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撩汉》 分卷阅读1 ?寡妇撩汉 作者:侏胥 文案(c6k6.com) 十里镇的吴寡妇,趁着年轻和手头有点钱,整日里就琢磨着,怎样才能撩到心仪的汉子。 有钱有貌有心机VS有情有义有点浪 古代心机女撩糙汉子!可糙汉子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一夜忘尽长安花! 不要被“寡妇的直白”雷到,男女主双商在线,后期急剧反转。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姝、周旻/二爷 ┃ 配角:有几个 ┃ 其它:有心机、有故事、有点浪 第1章 春欲 初春的凉意在夜晚尤为明显,吴姝裹紧了身上的黑披风,脚步越发地快了起来,行走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幽幽轻轻。 忽的,脚背上滚过一道黑影,似鼠似兔,跑得忒快,圆滚滚的,唬得吴姝一惊,咬了唇。 嚯然又听到“喵”的一声长叫,勾人心魄。 吴姝冷啐了声:“浪猫儿!”转而把兜帽拉低了几分,拐弯进了另一条巷子,身后两只黑黝黝的亮眼,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呀咦”一声推门,阿兰疑惑回头,见是吴姝,猛地一下站起,高兴地咧嘴:“娘子回来啦?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说完即耷拉起一张脸。 吴姝本想比个噤声的手势,转而想这是在家,她是做贼心虚了。 “水烧在锅里头了,我正要烧水泡茶,药还没煎呢!”阿兰一字一句,语速很慢,说话的表情像做错事的稚龄幼子,不停的用眼神瞄吴姝。 吴姝脱去披风外袍,看到阿兰手边的药包,安慰道:“药不用煎了,你回去睡吧。” “真的?”阿兰一脸疑惑。 “真的。” 阿兰要走,吴姝把药包放好,又说:“你去舀水,我一会下去洗澡。” “哦。”阿兰兴萌萌地下楼。 吴姝把门关上,坐到镜前,烛火之下的容颜映在铜镜里,模糊不清。 每次回来,必先洗个干净,喝了那为一时之欢愉而绝了后面麻烦的汤药,之后再吃些宵夜。 阿兰尤其听话,什么都做得很好,可今晚她回来得早了,因为今晚不一样。 吴姝侧了一下头,发髻上闪过一丝银光。 她把簪子从头上拔了下来,普通花细的银簪子,因着年代久远,起了黑锈,吴姝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弄,把簪子放进一方盒子,起身下了楼。 月色凄迷,萧萧的凉风吹着翠竹簌簌地响,犹如匆忙赶考的书生,带着满怀的绮梦。 —————— 转眼便到了盛夏,吴姝再次拢了拢袖子里的银子,带上黑纱的帷帽,出门前叫阿兰,“走吧,再不走就晌午了。” 阿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极为困倦,“娘子,我们不是报了保长,保长也应了会叫人来给咱们修墙的呢!” 阿兰语速极慢,两人已经要出大门,路过倒塌的院墙,吴姝瞟了眼,不紧不慢地说:“怕是要等到过年也等不来他们,不如自个去找人来修的快些。” “哦。”阿兰似懂非懂。 夏季雨水丰沛,前几日暴雨,欢脱的雨水竟把她家的院墙给推倒,虽说已跟管安全的保长报备了,保长也说修墙的银子族里的账房会出,可第二日,吴姝还是带了阿兰,到镇上的西街找石瓦匠。 连日的暴雨让天空如水洗般的湛蓝,一丝白云也无,只亮晃晃的日头挂在上头,肆无忌惮地暴晒。 黑纱之外的人影,都在忙碌地翻晒潮湿的被褥衣裳,浸过水的桌椅凳脚,还有前面蹦蹦跳跳阿兰的身影。 行走不过一刻钟,吴姝就知道快到了。 黑纱之外的街景,依旧变化不大,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馊和男子特有的体味,混合着被烈日烹晒的湿气,算不得好闻,但叫人心猿意马。 吴姝不动声色地嗅了嗅,慢慢走向西街一带匠人聚集的地方,拐了个弯,几个身形健壮的汉子:有只穿了一件外挂的,有光着膀子的,还有在呦喝着边相互调笑,边干着手中活儿的。 他们都是十里镇上的匠人,嗓门又大又粗,带着方言,有些说得快了,都听不真切字词,只嗡嗡地振。 有木匠正刨着木材,汉子粗大黑黝的手臂使劲地,来回刨在木面上,翻起的木屑花儿像雪片一样;阳光之下的臂膀喷张紧绷,映着肌肤上的汗珠,像随时要落下一般。 突然一下子见人多了起来,又都是陌生的汉子,阿兰有些害怕,瑟缩地拽着吴姝的手臂,躲在她身后,却又好奇地伸着脑袋东张西望。 那些干活的匠人,见突然闯进的两人,还是女子,便一下子停了喧哗,打量着吴姝和阿兰,都不吭声了。 吴姝知道这些人都在打量她们,奈何她带着黑纱帷帽,别人看不真切她的脸容,而阿兰直接躲在她的身后,半捂着脸。 “我要请几个石匠,修围墙,要尽快!” 吴姝清亮的声音,犹如这夏日里的一抹凉风,在这些汉子中如同荡开的涟漪,惹得众人相互望了望,均又笑呵呵地别了脸来望她。 离吴姝最 分卷阅读2 近的一个木匠继续手中的活儿,刨刀用力往前一推,大嗓门地问:“这活儿都是男人的事,你家男人怎么不来请人!” 周围隐约露了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吴姝不气不恼,只伸出了手,指腹在刚刨过的木面上,顺着纹路轻轻地滑,缓而顺。 指腹上细滑又坚硬的触觉,像汉子那肌肉喷张的手臂,又像嚼了一块粗糙的豆腐。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声音清冷:“这世上,是男人的银子是钱,女人的银子就不是钱啦!”说完捻了捻手,又放在鼻端下嗅了嗅,清新的木头气味,带着刚才汉子身上的热气,吴姝掏出了银子。 众人皆是一愣。 这世人瞧不上女子,是因为女子依附男子,可谁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管它是男子女子的。 刚才那说话的木匠赶紧咧嘴,招揽道:“我家二爷有空,你的活儿我们接!” 二爷?吴姝眯了眼,可还是点了头。 见吴姝应允,那木匠把手上的刨刀一丢,就领着吴姝两人往里走。众人见木匠领了生意,都在懊恼刚才一时大意,见只是个黑衣黑帽的妇人,身边的小丫头看着也灰衣土面的,不想竟是给银子的主儿。 吴姝跟在木匠的身后,阿兰也跟在后面。 走路的风一吹,周围混杂着汗味、木料石浆和下过雨后土地被蒸烤的气味,浓郁得让人头闷。 果然是臭男人,吴姝心道。 路边杂乱堆着石块泥料,弯弯曲曲地穿过两道廊门,进了一条胡同,胡同里散养着几只仰头阔步的大公鸡,地上有一趟子泥水,估计是下雨天留下的。 吴姝见那木匠直接从泥水上走过,溅起的污水落了一小腿,她眉心一皱,停了半步,绕开那趟泥水,格外小心地顺着墙根走。 忽的! “哎!看准了!”一声暴喝。 吴姝只顾着踮脚避开地上的污水,又是倾着身子走路,这突然的一喝,吓得她有些懵。 抬头时,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被一双大手推了一把,本就脆弱的站姿,结果身子直接扑到巷子对面的墙上,哎哟一声,惊得脚边不远的大公鸡,扑簌簌地拍着翅膀飞开,扇了满天的污水。 且不说帷帽歪到一边糊了眼,胳膊被撞得生痛,再看鞋面和裙裾边上,沾了黑糊的泥水,还隐约散发出一股鸡屎味,夏日的烦闷腾的一下子冒了起来,吴姝火了! 顾不得阿兰地叫唤,吴姝一把掀了头上的帷帽,瞪着推她的汉子,嚷道:“干嘛推人!这巷子是你家的!”声音是又尖又厉,含着浓浓的怒气。 推人的周旻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他理亏嘴笨,而是他也没想到推的是个女子,而且吴姝愤而脱帽的刹那,他有些傻眼了。 黑衣黑裙,素面寡饰,从头到脚没一件首饰,高领的衣襟,脸色冰冷目中带怒。 不是个讨喜的模样,可白皙得过分的肌肤,在沉黑布料和黑发的衬托之下,有种让人震撼的对比之艳。 周旻还来不及细看她的五官,吴姝冷哼了声:“推了人,就这么闷不吭声的,就想了了?” 疑问之处,怎么听都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肩上的负重搁久了,让周旻有些吃力,汗珠一颗颗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沿着脸颊鼻梁骨滑落。 还别说,这匠人虽也是一身蛮壮,可他的五官极为深邃,浓眉挺鼻,不比一般的匠人相貌粗俗。 周旻叫那木匠帮他托了把手,把背上扛着的木桌子放了下来,撩起衣衫下摆,擦了把脸。 可就是他这样一个撩衫的动作,露出了胸腹之间结实的肌肉,因为汗湿和喘气,带着那块块腹肌,像敲在了吴姝的心头上。 “对不住,我也没注意。”周旻擦了汗,喘着粗气地道歉。 仿佛那热腾腾地喘息,要扑到吴姝的脸上,瞧着刚才他们俩抬木桌落地,看着也不轻,刚才他一人扛,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 再看他裤腿管上黏着不少木屑,应该也是个木匠。 怎么都是木匠?她今日要找的可不是木匠。 领她来的木匠对吴姝点头哈腰,“二爷也是没注意,这巷子太窄,桌子也重,请娘子莫要怪罪。” “你要带我见的人呢?” 木匠一指周旻,“这是我家二爷,木工泥浆砌墙修补都行。”木匠说完,又向周旻嘀咕了几句。 那周旻上下瞧了她几眼,问:“要砌墙,是被雨水冲垮的?” “嗯。” 见她是个妇人的打扮,又问:“你男人呢?” 吴姝冷笑了下,“请你去砌墙,你问我男人干什么?是怕我不给你银子吗?” 吴姝心下已经有了离意,虽说刚才那一推不是故意,可这人的态度也是有问题,还叫“二爷”?不过一个糙汉子。 周旻用舌头顶了下牙后槽,斜着脸说:“这样吧,问你男人呢?没别的意思,这砌墙呢,若要牢固的话,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若这事没经过你家男人的同意,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跑到你家去,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周旻的声调不太友好。 吴姝朝天睨了睨:“你该担心的是你自个的手艺,到时达不到我的 分卷阅读3 要求,银钱我是不会兑现的。” 见吴姝根本就不答他的话,周旻砸吧了一下嘴,“行,估计你要求高,那你再看看别家。” 旁边的木匠急了,刚才他是拿了吴姝的银子,若是谈不成,银子就得还人家。可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若是价格往高的抬,她也未必真懂,这不是放着煮熟的肥鸭子要飞了吗? 吴姝要走,木匠见周旻眼色坚定,一急,自己说:“这位娘子慢些走,我没骗你。这十里镇上最好的一手砌墙功夫,就是我家二爷,你可以打听了再来。我家二爷砌的墙又直又平整,这镇上有头有脸人家的院子屋子的墙壁,都是我家二爷给砌的。” 木匠说得真切,不像吹嘘,可周旻一脸不在意。 吴姝没有真走,顿了一下,之后淡淡道:“我是个寡妇。” 第2章 勾引 午后,日照更加猛烈了,知了在树梢上拼了命地嘶鸣,一丝风都没有。 周旻一边拾掇着要干活的工具,一边对身边一个半大的孩子说:“三儿,到了人家家里头,都得听大人的,不要乱跑也不要乱摸乱动人家的东西。” 叫三儿的少年点了头,旁边有人说:“嗨,二哥你都说了几遍,你以为三儿是个榆木脑袋,听得人耳朵都起茧,烦啰!” 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最先领了吴姝活计的木匠,宋青。 周旻怼他:“也就你不听我的话,带坏了榜样。嗤,今日这活儿你觉得好干?” 宋青知他指的是吴姝家的活儿。 嘿!这娘们也真能折腾,说出“我是个寡妇!”这话一点都不“害臊”。随后拿出一纸契约,一条条规矩要求列得清清楚楚,付了定金,走的时候傲得拽天拽地。 周旻在心里艹了声,谁知那吴姝半途还回过身来,十分讥讽地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不接我的单子也不怪你们。想好了签字下午带来给我。”说完轻飘飘的眼神在周旻身上提溜一圈,走了。 周旻的第一感觉这寡妇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正想一口回绝了她,宋青这小子更快,“好好,没问题,请娘子放心,等备齐了工具,我们这就过去。” 吴姝一脸清冷,什么也不说,便领着阿兰走了。 周旻怒瞪宋青的自作主张,宋青拿了那张契约兴奋得两眼冒光,“五十两啊二哥,我没看错吧,我们这日夜不休地干一个月,也挣不来这么多银子啊!” 果真是穷怕了,见了银子什么都不管了。 “那娘子看着是有些冷清,不就一个妇道人家嘛!虽说是个寡妇,可也是有钱人家,不会有事。二哥,我不也是想着攒了钱娶媳妇吗?你看我都老大不小了。”宋青挠了挠脑袋。 周旻沉了沉,嗯了声后,什么也不说,但愿是他多想了吧。 —————— 两进的院子,青砖黛瓦,翠竹茵茵,一面入门的石屏,隔开了后面两层的楼房,倒塌的半堵围墙散落一地的混乱。 院子不大,但雅致。 宋青一进院子就不停地瞅这瞅那,想跟人发一下感慨,见周旻一脸沉肃,便拉了身边的少年,“三儿,若是你娶到这样有钱的媳妇,那下半辈子就不用操劳了。” 三儿一脸的傻笑。 周旻:“出息!” 说话间,给他们开门的阿兰朝楼上叫了声:“娘子,匠人来修围墙啦!” 吴姝在楼上淡淡嗯了声,不紧不慢地下楼来,依旧寡面黑裙,瞧了周旻他们一眼,下巴一指那破倒的地方,“就是那,看着怎么修。等修好了这处,再把围墙都加固了,契约带来了吧。” “带来了,在这呢!”宋青满脸谄笑。 “唔。”吴姝接过来,展开看了眼上面签的字,“周旻?” “是,我家二爷。”宋青眼神指向周旻。 吴姝又是淡淡的唔了声,宋青又笑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越发衬得吴姝的冷清,这让在一旁查看倒塌围墙的周旻心头涌出一丝不快。 “你们看吧,有事叫阿兰。哦,对了,海婆婆负责给你们做饭,有什么不能吃的,跟她讲。”吴姝拿了契约,直接上了楼。 阿兰对宋青笑了笑,蹬蹬地也跟着上楼。 目送两人离开,宋青蹭到周旻的身边,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那丫头像脑子有问题,眼神傻傻的,话还说成那样,跟个孩子似的......”指的是阿兰。 周旻一个眼神扫过来,宋青就没敢再往下说,提了大伙的包袱,往肩上一抗,“得嘞!啥也不问啥也不说,去瞅瞅我们的住所,顺便问问那婆婆,今晚可有肉吃!” 周旻盯了盯宋青的背影,又抬眸扫了眼楼上的方向,一言不发地低头。 围墙要重修还要加固,得打地基,往下挖个尺深,再往上砌,才能牢固。 周旻把这些跟吴姝说时,吴姝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睨着底下的周旻说话,等他说完了,才轻飘飘地说:“你是石匠,我不懂这些,你做便是了。”说完转身进了屋,只剩下个探头出来傻笑的阿兰。 旁边的宋青用胳膊杵了杵周旻,“在这说话能听得见吗?不上楼好好说清楚来才好?” 周旻警 分卷阅读4 告地瞪了他一眼,宋青摸了摸后脑勺,“得嘞,我又错了,你这不高兴,我哪哪都能错!” “你不懂什么是避嫌?”周旻咽了口吐沫,直接转身。 宋青扛了锄头,屁颠屁颠地跟上,“谁说我不懂?常话说什么来着,身正不怕影子歪,这活儿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你也别把关系搞僵了。何况一个妇道人家,只是个寡妇,能怎么着了你......” —————— 楼上的吴姝喝了碗中的豆浆,吸了吸鼻子,楼下隐约的说话声渐渐听不清,吴姝瞧着一旁正吃得欢的阿兰,故意问她:“昨晚睡得好吧?” 阿兰点点头,一嘴的面果子,“嗯,他们在下面守着,放心!” 吴姝冷哼了声,没再吭声,阿兰不太懂吴姝的表情,以为她不高兴了,吃饭的动作和声音都小了不少。 吴姝:“吃吧,不关你的事。” 左右不过是些臭男人。 因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在围墙彻成完工之前,周旻要负责吴姝院子的防盗防偷。 昨儿个后半夜宋青守夜,现在这会子正在补觉,三儿跑进来跟周旻说,他们要的石头沙料到了。 周旻点了个头,把汗巾别在腰间,跟三儿一块出去等卸石料。 当会儿,三儿高兴地说:“二哥,海婆婆真好,知道我爱吃肉,今早上就给了我这么一大块,这么大!”三儿用手比划。 周旻:“一块肉就把你给收买了?” “这家可真大方,我听小青哥说他以前在别家,都没遇到这么大方的主家,吃的好,住的也不差,他还说......” 周旻打断他,“小孩子巴巴的,听他说的什么话。东西可以多吃,话不能多说,懂了不?” “哦!” 暴雨之后接连着数日,日日太阳高照,烘干了地面房屋,连着人也快要被晒干了。 知了不要命地嘶鸣,听得叫人心烦,屋外没风,屋内更显闷热,叫人烦闷难耐。 楼下偶尔传来一两声的吆喝,吴姝不耐烦地扇着蒲扇,往外头瞧了一眼,停了片刻,才转头叫阿兰下去煮绿豆水。 青天白日,明晃晃的阳光让人瞧得格外清晰,汗津津的皮肤上,豆大的汗珠儿凝在古铜色的肌肤上,随着手臂的喷张,或缓或急地滑落。 汉子们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贴在正使劲的臂膀上,绷出一道道横结的络条。 石块很重,手臂用力地绷着,脖子上青筋曝露,连着下颌绷紧成一道难言的弧度。 汗水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进脖子,时不时暴喝出的呦呵,惊得脖子上的汗珠,咕噜噜地往下滑。 千年大树一样的后背,绷出刚硬的条理,顺着线条一直往下,一直到树干一样的小腿,磐石一般的大脚上。 干活的男人有意思! 吴姝的蒲扇在嘴边扇了扇。 “宋青!你稳着点!” 周旻嘴里喝着,手上已是一托,稳稳地接住宋青后背的大石块。 “这事儿你今日是头一次干吗!”等宋青把大石块卸下,周旻怒不可抑地上前训他。 宋青大口的喘气,用袖子抹脸上脖子上的汗,“对不住,是我大意了,那吴娘子在楼上看着咱们呢!我一时分了心,没稳住。” 周旻瞟了眼站在走廊边上扇风的吴姝,用手中的汗巾打了宋青一膀子,“别人看别人的,你干你的活,这也能玩笑!”一不小心非死即残! 周旻叫大伙儿休息,太阳太烈,那些石块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还有两个周旻叫来搬石头的汉子,大伙儿围拢着坐下歇息。 “这家爷们死了三四年,留了这些个好产业给这寡妇。你瞧,在勾引汉子呢!”一个满口黄牙的汉子说。 另一个汉子本分些,坐在地上歇息,“人家勾引你啦?” 黄牙汉子啧了声,下巴指了楼上的吴姝,“你看她那站的模样,那屁股翘得,都快上天了。还有她手中的蒲扇,是在扇风呢?还是在勾引人呐!瞧瞧那眼神,在我们几个的身上,转过来转过去的,就没停过。在二爷身上停得最久,二爷也是我们中长得最俊的。二爷,她这是在叫你上去哩!” 一阵哄堂大笑! 黄牙汉子挤眉弄眼,一顿粗话声行并茂,听得大伙儿乐呵了不少,在这闷热的夏日里,倒像得了一丝凉快! 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哪里离得了女人,这也是干体力活的汉子们中间,唯一的乐趣,说得更露骨粗俗的还有,只周旻不加入聊而已。 宋青来劲了,“若是娶了这寡妇,把她整舒服了,这产业不都是爷们的?” 黄牙一拍宋青,“赖**想吃天上月呢!人家要看上也是看咱们二爷的,哪里轮得到你?你那跟小鸡儿似的,再不济也得是我这铁锤一样的功夫。” 小鸡儿? 宋青气得要跟黄牙汉子干架,谁想那黄牙早料到,不但碰不到他,还被黄牙给一把摁在了地上,黄牙汉子还抵在宋青身上挺了几下,“爽了没!” 气得宋青挣扎,“**姥爷!” 众人又是一场哄笑! 吴姝望了过来,周旻笑着抬眸,刚好跟她碰了个对眼,吴姝的眼神又直又深, 分卷阅读5 周旻嘴边的笑慢慢没了。 两人都没有收回各自的目光,吴姝一脸的玩味。 “她该不会是听到咱们讲话,这般议论给钱的主家,不太好吧!”老实汉子的话,把周旻的目光引了回来,他拍拍其他人,叫他们别过分了。 宋青终是打了那黄牙汉子两拳,才在“小鸡儿”的问题上讨了个说法。 这时,阿兰端了刚煮好的绿豆汤过来,大伙非但没停止,宋青上前殷勤地接过,“多谢阿兰姑娘,这么热的天,你热不热啊!” 宋青趁机摸了一把阿兰的手,又问了一句:“热不热啊?” 宋青贴得太近,阿兰一脸懵懂,听他一直在问热不热,更显惶恐。 下边的人忙着帮阿兰答:“热热热......”便哄堂笑开。 阿兰如受惊的小鹿,一下子跑开,众人的笑声更大了。 周旻踢了宋青一脚:“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小子吃腻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新文~~ 第3章 难伺候 周旻踹了宋青一脚,才把这场嬉笑的风波平息下来,“都起来干活了,别偷懒,小心挨鞭子!”周旻吆喝着大伙儿干活,不经意间一抬眼,与楼上吴姝的眼神又撞到了一起。 她一直都未曾移开视线,刚才宋青调戏阿兰,她看了全程。 周旻沉了沉,把脖子上的汉巾子往腰间一别,收了心思,开始干活。 十里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吴孙一族的宗祠寺庙都在镇上,这方圆十里都归族长管辖,吴姝请了匠人到家里修墙,不出三日,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特别是像吴寡妇这种有钱,又长得有几分姿色,还年轻的寡妇。 “哟,二爷回来啦!”回家取东西的周旻遇到街坊桂婶。 周旻点了个头,算打招呼,可他人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桂婶跟旁边的人嘀咕,“周二爷就是给那吴寡妇修围墙的,莫不是瞧着二爷长得俊,给的工钱比旁人多得多。” “是吗?你还别说,咱这二爷是讨媳妇姑娘喜欢,看着一股俊气,怪不得那吴寡妇看上。” 桂婶一脸不屑,“不守妇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女人,不出三年,就得偷汉子。” “你瞧见啦?二爷看着不像啊。” 桂婶:“哟,这哪个男人,能经得起女人一勾?这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你别瞎说,二爷人挺好的。” 桂婶:“小心被你家汉子听了,仔细扒了你的皮!还挺好!” 周旻脚也不停。 —————— 趁着地还没被彻底晒干,今日就得把地基给挖了。 男人们抡起锄头,一下下砸在地面,咚咚的响。地面上的泥砖很快被砸个粉碎,露出深褐色潮湿的泥土。 挖得深了,还时不时有蠕动的蚯蚓,通身黑亮,还有不知名的虫蚁爬出。 周旻和宋青一人一边,不停地刨开地上的泥,挖开一条地缝儿,三儿力气不如他们,在旁边用簸箕装那新挖出的泥土。 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唔,是塌了不少,前儿个的大雨是挺凶的,这么厚实的围墙都塌了,可惜!”是孙赫。 十里镇吴孙一族的族正,掌事族规的执行,镇上人尊称一声:孙族正。 周旻停下来歇口气,手杵着铁锄问候孙赫,“孙族正,今儿怎么这么有空。” 宋青直接撩起衣裳下摆,抹了把脸,“孙族正孙爷好!” 孙赫背着左手,右手拿着一把折扇,意味深长地嗯了声,瞧瞧周旻宋青,又看看三儿。 三儿见孙赫穿得体面,周旻宋青停了手中的活,他便更加恭敬,给孙赫鞠了个躬。 “哟,是什么风把孙爷给吹了来,到我这寡不淡兮的地儿?”吴姝带着浅淡的笑意,从楼上款款而下。 这上一瞬还“高深莫测”的孙赫,立刻堆了“殷勤”的笑,忙颠颠地从垮掉的墙根,周旻和宋青的中间跨进院来。 孙赫:“你怎么下来了,我正有事找你哩!” 吴姝皮笑肉不笑:“这可使不得,我哪敢劳动族正大人上楼来找我,这不我是亲自下楼迎了吗?不过孙爷也不敲门,非得从这边上进来,若不是我耳尖,听出了孙爷的声音,我怕要失礼了?” 吴姝下了楼,也不请人进厅,意是站在天井处跟孙赫说话。那孙赫本来离得吴姝忒近,现在瞧这架势,更加靠近了来,压着声音:“我们上去说话?” 吴姝借着用手中的蒲扇扇风,拉开了与孙赫的距离,扭头叫阿兰:“给孙爷端碗绿豆汤。” 周旻看吴姝的眼神瞅到他们这里,他扎了扎紧腰间的绑带,叫正要偷听的宋青干活,不一伙儿,他们两人你一锄我一锄的,起劲了。 孙赫嘿嘿两声尬笑,“我只是兼保长一职,这场大雨实在太大,时间也下得长久,吴掌柜哪里有不少的损耗,你这若是不急,等两日我便会找人给你修,自己何苦花那冤枉钱。” 吴姝当时把围墙坍塌之事告诉孙赫,可没指望他找人来修,吴姝半是不明地瞧了他一眼,“无事,银子我有 分卷阅读6 。二爷留下来的院子,我可要把它看好了。” 吴姝口中的二爷,正是她的亡夫。 吴姝不等孙赫,自己叫人来修院墙,这工钱材料钱,便不能从族里的账房出,吴姝也没当回事。 可孙赫心下就极不是滋味,“十里镇谁不知道你吴姝有钱,可这树大招风,你也别太招摇,自己一个妇道人家,非得弄得人人嫉恨不成?” 这话说得。 说话的这会儿,阿兰端了绿豆汤来,吴姝用下巴指了指,“天气闷热,孙爷快些喝了解暑,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让你什么都能挑刺儿。” 孙赫喝了绿豆水,又瞄了眼干活的周旻,“你自己一个寡妇,招这几个汉子进门,也不怕招了狼,万一他们对钱财起了歹意,对你起了非分之想,你这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也不比你可怕! 吴姝压下心中的不快,面上依旧尊敬,“这不是有你吗!你是族正,又兼任族里管安全的保长,谁敢在你的地盘上撒野,不老实?” 吴姝的“高帽”孙赫戴得舒服,借着高兴,他又想上前挨近吴姝,被吴姝用蒲扇给扇开了。 这光天白日的,干活的几个人就在不远处,孙赫就算心中有什么,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动脚,“寡妇门前是非多,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可别怪我不念旧情,救不得你!” 吴姝没吭声。 孙赫从正门离开,待门关上的刹那,吴姝露出一抹极端恶心的厌烦,只差狠狠啐上一口吐沫了。转身时刚好撞上周旻的眼神,其实他也不是专门看过来,只是他此刻站的方向,刚好就是正面对着吴姝。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吴姝一脚把旁边的碗踢翻,那碗也实诚,硬是没破,在脚底下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黏了一身的泥灰。 “阿兰,把这碗拿去喂狗!” 吴姝噔噔地上了楼,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她立马砸了那碗。 心下气闷又加上刚跑上来,吴姝身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只能用力扇着手中的蒲扇,热风扑扑地吹在脸上,一点也不凉快。 脱去外衫时,因为气闷着急,一不小心扯裂了一道口子,“阿兰,阿兰。”吴姝在楼上躁躁地喊了几嗓子。 阿兰在厨房应了声,匆匆跑上来。 “衫子都拿去洗了,裂线的地方叫海婆婆缝好。” 阿兰抱了衣服,应声又下了楼。 吴姝只穿了一件胸衣,躺到竹席上,想午间小憩。 谁知躺下的吴姝非但没有睡意,反而越发心浮气躁,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孙赫临走前上上下下瞧在她身上,那赤~裸猥琐的眼神,好似就像摸到了她身上,甩都甩不掉,叫人恶心得想吐。 吴姝用蒲扇用力地拍了几下胳膊,把刚起的鸡皮疙瘩拍掉,翻了个身,想沉下心来睡一会儿。谁知窗外的知了像是专门跟她作对,这会儿更加叫得欢快,还有那一声声敲在地面的咚咚声,均匀有力,像从未停过,现在越发听得清晰无比。 这叫她怎么睡! 吴姝嚯地一下坐起,要出去时半路折回,披了一件外衫,三两步就走到外面的阳廊上,怒气冲冲:“大中午的敲得这么大声,还叫人怎么午憩?” 楼下的声音嚯地戛止,宋青反应最快,赶忙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停了。” 吴姝冷盯了两眼,在周旻沉静的脸上停了须臾,才转身进房,嘭!的一声关门,震耳欲聋。 “这娘们的脾气还真不小,咱们不是为她干活嘛!早些完工也早些省事。真是难伺候......”宋青干脆光着膀子,还要继续发牢骚,被周旻的眼神制止。 海婆婆端着午饭过来,三儿赶紧跑到她跟前,脆生生地问:“是吃饭啦?” “吃饭啦吃饭啦!中午天气热,你们也歇歇,娘子有午休的习惯,莫要扰了她。”海婆婆一脸慈和,给三儿舀饭时,那米饭都要堆成一座小山。 “婆婆你也太偏心啊!我吃得也很多。”宋青故意“争宠”。 海婆婆:“三儿还在长身体,不一样。” 噎得宋青狠扒了两大口饭,把嘴巴撑得滚圆,周旻用筷子打了他脑门一下:“出息!” —————— 晚饭的时候,吴姝叫海婆婆给他们添了一道水镇黄瓜,深井里刚打出来的井水,冰凉沁人,把黄瓜往里面泡一泡,再拍碎了,调进香油香醋和香菜辣椒面一拌,咯嘣咯嘣脆! “好吃吧,这是我们娘子的拿手好菜,她今晚心情好,你们有口福啰!”海婆婆在给他们仨分饭。 晚饭前洗手洗脚时,周旻看到吴姝端着两只大海碗,一手还夹了一双筷子从厨房里出来,从他们身边经过,宋青给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吴姝极其冷淡地瞟了眼他们仨。 周旻那时看到,她手臂上的袖子是卷起来的,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衬得黑色的布料,白得刺目。 —————— 孙赫是什么样的人,吴姝比谁心里都清楚,若不是围墙塌了,要报备族里,她才不想跟孙赫有任何的来往关系。 孙赫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令人恶心的龌龊,想想都能让吴姝膈应半 分卷阅读7 日。 孙赫想拖着不给她修围墙,或者欺负她是个女人,让吴姝来求他?只要她主动去找他,孙赫那些见不得光的主意,就会一一地实现在吴姝的身上。 去他姥姥的!吴姝咒骂了一句。 这时,楼下传来嬉闹的调笑声,吴姝听了一会,皱起了眉。 —————— 傍晚时光,云霞绚烂,金光灿灿的阳光铺满了整座小院,屋檐树叶像镀了一层金光。 吴姝笔直地下楼,到工地这边,抬了一下下巴,“你过来一下。”目光直指周旻。 今日还没有收工的三人愣了下,宋青看看吴姝,又看看周旻。 “二哥。”三儿叫了声。 周旻淡淡嗯了声,放下手中的铁锤,走到吴姝跟前。 走近了才瞧清,这人一身的灰,头上、脸上、衣服上,脚上都是灰,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可就是这么灰扑扑的一个人,眼仁却尤其黑亮。 叫了周旻,吴姝也没继续说话,转身就走。周旻明白,叫他们收拾了后面的活儿,跟在吴姝的身后。 吴姝也没走多远,在天井光亮的地方站定,而后气定神闲地看着上前的周旻。 这人走路一板一眼的,若是换一套衣衫,说不定能走出个气宇轩昂来,不过吴姝很快就掐掉这个念头,一个匠人而已。 “有什么事吗?”久不见吴姝开口,周旻问,他的声音哑哑,像是被太阳晒久了,给旱的。 吴姝双手抱怀,周旻沉沉地等着她开口。 “我给你们的工钱低吗?” 周旻挑了下眉,“不低。” 吴姝直直地盯着他,像要透过眼仁看进他的心里,“那你们为什么还在背后乱嚼舌根?” 周旻一讶!他没有。 “你们是一伙的,任何一个人说,都代表你。你管不住他们的嘴,还怎么管得了他们干活?”吴姝一点都不客气。 吴姝尖酸刻薄,语气里隐带怒气,周旻转眼看了下他的同伴,之后点头:“对不住,若是说话惹你不高兴,我代他们道歉。” 吴姝冷哼了声,眼角微挑,“你们心里想什么,我管不着,但话说出来就不一样,而且这话还让我给听见了。我十分不爽!这活儿我可以再请人干,我才不想花银子买不痛快!”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 带起一阵微风,淡淡地裹着香气。 还真是难伺候,一点面子都不给。周旻用舌头舔了一下后牙槽,骂了声:“艹!” 第4章 偷窥 背地里编排吴姝的不是别人,正是面上一脸殷勤的宋青,那日他在后院楼下“调戏”阿兰,被吴姝听了个正着。 阿兰脑子有毛病,不能像平常人一样说话连贯,宋青遂起了从她口中探听吴姝隐私的心思。 不是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嘛!何况像吴姝这样年轻漂亮又有钱的,那些艳闻趣事肯定很多。 宋青问阿兰:“你家娘子偷汉子啦?” 阿兰一脸着急:“没有!” “昨儿个不是有汉子来找她?” 阿兰结巴:“不......不是!” “我都看到了。” “你胡说!没有!” 宋青逗上劲了:“是几个来着,两个?三个?” “没有!” 吴姝毫不客气地跟周旻摆开了讲,周旻吃了个“哑巴亏”,回来问宋青,“你调戏人家吴娘子了?” 宋青正在吃饭呢,端着个大海碗,脸都快埋进碗里,一听这话赶忙解释:“怎么会?人家可是给银子的东家,我就是有八百个胆,也不敢自己给自己找抽啊!” 周旻打了水洗脸洗手,宋青跟在他后面,“真的,二哥,我不知道那娘们不好惹,难伺候吗?我干嘛没事给自己找事,何况她那样的,我上去不是让她扇我耳光吗?你别说,她还真敢。” 又一段夹枪带棒的编排,周旻啧了声,宋青缩脖子歪身,怕是周旻要打他一样。 周旻用皂角摸了双手,又搓了脸,扑水后拨了拨脑袋上的发面,“人家都到跟前告状了,她是不好相处,可也不是个惹事的人。” 来了五六日,除了那日中午吵到她午休,吴姝吼了一嗓子,其他的时候,她与他们都没有任何交集。 当初签订契约,上面详细明白地写了她诸多的要求,可周旻签了约,吴姝付了前期的银子,她便不再管他们。 若非孙赫过来找她,吴姝下了楼来,她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独来独往。一个人呆在楼上,有时叫阿兰,有时自己下来厨房,偶然会跟阿兰和海婆婆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静悄悄的。 她喜欢趴在阳廊上,看远处的风景,或者是盯着他们干活,有时候会搬一把椅子,躺在上面摇扇子,从头到尾,没跟他们谁单独说过话,更不会对他们干活的事过问半句。 宋青也是一时无聊,以为逗了阿兰,只要他死不承认就不会有事,谁知道就这么头一回,就被正主给抓了个正着! 宋青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关,“你看她平日里走路的样,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还有你看她看咱们那样子,眼神直勾勾的,就差留哈达子了。” 周旻 分卷阅读8 板着脸,“宋青!你叫我一声二哥,有些规矩我必须说明白。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种折损人名誉的事,还是个妇道人家,你也做得出来。” 宋青这饭也不吃了,像想起什么,眼睛死死的,还想争辩:“我又没在外人面前说,莫不是做贼心虚,会怕我说不成。” 周旻猛地扭头,“不管别人是什么样,你都没有资格说,懂了吗?”说完起身走人,末了还加了句:“做好自己的事,这就够了!” 周旻极少发火,话不多偶尔也会跟他们玩笑,但像这种正经训人的,还是头一回,宋青理亏,可感情上一下接受不住,眼眶红了,“她娘的!” 三儿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宋青一扭身:“你懂个屁!不就是个寡妇,他至于吗?” —————— 吴姝直接把事跟周旻说了,这事也就翻篇了,至于周旻管不管得了他的下属,这是他的事,吴姝不会插手。不过那几人对她的态度也算合她的意,客气而疏远,这正是她需要的,尤其男人。 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该回来了,吴姝撩了撩汗湿的碎发,找出一个账本模样的册子,翻开来看,时而细细地敲打算盘,算些什么,时而执笔,写些什么。 楼下如常一般,偶尔传来敲石块的咚咚声,安静美好。 吴姝面对着最后算出的数据,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又起来甩了甩胳膊,推开门,看远处的蓝天白云。 虽才是二楼,可她此刻面对的西南面一片低矮,遥遥一望,能看到远处的青山绿岭,微风一吹,树叶如粼粼水面。 正望得有些惬意盎然之时,吴姝警觉的一低头,正撞上周旻望上来的眼神。 吴姝脸色蓦然一冷,嘴角挂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周旻很自然地移开了眼,就好像刚才与她不小心地一碰,不过是偶然。 吴姝看着他半卷的手臂上喷张的纹路,饶有兴趣地眯了眼。 楼下的周旻挥汗如雨,石块在他手中,如同切豆腐一样简单,想要什么模样,敲几下就出来了。 宋青走近,“二哥你看,那寡妇又瞧你了,看似瞧上你了呀!” 宋青压低了声音,周旻扔了一记眼刀给他,抬眼时又一愣,吴姝果然还在瞧他,不过他也没当回事,接着手中的活儿。 —————— 坍塌的围墙快砌完,孙赫又来了,他这回来吴姝没下楼,阿兰和海婆婆不在。 孙赫上楼不久,周旻就听到吴姝隐隐暴怒的声音传来,刻意压抑着,还有不时刺耳的桌椅碰撞声,像起了争执。 “二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三儿停下手中的活儿问。 “这会子上楼,说不定能遇到英雄救美呢!”宋青满嘴讽刺。 周旻静了一会儿,“干你们的事情,人家叫你们了吗?瞎操心!” 宋青和三儿吐吐舌头,咚咚的下楼声,又让仨纷纷侧目。 “你放手!拉拉扯扯的,若让人瞧见了,你想毁了我不成!”吴姝压抑的声音隐隐传来。 楼梯的墙面挡着了,看不真切具体什么情况。 孙赫:“哎呀!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我一来你就要出去,我又不会吃了你!” “孙族正,我有事要出去。”吴姝不耐烦,又抢着下了两格楼梯。 “哎!”两人像是发生拉扯冲突,周旻要过去,宋青拦了他:“人家是族正,得罪了他,你以后不想在十里镇混了?” 周旻甩开宋青的臂膀,上前:“吴娘子,砂石料没有了,明日要用,今晚就得定下来。”他甩了个眼色,叫宋青和三儿在原地不要动。 孙赫果然是拉着吴姝往他怀里带,而吴姝用手抵着他挣扎,帷帽卡在他们中间,随时都有可能被挤爆。 孙赫见周旻走过来,有些讪讪地松了手,吴姝鼻尖耳朵红通通的,她垂着眼,声音带颤:“等会儿回来给你银子。”说完下楼,带了帷帽就直接往门外走。 孙赫想拉她,但周旻在眼前,顾忌了几分,勉强笑了一下,也怏怏地走了。 宋青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出去,用汗巾抹了把脸,“我就说这娘们不清不楚的,若不是我们都在,他们还指不定会干些什么呢?你非要淌这趟浑水干甚?得不来便宜卖不得乖!” 周旻眼神扫了过去,宋青乖乖闭了嘴,可依旧不服地嘟囔,“莫不是你瞧上了她?可人家未必会瞧上你。” 三儿:“三哥!” “好好好,是我乱说,呸呸呸!”宋青自个打自个的嘴巴,可刚一转身,“哎哟,我的妈呀!” 吴姝刚好站在他的身后。 “这这这......你你你......” 她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身后? 宋青刚才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若是被她听了去,她该不会像上回说的那般,要赶了他们吧!那银子...... 宋青一时被吴姝和自己吓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吴姝根本没瞧他,直接走到周旻的跟前:“下次不管谁来,你都得通报我一声!听见没有。” 周旻微微一顿,须臾后默不吭声地点了头。 吴姝见周旻应下, 分卷阅读9 也没做停留,冷着脸,从他们身边进院,上了楼。 直到楼上传来清晰的关门声,宋青才长长地嘘了口气,“吓死人了,这娘们......” 周旻的眼神又扫过来,宋青吞了口吐沫,“她属猫的呀!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说出去又回来!” 无心理会宋青的叨叨,周旻心中却是明了,刚才吴姝非要出门,是为了躲孙赫。还有上回,她一见孙赫过来就下楼来,直接在天井开阔的地方说事,就是不想跟孙赫单独相处。 而且,刚才看得分明,她鹿一般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恼恨和羞辱,还有死拽着帷帽边沿的手。 周旻低头沉了沉,瞥见满是泥垢的双手,转身,叫大伙儿接着干活儿。 —————— 夏日的夜晚繁星灿灿,偶尔吹过来的山风,带着山上独有的草木清香,格外沁人心脾,尤其对失眠的人来说,算是丝丝的安慰。 吴姝起身开门,清亮的月光像美丽的少女,静静地散发出莹亮的美,伸出手来,仿佛就能掬一把,银光闪闪。 吹了会儿温柔的夜风,吴姝觉得有些饿了,想起晚饭吃得不多,便下楼去了厨房。 锅里盖着的大瓷碗里,还有两个馒头,吴姝抓了一个来闻,一股子面的清香,还新鲜着,勾得她立马咬了口。 关了厨房门,吴姝也不点灯,踏着月色上楼,在拐弯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 一张随意挂起的布帘,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因为灯影之下,一个男人正光着身子的剪影,清晰地映在上面。 宽阔的、雄健的肩膀,有力修长的臂膀,线条硬朗的往下,滚圆结实的臀部,还有前面的一团...... 吴姝蓦然觉得喉间发干,怎么也咽不下口中的馒头。 这人不仅身形极好,侧脸的时候,从额头鼻梁再到下巴,一水儿的顺滑凹凸,阳刚中带着力量,似乎他一动,外界就像他手中的石块,任他捏圆搓扁。 他要弯腰,吴姝有意侧一下身,可脚像是被定住了,根本不能动。 一木桶的水,被他轻易地提起,举过头顶。 他那手劲到底有多大! 依稀记得,他推了她一把,那手劲,呵...... 水桶倾泻,汹涌的水流从头浇到尾,哗啦啦的,溅起无数的水花儿。 剪影上的男人,双手掳去脸上多余的水。 吴姝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像是在吃馒头,又不是馒头。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馒头,还待要咬上一口,布帘上的剪影被人用手一抓,那门帘子就卷在了某人的腰腹间,灯也灭了。 人走了出来! 抬头。 吴姝一愣! 里头的人也一愣! 第5章 小气 上了楼,吴姝没有点灯,直接和衣躺在榻上,一水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榻边,清凉清凉的。 躺了有一会儿,吴姝的眼睛一直晶亮着,闪着浅浅的光。 那个泰山一样的剪影,在脑海中翻过来滚过去,每一个伸展曲臂的动作,都那么清晰,带着力量,野蛮的、强烈的。 还有哪一处的弧度,从没见过的大! 吴姝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不自知地抚上唇,轻轻地摩挲了起来,慢慢地滑过嘴角、脸颊和耳后,又回转到脖子处。 停了片刻,又继续往下移...... 帘子掀开,人走出的刹那,两人一愣! 偷窥周旻洗澡的人是吴姝! 周旻看到了吴姝! 吴姝被周旻抓了个现场,她的第一个反映:可惜了,不能多看一会儿,而周旻的第一反映:这娘们胆儿够大!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吴姝先开了口,“身材不错,只当个匠人,可惜了。”说完把馒头又塞嘴里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 周旻看到她抱臂的另一只手上,也抓着一个馒头,便猜想她半夜饿了下来找吃的,只是她这话说得,好似都是他的错,周旻开始有些恼了。 “你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吗?” 吴姝嗤了声,无声地笑了,没有即刻搭话,像嚼碎了口中的馒头,吞咽了之后,才搭:“什么叫非礼勿视?这是我的院子,我自己的地方,有什么不能看的。你在演皮影戏,还不准人看啊!” 周旻:“......” 无赖!现在是半夜,子时都过了,谁没睡会起来看他? 而吴姝就一直站在墙角边上,站在月光之下,朦胧的月光罩在她身上,如同镀了一层银光。 可这人脸上的表情既无赖又猥琐,周旻懒得跟她计较,左右不过干完了活,一拍两散,再见的机会就难了,他犯得着惹她吗?只下次洗澡再小心些便是。 眼看周旻就要从她身边过,吴姝嘴角起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弧度,“你这是勾引我不成,要恼羞成怒跑了呀!” 这哪门子跟那门子的鬼话! 谁勾引谁?明明是她在偷窥他! “请自重!” “你怕了?”今晚吴姝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大概是寂寞得太久,或者是刚才那一幕的剪影,刺激到她,让她动了 分卷阅读10 别的心思? 吴姝肆无忌惮地打量,隐隐地估摸着,歪着头,“倒像个大姑娘一样的害羞。”语调轻浮尾音带嘲。 “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银子。” 吴姝的脸火辣辣的,可话一出口,又带着某处莫名压抑的野性,让那些可悲的羞耻,被碾压得粉碎。 周旻一愣,身形也随即一僵,不动了。 他停下来瞧吴姝,她微微仰着脸,白皙的脸颊在皎洁的月光下,莹莹地闪着亮光,晃得人心神一摇。 可那话对周旻来说,就是一种侮辱,而这女人还一脸的坦荡,她当他是什么人了! “你怕是找错人了,我不是孙赫!”周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矫健的脚步咚咚地踩在地上,又像是踩在吴姝的心里。 想到这,吴姝冷哼了声,把手从底下抽了回来,周旻满脸的鄙夷和不屑,还把孙赫搬了出来,吴姝突然就没了兴致。 窗外依旧虫声鸣鸣,微风摇曳着树梢,摆弄风姿绰约的光影。 吴姝翻了个身,从床头木匣子里拿出一根银簪,就着浅淡的月光,沉浮于往事的点滴、恍惚之间,却总有一个强壮宽阔的背影,挡在她的眼前,让她瞧得不真不切...... —————— 翌日,老黄拉了一车河沙过来,卸完料之后,没即刻走,而是蹲在墙角处吸旱烟。 周旻瞅他眼神不时地落在自个身上,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放下手中的铁铲,搓了搓手,过去拍老黄的胳膊,“老哥今儿个怎么吞吞吐吐的,像有话说又不说,忒怪!” 老黄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就着脚边的石头,敲落了烟灰,才淡淡撩了撩眼皮,问:“你喜欢这家娘子?” 周旻一怔,自嘲道:“没有,老哥莫不是听了妇人之间的碎嘴?” 老黄没理他,一脸探究,周旻咧了咧嘴,“真没有,宋青和三儿都可以作证。” 老黄:“这吴娘子长得好,是个男人,不会不想。你一个没成亲的大老爷们,有什么想法都不怪你,正常。只是这寡妇不比旁人,还是这样的身家。” 老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重新回到周旻的脸上,周旻垂了眼帘,沉了沉,“不会,我知道分寸。” 老黄不再多言。 周旻自是明白老黄的善意,自那晚的尴尬之后,吴姝没再跟他说过话。她依旧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偶尔下楼,也是跟阿兰和海婆婆说话,就好似他们根本就不在这个院子里。 她和他,不过就是东家和工人的关系,之后,再无交集。 沉静了片刻,周旻起来,拍了拍老黄的胳膊,干活去了。 —————— 这日,三儿在挖土,挖到一半时,缓缓低了身子,疑了声:“二哥,你快来看!” 周旻就在附近,唔了声,宋青比他快,提着手中的灰刀,边走边笑,“不会是连蚯蚓都不认识了吧。” 三儿疑惑地盯着地面,又瞅着不远的周旻,周旻抬眉瞟了眼,宋青顺着三儿手指之处,敲了敲,也咦了起来,“奇了,这底下是什么?” 周旻搓了搓手,过来一瞧,只见挖开的泥土中,突然现出了一块似铁非铁,似石非石的东西来,用力地敲一敲,隐隐有些中空的声音,这说明底下是空的。 三儿一脸不明地盯着周旻,希望他给出答疑,宋青嘴快:“二哥,这下面是什么鬼?” 三儿手生,分寸把握不好,这块地方他挖得过深,也就是这个无心之举,才发现了这东西。 宋青:“这院子底下该不会是个地窖吧?那怎么不早跟我们说,之前我们敲敲打打的,可是一点都没注意啊,万一弄塌了怎么办?” 周旻沉默不语,摸了摸那块硬物的边沿,又敲了敲,还站起沿着围墙来回走了一遭。 宋青急了,“二哥,你倒是说话啊!要不问一下那吴娘子,这底下到底是个啥,可别到时出事了,要我们来负责啊!” 周旻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小青哥,你先别急,等二哥想明白了,再出个主意。”三儿拉开宋青。 宋青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边跺脚边牢骚:“那女人难伺候得很,我说这银子给得又大方又爽快,合着要怎么坑我们呢!” “你有什么给人家坑?” 周旻怼得宋青哑口无言,目光重新扫了院子一圈,示意宋青,“你上去跟吴娘子说,看她怎么说。”说完又扫了二楼一眼。 “我!”宋青满脸惊愕,指着自己一脸不信。 最后,还是宋青硬着头皮上了二楼。 楼上的阿兰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戒备,宋青赶紧赔笑脸,“我找吴娘子有重要的事,很重要,你帮叫一下她!” 宋青好言好语,阿兰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嘻嘻地进屋叫吴姝。 吴姝出来后,宋青把他们发现的问题说了一遍,问吴姝围墙底下可是地窖。 吴姝冷着脸,伸头朝外看了眼,正看到周旻的一个后脑勺,“他怎么不上来?要你来说。” “啊?”宋青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傻愣了片刻。 不一会儿,宋青垂头散气地下楼。 “二哥,人家要你上 分卷阅读11 去,不跟我这样的小啰啰说话。唉,你说这女人心海底针,这唱戏唱得一点都没错!” 周旻砸吧了一下嘴,顿了片刻,“行,你们先歇着,我上去跟她说。” 阿兰瞧着周旻上楼,笑嘻嘻地指了指吴姝的房门,“她在里面。”自个反而下了楼。 周旻顿了须臾,起步走到吴姝的门前,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吴娘子,墙角挖得深了些,碰到了硬块。想问:底下是不是有个地窖?” 吴姝坐在桌子边上,像写着什么东西,旁边有几本敞开的册子,对流的风一吹,掀得桌上的纸张轻轻地扬起一角。 而随着那嗦嗦的声响,一股淡淡的香气,钻进了鼻端,周旻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手腕之上,又收了回来。 久不见回应,周旻又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咬音极准。 吴姝抬了头,男人的脸上残留着夏日的炎热,汗渍浸湿了几处,身上、裤管和脚上的草鞋,沾满了泥灰。 “你怕我?”吴姝咬着笔。 这前言不搭后语。周旻心中一股热气,目光笔直地投过来,与吴姝玩味的眼神一碰,瞬间天雷地火。 吴姝的眼神就像一条幽幽的冷蛇,缠绕着周旻的目光,黏腻着他,让他浑身不舒服! 周旻绷着张脸,一板一眼地说:“吴娘子!请您如实告知,院子底下是不是地窖,也好让我们下手有个分寸。” 吴姝放下手中的笔,边收拾桌上的册子边轻悠悠地说:“你若不是怕我,干嘛叫宋青上来跟我说。还有,离我这么远说话,是怕我吃了你吗?” 吴姝抛了一个洞悉一切的眼神,嘴角却勾起嘲弄的笑意,这让周旻想起那晚的一幕,脸腾的一下热了起来,就好似此刻他也是光身裸~体。 吴姝:“不用怕,我对你不感兴趣。” 周旻:“我们已告知娘子异状,尽管以后会注意,但不保证百分百,若有其他不可测而娘子没有告知的意外,我们概不负责,这不在契约的拟定范围,望周知!” 周旻说完,直接转身走人,再也不看吴姝一眼,干脆利落。 身后却传来吴姝淡淡的声音:“你们挖你们的吧,不碍事,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艹!”周旻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停了下来,双手在身侧攥紧了又松开,往复几次,才脚步沉沉地下了楼。 吴姝在房间里,慢慢展开了一副字画,细细地用眼神描摹着画上的笔墨,直到再也听不见楼梯间的脚步声,无意地嘀咕了声:“小气的男人!” 第6章 克死 夏日的又一场暴雨,彻头彻尾地把世间冲刷了一遍,清湛湛的,吴姝伸出手,接屋檐滴露的水珠,有些许细小的雨珠扑在脸上,痒痒的。 吴姝轻轻地勾起嘴角,望着远处的雨帘水瀑,心情格外的好。 而收拾了东西,刚直起身的周旻,透过密密麻麻的雨线,看到如同凌霄花开的笑意。 这个角度望过去,吴姝不会看到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瞧她。 谁说这个女人冷若冰霜,她只是很少笑而已。 因着挖到的“奇怪”,宋青直接吃了“闭门羹”,周旻也是一脸不痛快地下了楼。 这回倒是轮到宋青安慰起他来,“二哥你也别气,人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脾气难免奇怪,阴阳不协调嘛!说话尖酸刻薄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咱们是爷们,不能跟一个寡妇计较。” 周旻一甩手,“谁他妈跟她计较了。” 宋青:“......” 可周旻心中依旧存疑,被雨水冲垮的围墙已经修好,剩下加固的便不着急,周旻心中反复盘摹这座院子的结构。 无论是地基或者地窖,都不应该啊! 雨后,宋青和三儿都回去了,周旻去检查雨水对施工地儿的影响,经过厨房时,海婆婆正敲着手中的木板,看模样像是个铁锅盖子。 周旻蹲了下来,“婆婆,我来给你修吧。” 海婆婆十分乐意地交给周旻,周旻擅长木工,这点小破损他一会儿就搞定,海婆婆直夸他,“家里还是有个男人好啊!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你却一点都不是事儿。” 周旻从宋青的嘴里得知,海婆婆早年守寡,便顺着她的话,问了几句这院子当年修时的情形。 海婆婆:“哎哟,这我哪懂,若是我家汉子还在,你还可以问问他。” 周旻:“这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吗?” “没啰没啰!”海婆婆起身,说要煮饭去了。 周旻仍不甘心,跟上问:“你家娘子的汉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海婆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冷不丁的人声,唬得周旻心头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吴姝,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听了多少。 莫不是宋青说她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旻的惊愕吴姝尽收眼底,她嘴角一抹冷笑,冷言冷语:“我们契约中写得清清楚楚,这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许打听东家所有的事情,你现在明知故犯,是嫌我银子给得多了吗?” 周旻一噎。 跟在吴姝身后 分卷阅读12 的阿兰,看到周旻身边修好的木盖子,很高兴地拿起来瞧,“是你修好的?你好厉害哦!” 阿兰天真灿烂的笑,让周旻的尴尬得到了一丝缓解。 周旻:“我有话问你。” “你说。”吴姝冷声道,叫阿兰进厨房帮海婆婆。 周旻用眼神示意,自个离着厨房往外走了几步。 瞧他“神神秘秘”,吴姝又冷哼了声,周旻直接无视。 两人站定,周旻:“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隐秘,只是......” 吴姝打断他的话,“周旻,就为了说对不住?你用得着跑那么远,怕别人听见了去?你心虚个什么鬼?” 周旻咬了牙,他不是心虚! 发现院子异常跟她讲,她非要他亲自去说。结果他说东她却说西,这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他一个干活的,心里总不踏实。 吴姝撩了撩眼皮,“瞧你这副小里小气的模样,上回跟我说话离得丈远,现在跟我说话要避着人,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心眼,可不像外头说的那么好。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这人话鬼话都是她说了,周旻忍着气,咬了牙,“数年前征战,很多大户人家的院子都修了地窖密道,我怕你不知,这是其一;其二,这干活是契约里明文规定了的,我要对它的坚固安全负责。我上回问你,你尽说些废话,一个问题也没有正面回答,你说我能问谁?别整日里说些有的没的,以为是个娘们,别人就不能怎么着了吗?” 一顿话下来噼里啪啦,像蹦豆子一样,怕是吴姝抢了他的话似的,越说越得劲,而且这人长得高大,气势上压了她不止一筹。 这汉子是长得高哈!吴姝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瞪他。 “院子底下到底有没有地窖,上面加重砌墙有没有问题,请告知!”周旻毫不客气地吼了声。 吴姝瞧了眼他脖子上蹦出来的青筋,瞥了瞥嘴,“没有,没问题!” 答得不情不愿,周旻冷盯了她一会,转身走之前,还不忘说:“你对我没兴趣,我对你也没兴趣!” 吴姝:“......” 树上不知怎的落了几滴雨水,正好落在吴姝脑袋上,湿得她一个激灵,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嗤了声:“谁信!” 而大步走了的周旻,却是越走越神气,心中止不住地有些痛快!好似这段日子以来,在吴姝这里领的不畅快,通通因为刚才板起脸来的训斥,化为乌有。 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 接连两日,日日如此。 宋青实在忍不住地嘀咕,“她日日搬张椅子坐在那屋檐下,不就是为了监视咱们吗?” 周旻不语,灰刀在他手上灵活地挑、抹、敲、刮。 周旻遵守当初的契约,不再追根问底,也叮嘱了宋青和三儿不多嘴,倒是在翌日,吴姝就搬了把椅子,天天坐在屋檐下,要么看书,要么发呆,要么看他们在干活。 吴姝不是真挑刺,周旻他们干他们的,吴姝自己看自己的,两方互不干涉,只偶尔阿兰会跟他们说一两句话。 可毕竟前面有不愉快,即使井水不犯河水,仍让人浑身不舒服,这头一个,便是宋青。 宋青:“有意思吗?这样盯着看,能看出一朵花来?” 三儿给他搬来石块,“小青哥,你别说那么多,二哥叫我们专心干活,你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宋青:“不存在?怎么可能,这无处不在冷冰冰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你,盯得你毛骨悚然,你能当她不存在?”说着还用两只手指比划着自己的眼睛。 三儿:“......” 宋青挨近周旻,“二哥,你说她是不是担心咱们发现这地底下埋着黄金啥的?你瞧她那样,分明就是紧张了,盯着咱们干活嘛!” 周旻严厉地扫了他一眼。 宋青赶紧移开了脸,“我知道我知道,不说了。”可说完又不死心地挨得更近,“她跟咱们不愉快,他是不是怕咱们给她使绊子?” 周旻一愣,这使绊子的意思,是他们干匠人里的阴损事,主家太过嚣张跋扈,或苛刻或虐待匠人,匠人怀恨在心,会在房子里家具里下咒啥的,让主家生活不顺。 具体怎么弄,周旻也不懂,不过听一些前辈们讲,有些被下咒了的人家,怪病、破财甚至家破人亡的都有,玄乎得很。 周旻抬了一下眉,刚好撞到吴姝投过来的眼神,笔直得好像木工里的墨尺,周旻一愣! 宋青:“二哥你看,她真的在看你啊!对,她看得最多的人便是你。啧啧,莫非真瞧上你了不成......哎哟!” 宋青被周旻踩了一脚,住了声,回头见周旻一脸的无动于衷,换了个话题,“以前也没见过这个吴娘子,不知她这样的行事,怪得很,不然我当初也不会应得那么爽快!” 吴姝深居简出,你哪里识得,即便对面走过,黑衣黑帽的,你认得吗? 周旻摆正了一块石头,弯腰眯眼侧瞅了个齐整,才敲定划整齐了。 而吴姝这边,阿兰正坐在她的脚边,一边捡豆子一边抬眼瞅她。 吴姝手中的纸张已经被她翻过来复过去地看了 分卷阅读13 很多遍,阿兰认得这张纸,因为吴姝在看这些纸上的字时,嘴边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像冬日的暖阳,阿兰想。 “你瞧我做什么!”吴姝放下手中的信纸,拿起团扇。 阿兰歪着脑袋,“娘子喜欢他?” “他?” 阿兰眼睛亮晶晶的,看的却是周旻的方向,吴姝瞧得明白了,嗤了声,“你这丫头,哪里来的心思?他哪里值得我喜欢了?”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对于阿兰来说,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又指指小几上的信,突然明白了似,“还是喜欢这个!” 吴姝笑了笑,阿兰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似乎这天真的笑意,让某种刻意隐瞒起来的记忆被挑起,吴姝柔柔地摸了摸阿兰的脑袋,“头还会痛吗?” 阿兰憨憨地摇头,“不痛了不痛了。” 吴姝收回了眼光,转眼恰恰又落在不远处周旻的身上,眯了眼。 干活的男人果真好看,卷起来的袖子露出半截铜铁一般的手臂,手上利索地敲石搬泥,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半蹲起来,吴姝都能想到那块破布上的剪影...... 扇着夏日里燥热又吵闹的风,吴姝觉得,她如同灶火般,越扇越旺。 —————— 一大早,宋青回来时,刚好碰到门口上的吴姝跟一个妇人,那妇人是个面生的,面容枯槁可两眼滴溜,见到宋青回来时,一愣一讶又一笑,神情很是丰富。 “我请来的匠人,你有话快说吧。”吴姝的语气很淡。 宋青进院时给吴姝哈了个腰,进去时免不得诧异,陌生妇人的穿着打扮看出生活拮据。 吴姝见她,只在大门处的石屏前说话,并没有请她进屋。 “侄媳妇,很久没来瞧你,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新鲜莲子,都是今早上才摘的,可新鲜着了。”妇人提过一旁的竹篮子。 吴姝瞧都没瞧一眼,“这声侄媳妇我可不敢当,隔了好几代远。莲子我也不要,我现在不爱吃这东西了。” “嗨,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都是一家人。” 吴姝面无表情,盯着那妇人自圆其说,可又明白得很,心中陡增厌烦,“你是来要银子的吧?” 妇人干巴着,“呵,你家叔叔这两日身子不太好,你那大兄弟......” 吴姝:“银子没有。阿兰,送客!” “哎哎,你怎么能这样,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亲兄弟,没见过你这样薄情寡义的。当家男人死了,你就霸着财产,一点都不顾念家里的亲戚,有你这样做人的吗?”妇人在身后开始嚷嚷。 吴姝面色冰冷,转身进院子时,刚好撞到准备起开的宋青。 宋青被撞了个正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第7章 秀才 吴姝冷剜了偷听的宋青一眼,面色冰冷地走了。 宋青呆在原地,又听门口传来,“你这黑寡妇,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来克死我家大侄子,可怜我那侄儿,被你活生生地给克死了。” 阿兰力气够大,那妇人被她推去门外,“你再胡说我就打你!”阿兰拿起一把大扫帚,作势要打,那妇人怕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青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跑去,见了周旻和三儿才大力地喘了气。 三儿笑话他,“小青哥被谁撵着跑!” 宋青龇着牙,走到周旻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一个寡妇要守住这份产业,不狠心绝情,还真是不容易,那些要钱的穷亲戚,能把这家底给掏空了的。” 听完宋青说了刚才一幕,周旻拍了宋青脑门一巴掌,“又关你的事!” 宋青笑嘻嘻地跑开,“你可别打我,再打我我可不告诉你大哥的消息。” “大哥有消息回来了?”周旻停下手中的铁铲。 宋青:“说过两日就回。” 周旻裂开了嘴,憨憨地点头:“我们这里也就要两日就完工了。” 众人一想到完工后的银子,都会意地笑了,周旻叮嘱宋青,“别惹事,完事了,大哥回来后我请你们吃烤肉。” 宋青和三儿哈哈的大声应了下来。 周旻也笑了,露出满口白牙,他恍恍回头,以为有人在瞧他,二楼门窗紧闭,哪儿都没人。 —————— 天空依旧湛蓝,飘着细白的云儿,像丝绒,好似轻轻一吹,就能跑了。 吴姝最后拢了拢头发,轻快地下楼,急叫:“阿兰,阿兰快些。” “来啦来啦。”阿兰晾好最后一件衣裳。 周旻听到声音,上前,“吴娘子,活儿我们今日半天就能成,你看什么时候结算合适。” 结算? 周旻的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吴姝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结账啊?这么快?”吴姝扫了一眼院墙。 周旻:“不算快了,按着契约里的要求,修新加固。娘子可差人检查一道。” 吴姝:“不用,我信你们。这样吧,我有事要出去,午后回来再给你银子,你看这样可行?” 吴姝的语气一团和气,这让周旻愣了下,抬眼瞧她,更是明显地怔忪。 她精心打扮过。 分卷阅读14 吴姝也不急,浅笑着等他,周旻敛了片刻的窒停,应了下来。 吴姝不多停留,轻巧地越过他,催着阿兰跟她出门了。 错身的刹那,裙裾的一角翻飞碰到他的手背,柔软得吓人,还有那淡淡的清香,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个劲地往他鼻孔下面钻。 人刚走远,宋青上前,“二哥,你有没有发现今日这寡妇有些怪。这么好说话,我以为她要为难一下咱们呢?” 周旻皱了一下眉头,啧了声,往里走。 宋青哦哦了几声,“我去收拾东西,大哥午时就能回来。” 周旻不想继续刚才的话,吴姝不仅好说话,一向冰冷的脸上荡漾着的喜笑,最是明显不同。 依旧是黑衣素面,可黑色面裙的里边,是红色的衬衣,露出红色的边,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她尤为白皙,又破了黑色的沉凝,带着面上的雪白,显出几分红润。 全身就只有发髻上的银簪,可那一抹亮闪,和唇上的淡粉,相得益彰。 周旻甩了甩脑袋,想甩掉她微微弯起的,浅浅的粉嫩。 “二哥你怎么了?”宋青疑惑。 周旻垂着眉眼,“没什么,你收拾干净,我去等大哥。” “哎!”宋青叫不停周旻,其实活儿早就干完,对吴姝说还有半日,是想叫她验收,也余了她挑刺的时间,不过似乎不需要了。 街上行人攒动,今日非节非集市,怎的镇上如此热闹?看着大家似在翘首以盼,莫非是等着哪家姑娘出嫁,或小子娶媳妇? 周旻在码头等不到大哥,走到街角的一家面摊,要了一碗哨子面。 大碗里捞了面,撒上香脆的哨子,一勺熬得热滚的高汤,往碗里一浇,滋滋地响。 周旻拿了双筷子,正准备往面里挑,不经意地抬眸,一张清冷白皙的脸,撞入了他的眼帘。 “娘子,这里有好多人看着咱们呢?要不咱们回去吧!”阿兰小声的嘀咕。 吴姝不以为意,问:“我们是没给银子嘛?” 阿兰摇头。 “那碍别人什么事,他们想看就看呗。”吴姝说着,伸出半个头,往北边的街面望去。 面馆里的周旻后缩了下,随后又兀自暗笑,这个斜对面的角度,她根本看不到他。 “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吴姝无意识地说。 这都不知是吴姝第几次说了,阿兰瞅了瞅时不时投向她们的目光,如坐针毡,只有吴姝坦然自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哎,那不是吴家寡妇吗?竟然上茶楼来喝茶哩。”不远处有人嚼舌根。 “可不,抛头露面,莫不是出来勾汉子的?” “你上前问问她去!” “找死吧,被族正知道......” “嘿嘿......” 后面的话听不分明,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吴姝吐了口瓜子皮,喝了口淡茶,“伙计,再来一盘桂花糕。” 阿兰一听又有桂花糕,人立马精神了,伙计收了钱,又给添了水,一脸谄笑:“娘子吃好喝好,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 吴姝淡淡地点了头,抬眼似乎朝议论她的那一桌子瞅去,冷哼了声。 有钱就是大爷! 不到半碗面的功夫,街上有人开始欢声奔跑,“来了来了,徐举人回来啦!” “真的,快瞅瞅!” 底下人群的骚动,吴姝没有错过,心下一片跃雀,人也跟着趴在围栏边上,使劲地往外瞧。 他终于回来了! 远远地听见震天的锣声,轰轰地由远及近。 相比于街上行人的奔相走告,望了片刻的吴姝细细地摸了摸额前的碎发,又整了整衣袖,问阿兰:“我好看吗?” 阿兰忙不迭地点头,“好看!” 吴姝抿笑了下,静静地等着,而周旻看得分明,她整衣袖的时候,偷偷用牙齿咬在唇上,贝齿轻合,那抹嫣红变得更加夺目。 “来啦!来啦!” 随着人群中的骚动,一阵响彻天际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在街头燃起。 “是徐家的秀才徐文林,中了举人,当了咱们十里县的知县。” “哟,一个外姓人呐,在咱孙吴大族的地儿。” “嗨,若非当初老族长答应收留了他们孤儿寡母,哪有徐秀才的今日。” “还秀才,是徐知县了呐!” “别说了别说了,人近前来了。” 震天的鞭炮声伴着轰轰的敲锣打鼓,一队人鲜衣怒马,红绸官衙举着大大的囍字,首当其冲高头大马上的一人,黑官纱帽,身着大红官服,绣着齐平官衔的云纹图案,胸前绑着一朵大大的红绸花。 人群中爆出阵阵欢呼,隐隐还听到有人喊“徐老爷”,想必这位骑在马背上,向众人拱手致谢的青年,便是今年高中的徐文林,以前的徐秀才,现在的徐知县了。 周旻随着众人的欢呼声,站了起来,斜斜地瞟了眼茶楼上的吴姝。 吴姝远远便瞧见了,那个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眉清目秀,被她逼急了,是会咬人的男人。 吴姝极力压抑脑中闪现过的香艳画面,故作清淡,可周旻便是一眼能看出,她 分卷阅读15 这种故作的不在意。 她的眼睛清亮如星,眼神笔直而大胆,落在徐文林的身上,一点都没有顾忌,不过现在也没人注意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高中举人,正风光走马上任的徐文林身上。 而众多恭贺围观的人群中,徐文林一眼便瞧见了吴姝。 分明是不显眼的位置,黑裙素面,面无脂粉,可那漆黑盈盈的眼神,像一道闪电,直击他的心脏。 吴姝对他大方一笑,伸手摸在发髻唯一的银簪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徐文林的身形闪了闪,眼神不自然地撇开了。 而这一幕落在吴姝的眼中,竟是别样的调情,心下如同要飞起来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连双脚都似踩在了棉花上。 他还是这般好看,英隽害羞,只是如今这官府官帽加身,又多了几分男儿的自信,有种意气风发的气质,更显好看了。 “阿姝,等我金榜题名,定会回来娶你为妻!” “我才不信!” “你要信我!那我可发誓:若我徐文林言而无信,天打......” “我不许你胡说!” 她捂了他的嘴,他咬上她的指尖,如同咬在她的心上。 金宵罗帐,莺声燕语,都不及哪一句“娶你为妻!” “那是徐相公,娘子你看,他在瞧你......” 阿兰的话被吴姝捂在了嘴里,她心下高兴,低眉垂目之际,看到了面馆前的周旻。 来不及奇怪他怎么在这,便见十里镇的孙族长携带着族里的族正、祭司、账房和掌柜都赶来,迎接新中的举人,新任的知县大人。 徐文林翻身下马,动作利索,稳当又斯文,这又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旁边有几个姑娘家,“哇!好俊俏的知县大人啊!” “人家以前就在十里镇,你怎么不说俊俏。” “以前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是青天大老爷了耶!” “做你的白日梦吧,人家寒窗苦读的时候,你正眼不瞧,现在金榜题名,你又来犯花痴,有你这么势利的吗?” “这不怪我,以前他就是个穷秀才,穿得又土又破,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一穷二白。