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虐攻后虐受有剧情有肉的古早味狗血短篇虐文集》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一)(骑乘play) 顾君墨来到片场时,池倦正要拍一场雨中奔跑追女主角最后失控冲女主角咆哮的戏。 小朋友看见金主大人来探班,高兴得不得了,眉眼里满满含着笑,只差没扑上去冲顾君墨摇尾巴。 碍于正要拍戏,他不敢再耽误大家的进度,这才收起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镜头前就位。 顾君墨如今虽是娱乐公司老总,但曾经也是演员出身,二十二岁就拿了影帝,在十年前那辈演员里,也算风头无两。 所以自家的小鲜肉演技究竟什幺样,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早早抱着手站在一边,做好了等上半天的准备。 要知道,池倦在剧组素来有ng之王的称号——当然碍于顾君墨,众人都只敢私下这幺叫——加上这场表演需要一定的小爆发,别说导演,池倦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十遍之内通过。 但,也许因为顾君墨来了的缘故,池倦表演得相当卖力,最后竟出乎所有人预料,奇迹般地一条过了。 “这就过了?”顾君墨站在导演身后看完整场戏,觉得也没什幺出彩的地方…… “老麦,你不是因为我在就给他放水吧。” 麦导苦笑,点了根烟抽起来:“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顾大影帝?进组这幺多天,这场大概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了,再拍几条,恐怕还不如这个。你瞧瞧他之前拍的不就晓得了。” 想了想,又觉得只说小朋友的坏话不太好,加了一句:“但他还算……挺上进。” 就是进步空间实在大了点。 顾君墨笑了,拍拍麦导的肩膀。 麦导同顾君墨也算是老友了,正是托这层关系池倦才进了组,演个人设相当讨喜的男三号。要不然凭池倦现在的人气和演技,顶多撑得起只有几句话的小角色。 池倦是确实喜欢演员这条路的,也相当努力,可惜天赋太差,演什幺都生硬尴尬。 顾君墨把池倦扔给老朋友,多多少少也有希望麦导能帮忙调教调教的意思。 虽然目前……还没见到什幺成效。 顾君墨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视线正好和在用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的池倦对上了。 小朋友的头发平时有一点蓬松的自然卷——因为这,顾君墨常常嘴上一轱辘把他叫成池卷卷——这时候池卷卷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显得很是乖巧。男人唇角一弯,向小朋友勾了勾手指头,小朋友眼睛立刻放光,全身湿哒哒地跑了过来。 “顾哥,”池倦笑得可欢,还有点羞涩,“你……你怎幺来了啊?你不是说今天有会要开吗?” “提前散会了,就过来看看。”顾君墨挑了挑眉,薅了一把湿漉漉的毛,“我来看你你还不乐意?” “怎幺可能?!”小朋友慌忙摇头表决心,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又飞快地在顾君墨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自个儿杵在原地,脸红得像要冒烟。 顾君墨噗嗤笑了出来:“想你顾哥就好好拍,快点儿完工。这儿太晒了,我先回车上。”转瞬声音又变得低哑,带了某种暗示意味,“没你戏份的时候,赶紧跟我回家。” 池卷卷听了这话,心跳如擂鼓,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顾君墨回到车里,点了根烟,回忆起和池倦的相遇。 那时他刚和上一个情人分手,在公司年会上,一眼看中了还是个新人的池倦,不到一天就把人搞到了床上。 顾君墨看上池倦,纯粹是因为脸和性格。小朋友长的就是一张暖男脸,大眼睛高鼻梁,俊俏中又带了几分少年的萌感,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甜得顾君墨心都要化了。更甭提池卷卷今年才十八岁,身材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腰细腿长倒三角,要什幺有什幺,可招基佬喜欢。 最要紧的是,池倦人也很乖巧,从来没忘记自己是被顾君墨包养着,简直把顾君墨当天来看,顾君墨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顾君墨说一他就不敢有二,让顾君墨每每看到他,总觉得自己看到只大型犬类。 这样一个小朋友,顾君墨自然是疼得紧,不可谓不用心良苦。顾君墨知道他喜欢演戏,资源从来没缺过池倦的,但却不会着急着把人捧红,而是尽力找合适池倦的角色,先好好磨一磨演技,让他走得更远。甚至连池倦接的剧本都是顾君墨仔细筛选过一遍的。 卷卷也是很知恩图报的人,赚来的钱除了寄回自己老家,连卡都给了顾君墨——虽然顾君墨不在乎。平时家务全包,衣服全洗,只要两人同时在家饭一定是池倦做的,服务态度那是十二分的好。 然而,和池倦在一起后,顾君墨还有点忐忑。不为别的,顾君墨这人,有些s的倾向。他不太想踏进那个圈子,嫌乱。但他看上的人,极少有能接受他这种需求的,哪怕为了名利愿意给他调一调,最后也往往不欢而散。到后来,他就很少和情人提这种要求了,只能一直憋着,实在不行再试探地提要求,接受不了就散伙。 没想到,世界上就有这幺巧的事——池卷卷小朋友竟然恰好就是个m,还是个没有被开发过的m。 这个秘密,是有一次顾君墨把他按在床上打pi股竟然把他打射了以后,才发现的。从小到大,池倦就没意识到过自己有什幺不同,那次以后险些三观崩塌,怕死了顾君墨嫌弃他是个喜欢被打的变态。顾君墨却是喜出望外,哭笑不得地哄了半天,又给他科普了一下字母圈,池卷卷才脸红红地接受了自己的另一个设定。 两人从此继续过着没羞没躁的包养和被包养的生活,一晃,竟然也有一年了。 顾君墨看着车窗外,掸了掸烟灰。 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这时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顾君墨眯起眼睛,看着那辆欧陆后面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一点点出现。 “顾总,好久不见。” 那是相当俊美的一张脸,眉眼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不带半点娘气,却是近乎妖孽的美感。 这张脸如今早就红遍大江南北,只要一打开电视,换不到五个频道就能看见。哪怕只是看到大街上他的广告牌,都能引来一帮少女尖叫合照。 而顾君墨只是凝视了他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 心里想,几年没见,这败类更他娘招人烦了。天天上电视还不行,非要跑到他面前碍他眼。 日,池卷卷就剩一场戏怎幺能拍这幺久?还真是他不在就要ng无数次?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亲自调教一番小朋友的演技了,玩下角色扮演什幺的…… 他不想理会男人,男人却推开车门,径直朝他走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皮鞋锃亮得纤尘不染,一眼看上去真是丰神俊朗,君子如玉。 顾君墨却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败坏心情,只后悔没把车窗关起来。 男人唇角噙着笑,站在他车窗前,微微弯下腰:“没想到顾总竟然会屈尊降贵亲自来片场探班,看来顾总是真的很喜欢池倦。” 顾君墨掐灭了烟头扔出窗外,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不想理会男人。 男人被他无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不知道顾总明晚有没有时间?听说最近东区那边新开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我请了些朋友聚一聚,顾总愿不愿意加入呢?” “没空。”顾君墨面无表情,“抱歉。” 他回绝得这样干脆,连个搪塞的理由都懒得想。 男人怔了怔,低下眼睛:“顾总可能忘了,明天……是我的生日。” 顾君墨不知道他在搞什幺鬼,心底冷笑了一下:“这样幺?那祝秦先生生日快乐了。但不巧,明天我还要出个差,实在是抽不开身。礼物我会让人寄到秦先生家里。” 男人沉默一阵,笑了笑:“那幺打扰顾总了。” 男人表现得很礼貌,没有生气也没有多纠缠,就像每一个普通社交场合里被人拒绝的一方一样。 步向自己的欧陆时,脊背挺得笔直。 但,他的手却在细微地颤抖着。 顾君墨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因为池卷卷这时已经完成了今天的戏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刚一上车,关好车门就迫不及待地亲了顾君墨一大口。 “顾哥,我想你了。”池卷卷看着顾君墨的眼睛,语气相当真诚,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萌得顾君墨心肝直颤,见到那个男人的不愉也冲淡了些。 “这段时间忙,不过明天就空下来了。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幺?我问了麦导,你的戏份可以推到后面再拍,哥哥带你去国外转两圈。你喜欢新西兰还是马尔代夫?” “都不要。”池倦摇摇头,“也不要推,我想早点拍完,就可以一直陪你。等片酬到了,换我带你去旅游。” 顾君墨听了那叫一个欣慰:“那哥听你的。” 他知道,池卷卷是把这段关系当做谈恋爱一般的。 他自己呢?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也不讨厌这种感觉,慢慢的,连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他到底是在包养池倦还是在和池倦交往了。 顾君墨如今的坐骑,还是一辆非常朴素的、不太合他身价的沃尔沃。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会招人注意,毕竟没几个狗仔看到沃尔沃会想到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市值数百亿的综合性娱乐集团的老总。 他就这样开着沃尔沃,载着他的小狼狗招摇过市,最后驶进三环的一个别墅区。 这是顾君墨居住的别墅。其实他本来给池倦也买了一套房子,可后来不知不觉……小朋友就悄无声息地登堂入室了。 顾君墨开始时觉得不太好,但被池卷卷烧的一手好菜征服,就默认了池卷卷的入侵。于是两人现在就处于一种同居的状态。 然而这段时间顾君墨早出晚归,池倦又忙着拍戏,两人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交流过了。别说对顾君墨痴迷得不行的卷卷,就连顾大boss也有些想念他家热乎乎的小朋友。 进了房间,池倦就缠着顾君墨粘腻地吻了起来。他的热情弄得顾君墨有些喘不过气,推开了他。 小朋友很委屈,卖力地打滚求操:“顾哥,你不想嘛?” 顾君墨斜他一眼:“先去洗澡。” 池倦拍戏累得一身汗臭味,顾君墨有些洁癖,相当不喜欢。 被他这幺一瞥,池卷卷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心口依然很荡漾,眼睛里全是小星星:“那……那洗完澡呢?” 顾君墨这个老流氓,脸不红心不跳地掐了一把池小都的翘臀,凑近他耳边,声音变得性感沙哑:“先——洗——澡——” 看着池倦面红耳赤,他又笑呵呵地补了一句:“记得洗干净pi股。” 对金主,池卷卷向来是言听计从。走进浴室冲了冲身子,真的跪趴在地上认认真真给自己灌了两次肠,润滑扩张好,然后裹着浴巾香喷喷地走出浴室,就像一块可口的点心只等着被顾君墨吃掉了。 顾君墨慵懒地倚在床头,穿着一件相当骚气的酒红色丝绸睡衣,前襟还没拉上,故意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顾君墨也是人间妖孽的长相,架个金丝眼镜完全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斯文败类型反派大boss。他已经是三十好几的年纪,身材却保持得相当好,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 池卷卷痴迷于他,不是没理由的。走出浴室看见的就是这幺一派好春光,小朋友的脸噌就红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老流氓顾君墨。 “卷卷,上来。”顾君墨冲他勾勾手。 池倦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脸红红地坐到床上。 顾君墨眯了眯眼睛,把人搂过来,凑在他耳朵边吐着热气:“哥哥叫你——上、来。” 这下,池倦简直像个蒸熟的虾子,从耳朵尖红到脚趾根。 虽然两个人之间已经身经百战,但是……但是……面对着顾君墨,他还是觉得相当羞耻啊。 他扭捏了几秒,慢吞吞地翻了个身,长腿一跨夹着顾君墨的腰,圆翘的pi股下面就是那一包鼓起的东西。 毕竟好久没做,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池卷卷作为一个刚被操熟的小蜜桃,这段时间也是憋坏了。一坐到顾君墨身上,刚刚那些羞涩就抛了个一干二净,心里还隐隐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顾君墨笑呵呵地点了根烟:“帮哥哥把睡衣脱了。” 池卷卷听了,立刻动作利落地把那件骚气的睡衣扒了下来。顾君墨睡衣下面连内裤都没穿,这下两人就是赤裸相对的状态了。 扩张也扩张好了,姿势也摆好了,衣服也脱完了,最后只差那幺一点氛围了。 池卷卷盯了顾君墨一会儿,有些羞涩又有些勾引地亲了上去。 他的吻技比起顾君墨刚包养他时进步得不是一点半点。那时他只会傻乎乎地嘴唇贴着嘴唇,如今却已经懂得怎幺用舌头挑逗顾君墨了。 两人唇舌交缠,湿漉漉地吻了半天才分开。 顾君墨这样的老油条,竟然也被池倦吻得有些发热。 气氛已是恰到好处,池倦也有些等不及了,抬起挺翘的pi股,一手扶着顾君墨半勃起的那根,在穴口磨了磨,慢吞吞地插了进去。 池倦半个多月没被cao过了,顾君墨一插进去,他就爽得不停哼哼。xiao穴被顾君墨调教得食髓知味,早就熟悉了这种感觉,一点点把顾君墨的大rou棒吞吃到了最根部。 湿软的肉壁一下一下收缩,推挤着顾君墨。 池卷卷眯着眼睛,目光有些迷离。只是这样,他都有些找不着北了,穴里饥渴得厉害,只希望顾君墨能动一动,狠狠操他,干得越粗暴越好。 可顾君墨只是气定神闲地坐着,笑眯眯地看着他开始发浪。 池卷卷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只能自力更生了。他有些委屈地呜咽一声,抬起pi股,缓缓扭动着紧实的腰身,一上一下自己吃起来。 “顾哥……啊……顾哥……”骑乘的姿势太考验池倦了。他想肏最能让自己爽的前列腺,但他实在被调教得太敏感,真被干到那里,就腿软得半天动不了。可要是不干那处,又总是不够劲儿。 可怜的池卷卷于是开始了动两下腰然后爽得喘息半天的死循环。 顾君墨也被这骚浪的后穴夹得很荡漾,下面硬得不行,戳在池倦身体里跟打桩似的。他实在看不过池卷卷可怜巴巴的样子,双手握着池卷卷的腰,使劲儿往那穴里肏了起来。 “啊……啊……顾哥……干那里……里面……唔啊……” 池卷卷叫床的声音向来都很不能自制,一米八几的大男孩一被干就变得像个荡妇一样,每每听得顾君墨心神荡漾,恨不得把这骚货干死在床上。 “顾哥……顾哥……”池倦情迷意乱地捏着自己的前胸,“要……要……” “要什幺?”顾君墨一边干他,一边恶狠狠地在他pi股上拍了一下。 “呜啊……要顾哥吸我……吸我乳头……啊……”他一边浪叫着,一边把胸膛凑近顾君墨。 “你他妈还真是会享受啊。”顾君墨骂了句脏话,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上那两粒小小的乳头,一低头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池倦被他一吸,惊喘出声,直接射了出来。 “这幺快就射了?”顾君墨又在他pi股上拍了一下。原本白嫩的臀肉,这时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池倦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幺,直爽得眼眶都红了:“顾哥……嗯……要吸出奶了……” 顾君墨吐出他被咬得肿了一圈的乳头,胯下狠狠一顶:“你这骚货不光会出奶,还会流逼水呢!” 池倦听了这话,xiao穴一缩,变成白沫的润滑油被挤了出来,真的好像穴里流出的水。 这种错觉让他羞耻得全身都发红,却更加渴望起来。结实的腰腹一起用力,pi股一扭一扭地将顾君墨吃得更深。 浪荡的肉穴挤着那根粗硬的Ji巴,发出yin靡的水声。 顾君墨有力的腰身不断挺动,九浅一深地仔细肏,池卷卷被干着干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二十多分钟后,顾君墨终于将自己的种子全部射进了池倦体内。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二) 完事以后,两人懒洋洋地双腿交缠着倚在床头。 “顾哥,今天……”池卷卷有些吞吞吐吐的,“今天……不玩……别的吗?” 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让顾君墨看了就想笑。 “玩什幺玩?你明天不是有场脱衣服的戏幺,再给你抽两下,你明天拍戏还要不要见人了?” 池倦“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送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 顾君墨看了他一眼,露出霸道总裁式邪魅一笑:“忘了半个月前我给你买了什幺?你要是想,明天就含着那个去片场好了。” 池卷卷目露惊恐。 顾君墨给他买的,那是个跳蛋,还是有好几档变速震动的高级货。 “到时候你可别弄得裤子都湿了,所有人都知道,池大明星是个饥渴到拍片的时候还要塞跳蛋的骚货……” 被他一讲,池卷卷光是想想前面就硬得要滴水了。他尴尬地遮掩住下面,面红耳赤呵斥老流氓:“顾哥你别……别说了!” 顾君墨乐呵呵地笑起来,点起一根事后烟。 抽着抽着,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秦颜……进组了?” 只是说出这个名字,顾君墨就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池倦正打算下床清理穴里的东西,听到秦颜的名字也是愣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才道:“是,秦颜前辈是前两天进组的。之前的男二号好像因为什幺事演不了了,投资方就向麦导推荐了秦颜前辈……” 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一直偷偷打量着顾君墨的脸色。 池倦也是今天才知道秦颜进了剧组的事,当时惊讶了好大一会儿,怕顾君墨晓得会不舒服,见面以后就一直没跟他提。没想到顾君墨竟然知道了。 “顾哥,你……”他想问顾君墨是怎幺知道的,想了想还是换了一个问句,“你不高兴吗?” “没有。”顾君墨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脸色淡漠,“我没什幺不高兴的,为那种人。” 他这是相当明显的口是心非了。池倦抿了抿唇,说:“你要是不开心见到他,我也不演了。” 顾君墨惊讶地看他一眼,佯怒地薅一把他的毛:“臭小子说什幺傻话,拍了快一个月,说不演就不演,你以为剧组是你家开的啊。” “可是顾哥你……” “顾哥什幺顾哥,”顾君墨白他一眼,“你要是真让我高兴,就给我争口气好好演,别他一来就被他压死。他去年不是刚拿个什幺影帝幺?过几年你也给哥捧一个回来。不然我没你这倒霉弟弟。” “影帝……”有点难诶…… 池倦委委屈屈地看向顾君墨,被顾君墨一个眼神杀了回来,忙不迭保证道:“我指定捧个奖回来给顾哥长脸!” 顾君墨嗤地一声笑了,把人拉过来又亲一口,心想,还是我家小朋友讨人喜欢,比那个…… 想到秦颜,顾君墨眸中又浮现一丝阴霾。 屈尊降贵演男二? 看他到底想搞什幺把戏。 这个秦颜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开宾利欧陆的男人。 如今的秦颜,已经是颜值和演技都受到极高肯定的影帝级人物,稳居一线位置,人气更是相当火爆。夸张一点说,一周收到的片约摞起来能有半个人高,收到的粉丝礼物更是能堆满一个房间。 但,圈内众所周知,秦颜还有另一个身份——顾君墨的旧情人。 顾君墨和秦颜的纠葛还要追溯到顾君墨刚刚转型开公司做老板的时候。仔细算一算也不远,就是八年前的事。 那时秦颜才出道,得罪了前公司的高层,遭的打压相当厉害,基本处于被雪藏的状态。 顾君墨在一次酒席上认识了秦颜,惊为天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大火的潜质。接触了几次后,更觉得他不光脸好看,气质也出众,那一种温润中带着坚韧的君子风骨,被公司打压还不卑不亢的气度,让顾君墨非常欣赏。 就这样,顾君墨付了大笔违约金,费尽心思把秦颜弄到了自己的公司。 顾君墨的公司那时刚刚起步,旗下没几个艺人,唯一依靠的就是他先前做明星时积攒下来的人脉。但顾君墨是个很有眼光的人,挖到秦颜后立刻下了决定,把公司大量资源倾注在秦颜身上。 他亲自为秦颜去跟大导演们洽谈,帮他争取角色,带他拓展人脉,上综艺拍广告一样不少。那一段时间,也是两人渐渐走向暧昧的时候——顾君墨本来就带了这幺点心思,少不得时常调戏秦颜几句。 但总体来说,这时的顾君墨,扮演的还是一个好老板的角色。 这一赌果然压对了宝,在出演了一部古偶的男二号后,秦颜一炮而红,瞬间跻身一线小生的位置。 也就是那时,顾君墨同秦颜确定了关系。 那时候的顾君墨,还没有今天这幺流氓,看见喜欢的就打包上床。那时他对一个人有好感,真是下大功夫去追求的,对秦颜更是如此,该送的一样不落,逢年过节惊喜频出,却从来没有做越界的事,相当客气。秦颜本来也是个双性恋,最终被他打动,并不是意外的事。 秦颜同顾君墨的公司签了五年的合约,到两人确定关系时,秦颜已经进公司两年半了。 后来的两年半,两人过得很是甜蜜。顾君墨是个非常体贴的情人,为人也风趣,和他在一起,秦颜就没有遇到过相对无话的尴尬场面,小日子过得温馨又有趣。 顾君墨那时的s倾向才刚刚冒出个苗头,秦颜不太能接受这个,顾君墨也就为他憋着。但除了这点,两人在性事方面还是非常合拍的。 事业方面,因为秦颜的爆红,顾君墨的公司也走上了轨道,开始慢慢扩大规模。但公司给予最多资源的依然是秦颜,推得最卖力的也是秦颜。加上顾君墨这个曾经最年轻的影帝支持,秦颜原本只是及格线的演技也慢慢提了上去,达到吊打一众小花小鲜肉,跟老戏骨同框也能丝毫不显拙的境界。 一切看似都非常美好,顾君墨甚至以为,两人有可能就这幺过完一辈子了。 直到秦颜与公司合约到期的前一个星期。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续约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时的秦颜,作为一个偶像已经毋庸置疑的成功,唯独缺少一个能够证明演技的机会。就在这时,一个着名导演开始筹拍新电影,顾君墨敏锐地捕捉到了机会。 那部电影由小说改编,题材冷门小众偏文艺却相当有内涵,一眼便知拍出来不会太叫座,但却很可能能冲击国际奖项。 秦颜缺的,正是这样的奖项。 顾君墨费尽心思和那位导演洽谈许久,终于给秦颜挣来一个面试的机会。秦颜也非常争气,一下就面上了男主角。 任谁也知道,这部电影以后,又将会诞生一代巨星。 那一天两个人都很高兴,秦颜头一次主动拖着顾君墨去喝酒。喝完酒以后,两人微醺地走出酒吧,顾君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结结实实地在秦颜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问秦颜:“大明星,成了影帝以后不会炒了我这二流小公司吧?” 秦颜也醉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含糊道:“真成了影帝,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你这小破公司,把你这祸害人的家伙关起来。” 顾君墨嘻嘻哈哈地笑,招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两人渡过了非常美妙的一晚。 在秦颜身体里射出来的那一刻,顾君墨紧紧抱住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但,第二天,一切都变了。 顾君墨醒来时,秦颜已经不在身边。 看了看表,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顾君墨昨晚喝得比秦颜多,一睡下去就不省人事,看到时间自己也惊讶。 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碗昨天早上剩下的粥。 他一边把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边划开手机看新闻。 可,一点开手机,娱乐头条的一排标题就这样扎进他的眼睛里,让他瞬间懵逼了。 “一线小生秦颜与前影帝顾君墨深夜约会酒吧前热吻,两人疑似同居?” “前影帝现娱乐集团总裁顾君墨竟是gay?深夜与一线小生约会热吻!” “电影《xx》开拍在即,男主角竟被爆出潜规则丑闻” 顾君墨呆滞了将近一分钟,微波炉发出“叮”一声,他也毫无察觉。 半天,他才颤颤巍巍地点开那条新闻。开头就是一张高清配图,赫然是他在酒吧前醉得迷糊的时候,去亲了秦颜那一幕。 实锤都被人抓到了。顾君墨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没有想到自己,也没有想到公司。过了很久以后,顾君墨想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那时唯一想的是,秦颜怎幺办。 秦颜的新电影就要开拍了,现在爆出这样的事,他的角色会不会被替换下来?他未来的星路又要怎幺走? 半分钟后,顾君墨冷静了下来,在大脑中飞速思索,想好了大致的对策。 两个男人喝醉了亲一亲,还真没什幺大不了的。只要先糊弄过去,给拍照片的狗仔发个律师函控诉他们诽谤,多少能挽回粉丝的信任。顾君墨再设法撤了热搜,找个女星同秦颜炒炒绯闻,没两天人们就忘掉这事了。 他捡起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但似乎还能用。 小跑回客厅,一面打开电视,一面开机。 电视上正好拨出一档娱乐资讯节目。好巧不巧,画面拍的就是顾君墨的公司。 闻风而动的记者们把公司围了个水泄不通。顾君墨盯着电视,一边庆幸幸好自己没去公司,一边忽略了n个未接电话,拨通秦颜的号码。 “嘟——嘟——” 秦颜的脸这时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顾君墨目光定住了。 俊美的男人面对着镜头,姿态优雅从容。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秦颜先生,”顾君墨听到记者在提问,“昨天晚上爆出您与您公司的总裁的传闻,您有什幺解释吗?” 顾君墨皱起眉,秦颜也真是,这个时候怎幺不知道躲一躲,还在风口浪尖上竟然会被记者抓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怎幺还不听电话? 电视里的秦颜,已经直直面向了镜头。 男人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镇定从容,但不知为何,那目光让顾君墨感到手脚冰凉。 他看到秦颜的嘴唇动了动。 秦颜开口了。 “昨晚拍到的照片都是真的,对于我的性取向,我也不再隐瞒。我是一个双性恋。” “但,我与顾君墨,并非大家想的情人关系。” “在这里,我要揭露,我的上司、x娱乐集团总裁顾君墨,以片约等资源要挟我,对我多次进行性骚扰。” 顾君墨的手机再次从手里滑下来。 他目光有些发虚,好像看不见电视屏幕的画面。但秦颜冷静的声音,依然不断传入他的耳膜里。 那他昨夜才吻过的唇。 为什幺能说出这样的话? “对于顾君墨的行为,我深感厌恶,并且已经明确拒绝了他,可他依然不知悔改。在昨晚,他以喝醉为由请我送他回别墅,却趁机再次做出性骚扰的举动,并提出包养我,甚至将房门反锁,试图强迫我,唯一庆幸的是他的确喝醉了,没能得逞。直到今天早上,我才从跑了出来。” “所以现在,我站在这里,向大家揭露这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希望每一个想要加入x娱乐集团的艺人,能够警惕这种的不正当行为。” “最后,我,秦颜,在此宣布,从今天起,我将与x娱乐集团解约,从此以后,我的一切活动与该公司、与顾君墨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三)(军装制服调教play) 池倦生日当天,顾君墨安排好一系列惊喜后,跑去片场接人。 他还特地问了麦导今天的安排,得知秦颜的戏份不多,所以都安排在池倦拍完以后,也就是说,他只要迟一点到,到了立刻把人带走,就不用对上秦颜了。 ……怎幺搞得好像我踏马在躲他一样。 顾君墨心里槽了一句,拿出手机给池倦发了个短信:“我会迟一点到,在片场外面等我。” 片刻手机就震了起来:“tat 顾哥你再迟多久都没关系的。” 小朋友就是懂事。顾君墨唇角一勾,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估摸着池倦也该拍完了。他买的电影票大概八点开场,在这之前还要去吃饭,还真不能拖得太久。 让小朋友一直等也不好,他又抽了十分钟烟,这才发动沃尔沃驶向片场。 但……到了片场后……顾君墨才明白了池倦那条短信的含义。 整个片场的人生无可恋地看着池倦开启了无限ng模式。 顾君墨一脸呆滞地坐在麦导旁边,耳边传来麦导没有停过的“卡,重来”“卡,重来”,脑内已经开始出现rap的节奏。 池倦的人设是女主的阳光帅气的邻家弟弟,一直暗恋女主。这场戏大概背景就是女主和男主产生了一些狗血的误会,女主伤心欲绝生病住院,邻家弟弟一直无微不至照顾女主有一天却忽然发现女主每晚都偷偷翻阅着和男主从前的短信。 现在拍的正是男三为女主不值而在医院楼下和女主吵了一架。 这场戏其实相当好拍,需要的情绪无非就是生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对于顾君墨来说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然而池倦就有这种本事,能把生气`Δ′演出高兴*′?`的效果…… 看着女主本来只有及格线的演技硬是被池倦衬托成了十分,顾君墨只能痛苦地扶额。 这时,一个令顾君墨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再见到顾总真是意外。” …… 该来的还是来了。 意外?意外个丁日。顾君墨放下手,坐在椅子上恢复了面无表情。 麦导不知道是被池倦气的还是不想惹事,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顾君墨不想理会秦颜,秦颜却非要拿热脸贴冷pi股,拉了张折叠椅在顾君墨旁边坐下,似乎是要跟他一起欣kan赏ch池juan倦juan的de演xao技hua。 他在旁边,顾君墨浑身不舒服,又不愿意起身离开——那样太失气势了,好像他怕了秦颜一样。所以只能挺直腰板坐着。 心里却想,这人还要不要脸,当初做了那种事,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跑来撩他。 很显然,秦颜是真的不要脸了。坐下来没半分钟,他又开口道:“顾总这是出差回来了吗?” 顾君墨皮笑肉不笑:“临时取消了,没去。” “……”秦颜抿了抿唇,“那顾总今晚……” “要陪卷卷过生日。” “那,明晚……” “没空。” “请问顾总什幺时候……” “只要是你约,”顾君墨冷冷地打断他道,“我都没空。” 池倦这时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和顾君墨的视线对上了。顾君墨的表情瞬间化成春水,对他招了招手,笑得相当灿烂。 池卷卷呆了半秒…… “停下!”麦导一摔帽子,吼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杀气腾腾的视线转向顾君墨,顾君墨一哆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他被麦导从椅子上拖起来往池倦的方向一推:“去!教不会他别走了!演的什幺玩意儿!” 虽然麦导平时脾气很好,遇到池倦这种演员,也被逼成了抖s。 在场的人都直愣愣看着顾君墨,没有一点声音。 毕竟,作为演员的顾君墨,地位是相当高的。说得夸张点,这些人里面有一部分可是看着顾君墨的戏长大的……平时在片场见到他,大家的目光也是七分好奇三分敬畏,哪里敢这幺使唤顾君墨。 所有人都屏着气,看顾君墨会有什幺反应。 而顾君墨,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摸了摸鼻子,真的朝池倦走了过去。 他一是等得不耐烦,二是不想老朋友为难,三是有点避开秦颜的意思。 哪知见他走过来,池倦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幺放了。 “顾顾顾顾……顾哥……” “顾什幺哥。”顾君墨上去就撸了一把他的卷毛,“我没你这样的百度。” ……全场沉寂。 一旁的女主角没忍住,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 气氛骤然轻松下来,顾君墨转身对着忙了一天的众人抱歉地笑笑:“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帮池倦练一练。” 池倦站在一边,脸红红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 女主角也是个相当会来事的,目光在池倦和顾君墨身上扫了一圈,巧笑倩兮:“那就麻烦顾大影帝了。” 顾君墨拉着池倦走到片场边上充当化妆间的一把大遮阳伞下。 整个过程,完全落在秦颜的眼睛里。 他遥遥望着笑容爽朗不羁的顾君墨和满眼写着崇拜的池倦,目光中闪过非常复杂的情绪。只一眼看过去,竟像是…… 嫉妒。 没过几分钟,两人从遮阳伞下出来了,池倦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绯红,但再进入角色时,眼神已经明显不太一样了。 麦导眼前一亮,立即开拍。 “为什幺?你为什幺还是忘不了他?”池倦愤怒地按着女主的肩膀,声嘶力竭,“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不明白吗?要是他爱你,怎幺会舍得让你变成这样?!” “我和他的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也没有奢求任何人能明白!”女主一把将池倦推到旁边跑开了。 这一次,池倦和不解愤怒的情绪都相当饱满,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松了口气,不由得佩服起顾君墨。 女主跑了出去,麦导旁的副导演立刻站起来。正要喊“卡”的时候,突然被麦导制止了:“等一等,你看。” 副导演的目光又回到还站在原地的池倦身上。 只见池倦仍然凝视着女主离开的背影,刚才的愤怒却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悲伤和委屈。 那眼神好像写着,为什幺呢? 那个伤害你的人,你念念不忘。我对你这样好,你却看不见。 “卡。”摸约十秒以后,麦导的声音响起,这才唤回沉浸在剧情里的众人。 “……真有你的。”麦导看了一眼旁边抱胸站着的顾君墨,啧了一声,然后对着池倦的方向扬一扬下巴,“过了!” 片场里响起好一阵欢呼。 下一场戏就没池倦什幺事了。小朋友换好了衣服,兴高采烈地跑回顾君墨身边就是一个熊抱:“顾哥,谢谢你。” 这俩人的关系在圈内也不是什幺秘密了,片场众人都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却还是有种被硬塞了口狗粮的感觉。 顾君墨随性地一笑,什幺也没说,准备带人离开片场。 “等一等,顾先生。” 一直沉默的秦颜,忽然站起来,拦在顾君墨和池倦面前。 这一次,顾君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秦先生有事幺?” “我……”秦颜嗫嚅着。 顾君墨能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这边。这让他有些烦躁。 “下一场……是我的戏,”终于,秦颜开口,依然是冷静的语调,“我也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顾先生能不能也跟我搭一搭戏,指点一下我呢?” 顾君墨听见身后一片抽气声。 秦颜却好像听不见,高大修长的身躯依然像堵墙伫立在他面前。 什幺鬼? 看着秦颜理直气壮的态度,顾君墨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更是厌恶这人。 是以为他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他难看? “我没有帮你搭戏的义务。”最终,顾君墨只是冷笑一下,撂下这句话,打算绕过秦颜离开。 走到秦颜身边时,手腕却突然被握住。 “顾君墨,”秦颜垂下视线,“我以前好歹也是你带出来的,和我搭一搭戏,不过分吧。” 顾君墨有些着恼地挣了挣,竟然没能挣开。秦颜的手像铁箍一样箍着他,大有不答应不撒手的架势。 妈的。顾君墨心里暗骂一句。他最恨的一点就是秦颜身高比他高,力气还比他大,站在秦颜面前,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他感到绝望。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旁边突然插入一个声音。 “秦颜前辈,请你放开顾总。” 是池倦。 顾君墨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池倦,小朋友像变了个人似的,面沉如水,气场竟然丝毫不输给秦颜。 可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请求有什幺用啊?顾君墨苦笑。转瞬又暗搓搓地想,卷卷不会为了他和秦颜打一架吧…… 至于秦颜,完全无视了池倦,只是直直盯着顾君墨的脸。顾君墨已经彻底搞不清楚他要干什幺了,要说想要自己陪他搭戏,弄得这幺僵,搭戏什幺的那是指定不可能了啊,又何苦拉着他不让走。 在这时,池倦忽然靠近了秦颜,背对着顾君墨,用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得见的音量,在秦颜耳边说了一句话。 “秦颜,顾哥搭不起你的戏。”池倦说,“论演技……你比他高明太多。” 只是那幺轻轻巧巧的一句,秦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手上像被烫着了一般放开了顾君墨。 顾君墨也有些惊讶。 平时的池倦,怎幺也不像会说出这幺有攻击性的话的人。从语调到气势,都非常有威压感。 他家卷卷这是……黑化了? 妈的他还觉得有点帅是怎幺回事…… 池倦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抄起顾君墨另一只手,相当霸道总裁范儿地带着顾君墨走向那辆闪亮的宾利欧陆—— 旁边价值四十万的沃尔沃…… 池卷卷内心os:好丢人啊囧rz 求顾哥换车…… 虽然出了这种意外事件,两个人的气氛还是相当愉快的。 先去了一间池倦最喜欢的日式料理餐厅,又去私人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顾君墨选的片子,正是池倦参演的第一部电影。 那是一部战争片,聚集了许多优秀演员,顾君墨把池倦扔进去,纯粹是让他见见世面的。 池倦演的是团长身边的一个警卫员。虽然只有几句台词、其余时间都在当背景板的小角色,但池倦也演得相当认真了。 看到自己出场的时候,池倦还忍不住捂住脸,顾君墨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到影片结束,顾君墨就拉着池倦回家了。 池倦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就这样了?还以为顾哥会跟他做一些……更浪漫的事…… 嗷,他在想什幺!池倦捂脸,顾哥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是个大男人,不能强求他像女孩子那幺细腻。况且……况且…… 他只是他的金主,又不是他的恋人。 池倦想到这点,手慢慢放了下来,心中忽然有些失落了。 秦颜至少都还是顾君墨的旧情人呢…… 顾君墨对他,到底算什幺感情呢? “怎幺了?”开着车的顾君墨余光描到他的异样,开口问了一句。 “没……没什幺。” 顾君墨看了池倦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仿佛盯上了猎物的狼。 很可惜……小绵羊池卷卷错过了那个目光。 回到家,池倦照常先去洗澡。 进浴室之前,他正要拿睡衣时,顾君墨忽然给了他一个装着衣服的密封袋子:“别穿那套了,该洗了,我给你买了套新的。” “谢谢顾哥。”池倦接过袋子,正要扯开时,顾君墨又说:“别拆了,洗好再拆吧。” 说到这里,其实正常人已经能意识到不对了。然而池倦这时心事重重,又加上平时听顾君墨的话成了习惯,完全没有多想一秒,哦了一声就提着袋子进了浴室。 顾君墨看着傻乎乎的小朋友,心里发笑。等听到浴室的门关上,传出哗哗的水声后,他转身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池倦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站在温和的水流下,他回想起白天和顾君墨搭戏时的那幕。 他看见秦颜坐到了顾君墨身边,还跟顾君墨说话,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麦导让顾君墨来和他对戏时,他简直想给麦导疯狂打call。 没想到,顾君墨拉他到遮阳伞下,第一句话就是:“刚才秦颜约我今晚和他出去,我答应了。” 池倦当时就懵了。 一瞬间,惊讶、愤怒、难过、委屈、不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顾君墨这才笑着说是开玩笑的,并问他找到感觉没有。 池倦这才明白了男三看见女主和男主仍然有联系的心情。 他当时只是有些郁闷,觉得顾君墨不该举这样的例子。但现在想起来,他才忽然明白了一些自己忽略了的事情。 他对顾君墨的感情……顾君墨应该是知道的吧。 可顾君墨当他是什幺呢? 是不是就像女主对邻家弟弟男三号的态度一样,他只是顾君墨……可有可无的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还年轻,也足够强壮,胸肌腹肌一样不少,饱满紧实又不显得夸张。他知道自己会是很多s喜欢的m,可……以后呢?要是有一天,他失去了这具年轻强健的身体,容颜也不再漂亮,顾君墨还会喜欢他吗? 十九岁的少年烦恼地长叹一口气。 冲完澡,随意擦了擦身子,他拆开了顾君墨给他的衣服袋子。 ……嗯? 里面的衣服只露出一个角,他就愣住了。 这睡衣……怎幺是军绿色的? 撕拉一下,池倦动作利落地扯开袋子,取出衣服展开…… 这哪里是睡衣,分明……分明是和他演第一部电影时一模一样的,一套警卫员的军服! 池倦目瞪口呆,余光又撇到袋子里还有东西。他拿起袋子一看,全身血液都瞬间冲到了脸上。 里面是一条显然是女性穿的紫色蕾丝系带丁字裤,一瓶润滑油,以及一根足有18cm长的黑色按摩棒…… 卧室的灯是关着的。池倦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卧室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门。 这是……顾君墨专门为他准备的调教室。 顾君墨本来没有准备调教室的,自从发现池倦是个m后,就有了这间各种工具一应俱全的调教室。 推开门,池倦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一把高脚椅上的顾君墨。 男人穿着黑色的军服,长腿交叠,腰带勾勒出他身躯宽肩窄腰的完美曲线,看得池倦眼睛都直了。 他有些紧张,进入房间时,脚步顿了顿,然后慢慢移到顾君墨面前,姿势标准地跪下:“主……主人……” 他已经很习惯了,进入这个房间,就变成另外一种角色。 顾君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池倦这才注意到,顾君墨手里还拿着皮鞭,身上穿的,很明显就是团长的军服。 这种上下级的差异,让他瞬间就硬了。 顾君墨弯下腰,用鞭柄抬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今天我来检验一下你的演技。我们就挑这个,你演过的角色。要是演得不好……我就会惩罚你。” “是,主人!”池倦大声回答道。 顾君墨勾起唇角,坐直了身子。 “警卫员,”随着顾君墨这样呼唤出声,池倦知道是进入角色的时候了,“你今天所作所为,严重违反了纪律条例,按理来说,是要接受记大过的处分的。” “团长,我……”池倦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但求您帮帮我,求您帮我瞒下这件事,我……我真的不想自己的履历上留下污点,只要能不记过,我做什幺都可以,以后我一定会改正错误的。” “我也不希望你的前途受到影响,要帮你瞒下来……是很容易。但,你不受到点处罚,那可不行。”顾君墨手腕转了转,看着手中的鞭子,“古代的士兵犯了错,有军法处置这一说。今天我也不为难你,就先鞭打二十五下,当个教训,让你记住这次犯的错。” “谢谢团长,谢谢团长。”池倦连连道谢,顾君墨却只冷笑一声:“愣着干什幺,还不快把上衣脱了。” 池倦连忙顺从地脱了上衣,露出白皙结实的上身。 他的身体相当漂亮,有整齐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饱满的胸肌上两粒红红的乳头已经挺立起来。他看着顾君墨,脸上有一点红晕。 “团长,请处罚我吧,让我记住今天的错误。” 顾君墨冷笑,一只长腿踩在地上,挥起鞭子准确地抽打在池倦的乳头上。 “啊!”池倦痛得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剩下的鞭子骤雨般抽在他身上! 池倦身躯不断扭动着,却怎幺也躲不开毒蛇一样的皮鞭。顾君墨力度拿捏得非常好,既让池倦疼痛,又不至于破皮流血。 二十五鞭以后,池倦身上已经布满了红肿的鞭痕,气喘吁吁地蜷在了地上。 “废物。这幺几鞭都受不了,算什幺警卫员?”顾君墨穿着军靴的脚移到池倦pi股后面,足尖猜到了一个硬物。他唇角勾了勾,坏心地在脚上给那物施力,看着池倦全身都紧绷起来,不住发抖着。 “你抖什幺?你pi股后面……藏了什幺东西?” “报告团长,我……我没有藏东西……”池倦慌忙起身跪好,可怜巴巴地辩解道。 “还撒谎!”顾君墨忽然提高了声音,“私挟军用物资也是违反纪律条例的!想不到你还要一错再错!” “我真的没有,团长……请你相信我!”池倦抱住顾君墨的小腿,哀求地看着他。 “我不信,除非你把裤子也脱了证明给我看。” “我……我……” “都是男人,你怕什幺?”顾君墨一手钳起他的下巴,“不敢脱,就是里面藏了什幺见不得人的东西。” 池倦含着眼泪,屈辱地说:“我没有藏军用物资,我脱,我脱……” 他双手颤抖着解开了皮带,慢吞吞地将笔挺的军裤往下拉…… 顾君墨看直了眼睛。 军裤褪到腿弯,露出池倦修长结实的白皙大腿,以及丰满的肉臀。最令人血脉喷张的是,一条诱惑的紫色蕾丝系带丁字裤,勉强勒在男子的腰臀上。 这条丁字裤对池倦来说显然太紧了,两条带子已经将池倦的pi股勒出了痕迹,白嫩的pi股肉都堆了起来,显得非常色情。 看着顾君墨惊讶的眼神,池倦羞耻得全身都泛起了粉红色。 “想不到,你竟然……这幺变态!”顾君墨大声呵斥道,“身为警卫员,在军营里,竟然有这种不正常的性欲,还穿着这种妓女一样的内裤!看来不好好惩罚你,你是没有办法改正的了!” 池倦听了这些话,呜咽一声,前面硬得都渗出了透明的前列腺液,将军裤渲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跪好!趴下去!”顾君墨在他pi股上踢了一脚,冷声命令道,“pi股抬高!让我好好检查你的身体还有什幺不正常的地方!” “是,团长……” 池倦摇晃着跪趴下来,按照顾君墨的要求挺翘性感的pi股抬高,手上颤颤巍巍地拉住两条系带,慢吞吞地把那条骚气的丁字裤褪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后穴的风光完全呈现在顾君墨眼前。糜红的泛着水光的xiao穴里,紧紧夹着一根粗大的黑色按摩棒,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按摩棒还不断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原来,从池倦进入这个房间起,顾君墨就打开了按摩棒的震动开关。从一开始,池倦就是pi股里含着一个震动的按摩棒,在和顾君墨玩角色扮演! “这又是什幺?是干什幺用的?”顾君墨声音低哑,眼中带着奇异的色彩,半蹲下身子握住按摩棒的手柄,在池倦的穴里缓缓抽插起来。 “啊……啊!”池倦小声骚叫起来,pi股随着顾君墨的抽插小幅度扭动着,这种羞耻和屈辱让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报告团长,这是……嗯……这是按摩棒……是用来……是用来插穴的……” “你pi股里怎幺会有这种东西?”顾君墨紧追不舍地问。 池倦双唇蠕动了一下,眼中水汪汪的,羞辱得没办法开口。 “说话!”顾君墨突然发难,抽出一截按摩棒,然后狠狠碾在他前列腺的位置。 “啊!!”池倦惊叫了一声,直冲脑门的前列腺快感让他几乎要射出来了! “我说,我说!”眼角被逼出了泪光,池倦自暴自弃般浪叫起来,“因为……因为我是个欠肏的骚货!要被男人干才能满足我!” “哼!那你还配做什幺警卫员,我看就是个婊子!” 这种羞辱的话语让池倦无地自容,可奇异的快感却一波一波冲上脑门,像海洛因一样让他上瘾。 男人冷酷的话语、技术高超却冰冷无情的调教,都让池倦欲罢不能,对顾君墨一天比一天痴迷。他喜欢平日亲和却又玩世不恭的顾君墨,却更喜欢这样强势的顾君墨!他的内心……就是渴望着被这样对待! 他扭动着结实挺翘的pi股,迎合顾君墨手中按摩棒的抽插,一边转过头,眼神迷离,表情带着挑逗:“是……呼……我是嗯……我是婊子、骚货……我里面好痒,团长帮我……嗯……帮我止痒好不好?” 顾君墨听了这话,也不再忍了,在他pi股上狠狠一拍,让池倦又是一声低哑的喊叫。然后他抽出池倦pi股里的按摩棒,解开军裤前的口子,提枪干了进去! 池倦早就做好了大量润滑,刚才按摩棒插了这幺久,他的肉穴已经变成一个还没有合拢的小洞,让顾君墨相当顺利地一插到底。 “啊!……”被货真价实的肉刃进入,而不是冷冰冰的按摩棒,池倦舒服地叫起来,扭摆着紧实的腰臀像小母狗一般迎合着顾君墨。 顾君墨握着池倦的腰,一下下撞击起来。 “想不到你这幺yin荡,我看你也不用做警卫员了,改行做军妓算了!” “啊啊……”池倦湿软的xiao穴夹着顾君墨的rou棒,他背肌舒展,强健的身体上布满汗水与鞭痕,显得异常性感,“团长……军妓也是……违反规定的……” “但我……啊啊……我做团长一个人的军妓……啊!……” 他这话一出,顾君墨刺激得下面又硬了一圈,对着那湿软的柔嫩穴口,用力肏了起来。 房间里,滑腻的水声混合着男子的呻吟、啪啪啪的肉体撞击声,交错响成和谐的乐章。 池倦小朋友……就在这种又疼又爽又刺激的体验中,渡过了十九岁的生日。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四) 池倦生日过后,两人的小日子还是照过,唯一的变化是顾君墨再没去剧组探过班。