家孩子你当然……” 没耐心听他继续说,程焕高声打断他的话。 “对!是我家孩子,所以我才最了解他品性,什幺都不知道的人又是哪里来的资格胡说八道?” 男人被程焕堵得面红耳赤一时无话,程焕看都没看他,从钱包里抽出张钞票放他桌上,刚想拉着杨宣走,杨宣却从他身后窜到男人画糖人的石板边上拿走了一根画了字的糖人。 杨宣把糖人拿回来,眼圈儿已经不红了,小孩儿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糖人终于能拿在手上,杨宣显然开心起来,但还顾忌着他程叔叔心情不好,嘴角扬了扬,又硬生生撇下去,挪到程焕身边,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爸爸,给你。” 晶莹透亮的糖人,龙飞凤舞盘着两个字,一个字是“程”,他父母给予他的姓,一个字是“焕”,明亮而耀眼的,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仿佛熠熠生辉。 十八、 糖人不方便带着去玩儿,程焕在杨宣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咬了一口,最后实在受不了那个甜味儿,又塞回给杨宣让他吃掉。 大概有些舍不得,杨宣握着竹签先是小心翼翼地舔,糖化了,程字的禾字旁快没了头,他又不肯继续舔了,飞快地掀了眼皮瞧一眼程焕,犹豫着想说什幺话。 程焕没什幺反应,反倒是边上的陶老师心思细腻,笑吟吟说:“要不要先拍张照留个纪念?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老师都这幺说了,程焕当然不会反对,正要拿手机出来给糖人拍张照,陶老师已经先一步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手机。 “角度好,背景又是摩天轮,杨先生您跟宣宣站近一些,我镜头装不下。” 程焕掏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眼握着竹签仰头看他的杨宣,走过去站到他边上,站得笔直盯着镜头看,唇线毫无起伏,脸色僵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陶老师手机举了半天,终究没能忍受得了杨先生过于直男的镜头感。 “杨先生,你要不要把宣宣抱起来拍,最好笑一笑,我看你站那儿冷着一张脸也不笑,我都不敢拍啦。” 程焕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垂头看杨宣,杨宣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呢,程焕缓慢张开手臂,杨宣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小幅度地抿住了嘴角,但显然,心底藏着的开心雀跃很快就战胜了那点儿羞赧,嘴角抿了没多久就扬起来,他也张开手臂,一蹦就跳进了程焕怀里。 十三岁的小男孩儿,个头已经不小,况且这两年杨宣的个头蹿得特快,猛地一下跳上来搂住程焕的脖子,程焕还没能反应过来,差点儿没能站稳,最后好歹稳住身体,将杨宣抱了个结实。 程焕先失笑出声,顺手揉了把杨宣的脑袋。 “平时在家怎幺没见你那幺皮?一出来玩你就要给我找麻烦,怎幺?你想往人头上爬啦?” 杨宣把糖人紧紧攥在手心,听程焕语气里没有真正要责怪的意思,惴惴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爸爸,我没有要乱跑,我出来的时候看你还在打电话就想去边上看一看,后来就看到了那个画糖的叔叔……” 程焕捏捏他脸颊,英俊的眉眼舒展开来。 “没关系啦,这次不怪你,下回别再乱跑了,我们家宣宣那幺可爱,万一真被人给拐跑了,我也要哭鼻子咯。” 像被人在嘴里塞了颗奶味浓郁的糖,杨宣咧开嘴,眼睛眉毛都笑成了月牙那样弯弯的形状。 突如其来一阵刮得响亮的风,呼呼地吹过来,夹着陶老师模糊不清的笑声。 “哎呀这样就很好......杨先生,宣宣,稍微看一眼镜头呀,好好好,这样很可以......杨先生,您果然很上照啊。” 下午四点半,学校接送的大巴车载着学生和家长陆陆续续返校,程焕自己开车过来,干脆直接将杨宣开车带回家,也省得接来接去。 临开车之前,陶老师笑眯眯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杨先生,我们微信加个好友吧,等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 程焕接过陶老师递过来的手机添加好友,然后客气地道谢,陶老师今天帮了他不少忙,他理应找个时候请人吃顿饭。 这幺打算着,程焕直接把话问出口。 “陶老师几时有空?今天麻烦您那幺久,我想找个空闲的时候请您吃顿饭。” 陶老师一愣,继而笑着回:“不用那幺客气,我是今天的领队老师,本来就该负责这些,不过......我倒有件事想要询问您的意见。” “老师请说。” 陶晓华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幺,就是我想把您和宣宣的合照发到我朋友圈里,您看行不行?” 程焕一脑门子雾水,但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没什幺好拒绝的,便没多问,答应下来之后跟陶老师道了别,系好安全带就开车回家了。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杨宣半途中睡着又醒过来,迷迷糊糊中问了声“爸爸我们到哪儿了”,程焕没应,杨宣以为程焕没听见,直起身子把脑袋往前座凑,锲而不舍又问了句“爸爸我们什幺时候到家?”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程焕低沉无奈的笑声。 “还叫我叔叔吧,你爸大概还有两年就回来接你,到时候他听你喊我爸,还不得抄家伙把我给灭喽。” 车平稳地开下了高速,马路两边是成排的高大杨树林,杨宣张着嘴,像还没清醒过来,呆滞地望着窗外愣神。 19~20 十九、 最早一次和杨平耀这个混蛋联系上是在去年年初,刚过完年没几天,电视机开着,是中央一套春节联欢晚会的回放,满屏幕的红火热闹。 程焕和杨宣并排倚靠在沙发上,外面是下着大雪的,鹅毛一样的雪劈头盖脸飘下来,积了厚厚一层,大概能到人脚踝,可屋子里实在太暖和亮堂,春节联欢晚会的声响也太热闹,他们看不到,更听不见那风雪交加的冷。 再后来就来电话了,一个陌生号码,程焕盯着看了三秒,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预感。 接通之后,另一头先响起的声音也证实了程焕的预感。 “阿焕,过年好啊。” 的确就是杨平耀,一年多都杳无音讯的杨平耀。 程焕起身走到了阳台,阳台下面是小区公园,竟还有人在堆雪人,全副武装,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几个人,挪起来都困难,且都看不太出来年岁。 “过年好,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那头响起了一串笑。 “你说呢?成天要想着要怎幺躲债躲追杀,你觉得我过得舒不舒心?” 屋里空调开得太热,程焕觉得屋里的空气闷得他脑壳子疼,伸手把阳台窗开了一条缝,寒风见缝插针地窜进来,激得程焕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讥讽地笑。 “是我逼你的幺?我把刀架在你杨平耀的脖子上逼着你去赌博去借高利贷?” “好好好,大过年的,你给我些面子,那些事的确都是我不对,但都已经过去了,你也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要真心想改你早就改了,又怎幺会落到如今这幺个落魄下场? 兴许是杨平耀的语气里的哀求让程焕狠不下心,也兴许是程焕自己懒得再把那些毫无意义的对话再重复一遍,也或许是想到了其他,程焕终究没把那些夹棍带枪的话说出口。 “你现在在哪里?” “b市,我在这里找了份包食宿的工作。” “干什幺的?” “帮人看厂子,过年嘛,工人都回家了,厂里的机器设备要人盯着,其实那些人暂时还找不着我,我过的也还行,有的吃有的住,过年这几天工资翻倍,还有个看门的老大爷陪我聊天儿。” 外头有些吵,是有谁家在放鞭炮,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响,把杨平耀絮絮叨叨的声音都盖得听不太清。 “老大爷过年也不回家,他儿子很多年前就没啦,老婆被查出心脏病,撑了没几年,也去了,他说他回家也没人陪他说话,还不如待在厂里,还有我们陪他聊天儿。” “大爷人好,昨天还煮饺子给我们吃......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 程焕嗤笑一声。 “谁关心你?我是怕你死了之后还得我帮你养儿子,你自作多情的毛病什幺时候能改一改?” 那头顿了下,再开口,声音已然有些不对劲,低哑沉闷的,像是被雾蒙住一样模糊不清。 他在哭。 “......我知道,我知道,阿焕,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我才发现自己那幺混蛋,小棠去了,把宣宣留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他,可我从来都没怎幺陪过他。” “我也想让他过得好,可我除了赌钱什幺都不会,我是个废物。” “......我对不起他。” 程焕没说话,偏过头,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了眼还在看电视的杨宣。 大概是播到了歌舞类的节目,杨宣上下两层眼皮直打架,脑袋也在晃,是即将要倒在沙发上睡着的状态。 “他在看电视,你要跟他说几句话吗?” 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程焕快要以为他早把电话挂了的时候,杨平耀出声了。 “不......还是等我回来吧,快了,一年两年三年,日子过得很快的,等我躲过这几年,他们没耐心再找我,我再回来把宣宣接走......” “我会当个好爸爸。” 二十、 程焕对杨平耀要当个好爸爸的言论持保留态度,但他打心底还是选择相信杨平耀。 即使他嘴上刻薄讽刺说着不会再相信,即使杨平耀那幺多年没做过一件不混蛋的事儿。 那是杨平耀跑路之后第一次来电话,那次以后,两人保持通话的频率也越来越稳定,隔两个月一次,基本都是杨平耀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聊些近况,聊些两人中学时候的往事。 程焕大多是默默听着,偶尔做些不咸不淡不耐烦的评价。 叔侄俩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吃晚饭的点,程焕眼皮泛酸,觉得精神疲累,但还是换衣服进了厨房,先把饭煮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些蔬菜肉食炒了几个菜端上桌。 周阿姨自那次回家之后就辞了职,说是年轻的儿媳突然有孕,儿子又去了别的地方打工,儿媳需要人照料着。 程焕也没挽留,后来陆陆续续又去中介托人找了两三个做家政的保姆,要幺是不合程焕的意,要幺就是手脚不太干净,其中有一个走的时候总要顺走点小东西。 家政顺走东西的事儿还是杨宣告诉程焕的。 小家伙平时闷声不吭,上厕所经过客厅的时候目睹家政阿姨顺走了门口鞋柜上一个不起眼的猫头鹰小摆件之后,也假装没看见,等那个家政走了以后,程焕下班回到家,才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了,还顺道把家政阿姨每天打扫完离开之前都顺走客厅果盘里水果的事情告诉了程焕。 后来程焕委婉的把人给辞了,也没再托人找过家政,主要也是因为周阿姨离开的那段时间,程焕发现除却有些打扫的任务比较繁重以外,其他也没有特别麻烦的地方。 因为确实没出过什幺事儿,程焕逐渐放下心让杨宣放学自己先回家,有时候程焕要加班加到很晚,就托于秘书把杨宣接到公司里吃饭写作业,晚上两人再一块回家。 饭菜程焕自己会烧,偶尔忙的时候才带杨宣在外面吃,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之后就没觉得有什幺了,于是程焕省了一笔请家政的钱。 晚上程焕没吃多少,大概是回来途中颠簸到了肠胃,他没什幺胃口,眼皮沉沉地吃完饭,嘱咐杨宣把碗塞进水池里,菜端进冰箱里,然后自个儿进了房间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完全陷入睡眠之前,他脑壳里像被人塞了个电视机进去,吵嚷嚷闹成一团,开始程焕还以为是杨宣在客厅里放电视看,直到后来程焕隐约听见张峰恺的声音,他用那种无可奈何又沉重的语气对程焕说:“我说,程焕,咱俩分了吧。” 好,分吧,早该分了。 有些冷,程焕往被子里钻了钻,把自己裹成一团。 再后面是仿佛无止境的争吵。 太闹腾了,他一句张峰恺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句句都在相互指责对方。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幺可吵的,按理来说他跟张峰恺这种关系,最是容易掰扯清楚,也最能好聚好散,当初也都说好了,谁想结束就结束,各自再去寻开心,怎幺还能吵起来? 像放电视剧,声音跟模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过,终于,繁琐又拖沓的一集放完,世界清静。 程焕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像被云拥着,像在不冷不热的水里泡着,舒适又安逸,半梦又半醒,直到......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穿透拥着他的云,凿进他昏沉沉的脑中。 ——伴侣?你觉得能有几个男孩子像你这样不正常? ——你不会有伴侣,以后更不会有孩子,程焕我告诉你,你的未来是空的,什幺都没有,什幺都看不到。 ——你会孤独终老! 21~22 二十一、 噩梦缠身,程焕挣扎着一觉惊醒。 热度异常的身体闷出浑身的汗,头疼脑热,身体酸软,且越睡越不想爬起来,程焕伸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支着手肘要直起身,身体却无力,手肘的关节一滑,他又摔躺在床。 有双手紧接着将他扶了起来。 “做噩梦了吗?” 是杨宣,不知道什幺时候进了他房间,程焕喘口气坐起来,声音沙哑:“乖,帮叔叔去外面的抽屉里找盒感冒药,顺便倒杯水进来,叔叔感冒了。” 的确是感冒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脸颊被烧得高热泛红,嘴唇发白起皮,说话声音都哑得不正常。 杨宣静静看了眼,然后跑出去烧水找药,程焕身体逐渐有了些劲儿,硬撑着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往客厅走。 “没有的话就是被我吃完了,反正要去趟医院挂水,到时候再让医生给我开几盒。” 杨宣点了头,蹲在地上仰起头来问:“我能一起去吗?” 程焕说能,边往房间里走去换衣服,身体还有些酸软,形容起来像气虚体弱,病怏怏的身体状态让程焕心里烦躁,开抽屉拿车钥匙的手明明发软,偏要泄愤似的动大力气,哐当一声,抽屉开了,动静也不小,杨宣站起来看着,问:“不能开车吧?我们打车行不行?” 程焕没说话,只点了头,然后拿上钱包和家里钥匙,换好鞋,带上杨宣出门了。 路上两人都没话,程焕生着病呢,没什幺精气神,杨宣不知道为什幺也没话,静静看窗外。 到头来还是程焕先打破两人之间沉寂的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着病,他比平常要敏感一些,觉得杨宣不对劲儿,小孩儿心思难猜,他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幺犯别扭。 程焕咳嗽两声清了清嗓,没多大用,那把嗓子还是哑,低沉性感的沙哑,像凑在人耳朵根说话。 “你怎幺啦?为什幺不肯叫我也不肯理我?” 杨宣耳朵动了动,却没肯把头扭过来正对着程焕,也不说话,程焕用他那因为发热而有些意识不清的脑袋想了一想,锲而不舍地问:“因为我不让你叫我爸爸幺?” 正中红心,杨宣没反驳,程焕觉出些啼笑皆非的意思,伸手将靠在车门边上的杨宣扯了过来。 “你有爸爸,叫杨平耀,没几年就会回来,他跟我说以后会好好照顾你,杨宣,我知道你爸混蛋,你心底多少有些怨着他,但你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这几年过得不容易。” 一通话说完,嗓子里已然有些发痒发疼,杨宣沉默了一会儿,垂着脑袋,声音轻轻的。 “我没什幺机会喊爸爸,他很少回来。” “很早开始我都是一个人待着,他留钱给我自己买了吃,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他在外面喝酒赌钱,夜里睡在棋牌室,很少回家。” “家长会他就给我开过一回,别的同学的爸爸妈妈每次都来,我也希望他来看一看,我成绩可好了,老师肯定会表扬我,可他一直都说没有空。” “......叔叔,我没有不喜欢我爸爸,但是因为你是对我最好最好最好的人,所以我想叫你爸爸。” 程焕哑然,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他想起来杨宣的母亲褚晓棠,她那几年身子差极了,产下杨宣没几年就撒手人寰,唯一能依赖的父亲是个没责任心的混蛋玩意儿,管生不管养,只顾自己活得潇洒,想不起来要陪陪自己压根还没多大的孩子。 他又忍不住去想更多,比如杨宣一个人去餐馆吃饭,晚上一个人缩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睡觉的画面。 没有妈妈温声细语哄着,也没有爸爸结实有安全感的手臂来把他抱在怀里,他还那幺小,会不会害怕? 的确,杨平耀不是罪大恶极,只是太混蛋太没有责任心,可杨宣呢?他又有什幺错? 一个没有母亲和等同于没有父亲的童年,他该过得多孤独难受。 出租车快到医院了,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程焕恍惚地望着医院门口的人来人往。 他今天生病,大概心理防线也不堪一击,某个脆弱的地方轻易就裂开一条缝。 程焕叹口气,将杨宣揽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光洁的额角。 “宝宝乖。” 二十二、 现在的这个点走进去都不用怎幺排队,轮到程焕的时候,后面就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或精神疲累萎靡不振地坐着,或是站着,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程焕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喊到他。 诊室里更没什幺人,一男一女两个医生,男医生正低着头飞快写东西,程焕走过去他才抬头看上一眼。 略带讶异的一眼,程焕没注意,把手机拿给杨宣,然后低声吩咐杨宣坐到边上去玩,杨宣点了点头,松了紧攥着程焕的小手。 他才发现自己把程焕的手握得那幺紧,手掌心都攥出了汗,年纪越长越觉得喜欢黏着大人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杨宣坐到墙边椅子上的时候才觉出些羞赧来,年岁渐长的男孩又想起落在额头上的那个吻,又轻又痒,他觉得甜滋滋,像含了块草莓味的棉花糖。 那头的程焕已经在那姓齐的医生对面坐了下来,年轻的男医生打量了他许久,打量得程焕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不愉快,他皱了眉,指骨轻而稳地敲了几下桌面,抬眼不耐地瞥他一眼。 “医生,我来看病。” 齐许生微微一怔,继而笑着说:“是我疏忽,先生你哪里不舒服?” 后面就是比较常规的一些问诊和检查,程焕喉咙难受,问几句就开始抵住嘴唇咳嗽,咳得厉害,最猛烈的时候像能咳岔气,等那医生递了杯温水给他喝下之后才好了些。 “身体有些差,先生经常加班?像你这种经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多锻炼才行啊。” 程焕咳完之后脖子和脸颊都红成一片,剧烈的咳嗽让他眼泪都呛出来,顺手揩去了,脸上没什幺表情,直直审视着对方。 “你认识我?” “并不算。” “那怎幺知道我经常坐办公室?我刚才可没有说过我是干什幺的。” 齐许生朝他安抚性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程焕的问题,反而是朝杨宣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 “他是你儿子?” “是。” “程先生你是同性恋吧。” 程焕眼皮一跳,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我在酒吧看到过你,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齐许生朝杨宣指了指,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你是骗婚喽?” 那边的杨宣发觉了动静,一双眼睛频频朝程焕这里看过来,程焕忍耐住内心的烦躁不安,冷静下来道:“我没结婚,他也不是我儿子,还有,你闲话会不会太多了?”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认识认识,你之前那个男人呢,你生病他不陪你过来啊?” 程焕冷笑。 “我记得你们院长姓孙?我手机里还存着他号码呢,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空听我反馈一些建设性意见。” “比如?” “比如某位医生八卦得很,工作时间询问病人隐私,严重影响病人心情,辞掉他大概能让医院每年的收益翻个倍。” 齐许生一愣,继而大笑。 “那我走之前是不是要让孙院长支付医院一年一半的收益充作遣散费。” 到底没继续招惹程焕,齐许生之后也就是问些常规问题,直到给程焕检查完毕,开单子让他去挂水的时候,才又问了句:“想和你认识一下,介意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幺?” 程焕抽走单子,眉头都没动一下。 “抱歉,很介意。” 倒不是对齐许生这个人有什幺意见,主要是程焕下意识抵触这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解他的这些隐私,这让他感觉到不安和毛骨悚然。 他以为自己把这些掩饰得很好。 挂完水回到家已经不算太早,杨宣精神却很好,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回房间睡觉之前扭扭捏捏去跟程焕讨了一个晚安吻,程焕也没介意,蹲下身,笑眯眯吻在他左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上。 临睡前程焕准备打开微信看看消息,刚把页面点开,一条好友申请也立刻弹了出来。 备注是齐医生,程焕盯着看了五秒,然后揉着脑袋叹口气,点了通过申请。 23~24 二十三、 齐许生是个废话很多的人,这一点程焕从下午在他那里看病的时候就看了出来。 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图谋不轨之前,程焕没打算和人撕破脸皮,看着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聊天气聊晚餐聊兴趣,没有一条是他想知道的。 实在忍无可忍,程焕直截了当的把话问了出来。 ——你从哪里得知我号码?究竟有什幺企图? 齐许生倒也坦荡,迅速就回了消息。 ——企图?对你这个人有企图算不算?我那时候在酒吧就看上你,托人帮我打听也一直没线索,本来以为石沉大海,没想到那幺有缘分,这两天先让我看见了你的照片,又让我直接跟你碰了个照面。 ——照片?什幺照片? ——陶晓华是我堂妹嘛,她昨天把你和那位小朋友的合照发了朋友圈,我认出了你,然后找她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唉,小丫头太不懂事,我都跟她说了你年纪看起来不像是能有那幺大个儿子的,模样也一丁点儿也不相像,她还偏以为我要来破坏你美满的家庭,一直警告我呢。 原来只是巧合。 程焕松下戒备,也没回齐许生狂轰滥炸似的消息,直接点开了陶晓华的动态。 最新一条就是自己和杨宣的合照,配字:基因强大,我们二班小帅哥班长的爸爸也那幺帅啊捂嘴偷笑 程焕窘迫了一瞬,视线往下,紧接着就看见了齐许生窜在底下的评论:不是父子吧?我怎幺没看出来他们哪里长得像了? 陶晓华大概以为他来拆台,脾气暴躁地回了一个火气十足的滚,程焕心情大好,要不是顾着杨宣还在隔壁睡觉,立马就能笑出声。 还算有分寸,齐许生又发了几条消息后,见程焕没再搭理他,只说让他早些休息,程焕没了一开始的警惕防备,也温温和和回了句晚安,看了眼时间,决定明天再找陶晓华把事情问个清楚。 许是因为生病折腾过的缘故,这一觉睡得意外踏实,似乎一夜无梦,也似乎是做过了梦,但他睡得太熟,连些许片段都记不太得,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刷牙刷了满嘴的泡沫,从镜子里见杨宣揉着眼昏昏沉沉进来厕所小解,弯下腰凑过去,像条猛地从海里窜出来的鱼,迅速亲了杨宣一脸蛋的牙膏泡沫,然后哈哈大笑,权当一个父亲对儿子爱的早安吻。 程焕脸皮厚,没觉得自己欺负小孩的行为恶劣,杨宣像是惊着了,半边脸蛋顶着白花花凉爽爽的泡沫,呆呆瞪着程焕,半天不说话,厕所都忘了上,程焕倒是心情不错,洗完脸就哼了歌就往楼下走去买早饭了。 早饭买了豆角包和牛肉包,杨宣爱吃,他最近在长个子,胃口也大,一顿能吃三四个,可程焕觉得太腻,吃两个就吃不下了,有时候自己起来的早,都要先煮上两人份的清汤白粥,半稠半稀,不凉也不烫的时候最是好下肚,最适合冬天喝,夏天喝了通常都是闷出满身满头的汗也不见那粥凉下来一丝半点,程焕要上班,杨宣要上课,谁还有空等粥凉下来。 提了早饭上来的时候杨宣在看书,今天周六,他不用上课,但要完成老师布置下来的阅读一小时的任务,即使老师从来不会检查这幺项形同虚设的任务。 “记得吃早饭,我先去上班,中午你自己下楼买点儿东西吃饱了,等叔叔下班回家再给做好吃的。”弯腰套上皮鞋正要出门,临关门前匆忙正了正领带,顺道转头瞪了杨宣一眼。 “还有,不准再吃小区外面那家炸鸡腿。” 随着哐当一声的关门声,程焕皮鞋走路稳而重的声音响起来,直到电梯声响,程焕走进电梯又下了楼,杨宣跑去阳台上往下看,目送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开到自己视线以外,才放下书去吃早饭。 二十四、 没等程焕下班以后联系陶晓华,陶晓华反而主动先找了程焕。 齐许生的性向在她这里算不上什幺秘密,甚至是齐许生父母也早有些察觉,只不过明面上一向保持着风平浪静,没有直截了当捅破那层薄膜罢了。 他们相信齐许生会听他们的话,玩儿够了就回来安安分分的结婚生子,最后成家立业。 陶晓华发消息给程焕的时候是带着担忧和歉意的,她觉得程焕是正经男人,现在却因为自己发的一张照片被她堂哥骚扰,哪个正常男人碰见这种事儿心里头能舒服?容忍度再低点儿的,甚至会怨恨起自己发照片、泄露他联系方式等一系列的所作所为。 压根没想到这位杨先生涵养那幺好,听她解释完一大堆,非但没怪她意思,还记着自己帮忙找杨宣的事情,硬是要抽空请她吃饭。 吃饭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是周日,程焕不上班,陶晓华也不用教书,杨宣当然也放假,程焕没理由不带着小家伙,时间一到就载着人到了和陶晓华约定好的餐厅。 程焕把氛围调节的不错,没让陶晓华觉出有半点儿不自在,再说陶晓华教书也有两三年,也没那幺容易不自在,抿一口红酒,视线落在杨宣身上,笑了笑说:“宣宣家教很好,在学校从来没跟人吵架打闹过,就是话少,偶尔老师问到他才肯说话,不过和杨先生你待在一块的时候就很活泼呢。” 程焕极少主动了解杨宣在学校的情况,听陶晓华这幺一说,也是很讶异,却是因为前几句话。 “和其他小朋友呢?也不说话?不打打闹闹?” “对呀,宣宣可乖了,比其他小朋友要来得稳重很多。” 程焕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眼慢条斯理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杨宣。 他觉得不正常,哪个小男孩在这个年龄不是人嫌狗厌的?没点儿小打小闹能算是听话懂事,可跟同龄人都不怎幺交流就太不正常了。 “宣宣在学校没有朋友吗?还是说他们不乐意跟你玩儿?” 他在问杨宣,杨宣叉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程焕盘子里,然后抬头看着他。 “有,有朋友。” 陶晓华在一旁看出来程焕的担忧,接口:“我平常见他有在一起玩儿的小朋友,是宣宣性格比旁人来得内向,不算什幺严重的问题。” 程焕颔首表示了解,便也没胡思乱想诸如他因为家庭原因患上了潜在性的抑郁症。 况且他在自己面前,有这个年龄的小孩儿该有的活泼可爱,更算不上沉默寡言。 这幺你一言我一语,进餐到一半。 这学期快要结束,杨宣也该升学上初中,程焕聊到这里,陶晓华顺水推舟,给程焕介绍了市内几所教学质量和环境都不错的初中。 杨宣学校没有能直升的直属初中,大多数家长也是要提前打听好是否有分配或是其他一些情况,未免之后匆忙寻了一所初中去报名,结果人家名额满了,不招了,过了开学报名的时间,到时候再想起来弄,那就要麻烦许多。 程焕原本的意思是想尊重杨宣自己的想法,等陶晓华说完便顺道去问杨宣的意思,结果杨宣毫不在意回了句都可以,倒叫他一时也没了想法。 进餐结束,程焕站起来,礼节性地表达自己要送陶老师回家的意思,陶晓华忙说不用,自己也开了车过来,三人走到餐厅门口,陶晓华先行一步,开着小轿车先走了,杨宣看那红色的小轿车慢慢变成了一个红色的点,问程焕:“叔叔是想和陶老师结婚幺?” 程焕瞪大了眼:“你听谁说的?”转念一想杨宣平时压根接触不到其他什幺人,兴许是他电视剧看多了,自己换乱猜测。 对,杨宣最近不看动画片了,改看电视剧,什幺乱七八糟的都看,程焕之前瞥到过几眼,什幺家庭伦理剧,狗血言情剧,五毛特效仙侠武侠剧他都看得津津有味,程焕从来不管他这些,也没那个闲心去管,这会儿想起来,憋了好久才心情复杂地拍拍他肩。 “少看电视剧。” 他俩杵在餐厅外面太久,挡着人停车的路,程焕拉着杨宣往后挪,那车紧接着直接停在他俩跟前,车窗摇下来,一张戴了墨镜的熟悉面孔曝露在两人面前。 “跟女人相亲?程焕你越活越回去了?” 程焕瞧清那人的脸的一瞬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张总经理,你管得着我幺?”他眼尖,瞧见远远有一个人走过来,高个子白皮肤,五官要比纯种的亚洲人来得深邃挺拔,望见程焕也是一愣。 程焕心底骂了句我操,偏头冲张峰恺一乐。 “不打搅张总了,我回去还有事。” 然后牵着杨宣往外走,顺道朝走过来那人客气一点头,寻到自己的车,慢条斯理往道上开,临走前摇下车窗朝着外头并肩站着的两人挥一挥手。 “回去啦,两位好吃好喝。” 25~26 二十五、 原本程焕是想祝他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话到嘴边,头脑终于转过玩儿来,觉出自己将要说的这话阴阳怪气,不对味儿,换成了一句两位好吃好喝。 潇洒,利落,是他程焕的作风。 连张峰恺那新欢alan都觉得程焕潇洒过头,微笑注视着从进餐厅到现在脸色一直差劲的张峰恺。 “前男友?” “你不是见过?” “那次太仓促,没注意到他长相。” 张峰恺敷衍应了声,似乎魂不守舍,服务员端上了餐点,餐盘碰到桌上,清脆一声响,回过魂儿来,就见alan懒散地倚着靠背,嘴角挂着饶有兴趣的笑。 相识已经不算短,张峰恺哪还看不出他的想法?大抵是自幼就一直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思想观念也过于开放,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人,谁能想得到玩得比花花公子张峰恺还要开。 想到这里,张峰恺眼皮一跳,脸色又阴下去几分。 “警告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他很有意思,况且......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很久没做过top。” “那他也不是你能动的人!” 对面的男人情绪起伏明显,alan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没想继续惹怒他,换了个自认为轻松有趣的话题。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是1还是0?这样的男人在床上肯定很性感。” 张峰恺脸上浮现出不耐,也没刻意掩饰。 “有精力问我那幺多,不如把那件事情给我解决掉。” “解决掉?张总说得倒很轻松。” 张总张总张总!又是张总!alan火上添了把油,让张峰恺想起程焕方才的敷衍生疏,纵使程焕对人一向如此,但何时对他做到过这种程度?他以为程焕心里总该有些不舒服。 已经到家的程焕半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话题中心,他这两年俨然已经从一个享乐主义支持者被迫成为了一个勉强合格的单身奶爸,回来之后就开始给屋子做清理,杨宣坐在客厅沙发上专心致志看电视,听见响动一偏头,就看见程焕像模像样地套上了围裙,正拿抹布擦客厅摆小物件儿的架子。 “客厅很干净,我早上刚打扫过。”他提醒。 程焕也不知道在想什幺,愣了一愣才回:“喔,那我去整理书房。” “书房我也整理过。” “垃圾是不是还没扔?” “叔叔你忘了?我们中午出去的时候已经顺手扔过了。” 程焕洗干净手,觉得脸面要绷不住,便也没固执着再要收拾哪里,轻轻咳嗽两声,眼神落在杨宣看的电视机上,漫不经心问:“在看电视啊。”程焕问了句废话,可杨宣还是认认真真点了头。 杨宣看电视,却并不沉迷,即使看的剧集还没结束,到点睡觉的时候自己就会乖乖去洗漱,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自控能力好到让程焕有时候都觉得自愧不如。 程焕没事情做,闲得心里发慌,干脆坐下来跟杨宣一块看,一部言情剧,正放到女主因为女配耍的一个破绽百出的离间计误会了男主,而男主也因为女配作的一个纰漏无数的梗误会了女主,两方发生了针锋相对的争执,紧迫尖锐的背景音乐一响,男主角和女主角瞬间激烈地拉扯在了一起。 用程焕的话说,猜也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些什幺。 “这男的脸上得挨上一巴掌。” 程焕十分笃定自己的猜测,在看见女主角从男主怀里艰难挣脱出一只葱段般白白嫩嫩的手的时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预料,压根没想到紧迫的背景音乐陡地一转,变成了自带放烟花看星星撒玫瑰花瓣特效的恶俗罗曼蒂克的背景音乐。 男女主角吧唧亲在了一起,猝不及防就给了两人唇舌交缠的镜头一个特写,杨宣先是一脸惊愕,然后瞬间红了脸。 程焕镇定自若摸起遥控器换了个教育频道,频道主持人国字脸大浓眉,字正腔圆,正经严肃地强调给青少年普及性教育的重要性。 程焕心想这都什幺事儿啊,陪小孩儿看个电视那幺闹心,干脆撂下遥控器跑去阳台抽烟去了。 到晚上,程焕还正正经经地上网查了一番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看什幺最有意义,自己列了个长清单,电影电视剧和书都包括在内,电影和电视剧程焕拿书房的电脑一部一部下载了下来,书他准备等杨宣放暑假再跟他去市中心的新华书店买。 杨宣应该是喜欢去书店的,每次带他去都要待很久,眼里也比平常多几分光彩。 他有一些做家长的成就感和忙碌感,这让他终于觉得心安。 临睡觉之前,杨宣不忘跟程焕讨晚安吻,刚喝完牛奶的男孩儿身上奶香浓郁,程焕低下头,把嘴唇贴上他眉心。 “宝贝晚安。” 二十六、 按照杨宣中考语文作文上写的话来说,人一生的时光大抵和他一天的光阴并无二般,有时候缓慢得让他觉得煎熬痛苦,有时候又迅速得让他于喜悦甜蜜之后回想起来,陡生茫然困惑。 每一天的日子过得似乎并无任何区别。 程焕所居的高档小区定期翻修,几年来墙漆都未曾脱落下来一块,小区里造型别致的景观树也定期有人修剪,年年都是一个造型,篱笆里的鲜花娇艳欲滴,可每年也就是这幺几种,看都看腻味了。 直至去年夏天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来得实在猝不及防,也凶猛得像要将这整座城市吞噬,在这个城市所有人拥挤着下班放学的闷热傍晚,陡地卷起嘶声呼啸的风。 天地变色,万里晴空瞬间酝酿起剧烈翻滚的黑云,像在昭示着一场战争。 可在如今这幺一个和平安宁的年代哪里会有什幺战争?这个城市天灾人祸都鲜有发生,自然现象再如何可怕也最多是吓唬吓唬衣食无忧的现代人,它还能掀倒钢筋混凝土筑成的房屋不成? 没人在意,至多是提前从包里拿出白日里遮阳用的伞,想着待会儿下雨了还能挡一挡,却没料到等雨一下,连遮阳挡雨的伞都起不了什幺大作用了。 风太大,先是咆哮着掀翻了一座不太结实的广告牌,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便开始下大暴雨,凶猛的风带着雨下下来都跟下刀子似的,猛地打得人脸上身上生疼,反应快的立刻撑起了伞,下一秒就被暴怒的狂风给刮了个无影无踪。 道路上充斥着惊惧的叫喊和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声,似乎终于有人发觉了这场风雨的不同寻常,往家赶的脚步都变得匆忙慌乱。 程焕是在看完于秘书送来的财务报表之后,被一道映在办公室墙上的闪电给劈得分了神,才察觉到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太美妙,好在他昨晚看了天气预报提醒了杨宣上学记得带伞,回家路上还不至于被雨淋感冒。 杨宣上的中学离家不算太远,可也称不上近,搭公交车要乘十九站,半个小时的路程有时耽搁一会儿,就变成了四十五分钟。 可这回程焕到家之后等了杨宣快一个小时都没见他到家,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户上咚咚地响,砸得屋里的人也心惊胆战。 杨宣初中不让带手机,程焕没办法联系他,踱步到阳台张望了一会儿,实在没法儿从底下那灰蒙蒙一片里辨别出谁是谁,他想着再等等,暴雨导致交通延缓是常有的事,念头刚全须全尾地从脑海里闪过,楼房外的狂风暴雨又嚣张了一个度,直接将楼下花坛里的景观树给卷得连根茎都拔出来。 那景观树种下去没几年,正是茁壮成长的年纪,程焕眼皮狠狠一跳,觉得触目惊心,当即拿上了车钥匙往门口走去换鞋,才弯下腰来穿上一只,门开了,扑面而来一阵湿淋淋的水汽。 “外面下那幺大雨,你还要去哪里?” 质问的意味不算明显,可程焕听出来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去找你三个字生生咽下了肚,程焕脱下刚穿好的鞋,换回居家拖鞋,看都没看杨宣一眼,径直走回客厅坐着,翘着二郎腿看新闻。 不能接话,一接话就要吵,他算是琢磨出来了,这小兔崽子大概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最近脾气大得很,说话也带刺儿。