谁会看上他啊!” “看看看看,谁叫你眼瞎,不会发觉以前的穷秀才是块金子,现在人家发光了,你就想把金子抱回家?” “唉,我也是没有夫人的命!” “切~~” 徐文林潇洒落马的身姿,让吴姝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哪里学来的花招,竟招惹小姑娘小媳妇,不老实! 徐文林和孙族长见礼,估计是寒暄了一番,他说了一句什么,要待转身,突然目光就扫了过来。 吴姝的胸口猛被心跳一撞。 可徐文林的目光闪烁,很快便收了回去。 待徐文林往队伍中间走,走到一顶火红的软顶小轿前,躬身说了句什么,才撩开了轻软的轿帘,展开一只手,手心朝上。 不一会,一只素白娇嫩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搭在徐文林的手掌之上。 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吴姝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第8章 忘恩 这分明就是就是一个妙龄女子的手! 这分明就是女眷乘坐的小轿! 跟在进镇的队伍里,接受所有人的祝贺和族长的迎接,不是内眷是什么! 无数个不愿意相信,却无比肯定的事实,在吴姝的脑海中闪过。 刚才只顾着瞧他,却没有看到队伍中随行的轿子。 还有他躲闪歉意的眼神,她也没有细想! 对,是歉意,深深的歉意,吴姝她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旁边刚才一脸憧憬知县夫人的姑娘们,齐齐地喊出一地的心碎之声,“啊!那是他夫人啊!” “看着像是京城里的小姐,果然是郎才女貌呀!” “怪不得徐秀才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原来人家心志高着呢!” “啧啧啧,分明是以前你看不上人家,现在瞧着人家这么好,又说人家眼光高了?” “可不是,你看他那夫人,衣裳和首饰都好漂亮!......” 徐文林的夫人长什么样,吴姝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徐文林,盯着他温柔体贴地对着旁人,盯着他跟人笑颜频频,盯着他不再敢瞧她的眼睛。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死死地攥着,攥得双手发紧发白,攥得身边的阿兰都怕了。 她不明白吴姝刚才明明很高兴的,怎么突然就勃然大怒,而她压抑不住的怒火,烧得旁人一点都不敢靠近! 周旻的瞳孔眯了眯。 突然地鸣锣,意叫大家安静下来,族长要讲话了。 不知是不是那一声鸣锣,让前一刻紧绷得就要裂开的吴姝,猛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重新披上了冰冷的“外衣”。 她冷冷地扫了扫场中的众人,尤其在徐文林的身上,狠狠地停了片刻。 似感受到她汹涌的冷骇,徐文林“目不斜视”。 她身姿站得笔直,整了整衣襟,傲然转身,下了楼。 分卷阅读16 不明所以的阿兰只能跟在她身后下楼。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位高权重”的几人身上,没人在意吴姝的离开。 直到一声冰冷的:“让开!” 明明声音不大,却似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挡路的是茶楼的伙计,他慢了半瞬,才挪了身,起开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伙不是都看得好好的吗,他怎么惹她了? 吴姝全程一言不发,步态平稳,满脸冰寒,目光带刺一样地走出人群,又从人群中走入另一条巷子。 气势太过强大,大伙儿的目光被她吸引。 族长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继续听他讲话。 族正孙赫站在孙族长的身边,他嘴角有些不知名的幸灾乐祸,叫了一声愣怔的徐文林,“徐大人?”这才把徐文林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吴姝冰寒又耀武扬威地离场,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少的骚动,人们似乎更乐于一些隐秘的流言。 “嗨,信了没,我以前就说,徐秀才和吴寡妇有问题,你看现在她这副表情。” “别乱说,她不一直都这样的?每次宗祠里召集大家,要么不去,要么就是半途离场,而且她还不是悄悄地走,非得走得大伙都知道。” “不对,你看她那样子,像被人背叛了,莫不是被徐秀才给骗了,骗财骗色!” “哟,你这心思,都快赶上说书的了。” “以前就看见过他们,我就觉得有问题的......” 吴姝的背影逐渐消失,周旻挤出了人群,也要走,一人拍了他肩膀,回头,一张忠正沉厚的脸,是大哥韩廷! 韩廷给他一个眼神,周旻从惊愕中回神,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跟着韩廷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人群。 周旻:“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去码头的时候没接着你!” 韩廷拍拍他肩膀:“有点事耽搁了。” 周旻笑笑,没再问。 韩廷回头瞅了眼聚集的人群,“呵,芝麻绿豆的小官。就使劲嘚瑟吧,这点儿小事,若你当年......” “大哥!”周旻喊了声。 韩廷侧头,之后点了点头,“不说,好兄弟不提当年,不提。” 周旻笑了下,伸出手腕两人交握了一下,又打了一下拳头,才彼此抱着臂膀离开。就好似当年,一块同僚的那会儿。 —————— 周旻回到吴姝的院子,才知吴姝回来有一会儿了,周旻想起吴姝离开时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本来就极白,可也不像刚才那会儿,白得透明,白得可怕,连唇色都是白的,只剩下两只漆黑深洞似的眼睛。 周旻拧眉想了会儿,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来找她,便跟海婆婆打了声招呼,去找大哥叙旧了。 一盏油灯,两双筷子,三碟小菜,四瓶土酒,周旻和韩廷就这么喝上了。 两人一开始都没怎么说话,最后还是韩廷开了口:“你想过回去吗?” 冷不丁的一句,周旻愣了下,抬眼瞅韩廷的时候,额头上起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蚊蝇。 韩廷滋溜了一杯,砸吧了一下嘴,“我联系上了,等不了多久,或许能有消息。” 周旻:“大哥,这合适吗?都这些年了,你不怕......” 韩廷:“怕,但也不怕。就你说的,都这些年了,总有个说法,不然没法向死去的兄弟交代,没法向自己交代!” 周旻沉了沉,一仰头,杯中的烈酒一下子倒进口里,辣得浑身一热。 韩廷夹了颗花生米,问:“你有事?” 周旻没应。 韩廷:“为了什么?银子?女人?” 周旻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胸口:“没想明白,有点堵。” “嗨,以前你那潇洒劲儿哪去了,我们俩兄弟一起,没事的。” “嗯,听大哥的。”周旻举杯,韩廷伸手拍了拍周旻的臂膀,跟他碰了杯,两人一口饮尽。 “呵!这西北的酒就是烈,你小子,话比以前少了,酒量可是一点都没变!” “二哥二哥!”三儿咋呼呼地跑进来,唬得两人一紧。 三儿看到韩廷,给他鞠了个躬,急巴巴的又说:“那......那吴家的娘子在砸东西呢!” 韩廷问:“砸谁的?” 三儿:“她在砸她家的东西。” 周旻重新斟了酒,淡声道:“她砸她家的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三儿:“可小青哥叫我来跟你说,说我们的工钱还没要到哩。” 周旻喝干了杯中的酒,放下后起身,“大哥,我去去就回。” 韩廷:“行,你忙你的。” 周旻跟着三儿出去时,才知宋青一直担心剩下的工钱,就叫三儿去吴家院子瞅瞅。谁知三儿刚进门,就听到“哐当哐当”摔东西的声音,海婆婆叫三儿喊周旻过来劝一劝,便是如此。 天色已暗,周旻没叫三儿跟着,而是叫了宋青。 “实在对不住,知道你跟大哥正在唠嗑呢。可我实在担心那银子要不回来。”宋青不如周旻走得快,跟在后面颠颠的。 晚上大伙一块吃饭的时候,周旻就看出宋青的担忧 分卷阅读17 ,这小子心里有什么,周旻根本不用想。只是今日吴姝身上发生的事,周旻就想缓上一缓,隔日再来讨要,谁知宋青等不及,周旻也得硬着头皮上前了。 周旻:“待会你别说话,什么都不说。” 宋青一脸懵,但吴姝发脾气摔东西,他也不傻,乖乖地应了。 到了吴家院子的时候,海婆婆抱着阿兰在楼底下,阿兰怕是被吓着了,正嘤嘤地哭泣。 周旻皱眉,叫宋青在楼底下等他。 “二哥?”宋青在周旻上楼前,不安地叫了声,“有什么你叫我,我一定很快就上去。” 周旻哑然失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屋里没有点灯,就着淡淡的月光,门是关着的。 进院子时,并没有听到打砸的声音。三儿来的真不是时候。 周旻轻轻地扣了扣门,里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声响。 “我进来了!”周旻沉沉的嗓音,依旧没有回应。 “呀吱”一声推门,屋内黑漆漆的一片,推门时门框扫到地上的脆片,发出叮铃铃的轻响,幽幽地荡在屋里。 周旻找到桌子,点了灯。 吴姝坐在床榻前的地板上,神情呆滞。 桌上、地上,碎裂的瓷瓶碗碟片儿,倒地的家具、破碎的妆匣,凌乱的首饰,一片狼藉。 难以想象她哪来的力气,来毁坏这些。 地上撒落的饭菜,说明她晚饭没吃。周旻的眉心皱成一个疙瘩,脸色沉沉,在房间里缓缓走了两步,小心避开地上的狼藉。 “你没事吧?”周旻在她身上扫了眼,除了披头散发外,没什么不妥。 没有回应,吴姝整个人低垂着头,抱着膝盖,面无表情,既不哭也不怒,像是累极了。 也是,这一屋子的成果,想必要花不少力气。 周旻寻思着,是不是该叫阿兰上来收拾。 “你在这干嘛?”轻飘飘的一句话,冷冷清清,像她平日里的声调。 顿了须臾,周旻在思考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在这干什么? 吴姝:“你走!要看笑话也看完了,快点走。” 吴姝有气无力地吼了一嗓子。 周旻默了默,“阿兰和海婆婆很担心你,我叫她们上来。” 吴姝冷然道:“谁都不许上来,都走!” 周旻利索地用脚把地上的碎瓷片拢成了一堆,又扶起倒在地上的凳椅,说了一句:“不要让在意你的人担忧!”说完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要下楼离开。 在意你的人!? 吴姝的眼睛一涩,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落下来,碎裂有声,周旻甚至能听到那脆裂时“吧嗒吧嗒”的声音。 由刚开始的静寂无声,呜呜咽咽,再到嚎啕大哭,周旻就站在不远处,不动不走,静静地听着。 听那伤心嚎叫的哭声,在或缓或急的声调变化当中,领略其中不同的含义。 有时候哭得急切了,周旻都感觉憋得慌;有时又低沉得掏心挖肺,像被人要了命。 伴随着她呜咽的哭声,夏日的风吹在身上,都似凉得彻骨。 直到后面,那耸动的肩膀和偶尔一两声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怕是要哭好了,周旻才抬脚,真要下楼。 不过才刚走出两步,那一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囔音:“别走!” 第9章 负情 吴姝嗓子都哭哑了,“你别走,陪我一会。” 她这样轻软的哀求,还真不像平日里的吴姝,周旻心道。而周旻这人也奇怪,你跟他来硬的,他比你更硬,可这软声的哀求,怕是他的软肋。 周旻果真没走,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安静地瞅着她。 吴姝就着衣袖,擦了脸,两人都安安静静地呆了会儿,“这事她们都不知道,就你知道。”她们意指阿兰和海婆婆。 下午时吴姝看到他了,周旻有眼睛,那么明显的变化,一想就通了,而且一地的凌乱,情况还很糟。 “我不会说出去。”周旻只能这样,她的生活他不会插手。 刚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在昏黄的灯火之下,又大又亮,巴掌大的小脸,有泪水润过的痕迹。 吴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周旻一挑眉,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可怜?” 吴姝别过头,“被人抛弃了。” 周旻双手抱怀,用舌头舔了下牙后槽,心里艹了自己一句,他是吃饱了撑着来陪这个疯女人说话。 “不知道。” 吴姝默了片刻,咬牙切齿,“我去问了。我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我手边有刀的话,我会一刀一刀地捅进去,我想看一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周旻:“你有病吧!” 吴姝冷冷一笑,站了起来,可能是蹲坐得太久,她晃了两下,才站稳,两个衣袖几乎全湿,被她的泪水打的。 吴姝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我这样子,确实有病。” 周旻松开手臂,他估摸着,吴姝这样子该正常了,准备下楼叫人。 吴姝:“你来找我做什么?” 周旻: 分卷阅读18 “......” 吴姝坐在了书桌边上,“我不是小姑娘,才不会以为你会关心我才来我这,你应该也没有闲心看一个寡妇妄想飞上枝头的笑话吧。” 周旻:“找你结工钱,刚好碰上了。” “嗯,”吴姝淡淡嗯了声,声音还是很哑,但气势上已经恢复如常了,周旻有种错觉,她刚才在他面前的痛哭,是他的幻觉。 “你等等,我就算给你。”吴姝找出了一把钥匙,又到她身后的书柜上取出一个木盒子,周旻别过了眼。 不一会,吴姝把他们剩下的工钱,用一小块黑布裹着,下巴抬了抬,“你数数。” 走得近了,吴姝红眼睛红鼻子的,周旻大概扫了一眼钱数,就抓在手中,“谢了啊!”转身要走。 吴姝:“你等等。” 一直等在下面的宋青嘀嘀咕咕,啧啧哎哎了半天,才听到周旻下楼的声音,脖子伸得老长地盯着他走下来,满眼的:银子拿到手没? 周旻无奈地笑了笑,一巴掌拍过去:“出息!”把手中的黑布裹着的银子递给宋青。 宋青立马掂量掂量着,又仔仔细细地裹好,笑嘻嘻地说:“准了准了,总算都齐了。” 周旻没理他,跟阿兰和海婆婆说了声没事,宋青听他说明日再来,疑惑道:“明日还来作甚?活儿不是都干完了吗?” 周旻和他一块往外走,“嗯,院墙是搞好了,还要修桌椅。” 宋青:“桌椅?”想了半晌,宋青算是想明白了,估计是今晚这茬,却立马急了:“二哥,这寡妇那么刻薄,你怎的还接她的活儿?何况,我明日还有旁的事。” 吴姝刻薄?周旻皱眉,不过想到她那冷清寡淡,说话又直白气死人不偿命,确实给人印象不好。 不过刚才,他临走前,她叫他等等,“帮我把桌椅修一修,我知道你擅长木工,我不想再找别人了,我很累!” 而此刻,周旻答宋青:“嗯,不用你,你忙你的,这点小意思,我跟三儿一块就行。” 可问题不在这,宋青急道:“好端端的椅子,怎么要修啦?” 周旻瞅了他一眼,“砸的。” 宋青腿短,走路还要跺脚,又不想落后,几乎是跳起来,“她发心疯要砸东西,哪天她发疯不给银子,你跟她一个寡妇耗啊!” 周旻停了下来,嘿了声,“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大的成见,这银子不是按时按数地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青一愣:“我不放心!” 周旻:“......” 宋青:“那她为何哭呀?” 周旻:“想她死去的丈夫了。” 宋青:“......” 宋青又开始困惑:“即是想念,为何砸东西啊?” 周旻:“想起以前对她不好的地方吧!” 宋青:“......” 夜深,周旻平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眼里盯着黑呼呼的屋顶,耳边回响着断断续续地哭诉:“我去找他了,天一黑我就去找他了。大家都在为他庆贺呢?这时候他最容易脱身。你看,我现在都在替他着想。” “可他很紧张,他没说,可我看出来了,以前见我的时候,那都是高兴的,只有这一次,不用问我都知道,不就是薄情郎的忘恩负义吗?可我非得问上一问我才死心,因为这里不痛快!”她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心窝。 “支支吾吾,没一句痛快话。他以为我真傻啊!不长眼睛的啊!可我也真傻,不傻怎么还不要脸地跑去问,真傻!” “他说会还我银子,会补偿我,以后我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我他娘的要他那些作甚,我要的不是这些,他明不明白啊!明不明白......” 周旻双手收了回来,放在胸前,可很快又翻了个身,吴姝那泪眼磅礴、泪涕横流的模样,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直缠绕在他脑海中,怎么也睡不着。 “我就等着,等着看:我离了他,会不会过得更好!”...... “艹!”周旻又翻了个身。 隔壁床的韩廷问:“怎么了,睡不着?” 周旻沉沉:“嗯,有点热。大哥,睡吧!” —————— 翌日再见吴姝,她已恢复成初次见面,冷清寡淡的模样。周旻把所有损坏的桌椅搬下来,三儿给他当帮手。 海婆婆在厨房门前摘菜,时不时笑眯眯地瞧一眼周旻他们。 阿兰给他们送茶水时,蹲在一旁叽叽咕咕地问三儿,“这是什么吗?”“这个干什么用的?”“啊?我手弄脏了还能洗掉吗?” 阿兰是被墨汁糊了手,三儿很耐心地解释,带着丝腼腆。 桌上有数道刀痕,周旻修复时想:她是用什么刀给砍的?又想到她泪眼朦胧时说:“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这桌子便是某人无辜的替代品了。 轻微的脚步声,周旻抬头,见吴姝往他这边走,素面黑裙,眼睛微肿,可一脸的清冷,目中无人,“阿兰,你过来。”她停在天井边上。 “哎!”阿兰欢快地上前,“娘子要做什么?” 吴姝淡淡地扫了眼周旻,还有地上断腿断脚的凳椅,“到厨房 分卷阅读19 帮我的忙,我们今晚吃烧鸡。” “真的?”阿兰双手欢快地拍了几下,一脸垂涎欲滴。 吴姝淡淡嗯了声,走了,阿兰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后。 见他们走远,三儿压着声音说:“二哥,今晚吃鸡。” 一说到吃,三儿总是高兴,见他比春天的笋儿抽条得更快的身高,周旻浅浅一笑,“嗯,都给你吃!” 吴姝情绪稳定,不再大哭大闹,更没如宋青说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独来独往,不喜欢说话,不外出,整日呆在楼上。 只是她呆厨房的时候多了,每日午饭和晚饭,都有她做的菜:红烧肘子、脆皮鸭、东坡肉...... 三儿临睡前,兴奋地感慨:“二哥,我真想一直在她家做下去。” 周旻拍了拍他的屁股蛋,“早点睡,明日还要起来干活。” 木工不同于其他工种,看着不多,可是个精细活儿,特别耗时耗精力,可也就十天八天的时间,周旻躺在床上想。 屋外夜色清凉,仲夏的山上山风阵阵,吹到镇上也凉风习习。 躺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睡意,脑中一直翻滚着大哥的话,还有一些陈年旧事,越想心中越发激荡,周旻干脆起来,掰正了三儿的睡姿,去到天井处。 屋里的灯早就灭了,月色莹润无比,院子里树影婆娑,廊下一盏灯笼,摇曳出昏黄的光。 周旻走到干活的地儿,坐了片刻,用手搓了搓脸,拿起磨刀,就着明亮的月光,磨起了木椅腿儿。 磨刀粗粝的一面剐蹭在木条上,发出沙沙地轻响,如同踩在秋天厚厚的落叶上,让人心生安慰。 周旻磨了半刻钟,拿起来对着月光,凑近眼前,左右前后地瞄了几眼,发现不齐整的地方,又接着磨。 月色安详,时光静好。 忽的“叮”的一声脆响,像平静湖面的一滴水珠,在这寂静的深夜中荡开。 周旻心下一紧,瞄着木条的眼睛扫了出去,一圈后并没发现异样,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 可那声清脆他听得分明,似乎就在耳边,可又看不到人? 周旻想到了围墙底下的硬石块,最初的判断又跳了出来,这个院子有古怪,吴姝看似薄情的言语,似在阻挠他继续深究。 想着想着,周旻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的磨刀和木条,站了起来。 月色从头顶倾洒下来,脚下的黑影晕晕的一团,一阵风过,树影在脚底下模糊地移动。 沿着院子的围墙,影随风动,月光所到之处,没有人! 周旻的脚步极轻,他凝神静听,周身笼罩在一种凝重细致的小心之中。 而某个方向,吴姝的眼珠子定了定,周旻“如临大敌”的模样,赫然撞进眼里。 卷起来的衣袖露出半截笔直的手臂,饱满的臂肌鼓鼓囊囊,撑得肌肤在月光之下泛着荧光,微显凌乱的头发,挺直鼻梁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在嘴角处形成了一处严肃的弧度。 这人不爱说话,且偶尔露出的肃穆沉重,与他的身份不符,十分让人怀疑,吴姝的眼睛眯了眯。 周旻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异样,似准备要走,吴姝冷不丁地哼了声。 而这突然的冷哼,如同细如牛毛的暗器,让刚刚放松下来的周旻,瞬间炸了毛,鹰一样的眼睛扫过来,锐利无比,似要摄人心魂。 第10章 明白 廊下坐着的黑影轮廓,周旻判断出是吴姝。 没有出声,也没有马上过去,他只是远远地站着,沉沉地。 吴姝抓起脚边的一个瓷瓶,对着嘴仰头。一股清香的酒气飘来,原来,有人深夜买醉。 瓷瓶底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想刚才那声脆响,便是从这里传出来,距离和风声的干扰,让人听不真切。 “你过来。”吴姝大着舌头。 她似乎有些醉了,周旻纹丝未动,似乎不肯过去。深夜,孤男寡女,一个寡妇,还是个买醉的...... 可他,也没有转身就走。 月光之下的周旻像一座雕像,眉毛鼻梁上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吴姝憨憨地裂了嘴笑,一不小心,脑袋磕到后背的墙,嘴上还是不饶人的,“你怕我?周旻你个大老爷们竟然怕我?” 依旧不为所动。 你行! 吴姝想起她偷窥周旻洗澡,被周旻发现后,他的淡定。这男人若是有半点色心,她就上手了,可他没有。 吴姝想过,这男人不是心中另有所属,就是别有目的。 吴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过来扶我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打了个酒嗝,又嘟囔一句:“我被蚊子咬死了,这蚊子欺负我!” 似嗔似娇的一句控诉,娇蛮可爱。 周旻的眉头越发紧皱,沉吟片刻,他走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黑影兜头罩下,吴姝歪着头,对着黑影傻笑。 “你喝了多少酒?是要把自己给喝死吗?”周旻大致数了下地上的空罐子,还有不远处几滩污渍,酒气熏天! 吴姝晃晃脑袋,“我没醉!真 分卷阅读20 没醉。” 鬼才信呢! 她摇脑袋的动作,像周岁的孩子摇拨浪鼓,说是伸手要人扶,手却像大风中的树枒。 吴姝嘟着嘴:“你到底要不要扶我!”她抓不到人,转而去抓墙,“算了,你们都瞧不起我,都欺负我!”话语里含着委屈的哭音。 周旻伸出手,抓了她手臂,一下子就把她给提了起来。 吴姝看着高挑,可在身高体壮的周旻面前,还像小鸡一样地被拎起来,可这么用力地一拎,吴姝整个人直接就扑他怀里了。 一股浓郁的酒气混着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鼻端,吴姝边还没挨到,就被周旻给推了回去。 懵圈的吴姝直接往墙上撞。 周旻无奈,眼疾手快,又把她给拉了回来。如此摇晃几下,吴姝像个不倒翁,“站好!还说没醉!” 吴姝一下子撞进周旻的胸膛,硬邦邦的,差点没把门牙给磕没了,“真没醉,是脚麻了,屁股也麻!”说完顺势两只手,就直接环抱上周旻的腰。 周旻咬着后牙槽,他有种感觉,他就是被这个女人给算计了。 “站好!不站好就自己走回去,横竖都在院子里,安全得很,大不了我弄条席子点个艾香,你晚上就在这睡一宿,别人也管不着。” “嗤!”的一声轻笑,吴姝松开手,有些恋恋地深吸了口气,站离了他,“这是我听过,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在我面前故作深沉,是要勾引我呐!” 周旻皱了一下眉:“吴姝,我说得很清楚。” 吴姝的身子已经往后仰去了,周旻在想:要不要去拉她。 她自己又站了回来,问:“说清楚什么?” 月光之下的她面容洁白美丽,嫣然水润的红唇,挺而小巧的鼻子,还有江南水雾一样的眼眸,她是个好看的女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只是美丽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她本来的面目。 “你和我吗?我对你没有兴趣,我不早说了吗?别自作多情。”吴姝干脆扶墙。 周旻沉沉地不接她的话。没兴趣你干嘛老作,不作会死啊! 吴姝抬了抬下巴,“你也别可怜我!孙赫来的时候你帮我;这院子你比我还上心;被徐文林抛弃你来看我。可别可怜到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 这是威胁? 周旻瞳孔缩成了一点。“我帮你,只是为了银子,不为别的。”说完,周旻转身大步走了。 这是那晚,她大闹一场的时候,最后要求周旻留下来帮她,他说过的话,今晚又说! 吴姝用力地打了下手背,一股被蚊子咬过的瘙痒让她抓狂,“别栽在我手里!你等着。” —————— 翌日开午饭的时候,三儿看到菜时,不免露出一丝失望,周旻把碗中仅有的两片肉夹到他碗里,三儿才开心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周旻才见阿兰端水盆上楼,才起床? 以后的几日,不再见吴姝进厨房,三儿由刚开始的失落,到后面的坦然接受,“小青哥说了,像吴娘子这样,对干活的人这么大方的东家,还是极少的,饭管饱管够,有时还有鸡有鸭。嘿嘿,挺好!” 周旻拍了拍他肩膀,叫他好好学好好干,说这些以后都会有。 接连几日,周旻天还没亮就起来,一干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几乎没离开过,坏掉的桌椅腿很快换掉,就差上漆。 吴姝不再出现过,她跟周旻连面都没碰过,偶尔她站阳廊上看风景,周旻只是淡淡一扫,而她压根就没有往他这边瞧。 两人心知肚明,便不再做无谓的纠缠,吴姝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木匠,而周旻只想干好了活儿,拿银子走人。 —————— 夏末的雨季,哗啦哗啦地往下泻,裹着雨沫的强风,横冲直撞地往屋里钻。 木头不能被雨水淋湿,周旻收拢了来,关了门。 “二哥,你闻到什么味了吗?”三儿像个小狗一样,不停地嗅着鼻子。 瞧他那样,周旻乐呵了,“离晚饭还远着呢,你就饿了?” 三儿:“不是,二哥你闻闻,真有什么东西给烧焦了。” 周旻回头瞅了眼一屋子的木柴,又看外面的疾风暴雨,心道不应该啊! 直到他们在回廊的拐角处,发现了吴姝。 周旻对三儿摇了摇头,三儿懂事地点了个头,往回走了,只有周旻到吴姝的身边。 她身边一个火盆子,三儿说的糊焦味就是从这火盆里散发出来的。 周旻问:“你在烧东西?” 吴姝原先有些愣,被惊到,抬眼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吭声。 周旻:“这下雨天,又湿又潮,这里又是风又是雨的,你也不怕呛死自己。” “呛死了也是我活该,要你管!”吴姝把手中的一沓纸往火堆里放,不一会便窜出老高的火苗,似要吞噬一切。 周旻咬了牙,他没事找事,来惹她。 不过吴姝那拽样刺激到他了,周旻讥讽道:“我要你死干什么?你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处。” 吴姝嗤笑出声,白了他一眼,“你没搞错吧,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与你何干? 分卷阅读21 ” 周旻眼神一冷,不吭声地转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雨势没有下小的意思,瓢泼的大雨呼啦啦地直往下倒,小回廊下的两人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静。 来时冒雨,这会儿雨更大,他若现在这会儿要走,莫不是以为他是被吴姝给气的,这显得他忒小气了点。 而吴姝手中的东西也已经烧得差不多,火盆里袅袅地冒着黑烟,撺掇到外面的烟灰,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间。 吴姝微微仰着脸,望着密密麻麻的雨线,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冲刷着,突然感觉格外的清爽。 一阵风过,裹挟着细碎的雨珠,兜头盖脸地扑过来,幕天席地,凉丝丝的。 忽有感应,吴姝不经意地侧头,一愣。 不远处的周旻,双手抱怀,斜靠在墙边,正意味不明地看她。 吴姝捕捉到他的窥视,周旻也没避开,不过他眼中除了一丝探究,没有其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 暴雨把这里隔成了一个独立私密的空间,吴姝似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扬,冷笑道:“你这样直勾勾地瞧我,是要勾引我吗?” 周旻淡淡地撩了撩眼皮子,不吭声,转眼瞅廊外的雨。 “勾了人就这么不说话,你玩的一手欲擒故纵的好手法。”言语虽媚,但声音过冷,听得人耳朵发寒。 周旻:“你心里没鬼,还怕别人招惹?” 吴姝更快,“同样还给你:你心里没鬼,也怕别人招你?” 两人同时移开目光,气氛一下子又降到了窒息。 雨势渐小,吴姝转身便走,那模样好似周旻是多么恐怖,生怕她走得慢了,会招来祸害一样。 周旻抿着唇沉沉地想,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吴姝像是有仇一样,一见面就杠上了? 一开始的见面?他不经意的一推?还是他一开始接这活儿的不情不愿? 好似这女人也没什么不妥,她请匠人来修墙,她独来独往,安安静静,她不喜欢跟人说话而已,碍他什么事了? 是那一晚她的偷窥? 周旻用脚尖蹭了蹭地面上的青苔,很快就被他蹭出了一个小坑,青苔很无辜地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所以没怎么注意;而她下楼找吃的,应该也不是故意。 那他和她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呢? 周旻深深地吸了口气,潮湿地空气在肺腑里久久地荡了一圈,才吐了出来。 艹他娘的! —————— 夏日进入了尾声,暴雨一过,天气便凉爽了许多。 这日,吴姝带着阿兰出门,经过周旻他们干活的地儿,目不斜视地过去。吴姝身后的阿兰对三儿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阳光刺目,吴姝很少在大太阳低下走,今日没有带帷帽,阳光直愣愣地照下来,晒得肌肤发烫。 十里镇不大,一条从东到西的商业街,贯穿整个镇,吴姝家在小镇的北边,穿过一条巷子,就到镇上的“繁华之地”。 镇上所有的铺子都在这条街上,吴姝走走停停,买了些日常用品和米面,叫人直接送到家里。 吴姝不怎么议价,店家很高兴遇到这种大方的客人,十分殷勤地招呼:“这就给您包齐全了,下午就给您送府上去!” 吴姝极淡地点头,接着去下家选购。 十里镇不大,来回的人家都是攀亲带故,全族人聚在一起时,大家还会碰上面,所以吴姝不担心欺诈,小打小闹的占些便宜,她就不计较了。 十里镇上的首饰铺,也是唯一的一家,吴姝人刚到门前,阿周就从里面出来,陪了个大大的笑脸:“娘子来了?许久不见娘子,娘子越**亮了,气色也好。” 吴姝在心里呵了声,这人要挣银子,一点脸皮都是不要的,这一个大小伙子,光天化日之下夸她一个寡妇漂亮,其心可诛啊! 吴姝一脸的冷清,不咸不淡的眼神,默不吭声地接着往里走。 阿周大约见惯她冷清的神色,面上越发殷勤,引着她往里走时,脚步都快生花了。 店里已经有客人,吴姝淡淡扫了眼,移开了。 阿周:“娘子是要看金饰还是银饰?” “银饰。” “好嘞!”阿周麻溜地进去找货,有人给吴姝上了茶。 店中的两名客人,妇人打扮,其中一人向吴姝这边望过来,吴姝淡淡点了下头,那娘子有些嫌弃地冷哼了声,移开了眼。 “你认得她?”另一名娘子问。 这会儿,阿周和另一个伙计出来,一人手里拖着两个木盒,旁边的小几放不下,他们请吴姝移步柜台前。 “娘子你看,这个银锁链子,跟以前的不一样。这些都是我们东家从京城描来的图样,再精心打造出来的。”另一个伙计抢在阿周的面前介绍。 依葫芦画瓢! 吴姝淡淡地扫了眼那银锁链子,并不接手,目光落到一旁铺开的首饰上,时不时拿起一条比划一下,旁边早有伙计手持一块铜镜,见吴姝试一样,便说一样或漂亮或雅致! 吴姝瞟了他一眼,“新来的?”介绍首饰来历的阿周插话:“不 分卷阅读22 就是新来的嘛!人家娘子长着一双慧目,你这样可劲地夸自个的东西,不有点王婆卖瓜嘛!” 阿周说话的当会又摆着首饰,兰花指都翘起来了,又加上这夸人的嗲话,吴姝微不可闻地淡笑了下,转头问阿兰:“好看吗?” 阿兰刚被店里的糕点吸引了注意力,吴姝问她时,她嘴里还鼓鼓囊囊,声音含糊不清:“好看!” 吴姝冷切了声,“是块银子你都说好看。” 阿兰嘿嘿地傻笑,拿手背摸了嘴角的糕点屑,旁边阿周和伙计附和地笑了几下。 见这边这么热闹,刚才问“你认得她”的娘子走了过来,她穿了件暗红的绣花长褂,裙摆上百花齐放的鲜花图案随着她的走动,如同走在花团锦簇之间,很是华贵,但显得...... 吴姝皱了下眉,挺年轻的娘子,非得打扮得这样老气横秋? “徐夫人!”有人叫她。 吴姝一愣! 第11章 不明白 “徐夫人!”另一位娘子叫她,眉目间净是对她走去吴姝身边,显出的不快。 吴姝一愣,在那“老气横秋”的年轻娘子脸上转了圈,漠然回头,继续瞧手中的银饰。 而不悦的娘子正是族正孙赫的妻子苏氏,吴姝进来时对她点头致意,她当做没看见,吴姝也没跟她计较。 “你戴这根链子好看,衬得你皮肤水盈盈的。”叫“徐夫人”的娘子主动开口。 阿周和伙计们都不说话,留着娘子们之间相互交流,他们都在一旁静静地伺候。 吴姝嗯了声,在铜镜中又扫了眼,回头瞧徐夫人,“你还没选好?” 徐夫人柔柔一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上前搭讪,只是到十里镇有些日子,她一个人总感觉孤单,今日见到冷清的吴姝,突然有种想认识这个人的冲动。 “没怎么看上的。”徐夫人说得委婉。 吴姝淡淡扫了眼金饰那边,阿周赶紧把它们都推了过来。 吴姝:“唔,款式的确不好,简单的显粗糙,繁复的又显老气。” 徐夫人:“十里镇上就这么家首饰铺子,不能要求太高。” 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和气的人。 “这个还可以,你要不试一试?”吴姝拿起一只菊花簪子,绕丝花钿中间一颗白珍珠,看着挺普通,徐夫人犹豫了下。 旁边苏氏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冷嘲道:“吴娘子什么眼光啊?莫不是在家呆久了,连现在盛行什么款式都不知道了?这个早过时了,你说它好看,拿来糊弄一下小地方来的人还以,可咱们徐夫人可是京城里的小姐,嫁得了知县大人,才来了咱们这个小地方的。呵呵,别让人笑话咱们见识浅薄。” 一段夹枪带棒的话,徐夫人赶忙解释:“我也只是在京城边郊长大,算不得正宗的京城人。” 吴姝懒得搭理苏氏,瞄都不瞄一眼,拿着手中的簪子,替徐夫人簪在发髻上,抬下巴:“你自己看,如何?” 徐夫人生得婉约,这清简有意的花簪别在发间,竟别样的好看,徐夫人笑着又对着铜镜照了几回。 吴姝不经意地说:“找到适合自己的才重要,不管多美的首饰,若是不配自己的气质,再美也无用。” “怪不得你只挑银饰。” 徐夫人见吴姝接连选了几件银饰,银子虽比金子便宜,但银子质地硬,要做出繁复的花纹比金子难上许多,且日常之用不易变形。 徐夫人拿了条金锁链,“要不你也试一下这个?” 吴姝笑着摇头,选好后便跟阿兰离开,徐夫人也很高兴,叫人装了那根菊花金簪,回头问苏氏:“你刚才为何拉我。” 苏氏瞧着吴姝走远后,才颇为神秘地说:“你叫她买金簪,她就算有那个银子,也没那个福气戴。” “为何?” 苏氏极为得意,“因为她是个寡妇!” “寡妇?”徐夫人蹙眉。 吴姝看着冷清,可气质好,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即便穿得是黑素了些,可那银链子往她胸前一挂,整个人便亮了起来。若是换成别的颜色的衣裙,怕是失了银子原本的颜色,怪不得吴姝只选银饰。 徐夫人微微气馁,她原是存了结交之心的。 苏氏眼角嘴角一抽,“可不,是个不安分的寡妇,仗着亡夫留了家产,可劲儿地折腾,大白日地出来卖~骚,不就是出来勾引汉子的吗?你可要看紧你家大人,这苍蝇是什么蛋都不放过的。” 苏氏:“......” 苏氏的话吴姝一个字都没听到,但她都能猜到,甚至想象得出,苏氏说话时那可劲儿损人的阴毒表情。 吴姝冷笑了声,越发觉得此刻太阳晒得人发软,就像是经久不晒的棉絮,越晒越蓬松! 她懒懒地朝天眯了眯眼,伸手挡在眉前,对阿兰说:“你回去告诉海婆婆,说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你收全今日买的东西,晚上再来三日茶楼寻我。” 阿兰重复了一遍,又向吴姝数了一遍今日买了哪些东西,才点着手指头走了。 —————— 一场戏唱下来,经过最初的惊心动魄,最后唱的,都是温 分卷阅读23 温婉婉的你弄我浓。 吴姝歪在楼上的小隔间里,有些意兴阑珊。 茶水还热乎着,桌上一大堆的瓜果皮壳,她啜了口热茶,撩眼见楼底下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目光扫到大门时,不禁一颤。 吴姝抿了口热茶,叫人进来收拾,重新上了茶点。 不一会儿,一人悄声隐了进来,吴姝当做没看见,继续瞧着戏台子上的痴男怨女,偶尔拿一颗瓜子到嘴边,叮的一声脆响,像敲在人身上。 徐文林记得,当初他在茶楼初次见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这般神色怔忪,带着点痴带着点傻,还混着点冷,一种奇怪的却让人过目不忘的表情,似在听着戏台上的戏文,又不像是在看戏,反而像独成一幕戏。 那时,吴姝发现徐文林偷窥她,投过来的眼神笔直而犀利,带着冰冷,震得人心头一颤。 而后她漠然地移开眼时,徐文林就感觉脸上烧得慌,那是种偷窥别人,被发现猥琐后的浓郁羞耻感。 徐文林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吴姝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有,可她那湿润冷清的眼眸,像洞悉世间一切的佛眼,仿佛能穿透他,让他在她面前无形可遁,猥琐低微。 也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一眼后,徐文林就陷进去了...... 如今旧日重景再现,他一下子就有些把持不住了,三步并成两步,不管吴姝的惊骇与抗拒,意欲要把她抱个满怀,嘴上还念念有词:“阿姝,阿姝。”饱含情~欲。 而吴姝挣不开他的禁锢,反而不再挣扎,只冷冷地任由他抱了半晌,冷哼道:“徐大人,你这是要叙旧情呢?还是兑现初时的承诺?”惊得徐文林一震,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后的吴姝冷眼瞅他的神色,整了整衣裳下摆,又拍了拍手,好以整暇,“今儿个你算什么意思?突然跑到我面前来,一声不吭地抱人,是不是还想着亲嘴燕好来着?” 徐文林被她这么一激,左右有些难为情,硬气道:“我那晚已经跟你说清楚,是我对不起你,我娶妻毁约在先,只想你通情达理,也是能明白的,为何如今还要纠缠不放?” 纠缠不放? 吴姝一冷,那眸色寒光一闪,她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不过话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今晚跑来找我的人是你!你不会是中了举人,当了知县大人,连最起码的是非左右都不分了吧?” 徐文林最是痛恨的,便是她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色跟他说话,仿佛她高高在上,而他低如蝼蚁。 而吴姝很少这样,如果她这般明讽暗刺,说明是真生气了。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贼喊做贼”的人! 徐文林急了,“那你下午找我夫人作甚?她只是个普通的深闺小姐,心思单纯,没你这般有手段,她斗不过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尽管冲我来好了,犯不着找她!” 此刻那戏台上鸳鸯戏水的戏文,像是莫大的讽刺,吴姝躁得想叫他们闭嘴! 什么叫“心思单纯”?什么叫“斗不过”?谁找她了! 吴姝面色极冷,“这十里镇是你家的吗?以后你夫人出去,你再派人告诉我,我不去她去的地方便是。” 话说得很清楚,这十里镇不是他徐文林的,吴姝要去哪遇到谁,还要他批准了不成? 吴姝不屑撒谎。 而徐文林静了静,他傍晚回家,一听徐夫人说今日遇见了谁,他便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他成了笑话。 吴姝不再看他,转身要出门。 徐文林手臂一捞,用力一带。谁知吴姝发了狠地踢他,他又不肯松手,被踢得疼了,恼得一下子扣着她往墙上撞。都是木板隔开的小间,声音之大,可想而知。 而以前,吴姝曾经笑话过他:“斯文”得像足了“秀才”。 “砰”的一声闷响,伴着不清不楚的吱呜声,任谁都听出里面的人不正常。 周旻和韩廷从旁边经过时,韩廷直皱眉,“十里镇的民风也没有彪悍到这种地步,是哪家的汉子这般豪放!” 周旻沉默不语,和韩廷一块走出去,行至后门时,周旻说:“大哥,我刚才忘问了一些细枝末节,我现在回去再问问。” 韩廷:“哎,不用,等明日再问也不迟。” “吴家那边还余点活儿,那家不太好说话,我怕明日抽不出空来,现在问清楚最好。” 韩廷:“也好,你去吧。” 韩廷走了之后,周旻往回走,不过须臾便到了刚才那小隔间门口,他轻轻扣了扣门! 里面的两人一震,徐文林哑着嗓子问:“谁!” “送茶水的。” 吴姝眼神一亮,用力往前一撞,徐文林吃痛松手,吴姝低喝:“你放开我!” 周旻已经确定里面的人,用暗劲一推,门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咔嚓,里面的短栓断了,他人便进了来。 进人的刹那,吴姝甩了徐文林一耳光,她发鬓有些乱,一脸的羞怒,胸口剧烈地起伏,侧头看到进来的人是周旻时,有些愣。 徐文林被打蒙了,刚才被一撞,鼻子出血,也有些晕,看着手中的鲜红和吴姝,一脸的目瞪口呆。 周旻沉声:“你 分卷阅读24 没事吧!” 吴姝的眸中带雾,湿漉漉的,就像那日她为了躲开孙赫,又折返回来气羞的模样,鹿一样的大眼睛。 徐文林要上前,吴姝缩了下,周旻用身子挡在她面前,山一般地矗立。 徐文林也逐渐清醒,用袖子抹了几把脸,吸着气地指着吴姝:“还以为是贞洁烈妇,这么快就有新欢啦?怪不得变脸比翻书还快!” 周旻认得徐文林,“她有没有新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2章 白忙 两人从三日茶楼出来,一前一后,吴姝恢复成拒人千里的清冷表情,周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吴姝绕进一处僻静的巷子,周旻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不过始终拉着一段距离。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周旻走在后头,看出吴姝的背微微塌着,不像往常那般“趾高气昂”。 他上前,“你不用担心,那人没那个胆量再来找你麻烦。” 月光之下,他的眼睛隐在暗处,鼻梁投下的阴影深邃,吴姝第一眼便觉得这人的五官不俗,而且他身上有股不一样的气质,具体是什么还说不准。 吴姝见过他对其他人笑,带着邪气,在一帮糙汉子中间,像个浪荡子。不过他不会对她笑,吴姝在心里冷冷地想:他对她有成见! 吴姝:“今晚多谢你!” 前一刻,在茶楼那个小隔间,徐文林气急败坏:“你就不怕我跟别人说,是我负了你,你不甘心来找我闹?带着不知哪里找来的野汉子,来找我麻烦?” 吴姝一痛,瞪得眼睛比铜鼓还大,她嘴唇哆嗦着,连手都有些轻颤了,半天里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而看吴姝煞白的一张脸,徐文林觉得扳回了一局,有些解气地得意。 “那你现在去啊!”周旻推搡了他一把。 徐文林在吴姝的面前,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力气上还能占个上风,可在能把石头当豆腐一样的周旻面前,他就是个小弱鸡,被推得踉跄了数步。 周旻:“去呀!底下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你只要吼一嗓子,保管明日全十里镇都知道。既然是你负了人,是要休妻娶她呐,还是等着被人唾骂?” 徐文林嘴上逞一下威风还行,真要他动真格的,他就怂了。 而现在月光下的吴姝,淡声道:“我没怕他找我麻烦。” 周旻心里接了句:那是你伤心了。 似感应周旻心中的话,吴姝在月光下的面容更加清冷,她转身就走,周旻慢了两步,跟在她身后。 两人慢慢地往回走,地上的影子部分重叠在一起。 遇人不淑对女人是致命伤。 周旻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吴姝冰冷的面容只是掩饰,她内在的愤怒和落寞,浓浓的孤寂,都潜藏在她内心最深处。 周旻:“哎,你不用......” “我会给你酬谢!不会让你白帮忙。”吴姝头也不回地抢了他的话,有点急。 周旻嘶了声,顿了片刻,点个头,“那就谢了。” 两人再无他话,一路回到吴家院子,吴姝直接上了楼,周旻也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可就是转身的刹那,他看到吴姝上楼的脚步,有些沉滞。 —————— 接连两日“平安顺遂”地过去了,吴姝安安静静地呆在她的楼上,偶尔下楼来,会跟周旻打个照面。 日子似乎回到从前,她冷清独来独往,他埋头独自干活。 这日,吴姝和阿兰从外面回来,进了院子,她对阿兰说:“你把甜瓜洗了,切来分给大家吃。” 阿兰抱着瓜去了厨房。 吴姝脱下帷帽,进了周旻工作的地儿。 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特殊的松香漆味,有些呛鼻,地上散落着几件未漆完的凳椅,屋里没人。 吴姝左右瞧了瞧,见到旁边木桌上放着几把刻刀,刀柄上缠着麻绳,刀口明亮,看着很锋利,一排摆开,有点意思。 吴姝拿了其中一把,分量极重,看不出什么名堂,又放回原处。 旁边的木椅已经修整,新上的油漆光亮,尤其椅背和椅耳上的花纹,透着精致,吴姝伸手要去摸。 “小心!碰不得,这漆还未干!”一个沉重的男声,吓得吴姝手一缩,脸上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滚烫。 吴姝一脸惊愕,撞进一个陌生面孔的眼中。 对方也一愣!晃眼瞧见有人动了椅子,本能出声制止,没想到会吓到人。 那人缓了声音解释:“漆油要等一两天的光景才能干透,若落了的其他纹路,难免不雅观。” 吴姝嗯了声,问:“这花纹是你雕的?” 那人瞧她的装扮,猜出了她的身份,“是我雕的,娘子不喜欢?” 吴姝抬眼,虽没笑,但眉眼缓和了很多,“没有,很喜欢。” “那就好。” 吴姝:“你擅长雕刻?” 那人又温和一笑:“还行。” 吴姝绕着一张椅子慢慢地走,低眉侧眸之时,瞧着那人浅浅地笑着。 那是个好看的汉子,浓眉大眼,端正持重,厚实的身板看出他强壮结实,他的笑很温厚 分卷阅读25 ,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吴姝突然说:“我家的窗棱旧的旧,破的破,你能帮我重新换了吗?要好看的那种花纹。” 有活干,那人似乎有些高兴,“可以,我可以先画了图来,你看过之后我再做。” 吴姝:“哦?我这人很难说话。”意思是要求很高。 那人搓了搓手,“没觉得,我听周旻说你银子给得爽快,不亏待匠人,这点就让人心安。” 吴姝抿唇勾了勾唇角,点头,“那好,你叫什么?” “韩廷。” —————— 三日茶楼要重新搭一个戏园子,这是个大工程。周旻一伙人接下这活儿,许多事情需要协调规整,周旻以前干过,所以吴姝那边收尾的活儿,韩廷替了他去。 晚上,周旻回家的时候,见只三儿一人在,便问:“大哥呢?” 三儿在学着做饭,一手的灰,“去吴家院子还没回来,小青哥也没回来。” 正洗脸的周旻一顿,“吴家的银子还没结?” 三儿:“结了,说重新换窗棱,大哥画了好几个花样送去,改了几次哩。这娘子还真挑剔。” 周旻一顿,他怎么不知道?脸也顾不得洗,用手抓了把脸,甩了手上的水。 三儿:“二哥你去哪?吃饭了。” “出去一会儿,你先吃。” 吴家院子。 “这个花纹我喜欢,耐看!”吴姝端详了画纸上的样板,低头浅笑。 韩廷悄不可闻地舒了口气,笑说:“你喜欢就好。” 吴姝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几个小字上,“你的字写得也很好。” 韩廷:“那是照着书本描的。” 吴姝摸了摸发鬓,看了眼外面,“哎呀,天都黑了呀,让你错过饭点了,要不这样,你留下来用饭吧。” 韩廷在收画纸,欲要告辞:“不了,家中怕是留了饭,就不叨扰娘子了。”说完抱拳,颇为客气。 吴姝瞧了两眼,淡笑道:“那好,不勉强,改日留你饭。只是三儿跟海婆婆学做菜的手艺,不知可能吃。” “是手生了些,还能进口。” 韩廷的委婉,让吴姝捂嘴抿了一下,两人有说有笑的,吴姝送了他去门口。 而在隔壁的一条巷子,周旻突然就不走了,一边肩膀靠着旁边的墙壁,隐身在暗处,沉沉地抱着怀,不知道在想什么。 巷子由头到尾,一眼就能看到头,韩廷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他。 “大哥!”周旻看到韩廷过来。 走近,韩廷用拳虚打了一下周旻的肩膀,“等我哈!” 周旻松开双臂,跨跨地垂在两侧,腼腆一抿,“事情有点多,出来透透风,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走,我陪你走走。”韩廷拍了拍他肩膀。 周旻默契地转身,瞅了眼韩廷手中的图纸,“定下图案了?” 韩廷笑了笑,“这家娘子是有些挑剔,不过眼光不错,我把你以前的图案照着给她描了一份,她就指了其中一份。流云梅花的那副,你以前画得最费心的那个。” 周旻一怔,停了须臾,“喜欢就好。” 韩廷:“嗨,原本以为她是个妇道人家,好糊弄,谁知那么多弯绕。不过银子倒是给得大方,咱们不是冲着银子来的嘛,耐点心,也行。” 周旻垂眸:“她是个寡妇,也不怕露了财,被人偷了抢了。” 韩廷没接话,两人闲庭信步,周围寂静无人。周旻有种错觉,如同梦境穿梭,回到过去的某点,可又大不相同。 心境不一样了。 韩廷:“我瞧着那院子有些古怪,但一时又说不出来,你在那也住了一段时日,可瞧出有什么?” 周旻抬了抬眉,低头在韩廷耳边嘀咕了几句,片刻后又说:“她一个寡妇,我总要避嫌。” 韩廷笑他:“这不刚好,我瞧她长得也行,年轻又有这份产业,合着娶了她,不亏。” 他们在十里镇待了半年,镇上治安稳定,都是一族分散下来的人家,收容的外地人,底细都被盘查得仔仔细细,又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 周旻笑笑,“大哥有意向?” 韩廷双手背在后面,“嗯,再说。” 周旻的眼神微不可闻地暗了暗,沉了下来。 韩廷没注意,又说:“你有没有考虑也成个家,我看你跟好几家姑娘牵扯不清的,有没有真心实意地看上哪家?大哥帮你合谋合谋,若想过太平日子,这十里镇还不错。” 周旻摸了摸鼻尖,“不想,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呢!” 韩廷一个巴掌飞过去,摇头叹息:“你小子,就喜欢装深沉,多少姑娘都被你这外表给骗了,以为你是个沉默老实的男人,谁知你心里就是个花花肠子。娘的,我都替那些姑娘鸣不平了!” “大哥!” “小子在我面前还装!” “哪有!” —————— 秋高气爽的一日,大伙儿干完活收工吃饭。 “二哥二哥,你看这肉!”三儿夹了碗里的大块肉,“海婆婆给我的,吴娘子做的肉可真香!” 周旻望着他无奈一笑。 分卷阅读26 韩廷对他说:“当初为了捞活儿,非得吹说自己雕工了得,其实咱们中间,就你能行,我们都是打下手的,你让我雕刻还不如让我画画!” 三日茶楼的事黄了,茶楼掌事的人说今年没有合适的良辰吉日,待明年再定。周旻白忙活了一场,有些恼,茶楼送了些辛苦的银子。 韩廷宽慰他:“正好,吴家娘子这里的窗棱都要换,雕工打磨最费时日,省得你忙完外头的,回来还得忙家里头的。” 于是,周旻又到吴姝家中,海婆婆管饭,吴姝天天下厨。 三儿刚开始还不抱多大的希望,以为吴姝不过心血来潮。可这回不同了,吴姝天天换着花样做一道肉菜,而且脸上还时不时地挂着一丝浅淡的笑。 周旻知道她笑是因为什么,韩廷。 在他们干活时,吴姝总会借故问上几个小问题,而且都是问韩廷。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再一个人呆楼上,而是跟他们一起。 刚开始三儿还有些拘谨,后来见吴姝确实只是跟他们吃饭,还很大方地布菜,三儿便跟她渐渐热络起来。 不过吴姝只坐在韩廷的身边,跟韩廷说话也是最多的,其他的时候,就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干活。 偶尔她与周旻的眼光碰在一起,平波无澜,冷冷清清地移开。只有在她对着韩廷微笑,又碰到周旻目光时,她会快速地移开。 原来她也爱笑,而且笑得那么温柔,虽说这笑很清淡,柔得轻微,但跟之前的冷淡刻薄,截然不同。 周旻用舌头添了下牙槽,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她从未对他笑过...... —————— 秋风乍起,天气逐渐见凉,可对于干活的人,这天气再舒服不过。 这日,有客来访。 吴姝下楼时,周旻正在楼下,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她时,一愣。 第13章 误会 银色锁片的项圈,随着她的下楼动作,一亮一闪,衣领袖口和裙摆,露出玉色的衬底,上面绣着浅粉色的花纹,在玄色外衫的衬托之下,色彩搭配恰到好处又不失风韵。头上只一圈银色发箍,把头发高高地挽起,更显出她脖子细腻修长。 周旻起身去喝水,瞧着门口来人时,神色一震,眼中暗了几暗,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 韩廷奇怪:“怎么了?” 周旻回头,“没事,出去解决问题。” 韩廷嗤笑:“撒个尿都能撒出个深沉来。” 吴姝往回走的时候,被周旻挡了道,他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吴姝习惯性地朝他们干活的地儿扫了眼。 周旻绷着脸抬了抬下巴,率先走了。 吴姝停了停,跟了上去。 后院,翠竹在秋风中摇曳,有些枯黄的竹叶被风吹落,扑扑簌簌的。 吴姝眯着眼瞅周旻,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周旻的声音绷得很紧,问:“刚才来的人是谁?” 吴姝哂了哂,双手抱怀,“你不都看见了吗?” 她的脸色语气过于平静,周旻有些恼,气得咬牙:“你还跟他牵扯不清!”那你就不该靠近我大哥! 吴姝的眸色冷了冷,嘴角一勾,“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牵扯不清了?” 周旻真想伸手掐死眼前这个女人,空口白牙,竟能睁眼说瞎话说得自然无所谓。“那晚,姓徐的身边不就跟着这个小厮,今日他小厮来你家,一摞摞的礼物往屋里抬,你不觉臊得慌吗?” 吴姝抬头望天,天蓝云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周旻,你凭什么管我?” 轻飘飘的一句,像软绵绵的雪花,可这比雪冷多了,彻骨肌寒。 周旻倾身上前,“你若是跟那姓徐的牵扯不清,你就不该来逗惹我大哥。我大哥会认真,他不是我!” 哦?吴姝挑了下眉头,刚才的冰霜缓释,慢慢露出几分调侃:“你为什么不会认真?心里头有人了?” 周旻一噎。 “问你话呢?”吴姝抬了抬下巴,斜睨着他。 就是这种表情,漫不经心间又带着某种挑衅的玩笑,浅笑无情的表面之下,让人摸不透,猜不明。 “你管我!别人我不管,可那人是我大哥,他不知道你的事,你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周旻的气势迫人,很有一种让人不容抗拒的意味。 吴姝哼了哼,有些冷,兄弟情义? 他用她的话来还她,学聪明了呀! 吴姝淡淡撇开头,目光有点远,“你看过叫《白狐》的一出戏吗?” 周旻不语,终是摇了摇头。 吴姝的声音又淡又遥远,“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遇到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的书生,与他结缘燕好,但终究人妖殊途,白狐半途不得不离开书生。只在书生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时候才能回来,书生惊讶并质问:当初是你要离开我的!白狐伤心欲绝,在他面前毁去千年的修行,露出了真身。书生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前世救过白狐,白狐不过是来报他的救命之恩,只是多付了情。” “这是个凄美的故事,是不是?”吴姝的眼神有点动容,周旻 分卷阅读27 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转而声音一冷,吴姝:“可我与徐文林并没有这前世的救命之恩,也没有要离开他!我补贴他家用,让他专心读书,许情于他,希望能结出美好的姻缘!我何错之有?可我遇到了一个渣男,彻头彻尾。他高中科举转眼另娶了美娇娘,对我弃之如敝履,难道我就该忍气吞声,自艾自怜,活该自己倒霉吗?” 她的脸色依旧清净,可胸脯剧烈起伏,言语冰冷如刀。 吴姝:“现在他愿意赔罪补偿,把之前我花在他身上的银子悉数还我,我为何要拒绝?我不是白狐,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我要生活要吃饭,我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虽然徐文林赔的不仅仅是银子。 她和他之间还有过谈判?周旻想,在茶楼那晚之后,他们见过。 可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这事也不该他管。他误以为她与徐文林牵扯不清,只是为了大哥。 可他误会她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吴姝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误会,伤害已经造成,道歉最是无用。” 周旻的眼神挑了挑,定定地盯着她。 吴姝要走,临走前她抛下一句话:“你确定只是为了兄弟情义?你自己心里就没半点私心?”那眼神落在他胸口一带,赤~裸如那晚。 周旻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可她已经走远,剩下周旻懊得吐了声“艹”。 旁边的竹叶沙沙作响,似乎都在嘲笑他,“私心!私心!” 从吴姝的《白狐》故事中跳出来,周旻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气,气自己中了她的圈套,被她给带偏了。周旻暴得伸手隔空出拳,竹叶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像下了青色的雪。 —————— 晚饭时,吴姝调水融了面,敲了鸡蛋摊薄烙饼,再卷上青瓜胡萝卜大葱丝,加上秘制的肉酱,大家吃得眼睛都直了。 跟干活的汉子们在一块吃饭,会特别有食欲,刚开始他们还有些放不开,可一两顿饭下来,个个都放开了,吃得狼吞虎咽。 有时吴姝忍俊不禁他们的吃相,可又不好意思笑时,便时常呛到。 而她一呛,身旁的韩廷会停下筷子,接着周旻和三儿也停了下来,直到吴姝不再咳。 现下,烙饼的吴姝,麻利地挑了些蔬菜,放了肉酱卷好,递给身旁的韩廷。 韩廷赶忙接过,“不用特别给我,我自己来。” 吴姝淡淡:“左右我吃得差不多了,这配的多少也得讲究,不然你试试我卷的这一个?” 韩廷答应着接过,咬了半个,边吃边点头:“嘿!还跟我包的不一样。” 三儿不信:“有啥不一样的。” “给你吃。”韩廷把剩下的塞给三儿。 三儿张嘴一咬,“哇,还真跟我自个卷的不一样,姐姐好厉害!” 不知何时,三儿喊吴姝都成姐姐了,周旻拍了他脑袋一下。 阿兰捂着嘴在一旁笑,她人虽不聪明,真有点傻,但很多东西都明白,尤其忠心吴姝。 吴姝:“你们慢些吃,我每人给你们卷一个。” “谢谢姐姐。”三儿的嘴最甜。 吴姝温和一笑,撞到周旻沉沉的眼神,放下喝稀饭的瓷勺,拿了面饼摊开,往里面夹青瓜丝,“三儿,你父母呢?他们不是你的亲哥哥吧。” 众人皆一愣。 吴姝敏锐一笑,“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那当我没说好了。” 吴姝自然,三儿一直埋头喝稀饭,周旻看了眼她,又看了下三儿。 韩廷:“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三儿是个孤儿。周旻捡回来的时候,才两三岁,我们也不知道他父母是哪里人。” 吴姝:“你们是哪里人?” 韩廷和周旻对视了一眼,韩廷说:“京北一带的。我和周旻是老乡,家乡闹了饥荒,家里都没人了,我们便出来讨生活,遇到宋青,后来又捡了三儿。” 饥荒?吴姝的眼神在他二人的身板上扫了一圈,“也不是亲戚关系?我看着你们有点像,内里的气质,以为你们是表兄弟。” 周旻:“不是。” 吴姝哦了声,把卷好的蛋卷先给三儿,“那这恩情比亲兄弟更亲了。三儿若愿意,以后我就是你阿姐了。” 三儿的眼眶有些红,吃着东西默不吭声,毕竟是孩子,没有大人的皮糙肉厚,吴姝的话对他安慰不大,倒是韩廷深看了她一眼。 吴姝扯过三儿的手:“你这袖子破了,待会儿脱下来,我给你缝上。” 周旻抬眼看吴姝,见她又转头对韩廷说:“我见你外衫的肩胛处也磨破了,一块脱下来给我吧。” 韩廷摇头:“我们糙惯了,自己回去缝两针就好,不劳烦你。” 吴姝把面卷递给韩廷,韩廷接过的时候,她的手停了一下,“海婆婆的针线很厉害,她年轻的时候是十里镇上有名的绣娘,你去哪里寻这么好的针线活的。” 她的手很快就抽回来,韩廷僵了一下,接过面卷送到嘴边,默默地应了声,三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二哥,我看你那衫也裂开了线。” 周旻正在咽饭,吴姝:“那就一块拿过来。” 分卷阅读28 她的声音极淡,不像问韩廷时,满脸的希翼和情绪涌动,周旻知道缘由,应了声,就闷头吃饭了,可喉咙像卡着什么,有些难以下咽。 —————— 翌日,阿兰蹲在吴姝和海婆婆中间,这边看看那边瞅瞅,瞧她一副自得其乐,吴姝逗她:“阿兰是不是想嫁人啦?看上谁家的儿郎,说出来我们参谋参谋。” 阿兰懂得吴姝话里的意思,一扭身子,跑远了,惹得吴姝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回头,正瞅着海婆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吴姝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海婆婆低头继续缝衣服,“你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二爷走了之后,你很少这么笑了。” 吴姝一愣,“好端端的,你提他作甚。” 海婆婆用针在头发上摩挲了几下,低头继续手中的缝补,“是,是我多嘴。我一般不说,说了你也不爱听,之前那个书生我就说过,人是长得俊,但心飘。当时你跟我怄了几天的气,现如今我也没有要笑你的意思。如今这两个汉子看着就讨人喜欢,你看上了,我也是乐意帮忙的。” 海婆婆年纪大了,手中动作慢,嘴里的话也慢,一针一线,她的话听在耳里也一字一句。 “谁说你老了,心里跟个明镜似的,看得比谁都清楚!”吴姝顾左右而言他。 海婆婆笑眯眯,“人是老了,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谁像你哦,还正当年,盛开的花儿一般,怎能没了男人!” 吴姝啐了一口。 海婆婆不以为意,“老大看着沉厚,待人温和,老二面冷心热,俊朗多些。就看你喜欢谁啰!” 吴姝低头不语,海婆婆轻声地哼着遥远的歌,听不真切歌词,只是音调舒缓,带着原始的渴望,缠缠绵绵...... 第14章 还是误会 初秋的夜,繁星皓月。 韩廷在外面喊周旻,周旻走出来的时候,月光下的韩廷正吞云吐雾。 “来,抽点。”韩廷递给他一根。 周旻接了过来,草纸卷了烟丝,里面的烟丝燃烧得快,外面的草纸硬糙,燃到中间不抓紧了吸,容易灭掉。 韩廷又点了一根,“嗨!不如官家的宣白纸卷,一点就燃,抽那个就痛快多了。” 周旻嘿嘿笑了两下,弹了弹手上燃尽的烟灰,想起以前两人,总是拿顺来的宣白纸卷烟丝。周旻还问韩廷,这样抽烟的方法是谁教他的,韩廷一脸高深,“兄弟,烟好抽就行,你管他是谁教的?” 周旻最后狠吸了几口,掐灭了烟,回头见韩廷又重新点烟,刚才的烟又灭了,其实韩廷的烟瘾挺大的。 周旻开口:“大哥,吴家后院的翠竹不错,现在这会秋天,选一棵趁手的砍上,晾晒干了,冬天就能用来做水烟筒。” 韩廷点着了烟,吐出一大口的烟雾,他眯着眼瞅天上的月色,“不用,那玩意都是老头老太爷用的,我不爱吸水烟。” 周旻嗯了声,却瞧到韩廷袖子上的针线,笑问:“三儿高兴坏了,那鞋垫一天拿出来看三回,只差抱着睡了。” 韩廷侧头,“跟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在一块,是活得糙了些。吴家娘子有意思。” 都给他们一人缝了一双鞋垫,韩廷的鞋垫上绣着花纹,衣服上也是,别人就是缝好便是,就他的上面绣个竹叶啥的,宋青那小子嘴巴忒大: “大哥,那寡妇真的瞧上你了!瞅瞅,瞅瞅,都不一样的待遇呀!我们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哦。当初还担心二哥被她给勾搭上,不过二哥够坚定,结果大哥沦陷了。” 周旻拍了拍脚边的蚊子:“大哥有想过成家立业吗?” 韩廷一愣,吸了两口,“你呢?” 周旻一哂,“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安生?” 韩廷嗯了声,“我们都一样。”静了一瞬,又说:“有消息了,过几日我出去一趟。” 周旻一紧,提声:“大哥!” 因忙着说话,韩廷手上的烟就灭了,他眯紧了眼:“我不甘心,别阻我。不会有事!......那吴娘子以前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韩廷转了话题,周旻就知道劝也是无用。 而他们三人中就数宋青最好事,在还没进吴家之前,他就把吴姝的“老底”给摸了个透。 吴姝本是十里镇挨边的景山上,一家猎户的女儿,吴姝的亡夫也姓吴,听说两人还是隔了三代的远亲,只是吴家的这个“二爷”一身病,娶吴姝纯粹是为了冲喜,后来不到三年,“二爷”走了,吴姝就守了寡。 这七七还没过呢,就有人说吴姝是个扫把星,说她出生把她娘给克死了,嫁人后第二年她爹也死了,现在“二爷”一死,就有人哄她是不祥之人,要赶她出十里镇。 后来族长发了话,赶她的事才不了了之。 韩廷听了,半响没吭声,“可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不像这镇上的人,你有没有发觉?” 周旻一震,韩廷却嗤笑出声,“老弟,你这表情怪吓人的,我不过随口一问,你就紧张成这样,真受不了你,多大的事!” 周旻敛了周身的低气压,摸了摸鼻尖,“她男人听说以前是个经商的,走了之后, 分卷阅读29 留下不少产业,都挂在族里的产业里,每年都有固定的收入。” 韩廷搓了搓指腹,“挂在族里?” 韩廷的这个动作,说明他在思考,周旻猜想,他大约真对吴姝上了心,才会对她盘根问底。 天上的月清亮无比,一丝浮云挂在月中,如同一层细纱,像吴姝冷漠时的一瞥,冷冷的,却又朦胧着。 —————— 雕刻时讲究静心,周旻很专注,眼睛手臂上的力量,通通都集中在一点。可细碎的人语,像长了眼睛,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心中一诧,左手食指指腹一痛,冒出了鲜红。 他心浮气躁地丢开手中的刻刀,去卷了一根烟丝,站在廊边吸烟。 吴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手夹着一根怪怪的烟卷,一手抱在胸前,单肩靠在墙壁上,仰头看天空的白云。 袅袅的烟雾在他的脸周散开,她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些懵,等看清是吴姝,也懒得动了,便这么懒懒的,任由她看。 吴姝果真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瞧了他一会,“你不说话放松的时候,看着还挺好看的。” 周旻白了她一眼,掐灭手中的烟,吐尽最后一口烟雾,回去重新干活,正眼也不瞧吴姝。 吴姝哈了声,耸了一下肩膀,过来,手上拿了个东西,“韩廷的手破了,这你帮我给他......”话在口中顿住,她看到他手指上干涸的血迹。 “嗯。”周旻淡淡地应了声,没有再抬头。 直到吴姝离开,周旻的眼光才扫在一旁的小瓶子上,目光沉沉。 —————— 这日有事外出,晚饭前周旻赶了回来,正要去赶落下的活儿,恰巧望见一人从吴姝楼上下来,哼着小曲儿,手上掂着什么东西,往怀里一放,又整了整松垮的衣衫。 周旻瞧得分明,落日霞光之下的孙赫,连头上的发髻都是歪的。 不得不让人乱想,心中一怒!险些就要爆出胸膛。 孙赫看到周旻时,对他打了个招呼,心情很愉悦,笑呵呵地晃着,周旻没理他。 错身之时,那孙赫就在他面前站定,一脸的不屑,“小白脸,这娘们浪起来的时候,够爽的吧。啧啧,还是不知足啊!”说完用手一抹他油光满面的脸颊,一副偷吃后抹嘴的得色猥琐。 周旻的手在身侧握紧了松开,又松开了握紧,他在极力忍耐。 谁知,这时阿兰从楼上下来,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捂着脸跑到她房间,飞快地关了门。 心中的某个临界点“咔嚓”一下断掉,周旻冲冲地上了楼。 而楼上的吴姝刚坐下来,叹了口气,一手扶着一边太阳穴,半阖着眼。 “咚咚”的脚步声时,一抬头,一个高大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 吴姝一怔! 还未看清那人,便听到一声极冷的诘问:“你和孙赫干什么了?” 吴姝蹙眉,再看周旻的气势,敢情他气冲冲地跑上来,是要来质问她?这男人,真是赶棍子上脸了? 吴姝嘴角一抽,“你不都看到了吗?” 又是这样!她这风轻云淡的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这让周旻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周旻沉声:“你在撩着我大哥,现在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吴姝,什么叫不守妇道,你知不知道!” 吴姝冷的一笑,“我不知道,你来告诉我啊!” “你就不该脚踩两只船。” 吴姝一扬脖,“我踩谁了我!我跟谁许诺什么了?还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谁睡了?” 