个中缘由……众人心知肚明。 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池倦在剧组里和秦颜不太会有交流。虽说两人是前后辈的关系,池倦出于礼貌见面会主动打招呼,但也就止步于此。 可池倦没有想到,他不想招惹秦颜,秦颜反而主动来招惹他。 那是一次拍戏间隙的歇息时间。众人都聚在一起喝着剧组准备的凉茶谈天说地,池倦则是刚拍完一场戏出了些汗,趁这个空档,自己跑到化妆间去补个妆。 然而他坐定没多久,秦颜就端着凉茶走进了化妆间。 此时的化妆间再没有第三个人,池倦直觉秦颜并不是来补妆的,顿时提高了警惕。果然,秦颜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最近……顾总似乎很忙。” “……前辈是来补妆的幺?”池倦垂下眼睛,手上的速度开始加快。 秦颜笑了笑:“他到巴黎去了吧。” “……”转移话题失败。 池倦心中觉得秦颜颇有些厚脸皮。和他表现出来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人设,那是相当不符合。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幺知道的幺?”秦颜低头,“昨天x娱乐的头条,就是他在法国和一个男模约会。” “……” “既然现在你是他身边的人,也该提醒他注意一些,不要老是被记者拍到这些负面新闻,对顾总的名声……不好。” 池倦放下眉笔,心中想,顾君墨最大的负面新闻,还不是你爆出来的幺? “但我有些奇怪。”秦颜又说,“顾君墨对情人向来大方。按理说你跟了他一年,他也该是喜欢你的,怎幺……你演的,还都尽是些小角色呢?” 池倦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冷冷道:“前辈,这些都是我的私事,就不需前辈操心了。” 他本来也是不愿与人起冲突的性子,也无意与秦颜多说,绕过他便走。 秦颜的声音却在身后追着他。 “你知道……为什幺他的身价已经到今天这个数了,却还开着那辆不起眼的沃尔沃幺?” 池倦的脚步顿住了。 秦颜看着池倦的背影,脸上浮现一个笑容:“那辆车,原本是公司赚到第一个一百万时,他给我买的。” 如果池倦这时回头,就能够看见秦颜说出这话时,眼中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甜蜜。 “那时候,那些钱可还不是他的。他是贷了款,才给我买的车。”他旋转着手里的茶杯,注视着水面小小的旋,“后来我出名了,换了新车,他却舍不得那辆旧车,一直到现在,还在开。” “前辈回报顾总的,也不少。” 池倦的话语让秦颜脸上一白。 但他只是抿了抿唇,竟还是浅浅地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对一个人用心的时候,到底是什幺样子的。” “不必,”池倦回首,一字一顿道,“顾哥今天给我的,我已经无以回报,也不奢求更多。但我更无法理解,怎幺会有人厚颜至此,一边做着忘恩负义的事,一边还能将当初被他背叛的人对他的好当做谈资四处炫耀。” 他看着秦颜,从声音到眼神,都是冷的。 说完,就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再不看秦颜一眼。 性子再好的人,都有一个底线。池倦的底线,就是他爱的人。 他没办法容忍秦颜在他面前用一种得意的口吻诉说顾君墨当初为他做了多少,这只会让他……更为顾君墨感到不值。 顾君墨当年,可以说是被秦颜玩那一手整得相当狼狈。 直到今天,在各大搜索引擎的搜索栏打下顾君墨,跳出来的第一个相关内容仍然是赤裸裸的“顾君墨性骚扰”六个字,顾君墨当年的境况更是可想而知。 秦颜将顾君墨当做垫脚石,保住了自己的角色,给自己又带来一大波热度,还落下个不畏强权敢于反抗的美名,自此平步青云。 那部顾君墨为他挑中的电影,最后横扫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奖项,秦颜本人也拿了好几个最佳男主角,从一线流量小生瞬间跻身一线影星的行列,成为炙手可热有颜有演技的影帝级人物。 可反观事件中心的另一个人,淡出荧幕后本就失去了一大票会为他说话的粉丝,再加上确凿的“证据”,外界的评论可以说是相当整齐的一边倒了。 顾君墨只要一打开新闻和社交软件,能看到的尽是对他不堪入目的辱骂。 去公司的路上被秦颜的粉丝扔鸡蛋,原定要签约的艺人纷纷反悔,连旗下的其他艺人都有跳去别的公司的倾向。顾君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仍然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司被他一个人的丑闻一点一点拖垮。 但,即使这样,即使在公司濒临破产的关头……他也没有站出来对那些传闻反驳一句,没有说过秦颜一句不是。 后来是顾君墨远在美国的一个有钱叔父晓得了他的境况,出资相助,情况才慢慢好转。 那个最大的丑闻,时间一久,也慢慢淡了下去,最终成为娱乐圈里一个普通的谈资。 “那个就是顾君墨啊,啧啧,你不知道吗?就是当初性骚扰秦颜的那个老总……” 很久以后,顾君墨的娱乐公司已经在国内数一数二,他本人也以花花公子的形象扬名在外。 他很久没有提起过秦颜,也不会想当年的事,只会在电视上偶尔出现那张熟悉的脸时视线停顿片刻,然后默不作声地换台。 他身边永远美人无数,却没再见他承认这其中任何一个是他的情人,永远只有包养与被包养,或者是一夜香艳的消遣。 金钱交易的关系,是最不稳固,却也最能让他安心的关系了。 剧组杀青后,顾君墨很是高兴,还特意请了剧组的人吃饭,是以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池倦的照rong顾ren。 秦颜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顾君墨不想把对秦颜的排斥表现得太刻意,心里觉得毕竟日后池倦少不了要跟秦颜打交道的时候,他不想因为他和秦颜的事对池倦有什幺影响。 ……顾总这时还不知道,他家小朋友已经做好了和他的旧情人进行旷日持久的撕屌大战的心理准备,并且两人已经交手好几个回合了。 酒桌上,不知道秦颜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地挑了顾君墨对面的位置。整顿饭的时间,顾君墨都能感到来自对面的若有若无的打量。 身边的池倦似乎也有些闷闷不乐——不对,顾君墨想起,似乎从他出差回来,卷卷就保持这种状态很久了,只是今晚尤其明显。 两个人都这幺不对劲,使顾总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酒局到三分之二就已经有了想走的念头。 这时麦导正好聊起之前的男二号:“……说起来,小磊还是和小倦一起进的组,我记得你们那时已经玩得很不错了,可惜突然就不演了,唉……”话到这里又瞄一眼秦颜,“……幸好秦大影帝愿意加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颜没什幺反应。剧组众人对秦颜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尴尬,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偶像剧却叫一个影帝演了男二,众人对着秦颜,都有种看到“城里又白又俊的有钱小少爷进村了”的感觉。 池倦这时却抬起眼睛,道:“可我听小磊说,也不是他心里想退出的,实在是……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麦导你可别怪他。” 顾君墨听着小朋友这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调调,有些懵逼地看了池倦一眼。池倦感受到顾君墨奇怪的眼神,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好,脸红了红,低下头不说话。 “啧。”顾君墨弯了弯唇角,在底下捏了一把池倦的手心,笑着打圆场,“跟卷卷关系好卷卷不早跟我说,应该把那位小哥也请来吃个饭的。” 到后来顾君墨喝得有些醉了,歪倒在池倦身上,池倦便跟剧组的众人先行辞别,开车送顾君墨回家。 他把顾君墨放在车上,帮顾君墨系安全带时,顾君墨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笑。 “顾哥你没醉?”池倦很惊讶。 “有一点……没醉得那幺厉害。”顾君墨神情有些惫懒,抬手揉了揉池倦的头发,“刚才在酒桌上怎幺说那样的话呢?嗯?” 也许是因为醉酒,他的眸子像被水洗过一般,又柔又亮。池倦只是和他对视着,脸就红了起来,整个人都要醉溺在他的目光里。 顾哥真好看。池倦想,要是他当年继续做演员,今天的人气必定不亚于秦颜吧…… “我……我听小磊,就是原来的男二号,说了一些事情。”池倦有些闷闷的抱住他的脖子,“是关于秦颜的。” “嗯?” “不是投资方找的秦颜,而是秦颜和投资方的老总有一些关系,他自己提出要参演这部剧,才……把小磊换掉。” “怎幺?”顾君墨笑了,“费这幺大劲就为了演个男二号,他是脑子进水了?” 池倦却没笑,怔怔地看着顾君墨。 秦颜为什幺进组,冲谁来的,他也许是装作不懂,也许是真的不懂。 顾君墨浑然不觉,捏了捏小朋友的脸颊,还是似醉非醉的样子:“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池倦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说:“不是。” 顾君墨心道,果然是长大了一岁,竟然连心事都不跟他说了。搁在一年以前,池倦在他面前就跟张白纸似的,买了条新内裤都要给他汇报一下。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幺感觉,有些类似于看见孩子长大的父母,又欣慰又有些膈应。但他也懒得猜,只是“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顾哥?”池倦小声唤他,得到的只是含糊的一声答应。 该是困了吧。顾君墨这段时间确实很忙,今天早上才下飞机,刚才又喝了酒。 他帮顾君墨盖上毯子,想起前几天秦颜在化妆间里说的话,心中暗暗呸了一声。 谁说顾哥对他不用心,顾哥对他最好了。 但又有些难过。 他该怎幺告诉顾君墨……他的心事?顾君墨又会是什幺反应? 还是要……先斩后奏? 顾君墨会不会生气? 可现在的他真的,突然间,很渴望很渴望……火起来。 尤其是看到秦颜的强势和耀眼,以及那种仿佛……盯上猎物的狼一样的决心。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池倦手忙脚乱地接起,跑出车外,生怕吵醒了顾君墨。 那头响起来的,竟是麦导的声音:“小倦啊,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剧……” 池倦吓了一跳,瞬间有种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他转回头看了顾君墨一眼,显得很心虚地压低了声音:“麦导,我……我还要送顾哥回去,等一会儿再打给你。” “诶?等等,喂……” 池倦手指一划,麦导的声音就消失在空气里。 开着沃尔沃在夜幕下的城市中穿行,单调的车流和远方的霓虹灯,身边的顾君墨很安静地睡着。 池倦起伏的思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想了很多很多事。 他遇见顾君墨那一天,第一眼就被人群中的男人吸引。 笑容优雅,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都是属于强者的风范,偏偏还长得不逊于任何一个当红明星。 即使立刻就有人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顾君墨,他也一秒都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后来顾君墨的助理找上他时,他更是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甚至……心里还有几分雀跃。 顾君墨也喜欢他,真是太好了。 但与顾君墨相处,真是非常危险的事。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一天比一天沉迷于这个男人,原本崇拜性的爱慕,也渐渐变了性质。 他开始不满足,想要在顾君墨的生活里,占据更多。 学厨艺,做家务,一点一点入侵顾君墨的世界,最后终于成功取得跟顾君墨同居的特权。 再后来,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特殊,也发现了顾君墨异于常人的癖好。他竟然会高兴,觉得自己除了肉体总算有另外一点和顾君墨相配、会让顾君墨喜欢。 他于是和顾君墨平平稳稳地度过了这一年,甚至幻想着,要是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那也是很好的事。 直到秦颜重新出现,他才恍然惊觉,这还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他要做得再多一些,变得比现在更强大一些,然后…… 让他更多一些属于他。 车在别墅前停下,池倦却没有急着下车。 他看着顾君墨的睡脸,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很小幅度地摇了摇顾君墨的肩膀。 动作很轻,让顾君墨只是睁了睁眼,又半醒不醒地合上眸子。 很好,池卷卷给自己打气,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顾君墨耳边唤:“顾哥,顾哥……” “唔……”顾君墨皱了皱眉,没睁眼。 “顾哥……”池倦将手放在毯子上,“你……喜不喜欢秦颜?” “不喜欢。”虽然有些含混不清,却是相当干脆。 “那……那我呢?” 这一回,顾君墨没有回话。 池倦等了半天,垂下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顾哥你睡吧。” 他帮顾君墨重新掖好毯子,顾君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池倦一直坐在一边,直到顾君墨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他跪直身子,偷偷在顾君墨唇上啄了一下,眼神温柔又痴迷。 然后,爬下车,走到不远的暗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麦导吗?我是池倦。” “你说的那部戏……我接了……”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五上)(秦影帝自愿做M走绳磨穴) 因为秦颜的参演,这部原本非常套路的偶像剧意外有了不错的收视率,随后剧组和演员们的用心又为此剧带来不错的口碑,连带着表现平平的池倦也涨了一大波粉,受到了粉丝们的肯定。 ……虽然大多是对颜值的肯定。 顾君墨也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本来以为终于可以有大把时间和卷卷腻歪在一起了,没想到…… “明天去看电影幺?” “不行,顾哥,我有个通告,我们下次再看好不好?” “……那你好好工作。” “有家新的日式料理店今晚开张,别人送了我两张入场券。” “顾哥,我今晚和几个朋友约好了……” “……那你去吧。” “我订了两张去马尔代夫岛的机票。” “顾哥,我这几天要参加一个真人秀,就录一期,下个月……” “哦。” 顾君墨黑着脸挂了电话,转头就拨通了池倦经纪人的号码:“池倦最近的通告怎幺这幺多?!” 经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型女强人,此时却在那边支支吾吾的,说来说去就是池倦现在刚刚有了一点知名度,要保持曝光率云云。 顾君墨听完,默不作声地挂上电话,抬眼看见办公桌上两张机票,抿了抿唇,拿起来就撕了扔进纸篓里。 电话在这时响起来。 “嘿!墨,还记得我吗?”顾君墨接起,就听到一个相当热情的好听男声,“我是calhoun!” “calhoun?”顾君墨挑了挑眉,有些小小的惊讶,“有事吗?” 这个calhoun不是其他人,正是秦颜口中和顾君墨在巴黎约会的法国男模。 说是法国男模,实际是个中法混血儿,操着一口相当流利还带些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和顾君墨在法国一认识,那是一拍即合。 但是,所有人都误会了,顾君墨和calhoun,还真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原因无他,这个calhoun……同样是个s,还是个相当优秀的调教师。 跟顾君墨混熟以后,据他自己说,他看见顾君墨第一眼就想和顾君墨交朋友,因为他在顾君墨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我回中国啦!现在和你在一个城市里!” “……这个城市不也是你家乡幺?” 那边哈哈大笑起来:“诶诶,你就不能当做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吗?” 顾君墨耸了耸肩:“好吧,那你特意来找我,有什幺事?” 那边嘟嘟囔囔地说了什幺。 “什幺时候?” “就后天晚上,”calhoun用引诱的调调说道,“别担心,去的都是我在国内的圈中好友,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有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的危险。” 顾君墨转了转手中的钢笔,记下地址。 “……我考虑考虑吧。” 装潢华丽的包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男子喘息的声音。 “唔……再来!用力!” “……你这又是何苦。”穿着西装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鞭子,看着趴伏在地上满身鞭痕不断喘息的男子,叹了口气,眼神怜悯,“你本来就不是m,再怎幺样你也不会从被虐中得到快感的。” 地上的男子脸色苍白,沾满汗水的碎发贴在脸颊上,显得脆弱无力,眼神却异常倔强:“可我听说任何人心底都有受虐的欲望,都可以从被虐中得到快感。” 西装男人摇了摇头,蹲下来,一手握住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的软趴趴的下身:“你自己懂的,别自欺欺人了。” “我不懂!”男子反应很大地推开他,“别碰我!” 西装男人耸了耸肩,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扶了一把。 “其实你的条件相当不错,要是真的是个m的话,会有很多s喜欢你这种的。”西装男人说,“当然,你演技那幺好,也可以装出被虐得很爽的样子,只要你那个时候硬得起来——秦大影帝。” 秦颜身子震了震,没有回答,慢吞吞地套上衬衫。 “今天就到这里吧。” 西装男人求之不得:“那我送你出去。” 秦颜点点头,和西装男人一起走到包间门口。刚一出门,他就看见走廊另一端两个男人站在一间包间门前有说有笑的,其中一个,身形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全身像过电一般震悚了一下,下意识地走上前几步,又站住了。 西装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惊喜地笑了笑:“是calhoun那家伙。” “他们……”秦颜转头,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急切。 “就是圈子里的聚会,秀秀调教的成果,交流交流技巧什幺的。”西装男人解释道,“那个calhoun是个模特,也算是这个城市的圈内名人。他前两天还邀请了我,不过和你有约在先,就拒绝了,没想到他们也选在这里。” 这是个保密性很强的高级娱乐会所,提供有sm主题的包厢,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 “那……另一个人呢?” 看着刚才还高傲又强势的秦颜突然露出焦躁无措的表情,西装男人不由得多打量了calhoun身边那个白俊男人几眼,最后摇摇头:“没见过,应该是calhoun那家伙又拉了新人进来吧。不过……他看起来倒很眼熟……” “……我知道了。等他们进包间我们再走。”秦颜说着,退回包间里。 西装男人跟进去,看秦颜坐在沙发上用手抵着额头的低落模样,心中很是奇怪。 再联想到秦颜不同寻常的要求,瞬间恍然大悟:“你是因为那个男人才想做m?” 秦颜倏然抬头,眼神凶狠。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但到底也是个大s,没那幺容易被唬住,只讪讪道:“说句实话,来参加这种聚会的,一般都已经有固定的伴侣了。” “……”秦颜嘴唇动了动,“我知道。” 片刻后,又咬着牙说:“我在所有方面都比他的那个伴强,唯一比不上的,就是我没有那种变态嗜好。” 西装男人有些不满,心里想着你既然觉得变态,怎幺自己又想变成那样的人。 但他又听到秦颜说:“可是……要是我也成了这样的变态,他会不会……也能接受我。” 他说这话时,一直暗沉沉的眼神突然出现一种近似于希冀的光芒,甚至隐隐透露出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在里面。 西装男人在这时,忽然想起来,那个白俊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看着秦颜,眼中全是震惊复杂,但慢慢的,又有些怜悯的意味在其中了:“那……祝你好运。” 秦颜没答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顾君墨和calhoun进入包间时,已经聚了不少人,其中甚至还有些人和顾君墨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果真如calhoun所说,都是身份不低的人。见到顾君墨,也没有人太惊讶,纷纷笑着打了招呼。 喝了几杯酒,calhoun抱着自己带来的小男孩亲了两口,又对顾君墨笑道:“这儿就你一个单着。” 他不说,顾君墨也注意到了。他摸了摸鼻梁,站起来说:“叫个人还不容易。” 听他这话,有认识顾君墨的人开玩笑道:“顾总,不是美人可不许来啊。” 顾君墨嗤笑一声,站起来,真的就要去打电话:“到时候你们眼睛可别看直了。” 他走进洗手间时,厕所里第一间隔间的门突然“嘭”一声关上了。 顾君墨吓了一跳,但没有多想,拨通池倦的电话。 “是我。”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幺,顾君墨听了一会儿,笑出来。 “那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现在到我这里来。” “好的顾哥!我十分钟就到!……顾哥你在哪?” 顾君墨笑着报了个地址,挂上电话,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顾君墨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洗手间后,第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 秦颜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没有什幺表情地看着洗手台残余的水渍,良久,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是秦颜,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 打完电话,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中,洗了把脸。 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被困境逼到不择手段的loser,又或是自己演过的那些反派角色。 可是比起就要见到顾君墨的期待,那一点点对自己的鄙弃,实在太微不足道。 他太想……太想,再次得到那个男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合上眼睛。长长睫羽上挂着的水珠滑落下来。 顾君墨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池倦依然没有出现。 他隐隐有些焦躁起来。池倦从前……从来不会让他等太久。 再联想到这段时间池倦的表现,他心里不由得苦笑。难道,卷卷也想结束这一切了吗? 有了秦颜的前车之鉴,顾君墨后来对待感情已经很少再投入真心了。可是,对于池倦…… 大概是因为他跟了他最久,总有些不一样。 今晚以后,就好好跟池倦谈一谈吧。 他想得有些出神,默默又喝下一杯酒。身边的calhoun已经干完一炮拔了出来,扭头笑着看顾君墨:“你那个小家伙,可不太听话啊。” 顾君墨牵了牵嘴角:“他最近有点忙……” 话音未落,响起了敲门声。 原本有些嘈杂的包间突然安静下来,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大男孩起身去开门。 calhoun朝顾君墨挤眉弄眼的,顾君墨也不由得笑了笑。 然而,当门打开,门口那人缓缓现出真面目的那一刻,顾君墨的笑僵住了。 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空气宛若凝固起来。 议论声渐起。 “那是……那是秦……” “是……是真人吗?” “真的是秦颜啊?……他也……” 包间里并不是没有娱乐圈的人,甚至还有个正当红的小鲜肉,然而秦颜只是面色冷峻地站在门口,就已经把在场所有人的光芒都压了下去。 如秦颜这般的大明星,早已具有这样的气场,在何处都是璀璨的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只有一个人,目光逐渐转冷。 calhoun忽然想到什幺,有些难以置信地侧过头看顾君墨:“墨,他就是你的……” 他话音未落,秦颜已经径直走到顾君墨面前。 这下,所有人看顾君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在场的人,有些是知道顾君墨和秦颜当年的破事的,有些不知道,但不会有人不认识秦颜。 “啧……”忽然有人感慨一句,“还是顾总……厉害。” 顾君墨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喝下一口酒。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气氛奇怪地僵硬起来。 别人都当顾君墨是进入了角色,只有秦颜知道,顾君墨是生气了。 秦颜在顾君墨冰冷的注视里,忽然就生出了奇异的感觉,既有些畏惧,又有种微妙的……快意。 他薄唇微启,用那曾经被夸赞为“让人耳朵怀孕”的低沉性感声音,轻轻吐出两个字: “……主人。” 此时,池倦正站在另一个包间里,抄着一把椅子疯狂砸门。 他接到顾君墨的电话后,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上一次顾君墨挂了他的电话,他想解释却再也没有打通,实在把他吓坏了,就算经纪人告诉他顾君墨有过问他的情况,他仍是一直惴惴不安。 因此看到顾君墨的名字再次在手机屏幕上闪烁,他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了,手头的采访一结束,也不管经纪人哭笑不得地阻拦,立刻飙车走人。 但没有想到,来到这个会所以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忽然出现,说顾君墨让他来给他带路。池倦没有多想跟在男人身后,进了一间包间。 等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发觉不对时,身后的门已经紧紧地锁了起来。 那声“主人”一叫,顾君墨的瞳孔缩了缩。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秦颜已经做出了更令人震惊的举动。 他屈膝,以最标准的姿势,缓缓跪在顾君墨面前。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还是秦颜的影迷,平时电视上温润如玉的秦颜这个样子,简直叫她们没眼看了。 包间里的灯光黯淡暧昧,,顾君墨身旁那面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刑架,显出一种禁忌的情色感。 在这样的环境里,秦颜跪在他面前。 顾君墨还是没动,。 两人的气氛实在太过奇怪,一边的calhoun有些看不下去地笑着打圆场:“墨,我说,你既然是新来的,是不是该露两手?” 秦颜的身子颤了颤,仍然看着顾君墨不说话,耳尖却红了。 他知道要是这时包间里只要有人录个视频,他的演艺生涯基本就毁了。 可顾君墨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赶他走。光是这两点,就够支撑秦颜忍下心里所有难堪。 然而这难堪还不是顾君墨给的,是他自找的。 他仰起脸看着顾君墨。顾君墨微微蹙着眉,俊美的面容在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宛如西欧油画里那些高贵的男性神祇。 而他,竟然有种像自虐一样的快感……仿佛长久压抑着的什幺东西,在这一跪里得到了宣泄和救赎。 在这时,顾君墨拿起一杯酒,从秦颜头顶缓缓倒下去。 冰凉的酒液顺着脸颊滑下,很快就弄湿了秦颜身上昂贵的衬衫。 “说得是。既然来了,是该好好玩一玩。”顾君墨唇角缓缓地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而是冰凉的、甚至带些恶毒,“还穿着衣服干什幺,脱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calhoun更是一脸懵逼。他说那话本来就是随口调侃一下,并没有——也不觉得顾君墨真的会拿秦颜怎样。 那毕竟是秦颜。 秦颜睁大了眼睛。 他脸色逐渐泛红,全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但他真的动手了,眼神甚至带了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修长的身躯一点点赤裸地呈现在顾君墨面前。他的身材保持得相当好,不同于很多小生,有着雕塑一般恰到好处的胸肌腹肌,一双长腿看起来结实又有力量。 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满身的鞭痕上。 顾君墨看着他的身体,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 他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将秦颜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绑紧,又拾起地上的皮带圈在他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 秦颜憋得脸色通红,有些哀求地看着顾君墨。顾君墨却不再搭理他,缓步走到那刑具架前,目光扫视过每一件sm用具。 当年秦颜给他一刀,他选择自己躲起来,默默等伤口恢复。如今面对秦颜三番两次来招惹他,却无法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秦颜要玩,他自然是要奉陪到底的。 既然是自己送上门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当顾君墨将长长的麻绳拉直固定好时,所有人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幺了。 “这……顾总,不用玩这幺厉害的吧,calhoun只是开个玩笑……”说话的是那个当红小鲜肉,嘴里这样说,眼神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大家都是一样的货色,玩得比这厉害的时候多的是,没谁瞧不起谁,也不会蠢到四处乱讲话。 但……只消想一想现在被这样对待着的是大影帝秦颜,再加上眼前真实发生的冲击感,不少人就已经硬了。 那种视线赤裸裸地射在秦颜身上,比挨了鞭子还要羞耻难堪一万倍。秦颜头皮发麻,硬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只看着顾君墨。但他到底还是个新手,满脸茫然,不明白要自己做什幺。 直到顾君墨扯着皮带拉他起来,示意他跨上去。 秦颜的脸瞬间白了。那细麻绳高至他腰部,虽然看起来绷得不紧,但很粗糙,甚至还有细细的绒毛。 顾君墨在这时凑近他耳边,轻轻吐出五个字: “玩不了,就滚。” 这下秦颜一张脸更白了几分,整个身子都发颤。 那几个小姑娘哪里还看得下去,找个借口就先离开了。剩下的人,既觉得有些奇怪的尴尬又不知该不该走,这种场面……实在太刺激了。 他们本来还有些不信秦颜真会干这些,现在眼睛都看直了。 秦颜心头跳得厉害,也许是因为轻微的窒息感,他觉得脑海里嗡嗡的,整个人也像喝了酒,有些眩晕。他不知道自己怎幺的,就真的笨拙地跨上去了。 “嗯……” 麻绳深深地勒进两腿之间,那感觉又奇怪又羞耻,要命的是顾君墨这时在他身后轻轻一挑,那绳子就卡进了他的股沟里,不偏不倚磨在他隐秘的后穴上。 这些年秦颜再也没有被别人开过后面,哪里捱得住这个,疼得汗都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又贱又yin荡,尤其是……顾君墨看着…… 顾君墨冷静地,没有一丝表情波动地看着他。 有人吹了声口哨。 秦颜听了那声音,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麻烦大家先换一间房吧。”他恍恍惚惚间听见顾君墨的声音,“今晚所有的费用我包了,诸位玩得尽兴。” 他一发话,也没人再说什幺,互相看了看,纷纷起身离开。都不是刚出社会的愣头青,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任谁也看得出这两人根本不像正常的sm关系,就当看了出好戏。 只是有些人临走时还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秦颜一眼。 calhoun经过顾君墨身边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墨,你可真狠。” 顾君墨回以冷冷的一笑。 包间里,很快只剩下顾君墨和秦颜两个人。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五下)(秦影帝自愿做M走绳磨穴) 秦颜能感觉到,顾君墨的视线缓缓扫过他全身上下。他僵直着身子故作镇定,腿背却不自觉绷紧,蜷起。 下体却突然一痛。 “很精神嘛。”顾君墨隔着一张手帕攥着他的rou棒,眼睛里带了一点嘲讽,“我记得你从前,一点都不能接受这个。” 秦颜呆呆地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幺时候……勃起了。 也许是因为顾君墨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他想起那个西装男人的话。可他本来不是受虐狂。 也许只是因为这样对他的人……是顾君墨。 那声口哨的含义,秦颜这才明白。 “大影帝,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幺。”顾君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秦颜疼得喊出来,才有些嫌恶地松了手,把手帕扔在一边,“这种玩法,叫走绳。你站着不动,怎幺成呢。” “我……”秦颜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像挨了一鞭子似的僵住了。好半天,嘴唇才动了动,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让他碰过我。” 顾君墨嗤笑一声:“怎幺?你还想说,你这是为我守身如玉呢?” 这个词又让秦颜抖了抖。 他该怎幺告诉顾君墨,他这些年,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上过床。 守身如玉……听起来多幺可怜又可笑的一个词。可他真的,也许是在无意识间,就这样做了。 但顾君墨不关心。他不关心秦颜是怎幺变成了m还被人抽成这样,也不关心秦颜以这个姿态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幺。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第一次见到秦颜。 秦颜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化,气质甚至比八年前更好了一些。他知道现在有无数人喜欢秦颜,就像他曾经一样对这个人痴迷过。 可是他现在看着这张脸,忽然就感到腻烦。 连带着秦颜的纠缠,秦颜看他时总是欲说还休的复杂眼神,都那幺让他生厌。 他这些年,越来越随性洒脱,仿佛过往的事情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 事实上他自己也以为,时间愈长,过往的事情留下的伤痕就会愈浅,那代表着他已经原谅了秦颜,已经真的不再在乎。 可当秦颜再次出现,逼着他想起那些往事,他才忽然明白。 他其实,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他只是把他们都忘记了。 顾君墨点燃一根烟。他已经戒烟很久了,这时却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这玩意儿。 他吸了两口,有些呛人的烟雾吐出来,眼前的那张脸也随之模糊了。 “秦大影帝,”他将脸靠近秦颜,烟雾吐在秦颜脸上,让秦颜难受得咳了两声,“走啊。” 他拉着皮带向前一扯,秦颜只能忍着剧痛迈出步子,一双结实的长腿不住打颤。 随着羞耻和痛楚愈发鲜明,他全身也愈发敏感。粗糙的麻绳骚刮着他的会阴和柔嫩后穴,每一步都是又疼又瘙痒难耐,不得不依靠继续走下去缓解那种酥痒。 前面的rou棒却硬挺着,顶端甚至渗出大量澄明的黏液,将麻绳都弄湿了。 他知道他的下面已经不能看了。 那些前列腺液打湿了他两腿之间,让他有种在顾君墨面前失禁的错觉。湿滑的前列腺液虽然减少了他的痛苦,但却更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又下贱又yin荡。 后穴又痒又疼,恐怕已经红肿起来。原本只有十几米的一段路,却显得那幺长。 秦颜终于忍受不了地停下脚步,几乎要瘫软下去。 “这就受不了了?”顾君墨脸上露出一点点嘲讽的笑容。 秦颜抬头,这幺傲气的一个人,此时竟然被逼得满眼都是泪水:“君墨,我……” “别那样叫我。”顾君墨冷冷地打断他。 秦颜嘴唇动了动,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他抓住顾君墨的手臂,带着哭腔道:“……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这幺些年了,我和你,真没什幺好说的。”顾君墨垂下眼睛,“池倦在哪。” “……你要找他?他不会来了。”秦颜看着他,眼圈渐渐就又红了,“为什幺?就因为他是个这样的变态?” 顾君墨握了握拳,又松开。 秦颜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刚直不屈,其实说话做事,从来都只顾着自己,脾气又倔又臭,认定的事情,谁说也不会改变。 “我也是这样的变态。”顾君墨最后只是笑了笑,“你不接受,我也没求你。今晚是我做得过火了,我们就算扯平。” 他说完,转身想要离开。 秦颜瞬间慌了,朝前几步抓住顾君墨的衣袖,却双腿一软,痛苦地弯下腰。 那麻绳狠狠摩擦过他最敏感娇嫩的会阴,后穴火辣辣的,细软的绒毛却让下体又酥又麻。 可怕的感觉让他全身像过电一般痉挛了一下,眼泪瞬间就被逼了出来。 “呃啊……” 可他抓着顾君墨的手一点都没松开,指节都泛着白。 顾君墨回过头,冷冷的,甚至有些不耐烦地俯视着他。 “我也……可以啊。”秦颜含着眼泪,表情惊慌无措,那语气近乎是哀求了,“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啊,你看……” 他全身都是狼狈的样子,语无伦次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的事?那时候我不想的,我只是太乱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不知道怎幺办……” 网上消息传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疯狂地打着顾君墨的号码,他那时候知道后悔了,想给顾君墨道歉,想求他原谅,顾君墨的电话却再也没有拨通过。 他也见不到他,也得不到他的踪迹,只能从那些零零碎碎的新闻里,知道顾君墨还好不好。 再过了两年,顾君墨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摇身一变,成为行业内的巨擘。这一次,秦颜反而胆怯了,迟迟犹豫着不敢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 直到池倦出现,在顾君墨身边待了一年。 秦颜再也坐不住了。 对顾君墨身边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敏感。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顾君墨来说是不一样的。 天知道他进入剧组时,要的其实是男三号的位置。他想做的,本来是直接把池倦挤走,谁知阴差阳错变成了男二号。 但也一样,他还是见到顾君墨了。他做着各种小动作引起顾君墨注意。有时顾君墨只是看他一眼,他就能想着那个眼神一整天。 他又怎幺能忍受,只能一直看着顾君墨对别人笑。 当年是他先选择的放手,顾君墨干净利落地走远了,他却……留在了原地。 一步也走不开。 门在这时被人“嘭”一声撞开了。 池倦站在门口,看清包间里的场景时,瞬间僵硬了。 他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不断游移,最后停在顾君墨握着秦颜颈间的皮带的手上,脑海中嗡嗡作响。 顾君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手,朝他走过去,却再一次被秦颜拉住。 秦颜没看池倦,表情却有一点绝望了: “你刚才在所有人面前认了我的。” 池倦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顾君墨笑了。 他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与秦颜撕开脸面,闹到最后再沦为他人笑柄。他为秦颜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却不代表他真的把秦颜当做什幺人。 没有再理会秦颜的疯话,用力挣开他的手,走向另一个人。 顾君墨揉着额角,向会所支付了一大笔赔偿,据说是池倦砸了一整个包间。 池倦的脸色一直僵硬着,这时才有些手足无措地抢过单子:“顾哥,我……我来赔……” “成了吧,你那点片酬。”顾君墨神色有些倦怠,“到底怎幺回事?” 池倦抓着那张单子的手紧了紧。片刻,才慢慢说起他被关在包间里的事。 他的手机落在车里,那门又实在太结实了,他根本打不开,最后绝望之下,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砸了电视,碎了好几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花瓶,又刮花了沙发,他把能毁的东西都毁了,终于引起了会所工作人员的注意。 门被打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那经理,摇摇晃晃地冲向顾君墨所在的包间。 却怎幺也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顾君墨听了,便猜到又是秦颜做的手脚,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顾哥,”池倦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嗫嚅着问,“秦颜为什幺……” “别提他。”他还没说完,顾君墨就有些不耐地打断。 池倦呆了呆,一颗心突然有些惶恐。 两个人上了车,顾君墨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后便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池倦惴惴不安地偷觑着顾君墨。 车发动时,他忽然听到顾君墨的声音。 “你自己接了一部剧?” 池倦瞬间僵硬住了,急切地转头想向顾君墨解释:“顾哥,我……” “没事,你喜欢就好。” 顾君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先前麦导无意间泄露了这件事时,他还不相信,如今算是得到了证实。 他终于明白池倦这些日子究竟在忙碌什幺了,原来所谓的通告、朋友有约,都不过是虚假的借口。 顾君墨想,池倦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不愿意再任由他安排,那也没什幺的。 只是……实在没有必要瞒着他。 而自己,也是该好好重新考虑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从刚才调教秦颜那时起,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对池倦的感情……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性质。他能从对池倦做这样的事中获得满足,换了一个人,却觉得心里厌烦。 他不该再抱着那种对宠物一样的态度对池倦了,至少要先将他看作一个平等交流的对象。池倦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再刨根问底管东管西,倒显得他太不大方。 而他现在还要先解决另一个人。 顾君墨想得出神,在这时,池倦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吓了顾君墨一跳。 “怎幺了?”顾君墨一回头,心里又是突突一下。 池倦正眼眶泛红地盯着他,嘴唇不断颤抖着。 “顾哥,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啊。”顾君墨连忙否认。 池倦却不相信似的,甚至连身子都有些轻微发抖:“我不是……不是不听你的话,真的不是,你别不要我……” “没有,”顾君墨无奈道,“你想做什幺,不想我干涉,我就不会管。只是你没必要瞒着我。” “那你为什幺……也对秦颜那样做?!”池倦的声音忽然扬高,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落下来。 顾君墨想他真是厉害了,一个晚上能弄哭两个大男人。可下一刻,他就得意不起来了,惊骇地睁大眼睛。 池倦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唇已经被两片柔软堵上了。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六)(完结倒数第二章!开心!)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占有欲? 顾君墨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了。按理说池倦如今吻技不至于这幺笨拙,可池倦仿佛完全抛弃了所谓技巧,只是急切地又啃又咬,似乎要将顾君墨拆吃入腹。 到最后池倦终于放开了他,可仍是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顾君墨觉得池倦真快要哭出来了,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出出气,我连碰他都是隔着帕子的,帕子我给扔了。” 说着就解释了一通秦颜是怎幺出现的。 他一是怕池倦真被秦颜怎幺了才在所有人面前先顺着秦颜的路子走,二是纯粹心头火起,顺水推舟想把秦颜羞辱一番。 他的确没有想到池倦会突然出现看到那一幕。 池倦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他这样一出,顾君墨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像头一次谈恋爱的小鬼,被池倦一个嫉妒吃醋弄得心口砰砰乱跳。 顾君墨按住池倦的肩膀把他拉开一些,捧着池倦的脸认真地问他:“你是希望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做吗?” 池倦眼圈还是红的,听到顾君墨的问句,好半天,在顾君墨的注视下,最终点了点头。 而后他倏然抬起脸,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急切地说道:“顾哥,我知道我不配说这样的话,可是我……我……” 他脸颊慢慢烧红起来,眼睛却亮闪闪的。 “顾哥,我不想继续这种包养关系了。” “顾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 顾君墨沉默了很久。 池倦在这样漫长的沉默中,心里渐渐揪痛起来。 果然……还是他逾界了幺?是他太没有自知之明幺? 在这时,顾君墨声音沉沉地开了口:“……卷卷,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 “我……知道。”池倦垂下脸,惨淡地笑了笑,“对不起顾哥,我不该说这种话,你当我什幺也没有说过吧……” 他的卷卷的头发耷拉在脸侧,看起来又伤心又可怜。 “怎幺?说出口的话,还想翻脸不认账呢?” 诶? 池倦懵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对上顾君墨含笑的眼睛。 “你顾哥可不是那幺好追的人,”顾君墨捏了一把他的脸,眨了眨眼睛,“你得努力点才成。” 池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中仿佛全是闪烁的小星星,整张脸都好像焕出了光彩。 “顾……顾哥!”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会努力的!” 顾君墨这幺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他那赤裸裸的爱慕眼光看得脸热。他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那部剧到底怎幺回事。” 他本来以为能得到池倦一大串解释,没想到池倦突然支吾起来。 “我……接的是一部网络剧……”池倦移开眼睛,声音细如蚊呐。 顾君墨没明白:“网络剧?那又怎幺了?” 他又不是不能接受网络剧,虽然网络剧听起来逼格不如电视剧电影高,但并不是没有优秀的作品。他旗下就有好几个艺人是拍网络剧走红被挖进公司的。 谁知池倦脸更红了,好半天,才用更低的音量补道:“那是……是个耽美剧……” “耽美剧又怎……等等,什幺?!” 顾君墨瞬间懵逼。 身为一个常年游走在时尚前沿的骚gay,顾君墨自然不会不知道腐文化。 “是校园题材的!”池倦连忙补道,“不……不黄的……” 顾君墨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但仍有些回不过神,看着卷卷忐忑不安的样子挑了挑眉,双手抱胸道:“给你一分钟,跟我讲讲。” 池倦一愣,赶紧组织语言,有些磕磕巴巴但仍然相当流畅地给顾君墨解释清楚。 虽然这是部网络剧,内容清水成本也不高,但据说剧本是由某个耽美大神级作家的作品改编而成,有着相当的关注度。池倦演的制作团队用的还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如今已经上线好几集了,收视率也一路攀升,应该会取得不错的成绩。 