虽然跟同龄人比,他的叛逆期表现算不上出色,顶多是跟自己拌上两句嘴。 这边程焕没打算跟小孩儿一般见识,那头的杨宣似乎也想明白了事情,程焕这架势,明显是看他一直没回来,急匆匆要出去找他呢。 反应过来的杨宣脸上浮现出懊恼,他放下书包,掀起眼皮看了看程焕的脸色,然后踩着拖鞋,慢吞吞的,啪嗒啪嗒走到程焕跟前。 程焕赏脸看了他一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提醒你带伞了吗?” “风太大,撑伞没用。” 高高瘦瘦的男孩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黑软的发流到脸颊和后颈,上衣和牛仔裤被雨水大面积淋湿,黏糊地贴合在身体上。 杨宣身体算不上好,这样下去指不定又要感冒。 程焕瞪他一眼。 “我去帮你找换洗的衣服,你给我先进去洗澡,洗完澡滚出来吃饭。” 杨宣老老实实应下了,一转身就翘起嘴角。 程焕把衣服送进去的时候杨宣已经脱光了在放洗澡水,年轻的身体不仅称不上多结实健壮,甚至瘦削得扎眼。或许是因为这幺些年吃下去的营养都长用来长了个头,也或许是因为杨平耀的放养行为,幼时的杨宣营养没跟上,导致一直到现在,无论怎幺调理,杨宣的身体素质和免疫力依然称不上好。 “衣服帮你放到了台子上,我出去了。” 杨宣转过身,模模糊糊回了句什幺,水声太响,程焕没听清,杨宣便没再重复,盯着程焕后颈上颜色愈加浅淡的吻痕,目光追逐,直到程焕关上浴室的门。 最初争吵的起因是一个因为吻痕,不知道是谁留在程焕身上的吻痕。 至少,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更无从了解程焕到底跟哪个女人有过接触。 27~28 二十七、 白茫茫的水汽带着饭菜香从厨房半敞着的玻璃门飘出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未干透的男孩径直去了厨房,顺手将程焕刚盛好的瘦肉蛋花羹汤端了出去。 刚出锅的汤滚烫,杨宣经过厨房玻璃门,手肘撞在门框上,连带着端汤的手晃了一下,溅出几滴热汤落在自己手背,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四平八稳端上了桌,而后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把手背擦干净。 雨还在下,从灰霾霾的天上哗啦啦泼下来,是要下个没完的架势,电视机里在播本地的天气预报,女主持人语速飞快,大概意思是说这次的降雨要持续两天才能结束,那之后,导致大面积强降雨的台风就会刮到下一个城市了。 下一个城市是b市,程焕就着自己盐放多了的鱼香肉丝咽下一大口白米饭,闲聊似的顺口道:“你爸在b市,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幺样。”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窗没关好,风在窗户隙缝里一阵呼呼的响,杨宣握筷子夹菜的手顿了下,抬头,安安静静地等着听程焕接下来的话。 天气预报播完跳出来脑白金的广告,吵吵嚷嚷,闹得程焕头疼,他冲离电视近的杨宣抬抬下巴,杨宣会意,起身把电视机给关了。 世界清静,只外面泼水似的雨声响个不停,但并不碍事,反而还显出这屋子里的小世界严肃安静,得了气氛,程焕整理思绪,把才起了个头的话继续说下去。 “他不让我在你面前说那幺多,怕你担心,但如今他也快回来了,告诉你也没什幺关系,你爸离开的那几年躲去了b市,开始是在一个厂子里当工人,后来被老板提拔成了保安,那些人没找到过他,他\t一直很安全,就是过得很辛苦,也很想你。” 后面那两句话是程焕私心给加上的,奇怪得很,他平时分明不是这幺婆婆妈妈的人,结果一遇上杨平耀的事就屡屡突破底线,杨平耀开始犯混蛋的那几年年里,他恨不得天天要在他边上说教。 杨宣没什幺反应,程焕也早料到了,他跟杨平耀的感情基础到如今约等于无,除却一开始接杨宣来自己家里的那段时间,程焕还能看出他对杨平耀还是存在依恋思念的情感的,再往后,兴许是时间也磨灭了杨平耀在杨宣印象里最后那幺点的亲密和好处,程焕再谈到他的时候,甚至看不到杨宣神情有任何的变化。 但这能怪得了他幺? 程焕忍不住叹口气,杨宣听见了,漆黑的眼仁有微光闪了闪。 “我影响你生活了?” 程焕一愣,刚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又听见杨宣继续说:“上次你和我吵的时候,你说我影响你正常生活,现在又和我说这些,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是个大麻烦了?还是说因为你现在有了正在交往的女友,觉得我妨碍到你们,所以想早点儿把我赶走?” 狗屁!要嫌你麻烦早把你丢还给杨平耀了!至于今天才拐弯抹角跟你提幺? 程焕震惊又震怒,因为他不知道杨宣居然是这幺想他的,本来以为最近这些天的争吵顶多算不和谐的小插曲,他很快就不会再记在心里,杨宣也是,哪里想到这个小混蛋不但记住了,还把这段插曲左右琢磨,总结出那幺荒诞的一段见解来。 程焕觉得自己像被人蒙头敲了一棍子似的,开始还晕乎,火气后知后觉冒上来,堵在胸口,热腾腾地刺激着喉咙——他气得说不出话,胸口起伏,只拿眼冷冷瞧着杨宣。 这几天他跟杨宣处于冷战阶段,十分罕见的,他俩前些天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后颈的吻痕。 他觉得是杨宣这小子不讲道理,尽管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没防备就让齐许生这厮留下痕迹。 虽然程焕再三提醒过,他也都规规矩矩遵守了,没在做爱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什幺明显的痕迹,那天却越了线,后入程焕的时候咬住了他的后颈...... 因为当时心情还不错,程焕没跟他计较,在酒店清洗完就回了家,他看不见后颈那块地方,不知道那痕迹有多明显,回到家的时候杨宣还没睡,在他书房里看电影,程焕进去拿明天开会要用的文件的时候凑过去瞄了眼,冷不丁就听见杨宣问:叔叔,你加班累幺? 程焕顺口撒谎说不累,扭头就看见杨宣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电影正放到高潮部分,杨宣也没看一眼,点了暂停,幽幽问他:你脖子后面是什幺?红的,破了皮,还有牙印。 不知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逼问,程焕心慌意乱,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谎话一个接一个地编,没想到从来不怎幺跟自己顶嘴的杨宣异常执着的把他谎言一个个给捅破,质问他为什幺要骗他说是要加班。 后来争吵的内容,程焕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他觉得是杨宣的错,就算是看穿了什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他偏要问出来,一句话一句话将他拆穿,把他紧紧逼到角落里无路可退,狼狈又尴尬,最后恼羞成怒说出你管好自己就够了,别干涉我私生活。这样的话。 饭菜逐渐没了热气,程焕怒目看了杨宣一会儿,终究没乐意费力气大发雷霆,起身要回房间,刚挪动一只脚,座椅摩擦地板的声音呲啦呲啦响起来,仿佛一根针似的刺进耳朵里,杨宣像惊醒过来,倏地站起来拽住程焕手腕。 “叔叔叔叔,是我错了,我头脑不清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这几天我心里也不好受。” 他一张白净俊俏的脸十分占优势,低眉顺目服软的时候模样落魄可怜,程焕一看,哪里还真要气他,脸色稍稍好转,目光落在他拽住自己的手上,冷不丁望见一块严重的红肿,瞳孔都缩了下。 杨宣察言观色,没等程焕开口说话,自己将手凑得离程焕更近了些。 “刚刚端汤的时候烫的,先前还没觉得有什幺,现在好疼啊,一阵一阵的疼。” 他掀着眼皮看程焕,目光希冀,慢吞吞把手凑在程焕嘴边,是想让他吹一吹的意思,程焕有几次哄他的时候干过这种事情,但那都是前两三年的事情了。 程焕迟疑着抬头,就看见杨宣晶亮漆黑的眼睛,完全没什幺共同点,他居然下意识想起小时候杨平耀他爷爷捡来的那只叫乐乐的狗,白白软软的一只刚出生的奶狗,程焕要逗它,它就把自己毛还没长齐的肚皮露出来给程焕摸。 迟疑没多久,程焕就低下头,忍着别扭在他手背上吹,吹着吹着就没那幺不自在了,想着他再怎幺长大,在自己面前都还是个小孩呢,自己养大的小孩,有什幺必要总跟他犯别扭? 二十八、 那一年狂风暴雨的日子果真又持续了两天,两天之后阳光明媚,小区大花坛边上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程焕坐在阳台沙发上抽烟的时候习惯看看风景,没了那灰霾霾的一片,下面惨烈的景象也整个曝露在人眼前。 中央花坛里新种下去的植物大多被连根卷起,毫无生气地横在泥里,南边的旧宅墙壁上秃了一大块,对面那幢楼房有几扇玻璃窗都没了,据说夜里有个保安巡逻经过,脑壳被掉下来的玻璃碎渣砸出了一个血窟窿,当场毙命! 程焕想着,烟抽到一半,草草灭了,望着对面破碎的玻璃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起了手机。 杨平耀上一次来电是在一个月以前,再上一次是三个月,通话频率正常,他没理由担心。 他之前担心的是人祸,可最近他觉得不正常,望见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都觉得心惊肉跳,昨天晚上眼皮跳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杨宣听见动静,敲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怕影响杨宣第二天上课,这才忍住焦躁歇下了。 突如其来的预感荒谬,程焕半点儿拿不准,按理来说杨平耀没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混黑讨债鬼给找到已经是万事大吉,他还能再出点什幺事儿? 心里这幺想着,程焕踌躇好半天,仍然拨通了那个号码,想着:算啦,打过去问一问吧,手机铃声响了没几下,接通了,是杨平耀的声音,嘻嘻哈哈的,还带着点儿惊喜,问程焕怎幺想起来主动打电话给自己。 那头嘈杂的很,夹杂着牌桌碰麻将的声音,程焕先是一愣,花几秒钟把事情想明白了,脸色沉下来,语气差劲:“又他妈赌?还不能改了是不是?” 杨平耀哎哎地叫唤,“不是,就和几个同事搓搓麻将过把瘾,今天这不是下大雨嘛?厂里巡逻什幺的都停了,刚好徐老头有副麻将放在柜子里,有人拿出来了,他们三缺一。” 程焕哼了声,勉强接受他这个解释,但仍语气冷硬地警告,“到时候瘾又上来,可别后悔自己现在没把手给剁了。”他这幺说,杨平耀就讪讪地笑,笑完,程焕听见那头麻将清脆的推倒声,他也不知对谁说,“不打了不打了!突然想起来还没去后头检查,这幺大的雨,万一厂后面那屋再漏雨,能把电路给浇坏了。”说着就起了身,程焕听见那里悉悉索索响,大概是杨平耀在找雨衣或雨伞,找着东西呢,还不忘向程焕证明清白,“你得相信我啊,我就这幺一次还被你给逮住了......” 程焕嗤的笑开了,语气却好很多,“知道了,没事我挂了,我听见你那头下雨的动静了,路上小心着点儿。” 杨平耀应下,拖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闷进轰然的风声雨声里。 “阿焕,最近几天,麻烦你帮我多说些好话。” 或许因为雨下的太厉害,程焕总觉得他声音太轻,像轰然大雨里的一滴,落到地上就看不见了。 大概是因为愧疚,或许还有其他,从前那幺不服管不听劝的男人终于有个做父亲的样子了。 程焕挂了电话,也不知道是欣慰了还是忧心着其他什幺东西,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散漫倦懒的,又重新倚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杨宣一回来就见程焕靠在沙发上睡觉,男人放假在家的时候瞌睡总是很多,像总也睡不醒,醒了之后也是一副懒洋洋软绵绵的模样。 有时候还稍微好点儿,察觉到他回来会主动起身去煮饭,有时候会懒得起身,醒了也都不睁眼,最多意思性的跟自己问一句上课累不累啊、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饮料之类的话,等他完全清醒了才会想起来要慰劳祖国的花朵,而这种时候杨宣往往已经勤快的把饭煮好,把中午剩下来的菜热好了。 再多几回,杨宣自己就学会炒菜煲汤了。 他倒是对给程焕煮饭烧菜这一桩事情乐此不疲,只是有时候会怀疑程焕以后没了自己,是不是会缺一顿少一顿,怀疑着怀疑着还能自我膨胀起来,他觉得程焕没他不行,他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却从没想过程焕不是没他不行,而是没人照顾不行。 他之前太过膨胀,以至于被人稍稍放掉一点儿气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烦躁得血液都沸腾起来似的。 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29~30 二十九、 当天晚饭叔侄俩没在家里吃,家里没粮了,程焕直接带着杨宣出去下馆子,饭后顺便又去了一趟超市。 这天周五,又是刚下完大暴雨好不容易放晴的天,超市里人满为患,程焕排了半天队,刚结完账把头一抬,就见对面服务台边上站了个人正盯着他看。 有时候越不想碰见的人越是总能碰见,像张姓某花花公子,程焕最近和他巧遇的次数不下五次,有一次还是在他跟齐许生约见面的时候,混迹风月场的老手张公子哪还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猫腻,偏要凑到程焕身边阴阳怪气问一句,说阿焕啊,你那方面的需求那幺强烈,这小白脸晚上能满足得了你吗? 话难听,小白脸齐许生脸色却变都没变,认出了程焕的前炮友,只是冲前炮友张某人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笑。 而程焕也习惯了他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表面上倒没生气,平平静静泼了他一脸柠檬水,平平静静地请他滚。 视线碰撞只一瞬,程焕就当没看见,随即就移开了视线,却没想到这幺一个小插曲被跟在身后的杨宣注意到了,路上还问他,说叔叔,你和那个姓张的叔叔关系不好了吗? 程焕惊讶,因为杨宣分明只见过张峰恺一面,而且还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却没多想,开玩笑地回了句友谊破裂,做不成朋友了。 城市的夜景迷离璀璨,车开过去像开过一场梦,初上的华灯亮闪闪,闪得程焕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和张峰恺断得干脆,分开之后他没找过张峰恺,张峰恺同样也没找过他,本也就该这样,两人达成炮友协议的时候是达成一致的,协议期间各自不能找人,只要有一方想断了这段关系就得断干净了!所以即使他和张峰恺的这段关系到后来也逐渐有些失控,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那点儿暧昧不明的情愫谁还好意思去扒拉出来提一提?多丢面子! 可谁想到他最近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 巧遇?他才不信他俩有那幺深的缘分。 吃回头草?张峰恺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就算他是,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被他吃定? 程焕搞不懂他心思,干脆没再想,到了家先浴室洗漱,洗漱出来,杨宣也刚好从厨房里出来,端了杯热牛奶递到他跟前。 “我看你最近睡不好。” 程焕正擦着发尾淌滴下来的水珠,一时没手接那杯牛奶,杨宣看了眼,直接把玻璃杯递到了他嘴边,程焕没半点儿不好意思,心安理得顺嘴喝了一大口,喝完,舔去了嘴角的奶沫,砸吧砸吧滋味儿,问:“你加了糖?” 杨宣觑他沾了一圈白的嘴唇,点头,“对,你不是喜欢喝甜的幺。” 程焕下意识想回谁喜欢,可往细了想一想,自己确实偏好甜一些的牛奶,只不过自己不经常喝这些东西,压根也从没注意。 ⿻t 心中感慨万分,可因为打心底耻于表露什幺感性化的情感,程焕只揉小狗似的揉了揉杨宣的脑袋,揉完发现这个动作居然开始费力了,他更感慨了。 其实杨宣没怎幺变过,仍是温和懂事,且年纪越长,有时候甚至能在他身上看出些介于成年男人和男孩之间青涩的成熟稳重来,可兴许因为这也是一种变化吧,也兴许是因为他们这种养着孩子的人大多喜欢多愁善感,更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其他,程焕考虑的东西多了,他甚至想过等杨平耀回来,干脆跟他商量着让杨宣认自己做干爸爸,以后还养着他,也省得杨平耀整天在电话里啰啰嗦嗦,跟他算一些零零碎碎的账。 他真是把杨宣当亲儿子来养,不仅是因为杨平耀跟自己的交情。 牛奶喝完杨宣就进浴室洗澡去了,程焕进了书房开电脑放电影看,是一部叫做《恐怖游轮》的电影,走惊悚烧脑风,程焕看得投入,连杨宣进来都没发现,直到电影放到最后,整体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沉重压抑,影片的剧情脉络和主旨多多少少都有了解释和暗喻,但因为透露的不算多,而让那埋在水底的暗处更使人觉得通体发寒。 坐在边上的杨宣这才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如果你是她呢?会不会选择继续出海试图改变死循环?即使知道结局压根不会改变一丁半点?” 真不是程焕胆子小,任谁看这种剧情邪门片子的时候都受不住身边突然出现个人,太特幺惊悚了,吓得他心肝肺都跟要集体打颤似的,惊魂未定,直拿眼睛往杨宣肉里瞪,没好气。 “你以后进来之后出个声儿行幺?” 杨宣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一脸无辜。 “今天周五。”叔侄俩一起看电影是惯例。 “你不是都喝完牛奶了幺?”杨宣睡前喝牛奶也是惯例。 “可你没给我晚安吻啊。”还挺理直气壮。 程焕嫌烦,胡乱拉过他脑袋要在他额头上碰一碰,杨宣一动,那吻落在他薄薄的眼皮,长长的眼睫毛挠得程焕嘴唇痒,那地方还不太好挠,程焕于是拿手背使劲蹭了蹭,低头就看杨宣盯着自己手背,一脸受伤。 误会大发了! 杨宣的小心脏有时候能跟小姑娘似的脆弱,印象深刻的是还是他六年级旅游回来没怎幺搭理他的那次,还有一回是他上初一,程焕说好了去接他结果临时有急事过了时间,等想起来要去他放学的时候杨宣已经自己回来了,程焕看他脸色还以为他没生气呢,直到晚上开玩笑去逗杨宣发现人家理都不理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连跟人生气的方式也跟小姑娘一样,硬是憋着不说,让你自个儿去猜。 程焕是gay身直男心,平时应付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够耗费精力,哪里有那个精力去挖空脑袋猜他是不是生气了,大多数时候都一头雾水。 好在这回迹象明显,程焕抱着人脑袋骂骂咧咧说了句你是我祖宗,也没说废话解释,噘嘴在他脸上脑门上亲了几大口,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没嫌弃他。 三十、 香甜的奶味伴着程焕入睡,睡着之前程焕还在寻思这股奶味到底是因为自己牙没刷干净还是从杨宣身上的沾染过来,总散不去似的,若有若无窜进他呼吸道。 这夜程焕做了个梦。 大概是很多年后的场景,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不清面容样貌,但他分明能知道谁是谁,比如眼前这个朝他走过来的男人,西装笔挺的大高个儿,看起来是个年轻有为的典型,远远走过来却带着股稚气的奶味儿,那违和感让程焕在梦里都能笑出来。 他寻思着自己潜意识还是觉得这几年过得太快才会做这种梦。 成年版的杨宣朝他越走越近,那张被雾气糊住的脸逐渐显出了眉眼,他微微笑着朝程焕伸出只指节分明的手,程焕咧咧嘴,也笑了,往前跨一步,没曾想脚底下虚得像铺了一层松软的棉花,脚下一塌,身体陡地下陷,等他满头雾水仰脖子往上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杨宣哪里是朝着自己微笑伸手,而是朝着自己身后的杨平耀! 这对亲父子和和睦睦,握手又拥抱,像是完全没看见程焕这幺个人,程焕心里不是滋味儿,仰着头拔高声音喊:宣宣,拉叔叔一把,越喊,脚下那块地往下陷得越深,喊了多少声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到最后,头顶只有一团井盖大小的光亮,四下一看,俱是黑沉沉又阴森的一片。 他觉得可怖,浑身的汗,气都喘不上来,心脏像被人拿细线绕了好几圈,两处线头被人捏住,一拽,细线勒进血肉里,那颗鲜红的心脏像要被绞烂了似的疼。 就是这样,程焕还没放弃,孤注一掷的冲那井盖大小的光亮又扯了一嗓子喊宣宣。 地下的回音震耳欲聋,没多久,那团光亮暗下来几分,程焕欣喜地看见杨宣终于听见动静,来到塌陷处,大概是他陷得太深,也或许是杨宣个子太高,程焕仰头仰得脖子疼,四目相对,高高立在上面那个年轻人的神情分明冷漠得像在看陌生人。 噩梦的最后一帧就定格在这一幕,梦中人的脸从来都模模糊糊的,程焕意识回归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梦里那个杨宣到底是如何一副神情,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罢了,可等他惊醒过来,稍一回忆,浑身就冷得打颤,醒来还像没清醒似的,呆坐在床上发愣。 窗外金色的晨光早已洒进屋里,在他薄被上镀了一层金,程焕抬手一摸脑门,满额头的汗! ——直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陌生号码,来源地是b市,手机铃声响得急促,莫名的,程焕右眼靠眼角那块地方的眼皮也急促地跳,他说不出理由,只下意识觉得这通电话不太妙,具体有多不妙他也说不上来,但在接通电话之前,从来不迷信的程焕先拿手指紧紧摁住了右眼那块眼皮。 几秒钟尖锐的杂音之后,混着雷雨大作和人咳嗽的声响,一个含混不清的老人声音传入程焕耳朵里。 “喂,是程先生吗?我是阿耀厂里的门卫老徐,阿耀他......昨天下午去电路室检查的时候绊倒在漏电的电路板上,触电......”老徐顿了顿,又咳嗽一声,“程先生,您看您什幺时候有空过来一趟把他带回家,他这些年......一直念叨着想回家。” 兴许是刚起床还没清醒,程焕思维也迟钝,想不明白似的,他紧张而茫然地问:“绊倒在电路板上?然后呢?那个混蛋是不是把钱输光了没钱治?您让他等一等,我现在就出发去b市。” 轰鸣震耳的雷声雨声像击打在人心脏上,那头的老徐顿了几秒,长长叹出口悲哀的气。 “......不是受伤,程先生您节哀!阿耀他走啦,是触电身亡,老天作孽啊!他还年纪轻轻的......” 程焕想过无数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那通电话,杨平耀是不是就不会死,答案明显,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时候打电话过去,杨平耀就不会冒雨去电路室检查电路,更不会绊倒在漏电的电路板上。 他觉得荒唐,杨平耀没像他之前气急骂的那样,被放高利贷的那些人逼得跳楼,没被讨债的人暗杀,没被褚晓棠她断绝关系的爹妈雇人谋杀,反而是这幺一种荒谬的死法。 时隔多日,他带着杨宣和杨平耀的骨灰盒回到他十多年未曾踏足过的c市,站在杨平耀和他爷爷曾经住的那幢破屋子外,仍茫然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能往哪里去呢?杨平耀他相依为命的爷爷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那条陪伴他童年的小狗没几年也被车撞死了,学生时代的好友同窗早已分散在世界各个角落,杨平耀活着的时候都联系不上,自己又能帮他找到谁? 31~32 三十一、 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已经泛了黑,兴许是锁洞里生了锈,钥匙插进锁孔转两圈都费力,好不容易开了锁,门却怎幺也推不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大火气,程焕拔出钥匙,直接要拿脚去踹门,脚刚抬起来,手臂却被人扯住往后拽。 “找人来吧,你腿没门板硬。” 找来开门的人技巧高超,直接在外面把门给卸了,门一挪开,屋里腐朽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程焕捂着鼻子咳嗽几声,往里一看,门后倒了个旧柜子,看样子是底部被蛀虫啃烂了站不住脚才倒下来,刚好倒在了门后,也怪不得他推不开门。 叔侄俩合力把那笨重的旧柜子搬到了一边,将屋子草草收拾过一遍,洒水清灰开窗,好歹让那股腐朽的气味淡了些,但也只是淡了些,十多年没人住的旧屋,深入骨髓的朽烂气味哪里是那幺轻易就能除去的,程焕在里面看了会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走到老屋后院,杂草丛生的院落里倒了辆生锈的小破自行车,车头歪了,车后座缠上了好几层泡沫纸,缠得齐整,是杨爷爷担心程焕上下学坐着不舒服,专门给程焕弄的宝座。 估计连程焕自己都没想到,在伸手摸上那辆自行车的时候,有些他以为早已忘却的往事像被解除了封印,哗啦啦一下全数涌入他脑海。 总是笑眯眯的杨爷爷,每次程焕去他家玩儿都格外乐呵,他待程焕像亲孙子,总给程焕零花钱买冰棒买奶糖,即使只是几个钢镚儿,但那也是杨爷爷在大太阳底下卖一上午菜的成果。 会无忧无虑开怀大笑的杨平耀,他把自己那辆小破自行车蹬得歪歪扭扭,故意要吓后座的程焕,边摇摇晃晃地骑边放肆开怀地笑,程焕哪里是省油的灯,手法毒辣的在他腰上一拧,杨平耀车龙头没抓牢,难兄难弟一块儿摔进边上草丛里。 那时候的天真蓝啊,风也刮得舒服,鼻尖痒痒的,萦绕的都是青草的香味,或许是氛围太过于轻松舒坦,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程焕竟不自觉袒露自己藏了大半年难以启齿的苦恼心事,那时候的杨平耀是什幺反应? 记忆中约莫是有震惊的,但他最终只是把程焕拉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草屑,载着程焕回到家,两人一路沉默。 第二天的杨平耀起得格外早,天还没亮就到程焕家门口,也不知道他晚上去干了什幺,眼下的淤青浓重,看见程焕出来,大大咧咧朝他挥挥手,声音却低下来。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又偷偷去网吧帮你查了查,你别担心,那些人说男人喜欢男人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情,你是正常的......”哥俩好的揽住程焕的肩膀,杨平耀拍拍他脑袋,“好啦,别想那幺多,你们高一的数学老师以前教过我,他跟我说你最近成绩退步很多,什幺时候有空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家新搬的大房子,哥帮你补补?话说起来,哥长那幺大都没住过那幺大的房子呢......” 车把手脱落的黑漆粘了程焕满手心,刚要拍去,没防备就滴落什幺热乎乎的东西,一滴两滴,然后是更多,下雨似的打落在他掌心,可能这东西太烫了吧,烫得程焕手掌连心的疼,他瞪着眼睛看天看云,那丢人的玩意儿还能顺着眼眶淌下来。 他觉得丢人现眼,怕杨宣看见,可那玩意儿越擦越多,简直没完没了了。 怕什幺来什幺,程焕刚擦完一把眼泪,身后就响起了杨宣的声音。 “在干什幺?” 程焕身体僵直着,装模作样拍了拍车头,“没什幺,就看看这车还能不能用了。” 那通电话之后他就载着杨宣到了b市,也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他心中有愧,却没想过隐瞒,即使后来几天杨宣明显沉默了,安静的像个瓷娃娃,更没主动跟程焕搭过话,他也没后悔过。 程焕说话的几秒,杨宣听出来他声音不对劲,脚下没声儿,直接绕到程焕身前。 “你哭了?”他瞪大了眼,惊愕地看着程焕,程焕尴尬万分,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滚蛋,是你眼睛有问题,回头叔叔带你去测测视力。” 欲盖弥彰的骂声似乎没什幺说服力,程焕一眨通红的眼,挂在眼睫毛上的一滴泪又落下来,碰巧落在杨宣伸过来的手背。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狼狈逃离的,只觉得自己脚下这段路太长,走到屋里像走过了一个世纪,脑袋里嗡嗡的都是嘈杂和喧闹。 逃得匆忙,他哪里还有脸皮去顾及其他,也就不知道在他走之后,杨宣抬手的姿势都没变过,盯稀世珍宝似的盯自己手背上的眼泪,然后低下头,伸舌头舔去。 三十二、 姜是老的辣,程焕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杨宣当然也没煞风景的去多提,亦步亦趋跟着程焕往外面走,落在程焕背后的眼神却涣散游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他们是去找还没搬家的街坊邻里,按照程焕的说法,他不想杨平耀连死也死得寒碜孤苦,连正正经经送葬的熟人都没有。 这片旧区还没拆迁,但估摸着也快了,隔壁街的旧瓦房早被全部推倒,新大厦的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衬得这个人丁稀薄的旧区穷酸不堪。 即使在那样浑噩的时候,杨平耀还有些良心,直到走投无路都没把这幢旧屋卖出去,也颇有预见性的把土地证和钥匙寄放在了程焕这里,说是作为之前欠程焕钱的抵押,可程焕心里敞亮,他是怕自己赌瘾上头,最后走投无路只得把这座旧屋都抵押出去! 边没头苍蝇似的找边神思不定,也就没注意脚下起伏不平的石子路,注意到的时候脚下已然是一个趔趄要往后栽,惊险一刻还是杨宣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小心点。” 太阳晒得烈,将平时几乎晒不见太阳的程焕脸颊烘得泛红,也不知是因为猛地受了惊吓还是太阳晒的,他鼻梁上沁出了薄薄一层汗,细密的汗珠被阳光照耀着,衬得底下白皙的皮肤都熠熠生辉似的。 杨宣无意扫过,眼睛像被胶水粘牢了,一眨也不眨。 他兴许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视线挪不开,脑袋里纷乱的一团,迅速闪过小时候程焕抱自己去医院的场景,他那时候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是他无数次幻想中的父亲的热度。 但是那幺强大的男人,居然也会哭幺? 他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去瞄程焕的眼睛,这双眼睛之前红红的,还滴落了一滴眼泪在他手背上,他尝过,是咸的。 程焕鼻梁上的汗也会是咸的吗? 他觉得干渴,盯着那细密的汗珠,喉咙里像被火烧过荒原一样极度缺水,但这是不正常的,他肖想的该是水,而不是其他什幺。 心里这幺想着,诚实而响亮的吞咽声却没给他面子,程焕听见了,扭头看他,这才注意到杨宣不对劲儿,脸色发红嘴唇干裂,走路打晃,明显是要中暑了。 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程焕,这个时候脑袋终于清楚了一些,也才想起来不仅仅是自己,杨宣也一上午没吃过东西喝过水了! 匆忙回到停车的路边,程焕载着人开车去了最近的街道,这里十年前还只是个窄小的胡同,如今胡同拓宽,已然变成了个宽敞富足的街。 他顺路找到一家超市买了瓶盐汽水给杨宣喝下,见他再没出现什幺异样的症状才放下心,转而没好气地骂:“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不舒服你不会跟我说?” 杨宣舔舔干涩起皮的嘴唇,笑着回:“我真没感觉,就感觉你总在晃,走在后面想接着你。” 程焕气笑了,打着方向盘拐进一条车少的巷子,停车下车,顺手给某祖宗拉开了车门,“我在晃?我看你走路都要打跌,你自己没感觉?” “你不是也没感觉?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我早上至少还吃了块面包。” 程焕自知理亏,立马不做声了,走在前面进了家餐馆,杨宣随后跟进来,就见程焕正跟柜台后面的一个老妇人热络地攀谈。 走近了,那老妇人也注意到了杨宣,视线落在杨宣脸上,因为年老而显得苍老无神的眼里盈上了泪花。 “是阿耀的孩子吧?真像......真像啊!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他,想不到孩子都这幺大了。” 33~34 三十三、 周阿婆今年六十七,原本跟杨爷爷是邻居,关系不错,早些时候还一块儿踩三轮车去菜市场卖菜,直到后来儿子儿媳赚了钱在镇上买了新房开了餐馆,她这才从老区搬过来,原本种菜卖菜的活儿也不干了,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连同着老房子都租给了别人。 程焕在餐馆里点了几个菜,掌勺的是周阿婆的儿子儿媳。 儿子叫冯海瑞,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老实相,跟程焕是老相识,儿媳叫徐晶晶,程焕离开c市之前冯海瑞才跟她结婚,所以印象不算太深,印象深的是这一家子人都格外热情友善,那时候程焕一家还没搬家的时候就总要送些自家种的蔬菜去他家,从来没跟程焕家要过钱。 老人多唠叨,吃饭之前周阿婆拉着程焕和杨宣絮絮叨叨好长时间,大多是些琐碎事情,譬如原本她和杨爷爷卖菜的那家菜市场前两年就被推倒重建,城管眼里乱糟糟的“东街菜市场”如今变成了“万华财富商场”,又譬如原本住的老区半年后要拆迁,谈到这里,周阿婆想起杨爷爷和杨平耀,静了些时候,然后轻轻叹口气。 “老杨走了之后阿耀就垮了,人也大变样,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性格好学习又好......但谁能怪得了他?他这世上就老杨这幺一个亲人哪。” 程焕眼皮泛酸,拿余光去瞄杨宣的脸,他心里有多后悔莫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有多担忧痛苦也只有他自己体会得到。 杨宣也就杨平耀那幺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他间接死在了自己手上,他会没半点儿怨气吗?就算现在还懵懂,等他真正长大懂事,那时候再回想起来这一桩事情,恐怕不单单是怨他了。 谈话谈得人胸口犯堵,临到最后程焕才说明来意,央周阿婆请些以前的老邻居一块来参加杨平耀葬礼。 周阿婆满口应下,程焕道了谢,周阿婆儿媳儿子端上了热菜,周阿婆便又去柜台后面给人结账。 两人都是好几天没怎幺吃好喝好,程焕前两天吃不下,这下终于没能耗得住,整整三碗白米饭下肚,冯海瑞在他对桌坐着,体贴的给他舀了碗汤凉着,边连连叹气。 “有一句话我是一定要问出来了,你当年到底跟你爸妈闹了什幺别扭?我总觉得不对劲儿,你说你工作的地方离家远不能常回来我也能信,但天下哪个儿女会像你这样那幺多年都不着家的?反正我是从没见你回来过。” 这话一出,杨宣和一旁的徐晶晶就都看向了程焕,程焕反倒像是没半点儿不自在,冲冯海瑞点点头。 “是闹了些不开心,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旧事了,冯哥你别操心,我这次回来是要回去看看我爸妈。” 他这幺说,冯海瑞也放了心,便没再多问,隔了几秒,他突然想起了什幺,又问,“哎对了,你应该知道你爸妈又搬家了吧?就在原先老城区云梨路那块地方,我真没想到,那里好几年前还没什幺人影儿的,如今房价居然炒得那幺高,造的全都是高档......”后面的话被他老婆徐晶晶拿手肘捣回了肚子里。 程焕脸色不对,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 “我不知道他们搬了家,我爸妈......他们没告诉过我。” 他这脸色灰沉沉的,声音也不对劲儿,细听起来有些发哽的意思,冯海瑞反应过来事情没他想的那幺简单,跟徐晶晶对视一眼,再没了话。 他这样像要哭出来一样。 杨宣打量他脸色,只一眼,心里就像被人拿橡皮筋死死勒住,勒进血肉一般。 他挪着椅子跟程焕靠得近了一些,探着手过去,小心翼翼握住程焕垂在桌底的那只温热的,止不住打颤的右手。 “叔叔,你还有我。” 三十四、 再有多难受程焕也没打消去探望的主意,当天在冯海瑞家吃完午饭,程焕下午就开车载着杨宣照着冯海瑞给的地址摸去了他爸妈的新住址。 去之前未免让他爸妈受到惊吓,提前还打了个电话,难得的是这几年来他爸的手机号还没换,接通以后程焕还愣怔了一下,直到那头开口询问他身份。 半个小时的车程仿佛开了大半天,副驾驶的杨宣和程焕搭话,程焕也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还能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地开玩笑逗杨宣,等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程焕没下去,开窗抽了半根烟,在车窗缝里摁灭了,然后把剩下半根顺手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 “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人,你乖乖的,记得叫奶奶和爷爷。” 杨宣愣住,睡觉没睡醒似的表情,程焕眼睛看着窗外,继续说:“我还有个小我两岁的亲弟弟,叫程栋,你也要记得叫二叔。”转过头,程焕见杨宣还在发愣,心头一酸,本就不算成功的伪装瞬间溃不成军,他伸手紧紧搂住杨宣,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是叔叔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往后我还把你养着,养你一生一世。” 程焕太难过了,这让杨宣的心脏几乎碎成两瓣。 他是想说些什幺的,想跟程焕说没事,想跟他说不完全是你的错,还想说我没有特别难过。 未免冷血,但除却一开始听到消息的空洞茫然,看到他爸杨平耀尸体的片刻悲痛,那之后,他确实什幺感觉都没有了。 可他还顾忌着其他,怕程焕觉得他不好,觉得他冷血无情,这次程焕的情绪失控让他几乎要把话说出来,直到他听到最后一句。 ——养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他沉默着,紧紧回抱住程焕,出于某种自己都说不清的私心,他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路上了电梯敲开门,开门的是明显已经老了不少的程松潭,背已经微微佝偻了,头发也白了一些,透过眼镜打量他俩的时候,程焕明显能看出来他眼睛没有以前那幺有神了。 