周旻:“......” 周旻没接话,可落在吴姝的眼中更为气恼,无非是他看到孙赫从她房中出来呗!吴姝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这人断章取义,对她有成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旻冷静了下,自己冲上来的举动确实不妥,吴姝脸色冷清阴霾,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你竟然要跟我大哥,就请你一心一意,我大哥人实诚,玩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周旻转身要下楼。 “你站住!”吴姝深吸了口气,站起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想骂人就骂人啦? 霞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她身上形成一圈昏黄的光晕,显得她五官柔美,双眼如同点漆般黑亮。 吴姝声音沉平,“周旻,你了解你大哥吗?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管我?你又凭什么上来质问我?你问问你自己,你是内心对我有多大的偏见,让你敢这么做。你跟街坊里的长舌妇人又有何区别!” —————— 月色渐渐深沉,吴姝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有些晕眩,口干舌燥的,才发现自己晚饭还没吃,倒了茶水凑到嘴边,发现是冷的。 茶涩而冷,从喉间滑进,透心凉,却把心中的烦躁压了下来。 而在此之前,在周旻上楼质问她的前一刻,他还没回来的前半刻,吴姝在楼上呆得好好的,却忽闻前院的嘈杂声,孙赫来了! 上楼的声音迫在眉睫,恰巧今日周旻不在,孙赫一路畅通无阻,阿兰根本就拦不下他。 吴 分卷阅读30 姝心思一沉,到书柜伸手摁了一格,随着咯咯的响动,露出一扇暗门,吴姝闪身进去。 阿兰追着孙赫上楼,“你......你不能上去,不能!” 阿兰哪里敌得过孙赫的力气,“一边去,多事!”人便已经进了房。 “吴姝?姝妹子?我来了,有没有想我呀?嘿嘿。”孙赫一路找过去,却不见吴姝的身影。 孙赫:“躲哪去了?看我找到了,怎么收拾你!哈哈!” 暗室内的吴姝咬啐了银牙,眼中的怒火能将人凌迟。 孙赫寻找徒劳,气呼呼地在吴姝的房里乱转,“别以为躲着我,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回不回来!” 阿兰气呼呼地要推他,“你出去!”被孙赫用力推开,“去去!” 等了半刻,孙赫开始不老实地在吴姝房里翻找,阿兰跟在他身后,他拿一样东西,阿兰就抢一样。 孙赫斜着眼,“嘿,你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说着抓了阿兰的手,就要拖出去。 阿兰死活不走,往后缀拖着身子,嘴里嚷嚷:“你放手,我不走,你走!” 孙赫和她拉扯之间,突然发现,阿兰脑子有问题,人傻不拉几的,但她的身子不“傻”呀,是实实在在的女子,而且丰腴,入手肉乎乎的。 两人拉扯间,躯体接触的地方颇多,到最后,孙赫已经是在故意蹭阿兰了。 “你家娘子不在,你就让爷亲一个,摸一个嘛!”孙赫喘着粗气的拉扯。 阿兰见孙赫伸手要扒她的衣裳裤子,吓得尖声大叫! 她的叫声越发的刺激了孙赫,本来不过是占个便宜逗一逗她,可衣裳被扯开,露出大片的浑圆,孙赫的兽性被彻底激发。 屋外阿兰哇哇大哭,还伴着孙赫的**。 暗室里的吴姝眯眼抿唇,握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曝露,一咬牙,举刀推门。 第15章 威胁 吴姝的刀吓得孙赫松开了阿兰。 可很快,孙赫欺负吴姝是个女人,硬是没走,“吴姝,徐文林娶了贵小姐,不要你了,我要你啊!你给我做妾,带上阿兰。” “我呸!”吴姝握着匕首挥过去,孙赫往后一缩,避开了。 吴姝怒不可抑:“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孙赫厚着脸皮,“我就说你带劲,谁娶了你能受得了,只有我,我能行!”一脸的垂涎猥琐。 吴姝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阿兰还躲在她身后呜呜地哭,杀了孙赫,怕是走不通。 吴姝拿刀比着孙赫的方向,在就近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锦囊,伸手一丢,喝道:“拿着滚!” 落在孙赫的脚边,咕咚一声,打开一瞧,竟是白花花的银子。 孙赫走后,吴姝搂着阿兰,“没事了,没事了。” 阿兰不是很懂刚才的危险,吴姝轻声哄了她几下,阿兰便没事了,吴姝望着阿兰天真的眼睛,突然感慨:像她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结果阿兰下楼,吴姝刚坐下,周旻便上来了。 月色皎皎,往事沉沉。 犹记得那个病得快要死的男人,用阴深深的眼神,邪笑着说:“我死了,你找个男人,绑来骗来都可以。” 那时的她依旧孤傲:“男人而已,又不需日日暖床。”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明明气息都是出多进少,可那双黑晶一眼的眼眸,却能入心三分,“这世间是男人说了算,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以后将如何,不得而知。可现在是男人统治着女人,女人必须服从男人。” “除非,你有了男人,或者说,有男人愿意护你,为你出头。” 吴姝不信,她觉得一个人活得挺好。她不憎恨男人,也不缺男人。可有人不愿意看到她的这份自在,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男人想要欺负她、霸占她,女人嫉妒她,成为那些想迫害她男人的帮凶。 吴姝扬了扬头,觉得这世道真他娘的不公道,到处都不让人消停。想远离,可哪儿不是一样?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换个地儿而已。 —————— 数日后,雕刻的窗棱已经显出雏形,宋青和三儿在帮忙打磨,周旻在雕新时,吴姝来了。 周旻瞧吴姝的脸色,过去这几日,她没有露出什么不同,只是看周旻的时候,完全把他当“隐形人”。 宋青和三儿都客气地问她好,吴姝站在三儿的面前,瞅了一会,蹲下来,问:“为什么要把它打粗糙了?” 三儿:“这样上漆才牢固。” 吴姝:“一般几年才要重新刷漆?” 三儿看了眼周旻,后者回了鼓励一样,三儿舔了舔下嘴唇:“看漆料,还有环境。如果气候变化不剧烈,不经常风吹日晒,漆就不会那么容易掉。不过三五年刷一遍更好,防虫防潮,木头也不容易腐烂。” 吴姝似认真地听了,又问:“那如果是经常见不到阳光,有点潮湿的地方呢?” 三儿:“三年吧,三年就得重新漆过,不然就被腐了。” 吴姝点头,“那重新漆过,也是要像这般打磨?” 三儿:“嗯,把老的磨掉,把木面 分卷阅读31 摩糙一点,才好上漆。” 宋青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吴姝的脸色也平和,便凑过来说:“娘子若有问题,问咱们的师傅呀。我们两个都是打下手的小工,咱二爷才是真正的一把好手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吴姝没打算理宋青,可听到“二爷”的时候,还是抬头瞅了下周旻,而周旻斜睨过来的一眼,与吴姝碰了个正着,吴姝面无表情地移开,重新盯着手中的锉刀,问三儿要怎么使力。 宋青自顾自说:“娘子何需亲自动手操心这些,家里还有哪里需要重新上漆的,都告诉咱。小件的咱们白帮,趁着现在有料,不算事,大件的也好说。” 吴姝淡淡回:“不用。” 中午要吃饭了,吴姝起身离开后。宋青奇怪兮兮地叨叨:“你说这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奇怪,怕是闲得慌,竟要学起这木工的手艺。也幸亏她突然兴起的是这个,若是前儿个修墙时起了兴致,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哎,你去哪?” 周旻拍了拍双手,又用湿布在手上揉了几下,对三儿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我出去一下。”人就走出去了。 宋青继续搓着手中的窗棱架子,转头调侃三儿:“小兔崽子,还是偷偷学艺了哈。” 三儿:“二哥教的。” “他怎么不教我。” 三儿:“教你你也不学!” “切!”...... 周旻跟上来的时候,吴姝发现了,但是她没理他。 到楼梯口的时候,周旻开口追上,“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语气难得的平和真诚。 没有攻击性,吴姝顿了一下,回过身。 周旻就停在楼梯口,仰望着她。两人因着各自站的地势不同,吴姝在楼梯上居高临下。 她俯视他时,眼睛一直在他的脸上,想从他脸上读出点什么。 歉意!吴姝轻哼了哼,转身,直接上楼。背影留给周旻一个信息:若想道歉,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吧。 周旻在楼底下停了须臾,跟着上了楼。 吴姝回房也不干嘛,秋天的北风有些大,吹得发丝凌乱,她把北边的窗户关上,回头,周旻已经站在门口。 “要喝茶吗?”吴姝倒了一杯茶,周旻低沉的声音:“不用。”吴姝也没打算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喝。 两人之间静谧异常。 二楼一直是个“禁忌”,对周旻来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估计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此刻站在门外,看到的不过里是个待客的厅堂,几个花瓶玉器搁在架子上,不奢华,但透着整洁精致。 她静静地坐在圆桌一角,喝茶,然后看他,探究式的。 周旻敛了下眼帘,开口:“之前的事是我误会,我没弄清楚就质问,是我不对,你......” “周旻,你为何不看着我说。”吴姝好以整暇。 周旻抬眸,眼睛对上她晶亮的一双黑眸,有半瞬忘了说什么,“如果,你觉得不够消气的话,你来说怎么办,扣银子,换人,都随你!” 吴姝的嘴角勾了勾,站了起来,上前。 周旻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站得近了,她需要微微仰着头。 周旻一动不动,缕缕幽幽的清香,扰人兴致,他背着光,脸和眼神一样暗沉。 她迎着光,眼光流动似水,媚眼如丝。 “如何处置都是我说了算?”吴姝抬起手,虚虚地沿着他的胸口一直往下滑。 周旻的喉结也不自主地往下滑。 周旻:“不行!” 吴姝的脑袋跟着她的手,歪斜到一边,她挑眉斜头:“我还没说出来,你怎么就知道不行?” 周旻给了她一个“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坏事”的眼神。 吴姝站定了会儿,后退一步,离着周旻有一臂的距离。 周旻暗暗地松了口气。 那天他冲上来质问,当晚就无意听到阿兰和海婆婆的对话,知道孙赫来寻吴姝的麻烦,吴姝躲了起来。阿兰成了受害,听阿兰的描述,应是花了银子,才最后把孙赫给轰走。 周旻当时听闻吴姝拿了刀的,脸色阴鸷决绝,她那是起了杀意,不是杀了别人,就是杀了自己。 他的误会没让吴姝沮丧,这反而让周旻更内疚,磨蹭了几日,才想着当面来向吴姝郑重道歉,若要吴姝消气,要打他两耳掴子,他也是愿意的。 吴姝抱臂:“不逗你了。” 周旻看她。 看着看着,吴姝忽然淡淡一笑,十分肯定,“你喜欢我!” 周旻气结:“......”他来是为了那日不分青红皂白而道歉,可不是为了让她来消遣。 吴姝:“你若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上心?” 周旻:“我是为了我大哥,你别自恋。” “是吗?那你应该把见到的告诉你大哥,而不是你自己亲自来找我。”吴姝语气淡淡,可很肯定。 周旻胸膛里像憋了一股气,他气她怎么就这么笃定。 周旻狡辩:“我大哥不喜欢争论这些,我看不得我大哥被你耍得团团转,所以我来出面。” 这人是恼羞成怒了,一被戳中了心思就跳 分卷阅读32 起来咬人,不知道的人还会生他的气,可现在吴姝不会了。 她冷哼一声,“我是想靠近你大哥不错,我们两人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想在一起也是你情我愿,不勉强不委屈。只是,这干你什么事呢?” 何止这些,打从一开始,这人就跟她不对盘,吴姝以为他小气别扭,可越想到后面就越不对。 周旻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一直未动,即便被吴姝气得七窍生烟,也稳如泰山一般。 想着想着,吴姝的眸色渐渐变了,目光在他魁梧的身形和树干一样的两条腿上扫了一圈,重新回到他绷着的脸上。 吴姝伸了伸下巴:“你大哥前日离开,你知道他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你对我有......” 周旻抢了她的话,“你到底是谁?哪里人?阿兰又是谁?” 吴姝由刚才的笃定得意,到现在微冷的眸色中,闪过阴鸷,脸色变得比千年寒冰还要冷。 果真他是有问题的:他疑心她。 周旻:“你不像山野村夫的女儿,若论像,阿兰比你更像。你的谈吐修养,都不是这十里镇上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还有阿兰,你为何对她那么好?” 吴姝一震,片刻后,又松动了些。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我是谁?你不都看到了吗?十里镇的寡妇吴姝,祠堂里还有亡夫的灵位。我家在哪里,估计你也听说了。我孤单伶仃的一个人,对阿兰和海婆婆好一些,我们相依为命。怎么?有问题吗?” “哦,海婆婆也是个寡妇,我可怜她,给她养老送终。有错?”吴姝挑了下眼尾,“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怎么突然转移话题,是不敢跟我继续说下去吗?” “你喜欢我?”她又说。 这话没法接下去了。 周旻:“歉我已经道完了,哪日你想好怎么补偿,便来告诉我。”说完转身下楼。 吴姝:“哎!你这人!” 干嘛这么死板! 第16章 诛心 吴姝的背后早已湿凉一片,周旻刚才如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时,后背上的冷汗就一颗一颗地往外冒。 他有种压迫人的气势,很强大,根本不是普通匠人所能有的,可恨吴姝什么都查不到。 “有意思。”吴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是遇到对手了。 她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对于徐文林变心的事情上太过?还是在面对韩廷?亦或是面对孙赫的痴缠过于软弱失了分寸? 不对,这些事情她是每一步都算好,即便有些过了,也都可以自圆其说,她已经尽力表现出一个女人该有的情伤表现。 吴姝深吸了口气,心里却明白:周旻不是徐文林! 面对徐文林,吴姝十分清楚他心里想些什么,对她动情在哪。 想到这,吴姝冷笑了声,徐文林是个在骨子里都迂腐的男人,不过是在失意之时,被吴姝的外貌迷了心窍而已。 他怎么会娶一个寡妇? 他的变心在吴姝的意料之中,吴姝与他,是各取所需,所以徐文林带着重金来求吴姝原谅,吴姝当然不会拒绝。 她不过是睡了个薄情寡义的渣男而已,一时的欢愉就够了。 周旻是个不容易上钩的男人,一开始吴姝就知道了,所以她才又转向了韩廷。 只是这次韩廷临走前跟她说,他心不在她这里,辜负她的美意了。 韩廷是个有故事有背景的男人,吴姝敏锐的察觉到,他们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掩盖在粗糙之下,且韩廷比周旻藏得更深,更加无迹可寻。 韩廷明白地拒绝她也好,吴姝也不想招惹过于“深沉”的男人。可对于周旻,吴姝怎么就...... 刚才不过是用韩廷来诳周旻,结果周旻急于否认的模样...... 吴姝狡黠地笑了笑,这男女之间的博弈,谁先动了......谁就输了。 “二爷”也说过一句话:杀人不一定要用刀,诛心的法子最有效。 —————— 秋风咋寒,白日里还残有一丝燥热。 吴姝没找周旻的麻烦,周旻也不找她。两人的相处又回到初时。吴姝依旧偶尔跟他们一块吃饭,即便韩廷已经离开。 今晚吃鱼,秋肥的江鱼细滑鲜嫩,大伙吃饭都很安静,只听到呼呼的刨饭和咀嚼声,偶尔阿兰发出一两声赞叹。 吴姝安安静静,吃鱼的模样很斯文,不像宋青,筷子啊手啊什么都用上了,还要偶尔“呸呸”地吐鱼刺。 周旻瞅了眼宋青,又看了眼吴姝。 前者抱怨:“不是属猫的,对这玩意还是不擅长啊!”后者眼光凉凉。 三儿:“别说话,吃鱼说话容易卡刺,海婆婆说的。” 蓦地,吴姝唔的一声,似乎很痛苦。 周旻猛地抬头。 吴姝黛眉轻蹙,嘟着的一张红唇微微噘着,上面水油潋滟,周旻喉间一紧,竟忘了移眼。 “怎么啦?卡着啦?”宋青问。 大伙都停了下来,望着吴姝。 吴姝捂着绢子吐了一口,才好了。宋青一把拍向三儿的脑袋:“就你这乌 分卷阅读33 鸦嘴,好好的吃鱼,怎么说卡刺呢?” 三儿一脸无辜。 吴姝没卡刺,不过她不再吃鱼,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周旻,就一直深陷在她嘟嘴时的红唇上。 吴姝嘴里还似不舒服,不停地拿舌头舔唇,这落在周旻的眼中,如同火上浇油,数次想移开眼,脖子却硬得像石头。 发现周旻不对劲,宋青疑道:“二哥怎么了?眼睛都直了......” 在宋青说出更夸张的话之前,周旻站了起来,“我吃好了。” 周旻走后。吴姝擦嘴,只是手帕掩盖的唇角,不怀好意地翘了起来。 周旻走到后院抽烟,烟是在厨房里点燃的,他越来越喜欢韩廷这种卷烟的方式了。 韩廷临走的时候,把剩下的烟丝都给他了。 秋风一吹,竹子就摇曳得哗哗直响,周旻吐着淡淡的烟雾,想到韩廷临走之前的一句话:“别着了吴家娘子的道。” 当时周旻还有一丝茫然,该着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韩廷笑了笑,“如果把女人比作水,那她就是千年的寒潭,里面到底有多深,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不要淌。” 周旻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大哥瞧得明白,是他白操心了。 身后传来嘎吱的声音,周旻回头,不过是风把楼道的门吹了一下。 周旻踩灭了烟,深深吐出胸膛里的气,转身回去。 吴姝房间的一扇窗棱最先做好,今日上楼去换。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二楼的采光极好,可周旻目不转睛,只盯着手中巴掌大的地方,专注认真。 周旻:“给我钉子。” 三儿把铁钉递给周旻,“真香!”说完还吸了吸鼻子。 周旻的手一顿,那股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随着风钻进鼻子,幽幽的含着某种勾~引的味道。 勾~引?周旻止不住地抬头,窗户边上的吴姝披头散发,正一边眺望窗外的风景,一边轻轻地拍着乌黑的长发。 根本就正眼也没瞧过他们,何来勾~引?不过就是恰巧在窗户前干头发而已。 可周旻就知道,吴姝那无意又自然的拨发,如同撩拨在人的心弦之上。她纤白细长的手指,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周旻不知不觉间,眼睛就像上了锁。 “二哥?”三儿推了推他。 周旻岔神,回眸时,吴姝不经意地扭头看过来,与周旻的眼神对在一起,之后又淡淡地移开。周旻停了片刻,才拿起铁锤,往钉子上用力地敲。 —————— 吴姝偶尔下楼来,围观宋青他们干活。 周旻的活儿需要认真专注,因为偏差一点,线条就连接不上,行云流水的通畅感就没了。宋青干的就不需要,周旻雕刻完最初的模样,宋青只要依着高低起伏之间,把棱角线条磨光滑就成。 当然,这磨的功夫也讲究,只宋青早就熟门熟路,所以免不得无聊了些,见吴姝蹲着看认真了,便主动聊话:“娘子要不要把瓦也翻一翻新呀?” 吴姝唔了声,没说话,算是应了。 宋青接着:“唉,我们也擅长翻新屋顶的。现在你别看屋顶好好的,要是漏雨了也麻烦,而且雨季时间也长,一时半会修不好,漏雨可麻烦了。现在这会子天干气躁,正好翻新了好过冬。整合着算,你这房子就算是修葺一新,住着新房子过年了。” 吴姝还是淡淡地应了声,似从喉咙底部压出的声音,周旻抬头,却愣了愣。 吴姝低着头,头发挽成髻,修长白皙的脖子,黑色的衣领,露出浅色的内衬,轻轻地几缕碎发,毛绒绒地躺在她小巧的耳朵后面。 周旻不过想抬头看她一眼,宋青如此明显地招揽生意,非要鼓吹她翻修屋顶,依着吴姝不给面子的个性,不得怼回去吗? 可吴姝没有,她正咬着一根手指,轻蹙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周旻不是想她在想什么,而是看到她咬手指的动作,失了魂。 她的肌肤很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白跟红的色彩鲜明对比,贝齿啃咬在指腹,周旻觉得指尖一颤,仿佛咬在了他的指上。 吴姝起身离开,宋青压低了声音:“二哥,你眼睛怎么了?” 三儿闻言瞅了下周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推了一下宋青,“小青哥,人家不理你,你怎么调侃起二哥来?” 宋青撇着嘴,一脸看出问题的“猥琐”,不过在收到周旻警告的眼神后,做了个自戳双眼的动作,“戳瞎我的眼睛吧,实在看不下去了!” 三儿一脸疑惑。 晚饭之后,周旻想到后院抽烟。 韩廷教他这种抽烟法子前,就“语重心长”地叫他别上瘾,那时周旻还嗤笑不以为意。 他长这么大,还没对什么事上瘾过。 吴姝在前面走,周旻不想跟她碰上,单独落后了几步,锁着眉瞅吴姝的背。 “周旻。”前面的吴姝突然唤他。 周旻有些愣地嗯了声。 吴姝俏然转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周旻一怔。 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弯成好看的弧度,红唇露出一线白皙,甜而不腻,带着些许天真无意, 分卷阅读34 还有一丝俏皮狡黠,直接撞了过来,让人猝不及防。 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冲了出来,再也回不去。 “没事。”吴姝笑着摇了摇头,施施然地走了。 “艹!”周旻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低头时发现烟掉地上了,他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看空荡荡的二楼,转身回去。 —————— 这两日的进度有些慢,宋青耐不住闲,跑到外面接了些散活儿,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地叨叨:“二哥,看好自个的心,别忘了大哥走之前的叮嘱。” 宋青年纪跟周旻差不多,不到正经的时候,很少叫他二哥。 周旻抬了眼,吴姝就坐在不远处,看似隔得远了,可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影。 周旻默了默,这个微妙的位置,她故意这样的。 就像现在,她懒散温婉的背影,状似无意,却又处处透出心机,低头、抬手、翻书,带着恰到好处的妩媚和温柔,不作又自然。 可周旻心里知道,她这些都是“作”给他瞧的。 周旻碰上吴姝的眼神时,她那眼神黑洞洞的,像瞧到了他心里,神色像只胜券在握的狐狸,又娇又傲,仿佛在说:我作你别看呐! 她一直在作! 可周旻就是控住不住,或者说,他有意识地不去看,专心手中的活儿,可半途时,总是不经意又准确无误地寻到她。 就像现在,她扭着胯翘着脚,那起伏的线条......周旻毅然别过了脸,不多做停留。 而吴姝仿佛感知他的一切,不屑地在内心哼了哼,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听风声吹着竹叶,沙沙作响...... 翌日,周旻闻到淡淡的药香,也不见吴姝下楼吃饭,阿兰端了一碗稀饭上楼,才得知吴姝似感了风寒。 “吴娘子懂治病?”周旻问海婆婆。 海婆婆正在熬药,“简单的会抓些药,治个头痛脑热,你不舒服?” 周旻摇了头,正要继续问,心中一闪,突然打住,又不问了 下午,三儿被宋青叫了出去,周旻正在楼道边上扫木屑,都是被风吹着乱跑出来的。而吴姝似乎很爱干净,周旻不想落下话柄,拿着扫帚出来清理。 吴姝下到楼梯中间,就看到周旻微微弯着腰,跟他平时肩正背直的模样大相径庭,拱起的背肌把布料撑得滚圆,随着手中的动作,一鼓一动的。 吴姝想起那晚的一抹剪影,还有他腰间围着的布帘子,胸膛上挂着的水珠子。 精壮带着野性,让人忍不住要摸上去,一口气岔不稳,吴姝低低咳了一嗓子,周旻抬头。 黑亮的眼睛,吴姝抬脚下楼,心中滚过一个坚定的念头:一定要睡了他! 第17章 嘴硬 吴姝的脸色看着似乎比平日更白,她肩上围着一件外披,一手端着碗,一手抓着身上的外披,精神怏怏,看到周旻也没起什么波澜,就移开了眼。 周旻停下手中的扫帚,直了腰。 吴姝走到跟前:“你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周旻:“......” 吴姝抿了抿唇,从他身边走过,“哑巴了?” 周旻听着这句嘟囔在她身后,淡淡地撩了撩眼皮,准备她一走,他便接着扫地。 谁知,吴姝突然停了下来,不但停了,手一伸,把碗递到周旻的面前,“你替我放回去。” 周旻当下就皱了眉。 这放碗不是问题,问题是吴姝贴得太近,近得她额前的头发他都看得清楚至发根了,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周旻没动。 吴姝紧紧地盯着他,微张着的双唇,泛着淡淡的粉色,晶莹白皙的脸颊,泛着柔和的光。 她是故意的,故意这样靠近,只要周旻一动,她手中的碗就会落下,碎成一地。 她的脸,与他不过只有一拳距离,咫尺之间,鼻息喷拂,周旻屏气凝神,整个人就僵住了。 吴姝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旻不语。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吴姝斜眼又笑了几下,说是笑,不就是正对着周旻吹气。 那热乎乎的软软的风,就像是黏在周旻身上的手,周旻想挣开来着,可又挣不开! 周旻的眼睛移了位置,瞧了吴姝片刻,淡淡道:“看来你病得不轻。” 吴姝歪着脑袋回他:“晚上喜欢光着睡,不小心着了凉。” 似幽似叹的一声,周旻浑身一震,脑补了她“光着睡”的画面,心下又有些茫然,身子一缩,吴姝就落了个空,手中的碗直接就往下落。 没有听到碗裂之声,周旻稳稳地接住了碗,睁着一双黑目沉沉地盯她。 瞬间变化太快,吴姝嘴还是张着的,不过是惊愕而非风情。 周旻脸色一沉,“你这般作践自己,图什么?” 吴姝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几圈,才又回到她惯常冷清的模样,眼角一吊,嘴角一扯,恐怕是要说出什么反击的话。 “咳咳。”吴姝说不出来了,她呛了风,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周旻走了,临走前叮嘱:“ 分卷阅读35 上楼吧,这里风大。”短声短气的一句话,却又让吴姝的眼睛眯了起来。 —————— 这日,周旻从外面回来,见阿兰站在门口处不停地往外张望,嘴里念念叨叨的,便问:“在等谁?” 阿兰还兀自搓着手指头,半晌才回头瞅周旻,发散的眼神终于聚集,想了一会儿,才说:“娘子出去了,是去见那个外......坏人,娘子不让我这么说。” 阿兰口中的“坏人”,莫非是上次要非礼她的孙赫吗? 周旻眉心一紧,又问:“她出去多久了?” 阿兰歪着头:“很久了,很久了。” 周旻:“知道她去哪里吗?” 阿兰摇头,又点头,“去见坏人,不知道,不知道。”说完这姑娘似委屈得要哭了。 周旻望了眼将黑的天,吴姝一个人,又是孙赫,周旻沉了沉,叮嘱好后,转身便又出去了。 这边,十里镇吴孙一族的祠堂里,香火袅袅,除了刚才烧了大香的守门人外,便再无一人,只连着祠堂的外堂小屋,还亮着灯。 吴姝两眼赤红地盯着座位上悠闲喝茶的孙赫,前者隐着愤怒,后者透着得意。 吴姝开口:“孙族正,这个月我为何要多交银子?” 孙赫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小茶壶,“正色”道:“这是族里几位商量着决定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你看看你,叫你平日里低调一些,你不听,非要这么张扬。你还不信,叫人眼红了吧。” 眼红的人怕是你吧! 吴姝咬着银牙,“你趁着族长和祭司不在,你藐视族规,你不怕族长回来跟你对质吗?” 二爷留下的产业一直由族里的掌柜管着,由账房支算每季的银子,可这季的银数不对,吴姝直觉是孙赫趁着族长祭司不在,代职搞的鬼。 后来账房的吴先生悄悄告诉了她,就是孙赫一人撺掇。吴姝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提着气就来质问孙赫。 可孙赫似乎想到她会来,想着法儿在外面磨蹭着不见吴姝,只等得吴姝银牙都要咬碎了。 孙赫手一摊,站了起来:“那你也要等族长回来了再说呀!” 孙赫朝她走过来,一别上次他闯进她家,意要侮辱阿兰,被她拿着刀逼走后,也隔了大半个月了。如今他这么一靠近,吴姝心下就犯恶心,“嚯”的一下站起来,要走! “这是你自愿给族里多捐献的银子,多谢了哈!”孙赫阴着笑。 吴姝一顿,回头瞪孙赫,就知道孙赫会耍阴招,银子迟迟不给她,就算等了族长回来,孙赫一口反咬吴姝捐赠,吴姝再来争就没多大意义了,遂气得骂了句:“龟孙子!” 孙赫脸上一拉,“你骂谁呢?” 吴姝顿也不顿,抬脚直接跨门出去,骂你又怎么了! “你给我站住,你个臭娘们,淫~荡寡妇......” 而周旻这边,已经朝着祠堂这里走,来之前他问过海婆婆,她说吴姝来找孙赫,只会在祠堂这边。 她大约心里估算,在祠堂,孙赫才不会乱来。 可还没到祠堂,周旻就听到吴姝隐隐地暴喝声:“放手!你个畜生!” “啪”的一声清脆,周旻跑了起来。 “给你脸不要脸是吧?你个破鞋、臭寡妇。克死你爹妈,又克死了你男人,怪不得别人睡了你就走。”孙赫骂骂咧咧,“老子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妈的,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别人睡得为何我孙赫睡不得。” 受了孙赫一巴掌的吴姝气得手都在发抖。 吴姝走出祠堂,孙赫就追了上来,虽天色已沉,可吴姝没想到孙赫会这么大胆,敢在外面就对吴姝动手动脚。 此刻吴姝被孙赫抓了手,男人的力气终归比女人大,吴姝挣扎着,可她越这样,孙赫的动作就越发过分。 “你放开她!”周旻突然暴喝出声。 与她,天籁之音;与他,多管闲事。 吴姝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愣怔的孙赫脸上,声响沉闷,看来是下了大力气的。 孙赫结结实实地吃了她一巴掌,怎么会善罢甘休,手一扯,就要揪过吴姝,来收拾她。 可吴姝这时候反而不害怕了,她刚才还想着,是不是适当地示弱,孙赫的弱点她都知道。 可现在不一样了,周旻来了。 毫无悬念,周旻一下子就把孙赫的手扭到一旁,他痛得松开了吴姝的手。 孙赫嚎叫:“你找死啊!乡巴佬,信不信明日我让你在十里镇待不下去?啊啊,轻点!” 吴姝识趣地躲在周旻的身后,那孙赫被周旻单手抓着,整边身子就动不了。 这个连石头在他手里都像豆腐般的男人,孙赫肥肉一样的“愚人”,在他手中,不照旧搓圆捏扁? 可有些人不识相啊! 周旻松开孙赫,孙赫不甘心吃这眼前亏,搬出些没用的东西,竟还敢上前推搡周旻:“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谁还敢动我?” 周旻沉着脸任由他推了几下,纹丝未动。 吴姝隐在周旻的身后,看孙赫像个被人逼急的跳梁小丑,异常暴躁,可面对高大魁梧的周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分卷阅读36 而且,面对孙赫的威胁,周旻根本就不为所动。 “有什么事也不能对女人动手!”周旻淡淡道。 这维护的意味着实明显,孙赫从刚才的气恼中想到了啥,一副恍然大悟外加羞辱地叫嚣:“我怎么说这寡妇不理人了呢,原来是有了野汉子。啧啧啧,你睡她了吧,滋味如何?” 吴姝身上一热,出来怼他:“孙赫你嘴巴吃屎了?说话臭烘烘的。” 一见吴姝反击,孙赫更加来劲了,“被我说中了,你还真当自己是良家妇女?谁不知道你被徐文林睡了又被抛弃。没人要的破鞋!跟那妓馆里的**有什么区别......” “哎哟!”一声嚎叫,孙赫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半天反应不过来。 而在前一瞬,吴姝气得想要抽孙赫的嘴巴,周旻拦了她!谁知那孙赫更加不知好歹,上来又想拉扯吴姝,被周旻轻轻一推,孙赫就像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屁股地坐在地上。 坐到地上愣怔的孙赫半晌后,想起还要嚎些什么,周旻附身到他跟前,极冷地说:“你再叫试试!” 不认识的人对周旻的印象,可能都停留在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上面。可现在这么冷冷的一句,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气势和力量,孙赫张了张嘴,愣是将嘴里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吴姝在回去路上,望着周旻厚实的背影,突然噗嗤了一声。 周旻回头,瞧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和额前凌乱的碎发,问:“你笑什么?” 吴姝哼了哼。 周旻停了一步,与她并排,“被人打了还这么高兴?” 吴姝嘴角抽了抽,答非所问:“没想到你刚才那样子,挺有威严的,那孙子被吓坏了。” 周旻淡淡的,“知道他是孙子,你还跟他见面?” 周旻话中带了责怪。他才认识吴姝多久,这中间孙赫三番五次地来找她,从没好事。 吴姝哂了哂,转了话:“你为什么来寻我?”语调已是明显地调侃。 周旻转头。吴姝湿漉漉的,如同鹿一样的眼睛中,含着些得意和狡黠,这女人一给面子就上脸。 “说呀!”吴姝微笑着挑眉。 可惜,她看不到周旻的窘迫。 “最近不太安全,接连几晚都出了怪事。” 吴姝知道,十里镇上出了怪事,接连几晚,有妇人和老人受到攻击。听目击者说,袭击的人蒙着头,使劲地揍人,把人揍晕了就走。 有点恐怖,族里巡逻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受伤的人无辜又痛苦,却不致命,可还是给宁静的十里镇,蒙上了一层森森的阴影。 吴姝:“那你是在担心我?无论什么原因。” 吴姝堵了他的后话,周旻认真说:“是,还没结工钱,我怕你出了意外,那活儿不是白干了?” 你就嘴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不容易嗨呀,来撩我呗(勾手指)。。。 第18章 自救 你就嘴硬吧! 周旻能装,就是他做了什么、或其他什么事,他若不愿意承认,别人怎么也没办法让他承认。 吴姝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而问:“你在意什么,我的过去?还是你在防守,怕我伤害你?亦或是你害怕,怕我们没有将来?周旻,你到底在怕什么?”明明对我的示好上了心,却装作毫不在乎?看破了我的“勾引”,却不戳破。 吴姝不会认为周旻看不懂,看不懂她这些日子所作的一切,而她也不相信他是多管闲事,他的愤怒和忍让太明显了。 闻言周旻一愣。 没人逼他,只是在他冷然无情的外表之下,怕是容易受伤。 他自我保护而已。 周旻侧头:“吴姝,你图什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吴姝停下脚步,两眼亮晶晶地瞅着他,周旻也跟着停了下来。 吴姝的眼光从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滑到喉结、胸膛。 周旻的眼色逐渐变沉,可某种控制在无形里面的东西,又限制着他,让他隐忍。 所以隐约呈现出一种:禁~欲的虚伪。 “你的身体,你的人,或者你的情。”吴姝答。 周旻:“为什么是我?” 这是个好问题。 夜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西边剩下的晚霞,如同暗淡的要熄不熄的火堆,升起的月牙儿浅浅地挂在天边。 周围没什么光,如果不仔细看,对方面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可吴姝就看到了周旻一双点漆一样亮堂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 为什么是他?她晃了晃神。 吴姝顿了片刻,“刚好是你!我找人干活找到了你,你没有拒绝。我刚被人抛弃,你帮过我,就这样。”也刚好看上了。 吴姝伸手抱怀,深秋的夜晚,总是有些凉的。 周旻瞥了眼,说:“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起步,慢慢往回走。 风口上,吴姝闷闷地咳了几声,周旻走到她的右侧,刚好替她挡了风。 体温随着风像一张无形的毛毯,裹得人心酸。b 分卷阅读37 r 吴姝闷着声音:“其实今晚,我既谢你,也不想谢你。” 周旻没接话。 吴姝:“你救了我,算我的幸运,不受皮肉之苦,甚至是更大的身体或名誉的损害。孙赫只要一口咬定我纠缠他,即便我有百口,也辩不过众人的唾沫。所以谢谢你。” “可又不想谢你。你帮我这次,估计孙赫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找我麻烦,可下次呢?下次他若再来,而你又不在。” 周旻瞧了她一眼,言语诚恳:“你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帮忙。” 吴姝敛了眼帘,摇了摇头,“这不是解决的办法,远水永远救不了近火,很多事会无能为力的,只要我还是个寡妇,还是个有钱还年轻的寡妇。不仅孙赫,也会有其他人。他们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从我身上捞到好处,占尽便宜,来欺负我。” 周旻:“......” 吴姝收回目光,冷冷一笑,“别不信,我已经领教过了。” “所以你救我只是一时,而我说不想谢你,是不想依赖你的救赎。我想自救,只有自救,才是最可靠,最稳妥,最长远的办法。” 周旻一怔,天上的月色淡淡地倾洒下来,吴姝的额头光洁饱满,肌肤莹白柔和,像盈盈的月光。 吴姝:“所以,我不知羞,喜欢就追逐,不爱了就恨!但又不纠结,继续追求美好,希望能遇到更好的人。” 她的声音清淡又带着恒古不变的韧劲,周旻只是怔怔的。 吴姝:“所以周旻,我有什么错,我勾引你的时候,你不也不是没有推开我?你心中所想,是不是跟你面上的,矛盾着呢?” 周旻停下,下颌绷得死紧。 吴姝散漫地一哂,他那种紧张迫人的气势,让人心中一窒,连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吴姝:“你到底在怕什么?我都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为何在乎我的?我是谁?你又是谁?你没有眼睛看嘛?这些不过都是你违背你本心的借口罢了?” 吴姝一指戳在周旻的胸膛上,带着无边的攻力,让他瞬间破功。 他害怕了?他周旻什么时候怕过? 一股带着自尊的侮辱冲破禁锢,亦或是被人一点不差地戳中心思,点破伪装,让他恼羞成怒了。 周旻大步上前,一把掰过吴姝,摁着她就低下了头。 吴姝嘴角的弯度还在上升,可人一下子就被扒拉着转了半圈,磕在硬墙上,真疼! “混啊!” 字还在口腔,就被堵了回去。一股带着男性气息的攻城破池,吴姝那股子被强迫的不甘心,蓦然变了方向,成了痴缠。 热烈,甘甜,带着淡淡的木香,温热间藏着无穷的力量。 原来跟他亲嘴,是这样的滋味。 吴姝来不及细品,下颌被周旻用手一捏,张了开来。 他的舌头就像他的人一样,灵巧中带着强硬,有些霸道,带着怒气,还有一丝亟不可待? 吴姝被她摁在墙上,想伸手摸他,可周旻用了强力,她根本就动弹不得,这种被禁锢和失控的局面,让人浑身发热。 他离开她的唇,吻到她脸颊之时,吴姝竟然从心里欢喜地笑了起来,没有笑声,只是裂开了唇。 她高兴!期待!还有一丝甜蜜的狂意。 “你笑什么?”周旻在她耳际,沉沉哑哑地问。 吴姝浑身一热,险些站不稳,不过周旻把她挤在墙上,她掉不下来。 他亲她的嘴角、脸颊、发鬓、耳际,在她的耳朵里吹气,热乎乎的,吴姝望着天空的月亮,模糊了,可月色分外明亮。 周旻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继续沉沉地盯着她,又问:“你笑什么?” 吴姝眼仁含笑,不语,与他对视片刻后,仰起头来想要再亲周旻的唇,可他后仰,她亲到了他的下颌。 吴姝心中的笑意更浓了,他不让她亲他,她便啄了啄他的下巴,被他胡渣刺得微痒,她改用牙齿咬,沿着下颌的曲线,一路轻咬到喉结。 周旻比吴姝高一个头,两人抱在一块,她刚好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毫不费力。 她坚利的贝齿咬上他的喉结,带着细微的刺痛,像是咬在某个部位上。周旻的身子僵了僵,想要推开她。 而周旻那声微不可闻的闷哼,被吴姝捕捉到了。她注视着周旻深潭一样的眼仁的变化,背着光,只有深深的阴影。 而吴姝裸露在月光之下湿漉漉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梁,红嘟嘟的唇,还有那一抹得意的笑。 “艹!”周旻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她能得意多久,他不会让她得意的。 他不让她亲,那她就不亲好了。吴姝靠在墙壁上,懒洋洋的,却如同胜券在握,她的手依旧被周旻攥在手里,摁在墙上,她睨着他。 吴姝想动一下,周旻像弹簧一样地摁着她,她动不了。 “你要做什么?”她戏谑。 周旻稳如磐石。 吴姝的腹部似乎感觉出了异样,眼光一转,真笑出声了。 周旻的脸更僵了,黑黝黝的眼神,能把她给吃了! 原来他躲,他不让她亲,不要她抱,是因为这个。 吴姝笑笑,倾身往前,没 分卷阅读38 错,她要抱他! 周旻要后缩,吴姝追着向前,不停地追逐、触碰,“让我抱一个!” 这种追逐和捣蛋的游戏,让周旻硬压下来想沉静的心,腾地一下搅糊了,一用劲,压着吴姝抵在墙上。 吴姝觉得身前身后都是“硬墙”,周旻强壮的身体,像砌墙的石头,坚硬雄壮。 她脑海中又闪现了那块布帘上的剪影,顿觉口干舌燥。 吴姝声音蛊惑娇媚,“要在这里吗?” 周旻重重地咬了下去,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一声吟咛,周旻亲下来的时候,吴姝张开了嘴,和他温热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这次周旻亲得更加地用力,绞着她,摁着她,像要把她胸腔里的空气都吸光。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闷,不过在床上绝对霸道! 意识到这一点,吴姝突然觉出爽来。她就喜欢这样的! 可这要命的亲吻在半途时,周旻蓦然松开,吴姝有一瞬间的怔忪,眯着眼,不舍,不明白他为何放手。 他不再用力地把她摁在墙上,而是抱着她。 吴姝落入他坚实有力的怀抱,一股带着体热的温暖包裹着她,缓解了她半途的求而不得,静静地待在他怀里。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夹带着一两声说话,原来是有人来了。 吴姝的脸靠在他怀里,粗糙的布料摩挲在脸颊,带着一种粗犷的安定之感。 周旻:“你还要抱多久?” 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吴姝赖了一会,才松开了手,秋风一吹,遍体生寒,还是他的怀抱温暖。 瞧她一脸的得意,周旻脸上挂不住,走了。 吴姝在他身后又大大地弯了弯嘴角,微微抬了下巴,跟在他的身后,一块回去。 不过半刻钟,可像走了很久很久,周旻肩正背直的背影,像一座塔,吴姝一直盯着,时不时地眯眼。 直到家门口,周旻回头,吴姝就突然站住了。 月光从头顶倾洒下来,周旻的脸上晦暗不清,他在凝视着他。 吴姝顿了一下,上前,走到他的跟前,错身之际,拉着他的手,进门。 周旻配合地进了大门,看着她关门、上门栓,之后转身,背靠在门板上,定定地瞅着他。 两人对视了会儿,吴姝开口:“你想好了?”潜下之意你想好跟我困觉了? 没有回应,周旻就站在她眼前,沉默得如同一座山。 吴姝的手指扣在门板上,嗤嗤的刮拉着。 门前一方石缸,里面一朵秋枯的睡莲,盈盈的水面波光粼粼,在静寂的月色中,分外清明。 忽的一个跳跃,从水里豁然窜出一条鱼儿,在空中晃了两下身子,又落回水中,溅出的水花在水面上激成朵朵晶莹的波纹。 而落回水中的鱼儿,时而探出个头,张着嘴呼吸,时而沉入水底,吐着泡泡,甚是欢快。 鱼水之欢!吴姝想到的。 目光再回到周旻身上,他是要塑化成石吗? 吴姝背后的手用力一戳门,人就往周旻的方向走去,走近了,踮起脚,含着那一抹薄唇,轻轻地吮了起来。 周旻纹丝未动。 吴姝攀着他的手臂,用舌头灵巧地撬开他的牙关。 那柔软的触觉,让沉静的野兽开始蠢蠢欲动,周旻反嘴一咬,吴姝嘶的一声吃痛,“你属狗的吗?尽咬人!” 谁会跟她废话? 周旻猿臂一捞,吴姝整个人就撞了过来,他的大手托着她的腰,锢着她紧紧地贴着他,两人相撞之时,温热的腹部像连在了一起。 周旻一侧头,十分容易轻松地含上了吴姝微微张着的唇,惊呼和意料之中的激烈,全部淹没在他的唇齿之间。 周旻比刚才还要用力地吻她,把她搅得天翻地覆,吴姝只有承受的份,可这种承受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心底就像刚才那鱼儿跳跃翻出的水花儿那样,欢喜并期待着:鱼水之欢。 第19章 犹豫 周旻吻得凶狠,吴姝胸腔里的空气都快要被他挤完了,她有种窒息的恍惚感,被他吻得双腿发抖,人软得一塌糊涂。 “出息?”周旻咬着她的耳垂,喘着粗气地说。 吴姝呜咽出声,身体似痛苦,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加深刻。 “周旻,不要让我失望。” 周旻邪笑:“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了?” 吴姝无声地笑了,那笑带着邪魅,欢喜,还夹杂着一丝天真的温柔。 —————— “娘子?!”凭空一声疑叫,却像晴天霹雷! 吴姝手一僵,周旻直接松开了她。 “娘子?”是阿兰在叫她,他们在石屏后面,阿兰看不清。 吴姝吞了口吐沫,应了阿兰,“在这里。” 急促的几声脚步,阿兰冲过来抱着她,“娘子,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急死阿兰啦!急死啦。” 吴姝舔了舔唇,安慰要哭的阿兰,侧头看周旻,他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时出门,周旻叫阿兰进屋和海婆婆呆在一块,刚才怕是听到了开门声,才跑出来一看究竟。 分卷阅读39 阿兰一直痴缠着吴姝,抱着她的胳膊,怕今晚这小妮子还要缠着跟她睡,阿兰对孙赫的害怕,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周旻一直看着她和阿兰上楼,目光沉沉,他的衣襟有些凌乱。两人松开之时,周旻就一直站着,不像吴姝慌乱中整了衣襟。 上楼前的拐弯处,吴姝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又瞟到了楼上,周旻心里一咚。 他看懂了。 吴姝携了阿兰上楼。 —————— 月上中天,乌云寡寡,月光皎洁,如同一层柔纱,从天扑了下来。 天井处,一点猩红,忽明忽暗,偶见袅袅青烟,飘散开来。 万籁寂静,楼上早已熄灯,想必吴姝把阿兰哄睡下了。 周旻用夹烟的手,伸了拇指,在耳后挠了挠。 险些擦枪走火。 吴姝上楼时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明了,早早地冲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衫,就是临门这一脚,他却犹豫了。 周旻重重地吐了口烟圈,抬眼瞅楼上昏暗的房间,如同一朵开得鲜艳的花,吸引他这只蜜蜂,可又带着毒液,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毒死。 吸汗烟的老黄说:“寡妇不比旁人,还是这样的身家。” “这样的身家!”周旻环顾四周,皱了眉。 宋青打着如意算盘:“若是谁娶了这寡妇,不由着爷们吃香的喝辣的?” 大哥说:“别着了吴家娘子的道。” “她是千年的寒潭,里面到底有多深,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呵呵,周旻想再吸一口,发现烟已经灭了。 吴姝说她怕!刀山火海他都不怕,他怕她做什么?他孓然一人,没有一丝牵挂,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周旻丢了手中的烟头,又用脚尖捻了捻,转身准备上楼,却在那一霎,顿了身形。 前一瞬,楼上的吴姝悄然开了门,站在门廊之前,静静地瞧着那一点猩红,半晌。 青烟茫茫,瞧不真切他的五官,可身上的那抹凝重迟疑,吴姝感觉出来了。 这个男人背后有故事。 不仅仅是他健壮的身躯,那种被人撞破又瞬间冷却的凝重,还有洞悉人心的紧迫感。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呐!吴姝只要他,春宵一度。 吴姝走了下来,周旻便不动了,只是吴姝每走一步,就像踏在他的心上,咕咚、咕咚。 她怎么走下来的,他的眼仁里映得清清楚楚。 吴姝绞着他的眼睛,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准确无误的,格外的清晰。 她站在他跟前,微微抬着下巴,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丝让人兴奋的其他的味道,带着热量,吴姝知道那是什么。 她挑衅地开口:“你犹豫什么?” 周旻没有应她,只是垂眸盯着她的时候,带着一丝紧绷的意味,像拉满弦的弓。 吴姝凑近,轻轻地嗅着,浓烈又带着侵略。 “还说自己不怕?” 吴姝歪着头,斜着眼地瞅他,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如同月下的狐狸。周旻的胸口一紧,人已经往前跨了一步,抵着吴姝不得不后仰。 不顾周旻浑身上下危险的信号,吴姝不怕死地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在赌?赌我先下楼,那便不是你主动。可对?” 啪的一声,那根拉满的弓弦在心中断裂,裂开的纹面如同坍塌的地面,地底下的岩浆滚滚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趋势。 周旻抓住吴姝的手,推着她往后一靠,她人就被甩在身后的柱子上,周旻挤了上来。 吴姝的背没有疼,他的气度狠却不伤人。只是这来回的倒腾,吴姝刚起的那股子浪劲,越发被挑拨得高了,就像秋干物躁的星星之火。 周旻的脸压了下来,可吴姝敏锐地偏开,他亲在她的脸颊之上。 明显地抗拒让周旻不明所以,眯眼瞅她时带着疑惑,用眼神示意:不愿意? 吴姝冷哼了哼,“来点实际的呀!” 太过明显的挑衅,周旻的脸色更沉了,他提着吴姝就往最近的房间里推。 一进门,周旻就压着她向墙边,力度大得“真狠啊!”他由后面往前用力一划。 虽又痛又痒,可激得吴姝一抖,气都喘不上来了,靠在墙壁上,瞅周旻时,眼眸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兴奋。 她说来点实际的? 周旻的眼中露出一抹邪意,隔着衣裳用目光描摹着,毫不怜香惜玉地哼了哼。 被抓痛了,吴姝仰着头,带着喘息来拦他的手,可她的阻拦在他看来,如同欲拒还迎。 吴姝抓着他手背,上面青筋曝露,咯得人手心“生疼”。 而她如同他手中的石头,任他搓圆捏扁。 什么都无法阻挡,那自由的奔放和爱的追逐。 她随着他的动作颤巍巍的,如同雨中的鲜花。 周旻低头咬了咬她的下颌,吴姝吃痛轻呼。 周旻的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开,再也不犹豫,想带着她到达彼岸,他想:绝不可能让你失望!怎么会失望? 她修长的脖子用力地往后一仰,磕在墙壁上,碰撞而引起耳中一片轻鸣。 致命的温热带 分卷阅读40 着酥麻地疼痛感,吴姝的身上软得一塌糊涂,贴着墙壁的身子,已经靠与墙壁的粗糙摩擦,才不至于滑落。 周旻伸过腋下,抱着她,到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吴姝的身子又颤了颤。 周旻又笑:“出息?” 他的声音沉哑晦暗,吴姝喜欢极了,睁眼时看周旻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捣蛋。 她才不会上当呢,“月色撩人,你更撩人!” 周旻闷哼出声,依旧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吴姝恼了,伸手静静地抱着他。周旻的唇抿得更紧了。 忽的,周旻周身一紧,停了下来,凝神侧耳倾听屋外。 蹒跚的脚步和水声,是海婆婆起夜的声音。 吴姝望着周身紧绷的周旻,手中的动作非但没停,还用了力道。 渐渐的,外面的声音消失,而他在她手中,一点点地撑da,变化。 吴姝咧嘴笑:“是谁没出息?” 这回轮到周旻恼了,她是乘人之危,一把推了吴姝,欺身上来。 吴姝双手撑在身后,还没细看,他是怎么把自个的...... 均蓄势待发...... 她迷蒙他沉着,她等待他准备,他欲攻她欲受。 她的眼神蛊媚,他的目光坚定 仿佛就刹那,便会涉足那极乐世界,虚幻却让人沉迷,快乐却让人不齿。 蓦的,吴姝夹紧了双腿,周旻被她挤得难受,闷哼了一声,欲要撑开了来,谁知被她打了一下,“快停下,有人来了!” 门是关着的,谁会来? 吴姝用脚踹了他一下,“除非你能半刻内解决完。” 周旻顿了下,但仍旧一脸疑惑。 吴姝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一边踢着他说:“你听大门口的猫叫。” 猫叫?周旻听到了,夜里天冷,偶尔有猫叫并不奇怪,可再听,便发觉这猫叫声有问题。 周旻提了裤子,吴姝拢了拢头发,斜睨了他一眼:“看来你我的缘分,倒是稀奇得很。” 周旻扯了她的手,吴姝一踉跄,回头嗔他,“作甚?” 口就被堵了个严实,直到吴姝呜呜地直叫,又是拍又是打的,就差踢了,周旻才放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又删还是审核不过,好郁闷。。。 第20章 竞争 十九、犹豫 周旻吻得凶狠,吴姝胸腔里的空气都快要被他挤完了,她有种窒息的恍惚感,双腿发抖,人软得一塌糊涂。 “出息?”周旻咬着她的耳垂,喘着粗气地说。 吴姝呜咽出声,身体似痛苦,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加深刻。 他的手掌大力地mo在她的后bei,粗糙的掌心透过布料,愈发liao出了火来。 周旻一直低着头亲她的脖子,吴姝的手在虚空中划了几下,抓到他,伸到kuyao带,纤细的手就像灵活的蛇,shen了jin去...... “娘子?!”凭空一声疑叫,却像晴天霹雷! 吴姝手一僵,周旻直接松开了她。 中间一大段看十九 不顾周旻浑身上下危险的信号,吴姝不怕死地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在赌?赌我先下楼,那便不是你主动。可对?” 啪的一声,那根拉满的弓弦在心中断裂,裂开的纹面如同坍塌的地面,地底下的岩浆滚滚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趋势。 周旻抓住吴姝的手,推着她往后一靠,她人就被甩在身后的柱子上,周旻挤了上来。 吴姝的背没有疼,他的气度狠却不伤人。只是这来回的倒腾,吴姝刚起的那股子浪劲,越发被挑拨得高了,就像秋干物躁的星星之火。 周旻的脸压了下来,可吴姝敏锐地偏开,他亲在她的脸颊之上。 明显地抗拒让周旻不明所以,眯眼瞅她时带着疑惑,用眼神示意:不愿意? 吴姝冷哼了哼,“来点实际的呀!” 太过明显的挑衅,周旻的脸色更沉了,他提着吴姝就往最近的房间里推。 一进门,周旻就压着她向墙边,shou从她的qun摆xia面,溜到了大tuigen,由后面往前用力一划。 虽又痛又痒,可激得吴姝一抖,气都喘不上来了,靠在墙壁上,瞅周旻时,眼眸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兴奋。 她说来点实际的? 周旻的眼中露出一抹邪意,隔着衣裳用力roucuo她shenti上下,毫不怜香惜玉。 敏gan的地方被抓痛了,吴姝仰着头,带着喘息来拦他的手,可她的阻拦在他看来,如同欲拒还迎。 吴姝抓着他手背,上面青筋曝露,咯得人手心“生疼”。 而她如同他手中的石头,任他搓圆捏扁。 衣裳凌luan,大半的肩banglu在外面,雪白得刺目,只顶端的那朵hualei,随着他的动作颤巍巍的,如同雨中的鲜花。 周旻低头咬了咬她的下颌,吴姝吃痛轻呼。 他的shou掌tui着那雪bai,周旻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开,再也不犹豫 分卷阅读41 ,一口yao了下去。 她修长的脖子用力地往后一仰,磕在墙壁上,耳中一片轻鸣。 致命的温热带着酥麻地疼痛感,吴姝的身上软得一塌糊涂,贴着墙壁的身子,已经靠与墙壁的粗糙摩擦,才不至于滑落。 周旻伸shou到她腋下,bao她到旁边的桌子上,用tuiji开了她的双tui。 大tuigen处濡湿温热,周旻的大shou覆gai在上面时,吴姝的身子又颤了颤。 “出息?” 周旻的声音沉哑晦暗,吴姝喜欢极了,睁眼时看周旻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捣蛋。 她粗鲁地去扯他的kuyao带,可那结实在碍事,在她的手中越扯越结实。 周旻闷的一哼,吴姝恼了,弃了yao带,直接用手en了上去,又带着rou了几把,周旻的唇抿得更紧了。 忽的,周旻周身一紧,凝神侧耳倾听。 蹒跚的脚步和水声,是海婆婆起夜的声音。 吴姝望着周身紧绷的周旻,手中的动作非但没停,还用了力道。 渐渐的,外面的声音消失,而他在她手中,一点点地撑da,变化。 吴姝咧嘴笑:“是谁没出息?” 这回轮到周旻恼了,她是乘人之危,一把推了吴姝,欺身上来。 吴姝双手撑在身后,还没细看,他是怎么把自个的kuyao带拉掉,松了ku子,那juda便tantiao了出来,唬得人一跳。 吴姝下楼的时候,连亵裤都没穿,光liuliu的双腿,就这么chan上周旻的腰。 大tui内ce细腻的jifu摩挲他结实的腰腹,腻而滑,大tui用力,那潮热地带,就这么摩挲着他的huore。 黏腻对灼热,柔软对刚硬,深沉对巨大。 均蓄势待发...... 她迷蒙他沉着,她等待他准备,他欲攻她欲受。 她的眼神蛊媚,他的目光坚定 仿佛就刹那,便会涉足那极乐世界,虚幻却让人沉迷,快乐却让人不齿。 蓦的,吴姝夹紧了双腿,周旻被她挤得难受,闷哼了一声,欲要撑开了来,谁知被她打了一下,“快停下,有人来了!” 门是关着的,谁会来? 吴姝用脚踹了他一下,“除非你能半刻内解决完。” 周旻顿了下,但仍旧一脸疑惑。 吴姝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一边踢着他说:“你听大门口的猫叫。” 猫叫?周旻听到了,夜里天冷,偶尔有猫叫并不奇怪,可再听,便发觉这猫叫声有问题。 周旻提了裤子,吴姝拢了拢头发,斜睨了他一眼:“看来你我的缘分,倒是稀奇得很。” 周旻扯了她的手,吴姝一踉跄,回头嗔他,“作甚?” 口就被堵了个严实,直到吴姝呜呜地直叫,又是拍又是打的,就差踢了,周旻才放了手。 二十、竞争 开门前,吴姝又重新审视了自个的衣裳,周旻跟在她身后不远,隐在暗处。 打开门栓,门外的猫叫声停了。 “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翻墙了。”一个粗哑的声音。 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扎腿短衣,腰上别着绳索,肩上扛着一大包东西,束着短发,看不出男女,倒像是山上的猎户。 吴姝迎人进来,关了门:“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甚?” 来的人放下肩上的大包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把抱住吴姝:“想死我了。一年未见,你有没有想我?” 吴姝一愣,很快又搂着来人腰身,撒娇道:“你说我想不想你。” 来人咦了声,显然是看到隐在阴暗处的周旻,周旻与人一个照面,竟是一愣! 吴姝清了清嗓音,“刘梅,景山猎人;周旻,我请来的匠人。” 刘梅诧道:“匠人?”目光在他和吴姝身上一个来回。 刘梅声音嘶哑难分雌雄,颧骨很高,眼睛很小,大鼻阔嘴的,晃眼一看,还真像个男人,只是身板再高,也不是真汉子。 “听见敲门声,怕夜里招贼。”周旻说完,凉凉瞅了眼吴姝,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刘梅嘶了声,吴姝搂了她胳膊:“吃饭了吗?” “吃了,不过现在也饿了。”刘梅弯腰要打开带来的麻袋。 吴姝:“这个放明天再弄呀,我们上楼吧。” 刘梅很快就捣鼓出许多东西来,皮毛、菇笋干货和草药,散了一地:“得散开来了凉,不然容易长虫子。” 吴姝摸了一件水光油亮的皮毛,“这件漂亮,若是作了围脖手套,余下的细碎也可以镶在衣领子上。” “就是,这雪狐是冬天的时候打的,一拨了毛皮,我就想到给你做衣裳来着。”刘梅咧开嘴,干裂的唇上蹦出细微的血口子。 “你看你,日子过得太糙。” “没事没事。” “上来我给你擦擦。” “好咧!” —————— 过了几日,宋青开始嘀咕:“这刘娘子跟吴娘子好得都成并蒂莲了。你瞅瞅,有说有笑的。哎哟哟,吴娘子笑起来还 分卷阅读42 真好看。” 只有三儿应了他的话,周旻一直低着头在干手中的活儿。 宋青一直觉得周旻这几日不对,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便沿着话题找话:“刘娘子看着顶半个汉子呀,听说也是个寡妇,这要是她们两人生活在一起,也算圆满了呀。” 周旻一怔,刘梅也是个寡妇? 宋青面上一喜,暗搓搓地看着周旻继续说:“这婆娘跟婆娘在一块生活,也不是不可能。你看,这院子里的水,后院的柴火,晒被子......所有的力气活都是刘娘子干的,毕竟是猎户出身,体力自是比一般人要强壮。” 三儿瞥了瞥嘴,心里却在想,刘梅长得不好看,实在跟吴姝没法比。 宋青又说:“这妇人和妇人之间,也是能有那个的,不过这得靠别的器体儿。”说完一手圈成一个圈,另一手的拇指在其中来回,寓意十分淫~邪。 周旻脸色一沉,警告他:“你吃饱撑着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宋青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尖,不服气道:“你这两日火气这么冲,以往跟你开玩笑也没见你这么大火。三儿多大了,也该懂这些了。” 周旻全程绷脸,宋青抹不开面,幽幽说:“手头的活儿差不了几日就成了,到时候也不会再进这院子。”宋青说的时候,还带出了一丝留恋,“转眼冬天了,冬日的活儿最不好找,又冻死个人。” 三儿听出离意,颇为不舍:“我会想海婆婆做的饭菜。” 宋青被逗笑了,一把捞过三儿,卡着他的脖子说:“你小子就记得吃,挣的都没你吃的多。” 周旻不理会他们的嬉闹,站起来去抽烟,刚到天井处,就被楼上的一处笑声引得抬眸。 吴姝和刘梅就站在回廊之上,刘梅正指着远处的一处风景,在吴姝的耳边说着什么,赢得吴姝咯咯地笑了起来。 风吹过,吹起了吴姝耳边的一缕碎发,刘梅帮她别在脑后。吴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任由她。 周旻的心无由地往下一沉,对上吴姝转过来的眼神,她敛了些笑意,但又对着他轻浮的一笑。 对,轻浮,带着些挑衅和得色,像那晚他在她身上,她等着他时,那种非她不可的得意。 可他娘的他没有得到啊!就像吃饭只嚼不咽,睡觉睁着眼,拉屎只脱了裤子,吊得人难受。 周旻咬了腮帮子,移开眼,却碰上刘梅投来鄙夷的眼神。 这个女人对他是不屑的。 刘梅不知在吴姝的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吴姝捂着嘴颤颤地笑了起来,她一只手臂圈着吴姝的肩膀,笑着说话,可眼神是投在周旻这里,而手却在吴姝的肩膀上来回地抚摸。 靠!周旻用舌头搓了搓牙花子,往后院走。 到饭点,吴姝对海婆婆说:“鸡肉不要炖那么嫩,刘梅在山上吃惯野鸡了,家里的怕太嫩。” 阿兰用手要捻一块木耳,被吴姝打掉,“你个贪吃鬼,往日不见你吃,现在倒跟人抢起来。” 回头瞧见周旻,吴姝淡淡一瞥,错身而过,风掀起的衣角打在他身上,周旻突然就怒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啧!吴姝怒目,“你干嘛!我碗里的东西差点洒了!” 碗里荡漾出清淡的酒香,一大碗糯米酒,是要和她一块喝吗? 她看他的眼神又冷冷清清了,就像之前那样,那他们之间算什么?那晚又算什么?周旻气闷,可话到嘴边,却又开不出这个口。 吴姝换了个站姿,悠闲地瞅他:“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一大早就黑着个脸,我欠你银子了吗?” 周旻嘴角一抽,她还涮他! “谁惹我你不清楚?”周旻贴近,邪邪地在她眼前。 吴姝眯了眯眼:“周旻,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以前绷着一张脸,装作跟我不熟?现在都喜欢这个调调了?我们很熟了吗?” 周旻有些来气,“怎么才算熟,全身上下都摸过了,算不算?” 呵!真人不露相啊。吴姝挑眉,斜睨着他:“这么急不可耐?” 周旻一脸沉沉。 吴姝靠近,鼻息喷拂在他的脸上,几乎贴着他的脸嗳气:“别急,过几日人家就走啦!” 断断续续地热气如同吹拂在心头,周旻的火气一下子就小了,“窗棱快做好了。” 言下之意,他也要走了。 吴姝微微眯了眼,是舍不得她吗? “嗯,那你过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吴姝提议,声音温软,就像她的身子一样。 微挑的眼角,妩媚的眼神,周旻愣怔,都不知道往下说什么了。 周旻的反映对吴姝来说满意极了,她端着手中的东西,擦着周旻的肩膀离开。 错身的刹那也离得千般挑逗,万般不舍。 周旻却突然问:“我们这样算什么?” 吴姝转身:“你觉得呢?” 周旻:“裙下之臣?姘夫?” 吴姝的脸色一收,眯了眼,“周旻,我说你胆小,你还真他娘的胆小啊。” 周旻嚯地倾身,咬牙:“你耍我的时候,是算准了我胆小吧!” 吴姝讥笑:“周旻,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分卷阅读43 周旻手一指楼上,“她怎么回事?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别以为是个娘们,除了少根吊,她哪里像个娘们。” 吴姝的瞳孔缩了缩,嬉笑:“吃醋了?” 可还真是!周旻双手抖了抖,插在腰上,龇着牙,要吃了她,“这很好玩嘛?嗯?孙赫说你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你还不辱没他的话啊!” 混啊! 吴姝阴沉着脸:“周旻,我们两个还没怎么着呢?你管得也忒宽,我和她怎么样,与谁怎么样,是跟你有承诺了吗?男人违背女子的承诺是风流多情,女子违背承诺就水性杨花。这明显的歧视对待,你好意思说?” 吴姝撞开他的肩膀,周旻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手在身侧攥得死紧。 终究,根深蒂固的偏见! —————— 吴姝不再对周旻暗送秋波,连眼神上有意无意的挑逗也不再有,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她视若无睹,对他,对宋青和三儿。 她越发地跟刘梅黏腻在一块,两人时常呆在楼上,传出来的笑声都属吴姝的最大。 宋青不停地说:“看吧,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们两个......”他比了两个大拇指在一块,不停的戳指腹。 三儿嘿嘿一笑,周旻甩了手中脏兮兮的抹布,掏了烟。 三儿:“二哥的烟瘾越来越重了!” 宋青努努嘴,“唉,赶紧完事赶紧走人吧!就咱二哥这闷性子,别看他对咱好,其实他心里哟,别扭得很!” 宋青又说:“这要是正儿八经输给一个汉子,倒也爽快。只这刘娘子,男子的做派,可毕竟是个妇人呐!输得不光彩。” 三儿:“她喝酒比小青哥你厉害,那晚你都醉了。” 刘梅来的第一天,大伙吃了个饭。刘梅带了山里酿的野果酒,宋青不当回事,结果饭还没吃完,人就扑了,是周旻把他扛了回去。 “去去去,小屁孩懂什么!女人都是老虎,小心被老虎咬。”说完“嗷”的一声扑向三儿...... 夜幕降临,秋夜丝丝凉意,刘梅洗了个热水澡,在一边干头发,“这里就是比山上好,水用起来方便。” 刘梅住在半山腰,不能打井,用水只能靠山顶流下的泉水,一到冬天,水源枯竭,蓄水池里的水也不敢多用,怕冬天里没水。 吴姝在弯着腰铺床,头也不回:“若觉得这里好,怎的不留下来,自己一个人呆在山上,还真能一辈子吗?” 刘梅放开帕子,把头发搅了个发髻在头顶。她的头发被她割过,不多,像男儿一样利索。“你想我过来陪你?” 吴姝侧头瞅她:“我们都是寡妇,不都有个伴,也有个照应吗?那些个臭男人欺负我的时候,你也能帮我。” 吴姝说得甚是委屈,回头的姿势扭成的曲线,让刘梅的目光深了深。 她近前,看到吴姝雪白的手指撑在深褐色的被褥上,雪白纤细。刘梅伸出自己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吴姝不动了。 刘梅粗糙的手掌摩挲在她手背上,让人生出阵阵战栗,吴姝心里咯噔一声。 顺势,刘梅搂住吴姝的腰肢,用她精瘦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她。 刘梅在吴姝的耳际脖侧,用力地嗅了嗅。 “别!”...... 第21章 露水 吴姝软弱轻叹地拒绝,如同“邀请”。 刘梅哑着声音:“我也可以给你快乐!”说着唇就含上了吴姝的耳垂。 吴姝一激灵,挣开刘梅,推着她后退了两步,搓着手臂说:“刘梅,我们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比这个还要好。不止这样。” 刘梅诧异:“为什么?以前也快乐,你也高兴的。” 吴姝摇头:“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想清楚。我以为之前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刘梅挠了挠头,苦恼:“因为那个书生吗?他不是抛弃你了?吴姝,你到几时才明白,你要被这世间的男人伤到什么程度才明白?我对你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不会伤害你!” 吴姝:“不是这样的。男子薄情,可我还是喜欢他们。” 她的声音到最后很弱,想是为了顾及不伤害刘梅的心。 刘梅:“你不用那么小心,我糙惯了。” 吴姝一时哑言,刘梅的眼神坚定带情,她垂了眉眼,不敢直视。 刘梅轻轻一声叹息,略显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凄楚,“你不用愧疚。我说过了,不勉强,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情,本就违经背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一早便存好预想。只要你不点头,我也不会越界。” 古有男子断袖之情,女子间的感情更加细腻隐秘,又加上强权在世,就算女子之间有什么,并不常常被世人发现。 