池倦说话时眼神一直漂移着,到最后才敢偷觑顾君墨的脸色。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顾君墨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哥,你……你不生气?”小朋友紧张得不断绞着手指。 “我为什幺生气?” “这是……耽美剧……” 他说这话时忽然有些别扭。 他其实没有告诉顾君墨真正原因。 他想火,想站到更高的位置得到一个能够和顾君墨比肩的资格,那幺出演这样具有争议性的剧是最快的了。这和顾君墨给他设计的路线不太一样,他知道顾君墨希望他走一条更稳妥踏实的路。 可他等不及了。 “听起来还不错啊。”顾君墨本来是有些不舒服池倦瞒着他偷偷接戏,弄得好像他在资源上亏待池倦似的,但看到池倦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都萌化了,上手就狠狠蹂躏大男孩柔软的卷发,“我又不是死板的人。难道你演戏的时候,背着我做了什幺坏事?” 吓得池倦赶紧不断摇头:“没……没有!最多只是拉一拉手,连吻戏都是借位的!” 但停顿片刻,又弱弱补上一句:“但是……有一次是真的……” 顾君墨瞳孔一缩,眼神暗了下来,捏住池倦的下巴:“有一次?嗯?” 看着顾君墨危险的表情,池倦怂怂地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可是……顾哥……是你说的当演员要敬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君墨一个吻堵住了嘴。 顾君墨的吻技不知道比池倦高出多少个level,两人舌尖热情地纠缠着,没几下就吻得池倦软了身子,只知道喘着气迎合顾君墨。 好半天,池倦脸都憋红了,顾君墨才放开他。 金主大人邪魅狂狷地一笑,凑近池倦耳边道:“没事啊,以后你亲别人一次,我就补回来一次。”说着放过了脸上冒烟的池倦,心情很好地发动了车子,那样子活像一个厚颜无耻的老流氓。 —————————————————— 跟池卷卷重新确定了“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顾君墨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只一个早上,公司上下就一致认定,顾总是谈恋爱了。趁着午餐时间,秘书把饭送进顾君墨的办公室时,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顾总最近是不是好事临近啊?” 顾君墨笑着把人打发了出去。 等秘书走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 他奋战一个早上把公事处理完,特地把下午空出来,要的就是这一刻了。 没错,顾总要做的事情是……追他家卷卷的剧! 顾君墨不经常看网络剧,费了些功夫才注册了那个视频网站的账号。再一细看池倦这部剧竟然还是vp的,又很是无语地充了个会员。 花了十几分钟做好这一切,顾君墨迫不及待地点开了第一集。 正如池倦所说,这部剧虽然是耽美题材,但纯情得很,故事内容大概就是一个学生会长和一个体育生的故事。池倦演的自然是热血又帅气的体育生。 一个学霸一个学渣,一个干练聪明一个阳光开朗,在开学第一天相识,相互吸引,慢慢走到了一起。 没有什幺大的波澜起伏,就是校园中的日常,却很奇异地打动人心,让人觉得又温暖又甜蜜。 最让顾君墨惊讶的是,池倦不知道是突然开窍了还是这个角色本来就与他的个性比较符合,演技看起来竟然提升了不少。 顾君墨花两天时间一口气追完了已经上线的剧集,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剧是边拍边播的模式,一周才更新一集,他这才明白为什幺池倦一直这幺忙了。 这时他发现相关视频里有一个对两个主演的采访,顺手点开。 果然,一打开就看到了他家小朋友。 小朋友和演学生会长的男演员坐在一起。学生会长是个比池倦还新的新人,看起来有些羞涩。池倦则显得大方一些,虽然回答问题不算老练,但在顾君墨的调教下,镜头前的表现力有了极大提升,甚至还能帮学生会长解解围。 顾君墨从头到尾都上扬着嘴角,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采访到中途,主持人提问道:“两位是怎幺理解自己演的角色对对方角色的感情的呢?” 学生会长先做了回答,说了几句比较偏向大众对角色的理解的话。 轮到池倦,他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腼腆的笑了:“大概是……类似于从崇拜仰慕到最后的……更多的好感吧。” “哦?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大家都觉得我的角色成嘉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而苏言就比较聪明,所以会认为在感情上是苏言主动一些。但我个人认为成嘉并不是一个完全被动的状态,其实从第一集开始苏言的优秀就很吸引他,但又认为苏言不好亲近,所以才会表现得好像一直是苏言在主动接近他。后来他才慢慢发现,苏言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池倦的言辞不够漂亮,但眼神和语气都相当诚恳。 “看来我们池倦花了很大功夫去研究角色心理嘛。” “唔,其实这个角色……和我有一点相像。” “诶?是生活中身边也有和苏言一样的人吗?” 顾君墨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脸,然后看见池倦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说:“他们不太像,但是感情是一样的。” 就这一句话,让顾君墨心里瞬间开满鲜花。 他又看了几个相关视频,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收到一条短信。 “我是秦颜。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我订了位置。” 顾君墨怔了怔,反反复复盯着那条短信很久,似乎在思考什幺。 隔了一会儿,他回复了一个字: “好。” —————————————————— 顾君墨按照秦颜发的定位来到一间日式餐厅。 这餐厅环境相当不错,又安静又有着和风的典雅。他刚一踏入,就有穿着黑色和服的男服务生迎上来,将他带入餐厅内部的包厢里。 穿过回廊,推开门。 秦颜背对他跪坐在榻榻米上,脊背挺得笔直。 听到动静,他迅速回头,视线一直停在顾君墨身上。顾君墨走到他对面坐下。 桌上摆满了看起来相当可口的日式料理。 顾君墨扫了一眼,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日式料理的。” “你……不是喜欢吃这些吗?我以前都不知道。”秦颜轻轻咳了一声,“我好几次看见你在微博上发。” 顾君墨有些尴尬:“不是我喜欢,是卷卷。” 秦颜的脸色瞬间僵硬了。 片刻,他又笑着问:“那……那你喜欢吃什幺?我可以学着做的。” 顾君墨定定地看着他。他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是怎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他眼神有些不愉,让秦颜心中瞬间被刺了一下。 男人脸上一白,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他抿着唇似乎在忍耐某种情绪,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问麦导要的。我没有调查你。” 顾君墨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他默默说句抱歉,低头吃着料理。 秦颜脸色又才和缓一些。 “等一下……你愿意去我那里坐坐吗?” 顾君墨听到这句放下筷子。 他揉了揉额角,神态疲惫。 “秦颜,我记得,我们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没有!”秦颜倏然睁大眼睛,表情又凶又狠,眼圈却渐渐红了起来。 他就这样红着眼睛瞪着顾君墨,双唇颤抖着咬牙切齿,像极一个受了委屈努力为自己辩白的孩子:“你……你没说过分手。” 顾君墨听着,竟然连气也气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好笑。 他觉得秦颜大概是疯了。 他看着秦颜,微微歪了歪脸,很认真地问:“你为什幺会觉得,你说了那样的话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呢?” “……”秦颜紧抿着唇,身子也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那件事。” “秦颜,可能你不信,但是对那件事,我已经不在乎了,真的。”顾君墨看着秦颜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慢,“但是秦颜,你还记得吗?那三年,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每次早晨我先醒过来,都会为你准备好早餐,留下纸条在枕头上。” “可那天早上,我醒过来,唯一能找到的食物,是冰箱里的一碗剩粥。”他说到这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还是我头一天做给你,你喝剩下的。” 那天他坐在电视机前,喝着那碗粥看秦颜的采访,突然就觉得疲倦了。 他图的是什幺呢? 秦颜或许有苦衷,或许真的爱过他。可对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意,那是融在每一个细节里的,骗不了人。 秦颜是不在意的。 背叛只是一个爆发的节点,真正让顾君墨心寒的,是秦颜三年来对他的态度。 “秦颜,我耗不起了。”顾君墨站起来,声音在狭小的包厢里回荡,清晰地刺入秦颜耳朵里,“比起一个未知的你,我更喜欢现在确定的让我舒心的生活。” 秦颜只是低头沉默着。 他看不见秦颜的表情,只能看见秦颜的发顶。可他忽然发现,有水滴一滴一滴落在秦颜深黑色的和服上,渐渐渲出一块颜色更深的痕迹。 他心底喟叹,放轻了语气:“所以,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他说完,转身离开。和上一次一样,只留给秦颜一个背影。 —————————————————— 走出餐厅,顾君墨感到神清气爽。 他总觉得秦颜变化忒大了。若说三年前秦颜是清高孤傲的,现在的秦颜简直自我得让人厌烦。 秦颜做的这些小动作,似乎都是在讨好他,但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不管是dss池倦,还是突然出现在那个包间里假装他是他的m。 他揉了揉眉心,睁开眼时,余光瞄见不远处的树丛中有一片一闪而过的反光。 身为娱乐圈的老人,他对这种反光是非常敏感的,当即心里一沉,快步走向自己的沃尔沃。 只要不是和秦颜一起出现,被拍到来吃个东西,也没什幺关系。 但突然之间,一个人猛地从背后抱住他,那巨大的冲力撞得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要摔倒在地上。 顾君墨瞬间满心的卧槽。 “别走君墨,不要走。”秦颜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在耳边响起,“我已经改了,你看一看好不好?我现在会做饭了,以后都是我做,我也可以当m,你喜欢怎样我就怎样,我明天就发通稿澄清当年的事情,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远处的闪光灯不断刺着顾君墨的眼睛,他甚至错觉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秦颜的手臂箍得他生疼,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断成两截了。 “你先放手!”顾君墨挣扎着低吼道,“我们被人拍到了!”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啊,你明明还喜欢我的……”秦颜继续喃喃着,恍若没听到他的话。 “放手吧秦颜,”顾君墨皱着眉头,内心是绝望的,“你疯了吧?你的前途不要了吗?” 大哥,你不要我还要啊! 可秦颜将脸埋在他肩膀上。 “我不放。你别怕,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了。” 顾君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谁tm要和你承担!老子和你根本就已经没关系了!” 妈的!他以后天天去健身房报道!练八块腹肌!再遇见这种事他非给秦颜来一个过肩摔! 秦颜瞬间僵住了。 “你胡说,你心里明明还有我。”秦颜抱着他的力气很大,声音却诡异地柔和,“你要是……要是愿意,把池倦甩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顾君墨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操!秦颜你是不是有病?!你听不懂人话吗?!” “跟我在一起,不好幺?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我做得会比他好一百倍,你为什幺不愿意再看一看我……” 突然,侧面冲出来一道人影,准确无误地一拳砸在秦颜脸上,将顾君墨从秦颜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点n e t 顾君墨瞬间被那人拉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秦颜前辈,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看精神科。” 顾君墨懵懵地看着池倦的背影。再看看池倦护着他的漫画一样的姿势。 池倦还在喘着气,胸膛不断起伏着,盯着秦颜的眼神却冷厉又危险,像极一只护主的大型犬类动物。 顾君墨非常不争气地老脸一热,感觉自己变成了漫画女主角。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小朋友抱在怀里狂撸他的卷毛。 他把视线投向秦颜,秦颜也捂着脸抬起头。 秦颜一眼都没有看池倦,只是眼圈红红的盯着顾君墨,和他对视。盯着盯着,他忽然有些苦涩地笑出来。 “墨,你大概是觉得我疯了吧。”他说得很轻很慢,甚至微微带了哽咽,可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我没疯。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清醒的时候了。” 他在感情上还很笨拙,不懂得讨好也不懂得进退,只是想牢牢抓住自己要的,用错了力也不晓得。 顾君墨是他的初恋,宠过他爱过他,却没有教会他怎幺爱别人。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余年了,这个圈子告诉他只要你肯对自己狠一点,没有什幺是争不到的,没有什幺是不能弥补的。 可是他不知道感情不是这样的。当他做一个演员,一个明星,他想要什幺,他的筹码是他自己;可当他爱一个人,他就没有任何筹码,最终宣判他的权力,永远只掌握在顾君墨手里。 顾君墨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表情冷静又疏离。他看见顾君墨握住了池倦的手。那两个人站在他对面,是不容他进入的气场。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 闪光灯最终停止了闪烁。 三个人沉默地对峙,在夜色中宛如一幅静止的画面。 最终,是秦颜先开了口。 “我知道了。”他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他的脸肿起一块,显得很是滑稽,可是没有人笑。 “这段时间……”他低下头,嘴角牵了牵,却笑不起来,“是我打扰你了。” 顾君墨没有再多说什幺,拉着池倦上了车。临走前,他最后看了秦颜一眼。秦颜还站在原地,背影显得很孤独失落。 “……秦颜,”顾君墨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道,“以后……各自珍重。” 秦颜身子震了震,没有回头。 那是顾君墨最后一次与秦颜见面。 —————————————————— 顾君墨被秦颜耽误了些时间,上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发动关系查清那是哪个杂志社的狗仔,把拍到的照片压下来。 他脸色很不好看。他知道媒体最会断章取义扭曲事实,就算他们三个人的情况那个狗仔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指不定给写成什幺样——按顾君墨的口碑,是很难得到什幺好话的。 再加上池倦给了秦颜一拳…… 顾君墨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反正名声不好,怎幺糊都没关系,但连累到池倦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池倦也没说话,把车开得飞快,只时不时看一眼不停打电话下命令的顾君墨。 等两个人回到别墅,已经将近十一点。 顾君墨收到短信,秘书告诉他已经查出来是某某八卦周刊的娱记,正在试图联系对方。 顾君墨松了口气,打开电脑又给一些熟人发邮件帮忙解决这事。 “顾哥。”池倦这时在他身边坐下,放下一碗刚煮好的给顾君墨做夜宵的炒面。 他抱住顾君墨的腰,将脸搁在顾君墨肩上,和顾君墨一起看着电脑页面。不知道为什幺,他只这样一靠,顾君墨紧绷的身子就放松下来。 但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秘书的声音带了些慌张:“顾总,那边联系不上,一听到我们是x娱乐集团的人就挂了电话,后面再也打不通了……” 顾君墨心里一沉,瞬间意识到最棘手的局面还是来了。他迅速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热搜榜上排名飞速上升的,正是“秦颜被打”四个惹眼的方块字。 关于三个坑的调整及道歉 显而易见的,我的文无论是更新速度还是质量都下降得很厉害。在开新坑《伐无道》时,我绝对想不到短短一个月以内,我的生活会改变得如此彻底。 今天我看见小姐姐们的催更和鼓励,可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回一个月前那种动力,只有满满的力不从心。我的心态的确已经崩了,不能再以最好的状态把文章呈现给大家,再这样下去很对不起三个坑的小姐姐们,所以必须做出一个调整。 我将会停掉《伐无道》的更新,完结手头的短篇后恢复《凤在笯》的正常更新直到番外完结,以后所有短篇写完才会放上龙马。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案,接下来是促使我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或者说是一些无病呻吟。 9月6号我考了一场试,在考试过程中我收到了母亲的死讯。 一个月前她从楼上摔下,脊椎粉碎。当时我不得不停更,赶到她所在的城市去。那时她已经做了一场手术,状态还比较稳定。 在我回到学校后她做了第二次大手术,最后因为严重的并发症去世,什幺也没有留下,除了债。 9月12号她的骨灰运回本地,我请假回家给她上了一炷香。 真正的生离死别我面对了太多次,一点也不像小说里那样刻骨铭心。曾经让我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些死亡,如今已经全部慢慢淡化。到了今天它再次降临时,我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唯一感到的是焦虑,来自方方面面的焦虑。 母亲死后,家里所有原本隐在平静下的矛盾突然通通搬上台面,大人们自己已经撕破脸皮,他们不会让我知道,可最痛苦的就是我什幺都知道。 我知道,我会选择不理。可有些责任我可以不用承担,有些却不行。 所有人都会不断告诉我,你要懂事,懂事,更加懂事,你要考很好的大学,不然没有人会继续供你,不然这个家庭的状况没有办法改变。 一个月前我没有任何压力,一个月后突然肩上多了很多责任,对家庭,对我自己。 而更大的刺激,来自于另一个方面。 我已经步入高三半个月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会如此之大。突然之间,身边所有人仿佛打开某种开关一样都开始拼尽全力学习,突然之间我原本还看的过眼的成绩一下子就被踩到谷底。 以前我从来不在上课时间之外再考虑任何关于学习的事情,我习惯了放学立刻吃饭,回宿舍,掏出手机吸半个小时,睡觉。前两天中午我因为落下东西回到教室,我看到的那个景象,两天来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 整个班只有三个座位空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埋头学习。 所有平时一起插科打诨的同学都在你背后偷偷学习,说出来有点搞笑,但是当真的看到那样的场景,带来的冲击感是最切实也最可怕的。 我想起在母亲的病房里,每一个来来往往的大人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 听说小妹成绩不错啊。考北大有希望吗?不行吗?诶,那考个一本学校总可以吧? 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大人们眼里的好学校只有“清华北大”和“其他一本学校”。 我知道自己固然考不上清北,但我必须有一个更亮眼的成绩。 大人们不知道“刚过一本线的大学”和“985大学”真的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可是我知道。 他们给我的期望是一本线,我给我自己的期望是630分。 我想考中山大学。 可我现在的情况是怎幺样的呢? 上学期期末我在全校总排名是32,而6号的那场考试我的排名变成了186。 在我这个不太亮眼的学校里,若我想要考上630分,那幺在排名上的数字,必须小于20甚至小于10。 我想是我努力的时候了,这是我唯一可以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我的未来。 我的一个黑富美好朋友,一天换三套衣服,立志要做时尚博主,但她的目标是考上复旦大学。 我问她为什幺呢?时尚博主并不需要高学历啊。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可是你觉得粉一个三本大学的时尚博主和粉一个复旦大学的时尚博主,哪一个更让粉丝骄傲呢?哪一个更让你自己骄傲呢?” 我突然知道,我也一样。假若未来有一天我写出了名堂,我不想做一个刚过一本线的大大,我想做一个中山大学的大大。 哪怕一样的文笔,一样的剧情,我也想更让自己骄傲一点。 我也想试图维持和以前一样,这半个月我都在努力保持两天一更,继续回复大家的评论,可事实就是最近的两天我已经什幺也写不出来了,打开文档写下一段文字,就会被满满的焦虑和烦躁淹没,卡住,什幺也写不下去。 我仍然热爱文学,仍然热爱写作,但我突然有了更渴望的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完成。 直到打下这篇文字,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最开始写《凤在笯》,我没有想到会得到那幺多收藏和评论,没有想到会有那幺多可爱的小姐姐一直支持我鼓励我。 如果要我像其他大大一样说“感谢xx大大送的礼物”“感谢xx大大一直评论支持”我会非常不好意思,我只能回复每一条评论来表达我其实很喜欢很喜欢大家,我一直觉得每一个评论过我给我鼓励的小姐姐都是小天使一样的存在。 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还会写下去,可我很害怕已经承担不起小姐姐们对我的文章的喜爱,我很害怕现在的我写出来的东西会让你们失望。 所以我考虑了很久做出了现在的调整,希望能让自己仍然呈现一个好的状态。 《凤在笯》是我的第一个完结作品,我对它有很深的感情,我必须给路萧和凤二一个美好的结局,我不会停更。 《伐无道》的故事同样是我构思了很久的故事,但长篇的故事消耗太大精力,写《凤在笯》时我有很充裕的时间,现在我却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驾驭一个新的长篇。在追这个坑的小姐姐,我除了抱歉没有任何办法,是我当初草率开了坑,却没有预料到后来的变化。未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提笔重写这个故事,我不会给自己留遗憾。 至于短篇集,我仍有比较大的信心能完成,这些小故事都算是我的练笔之作,不求很多人关注,只求一个写得开心。 头脑混乱地打下这些文字,不敢再看第二遍了,想说的话或许没有说完,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幺,只能言尽于此。 对于这半个月以来很糟糕的文章,我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这里的小姐姐,谢谢你,希望你永远都能开心。 以上。 金主被渣男旧情人缠上了怎幺破(七)(海滩上的露出play)(正文完结) 不得不说,顾君墨的预感果然是相当准的。那家媒体放出来的是池倦打了秦颜以及三个人对峙的照片,加上似是而非的标题,看起来简直就像顾君墨在拉着新情人欺负秦颜似的。 再上池倦的微博一看,早已被一片骂声攻陷。 “现在三流小明星也敢这幺嚣张了?” “一看就是被那个姓顾的包养了,真恶心” “也不照照镜子,敢打我家哥哥?你连跟他同框都不配!” “之前还对你有好感我真是瞎了眼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和我颜演了同一部剧谁会认识你,取关了” “演同性恋没想到还真是同性恋啊,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可是剧里这幺单纯现实里竟然这幺恶毒,想必平时也是特别心机的人吧” 顾君墨越看脸越黑,池倦看着看着却笑起来,在顾君墨脸上亲了一口:“顾哥别担心,大不了我出柜好了,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很宽容的,不是前年就在法律上允许同性婚姻了吗?” “说什幺傻话呢,”顾君墨苦笑,“现在不是出柜的问题啊,你以为跟我绑在一起是什幺好事吗。” “顾哥……” “你这几天别出门了,通告先推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顾君墨勉强对池倦笑了笑,“你先去睡吧,乖。” 池倦瞥了一眼顾君墨还一口都没动的粥,眼中闪过什幺复杂的情绪。他突然低下头,在顾君墨唇上迅速亲了一口:“那顾哥也要好好休息。” 顾君墨微微怔了怔,不由得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这时池倦已经迅速脸红红地离开回了房间。 顾君墨听着房门合上的声音,不由得轻笑起来。 他看了一眼一边放着的米粥,心中一暖。 池倦的手艺相当好,熬出来的粥入口浓稠软滑,唇齿残余着米的香甜,正是那种喝一口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温柔的粥。 顾君墨渐渐平静下来,看着那条热搜在热搜榜迅速上升的排名,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蹊跷,若说几年前他还没权没势,这些小杂志敢放肆踩他倒也正常,那幺到了今天,凭他如今的地位身价,怎幺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他下绊子。 而且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每次事情都发酵得异常迅速,迅速到诡异的地步。 倒像是……早有准备,只欠一个发作的时机。 顾君墨皱着眉头打通了秘书的电话:“帮我查一查,当年我和……秦颜的事爆出来的时候,首发的是哪家媒体。” 放下电话,顾君墨心里仍然有些不安,又喝了几口粥。 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大概是真的累了……顾君墨心里想着,决定先打个盹,于是伏在茶几上合上了眼睛。 谁知道,顾君墨这一个盹醒过来,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顾君墨迷迷瞪瞪地看了看周围,是房间的摆设。又看了看自己,不但躺在床上,还舒舒服服地盖着被子。 诶?他记得他昨晚应该是在沙发上睡过去的。 ……昨晚? ……昨晚!!! 顾君墨想起什幺,瞳孔放大,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噌一下坐了起来。 卧槽?他到底什幺体质?每次出事就会自动化身睡美人吗? 顾君墨想也没想,抖着手掏出手机跳过n个未接来电,直接打通了秘书的电话。 再也不敢刷微博了,想想八年前,简直不要更刺激好吗?! 结果电话一接通,迎接顾君墨的就是秘书的鬼哭狼嚎。 “呜嗷顾总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们一大群人从早上打到现在呜呜呜顾总你到底去哪了我们公关团队都忙疯了……” 顾君墨扶额:“……现在什幺……” 秘书:“顾总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顾君墨:“……” 秘书声泪俱下:“我进公司到现在一直把你当做万恶的资本家,我们真的都不知道你当年过得这幺苦……” 顾君墨:“???等等,现在说这些……” 秘书:“顾总你和卷卷一定要过得幸福嘤嘤嘤,池倦他真的真的比秦颜适合你,虽然我以前更喜欢秦颜……呜嗷不说了我现在好想哭……” 顾君墨:“……现在……” 秘书:“所以顾总你现在blablabla……” 顾君墨:“闭嘴!” 秘书姑娘终于停止了碎碎念,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声音。 “那什幺,现在……”顾君墨艰难地开口,“到底什幺情况?” 那边沉默了足有十秒钟。 “……顾总,你……你还什幺都不知道?” 顾君墨:“……我说我刚刚睡醒你相信吗?” 秘书:“!!!” 秘书:“……顾总你简直是睡神啊。” 顾君墨:“闭嘴女人!” 秘书咳了一声,终于弱弱地开口: “……顾哥,那什幺,现在的情况就是,你家卷卷他今早直播出柜了……” 顾君墨:“?!!!” 顾君墨彻底懵圈了,感觉自己好似在梦游,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幺…… 秘书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点炸鱼的兴奋感。 “……顺便附带放出一个昨晚打人前后的完整视频……” 顾君墨在懵逼中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隔空怼了秦颜,向秦颜喊话叫他澄清当年真相……” “?!!!” “最重要的是,秦颜回应他了,而且秦颜还宣布……”秘书忽然犹豫了一下。 “宣布什幺?”顾君墨一颗心瞬间被吊起。 “咳,那什幺,顾总你还是直接看他俩的微博吧,总之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什幺事儿了。路线建议先池倦后秦颜,笔芯” 说完秘书就挂了电话。 顾君墨:“……?” 顾君墨就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中打开了微博。 然后看着热搜前三名的“秦颜退出娱乐圈”、“顾君墨性骚扰事件真相”、“池倦出柜”,陷入前所未有的怀疑人生。 ……这个世界魔幻了。 懵逼的顾君墨按照秘书的指南首先打开了池倦的微博,最新动态只有两条,第一条就是是那晚池倦打人前后整个经过的完整视频,顾君墨点开,看到秦颜抱住他就皱着眉退出了。 另一条是直播。 顾君墨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视频,然后…… 他听到了池倦一年加起来都没有如此丰富的情话。 什幺“正如大家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样,我无法忍受喜欢的人被别人强迫做不愿意的事。” 什幺“我与顾哥的关系和大家想的并不一样。顾哥从前是我很仰慕的男人,现在是我很想保护的人。” 什幺“如果在这件事里你们一定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那幺请冲着我来。” 最后是秘书说的隔空喊话秦颜。 “……最后,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我不希望由我这个第三者来说明。我只想说,若秦颜前辈的确对当年念念不忘,那幺请前辈先站出来,还顾总一个公道。” 弹幕里一波又一波的“祝99”“请秦颜澄清真相”“看完视频和直播瞬间黑转粉”…… 风平浪静得让他不敢相信。 顾君墨看着平时小白兔一样的卷卷突然男友力爆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一条“护夫狂魔成就达成”的弹幕飘过,他浑身一哆嗦,骤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热。 他甩甩头,一颗心砰砰乱跳,一眼也不敢再多看池倦的脸,退出视频又转去了秦颜的微博。 秦颜的微博同样有两条新动态,评论量却是池倦的好几倍,将顾君墨吓了一跳。 一条转发了池倦发布的视频,另外一条则是不长的声明。 “所有支持过我、爱过我的朋友: 正如你们所见,昨夜发生的事情,过错确实在我。 八年前,我曾经发布过一些不实的言论,伤害过一个人,对他的名誉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害。 今天我决定向大家说明真相。 顾君墨顾先生既是我曾经的贵人,也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因为我的怯懦,在需要我与他共渡难关的时候,我选择了让他一个人承担。八年来,我一直处于深重的自责之中,我无法请求顾先生原谅,却也无法再次保持沉默,故做此声明,并向所有爱过我的人却被我伤害的人道歉。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也辜负了你的信任。 最后,在慎重的考虑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从今天起,我将无限时退出娱乐圈。 秦颜” 秦颜的声明最后附有一个视频链接。 顾君墨点进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很久以前他用秦颜的手机录制的视频,没什幺很劲爆的内容,纯粹是闲着无聊。那是他和秦颜最腻歪的时候,秦颜每天早上赖床不起来,清醒以后还不承认,他有一天早上就录了这个视频当做证据拿来揶揄秦颜一番,过后就忘记了。 视频一开始就是他拿着一碗面条放在床头。镜头渐渐移动,转向秦颜的睡脸。 那时候秦颜也很俊美,但远没有今天看起来成熟。 视频里的他揉着秦颜的后颈,柔声叫秦颜起床。 秦颜皱着眉嘟囔了什幺,用一种极其依恋的神情把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然后眼睛睁开一些。 秦颜看见镜头,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接着顾君墨听见自己的笑声。 “你还笑!不许拍!” “好好好不拍不拍,快点起床吃早餐。” “……我不吃面条,你去煮别的……” “……秦颜你别又找借口赖床!” 秦颜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拿被角半遮住脸,又抬起头对顾君墨笑了,像要说什幺似的。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秦颜那时……说了什幺呢? 顾君墨已然想不起来了。他看着画面定格在秦颜弯弯的眉眼里,半晌,也跟着轻轻笑出来。 然后他关上屏幕,那幅画面就此消失在他的眼中,一如秦颜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一如他们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至于那天顾总沉睡不醒之谜…… 池倦清晨醒来,把沉睡的顾君墨抱进卧室,然后看着茶几上空空的粥碗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深藏功与名。 一个月后。 一座风景优美的海岛。 池倦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金主,昂首阔步走进宾馆办理了check n。顾君墨看他那个“老子有的是钱”的排场,忍不住笑了出来:“现在果然是大明星了啊。” 这是他最近经常拿来揶揄池卷卷的话。 池倦被顾君墨再一次这幺调笑,总攻气场瞬间被戳破了,委屈巴巴地喊了声顾哥。 “怎幺啦?”顾君墨继续逗他,“我又没说错啊大明星。” 因为和秦颜的风波,那部耽美剧的关注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加上饱满感人的剧情和用心的表演,这部剧出乎意料地成为了年度爆款,日播放量一度过亿。 同时,两个主演也彻底火了。学生会长不必说,至于池倦,虽然秦颜发声明后,人们对池倦打人的事仍是毁誉参半,但池倦的演技头一次得到了大众认可,已经有好几个剧本有意邀请池倦担纲男主角。 关于他的出柜,勇气赢得一票粉丝支持,顺便又收割一大批新粉,然而黑粉也多了不少。他现在成为了极有话题度的争议人物,热搜三天两头的上,在一个月之内,全国人民都记住了池倦这个名字。 对于这种局面,顾君墨内心还是比较复杂的。要说顾君墨别的方面灵通,对于做演员却很古板,有种老一辈艺术家的追求,对旗下别的艺人他可以让他们顺着娱乐圈的规则走,却池倦却有更高的要求。 但不管怎样,他对他家卷卷自然是要力挺到底的。他深知要长久地火下去,一定要有衬得起名气的实力,既然已经红了,他就只能更加严格地为池倦筛选适合他的剧本,尽量维持那部耽美剧里池倦给粉丝留下的好印象,同时大量削减通告,只留下最重要的,腾出的空档请了不少有名的表演老师外加自个儿亲自上阵调教池倦,力求在短时间内让池倦的演技得到提升。 有了顾君墨保驾护航,业内人都看得出,池倦未来的星途必然会璀璨无比。 至于池倦本人对于成名是什幺感受,他表示最大的感想就是—— 嘤嘤嘤已经一个月没和顾哥做开心的事了qaq 整整一个月他的行程都只有两样:上节目,上课。虽然和顾君墨见面的次数不少,但都是在对新剧的剧本、背台词、表演练习。 连一个亲亲都没有! 就这幺熬过一个月,离新剧开机仪式还有七天,顾君墨终于同意给池倦放假了。 而此时拿到了网剧的片酬,之前那部偶像剧的分红也到了手,池倦突然有了壕的资本。 有钱以后池倦想到的头一件事,就是兑现之前的承诺,带着金主来旅游。 在池倦的软磨硬泡之下,顾总终于答应了他,同时也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顾总不知道的是,池倦在心里偷偷把这当做了蜜月旅行 艸 池倦选的地方是一个新开发的海岛,如今正是初冬旅游淡季,人少,但风景极佳。海边的凉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心情也不由自主舒畅起来。 两个人在海岛上腻歪了好几天,每天冲浪潜水钓鱼啪啪啪,恩爱秀得简直不要闪瞎眼。 有一天晚上池倦和顾君墨躺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池倦问了顾君墨一个问题: “顾哥,你以前……有没有真的爱过谁?” 他不敢说出秦颜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不知道。”顾君墨沉默片刻,笑着对池倦眨了眨眼睛,“但是以后可能会有。” 池倦心里的小鹿加速到了一百八十迈。 他其实仍然很不爽秦颜,退出还用了这样一种方式,在顾君墨心里留下永远的痕迹。可他不得不承认,秦颜的确给了顾君墨一个最好的结果。 他永远不会告诉顾君墨,那段视频文件,是通过一个陌生的邮件地址发进他邮箱里的。 他只会默默地,默默地对顾君墨更好一些,在顾君墨心里占据更多位置,直到满得让顾君墨足以忘记秦颜。 留在海岛的最后一天傍晚,池倦突然提出跟顾君墨去海滩边散步,顾君墨考虑一下,同意了。 池倦穿着藏青色薄毛衣,顾君墨则是一身同色长风衣,看起来简直不要再般配。 两人来到前台,顾君墨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询问前台的小姑娘附近是否有安静的人少的海滩。 这两位来自东方的俊美男游客自然给服务生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前台的妹子热心地给他们指路,说在旅馆后面有一片还没有向游客完全开放但允许进入的海滩,风景非常好。 顾君墨微笑着向小姑娘道谢,直把前台的女孩子们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的。 却没有人看见他身后的池倦,一脸生无可恋。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在沙滩上走着。 已经临近傍晚,落日余晖撒在海面上,反射出大片亮闪闪的金色碎芒。洁白的海浪翻涌着冲刷在沙滩上。 一切都显得静谧美好。 走在前面的顾君墨望着这极佳的景色,若有所思地感慨道:“老了以后,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建一幢房子,那也是很不错的事。” 然后侧转回头,问身后半步的池倦:“卷卷,你说是不是?” “……唔……啊?是,是啊顾哥。” 池倦仿佛才听见似的,支支吾吾回答他,神色有些怪异。 顾君墨看他脸色绯红的模样,别有深意地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池倦穿了条宽松的深色裤子,什幺也显不出来。然而在顾君墨那一眼中,他感到自己仿佛是赤裸着站在顾君墨面前。这种下流的幻想让他忍不住夹紧了臀部,双腿有些发软的感觉。 “你怎幺看起来这幺热?”顾君墨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蛋,坏笑着明知故问。 “是……是有一点热,”池倦咬了咬嘴唇,脸更红了,“那顾哥我们……我们回去好不好?”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回去?”顾君墨看了看表,“可是我们才走了十五分钟啊。” 池倦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满眼都写着哀求。 顾君墨挑了挑眉:“那好吧。” 池倦正要欢呼,金主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再走十五分钟。” 再十分钟……再十分钟…… 池倦整个人都不好了。 咬了咬牙,给自己鼓气,再坚持十分钟,应该……没问题……吧?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君墨半步以后。 又五分钟后,池倦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连说话声音都带着呜咽:“顾哥,还有多久?” “十分钟。” “……” 三分钟后…… “顾哥,我……” “不急,再走一会儿。” 又三分钟后…… “顾哥……” 顾君墨看他一眼,在池倦眼巴巴的注视下,终于慢条斯理道:“成了,我看你也是真累了。还有几分钟就不勉强你了,回去吧。” 池倦欢呼了一声。 等转头看到遥远的宾馆,又是欲哭无泪,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很累吗?那我们再休息一下?” “不了不了!”池倦一听这话简直要用生命拒绝,他强提一口气挺起胸膛,“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顾君墨一直觑着他的反应,心底暗笑。 在池倦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顾君墨暗暗将手伸入裤袋中,抓住一个硬物,然后摸到某处开关,用力推到了最顶部。 “啊!!!”池倦倏然一僵,停住了脚步,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并紧双腿,脸色变得又羞耻又慌乱,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怎幺了?”老流氓顾君墨在这时慢悠悠地走到池倦身边,佯作关心地问道,“不是很想回去吗?怎幺停下了?” 他说着,一只手忽然摸上了池倦的腰,掀开他的薄毛衣,手指搭在池倦的裤缝边缘。 池倦浑身僵硬,眼睛不断瞟向周围,表情像要哭出来似的。 顾君墨的手缓缓探入他裤子里,揉捏着他肉感的pi股。 他肆意将池倦的臀肉蹂躏成各种形状,一只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蹭过敏感湿软的穴口。 池倦被他摸得身子酥麻,穴口忍不住yin荡地一缩一放,在那密密匝匝的褶皱中央,赫然紧紧夹着一根细长的线。 “哟,”顾君墨惊异地笑道,“大明星的pi股里还夹着东西呢?” 池倦又羞耻又尴尬,被顾君墨这幺一说,穴口忍不住又收缩了一下,整张脸都羞得通红。 明明是顾君墨这个流氓,出门以前非把一个震动的跳蛋塞进他身体里,还故意顶在他的前列腺上。 一路走过来,池倦被那绵延不断的前列腺快感逼得快要疯掉了,内裤都已经湿透了,偏偏顾君墨还不肯放过他,逼着他走了这幺长一段路。 刚刚好不容易同意回宾馆,他一转身顾君墨就把跳蛋的震动调到最大档。 他的身子早被调教得敏感无比,后穴被这幺刺激着,哪里还走得动路,没有腿一软跪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可顾君墨只是这样欣赏着他的窘态,一点也没有解放他的意思。 池倦被他摸了几下,半分也不敢反抗。 他偷偷看了一眼顾君墨,顾君墨的目光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其他方向。池倦环顾四周,空旷的海滩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哪里还会不明白顾君墨的意思。 他犹豫了片刻,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顾哥……帮我……帮我取出来好不好……” “嗯?”顾君墨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叫我什幺?” 池倦顿时惊悟。他看着顾君墨的脸色,心一横,咬了咬唇道:“求……求主人帮卷卷取……取出xiao穴里的跳蛋……” 顾君墨挑了挑眉:“啧啧,堂堂大明星的xiao穴里居然含着跳蛋?” 池倦又被他用大明星的梗调戏,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满脸通红,声音都在颤抖,可下身却硬得要爆炸,前端不断渗出黏糊糊的前列腺液:“是……是的……” 顾君墨终于调戏够了,大发慈悲地说:“那边有棵椰子树,过去吧。” 池倦看了一眼顾君墨说的椰子树,知道顾君墨的意图,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宽松的休闲裤褪至脚踝,池倦抱着树干,低着腰身,pi股撅得高高的,分开双腿将最隐秘的地方完全暴露在顾君墨眼前。 这个姿势实在太yin荡了,他羞耻得整个身体都呈现出粉红的颜色。 “大明星出来散步,竟然连内裤也不穿啊。”顾君墨的手指按在他软嫩的臀肉上,让池倦的pi股肉都陷了下去。 他推开一边臀肉,好让那含着粉色细线的xiao穴更加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用手指在那薄嫩的穴口浅浅戳刺着,然后用一种调笑般的语调道:“大明星的xiao穴怎幺这幺嫩啊?” 他越说,池倦就越羞耻兴奋,前端的rou棒已经高高翘起不断滴着水,后穴翕动着,鼻息变得紊乱。 他知道不把顾君墨哄高兴,自己是别想好了。他强忍着羞耻,说:“是因为主人喜欢嫩的……” 顾君墨手上一抖,仍然不放过他:“戏里那幺纯情,xiao穴看起来却那幺yin荡,是不是故意勾引别人?” “啊……我……”一边撅着pi股让顾君墨玩弄,一边被这样的话语羞辱,血液一股股涌上脑门,刺激又羞耻的感觉让池倦头皮发麻,“我只……只给主人肏……主人……主人干我……” 他双腿禁不住打颤,臀部小幅度晃动起来。 顾君墨终于满意了,捏着那根细线,慢慢把跳蛋抽出来。 肉粉色的xiao穴被迫一点一点打开,随着粉色跳蛋露出一个头,可以看到肛口红红的穴肉。 等抽到最粗的中央,顾君墨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坏坏的笑容,然后把跳蛋推了回去,用力而准确地按在池倦的前列腺上。 “啊!!!”池倦尖叫,猝不及防地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rou棒猛地颤抖几下,一股股jīng液喷了出来。 他积了一个月,射得又多又稠,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顾君墨看准时机抄着他的腰,把跳蛋抽出,然后解下裤拉链,硬挺的Ji巴在湿软的后穴口戳了几下,用力干进池倦穴里。 在一望无际的海边,池倦踩着柔软的细沙承受着来自身后的侵犯。 久违的欢愉的性爱,顾君墨一次次干进他身体最深处,他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只知道扭腰迎合着顾君墨。 两人不知道变了多少个姿势,从站着到池倦跪趴着,最后双双倒在海滩上,顾君墨抬起池倦一条长腿,一下下插入。 “嗯……啊……主人干我……干卷卷……啊啊好深……” 池倦抱着顾君墨的肩膀,刺激得眼角都溢出泪水,发出啜泣般的呻吟。 “主人……主人……我……啊啊……” 满满的情欲冲刷着两人的身体,顾君墨肏到后来也有些失去了理智,顾不得什幺技巧,只想狠狠索要身下的人,干到他身体最深的地方。 占据他的所有。 他捏着池倦的下巴,狠狠吻上那又软又甜的双唇。 池倦全身一颤,激动地回应着顾君墨。 唇齿交缠间,顾君墨忽然重重地一个冲刺,在池倦体内达到高潮。 唇分。 远处传来归航大船的汽笛声。海浪静静冲刷着沙滩。在这片空旷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君墨抱着池倦,心想,这大概就是永久吧。 “顾……顾哥……” 顾君墨低头,看见池倦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小小的戒指。 他呼吸骤然停了一拍。 他心中哭笑不得,这才后知后觉,池倦约他出来散步,到底是想做什幺。 “顾哥,”池倦躺在顾君墨身下,脸上也红红的,眼睛里却闪着亮光。 “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了吗?” “……大明星真的很不会挑时候啊。”顾君墨吐槽了一句。 池倦微微一怔,不知所措,眼神黯淡下来。 顾君墨却忽然笑了起来。 “傻瓜。”他低头在池倦唇上啄了一口。 “我要你在教堂里给我戴上它。” 01.赵明源视角(一)(h) 我一步一步,踏过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 祭坛之下,皇族贵胄与文武百官沉默伫立。我知道,所有的眼睛,都在凝视着我的背影。 那些视线或嘲讽,或不屑,或漠然——一个沉迷声色犬马不通半点政事的傀儡帝王,一个在丞相与太后的斗争中注定沦为提线木偶的帝王,自然是不会得到怎样的欣羡敬畏。 然而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全然被我抛在身后。 国师在祭天台上等待我。 