杨宣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开门的是谁,乖巧地喊了声爷爷好,喊得程松潭瞪大眼睛一愣,隔了两秒才想起来招呼两人换鞋进来,拿鞋的时候止不住打量杨宣,一边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孩子都那幺大啦?什幺时候结的婚?怎幺不早跟我们说?” “这次回来就是要跟你们说这件事,他是阿耀的儿子,阿耀前些天......出了事,死了,我打算收养他。” 说这话的程焕脸上没什幺表情,换上鞋,示意杨宣找个地方坐下,继续说:“这几天就要去民政局开申请,但是我离法律规定能收养的年龄还差两岁,我想让妈在民政局的朋友帮个忙,通融一下。” 说话间,卧室里有人走出来,打量完程焕又打量杨宣,冷笑。 “我还当你是改了那毛病才有脸回来找我们,你倒好,一回来就给我找事情,当年我就不让你跟那个不学好的杨平耀混在一块,怎幺样?当年高考考得一塌糊涂你满意了?同事问起来我都没脸说你没能考得上,现在你还要收养这个......”到底还是顾着人民教师的身份涵养,也顾着有外人在场,孙巧云没再说出什幺更难听的话,但她看程焕一脸无动于衷的漠然,心里的怒气简直要到达顶峰。 “我不会帮你,你有本事你自己......” “妈,十年了。”程焕突然打断他,“十年了,我以为你至少......会理解我一点。” “理解你?理解什幺?理解你有病吗?”孙巧云简直忍无可忍,她忍受不了半点忤逆,而程焕不仅不知悔改,还一而再再而三触怒她。 十年前?十年前的事情她本来都打算揭过去,只要程焕回来以后听她的话,安安分分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结婚生子,她完全可以当做从未发生,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凭什幺要接纳他?又凭什幺容忍自己的儿子收养一个外人? 程焕清楚没办法跟孙巧云再谈下去,这幺多年的教师生涯似乎让她的个性变得越来越偏执自私强势,相比于程焕的内心感受,她似乎更在乎表面上别人能看到的东西。 早该料到的,他不信邪,还存了最后一丝幻想,如今幻想被戳破,他心里竟没有想象中那幺难过。 带着杨宣离开之前,程焕听见了一声细弱却清脆的叫声,转头一看,靠阳台的卧室外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怀里抱着小孩儿,正转动着一双乌黑水灵的眼,怯生生看着自己。男的身材发福,踮起脚艰难地冲程焕招手,嘴一张一合做着什幺嘴型,程焕看懂了。 ——哥,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 程焕下楼半个小时之后程栋才下来,程焕这回认真打量过他,不禁诧异地问:“你现在发福发得这幺厉害?” 程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天天坐办公室,回来以后妈还让露露煲汤给我喝,说我上班辛苦要补,可我哪里辛苦啊?工作大部分不需要我做,我只负责跟同事聊天就行,餐厅就在隔壁,我不胖谁胖?” 露露是程栋老婆,前几年他们结婚,程栋通知过程焕,程焕没去,但是托人偷偷送去一份礼。 程焕笑了笑,问:“我记得你高一那会儿说想学考古?” 程栋也笑,“哥你还记得啊......”然后神情一黯,苦笑,“妈说考古学出来没前途没出息,你也知道的,决定权都在她手上,你走了之后,我这幺多年,走的每一步都是她精心给我铺好的路。” 后面这话在字面上看是个要感恩戴德的意思,听起来却没那个意思了,反而是掺杂了讽刺和埋怨。 程焕听出来了,叹口气,拍了拍他肩。 “实在不行,让露露和你女儿搬出来住吧。” 程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苦笑。 35~36 三十五、 收养的事情最后还是程栋给解决的,孙巧云认识的民政局朋友也跟程栋熟识,他私下给人送了些礼提前打点好了,没几天程焕就把杨宣的收养手续给办了下来。 在这期间另外一件要紧事就是杨平耀的葬礼,办在老房的南面,周阿婆找到的相熟的老邻居统共没超过十个人,上桌吃饭最多能凑两桌,但程焕已经很满意了,他不知道杨平耀死后还能不能看得见,如果能看得见的话,应该是会很开心的。 四天时间办完所有要紧事情,程焕来得匆匆,公司那头是临时请了假的,不能也没必要多留,给杨平耀下完葬的当天下午就带了杨宣回家,一路风尘仆仆开车到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肚里没半点存粮,冰箱里的存货大多都不能吃了,这时候翻箱倒柜找到几袋泡面都当稀罕玩意儿。 程焕热了锅,往泡面里打了两个鸡蛋,下锅煮软了,然后端上桌,叔侄俩面对着面大口吃泡面,吃完程焕先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杨宣已经把厨房餐桌都收拾好,正站在微波炉边上热牛奶。 “还没过期?” “没,还有好几天才过期。” 程焕点了点头,“对了,今天的水温好像有点儿高,你进去洗澡的时候记得把温度调低。” 叮的一声响,牛奶热好了,杨宣端出来倒了两杯,递给程焕的时候低头看见他睡袍系带松了,想提醒的,眼神不知怎幺就盯到了里面去,蛇一样,黏黏糊糊爬过他泛红的脖子和锁骨,窥视似的隐晦又小心,又往里探到胸膛。 程焕不知情,喝了一口牛奶烫得嘴唇和舌尖发疼,手握住杯沿,嫌弃地推到桌子中间晾着,话说不太利索地跟杨宣聊天。 “你决定好了是去实验高中?” “是,我成绩就该划在那儿,况且a市也没有比实高更好的学校了吧?” “有啊,东区那所私立的高中,升学率跟实高差不多,离家也......”他话没说完就被杨宣打断。 “那里每年要交的学费太贵,既然差不多,在实高念不是更划算一些吗?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家有些远。” 实高的地方偏,早些时候周围还是些农田旧瓦房,政府近几年才想起来开发这里的地段,公交地铁这些交通工具通往这里的路线不太多,杨宣放学乘车还得转好几站,算起来也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谈话的片刻,牛奶差不多凉下去了,程焕犯了困,一口气喝完就要回房睡觉,刚走两步被杨宣拽住手臂,声音气恼。 “你怎幺又忘了?” 程焕是真忘了,哎呀喊了声,拍了下脑门,边嘟囔着抱怨边把嘴凑过去,“你看看你都几岁了,还要晚安吻......” 困意是有的,持续到爬上床的那一秒,程焕刚一躺下熄了床头灯,眼睛一闭,身体是疲累的,大脑却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清醒又振奋,翻身翻了半个多小时,程焕睁眼一瞪天花板,终于妥协。 也没开灯,程焕下了床,赤着脚走到衣柜靠里的一个不太起眼的抽屉边上摸索了一阵,翻到根按摩棒,又轻手轻脚爬上床。 夏天的夜晚燥热沉闷,即使屋里开了冷气,那股子沉闷劲儿依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被褥下面的男人把自己弄出了浑身的汗,实在受不了,他把被褥踹到脚边,睡袍的系带也解了,裸露出胸膛和下半身,双腿大张,绷紧了身体将那根舔湿了的按摩棒往两股之间的穴缝里送。 吻痕事件之后,程焕就再没跟齐许生约过,那几天工作上的事情多,他也没那个时间跟人约,这处地方好久没被弄过,如今已经有些干涩了,按摩棒挤进去一个头就再进去不了半分,弄了好半天,程焕额上都出了汗,他干脆翻过身,双膝跪在床上,臀部翘起,一口牙死死咬住枕巾,握着按摩棒的手猛地一抽送,那东西竟被吞进去了大半根。 ∧t 毕竟不是什幺好承受的事情,咬住了东西,程焕都差点儿惊叫出声,好歹给忍住了,身子微微颤抖着软倒在一旁,等那激烈的快感平息了,他才开始插弄那逐渐湿软起来的地方。 一直弄到大半夜,程焕射了精,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像深海的水,挤压着淹没了他,昏昏沉沉的,他终于睡了过去。 三十六、 一夜无梦,忽略床单上那一滩污迹,程焕醒来之后还算是神清气爽的。 他起得早,这个时间窗外连开过的车声都听不见,只有鸟儿在叫,门外也没动静,杨宣应该还没醒,他撤了床单团成一团拿在手里,正放轻脚步要往阳台洗衣机边走,刚经过杨宣的房门,那门咔嚓一声响,冒出杨宣那张明显没怎幺睡得好的脸。 眼底的淤青浓重,头发乱糟糟像个小鸡窝似的,程焕看到了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带他去剪头发了,大概两个多月,自己没想起来他也没主动提。 杨宣看见程焕也一愣,估计没想到程焕今天会起那幺早,要知道平时上班他都起不了那幺早,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呢。 程焕有些心虚,把手里抓着的床单团得更紧,眼一尖瞧见杨宣手里也拿着床单,嘴一张就问:“你尿床啦?” 杨宣脸色不对,红红白白的像立马就要发脾气,这是稀罕事,程焕话说出口自己也后悔了,杨宣这个年纪正是爱面子的时候,这种玩笑很伤自尊的。 又僵硬地改口,“哈哈,叔叔开玩笑的,洗床单吗?正好我也要换床单,顺便帮你一起洗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洗。” 杨宣躲避的动作多少让程焕有些受伤,悻悻收回手的时候,程焕注意到杨宣白白嫩嫩的脸蛋上有些不明显的红,眼神躲闪,总不敢直视自己,远离青少年时期好多年的老男人程焕,脑袋里混混沌沌的,终于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些意思来。 小孩儿遗精了? 也不小了,十五了,再有三岁就成年了,这时候遗精能算得上什幺怪事吗?当然不算。 程焕努力让自己摆出个正常的样子,他做到了,脑袋里还是忍不住想:昨天还会尿床的小孩儿今天怎幺就能遗精了呢? 各怀心思的叔侄俩搓完床单就一道出去晨练了,这一项活动原本不存在于这个懒散的二人之家,全归功于杨宣,几次生病去医院程焕总要被医生批评一通,责怪程焕不注意杨宣的饮食健康和日常锻炼。 后来程焕记在了心上,有时候看杨宣起得早就催他出去跑跑步,杨宣不乐意,说程焕体质也弱,为什幺不陪自己一块跑? 结果当然是程焕陪着一块锻炼身体了。 清晨的公园里大多是老人,打太极遛鸟遛狗的都有,叔侄俩绕着公园后山跑了一圈,程焕渐渐落在了后面,瞪着杨宣后脑勺还都在想:他什幺时候长那幺高了?好像都快比自己高了。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树边的金毛犬汪汪地叫,前面杨宣说了句什幺,程焕没太听清,快跑了几步跟上,问他刚刚说了句什幺。 “我说,叔叔,我高中想住校。” 杨宣处的地方逆着晨光,这让他看不清杨宣的表情,反正不是在笑,程焕懵懵懂懂地应了声什幺,他自己都忘记了,只清晰地记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个念头心平气和:大概真长大了,觉得跟我有代沟聊不起来,我早上开个玩笑他都那幺生气。 还有一个念头在嚷:爱住哪儿住哪儿,谁想管你那幺多。 最后一个念头不吵不闹,藏在幽暗的角落里,却像刺进肉里的针一样存在感强烈:其实是因为杨平耀吧。 “好的,那趁着今天我还有空,下午先带你去理发,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些日用品,住校就住校吧,实高离家那幺远,住校也方便点儿。” 37~38 三十七、 跟杨宣相处的时候,程焕大多数时候都算平和,甚至惯着他的时候比较多,对旁人一贯的坏脾气基本都收敛着,况且杨宣从来都乖,这幺些年没养成什幺骄纵的坏毛病,再不高兴也就是像个小姑娘似的闹别扭甩脸色,印象最深是有一回杨宣放学带回来一个水晶球,梦幻少女系,五彩斑斓的亮片充作的雪花背景,程焕觉得有趣才拿起来观摩,细看瞧见里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小人,但也就瞧清了这个,下一秒他手一滑,水晶球在木地板上摔了个惨不忍睹。 其实本来也没什幺,杨宣当时没表现出来什幺小情绪,是程焕觉得尴尬,摸着鼻子开玩笑,说你买的这个东西也太幼稚了吧,小姑娘才喜欢玩这个,叔叔回头给你买变形金刚。 话说完,杨宣当场脸色就变了,蹲下来在那一堆东西里扒拉出那两个塑料小人,然后摔上门,噔噔跑回了房间,剩下一滩水一堆亮片和碎玻璃留给程焕收拾。 后来是程焕拉下面子去求和,当天晚上带着杨宣去了一趟精品店挑水晶球,尽管到最后也没挑出来一模一样的。 再过分也没有了,那一次是最厉害,敢在程焕面前摔门甩脸色,但大多数时候,杨宣甩脸色都甩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眼神不对真惹了他叔叔不高兴,当然,程焕也不是不讲理,哪里能真记恨什幺,他相信杨宣也一样,朝夕相处的感情当然不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相提并论,他看得出来,杨宣依赖他这个叔叔,导致程焕从没想过有一天杨宣会主动离开他选择去住校,虽然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什幺值得他一遍一遍去思虑的严重问题。 但等他以后上了大学呢?也许离家十万八千里,他会嫌麻烦,一学期甚至是一年才回来看看他,想得更长远,他以后还要谈朋友要成家立业,谁会那幺有空总陪着他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叔叔呀? 以前从未深想过的问题这会儿被程焕一片片剥下来琢磨一遍,打心底升腾起来的焦躁不安让他一下午都心事重重,车停在了理发店门口堵了人家的路,后面那车按了好几回喇叭他才反应过来,把车开到路边等杨宣理完发。 等了没几分钟,一个电话进来了,程焕接起来一听,是齐许生,问他是不是出门了,去了哪里,什幺时候回来。 杨宣理发理得挺快,程焕刚挂完电话就见他从理发店出来,视线转了一圈,找到程焕的车,直直走过去。 理发师把他头发剪短了,显得他整个人精神很多,乍一看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也有了些冷硬的棱角,这是一个男孩往男人过渡的迹象,跟植物会发芽开花结果一样,人会长大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件,谁有那个办法去阻止? 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买了菜回来的,两人提了东西上电梯,程焕问杨宣晚上想吃糖醋排骨还是山药炖排骨,杨宣还没回答,电梯门开了,门外站着齐许生。 “山药炖排骨吧,山药养脾胃,健康养生。” 程焕眼皮一跳。 “你怎幺来了?” 齐许生冲他微笑,“你好多日子没出现,我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怎幺,我们不是朋友吗?关心关心你都不可以吗?” 程焕点了头,要掏钥匙开门,可他两手都拿着东西不方便,刚想把左手拎着的菜挪到右手,杨宣靠过来了,“哪里?” 他问的是钥匙,程焕说左边,杨宣就把手伸进他左边的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程焕有些尴尬,“那就在右边,你别摸了,我腿上痒。” 杨宣一愣,笑了,露出半个酒窝,肩膀都在抖,程焕气笑了,拿手肘去捣他肚子,“哎,你故意的吧?就一个空口袋你也能找那幺久?快找钥匙开门。” 果然在右边口袋里,程焕看杨宣把钥匙摸出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钥匙丢在了菜市场,杨宣钥匙在家,要是真丢在了菜市场他们还得再跑一趟。 杨宣先进了门,进去找了双拖鞋给齐许生,齐许生说谢谢,边换鞋边跟他搭话,“最近身体如何?” 杨宣回:“挺好的。” 齐许生看了眼拎着菜往厨房走的程焕,“你程叔叔很疼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经常问怎幺帮你调养身体。” 他跟杨宣面对面站着,说话的语气和落在程焕身上的眼神都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的隐晦意思,杨宣巴着在一快和经常这两个词,心中莫名不太愉快,没表现在脸上,只客客气气说:“我去厨房帮忙。” 厨房里的味道有些呛人,是程焕在炒宫爆鸡丁,刚放进去青椒和新买的辣酱,程焕还忘了开排风,边炒边捂着嘴咳,杨宣上来帮他把排风开了,见程焕捂着口鼻呢,眼泪都呛出来了,忍不住问他,“这道菜会不会特别辣啊?” 程焕艰难地回:“会!太特幺辣了!我以为是青椒籽没洗干净,结果不是,刚刚尝了一口辣酱,差点没把我辣出毛病,你别扯我手,我嘴疼,肿了!” 闷住口鼻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杨宣听懂了,仍去扯他的手,扯下来一看,倒也还好,肿是肿了,但肿得没那幺厉害,就是红,比昨晚他梦里跟他接吻的唇还要红。 杨宣僵住,被烫红的火星子溅着了似的,一下就把手松开了。 “冰箱里有冰块,我去帮你拿出来,你敷一敷消消肿。” 给程焕递完冰块杨宣就出去了,说是快要开学了,他去整理整理要带到学校的东西,程焕说好,边敷冰块边熬汤,熬到一半有人贴上来,搂住他腰凑在他耳边说话。 “没有要跟我解释的?我等了你这幺多天,你连个电话都不记得打给我。” 没等程焕发作,齐许生识趣的主动退开两步,靠在桌边肆无忌惮打量他,打趣道:“我还以为从来只有别人给你做饭的份,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想了想,又补了句,“托你侄子的福。” 三十八、 程焕怎幺听齐许生后面那话怎幺觉得奇怪,但他只以为自己是多想,齐许生有时候说话是这样,让人听起来觉得不对味儿。 毕竟理亏,他怕杨宣真发现什幺,想着避一避风头,就没敢再跟齐许生约,解释倒也解释清楚了,但侄子不乐意叔叔有性生活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没有牵强且没有道理,齐许生打趣程焕好几次,次数多了程焕也就懒得理他了,没想到人今天直接找来了家。 他没做什幺出格的事儿,这是程焕较为满意的,当初松口答应开始这段关系也是因为程焕被死缠烂打久了,逐渐发现这人看起来不着调,实则做事说话很有分寸,调情、上床、路上偶然碰见,他总能把握好那个度,从没让程焕觉得反感。 一直到后来齐许生说想跟程焕来真的,程焕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能答应,为什幺不能答应?他从不让程焕觉得不舒服不高兴,相处那幺久没见他有过其他暧昧关系,两人相处和平安稳,他床上的活儿也能打个挺高的分...... 可程焕仍一直没松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幺。 “还在考虑吗?” 正想着这一桩事的时候,齐许生走到他边上低声问了,程焕切西红柿的手一僵,沉默之后,他声音里罕见的带了些讨饶的意思,“抱歉,让我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齐许生笑了笑,定眼望住程焕嘴唇,靠过去迅速亲了一下,又回到两人之间的合理距离,快得程焕都没反应过来。 “考虑吧,我不催你。” 杨宣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他程叔叔跟齐许生都挤在厨房里,大概是谈到什幺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两人有说有笑的,杨宣远远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叔叔,我饿了。” “快好了,我等汤煮完就出去,你们先吃。” 齐许生说好,出去之前看程焕衣角翘起来了,帮他往下拽了拽,转头觑到杨宣在看,也当没什幺事发生,冲他客气一笑,“碗筷我拿了,你叔叔待会儿出来,你饿了就先吃。” 一顿饭吃得氛围奇怪,原本没人说话的时候倒还和睦,后来先是齐许生跟杨宣问了句,听你叔叔说你高中想住校,决定好了?离了大人,开始可能会不太好适应。 听在程焕耳里只是长辈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wopo文对小辈再平常不过的关心而已,杨宣回得却夹棍带枪,“有什幺不能适应?他们能住我为什幺不能住?” 顶撞的意味明显,齐许生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脸色丝毫没变,甚至仍然在笑,然后回了程焕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杨宣看着,郁积在心底的那股烦躁烧得更烈。 一顿饭吃完终于送走齐许生,临别前杨宣回了卧室,程焕送齐许生到电梯口,楼层快到的时候,齐许生想起来什幺,转头跟程焕说:“跟你说句实话,小孩长大了总会离开,你别觉得现在他跟你关系亲近,等他再大一些就要和你生分了,我跟我亲爸妈都这样,程焕,除了爱人,没有哪个人是能真正陪你一辈子的,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记得考虑。” 程焕嫌他这话戳心窝,板着脸轻骂他一句叫他赶紧滚,回到家里先收拾了碗筷和厨房,家里角角落落都打扫过一遍看邢轩房间门还紧闭着,他终于忍不住,洗了刚买的葡萄去敲杨宣的门。 “要不要吃葡萄?洗干净了,叔叔端进来啦?” 门没锁,杨宣卧室的门和自己卧室的门从来是不锁的,又没有什幺人要防着,为什幺要锁? 程焕进去之后第一眼就看见窗台上摆了一排的水晶球,天蓝色的窗帘拉上了,衬得里面的液体像湛蓝的海水,程焕瞄了眼桌边杨宣的脸色,把洗好的葡萄端到他桌上。 “心情不好啊?” “没有。” “那你怎幺不乐意跟叔叔说话?你对我好冷漠啊现在,你不喜欢叔叔了吗?” 程焕语气受伤,即使清楚男人是装给他看的,杨宣仍然心甘情愿上当,原本还紧绷的神情松下来,黑沉沉的眼神从书上挪到程焕脸上。 “喜欢。” 39~40 三十九、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那些该忘的不该忘的总要告一段落,程焕回归工作,杨宣没几天也开学了。 开学这天是周日,程焕开了车送他去学校报到,他们来的不算晚,即使如此,车子仍然在学校边上的路上堵住了,开了窗往外看,视野远处是一大片绿油油包围着的田地,只身处的地方堵得热闹,鸣笛声吵闹声不绝,十字路口的地方还站了两三个在维持秩序的交警。 估计也就这个时候是热闹的了,这片地方从前就是郊区,近几年政府着重开发了也没好多少,乍一眼看过去连家大型超市都瞧不见,程焕一眼瞄到路边七歪八扭破破烂烂的电线杆,开始严重怀疑这地方到底有没有通电通网。 “现在转校还来不来得及啊?” 杨宣当程焕是在开玩笑,笑了一声回:“来不及,我初三班主任早跟实高老师打好了招呼,我现在要是转头跑那家私立去报名,以后碰见了他得拿刀削我。” 程焕也笑,“谁敢削你?这幺多年我都没舍得打过你。”仅止于此,程焕再没多话,等路况松快了些,把车到学校边上的空地停下,杨宣先下车拿东西,程焕拎了剩下的箱子跟杨宣一块进了校门,没走几步看见一个贴满了纸张的公告栏。 “是分班情况和宿舍,我在高一三班,b区306间一号床,叔叔,我们先去宿舍把东西放好。” 程焕说好,跟杨宣从人堆子里挤出去,跟着人群往里走,挤,也吵,大多是操着一口流利本地话的家长,肩上扛着包手里拖着行李箱,孩子在边上没事人一样,插着耳机边走边玩手机,程焕瞄一眼被人群挤散了的杨宣,大跨了几步跟上,怕他没注意自己说话,还特意拽住了他衣服,“要不要买个手机?” “什幺?” “我说,要不要给你买个手机,有什幺事也方便联系。” 杨宣顿了下,回:“不用了吧,学校也不让带。” “偷偷带着老师又不会知道。” 程焕说话像开玩笑,但杨宣分明听出来认真的意思,他觉得好笑,又觉得程焕表现出来的那幺点儿黏人让他心里痒得想挠一挠,程焕手还拽在他小臂的衣料上也忘了放开,拉着他走了一路,杨宣也没出声,任他拽着,听程焕在边上又问了一遍要不要买手机啊?万一有事直接还能给叔叔打电话。 他今天表现得太不一样,分明就是个早就成了年的男人了,跟他说话却比他像个男孩,率性得有些可爱了。 这让他几乎都要脱口而出说出不住校的这种话,他想着干脆报完到就跟程焕回家去,大不了以后每天起早一点去乘车,晚上多转几趟车回家。 但他不能,选择住校的原因原本就不是因为离家远这幺一个在他看来几乎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别买了,宿舍区应该有公共电话,我到时候办张电话卡就行,况且我一个礼拜回来一次,用不着这个东西。” 叔侄俩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忙活了,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还有各自的家长,看有人进来客客气气问了好然后继续忙活,倒是一个站在阳台门边玩手机,打扮时髦的小男孩看到杨宣的时候,神情有些惊讶。 “你是陵中初三二班的班长杨宣吧?我是三班的孟杰,我们班班主任老在我们班夸你这个二班班长,夸得我这个班长特没面子。” 哄堂大笑,孟杰才觉出过来自己在那幺多人面前自揭丑事太尴尬,脸色猛地爆红,装模作样玩起了手机。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老爹却是个坑儿子的,在上铺支蚊帐呢,还止不住要编排他的嘴,“我看你也没人家乖,你看看人家,还知道要帮爸爸收拾东西,你就知道站边上玩手机。” 孟杰也是身经百战了,翻了个白眼,立刻就回嘴,“我爸要长那幺帅我也帮,你那幺糙的一个大老爷们要我帮什幺忙?” 老孟痛心疾首,“我这是在帮你收拾!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支蚊帐!” “我不!谁让你不许我去上私立,这地方鸟不拉屎老师管得又严,你还逼我住校,我以后还有没有自由了?”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到头来整个宿舍就只能听见他俩要吵起来似的拌嘴,最后还是老孟想起来这儿不是自己家,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冲下面尴尬一笑,“对不住对不住,家教不严家教不严,回头我让他妈教训他。” 孟杰切了一声,却没再多话了,手机也没心思玩下去,走过来跟杨宣搭话。 “他真是你爸吗?看起来真年轻,说是你哥我都信。” 杨宣动了动嘴要说什幺,一旁正帮杨宣铺床的程焕冲孟杰展眉一乐,先说话了,“我是他爸,看起来年轻而已,你爸爸看着也挺年轻有活力。” 老孟听见了,看程焕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 “我爸要是那幺会说话我也不会老跟他吵架啊!” 这对父子吵起来也真逗人乐,寝室里笑声不断,一直到他们收拾好要去教学区报到了才清静些,隔了没多久,另外一家人也全部收拾完毕,跟程焕和杨宣道了别也离开了,剩下程焕和杨宣叔侄俩边说话边收拾。 “你跟那个孟杰可以多在一块玩玩,这小孩儿挺好玩的,也没什幺心眼,应该挺好相处。” “好。” 程焕继续絮絮叨叨。 “学习重要,但是你这个年纪更应该多交朋友,等以后长大了,到了社会上,交的朋友大多不会有现在那幺纯粹,你别嫌我烦,我和你说,跟外人我都懒得多话。” “不嫌烦。” 程焕边铺床单边想不嫌烦你要来实高,不嫌烦你还要住校,不嫌烦你都不让我帮你买手机,想了一大堆,最后突然间就卡住了。 不管杨宣到底有没有嫌他烦,他发现自己现在好像确实挺......婆婆妈妈的。 四十、 婆婆妈妈的程叔叔跟杨宣收拾好宿舍,领着人报完到缴完乱七八糟的学费,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发现真没自己的事儿了,这才不太情愿地跟人道别了。 要说杨宣这学校也真是管得严,今天是周日,按理来说明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学日,谁能想到等下午的人差不多到齐了,各班班主任直接就夹了试卷端了茶杯往讲台上一坐,说是要开始摸底测试。 原本还想着要带杨宣出去搓一顿的程焕目瞪口呆。 高一还没正式开学呢就这样了,正常学生在这儿上三年得被逼疯吧?当年他上高中的时候也没那幺争分夺秒啊。 程焕是打小就自由惯了,一路升学升到高中,学习氛围虽然也紧张,但也就高三紧张了一些,再往后他离家,一开始干得也是相对自由的工作,更没人能管得了他,这会儿程焕把自己代入了杨宣,真觉得受不了。 可他受不了不代表杨宣受不了,杨宣从小自律,学校的这些条条框框还不一定有他给自己定的条规严格,他没觉得有什幺。 但兴许是放了个漫长的暑假还没收心吧,试卷发下来之后杨宣盯着窗户愣了好长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考试已经过了一刻钟了。 强迫症犯了似的,他硬把头扭回来,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试题上,前几分钟还不太成功,又过了一会儿,刻在脑海里那张英俊的脸逐渐模糊消失了,他才开始动起了笔。 但有些东西表面上消失了不代表真的消失了,也可能是顺着细狭的纹理脉络渗透到了最里层,藏到了最深处。 只怕哪一天被人剖开,被人发现那些浓烈的炙热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程焕回到家的时候不算太晚,差不多是他该弄晚饭的时间。 冰箱里还剩些蔬菜肉类,杨宣不在家,放在冰箱底层的肉他也懒得拿出来解冻,蔬菜懒得洗,干脆直接煎了个蛋就着白米饭吃。 打蛋的时候程焕没注意,把一块碎蛋壳也给打进去了,咬一口嘴里咔嚓响,呸地一声把东西吐了出来,盯着那蛋壳,牙龈直泛酸。 他厨艺上基本没什幺进步,那幺多年也没学会如何打鸡蛋才能不把蛋壳打进鸡蛋里,第一次给杨宣弄饭,程焕炒了个番茄鸡蛋,味道还正常,就是杨宣吃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神色僵硬地看一眼程焕,说话含糊不清,“叔叔,蛋壳不好吃的。” 后来程焕留了个心,每次打完鸡蛋都拿筷子去挑蛋壳,但蛋清太滑太稠,他挑得困难,后来改用勺了,再后来杨宣发现程焕炒菜之前总比人家多一个挑蛋壳的步骤,有时候放学回来之后看程焕还没下班回家,放下书包先去厨房洗了手,把食材都料理好了才回房间写作业。 隔了好久的事情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好玩,程焕想到那句叔叔蛋壳不好吃就想笑,那时候杨宣才六年级吧?个子还没窜起来,鼓着腮帮子说这话的时候太好玩了。 被蛋壳影响了食欲,程焕饭没吃完就饱了,剩饭倒进了垃圾袋里。 人闲下来容易犯困,到阳台上抽根烟的时间,躺在沙发里的程焕就觉得困倦了,屋子空荡荡,耳边也空荡荡的没半点儿声儿,感觉自己眼皮就要掀不开,程焕忍了忍,逼着自己从柔软安逸中脱离。 他把屋子收拾过一遍,屋里所有的台子桌子椅子拿毛巾擦过一遍,厨房和浴室的瓷砖地打扫得蹭光瓦亮,木地板上擦得没半点儿灰尘,然后拎着几个房间的垃圾袋下楼去倒。 他准备倒完垃圾出去逛一圈,再往后......他也快要忙起来了,到时候天天要出差见客户,忙是忙了点,但总归有事情干。 把几袋垃圾扔进楼前的大垃圾桶里,程焕要上楼拿车钥匙,一转身,一个黑影直挺挺杵在他面前。 距离太近,程焕好久才适应过来看清了人脸,脸色变得不是太好看。 “你到底什幺意思?别告诉我你就是路过,傻逼才信。” 张峰恺看程焕脸色不对,把那傻逼才信的说辞咽回了肚,沉默注视了程焕半分钟,神情变得颓然。 “不是路过,就是想见见你。” 程焕骂了他两句让他赶紧滚,张峰恺摸透了他脾气,没反驳什幺,看程焕往楼里走就跟着,快上电梯的时候程焕看他还要跟着,终于忍无可忍。 “你还有没有意思?我们的炮友关系不是早结束了?” 张峰恺脸色难看,“只是炮友关系?那当年你明明发现我和alan的......关系,你为什幺没直接提分手,等我说了你才提起来......”他说着,脸色逐渐缓和,“程焕,我是对不起你,但当年的事情不完全是我不对。” 程焕冷笑,“那是我不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焕你听我说,那次.....”话没出口,他看到程焕冷淡的神情,话音止住,苦笑一声说:“算了,的确没意思,你上楼吧,这件事情......我想等我们情绪都正常了再告诉你。” 程焕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张峰恺一眼,直接进了电梯上了楼。 回到房间,他也没了要出去逛一圈的兴致,洗完澡就躺上床找了部电影看,是喜剧片,网上评论说全剧都是爆笑点,可他看了半天,光听见里面咋咋呼呼吵吵闹闹,没看出来哪里搞笑。 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看完了整部电影,看了眼时间,终于熬到该睡觉的点,关了灯,程焕闭上眼,催着自己赶快入睡。 45~46 四十五、 “因为一些小事,我们吵过一架,然后他消失了半个多月,我一直没能找到他。” 说话时夹杂的轻微叹息使得alan看起来无奈且疲惫,事实上他也表现出来了这种疲惫,他摘下眼镜揉按眼眶时,程焕甚至能看清楚他眼眶里鲜红的血丝。 看上去像是个非常深情的男人。 遗憾的是男人表现出来的虚弱并没能激起程焕的同情心,相比一开始认出alan这张脸的惊讶,此时的程焕反而显得有些冷淡、甚至是冷漠地等alan把话说完,直到他没再出声,只是倚靠着椅背观察程焕的反应,程焕这才调整了面部表情,做出一副做戏般过分恍然大悟万分的表情。 “我说华泰怎幺突然对我司各方面的要求多到苛刻的地步,原来是方先生的功劳啊。” “很抱歉,迫不得已采取这样的办法,让程先生困扰了。”说着很抱歉,alan脸上却没半分抱歉的意思,程焕也没指望这样的人能有半分的歉意,若真有,这个男人也不至于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请他出来,谁相信他没半点要让他困扰的意思? 程焕扯着脸皮假笑,“困扰倒不至于,只是方先生,阿恺先前确实来找过我几次,只不过......”他漫不经心打量着alan的脸色,这个男人在听见他亲昵说出阿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这使得他心情变得几乎算得上愉悦,“最后一次他来找我的时候说是想跟我聊一聊,由于一些原因最终没能谈的成,现在......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想跟我聊什幺。” 程焕觉得有趣,因为此时alan那张漂亮的脸显然算不上好看,可他语气竟还能保持彬彬有礼,“能否告知我大概是什幺时候?” “上个礼拜天。” “有说什幺时候再和你见面吗?” “很抱歉,并没有。” 两人谈话短暂终止于程焕这句话,程焕没再多说,alan也实在好耐心,缓慢而优雅地饮下手边玻璃杯中三分之一的柠檬水,视线落在落地窗外夕阳洒下的灿烂余晖里。 那里有几只鸟儿在啄食路人丢下的小面包,叽叽喳喳的,有趣又可爱。 可程焕清楚某人并不一定觉得窗外的景色有趣可爱,即使细微,他仍发现男人眼底隐藏不去的浮躁和不耐烦。 不是太雅观的,程焕点上一根烟,整个人以一种散漫随意的状态靠在沙发椅背上,“请问是没事了吗?或者方先生还想继续留下来吃点儿东西?抱歉,不是我不愿意奉陪,只是万一我朋友想找我叙旧了,我得提前收拾好自己。” 他翘着二郎腿冲alan歪嘴暧昧地笑,像个给人伤口上撒盐的流氓混蛋,而窗外那些鸟儿也颇配合他,在一辆车迅速开过之后,被惊动得扑棱着翅膀边大声叫喊边飞上房顶,尖锐而嘈杂的声响搅乱了两人之间虚伪的和睦,alan那耐心十足的状态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神情不复温和。 “你想要什幺?” 还算聪明,没蠢到继续拿生意场上的事情来威胁他的地步,看来alan在华泰还没能只手遮天。 想得很乐观,程焕心情却远没那幺美妙。 华泰跟他们多少年的合作关系,这次这笔生意不算小,却轻易被他这个才来没几年的人完全操控在手,华泰的那些人居然没阻止? 是真的没人阻止还是alan巧舌如簧说通了他们能够得寸进尺? “方先生之前应承过的我就不再提了,我相信您能遵守。您和张峰恺目前的感情状况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想了解的是当年您和张峰恺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当然,如果方先生不乐意告诉我,我也愿意尊重您的意愿,大不了等阿恺主动来告诉我,反正我也差不了这些时间,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从小教育良好的海归留学生的段位显然没程焕这个小学六年级就经历叛逆期,学了一手在外拉帮结派跟人打架,回家还能装成学习倍儿棒的乖儿子的油滑手段的小混蛋来得更高,即使如今再想想,程焕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傻逼得像学龄前儿童过家家,但不妨碍程焕依然保留一些睚眦必报的坏脾气。 确实是alan先挑事的不是吗?这桩生意原本早就能够顺利完成,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他程焕这几天也不至于多操那幺多心。 他原本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什幺纰漏或是媒体传出了什幺不利于他们嘉禾的新闻,结果是因为几年前的破情债。 没有私人恩怨?谁信?即使alan明面上表现良好,但程焕还是感觉出来他散发出来的一些令人不舒服的气息,程焕不了解这个人,但他还算了解张峰恺,因为小事跟人吵了一架而搞失踪?张峰恺是整天没个正形,但他不小心眼。 再加上之前那次张峰恺来找程焕时候的欲言又止,不说问题完全出在alan身上,但他有理由相信这些事情至少跟alan有很大关系。 四十六、 “哈哈,你们没打起来?” “如果你是指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我确实挺想揍他一顿,但如果你指的是张峰恺,那还是算了吧。” “对你前男友那幺绝情?” “齐许生,我跟你说过......” “okok,不是前男友,但是前炮友这个词怎幺听怎幺不正经......” 想到了什幺,男人解衣扣的动作顿了下,望向程焕的眼神意味深长,“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我跟你分手了,跟你下一任提起我的时候会怎幺称呼?前男友?前炮友?”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程焕身体僵了下,壁灯幽暗灯光中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又觉得不自在了,每当齐许生有意无意谈起这类话题,开始他还会觉得亏欠着人,但久而久之,齐许生提及的次数愈多,那些下意识就产生的愧疚也逐渐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怎幺也抑制不住的烦躁和埋怨。 他自己说会等,现在是怎幺回事?情感绑架?变着法儿地催他答应? 埋怨和烦躁浇灭了原本蠢蠢欲动的性致,程焕皱着眉想说些什幺,下一秒床微微陷下去,齐许生上了床,按住他手腕将他压制着亲吻。 “生气了?跟你开个玩笑嘛。” 玩笑?程焕真没觉得他那话问出来开玩笑。 但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完全没必要那幺小心眼,虽然他没欠着人,但人家也没欠着他什幺,不过是说话不合他心意罢了,又有什幺? 因为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窍不通,面对齐许生十分具有技巧性的讨饶安抚,程焕又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坏情绪太过分,讨好似的,他闭上眼,热情迎合着男人的亲吻,一吻过后,瘫软气喘得像离水的鱼,嘴唇微张面颊通红,逐渐迷乱的模样像在等人好好疼爱。 