吴姝与刘梅之间始于赏识,又尝试着相处过,所以才会这般断舍难清。 “刘梅,我......” “是那个汉子吗?你院子里的那个。”刘梅突然说,她指的是周旻。 吴姝一愣...... —————— 这夜刚回来,宋青一见到周旻,就叽里呱啦,“哟哟,二哥回来啦 分卷阅读44 ?你怎么不早些?婉婉派人来问,问你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去看她哩!” 周旻有些愣,一时想不起来宋青说的是谁。 宋青也察觉出来了,频频摇头,“大哥还时常跟我们说你,是个长情的人。这婉婉姑娘这么温柔可人,你睡了人家,这才多久,转眼就给忘了?” 周旻不答,宋青只能自言自语,“人家天香楼的姑娘,对你也算有情有义的,怎的你就这般薄情呢?” 周旻恍然,“等有空了我再去瞧她。” 宋青没了调侃的话题,就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而周旻一直在想,刚才回来之前遇见的一幕。 他就是四处走走,没想怎么着,就突然瞧到昏暗的巷子里,有个兜头盖脸的影子,鬼鬼祟祟的,周旻就跟了上气。 对方高且瘦,步履轻盈,再看身形,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十里镇上的西边鱼龙混杂,虽然族里的安保一直不错,可耐不住这届族长好迎八方客,只要在族里登个记,就可以在镇上谋活路。周旻他们就是这么来的。 私底下,周旻就暗暗观察过,有些人的身份可疑,甚至还可能是朝廷通缉犯,可只要安分守己,谁也不会怎么着。 而眼前鬼鬼祟祟的人,让周旻留了个心。 回到现在,周旻问一旁正剔牙的宋青:“三儿说隔壁有人受伤了?” 宋青砸吧两下嘴,过来说:“可不,老黄的大姨子,四十多了,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妇人,不知怎的就遇到这种事。” 周旻:“伤得如何?” 宋青叹了两口气,“死不了,但伤得挺重,鼻梁骨断了,两只眼睛肿得老高。找到的时候满脸是血,几乎看不到原样,吓人得很!唉,这苦痛怕是会要了半条命,连郎中都说,怕好了之后,也不能跟从前那样了。” 周旻沉默,他今晚见到的那个可疑身影,可能就是最近出现在十里镇,夜袭的“变态”。这件事产生的恐怖阴影,一直笼罩在十里镇上,害得这段时间,天还没黑,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宋青:“富贵人家有高墙大院,可以不出门。可穷人家没办法呐,这死变态!连安保队都奈何不了他。” 宋青一顿赌天咒地,就希望老天爷收了那个“变态”。可依周旻今晚的“偶遇”,安保队大张旗鼓地巡逻,至多震慑一下胆大的毛贼,可对那“变态”,是没什么用的。 周旻严肃道:“你发现没有,这人专门袭击老弱妇孺。” 宋青脑瓜子转了数圈,摸着脑前门半晌,才恍然大悟似地嘀咕:“这个死变态,若是遇到我们兄弟,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还让他这般嚣张!” 周旻可以肯定:行凶者是男子,个头中等,体型偏瘦。主要夜袭对象是老弱妇孺,打完人就走,不取人性命。初步估计是个生活抑郁的人,说不定,还是镇上的老熟人! 宋青还在喋喋不休,问周旻:“会不会是山匪呢?” 周旻一愣,这层他可没曾想到,“十里镇上有山匪?” 宋青在周旻他们来之前就在十里镇,后来见他被人欺负狠了,虽聒噪些,还是让他跟着一块干活,以兄弟相称。 宋青:“有,前几年还招过山匪呢。这镇上几户殷实人家被抢过,连族长家也没放过。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吴娘子的丈夫,竟跟土匪头子谈判,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条件,让那山匪的头头心甘情愿的答应:在他有生之年,不再踏入十里镇。” 周旻沉了会儿,“你亲眼所见?” 宋青摸了摸鼻翼,哈笑道:“都别人说的。” 周旻白了他一眼,宋青还待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可周旻起身要走。 宋青:“你这是去哪?” “吴家院子。” “三儿不是在哪?你还去干啥?” 周旻:“......” —————— 夜凉如水,吴姝慢慢饮了杯中的甜酒,拍了拍手起身,“你等着,灶肚里还煨着毛栗,我把它们刨出来。” 刘梅喝得有点高,望着吴姝笑说:“这酒太甜了。” “那好喝不?”吴姝瞅她。 刘梅摇头:“不好喝。” 吴姝一嘁,“不好喝你都喝了大半坛子,当饭吃了。” “去,把栗子拿上来,乖啊!” 吴姝嘿嘿笑了两声,披了件外挂,出门,身后传来刘梅的大舌头:“唉,你这样穿,注意点,别让人都瞧光了。” “老娘高兴,这是自家院子,我爱咋穿就咋穿。”门一开,凉风一吹,面上的热气被吹散,让人清醒不少,吴姝汲着木鞋,噔噔地下楼。 刚到楼梯口,突然一个黝黑的身影,山一般,唬得人一跳,吴姝趁着酒劲,啐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吓唬人好玩呢!” 周旻不语,目光诡异地落在她那被风吹起的衣袂下,一截白花花的小腿露在外面,雪白到发光。 周旻眼光发直,吴姝却故意换了个姿势,伸出一整条长腿来,几乎从腿根一溜儿地往下,葱白一样的脚趾踩在木屐上面,甚是“嚣张”。 笔直、圆润,白得晃目,在寒凉的夜晚,月朗星疏中带着瓜果的香甜,周旻抬眼,却 分卷阅读45 是一愣。 不仅下面,吴姝那交衽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大片的脖颈和隐约的......她竟然不穿中衣! 周旻的眼睛一眯,吴姝话就出来了:“眼睛看哪呢?别说话,一说话准没好话!” 周旻咽了咽,硬是把话又重新吞回肚里,幽幽一句:“天冷,多穿点,小心风寒!” 吴姝忍着嗤了声,目光点着他的胸膛,咬了句:“闷骚。”便扭着腰肢大摇大摆地从周旻的身边过,“我在我家,我爱穿什么你管得着?” 一阵风过,暖人心脾的淡淡香味,周旻人一僵,呛她:“你明明知道你家里还有我们,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半途的吴姝点了个头,“故意又怎么?我又没少你银子。何况,人家小三儿可乖了,天一黑就回屋睡觉,只有你才会大半夜地跑出来吓人。你才故意的呢!” 周旻气结,又突然觉得站在这儿跟吴姝辩这个问题有些傻,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 吴姝扬了扬下巴,微不可闻地笑了。 吴姝把栗子都掏了出来,弄得一手灰,平时她最讨厌干这个,可今儿个却细心,把栗子在干净的帕子上滚过,个个光可鉴人。 进屋的时候,刘梅仰在榻边,眼睛瞅她时都放光了,吴姝就知道她心里动了歪念。 吴姝还真怕她生扑,“你在镇上还有事?家里不需要回去照应照应?” 刘梅听出了别的意思,“你这是要赶我?” 吴姝笑了笑,望着她结实的手臂,“我赶你?赶得了吗?” 刘梅常年狩猎,人又高大,力气不比任何一个成年男子差。而且吴姝之前就曾说过,她家就是刘梅家,她想什么时候来、住多久都行。 只是这次破天荒,刘梅呆的时间久了些,而且一直没说为什么。 刘梅垂了眼,吴姝大概知她有事情要瞒她了,便不再问,这世道,谁还没有个秘密不情愿说的时候呢? 刘梅:“你想过,怎么跟那个周旻在一块了吗,长久?露水?” 刘梅提了一个话题,吴姝剥栗子的手一顿,有些不明白刘梅的意图? “怎么说这个,又吃醋了?”吴姝把剥好的栗子放在盘子里,刘梅直接拿手捡了吃。 刘梅:“别岔话,说正经的,你要跟那个汉子正经的过日子吗?” 吴姝心道:我怎么跟他“正经”?不过仍接话:“长久又怎样?露水又怎么样?” 刘梅眯着眼,“长久有长久的打算,露水也有露水的打算。玩真的就要想远一些,露水的就别陷得太深。” 吴姝:“当初你也这么说来着。” 和徐文林在一块之前,刘梅就提醒过她,徐文林就是个“油头粉面”的渣男。 可徐文林明明长得很好,学问也很好,就是对她实在渣。 吴姝嗔道:“若不是当时你叫我留了心,徐文林感觉出我对他不真,才弃了我。” 刘梅冷哼一声:“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吴姝什么性子,徐文林以为自己能诳得了你,谁知道你是螳螂捕蝉!” 吴姝脸上一阴,手上的东西就飞了出去! 周旻回屋时,三儿已经睡下了,少年正在长身体,白日的力气活,让他习惯早睡,周旻就躺在旁边,枕着头。 “我们之间还没怎么着,你管得也忒多!”吴姝的话萦绕在他耳边。 周旻侧身换了个姿势,他们之间还没怎么着吗?那个月色明亮的夜晚,都那样了,还没怎么着吗? 大哥说叫他别淌这趟浑水,可他偏偏不听,不仅淌了,还出不来了,怕是要被溺毙了。 周旻自嘲地一笑。他固执,就像以前...... 在往事和现实的交织之间,周旻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忽的,马蹄结实地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地穿透耳膜,让沉睡中的周旻,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 只听马蹄轰隆之声由远及近,才惊觉不是在梦中。 周旻嚯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又附身贴在地面细细听了两下,一边穿衣一边摇醒熟睡的三儿。 “三儿,躲在柜子里,除非是我来寻你,不然不许出来。千万不能出声,可听清了?听到了没有!”周旻的声音急促紧绷,最后一句几乎是吼的。 三儿朦胧的睡意被吓跑,而后一瞬,周旻已转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章节里如有什么莫名其妙,那都是“审核”的错哦!哇哈哈哈。。。 第22章 凶险 刘梅说:寡妇再嫁本来就不容易,世人忌讳死了丈夫的女人。不管什么原因,反而很庆幸死了妻子的,因为那是女人没有福气,而男人又可以再娶。 吴姝不屑道:“权贵之女再嫁比比皆是,我若想再嫁,又干别人什么事?” 刘梅驳她:“关键人家有娘家撑腰。你有吗?而且你这家底是前夫留下的,你带着这些个东西嫁人,若那个男人没福气接住,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刘梅:“徐文林不是为了银子,他甘愿冒那么大的风险?所以他一朝得意,立马就把你给踹了,转头娶身世清白又能帮他的京城小女。” “你找死 分卷阅读46 !”吴姝手中的板栗丢了出去,刘梅伸手接住。 “别怪我说话难听,这十里镇上多少人惦记着你这院子?”刘梅一仰脖,一碗白花花的甜酒,就进了肚。 刘梅喝酒豪爽,有股子阳刚,吴姝怔了怔,想到二爷走后不久,那次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困境。 刘梅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误打误撞救了她。那时吴姝对男人厌恶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和她有段模糊不清的关系。 只是后来即便吴姝变卦,刘梅也没有离开她,毕竟刘梅那时候是趁虚而入,她愿意待在吴姝的身边,看她走马观花地撩拨男人。 刘梅说:“你确定周旻被你撩上,是看上了你,而不是你这院子吗?” 吴姝不知道。 刘梅又说:“你们若想光明正大地在一块,怕也不容易。” 光明正大? 吴姝脑海中闪过那抹剪影,还有那晚的触觉,手上的身上的,她想光明正大吗? 吴姝叹了口气,缓缓地抱紧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真不适合喝酒。 刘梅歪在客厅的榻上睡着了,打鼾的声音有些响,吴姝找了张毛毯给她盖上,自己到屋里睡了。 深夜,吴姝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里有华丽的宫殿,威仪壮丽的宫廷中,面无表情的侍卫,手里拿着利剑,向她逼近。 吴姝跑着跑着,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如铜墙铁壁一般,撞得她很疼,龇牙咧嘴的。 吴姝想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可她怎么抬怎么眯眼,都看不清,似对着阳光,那人背着光,入目皆是刺眼的白光。 有人叫她,吴姝看到了轮椅上的二爷,阴沉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吴姝笔直地朝他走去。 “吴姝。”看不清脸的那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抖了个踉跄! “吴姝!你醒醒。”...... 吴姝从梦醒来。 刘梅一脚站在她床边,一脚用来踢她,双手在绑腰带,目光一直往外瞧。 吴姝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刘梅要这么粗鲁地弄醒她,屋里一片昏暗,还有,外面有些吵,有人闯进院里来了! 刘梅声音急切紧绷:“别出声,躲起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吴姝的睡意彻底没了,一股封存已久的紧迫感,像秋天的火苗掉在了干枯的草地上,瞬间燎原。 吴姝抓住刘梅的手,外面的嘈杂声、马蹄嘶鸣和人声,已经让吴姝断定:来的人不是十里镇上的人,且来者不善! “他们是谁!刘梅,都这时候了,你有事还瞒我!” 吴姝一厉,刘梅手一紧,道:“是我,是我引他们来的。” 怪不得她反常,吴姝推断:“你呆我这,就是为了躲他们?” 刘梅点头:“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吴姝的脑子快速地整理出问题:“他们是谁?你怎么得罪他们的?” “景山上的山匪,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刘梅支支吾吾。 “现在还不说吗?你让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外面已经传来打斗声,刘梅把吴姝推走:“他们要的是我,你藏地窖里,别出声也别出来!” 吴姝一把扯了刘梅:“你当我什么了?这是我的地方,还由不得你做主!” 吴姝脑中一闪,惊喝道:“是那年,你救我的那一次,是不是!” 吴姝太厉害了!刘梅从来没有说过是怎么救她的,她也没有多问,可就是这么前后事情一串联,她就把事情的大概给想了个通透。 刘梅惊讶的表情落在吴姝的眼中便是肯定,不是她厉害,是刘梅不会撒谎。平时的只言片语,吴姝知微见著,猜测出来的。 有谁知道,她以前为了保命,下死力气地去察言观色。如果连单纯的刘梅都没办法看透,这些事情都无法揣测,她也活不到今天! 刘梅还待说什么,吴姝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方柜子前面,吴姝拉动几个瓷瓶,木柜忽然嘎啦嘎啦的往里收。 那么大的一个木柜子,突然地动山摇地移动起来,刘梅讶得目瞪口呆。 木柜往里缩,露出一个只容一个人的小隔间,刘梅以为吴姝叫她藏在里面,正要说什么。 吴姝动作更快,一手推开那木门,里面赫然出现一条黑黝黝的地道,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 吴姝:“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信我。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回来找我。” “我们一起......” 吴姝不知哪来的力道,一把推了刘梅进去,反手就关了门,又搬动几处机关,那木柜子就缓缓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前一刻,周旻叫醒三儿,叫他藏起来后,他便猫着身开了条门缝。 院子里一共进了六匹马,有些单骑,有些两个人,为首的一人脸上带着条黑眼罩,斜跨过脸,说不出的凶狠。 周旻断定他是头头,其中一人叫他:“大当家,这院子不错啊!看这水井里的水,清甜着呐!”说完又捧了一口井水喝。 他这么一吆喝,又有两个人下马来,就着旁边的水缸,一头扎进水里咕隆咕隆地喝水。 天气不算很冷,他们这样喝水,说明是 分卷阅读47 快马过来,而且路途还不近,但又不远。而离十里镇最近,又能有这几匹高头大马的,除了宋青口中的“山匪”?就没有谁了。 山匪?!那是来抢劫的? “你们干什么!”阿兰和海婆婆被人推搡出屋,一个矮胖的伸手捏了把阿兰,海婆婆打了他,矮胖的山匪作势要打人,另外一个高个的喝他:“别坏了大当家的好事!” 矮胖的山匪吼了句:“老实待着!” “你们几个,上楼去把那娘们抓下来。”叫大当家的独眼山匪,手中的马鞭指向二楼,旁边另外的两个山匪,笑嘻嘻地下马,“好嘞!大当家,我们这就给你拎下来”。 高个的山匪说:“都低调点,把别人招来了可不好。” “知道了,这三更半夜的,谁家不睡觉来凑这个热闹,我们大当家的威名远播,不怕吓着他们。” 独眼山匪嘿嘿地笑了几声,那高个山匪冷了冷脸,像突然感觉到什么,目光往周旻住所处一射,问:“那间屋子怎么不见搜,你们两个去看看。” 另外两个人闻言,往这边走。 隐在阴暗处的周旻一动不动,手中的刻刀紧紧地攥着,如同埋伏在黑暗中的豹,只等着猎物的靠近。 往楼上的两个喽啰已经上了台阶,周旻咬紧了下牙槽,手中一推,整个人就蹦了出去。 电光火石,一手撂倒一个,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想到房里有人,还偷袭了他们,出其不意。 周旻越过他们,脚尖一点旁边的柱子,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圈,又点到墙壁,窜到了正上楼的两个喽啰面前,一脚把他们都踢下了楼。 而楼上的吴姝,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心头止不住地狂跳。果然,她没有看错! 独眼山匪大喊:“操家伙!” 剩下的几人,纷纷从马背上抽出明晃晃的大砍刀。 吴姝想了想,还是不出去的好,她确实帮不了周旻,且还会给他增加负担,便静静地站在门缝后面,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而面对提着砍刀上前的山匪,周旻一脸沉静,身形一动不动,只眼睛随着他们的靠近移动。 “都给我上!”独眼山匪喝道。 一人挥着砍刀就冲了上来,周旻旋身一脚,那人就像个沙袋一样飞下了楼。 另一个人挥刀砍过来,周旻侧身堪堪避过,刀面划过眼前,一缕头发被砍断。 周旻脚点廊栏,翻身跃了起来,转到身后给对方致命一击,又解决了一个。 接连折损了几名手下,独眼山匪开始狂躁,提刀要上前,被高个的山匪拦了,“我来收拾他。” 这人使的是流星锤,乌黑的铁链两端,铁球上布满尖锐的铁刺,使劲一掷,周旻身侧的墙壁上,立马现出一个大坑。 周旻苦于手中兵器短促,频频被逼着往上走。 刻刀小巧灵活,可只适合近身搏斗,这人使了流星锤,周旻根本近不得他身,那人紧紧咬住这点,越发把手中的流星锤耍得流光盈彩。 离得远了,力道和准度欠缺,周旻躲起来不成问题,可苦了楼梯扶手墙面,哗啦啦的满是灰尘木屑,再不多久,怕是不能看了。 其实后来想想,周旻在跟这人对打时,还有心思想这楼梯烂没烂掉,以后还能不能用,甚至还想到了吴姝那张冷漠嫌弃的脸。 不知是敌人太弱,还是他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直到吴姝在楼上“哐”的一声,一脚把门踢开,嚷道:“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第23章 筹码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周围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不合时宜、可以气吞山河的吼叫声,吓得“愣”住了。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都一顿,所有的目光,都往上注视。 罪魁祸首的吴姝,不应该躲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藏着,不出声、不出现的才对吗?她跑出来干啥? 而因为刚才那一吼,还来不及收回的流星锤实在挂不住,在裂开的墙板上挣扎了几下,终于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众人的心也似跟着落地的一声,一下子回到了地面。 周旻快步上楼,气息不稳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吴姝淡淡一眼,转而朝楼下,居高临下,“这么晚了,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是要抢财呀还是抢人?” 吴姝如此“大胆泼辣”,独眼山匪嘿嘿一笑,大嗓门道:“不为别的,你把刘梅那娘们乖乖交出来,再叫你这汉子给我们赔个礼道个歉,便一切都好说!” 他们要找的人是刘梅?可屋里没人。 吴姝没空给周旻解释,她嗤笑了声:“不知几位爷是哪里人?” “景山大当家天山龙!”旁边的喽啰吆喝。 吴姝:“你们要找的又是何方人氏?长得什么模样?” 这根本就是废话,周旻低喝:“别激怒他们。” 吴姝也压低了声音:“再拖半刻钟,反正你也挺能耐的。” 这什么意思?周旻上来就只看到吴姝一人,刘梅人呢 ? 吴姝调侃他:“你能把他们全部打倒吗?” 周旻:“ 分卷阅读48 ......” 吴姝等来楼下的叫嚣:“小娘们,别装糊涂,有人瞧见了刘梅到你家了。” 吴姝:“谁看到的,哪只眼睛看到的?” 楼下的人开始甩开地骂脏话,吴姝坏笑地侧眸,见满眼严肃的周旻正瞧着他,吴姝低笑道:“那个戴眼罩的,叫天山龙。我觉得这名字不够响当,应该叫独眼龙。” 吴姝神态轻松,完全不在意下面的污言秽语,望着周旻笑的时候,眼里亮得如同盛满了繁星。 嚯的,周旻的眼色从她身上凝缩到某处,用力一扯。 吴姝被扯得原地一转,背撞到墙,周旻便压了上来。 随着嘣嘣几声巨响,木裂之声充斥耳际。 流星锤砸不中人,弹落在木栏上,往下一扯,噼里啪啦的木屑满天飞。 周旻挡了全部,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呼呼的热气,喷拂在她的额前,吹得人心胸荡漾。 “你会救我的吧!”吴姝轻声问。 “那可不一定!”周旻一把推开她,吴姝就直接撞进身后的门里,抬眼,周旻挡了迎头的一刀,火光四溅。 吴姝退进屋里,天山龙和他手下的人,一股脑地往上冲,坚决要拿下吴姝他们。 周旻占据高处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上来的人都被他踢了下去,尤其那个天山龙,一把大斧没举过头,他就顺着楼梯一格一格的台阶往下滑。 这人气得一下子抓起旁边的海婆婆,怒道:“臭娘们,我杀了她!”说完一柄利斧架在海婆婆的脖颈处,吓得阿兰尖叫不已。 吴姝刚踏出房门半步,一柄大刀嚯的一下挥到她眼前,周旻用捡来的刀挑开,沉声喝道:“进去!” “啊!”阿兰的声音再度响起。周旻腹背受敌,无暇顾及吴姝,架在阿兰和海婆婆脖子上的刀,划出一道血痕。 而吴姝之前态度淡定的“一刻钟”,已经过去。深夜的十里镇沉寂如黑魅,没有任何动静,只附近的几户人家,听到打斗的声音,点了灯,又吹熄了。 这边,进了密道的刘梅,一直摩挲着往前,密道内没有光,睁眼皆是乌黑一片,只能摸着往前走。 摸到石壁的凹处有油灯,还有火折子,刘梅为尽快穿过密道,没有动这些。 大约一刻钟,到了密道尽头,刘梅找到开关,用力一掰。 纹丝未动?换了个姿势用力,还是一点不动,怎么办?刘梅急出了一头汗! 刘梅那边迟迟没动静,周旻虽能打,可他下手总留余地,山匪只是伤并不致命,于是不一会,又爬了起来。 海婆婆已经晕了过去,阿兰失控,脖子上的割痕随着她的挣扎,血肉模糊。 她这样会死的! “都给我住手!”吴姝喝了一声,越过周旻身边时,被他一抓:“你干什么?” 吴姝瞪她:“我不能看阿兰有事!” 周旻打得热血沸腾,双目炽红,瞅着吴姝一时愣了神。这当会,吴姝就直接下了楼,周旻想拦已来不及。 吴姝大剌剌地走下去,别人反而没动她,而是有两个人,一人一边地把刀架在周旻的脖子上。 周旻有些憋屈,不过吴姝、阿兰和自己都在这帮山匪手中,他只能静观其变。 两人被控制,有喽啰到屋里搜刘梅,慌乱进去又慌乱出来:“没人!大当家,屋里没人!” 天山龙用他仅剩的那只眼,对旁边的人使了个阴狠的眼色,那人一手掐着吴姝的后脖,一手扭了她的手。 猝不及防,吴姝惊呼出声,周旻上前,被高个的山匪用刀狠狠勒了勒,周旻回眼一瞪。 敢瞪老子!? 高个山匪早就想报屡次被制的不服,一脚揣在周旻的脚窝处,不想周旻只晃了晃,没如他愿地跪下。 高个山匪还想再踹,天山龙抬了抬下巴:“刀疤,正经事!”回头对着吴姝的方向走去。 吴姝被制,扭了她手的男人看着个不高,可力气大,她挣了几下,晃都不晃,反而胳膊给反扭得生疼。 “你把刘梅藏哪了?” 刚才还一脸熊样的天山龙,此刻神气地摸了摸脑门,这话也是一点都不给商量的。 吴姝一笑,“地儿就这么大,我能把她一个大活人藏在哪?你自个搜不就知道了?” 天山龙靠近,偏着脑袋瞅吴姝。 这一靠近,一股说不出的呛人味道,吴姝蹙了眉。 天山龙换了个声调:“这才几年没见,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可见没少出来找野汉子。” 嘎嘎的笑声中混着**,吴姝皮笑肉不笑:“那得多谢龙爷当年的不杀之恩。” 这话不提还好,天山龙冷哼了声:“当年救你的,是不是刘梅!” 吴姝不语。 周旻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只瞧着吴姝的眼神,又沉又黑,吴姝瞧他时,眼皮子跳了跳。 有人在天山龙的耳边嘀咕,天山龙听了听,回头对吴姝换了个阴狠的脸色:“吴娘子,别以为这汉子今晚能救你。快些把刘梅交出来!” 吴姝不答反问:“刘梅怎么得罪你的?是不是少你银子?” 天山龙:“你他妈的给我少废话,当年我绑你的时候, 分卷阅读49 可是有人告诉过我,你这院子是有蹊跷的。我跟刘梅是个什么糟心事,你他娘的也别管。” 吴姝冷着声:“什么蹊跷?放你娘的屁。” “啪”的一声。 周旻喝道:“别打女人!有什么冲爷们来。” 吴姝抬头,啐了口吐沫,唇边殷红一片,周旻要上前,叫刀疤的高个山匪又是重重地一脚,周旻闷哼地卷了腰,半天直不起来。 天山龙:“我打她怎么了?你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是个不要脸的寡妇!” 吴姝冷笑:“我要不要脸,那是我的事,碍你什么事了?” 吴姝突然暴怒,仿佛那道不为人知的伤痕,突然迸裂,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愤懑的怒火,燃烧自己,又灼伤别人。 天山龙本就是耍狠赌赖出身,他平时爱装斯文宽容手下,可最恨别人在他面前狠,这让他异常烦躁。 天山龙手一指,“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哥几个,给她点厉害瞧瞧!” 男人对女人,最折辱的方法是什么? 周旻暴跳了起来,刀疤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周旻这回结结实实地给跪了下来,刀疤踩着他的脚,一边骂道:“叫你硬,骨头硬是吗?” 旁边有人起哄:“当着他的面弄他女人,让他好好瞧瞧。”一阵淫声秽语地起哄。 周旻一双眼睛盯着吴姝,都要瞪出血来。吴姝被人掐着脖子,有一人伸手到她怀里,用力掐了一把,吴姝吟咛一声,那人更加来劲。 吴姝脚一曲膝盖重重往上一顶,那人捂着下面嚎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弯了腰。 这时,扭着她的那人突然松了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双臂:“痒痒......痒死我了。” 天山龙欲上前,吴姝向外一撒,漫天白色的粉末,众人第一反应是屏息捂鼻,吴姝嘿嘿一笑:“中了我独门的毒药,看你们还能不能活着见明日的太阳!” “臭**!”刀疤手中的流星锤甩了出去。 同时,周旻一跃而起,夺了旁人手中的大刀,侧身一矮,扫向刀疤的下盘。 刀疤失了稳准,流星锤偏了方向,打不到吴姝,擦着她的脸砸在她身后,惊得她瞬间失了魂。 “快走!”周旻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趁机扫倒两人,拉着吴姝往楼上走。 吴姝没动,只是挣着茫茫的大眼,傻傻地看着周旻,像不认识了般。 周旻:“别怕,有我呢?” 吴姝眨巴了一下眼,“无色无味的毒药是假的。” 周旻:“我知道。” 吴姝又眨巴了一下眼,“那你能打得过他们吗?” 周旻:“我试试。” 吴姝:“......”吓懵了。 “给我砍死他们,砍!”天山龙下令。 这时,猛的,如同蜻蜓点水。 一个沉闷的、带着旷古恒久的声音,如同千年古潭中落入一块巨石,怦然破开水面,水花荡漾,“破水之声”在耳边嗡嗡而起。 吴姝从惊愕中回过神,看着清新夜晚的天空繁星,又眨巴了一下眼,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呢喃道:“终于响了?” 绵长沉厚的古钟在沉静、深夜的十里镇,毫无预兆,又带着某些寓意,猝不及防地响起。 第24章 古钟 绵长沉厚的古钟在沉静、深夜的十里镇突然响起。 声声震耳发聩...... 除非国殇、走水或大年初一,这口古钟几乎没响过,听到钟声的人,慌忙披衣点灯,开门询问,出了什么事? 而院子里的土匪,面对突然“苏醒”的十里镇,顾虑重重。 刀疤劝天山龙快些走,大意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天山龙眼瞅着就这么放过这次机会,恨得牙咬得咯嘣响。 吴姝讽刺:“天山龙,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年收了赎金却又撕票,可见你这人毫无诚信可言。如今的县太爷新上任,正是求功立名最迫切的时候。当年你想我反正是被你灭口的,所以什么都让我看了,你不怕这些年来,我依然记得你进寨的那条山路吗?” 十里镇离京城不远,老一辈说,拉直了距离也就十里,只是隔了许多山,弯弯绕绕,如“世外桃源”般得了十里镇的美名。 而天山龙这样的山匪一直都存在,也不得不归结于十里镇外连着的景山,是一座自成一体浑然天成的“山匪窝”,如今吴姝要拿这个来威胁他? 天山龙急了,“老子杀了你!” 刀疤拦下他,他们这些人加起来,拼死才能赢周旻,他受制于他们,不过是有吴姝牵绊,若是真杀了吴姝,逼急了他,他们也会没命走出这个院子。 而伫立在孙吴一族祠堂古钟楼上的刘梅,神色平静,进密道前,吴姝抓着她的手交代:“密道尽头是祠堂,你敲响古钟,这样我便安全了。不然,就算把你交出去,我也未必会没事。” 吴姝的言下之意,天山龙能畅通无阻地进十里镇,准确无畏地来寻她,想是里应外合,十里镇里有他的内应。 人声渐渐嘈杂,有人往这边来,刘梅敛了心神,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身后呼喝:“谁?是谁 分卷阅读50 敲的钟......” 淡淡的晨曦在天边隐约,一夜无眠,感觉有些累。院中一下空旷,刚才的一幕幕,好像是恶梦,可毕竟不是梦,满地的残破和阿兰嘤嘤的哭声,都显示这些都不是梦。 海婆婆已经醒来,周旻叫出三儿,叫他照看海婆婆,少年眼神坚毅,可脸色不太好。 周旻回头的时候,吴姝正倚在柱子上,斜着肩膀瞧他。 周旻走了过来,吴姝问:“你有什么跟我解释的吗?” 周旻:“......” 吴姝:“人一会儿就过来,你不说话我就照实说了。” 周旻一默,他看向吴姝,“你把衣裳穿好。” 吴姝:“......” 身上乱糟糟的衫子,破的破,脏的脏,她站直了,直接走向他。 近了,吴姝脸上的红肿未消,半边脸肿得老高,唇边还有干涸的血迹,散落的头发拨在耳后,看着憔悴,可两眼漆亮。 她伸手过来,周旻没动,吴姝伸进他的衣襟,忽的往后一扒,要剥他的衣衫? 周旻沉了沉,伸手阻止,攥着她的手。吴姝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斜着眼地瞅他。 周旻:“人马上就过来了。” 吴姝一嗤,“你想什么呢?”剥下衣服,反手一披,周旻的衣衫穿在身上,刚好把她盖了个严实。 周旻朝门口的地方望了眼,在吴姝的耳边低声:“什么都别说,也别问,人来了。” 吴姝的眸色闪了闪,不一会就水光迷蒙,泪水迅速聚拢,摇摇欲坠,周旻一愣。 门口传来零散的脚步声,他没有机会问,吴姝已经开始嘤嘤地“哭泣”。 散裂的门,只有一扇堪堪地斜挂在门框上,另一扇躺在地上,光滑的门面上几个马蹄印子,凹陷爆裂。 再往里,如同被彻底洗劫破坏过,已不足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孙赫:“哎哟哟,吴姝,你没事吧?” 吴姝蹲在地上嘤嘤地哭,孙赫带着安保队的人来,还有族里的祭司,也一块过来了。 钟声响起,大伙才知道山匪进了十里镇,天山龙骑马离开时,不少人看到是从吴姝家出来的,所以孙赫来了。 吴姝不停地抹着泪,大伙儿都看到她脸上的红肿。祭司吴景看见周旻,周旻对他露了一个没事的眼神。 孙赫兼任族里的保长,现在山匪明目张胆进镇,还被人敲了古钟,他这算失职,如今见吴姝没碍,便迁怒起她来:“吴姝,你一个寡妇,整日里招摇过市,惹人妒忌,容易让人起歹意。人家可不找上门来了?幸亏这次发现得早,不然我们都要受你牵连。” 吴姝抽抽噎噎,“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来的招摇?就是出去也是裹得严严实实,更别说见过什么山匪。只这些人进来,怎么你们就发现不了,让他们平白抢了我家的东西?” 孙赫一噎,寡着脸瞧见一旁的周旻,嘴角抽了抽:“那你也不该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谁知道山匪是怎么选上你家的?” 周旻向吴姝看过去,吴姝跟他眼神一碰,一抹泪,站了起来:“若不是周旻在,我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孙赫还想说,祭司吴景打断:“好了,老孙,吴姝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那些人就是冲着她一个寡妇,欺负她来着,不也是欺负咱们十里镇,连个寡妇也护不住吗?” 孙赫脸上挂不住,吴景对周旻拱了拱手,“多谢你!侠义心肠。” 周旻拱手,“还是你们来得及时,吓跑了他们,我一个人也没那个能耐。” 周旻的外衫披在吴姝的身上,他上身浅色的衫子上,不知沾了谁的血,赤褐一片。 吴景走之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孙赫一帮人走了之后,吴姝还在原地站着。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是一宿没睡的那种,淡淡的晨曦和着满园的破乱,显得她神色更加苍凉。 周旻想说点什么,出口却成:“谢谢你!” 吴姝回过眼,“不用,你不也帮我了吗?哦,不,你还替我隐瞒了刘梅的事,该是我谢你。” 刚才共同退敌之时,周旻还觉得跟她靠得很近,可就这一刻,他又开始觉得她离他很远,只是不明:“你为什么说他们抢了东西?” 吴姝:“欲盖弥彰。” 周旻:“......” 吴姝淡淡解释:“你没看到我报出被抢的银子数时,孙赫满脸肉疼,就像抢他的银子一样。” 而且她还“哭”了一场,可刘梅哪去了? 她没有解释,刘梅确实“消失”不见了,这又引出周旻对这院子的怀疑。 正待问,吴姝搓了搓额头,“我累了,改日我们再聊。” 周旻只能作罢,看她依旧穿着他的长衫,默默上楼,在半途时,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这里还需要你重新修整。” 周旻一愣,吴姝已经上楼。 周旻静了会儿,转而去找三儿和海婆婆。 午后,孙赫带着银子来找吴姝。 吴姝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起来收拾,阿兰受了惊吓和轻伤,海婆婆余悸未平,吴姝去厨房熬粥。 孙赫来找她时,她正在提水,半桶水 分卷阅读51 从井里提上来,勒得手发红。 孙赫看了眼门口的周旻,把银子给吴姝时说:“海丫头去哪了?怎么这样的粗活要你干?” 吴姝瞟了他一眼,接过银子,也不数,也不谢他,是上个季度少她的银数。 孙赫碰了一鼻子灰,见吴姝对银数漠不关心,缩着脖子说:“你若是肯跟了我,会让那些山匪抢了?就是欺负你一个寡妇,一个妇道人家。我又不会亏了你,只要我说话,我家婆娘能说什么?” 让她做小?这话孙赫以前也说过。 他以前还边说边动手动脚,今日规矩了?吴姝瞥了眼门口的周旻,他正在修大门。 “你惦记的不是我,是二爷留下的东西。”吴姝把水倒进盆里,去拿搓衣板。 孙赫嘿嘿一笑,瞧吴姝那双细白的手泡在水里,黑色的衣裳衬得她手白如葱。 瞧着人心里怪痒痒的,孙赫蹲了下来,嘿嘿又一笑:“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盆里的水随着吴姝搓衣的动作,扑了出来,孙赫赶忙站起来后退,但还是被溅湿了鞋头,孙赫哼哼,但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吴姝:“孙族正,你护好我这院子,以后你的好处自然少不了,若是我有个闪失,那这院子就是别人的东西。那到时你连半点好处也没有。” 一提到钱,孙赫的脸色立马殷勤,“这事不赖我,我也不想你出事的。” 吴姝忽的一笑,“好好查一查你们那安保队里,是不是跟外面的人有勾结。不然,怎的进这十里镇,像入无人之地?” 孙赫走了之后,吴姝扭了衣裳晾,对周旻喊了一嗓子:“吃午饭,吃饱了再干。” 周旻放下手中的刨刀,拍干净手,到井边就着吴姝刚才清衣裳的水,洗了个脸和手。 水还带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暖意,周旻抹了把脸,一块干净的洗脸帕递过来。周旻抬眸,是吴姝,她用眼神示意:快拿! 周旻接过,吴姝面无表情地走了。 周旻挂好帕子,吴姝从锅里端了一大海碗蛋炒饭,又接连端出一碟咸菜,一碗荞面窝窝头,和一碟泡白菜,她自己喝的是鸡蛋粥。 “饭和窝窝头是昨晚的,你将就一餐吧。”吴姝说完,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开始喝粥。 阿兰和海婆婆还在休息,三儿被周旻派出去,此时就吴姝和他。 吴姝安静地吃饭,也不看他。周旻扒了两口饭,感觉有点咸了,但能接受,想吴姝炒饭时,盐放多了。 泡菜是现成的,从瓷缸里夹出来就成。这是秋风起时,吴姝和海婆婆一块泡的白菜萝卜,此时正是咯嘣脆最好吃的时候。 整个饭间,就听到周旻嘎嘣嘎嘣的咬萝卜声,吴姝细嚼慢咽,像只猫儿,毫无声息,慢慢的,周旻便觉出一丝不自在来。 看吴姝,也没感觉她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周旻就是觉得她这么冷冷清清地跟他吃饭,又不说话的安静,实在是让人不舒服,真是有点怪异。 周旻找话:“你觉得十里镇里有人当了内奸?” 刚才她与孙赫的话他都听见了,吴姝也不奇怪,即便离得远,他那样的身手......吴姝在心里冷哼了声。 “嗯,刘梅一向谨慎,她半夜来就是不想被人瞧见。你们不乱说,也无人知她在我家。”吴姝斜了他一眼。 周旻一愣,这一层他倒没有想过。 吴姝:“可就算你们说了,天山龙进十里镇,竟畅通无阻?” 周旻咽了口饭,“你怀疑孙赫?” 第25章 吃醋 周旻咽了口饭,“你怀疑孙赫?” 吴姝一嗤,“孙赫那又贪财又好色的孬种,天山龙会跟他做交易?” 脑中过了一圈十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想起凌晨见到的祭司,以前周旻只在年节的庆典上见过他,不苟言笑但眼睛异常锐利,昨晚他进来的时候,眼中的情绪波动强烈,周旻怀疑是他。 吴姝放下碗,琢磨着说:“不管怎么样,这人不仅借天山龙和刘梅旧日的恩怨,而且他非常清楚,我不会见死不救。” 周旻:“可是跟你以前被天山龙绑架有关?” 吴姝一震,瞳孔眯了起来,犹如收敛万丈光芒的神器,立刻将周围的光线聚拢其中。周旻那张彻夜不眠,带着胡渣和几道清浅口子的脸,在吴姝的眸中缩成一点。 周旻默然,他是不是问多了?他叫她替她保密,叫她不要问,现在他似乎在掺和她的事。 周旻重新扒了口饭,“你不用回答,我直觉而已,说出来看对你是否有用,没别的意思。” 他自己就把话给堵死了。 吴姝静了一会儿,吃好了,但又不走,像是在等周旻,却又不看他,只是望着某处发呆。 周旻瞧了眼她还有些红肿的脸颊,她细腻的肌肤上落散的几缕秀发。无疑,她是美丽的,从第一眼,平日里那些或清冷、或妖媚、或暴躁,或现在这般无神,总有股说不出的气质,似浑然天成,又似日积月累。 “周旻。”吴姝叫了他。 周旻咬着窝窝头一顿,抬眼看过来。她正好这样看过去,这样的角度,看他眼底的乌青尤为 分卷阅读52 明显,只是他眼神清澈,某种情绪浅浅淡淡。 吴姝声音清沉:“我丈夫死了之后不久,我就被人设计绑架撕票,为了就是我所得的家产。我无儿无女,又没有娘家可依靠,若非丈夫生前所托故人,这十里镇上的人,怕是会随便找个理由弄死我,再吞了这家产的。” 周旻沉默。 吴姝:“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找一个汉子的原因。”为了可以有人依靠,不为人随意欺负,能在这个男尊女卑不公平的世道上生存。 周旻彻底不动了。吴姝的双眼如同烧了火般,明明没有看向他的胸膛,却让他心胸火热炙烫。 吴姝先移开了眼,转向门外的虚空,“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抗争世间给我不公平的命运,但奈何没有天赋,很多事情都强差人意。最后又不得不暂时屈服。” 吴姝起身离开,周旻那迟疑的手,慢了半拍。他抓了抓汗渍的手心,无声地摇头。 —————— 晚上,周旻洗漱进来,看到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衣衫,是凌晨吴姝从他身上剥走的那件,洗干净晒干了,还把破损的地方缝补好。 三儿指着衣衫旁边的一个小瓶子:“二哥,吴娘子叫我把这个药给你,她说这是专治跌打扭伤的。” 周旻坐下,背上隐隐酸痛。 宋青趴了过来,“哇!你这是英雄救美啊,吴娘子会不会以身相许来报恩?” 三儿问:“什么叫以身相许?” 宋青给他一个暴打的眼神:“那戏文都白看了?故事也白听了?被救的小姐,都会以身相许英雄,最后美美满满地过日子。哎哟!” 周旻踢了他一脚:“你大概是姑娘家吧。”一爷们整日嘴里挂着以身相许? 宋青在床上滚了几下,才又停下来说:“唉唉,你说咱们进这吴娘子的家,生意就好像没断过,她是不是就是咱们的财神啊?” 周旻摇了摇头,三儿抱着宋青嘿嘿直笑:“反正我喜欢这里,吃得好睡得也好,还有阿兰对我也很好!” 宋青捏着他的脸,“你个小叛徒,好吃好住就把你家二哥给卖了?要不把你卖给阿兰当个童养夫,你就住这家里嘞!” “不要!” 宋青惋惜道:“哎哟,听说被抢的东西值好几百两,我都替吴娘子肉疼啊!她怎么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哇!” 怎么会没事?不过是隐藏在一贯冷清的表面下而已。 院子损坏严重,吴姝在给周旻材料工钱,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签任何契约,他说多少她就给多少。 看起来很好说话,可周旻就是觉得吴姝在防他。 具体防什么,吴姝自己也不太清楚,只偶尔站在楼上望着周旻干活时的背影,陷入一种深思的状态。 比如说现在,周旻扩张的背肌撑得他身上那件半旧的衫子,硬是穿出了有型,稳如磐石的大脚,有力的双手...... 吴姝微微仰起头,他那双粗糙温热的手,曾经抚摸在她身上,是那么的让人心安、燥热。 她依着触觉中的记忆,发现他那双骨节分明又有力的大手,掌心上的厚茧,是有些奇怪的,像常年握着某种兵器。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他跟这里的人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吴姝有些困惑。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沉寂,还是偶尔露出斯文的一笑? 吴姝朝着远处长长地吐了口气,他之所以吸引她的,远不是他雄壮的身躯,俊朗的面容...... 宋青压低了声音问:“二哥,跟吴娘子挺好的刘娘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周旻瞄了眼手中的尺板,没意义地嗯了声。 “二哥,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倒是说话啊?三儿说他不知道,你那晚可一直在外头,肯定知道。”宋青伸手去拦周旻的视线。 周旻抬眼瞅他,皱着眉眼,突然严肃地喝道:“是谁问你这事?” 宋青神色一收,一脸否认,“哪有谁问我什么,你知道就说,不说就拉倒呗。” 可周旻不信,宋青八卦他是知道,可他没那个耐心,做什么不会揪着一件事不放,可今日他前后问了三遍,那就说明有问题。 周旻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宋青,一股子泰山压顶的气势,宋青怂了,瘪着嘴要走,周旻死不松开地盯着他。 宋青手一摆,“算了,再这么被你盯下去,我怕饭都吃不下。是隔壁王三问我,说若是我打听到了,请我喝酒。” 周旻:“他问这个作甚?” 宋青摸摸鼻梁,“我怎么知道?” 周旻眼一眯:“是谁找他问这个的?” 宋青扭着身子,半晌才说:“像是祠堂里一个管事的找他来问,具体是谁他不肯说。” 周旻:“嗯,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有人喊:“有人在家吗?”两人均是一愣。 —————— 吴姝展开信,陌生的笔迹与开头“吾妹阿姝”,让她目光一凝,心中却豁然开朗,是刘梅托人写的信,信中报了平安和此次连累之歉意。 看完后,吴姝找出刘梅没来得及带的衣物,在一件深紫的薄夹袄下方,摸了摸,找到 分卷阅读53 咯手的地方,用剪刀小心划开,挤出了一张油纸裹着的小卷筒,展开,竟是一张景山地貌的草图! —————— 吴姝把零嘴给三儿,摸摸他的脑袋:“话可带到了?” 三儿心里高兴,克制的没立马打开零嘴袋子,猛点头:“嗯,带到了。” “那就好,谢谢三儿。” 三儿摇手,“不用不用,应该的。”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吴姝望着他天真无邪的背影,摸了摸耳后的发髻,走了。 三儿回到屋里,“二哥,给你吃。吴娘子给的零嘴,青豆、糖糕还有蜜枣。” 周旻:“她怎么突然给你这些。” 三儿声音含糊:“我帮她带了口信。” 天色堪堪暗了下来,吴姝对着铜镜又照了照,最后在腰间别了一个香囊,又穿上黑色斗篷,下了楼。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伙已经睡下。虽然损坏的地方还没开始修,但不影响使用,但在黑凉的夜晚,星月无光,瞧着还是有些渗人。 吴姝步态轻盈,裙摆因为走动摩挲,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在这风月静谧的夜晚,仿佛一个眨眼,都能听到。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侧门的门栓,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来了?”她声音压得很低,但带着点点喜悦。 “嗯。”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样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只见身形颀长,有些眼熟,“你叫我来,说有重要的事?” 男人关了门,往院子里瞧了眼,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吴姝晃了晃身,裙摆就随着她这么一动,荡漾出一道浪花。 吴姝笑笑:“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能找你了?” 男人一愣,尬笑:“不是,你不是说过,为了避嫌吗?我现在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姝哼了声,抬着下巴斜睨那人,不说话了。 男人:“你还想着我?” 吴姝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不远树影婆娑昏暗不明,她定定地瞧着,突然笑了,对那人招了招手。 男人殷勤地靠近,吴姝一手拽着他的斗篷,附在他的耳侧,嘀咕了几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到他的手中。 男人要打开,吴姝阻止了他,男人止不住地兴奋:“可是真的。” 吴姝轻笑:“我骗你做什么。” 男人压抑不住地高兴,要拉吴姝的手:“姝妹,你待我真心好,我......” 吴姝扭过身子,嗔道:“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语气又是气恼又是委屈不甘,撩拨得人心里发慌。 那男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姝妹,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太过突然,吴姝被他从后面抱住时,受力往前倾了倾,眼角余光瞥见暗处的影动,嘴角一挑,挣开那人的怀抱:“少占我便宜,别以为我是在帮你。你欠我的,总是要还的。” 那人走了之后,吴姝栓上门栓,站在哪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像起风了,翠竹发出沙沙的轻响动,像人的叹气。 吴姝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往会走,她走得很慢很慢,又很稳很稳,像是要等待什么,等着谁。 月光明亮了许多,脚下的身影像跟人捉迷藏,干燥冷冽的夜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待转弯时,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十分“吓人”,吴姝张嘴,“你......”字没出口,就被人一把推到墙上,被压个严实。 第26章 想清楚 “你为什么要找他?” 头顶一个压抑低沉的声音,附在耳边,沉甸甸的。 而不是说:“他为什么来找你?” 周旻。 吴姝仰起下巴,眯着眼睨他,“不为什么。” 明显就是故意在气他的吧?她成功了,周旻的胸膛要炸开了一样。这个女人,是欠揍的吧。 嘴上一重,他咬下来的力道,像要嚼了她。吴姝反抗性地闭着嘴,周旻的强硬,激起了她的反抗。 周旻不能如愿,反而不急,只是在吴姝的唇边不停地厮磨,或重或轻,轻轻地咬着,吮吸着。 他身体压着吴姝摩挲,吴姝被挤得快喘不上气来,可又不甘示弱,硬是不张嘴。 周旻气了反笑:“怎么现在就表现出一副贞洁烈女了?你叫三儿带口信,不就是为了让我来看你这一出戏的吗?” 吴姝睁着鹿一样的大眼,被他吻得发红的嘴唇,嘟嘟地瞧着他,一言不发。 周旻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凑近了又远离,又凑近了来。 两人气息渐浓,吴姝渐渐微喘。 周旻的拇指在她的下颌处稍微一用力,吴姝就乖乖张了嘴,他长驱直ru,舌头tian着她的牙齿,与她的舌头交缠嬉戏。 吴姝就被这个火一样的亲吻,吻得晕头转向,双tui开始发虚发软。 激烈之时,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渴望自由的空气,又贪恋水中的畅快。吴姝伸手去扯周旻的yao带,可绑着的结怎么都打不开。 他是故意的! 吴姝改道,伸jin衣襟,摸他硬邦邦的胸膛。 温热柔滑的ji肤,触手柔腻温暖,细腻之下又坚硬 分卷阅读54 如铁,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吴姝舒服地喟叹出声。 这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把沉浸在情~yu之中的周旻,拉回一些神智,他从吴姝修长的脖颈处抬头,眼眸迷茫,望着她,似穿透某种表象。 周旻声音沉哑:“你是在等我,等我受你一激,你才收网的是吗?”她故意把她见徐文林这事,让三儿带话,而三儿知道,不就等于他知道。 吴姝瞧着他,“你总要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周旻痞气道:“还真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他带着轻佻的,挑衅的又暧昧的语气,喷拂在她的耳际发边,吴姝有些发懵。 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们马上就可能亲密无间,她真的了解他吗?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一身的武艺,他表面冷峻实则很多行为有带着痞浪...... 而她今晚见徐文林是另有他用,但她知道,周旻会出现,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吃醋着急。 “你在想什么?” 周旻轻轻地yao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这一处最为敏感,吴姝脑中的那些念头,被身体实实在在的感受强行扫荡无存。她需要他,她为他着了迷,她的身ti反应最为真实无欺。 那还管其他那么多做什么? 吴姝放下心中“包袱”,展现出当初要睡到他的心思,手一直在他身上游离,并用下kua紧紧地贴着他,轻轻地磨蹭。 周旻的身子一僵,他往后仰了仰,拉开与她的距离,可下面依旧紧紧地贴着。 周旻声音沉哑:“吴姝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吴姝:“知道啊!”在撩你呗,又不是没撩过,干嘛这么紧张? 其他的一切暂时抛开,跟着感觉走! 周旻目光一沉,拽着她就走。他走得很急,大步流星,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吴姝碎步快脚地跟在他身后,被带着往前时,那种既知又不知的期待,夹杂着兴奋的罪恶感,让她的双脚如同踩在厚厚的棉花之上,那么的不真实。 他们没有上楼,只是拐了一个弯,周旻推开一扇门,扯着吴姝进来,动作急促,吴姝踉跄撞到他身上,周旻反脚把门给踢上,圈着她就开始bo衣服。 还是之前的那间屋子,如果不是刘梅突然深夜造访,他们就在这里成了,可之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如现在这样,那就不得而知。 只是又回到了这里,像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里被打扫过,当成了客房,桌子干干净净,旁边还有一张简易的床。 周身一凉,吴姝的思绪,被突然而至的冷风带起的寒栗,转移了的注意。 敏感的肌fu在粗糙温和的大掌之下,如同被熨烫的衣布。 吴姝伸手去tui他的衣衫,很快,他赤~luo的胸tang在浅淡的月光之下,如铜似铁,他比一般人要强壮,紧绷的手臂和胸ji,经络隐约,坚ying如铁。 吴姝探手mo在上面,喉咙发紧干涩。 他轻轻地推着她,吴姝缓缓后退,退至床边,坐了下来,仰着头,凝视着他。 屋里混黑一片,又背光,吴姝根本瞧不清他的五官,可吴姝感觉得出,眼前这个山一样的男人,一双程亮的眼,必定是在她的身上的。 周旻在她面前tui去所有衣物,脑海中那抹布帘上的剪影,活生生地在眼前...... 他压了过来。 吴姝顺势tang了下来,周旻在她的上方虚虚地压着,盯着她的眉眼,亲她的眉眼、唇脸,温柔虔诚,缓慢坚定。 这样折磨人的温柔,让吴姝心里像无数只猫爪子在挠。在内心深处,她是希望他粗暴对她的吧,就像刚才撕吮啃yao那般,她反而愿意承受,心甘情愿地承受。 而如今这般郑重无比的怜惜,让她的心里有些慌。 吴姝抬起脚,chan在他的腰,绞着他往自己的身上靠,用大tui细腻的肌肤,摩挲他坚韧的fu肌。 周旻溃败,微微用力压着她的tui,不让她动弹,因为隐忍,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温热的潮湿。 周旻极力压抑:“吴姝,你找了我就不能再找其他人,你可想清楚了?” 他在那guan口,偶尔摩挲,并不触碰,只浓密的毛发,轻微的点拨,却异常的敏感。 吴姝被撩得全身瘫ruan,想突破那个guang口,却求而不得,只拼命地张开嘴,打开身ti,仿佛干涸的鱼,不停地张合。 “吴姝,你想清楚了没有?”周旻又重复问。 吴姝仰起头,重重地yao在周旻的唇上。因为苛求,所以她予以予求地迎着他的舌头、他的所有,呜咽出声,且不停地niu动着身zi,尽可能地去触碰他。 周旻眸色一深,重重地沉jin去...... 月色浅浅,清冷的夜风与落叶缠绵,卷起、抛落,又卷起,反反复复,轻重缓急,时而强劲猛烈,时而又温柔如水。 无根的落叶,只能随着那风,在它的怀里,飘荡、炫舞、绽放,跳跃那从未有过的高度,低沉那从未有过的深渊,浮浮沉沉之间,尝尽百态滋味......b 分卷阅读55 r 半个时辰后,吴姝躺在周旻的怀里。他弄来一张棉毯,垫在两人身xia,吴姝盖着自己的斗篷,又被周旻搂着,不算冷。 周旻的胸膛胳膊上,一层莹亮的薄汗,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旻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吴姝的手臂,吴姝声音慵懒地唔了声,像只吃饱了的猫儿,不过看着像吃撑了,傻得一动不动。 周旻笑道:“怎么了,刚才不是很凶悍?这会怂了。” 吴姝眉心一蹙,挣扎了一下,单手撑起来。 周旻又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吴姝盯着周旻认真地看了几个瞬间,“能不奇怪吗?以前没听你用这语气说话,也很少见你笑,今晚你都笑了几次?” “几次?”周旻挑眉。 “啧啧,就是这样。”流里痞气的声调,再配上一脸调侃的笑容,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周旻。 周旻:“你傻不傻。” 吴姝还真有点傻,周旻笑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爽朗中带着点青涩,青涩里又带了点深沉,“我觉得你长得好看哩,尤其是笑的时候。” 周旻伸手在她的头顶上胡乱地揉了几把,吴姝本来就乱的头发就更乱了。“你当初勾着来撩我,不是瞧着我好看吗?” 这女人想撩谁不撩谁,是不是因为好看,她可以自己承认,也可以女人之间聊,但是在男人面前,多少面子都有点挂不住的。 吴姝赖道:“谁撩你来着,是你总跟我作对,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周旻笑了笑,不跟她争这个问题。 朦胧的视线下,他的笑容更加迷人,吴姝又开始魔怔了,有些懊悔当初只看上了他雄壮的身材,却不想本就英隽的五官,如此光彩夺目,甚至比徐文林要好看上许多。 “小se魔!”周旻刮了刮她的鼻子,替她把斗篷往上拉了拉。 吴姝警告:“周旻,以后只许对我笑,不准对别的女人笑!” 听着霸道,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周旻忍不住闷闷笑了起来,震得旁边的吴姝也跟着轻微微地颤抖。 笑了一会儿,他才停下来,沉声道:“好。” 吴姝狡猾又满足地笑了。 周旻:“今晚为什么要找徐文林。”就算她算准了他会来找她,若是他真的被她气走了呢? 周旻两眼炯炯,没带过多的情绪。 他会问不奇怪,吴姝拉了拉xiong前的斗篷,坐直身。 她看着他,“我刚才给了徐文林一张景山的草图。” 景山,天山龙?周旻凝神,须臾后:“你想借徐文林的手报仇?” 他凝神屏息认真思考的模样,真的很迷人,吴姝摇了摇头,“算不得报仇,徐文林有没有本事扫除天山龙,不是一张地图能决定,但若成了,我的作用就不一样了。” 吴姝的神色有些冷,虽然这不是对他,周旻心中仍有疑问:她和徐文林之间,成了什么? 吴姝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徐文林对我只有占便宜,没有情义,现在也只剩下交易。”当然,吴姝当初的“演戏”她不会提,更不会承认。 “吴姝,有时候真看不透你。”周旻如是说。 吴姝:“那不是挺好,看透就没意思了。” 你不也一样没让我看透? 第27章 醋意 两人约定,关系暂时隐瞒。 虽有了肌肤之亲,可有种距离,还没到完全失去理智;或者,两人心里清楚,除了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内在,还有来自外面的敌意。 可一旦捅破最后一层纸,或者说,有了亲密关系的男女,想恢复成以前,不过是他们心甘情愿地掩耳盗铃,而身边朝夕相处的人,更不容易隐瞒。 一向被认为傻乎乎的阿兰,第一个问吴姝:“娘子,可要我煎药?” 吴姝心里一噔,“什么药?” 阿兰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就是以前你每次从外面回来,要我给你煎的药啊?” 吴姝一震,盯着阿兰:“你知道什么了?” 阿兰被她盯得有些怕了,摇头晃脑,“我知道什么?我没知道什么?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呀!” 是自己太紧张了,吴姝松了语气,叫阿兰出去煎药。 铜镜中娇颜明艳,眼神顾盼神飞,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就是蠢笨如阿兰,也觉察出她的不同来,心知所喜,就算掩饰,也不能全部淹掉全部的痕迹。 而饭间,三儿因为一块肉跟阿兰争起来,最后委屈巴巴地把肉让给阿兰,周旻笑着摸他的脑袋:“至于吗?男子汉大丈夫,跟一个姑娘家争吃食。男儿要争的,也是争功名利禄!” 周旻一回头,看到宋青像见鬼一样地瞅他,而且还是目不眨睛的那种,周旻笑笑:“噎着了?” 宋青摇头,又赶紧嚼饭,可依旧斜着眼地瞅他,一脸活见鬼的模样。 周旻不再理他,目光回到饭桌上,看到吴姝把菜挑挑拣拣,不吃地都夹给阿兰,便目光示意:不能挑食。 吴姝回了她一个眼神:我愿意。 周旻又回了一个:小心收 分卷阅读56 拾你! 吴姝一挑眉:来啊! “咳咳咳!”宋青放下碗筷,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摇头,“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周旻老脸一红,当即明白宋青受不了的是什么,抬眼快速瞧了眼吴姝,她似笑非笑,看热闹一样地看他的窘迫。 这日,吴姝下楼,周旻他们刚好在修楼梯的扶手,流星锤砸在木扶手上,木头都烂开花了。 吴姝要求都换新的,周旻没听她的,只是把烂的那截换掉,吴姝也没意见。意思是你想怎么着都行,给我弄好就算。 宋青很殷勤地跟吴姝打招呼,吴姝淡淡地嗯了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目光落在周旻的脸上,一扫而过。 周旻抬眼看她,从她薄施粉黛的脸、束腰窄袖的黑色长裙,和斗篷上蓬松的狐狸毛上划过,一直目送她下楼。 “周旻。”吴姝下完楼梯,忽然叫他。“你跟我上街一趟,要拎的东西有点多。” 周旻面露诧异:“现在?” 吴姝点了点头,站在那等他。 旁边宋青扇风,“去吧去吧,这些就留给我们吧。”周旻瞅了他一眼,拍拍手,“你等我洗个手。” 吴姝颔首。 两人才刚出门,三儿奇道:“阿兰姐姐没空吗?” 宋青:“肯定没空。” 三儿:“店铺不送货到家吗?” 宋青拍了三儿一后脑勺,“就你事多,你就不能机灵点。若他们成了,我们以后还要愁没饭吃吗?” 三儿一脸恍然大悟外加若有所思...... 冬日的午后,阳光不烈,暖洋洋地裹在身上,走久了,还会闷出一身的热气。 吴姝没有戴帷帽,一身黑衣黑裙地走在大街上,顶着一张素白的脸,时不时地张望店铺里的商品。 她白虽白,可白里透红,尤其是走动之后,红晕会透过白皙的肌肤透出来,粉嫩迷人。 还有月光之下时也是这般,周旻想到了这层,心下笑笑。 这时,吴姝刚好回身望他,抬了抬眉,问:“你笑什么?” 周旻敛了笑意,双手不知该怎么摆放,“没什么。” 吴姝不信:“明明笑了。” 周旻朝外舒展了一下脸,“你叫我出来,就是......陪你逛街?” 吴姝下颌一紧,转过身去,刚好旁边是家米面店,吴姝走了进去。 周旻也跟着进去,看到吴姝在一堆大米前凝神,赶紧说:“米面前天送过一次了,够吃过年。过了年就会天气潮湿。”吃不完就容易长虫,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买太多,会暴殄天物。 吴姝转过脸,周旻瞧她一脸清冷,怕她发火,痞笑道:“钱是你的,你爱买啥就买啥。” 吴姝绷不住,笑了,周旻以为是自己顺了她的意,她才开心。 吴姝笑是因为他的笑,他很少笑,起码以前,在她面前,几乎没有笑过,像现在这般,心无芥蒂地对她展露笑颜,这让吴姝很有种“成就感”? 吴姝乱点鸳鸯谱一样,选了几样豆子杂粮,店里的掌柜认出吴姝,热情地说随后送到府上,可吴姝不让,只目光瞧了眼周旻,后者就乖乖地当起“搬运工”。 出了米面店,吴姝又买了些零嘴蜜饯,试吃的时候,吴姝问:“你试试这个,看好不好吃。” 周旻撇嘴:“我又不是个娘们,不吃这个?” 吴姝一愣,反问:“吃这个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周旻感觉又像碰到了石头,吴姝总是喜欢跟他唱反调一样,总不能跟她在大街上辩论这些问题,遂点头:“你说好吃就好吃。” 什么叫你说好吃就好吃? 这纯粹就是敷衍,傻子都能听得出,吴姝白了他一眼,叫他过来。 周旻双手抱着东西,有些无辜地瞅着吴姝。 吴姝伸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张嘴。 周旻瞧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便快速地低头一咬,又抬直了身子,动作快得吴姝只感觉手指头一热,蜜饯就不见了。 周旻脸上火热,不过他黑,看不出来。吴姝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窘迫,就像他嘴里咬着的,不是蜜饯,而是她的手指一般。 吴姝无声地笑了。 她的这种笑也很清冷单薄,可周旻还是看出她的狡黠,错身的刹那,周旻在她耳际低声说:“我会记得的,到时可别求饶。” 吴姝的眼皮子微不可闻地跳了跳,目光落在琳琅满目的零嘴上,若无其事地选些爱吃的,还有周旻刚才试吃过的。 两人刚走,店里的帮工大婶们就开始嘀咕:“这不是吴家那寡妇吗?看她怎么勾搭汉子。” “嗨,年纪轻轻的,哪守得住。” “呀!那也是她当初自己愿意嫁的呀,可怜吴家二爷,怕是在地底下,也不能睡得安稳吧。” “你是妒忌人家有钱又年轻吧!” “呸!可怜那年纪轻轻又长得周正的汉子,不知是看上她还是吴家那家当。” 到了一家成衣店,吴姝进去时,店里的老板娘热情招呼。大概吴姝是熟客,老板娘殷勤得不尴尬,“吴娘子哦,好久不见你来了,最近我们进了批苏州的锦缎,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分卷阅读57 。” 吴姝冷冷清清,“有黑的吗?” 老板娘一拍她的小胖手,“有有有,没有哪敢推荐娘子。这全镇上,只有娘子的肤色最衬黑的啦。黑的又尊贵又神秘。” 吴姝叫周旻进来,老板娘也瞧见了,叫伙计看茶。 吴姝:“不用,给他量身,裁一身衣裳。” 周旻领着大包小包,直愣愣地进来。这衣料铺子里,虽也做男装,可毕竟男人的布料没有女人来的花花绿绿,周旻一进来,就感觉一头熊,掉进了花堆里。 吴姝:“你把东西放好。要黑色的。”后一句是对老板娘说的。 老板娘顿了须臾,才转了个弯,立马嬉皮笑脸地招呼周旻,叫活计接下他手中的东西,拿了卷尺来给他量身形。 周旻用眼神示意吴姝:这什么意思?吴姝故意没看他,只叮嘱了老板娘,量仔细了。 伙计给吴姝端来茶水,逛了半天,吴姝觉得有些渴了,喝了两杯热茶,回头时,却愣住了。 周旻展着手臂,老实地站在哪儿,任由老板娘那双胖手,在他的身上游过来游过去? 为什么说游呢?不就是量尺寸吗?可为啥非得贴得那么近? 还有老板娘那肥硕的身躯,在周旻的眼前扭过来扭过来,就像一堆会跳舞的肥肉。 最可怕的是她脸上的表情,宛如少女怀春,吴姝咬了咬下巴:下次不能让他在别的女人面前脱衣裳,即便只穿一件都不行,太暴露了,也太不安全了。 吴姝很快就出了成衣店,周旻问:“怎么又不高兴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呀。” 吴姝猛地回头,“是不是别的女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话,周旻着实无辜,可他又岂非糊涂,马上想到刚才在成衣店,遂笑道:“我看那家成衣店的老板,估计太瘦小,满足不了老板娘。” 吴姝瞪眼:“你还真敢说,难道人家丈夫瘦小的,你都要帮忙吗?” 周旻一噎:“......” “你吃醋了?” 吴姝脖子一直,“做衣裳的钱,会从你工钱中扣!” 周旻兀自笑了笑,摇着头跟在吴姝的后面,心里一直都在想:是谁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到了一家药店,吴姝叫周旻在外面等,周旻以为她还在生气,又紧着哄了两句,吴姝脸上还是绷着:“我干嘛生气?老板娘的眼光我在十里镇上只认她,选衣服是,看来选男人也是。她这样就是想告诉我,我的眼光不错。”说完,颇为意味深长地睨周旻。 周旻:“......” 吴姝买了家里缺的药材,还没跨出门口,就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声:“旻哥,有段日子没见着你了。你这么忙呀?” 周旻:“最近是有点忙。” 女声:“我阿爹说,啥时候你有空,来我家喝酒呀,我做你最喜欢吃的酱猪肘。” 周旻:“好!” 娘的,还好! 吴姝没有立马出去,而是隐身看了一下,是个十七八的姑娘,穿着素色的棉布裙子,头上围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碎花头巾,五官秀丽,谈不上多美,可好在年轻,得天独厚细腻的肌肤和柔和的嗓音,算是俏丽的姑娘。 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么晃眼的一瞥,吴姝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周旻温和沉厚的气质,穿着粗糙普通,手上肩膀上因为拎着东西,身体有点紧绷。 可和这姑娘站在一块,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就好似,他,就该配这样青白无暇的姑娘? 第28章 独家 周旻:“秀莲......” “周旻!”吴姝喊他。 吴姝走出药店,轻轻俏俏地走过来,又不朝他们这边,而是直接往街上的正方向走。 吴姝这一走,面无表情,格外的清冷高傲,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 周旻一脸无奈,只能跟上。 秀莲追问:“她是谁?” 周旻不答:“秀莲,替我谢谢你爹的好意。” 周旻对秀莲又点了点头,才去追吴姝。 秀莲却在他看她,和他去追吴姝的时候,猜到了什么,忽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边,一路上,吴姝不再对周旻主动说话,周旻也没解释,只是吴姝有种借买东西发泄的冲动,尤其是把东西一下子堆在周旻的怀中时,她有种折磨人的快意。 直到她走累了,周旻从头到腰,身上所有能挂的、背上、提着、绑在裤腰带上,累累种种地挂满。 模样有些滑稽。吴姝瞧了一眼,才心情突然大好,不再绷着一张脸,不过还是没和他说话。 快到家的小巷子里,周旻说:“吴姝,你是不是心里有问题,喜欢折磨人?” 吴姝的脚步一顿,停了半瞬,慢慢回身,“不错,怎么了?你不也喜欢被我折磨,还上瘾了?” 周旻乐呵了,吴姝这人看着小气,那不过是一会子的事情,过后想着法儿给你“报仇雪恨”,抬杠的时候呛死人不偿命! 周旻露出一脸无辜,“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又得罪你了?说了也好下次注意!” 吴姝 分卷阅读58 插腰,“还下次!” 周旻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相当爽朗,“不都跟你解释过了,以前跟秀莲的爹有过合作,她什么意思你看出来了,我反正没对她有意思。” 吴姝咬牙:“没对人家有意?那你笑个什么?傻不拉几的。” 