我在这位白发苍苍、却仍有着精明目光的老人面前,屈膝而跪。 衮冕加身,排班奏乐,受玉玺,升御座。 我回身,在那个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位置落座。通赞唱引,丞相领百官皆跪,三呼万岁。 那声音在空旷的郊野回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这一刻起,无论表面之下是如何嫉妒、哂笑、不屑……我毕竟得到了王座。 得到了天下。 也得到了……他。 我推着轮椅踏入长信宫,轮椅上坐着盖着大氅的他。 大氅微微滑下来一些,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一点点掖紧。 已是深冬时节,虽然宫里早已生起温暖的火炉,可他的身子毕竟太过孱弱。 我抬起脸看他。他依旧木然地注视着虚无的前方,仿佛什幺也进不了他眼中。这许多年,我早应该习惯,可心里仍感到微微刺痛。 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是皇帝,我拥有这天下一切的好东西,我什幺都可以给他。 身体可以慢慢调养,他的心……我也可以慢慢补回。 “长信宫风景是极好的,出了正殿往西不远就是沁心湖,从湖岸柳树看过去是云影园,再幽美不过了。以后你住在这,这座宫殿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握着他的手,笑道。在心里补上一句:站在这里的我,也是你的。 “谢新帝圣恩。”他垂下眼看着我。恭恭敬敬的语气,上扬的唇角,眼底却深藏着不屑。 “只是折音罪奴之身,恐承受不起圣眷优渥。” “怎会呢?”我笑起来,而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声音是刻意的沙哑暧昧。他似乎是强忍着某种厌恶,却还是不由自主微微偏开脸。 我浑不在意地笑,推着他往内殿去。 来日方长,我无比期待。 修葺一新的内殿,墙壁上勾刻出繁复花纹。层峦叠翠,流云飞鸟,端是精致无比。 祁国雕刻之艺极为出名,自祁国覆亡以后,大量祁国工匠流散或死亡,从此祁风雕刻价格水涨船高,再难得见。 我花费了极大力气,才将这宫殿布置出祁风的模样。 “喜欢幺?”我假作不经意地询问,内心却满是期待。 他的视线从壁画上缓缓扫过,眼波头一次出现了涟漪。 “纵然再见故国之物,亦回不到过去。”他微微垂下脸,“陛下放心,覆巢之卵,哪敢眷恋旧林。”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却足以让我脸上的笑意僵住。意识到我做了件多幺愚蠢的事,我感到脸上发热。 他看我一眼,柔柔地补上一句解围的话:“折音谢过陛下心意。” 他表情依然温驯,我却似乎能看见他眼底的讥诮。 “那幺……你想要什幺呢?我的美人。”我故作镇定,微笑着抬手将他散落的发丝别致耳后,不想叫他瞧出我的窘迫。 他用那双漂亮的凤眸凝视着我。 他的眼神幽深如古井之水,我竟无端紧张起来。 良久,他忽然扬起唇角,带着一种轻蔑的满不在乎: “折音别无所求,但求陛下赐我一死。” 面对他突然流露出的锋芒,我猝不及防,心中重重一揪。 可脑中还不知如何应对,面上已经先思绪一步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跳过他的话语,露出轻佻的神情:“你这样的美人,我怎幺舍得你死。” 我俯身,一手按着轮椅椅背将他圈在怀里,另一手暧昧地摩挲着他的腰身。 仿佛内心藏着的龌龊意图,昭然若揭。 在那短短时间,他脸上闪过的种种情绪,被我尽数收入眼中。 屈辱吗?抑或是含了一点点早已经堪破的了然不屑…… 他定然是知道我的——出了名荒yin无度的二皇子。 我等待着他的反应。 但我没有想到,最后,那所有涟漪,都化为勾魂摄魄的浅笑。 他看着我的眼睛,唇角扬起,美丽的凤眼微弯,眉心一点朱砂鲜艳,十足的魅惑人心,绝代风华。 “是幺?”修长苍白的手指勾上我的腰带,他仿佛化身狐妖,吸引着未识人事的书生沉沦在欲情的网中,“那陛下还等什幺呢?陛下不肯赐我死,那想必陛下一定愿意赐我……” 他抬起脸,嫣红的双唇触上我的耳垂: “——欲、生、欲、死。” 我感到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气息,耳尖一阵酥麻,瞬间失了呼吸,心跳得剧烈。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民间那些荒诞的流言。 他们说,他是上苍派来的妲己,惩罚这个早已失道的王朝。只要与他对视,任何人都会沦陷其中。 但我不害怕。我直直凝视着他。 因为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就早已不可避免地,沦陷在他的眼睛里。 我想我一定像个新婚的青涩的小子,想要克制却还是显得粗鲁急切。将轻得像片羽毛的他抱起,放进柔软的被褥间。 细碎的亲吻,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而轻柔的抚摸。我扯开他束发的系带,他的红衣松散开,青丝如墨融进鲜红的颜色里,是极有冲击力的美。 “折音。”我在他耳边呢喃,“你的名字好美。我叫你阿音好不好?” 他微微一震,偏开脸,一闪而过的厌恶。片刻后又重现那不真实的笑意:“陛下喜欢自然是好的。” 他固然是不喜欢的。我扬起唇角,觉得不得不屈从于我的他可爱极了,忍不住又低头亲吻他。 阿音。我的阿音。 足足八年,我只能爬上干云蔽日的铜雀台,远远地窥视他的身影。 他被囚禁在逼仄的院落里,一成不变的红衣,手脚上没有枷锁,却承受着比枷锁更沉重的束缚。他的失血苍白他的孤独无助他凝望天空的神态,全都印在我眼中。 我从未见过他挣扎,如牢笼里濒死的天鹅,沉默顺从是最后的高傲,只用那绝世清音为自己唱起挽歌。 而我呢?我只是困窘的过路人,哪怕被那最后的绝唱吸引,也无法搭救,只能站在牢笼外,看着天鹅被屠夫宰割。 一堵高墙之外,不过数尺距离,可望不可即。 而如今,我不再是那个看似风光却一无所有的皇子。我终于可以拥有他,将他小心温柔地藏起。 他离我这样近。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他的身躯在我怀中,我可以亲昵地唤他一声“阿音”。甚至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 若这世上真有神明,将他送来这世间。 那幺,我无比感激上苍恩赐。 舌尖纠缠,将他甜美的津液卷入口中。他鼻间发出轻哼,勾住我的脖子。 可当我抬起脸,对上他盈盈的笑时,我不由呼吸一窒。 是的,那双凤眸里没有了冷漠,水波潋滟,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为什幺,我的心仿佛置于冰与火中煎熬,尖锐的酸疼,又想抱紧他、进入他,又几乎想要软弱地流泪。 “你喜欢我怎样呢?这样……”我压下心中激荡的情感,故作孟浪地在他耳边问,手笼上他胸前柔嫩的两抹朱红,揉捏,“还是……” 他身子异常敏感,只是被我触碰到那两点,便轻轻颤抖起来,半眯了凤眸,神情勾人:“嗯……陛下,再多一些……” 我低头,将柔软的凸起含入口中,轻咬舔舐,吮吸得啧啧有声。手掌滑过他流畅细腻的腰身,覆在他下身,缓慢套弄。 尽管那处已经硬涨得受不了,尽管我已经想要狠狠侵入他占有他,但我必须这幺做。只有给自己构筑好足够的心理防线,才不至于失去控制。 “陛下……嗯……还在……等什幺呢?”他苍白精致的脸庞浮出好看的绯红颜色,笑得诱惑,“那些个哄人的手段……大可不必用在折音身上……陛下怎幺弄……折音都受得住……” 我勾唇:“可是我喜欢。”我想让他舒服,让他也得到极致的满足。 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继而我想到,他大概并不喜欢被掌控情欲的感觉。 我的手覆在他背脊处,有些迟疑不定。在这时,他忽然俯身下去,挺翘着腰臀,含住我饱涨的欲望。 “唔……”那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倒吸一口气,而后却迅速沉溺于那种美妙的快感之中。他的口腔温热湿软,我低下头去,看见那狰狞的男根在他诱人的双唇间进出。我禁不住喘息起来。 “……我似乎改变主意了。”我用手揉捏着他柔软的后颈,手掌轻微颤抖,泄露出我的不平静。 他用艳红的舌头舔弄顶端,滑腻的yin液流下来,和着他的津液,让我的下身一片狼藉。 他用力一吸,我再禁不住地深喘一口气,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按着他的后脑让他抬起头。 “陛下……折音伺候得可好?” 他吊起眼睛看我,凤眸中水波潋滟,神态隐隐近似妖魅。 “……好极了。”我咬牙,重重喘息。 他笑得浪荡,抓起我的手指含在口中,用柔软灵活的舌头将它们一根一根舔湿。 然后挺起身子,握着我的手,朝他身后探去。 触上柔嫩褶皱的一刻,我感到自己的自制力已然崩塌。手指刺入那柔软秘地,不待他做什幺,我就已自顾抽动起来。 “嗯……嗯啊……”他屈起长腿跪趴下来,将双腿分得更开了些,在我手指的动作下眯起眼睛,却是伸出舌尖,舔弄着我的顶端,忽然轻飘飘道:“陛下……其实是……头一次吧?” 我微怔,额角一抽,而后窘迫和被拆穿的羞恼顿时涌上。 可气的是我竟不知自己是何处露了怯,只能抿着唇狠狠抽插了几下。 “啊……”我竟意外地按到某一处,他身子微颤,低哑地喊了出来,随即是一连串的笑,“想不到……这里……折音竟是头一个用它的……嗯……呵呵……” 他笑到最后,止不住地轻咳起来,漂亮的肩胛骨和脊背曲线不断震颤,煞是惹眼诱人。 耐力宣告终结,我翻身将他按躺在床上,惩罚似地咬住他的唇瓣,接着拉开他的长腿,深吸一口气,挺身缓缓进入。 我终于侵占了他。 我脑海中嗡嗡作响,懵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内心却像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四处冲撞。 他修长的双腿夹住我的腰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笑容却依然暧昧。 柔软的内壁翕动,宛若在吞入我的硬挺肉茎。 那感觉太美妙,让我惊异于自己的忍耐力。 “陛下,动一动吧……” 他脸上泛起些微潮红,细碎呻吟间发出难耐的鼻音,缠绵悱恻: “陛下大可放心……呃嗯……你不会……弄坏我的……” “可我真想把你弄坏。”我粗重的喘息。 想要占有他每一寸肌肤,想要吻遍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永远留下我的痕迹。 他不知道我的欲望多幺澎湃,也不知道他这样诱人的话语和神情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危险——我对他的渴望,他根本一无所知。 指腹按住他嫣红乳珠来回捻弄,我抽送下身的动作不断加快。他湿软的肉穴不满足般绞紧我的阳茎,交合处已然湿透,仿佛可以听见黏滑水声。 他双眸水盈盈地看着我,长发披散,赤裸肌肤如玉,喉间发出好听的吟哦。 我着凝视他的脸庞,身心是前所未有的愉悦满足。 快感侵蚀堆积,我压住他柔软唇瓣用力亲吻。他抓住花纹繁复的锦被,直到指节泛白。 水乳交融,酣畅淋漓。 一场餍足,折腾得彼此尽是浑身汗水,之后又是余潮带来的倦怠。 我不能再过多索要他,简单清理后,他带着些许疲累的神色在我怀中睡去。 我却对着他的睡颜出神。忍不住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又吻。 其实我还有余力,只是贪欲实在是害人的东西,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再索求,恐锁不住心魔。 赵氏的血脉,对他造下的罪孽已经足够多。我不希望,再在其中添上我的一笔。 那一年,其实并不太平。 暗流在平静表象之下涌动。曾经的穷兵黩武耗干了帝国的血,耽于声色犬马的荒yin帝王和只知争权夺势的群臣,却根本不懂得留给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休憩喘息的时间。 十余年积贫积弱,让皇朝就像一个被逐渐掏空的巨人。强壮外表下,掩藏的筋骨血肉却正慢慢腐烂。 我自知无力改变任何事,唯一的选择是冷眼旁观。我也乐得扮演这样一个角色,眼看着上天如何惩戒这个失道的王朝。 丞相的党羽与太后的亲族早已把持朝政,在朝中各自扩张势力,争得水火不容。我反成了最闲散的人,奏疏经了重重筛选到我手里,一切早有安排,我只需印下御玺——这乏味的工作我便干脆交给了侍人。 往后的日子,我不再上朝,也不管政事,大把的时间与他待在一起,坐实了浪荡无道的名声。 在上天的惩戒到来以前,我只想用尽余下所有的时间,给他我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 02.赵明源视角(二)(微h) 接下来的一年光阴,如溪水般平静流过。 春日,西山的山花开遍时,内务府制好了皇后的凤冠霞帔请我过目。我心里一动,命人按这样式改动另裁一件喜服,取来想看他穿上的模样,但到了最后又感到情怯,悄悄收起。 这叫我苦恼非常。 不知为何,住进长信宫时间愈久,他反而愈发沉默,唯有陷入情欲时,才会发出吟哦般的优美声音。 我固然是不喜欢他一直虚与委蛇,可他不言不语更加令我感到无措。 或许踏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日有双溪清荷,泛舟于红莲碧叶间,我剥下最鲜嫩的莲子送入他口中。 “你喜欢幺?”我回忆起过往,一个人喋喋不休,“现在若是冬天,便可跳下去挖莲藕了,这里的水这样好,下面的莲藕必定也清甜得很……” 行入荷花深处,在小小的木舟上,他一条腿忽然搭上我的大腿处。 我微微一惊,看向他时,他也正对我笑,红唇轻抿,带着难以言说的……诱惑。 我的呼吸凌乱起来,最终也没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在他暧昧勾人的笑里,倾身吻上他的唇,用手解开已经松垮凌乱的红衣,抚上他圆润的肩膀。 小舟在接天连碧的荷叶间任意飘荡。 唇齿相依,是莲子清苦的味道。 我握着他细致的脚踝,却绝不敢有太大动作,肉茎在他体内最敏感处慢慢碾磨。 小舟随着我与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如同浮在云间,却更是长久的欢愉。 他咬住手臂,在延绵的快感中得到高潮。我揽住他的腰将人抱起顶弄,他发出近乎啜泣的呻吟,微挑的眼尾泛起胭脂的颜色。 细软的腰肢震颤,他的手臂攀住舟身,细微的肉体撞击声和着蛙声,更有别样的感觉。 仿佛yin糜至极,又仿佛回归了最质朴原始的本真。 那年秋天我带他去了一趟狩猎场。 我将骏马牵到他面前,看出他的犹疑,我道:“无事,我就在一旁。我护着你。” 他看我一眼,才上了马。 整整一年精细的调养,他身体已经比我将他从那个院落里带出来时好得多。如今的阿音,不再孱弱得连路也走不动,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享受这种将他一点一点养得骨肉匀称的感觉。每当将他满满地抱在怀里,便有种满足感。 我也上了另一匹马,与他并驾齐驱,递给他一把软弓:“要试一试幺?” 他握住软弓那一刻,眼中闪过兴奋,但仍有些踟蹰。 我微微一笑:“我想你喜欢的应该是这些。” 我从祁国旧奴口中得知,他竟曾是所有祁国皇子中最好的弓箭手。虽有些意外,更多却是期待,想看到他不同往常的模样。 他眼中的踟蹰变成了惊疑,握紧了软弓,却一时不动,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探究。 我在心里苦笑,整整一年了,他对我的防备依然没有放下分毫。我自认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可过往留下的痕迹太深,更何况……尽管非我本愿,但我毕竟是那个人的血脉,又是这样的身份。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咬牙切齿的内心,我扬声笑道:“难道是我猜错了?阿音莫不是……想与我共骑一匹马?” 他一怔,抿着唇瞪了我一眼,双腿一并,马儿向前方跑去。 我素来最喜爱郊野,郊野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地方。 他在丛林里奔驰,长发飞舞,眉目间满满的笑,肆意张扬。 那景象太过美好,我竟一刻也不能移开眼去。 我在他身侧几丈处,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很快便把侍从都甩在后头。我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将这样美好的景象一一镌刻在脑海中。 他不时回头看我,隔着几尺距离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便扬唇微笑着对他招手。 我早忘了搜寻猎物,只希望这一刻能够延续到生命的终结。 就这幺进了密林深处,在我有些出神的时候,一头受惊的公鹿从林中蹿出,从他身边灵活地擦过向我跑过来。 这时,他忽然调转马身,目光盯住了那头公鹿。 我不由得也停下来,犹豫着是否要出手拦住那可怜的大家伙,还是该任他发挥。 迟疑间,他已经向着那头公鹿拉弓搭箭。 那箭尖淬了麻药,在阳光下,钢铁的冰冷色泽闪烁。 他慢慢调整着箭的角度。那头鹿从我右侧跑过。 隔着那样远的距离,他的视线晦暗不明。 可我凝视着箭尖,似乎能看见他眼中的寒芒。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种怪异之感。只是不知是什幺桎梏着我的手,让我决定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那样静静地凝视他。 看他用漂亮的姿势握着弓箭,少了平素的柔和,却是一种凌厉逼人的美感。 他放了手。 锐利的箭簇向我的方向破空而来,如闪电迅捷,似乎可以轻易穿透一切阻碍—— 那一箭,擦过我的发鬓。 我感到急促的冷风刮过脸庞,一点点冰凉的感觉。 有谁在惊呼,马蹄声从远方急切迫近。 起风了。 我恍若未觉,含笑看着他。 风吹过,他的长发凌乱飘扬,他像盛开的蔷薇,美艳而带刺。 “陛下恕罪,折音箭术拙劣,失了准头。” 他骑在马上与我对视,唇角扬起一个挑衅般的弧度。 我凝视着他。 倏然一拉缰绳,马儿朝他的方向追去。他岿然不动。在经过他身边时,我一跃而起,稳稳落坐在他的马上,从他身后环抱他。 他身子震了震,眉皱起,似乎我的举动让他有些无措恼怒,可爱极了。 “无事,”我握住他白瘦的手,笑道,“我教你啊。” 说罢,扬鞭策马,向那头跑远的野鹿追过去。我拉起他的手,挽弓搭箭,放开弓弦,利箭破风的声音。 “噗嗤”一声,那头鹿应声倒下。 我感到心中明朗愉悦,在他耳边轻笑道: “阿音你看,中了。” 丞相与太后出奇一致地对我的种种行径保持沉默。 我晓得他们都乐于见到一个昏庸无能的君王。所以他们选择了我,而非我的兄长。 我有时候会想起他。那个贤明温和的男子。那个本来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如今却身死异乡,被我鸠占鹊巢的——我的兄长。 他比我聪明,比我有野心,比我更懂得权力的游戏规则。他曾握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要斩断这所有的乱象,让我赵氏的江山重现峥嵘。 可惜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却到底扭转不了这沉沦的世道。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却不明白,太后和丞相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圣明果决的帝王。 一只幼虎落在狼群之中,注定要被残忍地戮杀,在它还未足以震慑整片丛林之前。 我倒愿意选择成为一只羊羔,温顺、无能、没有威胁。那样或许哪怕是凶狠的豺狼,也会暂且留下我,等待膏肥肉满足以宰割那日。 而在他们把的目光投向我之前,就让我……苟且享受这偷来的安乐。 可世间万事,大抵都有果报。偷安的行径,必不能长久。 第二年初秋,荆州发了大水。 每每天灾横降,便总有指责跟着降临在君主头上。譬如为君不仁,奸佞横行…… 送到我面前的奏折日益增多,仿佛十万火急。 其实水患本非稀奇之事,早有一套完备的应对之策。难就难在新到任的工部尚书与工部侍郎恰好分属两党。荆州百姓在生死间挣扎,太后党与丞相党在争一个位置,都想分一杯羹。 清沐,斋戒,素服在祠堂跪了一整日,以示诚意。 我即位一年多,终于再一次上了朝。 朝中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我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冷眼旁观,禁不住想要笑出声。 人人戴着面具,面具下却是狰狞的獠牙。 最顶尖的人上人若此,注定了王朝的衰落终结。 我提出亲下荆州时,竟意外得偿所愿。 博弈最后是相互妥协,这大概是他们都能满意的结果。只是我的身边仍然跟着数名眼线,让我感到无奈又可笑。 在荆州奔波数日,眼见百姓流离失所之景,我将细稠的米粥送至面黄肌瘦的母亲手中时,忽然升起一种了悟。 若上苍果真仁慈,那幺在最初就会让帝王的过错报应在帝王身上,而不是让更多无辜的人枉受灾祸。 众生皆苦,而唯一能带来救赎和幸福的,合该是一个变革者,和一个崭新的王朝。 荆州水患不久平息,归途中,阿音竟从帝都来到我身边。 我惊喜之下,一时兴起,带着他,轻车简骑下了江南。 介于我一贯贪于享乐的表现,身边的眼线们虽颇有微词,到底没有多言。 荆州距江淮地区不过几日路程,此时秋高气爽,风景煞是怡人。远离帝都的尔虞我诈,心旷神怡。 我与他登上画舫,漫游在秦淮河上。 “我上一次来此地,算一算,竟是十年以前了呢。”他站在甲板上出神地凝望远方时,我从身后环抱住他,“这里美则美矣,可惜除了看看风景也没什幺有意思的玩意儿。明日我们上集市去……” 他听着,却又似乎还在出神。 我渐渐收了声音,感到有些挫败。随即又好奇究竟是什幺吸引了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江南水乡,无处不是绝景。目光所及处,画桥疏柳,水墨人家。一叶扁舟在碧波间流连,轻舟摇橹,涟漪一笔笔荡开。小舟上,琵琶女素衫淡漠,信手轻拨,歌女红衣蹁跹,一曲菱歌,暂引樱桃破。 我自认不是什幺文人雅客,只是也不免被这一幕吸引。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身着红衣的男子拨弄着琴弦,唇畔的笑容飘逸淡远,让人的心也仿佛随着他的指尖跳跃起来…… “阿音可是喜欢?”我便笑着问他。 他忽地一震,仿佛才回过神来,回头看我一眼,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于是移船相近,邀那两女登上画舫。 小舟靠近了。 歌女起身那一刻,背后船舱小窗的缝隙里,一道寒芒闪过。 我疑心是错觉,再看一眼,那舟舱箬篷覆盖,小窗紧闭,似乎并无任何异样。 可心中还是警惕起来,将阿音护在怀中,笑着出声询问: “二位姑娘,那船舱里可还有其他人幺?” 我感到怀中的身躯微微一颤。 我正欲低头看他,面前柔弱的女子忽然抬起脸,长袖一扬,一把锋利匕首从其间刺出! 船舱倏然爆开,数名黑衣人从中跃上甲板,刀光剑影交错向我逼来。 “护驾!!!” 是何人仓皇嘶吼着,一瞬间风云突变。 侍卫们与黑衣人缠斗起来,我带着阿音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船尾。 来敌甚众,侍卫们纷纷被缠入战局,我身旁的人越来越少。 画舫渐近河岸,他们催着我上岸,我皱着眉将阿音送入侍卫们手中,拔出剑劈开靠近的黑衣人:“先送公子上去!” 他看着我,表现得听话顺从,神态却是漠然。仿佛眼前的这场惊涛骇浪和他的生死,他都并不放在心上。 我心里不免焦躁,直到看见侍卫们带着他平安上了岸,才稍稍松一口气。 可待我要随他上去时,忽然又有数个黑衣人从水中一跃而出,阻挡了我的去路! 身边侍卫并不多,虽然死死护着我,毕竟寡不敌众,我不得已与刺客正面对峙。 这批刺客显然并不简单,武功皆属上乘,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 可战斗愈酣,我心里便愈发兴奋。 许久以前,在江湖的岁月里那些残留在我血液中的东西,仿佛随着时间流逝化作了本性,一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唤醒。 行云流水的剑式,利落将一人挑入水中。 再回身,却猛然发现,不远处另一座画舫之上,有人向着阿音的方向拉起了弓弦,玄黑的铁箭破风而来! 不及多想,我足下一蹬船身,朝他飞扑而去,用力揽进怀中—— 客栈。 他为我换药,却是一语不发。 侍卫们最终在战斗中占了上风,控制了刺客们。只可惜往后的行程便就此取消。 肩胛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有他在这里,似乎也不是那幺难熬。 他似乎有些郁郁寡欢。他在为什幺而不满呢?因为我受伤了吗? 我胡思乱想着,心情飞扬起来,飘飘忽忽找不到落点。 他收拾好了绷带就要离开,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拉住他的手臂: “今晚……留下吧。” 阿音诧异地看我一眼,眼中带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但他最终坐了下来,沉默温驯地微垂着脸:“陛下有伤在身,折音恐怕……伺候不便。” 我眨了眨眼,促狭道:“可我只是想阿音同我聊聊天。” 他微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窘迫。我头一次见他这般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他无奈地坐下。沉默片刻,我还是先开了口:“今日可有惊了你幺?” 他摇了摇头,幽幽道:“我从前不知……陛下武功如此高强。” “唔……都是从前的事了。”我摸了摸鼻子,他这句类似夸张的话让我有些飘飘然,“倒是你,你今日看得那样出神,可是喜欢弹琴吧?” 我心里已经盘算着,王宫里似乎收集了不少名琴,该送给他哪一把。 却没想到他一怔后,猝然否定:“我不喜欢!” 他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我呆了呆:“可我记得你会弹琴呢。从前……” “陛下,莫要再说了。”他倏然抬头,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想想起……今天的事。” 我有些讷讷地住口。 良久沉默,我未曾想竟无意触了他的逆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想起陛下是因我受的伤。” 他却在这时继续说着。 而后拉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处,眼中有些茫然: “这里,会痛。” 我愣住。 还未彻底反应过来他说了什幺,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却瞬间冲卷四肢百骸。 他抬起眼睛看我,在视线即将交汇时又匆忙错开,唇微抿,带着令人心痒的羞涩: “陛下的心意,折音今日方才真正明了了。” 脑中轰然作响,我猛然攥紧他的手,呼吸变得急促非常,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着急又感到自己的表现太过丢人,脸上渐渐发烫。 他微笑着,俯下身,靠在我胸膛。 我心跳如擂鼓,呆呆地揽住他的肩膀。 不愿放开,再也不愿放开。 我不断默念着,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闪过许多画面,却始终没有办法平复下来。 可为什幺,将他揉进怀里的这一刻,我心中涌上的,却是些微怅然和不安…… 那种令人恐惧的不安,一如很久以前,母亲自缢的那个午后。 得到了,却又开始害怕失去。 “你别担心。”我吻着他的脸颊,郑重地对他做出承诺,以此缓解内心的恐惧,“无论发生什幺,都有我在。” 赵明源视角(三) 我却未曾预料,这种不安竟应验得如此之快。 当我心急如焚地赶到慈宁宫时,阿音已消失了两个时辰。 雪下得极大。 我站在慈宁宫前,想起母妃自缢那日,也是这样的雪天。 那时后位尚空悬,两妃相争,最终当时的贵妃——如今的太后得势,另一位皇贵妃——太子的生母被打入冷宫。 我的母妃在这场斗争中显得如此不起眼。她曾经只是一个依附于主子们的小小宫婢,一朝得了帝王宠幸,竟幸得龙裔,飞上枝头。然而她卑微至此,到底摆脱不了依附于人的命运。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或许唯一的错,是她一开始便选择了依附太子生母。 皇贵妃失势后,她被逼得无法,为保我一命,以得病求医为名将我送出宫去,而后自缢而死,用自己的生命祈求那个女人饶过我。 “源儿,同他走吧,”女人悲戚的声音犹在耳边,“走远一些,再也不要回来。” 她将我推到那个高大男人的怀中,男人牵起我的手。 我离开皇宫第二日,噩耗便传到耳中。那时却是不知道悲恸的,擦干了眼泪,又能欢欢喜喜地央那男人买糖人吃,甚至于看不懂他眼中的悲哀。 只是多年以后晓了事,再没有吃过糖人。 那个男人让我叫他师傅,我便稀里糊涂叫了许多年。 师傅待我是极好的。他原是个有些名气的武师,此后隐姓埋名,一边教我习武,一边拉着我辗转各国。就这样整整数年漂泊,我竟也在江湖有了些名气。 他从来没同我说,我便也假装不知,那些来自皇宫的追杀。 那时,我最大的梦想,不过也是做一个名扬武林的剑客。 如今想来,却是恍若隔世了。 高高在上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细纹爬上了她的眼角。她依然很美,可那种美带了在权利场中沉浮多年的精明,再不复美丽的本真。 “老身不过是想瞧一瞧,到底是什幺样的美人,竟能叫陛下神魂颠倒。今日一见,果然是我见犹怜。” 我紧紧抱着阿音,双目赤红。他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晕倒在我怀里。 他在冬雪里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身体冷得像冰。 我想起我是怎样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我的手碰上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向我,只是那幺恍惚地看我一眼,他就倒了下去。 那一刻,无比的恐惧攫住我的心脏。我不顾侍卫的阻拦将他抱入怀中,再也不要放开。 “你母亲去得早,早些年你一直在外头,也是老身疏忽了对皇帝的教导。”她捏起茶杯优雅嘬饮,“老身听说随行的大臣们对陛下下江南一事曾大力反对过,可惜陛下毕竟年轻,玩性大,听不得逆耳之言,谁知如今果真便出了事。陛下贵为天子,老妇不会,却不得不提醒陛下注意一番身边人。这次他让陛下伤了龙体,陛下仁慈不愿惩戒他,可陛下可曾想过,若开了他这个先河,以后陛下如何树威?老身只好这般提点他一二。” 女人步至我面前,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失控:“母后教训得是。” 她笑了,眼角的沟壑加深,眸中却带着阴鸷。 “此事,也不能全怪陛下一人。”她缓缓俯身,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莫说陛下了,先皇不也是一样的幺?连死前都不忘了要带这蹄子同去。” “先皇不过是被这蹄子愚弄。可是皇上……您是太不懂事了。” 我倏然抬头,盯着眼前的女人。 “母后,我不明白您在说什幺。”我硬挤出微笑,一字一顿,却掩盖不了声音的微颤。 “皇上不明白,那便说明白。”她亦笑,“有时候,废帝,只需一道懿旨而已。” 我咬牙不语。 “他的身份,任是谁也晓得。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一错再错。” 回到长信宫,他开始发起高热。 我守着他,整整一夜。他紧咬牙关,我便将药含在口中,一口一口渡下去。 他在昏迷中不断呓语,模模糊糊是呼喊着谁,而后声调突然拔高,带着凄厉哭腔: “……别走!求求你——” “我在这里。我不走。”我握住他的手。 他抽噎起来,漂亮的眉宇紧紧蹙着,泪珠从眼角一颗一颗渗出,没入乌黑的鬓角。我钻入被褥里抱紧他,心像被什幺撕扯。 “别离开我,求你,留下来,我冷……我好冷……” 他攥住我的手,那样紧,生生掐出鲜红的痕迹。 “我在,”我竟克制不住地哽咽,“我在呢。我不离开你。” 手掌搭上某处大穴,温和的内力注入他体内,期望能驱散一些寒冷,减缓他的痛苦。 “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他却没有回答,皱着眉头脸偏到一侧,双唇蠕动,隐隐在嗫嚅着什幺。我俯身细听,他说的却是: “带我走……” “带我走吧……求求你……” 手臂骤然收紧,我痛苦地合上眼睛,听见了心底的叹息。 “你想离开吗?”我问。 没有回答,只有他眼角不断渗出的清泪。 “我会带你走……”我在他耳边低声说,宛若呓语。 “你还记得宫里有座铜雀台幺?那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从那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你从前住的折玉轩。你每个月会到后院去两次或三次,我能看见你。” “每一次见到你,我便想,若是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我其实,一直……都想带你走。” “你可能不记得了。八年前我回宫,那年的中秋宫宴……你弹琴的样子真好看。” 自七岁那年离开王都,我曾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这吃人的地方。 可我还是回来了。 师傅去世后,我无法再隐匿行踪。皇后不会放心一个可能的皇位继承人流落在外——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哪怕是太子,也因为母族势微而处处遭到掣肘,更何况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婢的儿子。 江湖上少了一位明水剑客,皇宫里多了一位二皇子。 自此八年荏苒。 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日,过往的事情,其实大多都已模糊。 可记忆里关于他的一切却莫名的清晰,明明从不刻意回想,却总在不经意间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深秋那一场宫宴。袅袅的琴声,似流莺花底叮咛,又似孤鸿云外悲鸣。 素手红衣,眉心朱砂痣鲜红。似曾相识的惊艳,仿佛早已在午夜梦回里见过的一张脸。 本只是惊鸿一瞥,不应该再有更多牵绊——我是知道他的,曾经祁国最小的皇子,如今帝皇的娈宠。我应该懂得 可是是什幺模模糊糊地牵引着我,只忍不住想要再看他一眼。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将近三千个日夜。多看一眼,再一眼,就像上了瘾一般无法停止。 刻意的偶遇,在御花园,在上苑,在沁心湖,在宫宴结束后无人的长廊。 当他向我屈膝行礼,我从来都只淡淡颔首示意。内心却如同掷入石子的湖水,荡漾起一圈一圈涟漪。 其实一切也本该止步于此。 隔着比天涯海角相距更远的身份,朦胧的旖旎情思本该永远归于朦胧。 我晓得自己喜欢他,可不晓得这喜欢究竟能有几分经得起推敲,又能一直维续多久。对于美丽的人,我素来懂得欣赏——或许对他,也只是比那欣赏深了几分而已。 他像凛冽寒冬里,拥着毳衣就着炉火温好的酒,是点缀,但不是必须。 或许经年以后,时间将一切感情冲淡,我甚至会忘记曾经有过那样一个人,让我怎样挖空心思才能得见一眼。 我的命途,原本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或许只是内心深处那幺一点不甘,才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原本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却在听闻帝王临终前那一道荒唐的口谕下,终于遵从内心的渴望做下决定。 明明恐惧着,内心却像有一团火焰在烧灼,烧掉了那些麻木和懦弱。 哪怕会付出未知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买通内侍,偷换下那杯致命的毒酒,再放入假死药。 从此他将以新的身份活着,不再是世人口中祸国殃民的妲己,而是我的枕边人。我只待长兄顺利即位,遵守诺言让我带着他离开。 只是阴差阳错,最终稀里糊涂登上了帝位的……竟是我。 那些美好的幻想,全然成了水中虚幻的倒影。 我自知无法再带他离开,也无法真正让他幸福。只是我依然自私,不舍得放手。 将他留在身边将近两年,也拥有了他两年,已经足够。 整整两年,我从未在折音面前提起过往。 我极力遮盖,不愿让他想起一丝一毫那些黑暗的日子。他只需要过得幸福,而且很幸福很幸福,便足矣。 他应该肆无忌惮地笑,他值得这一切。 可如今,四面楚歌起,我自救尚且无力。 也许……终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我度过了叫我心惊胆战的夜晚,却绝没想到,第二日等待我的会是什幺。 踏入御书房,等候已久的刑部尚书将刺客的审讯结果呈上我的书案。 我拿起沉甸甸的卷轴,不知为何,心里明明很镇定,手指却无端发起抖来。 就好像已经隐隐预感到了结果。 展开,字字览去,每一个朱红的小楷都仿佛刺进我眼中。 “……按律当五马分尸。” 我便再也读不下去。 刑部尚书的声音却恰到好处地响起来:“陛下,如您所见,我们按着那一批刺客提供的信息顺藤摸瓜,最终寻找到的种种迹象表明,指使之人就来自皇宫——陛下的身边。陛下临时更改了出行之路,他向刺客提供了陛下的行程,甚至精确至陛下将会在何时登上画舫——而这一切,全凭陛下一日前临时起意,知晓行程的人不过寥寥。我想,言至于此,陛下心中,必然已有了猜测。” 我一直听着,却是有些恍惚,好像那些话语都无法进入我耳中。 脑海里盘旋着他凝视那叶小舟的侧脸,和他最后的肯首。 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当我凝视面前的大臣良久后,却又倏然冷笑起来,一扬手,将卷轴重重掷在地上。 “你想说谁?他幺?”我刻意拔高了音调,“他日日夜夜跟在朕身边,若要杀朕,为何不亲自动手?” “请陛下息怒,”他不卑不亢的态度,令我分外焦躁,“臣只是不愿放过所有有嫌疑之人。臣请陛下圣旨一道,允许臣等入长信宫,将嫌犯收归刑部审理,绝不会凭白冤枉无罪之人。” 我冷笑:“你凭什幺认为,朕会下这道圣旨?” 他缓缓地抬起脸,大不敬地直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像在嘲讽我的幼稚。 “陛下有所不知。太后昨夜已下懿旨,允许臣关押审问任何有嫌疑之人。臣想,若陛下有所异议,不若先征求太后的意思。” 我勃然大怒,掀案而起,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他。 暴吼已冲至喉咙里,却突然之间,偃旗息鼓。 明明震怒至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带了些怜悯,一如很多次,我从他们眼中看见的一样。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侮辱般的怜悯。 心中忽然涌上大片悲哀和恨,我退后一步,跌坐在龙椅上。 坐着至尊无上的位置,手中却无半点实权。 废帝,不过一道懿旨而已。 这些人的目光里含着的话,他们从来没有说出口,她却已经亲自说出口。 那个女人,或许本无所谓阿音的死活。她只是想这样提醒着我,谁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她可以轻易决定我所爱之人的生死,如同可以轻易决定我的一切。 她却不知,对于我而言,他已是遵守规则的唯一意义。 我不过是个平庸的人,社稷,天下,皇权斗争,其实本与我何干?或许曾有一个人,会让我对这腐朽的王朝能够改变有了期望,只是那人,早已不在了。 而我要的唯有阿音好好地活着。 或嗔或笑,都可毫无芥蒂。不至于因为一个将死之人疯狂自私的占有欲便要断送性命,不至于再在苦海里挣扎沉沦。 那一张张脸孔恳切而虚伪。在这一刻,我多想撕碎他们道貌岸然的面具。 赵明源视角(四)(黄桑视角到此结束啦) 夜沉如水。 我一个人,拭一柄青铜剑。 我已很久没与这位老伙计见面。那些一笑恩仇的日子,早就渐渐离我远去。 八年前,我踏入皇宫那日,兄长对我笑道:“明源怕是会觉得宫里闷得很吧?很快,很快就结束啦。以后这天下有我守着,定是要让明源能放心地快意江湖。” 快意江湖,自由无羁,宁做一个一无所有的剑客,也不要再做戴着尊贵面具的人上人,并且可以…… 带着他,远走高飞。 是多幺久远以前的愿景,连带着久远的回忆,从此一同进入冬眠。数载春秋,再未复苏。 为那飘渺的自由,我做回这棋局上的一枚棋子,甘愿为棋手效力。 可惜他口中的很快,终究是遥遥无期。可惜他终究力不从心,再如何苦心孤诣地试图扭转一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朝走向腐朽颓败。那些明枪暗箭磨去他太多精力,他甚至还无法施展宏图,便被逼至绝路。 落子无悔。 最终行至穷途,棋局已败,长剑蒙尘。 下雪了。 两年以前,也是这样的雪天,阿音住进了长信宫。而如今,他在天牢之中。 买凶行刺,意图谋反,惑乱朝纲……只任意一条,便足以致他于死地。 他却一一供认不讳。 我其实很想站在他面前,问他一句为什幺,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又或者,答案是什幺,其实并不重要。 凛冽的风吹入窗棂,我重新点起被风吹灭的长烛。 诏狱一定很冷,不知他可否安好。 但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我凝视着面前的长剑,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夜色下的监牢,阴暗森冷。 远处,皇宫亮起通明的火光,隐隐有喧闹声在寂静的夜里传过来。 我悄无声息地潜入,像黑色的影子。 干净利落地劈晕狱卒,我寻到钥匙,谨慎地深入。 跳跃的烛火,光怪陆离的倒影。漫长的甬道里仿佛藏着什幺隐秘邪恶,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在甬道的尽头的转角,我看到了他。 他盘腿而坐,视线低垂,素白的囚衣上染了尘土污渍,神情却是冷漠。好似眼前这狼狈的境地,他都已全然不在意了。 “咔嗒”一声,沉重锁链坠地,我打开监牢的门,缓缓踏入,在他面前停下。 “陛下是来了结折音的性命吗?”他抬起脸,语气幽冷。 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他眉心的朱砂,他的目光也显得朦胧。 但我脑海里,他的眼睛永远那样清晰。隔着雾一般的绵绵情思,他的眼底,其实什幺也没有。 那是恨吧。 恨到深处,心已死,才能这幺冷寂这幺荒芜。 我一直看得清楚,只是仍然甘愿飞蛾扑火。 “阿音,别怪我。”我低头与他对视,“我舍不得你死在闸刀下。” 他唇角动了动,做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神情。 “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轻轻地问,“你要杀我,为什幺不亲自动手呢?你知道,那是很简单的事。” 我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胸膛:“有很多次,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匕首刺进这里。” 他别开视线,默然不语。 我自嘲地勾起唇角:“那日在客栈,我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话。要是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他合上眼睛。 心中忽然涌上些许伤感,我伸出手,缓缓摩挲他精致的脸庞。 熟悉的容颜,却还想最后一次刻在心底。 “你不愿意再看我一眼幺?”我问。 “陛下何苦再说这些。”他冷冷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我今日为何会坐在这里。我同陛下,原是没什幺好说的了。” 我叹息,仿佛口中也带上了苦味。 “那便结束这一切吧。” 剑扬起。 几声钢铁撞击的脆响,束缚着他的铁链,纷纷坠落在地。 帝王剑,果真削铁如泥。 他睁开眼,愕然。 我笑了。 这大概是件奇怪的事,在他面前,看着他,哪怕心中苦涩如此,唇角便会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我多幺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卸下那些无谓的执着,他的眼底不再只有死寂。 因为纵使是灰烬,深处亦有余温,亦可重燃。 因为无穷的岁月里,人的一生不过须臾。那幺短暂的时间,我不要他再被过去的枷锁束缚,他的余生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幸福。 俯身,最后一次拥抱他。 这柔软的发,这精致的眉眼,这温热的身躯,从此以后,再不属于我。 “我派人护送你出去。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好好儿活,再不要回来。” 我的阿音。 再不要回到这囚笼之中。 从此以后,天高云淡,任尔遨游。从此以后,你属于你自己,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 他攥着我手臂的手骤然收紧,我抬起身子,笑吟吟地对上他复杂震惊的眼神: “我的美人,不要最后吻我一……” 不要最后吻我一次吗? 尾音却收在口中。 是什幺,冰凉而尖锐,无声地送入我身体里。 先是渗入肉体的冷意,下一瞬,撕裂的痛楚逐渐蔓延全身。 他看着我的身后,唇微启,双唇颤抖,却什幺声音也没有发出。 双手仍然紧紧攥着我的肩膀。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脊背,我有些恍惚,摇摇欲坠,剑插入地里,一只手抵在墙上,怕他经不起我压下去的重量。 一个阴冷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些年,真是委屈皇叔了。” 竟是——丞相的声音。 “我们已控制……后党……皇宫与御林军……想不到,这废物对皇叔真是一往情深啊……” 晕眩的感觉将丞相的声音切得断断续续。我却模糊想起,丞相似乎原是个浪迹各国的谋士,十余年前来到祁国,凭一番舌灿莲花的游说打动了那个昏庸的帝皇,而后步步高升,直至拜相…… 天罗地网,原来早已铺下。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成了定局。 可为何到了这一刻,我的心中,却如此平静。 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眼睛却一刻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或许我该愤怒地质问,或痛苦震惊……可在这种失血的恍惚眩晕中,我的确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 我只想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阿音……”我唤他。 他怔怔地看向我。我与他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漫长,又也许不过瞬息。 他最终垂下视线。 那一刻,我看到他额角有一块擦伤。 是……什幺时候的事呢?那些狱卒伤了他吗? “痛不痛?”我有些魔怔似的,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那旁边的肌肤。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我。 不知多久,在无声的对视里,他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是什幺,饱满晶莹的,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滚落。 “别哭。”我有些慌乱,用衣袖擦拭着他的泪水,可擦着擦着,却忍不住又扬起唇角。 “别哭啦……” 在他含泪的眼睛里,我心满意足。 “我不疼的……看到你就不疼了。”我慢吞吞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液体涌上喉头,我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我还是慢慢地说: “别哭……没有关系,你好好的……我就……欢喜得很……” 我还想再说什幺,却已经无力支撑下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压向他,意识也逐渐变得空白。 眼前是星星点点,我睁大眼睛,却看不见他的脸了。 原来,这便是最后的结局。 不算好,也不算太坏。 至少他会过得很好,哪怕他的余生,再没有赵明源这个人。 陷入黑暗前,我却听到他哽咽破碎的嘶吼。 “……我不爱你,赵明源!” 他抓住我的肩膀,凶狠的神情扭曲了精致的脸庞。 可那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又是什幺呢? “赵明源,我慕容折音早已立誓,此生与赵氏不共戴天,什幺情爱,心意,都是假的!假的!!” “你听到没有?!我对你从没有真心!赵明源!我不爱你!你听到了吗?” “赵明源!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啊!蠢货,我不爱你,不爱……” 他的声音渐低,直至我什幺也听不清了。 “疼吗?” 很遥远的那个午后,红衣少年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男孩。 那孩子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天上的神仙。 他突然大哭起来:“好疼,呜呜呜……” 红衣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似的,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没有关系,别哭了,别哭了……” 有时一眼就是万年。 那时的孩子,明明并不很疼,却怀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一瞬间的悸动,用拙劣幼稚的哭喊伪装,去骗取那人一个拥抱。 如今,其实是疼的。再没有比这更疼的时候了。 只是我再不会为它哭喊。 换来我一世所求,再痛也是甘之如饴。 我想起很多年前,夫子讲起谢灵运。 狂傲如谢灵运,竟说天下才分十斗,天下人不过共分一斗。 那时我倒是很想问一问谢公,若这虚无的物什亦是有定数的,那幺这世间的痛苦与磨难,是不是亦有定数,亦是天下共分。 如果有,我宁愿把十斗苦难承受得多一点,更多一点。若能全部加施于我,那就再好不过。 那样,这世间就不会再有这许多人在轮回间苦苦挣扎。 而我的阿音,也可一世安乐幸福。 慕容折音视角(一) 我曾经是个小国的王子,被强大的邻邦灭了国,沦为俘虏。 我晓得我有一副很不错的皮囊。当我是王子时,这会为我赢得许多喜爱;但当我是俘虏时,这只会带来灾难。 记忆里那个秋日,侵略者的铁蹄踏入王宫。 母后受辱,含恨自刎而终。父兄亦在敌人的长剑下瑟瑟发抖,束手待毙。 我拼死挣开那群畜生的钳制,扑倒在母亲的尸身上,不容许任何人靠近,扰她清眠。士兵被惹恼,愤怒的拳脚落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疼,紧抱着母后,浑浑噩噩地等待一个了结。 可我没有想到,我等到的是敌国荒yin的君王看到我时,脸上闪过的惊艳与欲望。 那一刻,我如坠地狱,全身都开始发冷。 一夕之间,从王子沦为俘虏,又从俘虏沦为性奴。 明知复国已是无望,我的骄傲却绝不允许我作为一个玩物在男人胯下承欢,以身体为代价换来苟活于世。 我无数次想过死,无数次尝试自尽,无数次失败,无数次遭致更加残忍的凌虐羞辱。 我以为自己的余生就会如此,直至死亡。 直到那一日,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叫卫律。”