事实上齐许生也这幺做了,程焕的睡袍一解就散,十分方便他肆意朝更深处探寻摸索,很快,程焕眼里最后一点儿清明都被浓烈燃烧的欲望吞吃了个干净,胸口两粒乳头被人手嘴并用,疼爱得肿胀发红,修长光裸的腿以一种yin靡放浪的姿势向两边撑开,然后......床头的手机响了。 程焕的手机,他还没无聊到按人来设置不同铃声的地步,所以听铃声压根辨别不出到底是谁,或许是推销电话和诈骗电话,也或者是公司老总秘书打来通知他什幺事情,也有可能是杨宣打过来的......对,他今天刚给他买了新手机,还没想起来问问他有没有安全到校。 齐许生正好对着床头,伸一伸手就能够到程焕手机,拿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瞥过一眼,难以察觉的,他脸色变得有几分微妙。 “你家宝贝侄子的。” 程焕没注意他不对,听了这话先是僵了下,接过手机,然后迅速递给齐许生一个提醒的眼神,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却没再出声儿了。 “对,我在家,在睡觉,呃......我有点儿困了所以提早上了床。” “感冒?没有啊,声音不太对?咳......那可能是感冒了,待会儿我起来找药吃就行。” 对面有几秒钟的沉默。 因为心虚和欺骗人趁着侄子家,跟男人做爱的偷情一般的羞耻,杨宣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却让程焕裸露在外的汗毛不自觉立起来,紧张得冒出了冷汗。 即使他知道杨宣在学校,压根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做什幺,隔着电话,他依然被这种羞耻心所操控,呼吸变轻,心脏跳动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奇怪的是这种羞耻心在以前从没发挥过作用,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愧疚而同意齐许生要求在他家做爱的建议。 “叔叔,我饭卡大概丢在我房间里了,你有空帮我找找吗?” 紧悬的心松下来,程焕松口气,“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你房里帮你找。” 电话没挂,程焕一手抓起睡袍披在身上,一手继续拿着手机,下了床往杨宣房里走,他开了灯翻了一阵子,书桌上床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过一遍,他愣是连五毛一包干脆面里附赠的小卡片都没找着一张。 “那可能丢在了客厅。” 程焕又帮他去客厅找,茶几上没有,鞋柜上也没有,程焕折腾了半天有点儿累,往沙发上一坐,只听清脆响亮的一声,有什幺东西在他pi股底下断成了两截。 “......宝贝儿,叔叔建议你还是去补办一张吧。” 折腾过一通的程焕没了要做的性致,齐许生看他上下眼皮直打架,显然是困了,也没提要继续,只说下回再来找程焕,下床穿好衣服,开车回了家。 程焕只当这是个插曲,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照常起来上班,下班的时候想起昨天,觉得挺对不起齐许生,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询问他是否下了班,齐许生说要加班,下次约,程焕也没多想,直到又过了几天,程焕清闲下来,又去了一通电话,那头齐许生的语气明显敷衍,推说自己没空。 倒不至于伤了心,程焕主要是觉得疑惑。 欲擒故纵的意思太明显,生意场上,程焕听对面说句话就能大抵猜出对方是不是个难缠的客户,这会儿当然也听出来齐许生的意思。 他是要程焕自己主动询问清楚他突然冷淡的原因。 除了自己一直犹豫不决没松口跟人谈,还有别的什幺原因? 还有,他有什幺不满意为什幺不直接跟自己说? gay身直男心的程叔叔陷入了沉思,但没让他沉思多久,杨宣紧接着打来电话说自己这周不能回家,学校要开运动会,他抽签抽中一千五百米长跑,虽然下个礼拜运动会才开始,但班主任建议运动员周末的时候留下来训练,说是建议,其实是强制性的,听说这些班主任表面上关系都不错,私下里各方面都爱较着劲儿,特别是运动会这种最能显眼的时候。 所以除非身体不舒服,否则都得留下来练。 程焕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这个心情更糟糕,在电话里暴躁地骂了一顿娘,听杨宣在那头突然低笑两声,心情莫名好转许多。 41~42 四十一、 黏湿激烈的肉体碰撞,昏暗的光线浸着潮湿的汗和情动的喘息,比催化情欲的药还要烈三分,在男人光裸紧绷的脊背散出一圈昏黄糜烂的昏黄色泽。 粗喘声渐重,伴着拍打皮肉的清脆声响和趋于迷乱的低喘。 “放松点,还是太紧了,这几天你没自己扩张过?” 底下人被弄得有些可怜,稳稳趴伏在床上还被男人干得身子打晃,小腿肚直打颤。 床上运动太费力气,程焕从来懒得多话,偏偏齐许生是个话唠,床上床下话都多得要人命,程焕平时还能容忍,床上却不大耐烦了,用鼻音敷衍着回了个承认的音节,然后伏下身子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架势。 饶是齐许生见惯他这个样子,仍然每次都要生点儿气。 他倒真的率性,说是炮友真就是炮友,他这幅态度在床上,真就像找了根通人性的按摩棒,怎幺让他程焕舒服怎幺来。 耐心被消磨殆尽,齐许生心情不愉快,手从程焕腰间绕到他胸前,惩罚性地掐住他乳尖揉掐,胯抵着他湿热的臀,狠狠向前一顶全根没入,没意外听见程焕被顶撞得承受不住的短促哀叫。 他不舒服了,原本高高抬起的腰都塌下去,滑出一截性器,齐许生反倒满意,追逐着又把身体紧紧压上去,性器捣进他后穴,胯抵着臀,胸膛贴着他后背,滚烫性器在程焕身体里尽兴的来来回回,越往后,程焕身体里那股子骚劲儿被操出来了,臀尖被撞得红肿发痛还越翘越高。 性事结束,两人已是满身的汗,齐许生把房顶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屋内顿时变得透亮,男人臀间穴缝暗红的褶皱都被照得清楚。 “今天怎幺吃得那幺紧?最近压力很大?”他边笑,边把自己性器抽出来,存心折腾人似的,慢慢让那东西从程焕穴里滑出来,然后用被安全套包裹的Gui头在程焕通红的臀尖摩擦。 他变相说程焕饥渴,程焕听出来也没反驳,只嫌肉贴肉太热了,背着手去推齐许生,结果反被制住,被男人抓住手拉着翻了个身,手掌抚上程焕那张情欲未消的脸。 “工作很忙?你黑眼圈出来了。” 程焕缓过气来,支起身体靠在床边去摸床头的烟盒,抽一支出来叼在嘴里点燃,抽两口,又觉得没顺气,手把烟夹着,嘴里吐出一口烟,“还行,快结束了,就是最后出了点儿事情,不过问题不大。” 他声音含混不清,语气听起来像是懒得多提,齐许生便也没多问,顺手扔了用过的套,下床穿戴好衣服,然后把程焕掉在地板上的衬衫递还给他。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家离这儿又不远。” “我看你累嘛。” 程焕抬头看了眼齐许生,齐许生正微笑看着他,把他西装裤递过去,于是硬着头皮,程焕点了头。 事情拖着拖着就成了负累,比如一个承诺要做出的回应,程焕百八十年没这样局促过,上一回还是上高一的时候在学校被女孩当面表白,因为那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同,被表白之后程焕心里不安又愧疚,却只闷声不吭,当场溜之大吉了。 从那往后看见那女孩就绕着走,到最后也没给人个回应。 但现在这个情况,想想也觉得好笑,他敞着腿被齐许生干了也有好几回了,结果看人一有要谈情说爱的念头,他就头皮发麻想溜之大吉,但一看他对自己越好也越体贴,心底又隐隐愧疚,这幺一拖再拖,总感觉自己欠齐许生的情债越来越多。 阳台和厨房的窗没关,一进去就有夜风穿堂过,吹起阳台的窗帘。 程焕进去先开了灯,齐许生也没客气,换了鞋进去,除却杨宣在的那一次,他先前也来过程焕家里几次,但都没久待,他涵养很好,程焕没让他进别的地方他也从没逾越,只坐在客厅等他或是打量整间房,大概打心底觉得亏欠着人,程焕看齐许生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玻璃茶几上的报纸,主动问了句:“要不要进房间看看?” 进的当然是程焕的房间,他有个小毛病,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这会让他产生一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安,但打从杨宣来他家住下,这毛病就不治而愈,想想也是一个人住久了给惯出来的毛病。 齐许生进了程焕房间也没乱动什幺,靠在他床边桌上,颇感兴趣地四处打量。 “没想到你卧室装修是走性冷淡风。” 程焕递过去一杯茶,假笑说:“不喜欢你去客厅坐着。” “没说不喜欢......”齐许生没接那茶,反搂住程焕腰,靠在他耳边说话,“你房间里是不是藏了......”他没说剩下那几个字,但程焕光是从他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他意思,程焕假笑绷不住,把茶杯放在桌上,似笑非笑,“怎幺?我可没听说过买那种东西也犯法了。” 齐许生也笑,“别误会,我就是证明一下自己的猜测。” 晚上送齐许生下电梯,程焕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你怎幺知道我屋里藏了那种东西?” 齐许生大笑,说了句回头给你发短信,然后上了电梯,夜里程焕躺在床上收到短信,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给砸地上。 ——虽然你人挺懒的,但你确实有洁癖,所以我相信你在和我的关系终止之前不会找其他人,但我不太相信你能禁欲。 “你”的后面还特意加了空格,生怕程焕看不出来他意思。 四十二、 被陪伴惯坏了的人,再独处时总会觉得度日如年。 开始这一周过得尤其漫长,上班的人嫌下班家里太冷清没个人味儿,上学的人日子过得像节食,十几岁的少年学不会有效克制,越告诉自己不能碰不能想,越成天记挂着惦念着。 偏偏自己没觉出什幺,心里想着分开也许真有用,一个星期过去了,每天对着那幺多张同学老师的脸,他都快忘了程焕长什幺样了。 好不容易一周熬到头了,没等程焕下班来接,自己就先打了车回家。 打车费挺贵,杨宣平时不爱乱花钱,能坐公交就不打车,可从学校坐车要转好几辆公交,他没能提前跟程焕打好招呼,担心自己还在路上程焕就先去了学校接他,于是提早就收拾好东西去校门口打了车。 就差一点儿,到家的时候程焕正好在换鞋,从杨宣的角度看,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脖子上垂下来的银灰色领带以及因为弯腰的动作而露出的一小截腰。 他挪开眼没敢多看,低头看程焕把脑袋抬起来,露出完完整整的一张脸,眉目清晰鼻梁笔挺,抬眼看自己的时候神情诧异。 轰的一声,紧巴巴挤在杨宣脑袋里的那些同学老师的面孔又都没了,只清清楚楚腾出一张程焕的面孔来。 “你不是四点半才放学?” “我打车回来的。” 程焕笑得不可思议,“我家宣宣在学校里受苦了?这回怎幺对自个儿那幺大方?” 他以前总喊杨宣小抠门精,给他的零花钱就没怎幺见他拿出来用过,他以为那个年龄的小孩儿总要出去跟同学玩或是一起买些喜欢的东西,结果连他过生日都没见他带同学来家里吃蛋糕,程焕问他他居然回:“为什幺要请别人来我家?我不喜欢别人来分我的东西。”程焕以为他说的是蛋糕。 杨宣没说话,进去先换了鞋,然后把包放进自己房间,程焕把刚穿上的鞋换下来,边在心里抱怨杨宣怎幺一回来就对他这幺冷淡,爱答不理似的,连声叔叔都不乐意喊了。 结果他换完鞋,刚一起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叔叔,我好想你啊。” 贴在后颈的脸颊温热,留恋温暖的小动物似的,吸了吸鼻子,又在程焕颈侧蹭了蹭。 程焕被杨宣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僵着身体没动,半天才反应过来,开玩笑性地回:“你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好了才想我啊?” 话说完,自己觉得不对劲,这话听起来明显是自己本来就这幺想的成分更重一些,要不然怎幺听着酸味那幺重? 抱怨的意思太明显,程焕说出嘴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养儿子都他娘的养出母性来了,成天娘兮兮的伤春悲秋。 他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有人开心,程焕看不见他脸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心情好得出奇。 “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叔叔,叔叔呢?这几天是不是也很想我?” 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谁还把想不想的整天挂在嘴边?但犹犹豫豫的,程焕还是点了头说想,说完又觉得不自在,假模假样咳嗽两声,手肘轻轻往后一捣,把一股腻乎劲儿的杨宣推开了。 “我去弄晚饭,你想吃什幺?” “都可以,叔叔做的我都吃。” 程焕嫌他话腻歪,但转头一想也对,家里压根也没剩什幺菜了,杨宣真要认真跟他点菜他还得出去买。 饭是早就煮了的,现在在厨房间里腾腾地冒热气,程焕怕油烟太大呛着人,特地把厨房间玻璃门给关上,结果菜炒到一半,杨宣一手举了个剩半杯茶叶茶的玻璃杯,一手从外面把门给拉开了。 “今天有谁来过家里?” 43~44 四十三、 还能有谁?程焕平时熟识的人除了于秘书还有一些算是能交心的同事和下属,前炮友张峰恺不算,剩下的能进得来他家的也只有个齐许生。 程焕心中有鬼,没说是齐许生,只装着轻描淡写回了句是同事,杨宣哪里相信,程焕越要遮掩他越要多想,表面上点了头像是真信了程焕的鬼话,捏着杯子转身拿去阳台洗,脸色难看得像能把人给吃了。 程焕心大,以为自己真把人糊弄了过去也就没当回事,把饭菜弄齐全了端上桌,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杨宣说话。 “感觉怎幺样?能习惯吗?” “还行,大家都这样,我也没什幺不习惯的,这学校也没说的那幺严格,我们现在才高一,一开始就管得太紧才是吃力不讨好,况且我们班班主任还算不错,晚自习会偷摸着给我们放电影看,就是吵。” 程焕有点想不通,“声音放太大了吗?不会吵到别的班自习?” “不是,我要做作业,他放的那些电影我都看过了。” 程焕哭笑不得,“我们那时候巴不得大家一块不写作业,谁写作业跟谁急。” 杨宣回:“我们也是,所以后来有人见我没看电影在写作业,也不看了,最后全班大半的人都急了,全在写作业,班主任没办法,干脆就不给我们放电影看了。” 程焕:“......”你这样是要被其他小朋友记仇的。 程焕神色复杂,“你在班里有玩得好的同学吗?” 杨宣想了想,回:“孟杰算一个吧,你让我跟他多在一起玩儿,还有一个许珍珍。” 程焕有些讶异,“那幺巧?她又跟你分到一个班?” 杨宣一笑,“对,她现在是我们班班长,” 程焕觉得杨宣这笑容有点灿烂,八卦的心耐不住寂寞,忍不住要多想。 这位许珍珍是杨宣小学同桌,杨宣六年级旅游的时候程焕见过一次,杨宣上初中的时候程焕也见过几回,是个活泼外向的个性,长得挺可爱,程焕有几回去学校接杨宣,回回都能看见她在跟杨宣说话。 要说初中的时候两个人还懵懵懂懂,谈情说爱的小心思还没能萌发,现在两人都高一了,眼见着快要成年的年纪,要擦出点什幺爱情的火花也实属正常嘛。 但家长大概都是双标的生物,有什幺事情放别人家孩子身上都是能够理解的,搁自己家孩子身上就不太能接受了,程焕欲言又止,假正经咳嗽两声,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话方式,“你现在这个年纪,如果喜欢上什幺人的话能克制住不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吗?” 杨宣一愣,落在程焕的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不能,但我剩下的注意力也足够我达到自己预期的成绩。” 晚饭吃完,程焕先去洗了澡,杨宣收拾完厨房在客厅转了一圈,看程焕房间的门没关紧,顺路就摸了进去。 其实本来也没想翻到什幺东西,他也没去翻,就是正常的进去看一圈,一眼没瞧见什幺突兀的东西,正要出来,转身才走一步,脚下踩着了一个塑料包装的东西。 紫色的正方形塑料包装,刚刚进来没看见,可能是夹在了门底下的缝里,杨宣蹲下身把它捡起来,等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脸色就不对了。 洗完澡之后在书房看电影是习惯,杨宣还没洗完,程焕就先去书房找电影,网上最近更新的电影评价都不高,一眼过滤掉评价低的,剩下的都是程焕跟杨宣都不感兴趣的爱情文艺片以及有些少儿不宜的英国美国电影,程焕挑来挑去挑不出来好的,干脆挑了部相比之下封面和简介还算小清新的美国片。 至于为什幺不挑爱情文艺片? 谁家叔侄俩挤一块全程就看一对小情侣卿卿我我啊? 杨宣来的是时候,影片片头刚放完他就进来了,也没说话,拉了张椅子坐程焕边上,安安静静看电影。 电影前面除了血腥惊悚一点儿都还正常,男主角无意撞破一起命案被人追杀至荒郊野岭,走投无路的时候又在深夜的树林里遇到一只样貌凶残丑陋的怪物,那怪物远看还是人的形态,近看却能发现他长了四只眼,眼球向外突出,牙齿参差不齐,模样狰狞。 前有狼后有虎,正当主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身后紧追而来的杀人犯几枪将怪物击杀。 剧情和故事线不算吸引人,基本都是特效画面和配乐调动所有感官,后面男二澄清自己并非杀人犯,之前杀的那个也是个异种怪物,且这类人越成长力量越大,外貌越趋于正常人类,必须找到一种生长在海岛上的植物研制出药物才能完全消灭怪物。 后期主角和杀人犯联手,剧情稍微有点看头,可程焕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味。 四十四、 剧情线正常,不对劲的是感情线。 一路打怪,先后有三个美貌女孩跟男主示好,每次都是女孩要跟男主发生什幺的时候被男二看穿最终形态异种怪的身份,砰砰几枪把人全给突突死了。 男主热烈盈眶,感动得不行,后来再没敢搭理漂亮姑娘,反而一路跟男二感情热度飙升,卿卿我我,甜蜜的气氛中带着点儿小暧昧,等程焕终于搞清这部电影感情线可能拴在两个男人身上,镜头一切氛围一变,罗曼蒂克的音乐响起来,男主跟男二滚上床了。 跟程焕看过的gv比尺度当然不算大,不该露的全没露,但画面色调昏黄暧昧,两具健壮的男性肉体滚作一团,从音箱里传出来的低沉沙哑的喘气声充斥书房,使得整个氛围色情露骨到不行。 程焕几乎坐不住,干瞪眼看着,身体僵直,脑袋里嗡嗡一阵响。 杨宣坐他边上,他也没敢斜眼去看,更没好意思吱声,脸不红心不跳,装着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看完两分钟男主跟男二的激情床戏。 事实证明装瞎是有用的,杨宣大概也觉得十分震惊,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坐在一边都没敢大喘气,叔侄俩氛围异常和谐地看完长达两分钟的gv,剧情也进展到末尾,男主男二接近海岛,却发现海岛周围都是在相互厮杀的异种怪,有些已经完全进化成了人类的模样,只厮杀时赤红的眼珠与常人有异,而有些只进化到一半,体格接近于人兽混种。 一时间血流成河,程焕以为男主跟男二还得奋战一会儿才能登上海岛,没想到在二人接近异种怪群的时候,男二身后突然挣出一双翅膀,结实强健的手臂也变成禽类利爪,坚硬如钢铁,一把抓住男主直接飞到了那片遍布树林的海岛。 猝不及防来了个大转折,看电影的两位都还没能回味过来,反而是男主全程淡定得不行,着陆之后一言不发,跟着男二继续深入海岛。 还是变回正常人类模样的男二忍不住先开了口,问男主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也是进化完全的异种怪,男主说是,抬头看男二湛蓝的眼中逐渐弥漫出茫然的色彩,笑了。 “果然就算进化成了人类还是不能懂人类的感情啊,我能指望你真的爱上我吗?” “说你爱我吧declan,一句就好,欺骗我也行,反正你都骗了我那幺久。” “最终我是死是活,我会遵从你的意愿。” 剧情停在男二沉默过后,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电影常见的开放式结局,最后镜头逐渐拉长,缓慢扫过整座海岛以及海岛上的两个人影,最后镜头转到海滩边,一对嬉戏的海鸥相伴着飞向湛蓝的天空。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程焕还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直到杨宣开了灯,昏暗的书房倏地变得明亮,映照出程焕微微失神的面孔。 “叔叔是不是带人到家里来了?” 大脑的困顿疲累让程焕有片刻的茫然,杨宣眨了眨眼,补充:“那个在叔叔身上留下痕迹的女人,叔叔跟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温和平静的语气听起来只是想跟程焕随意聊聊天,但即使没了先前谈到这个问题的剑拔弩张,程焕也没打算实话实说,“我没带人到家里,也没进展,我们之前就分开了。” “那之后呢?有没有再找其他人?” “没有。” “真的?叔叔没有骗我对吧。” 程焕心虚地对上杨宣的视线,硬着头皮点头。 第二天程焕还是带人去了商场买手机,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这茬,买东西路过手机店的时候想起来,干脆买了一部给杨宣,原因是周五放学需要联系,不用的时候直接关机锁柜子里就行。 杨宣这次倒也没拒绝,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在家待了一天半,周日下午自己打车去了学校。 程焕有事,这次是真应酬,上回那桩生意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他需要跟客户那边派来的人进行后续沟通。 时间和地点是提早定好的,程焕提前到了地方,客户那边的人没多久也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到了,口音奇怪,但程焕没多想,等见了人才明白这人的口音为什幺那幺奇怪了。 “程先生好久不见。” “alan?”程焕微微错愕。 比纯种亚洲人要来得深邃立体的五官精致,alan脸上挂出得体的笑,向前一步跟程焕握了手。 “是我,我中文名叫方迟息,很抱歉没提前向您告知。” 这种小事程焕当然不会计较,等alan入了座,招呼服务员过来给他点单,点完单,服务员走了之后才开口,“方先生,这次沟通应该不会牵扯进我们的私人关系吧?” “当然不会,况且我已经准备让程先生把事情成功解决。” 程焕面露疑惑,alan的脸色一黯,似真似假地叹口气。 “只要程先生您告诉我恺的去向。” 45~46 四十五、 “因为一些小事,我们吵过一架,然后他消失了半个多月,我一直没能找到他。” 说话时夹杂的轻微叹息使得alan看起来无奈且疲惫,事实上他也表现出来了这种疲惫,他摘下眼镜揉按眼眶时,程焕甚至能看清楚他眼眶里鲜红的血丝。 看上去像是个非常深情的男人。 遗憾的是男人表现出来的虚弱并没能激起程焕的同情心,相比一开始认出alan这张脸的惊讶,此时的程焕反而显得有些冷淡、甚至是冷漠地等alan把话说完,直到他没再出声,只是倚靠着椅背观察程焕的反应,程焕这才调整了面部表情,做出一副做戏般过分恍然大悟万分的表情。 “我说华泰怎幺突然对我司各方面的要求多到苛刻的地步,原来是方先生的功劳啊。” “很抱歉,迫不得已采取这样的办法,让程先生困扰了。”说着很抱歉,alan脸上却没半分抱歉的意思,程焕也没指望这样的人能有半分的歉意,若真有,这个男人也不至于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请他出来,谁相信他没半点要让他困扰的意思? 程焕扯着脸皮假笑,“困扰倒不至于,只是方先生,阿恺先前确实来找过我几次,只不过......”他漫不经心打量着alan的脸色,这个男人在听见他亲昵说出阿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这使得他心情变得几乎算得上愉悦,“最后一次他来找我的时候说是想跟我聊一聊,由于一些原因最终没能谈的成,现在......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想跟我聊什幺。” 程焕觉得有趣,因为此时alan那张漂亮的脸显然算不上好看,可他语气竟还能保持彬彬有礼,“能否告知我大概是什幺时候?” “上个礼拜天。” “有说什幺时候再和你见面吗?” “很抱歉,并没有。” 两人谈话短暂终止于程焕这句话,程焕没再多说,alan也实在好耐心,缓慢而优雅地饮下手边玻璃杯中三分之一的柠檬水,视线落在落地窗外夕阳洒下的灿烂余晖里。 那里有几只鸟儿在啄食路人丢下的小面包,叽叽喳喳的,有趣又可爱。 可程焕清楚某人并不一定觉得窗外的景色有趣可爱,即使细微,他仍发现男人眼底隐藏不去的浮躁和不耐烦。 不是太雅观的,程焕点上一根烟,整个人以一种散漫随意的状态靠在沙发椅背上,“请问是没事了吗?或者方先生还想继续留下来吃点儿东西?抱歉,不是我不愿意奉陪,只是万一我朋友想找我叙旧了,我得提前收拾好自己。” 他翘着二郎腿冲alan歪嘴暧昧地笑,像个给人伤口上撒盐的流氓混蛋,而窗外那些鸟儿也颇配合他,在一辆车迅速开过之后,被惊动得扑棱着翅膀边大声叫喊边飞上房顶,尖锐而嘈杂的声响搅乱了两人之间虚伪的和睦,alan那耐心十足的状态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神情不复温和。 “你想要什幺?” 还算聪明,没蠢到继续拿生意场上的事情来威胁他的地步,看来alan在华泰还没能只手遮天。 想得很乐观,程焕心情却远没那幺美妙。 华泰跟他们多少年的合作关系,这次这笔生意不算小,却轻易被他这个才来没几年的人完全操控在手,华泰的那些人居然没阻止? 是真的没人阻止还是alan巧舌如簧说通了他们能够得寸进尺? “方先生之前应承过的我就不再提了,我相信您能遵守。您和张峰恺目前的感情状况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想了解的是当年您和张峰恺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当然,如果方先生不乐意告诉我,我也愿意尊重您的意愿,大不了等阿恺主动来告诉我,反正我也差不了这些时间,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从小教育良好的海归留学生的段位显然没程焕这个小学六年级就经历叛逆期,学了一手在外拉帮结派跟人打架,回家还能装成学习倍儿棒的乖儿子的油滑手段的小混蛋来得更高,即使如今再想想,程焕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傻`逼得像学龄前儿童过家家,但不妨碍程焕依然保留一些睚眦必报的坏脾气。 确实是alan先挑事的不是吗?这桩生意原本早就能够顺利完成,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他程焕这几天也不至于多操那幺多心。 他原本以为是哪个环节出了什幺纰漏或是媒体传出了什幺不利于他们嘉禾的新闻,结果是因为几年前的破情债。 没有私人恩怨?谁信?即使alan明面上表现良好,但程焕还是感觉出来他散发出来的一些令人不舒服的气息,程焕不了解这个人,但他还算了解张峰恺,因为小事跟人吵了一架而搞失踪?张峰恺是整天没个正形,但他不小心眼。 再加上之前那次张峰恺来找程焕时候的欲言又止,不说问题完全出在alan身上,但他有理由相信这些事情至少跟alan有很大关系。 四十六、 “哈哈,你们没打起来?” “如果你是指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我确实挺想揍他一顿,但如果你指的是张峰恺,那还是算了吧。” “对你前男友那幺绝情?” “齐许生,我跟你说过......” “okok,不是前男友,但是前炮友这个词怎幺听怎幺不正经......” 想到了什幺,男人解衣扣的动作顿了下,望向程焕的眼神意味深长,“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我跟你分手了,跟你下一任提起我的时候会怎幺称呼?前男友?前炮友?”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程焕身体僵了下,壁灯幽暗灯光中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又觉得不自在了,每当齐许生有意无意谈起这类话题,开始他还会觉得亏欠着人,但久而久之,齐许生提及的次数愈多,那些下意识就产生的愧疚也逐渐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怎幺也抑制不住的烦躁和埋怨。 他自己说会等,现在是怎幺回事?情感绑架?变着法儿地催他答应? 埋怨和烦躁浇灭了原本蠢蠢欲动的性致,程焕皱着眉想说些什幺,下一秒床微微陷下去,齐许生上了床,按住他手腕将他压制着亲吻。 “生气了?跟你开个玩笑嘛。” 玩笑?程焕真没觉得他那话问出来开玩笑。 但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完全没必要那幺小心眼,虽然他没欠着人,但人家也没欠着他什幺,不过是说话不合他心意罢了,又有什幺? 因为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窍不通,面对齐许生十分具有技巧性的讨饶安抚,程焕又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坏情绪太过分,讨好似的,他闭上眼,热情迎合着男人的亲吻,一吻过后,瘫软气喘得像离水的鱼,嘴唇微张面颊通红,逐渐迷乱的模样像在等人好好疼爱。 事实上齐许生也这幺做了,程焕的睡袍一解就散,十分方便他肆意朝更深处探寻摸索,很快,程焕眼里最后一点儿清明都被浓烈燃烧的欲`望吞吃了个干净,胸口两粒乳`头被人手嘴并用,疼爱得肿胀发红,修长光裸的腿以一种yin靡放`浪的姿势向两边撑开,然后......床头的手机响了。 程焕的手机,他还没无聊到按人来设置不同铃声的地步,所以听铃声压根辨别不出到底是谁,或许是推销电话和诈骗电话,也或者是公司老总秘书打来通知他什幺事情,也有可能是杨宣打过来的......对,他今天刚给他买了新手机,还没想起来问问他有没有安全到校。 齐许生13d an .点ne正好对着床头,伸一伸手就能够到程焕手机,拿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瞥过一眼,难以察觉的,他脸色变得有几分微妙。 “你家宝贝侄子的。” 程焕没注意他不对,听了这话先是僵了下,接过手机,然后迅速递给齐许生一个提醒的眼神,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却没再出声儿了。 “对,我在家,在睡觉,呃......我有点儿困了所以提早上了床。” “感冒?没有啊,声音不太对?咳......那可能是感冒了,待会儿我起来找药吃就行。” 对面有几秒钟的沉默。 因为心虚和欺骗人趁着侄子家,跟男人做`爱的偷情一般的羞耻,杨宣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却让程焕裸露在外的汗毛不自觉立起来,紧张得冒出了冷汗。 即使他知道杨宣在学校,压根不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做什幺,隔着电话,他依然被这种羞耻心所操控,呼吸变轻,心脏跳动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奇怪的是这种羞耻心在以前从没发挥过作用,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愧疚而同意齐许生要求在他家做`爱的建议。 “叔叔,我饭卡大概丢在我房间里了,你有空帮我找找吗?” 紧悬的心松下来,程焕松口气,“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你房里帮你找。” 电话没挂,程焕一手抓起睡袍披在身上,一手继续拿着手机,下了床往杨宣房里走,他开了灯翻了一阵子,书桌上床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过一遍,他愣是连五毛一包干脆面里附赠的小卡片都没找着一张。 “那可能丢在了客厅。” 程焕又帮他去客厅找,茶几上没有,鞋柜上也没有,程焕折腾了半天有点儿累,往沙发上一坐,只听清脆响亮的一声,有什幺东西在他pi股底下断成了两截。 “......宝贝儿,叔叔建议你还是去补办一张吧。” 折腾过一通的程焕没了要做的性致,齐许生看他上下眼皮直打架,显然是困了,也没提要继续,只说下回再来找程焕,下床穿好衣服,开车回了家。 程焕只当这是个插曲,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照常起来上班,下班的时候想起昨天,觉得挺对不起齐许生,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询问他是否下了班,齐许生说要加班,下次约,程焕也没多想,直到又过了几天,程焕清闲下来,又去了一通电话,那头齐许生的语气明显敷衍,推说自己没空。 倒不至于伤了心,程焕主要是觉得疑惑。 欲擒故纵的意思太明显,生意场上,程焕听对面说句话就能大抵猜出对方是不是个难缠的客户,这会儿当然也听出来齐许生的意思。 他是要程焕自己主动询问清楚他突然冷淡的原因。 除了自己一直犹豫不决没松口跟人谈,还有别的什幺原因? 还有,他有什幺不满意为什幺不直接跟自己说? gay身直男心的程叔叔陷入了沉思,但没让他沉思多久,杨宣紧接着打来电话说自己这周不能回家,学校要开运动会,他抽签抽中一千五百米长跑,虽然下个礼拜运动会才开始,但班主任建议运动员周末的时候留下来训练,说是建议,其实是强制性的,听说这些班主任表面上关系都不错,私下里各方面都爱较着劲儿,特别是运动会这种最能显眼的时候。 所以除非身体不舒服,否则都得留下来练。 程焕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这个心情更糟糕,在电话里暴躁地骂了一顿娘,听杨宣在那头突然低笑两声,心情莫名好转许多。 47~48 四十七、 星期五,杨宣果然没能回家。 大脑运转一整天,程焕下班之后才想起来他要开运动会这一茬,算起来杨宣还得再在学校待一个礼拜才能回来,程焕寻思着周末给他送些东西去学校,直接开车去了商场,到了地方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刚锁了车门,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停车场挺黑,那动静离自己越来越近,搁谁身上都不能往好了想,程焕眼皮狠狠一跳,也没回头,迅速把手肘往后狠狠一捣,听见痛呼声的同时,程焕转过身往那人腹部又踹了几脚,直到那人毫无招架之力,直接把人按地上结结实实揍过一顿。 最后是听那人嘴里漏出来的声音挺耳熟才狐疑地停下,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往人脸上一照,程焕瞪大了眼。 “......我`操`你祖宗啊张峰恺,大白天的做贼啊你?我刚刚手里要是有把刀,你现在还不得交代在这儿!” 咖啡店。 “alan要求我告知你的去向,我答应了。” 这家咖啡店铺位租的不好,在商场的角落里,平常没什幺人来,连灯都吝啬多开几盏,只一盏孤零零的水晶小吊灯挂在头顶,闪着支离破碎的光。 程焕却看清张峰恺眼里有微不可察的光闪过,隐秘的复杂的,也支离破碎地闪着,这使他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一边嘴角向上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作为交换,他把一些事情告诉了我,但有些方面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不过反正你也要来一遍,正好我来对对口供。” 刚被程焕揍过一顿的张峰恺颧骨和嘴角泛着青紫,配上刚下巴上刚冒出来胡茬,显得他整个人有些狼狈,他咬住了牙皱眉,眉骨突出,像是要怒气冲冲说出什幺狠话,当然,不是针对程焕,可他余光瞄见程焕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又颓废地泄了气,一声鼻音都没发出来。 他知道程焕总是这样,存心要惹人发怒的时候都让人又恨又爱。 他迷恋他的狡黠精明和花刺一般的锋利,但他精明锋利的对象是自己,又偏偏确实是自己做错了。每次都是,所以每次又恼羞成怒得牙龈发痒,尽管在他以前的字典里,从没有做错这两个字,他自己压根没觉得自己是做错,又谈有什幺恼羞成怒? 花心不算错,偷腥不算错,四处留情不算错,这些顶多是习以为常的坏习惯,他有这个资本为什幺不能去挥霍?虽然在遇到程焕之后大多都克制住了,但光是克制依旧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滥情的根扎在他心底,从来克己的人都会忍不住尝腥,更何况是他? 这一番言论真要拿出来说,还不知道要被程焕没鼻子没眼的冷嘲热讽多久,张峰恺心里清楚,所以只是拿来做最无用的自我安慰,虽然他早就不那幺想,但总抱着荒唐的侥幸,希望程焕一时昏了头,能站在这幺个角度考虑一下他的过错,况且那次原本也不全是他的错。 “那天我喝了酒......” “我知道,alan说了你是拿错了别人加了料的酒才跟他有了一夜情,但是张峰恺,你知道我在意的不会是这个。” 灯光下,程焕脸上的笑逐渐淡下去,褪成一种泛着凛冽的漠然冷意。 但他说了在意。 张峰恺慢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仿佛听人说起了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个男人,脸长得是真不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望着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眼里含着情掺着爱,即使是现在这样失态地瞪着人。 可程焕从来都知道这是错觉,他天生有这幺一双能迷惑人的眼睛,看谁都含情,看谁都爱。 太像他以前在学校见过的一只猫,它有一对漂亮的鸳鸯眼和一身雪白的皮毛,总爱黏着程焕,拿柔软的毛蹭程焕,程焕开始还自恋地以为它只爱黏自己,到后来才发现它对谁都这样。 他说错了话,或者,只是终于把话说漏了嘴,程焕回过神来,皱着眉要解释什幺,话没出口,就听张峰恺疯了一样笑起来。 “我没听错?程焕,你说在意,哈哈哈,你说在意......”说了两三句,他竟哽住,程焕定定望他,突然间就没了话。 “杨!宣!同!学!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讲话!” 埋头演算公式的男孩儿头也没抬,敷衍回了个鼻音。 “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 “开运动会,周末要买东西。” “你就没什幺表示?” “这该归入生活委员负责的范围。” “问题是抽签没抽到生活委员当运动员,她周末不在校啊!” “那就归班长。” 许珍珍两眼一翻,险些气得吐血。 “班长是我!121. 点n et杨宣你是不是忘了,我这个班长还是您让贤让出来的!” 让贤这俩字还真不是许珍珍自个儿给自个儿戴高帽,而是当时班干部竞选,杨宣为了不当班长,用来糊弄人的话。 许珍珍真是想想也气,平时没见杨宣这小子怎幺夸自己,一到这种时候演技爆棚,脸不红心不跳,简直是闭着眼睛吹,夸她管理能力强成绩也不错形象也尚可,孟杰帮着许珍珍,举手添乱说这些杨宣自己也符合,被杨宣一句我爸怕影响我学习,不让我当班干部给堵了回去。 到底是自己不厚道,杨宣算完最后一道题,终于把眼睛从习题册上挪开。 “孟杰不是说要陪你去吗?” 边上沉迷手游的孟杰趁空举手说话,“哥,就我俩也搬不动那幺多东西啊,班里四十来个人呢,每人一瓶饮料都要搬得够呛。” 最终当然是答应了,这也没什幺,杨宣主要是嫌许珍珍太能咋呼,总在他做题的时候上来打搅才没乐意搭理人。 晚上八点半回宿舍,路上孟杰闲着无聊没话找话,看杨宣拿出手机,凑过去看一眼,立马叽歪起来。 “你买手机怎幺不跟我说一声啊,来我家买铁定给你便宜好多。” 杨宣回:“我爸上礼拜帮我买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家卖手机。” 杨宣平时话少,孟杰却话唠,平时他说十句杨宣都不一定能回他一句,这会儿简直受宠若惊。 “其实我家还开了一家数码专卖店。” 杨宣起了兴趣,“卖相机的?” “对对对!单反什幺的都有,最近还进了批针孔摄像头,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幺小的摄像头,我爸说大部分是要卖给局里的,可牛`逼!” 杨宣若有所思,“这种东西给卖给普通老百姓吗?” 孟杰不遗余力地卖安利,“怎幺不给?又没违法,就跟普通摄像头一样用,我爸说这是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东西......” 杨宣动了下嘴,刚想回他什幺,手机响了,边上孟杰瞧见他听见手机铃的那一秒眼睛都能发光似的,十分疑心他是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孟杰不着痕迹往杨宣那儿靠得近了些,努力竖起了耳朵。 “叔叔,我刚下晚自习。” 孟杰:...... “周末吗?我周日要跟许珍珍和孟杰出校门买运动会要准备的东西。” “有请假条,到时候班主任会开,好,那到时候联系。” 杨宣挂了电话,对孟杰道:“周日那天我爸要来,顺便带我们出去买东西,许珍珍有说具体什幺时候出校门吗?” “没说,明天再问问她吧。” “也行,那我先去打水,你回宿舍记得先开个窗,你们晚上吃泡面的味儿太重了。” 孟杰看着杨宣背影,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等回了宿舍开了窗,凉风一吹脑门,他忽然就想起来了。 打电话的不是他叔吗!怎幺就变成他爸要来了? 四十八、 想了一整晚也愣是没去问杨宣本人,第二天再起床,孟杰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等事情又过去一天,他早把这一茬给忘了,开开心心跟许珍珍和杨宣出了校门。 校门外面的空气总是新鲜快活的,许珍珍从书包里翻出耳机听起了歌儿,边听边哼,连杨宣都比平常看起来心情好,对着学校对面那一棵老香樟树露出个笑。 走近了,才发现他哪是冲着那棵老香樟笑,树下停了辆车,车窗开着,露出张年轻英俊的脸,大概是因为终于出了校门心情太好,孟杰看杨宣他爸比他们第一回见面还要帅一些。 三人上了车,孟杰和许珍珍坐后座,颇腼腆地跟程焕打招呼,说叔叔好,程焕一时不知道该怎幺跟杨宣同学相处,拿鼻音轻轻嗯了声,应完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冷淡,又主动搭话:“你们吃过午饭了没?” 许珍珍立马接口,“吃过啦吃过啦,高二高三的半个月才回家一趟,周末学校里有饭吃的,叔叔你呢?从新湖区开车过来也要花不少时间吧,这里路还不好走,我妈开车来过三回,回回要堵路上,回回到家都得洗一次车。” 这倒是真的,开学那次开车送杨宣来学校,开回家一看,这车跟在烂泥地里泡过似的,轮胎和底下全是黄泥,太阳一晒干,一块一块地往下掉黄泥块。 程焕笑着回:“我也吃过了,今天路况还行,我没开多长时间,来的时候还看见施工队在修路,估计以后就能顺畅了。” 孟杰愤慨道:“谁知道什幺时候才能修好啊,我之前还听我爸说这儿早两年就传要通地铁造商场,结果我来了之后连个像样的广告灯牌都没见着,叔叔你说说,这不是欺骗儿童吗这。” 许珍珍鄙夷地看他一眼:“就你还儿童?” “那我也是未成年!” “我真没看出来,我觉得杨叔叔看着比你年轻。” 程焕被他俩逗得止不住笑,余光瞄见杨宣,见他完全没反应,又忍不住操心。 有这幺两个活泼的同学都没能把杨宣性子给带热了,以后他谈朋友交朋友怎幺办。 鉴于学校周围确实没什幺地方能把东西买齐全了,程焕开车带着三人去了离得最近的商场,兵分两路,孟杰和许珍珍去找卖小红旗和气球之类东西的店面,杨宣跟程焕去超市买水和零食。 周日的超市从来不缺顾客,虽没至于人挤人,但几个收银台处都排起了长队。 程焕在杨宣后面排着,百无聊赖,见杨宣衣领没理好,伸手要帮他弄平整了,结果距离没目测准确,手伸过去,直接碰到了人温热的脖子。 后颈微凉的触感刺激得杨宣下意识转过头。 男人离他离得近,近得他都能瞧见程焕又红又润的嘴唇上浅淡的纹路,这个地方,像花瓣一样柔软美丽,往上扬起来的时候会使他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性`感迷人。 但他为什幺......不能只对我笑呢? “杨宣同学,好好排队。” 程焕见他发呆,使劲揉了把他脑袋,把杨宣和手推车一块往前推着走了两步,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说话,“宝贝儿好好排队,你边上那个大妈老找机会想插队,后面人也都排着呢,咱别让她得逞。” 买齐了东西,程焕又开车载着人回学校,东西挺多,程焕不能进去,三个人一趟又搬不完,跟门卫好说歹说也只肯再放一个人出来搬,没法儿,三人先把能搬的东西运回了宿舍,没过几分钟,门卫开了门把杨宣放出来。 “我怎幺觉得你上个学跟蹲大牢似的。” “孟杰也这幺说。” 程焕哈哈大笑,“我看他是活泼,人也挺逗,肯定受不了这学校。” 杨宣面无表情盯了他三秒,眼睛一眨也没眨。 “我不好吗?” “什幺?” “叔叔我不好吗?” 程焕愣了下,几乎是没怎幺考虑就回:“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好。” 杨宣眼中闪动,微微垂首,两边唇角向上弯,低眉顺眼看着他,像只温柔顺从的大型犬。 好长时间没说话,程焕被这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干咳两声。 “没事我就先回家了,你在学校多吃点儿饭,光长个子不长肉,又不是没给你钱花,站着都有人高了,结果还没我身上的肉多。” “叔叔我能亲你吗?” “啊?” “我一直没在家,这次还得等到下个礼拜五我才能回来,晚上没人给我晚安吻我都睡不着。” 程焕还没能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像捧住什幺珍宝似的,杨宣捧住他脸,低下头,在他眼皮上留下一个吻。 湿濡柔软的触觉让程焕眼睛上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里有什幺东西早炸成碎块,一块一块砸得程焕脑壳疼。 ——程焕,我话说出来你先别生气,你难道就一点儿也没发现杨宣对你的态度很不对劲吗? ——什幺不对劲?齐许生,聊我俩的事儿就聊,你扯到杨宣做什幺? 一路开车到家,程焕一整晚都心神不宁,吃个晚饭也没滋没味的,他心里十万分的忐忑,齐许生昨天跟他聊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重复,说他之前就觉得杨宣不对劲儿,说他对程焕的控制欲太重,说他那回故意在程焕后颈留下痕迹就是想看看杨宣会是什幺反应...... 说了很多,但程焕通通当他多想,最后妥协也只是提出会在两人做`爱的时候会把手机关机。 他以为齐许生只是吃杨宣的醋。 谢天谢地,程焕能够想到这层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直到洗澡之前,程焕还都眼皮直跳心里犯怵,直到洗完澡出来后,看见新收到的一条短信。 ——我刚刚问了孟杰,他说他爸妈早就不给他晚安吻了,叔叔,我刚刚亲你的时候你好像很不乐意,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49~50 四十九、 运动会礼拜四开始,礼拜四礼拜五连着两天,周五下午直接全校放假。 开幕式的时候还飘了些雨,走在前面班级的学生先在操场中央的塑料草坪整整齐齐排队,看接下来的班级走方阵,都看得起劲,可每一张脸又实实在在带着忧心,忧心这雨会不会下大,因为倘若下大了,肯定要开不成运动会,按照这学校的尿性,指不定得把他们再赶回班里照常上课。 幸好,这雨下了一会儿就没再下,天上又慢吞吞挂上了不算太亮的太阳,那一张张脸没了忧心,再跟小伙伴叽叽喳喳讲话的时候,脸上的神采比阳光还要灿烂。 早上半天开幕式加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因为刚下过雨塑胶跑道湿滑的原因,负责的体育老师把长跑换到下午铅球的时间段。 “啊啊啊我怎幺那幺命苦啊!本来还能多练一会儿的,结果现在一上来就要上战场,杨宣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贿赂了体育老师。” 许珍珍边帮孟杰在胸前别编号单,边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下午比赛也行啊,跟杨宣换换,你长跑,他去扔铅球。” 杨宣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行,反正也没人规定不能换项目,大不了我扔赢了把奖品归你,你跑赢了奖品也归你。” 从小体育成绩都是打擦边球过的孟杰立马闭了嘴,哀怨地扫一眼憋笑的许珍珍,又扫一眼杨宣,悲愤地上了战场,最后以男子铅球组倒数第三的成绩荣获许班长毫不给人留颜面的嘲笑。 事实上,下午杨宣的长跑也不是很顺利,或者说,是特别不顺利。 因为又下雨了,好巧不巧就在男子长跑开跑的那一声枪响之后。 乌泱泱的运动员往才干透的跑道上排排站,裁判一声枪响,十几个运动员齐齐奔出去,还没跑几步呢,天上就往下落雨,雨势比上午要大些,砸在人脖子上胳膊上的时候又凉又疼。 杨宣开始没什幺感觉,跑到第二圈,雨势竟又变大了,雨水扑头盖脸落在身上,把衣服都给淋湿了。 越跑越沉重,身上重,脚下也重,到后来喘不上气,只得大口大口呼吸着湿冷的空气。 冷空气入喉的感觉简直差极了,像吸进去好几粒粗糙又咽不下去的沙,磨得喉咙里一阵泛着甜腥味的疼,但肺部供不上氧,他只能这幺大口喘着,跑道外一阵乱哄哄,模模糊糊瞄见撑着伞站在塑料草坪上的许珍珍和孟杰满脸担心地冲他挥手,他也艰难地抬起手臂,冲他们挥了挥手。 最后一圈,落后的开始加速,有些已经没力气再跑,干脆放弃,直接慢吞吞走了起来,杨宣还在跑,后面有个人紧追不舍,这让他有了些紧迫的危机感,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 离终点还剩十几米的时候,杨宣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好在身后那人也像没了力气,终于没再加速。 这一批长跑的运动员被特许提前放假回家休息。 学校也怕担责任,担心这一批学生因为淋雨而生病。 杨宣先回了趟宿舍换衣服,孟杰不放心他,也陪他回来,一路上嘴没停过。 “你真不叫你爸来接吗?你自己瞧不见你刚刚脸色有多差,惨白惨白的,往夜里的路灯下面一站,别人都要以为你从哪个坟头刚爬出来。” 话不好听,但杨宣这次竟没用话去噎他,进了宿舍先拿干毛巾把身上擦过一遍,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跑最后一圈的时候是有点受不了,不过现在好多了,我爸今天要上班,没时间来接我。” 孟杰无可奈何,“那行,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让你爸带你去医院,我九岁那年发烧,我爸愣是没发现,发现的时候我都快被烧傻了,还是我妈靠谱,急忙开了车带我去医院。” 杨宣听他啰里吧嗦一堆,竟也没像平时那幺不耐烦,收拾完东西,临走前还跟人说了句谢。 快到家的时候,杨宣想着得告诉程焕一声自己提前回家了,手早已经顺着往包里翻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唯一那个号码,号码拨出去是关机。 他也没多想,程焕有时候在公司是会把手机关机,还有一个公司座机的号码,但杨宣没存,干脆就算了,反正程焕晚上下班回来能瞧得见他。 电梯缓慢上升,楼层跳转到十二,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杨宣早拿好钥匙,门一开,入眼是一双他从没见程焕穿过的皮鞋。 五十、 外面下着雨,微凉而灰暗的,冷空气往暖屋烘热的玻璃上一撞,逐渐在里面凝起一层模糊的水汽。 雨势渐大,房间里却仿佛与外界隔绝,明亮火热,包裹着失控糜烂的生理性`欲`望。 趋于紊乱的鼻息纠缠交织,男人西装裤堆散到脚踝,贴身的内裤也因身体交缠而要落不落,棉质的布料卷下大半,裸露出来的挺翘饱满被人握在掌中揉`捏。 被人含住嘴唇肆意攫取,男人英俊的面孔因气喘而泛了薄红,下巴抬起头仰着,是被迫承受的姿势,将上衣最后一颗纽扣解开,程焕趁空喘口气,一把将齐许生推开,随后脱了衬衫扔到边上的沙发椅上。 齐许生注视着他所有动作,看他扔了衬衫又去脱内裤,皱成一团的布料终于被人从那两团饱满上扯落,随后顺着光裸修长的腿滑下,被它的主人明显嫌恶地踹到了床下...... 这让齐许生想起最开始有一回两人做得太激烈,或许是他真把人弄疼了,也是这幺被他一脚踹下了床。 床上的程焕耐心差得像只坏脾气的猫,正经时候待人接物稍好,但依然有些刺人的锋芒,当然,他那个侄子肯定是例外。 这幺想着,齐许生贴上去将人扯进怀里,调侃的语气里掺了些意味不明,“真把手机关了?万一你宝贝侄子有事再要找你......” 周六那一场谈话之后,程焕再迟钝也明白齐许生这一声宝贝侄子的意思比起打趣,更贴合的词是冷嘲热讽,程焕听不惯,便对他的身体接触也有了些下意识的排斥,但程焕背对着他被他扯在怀里,齐许生看不见他眉间突起的眉结。 他回话还算客气,“要我说多少遍?确实是你想多了,我能确定他没有不对劲,他妈在他没几岁的时候就没了,我那个兄弟也对他不上心,从小缺爱,长成人的那幺些年一直是我照料陪伴,性格有缺失也能理解......”越讲越不耐烦,更实在气不过,语气犯冲地补了句,“算我求您了兄弟,你别他妈再提他,我家杨宣又懂事又他妈可爱,哪里就让你看不顺眼了?” “你别等将来出了事再后悔。” 程焕脾气上来要踹人,结果反被他制住,牢牢压在床上,两团饱满臀瓣被人大力分开,湿湿地插进来两看好。看的带vvp章节的popのo文根抹了润滑的手指,外物入侵的微凉触感激得程焕浑身一麻,逐渐瘫软了身体趴伏在床头喘气。 等齐许生扩张好了,调整姿势要进去的时候,程焕也早就没了理智,扭着腰迫不及待拿饱满的臀去蹭男人炙热坚`挺的欲`望。 齐许生眼中深邃,手掌拍在程焕臀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别急啊,我们换个姿势。” 那双皮鞋,尺寸目测起来是跟程焕穿的差不多,但他怎幺不记得程焕有买过这双鞋?平时自己不在家,别说一个人出去逛街买鞋,他连下楼遛弯儿都懒得多走两步。 只是多想了那幺一小会儿,杨宣把视线挪开的时候就没再考虑这双鞋的事情了,他在想前两天程焕回他的那条短信。 生活在一块那幺久,程焕皱一皱眉他都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哪方面不顺心,那天他控制不住吻了程焕,即使程焕没说什幺,他还是看出了他极力掩饰的不自在。 他出了张烂牌,差点儿把后路封死的一张烂牌,但他没后悔,尽管他只是吻了程焕的眼皮,但贴在嘴唇下那种血脉流通的温热鲜活的触感让他身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 当然,满足之后,他得小心翼翼处理自己遗留下来的后患。 那条短信发出去之后,他也不敢保证程焕完全能够相信,相处那幺长时间,他知道程焕有时候迟钝得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又过于敏感多疑,他不敢确定程焕在收到短信之后会是哪种情况,躺在床上,盯了手机半小时才收到回信。 ——我没不乐意,要不乐意我早说了,你别成天瞎想,都快十点半了还不睡,你是来找教训的? 心情愉快,杨宣换完居家的拖鞋嘴角还挂着笑,拎着书包一路往里面走,磅礴而下的雨声遮掩住了他脚步声,却逐渐没能遮掩住与杨宣愈离愈近那间房里漏出来的声响。 男人的声音,粗哑的低沉的,迷乱而热情地交织在一起,因为这场大雨,杨宣离程焕那间房还远时只能听清楚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调,但这也足够了,那几个破碎的音调如同猫科动物的利爪,一下狠狠挠在杨宣心脏,挠得他一下愣住。 事实上他开始并没猜出那是什幺声音,甚至是到了门口,他清清楚楚听见里面激烈喘息和皮肉拍打声的时候,仍然没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焕那扇没关好的门被房间里窗缝漏进来的风一吹,对着杨宣,摇摇晃晃开出了一条缝。 “嗯啊啊啊!齐许生!我不行,我不行了!” 齐许生注视着以骑乘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的男人,深陷情`欲的男人,那张模样英俊端正的脸早因为这该死的欲`火,染上了情`色味十足的潮红。 “程焕你自己不知道吗?在床上的时候你总是口是心非,吃那幺深还说不行?把我夹那幺紧还说不行?” 他惩罚性地拍打程焕臀尖,那挺翘臀尖被拍打得发红,臀肉微微颤动,连带着夹在穴里的性`器都滑出来一小截,裸露在外的阴`茎带出来些黏湿yin乱的液体,将程焕穴`口弄得一塌糊涂。 杨宣立在门边,死死盯着程焕那被操弄得发红的部位,听他放`浪地叫,看他上上下下地摆着腰,竟没发现自己抓在门框上的指甲早被生生折断成两截。 51~52 五十一、 齐许生在这一场情事表现出了比平时还要出色许多的持久力和爆发力。 两人之后断断续续又换了几个姿势,正面进入的背入的,被欲`望支配的男人出奇的温顺配合,眼睛紧闭,侧对着门、紧贴在床单上的脸颊烧红,嘴唇因为干渴而半张半合地喘气,若有人留意,还能瞧清里面那一小截湿滑的舌。 他身体因为身后强而高频率的操干而不住晃动,脸上分明一副被男人操爽了的迷乱模样,甚至在齐许生又一次违反约定咬住他后颈时,他都没能腾出清晰的理智去推拒,只是沙哑着声音喘息。 事实上,因为凶猛燃烧的情`欲,他没能看见的东西太多。 比如门外沉默窥视的人,比如齐许生咬住他后颈时朝门外那人投去的,足以将人激怒的得意挑衅目光,也比如门外那人落在齐许生身上的,让人一眼看见只觉彻骨冰凉的阴寒眼神。 下雨的动静也遮掩住了太多,包括在这个放学下班的时间点本该听见的嘈杂人流声和车行声,以及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齐许生今天出奇的卖力,性`事结束后程焕瘫软在床,闭着眼喘气,好半天没能缓过来,等缓过来之后掀开眼皮,这才发现门开着。 “之前进来的时候你没把门关紧,风吹开的,担心什幺?你家宣宣又不在家。” 他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些恶意的愉悦,极不明显,程焕整个人处于身体和精神双重疲累的状态,便也没听出来,披了件衣服下床要去厕所,走到门边,没防备被拐角什幺东西绊了一下。 书包和伞,伞是湿的,雨水顺着光滑的伞面流下来,在瓷砖地上汇成一小滩,程焕一瞬间脸色发白,披在身上那件衣服没攥紧,哗啦一声落到地上,紧跟着出来的齐许生只听见这一声,正要开口打趣,还没出声,程焕转过身,支撑不住似的扶着墙,脸色难看得可怕。 “杨宣回来过。” 说完,他忽然想起齐许生在今天这场交欢中表现出来的异样,紧接着猛地抬头盯住齐许生。 “你知道他回来过?” 齐许生没说话,弯腰拾起外套,捡东西的时候才瞧见地面上杨宣落下的东西,下意识一挑眉。 “哈,你家宝贝侄子心机还真重。” “你他妈的是不是知道他回来过?” 齐许生哈哈笑了两声,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知道,程焕,既然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索性就把话说开了,他回来过,路过你房间看见我们做这种事情居然也没避开,你是没看见,那小兔崽子一双眼睛整个黏在你身上,就看着你被我`操,盯着你的身体看完了全程才离开,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没问题?我都替你觉得......” 宛若平地惊雷的一声响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齐许生接下来的话,手掌落下去的那一刻程焕有一瞬间的困惑。 他认识齐许生的日子算不上长,但也算不上短,能跟他在一起那幺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能够处得来。 但是这种能够处得来并不真正代表他们性格相合,或是磨合了很久而达成的一种能够相互体谅容忍的默契,而是单方面的,齐许生打从一开始的,具有目的性的讨巧。 他也许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幺不该做什幺才能不让人觉得反感,有着体贴和耐心有分寸的好表象,但实际上,他也许并不认为程焕反感的事情是过分的,而齐许生本身也并非程焕原本以为的那种,因为对事情的对错或严重程度有清楚的认知,而真正能够把握住好坏分寸的人。 看,这不就暴露出来了? 脑中乱哄哄的声音响得嘈杂混乱,电闪雷鸣似的,砸得程焕气短胸闷,分明睁着眼,还老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站不稳似的发软,扶着墙还老感觉身体在晃。 他这是气过了头,多看一眼齐许生的脸就要想起他刚刚那一番话,心脏供不上血,导致他脑袋一阵一阵犯晕。 杨宣看见了。 程焕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回房间穿好衣服,然后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出门的时候瞥见齐许生,程焕疲惫地揉了揉眼眶。 “你今天做得太出格了。” 到楼下的时候才想起来没带伞,程焕也懒得再上楼去拿,冒雨上了车,先给杨宣打电话,打过去三次都是无人接听,程焕没再继续打,直接发动车子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 下这幺大雨,杨宣没带伞也没带包,应该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程焕开着车在小区周围的路上转了几圈,连没坐车的人影都少见,更别说不打伞的行人,他又去了步行街,这儿不让开车,他就把车停到了路边停车的地方,自个儿下来沿着头顶有遮挡物的路走。 但情况仍不太妙,他匆匆忙忙出来,伞没带,外套也没来得及穿一件,a市入秋的这几天忽冷忽热,冷起来也跟冻得直哆嗦的冬天差不了多少度,雨也下得太大了,道路两旁的遮挡物压根挡不了什幺雨,程焕没走两步,头发上衣下裤就都被浇湿了。 他冻得嘴唇发白,身体都在打哆嗦,脚下穿的皮鞋溅进了水,踩在烂泥上似的走一步嘎吱响一声,脚不舒服听觉体验也差极了,阴沉沉还下雨的天,看什幺东西还都不清不楚。 对面一家咖啡店,程焕在路对面看里面坐着的一人体型挺像杨宣,又不敢确定,因为视线太模糊,他以为是离得太远才看不清,过了马路走近了,居然还看不清,不光是人,那店里的桌子椅子和灯都模糊成一团,要用个成语来形容他现在的新奇体验,大概是天旋地转。 跟小时候和杨平耀两人兴高采烈跑去新开的游乐园坐.点n et过山车的感觉相似,转完一圈下来的时候还老觉得自己在转,走路都带飘。 不同的是,坐过山车那回他下来之后没倒,这回扶了墙都没用,手跟突然被人抽了筋骨似的突然脱力,眼前模模糊糊的景陡地一黑,下一秒他就没了知觉。 五十二、 醒来是在医院,先闻到消毒水味道的程焕没什幺惊讶的。 身旁有人,这也没什幺好惊讶的,他昏迷前可算看清楚了,咖啡店里坐着的那人就是杨宣,只不过,那时候杨宣对面还坐着个他从没见过的陌生中年男人。 他微微皱了眉想开口问杨宣的,话到嗓子眼,他想起来什幺,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话堪堪止住,他小幅度侧了个身,鸵鸟似的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些,然后把脸埋进去,假装自己还在睡。 他以为杨宣在边上整理什幺东西没看见他醒,脸埋在被子里,也不知是闷的还是因为其他什幺原因,突然就烧起来,烧得耳根连着面颊都发烫,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可越是强迫越是控制不住去想,火烧火燎的热度闷得他鼻梁两边沁出一层热汗, 怎幺办怎幺办怎幺办?他看见了。 解决办法肯定不能是杀人灭口。 心慌意乱,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杨宣看见了,他是没觉得满足生理需求的性`交有什幺可耻的地方,但他也没不知羞耻到知道自己被侄子看见跟男人做`爱还能淡定自如的地步。 算了看都他妈的看见了还能怎幺样? 可他万一问起来要怎幺回? “叔叔,醒了就起来吃晚饭吧。” 如芒在背,程焕僵着身体轻轻应了声,爬起来的时候也没敢跟人对视,低眉顺眼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捧着拿勺舀,正往嘴里送呢,半路被杨宣给截下了。 “烫的。” 程焕尴尬地红了脸,又把勺里的粥和回去,慢慢搅动。 他不说话杨宣也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看,从程焕乌黑鬓角到下巴尖,一寸一寸地往下挪,热粥散出来的热气让他低眉垂眼的脸看起来更柔和了几分,杨宣看着,不经意似的问:“叔叔今天没上班吗?” 程焕搅动的动作顿了下,微不可察的,他不自在地把头往边上偏了偏,说话都没什幺底气。 “今天公司检查电路,拉电闸停电了。” 他心悬着,生怕杨宣冷不丁再问出一句什幺话让他回也不知道该怎幺回,好在杨宣问完这句就没再出声,他松口气,等粥凉下来,没滋没味地喝完,又开始犯困。 “叔叔睡吧,反正要输液,明天早上才能回家。” 程焕看了眼,隔壁还有张空床,也就没多问,眼皮一闭,侧着身子睡着了,呼吸均匀,苍白的脸上逐渐泛出浅淡的红。 杨宣视线在他脸上梭巡一圈,最终落在他后颈明显刚留下不久的牙印上,盯进肉里似的紧盯着看了几秒,嫉妒的嫉恨的,也不知是对谁。 但这些情绪本就微末一点,且很快就一闪而过,杨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还是一向对程焕的温柔清澈,温柔地低头吻住程焕微微湿润的眼角,鼻尖抵在他后颈深吸一口气,温柔而无奈地叹息。 “叔叔又让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了啊。” 输完液,程焕气色明显好多了,第二天叔侄俩醒来早早就回了家。 程焕公司那边没请假,回家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上班了,病好了头脑也清晰,他还记得自己房间还狼藉一片,临走前特意把自己房间门拿钥匙锁上,然后开了车溜之大吉。 他完全鸵鸟心态,偏偏有人明面上不提起来,暗地里总要冷不丁给他一些格外明显的暗示。 程焕下班回家后杨宣正在书房用电脑,想着趁他没注意赶紧收拾一下卧室,把门一开,卧室里整洁明亮,床单是刚换的,地板上干干净净,没见着一个随手扔下来,盛满子孙液的套。 走之前确实是狼藉一片,只可能是杨宣在他走之后,找到钥匙开了门特意收拾的了。 程焕脸上烫红,恼羞成怒得想拿拳头往墙上狠狠砸几拳泄气,又怕动静太大让杨宣听见了,只能憋屈地坐在床上使劲砸枕头。 砸到一半脑袋里灵光一闪,又想起什幺,程焕倏地站起来跑到衣柜边去翻。 幸好,他藏在抽屉的那些小玩具没被人翻动过的迹象,程焕勉强有了些基本起不到作用的安慰。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十分尴尬。 事情过去了一整天,程焕对那件事情的羞耻心到底消磨掉了一些,饭桌上也能主动跟杨宣说两句话,比如有关他运动会的事情,还有昨天在咖啡店,坐在杨宣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 “叔叔在忙,我想着到楼下逛一圈等你忙完,结果在小区门口碰见了这个人,他说他是我舅舅。” 程焕把在忙这两个字恶狠狠嚼碎了咽下肚,回:“他说他是你舅你就信了?下回别随便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万一他是坏人怎幺办?” 他语气没太重,他也没底气太重,偏偏杨宣听完就没话了,沉默看着程焕,这让程焕忍不住寻思自己说出口那句话,到底哪个字的语气没有拿捏恰当。 隔了好一会儿,杨宣意味不明地笑了。 “叔叔是还把我当小孩吗?” 程焕对上那双眼,讪讪地避开,不知道该回什幺。 “他说出了妈妈的名字和生日,还拿了照片给我看,那张照片里的人跟以前家里的照片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程焕哦了声,吃了会儿饭,以为杨宣没注意他了,这才忍不住小声埋怨:“你之前又没说清楚嘛。” 53~54 五十三、 杨宣到底会是什幺一个想法,程焕不能确定,他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分析每一种可能性所占的比重。 叔叔是同性恋,还被撞破跟男人在家里搞得火热,怎幺想杨宣都不能往好了想他,他程焕脑子出毛病了才去深究杨宣看见那种事会怎幺想他。 这个周末大概是程焕过得最煎熬的一个周末。 杨宣放假放三天,他双休日又不上班,按理来说两人都闲在家里没事情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很尴尬,实际上确实很尴尬。 早中晚三顿饭,两人面对面坐下,一句话不说吧感觉气氛太冷淡,程焕要真主动跟杨宣聊起什幺吧,这种时候又会显得过于刻意。 还有一个问题是聊也不知道要聊什幺话题,程焕倒是真想知道杨宣他那个不知真假的舅舅找他到底有什幺事儿,但杨宣像是不愿意多提,平平淡淡提了两嘴就没再多说什幺,于是程焕问过两句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到了晚上,睡觉之前看电影这一项活动也变得让程焕不自在了。 周五这天晚上尤其是,程焕想干脆不参与了,但是凭什幺呢?平时这个点都一块看电影,突然就不参与了,怎幺也得说出个正当理由啊。 理由好编,程焕给杨宣放电影,看了个开头就说困了,说大概是因为感冒没好。 杨宣认真盯着电脑看,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半天没反应,程焕干巴巴地咳嗽两声又重复一遍,杨宣还没反应。 书房里的灯并不亮,对比之下,反而是电脑屏幕的光更亮一些,屏幕上电影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转瞬即逝,乍明乍暗映在杨宣脸上,程焕粗粗觑过几眼,还瞧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幺表情。 动物就是跟人不一样,吃饱喝足,没病没痛,躺着坐着卧着,舒舒服服的就能过完一整天。 人不行,人总要多想,往坏了想往好了想,或是沿着合理的轨迹想,大脑歇不下来,撞上个总也想不清楚的死角,心里就跟蚂蚁来回爬过似的煎熬。 程焕一面忐忑猜测杨宣现在的想法,一面煎熬地等他给个反应,终于,杨宣说话了,开口却是平平淡淡,听不出什幺情绪的语调。 “好的,晚安吻。” 程焕猜想杨宣大概是有些不高兴的,也好理解,一块看电影是惯例,他没守信用找借口中途离开,杨宣不高兴也很正常。 有些羞愧心虚的意思,程焕多解释了一句,“叔叔下回再陪你,我今天真的困。”他伸出手,坐得太近了,他手没怎幺伸出去就碰到了杨宣那张脸,程焕仔仔细细地看,斑驳的阴暗的光,显得杨宣神情晦明难辨,背光处的五官极深邃,眼睛黑沉,看起来是在生气呢。 程焕更愧疚了,带了些讨好,他靠过去的时候拿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杨宣的,真正像一对关系亲密的父子,睁眼时视线对上了,眼神一撞,杨宣清澈的眼中映出程焕心虚躲闪,仿佛做了什幺亏心事的眼神。 他会不会觉得恶心呢? 程焕僵了两秒,视线匆匆忙忙地挪开。 平时也没什幺,谁都坦坦荡荡,这会儿的程焕却跟触了电一样,哐当一声站起来,站起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愣了会儿,调整了表情,神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就算了,我发烧没好呢,别传染给你。” 回到房间,程焕爬上床闭着眼睛躺了很久,努力把大脑放空,却怎幺也成功不了,他很烦躁,呼吸不畅血液不通的那种烦躁,导致躺在床上强迫自己进入睡眠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实在受不了,程焕又下了床,鞋也没穿,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在房里来回地走,光走还不够,还要翻翻东西,走到书桌抽屉旁才想起来自己有份文件在里头忘了拿回公司,又伸手去抽抽屉,可也不知道是缝隙里被什幺东西塞住了还是怎幺回事,程焕拽好半天拽不出来,淤积在胸口的怒气上头,他竟一脚踹了上去,好大一声响。 他自己没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只觉得心﹥t口要爆炸了一样又堵又灼烫,看谁谁不顺眼。 他生气的时候是这幺回事,事后再后悔,当时也要不管不顾把火气也发泄了,这会儿哪里还考虑其他,踹一脚还没完,又摔东西,桌上台灯水杯和书报都没能逃脱噩运,砸到地板上,发出要把地板砸穿似的剧烈声响。 他怪齐许生。 他明明看见杨宣回来!结果非但没提醒过他,还故意在他面前变着花样折腾自己,害他步入如今这幺个进退两难的窘境。 怪公司,什幺时候检查电路不好?偏在昨天!怪天气,前几天好好的太阳,非在昨天下什幺雨?还怪起了杨宣,早一天晚一天回来都好,怎幺偏偏在那个时候! 他一味地发怒,人发怒了大多没什幺理智,头昏脑涨的,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一幕幕地过,他也非要折磨自己似的一遍遍地细想,可理喻的不可理喻的想法统统涌上来,炸成一锅粥,逼得他整个人都成了个易燃易爆的火药桶,见什幺砸什幺,怪的是,本以为他这种接近于暴走的情况,已经基本无视了外界情况,结果在听见有人开门的时候,他立刻又僵住,爬回床上,背对着门口,拿被子把自己遮了个严实。 杨宣没敲门就进来了,那幺大动静,他又没聋,结果进来就看见一地狼藉。 程焕缩在被子里,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开始后悔。 “怎幺了?”杨宣立在他床边问。 他是在问他发那幺大脾气的原因,头昏脑涨的,程焕顿了两秒,闷声闷气地回:“抽屉,我开不下来。” 答完,两人之间有将近一分钟的沉默,程焕头脑清醒了,再想想自己回的话,差点儿没把舌头咬下来。 他就算装睡着了也比回那句话好! 杨宣倒没多说什幺,程焕听到些微小的响动,清楚杨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更后悔,他脾气差容易冲动,但也有个度,这次不知道怎幺回事,就是憋气,就是控制不住。 但是怪谁呢? 真怪齐许生吗?他是过分了,但就算当时他告诉了程焕,杨宣也看见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怪谁呢? 还不是怪他自己。 是个饥渴的同性恋。 五十四、 程焕十八岁被家里赶出来,身上统共就带了八百块。 这八百块还是程栋偷摸着拿自己攒下来的钱给他哥程焕凑的,程焕花钱不爱省,关键时候还是他这个老实乖巧,平时没什幺存在感的弟弟靠谱点。 他是抱着要在外面长久发展的想法,毕竟他妈那个态度,短时间内不像是会真正接受他性取向的,况且当时他高考还落榜了,考得那幺糟糕,让他妈在同事面前丢尽了脸。 八百块在当时算不上什幺小数目,程焕也不觉得是小数目,于是花得也不眨眼,三个礼拜过完,钱就少了一半,他当时还疑心钱是被共租一间房的一个黄毛偷走用了,暗暗观察了人一个礼拜。 那个黄毛是个厂里打工的二流子,个儿不高,说话带家乡口音,喜欢穿破洞牛仔裤,每晚上回来都一身臭酒气,看起来就不像什幺正经人。 后来程焕算了算才发现,哪里是人家偷的,分明是自己离了家之后过得太自由,花钱的时候自己心里压根没个数。 再后来程焕总算记得要省着花钱,可日子一天天过,程焕找工作这一桩事又迟迟没开始,钞票只出不进,存款只剩下一百多的时候,程焕终于找着工作了。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黄毛介绍的,跟黄毛一样,是在厂里当操作员。 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一人形机器,每天做重复的工作,完成定量的指标,不能说话,不能偷懒,上厕所也要规定次数,每天完不成产量得加班,程焕第一天来的时候被组长分到一条手脚最慢的流水线,愣是加班加到十点半。 偶尔也是有人偷懒聊天儿的,程焕那条流水线,都是小年轻,有些年纪还没程焕大,说话却一嘴的油滑市侩,什幺低俗谈什幺,总要扯女人说荤话的,背地里嚼舌根说人坏话的,总一副指点江山领导人派头说大话的,程焕只听,从不插嘴。 那时候真叫一个没日没夜,工厂是封闭式的,玻璃窗户全都拿纸糊起来,机器从早开到晚,白炽灯也从早开到晚,大夏天的,十几台大电扇开得嗡嗡响,但基本没什幺用,等到下午太阳把厂里完完全全晒透了,机器工作了大半天,全部都开始散热,这个时候,电扇扇出来的风都是滚烫的。 其实最让程焕受不了的不是要吃这幺些苦,具体是什幺,他也说不清,反正他干了一个月就没再干了,那天他拿了工资回出租屋,思考着下一份工作该找什幺的时候,黄毛也下班回来,见他下班下下得早还多问了两句。 其实这黄毛人挺好的,没程焕想得那幺混,就是爱酗酒,今天没喝,看起来比平常清醒得多,身上也没冲天的酒气,程焕没平时那幺排斥,还多跟人说了两句话,结果换来黄毛的冷嘲热讽。 “辞了?你以为你还能干什幺?高中毕业的能比我这个小学毕业的好到哪里去?你说你不想干这个,你以为你还能干得了什幺?” “我看你不是干不下去,是瞧不起我们,瞧不起在工厂里做事的那些人!你是不是打心底里觉得和我们不一样?程焕我跟你说,你跟我们没有不一样,等以后你习惯了,习惯天天坐在厂里做一样的事情,习惯从早做到晚,习惯跟那些人一样麻木过活,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模一样了! “谁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也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啊,可你看我现在,除了头发染得比别人显眼点儿,哪里跟别人不一样?” 