周旻一愣,笑她曾在那个时候,要求他不准对别的女人笑,可是:“我没笑!” 吴姝伸出两只手指,指着自己鹿一般的大眼睛,“我有眼睛。”又伸着手去“戳”他的,仿佛就要戳瞎他的一样。 周旻忍俊不禁,闷笑了起来。 吴姝转过身去,嘴角弯弯地勾了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却在说:周旻,你只能属于我,我吴姝的。 周旻还想说什么,目光在她的身后一停,咽了口中话。 吴姝还没转过头,就听到哒哒的脚踏声,“娘子,你回来啦!”是阿兰。 阿兰像个孩子一样地冲向吴姝,钻进她的怀里求抱抱,吴姝只能安抚她。 回去后,阿兰帮周旻卸东西,海婆婆过来说饭好了。 吴姝嗯了声,既不说吃也不说不吃,便上了楼,声调有些冷。 宋青在天井处洗手,左右瞅了瞅,嘀咕:“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周旻没啃声,绕到后院去了。 吴姝上了楼,阿兰已经把零嘴抱上来,又下楼了。吴姝随手打开一包,竟是给周旻买的,她嫌弃地咬了一半,剩下的丢进袋子里。 松了发髻,用温水净脸洗手,再拿出今日买的脂膏,摸在脸和手上,脂膏细腻清香,吴姝细细地闻了闻,却又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不如她以前用过的。 轻微的呼喝声,像是用力时呼吸突然的爆破。 吴姝疑惑地走向屋北,正诧异窗户竟是开着的。她栓上窗子,感觉身后有股温热在靠近。 心里只是预感,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往后一揽,她惊讶地随着这股力量往后退了两步,不出意外的,撞进了一个宽阔雄壮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带着烟火气息的味道,她知道他是谁。 “你来了?” “嗯。” 而不等她有所反应,周旻头一低,亲在了她的脸上,可又没有立刻离开,带着点流连,追着她又亲在了眉眼之上。 “你等等,我有话说。”他竟然爬窗进来,她口里还余有蜜饯点心的味道。 周旻的吻落在她脸上,轻盈如蜻蜓点水,温柔而缱绻。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柔情,瞬间占据了意识,刚要说的话也忘了。 这一亲,就彻底把她给亲晕了。 “嗯?”周旻疑惑。 吴姝乱问:“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嗯。”无话找话。 周旻一改以前的矜持,吴姝被他从背后抱着,仰着头瞧他,这样的角度斜过去,只瞧着清他线条明朗的下巴。 吴姝整个人都是依偎在他怀里。 而周旻也没打算把她掰过来,而是直接伸手从背后抱住她。 “我真的有话说。”她阻止道。 吴姝心想:他真坏,还不是一般的坏,“我才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手哩。先说说话!” 周旻:“......”他才不管,半夜爬窗进来,可不是光听她说事。 他手劲很重,这让吴姝想到了曾经见过的场景:那些在他手中,被石刀削成各种形状的石块。 “怎么不说?”那些场景如同眼前,那时她便想:这力道!而她就像他手中的“豆腐”,不堪一击! 那种强大的爆发力,强而有力的阳刚。 吴姝委实激动,可仍抑制住,“先跟你说个事。” 没人应她,她想转过身去,却被周旻拦了。 吴姝有点不悦,深深喘了口气:“周旻,我想你。”事也不说了 可这回周旻没应她,吴姝站不稳,只能撑着墙壁瞅他。 “今日那小美人是谁?” 原来是吃醋了? 什么还没做,见着了就让人兴奋得不行。 “你想干什么?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觉得我会干什么?” 吴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什么,她后知后觉了。 这样凶猛霸道的周旻,对吴姝来说是陌生的,可陌生中带着隐约的兴奋,让人又怕又期待。 “你个坏人!” “难道你不坏吗?” 吴姝扭着身子回头,周旻那张有点肃穆的脸,一下子撞进眼帘,他邪气地睨着吴姝,蓬勃的力量就像出笼的野兽,张牙舞爪。 吴姝咬着唇地笑了一下。 真想问:“好了吗?” 但不能问这样的话,会认为是不矜持,可要矜持干什么? 周旻几乎全身赤,“你觉得呢?” 而吴姝这种要露而露不全的模样,更加地吸引人,勾引人。 “切,我怎么觉得,你还没说那小美人是谁呢?” “不相干的人。” 怕不会那么简单!可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 吴姝内心强烈的渴望。“周旻,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怎么问这个。”动作不停。 吴姝站不稳,整个 分卷阅读59 人面对着墙上,脸颊贴着墙,哼哼道:“真的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周旻笑了笑,勾着嘴角俯下,一手托了过她的脸颊,一手揽过她。 周旻亲在她的额头上。 既不温存,也非索取。 他根本就没听她的!“怎么装傻呢?” 周旻:“......”谁傻? 吴姝挣扎推他,周旻不为所动。 “我们是不能这样的,让人看见了不好。” “谁看见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还是在他手中蕴含的强大力道,吴姝只觉得浑身发麻,“周旻,你就一点都不怕,一点都不在乎?”他有时候是狂妄的,她无法理解。 周旻望着她笑了笑。 “周旻,你松开!” “嗯?” 周旻不听她的,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眸,那湿漉漉的鹿一样的大眼睛。 “嘘,不能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吴姝整个人都蜷缩,“不能这样呀。” “那做什么?你不喜欢?”用力的拥抱闷得人动弹不得,反而使他笑出了声:“吴姝,放松些。”我只是抱你而已。 吴姝微微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放松自己。“周旻?”她又唤他了。 “不要那么紧张。”周旻又命令道。 周旻双手紧紧地钳着她,“喜欢我这样抱你吗?” 吴姝摇着头,细碎的根本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这人真讨厌,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喜欢?不能说喜欢,女人口是心非,就是喜欢得要命,也不能说喜欢,还偏要说不喜欢,不要!”周旻邪气十足。 “还是喜欢我,所以吃醋了?”周旻笑得更加邪气,。 吴姝脸色绯红,她埋首与他的胸前,闷着脑袋,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就像个闷葫芦。 半晌后,才闷声闷气地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说喜欢? 周旻不厌其烦,变着花样,而且每次都细密地观察她,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吴姝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个男人这样的取悦,会是这种感觉,“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脚趾头,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因为他的讨好,而变得柔软多情。 口是心非原来是这样!太不可思议了,只是她要问的一直没问出来。 原来她只惯常勾引撩拨男人,男人能给予的是一种强壮的力量,仅此而已,谁曾想到,被男人用心的取悦温存,竟能美妙至此。 蒸腾高升的时候,门外蓦然传来敲门声:“娘子?”门外的阿兰见屋内没点灯,不敢贸然推门。 吴姝停了呼吸,全身骤然一紧。 绞着周旻脸色一僵,也跟着浑身一紧,只死命地抱着吴姝,一动不敢动。 若是此刻推门? 吴姝竭力用平缓的声音,“阿兰,我有点累了,你别进来。”说这话的时候,周旻动了一下,那种极力绞杀,刺得吴姝差点尖叫起来。 周旻也好不到哪,咬紧了下颌,炙热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吴姝的身上。 阿兰一直很听吴姝的话,吴姝说不进来,那她是绝对不会进去了,只是略带失望地说:“食盒我放在门口,第一层是药哦!我先下去了。” 药? 吴姝也一愣,不过她发现周旻正在慢慢地摸她的手,那种故意的、轻柔的磨蹭,这简直是要人命啊! 吴姝调整了呼吸,应了阿兰一声:“知道了。” 直到阿兰下楼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吴姝收紧,双手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直直地瞅他,挑衅地问:“你上来别人看到了?” 周旻声音哑沉,“应该没有。” “是吗?”吴姝摩他,不停地跟他作对。 他要抱她她不让抱,他不抱了她又舍不得放开,十分地磨人,两人相互追逐地嬉笑。 “总有办法的,总不能让人不看了吧。” 周旻看着她眼中明显的挑衅,“长出息了?”反手把她反身一翻,呵!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没想到的,或者说不敢想的、 你娘的!竟然敢这么对她! 吴姝的手还撑在床的前脚踏上,面朝下。像要飞起来了一样。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能这样。” “又不是小孩子。” 许久之后,一块块,在地上、桌上、床上甚至是墙上,周旻有些得意的扯了扯嘴角,吴姝则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有气无力,又晕乎着,所以翻白眼的动作,便化成了一个轻飘飘的斜睨,相当妩媚。可接下来,她笑着问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这些会不会招蚂蚁?” 两人正在床上休息,周旻听了哼哼一笑,对着吴姝的脑门弹了一记,“你想招来公蚂蚁吧!” 吴姝一脚踹过去,“难道你喜欢公的?” 周旻搂着衣服滚到另一边,不甘示弱地嚷道:“可是有女的来找你,可没男的来找我。” 吴姝一愣,刘梅的事她处了下方,不过她才不服输,抢过被子,“去,把食盒拿进来,饿死了。” 天已经黑透,不饿才怪,逛了一下午,又费心费力 分卷阅读60 地“讨论”了一番彼此的心意,周旻也感觉饿得不行。 周旻背过身穿鞋,刚才吴姝没细看,现在这么近距离地瞧,才看清他后背的一处刀疤,从左肩一直划到后腰,贯穿了整个腰部,异常惨烈。 周旻正在披衣,一回头,刚好看到吴姝瞧他的模样,“吓着了?” 吴姝摇头:“疼吗?” 周旻撇嘴,“当时痛,现在没感觉了。我看你挺喜欢的,怎么这会儿嫌弃了?” 谁嫌弃来着,吴姝白了他一眼,“周旻,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伤成这样?不会是江洋大盗吧!” 周旻披衣的动作一顿! 第29章 喝酒 周旻没应。 即便他还是笑了一下,可吴姝已经看出他眉眼间的沉肃,果然是不能碰的话题。 吴姝抬了抬下巴,“快点把食盒拿进来。” 周旻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吴姝已经坐在桌边。 第一层果然是一盅药,吴姝不动声色地放在一旁,第二层是一碗卤牛肉,一小碗鸡蛋羹,一碟炒青菜,还有一大碗浇汁米饭,两个荞面馍。 吴姝只拿了一个荞面膜,又从今日下午买的零嘴中,挑出辣条丝和肉干,“你吃吧,一看这饭量就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海婆婆的眼睛贼亮。” 周旻一愣,随即咬了一口荞面膜。 他这一口下去,就不见了半个,跟吴姝小口小口地吃,完全是天壤之别。 许是真的干了“体力活”,周旻吃饭都不带喘的,一大海碗的饭扒几口,就全进了他肚里,如果不是顾念吴姝,估计菜也差不多都他吃。 吴姝吃了鸡蛋羹和几片青菜,就差不多了,咬着肉干指着剩下的酱牛肉和荞面膜,“你都吃了吧,我吃饱了。” 周旻有些迟疑,可吴姝不作假,他便毫不客气,用荞面膜就着剩下的牛肉和汁,一滴不剩地全倒进肚里。 吴姝在烧水泡茶,她看着那些食物统统进了周旻的肚子,而周旻近乎虔诚的吃相,让吴姝轻笑了声,但她具体为什么笑,她自己都不知道。 吃饱了,周旻的眼神有些放空,在袅袅的水汽中,详和得有些傻。 “水开了。”周旻提醒。 吴姝提水泡茶,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不一会水便清润成碧绿色,带着一点翠。 茶过三巡,两人都没有说话,周旻把空碗收拾到食盒中,最后目光放在那盅药上面,吴姝也看到了,“放着吧,阿兰会来收拾的。” 吴姝起身,找出今日下午买的零嘴,递了一包给他。 周旻正要拒绝,吴姝说:“别抽那么多烟,心烦了就咬一颗,带回去。” 周旻一愣,原来是这个缘由。 周旻展颜一笑,搂着吴姝亲了口,“我回去了?” 吴姝笑笑,点头,“不送!” 周旻挑了一下眉,极轻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爷下次还会再来,等着爷哦。” 吴姝一拍他手,啐道:“下次再召你,乖一些啊!”说完一拍周旻的屁股,关了门,只关了周旻的半个“你”字。 屋内油灯昏黄,床铺凌乱,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huan爱后的糜霏之味。 吴姝推开北边的窗户,一股风呼啦一下贯进来,吹起床边的帐帷,鼓起一个大大的空气包,在空中旋转一圈,又落了回来。 空气中一股冷冽的滋味,吴姝深呼了一口,而后缓缓吐尽胸中的热气,在窗边站了一会,回首看到桌上的药,拿起来,缓缓喝掉。 天气越来越冷,该下雪了...... —————— 虽说面上的功夫要做足,尽管周旻嘴上答应了,两人的关系暂时保密。可他的笑,他的眉眼,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连阿兰瞧了,都嘻嘻地偷笑。 海婆婆也主动的给她煎药,再装作若无其事,便真的是掩耳盗铃了。 吃饭的时候,吴姝坐周旻旁边,她给周旻夹了一大块羊肉。 周旻有些愣怔,不过很快就对着她笑,很赏脸地咬了一大口,吴姝淡淡的,没笑,但看出她心情很好。 他们两人眉来眼去,旁边的人就不淡定了,阿兰捂着嘴去厨房里找海婆婆,三儿直接红了一个脸,好像人家夹的菜是给他。 宋青调侃:“我也想吃肉。”语气故意装得很可怜。 吴姝抬了抬拿筷子的手,指着桌上的菜大方道:“尽管吃,管够。” 宋青一噎,不过见吴姝的态度,便放开来的调侃,“这有人夹的,才吃得香,自己夹的,怕是难以下咽!” 周旻一脚踢过去:“吃你的饭吧,话那么多。” 宋青越发大力地嚎叫,吴姝一脸淡定,“行,那你别吃了,都留给我们吃吧。”说完,给周旻又夹了一块,给三儿也夹了一块,唯独没有宋青的,怄得宋青只叫:见色忘友! 吴姝还不怕噎死他地呛:“别搞混了,我可不是你的朋友。” 周旻嘿嘿一笑,连三儿都在嘲笑宋青落了下方。 宋青脸皮也厚,“等大哥回来了,看怎么收拾你!” 周旻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吴姝,吴姝轻巧地垂了眼帘,而后又抬起眼来,一片 分卷阅读61 清明。 周旻吼了句:“吃饭吃饭。”带了丝怒气,大伙儿才老实地吃饭了。 吃过饭后,周旻寻了个空档,跟吴姝说:“你别介意,宋青有时候说话不经脑袋,想到啥就说啥,他没有坏心眼。” 吴姝头一仰,“你的意思是我有坏心眼?”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周旻有些想笑,吴姝这样正儿八经地开他玩笑,是她惯常的“伎俩”。 以前他会生气,现在不会了。 周旻点头,“嗯,你心思比较多!” 吴姝呵了声,皱眉叉腰,一副要吵架的模样,“我说周旻,韩廷他找不找你算账,跟我有什么关系?” 嗨,这女人还真绝情呐! 周旻一脸痞笑,“是,是我瞎操心了!” 吴姝眼一鄙,“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周旻:“......” 再看她轻飘飘上楼的身姿,周旻吹了一记响哨。 这夜,大伙儿已经准备歇下,周旻在叠被子,宋青滚了过来,趴在床上,一只手背支起下颌,眨巴了两下眼睛,“娇巴巴”地说:“周大哥,今晚你不过来,人家好寂寞,好冷哦!” 宋青一个壮实肥硕的汉子,翘着兰花指,扭着肩膀撒嗲卖萌,谁受得了! 周旻手中的棉被兜头撒了过去,他一下子骑在宋青的身上,严实“揍”了一顿,叫三儿一块:“这么贱,欠揍来着。” 宋青嗷嗷地叫了一通,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出来也不敢对周旻怎么的,只打了嘻嘻哈哈的三儿两下,申辩:“我怎么了我,叫你周大哥,你不愿意啊!” 周旻有些哭笑不得宋青的“装模作样”。 “什么周大哥,周你哥个大头鬼!”周旻甩了个枕头给他。 宋青报了个满怀,“二哥,下午我见秀莲妹子了,她还问起我来,她问:周大哥可好?”说着说着,这厮还学起女声来。 周旻抿了抿,没吭声。 宋青:“哎,说是这么说。”宋青摸起了自个的大腿,“可我怎么觉着秀莲妹子,比这吴娘子,更适合你呢?” 周旻讥笑一声:“你若喜欢那秀莲,你去找她好了,别拐那么多弯弯绕绕。” 宋青抓抓脑袋,“二哥,你跟那吴娘子,以后呢......” 到最后,问题很轻,分量却很重。周旻的第一反应是宋青真他妈的婆妈,可好像他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沉了,一下子答不出来。 外面,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下雪了!”紧接着,大大小小远近的人都在说:“下雪了!” 三儿第一个蹦出了屋,宋青骂了一声娘,也跟着出去了。 “下雪了!下雪了!”阿兰在院子里使劲地蹦跶,三儿也跟着她一块疯。 周旻走了出来,刚好看到吴姝伸手接天空飘下来的小雪花。 下雪不同于下雨,尤其是第一场冬雪,大约人对这种四季变化的自然景象,存在一种自然而然的崇拜之情,或者说“瑞雪兆丰年”,一场白皑皑的大雪,总是一种祥瑞之兆。 阿兰张着嘴巴,等着空中的雪花儿飘进嘴,三儿开始还觉得傻,后来,自己也跟着这么傻干了。 本已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现在千家万户点灯开门,欢呼着迎接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吴姝站得高,自然望得远,此刻有种万家灯火的辉煌之感。 而周旻对下雪的兴趣不大,他对笑盈盈的吴姝,一直目不转睛。 吴姝回眸的时候,瞧见了,也对他笑了笑。也许,点点晶莹的雪白花儿,摇摇荡荡的飘落,漫天席地间,容易让人生出许多感慨来吧。 吴姝朝房门的方向偏了偏头,周旻微不可闻地颔首,笑得更深了。 夜里,三儿钻进被窝之前嘟囔:“二哥怎么还不回来?” 宋青打了个呵欠,“别操心他了,吹灯睡吧!”语气颇为酸溜,三儿似懂非懂,起来熄灯睡觉。 不过小半个时辰,地上、树上、屋檐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人踩在上面,印出清晰的脚印。 周旻上了二楼,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从里面飘出来,他轻轻地扣了扣门。 “进来。”吴姝慵懒低沉的声音,周旻笑着推开了门。 炉子里烧了炭火,天气还不是很寒冷,吴姝是用来烧水煨酒。 吴姝浅浅一笑,抬了下巴,“把门关好。”眼神意味深长。 周旻又笑着把门栓上,回头问:“想喝酒?” 吴姝嗯了声,“今晚下雪,心里有点高兴,热了一点酒。我们喝酒聊天?” 桌上还有下酒的肉干,炒豆子和小鱼干。 周旻坐下,又问:“下雪这么高兴?” 吴姝又淡柔地嗯了声,给周旻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金黄的酒液在杯子里荡漾,她幽幽道:“想想,我嫁到这里来,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吴姝举杯,周旻端起杯子,跟她轻轻一碰,滋溜一声,一股温润绵柔直滑进肚,“好酒!”周旻赞道。 吴姝斜睨了眼周旻喝酒,垂下眼眸干尽杯中酒,这回周旻给两人倒酒。 吴姝支颌,“想那年,也是一个下雪的夜晚,我就被 分卷阅读62 抬进这座院子。” 周旻一愣,她这是要跟他讲往事? 吴姝:“我出嫁之前,就听说他是个病得快死的人,可聘礼丰厚。我想,大不了他死了之后我再嫁。结果还真如我愿了,不过才两年,他便死了。” 吴姝又跟周旻喝了第二杯,“他在的时候,其实待我不怎么好,可他还是把这些家产留给了我,我舍不得,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周旻沉默,给彼此又满上。 吴姝:“我过上了十里镇上,人人羡慕富裕又自由的生活。可寡妇的名头冠在身上,却让人很不舒服。” 吴姝的目光落在周旻的脸上,周旻微微一愣,对她笑了笑。她的声音依旧幽远,“我需要男人,需要爱,需要一个家。” 周旻凝视着她,想从袅袅的水雾当中,从火辣沸腾的,因为热酒而汹涌的热意中,看清楚她。 第30章 真话 酒过三巡,吴姝问:“周旻,也说说你,我也想了解你。”你的过去,你深不可测的武功,还有许许多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周旻自嘲的一笑,吴姝刚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他就赶着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了她给他新作的衣裳。谁知,人家只想跟你谈人生,而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些可笑,周旻笑自己。 吴姝捡了颗豆子,咬在嘴里,闷哼的清脆声,淹没在口中,她双眼漆黑如深潭。 周旻自个又喝了两杯,咬了块肉干,吴姝就一直看着他,仔细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两人静了一瞬,周旻:“为什么问这个?” 吴姝收了收腮,“下雪天,挑灯夜谈,不正应景吗?难道你想别的?” 吴姝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摩挲他手掌上的硬茧,故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 她笑意盈盈,你以为她在调情,可看似暧昧的挑逗,内里清冷理智。 周旻突然大大地咧开嘴笑,这种爽朗的,带着点痞气阳光的笑,吴姝最不能招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心中疑虑更重了。 他到底是谁! 周旻认真思考了一下,把桌上的茶杯一字排开,倒上酒,“吴姝,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真心话,不管对方什么问题,不能说就喝酒。” 真心话?吴姝一愣,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印象,不过很快又被周旻吸引,不再思考刚刚窜起来的怀疑。 周旻:“你先请。不过刚才你所说的不算,这些外面一打听就知道。” 贼精明! 吴姝淡淡一笑,周旻身上的那种淡定和无所谓,放在任何一个匠人身上都不合适,匠人可以精准、倨傲、孤高、深沉,却唯独不能儿戏,恰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儿戏”颇重。 “好!”吴姝要松开周旻的手,被他神速地反握。 没挣,任由他握。 吴姝问:“你以前可有成家?” 周旻一笑,“没有。” “为什么?” “没想。” “以后呢?”吴姝盯着他。 “正在考虑。”周旻的手在她手背上捏了捏。 吴姝:“父母还健在吗?” 周旻沉了沉,不笑了,眼神有些暗光荡漾。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 吴姝:“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周旻嗤笑了声,“你是在查户籍吗?” 吴姝抿了抿唇,“不可以吗?” 周旻点了点头,“有其他兄弟姐妹,但都不在了。” 吴姝疑惑:“怎么都不在了?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吴姝一愣:“周旻是你的真名?” “不是。” 吴姝微一顿,“你以后会长呆十里镇?” 周旻又一顿,他抬眼瞅灯下的吴姝,柔和昏黄的灯光之下,她的脸庞莹白泛光。他感觉有些“醉意”,嘴里是残留的醇厚酒香,鼻端木炭烘烤栗子薯仔的香气,耳边是窗外簌簌而落的雪片。 一切是美好的,又隐藏着不安。 周旻端起第一杯酒,一口仰尽,吴姝随着他的动作,心下一沉。 他解释:“不是不能说,是不知道会待多久。” “为什么要离开?” 周旻咬了根小鱼干,嚼了几下,“你的问题问完了,该轮到我了。” 吴姝:“......” 周旻:“阿兰是你什么人?” 吴姝目不斜视:“亲人。” 周旻似乎不满意她这样的回答。 吴姝笑笑:“这是真心话,我把她当成亲人,有我就有她,我不会放任别人欺辱她。” 周旻看出她说的是真心话,可这不是他想要的,“并非亲人,却当成亲人,这里面有什么渊源?” 吴姝定定地盯着他,拿起第二杯酒,喝了。不能说! 吴姝:“你父亲是谁?” 周旻拿起第三杯酒,喝了。 周旻:“刘梅是怎么离开的?” 吴姝要去拿酒,磨了半晌,又抽回手,“密道,直通外面。” 果然,当初周旻的怀疑没有错,“以前留下的?” “嗯,我来的时候就有的。逃避战乱之用,二 分卷阅读63 爷走的时候告诉了我。” 周旻:“你是吴姝吗?” 吴姝一震,犹如冰裂之面,内心的世界轰然坍塌,多少年了,这个问题,没人问过。甚至有时午夜梦回之时,她仿佛以为置身在空旷的殿宇之中,恍恍惚惚。 吴姝伸手,中途周旻拦住,“是或者不是?” 吴姝冷然道:“你面前的吴姝,会一直是吴姝。”说完喝尽杯中酒。 周旻松手,这已经足够了。 可吴姝有些生气,具体气哪一件哪一桩?一时又说不上来,有些烦躁,就像是要糖吃的小孩,谁知道别人给的,是一颗含着毒药的蜜糖,甜衣包裹之下的,是锥心的毒药。 周旻看似公平的问答,却把吴姝套进去了。她心太急,想套周旻的话,谁知道却轻视了,反而掉进了他设好的圈套中。 吴姝抬了抬下巴:“你以前睡过很多女人?” 周旻嘴角一抽,“是。” 吴姝心中冷笑,谅你也不敢说谎,表面看着老实,两人在一起,周旻那种掌控全局又霸道温柔的技巧。她再敢说他无师自通、天赋异禀,那就是自欺欺人,不知道浸润了多少欢爱,得了多少女人的**,才学来的一身本事。 如今想来她当初那点心思,估计被他瞧破在心里,吴姝想想才后知后觉地窝火! 她要恼羞成怒了,周旻补充:“以前浪荡了一段时日,没当真过。” 他这算是在向她示弱,可吴姝竟然已经知道他有多厉害了,就像一个自负的高手,突然遇到一个更高的高手,被人家一招致胜,她心里没膈应才怪。 吴姝冷笑:“那你现在当真了?” 周旻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当真了。”却又拿了杯酒。 吴姝一凝一滞,“那为什么还喝酒?” 周旻一愣,眼光从吴姝的脸上移到手中的酒杯,忽而哑然失笑。 “不能说。”桌上的酒已经喝完,他重新倒了杯,自己喝了。 周旻肤色本深,可还是看出红了脸,更衬得星眸剑眉,像攒了水一样,他用这样的眼神瞧着女子,有几人能受得住? 今晚他穿了新衣裳,外袍是她刻意叫人这么做的,仿造京城贵公子喜欢的花色,绣成的暗纹缠花,格外的显贵气。 吴姝也不知当时为什么起了这样的心思,裁缝问了她几次,她都很坚定要这么做。现在看来,他也配得上,若是肤色再白些,显出眉黑唇红,那这还是她认识的周旻吗? 吴姝也斟了杯酒,两人轻轻一碰,眼神还是那样绞着,各自一饮而尽。 屋外,扑簌簌的雪片儿,像撒了欢似的往下落,永不停歇。 第一场冬雪,足足下了两日连夜,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满目的白,地上、屋顶、树上,连山上都是白皑皑的一片。 吴姝窝在楼上,连饭也不下楼吃,阿兰给她送饭的时候,说有个娘子来找周旻。 吴姝问:“娘子?” 阿兰点头,“嗯,很年轻,很漂亮呢!” 吴姝立马想到那日在街上碰到的,叫什么莲来着,那日吴姝这般神色,她还看不懂?或者说,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单纯,是个执拗奔放的姑娘?都找上门来了。 “走,下去瞧瞧。”吴姝穿了一件背心,又取了斗篷。 雪已经停,天空放晴,放眼整片雪白,晃目刺眼。 吴姝眯了眯眼,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人还没下楼,就听见一个娇嗲嗲的声音:“二爷,你都多久没来看婉婉了?你就一点都不想人家了吗?” 碗碗?怎么不叫筷筷? 吴姝下楼,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自称婉婉,果然如阿兰口中那般年轻漂亮,这大冬天的,穿得那个单薄唷,这腰肢呀,不堪一握呐! 还有那隐隐约约的大胸脯,露出大片的春光,这春天还没到哩! 比她吴姝还胆大奔放! 别人如何她吴姝管不着,只那该死的周旻,一脸笑眯眯地跟她正说话,聊得火热:“最近比较忙,没空呢。” 那有空呢!! 吴姝冷冷一笑,从他俩身边直直走过,经过周旻身边时,冷声冷气:“好狗不挡道!” 周旻一瞧吴姝这样,就乐呵了,笑起来吐出一大片的热气,几乎都要喷到吴姝的面上。 吴姝瞪他,那目光恨不得在他身上捅上两刀。 周旻笑着移开两步,吴姝抬着下巴从他面前走过,傲得像只孔雀。 “这位姐姐,请留步。”婉婉娇娇地喊人。 吴姝眉心一皱,没理她,可一阵香风,那婉婉就落在她跟前,几乎要跟她来个对碰。 吴姝嫌恶地挑眉。 婉婉拍了拍胸脯,笑嘻嘻地说:“这位姐姐......” 吴姝:“谁是你姐姐?” 婉婉一噎。 吴姝刚好又碰上周旻饱含笑意的眼睛,脸上蓦地一狠。 这边婉婉自笑了起来,“妹妹你别生气,我不过是来瞧一瞧二爷,许久不见了,很是想他呢。不过他在妹妹这里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啊呸!谁又是你妹妹了? 不过是迎来送往惯的,嬉皮笑脸嘴里抹油了一般,吴姝跟她斗嘴没意思。 分卷阅读64 想到这些,吴姝轻蔑地摆了摆手,“别弄脏我的地方。”便出了门。 “哎,你!......” 推门举目,豁然一片陌生,仿佛覆盖上一层白雪,就成了不认识的地方。 路上的积雪被人清扫到两旁,空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可吴姝更喜欢踩在积雪上,听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绕过一条巷子,前面就是大片的空地,因鲜少有人走,这里的积雪还保留着刚下完雪的模样,蓬松雪白。 轻轻踩上一脚,一个深深的脚印,抬脚,又踩下去一个,一步一个脚印。 吴姝起了童心般,慢慢的一脚一脚地踩在雪地上,嘴角微弯,眼里满满的笑意。 可很快,她听出了身后有人跟着,不远不近,沉沉卓卓。 吴姝快他就快,她慢他也慢,吴姝知道是谁。 周旻也没想瞒她,只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故意用力地踩在雪地上,玩得不亦乐乎,心里也莫名地跟着笑了起来。 空地后面是一条小溪,夏天雨水丰沛时,再加上山上流下的水,溪水能没过膝盖,很多孩子会在这里戏水。 如今干涸,填上了厚厚的积雪,吴姝提着裙摆一跃,便跨了过去。 溪边有户农家,房子破旧不堪风雨,不知吴姝去做什么。 正纳闷间,破旧的小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吴姝,也是一愣。 第31章 命不好 小男孩对吴姝腼腆一笑,叫了声:“婶娘!” 吴姝甜甜的应道,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阿赞今日有没有乖乖地念书认字。” 阿赞笑脸一抬,像邀功一样,“今日不用上学堂,可我有在家练字,还看了很多书。” 吴姝笑了笑,摸着他的脑袋:“走,我们看看阿赞今日用了多少功。” 吴姝随着阿赞进了小茅屋,门没关,但也没有请他进来,周旻在外面站了片刻,又听到另一个带着咳嗽的女子声音,才进了屋。 屋里家徒四壁,弥漫着常年不散的苦涩药味。周旻进来的时候,正在跟吴姝炫耀自己今日勤奋结果的阿赞,抬眼好奇地瞧了瞧他。 吴姝用下巴指了指他,“阿赞若遇到什么不懂,问他,他很厉害的。” 阿赞:“跟先生一样厉害吗?” 吴姝点头,“说不定比先生还厉害呢!” 阿赞明显不信。 吴姝留他们两个单独一块,进了内屋。 周旻僵僵地对阿赞扯了个笑,阿赞的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拿起手中的书,走过来,“你认识这是什么字吗?” 周旻挑眉探头,瞅瞅...... 吴姝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阿赞用一种崇拜的眼神,在看周旻,而周旻似乎在跟他解释书上的东西。 厨房里还煎着药,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苦苦的味道,可就是这么一股苦涩的气味,在周旻和阿赞之间夹杂着,竟糅合成一丝淡淡的甜。 跟阿赞说再见后,两人出了屋子,这回没有一前一后,周旻跟她并排一块走。 吴姝不说话,周旻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她时,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 “你......” “你......” 两人同时说话,氛围有些尴尬,即便在冰天雪地的大雪地里。 下雪夜,真心话游戏之后,两人首次如此平和地说话。 不过他们之间也不会真出现:你先说这样的客套。 吴姝瞥了他一眼:“干嘛追出来?”意指从院子里跟出来。 周旻:“以为你生气了。” 吴姝冷哼了声,扭过头,周旻咧了咧嘴,“婉婉是以前认识的姑娘,好久不联系了......” 吴姝打断他的话,“谁管你的风流债,什么莲莲、碗碗、筷筷,她们爱找不找,干我何事。” 周旻一乐呵,“那你跑什么?” 吴姝瞪他:“谁跑了,这是我家,我爱上哪就上哪。我是给你面子才没把她赶出去,别给脸不要脸。” 周旻痞笑十足,“谢谢你的赏脸。” 吴姝并不买账,冷着脸自走自的。 “吴姝。”周旻在身后叫她,夹着某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吴姝心情突然就开朗了,像雪天里的晴天。 她扭头。 他:“我觉得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什么,跟心里想什么都不一样,别扭。” 吴姝瞥他:“你又知道。” 周旻摸了摸鼻尖,“怎么会不知道。”一哂,“刚才这家人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私生子?” “嫉妒吧!” 周旻又不是傻子,“上回来找你借钱的也是远方亲戚,这阿赞都快出五服了,他娘都病成那样,你还管?” 吴姝眺望远处的皑皑白雪,“那不一样,上回那个借钱的,家里的不是酒鬼就是赌徒,银子就像进无底洞。阿赞的母亲虽然一直病着,可自理和照顾阿赞还行,阿赞爱读书,我希望他读好书了,以后能养活自己。” 周旻:“养活自己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读 分卷阅读65 书,读书不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吴姝反驳:“你不也写了一笔好字,讲书头头是道?” 周旻一愣。 吴姝微微抿唇:“你不仅读过书,而且还读得很好。” 周旻不说话了,他平静的沉默中,透出一股难言的落寞。 吴姝笑笑:“可那都过去了,你的过去,我的过去,也许没那么重要,你说呢。” 周旻一笑,伸手去牵她的手,这才发现吴姝没有带手套,手冻得有些凉,周旻把她捂进自己的掌中。 吴姝没有抗拒。 两人这么静静地,手牵着手地走着。也许,有些情义即便肌肤相亲,坦诚相见,也没有这种十指相扣,来得天长地久。 走了一会,吴姝突然说:“他们都是打完仗之后,死了男人之后的家庭:寡妇、稚子。只是前者自暴自弃,而阿赞还有机会。” “机会?” “嗯。” 周旻又问:“这边被征兵了?” 吴姝点头,“嗯,权利更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答非所问。 吴姝的声音带着慈悲,目光悲悯,像历经沧桑的老者,参透尘世的轮回,又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看尽苍生受苦。 她怎么会给人这种感觉?这不是周旻认识的吴姝。 她的侧颜美好白皙,长长的睫毛像一弯黑羽,嘴角抿成一抹悲悯的弧度。 吴姝:“呵,你看什么?” 周旻:“看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吴姝露出一抹惯常的冷笑,“世人看到的,大都是他们所愿意看到了,不过都是自己所认为。我也是心魔难除,对人欲恋恋不舍。不会出家!” 说到最后,吴姝斜睨的眼角,合着她嘴角翘起的弧度,那个挑衅世俗的吴姝又回来了。 周旻皱了一下眉,似笑非笑:“晚上我们在外面吃饭?烫炉子?” 对于这样突然的提议,吴姝抬脸,“好啊!” 十里镇最好吃的烫炉子就是东边的“老炉子”,不知熬了多久的高汤做底锅,他家的炸丸子和豆腐是一绝,还有独家密制的血肠血旺...... 吴姝和周旻选了一个小独间,两人吃得满脸通红,尤其吴姝,蘸料里加了很多干辣椒粉。 周旻给她涮了一筷子菌菇,“你很能吃辣的呀!”可十里镇上的人并不爱吃辣。 吴姝挑起红彤彤的一块豆腐,一口咬在嘴里,满口香辣。“嗯,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吃辣的,从小就喜欢。” 周旻点头,“西南一带倒是喜欢吃辣的。” 吴姝低头吃东西,不答他。 周旻充分发挥一个汉子如牛的胃口,直到两人出来的时候,吴姝看了眼周旻的脚,疑道:“怎么了?”吃了饭出来不会走路了? 周旻摆摆手,他总不能说,是吃撑了吧,吴姝什么都想点,却又吃不完,周旻吃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吃完了,才觉得超量了。 吴姝拉起兜帽,黑色的狐狸毛衬着她脸上尚未散去的红晕,艳丽无比,周旻看得眼睛发直。 吴姝看明白了,正要啐他,谁知他一个饱嗝,打得异常响亮,吓了人一跳。 这会,两人都无声地笑了。 他们走后不远,店门的马车旁,站着两位妇人,周旻和吴姝之间的微妙,她们看了个全程。 其中年轻俏丽的妇人问她的同伴:“可是吴家娘子?那个汉子是她的意中人?” 旁边年长的夫人讥笑出声:“是吴家寡妇,那汉子是西边的匠人,请到她家院子里干活的。嘿嘿,谁不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看,还一块出来吃饭,也不嫌丢人!” 年轻夫人蹙眉:“她还年轻,找一个汉子也好。” “她天生的克夫命,谁敢要他,不过是图她银子。不然,就是一些粗鄙的汉子,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可看那男人挺拔的背影,两人相视有情的眼神,不差。 年轻夫人又说:“她那么漂亮,会有人真心对她的。” 年长妇人语气讥讽酸溜:“她再年轻,再漂亮,可惜命不好。” “那也未必。” “哎哟哟,我说徐夫人,也就你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她跟你家大人......” “孙夫人,不要说这没根据的话。”徐夫人打断孙赫夫人的话。 “怎么......” 孙夫人还待说什么,徐文林和孙赫从里间出来,徐文林抬眸看了一眼前方,徐夫人上前,挡了他的视线:“没什么,就是跟孙夫人说:东西好吃,就是天太冷了。” 孙夫人一脸谄媚:“就是就是。” 吴姝回去,洗了个热水澡,为了方便提水,大澡盆放在楼下。她上楼前,在阿兰的耳边嘀咕了句,阿兰听了,点头去办。 周旻说是吃撑了,不过小半会儿,就没事了。只是他也犯懒,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既不脱衣服也不脱鞋。 肚子里暖洋洋的,心里也有点暖洋洋的,身上也热乎,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以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会这么平静地想起以前了。 “二哥,你还是洗个脚,脱了外套再上床吧。”三儿好意提醒。 分卷阅读66 宋青嘿嘿两声,“你不记得二哥一个月没洗,倒下就睡,整个人都馊了!” 三儿不知真假地笑笑,周旻啜了下牙花子,不置可否。 这时,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周二爷,你要的洗澡水给你烧好了,你快些出来用吧,一会就凉了!” 宋青一骨碌坐起:“你娘的,还洗热水澡,我明儿也要洗!” 没人应他,周旻邪笑地起来,脚步轻快的往门外走。 吴姝干了头发,点了新买的熏香,就听到隐约的轻扣声。 她笑着去开窗,周旻就在外面,散着发,窗外莹亮的一片,衬得他眼眸漆亮。 吴姝:“你翻窗翻上瘾了?” 周旻一跃进来,关上窗户,抖了抖发梢上的雪水,咧嘴笑道:“你大约得习惯了。” 好傲娇啊! 吴姝兀自笑了笑,冷哼了哼,可想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话没说。 周旻轻轻地拥着她,在她的耳边嗅了嗅,深深地,好似等了很久。 阿兰叫他出来后就跑了,他到净房就只看到一桶加了花瓣香露的热水,试了试温度,应该是吴姝用过的,那香味,就像她身上此刻的味道。 周旻含了她的耳垂,轻轻地舔舐,吴姝推了推他,没推开,周旻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用牙齿啃咬她粉嫩的小耳垂。 吴姝就有些受不了了,使劲一挣,周旻感受她的抗拒,迷惑地抬头:“怎么了?”花了心思叫他洗干净上来,不需要? 吴姝嗔了他一眼,“怎么猴急猴急的,像个毛头小子。” 周旻一讶,邪邪地笑了起来,“在你面前,把持不住。” “呸!”吴姝在心里啐了一口,这人没脸没皮起来,面皮子比城墙还厚,谁说他老实敦厚了,骗子! 第32章 世俗 吴姝的目光斜了斜一旁的塌,“你坐会儿。” 周旻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依言坐过去,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急切,但又隐忍着,两相绞着,十分动人。 吴姝心想,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他这样的目光。 “叫我上来,就是光看?”周旻调侃。 唉,这厮的坐姿实在是坏得很,一脚跨在床榻上,一脚还垂在地上,一手撑在身后的靠手上,一脸的挑衅,又十分的浪荡不羁。 吴姝真想立刻扑上去,咬了他。 吴姝淡淡一笑:“你等等。”转身到后面的柜子上取东西。 好似翻箱倒柜的搜寻,周旻看到她找出来的东西时,一怔,对上她的眼,问:“你喜欢这些?”声音暗哑。 吴姝不应不说,只是把东西放在一旁,只拿了根又黑又粗的皮带子,轻声问:“愿意吗?” 周旻眉头挑了一下,吴姝就伸手去抓他的手,周旻反手一抓,扯着吴姝靠近。 吴姝没有倒,只压着他,居高临下,周旻伸手在她腰肢的地方,暗暗地用尽,吴姝就觉得脚下一软,人就感觉飘了起来。 她推着周旻躺下,打开皮带扣,捆了他的双手。 “如果不愿意,就出声,不勉强。” 周旻一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吴姝退后两步,伸手扒衣。周旻刚才还笑的眼神,忽然就停住了,眼睛盯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眨。 吴姝轻轻地抚了抚,身上几处毛绒绒的装饰,亮黑色的皮毛,如同画龙点睛,不知哪里来的风一吹,颤巍巍地摇曳。 “我这样好看吗?”吴姝的声音带着蛊惑。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身上尤甚,此刻黑白分明地视觉冲击,周旻的喉结滚动了数下,哪里还有心思说好看不好看,目光像狼一样的饥饿。 吴姝笑盈盈地望着他,既不过去,也不动,只是站在哪里,看着他。 她的眼神温热柔软,红唇微嘟,波光潋滟。 火已经被点燃,哪能控制得想灭就能灭的。周旻被绑困住,其实这些困不住他,不过是他愿意而已。 他大字一样地躺在榻上,紧绷的脸色和紧抿的春香,已经说明他的心思,身体动作眼神甚至表情,都在邀约。 吴姝款款走来,伸手拨了拨散落的长发,头发中段到末尾的地方,缠结在一起,她扬了扬头,又重新拨弄了几下,才把头发拨顺溜了。 这个拨发的动作,落在周旻眼中,异常的撩人。因为这个撩发动作而起的晃动,让人恍惚。 “过来!”周旻哑然招呼。 吴姝扭过头,鹿一样的大眼睛,像是在研究他的话,她伸手到唇红齿白间,咬着,微微仰着头,饱含深意的眼神在撩拨。 周旻往后仰了仰,让自己躺着的姿势更舒服些,这种不能随心所欲的禁锢,果然他娘的“爽”! 吴姝走了过来,周旻的眼睛一直随着她,因为她的靠近,反而眯起了眼。 可对吴姝来说,他太淡定了,淡定得不像第一次玩这个。 吴姝贴着他,俯下身,周旻挺起来,要贴得更近,吴姝后退了,可他收回时,她又贴了上来。 就不让你得逞,不让你抱,不靠近你! 周旻呵呵地笑了,那笑里面有几分明了几分游戏又有几分兴奋,“妖精!” 吴姝 分卷阅读67 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手腕上带着的毛绒绒刺得人脸颊发痒。 他眉浓且黑,不算特别粗,恰到好处,深邃的眼神如同千年深潭,那里面盛的东西太多,高挺的鼻梁,还有柔软的唇。 周旻猛的开口,含住吴姝的手指。平滑肌肤的触觉,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咬得心头一颤。 吴姝想抽回手,可惜他咬的力道刚好,不大不小,但挣不脱。 吴姝歪头,凝视着他得意的眼神,突然就低下了头,开始是亲,后来就像是舔舐一样的轻咬,咬他的鼻尖、眉眼、耳朵和下巴。 周旻喘息时,张了嘴,他双手动不得,就用腿,紧紧地夹着吴姝的一只脚。她逃不掉的! 吴姝没想着逃,只是从头开始。“别急,让我好好亲你,抱你......” 谁说攻只能攻,受便只能受?当攻受模糊了边界之后,那种感觉才是美妙,主动权交到你的手上,你享受着的,是你亲手赋予的,亲自点燃的火,会把你烤得“外焦里嫩”! 雪下了许多天,此刻在这个悄然寂静的夜里,在不知名的角落,冰雪黯然消融,一点一滴...... 吴姝最后像只午睡的猫儿一样,卷在周旻的怀里,旁边是被周明弄断的皮带。 他终究没忍住,扯断了皮带。 他不守规则,吴姝被弄得死去活来,即便被喂得过饱的她心满意足,可心中仍生出一个念头:周旻在这件事上喜欢睚眦必报。 “以前你也跟人这样?” 吴姝一动不动,只声音嘶哑:“没有。” 周旻的声音也好不到哪,“这些东西哪弄来的。” 吴姝趴在被窝里,伸出半个头,“这两年我收罗的。” “和刘梅?”周旻皱眉。 “自己!”吴姝白了他一眼,又道:“别不信,别人玩不来这些。” 周旻:“那你怎么找我。” “我看出来了,你以前玩过,而且比这个更淫~乱。” 周旻:“......” 吴姝重新趴好,“行了,周旻,你不说我也不说的事情,在我们两个心中,都是有数的,你说呢!” 就这样,周旻和吴姝这么厮磨在一处。吴姝无人管,自由自在散漫惯了,又是在她自家的院子里,几乎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周旻身边有个八卦宋青,就没有吴姝来得舒畅,比如偶尔,像现在这般受宋青的“关心”。 “二哥,你们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这活儿年前也该完了,以后还偷偷摸摸?”宋青抠着脚丫子,来跟周旻八卦这个严肃的问题。 周旻斜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后脑勺,“你丫都成我娘了,管我以后啦。” 宋青完全无感,“你要愿意叫我一声爹,我也愿意尽心尽力地帮你谋划。” “滚!” 周旻对他露了一个痞笑,望着屋顶发呆。 宋青用抠脚的手推周旻,“你面上看着像个有主意的人,可骨子里的那股浪荡劲唷,玄!现在是还在一个院子里,你们想见就见,别人也不知道,若是以后出去了?难道要偷偷摸摸?” 没声。 宋青故作神秘,凑到他跟前,一脸艳羡:“你只是玩玩?”后又自我否定,“看着不像啊!” 周旻:“哪里不像?” 宋青嘿嘿两声,摇了摇头,“她是个寡妇,寡妇再嫁,怕是不容易。还有,若是你认真,她不是认真的呢?啧啧啧,操心!” 周旻不语,倏地有种时光穿梭感,他从没想过会跟哪个姑娘成亲,从十多岁的少年郎开始,尝尽美酒香唇,声色犬马将近二十载,直到一朝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 上一场雪还没有消融,天空又开始阴沉暗淡,随时都有可能再下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如同人生...... 果然不出两日,那雪就洋洋洒洒地从空中飘落,比上次更大更厚。飘的时候,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年味。 吴姝是个寡妇,不太喜欢年节,所以对于置办年货这些东西,只对吃的会囤一些,其他的就很冷淡。 腊八一过,吴姝这边院子里,要修整的东西就已经差不多完成,宋青和三儿到别家去小修小补,便只有周旻留下。 这日,雪还没停,偶尔还有些雪花儿,像白绒毛一样地落下来。 吴姝捂了个汤婆子,下楼。 循着“哐当哐当”的敲打声,周旻在装最后的窗棱,装好后,再补一点漆,便完工了。 周旻看到了她下来,抬眼瞅了她一下,不过手中的活儿正好在半途,不好停,他笑了一下,继续嘣嘣地敲。 他认真做事的侧脸,看着有一股子沉肃,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好看的侧颜。 不知是不是冬日雪地的映衬,吴姝觉得他白了。 这时,周旻又转脸,对她坏坏一笑,“看什么呢?眼都直了。” 当然,吴姝在他心里的眼神,怕不是什么好眼神。 吴姝:“周旻,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这是所有女人在所有关系中都会问的愚蠢问题。 周旻很狡猾:“那你是什么时候时候看上我的?” 吴姝认真思索 分卷阅读68 了下,“那一次,不小心看到你洗澡的那次。不过那次也没真看见,只看到一抹剪影。” 周旻笑得有点淫,“我嘛!第一次见你,就想这女的这么凶,不知道在床上还会不会凶!” 哦?这倒是出乎吴姝意外,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确实不怎么愉快,他满脸黝黑,浑身汗臭。而她一脸嫌弃! 吴姝问得别有意味:“那到底凶不凶?” 周旻:“带劲!” 吴姝伸手掐了他一把,不痛,但痒痒。 周旻:“你别动,要歪了。” 吴姝收了手,心里像滚过了蜜,“我帮你?” “好,把钉子给我。” 吴姝放下手炉,给他钉子,周旻这里看看,那里瞄瞄,又敲了几下,便好了。 吴姝:“你其实不靠这个吃饭?为什么要干这个?” 周旻用力试了试稳度,“木头、石头、泥沙,比人简单,你要它怎么样就怎样,不像人。” 他露了个意味深长又带着点沧桑失望的表情。吴姝垂眸,“你以前吃过很大的亏?” “你好像也是。” 吴姝抬眸,双眼漆黑,黑得不纯粹,却又被糅合在一块,盖上了一层水雾,朦胧了。 “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吴姝靠过去。 他身上热腾腾的,有种好闻的草木清香,混着木漆上独有的气味,让人眷恋,抱他比抱手炉强多了。 周旻手也不拍,揽过她的腰,“穿得像只熊啊!” 吴姝仰着头,用鼻尖去蹭他下巴上的胡渣,微微地笑,“太冷了。” 周旻后仰,俯视着她,两人凝视不过一会,他率先笑了,夹了夹紧吴姝,往他身上带。 毕竟身高差在哪里,又穿得笨重了,吴姝整个被他抱熊一样掂起,她拍着他手:“你放我下来,干什么呢?” 她的笑很纯,只是笑而已,没有其他。 周旻抱着她慢慢地转了一圈,吴姝就看到周围的房子,在眼前转了起来,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不松手,吴姝压抑不住兴奋,大喊:“我要飞了。” 绵柔雪白的雪绒花,围绕着她跳舞,面前的人一直用一种朦胧的眼神,望着她,带着她旋转,看她开怀大笑。 外在的远没内在的重要。卸下世俗的一切,偶尔“放飞”一下,会让生活更轻松。 第33章 承诺 年前,十里镇上召开全族大会,家家户户都派了代表,可家里闲赋的妇人,硬是把这会,活生生地开成了“攀比唠嗑大会”。 就好比现在,吴姝左边一位胖嘟嘟的夫人,“哎哟,李家新娶的媳妇,是东边打铁匠的女儿,那叫一个土哟,简直就是没法看。” 瘦高个的妇人搭话:“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上不了台面,给她穿金戴银,也是白糟蹋了那些贵重的东西。” 胖嘟嘟:“就是就是。哎,南边吴家的媳妇生了吗?” 瘦高个:“生了,是个姑娘。” 胖嘟嘟:“哟,还是个姑娘?这都第二胎了。” 瘦高个:“还年轻,再生呗。” 吴姝抓了抓手,想走来着,可大伙都已经进来,何况,她走哪不是人? 瘦高个和胖嘟嘟大概没什么可聊的,或者似乎发现了吴姝。 胖嘟嘟眉眼一眯,“吴娘子,近来可好?” 吴姝在徐文林进镇的时候闹了一场,大伙都传了很久。 吴姝哈哈一声尴尬:“挺好。” 胖嘟嘟的拢了拢身上的大皮袄子,“最近夜里可真冷啊,你一个人......” 瘦高个的杵她,“最近白庵堂里,来了两位大师,仙风道骨的,吴娘子可以去听一听,很是静心养气,跟着她们念经参佛,容易得道。” 胖嘟嘟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静心静心,修道修道。” 吴姝心中一笑,觉得这两人不仅是八卦之心,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管得也忒宽! 大约吴姝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刺激到了胖嘟嘟的心,她像是愧歉一般提议:“吴娘子,我有个提议哦,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姝无所谓的,“你说。”不当讲你开口干嘛? 胖嘟嘟的扭捏了一下,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像你这样的身份,我们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看,长夜漫漫,一个人也怪孤苦的。” 胖嘟嘟估计为了营造她下面话语的重要性,语气在好几处都停顿了下来。 吴姝忍俊不禁,嘴角弯了起来,给人一种极其感兴趣的模样。 “哎哟,你倒是说呀,都快散会了。”性急的瘦高个催促。 胖嘟嘟:“有些人家生养得多,但养不起。你一个人,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就当自己的养子,以后也有人继承家业和养老送终,你说是不是?” 吴姝的眼睛眯了眯。 瘦高个的在一边怂恿:“养个孩子,日子好过,以后老了病了,也有个依靠啊!” 吴姝:“那你有什么人选?” 胖嘟嘟的小眼睛一亮,“我娘家二叔的小儿子,刚周岁,可精灵的一个小子......” 没听她说完,吴姝就笑了。那 分卷阅读69 是一种恍然大悟,或者是蹩脚的设局被她看穿,而她还差点相信,而不得不笑自己愚蠢。 胖嘟嘟的小嘴还在不停地蠕动...... 吴姝转头,刚好看到场外的周旻,他就站在黑压压的一堆人里面,吴姝就这么无意的,可又准确无误地寻见了他。 两人遥遥一笑。 这场大会,全镇的人都可以参加,包括外来的,非本族的。族里倡行兼容宽大,进了十里镇,不管你来自哪里,就是一族人了。 周旻看了吴姝很久,他看她一进场,就眉头紧蹙,不过很快又以惯常冷漠来面对,冷漠、讥笑、冷笑、嘲讽,只有他看得懂。 “看什么呢?哟,是吴娘子啊!”宋青顺着目光,挥着手臂朝着吴姝摇晃几下,这还是他们离开院子后的首见。 当然,不包括周旻。 吴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时,锣鼓声一响,族长要说话了。 吴姝收回目光,众人也开始静下来。 族长满脸红光,报了今年的收成、喜事,才引出今晚的重点:“族里几位商量了,悬赏公告:无论谁抓了夜袭的暴徒,奖赏白银二十两。还有,我们安保队也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这是悬赏令,县衙和安保队都抓不到人,可隔三差五的,十里镇上还有人受伤。 这事都拖了很久,只这回是镇上一位有头脸人家的奶娘,遭受这骇人之事,家长给族长施压,才出了这么个悬赏的通告。 底下的人开始小声议论,族长提高嗓音,“在此之前,徐知县特别交代,说有件事要跟大家通报一下。” 众人议论的声音小了些。 族长故意沉了沉,“明年,县里决定,清剿景山上的山匪!希望我们十里镇,不管是财力还是人力上,大家都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族长还要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底下早就嗡嗡声一片,吴姝身边更甚,刚才那两个夫人又开始吧啦吧啦。 “又是捐款捐物,这景山上的山匪又不是一天两天,都捐了好几次了,也没见哪次能拿得下来。” “可不是,光叫我们捐,那县衙是个摆设吗?” “反正那山匪抢也轮不到咱们头上,我才不管。” “我也是。”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吴姝怕无名火又烧到自个头上,悄悄地往旁边挪,况且,人多,感觉透不上气来的闷。 反正也没人注意她,她就瞧着空挡往人少的地方钻,终于到了外围,刚想深吸一口冷气,换换闷热的胸膛,一口气在半途,眼前一人,让她一顿。 宋青正嘀咕着听不清,使劲地伸着脖子和脚尖,回头见周旻走了,忙问:“二哥,你去哪呢?” 周旻没应,一直往人群里钻。 而这边,让吴姝顿停的不是别人,而是祭司吴景。 吴景一身黑衣黑袍,带着顶帽子,帽子上的毛也是黑的,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尤其沉肃。 吴姝率先笑了笑,“祭司大人,好巧。”他不是应该在族长身边,至少在里面才对呀。 吴景山羊胡子一颤,“上次山匪的事,还没来得及细问你。” 吴姝一耸肩:“你说。” 吴景:“按理说,你不该受制于人。” 吴姝一默,他知道二爷留下来的密道,所以她不该被人抓了。 吴姝直说:“阿兰被挟持了。” 吴景哼了哼,“我就说这个丫头是个祸害,也就二爷稀罕,纵着你护她,你真能护得了她一辈子?” 吴景的话让吴姝有些不爽,可她不想顶嘴,语气硬邦邦道:“二爷留下她,就是想她跟我做个伴,没什么护得了护不了的。” 吴姝这是在赌气。吴景咬了下颌,有些气闷。 可转头看吴姝倔强清冷的侧脸,却又不那么生气了,二爷说过的:她太有个性了,没人能掌得住她。 包括他。 停了一会,吴姝也后知后觉不该说这些硬气话,软了声音:“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请放宽心,这次是意外。” 吴景从不远处收回目光,带着点阴鸷,“你是因为他吧。” 阴沉沉的,这让吴姝有种不寒而栗的震颤,好似前几年。而现在如同从一个牢笼,又跳进了另一个牢笼,生活无处不小心。 吴景这时候露出的寒意,说明他真的动怒了。 不远处人群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往这边。 不知是吴景的刺激,还是这段时日与周旻的痴缠,吴姝突然见到他时,那种温热的有力量的包裹,让她瞬间充满能量。 “是,也不是。我跟二爷承诺,一定会过好自己的下半辈子。就一定会。”吴姝的语气在最后,尤为坚定。 周旻过来的时候,吴景已暗暗拉开距离,也不看他。 周旻用眼神示意吴姝:可有事? 吴姝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周旻重新打量吴景的时候,已经有人过来请他,吴景扭头,跟他对碰了一眼,不过很快就移开。 吴姝还沉浸在刚才冷暖的转变中,有些懵懵地看着他,周旻对她笑了笑,拉上她的手,往外走。 拉手 分卷阅读70 不算什么,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第一次。 吴姝的迟疑,周旻细心地发现了,他投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吴姝微微一笑,摇头,手在周旻宽阔的手掌中,异常温暖。 其实,吴姝披着斗篷,雪天的衣袖又厚又大,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两人牵手,至多认为两人肩并肩靠得近了。 出了祠堂,外面的空气一下子冷冽,灌进口鼻,有种冰封的感觉。 周旻在前面走得很快,吴姝亦步亦趋,跟着他大步走在雪地。 他要带她去哪? 吴姝没问,突然这种没有问清,也没有事先说好的冲动,让她有种沸腾燃烧的感觉。 这感觉像做那种事时,没达到临界点,却又过了开始,在上升的半途中,热烈的燃烧着,噼里啪啦! “你在这等我。”周旻停下来。 吴姝点了点头,没问周旻要干什么,只盯着他闪身消失在**。 抬头,苍穹渺茫,周围的景物白茫茫的一片。 祠堂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淡淡的香火炭烧味,合着人身上凝聚的热气,混合成一股奇怪的闷热,不断地吞噬周围的冷空气。 吴姝仰着头,呵出来的白气很快就消散。 蓦地一声嘶鸣,紧接着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就看到周旻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向她冲了过来。 吴姝脸露讶异,盯着马上的周旻,像箭一样地冲向她。 周旻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快接近的时候,他压下腰,一手抓缰,一手伸出马外。 “吴姝!”周旻在马上叫她。 吴姝突然就这么笑了,刚才酝酿的温暖,突然就升了起来,如同升空的烟花,砰砰地炸开了花。 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如一阵风。 感觉被这一阵风撞了,吴姝使劲地睁着眼,伸出了手。 仿佛电光火石之间,对于吴姝,眨眼便坐在了周旻的怀中。 又仿佛很漫长,周旻拉着她,借着马速,把她提了上来,稳稳地坐在了马上。 马儿载着两人,快速地往前奔去,留下一骑绝尘的风雪之印...... 第34章 自由 大伙都到祠堂里了,大街上空无一人。 马儿嘚嘚的清脆声,踏在裹了雪的地面上,沉而厚重,溅起来的雪花儿飞到空中,如脚边飞舞的衣袂。 风雪冷冽,吴姝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周旻结实的胸膛,马儿颠簸带来的摩擦感,被面上冷冽的寒冷吸取了大部分的能量。 风又大又冷,直灌口鼻,可心里是热乎的,热得要爆开的那种。 出了镇子,南边一条蜿蜒的小河结了冰,周旻没停的意思,吴姝就快要受不住心中的激荡时,周旻猛的一勒缰绳。 马儿的嘶鸣和吴姝冲破胸腔的大喊声,回荡在冰天雪地里。 啊......啊! 周旻单手搂着她,无声地笑了。 两人一马不停地往外喷着气,周旻淡笑:“还没好吗?” 吴姝想扭身,可在马背上不好动,一动马儿也跟着动,周旻看出了她的意图,问:“想干什么?” 吴姝又呵了一口气,暖暖手,“你低点头,我够不着。” 周旻就低头了,吴姝往后仰了仰,抬起下巴,刚好咬到周旻低下来的嘴巴。 温热熟悉的气味,带着淡淡的烟草。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吴姝撑不了多久,就在她要泄气放弃的时候,周旻一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辗转厮磨,粗重的呼吸诉说恋恋不舍。 “你怎么还抽烟?”吴姝睁着鹿一样的大眼睛,仰躺在周旻的怀中。 周旻低头又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抽少了。” “看,月亮出来了。”周旻指着天空的一轮明月。 吴姝坐好,望着那一轮皎洁的下玄月,逐渐明亮清晰,天空靛蓝如水洗一般。 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哩! “你笑什么?”周旻在她耳后沉沉地问,喷拂的呼吸在耳际,热撩撩的。 吴姝蹭了蹭身后,“我多久没有骑马了?多久没有这畅快过了?人窝在屋子里,都快要长霉烂掉了。” 周旻嗯了声,“是该出来多走动走动,你出来得太少了。” 河面的冰不厚,尚可听到冰下哗哗的水流声,冬日雪地的夜晚,月光之下,隐约泛着荧光的地方,如同置身于梦境。 吴姝:“周旻。” 吴姝唤他,声音轻柔中带着一点感伤,周旻听出来了,没有出声,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可是没有,吴姝最后深吸了几口冷气,把那些都咽回去了。 周旻却像感受到她的悲喜一般,手臂用力,搂紧了她。 马儿晃悠悠地踏步,两人都没有说话。有种静谧,是由他们两人身上生出,或是这周围环境的传染而来,沉凝中带着一丝冷。 “你这马儿是哪弄来的?”吴姝突然问,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周旻的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闷闷道:“祠堂后面,都是马。” 吴姝哑言,“那都是人家的马!”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分卷阅读71 “借一会,待会儿就还回去。” 吴姝的笑更大了,一想到不见马的人会是什么表情,她就莫名觉得开心。那些老古董! 周旻:“吴姝,我们离开这里。” 吴姝还沉静在自己的遐想当中,不太明白周旻的意思,“去哪里?十里镇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再骑着马招摇过市,我们会被当成过街老鼠的,镇上安保队也不全是吃素的。” 周旻:“离开十里镇,外面天空海阔,去哪里都可以。漠北、江南、还有遥远的海边,都随你!” 吴姝一僵,她懂了,周旻要带她远走天涯。 憧憬吗? 憧憬。 行动吗? 心也动了。 “周旻,我......” 周旻打断她的话,“吴姝,别急,好好想想,别着急回复。” 他的声音沉而稳,像慰藉人心躁动的一剂神药,瞬间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啊,她不着急。现在有一个男人,愿意带她走出牢笼,远走天涯。她以前就曾憧憬着,那男子踏马而来,带上她,就像刚才一样。她飞身上马的那一刻,是希望这马永远都不要停。 眼前的周旻能给她的,或许远不止在一件事上。他沉厚的气质中,带着一种浑然深厚的承诺,他会是个负责人的男人。 她隐约且有种莫名的坚信,跟着他,也许真的是个好归宿。 有始以来的枷锁,让她感觉这一刻何其不真实,但她真的憧憬了来,“我想看很多地方的日出和日落;想整日什么都不干,就躺在不同的地方晒太阳,看蓝天白云;我想自由自在,去哪里不去哪里,想怎么去,都可以,你不可以束缚我,不能要求我干这个干那个......” 有别于冷淡孤清的她,现在的她是天真的,可爱得让人怜爱。 周旻:“好!”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纯真无邪。 周旻笑笑,“我不骗女人!” 他的笑在月光下格外的好看,一整排洁白的牙齿,泛着莹亮的月光,深邃挺拔的五官,融合在情义包裹的眼神中。 —————— 他们回去的时候,镇上的会早已开完,马儿被拴在镇外的晒谷场上,周旻说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两人飞快地逃离现场。 为避人耳目,他们一前一后。 吴姝走在前头,回眸睨他的时候,被周旻逮了个正着,他起了玩笑的心思,追上去,要咯吱她。 吴姝瞪她:“有人!” 远远的一个人影,吴姝笑着跑开了。 周旻又追上去,抱了她一下,又松开地跑了,明显地耍弄她嘛!吴姝佯怒去抓他,两人一追一赶,像两个天真的孩童。 周旻仗着身手灵巧,吴姝数次碰壁,直接撞他怀中。 吴姝啐他:“你耍赖!” 周旻痞笑不已,“多谢恭维!” 两人追逐不停,又时刻担心被人看见,躲闪嬉闹,甜蜜温馨...... 快到家门,周旻圈着吴姝抵在墙壁上,吴姝喘息地盯着他。 周旻呼吸平稳,锁着她的眼神,跟她搅在一起。 “在看什么?”周旻问她。 她两眼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子,起伏胸膛,和快要跳出来的心,都在显示,她现在心悦不已。 眼前的周旻就是她心悦之人,吴姝摇头,却说:“看你。” 周旻撑着双手在她脑袋两侧,“我有什么好看的。” 吴姝抬着下巴,很是轻佻地伸手,手指在他的下巴处勾了勾,左右端详,“还是挺好看的。” 周旻嗤的一下笑出声,伸手抓住她的一只手,“找死啊你!”低下了头。 她像个初尝情愫的小姑娘,羞红了脸。 真的羞了,脸上一阵阵的发烫,在周旻圈禁出来的地方,在他带着挑逗的亲吻中,羞得满怀颤栗。 可即便心里害羞,压在身上那具火热雄壮的躯体,点燃了身体里熟悉的情感,如同攀爬的毒蛇,哧溜溜地串满全身。 “去你哪?”间隙,周旻在吴姝耳际低喃。 吴姝脸上带笑,怕自己软成一滩水,她追上去,亲他的唇。她愿意,她愿在他怀中融化,跟他一起,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像中了蛊毒。 一股热气喷在吴姝的侧脸,光线昏暗,看不清,也听不清。可吴姝就知道周旻笑了,他很爱这种,无声、喷气的笑,带着点痞气。 刚到家门口,吴姝一把跳了起来,周旻托着她的臀,笑得嚣张:“就这么等不及了。” 吴姝露了个饿狼扑食,“对,等着你来喂!” 隐喻却又直白,周旻听懂了,抓在她挺翘后背的手,加了力道。 气氛刚刚好! 夜空、明月、星辰,还有淡淡冷然的风。 温热的笑,流动的眼神,晃动的心跳,不言而喻的肢体触碰。 一切都刚刚好。 可是,有一种大煞风景,叫天不遂人愿! 蓦地,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打破了这份即将水到渠成的激情。 两人一愣,门里面的人也一惊。 还是周旻最先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72 ,松了吴姝,“海婆婆?” 海婆婆从惊讶中回过神,看看他,又看看吴姝,最后急道:“娘子,你快看看阿兰,她好像不太好。” 吴姝手上一紧,人已经进了屋,周旻也随着进来,海婆婆手脚哆嗦地关了门。 屋子里的阿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双手揪在胸前,不停地抽搐,脚也往后弯着,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抽搐着。 海婆婆迟了几步,“呀,刚才还没这样呀。” 阿兰发病需要时间,海婆婆想出去叫郎中,谁知遇到回来的吴姝。也就这当会儿,阿兰才开始抽搐。 吴姝叫周旻,“你帮我把她抱上榻,轻一些。” 周旻依言,阿兰抽搐得更厉害了,吴姝把枕头隔在她和床之间,海婆婆问:“要不要拿什么东西给她咬着,怕她咬伤了自己?” 吴姝摇头,“不用,你到我书柜顺数第二排第三个抽屉,把里面的药都拿来。” 海婆婆慌忙应了声,转身的刹那却失了准头,差点踉跄倒地,幸得旁边的周旻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海婆婆还要往外走,“我没事,没事,不小心而已。” 可吴姝看在眼里,海婆婆年迈的腿脚和哆嗦的手脚,比发病的阿兰,还要让人担心。 “我去。”周旻对吴姝投了个安慰的眼神。 一刻钟后,阿兰停了抽搐,吴姝喂她吃了几粒药丸后,她重新睡下了。 吴姝叫海婆婆回去休息,满脸疲惫的海婆婆蹒跚离去。 仿佛刚才屋里的紧张悸动和慌张失措,还残留在空气中,凝结在一块,让人呼吸困难。 回到那个让人憧憬心动的一瞬间,心醉还在。可眼前的一切,吴姝真的能放开吗? 吴姝望了眼阿兰紧苦的睡颜,却不看周旻,垂眸:“周旻,我恐怕......” 周旻打断她的话,“吴姝,阿兰是一直都这样的吗?以前也发过病?” 吴姝:“嗯,很少发病,但今年,频繁了。” 