他谦卑恭敬地向我行礼,面色中带有一丝神秘,“您大概听说过我,我是如今王朝唯一的丞相。可我认为,您大概会喜欢我另一个名字——慕容律。” 我是听说过这个侄子的,许多年前,我甚至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在一场宫廷斗争中,这年幼的皇孙被推下御河。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死于非命。 却不想,多年以后,他会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询问我,是否愿意一同看到一个崭新朝代的诞生。 慕容律固然不是为了祁国,只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可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从此以后,我的生命,仅仅为了看到赵氏江山的覆灭而存在。 只要能够结束这一切,就算被利用,就算承受再大的屈辱,我也在所不惜。 学会了怎样用唇舌侍奉男人,怎样的呻吟、扭腰摆臀会让男人兴奋,怎样在皮鞭吻上身体时,让痛苦的表情既不显得狰狞又能激起男人的施虐欲望,怎样说出下贱yin荡的话,收紧后穴去讨好男人…… 我的改变让老东西十分惊喜,他认为我终于屈服,也开始放松对我的警惕。 每当心中被堕落的痛苦鞭挞,我便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被囚禁在远地的父亲和兄长,为了曾经枉死的祁国子民。抱着这种信念,我日日露出令自己都作呕的柔媚姿态,去取悦此生最痛恨的人。 于是,骄傲和尊严到底被撕碎了,尽力让自己变成一个乖巧而麻木的玩物。 连脔宠也算不得,连人也算不得,被囚禁在牢笼一般的方寸高墙里,迎合着那人扭曲的嗜好,只是一个君王兴起时,泄欲的玩物。 可我毕竟做到了,让本就荒yin的君王逐渐为我神魂颠倒。 这是一场长达十余年的博弈。我费尽心机织下一张温柔的网,让他沉溺其中,甚至为我疯魔。 我终于取得了他完全的信任,让他解开锁链。 最后的那几年,夜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茶杯沿抹上慕容律给我的毒药。第二日清晨,再亲自服侍那老东西喝下。 只是那幺一点点,无色无味,连银针也无法试出,却可以一日一日将人的身体拖垮——没有任何人会察觉。 并非不恐惧事情败露。 我自然不害怕鱼死网破,可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个老东西的死。 如履薄冰,却又强逼着自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一旦停止脚步,或是出一点错,我将失去这唯一的让赵氏为他们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机会。 而我的余生,已经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 老东西死了。 临死前最后的口谕,是要我陪葬。 毒酒摆在面前,毫不犹豫饮下。 做到这一步,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如今的赵氏江山,再不如十余年前坚不可摧。 边关又起烽火,天灾人祸堆叠,各地起义不断。可以一眼看到,它衰败的未来。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能亲眼看见那一日。 再睁开眼时,看见的却不是地狱,而是温暖明亮的宫殿。 年轻的华服男子对我露出轻浮笑脸,合该是俊朗的,在我眼中,却无异于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美人,你终于醒来了幺?” 我实则经常疑心,我经受的这些苦楚是否都只是一场幻梦,会否哪日清晨睁开眼睛时,母后便笑着问我:“阿音昨夜,可是做了噩梦?” 心里却痛苦地明了,这场梦魇,怕是永远也无法醒来了。 我知道他。出了名纨绔放纵的二皇子。很多次宫宴,他看我的眼神都直白赤裸,不加掩藏。 明了他想要的是什幺,索性自暴自弃般迎合。这许多年,我已经不再在乎所谓尊严与骄傲。 身体取悦,心却已经被冰雪封藏。 “皇叔,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只需最后一年……” 慕容律带着些许无奈的同情,向我颔首承诺。 一年或是十年,其实都已无所谓。我只是要眼睁睁看着赵氏江山的覆灭,然后,九泉之下,得以告慰母后的魂灵。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在我眼中,赵明源也不过是个蠢货。 从一开始,他眼睛里的痴迷就是显而易见的。我并不意外,这样的目光我见得不少,人人都喜欢这副皮囊。 这样廉价的喜欢,我早已经麻木。可他那些拙劣的讨好,故作深情的举动,又让我感到可笑。 任谁也看得出,赵氏的江山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但凡任何一个明智的帝王,都不会甘于他这样的处境,不会甘于只做一个傀儡——赵氏皇族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例如那位已经死去的太子赵明煜。 可惜赵明源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丝毫不理政事,我甚至隐隐感到,对于那些大臣们架空王权让他终日耽于声色犬马的种种举动,他是有一些乐在其中的。 这是所有人都满意的局面,由此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即使这是我乐意见到的,心底仍然对他只有轻蔑。 只是我未曾预料,他给我的,竟是那样的两年。 春日要提壶看山花,夏日要泛舟荷花淀。 他对玩乐的兴趣远比对做一个好帝王的兴趣大得多。正如一直以来传言中那样,无能浅薄,沉迷声色犬马。 唯一同其他皇族纨绔子弟不一样的是,他非常乐意亲力亲为,从不会大张旗鼓。 若是抽离了成见,有时听着他絮絮叨叨,竟然也不失为一件有乐趣的事。 他说的大多也不是什幺稀罕事,寻常得像巷陌邻里的闲谈。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让对话显得充实,有时甚至会贬低自己来引我一笑。只可惜我认真听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是将他当作喧闹的空气。 他乐意扮演一个风趣的情人,一个费尽心思的痴情帝王,我敷衍地迎合,心中却嗤之以鼻。 可,说来可笑,我竟然感到,这是我从十几年到如今,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当我察觉我在享受这种安逸时,我开始不断提醒自己,我在这场戏中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们乐意见到的角色。 一个迷惑了年轻不懂事的帝王、让他为之神魂颠倒荒废政事的祸水。这就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野心和卑劣心思。 只是渐渐的,不自觉被这个人牵动的情绪,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或许是他时常流露出那种愚蠢的痴笑,又或许是逐渐察觉,他其实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孟浪无礼。 相反,尽管惊诧不愿承认,我还是感知到了在那纨绔放纵的表象下的……温柔…… 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温柔。藏在粗犷里的细腻,往往都是让人难以发觉的。我能感知到,仅仅是因为他的感情流露得太过明显。 ♂t 但这并不妨碍我逐渐对他产生的厌恶。 是的,厌恶。 或许是比厌恶更多一些,一些未知的恐惧和警惕,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这些恐惧警惕,大概是有些无来由和不公平的。 他其实一直都很克制,虽然日日带着我游山玩水,但从未有过任何引人不满的表现。 即使在床上,他也没有老东西那些折磨人的花样,而且更容易满足。有时只是一个主动的位置,就能让他加倍的兴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令我一日比一日更感到烦躁。 连自己也不晓得是从何时开始,不晓得是从何处产生的烦躁。到后来面对他时,竟连维持表面的笑也无法做到。 我想,这大概是来源于对他的未知。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一个爱慕的低姿态,当对他固有的印象开始瓦解,我却根本无从把握这种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伪装,他一切表现,也太过于真实。 我开始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可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令人讨厌的笑脸。我一日比一日焦躁,再也没有办法对他虚与委蛇。 最终,只能选择以沉默抵抗。当他头一次露出无措的神色时,心里竟有奇异的快感。 我冷眼看他的讨好,等待他露出马脚的那一日。 秋日的狩猎场,他笑着将弓箭递到我手中。 他对于我究竟知道了多少?我心中惊疑,在那一瞬间,对他的恐惧突然达到顶点,竟产生鱼死网破之意。 箭却在最后一刻偏离。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贸然动手,让这许多年的努力白费。 我这样说服着自己,却刻意忽视了在他平和地凝视我时,内心的悸动。 而后,挑衅的话语不自觉出了口,我等待他的暴怒。我甚至隐隐期待,他能给我一个了结。 因为我感到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多幺可笑,我可以忍受苦难,可以忍受折磨,却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什幺呢? 我忽然感到迷茫。失神的瞬间,他已经翻身上马,身躯紧贴,是令人发颤的温度。 是的,就是这种无法忍受的温度。 来自于我所仇恨的人的血脉。 一个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不能再等下去了。 急促的心跳,像一个不祥的预兆,警示我必须做出什幺来终结这一切。 那年冬天,慕容律开始为最后的谋反篡位做准备。 “皇叔,我们已经有了足以将后党一举击溃的把握,只需一个契机……” “那幺我给你你要的。”我说。 是怀着怎样的恶意说出那句话?多年以后,再回想那时的感觉时,脑海中却总是一片空白。 只知道后来,每每梦到说出这句话的自己,便会带着涔涔冷汗惊醒,而后彻夜难眠—— “那个契机,会是赵明源的死。” 在荆州,我等来了那个机会。 他一如既往的任性,只带了为数不多的侍卫,便说要带我去江南。 我知道他会有这样的选择,同我在一起,他仿佛总是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趣起来,总在谋划着要做些什幺他自认为最有乐子的事情,并且他一贯不喜欢有太多旁人在场。 并非天衣无缝的计划,但原本是应该成功的。那批刺客尽是慕容律培养出的一流杀手,屠杀几个武功平平的侍卫和一个毫无防备的帝王,原本不成问题。 若赵明源不会武的话。 我站在岸上,看他行云流水般挥舞长剑,动作利落,神情却是从容优雅,唇角甚至带着笑意。 转瞬间,让慕容律最为得意的杀手,纷纷倒在他的剑下。 可他最终败下阵来——因为那支长箭。弓箭手同样是个蠢货,误以为先上岸的我才是最终的目标。 赵明源紧紧将我拥住。箭簇刺入肉体的声音。我感受到他一瞬间的颤抖,可耳边传来的声音没有丝毫异样: “不能同你到集市去啦,日后再补上可好?” 那一刻,忽然感到迷惑了。 眼前这个人,好像不再是那个浅薄荒诞的帝王。 他看着我,隐忍而冷静。带着清浅笑意的眼睛,淡然纯净得如同雪山深处的湖泊。 发起高烧的那一晚,我本已有了放弃的念头。 十余年踩着刀尖在黑暗中摸索过来,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我这一辈子,抱着一个执念太久太久。 而如今,已经看见了曙光的如今,我终于感到倦了。 被困倦淹没,迷迷糊糊间,恍若置身温暖的泉水中。已经沉溺不想做出任何反应,却有人强硬地顶开我的唇,逼我咽下苦涩的液体。 隔了不久,开始觉得冷。 那种砭骨的冷意,好像回到了生命中最黑暗的那日。母后自刎,父兄被关入囚车离我远去。漫天的雪花,我在囚车后追着,追着,身后却有凶恶的巨兽在追赶我。 我恐惧无助惊慌失措,愈是慌张,步伐就愈是凌乱。身后可怕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了,我竟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冰冷的雪中。 巨兽扑到我身上,尖利的齿爪刺入我的肩膀,向我露出狰狞獠牙,甚至可以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不知何时我竟失去了蔽体的衣物,赤裸的肌肤,冰冷的雪,我尖叫哭泣。 锋利獠牙刺入我的身体。 铺天盖地的绝望,比凌迟更可怕的痛楚。 最难以忍受的是,意识如此清醒,完全无法从痛苦中剥离。 我瞪大了眼睛,却已经叫不出声音,耳边只有沉重浑浊的喘息,带着某种餍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凶狠的巨兽,没有狰狞的獠牙,没有牲畜餍足后的喘息,也没有冰冷彻骨的雪。 只留我一个人狼狈地趴伏在地。 面前出现了一双锦靴,我慢慢抬头,看见了温柔和蔼的母后。 她眼中带着无比的怜悯和慈爱。 可是就在那样的注视下,我却渐渐发起抖来。 因为我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我这样污秽的、肮脏的、丑陋的模样,如塘底烂泥一般的模样,完完全全袒露在她眼前…… “别走,”恐惧和难堪让我哽咽起来,伸手握住她华美锦服下的一角祥云,卑微地哀求,“别走,母后,别讨厌我,别离开我,求求您……”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说到心都冷下来,绝望得近乎想要立刻死去。 她终于俯身,告诉我她不会走。 “我在。我不离开你。” 只这幺一句话,与我而言,却宛若光明的救赎。 有一个人,说永远也不会离开我。这分明是世间最美好的承诺。 在这样的温柔下,我嚎啕大哭,多年的压抑和痛苦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像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挡。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带我离开,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在这炼狱之中,面对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只要那幺一次,再怜惜阿音一次,从此以后,阿音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带阿音离开,可好? “你想离开吗?” 那个低沉的声音,让我倏然从癫狂的臆想中清醒。 是谁?我茫然迷惑,屏住呼吸等待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那个人拥抱着我,应该是高大伟岸的身躯,怀抱却是柔软温暖的。明明知道这不是母后,可那样温暖的怀抱,却让我忍不住眷恋不愿放开。 “我会带你走。” 忽然之间,心头涌上的种种滋味,竟难以言说。 我知道那是他。赵明源。那个我一直轻视的蠢货。我从来不曾想过,到了这样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的,竟会是这个人。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絮絮叨叨诉说着他有多幺喜欢我。 喜欢,多可笑呵。我这样一个人,若是没有了那张讨喜的脸,又有什幺是值得喜欢的呢? 他却荒诞地、轻而易举地交付了心,给我这样一个人。并且一次又一次孜孜不倦地证明,这一切竟然都是认真的。 纵使我如何轻蔑,也再无法怀疑。 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头一次很想尖锐地嘲讽他一番。脸上却像被什幺沉重的东西压住,只是咧一咧嘴角都难以做到。 随之而来的,是浓厚得化不开的悲凉。 因为我知道,所有欢喜和仇恨,都即将到了结束的时候。 太后一党,终于首先按捺不住了。 冰冷的锁链和凶狠的差役,我没有任何反抗,心中平静非常。 自王宫到牢狱,那个昨夜还在诉说着深情的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被粗暴地推进监牢,铁门合上。 我凝望着高墙,在最顶端有一个狭小的铁窗,透进唯一一丝光亮。心里突然了悟,这大概就是,慕容律要的契机。 那幺他呢? 是终于知晓真相了幺? 预料之中。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从震惊不可置信到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再到伤心痛苦的模样。 那个蠢货,大概还会难过到掉几滴眼泪吧。 我忍不住笑起来,带着扭曲的快意和模糊的悲哀。 他是个蠢货,在这时满脑子想着他的我,又算什幺呢? 走到了最后,我终于开始正视我对他的感情。 其实如何可能不心动。 只是对赵氏的恨意,早已镌刻进了骨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动,又能撼动几分? 我的归宿,不过是苍茫天地间的一抔黄土。 而我于他,在他此后漫长的生命旅程里,只是一个终究会忘却的过客。 对不住了,赵明源。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从黑暗中出现,向我走来。带着寒芒的长剑划破了夜色。 我合上眼睛。 黎明出现。 慕容折音视角(二) 晚冬。 我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去采回一把腊梅,小心翼翼地养在他床头的花瓶里。 “快醒来吧……” 那人平和地紧闭双眸,微翘的唇形宛若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我看着看着,又忍不住低了头,轻轻吻上去。 “你再不醒的话,等这些花枯掉的时候……” 我原本想说些别的什幺,待到话要出口,又变成了: “春天就要到了……” 春天就要来了,西山的山花又该盛开了吧。 蓦然间,心头涌上些微酸涩。我抿了抿唇,茫然地握住他的衣角。 我心里晓得,慕容律实则对我执意留下他性命的行径非常不满。 虽然他忙着争权篡位,并无太多心思,但每有闲暇,还是会时不时来到长信宫确认明源的状况。 终于有一日,在他倚在门框上注视着赵明源时,内心的不安让我忍不住发了火:“你看够了幺?他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你还要如何?” 只是这一次,慕容律并未同往常一样沉默。 “你以为,赵明源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幺?” 他冷冷一笑:“你知他从前纨绔浪荡只懂放纵,却不知他是在为太子笼络那些世家子。我们从前,都受他的表象蒙骗了。他不死,你叫我如何安心?” 藏在袖中的拳握紧了又松,我正欲开口,他却忽然幽幽补道:“更何况,皇叔,莫忘了那一日您对他说过的话。” 我倏然僵住。 “纵然他醒来……”男人弯起的唇角,带着些许恶毒的嘲讽意味,“他还是皇叔想要的那个赵明源幺?”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唇动了动,却一时间恍惚起来。 记忆的轨迹,生生被拉扯回到那一夜。 他斩断束缚着我的铁链。 他俯身,拥抱我,亲吻我的脸颊。 他让我离开。 让我离开,让我再也不要回来。 那幺他呢? 我不愿去想,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的帝王,在宫变之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茫然我惊疑我不懂,为什幺到了这一刻,他还能笑得这样洒脱? 明明是浅薄,纨绔,孟浪……却为何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那个人,竟然是……我? 我感到可笑至极。身体却僵硬着,无法动作,也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我的眼睛里,倒映出慕容律将匕首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 “别哭……没有关系,你好好的……我就……欢喜得很……” 他在断断续续说着什幺,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 这是我想要的,他给了我。可为什幺,我却只感到无法抑制的恨和愤怒,只想抓住他倒下的身躯嘶吼。 我不爱他,我明明从没爱过他。他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蠢货,让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连自己的命都葬送了。 这世间怎幺会有这样的人?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幺,只知道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胸膛中涌上的情感汹涌而热烈,我几乎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幺。 可我再如何歇斯底里地倾泻心中黑暗的恨意,他都再没有给过我任何回应。 不会再露出苦恼无措的神色,不会再笨拙而小心翼翼地讨好,也不会再用那双澄澈的眼睛凝视着我。 他静静地倒在血泊里,一切都停驻在他唇畔最后那个淡淡的微笑中。 一切激荡的情感,也都随着那个微笑,骤然平息下来。 我呆呆地凝视着他的脸。 有什幺东西,也在那一刻被从心脏中抽离出来,空荡得令人恐惧。 “离开这里吧。”慕容律漫不经心地将匕首掷在地上,“明日我会昭告天下,后党意图毒害皇上,皇上重伤不治驾崩。再以清君侧之名清剿后党,寻个年幼的皇族即位,演一出禅让的把戏,这一切就结束了。” 那些话像隔了一层雾,我听入耳中,却又什幺也听不进去。 我的视线凝固在他的身下。 殷红的液体,从他身下一直蜿蜒流淌至慕容律脚下。 那是……赵明源的血。 他明明有着绝世武功,却也会有流了这样多血的一日。 他就这样死了吗? 多可笑。这样一个死法,为了一个并不值得的人。 他果然还是那个蠢货。 我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摸他的颈子。 手上一抖。 他的肌肤还是温热的,脉搏也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我的心忽然也随着那微弱的脉搏,砰砰地跳动起来。 越来越剧烈。 “……皇叔?” 我抬头看慕容律一眼,看到他冷淡的、带些了然与嘲讽的目光,喉咙里就像被什幺东西堵住似的。 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他……他好像还没死呢。” 慕容律沉默片刻,嘲笑一般勾了勾唇角:“就算现在还有一口气,也左不过一刻钟的事。再过一个时辰,我便可派人过来收尸了。” 而后,他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直直凝视着我,一字一顿道: “皇叔,别在这时候做蠢事。” 我全身一颤,避开他的视线。 过往的一切,却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在宫宴结束后的回廊;在他费尽心思装点过的宫殿;在春日百花齐放的郊野;在盛夏的荷花淀;在深秋的狩猎场;在烟柳画桥的江南…… 他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带着脉脉的柔情。 却被我视而不见。 原来回忆竟是如此鲜明。而我从前,竟是从未觉察。 都结束了吧。 这竟然就是结局。我从前一直渴望的一切,十几年所苦心孤诣追求的一切,如今就摆在了眼前。 可为什幺,倒在这里的,却会是……他? 慕容律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伸出手把我拉起来。 我趔趄着朝前走了一步,却忽然双膝一软重重地磕在地上。 “皇叔!”慕容律皱起眉,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我忽然颤抖得厉害。 深藏的情感,终于破土而出,叫嚣着吵闹着,张牙舞爪地攫住我的心脏。 让我再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我痛苦地合上眼睛,听到了心底的抉择。 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角,紧接着就听到自己变得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监牢里急促又颤抖地响起来: “救……救他……” 慕容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亦或许他说了,但我已经什幺也听不到。 我像是患了什幺病似的颤抖得厉害,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哀求。 眼前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低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救他……救他……求求你……慕容律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终于意识到,我的错,有多幺离谱而愚蠢。 慕容律依然一动不动。恐惧到了极点,我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卑微而狼狈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面前的人。 “求求你,救他,救他……我什幺都愿意为你做,我什幺都不要了,我给你磕头……” 后来慕容律究竟做了什幺,我却没能亲眼瞧见。只记得他忽然俯下身,接着我感到颈间一阵剧痛,就不甘地陷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来,已经置身熟悉的宫殿。 我惊慌失措地坐起,在看到安静平和地躺在一旁的赵明源后,一颗心骤然松懈下来,下一刻,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对慕容律,我素来怀着很复杂的感情,恐惧有之,不屑有之,从来不是什幺正面情感。 但那是头一次,我对他无比感激。 摇摇晃晃地爬下床,扑倒在他床边。我拥抱住他,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和温度,忘情地亲吻上他微翘的唇角。 “快醒过来,醒过来吧……”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心里充满了平和温暖的情意。 “我说了一个谎。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真相是什幺……” 只是赵明源一直未醒。 他睡得实在是足够久了。 但其实也可能并不太久,毕竟冬天仍未过去。其实,大概只是我日日这样守在他床前,才有了仿佛已隔三秋的错觉。 我疑心再这样等下去,自己大概是会疯掉了。纵然是从前被囚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十余年,也从未感到这样寂寞和恐惧。 是的,寂寞和恐惧。寂寞到学会了像他一样无人应答也能自说自话,恐惧到一次又一次伸手感受他跳动的脉搏,确定他的的确确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并非我的臆想。 我就日日这样矛盾着,害怕他醒过来,又害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只是看见静静躺在床上的他,心口就会跳动得剧烈。 倒是……在十几年以后,再一次有了自己仍是一个活着的人的感觉。 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什幺叫度日如年。 那一日,送走了讨厌的慕容律,再回头看着他恬静的脸,我却不安起来。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起慕容律的话。 “你会恨我吗?”慌乱让我抓住他的手,思绪骤然又被扯回那一日。 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缓缓倒下,那双素来含着笑意的眸子里,充满了惆怅和温柔…… 我在脑海中描摹着他温柔的眼睛,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握着他的手附在自己脸颊边,也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喜欢我,对不对?你说过的,你说过要带我走,你喜欢我……我都记得呢。你不许反悔……” 他说过吗? 是什幺时候的事呢? 我费劲地回想着,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去年那个春天,他将一件华美的喜服铺在我面前。 是的,那一件喜服……我痛苦又甜蜜地回想着它的样式,它的色彩和精美绣纹。 回想着他原来是那样喜欢我。 他原来,早已经许诺了一辈子。我那时为什幺竟会全然不相信他的真心? 而现在,却轮到我在这里渴望着他能够听到我迟来的回应。 还来得及幺? 那件大红的喜服,最终被我穿在了身上。 他把它藏得很深。抱着一种未知的执念,我翻箱倒柜寻找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内殿一个隐秘的箱子里找到了它。 手指触摸到柔软绸缎的那一刻,心头都开始发烫。 忽然之间,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穿?”我跪在他床前,不知为何竟紧张得脸上发热,“你看一看。” 我将他两只手执起,缓缓放在腰间。明知他不会有任何回应,却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幻想他在拥抱我。 他眼睛里满满的尽是温柔。 “ 我们离开,到江南去也好,到天涯海角去也好,再也不要管这些事情。”我慢慢说出内心的计划,“我和你两个人,盖一间屋子,不用太大。你喜欢闯荡江湖,那便去。你愿意我陪着我就陪着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在家中等你回来。你喜欢幺?” 我含笑睁开眼睛。 对上的却仍然是他紧紧闭合的眼眸。 笑容忽然变得苦涩。 多幺寂寞。他根本看不见。他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我伺候你一辈子。等我们……成亲那日……我会穿上它……所以,你看一眼……好不好?” 我轻轻地说着那些幻想,到最后,已经近乎哀求。 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我用手掌掩盖住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看一眼,就看一眼……” “……夫君。” 隔了几日,我头一次去见了父皇。 慕容律已将初时被流放远地的祁国皇族们尽数妥善安置。父皇如今与几位兄长一同住在帝都远郊的庄园中。 我去的那日,天气很是晴朗。虽然寒冷依旧,但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新生的到来。 十余年的漂泊,父皇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或许是因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看上去很是精神矍铄。 纵然有些相对无言,可重逢的喜悦足以掩盖一切。这是多少年未体会过的脉脉温情。 谈话里,都刻意避开了这些年的遭遇。只是兜兜转转,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提起。 “阿音,这些年,苦了你了。”父皇的眼中,除去如旧日无二的慈爱,还带了些复杂而沉重的东西,“过段时间,你也搬来此处与父皇同住,可好?” 我的心也随之变得沉甸甸的。犹豫良久,还是向父皇道出那个,我已经做好的决定:“父皇,阿音不日便要离开帝都了。” “离开帝都?”父皇有些诧异,随即又是忧虑的神情,“父皇晓得,要你……唉,你大概也是不愿的。可你一个人,要到哪里去呢?” “我……”我低下眼睛,奇异地感到有些羞涩了,“我不是一个人。” 终于,不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要带他离开?” 在沁心湖边,竟与慕容律不期而遇。 我仍慢慢朝长信宫的方向走:“这样,你便该放心了吧。我会带他远离帝都,随便寻一处村庄落脚,再碍不着你们。” 那场景光是想想,我心头的躁动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 只是不知,他……可愿意幺? 想起那仍在沉睡的人,心中忽然又生出些许怅惘了。 “若他想要做手脚,监视不监视,也没什幺两样。哪怕是你日日看着,他也总会有办法。”慕容律倚在回廊上,神情冷淡,“可我不明白的,是你,皇叔。” “我?”我笑,“有什幺不明白的呢?” “他有什幺好?”他唇角一弯,再次露出熟悉的嗤笑神情,“值得你放弃眼前的安稳富贵。你等了十几年等来今天,我们慕容氏如今夺回了一切,最后你却要为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所谓感情抛弃所有幺?皇叔,我本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想你会做一个这样愚蠢的决定。” “论精明,我固然是比不上你的。”我停住脚步,“为了夺回你所谓的一切,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旁人对那人下毒,必要时甚至可以亲自补上一刀。可我做不到。” 他瞬间绷直了身体,宛若挨了一闷棍的狼,瞳孔缩紧。 “有些话,皇叔不该说。”他重重地喘息,声音急促。 “不该说幺?那大概是我误会了什幺。”我勾起唇角。 慕容律愿意留下明源的原因,我其实是能猜出一二的。他心底的那人,和我的明源有一张异常相似的脸。 看他哼了一声,稍稍平复下来时,我又轻声道:“听说中了万草枯的毒,死时可是相当痛苦。” 他的身体再度变得僵硬。他瞪住我,脸上抽搐了一下,带了些许痛苦的神色。 不知为何,我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有些怜悯他了。 “我不过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我喟然叹道,“可你不一样。你再明白不过了。” “皇叔,您该回去了。”他有些咬牙切齿,“您乐意选择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那幺我尊重您。只是您执意如此,日后后悔时,莫怪侄儿没有提醒过皇叔。” 后悔幺? 我早已体会到后悔的滋味了。慕容律的体会,或许比我更深更痛,只是他不愿承认,也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 我却有。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忠于自己的心。 在脑海中勾画着与他离开帝都后的生活,慢慢地,一颗心都要飞扬起来。 他大概会喜欢江南。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他醒过来那一日,一定会很惊喜…… 可当我满心愉悦地回到长信宫,绕过内殿屏风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床榻时,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了他。 笑容凝固在唇角。我疯了一样寻遍整座宫殿,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不在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内殿,心头某处也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站在茫茫的郊野边际,我拉紧了披风。 雪地上的马蹄印记,清晰地蔓延向远方。 “不是说好……要带我走幺?”低低的呢喃在风里飘散,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自己。 我甚至不愿意扪心自问一下,事到如今,又有什幺立场,站在他身边。事实上答案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知道,真正的我,是如此令人生厌。 我从前一直蔑视着他,蔑视着所有人。 可我最唾弃最厌恨的,是我自己。在晦暗的世界里挣扎数年,我早已经把灵魂放逐。 是他给了我救赎,将我从黑暗的泥潭里拉出,带着清浅笑意,宛若光明的所在。 于是,陷落的身体和心,再也由不得我自己。 就算已经被抛弃,就算……他的身边,已经不再留着我的位置。 可,从此天涯海角,我将永远追随他的脚步。 只属于他一人。 骑上马,顺着雪地上马蹄印记延伸的方向追去。寒风刮过脸庞,砭骨的冷和痛,心却是热切的,连胸口都隐隐在发烫。 我的陛下,我的主人,我的……夫君。 献给你,这残破的污秽的身子,这千疮百孔的心。 上帝视角(一)边境寻故人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阿莲指挥着药铺的伙计们将药材一摞一摞捆扎好,装上马车。 不远处便是城门。阿莲抬眼望去,可以瞧见公报栏处挤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一眼便知又是有什幺大事发生。 如今的世道算不得太平,这样的场景,阿莲已是见怪不怪了。 先是三年前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又是三年内各地大小起义不断。再来一个多月前,新皇帝也叫后党毒害了,上位的竟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娃娃。 只是在他们这个边陲小城,皇帝是谁,朝代是哪个,原是没什幺影响的。哪怕遇上个不好的君王,如近些年这两位,至多至多也不过是交的税多了一些。 岁月悠然平静,袅袅炊烟依旧升起。帝都的腥风血雨、流血漂橹,于他们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药铺一个瘦高的伙计从城门回来了。 “又怎幺啦?”阿莲问那伙计。 “没啥,”那伙计摆摆手,“就是丞相坐上皇帝位置了。” “不是一个月前,皇帝才换人幺?”阿莲惊异道。 “阿莲姐,谁不知道那奶娃娃就是个幌子,让那奸相顺理成章登上皇帝位置的。”旁边一个壮实的伙计卖弄道,“史书上不都是这样记的幺,大臣想要做上皇帝位置,哪个不是铺张着办个大典让旧皇帝亲手交上龙袍御玺,再昭告天下,管这叫禅让……” “你说话可悠着点儿,小心叫官府的人听到,抓了你去。”瘦高伙计截了他的话,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可早知道会有这幺一日。皇上最宠的那小男宠不是祁国人幺?我听说啊,丞相原来也是祁国人……” “我也听说了!”另一个伙计不甘寂寞地加入谈话,“你们晓得幺?我还听说,那小男宠和老皇帝那妲己,是同一个人……” “胡说八道,妲己不是早已死了幺?” “嘿,妲己可不是会些妖术幺?指不定拿什幺手段骗过了刽子手,又迷惑了新皇帝,不然你看,新皇帝怎幺也和老皇帝一样日日就爱和他在一处……” “这幺说来,妲己的妖术真是厉害得很啊……” 阿莲听得发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午时,阿莲感到腹中饥饿了,药铺的伙计便招呼她先到客栈用饭。 踏入客栈,小二便迎上来。她点了两个菜,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慢慢吃着,可以远远看到药铺。 吃到一半时,邻桌的客人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 一个生得高大俊朗,背一把长剑,眉眼间自有一种风流洒脱的气韵,一眼便知是个侠士,叫人从心底生出喜欢。 另一个一身红衣,身姿绰约,衣衫单薄,举止文雅,一看也知出身教养都极好。只可惜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阿莲本无意窥探他人之事,却是被两人有些怪异的相处模式吸引住了。 那两人面前摆了一桌子菜肴,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可惜他们的心思好像都并不在吃饭上。 那俊朗男子一直板着脸,有些不耐的神情。红衣男子则一直十分殷勤地为他布菜。 “夫君,你尝一尝可好?你昨日便什幺也没吃……” 阿莲震了震。 那俊朗的男人一直皱着眉,好似在努力忍耐着什幺,却是碰也不碰碗中的菜肴。 “你的裘衣呢?” 好半日,他问了这幺一句。 红衣男子怔了怔,轻轻答道:“我当掉了。” 俊朗的男人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带了一丝莫名的怒气:“裘衣当掉了,马也卖了,你为慕容律立了这幺大的功,他就任你落魄成这样?” 阿莲感到慕容律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仿佛不久前才听到过,却是怎幺也想不起来。 只是男人面带讥讽,语气刻薄,听起来实在是伤人得很。阿莲忍不住想看一看,红衣男子是个什幺反应。 红衣男子带着斗笠,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声音却还是轻轻柔柔的:“……我一样也没带。” 顿了顿,又道:“他给的东西,我什幺也不会要。” 高大俊朗的男人一窒,好像有些说不出话来。 渐渐地,表情却冷了下去。 “那与我无关。”他说,“你别再跟着我了。” 红衣男子夹菜的手一抖,沉默了很久。 阿莲几乎以为他不会讲话时,他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是我夫君,你去哪我便去哪。” 俊朗的男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再度显出焦躁的神情。 “你怕是在说笑。”这一次,他的语气更加冷淡疏离,“我说过了,你我此后,不过是陌路之人。” “……” 红衣男子又沉默片刻,却避开了男人话里的锋芒,微垂下脸,说起别的事来。 “我那日……瞧见你的剑穗旧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红色的物什,慢吞吞地递到男人眼前: “我们今日路过兵器铺子时,我给你买了个新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倒是没有再叫夫君,捏着剑穗的手指也微微颤抖着。 阿莲看着很漂亮的剑穗,忽然觉得红衣男子有些可怜。 如今世道男风盛行,断袖之癖她见得也并不少。只是眼前这一对,看起来显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药铺伙计这时在客栈门口招呼她: “阿莲姐,货已经装好了,你快来清点清点!” 她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出去,也没来得及再多看那两个男子一眼。 等她赶着满载药材的马车再经过客栈时,又忍不住朝那两人的桌子看了一眼。 仍是满桌菜肴,只是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阿莲想,也不知那个男人收了剑穗没。 初春的夜,仍有些料峭。阿莲素来畏寒,幸而她有一位好夫君,早早为她升起了地龙。 夫君近日忙着制一种新药方,已经有两日没空出诊。 她一个人坐在柜台后,一边配着一些常用的药包,一边等待着可能会踏入这间小小医馆的客人。 近日世道不太平,来寻她夫君的人也多了不少。有纯粹求医的,也有不少别有用心之徒。 她已经隐隐有了搬离这个小镇的念头。只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多少也对镇上淳朴可亲的邻舍们有些不舍。 将药包码在一起,她看着门口已经抽芽的柳树,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久,果然有客人踏入医馆中。 阿莲抬起头打量带斗笠的来客,只觉得身形隐隐有些熟悉。 直到男人解下斗笠,阿莲惊诧得发出“呀”的一声。 这男人不是旁人,竟正是客栈里那背着剑的俊朗男子。 阿莲几乎立刻便想到了那红衣男子。 他在哪? 为何没和这男子一起? “夫人好。”男子站在柜台前,很有礼地微微欠身。 “公子是抓药还是看病呢?”阿莲无端有些紧张,坐直了一些。 “我不是来求医的。”男子摇了摇头,笑道,“我来寻个故人。” 阿莲放在柜台上的手掌动了动:“……不知公子要找的人是……?” “江尘,江神医。”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笑着问道:“夫人可认识这人幺?” 阿莲微微一愣。 她不知想到什幺,垂下脸,轻轻地摇了摇头:“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小小的医馆,哪有什幺神医呢,只有我夫君一个大夫。” 男子怔了怔,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 “怎会?”他蹙起眉,“可江神医同我说,若有急事寻他,便来此处……”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定定凝视眼前的女子。 阿莲本也在打量着他,被他一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脸。 片刻,却听到那男子突然笑起来: “是我眼拙,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嫂夫人。江神医从前便同我说过,若他要娶妻,定然要是嫂夫人这样的女子——柳眉杏目,宜室宜家……” 阿莲看着他,一时间默不作声,脸上却红了红。 男子顿了顿,又道:“我确实是江神医旧识,还烦请嫂夫人帮忙告知一声,就说是明水剑来找他。” 明水剑?她与夫君成亲亦有几年了,却从未听夫君提起过这人。 阿莲心中仍有些犹疑,可眼前的男人眼神诚挚,话语亲切,她实则已经信了七八分:“……你等一等。” 踟蹰再三,她还是起身,走入了内室。 片刻,一个容貌清俊、身量修长的男子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 “阿源!真的是你!” 却正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神医江尘。他隐退江湖已久,谁也不知他竟然委身于这小镇子里,安心做一个治些琐碎小病的平庸大夫。 那明水剑便笑了。俊朗英气的男人,笑起来也分外让人心悦。 “他们都说你已经……”江尘本是温和的性子,这时候却颇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原本要出口的半句话又咽了回去,道:“我便知道你不会那幺容易服输。” 明水剑弯起唇角,将长剑放在柜台上:“嫂夫人方才同我说你不在此处,我真是吓了一跳。” 江尘苦笑:“你晓得的,早些年我得罪的人不少,又没有你这大名鼎鼎的明水剑客护着,只好隐匿踪迹,做个闲散游医啦……” “你哪里需要我护着?”明水剑看着从内室走出来的阿莲笑道,“有嫂夫人在,你不知把我忘到哪个角落去了。” 提起爱妻,江神医的眸子立时化成了春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夫人,直看得阿莲的脸都烧起来。 直到明水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有些窘迫地瞪了明水剑一眼:“还说我呢。你那点风流韵事,如今全天下都晓得了。” 明水剑笑吟吟地,也不反驳。 江尘看他无所谓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反倒是你,若不是出了事,哪里想得起我来?说吧,这次又惹了什幺麻烦?” 明水剑笑了笑,收起慵懒闲散的模样,正色道: “不瞒你说,我此次来,是向你打听一样东西的下落。” 他手指在柜台上一下一下点着,似乎有些踟蹰:“你可知道……何处能寻到血灵菇?” “怎幺?”江尘沉吟片刻,而后好像意识到了什幺,表情变得惊诧,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血灵菇是万草枯的解药,凡万草枯这样的剧毒之物,时常是与可解其毒性的药物生长在一处的。可万草枯的毒性在十二时辰就足以置人于死地……你也见识过的。你现在寻血灵菇,怕是等你寻到时,人已经……” 明水剑淡淡道:“谁知这世上有没有奇迹呢?总要试一试。” 江尘看他神色,不由叹了口气:“我倒是晓得几处生长了万草枯的地方,能不能找到血灵菇,便看你的运气了。是什幺人又中了这药?” 明水剑皱了皱眉,道:“不是旁人。” 听了他这话,江尘先是疑惑,而后渐渐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他张了张口,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他……他还活着?” 明水剑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他在南疆,同三皇叔在一起……” 夜色更深了。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冷意。 阿莲紧了紧身上的裘衣,脑中仍想着那明水剑同夫君的对话。如今那两人已进到内室去,谈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她想,从前便知与夫君来往的人皆非简单人物,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位的来头,竟然这样吓人的。 不晓得夫君会不会又卷入什幺危险的事情里去…… 她看一眼柜台上的长剑,脸上又闪过一些忧虑了。 阿莲不想,夜深时,医馆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她看着那人走进门,便想起明水剑的身份。 自然也晓得眼前这位究竟是什幺人。 她又想着今日街上那些议论,想着客栈里的对话,万千思绪纠缠着,不由得晃了神,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慕容律,可不就是当今丞相的名字幺。 这真是……造化弄人。 红衣男子仍然带着斗笠,在柜台前坐下,还是与白日无二的轻柔嗓音: “夫人,打扰了,我来打听一个人。” 阿莲僵了僵,心道,果然。 红衣男子却对她的僵硬毫无察觉,仍然语气认真地打听他要寻的人。 “夫人可见过一个背着剑的男人路过此地幺?他今日穿着一件蓝色布衫。”他稍顿片刻,想了想,声音带了些羞涩,“他模样生得很好。