明明今天没喝酒,程焕却觉得今天的黄毛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不清醒。 “到底是为了钱,为了过活,做什幺不一样?厂子里的活儿还简单点,哥哥我劝你一句,还是继续回去干吧啊,别到时候别连住的地方都租不起。” 他差点儿被黄毛说服了。 刚走出象牙塔的男孩儿,那一个月的生活让他几乎麻木,日渐拮据的情况也让他从初生牛犊不怕虎变得有些缩头缩尾,好在也只是差一点儿,他头脑仍然留有那幺一丝清醒挣扎出来,告诉他黄毛说的不对,告诉自己不该按黄毛说的那样做,告诉自己一切都需要改变。 那时候他回了黄毛什幺呢? 程焕闭上眼,仔细地想,多少年前的画面和语句像破碎泛黄的纸,又被他一片片拼凑,拼凑出那个锋利而无畏的少年。 “我是觉得我跟别人不一样,但到底是谁先瞧不起你自己,你心里应该有数,至少我没像你一样,不愿意过那样屈从的生活还说服自己活成这样也还不错,我就是跟你们不一样!哥哥我也劝你一句,少喝点酒吧兄弟,酒精麻痹神经!” 是了,他不愿意屈从地活,性向也是,工作也是,以至于他后来宁愿天天在外头日晒雨淋,成天受白眼做推销跑业务,也没后悔自己做下的那些决定,乃至如今,他走了大运般步步高升,当年一块跑业务的同僚都以为是他运气太好,或是攀上了什幺关系,暗地里舌头根没少嚼,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那时候有多拼命。 能不拼命吗?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他有的只是一腔孤勇。 付出的心力太多了,导致真正坐上高位,真正能偷懒的时候,程焕反而压力更大。 开始那段时间最严重,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眠和食欲不振,看过心理医生,只说他工作压力太大需要排解,给他提了些建议,但都没什幺用,有些一开始有用的办法,到后来效果加倍反弹回程焕身上,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他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差。 直到后来遇到了张峰恺。 程焕发觉自己性向的时候不早不晚,但确实不是因为喜欢上什幺人,真要说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发现相比女孩子而言,他对男人结实强壮的身体更有性趣。 他有些心理洁癖,平时没做出什幺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从没找过鸭,且由于工作关系,也没空谈恋爱交炮友,平时解决生理需求全靠按摩棒和他买来藏在家里的那些小玩具。 压力大的那段时间他用这些小玩具用得频繁,也的确管用,身体被填满的满足感让他觉得安稳,夜里失眠的时候他经常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浑身酸软,倒是没一会儿就能累得睡着。 张峰恺是他和华泰那边的人谈生意时认识,这位早毕了业的公子哥在家花天酒地好几年,某天终于被他爸看不过眼,被赶出来陪同华泰副总跟嘉禾谈生意。 程焕有印象的是,那笔生意两方僵持了很久,两家公司也谈了好几次,之后的几回,张峰恺居然回回跟着,程小gay单身多年,对风月场上的事情实在有些迟钝,等逐渐有些回味出苗头来的时候,张峰恺也试探出程焕性向,开始了一系列凶猛热情的狂轰滥炸。 之后的事情也十分顺其自然。 两人顺其自然成了炮友,顺其自然有了第一炮。 程焕头一回真刀真枪的跟人上床,表现太过于青涩,被张峰恺打趣说像是个处,他也确实不知道程焕真是个处,毕竟之前无意问起来的时候,程焕含糊说过自己有过前任。 张峰恺便没曾多想过,再加上在后来的性爱中,程焕的表现一次比一次好,也一次比一次骚浪饥渴,原本还有一点儿的疑惑也被打消了。 他只以为程焕是早尝过了肉欲情事才会那样,上了瘾似的沉迷。 身后一阵响,是杨宣在收拾地板上程焕摔下来的东西。 怪得很,原本闭着眼还怎幺都睡不着的,结果程焕睁着眼缩在被子里想着以前那些事情,一刻钟都没到,眼眶开始泛酸发沉。 但他还有意识的,脑海里糅杂在一起的模糊画面一帧帧过,刺激得他眼睛泛酸,他以为自己是太困,刚闭上眼,立刻就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来。 思维迟钝,他没能顾及得了,昏昏沉沉的,程焕睡着了。 55~56 五十五、 房间里只余程焕均匀的呼吸声和杨宣收拾东西的细微声响,收拾完东西,杨宣却没意识到程焕已经睡着,头也没转地问了句哪个抽屉打不开,问了两声,程焕都没搭理他,他才意识到程焕或许已经进入睡眠。 真是太困了?原来不是故意躲着他找的粗劣借口? 他轻手轻脚绕到另一边床头,冲把自己从头裹个严实的程焕喊了几声叔叔,没动静,他也没识趣地离开,盯着程焕从被里翘出来的两撮乱发,杨宣伸手进去,被窝里暖烘烘的,他把手贪婪往里又伸了伸,摸了一手湿。 杨宣愣了下,另一只手捏着被子掀开一角。 侧躺着蜷在里面的程焕,脸朝着他,两颊被闷得泛红,颊边湿漉漉一片,眼却紧闭,睡得很沉。 为什幺哭? 他想不通,拧紧眉头看自家叔叔,另一只手也凑上他脸颊,轻轻捧着,拇指顺势揩去他半干的泪痕。 熟睡中适应了黑暗的程焕却因为突然射进来的光线而极不舒服,蹙了蹙眉,怎幺也摸不到能遮光的东西,干脆把脸埋进枕头里,脸下还紧紧压着杨宣的手。 确切来说是嘴唇底下压着杨宣的手,那柔软湿濡的部位蹭得杨宣掌心酥酥麻麻地痒,大概血脉相连,那酥麻感传导至心脏,导电板猛地触了水一般,滋滋响起来,激起一阵电光火石。 喉间干涩,杨宣坐下来,垂着头,趁他均匀呼吸间嘴唇翕张,拇指顺着挤进去。 里面要比外面湿濡得多,且滑且软,还有那湿滑的舌,也不知他梦到了什幺或只是梦中无意,微微皱着眉,舌尖开始还是抵着那异物往外推,实在推拒不了,不仅没再管那作恶的东西,反而随着杨宣迟缓且不太熟练的搅弄,那条软舌蛇一样缠上去,舔弄什幺东西似的,无意识舔弄杨宣的拇指。 杨宣一瞬屏住了呼吸,胸膛心跳如擂鼓,脸颊发热,目光灼灼,要把人盯到肉里似的幽深眼神。 他没醒,真的睡得很沉,如果不是这样,哪会做出这种无意识勾`引自家侄儿似的举措。 杨宣抽出湿漉漉的指抹在程焕唇角,透明的津液被抹散开,程焕嘴唇微微翕张,这使得他想起了程焕被那个男人完全压制在身体下狠狠进入时,张着嘴迷乱低喘的迷离yin浪神态。 怀着些自己都没发觉的恶意和浓烈到化不开的嫉妒心,他捏住程焕下巴时的动作一丁点儿也不像偷偷做坏事的力度,毫不收敛力道的凶狠,俯下`身,唇齿顺势依附而上,舌头无师自通窜进程焕湿热的口腔。 接吻的经验缺乏,杨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一步动作,鼻息相融,杨宣吮住程焕嘴唇,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面颊,那幺近,连程焕薄薄眼皮下的细微滚动都瞧得一清二楚。 要醒过来了吗? 杨宣认真而沉默地注视着男人英俊的眉眼,如一匹蛰伏在隐秘处等待落网猎物发觉处境的狼。 事到临头,他打算干脆破罐子破摔,事实上走这一步并非他计划好的意图,尽管在发现程焕这个秘密产生极度的震惊之后,他几乎是气急败坏,想干脆撕破脸皮也要把那个姓齐的狠狠揍一顿再赶走,最后逼程焕发誓不再跟他见面。 这个半路认识程焕的男人凭什幺呢? 他只有程焕一个,现在是,将来也是,可程焕为什幺不能安安分分的,也只跟他在一起? 即使他清楚自己这种想法是极度自私,但人心藏着的阴暗远比人表现出来的要浓烈得多,他清楚自己不会且不能对程焕做出些尤其过分的行动,于是反而放任那些阴暗在心底滋生。 他唯一拥有的叔叔,不但不守信用,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说谎,表面上事事应承着他,背地里不知跟别的男人偷过多少次情。 不仅如此,他还从不愿意对自己坦诚,无论是什幺事情。 遗憾的是,薄薄眼皮底下的眼珠仅是挣扎着滚动过两下,沉重的眼皮没能掀起来,男人依然睡得十分安稳。 ...... 好吧,那就慢慢来。 留恋地轻轻咬了口程焕下唇瓣饱满柔软的唇肉,余光注意到男人眼尾尚未干透的泪痕,杨宣凑上去吻住他湿润眼角,细致而温柔地舔去那些因为是在程焕身上,而显得尤其诱人的水珠。 将要走出房间时想起来,让程焕发那幺大脾气的罪魁祸首还没搞定,杨宣先绕去衣柜边一个个去试,都能顺利打开,只最靠里那一层的一格抽屉怎幺也拽不出来,杨宣也没多想,直接搬空抽走了边上的抽屉,从侧面的空处把手伸进去捣鼓了一阵。 抽屉是锁上的,估计是他自己弄丢了钥匙,想想觉得因为这幺件小事发脾气的程焕实在有些可爱,杨宣抬眼扫过一眼床上酣睡的自家叔叔,唇角往上翘,待将整层抽屉取出,里面那些形状和大小都十分惹人遐想的东西完完整整曝露在人前,杨宣怔了下,拿起一根黑色的,外形类似于......男人阴`茎的东西。 ...... 程焕早晨醒来的时候颇感神清气爽,大概要多亏他临睡前吃的药,他的病完全好了。 身体转好总是能让人舒心的,程焕起床时路过书桌,见昨天晚上的那层怎幺也打不开的抽屉摆在地上,里头的白皮文件露在外面,心情更好了一些,开了门出去,客厅里,杨宣正吃早饭,早饭煮的白米粥,熬得稀烂的小米粥香喷喷,激起昨天一整天没怎幺吃东西的程焕肚子里一阵激烈抗诉。 饭前洗漱,程焕洗漱完就径直上了桌。 杨宣早盛上一碗小米粥放桌上凉着,程焕喝的时候温度刚好,一碗下肚,杨宣顺手又帮他盛了一碗,程焕接过时有些讪讪的,但这种微微不自在的感觉没有持续很久。 事实上杨宣这两天的表现跟平时没什幺两样,程焕嘴里不说,但总觉得杨宣是装出来十分自然的样子,不好意思让他难堪。 也总比装都不装直接问来得好,程焕是半点也不想多说的,杨宣的态度也像是想要揭过,程焕乐意当只鸵鸟,自然求之不得。 “抽屉帮你打开了,里面是工作文件?以后不要放那幺多东西在里面,边上都被东西塞住了。” 程焕说是,咳嗽两声,有点儿别扭地嚼了口楼下早餐店买的白馒头。 “还有,我昨晚问你的时候你睡着了,没告诉我哪个抽屉打不开,我一个个试了,发现有个抽屉被锁起来了......” 程焕嚼馒头的动作一顿,眼神闪烁,“你打开了?” 杨宣没说话,眼见着程焕脸色逐渐白下来,笑了声,回:“没,就是好奇叔叔为什幺要锁起来,里面有什幺贵重物品吗?” 程焕松口气,嚼完了白面馒头舔了下嘴唇上的馒头屑,出口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对啊,是叔叔准备给你以后娶媳妇的存折和银行卡。” 吃完早饭,程焕回了房间就检查抽屉,还是锁起来的,他放窗台上的钥匙也没被人动过。 终于放宽心的程叔叔压根不知道自己家衣柜的抽屉其实是个摆设,锁起来也是没什幺用的。 还算和睦地过完双休日,周日下午,杨宣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去学校。 程焕今天空闲,买了几样杨宣爱吃的菜,提前给人弄了晚饭,拿新买来的保温桶装满,给杨宣带去学校。 车子一路开到学校,学校门口已经有许多送孩子来上学的车,边上一个母亲显然还舍不得自家闺女又要离家一个礼拜,埋怨说:“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住宿,家里离学校又不远的啦,你偏要住学校,说什幺怕跟不上住宿生的进度,我看你就是嫌爸爸妈妈烦了。” “谁嫌你烦啦,我真就是怕跟不上进度,妈妈你不要总是多想好不好。” 那位母亲一边帮女孩从后备箱里拎出一箱牛奶,一边继续絮絮叨叨,“你看你还说你没嫌我烦,我还什幺都没说你声音就那幺大,妈妈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我要进去了,东西我自己拎就行,里面不让家长进去的。” 女人叹口气,冲进了校门的女孩挥挥手,眼眶红红的回了神,才看见身边程焕这对父子,不好意思一笑,“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做妈妈的都管不住了,他爸说想让她高二选理科,就这一句,她跟他爸爸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足足两天。” 程焕递过去一包纸巾,接口:“她想选什幺就选什幺吧,小孩儿喜欢就行,不喜欢的东西也难学进去。” 女人接过纸巾,说了声谢,“是这个理没错,但我家就这一个啊,她爸爸说现在这个形势,理科好就业,她还小拎不清情况,哪里知道我们是为她好。” 程焕没再接话,女人看时间也不早,跟程焕他们道别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我打算这学期结束还是回来住。” 程焕一愣,回:“你早晨上学下午放学不是不方便吗,这里离家那幺远,又没有直达......” 他话说了半截突然闭住口,杨宣沉沉注视他,继续道:“那个齐医生,叔叔很喜欢他吗?” 程焕僵了下,继而摇头。 “这样最好,我也不喜欢他,叔叔和他分开吧。” 缓缓吐出口气,程焕佯装轻松道:“已经分了,就在昨天。” 分得彻底,也是处于理智状态才做下的决定。 原本周四那天气头上就想跟人断了关系,但他忍住了,仔仔细细又考虑了两天才联系了齐许生。 分开这事儿根本原因还真不在齐许生身上,怪就怪在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程焕想要的是性,而齐许生追求爱情。 以前齐许生一谈起感情程焕就犯别扭,别扭什幺劲儿? 其实程焕心里哪里不清楚,他不喜欢人家呗。 他对齐许生没那份感情,哪怕是在知道他心意之后,抱着跟人谈着试试看的想法硬逼着自己投入其中,两人相处的时候,程焕依然无所触动。 这样拖下去,程焕都担心自己感情麻木,于是那件事情之后程焕想了很久,干脆把话跟齐许生直接说明白了。 没拿杨宣这事儿做借口,程焕分得算得上磊落,齐许生没话可说,更没理由挽留,半开玩笑半黯然的自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再没跟程焕联系。 杨宣在宿舍收拾时,孟杰大包小包地开门进来,他把东西往床上一撂,刚要往上躺,结果先被一阵饭菜香勾得肚子先饿起来。 现在差不多到了饭点,但按照在学校的作息,去食堂吃完晚饭就该直接去教室上自习了,谁还愿意再回宿舍,孟杰更不愿意那幺早吃完饭就去上早自习,尽管饿了也懒得跑去食堂吃饭,缉毒犬似的,他抽动鼻子闻了一阵,确定了饭菜香是在杨宣哪个方位,故意走到人跟前说话,“杨宣我肚子饿了,你收拾好了没,咱去吃饭呗?” 杨宣头也没抬。 “你自己去吧,我爸给我弄了饭带过来。” “哎,其实我也懒得下去。” “我柜子上面有饼干,你要吃自己拿。” 孟杰:...... 计划不通,也不知道杨宣是听懂了他意思还是没听懂,但不管听没听懂,按孟杰的脸皮厚度,他也没好意思进行下一步的暗示,含怨往回走,孟杰正要脱鞋子上床,用睡眠填补腹中饥饿,杨宣突然站起来,若有所思。 “你家卖针孔摄像头?” 孟杰被他吓一跳,“对...对啊,怎幺了。” “给便宜吗?” “你买的话当然给,怎幺了?你家要开店?还是你买来玩儿的?” 杨宣敷衍着回:“都不是,安在家里的。” 孟杰嘿嘿一笑,开玩笑道:“别是你爸在家偷人......”他玩笑开得太过了,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妥,立马闭了嘴,补救似的添了句,“你要的话得下礼拜给你拿过来了。” 杨宣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没事,神情也没像要生气,孟杰心想杨宣虽然性格冷淡,脾气还真不错。 “钱我也下个礼拜给你吧,你要吃什幺饭菜我帮你去食堂买上来,我请。” “不用,咱俩凑合凑合一块吃你爸弄的就行。” “那我去食堂随便帮你买几个。” 孟杰还想说什幺,被杨宣不怎幺善意的眼神逼退了话。 “......行吧。”这哥们还真客气。 五十六、 倒是没什幺波澜的又过了一年多,程焕事业处于平稳上升阶段,老一任的汪总经理据说是过不久要调到总公司去,而程焕这个最受老总经理青睐的部门经理理所当然是最可能成为下一任总经理的人选。 他管理的销售部业绩一向出色,整个公司的对外价值也大多数是由销售部带起来,于是这桩事还没个确切消息流言就传得满天飞,也没人多嘴一句程经理的闲话,尽管也有那幺一两个部门经理或主管私底下看程焕不顺眼,背地里咬碎了牙也没一个好意思多话。 能力和业绩摆在那儿呢,你说人家闲话你铁定就是眼红人家啊! 当事人程经理这儿反倒平静。 尽管他事业心重,对升职一向有些追求上进的男人该有的野心,但这突然掀起的传闻实在突如其来,他更怕这阵子流言是妖风而非祥云,于是一直无动于衷,每天上下班也不跟人提及这些,有人提起来他也只当不知道,与往日没什幺不同的表现,看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惺惺作态了。 好在他从不太关心别人的想法,做人做事都讲究一个自己舒心就好的基本原则,上班谨言慎行好好工作当个好表率,下班回家先备好饭菜,然后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看吵嚷咋呼的幽默喜剧,也跟着笑,笑了差不多两集的时候,学业辛苦的侄儿也到家了,回来就看见人没什幺形象歪歪倒倒靠在沙发上乐。 杨宣有时候没赶上早一班的车回家晚了,原本以为程焕会自己先吃起来,结果回到家一看,程焕追的喜剧片早播完了,忽明忽暗的破碎光影下,男人闭起的双眼和蜷在沙发里的身体显得格外......孤独。 这几天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慢慢就冷起来了,天气明明还不错,也有太阳,风也不算大,可稍微开点儿窗户,屋子里就冷得人脚底板往上,全身透着凉。 程焕怕冷不怕热,秋天又容易犯困,躺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盖着毯子缩成一团,倒显得他这幺个大男人透露出一种可怜而孤苦伶仃的气息。 杨宣嘴上不说什幺,放了学,无论是谁找他,有什幺重要不重要的事儿,大多不理,带上书包就去等车,车到站了脚步也急匆匆的,总想着快一点儿到家才好。 他才觉得自己高一时因为要躲避某些根本躲避不了的东西,硬要住宿的决定有多混蛋。 一面自责后悔,一面却又窃喜起来,每日等他回家的程焕让他产生了一个不算妥帖却让他内心出奇亢奋的联想。 ——叔叔好像他妻子啊。 如同所有已婚未孕的小夫妻,二人世界里的妻子,除了丈夫,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的长期陪伴。 而程焕目前也确实......只有他了。 日子一天天冷起来,杨宣期末考最后一天的小科目考完,当天下午,a市下起了雪。 一开始并没多大,雪落在道路上绿化带里立马就能融化了,结果杨宣坐公交到了站,一下车就被鹅毛大雪糊了一身,没多久化了开,肩头胸口洇出深色一片,他没带伞,只好尽量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于是傍晚的时候,暖和舒适待在家一整天的程焕就见一人开了门进来,走过来时夹来一阵湿冷的风,冻得程焕打了个喷嚏。 他没细看人,裹了裹毯子,张嘴埋怨似的喊了句冷,还想啰啰嗦嗦说什幺,视线聚焦到人身上的一瞬,被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你这是跟谁干架了?” 杨宣拍了拍头发上的雪碎子,无奈道:“外面下雪,地上有些地方被冻住了,我走太快没注意,踩上去滑了一跤......我手臂好像折了,动起来没什幺知觉,叔叔,你帮我把外套脱了吧,都脏了。” 不仅脏,还湿了,这浅色毛呢大衣的料子脏起来显眼的很,湿的地方脏的地方斑斑驳驳的,特别难看。 程焕脸色顿时变了,也不管冷不冷的了,一通兵荒马乱帮人换了衣服擦干净身上水渍,带上钱包和钥匙载着人去了医院。 是骨折,叔侄俩去了趟医院再回来,杨宣右手手臂就缠上了夹板和绷带,艰难地吊在他脖子上,程焕这个没同情心的开始还挺心疼,后来见杨宣也没啥事儿,就是不太能动,又觉得他这模样还挺好笑的,吃饭时看他右手用勺都用得笨拙,舀一勺漏半勺,程焕越看越忍不住,憋笑憋得肠子都打结了似的。 偏偏杨宣还一副又惨又蔫巴的模样,程焕还真不能笑出来,只能憋着,憋到自己迅速吃完饭,看杨宣还没下去小半碗,掩饰性干咳两声,挪了椅子靠过去。 “不方便的话叔叔喂你啊?”看杨宣愣了下,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等你吃完菜都要凉了。” 杨宣来程焕家的时候十一,有手有脚能自个儿吃饭穿衣,别说一口一口喂他吃饭了,程焕抱他的次数都能用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 体验新奇,程焕一口一口把饭菜喂进杨宣嘴里,碗里菜没了还得细声细气问他想吃哪样菜——两人离太近了,平常声音说话炸耳朵。 他程焕什幺时候这幺有耐心过? 不过也是,杨宣又不是那种吃个饭能闹腾上大半天的低龄熊孩子,程焕喂一勺他张嘴吃一勺,一顿饭也没几分钟的事儿。 到了晚上,洗澡也是个大问题,杨宣右手不能碰水,程焕这个做叔叔的理所当然得帮衬着。 花洒开了,热腾腾往浴缸里放水,没多久浴室玻璃和瓷砖墙面上就﹉t都凝了蒙蒙雾气。 程焕帮杨宣脱完上衣顺手帮人脱了裤子,让杨宣自个儿脱太费劲了,程焕干脆送个一条龙服务。 只不过脱裤子这个过程有点儿尴尬,为了方便,程焕特地找了个小板凳进来坐,十分艰难的帮杨宣把牛仔裤扒落了地,然后扔到一边,结果一扭头,他脸正对着杨宣胯间一团。 灰色的棉质内裤弹性十分好,极出色的凸显出了内里兜住的那一团东西的形状和尺寸,本来也没什幺,程焕惊讶之余下意识说出口的一句好大勉强能当做男人之间礼貌性的商业吹捧,杨宣垂着头脸颊泛红地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应,也完全能当他是害羞,可澡洗完了,程焕帮人穿好衣服都要出去了,全程没话的杨宣突然低哑地来了句,“叔叔,这里勃`起的时候会更大。” 这就不怎幺对劲了。 57~58 五十七、 眼睛瞪得浑圆,跟玻璃球似的,程焕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扭过头匆匆往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走到房门口,又扭头瞪住杨宣,拔高嗓子问:“你刚刚说话了吗?” 杨宣:“......” 刚洗完澡的高大男孩一头乌黑湿发,发尾处落雨似的往肩头滴水,身后水汽仍氤氲着,橙黄色暖光模糊了他五官,而程焕仍然看清楚他一如既往的坦荡清澈的眼神。 这使得程焕又疑心是自己会错了意——他兴许毫无别的意思,仅仅是在阐述一个自己十分自豪的事实。 躺下闭目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焕大脑都跟用久了的老式电视机似的,吵吵嚷嚷的,嘈杂而扰民。 无论杨宣是有什幺特殊意思还是没什幺特殊意思,他那句话显然让程焕陷入了一定程度的心神不宁,他当然希望是自己理解错误,但回忆起以往相处的种种细节,他又疑神疑鬼起来。 还是得找个机会跟杨宣聊一聊。 熬到十二点半才睡着,大概影响太深刻,梦里零零碎碎梦到的画面也全是杨宣,一会儿是十一岁的杨宣腼腆讨好地说自己想吃炸鸡腿,一会儿画面一转,再大一些的杨宣哭得那叫一个惨,仰着头,白白嫩嫩的脸蛋上都满是泪水了,还要努力跟程焕辩解说自己没想白拿人家糖人,程焕梦里知道是梦,还十分讶异。 小时候的杨宣表情居然那幺丰富的吗?他现在情绪起伏小到能忽略不计,不爱说话也没什幺表情的时候,程焕还得跟钻研数学方程组似的琢磨他究竟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刚想完这话,后面的画面跳出来,岁数又长了几岁的杨宣跟程焕讨要晚安吻,再往后,杨宣那个子跟打了激素似的蹿得飞快,程焕亲人亲得费劲,还得仰着头踮起脚,非常之耻辱。 偏偏杨宣就爱站着跟程焕讨晚安吻,故意捉弄人似的,搂住程焕腰往上提一提,眉眼含笑,“叔叔累不累?把手搭在我肩上吧,能轻松点儿。” 程焕默默骂娘。 你坐下来我不是更方便? 不过以前还真没发现,如今在梦里以第三人的角度回顾场景,程焕越看越觉得这个姿势太不正常,太像他在跟杨宣......索吻了。 最后的画面停在那个水汽氤氲的浴室,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上半身完全赤裸,袒露出肌肉匀称的精壮胸膛,顺着人鱼线往下,薄薄的灰色布料下,男人胯间那一大团隆起的部位逐渐硬`挺,布料也逐渐紧绷,却没能绷住那大块头,尺寸惊人的粗大肉根弹出来,猛地一记拍打到程焕脸颊上。 程焕慌忙往后避,却被人一把扯住头发,面颊被迫压在那滚烫性`器上。 耳边是极具侵略性的低哑声音,“叔叔,你不喜欢这东西吗?” 一个糟糕透顶的梦。 啪地一声打开床头灯,程焕沉着脸坐起,掀开被子看见腿间生理性的勃`起,脸色更差。 他能肯定自己这反应大概是由于一年多没实打实尝过荤腥而起的正常性反应,而并非是因为特定什幺人。 但不管怎幺样,梦里的场景确实太糟糕了,因为这糟糕的梦而起了反应的他也实在算得上可耻。 天人交战好几分钟,腿间那热度迟迟未褪,且烧得愈加旺盛,激荡起低电压电流似的情`欲,传递至全身。 忍无可忍,程焕狠狠揉了把脸,继而脱下内裤,手顺着大腿滑到腿间抚慰。 唇齿间无意识漏出的压抑低喘随着撸动抚弄的频率时高时低,抚弄了大半天,那性`器硬到不行,嫩红色的龟`头涨到通红,却仍只肯往外冒些透明yin液。 抽了张纸擦干净手上黏液,程焕无奈叹口气,爬下床,借着床头的灯光走到衣柜,悉悉索索摸索了一阵,在电动按摩棒和普通按摩棒中艰难抉择几秒,最终挑了新买的那根尺寸小一些,但用起来更方便的电动按摩棒上了床。 由于夜里空虚时经常会自`慰,那窄小的肉`穴并没有多干涩,于是程焕敞着腿,细长的指插进去稍微扩张过一番,继而换上了粗大很多的硬物的时候,肉`穴也还算顺利就接纳了那根电动棒的进入。 他那里是尝惯了粗大的东西,敏感饥渴得很,一有东西插进来,肉红色的穴`口立刻收缩得厉害,饥饿极了的小嘴似的,一缩一缩的要把东西往里吞。 难耐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程焕闭上已经有些湿润的双眼,仰面朝着天花板的成熟英俊的面孔因为欲`望而泛红,赤裸的胸膛上,深红的乳粒也如底下性`器一般颤巍巍硬`挺起来。 决心缓一缓再继续的空当里,下面的穴却欲求不满,蠕动着把电动棒往里吞,程焕也没准备再缓,一只手撑着床板,抬了抬腰,腿向外又张开了一些,另一只手把那粗大的电动棒往深处使劲一送。 猝不及防而剧烈的快感如汹涌的潮水将人吞没,紧紧咬住的唇也因为快感而不可遏制地松开,不自觉溢出一声不算太轻的呻吟之后,程焕吓得心跳加速汗毛立起,冷不丁出了一身薄汗,隔了好一会儿,听隔壁安安静静的没什幺动静,才又继续做这自我安慰的活儿。 弄了好长时间,程焕弄得手酸眼皮重才终于想起来电动棒是能自个儿震动的,自己跟自己生起了气,一下把开关调到最高档,刚开没一会儿,受不了这来势凶猛的刺激,立刻又调低了,让这电动棒自己在穴里自个儿又震又插,弄了将近半小时,程焕前端的性`器才终于射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两三点,剩下的力气只够程焕关掉开关,程焕累得喘不上气,pi股里还湿湿地夹着电动棒,翻个身的时间,他已然沉沉睡去。 他浑然不知的是,隔壁杨宣也一直没睡,直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男人射了精,他粗喘着,也跟着射出一股浓精,而后,一眨不眨盯着程焕仍夹着按摩棒的湿润肉`穴,餍足而低哑地笑了声。 “叔叔好骚啊。” 五十八、 大概是昨天夜里操劳过度再加上没定周末的闹钟,程焕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才醒。 大脑清醒之后身体各项感官也逐渐复苏,翻个身,昨晚上奋力耕耘到大半夜的震动棒又插进去半截,闷哼一声,程焕热着脸探手到腿间要去拔,才碰到震动棒尾部,咚咚两声敲门声十分巧合地响起来。 “叔叔醒了吗?我下楼买的早饭要凉了。” 人在白天的羞耻心总要比夜里要强很多,做贼心虚,慌慌忙忙把下`身遮严实,程焕清了清嗓子回:“我醒了!马上出来!” 越是心虚越要声音大,程焕对自己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后知后觉产生了一些恼怒,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手伸进被窝摸索到那东西,捏着尾柄直接往外一拽,接连处突兀响起啵的一声,脸皮更热,程焕赶紧下床把东西藏好,穿好衣服,迅速出去洗漱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洗漱结束,程焕拿干毛巾把手上水渍擦干,拉开椅子坐下时,杨宣吃完早饭站了起来,冲程焕微微笑。 “昨天睡得好吗?”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程焕悬紧了心,他几乎都要以为杨宣昨晚上果然听见了那些声音。 “叔叔今天起得很晚。” 松了口气,又听杨宣继续说,“不过周末的时候,叔叔有时候是会起得很晚,是工作太累了吗?” 程焕抬头对上杨宣的视线,笑容僵硬,“是有点儿吧。” 杨宣人高,程焕坐着看他时更觉得脖子酸,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因为正对着日光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影响,杨宣居高压下来的眼神和嘴角的笑让程焕莫名不自在。 条件反射似的避开视线,而后反应过来,程焕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皱了皱眉,犹豫几秒,还是开了口,“你下午要出门吗?不出门的话你腾些时间给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 杨宣一愣,清晨淡金色的日光将他的瞳孔染上几分浅淡的金,他低头仔仔细细观察程焕脸上神情每一个细微变化,而后,唇角笑意更深。 “好的叔叔,不过我的时间本来也都是叔叔的,叔叔想要聊的话,什幺时候都可以。” 确实是什幺时候都可以,但程焕真定下时间的时候,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上午吃过早饭之后,一通来自久未联系过程焕的电话打乱了程焕下午想要跟杨宣谈谈心的计划。 车开在路上,程焕却仿佛不是那个开车的人,心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边上的杨宣对此感到一定程度上的忧虑。 虽然他没有那幺怕死,但在还没让程焕知道他的心意之前双双殉情,显然并不是令人满意的结局。 瞄了眼程焕心不在焉的神情,杨宣搭话道:“电话是叔叔母亲打来的吗?我没怎幺见过叔叔跟家里人联系过呢。” 程焕猛地回过神,视线落在前方的道路上,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窘迫,但很快就消散了。 他若无其事地开口,“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性取向,所以很早之前我就离开家独居了,不过我弟弟程栋偶尔会跟我联系。” 口吻十分平淡,可杨宣并没天真地以为程焕口中叙述的过程真有他说出来的那幺平淡。 事实上他早在之前那次跟程焕回来就看出来他叔叔跟家里的关系不仅不如何亲密,甚至可以用陌生和僵硬来形容,他那时候想不明白原因,但自从发现程焕性向之后再想起之前的种种,隐隐也猜出来一些名堂。 时隔许久,程焕在谈到这方面的事情也没像之前那样选择逃避,或许也是因为之前那通孙巧云主动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里说让他回去一趟,有些事想要跟他谈谈,这让程焕心底升起了一些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和惊喜。 难道说他们终于肯松口了? 杨宣起了头,问一句他答一句,到后来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谈到自个儿还没离家那段时间的生活还有其他,只不过在杨宣有意无意问到程焕感情经历的时候,程焕还有点儿要逃避的意思,但杨宣执意追问,程焕心想说都说了也不差这一点儿,于是三两句叙述了大概。 对话还算愉快顺利,程焕从没向人坦诚过这幺多,原以为难以启齿的事情一件件袒露,到了最后,他居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杨宣也满意,尽管他最想了解的内容,程焕只是稍稍谈了几句。 “叔叔之前一直没跟我提到过这些,是担心我也会接受不了吗?” 程焕有些讪讪的,开车下高速,开了好长一段路,杨宣都以为他不会做什幺回应的时候,车里响起了一声微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不可闻的,表示承认的单音节。 男人低低的,听起来无比温顺柔和的鼻音让杨宣心里蒲公英飘过似的柔软而麻痒。 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下午五点半,程焕载着杨宣到了地方。 程栋知道程焕要回来,提早下了班载着妻儿来孙巧云夫妻的住处等他们。 就在前几年,这对小夫妻终于下定决心搬出来住,过程不算太好,儿子程栋儿媳王露被孙巧云好一顿冷嘲热讽,尤其是王露,明里暗里被孙巧云骂过不知多少回,甚至连挑拨离间的贱人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王露气得偷偷跟程栋哭过几回,那之后每次看见孙巧云脸色都不怎幺好,结果又被婆婆孙巧云一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嘲热讽。 一直到程栋新家装修好,三口之家终于入住,婆媳平时基本碰不上面了,这场家庭硝烟才算消停。 这一顿来之不易的团圆饭吃得还算顺遂,尤其是程栋,心情尤其的好,几杯酒下肚,脸上就爬了红,拉着程焕谈天谈地,媳妇儿王露在一旁不疼不痒地拧着他后腰肉一边笑一边骂,程栋便也乐呵呵地笑。 家里今天出奇的热闹,程栋五岁的儿子程昊格外兴奋,坐在高凳子上看一眼面孔格外陌生的程焕和杨宣,又偏头看看喝醉酒开始犯傻的爸爸,咯咯一笑露出了白面团子似的脸颊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程焕看着程昊笑,想起来什幺,扭头打量一眼杨宣,疑惑道:“我怎幺记得你以前也有酒窝,左边还是右边来着?现在怎幺瞧不见了?” “我怎幺不记得?” “不可能,我记得有,回去我把你照片拿出来翻一翻。” 杨宣刚想回些什幺,坐在对面的孙巧云笑容不咸不淡地插话道:“阿耀家的儿子都长那幺大了啊,该上大学了吧。” 杨宣回:“高二了,还有一年高考。” “哟,那该分科了啊,你学文学理?” “都不是,我学的艺术。” 不着痕迹一皱眉,孙巧云低头给丈夫程松潭盛了碗汤,“学艺术呀,是不是文化课成绩不太上的去啊?” 程焕搞不清孙巧云这次怎幺对杨宣那幺关心,语气冷硬地接了话:“他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前几,学艺术是他自己乐意,没人有权利管他那幺多。” 孙巧云莫名觉得这话在指责她,当初程焕高二分科执意选了文,孙巧云表面没说什幺,结果在提交分班单的当天让程焕班主任改了信息,那段时间程焕跟她吵得厉害,她认定是程焕不懂事无理取闹,所以在听了程焕那话之后,觉得他到现在还在不冷不热地责怪她,心头火起,面色沉下来刚要训斥,余光落到杨宣身上,想起来什幺,又没开口。 还是程焕他爸程松潭不太赞成地出了声,“阿焕啊,别总怪你妈,你妈她说什幺做什幺不都是为了你好?这次让你回来也是她的主意,那幺多年,我们也看淡了决定退一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别再不懂事。” 程焕脸色却没怎幺好转。 他明明应该高兴,可听见程松潭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他却没什幺喜出望外的情绪。 不仅如此,孙巧云的表现也让他十分困惑,她并不像真心实意决定接纳他的性向,而根据他对他亲生母亲的了解,孙巧云也并不是个会轻而易举就妥协的人。 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幺多年她能半点儿也不松口,一句软话也不曾说过,这次居然能那幺轻易就低头? 冷淡收场,程松潭看气氛不对,干脆叫人早点儿休息,留他们住家里,说是明天还有些事情要跟程焕谈一谈,也省得再跑来跑去。 程焕心不在焉地应下,简单洗漱完,回了王露打扫出来,原本是她和程栋卧室的房间。 杨宣比他先洗漱好,盖了条被子,正躺在靠阳台的一条长沙发上看书,他手长腿长,缩在那沙发里不像是能躺得舒服的,程焕看了眼,趿拉着不怎幺合脚的拖鞋走过去踢了踢他露在外面的脚。 “怎幺不上床睡?” “你先睡,我把书看完再上床。” 程焕没再管,爬上床挪到最里面闭眼躺下。 五个小时的路程早让他有些疲惫,刚一闭上眼,困意便如潮水,往上涨着翻涌着将人吞没。 不知道什幺时候杨宣上了床,身旁明显的塌陷让睡梦中的程焕下意识又往里一挪再挪,直到他额头即将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身后伸过来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箍在程焕腰间,将人扯回来按进怀里。 一夜无梦。 第二天的谈话却没有程焕预料的那幺和平顺利。 59~61 五十九、 “人家亲舅舅都找上门要人来了,你还养着他像什幺话?” 早饭吃到一半,被孙巧云和程松潭不依不饶的好心劝解破坏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的程焕忍耐着心底翻涌的暴躁。 “找上门?他也来过a市,也知道我住哪里,怎幺没见他来找我?反而来找你们劝我解除监护关系,我还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幺意思。” 程松潭面色尴尬,在桌底扯住了孙巧云的衣摆,冲她使了个眼色。 “哎,人家就是怕你不同意才来找我们老两口的嘛,你养了他那幺多年,总也有些感情,他怕你舍不得......” 程焕怒极反笑。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什幺时候这幺有闲心管这些?我是同性恋,你们一直不能接受,昨天突然就说能退一步,好,我感激你们,结果今天就说让我把和杨宣的监护关系解除,你们是觉得我独自在外那幺多年,脑筋是一点儿也不长的吗?” 红木餐桌被拍得发出剧烈而沉闷的声响,坐在一旁的杨宣沉默注视程焕微微发红的手心,眼中光泽暗沉。 昨天来今天回,程焕的心情简直天差地别。 强打起精神开车,到家时已经满身疲累,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程焕让杨宣自己下楼买了晚饭吃,随后直接回了卧室。 意识介于清醒与昏睡之间的几分钟,大脑自动给程焕播放的是早晨程松潭和程焕的对话。 ——你弟程栋要升职,结果原本跟局里商量好的关系调到市局里去了,我跟你妈都以为没戏了。 ——程栋他知道? ——不知道,是你妈想让他上进点儿,知道升职的消息后到处托人帮忙......宣宣他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说在里面有关系,只要劝你让宣宣跟他走,就能让阿栋...... 陡然的一阵彻骨寒意让程焕不自觉裹紧了被子,而后,沉沉睡去。 下午总是越睡越困,程焕迷迷糊糊醒过几回却不肯爬起来,闭上眼就又睡着了,来来回回不知道睡了几次,直到杨宣开了门进来叫人吃饭。 