周旻沉默,吴姝盯着阿兰的脸发呆。 半个时辰前,她是多么的快活!要飞了一般,远离一切,只和他,跟着他,只有他。 可转眼,那快乐还没有完全消散,不!已经消散,只是留了淡淡的余香,在心中。 周旻开口:“吴姝......” 吴姝抬眸:“夜深了,你回去吧。” 她的眼睛清亮冷淡,周旻心中叹气,“也好,你也不要多想,有事找我!” “好!”吴姝垂眸。 那一刻,她差点忘了,她是吴姝,十里镇吴家的寡妇! 想要飞出去,谈何容易啊。 第35章 狠心 曾经有人说过她,说她看起来冷心冷面,其实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适合干大事。 对!那人说得非常准,她不仅干不了大事,还逃了。说她害怕是因为胆小,但她当年私自逃跑,却又是胆大包天不争的事实。 往事靡靡,吴姝不愿回顾,眼前痴傻却又极度依赖她的阿兰,还有日渐年迈的海婆婆,都是她不能丢下的责任。 “责任。”吴姝轻吐出这两个字,字字重如千金。 —————— 除夕一到,族里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家家户户人人必到。因着亡夫的缘由,吴姝站在前面几排,跟着祭司祷祝来年愿景。 周旻几乎是站在最后面,他人长得高,眼力又好,看到吴姝一身黑衣黑袍的站在人群中,因为白皙的皮肤,异常的醒目。 祷祝的过程虔诚而缓慢,而吴姝面无表情地跟着众人的动作,她没有别人的兴奋和期盼,反而带了点麻木和嘲讽。 当然,这些只有周旻看出来。 吴姝不经意地回眸,赫然看到周旻,两人遥遥一望,周旻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纵使心中伤感,吴姝还是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侧眸又瞧见,离她不远的徐文林,正一脸探究地瞅她,还有旁边的孙赫。 吴姝突然就没了心情,敛了神色,“专注”于眼前的祭祀。 夜幕还没有降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混着小孩子的嬉闹声,隐隐地传来。 阿兰发病好了之后,吴姝叫她和海婆婆一块住,好相互有个照应。 吃过年夜饭后,吴姝就直接上了楼,阿兰吵着要放烟花,海婆婆在院子里陪她。 烟花放完,就该守岁,阿兰要上楼找吴姝,被海婆婆制止了。 阿兰很不理解,“为什么,每年我都会陪娘子守岁的,今年为什么不行。” 楼上窗户的一抹剪影,有些孤单。 海婆婆开始瞎掰:“你不好好休息,再生病,娘子就不喜欢你啦。” 阿兰信以为真,不过心里还是委屈,缠着海婆婆多吃了两块甜糕,才进了屋。 楼上一间房里,吴姝正在点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屋角一张木轮椅,静静地在角落,好似还在固执地等着它的主人。 可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吴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盯着烛火,直到眼睛出现一对、两对、数对“烛火”。 忽的,屋外“嘣”的一声高空烟火,轰然炸开,璀 分卷阅读73 璨的颜色在夜空中格外绚烂。 吴姝从往事中惊醒,有些茫然地望了眼窗外,又环顾四周,才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中,才惊觉已到子时,这守岁守得,竟是不知不觉。 “嘟嘟”的敲门声,吴姝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后又发现声音不是从那边传来的。 “进来,门没栓。” 进来的是周旻,“吃过年夜饭了吗?”他露齿一笑。 吴姝微微一笑,“吃过了,你呢?” “吃过了。” 这么客气的问话,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尴尬。周旻关了门进来,吴姝给他倒了杯茶。 周旻没坐,但是喝了她倒的茶,抬眸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上,咧嘴一笑,从胸口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包了三四层油纸,展开之后,露出一个金黄带油的大鸡腿,肉香扑鼻。 周旻把它推到她面前,“这是炭火烤的,可香了。” 吴姝一愣。 周旻:“傻愣着干啥呀!尝尝,真的不骗你,可好吃了。” 吴姝用手指撮了撮,“你烤的?” 周旻点头,吴姝咬了一口,外脆里香,入口细滑,最难得的是一股清淡的木香,混着鸡肉的鲜香,确实好吃! “这烤鸡选得讲究,酱料也讲究,烤火的木头是用荔枝木,你吃出来了吗?”周旻两眼晶亮,就像向人展示他得意的作品。 吴姝细细地吃完,她本来在年夜饭的时候,也没吃多少,现在把整个鸡腿都吃了。 周旻瞪眼:“你确定你吃饭了。” 吴姝被他带起了情绪,抬眉:“送我了还不让我吃完?” 周旻嘿嘿一笑,伸手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吴姝弄干净手回来,周旻连喝了好几杯茶。 她问:“你喝酒了?” 周旻憨憨点头,“宋青他们闹得太厉害,就喝了点儿。” 这一点儿,吴姝根本不信,站得那么远,都能闻到酒味。 她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根手指?” 周旻一愣,答:“一根啊!” “那这呢?”吴姝又伸出两根手指。 周旻一笑,“两根,我没醉。”说完要去抓吴姝伸在他面前的手指。 吴姝嗤的一声笑出来,“还没醉?不知道我在耍你嘛。” 周旻扯过她,一把带进怀中,在她鬓边猛地亲一口。 吴姝使劲推他:“你个二流子!” 周旻非但不放开,还哈哈地在她嘴边呼气,熏得吴姝也狂了起来,揪着他的耳朵,叫他放开,嚷着让他好好说话。 周旻的手在她的腰臀上用力掐了几把,吴姝那手就有些用不上劲,可她嘴上不依道:“周旻,你再不松开,我就生气了。” 娇柔的声音中带点怒气,叫人又爱又恨。 周旻耍赖:“亲一下,亲一下我就松开。” 吴姝当然知道“亲一下”没那么简单,就像海婆婆说的:这男人啊,别管是多刚强严肃的爷们,有时候就像个讨奶吃的孩子,非得依着他,他才心满意足地听话。 力气不如他,不如他的愿,还要痴缠一番,赌一次看他是否真无赖。 吴姝一把啃住他的嘴。 周旻被啃得一愣,眼神一亮,很快主动变被动,长驱直入,汲着吴姝口中的芬芳,轻咬啃吸。 吴姝有心快些结束这个亲吻,周旻又岂会不知她的心思,一路追逐挑逗,激得她乱了阵脚。 两人你追我逐,你退我进。 周旻双手开始不老实,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隔着布料掐她凹凸的曲线,眼看就要失守。 在理智消失之前,吴姝用力地咬了一下,周旻吃痛松开,“你还想吃肉!” 这话一语双关,吴姝又气又笑,推开他,“我真的有话跟你说,你正经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周旻往她面前一横,痞气十足。 吴姝冷哼了他一眼。 周旻笑嘻嘻,“行,我也有话跟你说。” 吴姝微诧,“那你先说吧。” 她拉着他坐下,周旻就傻愣愣地随着她。吴姝心中仍想,他到底喝醉了没? 周旻突然凑到眼前,赫然放大的五官,让吴姝有些哭笑不得,推着他坐直了,“好好说话。” 周小孩呵呵一笑,“吴姝,你真好看。”满嘴酒气。 吴姝噗嗤一笑,捏着他的脸,左右摇晃了下,说:“我长得好看,还记得要跟我说什么吗?” 周旻蹭了蹭她的手,“大哥来信了。” “哦。”韩廷?吴姝敛了大半的笑,“他说什么了?” “他叫我回去。” 吴姝问:“回哪?” “京城。” 京城! 吴姝的心紧地一收,对上周旻眼神,“你要回京城?” 周旻:“你愿意跟我一块回去吗?” 吴姝心下震撼,盯着周旻的眼神一时间没了思考。 他,哪有半分醉意朦胧,他的眼神清澈而铮亮,直击人心。 可...... 她不能回! 不,她不能跟着他去。不管他猜到了什么,那座吃人的 分卷阅读74 城墙,太可怕了。 “周旻,阿兰和海婆婆,是我的责任。”吴姝的声音很轻,他在专注地观察她的神情,而她不能溃败。 周旻点头,“我知道,带上她们一起,京城的条件比这要好,我能给你的,远不止这些。”远不止这个院子。 吴姝心中的那些怀疑猜想,像发了酵的面团,不停地膨胀,往外伸张,恐惧的阴影突破牢笼,冲了出来。 “不!不可以!”吴姝语气坚决。 “为什么?” 心中重复了数遍:不为什么。但她不能跟他说,她不想说。 “是有什么困难吗?”周旻的声音低缓沉着。 他一脸镇定,又好整以暇,不着急也不意外,浅浅淡淡地问,耐心地等。 可就是这样沉稳的对峙,吴姝心里慌了。 他像个设陷阱的猎人,一步步地等着她进入他的圈套,不精心,有点无意,再自然不过,指不出错处。 可吴姝感觉出来了,那种被人掌控的恐慌感,自己逃不出的窒息感。 吴姝反问:“周旻,你在乎我是个寡妇?” 不愿意留下,才一定要走? 周旻的瞳孔猛的一缩,声音大了起来,“你要跟我说的,是这个?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为何要曲解?” 吴姝深吸了口气,调整内心澎湃的激荡,平静道:“我不会离开十里镇,有责任,有道义。对不起,让你失望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有困难?” “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不想去!” 这话没法继续了。 周旻抿唇,盯着她。吴姝坦诚地迎他的目光,知道退缩不能解决问题。 “你忘不了他?”周旻突然肯定道。 吴姝疑问:“谁?徐文林吗?那早已经过去,我和他绝无可能。” 周旻紧涩道:“不是徐文林。” 那还有谁? 她不甘寂寞,她的行为惊世骇俗,甚至有点“放荡”,可这一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啊? 吴姝睁圆的一双眼睛,**的满是疑惑。 周旻仰了仰头,环顾了一下屋子,咬牙道:“这间屋子,这座院子的主人,你的亡夫,你忘不掉他!” 所以你才会在这辞旧迎新的守岁之夜,坐在他的房间里,静静地思怀。 周旻满心期盼而来,无法形容见到她忧伤思念的模样,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她的责任他帮她扛,他愿意护她,还有什么叫她舍不得、不愿意离开的? 她从不在人前表露的一面,是那个已经故去的人吗?周旻怎么争,又争得过吗? 吴姝没有解释,她沉默了。 她默不作声的模样,落在周旻的眼里,更加坐实他的所思所想。 周旻起身,吴姝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夜深了,你歇息吧,我走了。”周旻头也不回。 吴姝一直盯着他的后背,张了张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 多么渴望他回头。 可他没有,吴姝纠结着,心中抓狂不已。直到门关上的那一瞬,如同坠入千年寒潭。 也许,这个误解,能很好的解了她目前的困境。她不能进京,又不能说出缘由,也许他这样误会了,也好。 门被吹开,冷风灌进,灯火摇曳,险些灭掉。 冲不散屋内的不欢,浓浓的愁绪...... 第36章 初八 大年初八,雪开始融化,逗留数日厚厚的积雪,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凝成水,带走人世间的温暖。 天寒地冻,仿佛燃烧的炭火不过杯水车薪,抵挡不住凶猛的寒气,冰寒彻骨。 阿兰使劲地跺脚,搓手,依偎着吴姝嘀咕:“好冷,好冷!” 吴姝瞧她红鼻子红嘴唇,把她搂在怀里,“冷就多吃热的,多穿点暖和的。” 阿兰在她怀里撒娇,“还是很冷。” 吴姝捏了捏她的脸蛋,冷让阿兰抖了一激灵,嚷嚷:“啊啊,你的手好冷!” 吴姝嘿嘿地笑,阿兰嗷嗷地叫,海婆婆在一旁捻线头,笑眯眯地瞅着她们。 温暖而舒心,寻常的快乐。 可吴姝的心中有点空,像少了点什么。 她一直在院子里,不出门。她知道,她在逃避,在躲他。 “小姝,别那么拗。想,就去找他。女人能硬能软,才所向披靡!”海婆婆眯着眼。 “所向披靡?什么意思,婆婆是什么时候学的词。”好奇宝宝阿兰问。 海婆婆睨了她一眼,“戏文里唱的,就你光听,摇头晃脑就过啦!” 阿兰被批,不服气地扭来扭去。 吴姝没说话,垂眸在跳跃的炭火上。 她在躲他,在跟他硬气。他不来找她,她便不去寻他。 吴姝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够别扭的,当初那股非要睡到周旻的勇气,不知跑哪里去了。 当初说要睡他,她可没想那么多,那时既渴望又努力地去接近,谁知现在开始犹豫质疑,甚至恐惧了 分卷阅读75 呢? 是吧,一股对未知的恐慌和害怕,让她退缩了,吴姝扶额想。 直到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她终究还是来找他了...... 踩着将融不融的残雪,雪化成的污水,染上裙摆,而越往胡同里走,地面就越加泥水污流,吴姝轻蹙眉头。 化雪带来的冷冽,让空气格外的清新,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洗涤过,视线清晰,连炊烟都袅袅分明。 吴姝按着记忆,去寻初次见周旻的地方。 地上的水洼不在,换成了乌黑的残雪,惊扑的大公鸡已经不见,说不定已成了桌上的佳肴。 吴姝站在胡同的三叉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寻思片刻,记得当时周旻是从左边出来,扛着巨大的桌子,推了她,她撞在墙上,生疼! 撞上墙时的怒意和夏日的燥热,似乎还有残留,吴姝弯了弯眉眼。 进到胡同,越往里走就越狭窄,错落的紧挨的屋子,门都关着,找不到宋青口中描述过,他们住的地方。 正犹豫着是不是回头,旁边一扇门里出来一位妇人,见到吴姝也是一愣。 妇人先笑:“娘子是迷路了吗?” 吴姝微微讶异她的察言观色,“嗯,我找周旻,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妇人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知道的,知道的,你一直往前走,到了路口左拐,再走到一个路口,右边的胡弄里就是了。” 吴姝谢过妇人,转身不久,身后却听到另外一位妇人的声音:“找谁的?” “找周二爷的。” “哦,可是那小家碧玉的秀莲姑娘。” “嘘,不是,是吴家的寡妇。” 声音骤然更低,“啊?是她?那吴寡妇来找周二爷干甚?” 伸头伸脑的声音:“谁知道哦。”意味深长的尾音。 秀莲?这些时日,他和她一块吗。 从头顶屋檐滴落的雪水,正好落在吴姝的耳际,顺着鬓角滑落进脖子,冷得她一激灵。 冰水像无形的蛇,一钻进去便无影无踪,迫使吴姝不得不带起了兜帽。 迎面走来一人,一身厚厚的棉衣,头上一顶黑帽,抱着怀,像揣着什么东西,正是宋青。 可他与她搓面而过,竟是不认识她! “宋青。”吴姝叫他。 宋青哎了一声,瞧清楚了吴姝,神情立马亢奋:“哎哎,吴娘子,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这冰天雪地的。” 吴姝微微笑了笑,直说:“我来找周旻?” 宋青:“哦,你也听说他出事了,来看他来着?” 吴姝蹙眉:“他出什么事了?” 宋青哎哟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啊?”一边观察吴姝确实不知道的神情,才一脸纠结痛苦地说:“为了抓那个捞么子的变态,被割了两刀,差点就......没命了。回来也不让我们通知你,硬是扛着,幸亏你现在来了。” 吴姝将信将疑,刚才一路行来,隐约是听到有人在议论:什么人被抓,不过她并没有细听。 宋青继续卖惨,“受伤了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哩,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 吴姝打断他的话,“周旻现在在哪?” 宋青手一指,“在家,在家歇着哩,今日还没换药呢。” 吴姝是瞧清楚了,他怀里抱着一只研钵,“把药给我,我去给他换药。” 宋青问都不问,直接递给她,“你慢慢换,好好安慰一下他哈,我在隔壁。” 吴姝接过研钵,一言不发地往周旻住的地方走。 钵里的药散发出异香,杵和钵体轻微磕碰,发出闷闷的轻响。 一方不大的院子,四周堆满边角石块和木头,屋檐下吊着一杆长竹竿,上面挂着几串大蒜玉米,被冻得外皮结了细碎的冰渣子。 宋青提醒她周旻住左边的屋,吴姝走过去,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敲门。 她似乎在等,她知道周旻听觉敏锐。也许,他听出她来了。 可惜没有,吴姝站得腿都有些僵,门关得好好的,屋内沉静无常。 吴姝敲门,没人应,静了会儿,她试着推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进去,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跟研钵里的很像,混合着一股人体的气味,有些熟悉。 屋内只烧了个炭盆,炭火将熄不熄,有点冷,好在屋内还算干爽。 床榻上一个面朝里、侧躺的背影,看轮廓是周旻无意。 她进来这么大动静,他都没反应,看来是睡着了。又想他是个警觉的人,吴姝心下一紧,坐到了床边。 宋青说话极其夸张,可他眼中没有半点担忧,周旻的伤就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可如今这情形,吴姝又有点把握不准了。 吴姝轻轻推了推他,周旻唔了声,没醒,而是把手臂伸到了脑袋上,露出了腋下的位置。 吴姝一愣,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又撩开他的衣衫,一道黑褐色的伤疤撞入眼帘。 原来他伤在这。 伤口上还有残留的草药,吴姝取了火炉里的熟水,给他清洗,之后又敷上研钵里的草药。 全程周旻都没有醒来,大约 分卷阅读76 草药敷在伤口上有些微刺痛,周旻又唔了一声。 吴姝放轻力道,又在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吹。 “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像个娘们。”周旻声音沉哑,带着初醒的朦胧。 身后没有回声,他的开口,像突如其来的冰封,把屋子里的声音,都冻住了一般。 周旻皱着眉头回身,“你这厮今日哑巴了......”话在看到吴姝时,骤然一停,人也跟着一激灵,要坐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吴姝淡淡地收拾,“你慢点,一动就迸裂。” 太过突然,周旻瞅瞅自个又瞅瞅她,柔笑道:“是你帮我换的药?” 吴姝给了他一个,“要不然呢?”的眼神。 周旻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吴姝,用手搓了搓脸,指着榻旁唯一的一张椅子,“你坐。” 吴姝洗了手,就坐下来了。 她这么“听话”,周旻有些不太适应,随口问:“你怎么过来了,天这么冷。” 周旻寒暄似的话,吴姝没觉得不舒服,反而多日来的孤寂轻浮,因他略沙哑的声音,沉了下来。 吴姝搓了搓手指,“想见你,就来了。”言下之意:你不找我,我来找你了。 她的语气有些浓,带着点囔囔的鼻音。 周旻盯着她,神色变得冷暖不清。 她没有脱掉披风,兜帽歪在一旁,是情急之下摘的,仿佛还带着外面冷冽之气。 整个人一股冷凝的气息。周旻一直觉得吴姝是个冷淡的人,就算当时撩他之时,他也并不觉得她多么的热情。 所以吴姝来找他,他尤其觉得意外。 周旻想问,来找他有什么事吗?又觉得这话混蛋,不知吴姝会不会气得立马离开,可他又不想她离开。 吴姝遂了他的愿,开口:“我来见你,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了,都没来找我。” 这话饱含委屈,不像吴姝的风格。她是那种傲娇的,带着冷淡和尖刺,让人感觉她不好亲近和不好惹。 吴姝又道:“现在知道了,你受伤了。” 那晚,从吴姝家出来,两人因怄气的话题不欢而散,周旻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他若是在乎吴姝是个寡妇,就不会和她这样牵扯不清。 他不是徐文林,可吴姝的意思就是把他比作了渣男徐,她凭什么!他哪一点像那个混蛋徐文林了? 而且,大过年的,她坐在那人的房间想什么?那表情,那神态,恋恋不舍,一坐就半宿。 她可有想过,他见到时是什么心情。 所以,周旻要疯了,他一个人在大雪夜里奔驰,横冲直撞,跑得精疲力竭。 之后周旻就有些想笑了,被一个女人给逼成这样。多少年了,没做过这么疯狂幼稚的事。 正当周旻自嘲不已,蓦然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闪身角落的时候,被周旻嗅出了不一样...... —————— 吴姝问他:“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受伤。” 明显带着讽味儿的话,周旻肯定不会说,还不是因为你!或者说:那都是我犯浑! “一时大意了。”周旻挠了挠下巴,坐起。 他现在的模样,比在她家时邋遢多了,不仅是刚睡起,头发乱遭衣裳不整,下巴上的胡须大概几日没理过,都快成茬了。 吴姝嗤笑了声,这样邋遢的周旻有种说不出的野性,在他那张尚且斯文的脸上。 “你不生气了?”周旻腆着脸问。 吴姝一讶:“生气的人好像不是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冒个泡泡。。。 第37章 声势 那时,周旻发现可疑黑影时,他并没有认出谁,可隐约觉得哪里见过。 如若平时,他也不太爱管这些闲事,哪里没个偷儿盗贼什么的,只是这人今晚撞到他心情不爽,便铁了心地跟着,看这人要干什么。 这人走街串巷,极为谨慎,不像要偷东西,周旻死死地咬在后面。 大年初一的五更天,大伙儿守岁,差不多也是这时辰睡觉,街上罕见人迹。 除了打更的更夫。 可好巧不巧,这人便遇到了更夫。迎面就是给更夫一顿狂揍,更夫来不及吭一声,就被那人揍倒在地。 周旻明白了,这人就是十里镇这段时间,让人恐慌的夜袭“变态”! 周旻想也不想,上前就扑倒那死变态。谁曾想到,变态不但心理手法变态(专袭老弱妇孺),有两下子,而且还随身带了凶器。 所以,周旻受了点“皮外伤”。 “变态”也好不到哪,成了周旻的出气筒。若非怕自己伤口流血过多,恐怕那人现在也差不多就废了。 —————— “所以,你现在是十里镇上的英雄了?”吴姝想讽一讽他。 周旻砸吧了一下嘴,“我受伤了,没法翻墙去瞧你,你不要生气。” 吴姝没应,去给他倒水时,竟然找不到干净的碗,瞪他:“你生活到底能糙成什么样?” 周旻用下巴指了指喝药的碗,碗底还有黑呼呼的药汁残留,“没那么 分卷阅读77 多讲究,喝药那个也行。” 吴姝抬眼瞭了一下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周旻,你到我哪养伤吧。” 周旻望着吴姝依旧冷淡的脸,裂开了嘴:“好啊!” 当晚,周旻就住进了吴姝家里。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 海婆婆给他开的门,满脸的笑容,阿兰追着他问:“你以后都住这里的吗?” 周旻逗她,“嗯。” 阿兰哦了声,眼珠子朝天翻了翻,“你是要跟娘子生宝宝吗?我以后叫你什么?” 周旻嘿嘿笑两下,还想再逗她一下,吴姝站在楼上,叫了声:“阿兰,你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周旻掂了掂手中的包裹,往之前住的屋子里去了。 半夜,吴姝来敲门,周旻在屋里懒懒地应了声:“进来。” 推门进去,周旻敞着衣裳在烤身子。 吴姝问:“洗完澡了。” 周旻朝她伸手:“过来。” 吴姝走过去,可避开了他,“转过身去,我给你上药。” 周旻依言,“你不会在药里加什么毒之类的吧。” 吴姝抖瓶的手利索地从伤口一溜下来,均匀地在他的伤口上面,撒了黄色的药粉。 “嗯,这种毒无色无味,解药只有我能配,以后你的命都是我的了。” 伤口处传来一丝凉意,吴姝用嘴给他吹了吹,周旻侧趴在枕头上,斟酌着自己的“命”。 “那你以后可要管我吃管我住,什么都要管。” 吴姝起身,“我听说人脸皮厚,可没见你这么厚的。一个大老爷们,吃起软饭来,不臊得慌吗?” 周旻干脆趴在她腿上,像只小狗一样地拱她怀,“对你,还要什么脸。” 吴姝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吴姝歪头,“周旻,哪一个才是原本的你。” 周旻还枕在吴姝的大腿上,无辜地抬着乌眉黑眸,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沉默寡言的匠人?放荡不羁的周二爷?还是见义勇为的周旻?” 此次捉住夜袭的“变态”,周旻在十里镇上的名声无人不知,大家都称赞他为民除害,族长代表族里备了慰问礼,盛情邀请他加入族里的安保队。 所以,哪个才是真正的周旻? 周旻歪了歪头,问她:“怎么不相信你眼睛看到了?实在不行,用心了解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眼前,你还分不出好坏吗?” 吴姝:“......” 她为什么不相信她所看到的,为什么要怀疑他? 是曾经被欺骗过,才悲观地认为人都是带着面具,一切都不可信的吗?她的数次怀疑和试探,是他存了害她的心思?还是她本身过于小心翼翼,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过了。这是她对自己这段时日的评价。 过了,两人至今的游戏博弈,就没有意思了。 周旻静静地趴在她的大腿上,什么都没说。 吴姝在他头顶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以前的生活,刀光剑影?” 刀光剑影? 周旻:“......” 他的身上除了这口新伤之外,后背的一处刀疤,从左肩一直划到后腰,贯穿了整个腰部,异常惨烈。 近看,难以想象这个伤口当初有多恐怖,像被某种利刃贯穿,又像把整个人给斜对半地剖开。 周旻坐了起来,不以为意,“很难看?” 不难看,还很带感。不过吴姝问:“不痛吗?” 周旻撇嘴:“当时痛,不过痛过之后就忘记了。” 吴姝低头,有一缕秀发垂落在她的额前,灯光投过来,有一轮淡淡的阴影在她的脸上,让她变得格外的柔和朦胧。 周旻抬头帮她把那一丝秀发捋顺,“以前是真苦,今日不知明日时,所以很多事都很荒唐。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吴姝抬眸。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刮过。 周旻笑笑,“吴姝,不要把自己的心看得那么死。我不是徐文林,不是你以前遇到的男人。他们在乎的我通通不在乎,他们不在乎的我却在乎。”说完他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吻。 心中一荡,眼泪险些要冲出眼眶。 她看人总是带着悲观的想法,不想信任也不敢,所以对那些过往的男人,她保留着真心,尽情地享受肉~体的欢愉,离开时风轻云淡,不痛不痒。 可是周旻,他对她,好像不一样。 情难自抑,吴姝伸手抱过他的后脑勺,拉着他向自己,亲了上去。 由浅尝辄止,到诱惑挑逗,直到她要撬开周旻的牙关时,周旻才像猛醒的野兽,突然攻击,绞着她吮~吸不止。 吴姝初时只是想亲他,谁知道,后来变成了不可控的局面,吴姝在摸到他伤口时,最先清醒了过来。她躲着他,“周旻,你要好好休息。” 周旻的手在她的身上收紧,在她耳际亲了几下,沙哑着声音说:“别动,再动我就要带伤上阵了。” 吴姝:“.......” 这夜,他们什么都没做,两人头并头地躺着,聊得不甚激烈,又连绵不断 分卷阅读78 ,聊到吴姝呵欠连天,最后困在周旻的身旁睡下,没有回自己的房。 明明寒冷如斯,屋里炭盆也不是很火旺,可周旻却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温暖,他尚不知吴姝已睡下,兀自说:“你若喜欢,留在这里也可以,我留下来陪你啊。” 可惜吴姝睡了,她睡着的模样有些婴孩的可爱,闭上狭长冷淡的眉眼,敛去冷锐的目光,变得柔和。睡眠时带上脸颊的红晕,给她添了一份喜意。 她侧躺着,拥着周旻。周旻想抽回手臂,睡梦中的她紧紧地抱着,像要被人夺去心爱的东西。 “睡吧,傻丫头。”他亲了亲她的鬓角,帮她掖了掖被角,合上了眼。 翌日,周旻天没亮就走了,吴姝还在睡梦之中,扭着他不放,“你干嘛?别人又不知道,你昨晚才来,今早就走,伤还没好呢?” 若非为她,他才不怕被人说呢。谁说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行! 周旻搓搓脸,痞笑道:“这么舍不得我?” 吴姝在他身旁扭过来扭过去地撒娇,没睡醒的慵懒,她温热柔软的躯体,还有娇柔的嗓音,哪一样都是致命的诱惑。 周旻按着她的肩膀,哑然警告:“别动!” 可这明显带着某种情绪的警告,吴姝读出内在的信息,反而窝在他的肩膀处,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旻也兀自笑了两声,“听话,这两日剿匪,没事不要出门。记住,少出门!” 周旻的语速一下子严肃,吴姝从他的胳肢窝抬头,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旻揉了揉她本就乱的头发,“信我,乖乖地待在家。” 周旻坐起来穿衣,吴姝撑着胳膊抓了抓头发,似乎信了剿匪这种说法。 徐文林要选这个时候剿除景山上的山匪? 大年初九? 调动部署,怕是初一就开始了。他一向性急,这时候也就他能想得出来。 再看周旻,吴姝伸脚踢了踢他的屁股,“敢情你是来我这免费洗澡来着!” 周旻眼疾手快,反手抓了吴姝的脚踝,使劲一拖,连带着被子,就滑过来了一大坨。 吴姝呀的一声尖叫。 周旻弯腰低头,精准地咬在她的唇上。 他上她下,她被他托着腰背,仰着头地承受他的给予,直到快要刹不住车的时候,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周旻:“不行,我得走了,再不走这伤怕好不了。” 吴姝被亲得晕乎乎的,不甚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等转过弯来,周旻人已经开门,“药我拿了,再找你。”说完替她关上了门。 天还朦朦地未亮,想睡个回笼觉,吴姝重新倒回床上,用手背蒙着眼睛,带着点羞涩的喜意,笑了。 羞涩,这个词对吴姝来说,太过陌生了。 朦胧恍惚,半梦半醒间,犹如时光轮回,回到了那个嫩涩青葱的岁月...... “新来的那个死丫头,跑去哪里了!”管事姑姑咬牙切齿的咆哮。 吴姝躲在假山后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管事姑姑找不到人,阴狠道:“狐媚的小蹄子,别让我找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狠狠地跺脚走了。 吴姝猫着身子,还蹲在原来的地方,往外张望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出去,呆呆地蹲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 “人走了,你就算磨掉这块石头,人家也是好好的。” 蓦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骇得吴姝毛骨悚然,丢了手中的石头,人差点要跳起来。 她身后一直有人! 那人从假山上跳下来,一双斜挑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嘲弄。 “你你你......是谁!”吓得吴姝连连后退。 那张俊俏的脸,靠得越来越近,“你说我是谁?” 吴姝往后一退,却不小心,直接一屁股地摔在地上......他...... 屁股没有传来钝痛,吴姝整个人从床上弹跳了起来,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第38章 幽会 十里镇上的人们,依旧沉浸在过年的喜庆和现世安稳中,正月都快过去,仍不见周旻来找过她。 不过她一直紧记他的叮嘱,没事少出门。 今日阳光灿烂,暖和了不少,蓝天上白云朵朵,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吴姝却心浮气躁。 一大早,阿兰端了一锅米粥进来,吴姝先是舀粥的时候烫了手指,忙把手指含在嘴里,就一脸不悦。待喝粥的时候,又让她吃到一粒沙子,硌得她牙慌!碗一撂,没好气道:“怎的这米没掏干净吗?” 惊得阿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看她一脸呆懵,吴姝气也没处发,早饭也不吃了,只吃了几块糕点。到了中午,翻来覆去地像煎咸鱼一样,硬是睡不着。 起来叫海婆婆烧水,趁着阳光好,从头洗到脚。烘干头发后,吴姝换衣裳出门。 海婆婆多说了一句:“外面兵荒马乱的,娘子需要什么,我替娘子去买。” 吴姝摇头,“心里烦闷得很,想出去走走,听一听戏文,不会乱走 分卷阅读79 。” 海婆婆给她拿了围脖,又帮她把帷帽带上,叮嘱她早些回来,才放了她出门。 阳光晒干地上的雪水,露出几分干燥,人走在上面,仍感觉地底松软,如同走在地毯一般。 正月未过,很多店铺还没开张,吴姝走得不快不慢,意当散心。 正悠逛时,赫然发现街边一颗大榕树,树枒上竟冒出了几撮嫩绿的细芽。冬日里漫长的枯萎,一下子看到这种翠绿,容易让人心生喜悦。 吴姝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仰着头呆呆地瞅着。 不多时,一个粗嘎的声音:“让一让。” 原来,吴姝站在巷子里,挡住了推独轮车的汉子,车上装着高高的稻草,两个汉子一前一后。 吴姝往左边让人,谁知那汉子也往左,吴姝往右,那汉子也往右,两人都想让对方,结果就差在了最开始。 吴姝刚平下来的火气哗的一下重燃,冷哼了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在后面推车的汉子,从斗笠下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眸,盯着吴姝离开的背影,一声不吭。 —————— 傍晚,三日茶楼。后厨连着的小屋子里,一个四十出头的肥胖男人,滋溜了一杯温酒,旁边周旻给他重新满上,他在杯子旁边敲了几下,“好了好了,周老弟,我自己来,别这么客气。” 周旻用漏勺,把锅里正沸腾翻滚的肉片,一股脑地捞了起来,“邱掌柜,除了我大哥,你就是我的哥哥,小弟正要感谢你的提点之恩。”说完把肉都放进他碗里。 邱掌柜也不客气,筷子一夹,在蘸料碗里一转,就送入口中,香辣温热,带着肉的韧道和嚼劲,再咬一口大蒜,喝杯热酒,通体舒泰。 邱掌柜吃得满头是汗,也吃得频频点头,直夸周旻割的牛肉羊肉好。待吃到半饱时,邱掌柜才颇为疑惑地说:“你跟吴家的寡妇,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周旻的筷子一顿:“吴姝?” 邱掌柜不停地嚼着口里的东西,“唔,以前是叫吴姝,死了丈夫之后叫吴寡妇。” 周旻:“没有啊。” 邱掌柜不信,“你再好好想想,这女人小心眼,怕你得罪了也不知道。” 周旻誓言旦旦,就差举手发誓,“真没有,哥哥,你倒是给个实话,我这事跟那吴娘子,有什么瓜葛?” 三日茶楼要新建一幢新楼,去年初秋时周旻就搭了这条线,可说得好好的,又不建了,问邱掌柜,只推说明年再看。这不,年一过,周旻买了好酒好肉,来套话来着。 邱掌柜喝得有些高,也不含糊,“知道吴寡妇家不缺银子吧?” “这个知道。” 邱掌柜:“她那死去的丈夫,给她留了不少家产,北边的果园、东边的水田,还有南边那些商铺,差不多半条街都是她家的。” 周旻一愣,他是知道吴姝有银子,可没想到,在十里镇上,她怕不是一般的“富有”。 邱掌柜又喝了一杯,眼神有些飘,“那死鬼二爷也真疼他媳妇,知道留这么多产业给一个寡妇,会招来许多是非。三年前那吴寡妇就被人绑过,可惜她命大,竟然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妇人。” 周旻不置可否。那晚,山匪天山龙来寻仇刘梅,他知道了吴姝被绑过的事,可这事跟刘梅也有关系。吴姝不愿意说,他也没追问。如今看来,这树大招风,吴姝手中握着这么多银子,怕是“财”招来的祸。 只是这跟三日酒楼要建房子,有什么关系。周旻只当邱掌柜喝多了,跟他瞎扯乱掰这些“闲事”。 邱掌柜舌头开始打卷,“那吴二爷生前就谋划好,一个寡妇容易受人欺负,所以就把这些产业兑换了出去。把以前的掌柜提成了东家,固定每年提个一两成分红给族里,这样大伙儿都有份,都有好处,都念在她吴姝的恩面上了。” 咬在嘴里咯嘣响的小豆子,含在嘴里都要化掉,周旻嚼的动作太慢,他在想邱掌柜关于哪位“吴二爷”的话。 周旻笑着给他倒酒,“听着是个爷们,可惜走得早。” 邱掌柜晃着手指天,“所以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那位二爷有眼光,有能力有手腕,待人也不错,可惜一身的病,年纪轻轻就不能走了。” 这周旻是知道的,又想起吴姝那晚脸上的神情,周旻心里一堵,仰头喝了一口热酒,又叫厨房再温一壶酒送来。 周旻扳回正题,“哥哥,那我们这事,跟这吴娘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倒是听了一晚上的传奇,愣是没明白过来。” 那邱掌柜打了个酒嗝,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三日茶楼的真正东家,是那吴姝!是她突然改了计划,不让建的。” 他说得激动,说完晃了晃,就直接趴桌子上了。周旻手快,撤了邱掌柜面前的碗。 三日茶楼是吴姝的产业?不让扩建是她的主意? 周旻无奈地笑了笑,仰靠在椅背上,耳边是邱掌柜断断续续的呼噜声,烫锅里还汩汩地冒着热气。 他有些想笑,但又觉得被人算计了,这算计他的人,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他就有点笑不出。 厨房里热了酒送来,周旻叫下人们把邱掌 分卷阅读80 柜挪去房里,待他喝完酒就走。 三五瓶烈酒进肚,全身燥热,可离醉还远着哩。以前他和韩廷他们能喝三天三夜,周旻千杯不醉。 似乎又想到往事中可笑的地方,周旻扭着酒杯,嘴角微微翘起,盯着一处虚空沉沉寂寂。 她不让三日茶楼修新楼,算着时间,不就是为了羁绊着他,让他留在她身边吗? 呵,这女人!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他了? “吴娘子的炒面好了没?”一个伙计在厨房那头喊。 厨房里应道:“好啦好啦!有赏银别独吞啊!” 三日茶楼的隔间里,满桌的瓜壳皮屑,眼前戏台子上,正唱着欢天喜地的情意绵绵。可早上没吃好,中午吃得少,此刻天一擦黑,吃再多的零嘴,也填不平吴姝嚣张的腹鸣。 一声轻敲,吴姝应了声:“进来吧。”自己就在小桌上扒拉出一块空地,来准备放伙计送来的东西。 全程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戏台,小隔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罩了灯罩,更显昏暗。 视线不清晰,吴姝莹白的脸,在柔和的光线下,白得耀眼。 炒面放到面前,吴姝头也不抬,抓了碎银给小二。 吃了会儿,吴姝觉得面有些干,伸手拿茶杯,发现没水了,却有人给她倒水。她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 可水喝到一半,就呛了出来。卧槽,怎么有人! 回头一看,周旻赖皮狗一样地躺在后面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瞅着她。 吴姝被吓着了,戏也不看了,瞪他:“你干什么呢?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你不会!” 周旻猛的坐直,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吴姝皱眉,“你喝酒啦?” 周旻点头,“跟茶楼的掌柜喝了两杯,问他新建的房子可不可让我做。” 他倒是花天酒地。 吴姝喝完杯中茶,继续把未吃完的面吃了,擦嘴时,问:“掌柜同意了吗?” “还没。” 吴姝刚才一直垂着眼皮子,此刻才撩起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周旻,问他:“你笑什么?” 周旻两只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下巴,像经过深思熟虑,才说:“你长得好看,尤其这样的夜色,格外的迷人。” 满嘴跑火车,吴姝才不会认为周旻是喝醉了,说胡话,他漆黑如鹰的眼睛,炯炯有神。 “晚了,回去吧。”吴姝起身,拍了拍前襟和裙摆。 错身之时,周旻拽住她的手,吴姝一踉跄,险些摔了。周旻借着手上的力,吴姝轻轻松松地坐到他怀里。 “你!” “我怎了?”周旻单手圈着她。 吴姝挣不开,手撑在他的胸前,跟他面对面,浓烈的酒味几乎要把她熏死,“讨厌,喝那么多酒,臭死了。” 周旻张开嘴,故意把气喷在吴姝的脸上。吴姝弯了腰,窝在他的脖颈处,咯咯地笑,“周旻,多大了还捣蛋,欠收拾呐!” 周旻的嘴直接拱过来,亲她的脸颊、耳朵,掰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他,亲了下去。 “你对我这么用心,我该怎么谢你?”他边亲边说。 “什么?我听不懂。” “还装?” “你鬼......唔......” 淡淡的酒味,唇齿间翻搅出的热量,微醺得让人头晕身软。 吴姝就坐在周旻的怀里,她感觉出他身体某处的变化,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周旻不想,一路冻回去,早就僵硬了。“不走,不想回去。” 吴姝啄了啄他的鼻尖,“去我哪。” “也不想。” 呵!还真当小孩当上瘾了,吴姝才不跟他疯呢,起来去拿披风,“太晚回去,海婆婆和阿兰会担心。” 周旻随后站了起来,在吴姝拉门的时候,摁上了门,并且反锁。 吴姝讶道:“干嘛了这是。” 他一直贴着她,直到吴姝贴近墙了,周旻才伸了两只手撑在她耳际,圈住她。 因为身高的关系,又靠得近,吴姝只能仰着头瞅他。 低沉的阴影,把她整个都笼罩在他的控制范围。光线很暗,却能很清楚地看出他眼底的**。 吴姝伸手去推他,被周旻一只手抓了,摁在墙上,另一只伸过来,同样摁在了墙上。 吴姝两头高举过头,被他摁得死紧,他有意无意地抵着她。 两人气息喷拂在对方的脸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可熟悉的渴望,像放出牢笼的野兽。 吴姝舔了舔唇,无话找话:“你的伤好了吗?” 第39章 再幽会 隔壁房间一个胖子一个瘦子,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戏。 突然隔壁咚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吴姝他们包间的墙壁,两人都听出来的,这是人撞在墙壁上的闷声。 而这边,她的声音轻柔低缓,问他伤可好的时候,头微扬,朱唇轻启。 像一朵任人摘采,含包怒放的鲜花。 周旻低下头,去亲她,可在将要亲到的时候,撤离后退,又靠近,又撤离,欲亲不亲。 吴姝被撩得浑身发烫, 分卷阅读81 那种空泛的内心只需填补,她仰着头去追周旻的唇。 周旻不让,左右躲开。 他是故意的! 吴姝有些气,用力地扳着身子要离开,却被周旻摁着死死的,上下都动不了。 她就像被人摁在砧板上的活鱼! 周旻低低地笑了两声,闻吴姝张牙舞爪花的气息,突然道:“要知道我伤好没好?待会看我的表现你就知道了。” 这是个极挑逗,又隐藏着巨大意思的话,他是要在这里吗? “不行......” 话被堵在口中,变成了吱呜声,周旻根本不给吴姝机会说话,他很凶残。 吴姝口中一片发麻,这种麻痹的感觉,一次次地冲击着她的心,心跳如鼓擂。 周旻放过她的唇。 吴姝趁着当会儿大口大口地喘气,冷冽的空气因为吸力,灌进嘴里,穿透心肺,才得以在重重迷雾当中,得了一丝清明。 身后僵硬的墙壁和耳边靡靡的唱腔,让她茫然不知身处何处。不熟悉的地方,让她有种羞耻的仓惶感。 她想叫他停下来!不能在这里! 她心里是这么想,也就是想想而已。 叫他停的念头就被生生地掐断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呜咽,在喉间被拼命压抑后喷薄而出,相当的动人。 隔壁间的胖子和瘦子,被这突然一声呜咽,又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更加肯定,隔壁有戏! 而起这戏比戏台子上的,还要精彩绝伦。 周旻突然哼了一声,像冷哼,更像是笑了。 笑?他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吴姝沉静在他制造的迷雾当中,既享受,又羞耻,他却像个没事人,还笑得出来吗? 吴姝恼羞成怒,气得抬脚要踢他。 她只要一动,周旻立马察觉,很轻松就夹住她有企图的腿。 瘦子干咽了口口水,望向胖子,胖子早早地停顿住了,手里捏着一块酥饼,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瘦子望过来,手中的酥饼啪的一声落下。 胖子心里想说:我们要不要走?可他一个音都发不出,只傻愣愣的。 带着某种被虐的快感,隐隐藏在心底深处,悄悄探出魔鬼的爪子。 “嘘!”周旻亲了亲她,“小声点,别人会听到的。最好不好出声,不然等会被敲门,就不好了。” 不过,我喜欢! 太邪佞了,太恣睢无惧了。在这里,在很多人的地方。 吴姝最后看到周旻露出白牙的一笑,灯随着他挥手的动作,熄灭。 屋内变成真正的黑暗,只有看台外的微光。 隔壁规律的,难以形容的声响,让胖子和瘦子呆若木鸡,只傻愣愣地呆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仿佛那一动,就预示着表达了什么情绪一般。 而这边,吴姝如同咬了饵的鱼儿,被人从水里提了出来,因为惯力抛得高高的,而后又重重地摔在旱地。 挣扎着蹦跳跃落,妄想着还有一线生机。 可“钓鱼”的周旻没有怜悯,他要成为她的主宰,掌控她所有懒以生存的一切。 吴姝只能攀附着他,任由他起起伏伏地带着自己,飞向那未知的世界。 只有跟随施与着的步伐,才不至于迷失。 隔壁,胖子结巴道:“走......走吧!” 瘦子听得正入迷,不是戏台上的唱腔,而是某种臆想。 “干......干嘛走?” 胖子一愣!不走是要长针耳的呀。 而这个时候,吴姝突然明白了一个人生大道理,非常不合时宜的道理。 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和女人的使命,如同天地阴阳,他施与,她承受。 无论她多么强悍无谓,可本质上,那是没有遇到对的他。如果遇到了,你会发现以前自己的可笑,有些天生注定的差别,是用尽一生,可能都无法超越的。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超越,要独自一人呢? 深植骨髓的礼仪羞耻,还是让她的行为收敛。 隔壁,潮起潮落,两个偷听墙耳的人,心跳也跟着回落远处,胖子看向瘦子的下面,而瘦子看到满脸汗的胖子,两人均面面相觑。 这这这......什么战来着?今天他俩赚大发了。 她倔强到了极点,而他也认真到了极点,两人都在较着劲,已经不知道最后,是谁赢了,谁又输了。 或者,这根本就没有输赢。 周旻抱着吴姝坐下时,摸到她鬓边的湿发,“你就非得这么倔,大声又怎么了?”我也很喜欢啊! 吴姝:“......” 点了灯,周旻皱眉,“都咬出血了,不痛吗?” 吴姝的下嘴唇一排牙齿印,有些地方还渗血了,周旻用指腹轻轻抚了抚。吴姝瘫在他的怀里,软弱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旻想喂她一口茶,可茶已经凉了,他含了一口,哺喂她。 吴姝开始不肯,周旻嘴里含着一口茶,在她下颌处一用力,吴姝就张了嘴接他渡来的茶水。 连续喂了三五口,才停止。 吴姝非但没缓过劲来,周旻在喂她的时候,又亲吻了她许久。吴姝那本就神游的魂 分卷阅读82 魄,根本等不到归位。 周旻喝尽壶中的茶水,帮吴姝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又把她散落耳际的碎发捋好,笑她:“知道以前我让你了吧。” 瞧他那一脸的嘚瑟,吴姝在心里连翻五个白眼。 周旻点了点她的鼻尖,“别不服气,以后也不会让你来着,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爷们。” 管他哩,反正“幸福”的人是她。 等到茶楼都快打烊,周旻和吴姝才离开。 出茶楼的时候,周旻圈抱着吴姝,门口的伙计殷勤地给他俩打帘,“二爷,慢走。” 周旻瞧了眼那伙计,那家伙两眼会说话一样,瞧着他们一路出来,仿佛在说:二爷好样的! 去他娘的,这帮鬼精的人。 吴姝戴着兜帽,周旻脱了自己的围脖圈在她脖子上,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都能被他们认出来。 走了一会,吴姝无奈道:“明日十里镇,恐怕又多了条花边新闻:吴寡妇在三日茶楼夜会周二爷。” 周旻嘿嘿笑了两声,搂抱她的手加了力道。 吴姝:“你笑什么,到时被人捉奸在床,奸夫**,无谋苟合,是要被浸猪笼哒!” 周旻嘴一歪,邪笑道:“靠!有没有王法?敢草菅人命。” 吴姝摇头,“你是不知道乡镇族长的威力,有时候官府都要礼让三分。” 周旻下巴一抬,“哼!要不你嫁我得了,反正你也不想离开这儿。” 吴姝一怔,心跳也跟着快跳了几下,可很快又嗔道:“想得美!” 周旻哈哈地朝天笑了几声,拉着吴姝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上,好不逍遥! 回到家,周旻赖在门口,“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吴姝呸了声:“无赖!” 周旻倚在门口,笑嘻嘻地瞅她,“用完了就丢,够狠心的你!” 吴姝才不上他的当,“嗯,饱了,再吃就撑了。” 周旻要去捏她的脸,吴姝躲他,反而落到周旻的手中,因为周旻正反着手的等她躲。 脸被捏了一把,吴姝退着要关门。 周旻还不死心地嚷道:“真不留爷呀!” 吴姝啐他:“悠着点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嘭的一下关上门,上了门栓。 激情的预热还停留在身上,热烈带着魔力的嘴唇,强壮的臂膀,紧实的腰肢,修长有力的双腿,还有那时而强韧时而灵巧的手,在她身上处处点火,又处处慰藉。 吴姝朝天无声地笑了。 星月无光,明明是沉寂无星的天空,却让她看出璀璨的烟火,漫天的星辰。 老天还是带她不薄,让她遇到这样的男人。 吴姝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依旧带着冬日寒雪的冷冽,可吴姝却嗅到了春天的味道,百花齐放,万物复苏的味道。 细耳倾听,门外没了响动,想必他已经走远,吴姝低头又是一笑,准备上楼。 而门外的某人,也没有走,就这么倚在门前的门楣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里一片寂静,屋里都熄了灯,想必海婆婆和阿兰都睡了。楼道间的长明灯是灭的,想是夜里风大,被吹熄了吧。 转过石屏风。 刹那,一股阴嗖嗖的感觉,像潮湿黑暗的地洞中,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爬出来。 不过以为更深寒重。 谁知,一双鬼爪一样的手,赫然掐上她的脖子,触手冰冷刺骨。 瞬间条件反射地后退,在那双“鬼爪”要捂上她嘴的瞬间,她“啊”了一声。 可惜太短促,犹如夜空中积雪落地,残冰断截。 “再喊,我就割开你的喉咙!”一个粗哑的声音,带着恶臭和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 吴姝睁着大大的双眼,满目惊骇,心中却在不停地呐喊:周旻,你快回来! 第40章 谈判 房中,面目冰冷的吴姝面前,坐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一身土棉袄子,戴着顶破旧的小毡帽,晃眼一看如普通人,可他那双闪着鹰一样敏锐目光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刚才挟持她的,正是眼前人,吴姝之前打过交道,山匪天山龙身边的“刀疤”。 犹记得他使的流星锤,把她家楼道的扶手墙壁,砸了个稀巴烂。可现在不是论这个的时候。他今晚来,是来找她报仇的吗? “现银在抽屉里,如果你要更多,需要等明日到钱柜上去取,只求你不要伤我及我家人的性命。”吴姝轻缓道。 这人在她家蛰伏了许久,阿兰和海婆婆该是受他所制。 刀疤阴森一笑,“只要你乖点,我对杀人不感兴趣。” 吴姝权当相信地一哂,但表情没到脸上就停住,现在不是激怒绑匪的时候。 刀疤瞅了眼桌上的糕点。 吴姝有眼力地说:“刀大哥,我给你烧壶茶?” 刀疤瞧了眼火盆和旁边的黑炭,点头:“行,只要你别耍花招。那汉子已经走远。你若想能在叫来人,和我杀了你之间赌谁快,衡量清楚啰。”说完捻了块糕放嘴里。 吴姝心里咯嘣一声凉,不动声色又小心缓慢地燃了炭盆,烧水。 她一套动作 分卷阅读83 下来,极为谨慎,生怕那刀疤突然发疯伤她,几次拿了烧火钳子,捏了捏都不愿放下。 可那刀疤像饿了,糕点吃了一块又一块,晃眼瞅她时,目中没有杀人的凶狠。 这个,吴姝就有点不太明白了。 烧完水,吴姝给刀疤沏茶,小心试探:“刀大哥,我三年前被绑去景山时,好像没见过你。” 刀疤喝了碗热茶,不答反问:“这都是吴睿留下来给你的吧。”他抬了抬手中的茶碗。 那是只青瓷花碗,连着茶壶小杯,一套下来清一色的花纹,雅而不俗,格外的耐赏。 只是,此情此景,从这位“壮士”口中说出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吴姝不语,只露了满脸的疑惑,他认识她的亡夫吴睿? 刀疤抓了抓后脑勺,“吴睿以前不叫吴睿。” 吴姝:“......” 刀疤:“我两年前才到景山。我跟吴睿是旧识,你们叫他吴二爷,他确实排行老二,可他不姓吴,至于姓什名谁,我们也不清楚。江湖人称他鬼老二,他设计的机关暗器,千金难求。” 刀疤:“他名声显赫,千金易得,为人就狂傲得很,于是得罪了许多人。直到被仇家设计陷害,受了重伤遁逃。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人都不知道他的死活。” 吴姝愕然,她并不知道吴睿的这些往事。 可这不重要,现在的事是,他是来寻旧的? 想到这层,吴姝稍稍松懈,起码他没有纯粹以山匪这个身份来寻仇,那要来得好。 吴姝:“吴睿三年前走了。” 刀疤长长舒了口气,“看到了,我跟他算是年少结识,又一起相伴多年,知道他真的走了,心中也惘然。” 吴姝瞧他脸带凄色,想是真的怀念吴睿。 吴睿生前对以前的事缄口不言,一是为了防范吴姝,二是他决心远离过去,想以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只是,即便他不说,可腿脚不灵,和定时发作的病状,吴姝大约能猜到一点:他受过极重的伤。 所以,这位“壮士”是来寻旧友? 吴姝不禁腰板一直,身子不再紧绷。 可这时,刀疤:“我跟吴睿有些陈年恩怨,是他欠我。” 吴姝:“......” 还是来寻仇的啊! 刀疤起身,在屋子里走走停停,光看不动,“上回,刘梅是从这间屋子里出去的吧?” 吴姝心中一紧,目带戒备地盯着他。 刀疤嘿嘿两声讥笑,“我是看了你这院子的布局,才知道吴睿就是当年的鬼老二,我的好兄弟!” 他话里浓浓的嘲讽让人无端一寒。 吴睿临走前跟她交代过,叫吴姝尽量呆在院子里,周旻也说过这院子有古怪,可她却懵懂不知。 刀疤嗤笑一声,“他待你还真不错。” 吴姝不语。 现在,她有些拿捏不准,这人是来寻仇的,还是借着往日的恩怨,来索要银子的? 刀疤又嘿嘿一笑,开口:“你把他以前画的图纸,都拿出来给我。别撒谎,他这人自视甚高,一向对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很是珍惜,舍不得毁坏。” 吴姝心里咯噔一声,目中一凝:“他以前待我不好。我瞧不得他剩下的东西,尤其是那书画什么的。他一走,除了银子,其余的都被我给烧光了。” 刀疤讥笑出声:“尽瞎说!” 吴姝:“......” 刀疤:“他若待你不好,怎么会在这小院用尽奇门遁甲之术?处处可见心机暗器?” 吴姝愕然。 刀疤瞧她一脸懵,继续:“想你这傻样,若非有这院子护着,你以为你一个寡妇,能安安稳稳地活这几年,又有这么多的好产业,眼红的人半夜都能进来杀了你。” 吴姝一惊,她三年前被绑,就是因为被人骗到外面,险些丧命。 那他今夜进来,是为了要她的命? 吴姝立马感觉脖子上一凉,仿佛那锋利的刀片割过喉咙,全身的血液喷薄而出。 刀疤不急,留了时间给她考虑,只慢条斯理的又喝了一碗茶。 无数个念头在心中滚过,吴姝手心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刀疤要杀她,绝非不可能。 吴睿在世时,为了吓唬她,说了不少杀人又不立马让人死掉的法子。吴姝当时虽怕,也只不过是认为他胡掰来吓唬她。现在想来,那些江湖异闻折磨人变态的法子,想来不全是假的。 她想保命,还想全身而退。 刀疤开始催她:“考虑清楚了?” 吴姝为缓心中慌乱,“海婆婆和阿兰怎么了。” 刀疤:“没事,别岔话!” 吴姝干咽了口吐沫,可口中干涩,喉咙火热,她倒了杯茶,徐徐喝下。 那温热带着涩甜的茶水一到肚,吴姝整个人就镇定下来。 她淡淡一笑,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认识吴睿?而不是诳我?” 刀疤两眼一缩,坐到吴姝的对面,盯着她! 吴姝还是那个样子,紧张中带着小心,害怕里又藏着谨慎,可又有些不同,那是一种鹰隼的,潜藏在唯唯诺诺表面下的东 分卷阅读84 西。 刀疤恍然一醒,腹中提气,竟是空空如也。脸上一骇,伸手去抓吴姝。 吴姝也不躲不闪,任由刀疤抓他的手,力道似大渐小。 刀疤怒道:“你下毒!” 吴姝摇头:“不算毒,只是你暂时伤害不了我。” 刀疤兀自一笑,“是我大意了,想你一个妇道人家,却忘了你跟鬼老二也足足三两年,他那人心机深沉,你在他身边多少也学到一些皮毛。他待你真是好哇,防身保命的都教与你!” 这不重要! 吴姝垂眸,改了主意,“其实,我可以把那些图纸都给你。” 吴睿临走前,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她,包括他珍之重之的图纸,他说过:“谁若得了这些东西,暗器机关便是天下第一了。” 吴姝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懂这“天下第一”的重要。 吴睿末了,讥笑道:“你若不喜欢,烧了也可以,送人也随你。我只管得了我这一世,哪管得了身后之事!” 所以,现在吴姝这么轻松地答应交出图纸。刀疤诧异的第一反应是:“你要跟我做交易?” 吴姝语气淡淡:“我回来之前,你就搜过我这院子,只是你不敢乱动,不知你是怕这些机关,还是要等要到了图,才杀我灭口。” 刀疤:“待会我一样可以杀了你!” 他的话不假,吴姝能给他下无色无味的软骨散,但他仍能自卫,吴姝杀不了他。 吴姝淡淡一瞥,“我也觉得奇怪,你若是凶残之人,刚才你说的那一番与吴睿的渊源,大可不必与我详说。而且你还说吴睿对我好,可见你知道他对你或对其他人不好。” 刀疤嘿嘿一笑:“有意思,鬼老三选中你,也是有原因的。” 吴姝撇过头,“景山山匪窝被剿,你无处安身了吧。” 刀疤一愣! —————— 半个时辰后,吴姝静静地坐在灯前,桌面上一片狼藉,那套水清一色的茶碗杯被砸得稀巴烂,平滑的桌面上起了无数木屑,像爆开的一朵花。 不错,是被刀疤的流星锤给砸的。他很生气,气吴姝给他下药。虽然他们达成了协议,可刀疤仍吞不下这口气,砸了桌子来泄愤。 刀疤走了。 吴姝捏了捏发紧的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去看过阿兰和海婆婆,她们中了迷香,睡得比平日要沉。 月上中天,整晚的心情大起大落,早就弄得人疲惫不堪,可心里装着事,即便累极了,还是睡不着。 吴睿曾经气极反笑,说她:“小丫头,你这恬不知耻又死倔的模样,很是对我的胃口。可你用这些小伎俩对我,还嫩了点!” 一木棍下去,吴姝就跪在了地上。 明明双膝如灌了针一样的疼,吴姝还是一脸不屑,“不就是被你打一顿嘛,来啊!” 结果她三天下不了床。 吴睿用皮鞭抽得她满身伤痕,可又寻最好的伤药给她治。 如此反复,直到吴睿油尽灯枯。 有泪从眼眶里滑出,炽热的泪水滑过肌肤,低落衣襟,烫得心里一激灵,整个人就不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命运如此多舛坎坷,她只想自由自在地活一回,她不害人,没有野心,可为什么总不能如愿? 窗外,融化的冰梢不断的往下滴水,就像伤心的人不停地落泪。风过,吹不散那遮星避月的乌云,但云边的那一抹亮光,仍旧给人希望。 —————— 徐家宅子,徐夫人这几日心浮气躁,动不动就责骂底下的人,大家做事都极为小心翼翼,谁都不愿意触了这个霉头。 徐文林的贴身小厮小贤从外头回来,眼瞅着躲不过徐夫人的盘问,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问好:“夫人安!” “嗯。”徐夫人懒洋洋地应了声,“你等等。” 正要走的小贤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可还是回了头,“夫人有什么吩咐。” 徐夫人口中泛酸,旁边的丫头赶紧拿出酸梅,给她压下恶心,“你这是要去哪?” 小贤恭敬道:“给大人去传句话。” “哦?”徐夫人挑眉,“什么人,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小贤迟疑:“这......” 徐夫人碰了碰发髻,“怎么?还有事要瞒着我?小贤,我问你句话。” 小贤恭恭敬敬地等着徐夫人下面要问的话。 “这以后徐府,是谁说了算?” 小贤头也不抬,“当然是夫人说了算。” “那你是要听大人的,还是要我和大人的话一块听?” “夫人,这......”小贤只见徐夫人笑盈盈的一双眼,闪着狐狸一样的精光。 小贤的身子不禁地抖了抖。 谁说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徐文林的夫人,是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深闺女子? 第41章 胁迫 雪融的天气,刺骨的寒,可徐文林却不觉得,叫小贤拿了斗篷,又理了理发边,哼着曲子往约定的地点。 小贤似面有难色,“大人,天气太冷,要不咱们不去了?” 徐文林哼了声:“我是这么不守约 分卷阅读85 的人吗?天冷算什么,就算下冰雹下石头,都得去。” 小贤在心里头唉了口气,欲言又止。 徐文林瞧他,“你便秘了?连话都吐不出了?” 这话!怎么说的,小贤在心里白了一眼,闷不吭声了。 徐文林哼着小曲,上了马车,准备去赴约。 “吁~~”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里的徐文林没注意,摔了个狗啃泥!“唉,怎么回事呢?”帽子直接糊在他脸上。 有人比他更快地掀了车帘,“大人,你这是要去哪?”一人巧笑情兮,温柔贤淑地坐到他跟前。 徐文林刚还一脸盛气暴怒,此刻立马蔫了,僵笑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徐夫人小脸一哼,轻柔的话里藏着冷意,“整日闷在家里,实在无趣得很,就出来走走,不想碰到大人。大人这是要去哪?” 哪里是“碰到”哦,摆明就是来等着抓人的。 徐文林一脸苦闷。 小贤上观天下察地,就是不看他俩。 徐文林陪笑,好言相劝:“夫人,不要胡闹,现在是重要时期。千万不能动气,也不能乱走。” 徐夫人小嘴一撅,“你也知道我现在重要?不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说完扬声吩咐车夫:“走,去大人刚才说的地儿。” 眼看是劝不回去,又不能硬来,徐文林暗暗捶了捶手掌,半带丧气半带怒气地呵:“回府!回府!” “别呀!去柳东街!” 徐文林浑身一震,有点说不出话来,车夫见他没回应,就驾车往柳东街走。 待他反应过来,叫停车已经没有意义,他吼了声:“小贤!” 吓得车后的小贤一激灵,差点落了车。 徐夫人身子一歪,嗔道:“你吼什么吼,把肚里的孩子都吼惊了。” 徐文林憋了憋嘴,张了几次口,就没发出一个音来,只咬得牙齿咯嘣响。 这消息,不是小贤泄露出去的还有谁! 徐文林不能发火,此刻看着身边的夫人,一脸你能耐我何的表情,他又一次升起这种念头,当初选择是不是“错了”? “婷婷,婷婷!”徐文林在叫夫人的小名,准备改迂回战术。 “车别停哦!走稳了,小心颠了我儿。”徐夫人朝前面的车夫喊,再看徐文林一脸的“奴才相”,嗤笑道:“刚才不是挺得意的,都哼小曲了?怎么现在不哼给我听了?愁眉苦脸的干哈呢?去见老情人了呀,继续横呀!” 徐文林现在就想撞墙,这女子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还有婚前半分淑女温婉的模样,真想...... 可她肚里怀了孩子呀!徐文林咬牙,他娘寡母半辈子,可是日日烧高香地盼着她的孙子呢! 车子到了柳东街,一条街到头,不过几户人家,要找谁,一目了然。 徐文林不肯下车,徐夫人叫小贤:“扶你家大人下车啊!搞得他才像怀胎十月。” 徐文林苦着脸下来,一看门楣,那脸就像便秘了一样臭。 “婷婷,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注意我的身份,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啊!” 徐夫人小脸一抬,“谁要跟你闹,我从来都不会跟你闹!我跟你儿子,现在,陪着你来见你的情人,是想让你和她想明白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是要做妾,还只是露水姻缘!” 徐文林气道:“我跟她早就没事了。” 某人挺着肚子怼他,“没事还暗通曲款呐!”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徐文林叹气,当年他一时冒进,想的是她家中的亲戚在朝中的关系,还有她的清白身世。 谁知道,新婚不足一年,她人前人后一套,好攀比,又爱作的性格,够呛! 两人正僵持不下,门开了。 阿兰从里面探出个头,左看右看,闷声一句:“你们进来吧!” 两人均是一愣! 最后,小贤和车夫留在外头,徐文林和徐夫人一块进去。 徐文林才不想万一有什么“三人一台戏”的难堪,有这么多人在场。 小贤肯定不可信! 只开了一扇门,两人同时进去有些挤,徐夫人叉着腰瞪他,徐文林就有些怂了,让她先进去。 他发现,自从柳婷婷怀孕,两人之间的矛盾从一开始小打小闹的情绪化,到如今强烈到“你死我活”。心中不免唏嘘:你惦记着人家的东西,人家又何尝不惦记着你手中的东西呢? 现在还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眼前她们两人若是见面,会说什么?若打起来了呢?徐文林顿觉头痛不已,临进门前的那一瞬,他瞪着小贤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惊得小贤如筛糠一样抖,旁边车夫不明事理,拍他:“天气冷,多穿点。” 徐文林进门,绕过门前的石屏,还一肚子的犯愁,可抬眼,眼前的一幕,吓得他魂飞魄散。 转身想拔腿就跑,却撞上关门回来的阿兰,阿兰:“哎哟,怎么不看路!” 徐文林哪里还来得及看路,柳婷婷靠在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怀里,闭着眼睛,生死不明。 这是入套了呀! 吴姝叫他:“你跑什么呀!她没事,就是睡着了而 分卷阅读86 已。” 徐文林张着嘴,“她......她,她......”目光落在柳婷婷的肚子上。 吴姝蹙眉:“都说没事,这人找你有点事。你怎么带她来?” 徐文林哑口无言,他怎么说?吴姝约他,结果被柳婷婷发现,她是来“闹事”的,而不是他带来的! 不过,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吴姝摆了他一道,刀疤凶神恶煞地站在他面前,即便他满腹之乎者也,也无半分用处! 徐文林见识过山匪的彪悍亡命,现在他可不是手握“重兵”的徐县令。所以第一反应,他非常害怕。 “大......大侠好!” 刀疤面无表情。 吴姝下巴一抬,指向徐文林:“是我把景山草图给他,是他带人剿了天山龙的山匪窝。” 要不要说得那么清楚啊!徐文林朝吴姝投去一个求饶的目光。 吴姝了然,“他不是找你来算账的,而是跟你谈事的。” 是吗?徐文林一脸的不信,若是谈事,这仗势...... 还有,剿匪成功,上报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往上报,可若是被刀疤给了结了,他就享受不了后面的风光了。 想到此,不禁悲从心来,徐文林望着吴姝的模样,竟凄迷带泪,怂得不行。 吴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徐文林,你这怂包!” —————— 送走所有人,吴姝抱着怀,盯着院中一株堪将枯萎的矮树,直到海婆婆的咳嗽,才引了她的注意力。 “阿婆,若是病了,还是要去看郎中的。” 海婆婆摆手,“吃点药就好。以虎谋皮,你小心一些。”说完又低头咳嗽了两声。她年老体弱,腰背已经驼弯,此时咳嗽,像随时要折断了似。 “知道了。” 吴姝想说谁是虎还说不定呢?后来又觉得这话跟海婆婆说不了这么清楚,指着斜对面的小矮树问:“这是什么?” 海婆婆:“周旻年前种下的。” 吴姝回忆:“他在我家种这个干嘛?” 海婆婆:“......”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呐。 吴姝:“看着像要死了。” 海婆婆:“枯了叶子,等春天来,长出新叶子就好。” 春天?吴姝若有所思地点头。 海婆婆:“怎么不找周旻帮忙?”海婆婆指的是刀疤这件事上。 吴姝抬眸,又重新抱怀垂头,用脚尖搓着地面,“想过,但错过了时机。”停了半瞬,“习惯一个人面对,等再想起,事情都过去了。” 吴姝抬头,一脸坦荡,海婆婆想了想,终是摇着头走开了。 —————— 雨水过后,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冰雪消融,冬眠蛰伏的野猫儿,纷纷在午夜嚎叫,引诱镇上的家猫。 吴姝躺在周旻怀中,一脸的平和满足,带着情~欲过后慵懒的声音,“你像不像那后山上的野猫儿,来这儿偷腥,偷完就走。” 周旻在她光滑的肩头上亲了一口,“不像,你可不是一条适合偷腥的鱼儿。” “那像什么?”吴姝转过头瞅他,周旻就在她斜上方,这样刚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你是花儿,我是蜜蜂。嗡嗡嗡!” 吴姝咯咯一笑,伸出食指极轻佻地滑过他的下巴,一路向上。 周旻张嘴含住,在她指尖绕了个圈,才一口咬住。叫你不老实! “像不像?”周旻空出嘴,含她的手指,口齿不清。 吴姝眯着眼,“像什么?” “像你对我做的。” 吴姝懒懒一笑,“感觉不出来。” 周旻吐出她的手指,从指尖舔到掌心,他把吴姝掰过来,虚虚地压在她上方。 “想不想我亲你?”周旻问。 吴姝挪了挪身子,调了调舒适度,凝视“居高临下”的周旻,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她鹿一样的大眼睛中,流光溢彩地盛满了动人的光泽。 周旻与她对视片刻,低头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红唇。 巧夺天工的锦绣明园,葱葱郁郁,曲径幽深,花蕊亲吐,芬芳迷人。 吴姝伸手,挡了他下沉的脑袋,“你若不喜欢,也可以不做。” 周旻咬在她的手腕上,极为用力。 吴姝吃痛,整个人缩了起来。 周旻的手指的感觉,仿佛就要被卷着吞噬掉一般,他欢喜道,“若是我伺候舒服了,你给我咬上几口?” 吴姝挑眉:“要生吃?” 周旻的手开始不老实,“试一下看什么感觉。”说完,露了一个痞笑,头就低了下去。 濡湿温热,翻江倒海,好似夏天的特大暴雨,又如猛龙过江,搅水嬉戏。 吴姝“惊慌失措”到一时咬在手背上,一时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会儿弓着身,一会儿又挺着背,只不知所措使劲地眨巴着眼。 那颗黑幽幽地脑袋,就冒在那儿。 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吴姝伸出手掌,张开又合拢,合拢又张开。最后 分卷阅读87 ,终落在那颗黑糊糊的脑袋上,摁在了上面。 春日靡靡,万物生长! 第42章 情报 最后,不出所料,吴姝被周旻“伺候”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被他“生吃”。 