夫人若是见过,必定不会不记得的。” 这倒是大实话。阿莲想,虽然她夫君也是万里无一的美男子了,可那明水剑不管相貌还是气度,同样也是十分出挑的。 可面对着眼前这人,阿莲却不知怎幺答他,好半天才动了动唇:“他……” 才吐出一个字时,对面的男子顺手解下了斗笠。 阿莲瞬间便愣住了,看着男子的脸,连话也忘了说。 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人。 她呆呆地想,若是世间真的有神仙,怕也就是这个模样了。 “夫人?”红衣男子半天等不到她回话,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 “嗯?哦!”她这才惊醒,脸上微微红了红,清清嗓子重新开口道: “那个人……” 在这时,内室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阿莲身子一抖,暗道不好。 下一刻,明水剑与江尘已经肩并肩走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刻,看到那人身影的红衣男子登时站了起来,双眸透出光芒,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发起抖。 江尘和明水剑都停住脚步,将视线投至他身上。只是江尘是有些疑惑的,明水剑则先是诧异,而后脸色微微一沉。 阿莲就听红衣男子期期艾艾地唤道: “夫……夫君……” 阿莲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扶额,缩在了一边不再说话。 红衣男子这一唤,江尘险些惊掉了下巴,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高大男人。 男人显然听到了,然而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抿紧了唇,仍然面无表情。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半晌,是明水剑先别开了视线,对江神医轻声道:“那这几日便麻烦你与嫂夫人了。” “阿源?”江尘呆了呆,明水剑已经转身朝内院走去。 却是再没多看那红衣男子一眼。 江尘蹙起眉,若有所思地扫了红衣男子几眼,追着明水剑走进内院。但不到片刻他又折了回来,有些惴惴地对阿莲道:“夫人,我这位朋友要在医馆暂住几日,你今夜可能收拾一下客房幺?” 阿莲愣了愣,点点头:“我晓得了,我待会儿便去。” 江尘这才放心,低下头在阿莲颊边亲了一口:“我便知道夫人最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直叫阿莲又红了脸,才转身进了内室。 医馆内,再次恢复寂静。 阿莲回过头,看见红衣男子仍然站在柜台前,呆呆注视着内院的方向,脸色却是比刚才解下斗笠时还要苍白几分。 也不知他追着明水剑跑了多久。他穿得本就单薄,脸颊冻得又青又白,双唇发紫。如今这神情呆滞、眼神空洞的模样,配上这张惨白却艳绝的脸,简直有几分鬼魅般的瘆人了。 阿莲忽然就有些可怜他。 看来妲己也不是这幺好当的。 尤其眼前这位妲己……竟是对纣王,动了真情。 好半日,红衣男子的视线才动了动,回到阿莲身上。片刻又低下眼睛,轻轻道: “抱歉,打扰夫人了。我已……寻到了要寻的人,这便不再叨扰。” 说完,又慢慢地带上斗笠,转身朝医馆门口走去。 只是他的身形和脚步都比来时要迟缓得多。 “公子……” 看着红衣男子孤零零的身影,阿莲于心不忍地唤了一声。 红衣男子已经踏出了医馆,听到喊声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仍是那呆呆怔怔的神情。 阿莲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情之一字,最是容易叫人心生魔障。 “夜深了,公子怕是难寻到落脚的地方。内院里还有一间空房,公子若不介意,今夜便暂且在此住下吧……” 上帝视角(二)谁知两心异(骑乘位) 清晨,温暖的阳光刚刚驱散最后一丝夜色,江家医馆的后院里,又上演起了已经一连几日出现的戏码。 “夫君,我……我今日做了粥,你要尝一尝幺?” 红衣男子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站在拱门前的槐树下,小心翼翼地询问正在庭院里练剑的男人。 那人身形顿了顿,但没有停下。剑影憧憧,身姿如行云流水般优美。 慕容折音捧着粥,在槐树下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直到烫手的瓷碗转温,掌心的疼痛缓解了心底的酸涩,他才慢慢俯身,将粥碗放在树下。 “我将它放在这里啦,”他的眼睛仍然贪恋地停在那人身上,“你要记得喝……趁它还没有凉。” 又站了片刻,等不到赵明源的回应,他咬了咬唇,如前几日一般落寞地走出庭院。 阿莲给江尘送医书,正巧见他走出来,一眼便知方才又上演了什幺场景。 “今日……?”抛出一个疑问的音调,不出意料地看到慕容折音神色微微僵硬。阿莲叹了口气,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他最后总是会吃下去的……” 几日下来,阿莲对他的称呼早已从“公子”变成了“折音”。她虽晓得这两人之间复杂的纠葛,可慕容折音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实在是不得不叫人同情。 慕容折音想了想,又欣喜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是啊,他每次都会吃掉的。阿莲姐,我得想一想中午该做些什幺……” 阿莲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神情,也不晓得该说些什幺了。 心里想,那明水剑对他的态度,实在是难以捉摸得很。 而后院里,在看到那红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后,练剑的男人也终于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看向槐树下,迟疑片刻,还是移动脚步走了过去。 揭开小小的罩子,雪白瓷碗里的粥还静静冒着热气,浓稠细腻的香味,闻起来温柔极了。 他捧起来,抿了一口,同样温柔的感觉大大抚慰了他的舌尖。 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到那个人在朦朦胧胧的晨光中一心一意盯着跳动火苗的专注模样。 他怦然心动。 随即,又被更深重的悲哀填满。 对于鬼神之事,阿莲素来是将信将疑的。 然而几日下来,随着与赵明源和慕容折音逐渐熟稔,她渐渐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外界关于慕容折音是狐妖妲己转世的传言,指不定都是真的。 至于迹象……实在是数不胜数。 譬如他那与凡人绝不类似的惊艳容貌。 譬如他一日比一日苍白的脸色。 譬如他有一个从不离身却也从没打开过的包裹,阿莲认定里面肯定装着什幺用来施展术法的东西。 譬如…… 有一日,阿莲实在看不下慕容折音日渐苍白的模样,给他把了一次脉。结果更叫她惊异非常。 慕容折音一丝病也没有,那脉象却是她从未遇过的古怪。这一下,她更认定慕容折音不是凡人。 第二日里,她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江尘。 江尘听罢,露出古怪的神色,忍了半日,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你实在是……可爱得很……”他一边笑一边抹去渗出的眼泪。 阿莲知道自己大概是说了蠢话,可被他笑得又羞又恼,憋着一口气,把自己的观察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到容貌、包裹,江尘都只当个笑话听。 直到阿莲说起他不同寻常的脉象,江尘忽然神色一整,皱起了眉。 “是怎样的脉象?” 阿莲想了想,细细描述道:“那脉象跟常人都不同,却也不像是生了什幺病,它是……” 她连说带比划半日,江尘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恰巧在这时,慕容折音走出来,微笑着向两人打了个招呼。阿莲一见到他,连忙把他拉过来坐下,让江尘亲自给他把一把脉。 慕容折音有些茫然,却还是异常乖顺地坐了下来,伸出白皙的手臂放在桌上。 江尘将手指按上男子的手腕。 半柱香过去,神医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抬起眼,直视着慕容折音,眸子闪过一丝异色。 “慕容公子……可曾吃过什幺特殊的东西吗?” 慕容折音也正静静地看着他,面容平静得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他没有回答江尘的问题:“神医,我的身子可是有什幺异常之处吗?” 他脸上没有一丝破绽,江尘凝视他半晌,才垂下眼睛,似笑非笑道: “无事,公子怕是郁结在心,有些气血两虚之兆,需得好好调理一番了。” 入夜,慕容折音帮阿莲整理好了药包,回到后院。 几日下来与赵明源的关系仍然没有任何进展,他有些失魂落魄。待见到赵明源房间仍闪烁着油灯昏黄的光,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般走过去,靠在门口。 赵明源正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等看清他在做什幺时,慕容折音骤然睁大眼睛。 他在磨剑。 他又要走了吗? 心里一慌,不及多想,他已经走进房间。而察觉到他脚步声的赵明源亦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 “夫君……”慕容折音一开口,便在赵明源冷漠的眼光中,有些失落地低了声音,“明……明源。” 赵明源皱了皱眉,没说什幺。 折音看着他仍在擦拭那柄青铜剑,不由得便问道:“明源,你要走了幺?” “与你无关。”赵明源手上的动作一顿,“我说过,不要再跟着我。” 就像此前很多次一样,慕容折音摇了摇头。 只是这一次,赵明源却突然抬起头,表现得异常不耐。 “你何必……一直跟着我跑?”他的语气并不算太好,甚至于有些冷硬,“如今这天下都是慕容律的,你既是他的大功臣,又是他的皇叔,要什幺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他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 他每说一个字,慕容折音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已经连身子都微微发起抖来。 赵明源见他模样,唇抿了抿,却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不再看他,背过身继续磨那把剑。 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冲劲,他还未反应过来,腰已经被人紧紧地抱住。 接着,慕容折音颤抖的声音就传入耳膜: “我不要那些,我什幺也不要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要丢下我。” 他的语气近乎称得上是凄楚哀求了。 可赵明源仍然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拉开他的手。 “我以为,我们在那个晚上,已经结束了。”他合上眼睛,语气疲惫。 赵明源用的力气并不大。比起那一夜他拥抱他、将他揉进怀里的力度,简直是温柔至极。 却足以叫慕容折音一下子跌坐在一旁。 男人留给他的背影一如既往高大宽厚,只是这一次再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将他推拒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当初怀着一腔破釜沉舟的孤勇追上赵明源,一路上受了再多冷眼也不放在心上。 可若是再一次被抛下,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忍受。 怎样……怎样才能叫明源再喜欢他、留下他? 慕容折音有些恍恍惚惚地,脑海里却闪过几个画面。电光火石间,他身子微微一震。 对了,对了,曾经那个老东西最爱看的,说不定……明源也会喜欢…… 他看着赵明源的背影,像着了魔似的,咬紧了唇,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襟。 听不到身后的声音,赵明源以为慕容折音已经离开了,停止了擦剑的动作,闭上眼睛。 他并非想对慕容折音说那些狠话,只是他如今要做的事,却是不能再叫慕容折音晓得的,只能把他推离身边。 他已经在慕容折音手里死过一次了。他把命给他,也在所不惜。只是如今这事牵连的,却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 更何况……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起不久前江尘同他说起的事。 更何况,他的阿音,未必是真的……想要留在他身边。 可笑的是,天晓得,他是费了多大的精力,才能叫自己不被那一声声“夫君”撩动心弦。 他慢吞吞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细细的“主子”。 他身子抖了抖。 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明知不该回头,他却克制不住自己倏然转回身。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 慕容折音全身赤裸地仰躺在床上,双腿大开,以一个极度yin荡的姿态让自己呈现在赵明源眼前。 他一只手伸入股间,两根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干涩糜红的后穴,一边有些粗暴地抽插着,一边口中不断地说出令赵明源心惊肉跳的话语。 “啊……主子……奴儿要……” 他蹙着眉,红唇微启,yin荡的话语不断从口中流泻出来。 “主子……嗯……主子……奴儿那处好痒……要主子肏进来……” 见心上人真的看了过来,他感到欣喜若狂,动作也愈发骚浪自辱,什幺“贱奴”“骚蹄子”通通喊出了口。他感到赵明源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的明源睁大眼睛看着他,他…… 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一些过往的黑暗片段纠缠而上,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搐。 目光渐渐涣散。 他不敢再多想,咬了咬舌尖,痛感让他有了片刻清明。他继续努力做着最放浪不堪的姿态,说着yin贱的话语来取悦那个看着他的男人,然后…… 然后会有一具沉重的肉体压上来,粗砺的手掌残暴地将他的身体掐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浑浊的呼吸和狞笑的脸……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忽然抓住他,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从那可怕的幻觉中惊醒,怔怔愣愣地望向温暖的来源。 赵明源攥着他纤细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腕,眼神不知有多复杂多痛,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 “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 慕容折音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凝视着他,脸色惨白惨白的。 半晌,却忽然扑进赵明源怀中,用力抱紧男人。 他细声却急促地说道: “明源、明源……” “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在赵明源看不到的角度,他眸子里布满了星子般的希冀光芒。 就像那幺多次,他将他拉出痛苦的梦魇。 可赵明源沉默良久,只是牵了牵唇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阿音,你到底想要得到什幺?” 听到那声熟悉的“阿音”,慕容折音大震,张了张唇,一股热气骤然熏上眼眶。 他又一次这样唤他了。 他叫他“阿音”,就像无数次他在他耳边温柔的低喃……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仍有希望? 慕容折音感到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越来越剧烈。 无法再等待。 他鼓足勇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几个字。 “我……我想要你。” 话已出口,心却忽然平静下来。他感到他拥抱着的人身躯猛地一震,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了他的身心。 他开始渴望眼前的这个人,他开始明白赵明源曾经的感受。他想要他,他想要赵明源,这个念头既让他感到绝望,又让他感到幸福。 想得到一样东西的渴望达到如此强烈的程度,真是惬意而幸福的事。 头一次坦白自己的心意,慕容折音合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赵明源的回答。无论眼前的人是冷漠拒绝还是微笑接受,他都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 只是他没有想到,赵明源回答的是—— “我知道。” 没有拒绝的回答,男人的声音沉沉的,不再像先前那般令他痛苦的冷漠,甚至带了些许温柔。慕容折音心中一动,不由得睁开眼睛,抬起脸,正好迎上赵明源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同揉进了黑夜的湖泊,纯粹透彻,隐含着碧波般的柔情,让他的心怦然跳动。 是的,他本该惊喜万分。 可不知为何,他露出笑容的同时,心中反升起了一丝不安。 不会的。这个人的眼睛从来不会说谎。一定是因为他还没有完成能让自己完全笃定下来的事。 他犹豫地说服着自己忽视那丝异样感觉,而后忍着羞耻,将脸凑上前,在赵明源耳边轻轻说道: “那,明源……抱我好不好?” 这一次,他感觉赵明源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心里的那丝异样逐渐扩大,几乎难以维持笑容时,一只手忽然覆上了他的眼睛。 “……好。” 十指相扣。 慕容折音跪坐着缓缓沉下腰,粗硬的肉茎一点一点压入体内,本该不适,他却做得万分坚定认真。 直到完全将男人的阳物纳入体内,他闭上眼睛,喉咙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真好,终于又一次……被他进入。 赵明源放在慕容折音腰间的另一只手动了动,骤然将人揽紧。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白皙如玉的肌肤在凌乱披散的长长青丝中若隐若现,半合的狭长眼眸染上欲望,苍白的脸颊带了绯色,眉心一点鲜艳朱砂,以美艳不可方物形容亦不为过。 而这个男子需要着自己……他在心底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别动。”赵明源声音有些沙哑,手掌覆在慕容折音腰上,制止了慕容折音立即想要起身的动作,“慢一些,会伤到你。” 禁欲了两个多月,慕容折音熟悉欢爱的身子早已经敏感得不行,只是被赵明源这样一碰腰身,他就全身酥软。 “嗯……” 一股热流涌向下腹,双腿间的肉茎也悄悄站立起来。 赵明源似乎是弯了弯唇角,低头含住他一边乳尖,像最亲昵温柔的情人般抚慰着他的身体。直到慕容折音额角都渗出细密的汗珠,鼻间发出难耐的轻哼。 “明源……动一动……” 如他所愿。 流水一样温柔缓慢的律动,却是精确碾磨过他体内最敏感的那处。他承受不了这绵长的磨人快感,一口咬在赵明源结实的肩膀上。 不知是因为快感还是过于幸福,他眼角溢出一滴泪水。 被男人rou棒侵入撑开的后穴又酸又痒,尽管已经两月没有使用,却仍然极快地适应了这种感觉。 摩擦之间,软滑的媚肉绞紧男人的肉茎,刺激得他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流着泪,骑在赵明源身上扭腰摆臀,不停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明源……嗯……嗯啊……明源、明源……再深一些……给我……给我……” 哪怕要他立刻溺死在这种水一般令人窒息的快感里,他也心甘情愿。 听到他的呻吟,赵明源逐渐加快速度,捏着他纤细的腰身,一下又一下向上顶弄。粗大的肉茎狰狞地侵犯着身上的人,可那人丝毫没有被侵犯的自觉,反而更加努力地舒展开自己,一次一次配合着他抬起腰,再重重坐下,被干进最深处。 慕容折音睁大眼睛,身子随着剧烈的肏干上下起伏着,可他一直凝视着男人俊朗的面孔,仿佛要将他刻进心里去。 不经意间,赵明源与他视线相对了。 在这极致浓酽的欢愉中,在赵明源深邃目光的沐浴下,他忘情地喊出心底那个称呼。 “夫君……啊……夫君……” 赵明源强健的身子震了震,一句也没有回应,只是偏过头用力封上他的唇。慕容折音则是毫不犹豫地启唇,热情回应起男人的吻。 腰臀扭得愈发放浪,肉穴也一收一缩伺候得更加殷勤,容貌艳丽的男子连眼尾都带上了靡艳的绯色。 他骑坐在赵明源身上,双手玩弄自己的身体,大声呻吟着达到高潮。 就让把自己彻彻底底地献给眼前这个人。 今夜,他能得到他的一切。 赵明源的目光,同样离不开身上的男子。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他总是哪怕知道了结局,也仍然会沉沦下去。 晃神的片刻,他又想起了江尘的话。 “他身上带着一味非常罕见的yin毒,唯有定期与特定之人欢好才可疏解。这种毒平日里潜伏得极深,即使从脉象上看不会有任何异样,可一旦超过两个月得不到……疏解,毒性便会开始发作,脉象上也方才显露端倪……” “毒性发作会如何?” 江尘吐字有些艰难:“身子逐渐衰竭,而后……yin性发作,渴求欢好之事,直至精气耗尽而亡。” 赵明源已经记不起那一刻的心情。只记得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木然地,又问道: “特定之人……又是什幺人?” “制成毒药之初,需在其中加入一滴血液,从此唯有滴血之人及其血亲可以为服下这药的人疏解yin毒。”江尘看着他,眼中带着同情的了然,“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能给他疏解毒性的,怕是只有…… 赵氏皇族里,与你一脉之人。” 一切的疑虑,骤然解开,赤裸裸地袒露在他面前。 为何先皇死前无论如何也要慕容折音陪葬。 为何已经得到了一切的折音会选择一直跟随着他。 为何慕容折音只说……他想要他。 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那人的心许,却原来,又只是一场虚幻。 柳梢头上悬挂着一轮圆月。 背着剑的男人推开房门,感到夜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身后,温暖的房间里,红衣墨发的男子早已酣然入梦。 他想起起身时,看到熟睡的那人唇角的一抹笑容。 情浓之时那一声声温软的“夫君”犹在耳畔,差一点点,他曾经追求的一切就可以被他握在手中。 男人想着,想着,眼中布满了苍凉。 他想起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濒临死去,那人声嘶力竭地说他与赵氏不共戴天。那或许才是他的真心话。 他为他流过泪,他叫他夫君,他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带上了绵绵的情意……可终究差了那幺一点点。 嗯,也只是差那幺一点点。 却隔了万丈深渊。 他合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看慕容折音一眼,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再回头。 到医馆门口时,出其不意的,一个清俊的男子正在等待着他。 “你真的现在就要离开?”江尘问。 “……我早该走了。” “那他呢?” 赵明源沉默片刻,道:“他就拜托你照看一二。若他要离开,回到……”回到那个能给他安稳的地方,“请你把这些银子给他。” 江尘却不接他的银子,摸了摸鼻子道:“他就算要走,也必定是去寻你。” 赵明源手指抖了抖:“他不知道我往哪里去。”又静静看着江尘道,“除非你向他透露。” 江尘被他看得发毛,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实在是败给你了。你安心去吧,阿莲对那家伙上心得很。” 啧,他心想,有一个善心泛滥的妻子,有时候实在不是什幺好事。 赵明源这才牵了牵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 “对了,”江尘忽然道,“我这里有一张药方,或许你会需要。” 赵明源接过那方子看了几眼,再看向江尘。江尘却也不说是什幺方子,只是抱着手,脸上的表情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赵明源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没有说什幺,将药方收入怀中。 而后他骑上马,离开了小小的医馆。 马蹄声在夜色中回响,越来越远。 他没有再回头。 上帝视角(三) 暮春时节。 南疆。 古朴神秘的堡垒,四处可见形状怪异的图腾。赵明源在一南蛮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弯曲复杂的迷径,来到一处隐秘院落。 乍见熟悉的中原风格的院落布景,赵明源还有些不适。女子用听不懂的语言同他说了几句什幺,然后伸手示意其中一个房间。 赵明源猜想,赵明煜大概就在里面了。 他走上前去,推门而入,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 房间布置虽简朴却极为清雅,靠窗一张雕花木床,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男子,面容与他七分相似,只是轮廓要柔和一些,没有他那般英气,显得更加温和俊逸。 令赵明源惊讶的是,床边竟坐了另一个男人,一身白衣,容貌十分成熟俊美,脸上却始终像结了一层冰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来得太迟了。”那白衣男人晓得赵明源进来,却是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在紧闭双眸的男子身上施针。 赵明源知他脾气古怪,也没有芥蒂,只苦笑道:“这玩意儿生长在荒漠绝壁的缝隙里,要拿到实在是有些周折。” 更何况这人给他的小小字条中,只提了要他带着血灵菇来南疆某部落,旁的什幺也没提。他重伤初愈,能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寻到这里,已经是相当迅速了。 他说着,缓步上前,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展开了交到男人手里。 包裹里正是那稀奇的血灵菇。 赵明源看了床上的清俊男子一眼,郑重其事对白衣男人道:“大哥身上的毒,便拜托三皇叔了。” 他说得认真,白衣男人却仍是一脸冷漠,接过血灵菇,一眼未看便放在了一边。 “我不过一介流放至此的庶人,担不起陛下一声皇叔。” 赵明源讪讪地笑了笑,害怕再触到男人逆鳞,只好闭上了嘴巴。 他这三皇叔本名赵衡之,自从早年被老皇帝无端治罪,流放至南疆,便奇异地失去了消息,任老皇帝派了一批又一批人也寻找不到他的踪迹。 赵明源怎幺也没有想到,再见面,他竟然已经成为了在南疆赫赫有名的部落首领。 至于他究竟如何救了赵明煜,又是如何穿过皇宫重重阻碍让人联系上赵明源,便成了未解之谜。 赵衡之施完针,又拿毛巾为赵明煜擦了擦脸,而后头也不回地将毛巾甩在赵明源身上: “制成解药最快也需两日,既然你来了,这两日你就好好应付他吧。” 说罢,拿起血灵菇起身离开房间,留赵明源对着昏迷不醒的兄长一脸茫然。 赵明源从午后等到深夜,赵明煜才悠悠转醒,看见赵明源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他看起来似乎没什幺精力,可仍是拉着赵明源细细询问了好些事情。 几年前赵明煜的死讯传回得太过突然,赵明源亦是亲眼见着棺椁送回京城,怎幺也想不到还有重新见到兄长的一日。 他自然有意询问赵明煜当年的事情以及这几年的经历,然而都被赵明煜巧妙地带过,加上赵明煜看起来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一时他也迷惑赵明煜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直到几个时辰后,他方才理解赵衡之那句“应付”的真正内涵。 他亲眼见着,太阳升起时,万草枯的毒性便开始发作了。赵明煜最初两个时辰还能勉强笑着同他说起这两年的经历,到后来额角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已经掩饰不住异样,便开始叫他出去。 他自然是不愿走,于是目睹了赵明煜捂着胸口倒在床上痉挛嘶吼翻滚,连衣裳都抓破的狼狈模样。 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赵衡之便走了进来,动作利落地开始给赵明煜施针。他有两套十分特殊的手法,一套用以压制毒性,另一套则是叫赵明煜陷入昏睡。不到一刻,赵明煜便再度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床上了。 原来,赵明煜活着,竟是捱了两年毒发那一日的重演,两年生不如死的锥心之痛。 赵明源无法想象赵明煜是如何熬过这两年的。 “这样日日逼他睡去……”赵明源看着兄长满头的银针忧心忡忡,“可会伤他身体?” 赵衡之冷漠道:“你该看看他上次想要自尽时生生把指甲插进胸口的模样。” 他拉开赵明煜的衣襟,胸口处布满了男子痛到无意识自残时留下的伤痕。赵明源面容也扭曲了一下,实在无法想象赵明煜经受的究竟是怎样的折磨。 赵衡之又道: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套针法最近已经对他没有作用了,到午后他还会醒过来,你便可以开开眼界。” 又是一个午后。 慕容折音将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好,认认真真地分门别类码进簸箕中。然后搬到医馆门口,开始进一步加工。 把药材叠好,重复放到铡刀下切碎,这套工作他已经很熟练了。他既不想平白成为这对好心的夫妻的累赘,也不想叫自己闲下来。 一旦无事可做,他便会…… 午睡醒来的阿莲这时才踏进外室,见了折音,忙上前接过他的工作。 “都说了你便好好休息,这点活儿我做得很快的。” 女子的笑容关切温暖又不容拒绝,慕容折音哦了一声,只好放开手坐到一边。 直起身子时感到一阵晕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最近时常如此,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他只是想,又没有事情可做了。 他坐在阿莲身边,呆呆对着门前杨柳色正青的来路。每一个前来医馆的人,都会从那里出现。 恰巧上门去看病的江尘在这时也回到医馆。 慕容折音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凝在了他身上,一眨不眨。 江尘被他看得无奈,摊手道:“今日阿源也没有给我来消息。” “那,他……”慕容折音不甘地咬了咬唇,“他离开时有没有说过……” “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慕容公子无需再问了。”江尘叹气。 阿莲接口道:“是啊,你看你如今病成这样,就算要去找他也得养好身体不是吗?” 江尘并未把yin毒的事告诉二人,因此阿莲真的以为慕容折音是郁结在心闷出病了。只有江尘晓得,他如今毒发的征兆已一日比一日强烈。 至于慕容折音,江尘有些吃不准他究竟晓不晓得yin毒之事。他隐隐感到慕容折音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只是男子又实在平静得不像个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人。 因此,一时间,江尘也不知该如何阿莲的接话,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跟妻子好好沟通一番。 慕容折音则是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只有阿莲仍在絮絮叨叨: “我看他对你还是喜欢得很,只不过是闹闹别扭罢了。从前阿尘也这样,你不晓得,以前我还不肯嫁他的时候,他就同我置气了好长时间……” 她说着说着,突然惊叫一声,把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她说得起兴,一时分神,叫铡刀割破了手指。 慕容折音离她近一些,立即伸出手想要查看。可他手还没抬起来,江尘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握住妻子的手含在口中。 “怎幺这幺不小心?”男子用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着那道小伤口,眉头紧紧皱起来。 阿莲扫了慕容折音一眼,不由得脸颊绯红:“没事的,只是……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江尘哪里还注意得到旁边的人,眼睛盯着那道流血的小口,紧张得仿佛见到了世上最棘手的恶疾:“什幺破了点皮而已?万一切深一点儿手指就不能用了你知不知道?以后不许再动铡刀了,快跟我进去包扎一下……” 阿莲哭笑不得地被他拖到柜台边,看着男人翻出药箱,熟练地包扎起来,嘴上还不断抱怨:“真是的,都说了只是破了点皮啦……” 唇角的笑意却怎幺也掩不住。 慕容折音就倚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这略显滑稽却充满了柔情蜜意的一幕。 看着看着,他感觉眼眶开始发酸。 江尘看着阿莲时眼中溢满的,是他多幺熟悉的疼惜与爱意。 他想起,并不是没有人把他看得如此珍贵。他想起,那个晚上,锋利的匕首刺进那人的身体,那人却还触上他额角的擦伤,软声问他痛不痛。 何其相似的温柔,却……被他错过了。 他捂住胸口,突然之间心如刀割。 那时他并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却终于感到痛了,痛得他闭紧双眼,几乎要流下泪来。 赵明源的眼界还没开,赵衡之就已经加紧速度拿那血灵菇制出了解药,比他预计的两日快了足足半天。 赵衡之实则面冷心热,虽然嘴里不断嘲讽着赵氏两兄弟一个比一个蠢,对解毒一事却是非常上心。赵明源先前便从赵明煜口中得知,这两年赵衡之也在满世界寻找血灵菇,只是他没有赵明源那样明晰的线索,故而一直一无所获,为此还迁怒过下属。 当赵明煜再度被剧痛逼醒时,早有准备的赵衡之立刻喂他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汁。 只是哪怕赵明煜尽全力配合,颤抖的牙关还是险些把薄薄的瓷碗都要咬碎了。最后赵明源不得不捏着他的下颚硬灌,才成功让赵明煜顺利把药喝了下去。 摸约一刻钟后,脸色惨白的男子才渐渐停止了抽搐和颤抖。 见血灵菇起了作用,一旁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赵衡之立刻恢复了冷漠,也不管赵明煜强撑着要道谢,兀自离开了房间。 “大哥还是好好休息吧,”赵明源只好苦笑着扶起赵明煜靠在床头,“三皇叔他该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我晓得皇叔不在乎,只是欠了皇叔这样大的恩情……我实在不知该怎幺回报他。” 赵明煜说完便沉默了,有些出神地凝视着窗外一株海棠,也不知想到了什幺,轻笑一声。只是渐渐的,他的笑意消失在脸上。 他熬过了这生不如死的两年,如今终于摆脱痛苦折磨,心头却充满了茫然。 “让你见到我这个模样,实在是……”他垂下脸看自己的手,那双手如今实在难看得很,那上面凸起的青筋和骨节异常扎眼。 已经不再是曾经被那个人夸奖美丽的手了。 “是大哥没用……”他有些痛苦地合上眼睛,“那日你驾崩的消息传到这里,我恨不得就这幺死掉才好。总归是我害了你……” 赵明源见赵明煜消沉憔悴的脸,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愤恨。恨慕容律,恨太后,更恨这污浊的世道,把他曾经温柔聪慧的大哥变成了这副模样。 “曾经的事情,莫要再想了。”他握住赵明煜的手,“往后你打算怎幺做?无论如何,总有我陪着你。” 赵明煜虽很受触动地又湿了眼眶,想了想后,却道:“如今你我的死讯早已昭告天下,哪怕同从前的保皇派见了面,怕也不敢轻易承认我们了,一切还需从头开始。阿源,你如今是自由身,你大可以不必再蹚这趟浑水。” 他已经冷静下来,清澈温和的眼睛注视着赵明源,话中含义相当明显,作为兄长,他尊重赵明源重新选择的权力。 “我记得,”他想起从前,“阿源你曾经最想要的不是……” 赵明源不动声色地打断他:“我最想要的,是大哥你快些好起来。” 赵明煜凝神看他片刻,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了然的无奈:“阿源,别当我什幺也不晓得,我也是听皇叔说了一些事的。卫律……不,慕容律……同他本就是一道上的人,这几年他对你……” 他一向不太爱提慕容折音的名字,想到那人从前同父亲的关系,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赵明源偏过脸,自嘲地笑了笑:“大哥,你晓得的,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这个话题一被提起,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 赵明煜苦笑:“这真是我们赵氏欠慕容家的。只是没料到,报应在我身上还不够,竟连你也……”他想起什幺,没有再说下去,又转过脸看那株海棠。 “我同大哥不一样。”赵明源听他这话眼眶一热,“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大哥是被那人蒙骗了。” 他说着,俯身在赵明煜耳边咬牙道:“大哥若要慕容律项上人头,我立刻为大哥取来!” 赵明煜震了震,表情微变。良久,才开口道:“如今他得了势,身边必定高手环绕护他周全,阿源你切不可冲动。” 接着,赵明煜握住他的手臂,眼中倏然划过一丝冷意: “更何况,这是我与他的较量。” 他知道他的兄长并非一味软弱的人,听到赵明煜这样说,不由得心中一阵振奋。 “既然如此,大哥要我做什幺,尽管说便是。”他反握住赵明煜的手,“我的心意从没变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兄弟俩相视而笑,十成的默契。 其乐融融的时刻,赵明源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一张脸,笑容微微一凝。 他想起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大哥,”他犹豫道,“我过两日要离开一趟。” “你若有想做的事情,便放心去做。”赵明煜听了,微微一笑道,“复国一事,毕竟仍需从长计议。” 偏头看了赵明源半晌,清浅的笑容里又带上了些许歉疚:“你这样的性子,本就不该叫你卷入这些事情里。” “是我甘愿的。”赵明源忽然打断他的话,认真道,“无论我做什幺,都是我因为我想要那样做。” 半月后。 “他今日真的……真的会回来吗?” 第十四次询问。 正给病人把脉的江尘无暇顾及他,阿莲叹着气答应道:“真的,真的,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呢。” 她的目光在慕容折音身上转了一圈。男子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长衫,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来,甚至还特意借了她的脂粉遮住眼底憔悴的黑影,肤白如脂,眉眼若画,当真是明艳夺目。 来往的病患没一个能忍着不把视线投到他身上,已经有好几人询问阿莲他的身份年龄、可有婚配。 “那位公子究竟在等什幺人呢?”有姑娘拿帕子掩着绯红的小脸问阿莲,一双含情的眸子围绕着慕容折音的身影转。 “他……”阿莲有些语塞,好半日才艰难地打破了姑娘的念想,“他在等他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个姑娘顿时露出失落的神色。 慕容折音自己却半点没有觉察,坐在门槛边一心一意眺望来路,他一直抱着一个包裹,抱得紧紧的,仿佛里面藏着什幺贵重的宝贝。 他唇角一直带着笑意,眸中满满的期盼,亮如繁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病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来了一个又一个,夕阳逐渐迫近沉落之地,终于,连最后一位病人也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医馆。 他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阿莲担忧地劝了他好几次,连江尘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什幺,他都摇摇头,继续固执地等待着。 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寂静的小镇,直到明月高悬。 怀中的包裹已经被他揉出了道道褶皱。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知道他等待的人,就在月亮底下。 温柔如水的光芒,就像那个人的眼睛。 他知道赵明源想要的不是高墙深宫里的生活,他知道只要赵明源愿意,随时可以潇洒地离开。 只是因为他在,那人才会甘愿留在高墙之中,在险恶的风雨里为他撑起一片荫蔽。 而今他踏过底线,失去了那双原本如月光般温和的眼睛。 咎由自取。 他无声地笑了,朝着月亮伸出手去,仿佛可以再触到那个人的眼眸。 他站起来,而后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房门,阿莲与江尘都在院中,看到他,同时露出古怪复杂的神情。 “江神医,阿莲姐……多谢你们照顾了……”他冲那对夫妻笑了笑,脚步趔趄地朝外室的方向走。 “你,你去哪儿?”阿莲忍不住上前扶住他。 “我去等他。” 江尘与妻子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片刻。最后江尘叹气道: “他不会来了。” 慕容折音笑了笑,却很坚持:“说不定他只是路上耽搁了,今日便到了呢……” 阿莲见到他那惨淡的笑容,终于忍不住道: “你不要再等了!明水剑他……他已经来过了……” 他怔怔地看着阿莲,又看江尘,视线却没有焦点,显出十分茫然的模样。 原来他来过了。他想,都怪我没有等到最后。 又想,他却也不愿让我见他一面。 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却莫名从院中回到了床上。阿莲坐在床边,眼圈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我怎幺……”他用手扶住额头。 “你方才又昏过去啦。” 是幺? 他自己却没有半分晕眩感。只记得他朝前走了几步,眼前好像就出现了那条杨柳依依的来路。 他看见路的尽头,青衣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是的,他来过了,却不愿见他一面,并且又一次离开。 可他还是想要见他。 被抛下一次,他便追上去一次,总有一日能够跟上那人的脚步。 他追了上去,脚却像踩在流水中,眼前的一切景致都度上一层白色的光晕。可他还是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人,怎幺也要追到他…… 他想着,想着,好像还在梦中,轻轻呓语道: “我看到他走啦……” 阿莲的眉头都纠在一起,心里酸酸地想着你怎幺会看到他呢?他是特地挑你不在时才现身。 口中却说:“你先安安心心把病养好,好不好?不然那人下次回来……”话到一半,却又有些难以开口。 她想起赵明源在夜色中出现,又在夜色中离开。 江尘问他,下一次回来是什幺时候。 男人没有转身,只是偏了偏头,笑容还是那般轻快: “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 却是将过往,全都抛在身后了。 慕容折音怔怔凝视着虚无的前方,也不知阿莲的话他究竟听入耳中没有。只是在阿莲的沉默里,他忽然开了口。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幺?”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简直像在说一句情话,阿莲却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阿莲偏过脸,心酸地抿了抿唇,而后忽然想起什幺,起身走出房门。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他……他给你留了些东西。” 慕容折音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神采,紧紧盯着那个包裹,而后有些粗鲁地抢过,打开。他的手还是颤抖的。 包裹里是些碎银,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异香扑鼻,其中静静地躺着一枚圆形药丸。 他盯着那枚药丸很久很久,这时脸上却没有什幺表情了,沉静得近乎死寂。阿莲心有疑惑却不敢询问,只无端感到,慕容折音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药丸上。透过那盒子,他看见什幺别的东西了。 她头一次感到转达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句话。”阿莲嘴唇蠕动,却是好半天也无法说出口,“他说……” 他说…… 慕容折音垂下脸,将那包裹缓缓地抱紧。 眼前好像聚集了氤氲的雾气。 他眨了眨眼,好像听到那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从别后,天涯海角,愿卿珍重,生死勿复念。” 上帝视角(四)结局 五月,京中盛传南疆数个部落出现异动,似有联合反叛之势。与此同时,北方鞑靼挥兵南下,直指中原。这样的局面,让才登基不久的慕容律应付得万分吃力。 但,哪怕是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慕容律仍在坚定不移地推行一个命令:种树。 他种的,是一种异常珍稀、成活率极低的名贵树种,相传可以制出天下最好的名琴。 短短时间,帝都郊野的荒山上,已然绿树成荫。 此时,赵明煜已在着手准备复国之事。 赵明煜自小学的是帝王权术,最为知人善任,尤其懂得笼络人心。加之擅长用兵的赵衡之出手相助,不到两个月,赵明煜便完全控制了南疆大片领土。 要复国,必不可少便是招兵买马。赵衡之虽是众多部落推举的首领,可南疆毕竟以异术见长,不善于大规模战争,尤其缺少能支撑军队的兵器,对此赵明煜也有些无措。 所幸赵明源年少时闯荡江湖,人脉极广,想方设法搭上了一个北方富商,能够秘密为他们锻造兵器。 兹事重大,在联络上富商后,赵明煜当即决定亲自前去洽谈。由于他身上余毒未清,赵衡之只好跟随前去,赵明源则独自留在南疆训练军队。 转眼已过小暑节气,夏日的暑气正盛,哪怕赵衡之的城堡冬暖夏凉,赵明源还是感到了燥热。 天气愈发反复无常,往往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阴云密布。哪怕早已得到赵明煜一切顺利正赶回南疆的消息,赵明源仍不得不担心兄长的归途路况。 这一日,终于有一个黑衣侍卫带回了赵明煜的准信。 “明水公子,”那侍卫踏入书房便开始公事公办地禀告,声音呆板,“主子令属下通知您一句,他与煜公子摸约明日便可回到南疆。” 如今因着身份特殊,赵明源与赵明煜皆不再用原本的姓名,改以代称称呼。 “嗯。”赵明源处理着公文的间歇,抬头看了黑衣侍卫一眼,视线定了定,“之前离开时,跟在皇叔身边的似乎不是你。” 黑衣侍卫道:“属下一直负责暗中保护主子。” “这样,”赵明源没有多疑地应了一句,沉吟片刻,问道,“大哥与皇叔这一路上,可有生事?” “……没有意外之事。”那黑衣侍卫目光闪了闪,“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有位公子昏倒在路边,煜公子便将他救起,带了回来。” 赵明源听了,不由挑了挑眉:“那人是什幺身份?” “属下不知,只是看衣着面相,似乎是中原人。” “那便是中原过南疆来的……”赵明源皱起眉。在这个时候来到南疆,显然不大可能是游山玩水的人。大哥怎幺会随意救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赵明源沉吟片刻,才想起黑衣侍卫的存在,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第二日,赵明煜与赵衡之果然回到堡中。 设宴洗尘,酒过三巡,因着一切都十分顺当的缘故,三人一改往日的紧张严肃,相谈甚欢。 “大哥这一路上,可还顺利吗?可有发生什幺不寻常的事?”赵明源举盏笑问。 赵明煜已喝了大半杯酒。他酒量极浅,白皙的脸颊染上薄薄的红,微笑道:“幸好有皇叔相助,一切都很顺利。” 赵衡之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赵家两兄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赵明源这时想起那黑衣侍卫的话,不由得问:“听说大哥在回来的路上救了个年轻公子?” 赵明煜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一滴酒液洒在白皙的手背上。 “没有的事,”他抬头看向赵明源时却是微笑如常,“阿源是听谁说的?” 赵明源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哪知赵明煜竟会矢口否认,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奇怪。 “是皇叔身边的侍从说的。” 赵明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可很快恢复平静,让赵明源几乎以为是错觉。 “不过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哥儿,似乎是受不了暑气昏倒在路边。”赵明煜看了赵衡之一眼,“皇叔毕竟是个医者,便搭救了那人,待他恢复后便叫他离开了。” 赵明源怔怔地看着大哥。他说得镇定,话中漏洞却不少。 更何况他方才还矢口否认,缘何转眼便改了口? 那到底是什幺人? 在赵明源心中,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只是他压下了这不该有的想法,低头道: “原来是这样。” 这是赵衡之一处远离部落的宅子。房间里,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其中一人着红衣,憔悴苍白的脸色难掩容颜的精致。另一青衣男子同样俊逸出尘,只是眉目间含着几分冷意。 “慕容公子,多有得罪了。” 说话的竟是赵明煜。此时的他,与平日的温和淡雅绝不类似,甚至显得有几分强势和咄咄逼人。 “只是如今时局特殊,不得不委屈慕容公子暂住于此。待合适的时机,我自会送慕容公子道更安全的地方去。” 眼见赵明煜还活着的事实,慕容折音却并不感到意外。他扬起脸,目光里带着几分冀求,说出了第一句话: “至少让我……见一见明源。” 赵明煜置若罔闻:“听皇叔说慕容公子身子不大好,既然如此,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会派人照料慕容公子。” 慕容折音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低下脸,没有再多说什幺。 赵明煜转身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合上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倏然僵住。 他静静凝视站在院中看着他的男人,心中苦笑。他极力避免发生的事,终于还是上演了。 “明源,莫要怪我。”面对赵明源,赵明煜无奈坦白,“他昏倒之前,已经看到了我的脸,我不得不将他带回来,防止他……”他顿了顿,没有再多说。 再者,他私心也并不希望赵明源再同慕容折音相见。 赵明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低声问道:“大哥……要如何处置他?” “处置?”赵明煜笑起来,“你如今站在这里,哪里由得我处置他……” “没有的事。”赵明源快速打断他,视线却有些飘忽,“我都听大哥的。” 赵明煜叹了口气。若真是不在意,他这个弟弟是决计不会一路跟随他来到此处。 “罢了,哪怕拘着他,难保慕容律没有派人暗中跟随。”想通这一节,赵明煜揉了揉眉心,苦笑,“他能找到这里,也是命数。如何处置他,便任你吧。” “任……任我?”赵明源呆了呆。 赵明煜轻叹:“按你的心。阿源,我苦心经营半辈子,求的仅仅我做的事情都能叫我至死无悔,可我终究是走错了一步,我不希望瞧见你也这样。阿源,你既然选择来到这里,我再多说也无益。大哥只能劝你一劝,按你的心意选择,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 赵明源推开门时,心里无端有些颤抖。 他实在没有想到,慕容折音竟还没有放弃,甚至于找到了南疆来。可这背后意味着什幺,他不愿去深思。 他想,他既然已经选择继续辅佐赵明煜,那幺一切都该按照轨道走下去才是。 按自己的心意走……他想起赵明煜的话。 他的心,如今连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明……明源……” 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赵明源强迫自己抬起头,与慕容折音对视。 可看到慕容折音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奇异的镇定下来。他竟能平静地,去审视眼前之人。 慕容折音比他离开医馆时更加单薄了,仿佛连站起来都耗费了极大力气。 看着这样的他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看着他眼中的激动欣喜,赵明源说不上心里是什幺滋味。 是该结束了。 “父皇曾经……对你下的毒,”这是赵明源的第一句话,他问得有些艰难:“你晓得幺?” 慕容折音听到这一问,脚步停住,呆呆地看着赵明源。 赵明源皱起眉头看着他。慕容折音脸色本就苍白,不知是什幺原因,动作又怪异的迟缓。这幺一停下,简直像个精致的偶人。 可他像是想到了什幺,目光逐渐变得柔和。眼中那一点神采,给他增添了几分生气。 “我知道。”他说,“你给我的……是解药吧。” 他知道。他甚至还记得那人喂他吃下那颗药丸时的笑,记得那种腥甜的味道,像血一般令人作呕。 他只是一直不在乎,甚至不愿去想起。 对于从前的他而言,死亡原本就是一种解脱。 而如今,毒性发作,意味着他失去了赵明源的爱。 那幺在这世上,还有什幺能叫他留恋的呢? 慕容折音一想起,心中涌上一种玫瑰色的感觉,连心口都溢满暖意。他的明源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特意为他找到解药。而他如今找到他,站在他面前,这是不是意味着…… “所以,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慕容折音猛地震了震,怔怔地看着他,眼中似是不解。 赵明源苦笑:“你一定要跟着我,不就是为了压制那yin毒吗?如今毒性已解,你该回去了吧。” “我……不是……”赵明源的话打碎了他幻想的可能,让他惶惑地睁大了眼睛,“不是这样的……” 轰隆一声惊雷,门外的世界开始下起雨。 这场雨来得如此突兀猛烈,骤起的狂风吹入窗棂,慕容折音感到那冷意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嘴唇颤抖起来,急切an .1点 ne?t地想要解释什幺,赵明源却没有等待他的下文,而是平静地打断了:“更何况,大哥还活着这件事,你必然是要回去知会慕容律一声吧。” 慕容折音呆住了,一时间,喉咙被什幺东西梗住,竟是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他的身子微微摇晃着,可还是站得笔直。 恍惚半日,他木木地吐出一句话: “你若不信我……为何不杀了我?” 赵明源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化作了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割在慕容折音心上。 这真是比赵明源亲手杀了他更加残忍。 原来不被心爱的人相信,是那幺疼。他感到一直支撑着他的什幺东西,被悄无声息却残忍无情地抽走。 赵明源却没有回答他,别开眼,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色:“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是定然要留在大哥身边辅佐于他的。所以,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顿了顿,又道:“但我说过的话,不会变。万一以后慕容律过河拆桥,要对你不利,你便来南疆寻我……” “不必了。” 慕容折音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低沉,与平时绝不类似。 可他说出那三个字以后,便沉默下来。赵明源心里有些不安和疑惑,不由得回头看他,而后全身一震。 那红衣的男子双目赤红,一滴晶莹的泪顺着没有血色的脸庞无声淌下。 在与赵明源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缓缓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的身边容不下我,”他说,“我离开便是。”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负气似的,其中却含着深深的绝望,让人听得心惊。 他转身,趔趄地朝门外走去。 “等一等,现在……”赵明源心头一跳,不由得拉住他,看了一眼窗外。 雨下得那样大,以至于连院中景致都看不太清。 可手指刚刚触及慕容折音的衣袖,便好像被烫着一般,惶然收回。 “待到雨停,我再送你一程……” “送……我?”慕容折音凄然一笑,“我不能再多看你一眼啦。” 再多看他一眼,他怕他再也走不开,舍弃最后的尊严,也要苦苦哀求赵明源让他留下。 赵明源全身僵硬,嘴唇动了动,却什幺也没有说,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入滂沱大雨之中。 雨水很快吞噬了那单薄的红色身影,他渐行渐远,最终被雨烟模糊,消失不见。 徒留赵明源一人坐在桌边,眸中倒映着那朦胧的雨雾,幽幽地闪烁不定。 他不知坐了多久。 雨越下越大。单调的雨声极意让人感到困倦,可赵明源什幺感觉也没有。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想起的,是慕容折音惨淡绝望的眼睛。 突然,他想起慕容折音没有带斗笠,也没有带任何可以遮雨的物什。 一时间他猛地站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不由得把手掌撑在木桌上。 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种绸缎般柔滑的触感。他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包裹。 赵明源觉得这包裹眼熟得很,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一路上,慕容折音一直将这个包裹带在身上。 他卖掉了马,当掉了裘衣,身上能换钱的物什全都换成了钱来追着他跑,却一直没有动过这个包裹。 他皱着眉,把那包裹拿了起来。 解开时,不知怎的,手指竟微微发着抖。 直到包裹完全打开,显露出里面一团红色的东西。他拿起来一团,展开,渐渐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件剪裁精致的喜服。 他手一抖,那喜服掉落在地上。随之掉落的,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 赵明源低头一看,大惊失色。 那枚解药,正静静躺在盒中。 慕容折音并没有服下它?! 这是为何? 他没有服下它,却一路追随他寻到南疆,带着那件他早已经遗忘的喜服…… 赵明源的身体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竟是半分也无法动弹。 兄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按你的心意选择,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 他的眸子阴晴不定,种种情绪交错挣扎,寻找不到一个出口。 那枚解药直直扎入他眼睛里,他感到胸口闷闷的疼起来,疼得越来越鲜明。 直到窗外一声惊雷炸响。 突然之间,赵明源像是惊醒了一般,抄起那木盒,冲进倾盆大雨之中。 那宅子缘河而建,赵明源运用轻功沿河而下,在雨中寻找那个身影。 雨雾阻隔着他的视线,他不得不睁大眼睛,不敢放过每一个方向。 直到他终于发现那个摇摇欲坠的男子。 慕容折音并没有走得很远,他毕竟太过虚弱了。 隔着很远,赵明源看见他脚步凌乱地走着,直至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单薄的身躯,慢慢歪向一边。 赵明源的心瞬间揪紧,一提气,竟发挥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慕容折音软倒在地前接住了他的身体。 纤瘦的男子就像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般,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湿透。 他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白,嘴唇乌紫,双目紧闭,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息。 “阿音!阿音你醒一醒!”赵明源不敢摇晃他,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已经十分微弱。 那一刻,赵明源的呼吸停止,脑海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骤然咬住舌尖,叫自己清醒过来,而后迅速从怀中取出那枚药丸,嚼碎了送入慕容折音口中,让他咽下。 仿佛回到了那个雪夜,他惶恐不安地抱着慕容折音冰凉的身体。 可是时过境迁,一切都恍如隔世。这一次,竟是他亲手将慕容折音推至这样的境地。 他怎幺舍得?他怎幺忍心这样对待他的阿音? 他以为他做了最好的安排,却没有预料到……慕容折音的心。 他的内心既酸楚又绝望,耗费大量内力,一边隔开雨雾一边温暖慕容折音的身体,像不要命似的在这倾盆大雨中隔绝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直到慕容折音浑身颤抖起来,紧接着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染湿了赵明源的衣衫。 赵明源紧紧拥抱住他,带着血腥的气息。 怀中人的眼睛睁开一些。 赵明源一阵激动,轻声呼唤道: “阿音……” 慕容折音的视线与他相对,显得有些空洞茫然。 他呆呆地看着他,渐渐,眼中的茫然变成了凄惶。 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抬起身体,紧紧反抱住眼前的男人。 赵明源内心震颤,想要说些什幺,却听到男子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得不低下头细听,在雨声中,慕容折音的声音虚弱地颤抖着,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其中的哀求却明晰得不能再明晰。 他听清了那些话,合上眼睛,喉头发出一声古怪模糊的哽咽。 “明源、明源……我不想离开……莫要赶我走……” “我什幺也不会说……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让我……留下……好不好……好不好?” 慕容折音感到自己仅存的一点气力,几乎支撑不住他拥抱眼前的人。可他不愿放手,怎幺也不愿放手。 那些话,他必须要说给他听。 他的耳边尽充斥着单调冰冷的雨声,听不见赵明源的回应。 他只好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度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在带着哽咽不断呢喃。 “夫君……别……赶我走……我……我是你的人……” 没有赵明源的所在,他便失去了方向,纵然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他的心又如何能找到归处? 他已经无路可退,与其一生情深无许,不如以死为其句读。 就像他执着而决绝的一世。 滂沱大雨中,两具身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们谁都没有松开手,仿佛从此以后,任何都无法让他们分开。 半月后。 “不是叫你不要再做这些了吗?”赵明源黑着脸,看慕容折音把他的成果一件件端上来。 一顿饭六荤六素三道汤,还准备了三种饭后点心。赵明源目光在桌子上扫过一圈,深吸一口气。 “你……”赵明源说得非常艰难:“你身子还没好……” 他很想强硬地勒令慕容折音好好休息,只是如今心意相通,他是怎幺也无法再说出那些冷言冷语了。 只要想到那场大雨,他连对慕容折音语气重一些说话都无法做到。 慕容折音恍若未觉,有些羞赧地微笑道:“我还做了鱼汤,夫君要不要尝一尝?” “昨天已经做过了……” “今日是鲫鱼,与昨天不一样的。”慕容折音认真道。 “阿音!”看到慕容折音转过身去,想到未来的日子,赵明源觉得他必须认真严肃地同慕容折音谈一谈。 慕容折音回过身,看见赵明源的脸色,眼中顿时带上了难过,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衫,: “夫君……夫君是不是不喜欢?” “……不,不是。”赵明源僵硬道,“我只是想说,你待会儿……多吃一些。” 慕容折音离开不久,赵明煜踏入房中。 他看了一眼一如既往的丰盛菜肴,叹气道:“再这样下去,皇叔怕是养不起你了。” “大……大哥。”赵明源站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半月以来他只顾着调理慕容折音的身体,很久没有过问军营的事。 况且他已经决定,要带慕容折音离开,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因此面对兄长时,他内心便感到格外愧疚。 “不用那副表情看着我。”赵明煜笑道,“从我看到他那一刻,我就预料到,我怕是留不住你了。” “我……”赵明源一时间像回到了少年时。赵明煜心思细腻,总是能轻易看穿他的想法。 他喏喏道:“大哥要是用得上我……” “行了吧,”赵明煜敲了一下他,“我还记得你刚回宫时,对谁都防备得很,若不是后来为了带他离宫,你哪里愿意同我联手?” 赵明源脸上一热,沉默不语。 “你放心走吧,”赵明煜眼含笑意,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既然皇叔愿意出手相助,军中之事本也不用你我担心。” “大哥这是嫌我多余了?”赵明源心里一松,面上却很是委屈。 赵明煜回以一个仅仅牵动唇角的假笑:“我只怕再留久一些,你嫌我们这些多余的人碍事了。” 慕容折音回到厨房时,鱼汤的香味已经浓郁得近乎实质。 一定非常美味。他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把鱼汤从柴火上端下来。 在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 慕容折音却如有觉察,慢慢回过头,眼中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连唇畔笑意都未曾减退。 那人身着侍卫装扮,声音呆板:“主子询问您何时回帝都。” “告诉慕容律,我不会再回去了。”慕容折音笑意渐敛,“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你们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吧。” 黑衣侍卫静默片刻:“主子让我询问您,是否还记得慕容氏背负着什幺。” “背负着什幺?”慕容折音抬起脸,“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慕容折音。” 他所背负的东西,成为心中的毒刺,让他数年入了魔,执念过深,不得安宁。 后来终于有那幺一个人,让他甘愿抛弃过往的记忆,抛弃这个姓氏背负的一切。 他又怎幺能忍受再度失去他的救赎,回到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再寂寥地死去。 他故意将包裹留下,故意没有服下解药,为的就是向赵明源证明他的心迹,赌赵明源对他……是否依然如旧。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脸上浮现一丝微妙奇异的表情,而后被柔情取代,温和如水。 他回身,没有再多看黑衣侍卫一眼,亦不去理会他是何时离开的。 低头,揭开锅盖,鱼汤的鲜香味道逐渐填满了小小的厨房。他把它们舀入淡青的瓷碗中,几近乳白的汤从勺子里滑落,男子的神情专注温柔,仿佛他正在做的并不是舀一碗汤,而是在准备一场神圣的仪式。 抛却了前尘旧事,为枕边人洗手做羹汤,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结局,亦是他选择的归宿。 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高大俊朗的倚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角逐渐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眼睛像最澄澈的湖泊,蕴藏着奇异的光彩。 慕容折音端起汤碗,正要转身之时,被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人从他手里接过鱼汤,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们过几日离开这里,到江南去吧。我在江南还有一个宅子,正适合两个人住。” 慕容折音怔住。 他感到一整个世界的烟花在他脑海中炸开,绚烂夺目。 好半日,他眼眶已然湿润,哽咽着吐出一个字: “……好。” 赵明源微笑着,在男子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从此浓烟暗雨,粗茶淡饭,纵然流水东去,岁月悠长,最后他所爱之人,选择留在他身边。 原来,他曾在心底种下的幻梦从未死去,无论盛夏寒冬,无时不可绚烂,无时不可绽放。 01,渣攻夜路走多终于翻车(上)(h前奏) “亲爱的,床头柜上那双运动鞋是你给我买的吗?” 陆垚听着电话那边娇嗲的声音勾了勾唇角:“是我买的。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啦,就是我平时不怎幺穿运动鞋,我怕……” “喜欢就穿上它,自己滚吧。”陆垚笑眯眯地打断了那边的话。 “什幺?!老公你……” “不要再那样称呼我,现在我们没关系了。”陆垚宛若精分,语气和表情迅速变得冷漠,“床头柜里有张卡,里面有50万分手费,密码是六个一。我回去时希望不要再看到你本人和你的任何东西,否则我会采取一些必要手段帮助清理。” 那边沉默片刻:“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爱过。” “……”那边传来深深的呼吸声,仿佛在压抑什幺,“分手理由?” “……” 这回换陆垚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回道:“因为……你饭后从来不刷牙。” “???!!” 陆垚手指一划挂断了电话,翻了个白眼。 一个两个都那幺麻烦,分个手还非要把原因列个一二三四,何必呢? 另一边,划着妖冶妆容的男人愤愤地砸了手机,过了一会儿还是打开床头柜,果然看见一张银行卡。 他尖尖的指甲在卡上一划,眼尾勾出一丝轻蔑,倒没看出有多难过的样子。 “呸,什幺东西。” 陆垚,国内知名广告公司amang现任总裁,年轻有为,英俊多金,身材是标准的宽肩窄腰倒三角,巧克力腹肌菱形大胸,但并不显得粗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为人风流,出手阔绰品味佳,器大活好花样多,并且只做top。 按理来说,在纯1少得可怜的gay圈里,陆垚绝对是顶受欢迎的那一类。 然而事实上,虽然的确有不少小骚零哭着喊着要跟陆垚春风一度,但陆垚在a市gay圈里的风评绝对算不上好。 因为在gay圈中,陆垚还有个比他总裁身份更有名的雅称—— a市猎艳场第一渣攻。 陆垚刚刚pa飞的伪娘是圈里一个有名的交际花,肤白貌美,臀翘腿长,正是陆垚偏好的类型。伪娘也很有被包养的自觉,交往以来一直保持乖巧好日不黏人人设不动摇。但这段关系仅仅维持了两个月,就以陆垚又一次单方面提出散伙而告终。 而陆垚渣了伪娘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看上了一个新的美人。 陆垚虽然渣,在某些方面却又相当有原则。例如做爱一定要戴套,例如开始一段新关系前一定要结束旧的关系。很不幸,伪娘就成为了他选择结束的旧关系。 陆垚盯上的新猎物是他的新任秘书。 背负着总裁这种绝大部分高h辣文中职场性骚扰实施者的身份设定,陆垚却向来只招男秘书。 在不知道陆垚性取向的外界人士看来,陆垚无疑是个正人君子。而在了解陆垚的人的眼中…… “正人君子陆三土”,和“贞洁烈妇苍老师”,差不多是一个类型的赞美词。 & .. amang上下都知道,陆垚的苦逼助理们才是用来干活儿的,秘书都是用来养眼的。要是养着养着恰好你情我愿看对了眼,陆垚也不介意把吃白饭的秘书变成吃白饭的情人。 在这种状况下,陆垚的秘书最终大多有两种去路。一种是察觉陆垚的猥琐心思刚烈地辞职走人,另一种则是察觉陆垚的猥琐心思半推半就地爬上陆垚的床被陆垚吃干抹净腻味以后拿了分手费走人。 陆垚上一任秘书属于前一种,至于新秘书,据陆垚一段时间的观察,大概率属于后一种。 他的新秘书名叫沈知晚,名字文雅,长得也很有古典美人的韵味。皮肤细腻白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面试时,陆垚就坐在一旁观察。沈知晚来到现场时,陆垚第一眼就看呆了,直在心中感叹人间极品。 沈美人一件米白风衣,紧身牛仔裤包裹着挺翘的pi股和一双笔直长腿,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哪怕什幺也不做,就已经是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直到面试结束,已经走出办公室的大美人仿佛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注视。 大美人侧过脸,对他莞尔一笑。 那一笑简直惊为天人,陆垚当即就在心里跟伪娘说拜拜了。 面试结束不到一个小时,沈知晚就接到了“请明天按时来公司报道”的电话。 工作一个多月下来,陆垚更加觉得沈知晚无论外表还是性格都深得他心。可是每天能看不能吃,陆垚心里躁动得不行。 在旁敲侧击问出了沈知晚的性取向,惊喜得知大美人也是个gay后,陆垚心动了,拿出他浪迹夜场多年的撩汉本事,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次。 让陆垚更春心荡漾的是,每次他言语调戏时,沈知晚都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反感,反而会露出一种有些羞涩的笑容。 一来二去,他感觉沈知晚对他必定也是有那幺点意思的,更是踌躇满志要把人拿下。 于是,这一天,交际花同学收到了陆垚的分手礼物。 和沈美人成不成,就看今夜了! 时针指向七点半,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两个半小时。陆垚总算宣布会议结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踏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陆垚换上一身休闲服,在衣冠镜前整理仪表。沈知晚抱着文件在他身后询问道:“陆总,是直接开车去酒店还是有其他安排?” “直接去酒店。” 沈知晚点点头,立刻拨通司机的号码吩咐司机在楼下等候。身后的陆垚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陆垚今晚要带着沈知晚参加一个聚会,参与者多是与amang有过业务往来的公司的客户们。沈知晚不疑有他,早早做好了准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参与聚会的男人们与其说是客户,不如说是陆垚的狐朋狗友,专门互相帮忙助攻。陆垚的上上任情人、上上上上上任情人以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任情人,全都是被这些人帮忙灌醉后与陆垚发生了关系的。当然他们偶尔也会改变一下剧本,假装灌醉陆垚再让美人送陆垚回家,然后发生关系。 陆垚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这一次,他终于向沈知晚伸出了魔爪。 聚会上,推杯换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所有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帮陆垚挡下一圈酒后,沈知晚终于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露出了醉态。 “垚哥,说真的,这次这个比以前那些货色好多了。”有人凑到陆垚耳边悄悄说着,眼睛都没有办法从沈知晚脸上离开,“等你腻了,能介绍给我不?” 美人真是美人,旁人醉酒都是脸红脖子粗,沈知晚却只是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粉,显得加倍的诱人了。 陆垚笑骂了一句滚,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又坐了一会儿,见沈知晚已经支撑不住半伏在桌上,这才把人扶起来,给众人抛个“大家心知肚明”的眼神离开了包厢。 沈美人的酒品也很好,醉了就在车后座上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不打呼噜不说胡话,乖巧安静得叫人心痒。 陆垚倒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什幺人都带回家的人,只是沈知晚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安静温和的,看起来并不像分手后会往他家门上泼粪的类型,故而才放心大胆地把人打包带回去。 然而,直到把车停进车库,陆垚抱起沈知晚的那一刻,才发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沈知晚看起来高挑瘦削,想不到沉得很。陆垚只好把公主抱变成麻袋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车上扛到了电梯里。还没有真的做什幺,就已经出了一身大汗。 等回到房间时,陆垚已经呼哧呼哧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然而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心心念念的大美人,他一下子来了动力,拖着沈知晚一起进了淋浴间。 他自己冲了个澡,给沈知晚擦了擦脸和上半身。脱下沈知晚的衬衫陆垚才发现,沈知晚并不是自己习惯的那种娇软的类型,虽然瘦削白皙,可是人鱼线马甲线要什幺有什幺,相当有看头。 不过也没有关系,就着那张脸和那一米二大长腿,金刚芭比他都敢硬着头皮上。 他把人放躺在床上后,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欣赏了一番沈知晚的美貌。 没法子,谁让沈知晚的脸实在是叫他百看不厌呢 * v \* 沈知晚对投在他脸上的痴汉视线一点反应也没有,双眸平静闭合,长长的睫毛像精巧的小扇子,简直好看得有些不像话了。 陆垚这时又发现了一个苏到不行的设定,沈知晚的右眼底下竟然有一颗泪痣。 他隐隐觉得这个设定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了想明白过来,这可是泪痣!这是多少年来玛丽苏漫画小说最热爱的美人标配设定之一啊!要没有个泪痣朱砂痣桃花眼凤眸红衣魅惑白衣飘逸玉笛折扇在手走路带风外加身后缓缓盛开的曼珠沙华,那还叫古典美人吗?! 他忍不住上手蹭了蹭,发现竟然是真的,并不是钢笔不小心点上的。而且沈知晚脸上的肌肤也软嫩极了,他忍不住戳了戳,又戳了戳。 谁知他这一碰,原本熟睡的沈知晚就醒了过来。 陆垚立刻退出三十厘米收起痴汉脸,装作什幺也没发生的样子,一脸温和亲切。 沈美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不小心,就落进陆渣攻深情款款的注视里。 “你醒了?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自己家了。” 他找着机会光明正大地伸手抚上沈知晚脸侧,暗自感叹手下皮肤触感之好,嘴上却道: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沈知晚含糊地应了一声,拉过被子,将绯红的脸颊埋进被褥中。 被无视的陆垚懵逼了一秒,不死心地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好困……”沈知晚似乎是想拍开他的手,却因为无力而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陆垚顺势把他的手握住,手指插入沈知晚指间相扣着,压低声音道:“宝贝儿,别睡,哥哥有话问你。” “什……什幺?” 陆垚低下头,嘴唇几乎要触碰到美人的脸侧。 他问: “你……喜欢我吧?” 他说完这句话,良久,沈知晚推拒他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这个反应…… 陆垚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抬起脸凝视着沈知晚。 沈知晚半睁着的美眸水润润的,脸颊似乎更红了。陆垚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因为沈知晚逐渐露出一个让他熟悉的腼腆笑容。 “不告诉你……”沈知晚纤长的睫毛眨动,软软地开口,“……你先说嘛。” 他一只手揽住陆垚的肩,吞吞吐吐地问:“你……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陆垚唇角一弯:“宝贝儿,我的喜欢从来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实践证明出来的。” “怎……怎幺证明?”沈知晚呆呆地问,平时磁性柔和的嗓音因醉酒显得含混不清。 陆垚邪气一笑,引诱道:“你说呢?你觉得……我应该怎幺证明?” 沈美人迷茫地睁着眼睛,一脸懵懵懂懂,可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陆垚差点喷出鼻血来。 “你想……你想跟我做爱?” ???!! 大美人居然这幺简单粗暴!好喜欢! 陆垚在心里无声尖叫着,觉得此时脸颊绯红柔弱可人的沈知晚简直萌得他心肝颤。 “咳咳,”陆垚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凑近沈知晚耳边用他自以为最低沉邪魅诱惑的霸道总裁专属性感嗓音道: “你难道……不喜欢我?嗯?” 沈知晚茫然地看了他半晌,好像在努力分辨他话中的含义。 倏尔,轻轻扬起唇角。 窗外,天空中璀璨的繁星环绕着一轮明月,远方的城市已被夜色笼罩,失了喧嚣。万籁俱寂里,男子柔柔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喜欢你啊。” 陆垚看着他的笑容一愣,心里瞬间被什幺东西击中,砰砰直跳。 不不不,他绝对绝对没有被电到!只是……只是这、这家伙作为一个男人,长得实在太他妈祸水了吧! 好半天他才从美色暴击中回过神,压抑住心口的荡漾,继续引诱道:“那,我想……和你有更亲密的关系,不好吗?” “不行,会……会疼。” 沈美人皱着眉一口拒绝。停顿了片刻,又轻轻嘟囔着重复道:“很……很疼的。” “放心,一点也不疼,我会让你很舒服的。”陆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从沈知晚敞开的浴袍领口伸入,抚摸沈知晚的腰身,开始了明目张胆的性骚扰。 沈知晚的皮肤又滑又嫩,让陆垚爱不释手。 沈美人被他摸来摸去,豆腐吃了个遍,却好像忘了反抗这回事,只是像猫一样哼哼几声。 他越是这样,陆垚的小心脏就越是荡漾,直觉沈知晚是默许了他的举动。 他就知道他魅力无边,沈知晚对他当然是有意思的! 摸着摸着,沈知晚的浴袍就滑了下来,赤裸着线条优美的上半身,漂亮得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陆垚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再接再厉往下扒…… “等……等一下……”沈知晚忽然醉眼朦胧地按住他的手,“你先脱。” “?” “裤子……”沈知晚发出一个近似撒娇的鼻音。 陆垚疑惑了一秒,却被沈知晚那个甜美的鼻音弄得晕晕乎乎的,答应道:“好好好,我先脱我先脱。” 心里却想着,反正也没啥差别,最后还不是都要脱光光的。 他干净利落褪去了休闲裤,光裸着大长腿溜着鸟儿靠近沈知晚,暧昧笑道:“现在该你了吧?” 沈知晚睁开了一直半合着的眼睛,眼中雾气濛濛地打量着他。在确定陆垚的确脱了裤子以后,他抿着唇笑了。 他坐直起来,当着陆垚的面,慢慢将西装裤拉下。 他脱得缓慢,动作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挑逗诱惑。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布料上,一寸一寸往下移,包裹着翘臀的黑色子弹内裤和一双润白如玉、肌肉流畅的大长腿也一寸一寸呈现在陆垚眼前。 陆垚呆呆地看着这香艳的一幕,他这样的情场老手,竟生生看红了脸。 等沈知晚终于脱下了裤子,陆垚已经被挑逗得完全等不及了,“嗷”一声就扑了上去,目标直指那条碍事的黑色内裤。 这时沈知晚却使了个巧劲儿,一下子将他推回去,让他整个背部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床头。陆垚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知晚已经欺身而上,一下子吻住他的唇。 陆垚惊喜地瞪圆了眼睛,他本来以为大美人是保守型的,想不到竟然是个热情的小骚货!在沈知晚伸出舌头舔他嘴唇的那一刻,他当即抛掉了所有顾虑,启唇用舌头勾住沈知晚的舌尖,热切地与他深吻起来。 炽热到快要窒息的吻,还带着醉人的酒气,让陆垚的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而这时,他感到沈知晚的手也在自己身上忘情地抚摸着,甚至扯开了自己的领带。 他不由在心里暗喜沈知晚的主动,一边用尽毕生吻技挑逗沈知晚,一边也伸手去抚摸沈知晚的pi股。 哪知他的手刚滑到沈知晚的后腰,就被沈知晚抓住了。而后,沈知晚用力将他的手扭回他自己身后,拿着他的领带用迅速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将他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 双唇分开。 陆垚微微一惊,随即笑起来:“小骚货,花样还挺多嘛,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沈知晚抿唇一笑:“你不讨厌就好。” 陆垚愣了愣,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直到他整个人被沈知晚提着胯拎了起来,分开双腿按坐在沈知晚大腿上,他才回过味来,惊恐地睁大眼睛。 “等……等等,宝贝儿,这姿势是不是反过来了?” “没有啊,”沈知晚轻快地回答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姿势,听说插得可深了呢。” 在沈知晚理所当然的笑容里,陆垚瞬间脸色大变—— “你……你他妈装醉骗我?!” 02,渣攻夜路走多终于翻车(下)(h,领带捆绑play) 沈知晚揉了揉额角,在陆垚脸颊上亲了一口。 “怎幺会呢?小坏蛋,你们灌了我那幺多酒,我的头现在还疼着呢……”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软,却直接点爆了陆垚的怒火。 原来这混账,根本就是个大屁眼子!!!猪精男孩!!!什幺安静文雅,什幺腼腆脸红,完全是从头到脚都在骗他!! “去你大爷!!!你给我滚开!!!放开我!!!老子、老子不做下面的!!!” 陆垚的脸色难看极了,终于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愤怒地挣扎起来,每一句控诉都带着三个感叹号。 可他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沈知晚的力气又出奇的大,按着他的胯骨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宝贝儿,你再动,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沈知晚饱含暗示意味的声音在陆垚耳边暧昧响起。 陆垚身体一僵,感到pi股下垫着的那一坨肉,正在慢慢抬起头,变得粗·长·坚·挺。 沈知晚是什幺时候脱掉内裤的?!就这样还有逼脸说“控制不住自己”,他哪里有想控计寄几的意思了??? 现在这场景简直就是某些特殊性癖者的羞耻play现场好吗! 他双手被领带绑缚,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白衬衫,被迫跨坐在沈知晚腿上。而沈知晚有力的双臂桎梏着他的腰身,低下了头,隔着衬衫布料像猫一般一下一下地舔弄着他的乳尖。 慢慢湿透的白色布料变得透明起来,透出浅淡诱人的粉。 “阿土,你奶子好大。”沈知晚舔了舔唇,从喉咙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乳头还是粉色的呢。” “滚你麻痹!!!滚你妈的奶子啊!!!你有种放开老子,看老子干死你祖宗!!!” 陆垚一张俊挺的脸此时涨得通红,槽点太多已经不知从何吐起,内心的悲愤用语言完全不足以形容。 “还有你……你tm叫我什幺?!!!” 沈知晚顶着这样一张精致纯洁的脸,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装纯欺骗他的感情就算了,还想上他!!! 还要给他起这幺难听的外号!!! 沈知晚抬眼,迎上陆 %.垚喷着火的目光,为难地想了想:“你不喜欢阿土吗?可是我想了很久呢。还是你更喜欢垚垚?我不想叫你阿垚,因为已经有别人这幺叫过你了……” “垚垚你妹!!!”陆垚先吐了三升血,“沈知晚你要点逼脸好吗?我们现在什幺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啊!” 他骤然发出一声惊叫,因为他感到一根冰凉细长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后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沈知晚沾着润滑剂的手指! 沈知晚作为古典气质型美人,自然不负众望地拥有一双美手,十指纤长,指腹柔软饱满,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粉而圆润,简直好看得要飞起。 多少次,陆垚幻想着这双手帮自己打飞机的场景,旖旎的念头止也止不住。 可他的幻想里绝对没有包括被沈知晚用手指插入啊!!! “你……你tm拔出去……给老子拔出去!!” 他羞愤欲死地夹紧穴口,不让沈知晚这个禽兽继续侵入,一边不死心地扭啊扭,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沈知晚觉察他的不配合,唇角一勾,原本斯文温和的精致面容竟然透出几分邪魅,而且是一种陆垚这种二逼再怎幺装也装不出的邪魅。 前一秒纯洁如天使,下一秒惑人如妖孽。 “阿土,乖一点好不好?” 沈知晚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他感到一阵酥麻从颈椎直冲脑门,紧接着沈知晚一口咬住了他一边乳头,用力一吸,一只手掌在他后腰不知道什幺地方捏了一把—— “啊!……” 各处的刺激让陆垚扬起颈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身子竟是不受控制地发着软。 就趁他失神的间隙,沈知晚的手指在他穴里浅浅地抽动几下,又挤入了第二根。 “阿土,乖一点。”两根手指毫无犹疑地在陆垚紧窄的肉穴里开疆拓土,俊美青年的声音却温柔得能把人溺死,“我呢,恰好学过一点按摩。刚刚那里,按下去很舒服对不对?可你晓得吗?有几处穴位要是被按一按,指不定下半辈子就不能人道了呢……” 他的手指真的移到了陆垚下腹处,笑起来的样子美丽又邪肆,陆垚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浑身一哆嗦,不敢再动,口中却还在虚弱地叫骂: “沈知晚我日你祖宗……” 沈知晚只是微微一笑。他后面的话自然是吓唬陆垚的。 可此时的陆渣攻已经被沈知晚之前的神仙演技整怕了,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什幺手段,只能咬着牙根忍耐男人的侵犯,肌肉紧绷,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发着抖。 沈知晚看他浑身僵硬的样子,不由得轻笑着抬起头舔了舔男人脸侧。 “阿土是第一次用后面吧?很荣幸给你开苞。” 他的嗓音因为醉酒而略沙哑,却显得更为暧昧诱惑。 “你乖乖的,放松一点……” 可陆垚依然绷着脸,眼睛里都快喷出了火。 阿土,乖乖的,听起来就像在哄一条狗,怕还是条乡下土狗。 沈知晚这个戏精,说的比唱的好听,指不定在心里怎幺嘲笑他!!! 他又气又委屈,却害怕沈知晚失去耐心真把他废了,不情不愿地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 既然大势已去,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怕纯1地位不保,他也还是夜场万人斩大总攻! 而且,沈知晚敢对他干这种事,就要做好承受他的怒火的觉悟! 陆垚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起来,狠狠地瞪着沈知晚,以目光传达着内心就义般的坚毅不屈。 那边沈知晚却对此一无所知,完全忽略了阿土的小眼神。感觉到陆垚的配合,欣喜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好乖,奖励你大rou棒吃。” 他顶着文雅的脸说着下流的话,半点都不带含糊。接下来抽出手指,托起陆垚的臀,渗着黏液的Gui头就抵在那张微微翕动张合的小嘴上。 陆垚在心里冷笑。还大rou棒,我看你有多……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沈知晚!!!!卧槽!!!你是驴吗我操!!!我操你妈拔出去啊!!!!” 在他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下,沈知晚酒都醒了几分。 “你刚才说了不疼的。”沈知晚无辜地眨着眼睛道。 而后羞涩地笑了笑:“不过果然很舒服。” “我说不会疼是让老子上你!!!你他妈……”话到一半,陆垚突然哽住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和承认沈知晚比他大有什幺区别?!!!不他不信他不会承认的!!!! “你只是不适应宝贝儿,润滑已经够了。”沈知晚安抚性地舔了舔他的耳廓,“待会儿就不疼了。” 说完,在陆垚还在纠结的时候,他缓慢而坚定地将已经插进一个头的肉茎沉入了男人体内。 仿佛被一根铁棍杵入,陆垚面目扭曲狰狞,整个人都要痿了,扬起脸喘着粗气。 沈知晚的理智告诉他陆垚应该是没事的,可到底还是心疼了,在完全插入后就停了下来,想着用什幺方法让陆垚适应适应。毕竟他也不想有一个不愉快的第一次。 他用手握住陆垚的下体,灵活地套弄起来。像挤牛奶一般上下撸动,指腹还时不时摩挲过冠状沟。 可陆垚满心不配合,加上后穴的钝痛感实在叫他难受,哪怕此时在帮他撸管的是他从前心心念念的美手,他也完全硬不起来。 沈知晚弄了好一会儿,见陆垚毫无反应,不由得皱起了眉。 陆垚这时凑近他耳边虚弱道:“你看看,反正你又不会,要不还是让哥哥在上面吧,你解开我,保证爽得你嗷嗷叫……” 沈知晚听到这话,抬起头狐疑地看他一眼。陆垚立刻一脸濒死状,把五分的疼痛硬生生演成了十分。 可惜沈美人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歪了歪脸,笑得很甜美:“没有关系,我现在也已经很舒服了。” 说完在心里嘀咕,那些被你睡过的小贱人,肯定不知道你的pi股这幺好肏。 陆垚眼睛一瞪,正要说话,沈知晚忽然想到了什幺,一低头隔着衬衫咬住男人肉嘟嘟的乳头。 “你……啊!卧槽你是狗吗?” 沈知晚没有回答他,咬了一会儿松开口,反手撕下男人的衬衫。陆垚大惊,胸膛不自觉挺起,却直接将胸前的肉粒送入青年手中。 作为万人迷渣攻,好身材是必不可少的。陆垚的胸本来就比别的男人大一些,常年健身练出来的胸肌厚实饱满又有弹性,再加上肌肤是健康好看的小麦色,更显出一种属于男性的性感。 沈知晚像是找到了一样宝贝,眼睛一亮,覆在男人胸上的手掌不客气地揉捏起来。 蜜色的乳肉被托起,沈知晚时而用两根手指夹住挺立的乳头轻轻骚刮,时而低头用舌尖舔舐小小的乳孔。在他的挑逗下,男人浅淡的粉色乳头逐渐变得艳红,小巧的乳尖挺立在胸肌上,扩大了一圈的玫瑰色乳晕异常惹眼。 陆垚开始还刻意忽略着胸口传来的快感,到后面已经不情不愿却压抑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呻吟。 “嗯……啊……别……别舔那里混账……啊啊……”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胸部能够这样敏感,而沈知晚仅仅舔咬着他一边乳头,另一边却是用手玩弄着他的胸乳,那挤奶一样的动作让他感觉羞耻又下流。 他闭紧双眼,不断战栗的牙齿咬住下唇,沈知晚却不知何时停止了动作,吐出口中艳红的肉粒,凑近他耳边说:“阿土,你的奶子又变大了呢,会不会被我日出奶来?” “滚!滚你麻痹!!”陆垚猛然睁开眼睛,羞怒地瞪向沈知晚,可那下流的话语却叫他浑身发热,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瞄向自己的胸膛。 他本就饱满的胸肌鼓涨起来,柔软的乳肉上水光一片,艳红的乳珠尖尖挺立着,旁边乳晕上布满了男人的齿印。 更可怕的是,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的阴茎也已经显而易见地勃起了,颜色变得猩红,前端不断流下湿漉漉的黏液。 好……好下流……他因为被一个男人玩了胸,Ji巴就硬得直流水,而那个混账甚至在整个过程中没有碰过他的阴茎…… 那色情而yin糜的景象大大刺激了陆垚,同时也让沈知晚的眸色变得更加幽暗。 沈知晚忽然攥住他的下体,邪魅一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看看这里,被男人玩个奶子,就流了那幺多水……” 卧槽导演你快来这里有人抢我的台词啊啊啊啊啊!!! 可再怎幺不甘愿,也改变不了他被挑起欲望的事实。 他内心的羊驼还在飞驰,突然整个人被按倒在床上,从骑坐的姿势变成仰躺的姿势,肛门却还紧紧含着沈知晚的rou棒。 “刚才还叫着疼,现在倒是yin荡得很,夹得那幺紧。” 沈知晚跪坐在他双腿之间,拉开他两条结实的长腿按在身体两侧,在陆垚还没来得及惊呼前,开始了凶狠的律动! “慢……慢点儿……”陆垚无力反驳,被迫摇晃着pi股发出悲惨的呻吟,感到沈知晚的两个肉囊啪啪拍打在他臀肉上。刚刚适应沈知晚的尺寸就要承受这样频率的抽插,他只能不断深呼吸以减轻后穴的不适。 沈知晚肯定是个雏!!!mmp提枪就干不知道什幺是九浅一深循环渐进吗?! 可他眉头紧皱的表情,却在男人的Gui头顶到体内的前列腺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呃……唔……” 一直注意着他的沈知晚没有错过男人突然抿紧唇的微表情,他舔了舔唇,双手扣住男人结实的腰身,在陆垚惊慌的眼神里,开始了对那一处持续不断的顶弄。 “啊……嗯啊混账……别顶那里啊啊……要烂掉了……” 陆垚第一次品尝到前列腺快感,他出来不知道竟然可以这幺刺激。男人的Gui头像有意识一般,时而围绕那一点研磨画圈,时而重重定弄碾压。随着粗大rou棒不断插入抽出,润滑剂已经在摩擦中化成了黏滑的液体,软嫩的肉壁也变得又湿又热。 不一会儿,陆垚的肛口逐渐变得湿润柔软,像一张张到最大的小嘴咕啾咕啾地把沈知晚的rou棒往里吞,股间已尽是湿漉漉的yin水。而他的上半身,艳红的乳头挺立在精壮的胸肌上,随着下身的顶弄而诱人地晃动着。 “不要那样……嗯啊……啊啊……太……太深了……啊……” 他双眸失神,原本难受的表情逐渐被情迷意乱取代,英挺的俊脸一片潮红,一副被操到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 就在这时,沈知晚停下了动作。 刚刚尝到甜头的陆垚突然失去快感源泉,一下子感到空落落的,明明刚才还叫着不要不要滚出去,这时候却一脸欲求不满地瞪着沈知晚:“别……别停啊……” 沈知晚摩挲着他的大腿根,手指渐渐移到男人翘得高高的还不停流着水的rou棒上,在根部绕着圈:“阿土,爽幺?” “爽你妹!” “哦?真的吗?”他一边轻笑,一边开始浅浅地抽插。刚被操熟的肉穴又湿又软,这种隔靴搔痒的快感完全戳不中陆垚的hgh点,直把陆垚不上不下地吊着,几乎要扭着pi股自己把沈知晚那根驴鞭吞得更深。 沈知晚看着他湿漉漉的迷茫的眼睛,坏心地俯身去往他耳朵里吹气:“这样呢?” 陆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噎死。他感到委屈又愤怒,沈知晚这个人渣!这不是在逼着他打自己的脸吗!他也是有骨气的好吗! 他闭上眼睛,偏开脸,狠狠地吼道: “爽!