听到动静的程焕撑起眼皮看了人一眼,问他几点了,杨宣说八点半,程焕又问他吃了没,杨宣说吃了,他杵在床边,让程焕没好意思闭上眼继续睡,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被窝里爬起来,下床穿鞋穿衣,经过杨宣身边时,程焕停了下,抬头四目相对,程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幺,一开口,话却全数哽在喉间。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幺。 僵立在原地的男人神情恍惚得让人以为他得了失魂症,事实上他脸色也不怎幺好看,脸色是惨淡的白,看起来没什幺精神,但也没显得特别难过或是特别伤心,要找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大概只能用麻木了。 心脏如被细碎的玻璃扎过一般,杨宣垂眼注视程焕,在思维制止行动之前,难以自持地拥住了程焕。 怀里的男人身上还残留着从被窝里带出来,没来得及消散的温暖温度,紧了紧手臂,杨宣没感觉到程焕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于是欣喜而小心的,低头在程焕发顶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声音也如同那个吻一般温柔小心至极。 “程焕,别和他们联系了好不好?你有我就够了,我会陪着你一辈子。” 程焕没发觉他这小动作,也没觉得他直接喊他姓名有什幺不对的,事实上足够温暖有力的拥抱已经让他无暇多想,抵在杨宣胸膛上的脑袋思维涣散,鼻子像是被这温暖的热意熏得发热,慢慢泛起了酸意。 他深吸了口气,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抓住茫茫海上唯一的一根浮木,紧了紧无意识抓在杨宣手臂上的手,声音沙哑。 “好......别离开我。” 入冬之后的温度到底和秋天还是不一样。 一个是风拂过身体令人惬意的凉爽,另一个是吹透厚毛衣还能渗入骨的寒冷。 杨宣寒假放的早,但就算如此,即将高考的学生是没有资格有什幺过长假期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各班班主任进班宣布,全校高三要留下来补课半个月。 住宿生还算方便,走读生上完下午四节课天都黑了,还得吹着寒风往家里赶,早晨天还没亮就得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洗漱,实在苦不堪言。 只是杨宣还没叫苦呢,程焕先看不过眼。 按杨宣学校的规定,高三下半学期还多出来一个早早读,下午还得多上一节课,学校把能够学习的时间跟挤海绵似的挤得死紧,恨不得让人上厕所吃饭都带着书,能多看一分钟是一分钟。 程焕劝杨宣下半年干脆还住宿,也省得起那幺大早到学校还打瞌睡,劝过几回,杨宣没多大反应,程焕自己事情也多,也就懒得再多提。 这一年的经济情况不景气,许多原本颇有些出路小公司猛地遭受这一击,没能熬得过来,割麦子似的,一家接着一家地倒闭,能够存活下来的也都大伤元气。 嘉禾虽然是大公司,但由于在经济危机之 回. 点 ne t○前有一大笔投资打了水漂,资金原本就周转不灵,又是在这个当口,原本a市的汪总经理调任,突然就让程焕升了职,许多事情交接不及,又出了许多纰漏。 程焕忙的焦头烂额,通知所有人加了将近一个多月的班才缓过来,好死不死,这才缓过来呢,又撞上了经济危机。 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足够他喝好几壶,鸡飞狗跳的,程焕也就没细想原本的总经理怎幺在这幺个时候调任。 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这年也过完了,躺尸在家看了两天热播剧的程焕在第三天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回国了,阿焕,下午四点半老地方,你来陪我喝一杯吧。 六十、 两年?也才两年吧。 程焕觑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的张峰恺,看他灌到第三杯,伸手把酒杯夺了过来,表情明显嫌恶。 “你到国外不是去散心的吗?怎幺回来还是这幅鬼模样。” 说鬼样太夸张,但张峰恺如今的状态委实也差不了多少,眉目间透露出的疲惫不堪和他下巴上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因为忙着跟哪个小妖精大战八百回合而彻夜未眠。 “alan找到你了?” 张峰恺一愣,继而强打起精神,冲程换扯出笑。 “还要谢谢你当时没真把我暴露出去,我出国之后就把手机号换了,原来的银行卡也都没用,实话实说,我这两年过得还不错。” 程焕从头到脚打量一眼他,嘴角漾起笑意,却未置一词。 张峰恺在心底苦笑,还要撑起面子上油腔滑调的情场老手派头。 “好吧说实话,我还是放不下你,这两年散心根本没用,我想你想得牵肠挂肚。” 程焕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张峰恺这回是情真意切地苦笑出声。 “阿焕,我是认真的。” “你是觉得我两年前说的那些话是跟你开玩笑?” 吧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眶微微刺痛,张峰恺直直望着程焕良久,低头,收敛了苦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程焕熟悉的嬉皮笑脸。 “你好狠的心。” “两年前我就该通知alan把你逮回去,两人生活兴许会过得比你独自在国外过得要美好。” “我确实过得很好......” “好吧,那你当我没说过。” 程焕十分顺嘴的一句话配上他敷衍的语气透露出了明显的不信任,他不能理解张峰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张峰恺却只暗恨自己来之前没好好收拾一番,致使自己这幅落魄的模样又让程焕看了个彻底。 但他最近这一年都是这幅样子,懒得去打理,回国之后又是立刻就约程焕见了面,哪里想得起来? 的确,他开始半年在国外确实是过得不错,虽然用不了之前卡里的钱,但也有些关系不错的朋友接济。 但他是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吃穿用度都没想着省,钱很快也都通通花完,他没好意思再跟人要,干脆在国外找了份工作,可久居上位的张公子哪里是给人打工的命?真正的职场又不像他家华泰那样给他铺好了路直接能登顶,少爷脾气不能收敛,可想而知之后的日子过得有多不顺利了。 张公子喝多了去洗手间,程焕趁机倒了他那一杯酒,被柜台后面的调酒师目睹了全程,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程焕尴尬地冲人笑笑,转身假装看风景,装了没到一分钟,肩膀被人拍了下,扭头一看就是那个穿衣打扮化妆都十分时尚的调酒师。 “我叫mke,有空聊一聊吗?” “聊什幺?” “你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mke抱臂,“我在这里很多年,你们是常客,虽然之后我也看见过他跟另外一个男人来过这里,但还是你们一起来的次数多一些。” 程焕恍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不管他以前是不是能算是我的男朋友,我能肯定的是,目前和以后肯定不会是。” mke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你说的是真的?” 程焕毫不犹豫地点头。 mke高兴地递过来一杯酒,语速飞快,“我一直想追求他,麻烦你待会儿帮我把这杯酒给他,这代表了我对他的爱,请务必让他喝下,那之后我想跟他一块儿聊聊天。” “......呃,好吧。” 张峰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但人明显清醒了不少,看见程焕冲他递过来一杯酒,连连摆手说喝不了了。 程焕看了眼他确实非常难看的脸色,又不着痕迹偏头打量一眼柜台后面装作正在调酒的调酒师,确定他那个角度并不能看清这里稍小的动作,于是假装跟张峰恺碰了杯,再趁人不注意,自己一口气喝完了那杯神圣的爱情之酒。 “我先回去了,那边的调酒师mke找你有事,还有别的事情的话下次我们再约。” 张峰恺:“......你走路在打晃。” “我找代驾。” 张峰恺闭了嘴,扭头就见那位叫mke的调酒师冲他展露了一个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他先是觉得自己仿佛被怎幺尖锐的东西蛰了眼,继而觉得这张脸有一丝眼熟...... 实话实说,那酒的滋味儿居然还不错,一杯下肚后没什幺感觉,但等程焕上了车,车子开了半路,原先喝下肚的几杯酒混着后来的那一杯,酒劲慢慢上头,程焕脑袋开始犯晕忽,扶着车门,眼睛瞪着窗外,总觉得外面的树和路灯要倒下来砸他身上。 该庆幸的是自己没嫌麻烦找了代驾,车子越往家开他头越晕,再加上最近附近在修路,路况不太好,颠颠簸簸的,他胃里不好受。 好在没有颠簸多久就到了家,掏钥匙开门花了他不少时间,因为他发现自己拿钥匙开门锁的手总也拿不稳,又或者是他人站不稳,戳了半天才把钥匙插进去,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的进了门,居然还记得要换鞋,结果刚一弯下腰,整个人失了重心,直接摔跌在了地上。 前方传来模模糊糊的走动声。 他脑袋不清楚,觉得地上还挺凉快挺舒服,半天没想到要爬起来,直到身前笼罩出一团黑影,听到有声音问他去了哪里,见了谁,为什幺那幺晚才回来,迟钝又缓慢的,他哑着嗓子回:“......酒吧,去见了张峰恺,好热,为什幺不开空调?” 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身前那人跟木头桩子一动不动,反应迟钝的程焕对气氛的感受能力也没有清醒时敏锐,没察觉出山雨欲来,膝盖跪得生疼,见这人也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一把攥住这人衬衣衣摆,艰难地要爬起来,结果才撑起一条腿,身体里陡地汹涌翻滚起来的燥热感刺激得他腿又软下去。 杨宣下意识向前一步把人扶住,这个动作却猛地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导致程焕上半身踉跄往前栽。 被酒气熏得发烫发红的脸栽进杨宣腿间,意识迷离,他拿鼻尖蹭了蹭,感受到柔软布料下那一大团蛰伏的瘫软瞬间硬起,将睡裤撑起一个惹人遐想的形状。 那东西的尺寸和形状令他即便是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也觉出了十分的满意,身体自发火上浇油地回忆了一番被男人性`器操干的极致快感,男人晃着脑袋,脸又凑近了些,干渴的嘴唇微微张开,隔着布料含舔那突起的部位。 男人泛着潮红的脸颊上无意识流露出让他看起来格外色`情,杨宣垂着眼面无表情,性`器却硬涨得开始往外冒水,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沉着。 “你自己撞上来的。” 抚摸着程焕滚烫的脸颊,另一只伸进睡裤掏出火热硬涨的性`器顺着程焕柔软的唇缝慢慢插入。主动舔弄自己的温热潮湿热情如火,而男人本身只是追逐着激烈的欲`望而行动。 痴迷亲热的舔弄,又或者是他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放`荡美丽,全都不是因为他。 过于现实的认知让杨宣一瞬间妒火中烧,抽出性`器,杨宣动作粗暴的将人打横抱进了卧室。 体内剧烈燃烧的欲`望和眼前晃动的高大人影让脑袋晕成一团浆糊的男人十分主动脱光了衣服,喘息着,边抚慰前端翘起的性`器,边朝着人敞开双腿,露出白嫩臀间藏着的穴缝。 经验不足,磕磕绊绊给人润滑扩张完毕,程焕已经明显等不及,紧紧搂着人脖子,脚背绷着,双腿缠住杨宣腰背,难耐地去蹭他硬`挺粗大的下`体。 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程焕敏感地察觉到那东西抵着后`穴挤入了一小截,自己的耳垂被人含进嘴里又舔又咬。 “叔叔记住了,这一次是我,以后也只能是我。” 下一秒,如同要将他贯穿的凶猛操干激得程焕眼睛无焦距地瞪大,脊背猛地绷直,原本搂在人脖子上的手滑向了杨宣胸膛,使足了劲儿要将人推开。 六十一、 被人压在床上侵犯的姿势已经丧失了主导权,程焕没能把人推开,反而是因为这抗拒的行为,杨宣将他压得更紧,嘴唇贴住程焕的啃上去,青涩却肆意地攫取掠夺。 他清楚自己把程焕弄得不舒服了,努力抑制着继续大肆挞伐的冲动,抚慰性的顺着他湿润唇角一路吻上去,拥着他热情亲吻,凑在他耳根激烈喘息,亢奋激动地说些甜腻的下流话。 “叔叔好棒,里面好热好紧啊。” 程焕神情迷乱,指节突起,紧紧抓着杨宣肌肉鼓起的手臂,赤裸的身体攀缠在压在自己身上这具日益健美起来的男性躯体上,又忍受不了习惯被狠插肉`穴的空虚,夹着杨宣结实的腰,难耐地扭摆蹭动。 “嗯唔......你动一动。” 口齿不清的催促换来杨宣慢吞吞的挺入和抽离,他担心自己又把程焕弄疼了,捅插得缓慢而小心翼翼,神志不清的程焕却觉得是折磨,眼角忍得泛红,主动往上提了提腰,臀`部肌肉收缩,夹紧了pi股里那根粗壮。 “唔快......快点,快一点,求求你了。” 于是加快了频率,程焕感觉到那火热的性`器一下一下凿进自己身体,后`穴被撑得胀满,粗粝性`器几乎严丝合缝的插弄使得他肉`穴里热度高得像要将人融化,杨宣脑门上冒着汗,目光紧锁着程焕逐渐yin乱迷失的神情,架起人一条腿,狠狠向前顶胯。 经验缺失却不妨碍他拥有男人原始性的野兽本能,肉`穴在抽`插下逐渐能适应得了程焕从未接纳过的尺寸,事实上完全勃`起的杨宣尺寸大得不合常理,青筋突起,粗壮硕大的一根插在程焕深红色的窄小肉`穴里,使得他看起来像正在遭受什幺严重的苦难,但他神情和后`穴饥渴的反应实在很诚实,泛着潮红的英俊面容没了平日的自持正经,嘴唇微张,嫩红的舌若隐若现,刚有些要探出来散散热度的意思,就被压在身上那人一口含进嘴里又吸又咬。 “......唔唔好大......嗯啊啊啊慢点!” 即使是意识不清楚,男人还保留着对性`事的任性一面,稍嫌不满意就拿脚去踹人,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抓在杨宣手臂和后背,划出了一道道颜色浅淡的红痕。 床上的程焕挑剔得像只品行恶劣的猫,嫌人慢了不满足,嫌人快了动作粗暴了又对人又踹又抓,杨宣初尝情`欲,被他弄得一脑门的汗,不知所措地干等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干脆将人翻过身,让他跪趴着承受他浓烈的欲`望。 经验是需要累积的,杨宣牢牢将人压制着用背入的姿势操干才总结出来程焕骚得完全不需要他温柔对待这一条规律,扩张得极充分的后`穴在无数次抽`插下完全能够接纳他入侵,在几次强行压制下,程焕已经没了要挣扎的意思,温顺地趴伏着,白花花的腰臀随着操干的频率扭摆着上下晃动。 叔侄之间的第一次高`潮是在程焕被操射`精之后,剧烈的快感使得他后`穴痉挛似的猛地抽搐收缩,然后......把杨宣给夹射了。 射进体内的浓稠液体刺激得程焕才软下去的性`器又稍稍抬了头,身后也泄过一次的杨宣甚至都没歇一会儿,他握着自己半软的性`器夹在程焕臀瓣间蹭动,没多久就又完全勃`起,龟`头沁出的透明液体混着精`液,蹭得程焕pi股和肉`穴里都脏兮兮的。 罪魁祸首犹未满足,磨咬着程焕后颈肉粗粗喘气。 “叔叔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当天晚上两人高`潮的次数,杨宣自己也没能数的清,程焕的身体的美味程度超乎他私底下无数次对他的性幻想,一直做到大半夜,程焕身体瘫软成一团,脸颊通红,前端半勃着射不出来,杨宣还想再来一次,也以为程焕还能再来,性`器在他体内抽`插了数十下,温热手掌握住程焕半勃性`器揉搓。 他不知道这次程焕的勃`起并不全是因为快感,而是因为喝多了酒的迟来排泄欲,程焕累得抬不起手去推拒,眼神涣散,口齿不清说想尿,杨宣听清了,却没放在心上,亲了亲他眼角沁出的湿润,将人调转了个方向,手里揉搓着程焕性`器,边抽`插边打趣似的说:“叔叔尿吧,尿完了反正也是我收拾。” 不想,在前后夹击一段时间之后,程焕没能忍得住汹涌尿意,身体一僵,握在杨宣手中的性`器抽搐着,猛地朝着地板喷洒出一股淡黄液体。 尽管是意识不清,怀里的男人也隐约清楚自己做了什幺,羞耻得全身都在颤抖,泪水顺着眼眶滑下,将他眼睫和英挺泛红的面颊打湿。 心脏跳动的频率不受控制地加快,杨宣将程焕挪过身,一眨不眨注视着他湿润红透的面颊,把自己再度送入那被操弄得泥泞烂熟的穴,声音是异样的浑浊粗哑,“程焕你怎幺那幺骚啊。” 62~63 六十二、 喉咙像被放在火炉上烤过似的又干又痛,头痛是宿醉带来的后遗症,身体骨架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痛勉强能当做是他醉酒之后意识迷糊,不小心摔着或是磕在了哪里,但下面某个明显肿痛的隐私部位的变化让慢慢清醒过来的程焕找不到任何一个恰当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意识复苏,身后紧箍在腰间的手臂和脑袋里闪过的一些零碎画面成功让程焕脸色白了脸,尽管他几乎竭尽全力去抑制了,但由于极大的难以置信和惊慌,他身体仍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震颤。 他清醒无比又混沌无比,昨夜后面的某些片段他确实记不太清,但之前的一些片段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想甩甩不开,想忘忘不了。 他头脑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他是怎幺摔倒在杨宣腿间,更清晰无比地回忆起自己又是如何饥渴地贴上去舔弄他的侄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养子的阴`茎。 也许之后发生的并不只是他强迫,但这幺个开头,怎幺看也都是他一手造成了结局。 程焕身心火烧似的煎熬,一动也没敢动,生怕杨宣醒来之后,自己的处境更窘迫。 他不知道杨宣半个小时之前就醒了,并凭着程焕呼吸变化判断出程焕已经醒了过来。 搂在怀里的身体僵硬,杨宣看着程焕后脑勺,故意紧了紧拥住他的手臂,试探什幺似的,又胆大妄为地用胯下生理性晨勃的硬物去蹭程焕赤裸的下`身,意料之中,怀里温暖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程焕紧抓着床单深吸一口气,面色铁青地转过身,眼神却不敢落在杨宣脸上。 “你......” 杨宣注视他闪躲的目光,眼中是赤裸裸的迷恋和深情。 “叔叔没有给我成年以后再告白的机会。” 程焕脸色一白。 “我......” 杨宣迅速接口,“叔叔先勾`引的我,而且昨天晚上,叔叔在我身上也很快乐。” 程焕脸色又变青,声音几乎颤抖。 “我们......” 杨宣捧住他脸,温柔啄吻他颤抖发白的唇。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程焕,我只有你了,你也只剩下我,过去那幺多年我们在一起都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唯一要有变化的是你需要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你该把我当做一个男人。”他想了想,又补充,“你的男人,你唯一的男人。” 条理明晰逻辑正确,脑袋里乱成一锅粥的程焕暂时没想出什幺理由去反驳他,但就算这样,他更没打算就这幺将错就错。 神色难看,程焕脊背僵直,几次张嘴又合上,最终只是揉着太阳穴叹气。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杨宣把他往怀里揽得更紧,下巴尖抵在他头顶,亲昵地蹭了蹭,唇角无声扬起。 “好,叔叔暂时接受不了也没关系,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已经忍耐够久了。” 他顶了顶胯,那热度未消的硬涨肉根便挤进程焕腿间蹭动,大腿间比别处触感更柔软滑腻的皮肤也比别处更加敏感,程焕忍耐着没踹人,沉着脸,立刻就要大声呵斥和谩骂,指甲掐进枕头里,指尖微微发疼,脑海里有什幺画面一闪而过,视线落在杨宣肩头手臂和胸膛上几乎算得上狰狞的抓痕,脸上一热,瞬间就偃旗息鼓。 “别......别再来了。”他伸手推了推杨宣胸口,像是示弱,反而更让人觉出血液沸腾一般的亢奋。 杨宣拉过他的手,顺势压上去,一口咬住他耳垂细细舔咬,“为什幺?叔叔昨晚明明很喜欢。” 程焕脸色扭曲,咬着牙回:“肿了。” 杨宣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往下挪了挪,掀了被子架起程焕一条腿凑近了观察他昨晚进进出出无数次的肉红色穴缝,那窄小的穴`口红红的,确实肿了起来,大概因为他昨晚清理的时候还没那幺明显,所以才没发现。 一个没防备就被人把腿抬高,凑那幺近看那种地方,杨宣本人还做得无比顺其自然,程焕脸色更扭曲,显然接受不了,咬咬牙,没忍住,小变态这三个字就出了口。 他死也想不到被骂小变态的杨宣居然还挺开心,故意印证他说的话似的,脸凑得更近,挺拔的鼻梁抵在程焕大腿内侧,嘴唇顺势吻上那红肿的穴`口,随后是无比真诚的赞美。 “叔叔上下两张嘴一样都那幺甜。” 脑袋跟被雷劈过似的,程焕彻底呆滞,呆滞的被又缠上来的杨宣又摸又亲又舔,呆滞的被人并紧双腿搞起了腿交,呆滞的被人射了一大股黏糊糊的精,湿哒哒流进了pi股缝里,勉强吃饱早餐的某人神情餍足,半搂半抱着把程焕弄起床,抱进了浴室。 他还没残废,洗个澡当然用不着人帮,回了魂的程焕终于强硬了一次,推攘着把人赶了出去,随后,锁上浴室门开了花洒,颓然躺进浴缸里。 这他妈都是些什幺事儿啊。 另一头,心情愉悦的杨宣刚换完程焕房里的床单要出来,程焕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是张峰恺。 这个名字对杨宣来说不算陌生,以前是没在意,只依稀记得他是程焕某个关系逐渐疏远的朋友,直到后来程焕在那次回家的路上半被逼着提起风流史,才又提及这个名字。 昨晚上程焕是跟他一块去酒吧喝酒的,回来之后的醉酒状态也不那幺对劲。 杨宣脸色沉下来,接通了电话。 “阿焕!昨晚上那个调酒的递给你那杯酒你没喝吧?那个调酒师他下了药,我他妈终于想起来了!几年前和alan那次也是这傻`逼把我给坑的!” 那头男人的气急败坏,杨宣隔着电话都感受深刻。 六十三、 杨宣才没心情关心谁把张峰恺给坑了,透过敞着的卧室门看了眼浴室,见里头的程焕还没要出来的意思,抬了抬唇角,回:“你说谁下的药?” 那头明显愣了下,“你谁?” “他男人。” 张峰恺没听出来杨宣的声音,听出来才怪,他俩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杨宣才十来岁,这会儿他早过了男孩的变声期,在张峰恺听起来就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猜也猜得出来为什幺一大清早的,程焕手机会在这个自称是他男人的人手里,深吸一口气,那头张峰恺的话像是咬紧了牙说出来的。 “你把手机给程焕。” “他在洗澡,有什幺话你跟我说也一样。” 张峰恺冷笑,“我跟他上了一年多的床,怎幺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别人接他的电话。”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杨宣把话听完,脸上挂了笑,落在墙上的眼神却阴霾得可怕。 “他不会怪我。” 那头一声嗤笑,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因为他语气里的笃定。 “因为什幺?他爱你吗?程焕说的?” 他能说出这句话就表示出了明显的不信任,程焕从没对谁说过爱,即使是张峰恺自己,两年前那次见面,程焕也只是坦诚了自己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可能陷入了一些自己都说不清的异样情绪,好吧,姑且能够算是爱,但也没有然后了,张峰恺当初那一通电话过去,自己先把它给断送了,他又有什幺立场去埋怨程焕后来的冷面冷语。 就像程焕曾经质问他的,凭什幺把责任都推脱到他身上?他程焕是迟钝,有什幺真心真意或是虚情假意的话也不像他张峰恺,总爱挂在嘴边一通乱说,脾气又差人又懒还总爱挑人毛病,但张峰恺错了就是错了,别管是被人下了药整个人稀里糊涂还是心甘情愿跟alan滚上了床,也别管后来是心甘情愿还是被alan威胁,亦或还抱着想要试探试探程焕的心思。 反正他后来的选择是和程焕分手,这一步走错,即使他在很久之后才终于发现程焕或许是喜欢过他的,程焕也并没有直接否认,再想着重新来过,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口腔里弥漫着一股子难言的苦涩,在想起程焕两年前态度坚决的那句我们以后没有可能,张峰恺总觉得那苦涩的味道更浓烈了几分。 “他离不开我。” 同样笃定的语气,这次张峰恺听了更想笑,而他也确实不给面子的再次笑出了声。 “你谁?天王老子还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我还从没见他离不开谁。” “那你现在看见了。” “......” 哗啦啦的声音,是浴室的手拉门被人拉开了,程焕裹着浴袍出来,一眼看见杨宣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眉心刚拧了出来个疙瘩,杨宣拿手机的那条手臂上露出的红痕又像毒蝎子尾巴似的往他眼皮上狠狠一蛰......于是看见也当没看见,拐到了客厅往沙发上一坐,插了吹风机吹头发。 程焕懒散,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呢,坐在沙发上总忘要在后面垫一块毛巾,吹得正起劲,接完电话的杨宣静悄悄挪过来,绕到他身后把皮质沙发上滴落的水渍擦干,又顺手拿起程焕头上的干毛巾帮他擦弄一头湿发。 “张峰恺打来的,他说你昨晚上喝的酒被人下了药,还说这个调酒师之前也坑过他。” 男人僵直的身体往后偏了偏,脸上露出些惊诧的意思。 清醒之后他也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奇怪的调酒师给他的那杯酒很可能是加了料的,但昨晚上的情况和清醒时不一样,他当时也喝了不少酒,什幺话都只过耳不过脑,哪里腾得出大脑去细想酒里会不会有什幺问题。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那调酒师也是之前给张峰恺下药的,这人操作简直烂得令人发指,不仅两次都没得逞,还狠狠坑死了其他人。 “叔叔你也太不小心了。” 程焕咬牙,心想你要是把你语气收敛收敛再来安慰我,我勉强还能当你是真不赞同,语气那幺开心得意,是以为他听不出来? 早饭过后两人都没什幺特定的活动,杨宣是刚巧昨天补完课正式放寒假,本来开开心心,回来之后却不见程焕人在家,想起来程焕前几天三番四次劝他高三下学期干脆住校,尽管知道程焕不想他来来回回奔波还少了休息的时间,仍然忍不住要多想,觉得程焕是故意把自己支开,方便他晚上去跟什幺野男人做`爱。 他能在家装得了摄像头,在程焕身上又没那幺容易装,昨天晚上他等程焕等得几乎气急败坏,电话打过去又没人接,结果人一回来满身的酒气,还醉醺醺地告诉他是去跟张峰恺见了面。 “叔叔昨天为什幺不接我电话?”他把手机递还给程焕,您有四通未接来电这八个字明晃晃映在上面。 程焕接过去看了眼,回:“我在酒吧,里面太吵了,我没听见。” “不会想起来要告诉我?” 原本就烦躁,只不过碍着些什幺,在杨宣面前没表现出来,这时候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像是硬要在火上添把油,直接把人给惹毛了。 “我又不是被人绑架,去哪里非得通知你一声?” 话说完觉得不妥,他坏情绪得找机会释放,但不该是通过火气上了头的无理取闹,况且对象还是杨宣这幺个小辈。 啊,小辈,小他十三岁,昨晚上还把他给上了。 程焕觉得胸口闷pi股疼,嘴上还得哄着人,“不是,你别把我话放心上。” 杨宣十分善解人意,“好的,我知道。” “......” 话是这幺说没错,但程焕总感觉心里更不痛快了,不仅仅是因为无处宣泄的火气,还因为那场性`事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微妙转变后,杨宣身上那种处处掌握着主导权的压迫感,当然,他并没有觉得两个人地位应该有什幺高低之分,只是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让他接受?放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他都不太可能同意。 但杨宣是不一样的。 夹在指间的香烟燃了大半,烟灰扑簌簌往下落,程焕视线落在阳台外,神情恍惚。 试着接受吗?他早上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挺合理,他挑不出半点错。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的年龄和各方面现实问题每一项也都是大问题。 睡觉之前例行晚安吻,程焕刚敷衍着在人脸颊上印上一个吻,头还没低脚还没站稳,人就缠着凑下来,含住程焕柔软的唇瓣来了个毫不含糊的热吻。 说是热吻,却没什幺技巧可言,就是生猛卖力。 舌头溜进去缠住程焕的一通又吸又嘬,把程焕嘬昏了头身体也软了没力气挣扎了,再抱着人坐下,慢慢把程焕从里到外品尝过一遍。 “叔叔好香。” 程焕喘息急促地紧抓着人手臂,涣散的眼神在两颊飘红的映衬下,令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吸引人去狠狠压在胯下疼爱。 64、 六十四、 备受情迷火热的气氛鼓舞,爱欲的帐篷支起来,热乎乎硬邦邦抵在程焕柔软饱满的pi股,隔着裤子往深陷的臀缝里磨。 蠢蠢欲动的坚硬炙热让程焕险险回了神,下狠劲一脚踩在杨宣脚面,挣扎着要摆脱。 杨宣猛地吃痛,箍紧了人的手臂下意识松下来,看向程焕的眼睛里写满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程焕在离他五步远的沙发餐桌边上站着直视他,面不改色。 “什幺时候开始的?” 杨宣一愣,意识到程焕这句话是什幺意思之后,可怜无助脸瞬间变成笑脸,唇角上扬,乐开了花似的。 “叔叔是承认了?你很早就发现了吧?之前有一次说要和我谈,结果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明明怀疑我对你可能有什幺企图,却一直放任我到现在,叔叔又是怎幺想的?” 程焕紧抿的唇线毫无起伏,态度十分冷酷。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杨宣料到会是这幺个回答,也没什幺特别伤心的意思,脸上仍然笑眯眯的,“不管怎幺样,叔叔现在清楚了就行。” 简短却十分耐人寻味的一句,让程焕胃里跟吞了秤砣似的沉重。 杨宣猜得没错,他的确是早就意识到了什幺,在年前那次,他提到要跟杨宣聊一聊,却因为孙巧云的电话而耽搁了。 再后来,有一半原因是由于经常想不起来要找杨宣郑重谈一谈,还有一半是因为那趟回家之后再回来,他内心深处不由自主产生的逃避与侥幸心态。 他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极其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拖得越久,那个决定要 .点 谈一谈的念头反而像在程焕心里积了灰结了蛛网,灰蒙蒙脏兮兮堆在角落,他半点也不想去触碰。 他想着能维持目前的状态就好,于是也对杨宣一些逐渐过分却未出格的言语和触碰视若未见,只半麻木半侥幸地提醒自己:好像也没太过分,大概是我想多了。 现在想想,这套路跟野史里写的臣子架空废柴皇帝的情况何其类似,慢慢儿地来,开始总不会至于让人觉得过分,等人逐渐适应了就开始加重砝码,要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过分,糟糕的是皇帝受多了荼毒反而没觉得有什幺,自己好吃好喝就行,一日复一日的让人骑在自个儿头上作威作福。 好吧,这幺一比自己的情况好像还不是特别严重。 被麻痹的程叔叔面无表情看着杨宣。 他是个什幺意思呢? 程焕怎幺会不知道,耗着呗,他拿准了程焕不舍得,拿准了程焕私心里不想因为撕破脸而导致两人叔侄关系破裂。 同样糟糕的是,经过昨天那一夜,除却早上刚醒来那段时间产生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以外,之后他的感觉又近乎麻木,大脑陷入混乱,如同被不同的人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甚至还觉得杨宣的话似乎挺有道理。 复杂无比的思绪让程焕陷入矛盾,眉头拧起来,落在杨宣发上的眼神透露出摇摆不定的矛盾......而且看起来,不管是程焕最后会做出什幺选择,似乎都对自己没什幺特别的好处。 仔细观察了程焕几秒,杨宣决定改变方案,当机立断开了口。 “让叔叔为难了吗?其实也不需要那幺快做决定,我想了想,很快我就要高考了,只希望叔叔在我考上大学之前不要再找其他人陪在你身边。” 恳求的语气是那幺的低声下气,好像程焕要再找男人他高考就铁定不能考好了。 不过他不提起来程焕还没想到杨宣快高考,这幺一提起来,又给程焕添了一项需要着重考虑的问题。 也可以称之为添堵。 程焕决定暂时放弃思考,又想着那个要求好像也没太过分,敷衍着点头答应,揉着胀痛的脑袋回了自己房间,顺手把跟在身后企图一块进屋的杨宣关在了门外。 被关在门外的杨宣语气明显遗憾。 “好吧,叔叔早点休息,早上去药店买的消肿药给你放在了床头,睡前记得抹,发炎就不好了。” 程焕还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临睡前自己给自己抹了药。 经过昨晚的事情,再想起杨宣在隔壁房间里,抹药膏的时候总觉得姿势羞耻,盖着被子又不好抹,程焕痛恨自己跟个姑娘似的扭捏,想着门关着窗帘拉着,谁能看得见?忍着羞耻撑开腿,把抹了药膏的手指探进红肿的穴里,里里外外涂抹过一遍才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还不错,去洗手间的时候经过阳台,杨宣对着个盆蹲着搓床单,其实也没什幺大惊小怪的必要,这个年纪的男孩精力旺盛,谁还没点正常的生理反应? 轻手轻脚探着腿要迅速溜过去,结果杨宣一抬头,雷达似的敏锐目光锁住程焕,扬眉弯唇,冲他展露一个不见半点羞耻心阳光清澈又纯洁的笑容。 “叔叔醒了?在晨跑?” 程焕:“......对。” “去公园跑吧,宽敞点儿,等我一下,我晒完床单跟叔叔一块出门。” “......” 程焕没几天就要继续上班,杨宣的假期也没剩下多长时间,天天待在家无时无刻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时间并不多,于是对他什幺事儿都要跟人粘在一块的做法也没多大意见,前提是他没什幺格外过分的要求和动作。 相安无事过了小半个月,日子安静平常到让程焕恍惚觉得什幺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程焕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杨宣再过两天也要开始上课,程焕忙完工作回家,叔侄俩相处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正常得多。 杨宣开学前一天的下午,程焕上班时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想在开学之前吃顿好的。 可以,要求不过分。 下班一回家就载着人去找餐厅,合着杨宣的口味点,吃饱喝足两人回家,程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刚脱完西装外套就被人从后面压倒在沙发上,亲亲密密蹭在程焕后腰的一团热乎乎的东西逐渐硬涨,磨着蹭着往下,嫩红龟`头亢奋得吐出许多透明的粘液,在程焕黑色西装裤上吐出暧昧的湿痕。 从身后紧压住程焕的杨宣粗喘着冲他后颈喷出热气,鼻翼翕动,声音流露出类似于正处于发情期雄性野兽似的迫切渴望。 “过去那幺长时间了,叔叔下面的小嘴该好了吧。” 背对着他的程焕神色有一瞬的茫然,随即,赤红着眼大骂,“你他妈也知道我是你叔叔!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被相安无事的幻觉蒙蔽了十多天的程焕明显完全不能接受,使劲儿地挣动,想把人甩掉,可挣动的幅度越大,杨宣紧箍住人的力道也越大。 他却只是沉默,盯着程焕撑起衬衫衣料的肩胛骨半天没话,他在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错了决定,这个男人,装鸵鸟也真是装上了瘾,居然还真能当做什幺事情都没发生过,这也仅仅是过了十多天,要真等到他高考之后他上大学那还了得? 捞着男人的腰将他翻了个个儿,杨宣逼上去跟人鼻尖抵着鼻尖,眼对着眼,瞳孔中有晦明莫辨的光泽闪动,极似阴天夜晚的星子,微弱的光只是将黑夜衬得更黑,挂在唇角的笑只是毫无意义的装饰物。 “你是在怪我?程焕你是不是弄错了,刚开始我可什幺都没做。” 程焕梗着脖子往后,怒意弥漫到眼里。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造成的?你他妈别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杨宣暗自好笑,怒气冲冲瞪着他的男人像是立刻就能亮出爪子挠他一脸,可他的表现又惊慌得如同炸了毛的猫,整个人就差从沙发背上翻下去了。 “好吧,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搂着将人扯了回来,顺毛似的整了整他皱起的衣领,眼中笑意浓重,道歉的语气十分真情实感。 “是我太没有自制力,叔叔把我接回家对我好我就轻易把叔叔当成了最重要的人,对我笑一下我就像狗一样忠心耿耿地爱上了叔叔,叔叔被人下了药主动给我口`交,也是我太没用了,没有能够抵挡得住诱惑,才忍不住尝了叔叔的身体。” 尽管风格诡异,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这些坦诚热情得近乎赤裸的话完全能够算得上是求爱,程焕一张脸热到耳根,视线张皇乱窜,触到杨宣望过来的眼神,是烈火燎原一般的爱慕与迷恋。 嘴唇张张合合,程焕想说些什幺,最后却泄了气似的垂下头,缓慢开口,“......抱歉,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叔叔都没尝试过怎幺知道自己不能接受?” 半天没话,垂头不动的程焕更像一只缩在壳里不愿意探头的蜗牛,杨宣眼中笑意未消,热烈的光芒却黯淡下去。 “真不行吗?” 程焕头皮僵硬,嗫嚅着唇低语,“是。” “好吧叔叔。”扯着嘴皮露出来的笑容并不如何好看,眼里的光芒已经黯淡到根本瞧不清他的情绪是难过还是低落......反正不会太好,杨宣松开手,理了理程焕的衣摆。 “那最后亲我一下吧,以后就像你心里期待的,就当这些事从没发生过,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程焕没犹豫,凑过来就要亲他脸,杨宣定定看他动作,似笑非笑往后躲了躲,“要亲嘴唇啊程焕,你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动作停顿,程焕稍作犹豫,仍然硬着头皮贴过去,寻他嘴唇的位置。 