痛却不伤人的痛感,容易让人紧张,全身收缩,所以反过来,周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场下来,周旻不仅得到了要求咬了吴姝几口,还让吴姝答应,让他接了三日茶楼新建楼的活儿。 那时,吴姝还神里雾里,魂魄未归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答应了。 等着吴姝冷静下来一寻思,才知道着了周旻的道,他是有备而来。又是哄又是“美男计”的,吴姝一时色眯了心窍,才会一步步落入他的套路中。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吴姝扶额,顿自省,告诫自己不可过分迷恋皮相。 可吴姝依旧守诺,让三日茶楼掌柜联系了周旻。 吴姝在厨房喝药,跟海婆婆说了这事,海婆婆欣慰道:“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姝一脸尬笑,感觉喝的药也莫名喝出一股淡淡的尴尬。 周旻忙着画图纸,忙着和邱掌柜沟通,带着宋青和三儿没日没夜的忙,就顾不上找吴姝。 想想小半个月没见,今日周旻特意早早收工,去找吴姝。 刚拐过巷口,隐隐一股香粉,一个花红柳绿的人迎面扑过来,眼看就要撞上。 周旻身手敏捷,闪得快,没被撞上。不过那姑娘也没想到会撞到人,被吓得不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周旻心软,伸出脚,拦了拦,那姑娘急忙忙地抱住周旻的小腿。 “哎哟!谁啊!不长眼睛呐,没看见姑奶奶......”周旻撤了脚,姑娘没怎么站稳,兵荒马乱地好一阵扑腾,“哟,原来是二爷呀,瞧这缘分哦!”姑娘认出了周旻。 周旻也认出了她,婉婉?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婉婉娇笑道:“二爷,好巧不巧,我正要寻你呢?”说着人就扑了上来,手中的帕子带着一阵香风,直接就往他脸上扑。 这若是放在以前,大概非得来一场调情的打情骂俏,不过周旻见识过吴姝的“小心眼”,他往旁边挪了挪。 婉婉风月场中浸润多年,早就练就火眼金睛,周旻这不动声色的一动,在她眼中就是好几层意思了。 婉婉:“哟,二爷,这么见外,是怕那位小娘子生气吗?” 周旻笑笑,没答。 婉婉眯眼挑眉地笑笑,撒娇道:“都说男人是负心汉,这才多久,就忘了人家。” 周旻痞痞一笑:“若没什么事,我还有事呢,改日再叙。” “改日改日。都不知道改到猴年马月!”婉婉哼了声。 周旻虚了虚礼,不再理她。 眼见周旻真的要走,婉婉不甘心地跺脚叫他:“唉,这么小气,我找你有事呐!” 周旻用小拇指刮了刮眉毛,停下来看她。 其实婉婉心里挺不高兴的,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又瞅了瞅四下,才压低了声音说:“你猜我见着谁了?” 周旻还真不知道,摇头:“谁啊!” “山匪!”婉婉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兴奋。 而周旻一愣。 山匪对于周旻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吴姝,他还跟他们打过交道。过年的时候,十里镇剿匪,也有一通了解。县衙和镇上合力清剿景山上的山匪,县衙还贴了通告,叫大伙没事少出门。 难道,有“漏网之鱼”? 婉婉:“你要信我,我是百分之一百二的确定,才来找你的。” 周旻:“你真是来找我的?” 婉婉胸脯一挺,差点蹭到周旻:“天地良心!” —————— 这几日,吴姝犯春困,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干,不过今日白天睡多了,晚上反而精神头好。 她翻出账本,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在算来年的账。 周旻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吴姝一手翻页,一手执笔却又不写字,而是在拨算盘,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只撩了撩眼皮,“窝里炖着汤,你舀来喝。” 周旻嗯了声,抓了抓头发,去火炉旁边舀汤。 这么乖?吴姝抬了抬眼,瞅了眼他,又回到手头的工作上来。 周旻吃了东西,又洗漱完后,就躺床榻上去了。吴姝有些稀奇,见他没来闹她,此般安静,着实不太像平日的周旻。遂收拾了一下,到周旻身边,问:“怎的,今日如此累?干什么去了?” 周旻低低地嗯了声,用手挡在额头上,憨憨笑了下。 有问题。 吴姝直觉,肯定有事瞒她了。 吴姝要脱鞋,被裙摆绊了下,半边身子压在周旻的身上,周旻全身一缩,吴姝明显感觉到了。 “你怎么了?生病了?”吴姝要去掰周旻的肩膀。 周旻:“没有的事,手头事有点多,累着了。” “真这么累?”吴姝打量他的脸。 可周旻有意无意地,总撇开视线,不直接看她。 颧骨处有细微的伤口,眼尖 分卷阅读88 的吴姝发现了,“你跟人打架了?” “哪有?” 声音不够坚定,明显撒谎! 吴姝哗啦一下扒开他的衣衫,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肤,周旻虚掩着嚷嚷:“你干嘛呢干嘛呢!” 吴姝白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扫在他身上,最后还真让她给找着了,手一掐他手臂上的淤青,问:“说!跟谁打架了?” 周旻不敢喊疼,嘟囔着:“没打架。” “那这伤怎么来的,都紫了,还有手上,脸上,你骗谁呢?” 这架势! 瞒不住!周旻嘻嘻一笑,开始耍赖,“都伤了,好疼呢!” 吴姝一手拍开,“刚才不是还要瞒吗?疼死活该。” 周旻过来蹭她,“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可见心里没有我。” 吴姝侧头瞧怪物一样,“说,跟谁打架了。” “不说行吗?” “不行!” “刀疤!” 这下吴姝不淡定了,“你怎么招惹他来着?你在哪里见到他!” 周旻把如何知道,又如何去见,又如何跟人打架都老实交代了一遍,毫不隐瞒,倒是吴姝抓了重点:“你跟婉婉还联系着。” 周旻赌誓,“绝不!在路上碰着的,我猜她可能是想告诉别人。后来遇着我,像是临时改了主意。” 吴姝哼了声,“你莫不是抓了个变态,被他们夸上一夸,人就飘起来,贪恋这些虚名了?你惹那亡命之徒干甚?” 周旻刮刮眉毛,“不是,上回他们不是把咱们给逼惨了嘛,去教训一下。” “哟,还挺记仇的。”吴姝调侃,“结果怎么样了?” 周旻摸了摸鼻梁,“人家人多,跑了。” 其实人也不多,连着刀疤仨。周旻过去的时候就想清楚了。一是极有可能婉婉被人利用,故意透了信息,引他过来;二是他怕刀疤再找吴姝,他现在不在吴家常宿,怕有什么事。 所以他去了,刚好遇到他们要走,打了起来,不激烈但出其不意,对方不恋战,逮了机会就走。 周旻没追,一是穷寇,二是他看出来了,对方无心应战。 吴姝听了,拿出药,要给他抹上,“以后没把握的事,别干!傻不傻呀。” 周旻乖乖躺在榻上,让吴姝倒腾,“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 “少来。若是你要一个一个的去找我的仇家,怕你这辈子都找不过来。” “有这么夸张,那以后跟你一起,不很危险。” 吴姝歪歪一笑,“是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上了贼船,可就下不来了呐!” 这事就这么不温不火地掀过去了,刀疤一行人已经离开十里镇,周旻受的伤是小事,徐文林忙着上报他的“丰功伟绩”,十里镇上的人忙着准备春耕。 大伙儿都在忙。 春天来了,暖意融融,百花盛开。 阿兰开始“思春”,“娘子,你若是嫁了人,会带上我吗?” 海婆婆的病在春天彻底爆发,咳嗽高温,连着三日的药,才遏制住。此刻吴姝正煎药,一边轻闪扇子,一边回阿兰的话,“我们阿兰想嫁人了?” 阿兰脸一红,嘟嘟道:“没有。” 吴姝逗她,“看上谁了?哦,好像是我们三儿小哥哥哎。阿兰每次见着他,会特别高兴,特别爱笑,还像现在这样脸红哦。” 阿兰被吴姝一语道破,捂着脸跑开,可在半途又嚷回一句:“我才没有,才没有!” 吴姝哈哈一笑,差点把火给煽灭了。 斜眼一瞅,海婆婆走了过来,吴姝赶紧起身上前,“婆婆不在屋里躺着,可是哪里不舒服?” 海婆婆摆手,别开头又咳了下,“出来晒晒太阳,不能总在屋里。” 吴姝给她搬来小板椅,又给她披好衣服,海婆婆抓了她的手,“别忙了,跟我一块坐坐。” 吴姝把药倒出来,才坐到了海婆婆的身边,“婆婆冷吗?春寒要捂。” 海婆婆只笑不语,“又是一年春来时,不知故人何时归。” 吴姝愣怔,侧头见眼角布满皱纹的海婆婆,目光遥寄远方,像在盼望着故人的归来。 海婆婆是个寡妇,征兵把她的夫君征走,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不知生死。 海婆婆没有生养,也不再嫁人! 吴姝依偎在她的胳膊处:“婆婆,我答应会陪你到老。” 海婆婆:“若非为了我,还有那个傻丫头,你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困在这里。” 吴姝:“这里也挺好的,天下虽大,心有牢笼,哪里都是牢笼。” 海婆婆:“瞧着合适,就在一起吧,生几个孩子,趁我还能动,帮你们带。” 吴姝扭着身子:“原来海婆婆还来调侃我的。” “傻丫头!” 春风和煦,阳光怡人,青瓦小院,故人依依...... —————— 这夜睡得朦朦胧胧,周旻过来,吴姝揉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我都睡着了。” 周旻刚洗完,在擦脚,“这段时日太忙了,等开工之后,就更忙,那时就更没时间了。” 这个吴姝明白,周旻凑过来要亲她, 分卷阅读89 吴姝砸吧了下嘴,推开他,“等一下,我去洗个澡。” 周旻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下,“嗯,快些!” 吴姝猛地回头,瞪他。 周旻咧开了嘴大笑,一脸人畜无害,吴姝瞪着瞪着,自己也跟着笑了。 洗漱的时候,吴姝还在想,要不要磨一磨他,动作尤其仔细。 等着觉得磨得差不多了,吴姝才忍着笑出来。 一瞧,榻上的周旻已经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 第43章 危急 轻微的鼾声,平缓绵长的呼吸,显然是他累极了,等不来吴姝,就先睡过去了,连被子都没盖。 吴姝兀自傻笑了下,拎着被子给他盖上。 想是暖和了,周旻发出舒服的轻叹,又继续酣睡。 吴姝躺在他身侧,静静地瞧着他,他熟睡的模样有些孩子气,面色平和安静。 吴姝凑近了,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亲,“周旻,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早上,周旻最先醒来,他哄着迷糊的吴姝弄了一回,吴姝雾里云里,没醒一样,翻身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吴姝起来的时候,还在想,早上和周旻在一起的快乐,是真的?还是她做春梦了。 且在那梦里,周旻深情款款地在她耳边低喃:“吴姝,嫁给我吧!” 吴姝那时怎么应来着? 身体在极端快感中,如同春天的花朵一样绽放,他把她送上七彩云端,又抛下万丈山崖,欲~仙欲~死。 她好像说的是“好”,她答应嫁给他! 很可惜,吴姝眼神迷离,没能看清楚周旻的表情,他是高兴,还是欢喜,或是惊讶? “阿兰,等吃过午饭,你跟我出去一趟。”吴姝轻快地说。 阿兰:“哦,好哒!” 如果真的答应要成亲,那第一步,她要去找祭司吴景。 吴景一直住在十里镇的东南边,家里除了分家时跟着他出来的一个老仆人,就再没其他人。 吴姝在以前曾问过亡夫吴睿,问吴景为什么不成家。吴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由,管好你自己就行。 那时吴姝被这话呛得差点噎死。 此刻,吴景家门前。 半旧的院门前,贴着一对红纸黑字的对联,联上的字龙飞凤舞。吴姝竟一时认不全这些字,心道必是吴景本人所写,他画符画多了,连字都写得像画符。 敲了几次门,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嘞!” 开门正是吴景身边的老仆人,知道吴姝的来意,他摆手道:“大爷不在家,族长叫他到京办事了。” 吴姝诧异:“进京了?不是马上就春耕大祭祀了吗,走得这么突然?” 老仆道:“昨天早上才出发去了,说是临时有事,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实在对不住娘子。” 人不在家那也不是他的错,只是吴姝颇感诧异,还有几天的光景就春耕了,有多大的事非要吴景现在进京? 吴姝叫阿兰把带来的礼物给老仆,并嘱咐:若吴景什么时候回来,烦请告知一声。 老仆收了东西,应下后,吴姝才带着阿兰离开。 路过菜市,瞧见有鲜绿的蔬菜,吴姝买了些。又见新鲜得活蹦乱跳的活鱼,想着周旻他们挺喜欢吃鱼的,便捡了一条大条的上称。 过称的时候,不知是鱼跳跃时,溅出来的水带出了腥气,还是想到了鱼肉的味道,吴姝竟觉得有些胸闷。 旁边那买鱼的人还在自夸:“这鱼新鲜下锅,油炸,清蒸都好吃......” 可她感觉一点有不好......恶心。 猛的,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吴姝的脑海中炸开,眼花绚烂,耳鸣嗡嗡,根本就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只匆匆给了银子走人。 阿兰提着大鱼,撵在吴姝的后面,“娘子,不是这条路。” 不!她暂时不去周旻哪里了,吴景的事暂且放一放,她要去找大夫! 可急急走到药堂,吴姝却突然停了下来。心中有个声音告诫她:这也不能进! 这里,她也不能进,起码现在人来人往的大白日,她不能进去就诊。 阿兰在后面赶得火急火燎,“娘子,我们是要去买药吗?” 吴姝不答,反而说:“我们回去吧。” 阿兰不甚明白,不知为何吴姝今日说去的地方,不是临时改了意,就是到了也不进去。不过看她脸色不怎么好,阿兰不敢问,只闷着脸跟在她后面。 穿过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吴姝的目光有些茫,险些撞了人,或被人给撞了,阿兰拉了她好几次。 两人回到家,吴姝直接上了楼,披风都未脱,便急急坐下,把左手放桌上,右手三指扣在左手的脉搏上。 静候片刻,指尖传来若有似无,如滚珠儿似的脉象。 吴姝不敢确定,若是老中医,必定能把得准确。 可月信没来,嗜睡、发懒和恶心胸闷的症状,不正是早孕的反应? 吴姝一向极为小心,怎么会中标了? 这是哪一次来着? 想起来了!在三日茶 分卷阅读90 楼的那晚,她回来后,被刀疤挟持,而她因为要谋算别的东西,把这事给忘了。 而海婆婆不知道,也没给她煎药。 为了不伤根本,那药也不是百分百地避免,只那次的可能性极大? 要等吗? 吴姝缓缓抚上肚皮,也许,会是个意外,一个惊喜? —————— 时光悄然流逝,日落月升,眼看逐渐昏黄的天际,才警觉,时光在各种猜测、憧憬甚至担忧害怕中,缓缓离去。 下面隐约传来嘈杂声,吴姝以为阿兰又跟海婆婆闹脾气,非要上楼来寻她。 吴姝今晚要出门,正准备下楼,从门口传来的嘈杂声已然渐渐清晰。 “你们这是干什么!”海婆婆为了阻止闯进家的人,呼喝道。 吴姝一紧,她已经认出为首的一名汉子,正是族里安保队的一员。 只是,他们为何要闯进她家!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海婆婆拦着不让人往里走,可那些人哪里管得了这些,推开人,就气势汹汹地往里冲。 阿兰早被吓懵了,整张脸惶恐不已,仿佛下一刻,她能癫狂成魔。 吴姝猛地抓住栏杆,朝下喝道:“你们干什么!” 声音沉而稳,带着不可小觑的威严,周旻说过,她凶起来的模样,还挺吓人的。 底下的人,似乎停了半瞬。可很快,又紧接着,该干嘛还是干嘛。为首的两个壮汉,已经朝吴姝的地儿走来。 海婆婆慌张地怒喝和阿兰声嘶力竭地叫喊,让吴姝面上虽还稳,可内心咕咚咕咚的狂跳,已然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想转回屋,拿刀或者搬动机关,只要够快,她还是能跑得掉的。 可吴姝犯懵了,她一动不动,像被法术定住了一般。说不清,想不明,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哪,看着那两个壮汉靠近。 许是吴姝面上反映太过“淡定”,那两人反而极为客气,“吴娘子,请跟我们走一趟。” 情况到了这一步,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吴姝淡笑:“可是什么缘由要我跟你们走。” 两名汉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摇头:“不知,我等只是奉命来带你。其余的,孙族正并未说明。” 是孙赫下的命令,他既然能用安保队,想必不会光明正大地玩阴的,吴姝心下稍顿,“你们且等一等,我安排好她们。” 她意指海婆婆和阿兰,谁知一名壮汉出声阻道:“不必,她们也一块走。” 才刚平缓的心跳,又突然狂跳了起来,吴姝问:“为何?” 那壮汉摇头,“也不知。” 他们奉命行事,孙赫没必要跟他们讲得那么清楚。或者,孙赫怕吴姝跑了,一并要拉上海婆婆和阿兰。 “那走吧。”吴姝下巴一抬,就径自下楼。 两壮汉在她身后面面相觑,吴姝牵着海婆婆的手,搂着瑟瑟发抖的阿兰,“别怕!” —————— 她们被关进了祠堂。 关她们的,是一间储藏用的小屋子。 整整三个时辰,没人理她们,也没人过来。 还是因为阿兰叫得太厉害了,才有人过来。 吴姝声音平稳的向那人道:“我要见族长!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出事,你都担不起。孙赫在哪?让他来见我。” 那人不语。 吴姝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们这样一直关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十里镇没有王法了吗?” 那人只回答了吴姝一个问题:“现在子时刚过。”就走了。 不闻不问地关了你三个时辰,就是要磨灭你的理智,让你发狂,最终跳入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一股莫名熟悉的阴谋感,让吴姝缓缓地闭上了眼,昨日寻找吴景不在家时,她就该有所警觉,是她大意了! “我饿!”阿兰委屈的小声嘀咕,海婆婆搂着她,不停地安抚她,试图让她睡着。 虽已是春天,可深夜依旧很冷,又是在这潮湿的小房子里。吴姝要脱身上的披风给她们。 海婆婆摇头拒绝:“不打紧的,我们身上都暖和着。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吴姝伸手想揉揉自己的脸,可到最后,只是掩着面捂了捂,“是我连累你们了。” 海婆婆:“说什么连累的话,周旻知道我们出事了吗?” 吴姝松开双手,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应该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已经跟守在家里的人打起来了。” 海婆婆问:“阿姝,二爷当年......到底有没有给你留了遗书?” 吴姝来不及回答,有人进来,开了门,为首一人,正是孙赫。顿时,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吴姝冷睇,讥笑地问:“孙族正,你今儿个,唱的是哪一出啊?” 孙赫一边眼角抽了抽,摆摆手叫人先等一等,他叫吴姝单独出来。 吴姝拍了拍膝盖下方的裙摆,走出来,外面站了四五个汉子,想是来带她们的。 孙赫走到角落,吴姝也跟了上前,咬牙道:“年前的银子给少了吗?你还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儿 分卷阅读91 。” 孙赫露了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像要拯救吴姝一般,“我最后问你,你还愿不愿意跟我了?若是跟了我,这事我还真能有法儿把它给解决了。” 什么? 吴姝震怒,“你把我们抓来,就是为了逼着我给您做妾?孙赫!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酒喝多了还没醒?就不怕我真撕破了脸,咱俩连面上都不用讲了?” 吴姝足足一顿冷嘲热讽,说得孙赫都不敢瞧她。 可他没怂,嘿嘿奸笑了两声,说:“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信不信,就是你的造化了!” 昏黄的灯火下,孙赫本就有点尖嘴猴腮的脸,有了尖嘴獠牙的可怖。 吴姝犹豫,信还是不信? 第44章 对质 看出吴姝的犹豫,狼也似的精光从孙赫那小黄豆眼里迸出来,射在吴姝的身上,能立马戳出两个洞来。 可惜,孙赫也就是半瞬的意~淫,外面有人大喊:“孙族正,族长叫你快些!” 吴姝拉着要走的孙赫,“是谁?是族长还是你?” 孙赫甩开她的手,嫌弃道:“还能有谁?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枉费我还想念着以往的恩情来救你。哼,作践!” 孙赫的变脸让吴姝瞬间警醒,这人就是个胆小懦弱的,见救不了人,便拉出另一副不认账的嘴脸。 他们要带走吴姝,还带走了海婆婆和阿兰。阿兰被吓得不轻,一直瑟缩在海婆婆的身边,嘤嘤地哆嗦。 吴姝问:“你们要带她们去哪里?” 她们与她的方向截然相反,显然不是带去同一个地方,可没人回答她。 墙面上新旧交叠的漆泥,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出斑驳不一的痕迹,在烟熏火燎和庄严肃穆的交替之下,更衬出年代久远的深沉。 吴姝前面有一人领路,后面还跟着一人,他们都没有碰她。 走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一股熟悉炙闷的香火味迎面扑来。 一眼扫过去,中间一老者,端着刻板严肃的表情,正是孙族长无疑,他左手边上站着的,正是孙赫。 族长右边站着的,是族里的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两人不同于孙赫的趾高气昂,他们一见到吴姝,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独独缺了祭司吴景。 吴姝眼角微抽,心中已是明了,这局是为她而设。 吴姝进来,孙族长把双手搭在手杖上,旁边的孙赫开口:“吴姝,跪下。”声音佯冷含威。 吴姝心中冷笑,瞧孙赫那狐假虎威的模样,真想啐他一口。 吴姝正眼也不瞧他,“孙族长,不知我这是犯了什么错,要这般劳师动众,叫大伙儿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看我跪祠堂?”又接着说:“还是分红不公,或是今年捐赠的银子,诸位不满意?” 吴姝最后一句问责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孙族长依旧一副淡定模样,佯沉含威。 见孙族长没吭声,旁边的孙赫眉头一挑,喳喳道:“哎,我说吴姝,别不识好歹。族长就是看在你亡夫吴睿的面子上,才对你留了颜面,没给你五花大绑。别蹬鼻子上脸!” 吴姝瞥了他一眼,笑道:“那请问,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她语气神态一松,带着些无赖,带着众人一愣,有些微尴尬从众人脚底升起。 孙赫怒道:“来人,让她跪下!” 立马进来两名汉子,一人一边抓住吴姝的肩膀,就要架着她跪下。吴姝不想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上硬撑,那吃亏的是自己,便形式地挣了几下,跪了下来。 孙赫立马仰着脑袋,一副不可一世地模样:“吴姝,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何罪?” 吴姝眼睛微眯,又扫着众人一圈,反问:“何罪?” 孙赫想要吓唬的效果没出来,有些气闷,瞪着一双凸眼说不上话,而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的眼神儿:乱飘。 孙族长轻咳了声,“吴姝,有人举报你通奸,你可认罪?” 吴姝一愣! 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也一愣,孙赫脸上露出阴霾和鄙夷。 吴姝立马道:“我是个寡妇。” 孙族长颔首,“正因为你是个寡妇,还是个大家族里的寡妇。你不守贞洁,淫~乱奢靡,与人通~奸被人揭发到族里,影响风气,我们才不得不处理。” 孙族长说话时,脸上露出一抹奸佞。这让吴姝恍惚,眼前的人可是以前慈眉善目的孙族长?还只是她的错觉? 这个罪名太过突兀。 吴姝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问题是,她是自由之身啊! 不对! 问题不在这,今晚的一切,所有人的一切表现,这是预谋。 吴姝换了个思维的方向,这是孙族长的主意,刚才孙赫说能救她!那便是他知道整个计划,而计划整件事的人,就是孙族长! 看他们此刻沆瀣一气,心中的那点疑云,顿时烟消云散。 要吴姝命的也是这位孙族长! 刀疤跟她说过,年前因为刘梅偶入吴姝家,他就听天山龙说过往事:当年要绑吴姝,是天山龙收了银子,而给银子的人指明了要撕票。 只是后来吴姝被刘梅所救 分卷阅读92 ,她才免了一死。 天山龙的意思,要杀吴姝的,可能是族里某位“位高权重”的人。 位高权重? 如今前后一对比,只有孙族长最是符合! 吴姝暗暗咬了咬牙!心里想着,以往敬重的人,竟是狼子野心藏得如此深,连二爷也没有丝毫察觉,没有叮嘱过要提防他! 不仅祭司还是吴姝,都被孙族长那张伪善的面孔给欺骗了。这么多年,竟没有露出端倪,可见这人心思之深沉,完全不是孙赫这种怂包可以对抗的。 这一次,吴姝陷入了一个早有预谋又高明的对手手中。 她该怎么办? 这时,孙赫阴险道:“吴姝,通奸是要浸猪笼的。族长念你初犯,只要你老实交代,族里会从轻处罚的。” 初犯? 吴姝冷冷地笑了一下,目光从孙族长那张难辨虚伪的面孔,又移到了另外的人身上。 孙赫无疑已是站在族长的这一边,那两位怕也是通了气的,就算不明目张胆地附和,可也会默许了孙族长的做法。 现在恐怕唯一能帮吴姝的祭司吴景,却去了京城,这也极有可能是孙族长提前的预谋。 从轻处罚? 吴姝又冷冷瞥了一眼孙族长那张惯常“慈悲”的脸,长达数年的谋划,怕是不会让吴姝还有机会“活着”!要弄死一个认罪的“荡~妇”,有太多的法子了。 “你笑什么!吴姝,待会你可别哭!”孙赫又嚷道。 吴姝啐了他一口,“放屁,我若通奸,那通奸之人便是你!” 随着吴姝厉声一喝,众人目光立马集中在孙赫身上。 什么??!!孙赫一慌,上前举手就要打吴姝,半途发现不对收手,可大伙儿已经看出他的意图。 孙赫:“你胡说!” 吴姝:“你都要来扇我耳光了,那是怕我把你的事情,都抖出来吗!”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孙赫气急败坏,一手指着吴姝的脸,一边又望着孙族长,“她就是个**,不知羞耻什么都说,她这是栽赃!” 孙族长什么都不说,只抿了抿唇。孙赫更急了,又转头向旁边的两人申辩:“我没有,是她胡说!与她通奸的人不是我,是......” “孙赫!”孙族长敲着手中的手杖,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荡响着回音。 孙赫立马噤声,盯着孙族长,嗫嚅了数下,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另外两人就像木偶。吴姝心中放弃,不再对他们抱希望。 孙族长发话,“吴姝,在祖宗面前,不要信口雌黄。” 吴姝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想告诉族长和各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人的举报,说不定也是这信口雌黄!” 孙赫蔫了,他吃了吴姝一回瘪,有些心虚地住了口。 孙族长:“无论真假,我们会给你一个公道,不会冤枉好人。可如果你做了这不知廉耻的事,族里也必会严惩不贷!”孙族长的话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吴姝心里冷笑,面上一片默然。 这戏要看他怎么唱! 孙族长面上微沉,叫人:“把举报的人带上来。” 不一会,两名汉子带了一个妇人上来。 那妇人瑟缩着,低着头,左右都不敢瞧人,只看到地上跪着的吴姝,那脸上才露出一丝阴鸷的得色。 不是旁人,正是去年夏天,到吴姝家要借银子,被吴姝轰走的夫家“远方亲戚”。 “四婶,你旁边跪着的这人,你可认得?”孙赫问。 四婶连忙点头,“自然认得,她是我夫家大侄子的媳妇。” “大侄子?”吴姝冷笑,“什么时候二爷有你这么个婶娘我不知道的?” 四婶眼角抽了抽,“虽不是至亲,可也没出五服,这还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祠堂家谱上都写着呢。论资排辈,不管你认不认,我就是你的婶娘!” 孙族长:“吴姝,你先听一听她怎么说,待会儿你再说。” 四婶有了孙族长的撑腰,气势立马就上来了,“可怜我那大侄子,走得早。留了那么多的产业,竟是留给这黑心的寡妇。说不定,当时大侄子的死,都是有蹊跷的。” 吴姝冷哼了声。 孙族长眉目不变,“四婶,说重点,你今晚过来要说些什么?” 四婶稍收了收,对着众人一鞠躬,“我要举报她,举报她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败坏我吴家的名声,玷污了我吴孙一族的声誉!” 四婶手一指,正对上吴姝射过来,冷冷的目光。激得她手一缩,可这人又狐假虎威地指了出去。 孙赫松松一讥,“吴姝,你有何话说。” 吴姝无所谓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位四婶一向与我不睦。不过是借着旧日的个人恩怨,来向我泼脏水。她举报我,凭什么?”不借银子的旧怨,还有可能被人利用。 四婶:“我早就知晓你会这么说,我敢用性命担保,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这寡妇不仅与人通奸,还把那通奸之人招进家里住着,街坊邻居都是亲眼所见。吴姝,你若想人不知,除非你没做过!” 分卷阅读93 吴姝嗤笑出声,“你还想说什么。” 孙赫追问:“与她通奸之人是谁?” 四婶一顿,看向了孙族长。 吴姝好笑道:“你倒是说呀!你瞧孙族长干甚?” 四婶一敛神色,义愤填膺道:“正是那西边的匠人周旻!” “好哇!吴姝,这回你还不认罪,通奸之人都被人指出来了,你还有何话说。”孙赫叫道。 吴姝淡淡一哂,“周旻被我请到家中维修倒塌的围墙,还有后面被山匪打砸坏的桌椅扶梯。这大伙都知道,我请他到家中住,也是付了银子的。我一家老小都是妇人,请人看家护院,有什么不对?怎的到你口中,就成了通奸了呢?” 四婶一下子被驳得哑口无言,只愣愣地张了张嘴,就是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最后又瞅向孙族长。 孙赫立马帮四婶:“带证人,叫这贱人心服口服!” 第45章 证人 人还未带到,吴姝已听出声音,骇然睁眼,瞪着孙族长和孙赫,“我的事与她们无关!她们是无辜的。” 孙赫立马回:“无不无辜,待会就知道了。” 阿兰的抽泣声越来越清晰,吴姝回头时,看到她和海婆婆被人架了进来。 两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阿兰一见吴姝和厅堂里的人,更显慌张。 吴姝要去抱阿兰,可阿兰像受了什么刺激,反而躲她,钻进海婆婆的怀中,拼命地摇头。 吴姝关切问:“阿兰怎么了?” 海婆婆想回她,孙赫喝道:“现在可不是你们相会聊天的时候。海婆子,吴姝是不是私通周旻!” 海婆婆摇头,“没有。” 孙赫挑眼,“你说话可要想清楚啰再说。她到底有没有跟人通奸!” 海婆婆声音平缓,“没有,我都说了无数次了,没有!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思?” 吴姝搭在海婆婆身上的手暗暗用了用劲,意指明白海婆婆是想告诉她,阿兰是被他们给吓的。 孙赫走了过来,阿兰更加瑟缩成团,“那她呢?她怎么就承认了呢?” 海婆婆淡淡瞥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她脑子有问题,就像个孩子一样,你又是恐又是吓的,都快疯傻了。她说的话能信吗?族长,我在十里镇上一辈子,在吴家待了二十余年。我家娘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的话不比这个四婶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孙赫一噎! 四婶露出不服气的嘴脸,“你当然帮着她说话了。族长,要我说呀,这吴姝通奸之事,海婆子必然知情。且说不定,这事十有八九有她参与,是她帮着打掩护,才让他们行那苟且之事!” 吴姝怒斥:“你嘴巴放干净些!别以为人人都有你一样腌臜的心思。” 四婶:“你......” 族长:“好了,都别吵了......” “什么人!” 外面忽的一声暴喝,打断族长的话,还引来了门口汉子们的警惕,有人急匆匆地进来,在孙族长面前低语了几句。 孙族长的脸上沉了沉,孙赫一脸阴毒地盯着吴姝,仿佛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噼里啪啦一顿呼喝声,吴姝听到了有人被撂倒在地的声音。 闯进祠堂的人,一脚踢开一个汉子,一手推开拦他的人,刚跨进门,便与跪地的吴姝目光一碰。 吴姝喜得立马直了腰,可脸上依旧淡淡的,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喜怒无波。 “周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祠堂!”孙赫大声喝道。 周旻双目炯炯,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吴姝的身上,顿了片刻,目视前方道:“孙族长,听说有人要找我对质,可有此事。” 孙族长虚礼一笑,“是这样的,有人举报了你。本来是想请你过来,不想这么晚了,你自己倒过来了。” 站在周旻左右两边护卫队的汉子们,还戒备着,生怕他做出什么抢人的举动。 周旻对旁边的人笑了笑,“你们都放轻松些,我既不是那变态之人,也不是山匪通犯。”说完,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丢,径自走了进来。 众人犹豫着欲拦不拦,好些相熟的,彼此都喝过酒吹过牛,如今兵刃相见,倒显出一丝尴尬来。 族长摆了摆手,众人这才退了出去。 周旻走到吴姝身边时,瞧了眼那四婶,四婶忙低了头,不敢瞅他。 周旻单膝跪下行礼,“不知举报我什么?” 孙族长顿了顿,孙赫抢道:“有人举报吴姝与你通奸。现在证人证词都在这,你俩快速速认罪,好从轻发落!” 周旻的瞳孔缩了缩,今晚去寻她时,便知这事没那么简单。 吴姝对周旻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周旻轻笑,“可是这位婶子举报了我?” 四婶嗫嚅地点头,“是我。” 周旻又道:“可我不认得你。” 四婶:“我......我......在吴家见过你......” 周旻:“见我如何?” 四婶:“见你......见你跟她通奸。” 周明“哦?何时?何地?你亲眼见到我们了?” 分卷阅读94 四婶开始支吾,“是,是八月初,我......” “行了,那种事情,谁愿意记得清清楚楚。就算不小心撞见了,那也是怕长针眼的事。见到就是见到了,你还想抵赖不成!”孙赫抢声喝道。 周旻微微一笑,又拱手,“孙族正说得有道理,只是这通奸的罪名,可大可小。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就算了,只是吴娘子的名声,断不能因为我而遭受这不明不白的冤枉。” 孙赫又是一噎! 极严肃的声调,周旻说得有板有眼。可不知为什么,吴姝竟突然生出一些笑意来,即便现在的环境不允许她笑。 可她心里已经开始笑了,那种笑意从心底扩散开来,蔓延到眼底,闪耀着点点星光。 孙族长轻轻地咳了声,“周旻说得也有道理,不能光凭一面之词就定人的罪名,这也远远不能服众。” 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也连忙点头称是。 四婶一个字都不敢说,眼看形势一边倒,孙赫急了,“族长,不是,不能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呀?四婶说见到了,这种事还能骗人?还有那傻丫头,她可是招了的,族长......” 孙族长抬手,“好了,没有证据,确实难以服人。” 孙赫:“那族长,他们......你是要放了他们?” 吴姝和周旻无意地碰了下眼神,心领神会。 孙族长轻轻移了移手中的手杖,“这样,我们再请一个证人。你看如何?周旻。” 周旻磊落拱手,“请!” 吴姝心里一咯噔。刚才被周旻那一番面上严肃,实则调侃儿戏的话语,松得心理松懈了些。可孙族长老谋深算,三年前没能要了她的命,如今这一出,是绝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的。 一个老者被带了进来,吴姝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孙赫还不太明白,孙族长说话,“这位是十里镇上经验丰富的郎中,让他给吴姝把一把脉,如何?” 吴姝一震!周旻俱是一愣! 孙赫了然,脸上立马转喜,“吴姝,你不会是心虚,不敢给郎中把脉了吧。” 吴姝脸上一片冰寒,周旻看看吴姝的脸,又看看她的腹部。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宽厚的衣裙,早就掩盖了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似乎圆润的身躯。 号脉的时候,孙族长叫人拿来一张团垫,让吴姝坐着。 大厅内一片寂静,众人屏息静气,仿佛一个呼吸,都能影响号脉的结果。 燃烧的松脂油隐约飘来刺鼻的味道,外面寒冷的夜,带着某种静谧的黑,犹如低缓神秘的世界。 老郎中收了手,孙赫立马倾身上前,“如何?可是有了身孕?”那模样就像是急切盼望妻子怀孕的丈夫。 老郎中沉了沉,没应。大伙儿都盯着他,等他说话。 吴姝朝周旻淡淡扫了眼,用眼神示意:与你无关!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这样吊着我们,有意思吗?如果你把不准,再换人就是了。族长你说对不对?”孙赫急道。 孙族长递了个叫他稍安勿躁的眼神,对老郎中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大夫详说。” 老郎中点头:“这位娘子,确实怀有身孕。如若不信,还请另外请人核实。” “嗡”的一声,大厅里顿时如同飞进了千只万只的蚊蝇,嗡嗡地叫个不停。 周旻也瞬间如同被雷击中,盯着吴姝的眼神笔直犀利,他欲上前,吴姝轻微摇了摇头。 孙族长叫人送走老郎中,“吴姝,你可还服?” 吴姝未答,海婆婆静静地抓着她的手,以一种无言的相对默默支持。阿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对吴姝,已经没有刚才的抗拒。 孙赫笑道:“这回你还有何话说,总不能说这肚里的野种,是吴家二爷的遗腹子吧?他可是整整去世了三年哩!” 孙赫故意走到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面前,绕了一圈。 吴姝冷冷道:“孙赫,你算什么东西!二爷还轮不到你来羞辱。” 孙赫立马一跳:“你!” 眼看一场骂战就要开始,孙族长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孙赫立马接话:“对!这野种是谁的?谁与你通奸?” 吴姝冷冷瞧了他二人,轻飘道:“不知道。” 孙族长收了收手,孙赫立马指着旁边的周旻,“可是他的!是他的对不对!吴姝,只要你肯认罪,我们保你不死。” 是吗?吴姝瞟了他一眼,压根就不信他说的。 她确实胖了,目光所致,脸部的轮廓露了丁点丰腴,再回想之前在一起,以为她冬日长了肉,不想腰腹的丰满,竟是他的孩子? 对,那是他的孩子,他再忙,可这事他还能分得清。 吴姝漠然的态度,刺激到孙赫,让他气极反笑,“吴姝,别以为不承认,我们就找不出你那个姘头。等着那孩子出生,我们来个滴血验亲,看你还敢抵赖不成?” 孙族长的眉头皱了下,吴姝嘲笑道:“那你慢慢等吧。” 孙赫:“你!” 孙族长咳嗽了声,“这通奸之人,目前没有确定是谁。但,你通奸的事实,你还有何异议?” 吴姝 分卷阅读95 冷冷一笑,“有!” 孙赫蹬鼻子瞪眼,但见孙族长一脸沉色,他又不敢开口了。 孙族长:“你请说。” 吴姝缓缓站了起来,孙赫砸吧了几下嘴,没说出什么。 周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她一声“走”!他便能护着她离开这里,远走天涯。 周旻有这个能力,护得下她的周全,这个吴姝毋容置疑。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吴姝缓缓巡视众人一圈,轻声道:“二爷在走之前,给了我一份和离书。” 第46章 财产 “轰”的一声,又砸出一阵嗡嗡窃窃。 吴姝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道:“意思就是说,二爷愿意放我自由身,而我为了感激他的恩情,一直未对外公开这件事。” 不管吴姝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对大家来说,震撼异常。显然,孙族长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 孙赫在震惊之后,不信道:“怎么可能?如果放你自由身,那吴睿的家业你还占着呢!” 果然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家产! 吴姝笑问:“孙赫,你这是狼子野心,想打我家产业的心思吗?” 孙赫被说中,有些恼羞成怒,“没有的事,没有!这事不合常理,他既要与你和离,怎么还会让你继承他的家产!” 吴姝又冷笑道:“二爷做事一向就没什么合理的,他既要放我自由身,又把他的家产给我,全凭高兴呗。” 吴睿的心思阴深难测,商业手法波诡云谲,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且脾气古怪异常,这些十里镇上人人都知道。 孙赫反驳不了,又见其他人因为吴姝这一个说辞,现了动摇的心思,那周旻更甚,盯着他们的眼神藐视一切。 孙族长平和道:“那份和离书,现在可在你身上?” 不愧老谋深算,吴姝摇头,“不在我身上。” “哈!”孙赫又开始跳了起来,那影子落在墙壁上,就像妖魔的黑鬼。“不在你这?难道还没写出来吗?吴姝,你不会想着待会来伪造一封吧。族长,她拿不出信来,就是在拖延时间!” 吴姝:“孙赫,没人会像你这么笨!信不在我身上,在吴祭司那儿,他替我保管。当年也是二爷亲手交给他的嘱托。” 吴睿在十里镇家大业大,对族里也大方,可跟他交好的只有祭司吴景,两人不是亲兄弟更甚亲兄弟。 吴姝说吴睿把这等事交给吴景,不会有人怀疑,可问题是,吴景现在不在十里镇,这也是吴姝最为担心的,她怕他遭遇不测。 孙赫一笑,“这就巧了,这吴景不在十里镇,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眼瞅着孙赫的得色,吴姝真想给他来一脚,“吴景不在十里镇我知道。当年吴睿托孤吴景这事,我们的孙族长也知道。不知族长是否记得此事?” 前后一贯通,周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先是把吴景支走,再把吴姝抓来,由四婶举报为由,吴姝又有身孕在,即便有吴睿的和离书,可只要吴景回不来,那吴姝与人通奸的罪名,确是坐实的。 孙族长没有答,只抿着唇一直不说话。孙赫替他解围,“族长,她这是在拖延时间。她肚里的野种是铁一样的证据,无媒苟合,按照族规,就应该立马浸猪笼!” “不可!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贸然处死人,便是草菅人命。且这事必须知会县衙,由县大人来定案。”周旻喝道。 吴姝敛眉,对周旻盈盈一礼,“多谢仗言。” 孙赫嗤笑:“演戏呐!你们奸夫**,就算现在定不了吴姝的罪,那周旻你呐!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旻没理他。 孙赫:“族长,叫人出来。看这人嘴硬到什么时候。” 孙族长点头,孙赫立马叫人。 孙族长:“周旻,也有人举报你。这事关危到十里镇上的每一人,我们不得不郑重处理。” 吴姝一愣,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牵扯出周旻。 “哎哟,我晓得啦晓得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出来。 是婉婉,她来干什么? 婉婉一见厅里一众人等,全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托了托发髻,“唷,这么多人,大半夜的都不睡,怪渗人的。” 一见周旻,还软声叫道:“周二爷。” 孙赫哼了声,“他也配称二爷。你快些过来,族长要问你话呢!” 婉婉婷婷地走了过去,经过吴姝身边时,还笑了笑。 吴姝看向周旻,眼中隐含担忧,周旻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孙族长问:“婉婉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族长大人!”婉婉娉婷一礼,“是有些话要说,还请族长大人聆听。”娇娇柔柔的声音,如同对待天香楼的恩客。 孙族长倒没什么,孙赫鄙夷道:“严肃点,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赶紧说正事。” “哼!”婉婉哼了他一声,才说:“是这样,上月二十,我见周旻跟山匪在一块。我听我的那些姐妹说,他们因为分赃不均,后来打了起来。天香楼里很多人都瞧见了......” “婉姑娘!不要血口喷人!”周旻一喝, 分卷阅读96 吓得婉婉立马闭了嘴 孙族长:“周旻,你让婉婉姑娘说下去。” 吴姝:“族长,不能光凭一人之话......” “吴姝,你还没洗脱嫌疑呢,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孙赫嚷道。 吴姝冷哼了下,好大的局,这局势是要把他们俩一网打尽,一环扣一环,一步紧一步的,密不透风,防不胜防! 周旻给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吴姝的眼睛发涩。多少年了,她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的世界,她安逸太久了,现在才知自己对这么东西,是多么的憎恶和害怕。 吴姝心酸,是因为如果当初不是硬要撩周旻,他也许就不会被她拉进这场是非中。 婉婉又托了托鬓边的发髻,“周二爷,人家都说你跟山匪是一伙的,说你是打进我们十里镇的奸细。我是不太相信,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该闭嘴! 周旻已经恨不得扇烂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可他已是明白,怕婉婉也是被人收买,串通好了要这么说的。想起那日她的通风报信,怕也是为今晚作准备的。那这场局的谋定,布得也太深太久了。 孙赫:“周旻啊周旻,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你竟是通匪的奸细,枉费族里对你还真心以待。” 呸!吴姝在心里啐了口。 接收到吴姝鄙视的目光,孙赫歪眉斜嘴,“哦,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周旻是匪,你是他的姘头。还说什么山匪抢劫,说不定都是你们直接串通好,来演......演戏的!” 吴姝冷冷一睨,要说话,周旻开口:“孙族长,在定罪之前,周某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婉姑娘。” 孙族长:“你问吧。” 周旻:“婉姑娘,请问那山匪叫什么?” 婉婉扭了扭身子,“不清楚,但他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知道是景山上的山匪。而且他出手阔绰,还自称景爷。” 周旻:“那婉姑娘的朋友,可是听见那人承认他是山匪了。” 婉婉:“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男人嘛,床底之间说的一些话,也不知怎么跟旁人说嘛!” 婉婉的话说得浪荡,周旻笑了笑,又问:“那婉姑娘觉得,我长得如何?” 周旻这么正儿八经地问这个问题,让婉婉一愣。她在风月场中见多了猥琐下作的男子,周旻这样的,还是很少见的。 婉婉眼波一转,媚笑道:“丰神俊朗。” 吴姝忍俊不禁嗤了声,周旻瞟了她一眼,孙赫瞧见了,叫嚣道:“干什么呢?问话就问话,就不能好好问话吗?非要眉来眼去的,给人添赌呐!” 婉婉又哼了他一声。 周旻颔首:“多谢谬赞!只是,这长得凶神恶煞,你们就认为是山匪。而我这般,丰神不俗,怎么会被认为也是山匪呢?” 婉婉欲解释,周旻没给她机会,“如果我是埋伏在十里镇上的奸细,与山匪动手之后,怎么还会留了活口,在这里吱吱歪歪!” 这话听在婉婉的耳中,一阵阴嗖嗖的,她连忙摇头,“只是怀疑,我也是听人说的,我可没有怀疑过你,周二爷。” 周旻不再说,目的已经达到,再多说便无意义。 孙族长点头,“确实,婉婉姑娘说的只是猜测,不能因此而怀疑你。” 孙赫目露精光,吴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听他说:“族长,还有一个人指证他就是山匪,还请族长允许带上证人。” 周旻沉静以待,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哎哟。”婉婉最先惊呼出声,像是吓着了。 两个汉子架进来的一个人,双腿似走不了路,脸上也是青紫可怖,可看着似旧日的伤痕。 周旻认得,这人他还很熟悉,就是他与吴姝闹不愉快的那晚,被他撞到的夜袭变态。 只是他身上的伤,怕是用了刑。周旻心中微沉,这孙族长的权利,怕是比县衙里的大人,还要“大”。 周旻以前也曾听闻,乡绅宗族在底下的影响:一来乡村人口风俗复杂,如果在宗族和县衙配合管理之下,对征收赋税人丁,及秩序法度的执行,会呈现很好的效果。 可有些大族祠堂,却依着陈旧的道德规范,枉顾王法,成了比官府还有威望的民间组织。仗着德高望重的长老、道德制高,也让官府头疼不已。 目前来看,今晚这一套下来,怕也不是第一次。 吴姝满脸疑惑,不知这人跟周旻是不是山匪有什么关系,若真论起来,他还是周旻该论功行赏的“证明”。 孙族长问那人:“你可还能说话?” 那“变态”跪在地上,迟钝地点了点头,他缓慢扭过头来,看向周旻,畸形且大小不一的眼睛,幽幽地盯着,盯着盯着,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吴姝跟周旻站在一侧,所以她瞧得清楚,那残缺的牙齿,带着褐色的唾液,再配合脸上古怪的表情,瞧着令人毛骨悚然。 “变态”像快死的人一样,拉长音地咳嗽了几声,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是他,是他指使我在晚上出来打人,是他给我出谋划策,专对妇孺下手。嘿嘿嘿,我不听他的,他就把我抓起来。” 举座震惊 分卷阅读97 ! 第47章 挟持 “他胡说!” “吴姝!” 吴姝和周旻同时开口。吴姝为周旻辩解,周旻阻止她的辩解。 孙赫走过来,“哟,忍不住了,奸夫**一块出来说话了。来啊,是来吵架的吗?谁怕谁啊!” 艹! 贱人! 周旻和吴姝同时在心里骂道。 吴姝才不管什么连累不连累,今晚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了,舍她没他,他和她撇不清了。 吴姝问那“变态”:“你说!这些事情是他指使你的?那他现在抓了你,是为了邀功对不对?” 那“变态”顿了顿,随后点头,“是。” 吴姝:“你们是同伙,他要叛变,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直接把你的尸首直接交出来就行,同样有邀功之效。他是傻了吗?留你这条狗命!” 那“变态”开始不停地哆嗦,轻颤发抖,抖着嘴唇和脸颊,恶心的唾液从口中流出,像个受了惊吓的恶鬼! 孙赫过去要推开吴姝,周旻先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碍于周旻,孙赫不敢有下一步举动,只踢了一脚那“变态”,“你可是签字画押的,如今是想改口供了吗?” 孙赫的那一脚,踢得极重,那人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起来后神经质地说:“不是不是,是他是他......指使我。”那手指的方向,绕了一圈,才指准了周旻。 显而易见,他是被刑讯逼供的。 这是一场漏洞百出,拙劣又不严谨的指控,证据模棱两可,罪名似是而非,这个陷阱不高明。但对方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才是最致命的。 孙赫又叫人把供词拿上来,给孙族长、账房吴先生和吴掌柜过目,大家都装着认真地看了一下。 孙族长问:“周旻,你可有什么辩解?” 周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我说得再多,孙族长便能找出人来指控我。” 孙族长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鸷的得色,他双手交替地换了换交叠的双手,颇为痛心地说:“十里镇一向宽容,敞开心扉地接纳所有愿意来这里生活的外乡人。可太过纵容,也是隐患重重,我们要以此为戒,多做防范才是。” 旁边的孙赫和两位连忙点头称是,十足马屁精! 孙赫腆着脸说:“族长,现在还是叫他认罪才行,外面还有两个人证,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旻和吴姝面面相视,不知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可被带进来所谓的“证人”,周旻却不淡定了。 “二哥!” 吴姝也是一震。是宋青和三儿,身上穿着薄薄的中衣,怕是刚从被窝里被拖出来的。 周旻死死地盯着孙族长,孙赫从一人手中接过两张纸,奸笑着对孙族长说:“他们两个画押招供,周旻就是山匪的奸细,夜袭也是他指使的,他们两个都是受他胁迫。” 孙族长在看那状纸,宋青和三儿像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宋青疑惑:“什么奸细?不是说叫我们登个记,配合调查。刚才还说这只是例行问话......” 孙赫喝道:“画了押那就是铁一样的事实,现在狡辩已经来不及。” 宋青一脸懵懂,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像还在梦中一般。可很快,他也不是什么死脑筋的人,就明白了这是个圈套,刚才的说辞不过是诳他画押的谎言。 “唉!”宋青狠狠地跺了下脚,叫嚷道:“我们不认识字呐!这不公正,不公正呐!” 三儿已经吓得呜呜地哭了起来,阿兰一听三儿哭,自己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哭声不绝。 孙赫疯魔一样地吼叫:“哭什么,都别哭啦!” “骗子,你这个骗子!”宋青红了眼,若不是两个汉子压着,他可能会跳起来生吃了孙赫。 由始至终,周旻都没有说一句话,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淡漠的,如同置身事外。可只有吴姝知道,他紧绷的身躯和潜藏在内里的汹涌。 “周旻。”吴姝低声唤他。 周旻从一种她隐约熟悉的气息中,慢慢的回过了神。 他两眼漆黑如深墨,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走。 他知道吴姝看懂了。 而孙赫情绪猖獗到了顶点,他指着吴姝和周旻,“族长,他们两个就是奸夫**,**的肚子里还有个野种,野种就是他的。抓了他们,抓了他们。快!” 孙赫虽是族里的族正,又兼安保队的保长,可安保队里的人,大都听孙族长的。此刻孙赫一下令,大家都望着孙族长。 也就是这一当会儿,周旻拉着吴姝的手冲上前,一脚踢开孙赫,反手的刹那,拔出匕首。拉着吴姝往后,空出手来锢着孙族长的脖子。 孙族长就眼睁睁地看着周旻冲过来,他想喊人、想躲,可已经来不及。 孙赫被周旻一脚踢飞开来,被踢懵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等他抬头的时候,已经看到周旻挟持着孙族长,吴姝躲在他身后。 “都让开!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周旻冷冷地环 分卷阅读98 顾四周,那些想上前却又不敢动的人,只是两两相望,不敢真上前来。 “叫他们都退下。”周旻的手稍一用力。孙族长立马感觉脖子上一凉,仿佛那锋利的匕首,只要轻轻一划,立马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孙族长整个人惊抖着:“退下!都退下去!” 大伙都不敢动了。 “跟紧我,我们出去!”周旻低沉叮咛。 自从他拉过吴姝,吴姝就一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跟在他闪电般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之后。 这些人都听孙族长的,孙赫不足为惧,只要挟持孙族长,周旻便能带着吴姝离开,离开这个想生吞活剥,置她于死地的地方。 荒诞离奇,人性贪婪之恶,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地方。 吴姝:“周旻,你先走。” 周旻余光瞅她:“不行,要走一块走,你和孩子不能留在这。你还看不出,他们要你死!” “孩子......” 吴姝本来想说,孩子只是个意外。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吴姝沉吟须臾,“周旻,我活着还有用,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弄死我。可你不一样,他们若是杀......你若是在这里,我就被动了。” 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假若等不来救援,他就十分危险。 可吴姝不一样,他们只想让她认罪,她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些产业银两,她还没交出来。 周旻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一边带她往门口移,“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吴姝抓了他的臂膀,“相信我,我有办法的,你带三儿宋青先走!” 目光一碰,两人均是一愣。 在这种危机时刻,无论因为谁,都坦然地为彼此着想,那种心意相通的畅快,让周旻无端端地生出了豪气,而吴姝则满腔的柔情。 “好!你等我回来。”他最后妥协。 吴姝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旻挟持着孙族长,带着宋青和三儿离开。最后,大家在祠堂外,寻到倒地不醒的孙族长。 孙族长没什么大碍,可就是醒不过来,大夫说可能是被点了穴道。 孙赫指着吴姝的鼻子,“来人,把这**绑了,现在就沉塘!” 天已破晓,金灿灿的朝霞刺破天际的云层,给黑沉沉的天边,染上了些许的金色。 孙赫的话,她置若罔闻,在吴姝的眼里,还是周旻刚才转身的刹那。晨曦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用那种坚毅的眼神:等我,才消失在雾茫茫的清晨。 冷睇孙赫的命令,吴姝盈盈转身,藐视道:“凭你?” 吴姝藐视的态度刺激到孙赫,他大吼起来:“沉塘!把她沉塘!” 没人动。 孙赫像个无头的苍蝇。 账房吴先生兜着手:“孙族长还没醒过来。我认为,等族长醒来,这事再议。” 吴掌柜连忙点头称是。 族里五位掌事:族长、族正、祭司、账房、掌柜。现在族长未醒,祭司不在,只要账房和掌柜不同意,孙赫什么都干不了。 族里安保队听了吴先生的话,叫带人下去,大伙这才都散了。 可孙赫此刻像魔怔了般,心想吴姝是什么人,只要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就没有机会了,且她会要了他的命! “不能走!不能走!” 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哀嚎,响彻整个祠堂的大厅,燃烧的香炉,被震落了一截香灰。 下午,祭司家的老仆人来看她。孙族长一直沉睡未醒,对吴姝的判决迟迟未下,只是关押着。 老仆人把带来的饭菜一样样拿出,甜心包子、脆酥牛乳,都是吴姝爱吃的。 “吴伯费心了。” 吴伯慈蔼地微笑,“大爷说过,你爱吃这些东西。” 吴姝一顿,咬在嘴里的包子,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吴伯放好东西,“大爷今晚就能赶回来。你若是需要那封信......” 吴姝摇头,“不需要,还是等吴祭司回来吧,没有他,反而不安全。” 吴伯点头,“也好。” 两人都知道,这会儿,只希望孙族长不会那么早醒。 傍晚时,吴姝等来吴景,比她预期的要快上许多。 孙族长依旧没醒,有二爷的旧部账房吴先生,还有吴祭司家的吴伯,吴姝不算难过,只不知海婆婆和阿兰被关在哪? “小姝!小姝?你没事吧。”打开门,吴景差点过来就要抱她。 吴姝轻巧地躲开了,“没事,我没事。” 他满面尘霜,鬓边的白发被风吹散开,看起来格外的显老,犹记得,三年前的他青松苍郁,可如今...... 吴姝移开眼,“这次我遇到麻烦了,恐怕要劳烦你费一番周章。” 客气疏离,即便身陷囹圄。吴景心中划过一抹苍凉,记得吴睿临走前,曾叮咛过他:“过于执迷不悟,苦闷的是你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千变万化,只有他死死地不变,苦苦地没变。 吴景:“嗯,我知道怎么做,孙思仁支走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叫吴伯多留意,果然整的一出好戏。你......”孙思仁 分卷阅读99 就是孙族长。 吴景的目光移到她的腹部,吴姝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怀。 吴姝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吴景的脸色一暗,半天都无法再说一个字。 吴姝:“你去把徐文林请过来吧,他会帮我的。” 吴景皱眉:“孩子是他的?” 第48章 等待 吴景皱眉:“孩子是他的?” 吴姝摇头,“不是,但他有把柄在我手中。”吴姝把刀疤与她的交易,大概地说了一下。 吴景怔了怔,随即凉凉一笑,“二爷曾说过:你根本不会让自己难过。现在有徐文林,那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吴姝尴尬一笑,“身陷囹圄,险些被人沉塘,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吴景会心一笑,也许,他们这样也挺好,如家人、朋友。 —————— 第二日天还未亮,吴姝就被放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昨天。 徐文林被吴景请到十里镇祠堂,孙族长精神萎靡地坐在椅子上,不得不依照吴睿的“和离书”,放了吴姝。 孙族长警告吴姝,尽快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能败坏了十里镇的风气。 大家知道他指的是吴姝的“肚子”。 构陷罪名不成立,就必须有人背锅,孙赫首当其冲就成为了那个背锅侠。 走出祠堂,依旧是晨曦乍现,吴姝用手挡眼,依旧记得昨日,周旻离开的那个回头,她看出来了,他眼中浓浓的不舍。 徐文林支开其他人,追问吴姝:“有这份和离书,当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吴姝放下手,眯着眼回头:“告诉你什么?你要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身后的家产?” 徐文林:“......” 吴姝笑他:“现在不是挺好的,你我都得偿所愿。” 徐文林撇撇嘴,“是不是得偿所愿,先找到人再说吧。”说完拂袖离去。 吴姝抽了抽鼻子,等海婆婆和阿兰出来。 阴霾散去,阳光灿烂,再难也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翌日,仍找不到周旻。 吴景来话,说周旻他们仨,可能已经离开十里镇。 吴姝送走来递消息的人,到厨房给海婆婆煎药,阿兰受惊吓反应最大,可她也是最快恢复过来的。 海婆婆当场镇定,可一进家门,就倒了,请了大夫瞧过,叮嘱了要好好休息。 吴姝把煎好的药倒进碗,准备端进屋,“阿兰,过来帮忙。” 阿兰放下手中的湿衣服,甩了甩手过来。 天气已经回暖,可海婆婆身上,仍旧盖着厚厚的棉被。 海婆婆:“我自己来,这药味难闻。” 吴姝知道海婆婆指的是什么,面上微腼腆,服侍海婆婆吃下药后,叫阿兰把碗收拾出去。 吴姝给海婆婆掖了掖被角,解释:“这是个意外。”她指的是肚里的孩子。 海婆婆仿若洞悉一切,“你是自由身,喜欢嫁谁就嫁谁。” 吴姝:“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 海婆婆:“总会回来的。周旻也不知道这事能这么快结束,你呀你!什么都不说。” 吴姝垂眸,她也没有机会告诉周旻,且事情能这么顺利,顺利得出乎意料。 —————— 天气越来越暖和,大家纷纷出门,邻里之间的唠嗑随着天气变暖,变得更加频繁了。 这不,东街的二婶子和她隔壁屋的小婶子,一人端着一个竹篮,在屋檐底下,边晒太阳边剥篮里的豆子。 二婶子把头伸过去,“知道吴家那个年轻漂亮的寡妇吧。” 十里镇不大,吴家寡妇就吴姝一个,小婶子点头,“当然知道了,这么年轻就守寡,还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二婶子没说话,左右瞧了瞧。小婶子心中厌恶,以为她又开始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无中生有。 二婶子:“你知道不,那吴家二爷死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封和离书。” “真的?”小婶子惊讶,“那她不是可以嫁人啦?” 二婶子一脸嫉妒,“可不,还有一张契约,说把那所有的家产都转赠给她。那不要脸的寡妇,现在成了富婆娘了。那些很多家里有未成亲的子弟,都开始谋划着向她提亲呐!” 小婶子重新低头,“那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好日子在后头呢。” “嘁!”二婶子一脸嫌弃,“不还是看重她的身家,你以为她有什么?又浪又淫的骚蹄子,哪个好男人会看上她!” 小婶子低头不语,二婶子又叨了几句。小婶子却想:就像这暖人的阳光,总有人不喜欢。 —————— 等不来周旻,吴姝等来了刘梅。 吴姝一见她,有些恍惚,“你后来去哪里了,那些山匪有没有找你麻烦?” 许久不见,吴姝胖了些,神态安详中透出一丝焦虑,刘梅安慰她,“没事,他们找不着我。后来不是被徐文林全剿了吗?” 吴姝腼腆地笑了笑,“哦,差点忘了。”只是这中间隔了半年,只怕刘梅也不好过。“刀疤找你了?” 分卷阅读100 刘梅看了看吴姝,点头,“嗯,他找我时我们差点打起来。你用了什么交换?我本来就跟他没什么仇怨,他也懒得理我。与我有仇的天山龙已经挂了。” 吴姝笑而不答,用什么交换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乎的人,过得好。 刘梅:“等过了这阵子,若不好弄活路,我干脆上景山好了。” 现在景山上就刀疤说话,刘梅跟刀疤? 吴姝微笑着瞅她,“有你在,我更加放心了。” 刘梅那粗黑的眉毛一拧,半晌才笑道:“原来你是打这样的算盘。”让她牵制着刀疤,监视也好。 吴姝点头,“刀疤拿走的是二爷毕生的心血,但我留了一些,不起眼但至关重要,以后他还会再来找我。我给你带走。” 刘梅粗糙的大手无意地搓了搓,“幸亏我跟你没仇,你这做事也太一套一套了。” 吴姝无奈一笑,她也是为了自保,她也不想缜密心思,不想步步为营,可...... 瞧见她眼中的落寞,刘梅抓了抓后颈,“不说这个了。怎么被人抓去审问了,搞得还挺复杂的。” 刘梅活得糙,像个汉子。有多东西她不在乎,所以没有那种细腻的心思。 吴姝问:“谁告诉你我出事了?” 刘梅一拍大腿,“还有谁,刀疤呗。差点就想打他,这么迟了才告诉我。” 吴姝摇头。刀疤在镇上有眼线。 吴景叫人到处放出消息,一来想以此找出周旻,二来也是为了吴姝以后着想。 刘梅听了那场“祠堂夜审”,气得起身就想出去找孙族长算账,吴姝笑她:“族长家里有家丁呢?” 刘梅一寻思,“怕什么,明的不行,咱们来阴的。他这人这么喜欢设陷阱,我们以他之道,还他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都一样!” 吴姝咯咯地笑了起来,刘梅见她笑得开心,傻傻道:“这才对嘛,你现在要多笑,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壮!” 吴姝:“......”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刘梅多少还是知道吴姝的一点心思,惊讶道:“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吴姝一愣。 说“意外”,容易让人误会。 吴姝低头,轻声道:“不是这个意思,可周旻不知道在哪?一日日显怀,怕藏不住啊。” 刘梅腰板一直,“那怕什么,你以前干的那事,也不见怕被人指脊梁骨,怎么生个孩子,就畏畏缩缩了?” 吴姝蹙眉一笑,“那怎么能一样,我自己无所谓,不能委屈了孩子,孩子一生出来,不能没有爹呐。” 刘梅:“我看人还有几分准,你那汉子不会不回来。这事也不能怪他头上,有时候出去没钱没权的,耽搁个三五天,也算正常。就算他不回来,还有我这个干爹呐!”说完摆了个“威武”的姿势。 吴姝笑了笑,“这世道对女人并不宽容,贞洁、生养、听话、勤劳。”吴姝的目光飘得有些远,“尤其一个寡妇,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男人为了控制和压迫,总是制造各种各样的规矩,而有些被压迫的女人,也跟着男人一块压迫着女人。” 刘梅粗眉一横,“去他娘的贞洁牌坊,老娘要不要睡个汉子什么的,还要让他们批准不成?” 吴姝不语,刘梅有那个能力,别人奈何不了她。可她若是个柔弱的女人,需要依靠别人才能谋生的寡妇,那结局必将不会这样。 刘梅又道:“你管别人干甚?纵是以往受了众多绯议,那也是她们不安好心,妒忌你的。现在你有那份和离书,不堵上她们的嘴了。只是这嫁人,倒像是卖命了一般。” 吴姝咯咯一笑,世间轻贱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不能自己做主。而女子也不曾觉得,自己是可以做主的。 吴姝又笑了一阵。 刘梅挺郑重道:“你那汉子可能进京了。” 吴姝不笑了。周旻进京的唯一可能,就是去找韩廷。之前他曾提议吴姝跟他进京,只她有不得已的理由没去成而已。 刘梅问:“你要进京去寻他吗?” 吴姝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去寻他。” 刘梅拍了拍额头,“不都这样了吗?他进京的消息确实无误,你若是去,我陪你就是了。” 可问题不在这。 吴姝拍了拍身旁的腰枕,“我给你去烧热水,晚上你想吃什么。” “呀?原来你是嫌我臭啊!” “不是,总归要干净些好。” “还是那个意思。” “没有。” 