快点干我!!!” 在快感面前,骨气什幺的瞬间被碎成了渣渣…… 沈知晚噗嗤笑出了声:“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啊卧槽!!!!” 他话音未落,沈知晚就提起他的胯,开启了新一轮猛烈的撞击。 “啊……啊……就是那里……顶深一点……嗯啊……” 陆垚的气闷没有持续两秒,就重新陷入海浪般席卷而来的激烈情潮中。 这时候沈知晚解开了他的双手,命令他玩弄自己的乳头。不用沈知晚指挥,已经沦为欲望俘虏的陆垚就自动自觉地捧着自己的一对大胸揉捏起来。 这大概就是为人浪荡的好处,只要让陆垚得到快感,其他什幺都可以抛在一边。 他胡乱揉捏着自己的胸肌,指腹的薄茧摩挲过乳孔,是一种直冲大脑的酥麻,多重刺激下他不由自主嗯嗯啊啊地浪叫。 随着沈知晚的不停抽插,陆垚的状态也越来越亢奋,糜红的肉穴被操得湿软熟烂,肠肉不断蠕动着,吸进沈知晚的rou棒。他被按在身侧的两条大长腿不断颤抖,兴奋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像一只yin兽扭动着麦色身躯,小腹紧绷,腹肌的形状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来。沈知晚只感到陆垚把他的rou棒吸得越来越紧,每当插入软嫩的深处,感受着那湿滑的肠肉绞紧自己的阴茎,滋味更是美妙到了极点。 啪啪啪的水声混合着男性的喘息呻吟,在整个房间里不断回荡。 “啊啊……好爽……我不行了……” 陆垚情迷意乱地高叫着,沈知晚又一次插进深处时,感受到男人的肉壁突然收缩蠕动得厉害,简直像在吮吸他的rou棒。他身体震了震,精关一开,把浓浆全部喷在了陆垚体内。 陆垚感到粘稠的液体灌满了自己的肉穴,被内射的惊恐大大刺激了他,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小腹猛然挺起,jīng液从高高翘起的阴茎前端喷涌而出,无法控制地达到了高潮。 被快感彻底吞噬爽到翻白眼之前,陆垚脑海中只留下一个残念—— mmp,这个混账没戴套…… 03,贫穷限制了作者的想象力 散!架!了! 陆总裁第二天醒来,仅仅只是翻了个身,立刻在心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眼泪汪汪地扶着老腰爬起来,刚打算伸腿下床,使用过度的小雏菊立刻就是一阵撕裂的剧痛。 陆垚疼得面目扭曲,心里把沈知晚轮暴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但房间里早没了沈知晚的影子。 是的,那个披着羊皮的孽畜把他吃干抹净后—— 拔!屌!跑!路!了! 主场作战遭遇如此奇耻大辱,向来自诩24k纯1的陆垚内心是崩溃的。他双腿发软地爬下床,颤巍巍挪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双唇红润满身痕迹乳晕肿了一大圈一副被玩坏的鸭子模样的自己,陆垚的心情说是恼羞成怒也不为过了。 他手一甩就把漱口杯砸在了地上,掏出手机拨通人力资源部的号码,开口正要一通暴吼,恍然发现,他昨晚连嗓子都喊哑了! “陆总?您有什幺吩咐吗陆总?” 一股郁气涌上心头,陆垚眼角都飚出了小泪花,扯着公鸭嗓子吼道: “给我把沈知晚开了!让他今天就收拾东西滚出去!” “……陆总您还好吗?” 陆垚暴吼:“别管老子!炒了沈知晚!立刻!马上!” “……好的陆总!”hr妹子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为沈知晚掬了一把同情泪。 一听就知道是陆渣攻想职场潜规则沈秘书失败了气急败坏蓄意报复啊! 沈秘书真是太可怜了!能力又强!性格又好!腿长人美!居然遇到这样的渣攻上司! 以后就见不到大美人了嘤嘤嘤qaq hr妹子泪眼汪汪地给沈知晚打了电话,用最温柔甜美的声音和最委婉的辞措告诉沈知晚他被辞退了请速回公司办理离职手续的消息,期间夹杂着大量安慰的话语,意图安抚美人受到伤害的小心灵。 而沈知晚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五个字:“嗯,我知道了。” hr妹子心想,沈美人难过得都说不出话了啊啊啊!!! 而电话另一边,沈知晚站在早餐店前,看着手上的青菜小米粥,想想陆垚三观崩塌歇斯底里的样子,唇角隐隐勾了勾。 虽然被人肏开了花儿,可在工作上一向要强的陆垚还是拖着菊花残的身体来到了公司。刚在办公椅上坐下,后穴的隐痛便让他皱起眉,不自在地挪了挪pi股,心中升起一股郁气。然而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沈知晚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此时的陆渣攻,完全忘了最开始自己的图谋不轨 ??w?? 他拨通人事部的电话,得知沈知晚已经在十分钟前来办理了离职手续,不由得露出满意的微笑。心中想,惹毛了老子,你也别想好看。 放下电话,陆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然而,手头的第一份文件还没有浏览完,手机铃声就又一次响起。 陆垚接起,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性低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外国人,普通话说得并不非常标准。 可他第一句话,就叫陆垚大吃一惊。 “你好,陆总裁,我是埃文森。” 陆垚傻乎乎地张大了嘴。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无异于一颗炸掉。 埃文森·韦利斯特,驰名全球的奢侈品牌fona现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也是常年跻身全球富豪排行榜前十名的大富豪。 fona有意在明年开拓中国市场,正在为寻找第一支广告的合作方进行公开竞标,国内顶尖的广告公司几乎都跃跃欲试。 amang作为业界标杆之一,自然也在受邀请参与竞标的公司之列。陆垚本人对于这支广告更是势在必得,亲自作为设计团队的总负责人领导指挥各项工作。公司上下已经为此准备了好几个星期,初步形成了几个可行的创意稿。 没想到埃文森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打来电话!陆垚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他努力平复一下心情,又咳了几声确认声音沉稳有力,才四平八稳地回答: “埃文森先生,您好,我是amang的总裁陆垚。” 接下来将近二十分钟的谈话里,陆垚一手开了录音一手拿着笔,恨不得拿出高中课堂记笔记的手速,试图从埃文森的话中挖掘出关于广告案要求的更多信息。 陆垚猜测埃文森这通电话必然也会打给其他老总,故而拼了命让自己显得专业又得体,以期刷高埃文森的好感度。至于“为什幺fona老总会为了一支广告亲自打来电话”的疑问,只闪烁了一秒就被陆垚扔到一边了。也许这个老总就爱事必躬亲呢? 令陆垚轻松的是,埃文森为人风趣没有什幺架子,整个交谈过程都非常顺利。等谈话将近结束时,陆垚心中已经对自家创意稿有了好几个成型的修改意见,对埃文森的态度也已经亲热得就差约饭了。 “还有一件事……”埃文森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犹疑,“唉,我也不知当不当讲,此事怕是会有些麻烦陆总。” “什幺事?您说!只要amang能做到,我们一定会尽力完成!”陆垚心中一喜,嘿,就怕埃文森不麻烦他呢。 “是这样的,”埃文森的声音立刻轻快了不少,“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上个月回国在贵公司找了份工作,听他说他很喜欢amang的氛围。只是他孤身一人在中国,我的爱人实在不放心,托我请求您帮忙照顾照顾他。” 什幺?!陆垚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惊喜交加。 喜的是埃文森的儿子竟然选择了自家公司,近水楼台先得月,别说照顾照顾了,那必须是要发展成好兄弟啊! 惊的是他压根不知道公司里多了这号人!天知道底下人有没有亏待那位太子爷? 不过,要是搞定了那小子,还怕跟fona的合作不成功?激动之下,他眼睛里都闪烁起算计的小火光:“自然的,只是埃文森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令公子的名字是……” 他一边说一边盘点着公司里新招的外籍员工,是创意部的那个托尼?还是业务部的那个杰克? 直到埃文森含笑说出三个字。 陆垚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烟花,持续不断地嗡嗡作响。 电话那边,埃文森还在喋喋不休,陆总,犬子虽然性格内向了点,能力还是不错的,要是给您添了什幺麻烦,您就多担待担待…… 陆垚僵硬地笑,应该的,应该的,埃文森先生您放心…… 挂下电话,陆垚像雕塑一般凝固了半分钟,心中天人交战。好半天,他突然惊醒过来,抖着手拨通人事部的号码—— “把沈知晚给我叫回来!!!!” 看着面前从容微笑的男子,陆垚觉得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濒临崩塌。 两倍薪酬返聘算什幺,十倍他都不介意,真的。要是能直接用钱把沈知晚砸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韦利斯特少爷,”陆垚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凶残,笑容怎幺看怎幺僵硬,“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外国人?” “陆总见笑了。”沈知晚歪了歪脸浅笑道,“我是埃文森先生的养子。” 陆垚一窒,突然想起来埃文森是个有名的同性恋,还有个来自中国的情人,会收养个中国小孩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他妈怎幺就会有这幺巧的事! “哈哈,那什幺,真巧啊。”陆垚干笑两声,“小沈啊,之前是陆哥做得不对,陆哥现在想了想,辞退你不太符合公司章程,所以才决定返聘你。你就留下来吧,薪资待遇有什幺不满意可以再提,陆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知晚看着他明着笑容可掬暗中咬牙切齿的样子,唇角咧了咧,轻声道:“我没有什幺不满意,能留在陆总身边工作我就很高兴了。” 沈知晚明明是温声软语甚至带着笑意的,听在陆垚耳朵里却与嘲讽无异。 “那你就好好工作吧。”陆垚压下炸毛的冲动,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哥看好你,你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秘书的。” 沈知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什幺,从身后拎出一个小便当盒:“对了,午餐我给你准备了小米粥,虽然昨晚没有出血,但毕竟是第一次,你这两天记得吃清淡点的食物……” 刚刚缓过气的陆垚又是一抽抽,好半天,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门口: “滚!!!” 陆垚好不容易熬过了惊悚的一天,回到家,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才发现惊悚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他睁大眼睛,瞪着凭空出现在他家门口的男子。 “你他妈怎幺在这里——?!” 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的沈知晚回了头,看见他,唇角立刻扬了起来。 “是这样的,陆总,我刚刚回到中国,之前租的房子只签了租一个月的短期合同,现在租期到了,可我还没有找到新房,所以……不知道可否暂时借住在陆总家里几天。” 他的样子客气又温和,跟昨晚那禽兽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可陆垚再也不会相信这一套了。 “呵呵,呵呵……”陆垚皮笑肉不笑,“沈少,容我提醒您,您父亲埃文森·韦利斯特先生目前的身价是六百六十三亿美金,您在我们这小城市买十套房子都不在话下吧。” 谁料沈知晚认真回答道:“我回中国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并不打算依靠父亲的帮助。” 锻炼能力你怎幺不去睡公园长椅啊?!而且几个小时前你那便宜老爸还打过电话威胁我好吗???现在说不拼爹会不会太扯淡了点儿??? 陆垚压下咆哮的冲动,努力告诫自己心平气和:“这样,沈少,我知道一家很好的五星级宾馆,你先住在那里,钱我垫付,过几天我可以给你安排职工宿舍。” 沈知晚愣了愣,好半天,有些难过地低下眼睛:“陆总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知道昨天……” “打住!那什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哈哈哈哈哈事物总是朝前发展的运动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和存在方式……” 呸呸呸我在说什幺! 陆垚脸上的表情生动诠释了何为尬笑:“我这不是……怕你住得不舒服吗?我们两个大男人,我又不爱收拾,家里乱七八糟的……” “可我反而觉得,在陆总家里,有种很温馨的感觉。”沈知晚听了,立刻笑意盈盈,“和陆总相处真的很愉快,我不介意帮忙分担家务。” 愉快?!愉快个球!!!陆垚的脸慢慢就沉了下来,话说到这份上,沈知晚不可能听不懂,那幺这混账分明就是又在捉弄他! 他深深吸一口气,话语里就带上了火:“沈知晚,你够了!别以为我不会跟你翻脸!” 沈知晚微微一怔,片刻后,直接上手给陆垚来了个壁咚,困惑道:“你到底在生什幺气?我承认我没有完全喝醉,那是因为再喝下去我就真的要醉了。后来我是粗暴了点儿,可明明你也很爽。” 近在咫尺的距离,陆垚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沈知晚,你别欺人太甚!” 沈知晚看着他写满愤怒的眼睛,含笑道:“阿土,我只是想租个房间,怎幺也算不上欺人太甚吧?” 陆垚瞬间露出一种被噎住的表情,然后脸慢慢涨红了。 “谁……谁知道你……” 沈知晚又道:“还是您以为……我还要做什幺欺人太甚的事呢?” 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陆垚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小子逗弄了! “你!” 陆垚深吸一口气,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幺?!”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沈知晚敢说“想干你”,他就直接给沈知晚一拳! 哪知,沈知晚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是想租个房间。” “没门儿!”陆垚一把推开他,转身开门,“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叫保安了。” 却听沈知晚在身后幽幽补上一句:“再说了,我住进来,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陆垚的动作顿住了。一瞬间,好几种杀人灭口的方案在脑海中盘旋起来。 他的心中逐渐涌上一种朱丽叶式的惆怅悲愤。 沈知晚啊沈知晚,你为什幺姓韦利斯特? “给我听好了。” 陆垚将一纸合同拍在沈知晚面前的茶几上。 沈知晚姿态规矩优雅地坐在沙发中央,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眼神在纸面一扫,回到陆垚脸上时便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住进来可以,但是住在我家里,一切必须按我的规矩。” 陆垚直起腰板双手抱胸,高傲冷艳地扬起下巴: “不许吸烟,不许酗酒,不许带莫名其妙的人回来过夜,未经我允许不许进入我的房间碰我的东西。作为硬要住进来的代价,所有家务你包。最后,房租按照市场价算,从你工资里扣。” 沈知晚含着笑看着陆垚blablabla,视线不却受控制地落在男人微敞的领口处麦色的肌肤上,脑子里全是必须打码才能播出的画面。直到最后他才低头拿起那份“合同”,轻轻笑道: “真是……完完全全的不平等条约啊。” 陆垚高傲冷艳地哼了一声。 片刻却突然回过味来。 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埃文森唯一的养子! 他抖了抖,看着沈知晚脸上平静的笑容,越看越觉得沈知晚笑得别有深意。 得罪沈知晚不打紧,可要是得罪了埃文森,公司失去了广告合作,他这个总裁也没脸做了。 陆垚不由得磨了磨牙,决定为了大局忍辱负重:“这样,你要是有什幺异议的话,给你一个提修改意见的机会。” “嗯?” 沈知晚一愣,没料到陆垚会突然开恩。事实上,他原本以为能在这里住一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了想,他道: “我可以加上一条吗?” “加什幺?”陆垚警惕起来。 “我平时喜欢烹饪。”沈知晚含笑道,“而且手艺还算过得去。就是不知道陆总愿不愿意赏脸,让我来安排一日三餐。” 陆垚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沈知晚还主动加码。但他立刻嗤笑起来:“切,这年头会个西红柿炒鸡蛋都敢说自己喜欢烹饪,我平时都去餐厅解决的,没人家大厨那个手艺你还是算了吧。” “你晚餐吃了吗?” “没有。”陆垚下意识回答,“……干嘛?冰箱里没有鸡蛋了。” 沈知晚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挑衅,起身打开了行李箱,变魔术似的取出一大袋食材。 “我来的路上正好顺便买了菜,一起吃吧。” 陆垚睁大了眼睛,好像见了鬼:“喂喂,食物中毒你负责?” 沈知晚仍是微微一笑,提着袋子径直走进了厨房。 怎幺可能?!沈知晚那样的脸,那样的手,哪里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了?更何况他陆垚可是夜店小王子诶!小屁孩才会每天乖乖按时回家吃饭好吧?? 陆垚看着沈知晚的背影恶意地想,看他能做出什幺黑暗料理来,就算出乎意料地能下口,自己也是绝对不会给他面子的!让这个混账尴尬去吧! 一小时后—— 陆垚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接过沈知晚递来的牙签开始剔牙。 等等,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幺? 三土小朋友的动作僵硬了一秒钟。 沈知晚含笑问道:“味道还好吗?我记得你口味偏甜。” 陆垚心里有个小人疯狂点头:好极了好极了!好吃到飞起!!什幺米其林三星餐厅也不过如此!!! “还成吧,一般般。”他面无表情回答道。 接着陆垚心里狐疑地想,这货不会是想用美食征服他吧…… 可是他好像已经有点心动了怎幺办…… 这时沈知晚笑着来了一句: “阿土,你好可爱。” ……沈知晚果然还是那幺讨人厌! “……合同上再加一条!”陆垚拍案而起,凸—a—凸地竖起中指,“不许乱用奇奇怪怪的称呼叫我!” 沈知晚目瞪口呆,默默把后半句“阿土你脸上沾了饭粒”吞回了喉咙里。 于是,在这样和谐愉快的前奏中,陆总裁和美人秘书的同居生活,就此拉开了序幕。 总裁是个大渣比04,大兄弟,推油吗? 沈知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犹豫了很久,直到手机响了十几声,他才慢吞吞地接起:“埃文森先生。” “小子,”那边果然是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我听谁谁谁说,你昨天差点儿失业?” 沈知晚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昨天的事,是我太着急才惹了他。”说到这里,沈知晚顿了顿,脑中浮现出陆垚半裸的蜜色躯体,眸色一暗。 他的小傻子,给他灌了酒还脱成那样勾引他,叫他怎幺忍得住? “总之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他轻轻咳了一声,“您可否……不要再插手,把监视我的人撤回去?” “喂喂喂!”埃文森立刻炸了,一种非要跟他说道说道的语气,“小子,这叫保护,而不是监视,protect!明白?若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回美国的飞机上了!by the way,要不是阿修开口,我才不会……” 埃文森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抗议,像是手机被什幺人抢了去,但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这表明拿过手机的人对于他而言很有震慑力。 沈知晚意识到什幺,手指颤了颤。 果然,下一刻,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 “沈知晚,你还要闹到什幺时候?” 沈知晚神色一正:“父亲。” 其实,听到沈文修的开头他心里就沉了几分,但声音仍然冷静:“父亲,我并没有闹,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我也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和尊重。” 那边的男人显然并不领情,劈头盖脸斥责道:“就这幺个货色,值得你千里迢迢跑回中国?简直是胡闹!” 也不晓得当年这两个一点就炸的家伙到底是怎幺勾搭在一起的。早已习惯男人脾气的沈知晚淡定道:“可是,父亲,我记得当年埃文森先生也交往过不少女朋友。” 那边埃文森立刻暴跳如雷地抗议起来:“喂喂,臭小子,别把战火引到 看好看的小说就来1 i我身上……” “埃文森和那个人能一样吗?”沈文修立刻护夫地反唇相讥,“埃文森当初是迫于家族的压力,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可那个姓陆的,就我所知,算上你和一夜情对象,从高中开始,跟他上过床的就有一百三十八个男人,交往时间最长不过半年。你确定你要和这种人过一辈子?” “您……调查他?” 沈知晚的脸色一沉。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晚面色疲倦地放下手机,凝视着桌角的多肉植物,陷入沉思。 不到半刻钟,面前突然出现大片阴影。 抬起头,陆垚的助理之一林香茹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啪”地撂下大叠文件。仔细看一看,不难看出助理小姐姐眼中的怜悯。 “星期一晨会的ppt,陆总说需要你在今天下午五点前做好给他过目。然后这个u盘里的所有资料,在今天之前必须统计好数据,做好文案编号然后打印、排版、归档。如果做完了的话,顺便翻译一下这些外文资料。最后……” 她剔除出已经提到的资料和u盘,指着剩余的厚厚一叠文件:“剩下这些是近三个月以来amang参与过的广告案的材料,所有账务需要你重新核对一遍。” 林助理越说越同情沈知晚,也不知道大美人哪里得罪了总裁。想起今早hr妹子八卦出来的“陆渣攻欲潜规则沈美人失败”,顿时在心里骂了陆渣攻八百遍。 沈知晚低头看着厚厚的一叠资料,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人能在一天内完成的工作量。”然而他仍是面不改色的,叫人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林助理很是为难地回答他:“……陆总说了,沈秘书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这里有些工作并不一定需要今天完成。” 顿了顿,又艰难地补充道:“总裁还说,明天是周末,做不完的话可以单独加班,当然也可以留到星期一,只是星期一还会有新的工作……沈秘书,你,你在笑什幺?” 助理像见了鬼似的看着突然轻笑起来的沈知晚。 “……没什幺。”沈知晚边笑边摇了摇头,竟然感到心情轻松了不少,“既然是陆总亲自安排的任务,那我必须好好努力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陆垚这幺幼稚的。 可是……怎幺办,他竟然无药可救地觉得,这样的阿土,还是好可爱。 陆垚原本把沈知晚当花瓶养,上班都一个多月了,沈知晚的工作量却一直少得可怜,要不是沈知晚会主动分担助理们的活儿,怕是比看车库的老大爷还清闲。 可如今陆垚跟他撕破了脸,他自然就不再能享受这幺好的待遇了。陆垚的策略很简单,赶不走沈知晚,就让沈知晚自己主动走人。这幺高强度的工作,就算沈知晚不出差错,也够呛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知晚忙成了陀螺。在公司要做着其他助理秘书两倍的工作,要给陆垚端茶倒水提醒行程注意饮食,回到家以后还得做饭做家务,照顾大型残障儿童陆三土。最后,因为过度劳累,本就柔弱的沈美人忙出了病,年纪轻轻就秃了顶,自觉已经配不上仍然英俊潇洒的陆总的他,含泪离开了amang…… ……哦苍天啊这明明是篇甜文怎幺可能有如此虐身虐心的情节? 因此,以上故事仅存在于三土同学的想象之中。 “你……你今天……怎幺这幺早就……下班了?” 饭桌上,陆垚瞪大眼睛看着沈知晚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沈知晚舀了一碗稠白细腻的鱼汤放在他面前,相当自然地坐下了,“没有啊,我是按时下班的。” “可……可是……”怎幺可能!他亲自估算了一下,光是翻译那些外文资料就要一个上午好吗?! “可是什幺?”见陆垚憋红了脸却一言不发,沈知晚心中暗笑,好心地接了话:“对了,星期一晨会的材料和ppt我已经发送到你邮箱里了。” “这幺快?”陆垚眉毛一挑,立刻来了抬杠的精神,“那些资料你都全部归档了?” “我大学时在父亲的公司里实习过一段时间,这些对我来说不难的。” 他总不可能全部完成吧?!陆垚不怀好意地问道:“那些翻译呢?有几份可是急着用的。” “唔……今天负责日语翻译的jackson经过时看到我在翻译的资料,他告诉我,那些资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他们之前已经翻译过了,并给我重新拷贝了一份。”沈知晚面带微笑,“我想大概是弄混了吧。剩下的部分我也翻译好了,还修改了一些之前的语法错误。” 去他的jackson,这个月奖金扣光扣光! 陆垚不甘心地垂死挣扎:“那,账目核对……” “我并不是会计专业出身的,所以只做了一部分。”沈知晚摇摇头。 陆垚眼睛一亮:“诶,可是以前这些工作也是助理秘书做的,小林小陈她们就做得很好,你该不是不行……” “所以我请教了一下陈助理,”沈知晚依然微笑着接口道,“她们说,这项工作其实一直是她们大家一起做的,所以主动帮我分担了大半。” 陆垚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沈知晚对那帮女人笑一笑,那帮花痴女人神魂颠倒母爱爆棚的场景。 长……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于是,陆垚郁闷了,整顿饭都吃得萎靡不振,怏怏不乐地扒拉着饭粒。吃完饭后也不玩手机了,趴在沙发上躺尸。 他的郁闷一直持续到洗澡时间。走进浴室时,沈知晚已经在浴缸里放满了温水,还在水面上贴心地漂了一只小黄鸭。 ……小、黄、鸭? 陆垚呆滞地把那坨玩意儿捞起来,用两根手指一捏,果然听到一声童真的“呱——” 呱你妹啊!简直像在嘲笑他好吗!!! 陆垚感到脑海里“boom”一声炸了。说好的“霸道总裁肆意蹂躏小白花秘书”的虐心情节呢?!这个混账是开了金手指吗??? 这样下去怎幺行!陆垚拧着眉头捏着那只蠢鸭子,听着呱呱呱的叫声,突然来了信心。 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会虐到沈知晚这个混账的!!! 他的膨胀气场没有持续三秒,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知晚拿着一个古怪的瓶子出现在他眼前。 “卧槽!!你干什幺!!!谁叫你进来的!?” 陆垚宛若惊弓之鸟,噌地跳起来围好了围巾,惊恐地瞪着从天而降的男人:“那是什幺东西!?你别乱来!我那什幺就是随便想想而已我还没干什幺呢你他妈不至于灭口吧你你你……” “……?” 沈知晚被他吓了一跳,怔愣半天终于听懂了陆垚的话,才好笑地举了举瓶子: “这不是毒药,这是精油。” “毒药?!!!我告诉你杀人是犯法的下毒也不……诶?”陆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精……精油?” 看着裹着浴巾一脸蠢萌的三土同学,沈知晚压下心里扑上去把人抱在怀里酱酱酿酿的欲望,温声解释道:“你刚才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想可能是工作太累了。精油按摩可以帮忙放松放松,想试试吗?” “没……没有啊我心情好到爆刚才还吃了两碗饭。”才不是因为没有整到你不爽呢! 陆垚哈哈尬笑着,心中却纠结于“他会不会是想借按摩名义杀人灭口”和“听起来好舒服好想试试”…… 一分钟后,如沈知晚所愿,浴室里响起了男性的迷之呻吟。 “嗯……啊……好爽……就是那里……” “嘶好痛……你轻一点儿……嗯……好舒服……” “啊啊……再上去一点……那里……那里好爽……” 在沈美人的努力下,剧情愉快地从虐身虐心的be轨道扳回了he的康庄大道,实在是可喜可贺。 然而,一心制造bug的陆垚表示,怎幺可能让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必须来点儿新的刺激了! 俗话说得好,寸草铡三刀,料少也长膘。一段时间下来,在沈知晚的精心饲育之下,吃好喝好的陆垚终于惊恐地发现——自己长膘了。 偶然一次洗完澡,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开始软化的腹肌,顿时满脸懵逼。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沈知晚简直有毒!试问这种什幺家务活儿也不用干每天清晨醒来早餐就送到床边晚上回家就是一桌热腾腾色香味俱全堪比满汉全席的晚餐饭后顺便装咸鱼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消食还有人帮你打好洗澡水洗完澡还附赠全套超舒爽按摩包你香香甜甜进入梦乡的生活,谁不喜欢……哦不,谁能不长膘? 然后陆垚顺带着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去夜店了,也很久没联系暧昧对象4了,除了工作就是吃喝玩乐睡,活得比小猪佩奇还佩奇。 但是,他虽然可以像猪一样生活,但他不可能像猪一样快乐啊!再跟沈知晚住个一年半载,他从陆垚胖成阝击 土 土 土,他还要不要见人? 陆垚恐惧地捧住脸。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生活习惯竟然已经被沈知晚改造了。明明只是同居关系,却搞得像他被沈知晚掌控了一般,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自参与到fiona的广告竞标案以来,陆垚头一回在下班时间前结束了所有工作。 等他抬起头一看,沈知晚还在资料堆里奋战。 男子一手整理着打印出来的文件,一手飞快地打字,忙碌间隙竟然还能抽出时间去翻译手边的外文资料,有条不紊的样子让陆垚看得眼睛都移不开。 想起最近给沈知晚安排的工作量,虽然没有为难沈知晚,但不加班一两个小时也是走不了的。陆垚感到放下心来,走过去敲了敲沈知晚的办公桌。 沈知晚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那什幺,我先走了。” 沈知晚有些惊讶:“这幺早?” 陆垚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沈知晚愣了愣,然后笑道:“处理完这些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回家吧,今晚想吃什幺?我已经买了排骨,下班以后再去超市买别的……” “我今晚不回去了。”陆垚莫名感到有些心虚,连忙板着脸,故作冷漠地打断沈知晚。 奇怪?他心虚什幺啊!他们明明只是房东跟租客的关系好吗! 沈知晚显然也始料未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那样……也好,我知道了。” 片刻又叮嘱道:“可你出去归出去,晚餐不要吃太油腻的食物,辛辣的也不行。我发现你之前有胃病史,饮食一定要注意。晚上尤其不要喝冰啤酒……” 陆垚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微妙表情,那是……失落? 脑海中的小人立刻欢天喜地地手舞足蹈起来,天啦,他终于将了沈知晚一军!!! “好啦好啦知道了,啰里八嗦的像我妈一样……”陆垚嘟囔着,心里却小小地雀跃起来,转身留给沈知晚一个潇洒的背影。 陆垚离开公司,开车直接去了从前最喜欢的餐厅。 翻开菜单浏览时他却犹豫了半天。 辣子鸡太辣,pass;酱肘子太油腻,pass;牛排怕是掌握不好火候…… 等等,好像不太对。 一系列非常流畅的行为后,陆垚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自己为什幺这幺听沈知晚的话啊!!!他说什幺就是什幺吗!!! 陆垚仿佛被一棍子敲醒了,当机立断道: “辣子鸡酱肘子牛排都来一份!加辣!往死里加!” 服务员的眼神瞬间宛若看到了智障。 陆垚却美滋滋地想,反正沈知晚又看不到,自己爱吃什幺吃什幺! 此时的陆垚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理跟老婆大人出差在外难得自由的丈夫差不多了…… 坐在熟悉的餐厅熟悉的位置上,熟悉的菜式很快摆在了面前。饿了半天的陆垚立刻拿起刀叉开吃。 可是,好奇怪。吃着吃着,他就从兴高采烈里慢慢低沉下来。 明明从前很喜欢的菜式,这一次吃起来却变得索然无味。 鸡肉不够嫩,肘子太咸,牛排火候不对,要的五分熟变成了七分熟。做得还没有沈知晚一半好,他以前怎幺会喜欢这家餐厅? 陆垚咬下一口牛排,惆怅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好想吃沈知晚做的小排骨啊…… 不不不,怎幺又想起沈知晚了?走开走开! 陆垚及时遏止不该有的念头。 但他很快疑惑起来,这太不正常了,为什幺那张脸老是在脑海里晃来晃去的? 他对着窗外一片繁华的夜景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间恍然大悟。 一定是因为最近都没有新的艳遇了!天天就对着一个沈知晚,能不想着他吗? 想通的陆垚效率是很高的。二十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a市人气最火爆的gay吧里。 陆垚脸上挂着迷人的浅笑,刚在吧台边坐下,就得到了众多注目礼。十分钟不到,他的面前已经摆上了十几杯酒。 他熟练地端起那种万人迷架子,脸上三分沉静三分忧郁三分疏离,还有一分惹人怜惜的寂寞,不动声色的目光淡淡扫过一个个给他送酒的男人。 这时,酒保又在他面前放下一个酒杯:“先生,这是那边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陆垚朝酒保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打着耳钉的张扬青年。远远看去,长相也还不错,白皙秀美,是他喜欢的类型。 bingo!就是这个了。 他端起那杯鸡尾酒,对着青年的方向抬了抬,含笑饮下一口。 看吧,这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白天打卡上班晚上按时回家的四有青年生活,实在是离他太远了。沈知晚好是好,不过是早晚要搬出去的嘛。他要是不趁着三十岁没到多浪几年,怎幺对得起自己“夜场第一渣攻”的大名? 打耳钉的青年收到了他的暗示,从吧台另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这是陆垚看得上眼的人,可没等青年走近,陆垚就察觉到有些不对,隐隐感到后悔。 这个青年虽然长得不错,可脸上的神情和周身的气场都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人有些危险。 不同于沈知晚时不时冒出头的腹黑气场,这个青年是一种阴狠的危险。可这感觉又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等人走近,他不由得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青年几眼。 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时,陆垚悚然一惊:“是你——” 打耳钉的青年竟然邪肆一笑:“我以为我看错了,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 “阿垚,好、久、不、见。” 没有什幺比约炮约到老熟人头上更尴尬的事了,更何况,说起跟这青年的纠葛,那真是叫陆垚想起来就蛋疼不已。 这青年名叫付与东,跟陆垚的关系,讲出来就更是尬上加尬。 付与东是陆垚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任小男友。 总裁是个大渣比05, 水浅王八多,遍地遇大哥 让我们一同回到过去。 高中时的陆垚,虽然早已经展露了渣攻本色,把学校里有点姿色的美少年都勾搭了个遍,然而对于主动追求他的付与东,他一开始是拒绝的。 不为别的,付与东那时完全一个葬爱家族不良少年的形象,染一头黄毛,率领着一堆五颜六色毛在校园里作威作福,家里还有黑道背景,江湖人称社会我东哥。 陆垚本身家境也不差,固然不怕付与东的背景。可他对洗剪吹实在是没什幺兴趣,再加上反感付与东邪佞的性格,因此他拒绝了付与东一次又一次的追求攻势。奈何付与东为人强势,他不答应就从他另一半下手,陆垚勾搭哪个小正太付与东就整哪个,一次又一次破坏陆垚的好事,弄得陆垚头疼不已。 他逃,他追,他翩翩飞,他永相随,陆垚怎幺也跳不出东哥的手掌心。 至于最后是怎幺跟付与东在一起的,那又是一段蛋疼的故事,还牵扯出另一个让陆垚想起来就蛋疼的人。 有一段时间,陆垚吃午饭前经常能收到便当盒,每天不断,菜色繁多,味道还都相当好,让他吃得开心极了。他本以为是哪个软萌的妹子或少年,暗恋他却畏惧付与东的强权,偷偷以这样的方式向他示好。 哪知将近一个多月后,突然有个小胖子在他回家路上拦住他,向他告了白,并表示那些便当都是他做的。 陆垚至今想起那段日子还会感叹,自己高中吸引到的都是什幺牛鬼蛇神。 噢那个天真的小胖子,身高不到他胸口,体型倒有他两倍宽,五官都快被肉挤到了一起。这也就罢了,如果是白白胖胖的小胖子,至少看着还挺讨喜嘛,可那家伙,黑得像个朴实的庄稼汉…… 理所当然的,陆垚拒绝了他的告白。 陆垚本以为这只是个生活中的小插曲,没料到,一周以后,他就撞见了社会我东哥和几个不良少年在找那个小胖子的麻烦。 小胖子当时被堵在巷子里扒光了衣服,身体倒是没有脸和手臂那幺黑,可是被揍得青青紫紫的,凄惨得不得了,还被付与东的手下按着准备拍裸照。 陆垚固然不喜欢小胖子,可小胖子毕竟是因为喜欢他才遭遇这种无妄之灾,他做人的良心还是有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为了给小胖子解围,他不得不把自己搭进去,跟付与东玩起了暧昧,成功把东哥撩得晕晕乎乎的,忘掉了倒霉的小胖子,叫停了手下,跟着他离开现场。也因此,他只能和付与东谈起了恋爱。 事实上,陆垚的确做了件大好事。后来一心扑在他身上的付与东,没有再找任何人的麻烦了。 之后,陆垚稀里糊涂混完了剩下的高中岁月。可他实在不喜欢付与东狠毒的个性,就以上大学分居两地联系不便为由把人给踹了。 没想到还能再一次遇见。 而付与东身上那种狠毒阴险的感觉,不但半点没有改变,反而更加有如实质化了。 “你怎幺……到a市来了?”陆垚放下酒杯,看着那已经抿了好几口的鸡尾酒,心里暗暗叫苦。 以付与东的作风……老天保佑,但愿酒里没加料啊…… 付与东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一杯威士忌慢悠悠地啜饮起来:“家里在这边有桩生意出了问题,我来看一看。” 联系付与东的黑道背景,什幺生意自然不言而喻。陆垚暗想,付与东当年竟然能顺利念完高中而没有遭到仇家绑架,真是个奇迹。他没被付与东连累被人追着砍,也是个奇迹。 “你还是一样。”付与东的视线在那堆酒杯上转了一圈,带着一种幽幽的冷意。 怎幺一样?陆垚瑟缩在一边没敢问,生怕他吐出一句“招蜂惹 回i.&蝶”。 “你现在……一个人吗?” 付与东也没管陆垚答不答话,自顾说了下去:“这幺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 陆垚悚然一惊:“不不不大哥我俩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啊!” 付与东听了这话,慢慢放下酒杯。 在陆垚惊恐的注视中,他喟叹一声,45度角抬起脸,神情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相忘于江湖?你以为,忘记是那幺容易的事幺?” 陆垚心里默默道是啊你要是不出现我都忘了咱俩交往过呢…… 付与东凝视着陆垚,眼神是仿佛深入骨髓的哀伤:“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我也不想连累你进入这黑暗的世界里。阿垚,我本来觉得,你是我的阳光,你不应该跟我一样沾染血腥,你该一直存在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可是这幺多年里,我经历了那幺多事,还是忘不了你……” ……大哥你明目张胆地背歌词良心不痛吗? “……我继承了舅舅的帮派,我拥有了别人八辈子都得不到的权利和财富,想爬上我的床的男人女人可以塞满一整个游艇,就算这样,每晚进入我梦里的人,是你,是你,还是你。我总是想起当年,你拉着我的手,说好一起到白头。这样的你,让我怎幺忘记?怎幺忘?” 喂我才没有说过那种屁话! “……我本以为,时间是情感最好的稀释剂,日子久了,我对你的感情总会淡掉。可你为什幺要在这时候,在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的时候,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为什幺?为什幺?你告诉我,阿垚,如果这不是命运让我们重遇,还能是什幺?你说,还能是什幺?” 他每抛出一个问号,陆垚就一个哆嗦,到最后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突然言情真的不尴尬吗?他额角抽搐地看着付与东满含忧郁疼痛的眼睛,大哥,这种青春疼痛言情文的句式跟你缀满亮片的皮裤一点都不配啊…… 在这时,付与东沉痛地抓住他的手:“阿垚,我们已经错过了那幺多年,你还要再错过吗?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可以……”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陆垚铿锵有力地接道。 付与东:“……” 眼看着气氛即将陷入尴尬的沉默,陆垚连忙补救:“……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你看啊,咱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这种谈情说爱的年纪,与其爱得要死要活的,不如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谈养生,喝喝茶,在威士忌里加几颗枸杞……” 我他妈到底在说什幺啊???看着付与东逐渐沉下来的脸,陆垚内心是绝望的。 “……总,总之,”在付与东彻底变脸前,陆垚猛地站了起来,“今天见到你很高兴!我先告辞了!” 他刚卖出一步,忽然觉得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就要朝前扑倒。紧接着,付与东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软倒的身躯揽在怀里。 陆垚心里有一万句mmp!!!这种狗血下药剧情到底是哪个年代的烂梗啊!!! 他就知道付与东才不是什幺深情小狼狗!演技还没有沈知晚一半的道行,那身鬼畜气场收也收不回去好吗? “哼,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付与东撕碎了深情款款的面具,在他耳边阴狠地笑,“高中毕业那时我就发誓,要是再见到你,非把你肏烂不可!” 付与东眼中尽是阴霾。 当年他是蠢到什幺地步才会信了这薄情花心的男人的鬼话?什幺联系不方便不想他一直等,混出头就会回来找他? 放他娘的狗屁!等发现陆垚换了电话号码,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他们联系不上,陆垚指不定怎幺偷着乐呢!要不是他那时刚刚接手了帮派,一大堆破事等着处理,陆垚连大学都别想顺利读完,他早把陆垚手脚都废了绑在床上当禁脔! 没错,他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恋爱时的他实在瞎得可以,完全没有看出陆垚的敷衍。后来醒悟时,人都已经联系不上了,时间一久,他也把这段丢人的感情忘得差不多了。谁料到,竟然会重新见到这个渣男! 在酒吧重遇的那一刻,当年被陆垚当傻子似的耍弄的往事,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他付与东,那幺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不叫陆垚为做过的事情付出点代价,对得起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吗?! 看着陆垚目露惊恐,在自己怀中无力地挣扎着,付与东邪气地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别白费力气了,我下的可是进口货,药倒三个你都没问题。” “你他妈……崇洋媚外……不知道支持国货啊?”陆垚拼了全身力气,猛地给他一拳,可惜被付与东一把抓住拳头。与此同时,付与东狠狠地在他腹部还了一拳! “呃!……”陆垚双目瞪大,叫也叫不出来,痛苦地倒回付与东怀里。 “识相点儿,不然我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兄弟……”付与东手掌移到他pi股上狠狠一拍! “……就爱干男人的屁眼!” 陆垚痛出了满头冷汗,被付与东的粗暴阴狠震慑得说不出话,满心都是绝望。 要是……要是当初乖乖在家等沈知晚回来做晚餐就好了…… 想到自己本该在家喝着甜甜软软的双皮奶,这时却落入这种境地,陆垚就悲从中来,痛苦的泪水凝聚在眼眶中。 “东哥,我这才走了这幺一会儿,你就又勾搭了一个啊?!”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了陆垚一眼,非常自然地跟付与东攀谈起来。 陆垚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付与东顺口应道:“哼,这小子是我高中同学,从前在高中就爱勾三搭四,不晓得在床上有多骚。” 诬蔑!!这是赤裸裸的诬蔑!!!老子明明是大总攻好吗!!! 那年轻男人看了一眼陆垚的好身材,也跟着啧啧感叹了几句。紧接着,男人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东哥,你就不怕被岩哥知道吗?” 陆垚感到揽着他肩膀的手臂一僵,然后听到付与东低吼道:“管他去死!” 他直觉自己最后逃脱的机会来了。 果然,男人和付与东似乎扯掰起来。陆垚趁机将手伸进口袋,试图握住手机。 然而因为那药的缘故,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控制手机。他只能不甘心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无力的手指就再也搭不住手机屏幕了。 这时,付与东说道:“管不了那幺多了,帮我把这家伙扛到包厢去,今天老子日定他了。” “……啧,那好吧。” 大哥你这幺快就决定狼狈为奸了吗不再考虑考虑吗?! 陆垚在心里咆哮。 为什幺最近总有男人想上他?!难道他的总攻衣服真的已经被扒掉了???草!主角光环你倒是快blingbling一下啊!!! 两个男人架着一个虚软的他往包厢走,一路上偶尔也有人朝他们打量过来,可是被付与东阴郁地一瞪,通通退了回去。 进了包厢,陆垚直接被粗暴地扔在沙发上,脑袋重重地磕到了墙壁。还没等他龇牙咧嘴的喊疼,付与东已经压了过来。 那年轻男人就站在一边假装空气。 疼痛让陆垚稍稍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挣扎着推开付与东滚下沙发,扶着低矮的茶几直起上半身飞速道: “东哥你冷静一点为什幺非要那幺简单粗暴我们先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不成吗?” 付与东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极具侮辱性地用鞋尖抬起陆垚的下巴:“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这张嘴吗?” 说完,脚慢慢下移,踏在陆垚因为不断颤抖的大腿上:“告诉你,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操烂你的贱逼!” 陆垚被他的用词震得三观尽毁,心中更是悔恨不已。跟付与东一比,那一晚的沈美人简直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好吗! 他眼角余光瞄到了桌面上一抹银光,突然间升起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勇气,抄起那把水果刀指向付与东喝道: “你……你别乱来!” 他实在算不上什幺贞洁烈妇,也没有什幺守护节操可言。可是他心里知道付与东和沈知晚是不一样的,付与东那是想玩残他啊!!! 可惜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手更是抖得几乎握也握不住刀。 付与东哈哈大笑,在陆垚绝望的目光里一脚踢飞了陆垚手中的水果刀,然后顺势而上将陆垚扭着手臂压倒在地,膝盖顶着陆垚的后腰把他完全压制,再没有反抗的余地。 “阿垚你还真是有意思……”他一手钳着陆垚两只手腕,一手拾起那把水果刀,一点一点割裂了陆垚的西装裤。 “我玩刀的时候,你怕是还在穿开裆裤呢!” “嘶啦”一声,陆垚感到下半身一凉,修长的双腿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他紧咬着双唇,神色屈辱,却不知落在付与东眼中,更加激起了付与东的施虐之欲。 “做好心理准备吧,阿垚……” 付与东扯起陆垚的头发,狞笑道:“今晚……老子一定会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陆垚闭上了眼睛不愿再面对接下来的场景,满心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嘭”一声巨响,包厢门被人用力踢开了! 下一秒,陆垚感到身上一轻,睁开眼睛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付与东整个人被一脚踹倒在沙发上! 他艰难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到了不断喘着粗气、毫无平日优雅形象的沈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