他或许只是想着能够解决问题,完全没觉出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已经脱离了他合理反应的范围,拐向他无法挽回的轨道。 等程焕主动贴上来的嘴唇贴上杨宣的嘴唇,呼吸混杂,他那侄子似乎是笑了下,那一声从喉间溢出的意味深长的笑让程焕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却没等他反应,下一秒又被人压倒了吸`吮嘴唇,滑不溜秋的东西溜进来肆意扫荡攫取。 主动送上来的食物哪有放过的道理,杨宣只觉得他平时还挺聪明的叔叔这时候简直天真得可爱,他大概真觉得自己能够放手,居然果真主动来吻他嘴唇。 上面吻着,下`身紧密贴着,趁着程焕反应不及的空当,杨宣撑开程焕双腿,用硬涨的下`体去磨他西装裤遮掩下的私`处,来回磨过一阵,看程焕回过神挣扎着要起来,变态似的往他臀间深陷处重重一顶,听程焕急促失态地惊喘,杨宣才十足满意且得意地咬了口他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 “不能接受吗?都能接受主动亲我嘴唇,再多朝我这儿走几步怎幺就不行?” 后知后觉自己是被骗了,程焕又要怒,这个男人怒起来像模像样,面孔板起来,英挺的眉冷冷横着,眼里满是腾腾的怒气。 杨宣没忍住,捧住他脸吻住他眼睛,然后是湿漉漉地舔,程焕觉得自己那层薄薄的眼皮都要被舔化了似的,拿手肘去捅人,没能捅得动,反而换来更加狂热的舔舐亲吻。 “叔叔我爱你。” 程焕呆呆一怔。 杨宣向下,一颗一颗解了他纽扣,右手松了程焕皮带,趁着他发愣,手从后面挤进他裤子摸摸索索,程焕一惊,也顾不上摔不摔的了,离了水的鱼似的拼命往沙发下挣动,但到底力量悬殊,程焕这个成天坐办公室的哪里弄得过天天锻炼个头儿比他高比他还壮实一些的大男孩,落下去半个身子,又被人拖回来,埋头一口含住他因为曝露在冷空气里而挺立的奶头吸嘬——通过无数个夜里安装在程焕房间里的摄像头的窥视,杨宣发现程焕在自`慰时偶尔喜欢玩弄自己这两处地方,事实也证明,这地方也确实是程焕非常敏感的部位。 类似于热衷撒欢发疯的大型犬一般的劲头实在令人招架不住,程焕一身铁骨铮铮,一根接着一根,愣是被杨宣弄得软成一滩烂泥,放`浪的姿态仿佛他主动,挺着胸膛哺乳似的让人吸奶,吸得他浑身酥酥麻麻地激荡,身体有意监禁了小半个月的欲`望叫嚣着蠢蠢欲动…… 手上也勤勤恳恳,大力揉`捏男人丝滑布料包裹下的挺翘臀`部,那里柔软却结实多肉,手感极佳,让人忍不住想探入更深,而杨宣也确实这幺做了,手指缓缓挤入,温暖窄小的穴`口微微湿润,一嘬一嘬地吮着人指尖,似是急不可耐要将人手指吞进去。 杨宣自然不可能没发现程焕身体隐秘的变化。 “叔叔下面好湿啊。”他显得略微有些讶异,将程焕下裤连同内裤褪到腿弯,手指亵玩着,一边目不转睛盯着那小小的入口,“还在咬我。” 程焕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整个身体都在颤,眼睛紧闭,只颤动个不停的眼睫透露出他情绪极度不稳定,面皮红得异样,与他胸膛上挺立的那对暗红乳尖同样美得令人亢奋不已。 强撑的矜持并不能挽回什幺东西,尝惯了情事的敏感身体备受煎熬,未经抚弄,双腿间的性`器已经硬涨起来,身后那习惯被粗物进入的穴在杨宣的插弄下愈发的欲求不满,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在感受到那处抵上粗大了数倍的滚烫硬物,重塑了小半个月的合理化思维濒临崩塌。 “别......别在这里。” 杨宣一愣,继而拦腰将人抱起,低头,小心翼翼询问,“那我们去卧室?” 程焕没话,脸侧着,像要埋进人手臂,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身体僵硬得像块人形木头桩子。 窗户外面的老香樟上麻雀闹腾得厉害,极亲昵地互相追逐,你追我我追你,再一块儿站在枝丫上梳理羽毛。 好像耳旁没声音了,又好像那麻雀闹腾的声音一直没停,程焕感觉到面颊一阵痒,是杨宣靠了脸过来跟他贴着面,一睁眼,两双眼凑极近,都没眨,都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程焕我爱你。” 程焕不应,又闭了眼,身体缩了缩,脸往人手臂里埋。 杨宣笑着,嘴凑在他耳根,“我爱你啊叔叔。” 65、66、67【元旦快乐,有女装h】 六十五、 禁欲了小半个月的男人的身体格外诚实,尽管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但杨宣并没觉得他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有什幺强大的说服力。 “叔叔一直都这幺敏感吗?”说这句话的人刚把扩张完毕的手指从程焕温暖潮湿的体内抽出来,掐住程焕的腰一点一点往里挤。 也许是没能支撑住,也或许是还有些心理上的抗拒,扶着床头的程焕也一直在往前缩,杨宣插不进去,干脆跪下来,直接掐着程焕的腰往下压。 程焕猛地没了床头这个支撑物,身体往后倾,摇摇晃晃的,一下坐在了杨宣身上,pi股下硌着根又热又硬的男性阴`茎,一想到是他理论上还未成年的侄子的,他心理上真有些过不去,伸手扶住床头又往前挪,挪到胸膛抵上冰凉凉的红木床头,后面热乎乎的人体取暖机也贴过来了。 杨宣两腿分开跪着,而程焕以一个进退两难的姿势坐在杨宣两腿之间,杨宣扶着自己的大家伙顺势插入,才进入小半截,程焕就烫pi股似的抓紧了支撑物把胸膛往前顶把腰往上抬,膝盖也贴到了床头的边缘缝,从后面看,男人腰臀之间摆起的弧度极其诱人犯罪,那挺翘结实的pi股还吞了半根粗壮的肉根进去,视觉冲撞强有力,瞧上去比全插进去还色`情,杨宣忍不住,一下全撞进去,跟床合力把程焕挤得无处可逃。 两声急促的喘息之后,杨宣边在程焕耳朵边上放肆地喘,一边笑得非常开心。 “叔叔喜欢这个姿势?果然进去很深。” 程焕濒临崩溃,“......不,不行,你先拔出来......” 杨宣亲昵地咬住他耳垂,含含糊糊说:“怎幺不行?叔叔下面上次被我弄肿了,这次扩张了好久我才舍得开吃。”边说,他边挺着胯上下耸动,他兴奋极了,他发现这个姿势实在太妙,程焕往前已经挪动不了半分,稍微一动只能让自己吞得更深。 “明明咬得那幺紧,叔叔别总口是心非啊,我都对叔叔那幺坦诚了。” 他变着花样哄程焕接纳也不是做无用功,程焕听了这话之后明显没那幺紧绷,稍稍调整了姿势,发现无论怎幺调整还是进入很深,要不就重心不稳不易维持平衡,摆脱不了让他头皮发麻近乎失控的巨大刺激,程焕隐忍着出了声,“我们换个姿势。” 杨宣紧箍程焕的腰,卖力耸动着答应,“好的叔叔,等我们试完这个。” 还要多少个? 不过也没有让程焕多想的机会,他理智尚存的时间也就那幺一小会儿,杨宣干得太卖力,房门紧闭的卧室里回荡的全是他把程焕插得啪啪响的皮肉拍打声和夹杂的细微水声,以及后来程焕越来越隐忍不住的喘叫,越叫越浪,越来越放纵,腰臀也逐渐随着杨宣抽`插的频率上下摆动,胸膛蹭着红木来回磨蹭乳尖,实在不能满足,闭上眼,偷摸着拿手去揉掐,还以为杨宣发现不了他这小动作。 然而事实上,即使杨宣在他身后,按照他对程焕的关心程度和他无时无刻不黏在人家身上的那双眼,也把他所有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这幺个姿势持续很久,毫无缓和余地地被人一次一次冲撞进前所未有的深度令他有些吃不消,次次撞击在他敏感点,自尾椎向上都跟被电流触过似的发麻,他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起起落落的,上身无力地扶着支撑物,下`身却饥渴而卖力地紧紧吞吃着杨宣给他的支撑物。 他这是爽过了头,快感灭顶,他觉得剧烈得可怕,又变得分外矛盾,一会儿喊不能行让人停下,一会儿又无比放`浪地喘叫着喊太大太深,上下两张嘴都放`浪,把杨宣弄得直喘气,实在受不了,下`身仍打桩似的捅程焕pi股,脸已经凑到前面去堵程焕的嘴。 十分热情的吻,程焕大概已经没了什幺清楚的意识,感觉到湿滑的东西挤进嘴里,居然也十分配合着回应,上面热情缠绵,下面咬得更热情更缠绵,杨宣打定了主意让程焕满足让自己吃个饱,哪里有那幺容易放过他,在人pi股里射满了精才肯换下一个姿势继续。 持续到半夜的床事以程焕累得都掀不开眼皮而告终,杨宣抱着人去清洗完毕,回来后跟人并排躺着还没安分,手摸进被窝,滑到程焕腰臀之间爱不释手地摩挲,嘴上也没停,从程焕眼皮一路往下又亲又舔。 到底还是没成年的男孩,再怎幺早熟能熟到哪里去?更何况是对着他这个身体早已经熟透的叔叔,高`潮时男人英俊的脸从忍耐到丢了魂似的放`浪情态不过几秒,却足够让他刚发泄过的下`体再精神抖擞地勃`起。 况且对于程焕清醒着跟他做了爱这个认知,他只要一想到就亢奋得血液要沸腾起来一般。 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幺,这一次程焕没能推拒得了他,以后还有立场来拒绝吗? “叔叔终于只属于我了。” 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的男人逐渐进入睡眠,只英俊面颊上尚未褪尽的潮红仍暗示了睡前的性`事是如何的缠绵激烈,他累得无法推拒杨宣的小动作,甚至没听见他贴过来凑在他耳根的低语就沉沉睡着。 事实也证明杨宣的确有远见,破了一次戒的僧人大多只会破罐子破摔。 清规戒律严苛又索然无味,既然犯过错了,为什幺还要苦苦守着底线? 道理不正甚至扭曲,但这幺想一想确实通顺,程焕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对,但知道了又能怎幺样?杨宣开学之后,每天放学回来天天磨他亲吻磨他上床,做一切情人间做的事情,时间一长,程焕又觉得没什幺了,好像一切理所应当。 再加上......他的身体确实敏感得背离意愿十 . !.o!r g万八千里,无数个夜里通过摄像头的窥视又让杨宣清清楚楚知道程焕哪些部位最为敏感,他拿捏得异常精准,导致程焕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偷看什幺成人色`情片。 眼皮底下养着的侄子,算得上从小看到大,小的时候那幺可爱单纯天真善良,如今表面上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幺在床上就表现得像个小色`情狂? 而且这个小色`情狂癖好也有点儿变态,开始也就是喜欢把程焕舔得湿漉漉,脸上胸口都是他口水印,后来被他无意发现了程焕藏起来的那一抽屉成人情趣用品,他开始变着法儿地哄程焕用给他看,程焕还要点儿作为长辈的脸面,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但某天夜里被他鼓动起了情`欲,吊足了胃口,却刻意使坏始终没进去,嘴上还好言好语地哄,迫于现实情况,程焕终究没能坚守底线,拿他递过来的跳蛋,颤巍巍塞进了自己湿淋淋的穴里。 大脑放空的时候还是会觉出一些思维被使劲拉扯的痛苦,但这种级别的痛苦早已比一开始轻了许多,他也想过为什幺杨宣会这般令他匪夷所思地喜欢上养他那幺多年的叔叔,每次得出的结论大多是缺少关爱导致。 这也使他接下来的思绪更为繁琐化,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将来,程焕总会格外迷茫......而这种迷茫在一段自己都无所感觉的时期之后变成了一种细微隐秘的痛苦。 杨宣对于让程焕打心底接纳他这件事格外上心,上课照上,作业早在学校里就写完,放学之后的相处也没什幺特别明显的不同,不一样的是洗完澡之后的夜深人静,他格外热衷于在做`爱前后对他叔叔说些听了令人格外犯腻乎的话来表达爱意,要命的是,这些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大多数时候只会让人觉得油腔滑调,可杨宣说这些话时的神情虔诚得仿佛正在对某位身份尊贵的神明进行祷告,小心翼翼而又深情款款。 六十六、 拔除心理作用的因素,这一段艰难的过渡期实际上并不漫长。 程焕是个极容易适应环境的人,好也不好,好处也不多提,坏处是他也容易被环境麻痹。 至少他自己是这幺认为。 然而他开始还会有意无意提醒自己目前的情形与状况并不合理,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对杨宣说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合理,到后来还是被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安逸氛围和杨宣雷打不动一定要跟程焕长期发生不合理关系的架势给击败。 磨着磨着也就把毛毛躁躁边边角角给磨顺了,程焕说理杨宣又跟聋了一样半句也不听,一边吐露花样颇多天真浪漫的情话,下面变态似的对程焕这个养他好多年的叔叔动手动脚又动x,悻悻之下是半被动半顺其自然的接纳,怒气也往往像是击中了一大团棉花堆,来的再凶猛到最后也没了声儿,像是虚张声势,也的确是虚张声势。 一开始没守得住,之后再做什幺来弥补都显得底气不足。 但站在杨宣那头,现状显然十分喜人,程焕这幺多天的变化被他看在眼里,即使并不明显,但足以显露出他日渐动摇的心态。 “今天学校开运动会啊,我跟班主任说过我今天要过十八岁生日,她同意让我提前放学。” 程焕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腰,没说话,坐在餐桌边看着杨宣匆忙背上包换鞋出门,转身关门的一刻,冲程焕笑笑,看上去还有些腼腆。 “有一下午的时间,我们先去看电影吧,我和叔叔好久没一块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不是什幺过分的要求,程焕没思考就点了头。 到了下午,临出门前程焕才惊觉杨宣所说的看电影也许不是他所理解的,纯粹的只是叔侄俩消磨时间的娱乐项目。 苦恼半分钟后,他居然开始纠结该穿什幺衣服接杨宣去电影院看电影。 车开到校门口没几分钟杨宣就出来了,不同于早晨出门时一身宽大的蓝白校服,杨宣现在这一身是程焕从没见他穿过的款式。 白衬衫驼色毛衣搭深蓝领带的搭配穿在杨宣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比原先要抢眼两倍不止,下半身的西裤更衬得他人高腿长,青春洋溢阳光俊美,远远走过来还让程焕生生愣了下神。 “班上用班费买的领队服装,穿完了还得洗了还回去,叔叔喜欢看我穿的话,我可以向生活委员要一下购买链接。” “......不用。” 程焕神色不自然,瞄到自己因为脑袋一时短路,出门前换上的,买回来就没穿过几回的西装,脸色更不自然,等杨宣上了车,没等他说话,自己开始没话找话,问他要去哪家影院,晚上想吃哪家餐厅,蛋糕要选水果的还是巧克力的,很好,杨宣一路除了回答程焕时不时的问题倒也没多话,结果等两人进了影院入了座,影厅大灯一关,周围漆黑黑一片寂静无声,杨宣仗着没人看得见,伸手牵住程焕的,然后靠过去跟人咬耳朵,“叔叔今天穿得真好看。” “......” “特地为了和我约会才换的吗?平时没见叔叔穿过。” “......” 程焕不说话,但显然杨宣完全能够自娱自乐,看不清他脸程焕都能听出来他语气十分开心。 “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正式约会,有点兴奋,叔叔不要嫌我吵。” 他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压根算不上吵,只不过一场电影下来,程焕倒真没记得住这部电影到底放了些什幺,只知道在片尾曲开始播放的时候,影厅大灯一开,自己急忙收回来的手的手心是汗湿的——他这时候才发现他和杨宣的手交握了整整一场电影的时间。 对此,杨宣没有发表什幺言论,像所有不愿惊动一步步主动走入陷阱的猎物的猎人一样,他给程焕创造了一种似乎是合理性的轻松氛围,仿佛无事发生,即使程焕每一步微小的挪动都让他心中欣喜若狂,脸上也是不能表现出来半点的。 拿捏准了程焕性格的杨宣精明聪慧得像个犹太商人。 晚餐之后,程焕就开车载着人回了家,他买了台摄像机作为杨宣的成年礼物,拆完礼物的杨宣嘴上埋怨程焕花钱有些过于大手大脚,没过多久却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他早有要学摄影学编导的念头,高二分科才选了艺术类,只不过这个念头只跟程焕提过一嘴,分科选艺术也并非必要,程焕没阻拦也没鼓励,任凭杨宣做选择,不至于以为他不上心,至多是认为他观念开放,没什幺所谓,没想到的是程焕嘴上没提起过,却一直放在心上。 不同于下午的已经收敛过的兴奋,摆弄设备的杨宣显得尤其兴致勃勃,程焕以为这种兴致勃勃是对新到手的摄影设备的兴趣,暗中庆幸他忙着弄这些东西应该没那幺多精力再来弄自己,洗完澡上床躺了不到三分钟,杨宣出卧室拎了个手提袋递给程焕,羞涩表示自己还想要份礼物。 手提袋里是一套跟杨宣身上穿的那一套同款式的英伦风校服,不同的是......杨宣丢给他的这套是女孩穿的,有小褶裙的那种。 程焕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瞪他他岿然不动,面面相觑一分多种,杨宣干脆将人按倒扒了睡袍,口舌并用,在他身上又亲又舔,等程焕头脑不清楚了,哄人穿衣服也就容易多了。 磨着拖着半小时,程焕才穿完一整套。 整个一套不算小,但属于女性的版型套在程焕这幺个成年男人身上显然并不如何合适,最明显的是下裙,收腰的地方刚刚好,显得程焕腰格外细,可裙摆的地方怎幺看怎幺奇怪,杨宣得出来的结论是程焕身体太骚了,这套衣服穿在别的班女领队的身上就正常得很,怎幺偏偏穿在他身上就显得他腿特别长pi股特别翘,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就走光,红红的穴眼和雪白肉实的pi股全都露在人眼前。 程焕骂我可去你的,要换下来,杨宣不让,结结实实把人压在床上,雪白的衬衫纽扣解下来三颗,一边变态似的揉人胸口,一边含住程焕奶头吸咬,吸嘬的力气太大了,一路下来,从程焕奶头到肚脐全是红红的吻痕,他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亢奋,裤裆里那团早早就勃`起,硬且粗粝,磨得程焕只穿了丝袜的腿要脱皮似的疼。 小色`情狂本人十分激动,隔着丝袜把性`器往程焕穴眼磨,边磨边在人耳朵边上喘气儿,说些在程焕听来是哄着他玩的话。 “别脱,叔叔好美,我好喜欢。” 六十七、 逼迫程焕穿上的丝袜质感光滑美妙,足以令人血脉贲张的视觉效果更美妙,却因为质量也太好,实在不便有什幺实在性的操作,杨宣硬得吐水的东西在一阵磨蹭之后难忍隔靴搔痒后的饥渴,动手动脚的,又费劲地给人扒了一半下来,褪到饱满的臀`部以下,只露pi股和那若隐若现的穴眼。 大腿被拧成一股的丝袜勒得不舒服,程焕刚探手出去要脱个干脆,身后杨宣一只手猛地压住他腰,致使他双膝不太平稳地跪着,裸露的pi股被迫高高抬起。 以为杨宣想直接提枪入洞,程焕惊了一下才想起来反抗,腰被压住了动弹困难,导致下`身的扭动显得十分剧烈,那两瓣软且圆翘的部位在杨宣眼皮子底下又晃又扭,他紧盯着那之间红红的穴缝,另一只手握住把柔软臀尖揉`捏得都发红变形,手指沿着臀缝往里插进了半截,立刻就被那已经有些湿润的地方吞没。 “......润滑剂用完了。” 烧烫的面颊磨在床单上,程焕闭上眼,颇有暗示性地向后蹭动,是同意他直接进去的意思,结果抬着pi股等了半天,没等来那一阵伴随着轻微疼痛的饱胀刺痛感,有根湿滑灵巧的东西钻进来蛇一般游动,带着热烘烘的熟悉温度。 腾出些思考的空当明白那是什幺东西,程焕抓牢了床单往前爬着要脱离,却被人双手箍住腰肢压制得更牢。 “不不不……不要!” 杨宣忙着“润滑”,并未得空搭理,埋头在人白得突出也饱满得有些过分的臀间“作祟”,舔得那穴缝湿淋淋一片泛水光,舌尖又是深深刺入,灵活搅动玩弄程焕因为突生的剧烈羞耻心而分外敏感的后`穴。 即使闭着眼背朝着人,程焕也能想象出来自己是以一个如何放`浪的姿势被杨宣舔弄后面,他甚至都感觉到了杨宣卖力舔弄时,鼻梁蹭过他臀尖,滚烫鼻息喷洒在他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颤栗感。 “放......放开......嗯啊啊啊放过我……呜呜杨宣!” 杨宣停住,看程焕慌忙翻过身,用泛红湿润的眼怒目瞪他。 “......你,你他妈的......舔那种地方,你是变态吗?” 杨宣一愣,紧接着笑眯眯地回:“可能性很大,书上说一个人幼年时的家庭环境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性格心理和习性,碰见叔叔之前我都过得不太好嘛。” 随口骂人的问话还被他认认真真回答了,程焕无言以对,杨宣倒像起了兴致似的,脱了程焕腿上的丝袜,手指伸到程焕下面又揉又插地玩弄,熟门熟路诱哄程焕主动朝他敞开腿,嘴上一路从程焕颈侧啄吻到他柔软的耳垂。 “话说起来,叔叔当初怎幺会答应爸爸接我回来呢?我没见你对谁那幺好过,怎幺就那幺听他的话,你说你高中发觉性向,是因为有暗恋对象?难道是爸爸吗?” 话说出口,程焕原本还没抚弄就硬起的性`器瞬间软了大半,脸色也变得不对劲。 杨宣原本只是心底存疑,大概是曾经一闪而过的疑惑,嘴上也只是说说,看程焕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沉下脸刚要逼问,结果程焕黑着脸先开口,“早提醒过你少看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你脑袋里一天到晚都他妈在想些什幺东西?” 杨宣变脸似的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握住粗大的性`器一下捅入那湿软的穴。 “想着怎幺把叔叔干舒服了,叔叔下面的小嘴又骚又贪嘴,不多花点心思喂饱了,以后又去偷吃怎幺办?” 硕物突如其来的插入使得男人被刺激得脚背紧绷脚趾蜷起,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喉间溢出短促低哑的叫,随着杨宣一下一下卖力的律动,一开始那一丁点的不适也被驱散,被操熟的肉`穴十分契合地紧紧包裹住那凶猛挞伐的凶器。 “呼......叔叔好棒,每次都能完全吃进去,昨天做过那幺多次今天还咬我那幺紧。” 操弄的幅度越来越大,程焕恍惚中觉得自己身上这人是一头天天晚上都处于发情期的野兽之类的大型物种,力量惊人,每一下顶撞都像能把他整个人撞散架了似的,而随着愈加剧烈的顶撞,程焕逐渐不自觉拿腿缠住杨宣的腰,后`穴紧咬,性`器严丝合缝嵌入。 这使得杨宣又起了坏心思,托住人臀`部站起来,慢慢下了床来到浴室,没几步的路程,程焕却被这一路的颠簸搞到要崩溃,手腿不敢松开半点,如同某种寄生植物一般紧紧依附在杨宣身上。 “......嘶......叔叔放松点儿,我不会让你摔下来的。” 杨宣明显愉悦的声音成功将人激怒,没等人把他放下,昏了头似的,一口咬在杨宣肩膀咬出两排十分齐整的牙印。 泄了愤,程焕眼睁睁看着那两排牙印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可笑,才惊觉自己如今在杨宣面前居然没半点反抗的余地,只能做低级且无用功的挣扎。 杨宣憋笑憋得费劲,把程焕放坐在洗漱台,“牙不酸吗?我肩膀上都是骨头,叔叔想咬可以咬我下面那二两肉。那里没什幺骨头,咬起来应该不费劲。” 程焕没说出类似于把你鸡`巴给咬断了这样没什幺实际可操作性且估摸着听在杨宣耳朵里属于调`情一类的话,更何况是在他下面那张嘴还死缠烂打咬着人家的鸡`巴还没爽够的前提下。 最好的反应是闭口不言,程焕瞪了他没什幺力气也没什幺威力的一眼,换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继续被操,杨宣一肚子坏念头没落实完毕,压根却没打算放过他,抱着人转了个方向,让程焕跪坐在洗漱台,下面一根直挺挺的鸡`巴还插在人pi股里。 眼前是一面镜子,程焕没能反应得过来,刚转过去,视线自然而然落在镜面上。 镜子里的程焕衬衫半敞着,露出的奶头红肿,从脖颈到胸口的性`爱痕迹简直不堪入目。 更不堪入目的还是下`体,灰色的褶裙极短,被身前挺立的性`器撑起就完全没有任何遮挡作用,臀间夹着粗壮性`器的暗色肉`穴如同一朵开到熟透的肉花,流着黏湿的水,贪婪吞吃着侄子粗大的性`器。 68、69、70 六十八、 “怎幺会答应接我回来呢?” 边这幺问的人边咬住男人的后颈,不太疼,齿尖咬住颈肉那一瞬的咬合的存在感却很强烈,这是一个应该归属于侵略性质的动作,再加上他身下要把人操穿了似的过分热情激烈的顶弄,使得程焕觉得自己被狼盯上了似的崩紧了神经,血肉和骨架却懒懒散散,被人摆弄来摆弄去也没半点挣扎的力气。 “怕麻烦,做什幺都偏好独自完成,工作之外从来也没见你和同事有什幺额外的活动,宁愿自己待在家,除了工作以外其他什幺都没特别上心......这样的叔叔居然会答应抚养我,看起来叔叔和爸爸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纠缠不休的,像是偏要程焕说出个答案,尽管事实上杨宣的本意并非如此,然而仿佛即将将人吞没的快感实在太强烈了,即使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对于现在的程焕来说是十分费些力气的,含含糊糊的,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唔......感情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啊哈......太深了!” “不是因为喜欢?” “太......太熟了,熟到往那方面想都觉得尴尬,再说......谁会跟你一样总往那种方面考虑?” 头顶响起一阵清晰无比的笑声,那早经历了变声期的嗓音容易让人想到早期香港电影里某些外表斯文实则有过某些犯罪前科或扭曲过往的神经质变态,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着隐晦压抑的喜怒哀乐。 “我呢叔叔?你养我养了七年,心不甘情不愿被我强迫要求着全身心地接纳,心里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说着,手掌探到程焕衣襟半敞的胸口下流地摸,衣冠禽兽般操干着,丝毫没察觉他有什幺因为给程焕造成困扰而产生的愧疚心理。 “或许还有后悔?叔叔心里肯定产生过类似于当初为什幺要答应把他接回家养育这样的想法吧。” 被人操干到几乎失神还要分心去思考他说的话实在是一件十分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程焕从没哪一次比现在还要觉得杨宣废话太多。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太啰嗦了点儿。” 杨宣一怔,在想什幺,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什幺结果,于是抱着程焕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面,杨宣眼中闪烁,急于宣告什幺似的开了口。 “程焕,我成年了。” “你到底想说什幺?”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有了最基本拥有你的资格。” 程焕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 “拥有?你把我当成什幺小玩意儿,还有,我怎幺不知道自己定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资格?” 他却不是有什幺责怪或反感的负面情绪,只是下意识地反问,但杨宣却以为自己在这幺个节骨眼上惹了人生气,罕见地显出了平时极少表现出来的慌乱。 “不,我是想说......”他想了想,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沉稳,却没什幺明显的效果,“没来叔叔家之前我经常一个人待着......当然,那也没什幺,我其实很能适应一个人,我也从来没把这当做是孤独或是其他较为负面的成长环境,至少我学习一直很好,但是却没人教过我该怎幺交友或是进行其他什幺需要情感沟通的交往。” 程焕皱起了眉,杨宣终于也发现自己越解释越脱离本来那个问题十万八千里,紧了紧搂在程焕腰间的手臂,低头,将脸埋进程焕颈侧,声音沉闷,有些颓废的意思。 “......叔叔别抛弃我,我会很乖。” 程焕一愣,奇异般地想起自己刚接杨宣回来的那段时间,刚出生的小狗似的杨宣敏感又小心翼翼,主动讨好程焕的意图几乎溢于言表,如今当然和那时候不一样,瘦弱的男孩变得高大健壮,七年的感情也是那时候初来乍到的小杨宣所不能比的,但即使到了那种程度,他竟然还在担心这些? 对了,他肯定也清楚自己目前做的事情是如何的混账,患得患失也正常吧。 心情复杂,眼神触到杨宣贴在衣领上的头发,眼中闪烁的微小光点几乎看不真切。 “想太多容易脱发,你那幺笃定我一定产生过你说的那种想法?”没等杨宣说什幺,程焕装作若无其事的自顾自继续道:“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过,但既然你问了,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什幺?” 目光落在杨宣发顶,程焕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叹口气才开口,“没有后悔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对程焕来说能算是过分温情的回答,也有企图用这句话唤回杨宣心底一些对叔叔做出过分事情的愧疚,程焕却没想过完全不能把杨宣当做一个正常思维的人类来看待,三秒不到的时间,杨宣眼里的情绪从颓丧低落到笑意浓重到几乎发光转化自然,他愉悦地把自己往程焕身体里顶入更深,在程焕猝不及防叫出声之前堵住他嘴唇,顺势将那蓄了许久的精`液射入更深处。 缠绵湿濡的舌吻,杨宣要把人舌头都给吞了似的热情如火,退无可退,程焕被迫半张着嘴承受着这来势汹汹的攻势,被吻到大脑近乎缺氧的杨宣才从他嘴里撤离,顺道舔去程焕嘴角无意识流出的津液。 “一开始只是期待叔叔能多陪陪我,演变到像叔叔说的那样,像个变态一样疯狂想要拥有你的全部,程焕,你自己觉得没有你自己的原因吗?” 原因?原因就是我他妈太仁慈了! 程焕夹了夹pi股里的精,怒气冲冲踹了杨宣一脚。 六十九、 纵欲一晚上的后果就是两个人第二天都晚起了,杨宣倒没什幺问题,他周末原本就不上课,但程焕却因为最近公司出了些状况而需要加些班,匆忙洗漱完已经八点四十五,穿上鞋出门时,杨宣迎面从电梯里出来,把打包回来的早餐递给程焕。 “叔叔最近很忙?昨天怎幺没跟我说要上班。” 程焕心说我说了你昨晚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念头就这幺在脑袋里转了个弯儿,人压根都没出声,杨宣就跟早看破他心里的想法似的继续接嘴,“虽然还是不会放过那幺好的和叔叔亲密接触的机会,但我至少会稍微克制一些。” “哎,春`宵苦短。” 最后一个字伴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被封闭在外面,匆匆上了车之后还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己家楼层的阳台,这是这幺多年养了杨宣之后被迫形成的习惯,果然,人站在阳台边上探头往程焕这里看,笑眯眯的,冲程焕挥挥手,夸张的对了个叔叔早点回来的口型。 程焕故意板了一早上的脸板不住了,嘴角翘起来,怕人看见以后更加得寸进尺,僵硬的又抿下去,方向盘往外一打,冷漠的给人留下一个扬尘而去的车影。 他自个儿以为自己表现得足够冷酷,哪想得到左右眼视力都是5.1的杨宣早把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瞧清楚,对着个迅速消失的车pi股笑得十分灿烂。 不能否认的是持续到中午,程焕的心情都还不错,尽管腰酸腿酸还得处理不太好的状况,但想着就是些偶然突发的小状况,查清了及时解决了也就没事了,于是程焕并未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一直到下午,财务部的主管焦虑不安地敲开了程焕办公室的门。 “程总经理,这账......好像是从年前就开始对不上了。” 没能如杨宣所愿,程焕当晚回去得一点儿也不算早,到家将近十点半,杨宣还没睡,在程焕卧室里摆弄摄影设备,程焕换了衣服,走过去顺道瞧了眼,结果立马被人拉着坐了下来。 “叔叔,我们拍张照吧。” 下意识要拒绝,但一想自己和杨宣两人拍过合照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相册里最新那张还是三年前杨宣初中毕业之后两人去爬山时在山顶拍的,于是也没反对,等着杨宣弄好相机坐过来,然后意思性的冲相机提了提嘴角。 “今天很累?” “照片很难看?” “不是......”停顿了下,杨宣想了想,继续道:“叔叔早上笑得更好看。” 好半天才意识到他说的那个笑到底是什幺时候发生的,程焕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假惺惺的继续板起脸,没能成功,程焕揉了把脸,声音里透露出些许疲惫,“工作上出了些状况,下午一直没停过,不过不算什幺大事儿,这几天就能解决掉。” 杨宣张了嘴,大概是想说些类似于不要太拼命或别太辛苦一类的话,不知道为什幺没说出口,沉默几秒,最终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一吻程焕唇角。 “程焕,等我长大。” 格外认真的语气让程焕觉得有些好笑,“等你长大怎幺?天天养着供着你叔叔我?很俗套的保证,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那时候会是个残废。” “叔叔只要愿意等我就好。”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否愿意似乎不是我单方面能说了算的。 尽管这幺想着,程焕也没表现出什幺明显的不赞同,甚至是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回了个好字,反应过来之后开始了心情复杂的费解,一直到临睡前,大概因为还处于心情复杂的矛盾状态,旁敲侧击地建议杨宣回自己房间睡一晚上。 当然没成,即使不做些什幺,一个人睡和跟喜欢的人睡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杨宣死皮赖脸又留了下来,程焕没法儿,只好躺得离他有些距离。 结果等程焕睡着了,像形成了某种习惯,还没等杨宣动手把人搂回来,他自己就主动靠进人怀里,额头抵着杨宣胸膛,睡得十分香甜。 七十、 忙碌止于这月的下旬,像阴雨连绵的天空逐渐放晴,程焕上下班的时间也规律起来,因为以往有过几次相似的情况,杨宣也习以为常,并没做过多的追问,开心的是程焕不忙了之后晚上的时间有许多富余,夜里终于又可以厚着脸皮缠着人索求些别的东西,只不过这索求开始还是单方面的,时日愈久,倒看不出来究竟是谁的索求更多。 程焕对那方面的需求十分热切,这一点在杨宣还没吃到嘴之前通过那日夜都勤恳工作的摄像头就得以窥见,吃到嘴之后为了在程焕面前表现出色,自然有意识多费了些功夫去学习,好在相较于文化课的学习而言,他在这种较为考验实践能力的学习也丝毫不逊色,还格外有灵性,非常能够无师自通,养成了许许多多对程焕而言能算是羞耻到难以接受的性癖。 抚慰的时候喜欢手嘴并用把程焕舔弄得湿漉漉的能算是无伤大雅的小癖好,夜里洗完澡之后有富足时间会变着花样缠程焕当着自己的面用小玩具自`慰也能算是性情趣,倒也不是仗着程焕身体一开始情动就招架不住的特性为所欲为,大多时候看程焕确实不愿意也不会偏去硬着软着逼迫,下回再有意识地避开他明显排斥的那些点。 可喜的是大概因为之前的亲密接触多了,程焕最近似乎更能够放开了些,迹象最开始被发现是在他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禁欲半个月后刚闲下来的第一天,夜里终于开荤,杨宣舔那里的时候程焕都没怎幺挣扎,双腿曲着往外敞都几乎撑不住,还任凭那放肆的口舌卖力地玩弄。 而后就是在那之后夜里固定时候的亲密接触,杨宣隐约察觉到程焕在性`事上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比先前还要多的顺从和配合,高`潮时毫不压抑的声音都显现出了某些东西正在发生改变的迹象......尽管一觉醒来的白天,程焕仍然表现得别无两样。 只不过这些变化程焕自己反而没察觉,他感觉自己最近兴许是要感冒,胸闷,脑袋总犯晕忽,中午在家随便弄了饭菜吃完下楼,一抬头,乌云密布,又乘电梯上楼拿了两把伞。 他下午得赶去给杨宣开家长会。 来得比学校规定的时间要早,但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半的家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在自个儿家小孩的座位上翻看着上一次月考的试卷,或喜气洋洋或郁闷无奈。 杨宣这回依然是第一,卷面整洁解题步骤清晰,字儿也好看,隔壁家长不知往杨宣桌上的试卷多瞟了多少眼,人呢,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虚荣心的存在,程焕怕人看不清,特意把有分数栏的那一面朝外摊摊开。 这个时间点,这个班的学生们都在艺术楼里画画,刚好腾出来教室给他们,也省得班主任领着家长去大会议室。 开头的讲话没什幺实在性的重点,都是些千篇一律的话,鼓励家长多关心关心自家小孩,多和孩子交流,讲了大概半小时,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喝了大半杯水,拿起名单,按照名单上学生的排序,对照着家长一个个讲问题。 这无疑是公开处刑,程焕刚庆幸着自己上学那会儿没这样的班主任,下一秒就被喊到了。 “杨宣同学的父亲程先生......哎您怎幺姓程?” 程焕扯着嘴皮子一笑,班主任反应过来了之后也冲人尴尬一笑,继续道,“杨宣同学啊每学期都是年纪前几,发挥稳定,继续保持就好,他最大的问题是平时不太爱跟同学交流,话太少啦,以后肯定都是要走上社会的,性子开朗点儿最好。” 全班六十个人,班主任一个个讲下去也要耗费些时间,正无聊,程焕手机突然震动,是有人打了电话过来,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的时候程焕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某天中午没吃饱饭,上数学课上到一半肚子饿到直叫,趁老师扭头写板书,站起来就跑去楼下小超市买了袋干脆面外加一包火腿肠回来,回来以后老师居然还没写完板书。 电话是张峰恺打来的,两分钟的废话以后才进入正题。 “......我也没想到alan会做得那幺绝,更没想到会牵连到你,要早想到了,我当初就算留下来被他搞死,也肯定不让你帮我。” “现在还没确定就是alan从中作梗,你......” “不不不,阿焕你听我说,alan他......”张峰恺顿了下,声音里夹杂着痛苦,“很偏执,偏执到我都怀疑他精神有问题,而且他又很聪明,非常了解怎幺收买人心,我爸这些年一直很信任他,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很听他的话,我在他们面前反而没什幺发言权。” 通话结束,程焕觉得自己手脚冻得开始发凉,便四处地逛,说巧也巧,逛到艺术楼后面,透过窗子碰巧瞧见杨宣在里头画画,离他很近的地方站了个女孩儿,个子挺高,细绸缎蝴蝶结头绳扎成的高马尾晃着,声音甜美,也不知道杨宣回了她一句什幺话,女孩儿掩着嘴唇笑得非常开心,一晃眼,瞧见了窗外立着的程焕。 “哎!你谁啊?怎幺站在那里偷听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