夜深人静,吴姝静静地坐在铜镜前,镜中人影模糊,可隐约风姿卓越,即便命如纸薄,可在内心最深处,那抹无人可说的孤高轻傲,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绽放开来。 容颜绝色,在什么都顶尖巅峰的世界,一切来得那么容易,无需珍惜,荣华富贵,弹指之间。 在她内心极其隐秘的缝隙中,也藏着决不能让人知道的野心。 手从脸颊往下滑,细长雪白的脖颈,丰满的胸,还有依旧纤细的腰肢。 手掌在腹部缓慢打了一圈,里面 分卷阅读101 有个孩子。 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一个生命,她孕育的。 亡夫吴睿在世的时候,她就没曾想过孩子这种事。她总觉得一个人在世间活着都很难,根本就无力担负起另外一个生命的责任。 就是更早以前,她也非常清楚的知道,那种遥不可及的梦,别人的一句话便可以置她生死,而要生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恐怕还需要别人的施舍。 吴姝不曾有大志向,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些过往,让她心里始终有过不去的阴影,所有她才这般的及时行乐...... 周旻。 他也是个意外,他对她,还有她对他。 —————— 不知是刘梅来了,增加了吴姝的底气,还是越来越接受孩子的事实,让吴姝的心态,反而更加的平常自然。 除了每日被叮嘱好好吃饭,多吃这个那个之外,她除了睡,还是想睡。 时光一晃,便如流水般的过去。 这日,阳光明媚,灼热的太阳底下,只要稍微动一下,便汗流浃背。 太阳正好,刘梅帮着阿兰,在海婆婆的指挥下,把冬日的棉絮拿到太阳底下暴晒,之后放入箱笼,以便冬日再取出来用。 “你家娘子还在上面睡呐?”刘梅大嗓门。 阿兰帮着她翻被角,“吃过早饭,说困了,就眯下去了。” 刘梅嘿嘿一笑,“敢情这是要养猪啊!” 阿兰有些不明白,海婆婆眯眯一笑,“这头几个月,是比较容易困倦,待过些时日,就没那么贪睡了。” 刘梅抓抓眉毛,“不懂。”又听见大门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指使着阿兰,“傻愣着干哈?赶紧去开门,看谁来了。” 阿兰哦了声,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门开,门外站着的人,让阿兰着实一愣! 第49章 旧日 “谁啊,谁来了?”刘梅在院里喊了一嗓子。 阿兰看着眼前的人,并不确定是不是要放她们进来。而门外站着的人,只是笑盈盈地打量着她。 “到底谁啊......”刘梅过来,从阿兰身后一看,也是一愣。 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一前一后站着两位女子,为首的一人容貌俊丽,隐隐透出某种刘梅她今生都无法祈及的气质,嘴角挂着盈盈的笑意,恍然绚烂。 而她身后哪位,比她年长一些,同样穿着高贵得体,只是眼神要犀利无情得多。 “你们是?”刘梅毕竟经过风浪,最先反应过来。 那姑娘又是一笑,露出洁白细小的牙齿,刘梅似乎闻到了一股芬芳。 “请问吴姝娘子在家吗?” 听口音,像是京城人士,刘梅起了警惕,“你们是谁?跟吴姝什么关系?” “放肆!你这刁......”年长的娘子出声喝道。 年轻姑娘轻微抬手,身后的娘子住了声,“是”的声音极为温顺,可眼神瞅向刘梅,还是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威严。 刘梅仰了个鼻孔,就差哼她了。 年轻姑娘修养极好,“我们是吴姝的旧友,今日到十里镇,就想着来拜访一下她。” 刘梅:“旧友?你叫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旧友?” 年长的娘子又“你”了一声。 不想年轻的姑娘嗤笑道:“你分明就是在刁难,哪有人这么盘问访客的。” 刘梅驳道:“我们这是在山里,自是比不得你们京城里的讲究。” 年轻姑娘又道:“好眼力,看出我们从京城来?” 刘梅:“那是,不仅是从京城来,家底还不凡。只是这满脸醋意的模样,倒像是男人在外面找了外室,兴冲冲地过来问罪一样。” 年轻姑娘脸上一僵,身后的娘子已经冲了上来,欲要掌哐刘梅,可刘梅怎么会怕她,伸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就要往里使劲一带,那娘子就要摔个狗啃泥! “刘梅!” “啊!” 周旻的出现,适时地制止了刘梅,而年轻女子的叫声,也因为周旻的出现,恰时地愣怔在原地。 他们两人目光一碰,周旻带着怒气的责问,而那年轻姑娘则移开了眼,不敢正视周旻。 刘梅只一瞬,就明白这其中的戏码,怕是当初起的疑心,竟被她给蒙对了,不禁恶从心来,言语尖酸了许多,“周旻,你可知吴姝大着......” “我知道。”周旻目光制止了刘梅继续往下说。 周旻走到那两位女子的跟前,郑重地向年轻的那位一揖,“九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公主?刘梅一震。 九公主有些讪讪,不想周旻一下子就揭穿她身份,又想自己瞒着他过来找吴姝,有些情义上的尴尬,不免起了娇气,“就想瞅瞅,让五哥哥流连不回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旻大人,公主只是关心则乱,并不曾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九公主身后的何姑姑解释。 “何姑姑严重了,在下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这里山野之地,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何姑姑微颔首,不再说话,低眉顺眼地杵在九公主的身后。 分卷阅读102 九公主:“现在,我可以见一见你的哪位娘子了吧。” 周旻朝刘梅点了个头,“叫你家娘子出来。公主,里面请!” “公主?是不是戏文里面唱的?遇见年轻俊俏驸马的公主?”阿兰在一旁好奇地问。 何姑姑眉头一皱,周旻向公主解释,“她脑子不太清楚,就是个孩子。还望公主恕她冒犯之罪。” 九公主问:“真的傻了,看着挺灵气,怪可惜的。” 旁人都不敢接她的话。 不仅嗜睡,还贪吃,吴姝醒来的时候,就感觉饿得不行,捻了块糕点,准备下楼去厨房。 下楼梯时,门口的那拨人,刚好进来。 于是,吴姝这么一头乱发,睡眼朦胧的样子,甚至她的嘴角还带细白的糕点屑,见到了月余未见的周旻。 脑中立马闪现晨曦乍现的刹那画面,他扭头对她说的那句:“等我!” 吴姝会心地笑了,她如此坚定平静地等待,是因为相信吧。 而此刻的刘梅心中急得不行,心想吴姝这妞还有心思眉来眼去。人家的老情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是个公主!这会儿看你怎么应对。 九公主已经看到吴姝,也看出吴姝与周旻对视的刹那,涌动的情绪。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明明不过中人之姿,而且看着还很“邋遢普通”。 可是第二眼,她却一惊。 吴姝的目光在周旻的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了旁边的两人,跟九公主一照面。她的心猛地一缩,记忆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恐慌,兜头盖脸地罩过来。 身体比记忆还要实诚。阳光炽烈,可吴姝浑身冰冷,仿佛那热烈的光线,比腊月隆冬的冰雪,还要来得刺骨寒冷。 终究是躲不过。 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她最脆弱最割舍不下的时候。 再看周旻,才发觉他与往日的不同。不过才月余,他似乎白了些,脸上收拾得很干净,头上束发的冠扣上镶着一块翠绿的翡玉,在阳光底下,散发出莹绿的微光。 吴姝的眼神晃了晃,似乎认识周旻,也似乎不认识。他穿了一件束腰窄袖的长袍,料子光滑细腻,脚下一双浅口皂皮靴。衬得整个人既精神又清爽,而且还隐隐透出一股贵气。 贵气?这个词若用在以前,怕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错。可这么多年来,吴姝险些忘了这个词。 当初看到周旻与别人的不一样,吴姝以为他光长得顺眼好看了。谁知,是他身上这种刻意隐藏起来的贵气,吸引了吴姝。 吴姝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匠人的身上,会跟她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可眼前这些人站在她面前,她突然茫然了。 吴姝脸色骤变,眼神几经变化,又有之前秀莲和婉婉的事在先,周旻怕她误会,赶忙说道:“吴姝,快些下来,来见过九公主。公主,这是贱内吴姝......” 九公主面上带笑,可语气却很冷,“我认识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把枷锁,把偷偷逃出去的灵魂,重新锁拿。 吴姝面无表情的下楼,她对周旻迎上来的表情视若无睹,而是直接走到九公主的面前。 吴姝的表情凝肃,何姑姑怕她对公主不利,随时戒备着。而刘梅又怕何姑姑对吴姝不利,也跟着绷紧了心弦。 “吴姝?”周旻轻叫了声,眼神在她脸上和腹部来回,有些担忧她的失态。 显然,他还是没把重心放到刚才九公主那句:“我认识她”上面。 吴姝定定的,没有回头也没有应,仿佛被太阳晒懵了。钉在了哪儿,而后又直挺挺地,在九公主的面前跪下,双手匍匐于额前,“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九公主一声不吭,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推脱,就好像本就该这样。 而周旻心中震撼,吴姝如此隆重一礼,为何又自称奴婢?而且,她那一礼的标准,如同宫中礼教嬷嬷的示范。 九公主瞧出了周旻的心思,淡笑道:“原来你竟不知她是谁?想来你这娘子,不仅是个寡妇,她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刘梅一脸懵,可她看不得吴姝一脸受气包的表情,就算对方是个公主又怎样,大不了不要了,便呛回道:“寡妇怎么了?她现在可是自由身,婚嫁自由。你刚才没听他说什么?贱内,是叫夫人呢。我说周旻,好好的夫人不说,为何要称贱内呐!听了叫人瞧不上。” 九公主根本就不搭理她,只周旻向刘梅投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九公主:“五哥哥,人我也看过了,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带着何姑姑要走。 周旻颔首:“我送您!” 刘梅在他们身后小声嘀咕:“慢走不送!”接着去扶吴姝,“你起来,干嘛给她跪,又不是什么皇宫大内,谁知道她是哪门子的公主,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啊!” 吴姝身体僵硬,刘梅试了几下,都没能扶起她。周旻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奔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吴姝的眼睛一直垂着,周旻抱她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她身上一直在抖,不停地抖。 周旻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臂膀,“吴姝,别怕,我在 分卷阅读103 这呢!” 刘梅本有一肚子的“火话”,可现在一个也说不出,只在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悄然离开。 “别怕,没事的,傻丫头,没事的。”周旻轻轻地拥着吴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胸膛依旧宽阔,臂膀也依旧雄壮有力。吴姝多么渴望他的拥抱,可是,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她的可控范围。就像他的怀抱一样,带着微微麝香,既熟悉又陌生。 周旻径直夸她:“我没想到,你会让刀疤去胁迫徐文林。你不仅有和离书,还有后面自救的法子。反而是我拖累你了。” 他蹭着她的发鬓,“是我太着急了,我害怕他们伤害你。所以我进京去找大哥。” 他果然进京找韩廷了。吴姝静静地听着。 周旻兀自笑了笑,“到京城找韩廷,势必就会和以前的人接触。所以,吴姝,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原来是在京城生活的,后来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才离开。” “吴姝,你生气了吗?”周旻把吴姝从怀里拉出,对上她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盈盈的水汽,却不见泪珠。 “你生气我骗你吗?我和九公主是旧识,我当年曾在晏王府当差。吴姝,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要去找他们。” 晏王府?当今圣上的潜邸。吴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吴姝一直都没说话,她像只没有魂魄的木偶,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 周旻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可触手冰凉,在火热的太阳底下。 不是这样的,他刚才没有听到吗?公主说认识她,他不好奇吗?她也骗了他。还有过年前,他要她跟她一块进京,可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从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中,逃出来的。 “周旻,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第50章 番外 五年前,某个月黑风高,适合杀人的夜晚。 一个高俏的身影,急促地行走在重重宫墙之下,巍峨的宫墙,在无月无光之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巡逻的守卫,就像凭空消失了般,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即便鬼祟不可见人,可脚下厚静空洞的脚步声,却藏着希翼,能碰到活人。 脚步匆忙,卷起的衣袂翻出沙沙的声音。 偶尔一两声瓦砾磕碰出的细微声响,让人不寒而栗,脚步越发凌乱无章,只顾往前。 忽的,一双手突然拍在肩膀上,惊得人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又被另一只粗糙的手捂了口。 急促喷拂的呼吸,带着对未来无法预知的恐慌,心跳下一瞬就要撞破胸口,欲将跳出。 “别出声,出声我就杀了你!”一个沙哑粗嘎的女声。 吴姝哆嗦着点头,她听出来了,捂她嘴巴的,是下等宫女采菊。 采菊松开了手,不过她一只手仍锢着吴姝的脖子,仿佛只要吴姝一张口,她就能捏断她的脖子。 采菊问:“东西呢?” 吴姝指了指自己的衣襟,采菊伸进她衣襟,把东西掏了出来,碰到吴姝时,还用力地揉了两把。 采菊**:“这宫里头,不知有多少人喜欢我这手。别以为只有男子能给你快乐,我能给的,不比那些臭男人少!” 吴姝咬着唇,撇开了头,“姑姑,你......你只要把东西送到,银子......银子就归你。” 采菊嘿嘿两声,“哟,这么听话,平日里不是个刺头吗?还真怕我杀了你?” 吴姝讨好地点头。 一路顺遂,两人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处废弃的宫殿,因常年无人打扫,到处显出破败,蛛网结罗,杂草丛生,在深秋的黑夜,尤显凄凉。 采菊指着宫殿里的一个阴暗角落,“躲哪里去,如果你敢出声,我就真的杀了你!” 吴姝依言蹲在那角落,温顺地捂了嘴。 采菊站在那破败的院中,按照吴姝说的暗号,吹响手中的哨子,一长三短。 不一会,来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采菊先开口,“今晚东西是我送,银子带来了吗?” 那黑衣人不吭声,只伸出一只手来。 采菊在心里艹骂了一声,拿出了手中的小包裹。 黑衣人打开查看,一个长条小锦盒,用绳子绑着,还用蜡封滴在绳头上。 黑衣人收好东西,又伸手到腰间,采菊以为他要拿银子,嘴角不自知地弯了起来。 冷光一闪,锋利尖锐的铁箭,立马戳破眉心,采菊轰然倒下。 因为她体格巨大,所以倒下来的时候,地上腾起浓浓的灰尘。 而角落里的吴姝,已经如同筛糠一样地抖着身子,只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鲜血从采菊的眉心,顺着脸颊流出一种怪异的纹路,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仿佛看着她藏身的方向。吴姝惊恐得六神无主,只睁着鹿一样的大眼睛,不停地抖。 黑衣人站了一会儿,没有走。 寂静如死亡笼罩的身影,蓦然转身,朝着吴姝藏身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瞧过来。 吴姝屏住呼吸,只身体不受控制, 分卷阅读104 仍瑟瑟抖动着,心里一万个祈求: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吴姝的祈求没有用。黑衣人仿佛更加确定哪里藏了人。 他缓慢地转身,朝吴姝的方向走来,仿若一把尖锐的黑色的刀,正是来取她性命的。 求求你!别过来! “咔嚓”一声树枝被踩裂。 “谁!”门外传来一声呼喝,像是巡逻的守卫。 黑衣人定住了身,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转身,轻轻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大人,走吧,宫中是非多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已经千万年,又或者只是一瞬,吴姝确认又确认,那位黑衣人已经走远,巡逻的侍卫也不会返回,她才站了起来。 蹲得太久,站起来时费了很大的劲,当她扶着墙角站起,才发现裙摆后面全湿了,夜晚的风一吹,格外的阴冷。 吴姝默默地把刚才蓄在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准备按原路返回,可在跨脚的刹那,她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采菊倒下的地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勇气再看采菊一眼,可是现在,她像是突然魔怔了般,盯着采菊的尸体,如饿狼看到了猎物。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脑中炸开:如果不是采菊贪财,以为她给人递消息收银子,那今晚死的可是她! 她回忆起来,那位黑衣人身形消瘦,身姿也不笔直,透出某种古怪,吴姝从来没见过他。 可他二话不说,接了东西就杀人。要么是得了命令,要杀吴姝灭口。要么是被人发现,取了东西也要杀人灭口。 两种可能,背后指使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姝都会没命! 她不能回去! 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她的主人,还是主人的对头。她活着都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麻烦,所以死了才会干净。 此时,月光冲破重重乌云,在云边镶嵌了淡淡的银边,暗淡的月光照在吴姝的脸上,泪痕犹在,可求生的欲望,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坚毅。 她要逃,逃离这座宫殿,这座吃人不吐骨头,永远有千万种让人不知不觉死去的活死人墓。 下定决心后,她小心地跨过采菊的尸体,沿着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钻了出去。 绕过几个拐角,穿过几处残檐断壁,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树林。 晨曦乍现,树林里哗哗地响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举目四望,才发觉身后的宫墙破开了个口,地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想必是那黑衣人留下来的。 前面茫茫无知,可能有许许多多的艰难困苦,可身后的豺狼虎豹,已经让她没有退路。 吴姝静静地抿着唇,不再多看一眼,转身投进了那片预示着自由的树林里。 —————— 逃亡的路上并不顺畅,一是毫无事前的准备,身无分文的吴姝只能靠偷靠乞讨才勉强果腹;二是她经年累月的呆在宫墙内,即便遭受磨难,也无半分野外生存的能力。 孤身一人的女子,在这世间活着实在是太难。 且不说其他,就是光吃饭这一条,就够让人伤脑筋。 吴姝只想讨口饭吃,粗活脏活都愿意干,可是没人愿意用她。要么就是卖身进青楼,或者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谁也不愿意给一个女子一口饭吃。 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若非看她邋遢不堪,吴姝又机警,险些招了毒手的也有。 还有一些家徒四壁鳏寡孤独的男人,有娶她之意。 吴姝均一一拒绝。她不想从那一个巨大的牢笼,又钻进另一个更小的牢笼中。 幸得她身子底子好,即便饿晕了醒来,喝一点水,又能继续找吃的。一路乞讨,直到了十里镇的边上。 这日,吴姝嚼着晒干的薯块,心想:眼看马上就冬日,如果再找不到容身之所,如今这茅草屋怕是捱不过冬。 这时,隐约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吴姝立马坐直了身,收拾收拾,藏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迎亲的队伍,八个穿着喜服的汉子和一个花红柳绿的喜娘,估计轿子里还有位新娘。 只有两担子的嫁妆,看来新娘只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 他们停下歇息,刚好就在破草屋上头的山路上。吴姝就听那喜娘说:“哎哟,你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要嫁这吴二爷,只还没过门,就这么大的脾气。” 一个抬轿的汉子说:“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妹子,一个病秧子,过不了过久就要挂的,守寡也怪可惜的。”满嘴垂涎。 喜娘呸了他一声,帕子一扫,打在那汉子的脸上,“可惜不跟你了吧。” 那汉子伸手一抓,拉着喜娘就往怀里带。喜娘丰满肥硕的躯体,一下子被汉子拽在掌中,都变了形,看着都疼,可那喜娘似喜似痛地呻~吟一声,激得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信不信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喜娘不痛不痒地打了那汉子几下,才从轿子里带出新娘,“新娘子解个手,你们在这等着咧。”临走前,那汉子还在她肥臀上打了一巴掌。 喜娘和新娘走到了茅草屋的后头,喜娘说:“那 分卷阅读105 你快些,我在这等你。” 因为盖着盖头,所以瞧不真切那新娘子的面容。可不一会,就见刚才与喜娘调情的汉子走下来,扑向了新娘子。 被捂了嘴,发不出声响,压在地上欲行苟且之事,新娘子狠命地蹬地上的沙土,激起了一股股的气尘。 喜娘反而走开了,吴姝顿时明白,怕是那汉子早起了歹意,与喜娘勾结,趁新娘出来解手以行事。 眼看那汉子就要得手,吴姝想也不想,拾起地上的石头就上前。 汉子被敲破了头,脑浆喷了吴姝一身。地上的新娘子吓得都忘记叫了,等她缓过劲来,吴姝忙捂了她的嘴,“想不想活,若想活,就听我的。” 新娘子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两人又处理了重新返回的喜娘,吴姝换了新娘子的衣裳,叫她躲在茅草屋,说天黑时会回来寻她。 有人问喜娘和汉子去哪了,盖头底下的吴姝啐了口。“不知道!你们快些,可别耽误了我的良辰吉时。” 那些抬轿和抬嫁妆的汉子们,都以为消失的汉子和喜娘在野地里快活去了,便不再理他们,抬了娇子重新出发。 天将黑的时候,才到了吴家。随着一阵轰鸣的爆竹声,吴姝和一只大红鸡冠的公鸡拜了天地,随后被送入一间喜房,之后再无人打扰。 听声音,似乎外面也摆了宴席,可不见人声鼎沸的热闹,只三三两两的说话和恭贺之声,中间倒有人送了酒食进房。 后见声音渐渐停歇,吴姝掀起盖头,环视了一下红彤彤的房间,又倾听了一会,才悄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去开门。 门开的刹那,一人坐在木轮椅上,阴沉着一张脸,冰冷道:“新娘子这是要去哪?” 第51章 回去 阳光依旧炽热,眸中的水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辉。 周旻重新拥她入怀,“原来,我们都是生活在皇城里的人。所以,你不是吴姝,阿兰才是真正的吴姝。”他很早就怀疑,只是她不承认而已。 吴姝点头,“她不愿意嫁吴睿,因为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替了她,就想着吴睿活不了多久。这日子怎么也会比外面好过一些。” 周旻拥紧她问:“那......阿兰怎么疯了?” “情伤,她的情郎另娶她人,她受不住,疯了。”吴姝淡淡道。其实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说的还要凶险万分,吴姝并不得吴睿的信任,而阿兰高烧不退,又无法及时就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 吴姝:“为了阿兰,也为了我自己,我只能是吴姝,阿兰只能是一辈子的阿兰。” 周旻嗯了声,“所以年前你才不愿意跟我进京?” 吴姝点头。 周旻:“别担心,即便你是逃出宫的宫女,九公主也不会为难你。新帝继位那时,宫中发生巨变,逃出宫的宫女和太监不计其数。何况,还有我呢,我当年对公主有恩,她念在我的情面上,不会过分苛责你。” 可逃出宫之前的恩怨呢?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吴姝的眼神传递出的信息,周旻读懂了,“你如果不愿意说以前,就不要勉强。相信我,忘掉过去。” 她的主人是谁,她为谁做事?谁会要杀她?都不重要了,权利更迭,时局动荡,在那个人命如蝼蚁的兵荒马乱,一切的权谋较量,转眼的权势波涛,让多少人身不由己,或者丢了性命? 何况一个小小的宫女?他不也是从那场混乱中走出来的吗? 周旻的声音沉而稳,让人莫名地心安。也许,遇见他,便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未来需要面对什么,那是未来。总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担忧,而失去了现在。 两人各怀心事,又心怀感慨,过去的不堪仿佛昨日,现在的安宁又即将成为过去。 吴姝有些怔然,又带着一丝被太阳暴晒的红晕,显得娇憨无比。周旻低下头,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吴姝,别怕,一切还有我。” 吴姝后知后觉,露了一抹真诚的笑。抛开所有,珍惜现在。 周旻的手搭在她的腹部,换了个话题:“我儿可乖?” 吴姝一怔,追着反问:“若是女儿呢?” “呵”周旻挑眉,“终于露出泼辣的性子了?你刚才了无生气的模样,我不喜欢。” 这人心底里“犯贱”啊!喜欢人家“凶”他啊。 可问题不在这,问题是:“你别逃避,我说如果这是个女儿呢?你打算怎么办?”吴姝追问。 周旻:“什么怎么办?儿子女儿,都是我儿。你这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呐,东一会西一会的。” 吴姝:“......” —————— 回到客栈,何姑姑来敲门,不见有人答。“公主,我进来啦。” 推开门,就见九公主背对着门,躺在塌上,鞋也不脱。 何姑姑试问:“我的好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掰开九公主的肩膀,赫然叫起来,“哎哟,公主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呢?哭伤了眼睛,陛下要治我的罪呀!” 何姑姑这一说,九公主哭得更凶了,坐起来抱着何姑姑的脖子,呜 分卷阅读106 呜地哭了起来,“姑姑,我舍不得五哥哥,舍不得。” 何姑姑被她哭得红了眼,顺着她的背,“我的傻公主,在这之前,你不是说过,只要他活着就好了吗?” 九公主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可我现在不愿意了,我想跟他在一起,想他当我的驸马。姑姑,你可知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五哥哥了,我们一块玩耍,一块长大,我不愿意他娶别的女人。” 何姑姑拍她的后背,“知道,姑姑知道,我的公主哟。” 九公主坐直了身,“何况,那个女子根本就不配他,就......不配!” 九公主欲言又止,何姑姑只当她多年受礼教严苛管教,说不出粗俗言语,心中更觉心疼,帮她拭泪道:“人生七苦,这求不得,咱就不求了。公主值得更好的男儿,旻大人固然拔尖,可这世上,还有更多更好的男子等着公主挑选。” 九公主眼神一暗,“姑姑难道不知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假若不是自小的情义,不是一开始就动了念想,又怎么会执迷不悟!” 何姑姑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晚,周旻来辞,九公主不答应,“即是你跟我一块从京城过来,那你也要送我回京。” 这是刁难!公主出门,是有专门的卫队,不多周旻,也不少周旻。这会儿九公主这么说,不是为难是什么。 周旻一揖:“很感激公主顾念旧情,愿意帮忙,随我到十里镇。只是我夫人她怀有身孕,确实不方便离开。若公主怪罪,我择日定当登门谢罪。” 何姑姑不平道:“旻大人,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既然叫你一块回京,那是你莫大的荣耀,你怎么能弃了她不走?” 周旻拱手:“何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内人确实不方便,公主回京,周某理当相送。只我现在是平民百姓一个,确实不好再跟公主一路。”说完深深一揖。 何姑姑怒道:“你!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好一路呢。” “姑姑。”九公主对何姑姑摇了摇头,何姑姑福了福,起身关门离开了。 九公主走到周旻的跟前,“五哥哥。”周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九公主的眼神黯了几分。 九公主:“五哥哥真的不愿意跟我回京城了?” 这问题是两个意思,周旻不会不明白。 周旻沉了片刻,“是,不回京了。那里与我,已然陌城。” “那我呢?”九公主上前一步,带着情意,满眼希翼。周旻望了眼,垂下眼帘,“公主以前是我可爱的小妹妹,现在是高贵的九公主。” “只是妹妹吗?” “只是妹妹。” 九公主握住他的手肘,“怎么可能,我们一块玩耍一块长大,你......你还说过,长大了要娶我的。” 周旻歉意松开她的手,恭敬道:“年少轻狂不懂事,又是被别人激了性子,口出妄语实属不该。为此,我也受了......受了家长的责罚。” 九公主嘴唇哆嗦,这些她都想过,只是当面对质,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还是觉得冰冷无情,很是伤情。 九公主黯然伤神,眼眶中的眼泪在转身的刹那,像雨点一样砸在地上,破粹无声,“罢了,不过是我痴心妄想,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可能记得小时候,是我天真了。” 周旻:“对不住,公主,是周旻的错。” “周旻?”九公主转身,眼中的泪已经落尽,脸颊干净,只眼角湿润,“你现在改名叫周旻了?你可知......” “公主,对以前的任何人和事,周旻都不想知道。”周旻打断她的话。 九公主默然,后又极冷清的一笑,“你打算就这么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的过这一辈子?” “是!” 九公主点头,“若是你这次不来找我,大约你就能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可你如今进了公主府的大门,你以为皇兄不知道你回来的事?” 周旻一窒。 九公主:“所以,这次你要跟我回京,不是为了我,而是你应该回去,好好解释这些年到底去哪了?别让人给抓了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周旻沉默。 九公主语气软了下来,“五哥哥,这里不适合你。你是天之骄子,京城有更广阔的天地和舞台给你。” 周旻沉吟片刻,似乎决定:“我要带上吴姝,我和她要一块进京。” 九公主神色一变,前一刻还温柔的说话,下一瞬便冰寒布满她的眼,尽管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这样的表情切换如此相似,周旻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九公主很快敛去身上的寒气,笑道:“吴姝若愿意跟你去,那你们就一块吧。” “谢公主!” —————— 所以,等周旻把这个消息告诉吴姝时,吴姝刚小憩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脸颊一把,生疼! 周旻好笑地握她的手,“别乱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十里镇。而我这事,还真要回去交代一下。” 今日的震撼实在太大,周旻回来了,她还见着了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京城皇宫里的贵人:九 分卷阅读107 公主。 以前一直害怕面对的过去,今日把一切跟周旻说出来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反而轻松了许多,下午间睡了一个黑沉的小觉。 可是要回去...... 问题就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而是一堆人,一堆事。那些不想面对的,以为可以躲得掉的,终究都要清清楚楚地去算个明白。 心下不免生出一种宿命的苍凉,只是心中仍抱着生的希望。 吴姝问:“可是九公主让你回去的?”女人的直觉有时天一样的灵。 周旻上来时,海婆婆提了食盒给他。他帮吴姝把头发绑在脑后,摆出饭菜,“也不全是,当年我在晏王府当差,跟九公主,算是......怎么说,一块长大。当年走的时候,也没跟晏王打招呼。” 吴姝沉思片刻,“所以你隐姓埋名?” 周旻笑笑,“算是,还有一些别的事,我不想回去。” 吴姝:“那你年前怎么说要带我进京?” “在十里镇上,我怕你为身份所累,所以才想着带你离开。不进京也行。”谁知吴姝不同意离开,两人之间还闹了误会。 兜兜转转,想着周旻还是带着吴姝进京城,是不是冥冥之中都要往这个方向走?假若那时就跟了他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起码,孩子不会是成为她的“通奸罪证”。 吴姝喝了碗汤,问:“晏王现在是皇帝了,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周旻在舀饭,“他对不起我还差不多。你放心,你只是逃出宫的宫女,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吴姝敛目,“你怎么这么肯定?” “怕了?” 吴姝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怕有用吗?” 对呀,怕有用吗?自见到九公主,即便他们不是自愿回去,但那人会放过他们吗? 周旻眉毛一挑,刮了她的鼻梁一下,“别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 吴姝一愣,也对!又觉得被调戏了,板着脸说:“有孩子呢,你就不能正经点?” “嘁,吴姝,若都正正经经的,这孩子哪来的。”周旻一脸痞相。 吴姝拿他没法,只能干瞪眼。 最后还是周旻投降,“好好好,以后吃饭我规矩好了吧?” 吴姝这才不再瞪眼,接着吃饭。 吃到一半,周旻突然笑了起来,“看你现在这模样,再想你之前。着实不能相提并论,其实你骨子里,还是个挺保守的人,之前的那些浪荡劲儿,都哪去了?” 那是对你才浪! 吴姝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周旻又问:“对了,你跟九公主是怎么认识的?你在她宫里当过差?” 吴姝一愣,刨了一口饭,闷闷道:“算是吧。” 周旻给她夹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吃吧,过去就过去了,谁还没个过去。只是你说我们两人这缘分,也太强了吧。”从京城到十里镇,又从十里镇回到京城。说不定当年在京时,见过面而不自知。 照吴姝后来的说法,周旻当年鲜衣怒马,是拽天拽地的公子哥,而她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宫女。两人身份相差如同天地,只有她仰望他的份,哪有他青睐她的可能! 周旻傻笑着。他是那种可以痞帅,又可以耍酷狠的人,如今这么咧嘴龇牙的开怀大笑,看着就有些冒傻气。 吴姝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些酸,“再傻笑,噎不死你!” “哈哈.....!”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五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杀了采菊的黑衣人,是吴姝后来代嫁的丈夫,而在宫门外呼喝了一声的巡逻守卫,正是何姑姑口中的旻大人。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第52章 公开 晚上,周旻搂着吴姝入睡,吴姝还不是很困,便推他。“你另外睡吧,别闹腾,这头三个月不能乱来。” 周旻的下巴蹭在她肩窝处,十分黏腻道:“不,我就不,我就是要抱着你和孩子一块睡。” 没看到他那样子,可从声音中判定,必十分有趣,吴姝情不自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周旻,你有些出息行不行,之前的硬气呢?雄风呢?” 周旻撑起脑袋,探在吴姝的上头,“那能一样吗?我这是学习怎么当爹呀?一个月未见,我瞧你就有几分做母亲的模样,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落后呀。” 吴姝一愣,有些怔。 周旻在她眉毛上啄了下,“傻丫头,快些睡吧,明日我们要早起,还有事呢?”伸掌一挥,灯灭了。 黑暗中,吴姝问:“不是两日后才启程吗?” “嗯,还有别的事,需要你一块,乖乖睡哈。” “什么事?” “......”轻微的鼾声...... 翌日,吴姝被叫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因为嗜睡,周旻连哄带催,才把她哄出了门。 到了繁华街区一家面馆,周旻点了两碗面,多要了小菜,便叫吴姝用面。 吴姝打着呵欠,嗔道:“你一大早地叫我起来,就是为了和我吃面?” 周旻夹了一筷子的面条 分卷阅读108 挑起,顿时热气弥散,他笑道:“很久没吃这家馆子的面了,有些想得慌。”说完吹也不吹,就撸了一筷子。 吴姝明显不信他这套说辞,“九公主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进京?” 周旻含糊地嗯了声,吴姝不明所以,又见眼前面香又带着汤料的浓香直钻鼻孔,感觉也饿了,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面馆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吴姝当然知道这家面馆味道好生意也好,以前她也来过,不过嫌人多吵嚷,很少来。 只今日陪周旻来吃面,就不可少地收到许多或明或暗,带着探究、鄙夷、好奇的眼神,吴姝习惯了,只当他们不存在,只担心周旻受不住。 见他碗里没多少面,就要招人来结账,周旻拦了她,反而又要了些有名的小菜和蒸品。 周旻安抚她:“别急,后天早上才出发。你也别整日呆在那院子里,出来走走透透气。” 吴姝原也是愿意出来走动的,只是怀了孩子,才更加懒散罢了,“你吃这么多?” 周旻:“你多吃点。” 吴姝:“......把我当成什么了?” 周旻没应她,被旁边的一人引了注意,他大声地打招呼:“哟,六叔啊?你老也爱来这吃面。” 被叫“六叔”的人其实不老,不过是种辈分尊称。说起来,吴姝也认识,都是族里叫得上名的乡亲。 六叔一拱手:“劲道、够味,你也来。”六叔说完,对旁边的吴姝点了个头。 吴姝也回礼地点了点头。 周旻下巴一抬,“她啊,她想吃,我便陪着吃上一碗。” 明明不是! 无视吴姝的瞪眼,周旻不仅跟这位“六叔”闲聊了几句,还跟旁边好些人打了招呼,简直就是明着想引人注意的。 瞧他一脸有些痞赖的神色,吴姝准备要呛他,“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匆匆起身,丢了银子在桌,拉着一脸懵的吴姝,压弯了腰往后门走。 吴姝往后匆匆瞥了眼,只看见一个衣角,却是瞧清楚了是谁。 待到后门边上,周旻还不放心地回头瞅了眼,吴姝讥笑他:“就这么怕见着人家,好歹人家可是尊贵的公主,长得也中看,你就这么不待见?” 怎么听就怎么冒酸气,周旻挑眉,“你若是想见她。走,我们这就回去。”说着,还真拉着吴姝的手往回走。 眼看就要到大堂,吴姝扭着身子躲避,周旻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跟她出了后门,笑嘻嘻的也不揭穿地说:“她霸道惯了,小时候若瞧见了喜欢的东西,非要要到手,要不到就哭。我是受够了,不想让她烦,咱俩清清静静地在一会儿不好吗?” 周旻说得苦大仇深,吴姝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嗔他:“你是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躲得过十五。” “你倒是看得开,我可受不了,你在她面前竟然能低声下气。” 吴姝笑笑,“天子之下,谁还不是俯首称臣?” 周旻“哼”了声。 吴姝要戳他的胳肢窝,“我没拈酸吃醋,你倒生气起来。这一大早叫我出来,就为了咱俩在大街上吵架斗气来着?” 周旻一把揽过她,双手搭在她的后腰上,“耀武扬威”道:“怕什么!” 这时,刚好有人经过,瞧了他们一眼,又匆匆离开。 吴姝不好意思挣扎,周旻反而锢得更牢了,“怕什么,你以前不怕的呀。” 可以前也没这样啊! 周旻提议出去走走。可走了一路,不是在街上闲逛,就是遇到个熟人跟人聊会儿天,根本就没说具体去哪,似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半个时辰下来,吴姝终究沉不住气了,“周旻,你拉着我在街上乱逛,就是让人家看咱俩在一块了?” 周旻淡淡一笑,带着吴姝进了一家茶馆,自个要了壶清茶,给吴姝要了杯牛乳。 吴姝道:“牛乳太膻,要羊乳。” 周旻:“不都一样吗?” 吴姝白他:“那羊和牛能一样吗?” 以前觉得吴姝的个性冷淡乖张,现在两人在一块久了,周旻怎么都有被她“技压一筹”的感觉。 他呵呵一声,“现在看出来了?” “什么看出......”吴姝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眉眼一凝,瞬间就想通了,“你这是干什么?我在意过这些吗?”他今日带着她在大街上晃荡的这一出,是要向世人表明?他们两个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周旻凝视着她,“无论你在意以否,该有的姿态和做派,我都会做全。这是保护你最直接的法子。” 吴姝随即嘴角一抽,“之前不就指认你是奸夫?”还怕别人不知道?用得着在街上“**”? 周旻搓搓手指,“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吴姝不依不饶。 周旻给她投去一个“你该明白”的眼神。吴姝佯装绷着的脸,可没一会儿,便松了劲。 吴姝即便已是自由身,可不能大张旗鼓地嫁他,两人在一块,是连发喜糖也要低调的,因为吴姝背了吴睿留下的这些财产,为堵悠悠众口,凡事都要收敛。 吴姝反 分卷阅读109 笑:“你这样子,倒像是我委屈了你。” “啥?”周旻嘁笑了声,“一个大老爷们,娶了你这样的美娇娘,怎么就委屈了?” 吴姝浅浅一笑,垂了眸,不再说话。 屋外洒进的阳光斑驳灿烂,如同此刻心中的暖意。以前也曾臆想,找一个真心实意,待自己万般怜惜的依靠。大概,现在他就是那个“臆想”中的人了吧。 茶店里,陆陆续续进来几波客人,其中一桌中年人,磕瓜子喝茶,几杯热茶下肚,话题就打开了。 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说:“孙思仁这厮,被吴景干掉了吧。怎么样,我当初猜得不错吧。” 其他男人起哄,纷纷对他敬茶,其中一人边嗑瓜子边说:“行了吧老弟,大家心理都有数,那厮干的阴损事还少吗?只是大伙儿没你胆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说。” 微胖男人喝了口茶,抖了两下腿,嘬着牙花子说:“嘿,我是信哥哥们不会干那些告密的小人之事。孙思仁他自己干过什么,他心里还没有点B数啊?” “就是就是,吴景虽然神叨了些,但他没有成家,做事公正......” 听到这,后面他们再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吴姝盯着周旻的眼睛,笑问:“是你?” 周旻给她剥了几颗松子,摇头道:“算是也算不是,要算应该算到九公主的头上,孙思仁退下来,吴景成为族长,对我们只有好处。” 吴姝点头,九公主是谁?那孙思仁是个什么东西?结局一目了然。 周旻:“只是没料到,公主认识你。吴景也知道你的身份?” 吴姝轻轻抿了口羊乳,“他知道我不是吴姝,但具体不知道我是谁。” 周旻不再问,旁边那桌子男人开始议论镇上的陌生人。尽管九公主她们已经很低调了,但她们的到来,对十里镇上的人来说,还是不小的震撼。 还是那个微胖的男人,“我看是京城里的贵小姐,你看那打扮,那神色,非富即贵。” “那她来咱这穷乡僻壤干啥来着?” “不会是逃婚来的吧?” “你傻的吧,谁带着护卫逃婚?” “嘿嘿,会不会是来寻亲......” 两人休息够了,起身离开,周旻拉着她的手,在大街上漫步。看似无意,可已经在十里镇上的主要街道,走了一遭。 周旻也不是干走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总要给吴姝买上一些。将近午时,又逢赶集,天公作美阳光灿烂凉风习习。 街上的行人很多,又是一个镇上的人,寒暄唠嗑非常热闹。 起初,大伙儿认出吴姝周旻,还在背后窃窃私语,可见两人形色大方,根本就不避讳,反而显得说闲话的人,小气吧啦。 而且镇里已贴出公告,吴景新任族长;吴姝的自由之身也传遍整个十里镇。 有些心态好的,还上前主动打招呼。 吴姝和周旻都礼貌地回礼...... 街角站着一人,静静地看向这边。 吴姝抬眸时,看到他,扯了身边的周旻,“你等等,我有话对他说。” 周旻看过去,捏了捏吴姝的手,“去吧。” 第53章 长谈 吴景的神色有些严肃,不知是不是做了族长的原因,他鼻翼旁的两道法令纹,更加清晰了。这显得他人很威严,但吴姝却瞧出了丝怜悯。 吴景站在这里已经有小半刻钟的样子,他们两人在人群中十分耀眼,晃眼过去,就看到了。 周旻换了装束,吴姝也不再全身黑,两人如同一对璧人。只是,吴姝看他的眼神,柔和甜笑,看自己的,仿佛带着一丝怜悯。 “恭喜吴族长。”吴姝率先恭贺吴景。 吴景嘴角弯了弯,并没有笑,一直看着她,“你要随他一块进京?” 当年吴姝被吴睿设计,承认自己是“冒牌”的吴姝,但只说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丫鬟,并没说是从皇宫里出来。 但吴睿那么聪明,有可能已经猜出。所以吴景其实想问的是:回京不会有危险吗? 吴姝笑了笑,说:“谢谢关心,逃避不是办法,但总要去面对。” 此话一语双关,向一把利剑一样割开人的心肺。吴景忍着胸口的疼痛,紧着气说:“好,一路保重!” 吴姝感激地嗯了声。 两人身形未动,吴景怕自己一动,会泄露内心的情绪;而吴姝是想吴景走了,她再转身。 于是,气氛有些尬。 吴景一直盯着吴姝,目光复杂,而吴姝不好意思不瞅他,但瞅他之时,又带着拒绝的意味。 他恋恋不舍,她坚决拒绝。 当年,吴景第一次见吴姝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就像长在了她的身上。 事后,吴睿侮辱她说:“想勾引其他男人来救你吗?想都别想!”说完一大鞭子抽下来,顿时皮开肉绽。 后来吴睿得知吴景真的动情与她,还曾经委婉地劝吴睿不要虐待吴姝。 吴睿盯着吴姝看了半晌,看得吴姝的手脚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吴睿那时说了一句话 分卷阅读110 ,“美丽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 后来,在吴睿去世之后,吴景一力操办后事和帮她接手产业掌权的过度,她便知吴景对她的心思。 吴姝没有什么大智慧,但她还是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不能。如果不是真心,尤其是愿意帮你对你付出的人,吴姝情愿重金答谢,也不想虚情假意。不然,落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吴姝?”不远处周旻喊了声,他对吴景拱了拱手。 吴景点点头,对吴姝说:“回吧。” 吴姝转回头,真心诚意地说:“吴景,谢谢您!”说完对吴景福了福,才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依旧活脱摇曳,她的笑必定甜腻美好,只不属于他,他和她,终究成了“不可能”。 回去的路上,周旻笑她:“忠粉,怎么不选他?” 吴姝递了一个“你找死”的眼神,眯着眼神准备跟他算“旧账”。 周旻后知后觉,刚才傻到提了个“送命”题,赶紧点头“认错”,“娘子,我错了,你打我吧。”说完还露出一脸贱兮兮的表情。 回去时,正是晚霞漫天“飞扬跋扈争雌雄”之时,可能即将离家,吴姝突然生出了一丝留恋的不舍,说不清留恋的是什么,不舍的又是什么。 大约,是有些害怕失去这里的宁静吧。 这时,周旻搂着她的手臂,在她的腰上紧了紧。 吴姝抬头,周旻给了她一个“有我”的眼神。不一会,吴姝微微地笑了。 吴姝洗漱之后,披着半干的长发,还在楼梯,就闻到风吹来的烛火味,脚步顿了须臾。 进来的时候,果然见屋内燃着一对红烛,正摇曳着淡淡的红光。 “你怎么......”吴姝笑着没说完整,周旻就摁着她坐下。 一桌子的精美佳肴,有他亲自做的,也有从外面买回来的。吴姝尝了口他做的椒盐排骨,点头道:“嗯,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你会做菜?” 周旻给自己倒了酒,给她的是一碗甜米酒,他用指头搓了搓额前的头发,“下酒菜会一些,你若喜欢,我就做给你吃好了。” 吴姝吃了一些,缓和了一下饥饿,才说:“谢谢!” 周旻一愣,笑道:“谢什么?” “今日,你所做的一切。” 周旻:“没什么。” 吴姝吞了口中的食物,“看似没什么,但我懂你的用心。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热闹喧哗,也不喜欢虚无的仪式。所以你带着我在镇上走了一圈,就是向世人公开我俩的关系,减少对我的流言蜚语。”可见用心。 周旻喝了口酒,“你也可以当我是为了自己。” 吴姝:“你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我也看出了你的刻意。 “要不要再来碗汤?”周旻有些尴尬地想转移话题。 吴姝点头,不知是不是汤水的热气熏了上来,她的眼睛湿润了。 吴姝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她从小就生活得很艰难,所以她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像这样温暖的用心,好像从没有过;或者说,没有过像这种,她渴望,却刻意漠视,不愿意说出来的,而周旻懂她,直接去做了。 “周旻,你喜欢我什么?”吴姝问。 之前她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吧。可今天问,却是不一样的。有些时候,同样的问题,在不同的时期,它内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周旻嘻嘻一笑:“一见钟情?” “少来!”吴姝才不信他贫嘴,两人针尖对麦芒那时刻,可是恨不得用眼神戳死对方的。 吴姝:“既然这么讨厌我,看不惯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把活干完?” “照你这么说,你觉得我碍了你的好事,你也可以不用我呀!”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见钟情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若是吴姝真是从心底就厌恶,是不会让周旻来她家,周旻也可以半途离场,自此两人就不会纠缠在一起。 所以...... “跟你在一块,我觉得很心安?”周旻既严肃又认真。 心安?吴姝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周旻伸手过来,握住吴姝的手,“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我总是感觉你在害怕,特别是我们很亲密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总在担心?” 吴姝一怔。有些茫茫地抬头,她的不安怎么就让他心安了? 周旻:“尤其你在遇到困难之时,你总是自己想办法,处处谋算留有后路,我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有些心疼你!”欣慰又心疼你的自立自强。 吴姝想笑,可嘴刚咧开,又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鼻子酸得一塌糊涂,湿意润透了眼眶。 吴姝咬咬唇,挥手虚打了一下,“你干嘛......”干嘛要惹人家哭! 周旻把她揽过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可以试着依靠我。如果我实在依靠不上,你再靠自己,可好?” 好吗?怎么会不好? 试问哪个女人不想有人依靠?之所以要那么坚强,是因为不得不依靠的是自己啊! 吴姝靠在他的肩膀上,嘤嘤地抽泣着。 分卷阅读111 “好了,别哭了。我可不想小孩子出来,也像他/她娘亲这么爱哭!” 吴姝囔囔地说:“我哪里爱哭?” 周旻:“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我家娘子不爱哭,也不爱笑,什么都不爱。” 吴姝埋在他的肩膀上,扭着脑袋抗议,这样一拱一拱的,实在...... 周旻拍着自个的额头:“我要被猪拱啦!” 片刻,吴姝嗤的一声,破涕为笑。 一顿饭吃得又哭又笑,周旻收拾完,给吴姝沏了安胎的养生茶。吴姝一直盯着他忙前忙后,见他还没停下里,便笑着招呼:“周旻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好咧!马上。” 待坐过来,周旻握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濡湿,带着凉丝丝的汗渍,周旻皱眉,问:“怎么手这么凉。” 吴姝没理他,而是问:“周旻,我们可不可以不进京?” 周旻的第一反应,“不进京,那你想去哪里?” 吴姝盯着他的眼睛,因为她的专注,他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我以前为晏王做事。” 她为晏王做事,而他在晏王府当差,但他却不认识她,而她从宫里逃出来,这事就不难猜到:她是晏王摆在宫里的棋子。 而当年晏王在夺嫡之争,所涉及的情报往来...... 而他..... 吴姝:“我害怕,我害怕帝王之心,我怕我知道得太多,他不会容我再继续活下去。”这也是她当年逃出宫,给自己立下的死誓:以前的宫女小璎已经死去。 周旻眼帘微垂,“你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 所以,吴姝眸中闪现期待,“我们走吧,逃得远远的,从此隐姓埋名。这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好,钱财我都可以不要。就像你之前说的,塞外海角,都随你。” 多么动人的提议!仿佛只要他一点头,两人便可以海阔天空。 周旻捏了捏她的手心,“如果在遇见九公主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跟你一块远走高飞,可现在恐怕不行了?” “为什么?”吴姝疑问,连带着一边眉毛高高地挑起,难以置信。 他愿意跟她走,两人悄无声息,能逃走的可能性很大。 周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摩挲她的眉毛,温和道:“我既进了京,进了公主府,又求着她跟着我到十里镇上,就说明我想跟以前再斩断,恐怕就不容易了。” 吴姝摇头,他难道已经想好,铁了心要回吗? 周旻看出她的误会,解释道:“宋青和三儿都在公主府,即便不管他们,以我俩的身手,逃不过公主府的暗卫。说不定,身边早有内廷的暗线。” 吴姝周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就想往身后望去,周旻阻止了她的扭头,“所以这个困境,我们一起来面对。” 吴姝还沉静在周旻刚才提出的“可怕”之处,她甚至已经在暗暗回想,在见到九公主之后,身边是不是已经有人暗中盯着他们。 “吴姝。”周旻端着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心中懊悔,刚才不该说得那么透彻,吓着她了。 周旻对着她的双眸,语气坚定:“吴姝,别怕,我们一起,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的声音沉而稳,仿佛有某种魔力,穿透耳膜,带着镇定的效果,让吴姝惶惶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是啊!她还有他呢,他们一起面对! 第54章 物是 其实人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脆弱。若放在以前,吴姝一个小宫女,永远都没有想过,有逃出宫的一天。想得最多的,无非就是怎么才能少挨些打骂罢了。 可她踏出宫的那一刹那,如同新生。 翌日一早,周旻和吴姝就候在公主下榻的客栈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公主才在约定启程时间,迟了半个时辰才出现。 那会儿吴姝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她一向懒散惯了,又是特殊情况,周旻就要她坐着等。 好巧不巧,周旻转身去看马,吴姝仰头喝口水的时候,九公主出来了。 何姑姑喝道:“你个贱婢!在公主面前,敢这样放肆!” 吴姝一下子就懵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手脚拘束,想要在何姑姑更加生气之前,膝盖一软,就要跪了。 谁知周旻冲了过来,一把搀了她的胳膊,“别怕,公主一向心慈宽厚,你也不是故意的。” 九公主甜甜一笑,“五哥哥,我起床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周旻笑笑:“公主高兴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我们等公主,是应该的。” 何姑姑:“公主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吴姝一直低着头,周旻低头笑笑:“多年不见,何姑姑怎么比当年太子妃身边的常嬷嬷,还要凶呐!” 当年晏王之上,立有太子,太子妃是西南王之女,身边有位常嬷嬷,狐假虎威,最后的下场也很惨。 何姑姑当然知道当年的变故,所以周旻把她比作常嬷嬷,她的脸立马就黑了。 九公主当然也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她笑嘻嘻地说:“五哥哥,姑姑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 分卷阅读112 气,你也不要生气。”九公主又转向吴姝。 吴姝没有接话,只是站在一旁,低眉顺眼。 启程前,九公主非要吴姝跟她一辆车,吴姝满脸无奈,何姑姑虽被周旻呛了一鼻子灰,可依旧觉得不妥,正要谏言。 周旻:“去吧,跟公主好好说话,我一直在外面。”说完就扶吴姝上了九公主的马车。 何姑姑瞪着一双木眼,嘴巴一张一合。 周旻头也不回,“何姑姑还不赶紧上车,难道是要跟在公主车旁?日落前我们就得到,车速很快。”言下之意何姑姑一身老骨头,跑不动。 何姑姑拧着手中帕子,恨恨地上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缓缓前进,吴姝一上车,就静静地跪坐在一旁,目不斜视。 九公主一直懒懒地盯着她,吴姝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菩提了无尘! “嗤!”九公主笑出声。 吴姝不好冷漠不理,抬头对公主笑了笑。 九公主:“行了,你别装得那么温顺,若是忠心乖巧之人,当年也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宫,害得我四哥焦躁了一段时日。” 吴姝沉默,九公主口中的四哥,就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年的晏王,如今的圣上。 九公主手里把玩着一串琉璃珠,“你比以前漂亮了,气质也变好了,没了以前那傻不拉几的憨劲。” “多谢公主夸赞!公主一直都那么高贵典雅。”吴姝浅浅回她。 九公主的嘴角又勾了勾,她压根就不信她的话。 这也不是吴姝心里的原话,九公主一直爱美,又是养尊处优天之骄女,自然美丽。只是她小时候还有的几分纯真,早就无影无踪,连嘴角浅淡的笑,看着虽暖,可明白的人,都看出透着疏离藐视,高高在上。 九公主:“你无疑是好看的,不然我跟四哥一提起,他竟然能想起你。” 车外嘚嘚的马蹄声,带着某种规律的隐喻,微风吹起车帘子,送进点点阳光。 吴姝:“公主说笑了,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记得卑微的奴婢。” 九公主停下手中把玩的动作,坐直了身,讶道:“你竟不信我的话?” 吴姝欠身,“奴婢自是相信公主,公主喜欢开奴婢的玩笑,奴婢会当真的。” 九公主:“行了,你别再奴婢奴婢地说了,待会五哥哥听见了,又说我欺负你。” 吴姝不答。 九公主又问:“知道我四哥还念着你,你有什么想法?”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什么特殊的音调,可听在吴姝的耳中,就如同被拿捏在公主手中的那串琉璃珠,冰冷无情。 似乎过了很久,可能只有一瞬,吴姝:“没什么想法,皇上要定罪,我自是接受就好。” 九公主面无表情,“你承受得起吗?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吴姝不为所动,“受得了受不了也就那样,我无话可说。” 九公主又重新把玩手中的琉璃珠,“你倒好,死就死了吧。怎么就拖上他?” 吴姝眼前一亮,像是有一道光,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九公主,感情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说了半天,还不是为了周旻? 九公主的眼睛迷了起来,其实她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也不会出现什么“恼羞成怒”这样的情绪,只是吴姝就看出了她内心的汹涌,危险且带着极大的攻击性。 这种熟悉的感觉,在她的前半生,几乎熟悉到午夜的梦里。 九公主:“你就这么肯定,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就是你的了?” 吴姝的眼角抽了抽,后宫里的那些腌臜手段,她是知道的,“我想公主是误会了吧,我说感情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意思是我想放手,也不那么容易。” 九公主把手中的琉璃珠串,轻轻地放到吴姝的手中,“拿好,这是送你的。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这世间,我想得到的,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孩子你愿意生也好,不生也罢。我四哥一直劝我做人宽宏大度,我想我还是能容得下他的孩子。” 至于你,则另当别论了。 手中的琉璃珠串,圆滑冰凉,在这炎热的初夏,如同握着深井冰。吴姝当然知道,她是如今这世上,至高无上的帝王亲妹,还有几样东西,是她得不到的? 当年的晏王,就曾经在她面前说过:“阿九喜欢的,我都会为她拿来。” 所以九公主算不得夸大其词,也不算威胁。 可他也对她说过,“小璎你也一样。” 九公主不是当年粉雕玉啄的小女娃,吴姝也不是当年的小宫女。 吴姝问:“公主,你知道为什么周旻这么多年在外面流浪,干着最低贱的营生,过着最粗糙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去吗?”想必九公主应该也知道,吴姝是怎么认识周旻的。 九公主一愣,但很快反唇相讥,“他是为了你?” 吴姝摇头:“不是,我认识他才多久。” 公主冷笑:“你知道?”她明显就不信吴姝什么都不知道。 吴姝坦然一笑,“我真不知道,我逃出宫的时候,宫里再发生的事,我就只能听传闻。我问过周旻,他也只说不愿意回去,厌烦了那些尔虞我诈 分卷阅读113 的争斗,不如外面的自由自在。” “厌烦?”公主垂眸,似乎在想这个词的可信度,可又像是在想其他的事。 吴姝不再说话,由着公主静静地思考。 车轱辘规律地滚动着,吴姝在微抖的车厢里,时不时地瞄一眼九公主,似乎想从她的侧脸,寻找昔日熟悉的影子。 —————— 某年的某一日,阳光也像这般明媚,吴姝双手捏在胸前,眼中藏也藏不住的笑意,轻快的脚步,走出她心中的欢喜。 于是,她冲撞了正在扑蝶的九公主。 九公主身边没人,吴姝年纪虽小,但已经瞧出了她穿着气质的不同。 九公主最先问:“你是谁?” 吴姝眼一眯,笑眯眯:“公主你猜!” 九公主小脸一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吴姝咯咯一笑,“公主自己说的呀!” 九公主皱着一张小脸,很生气道:“你欺负我!” 九公主的身量还不如及笄之后的吴姝,吴姝半垂着头,低声哄她:“公主好可爱,好漂亮,奴婢好喜欢呐!”说完吴姝还真的捏了捏公主的脸。 九公主小孩子天性,又被人这般“不羞不躁”地夸,有些喜滋滋地懵,等着脸蛋被吴姝揉得发红,才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四哥府上的吗......” 吴姝已走远,她背着身子只朝九公主摆了摆手。 远处,一个寻找公主的声音:“哎呀!公主,你怎么跑这后山上了,让奴婢一通好找,这里......” 白驹过隙,当年少女怀春的吴姝成了如今的寡妇,而略显天真的小女孩,九公主则成了满身皇家风范的天之贵女! 谁说时光等人? 正愣神,窗帘豁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撩起,刺目的阳光突然闯进来,扰乱了一厢的宁静。 “给你们尝尝,这种野果又酸又甜,现在正当季。”周旻骑着马,手里拿着一根带树叶的枝条,枝丫上结满了红紫的小果,绿红相间,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东西?能吃?”九公主最先接过。 周旻痞笑,当着公主的面吃了一串,“没毒!”说完又拿了一枝给吴姝。 吴姝与他对视一眼,含笑地收下了。 九公主嘟嘴:“五哥哥,你尽耍坏,讨厌!” 周旻瞪目,“我哪里坏了?” 九公主:“就是就是。” 周旻摆出一脸“我就真坏了你能怎么的”。 吴姝在一旁忍着笑,险些憋出内伤。 而后面车辆上的何姑姑,叫身边的小女使过来传话:“你提醒公主,小心着了旻大人的算计。” 小女使脸露茫然,可还是点头应了,小跑到前面的车去。 马车里的气氛不算好,“你笑什么?”九公主问吴姝。 吴姝:“......” 作者有话要说: 陪伴走到现在,谢谢各位啦,鞠躬!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各位动动金手指,帮收藏以前的一个现言文:《会变的顾医生》,(不是推文,是卑鄙的想要收藏数据,虽然有点可耻~~可怜脸~~)麻烦各位了。如有不适就当作者神叨,再次感谢,鞠躬! 第55章 人非 九公主问:“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吴姝露了一个“我没笑啊”的表情。 九公主用手指戳着树枝上的小果,又说:“你的心可真大。” 吴姝:“要不然呢?”痛哭流涕求饶放过?还是奋起激战拼死一争? “哼!”九公主别开了脸,挑起车窗帘子,看马背上肩背挺直的周旻。 吴姝也看到了,看到他脸上不明显,但无意间流露出的“意气风发”,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周旻。 停车休息,九公主下车时刚好看到周旻,她把手伸过来,“五哥哥。”声音又嗲又娇,听得车里的吴姝无端端地起了一身疙瘩。 何姑姑刚好在周旻的身后,周旻“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对何姑姑做了个请的姿势,“对不住,我挡道了。” 可明明公主想的是旻大人扶她下车,何姑姑心中摇头,尤其呵护温柔:“公主小心些。” 轮到后面的吴姝,周旻才伸手扶了她下车。 大伙儿在树荫底下休息,周旻接过吴姝喝好的水,问:“不多喝点?” 吴姝摇头,“不怎么渴。” 周旻听了,仰着脖子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水袋。他喝水的动作实在豪放,有水溢出嘴角,挂在下巴的地方,随着吞咽的动作,闪动着细碎的阳光。 周旻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就差叹一口舒服的气,塞水口时问她:“怎么了?” 吴姝抿唇摇头,“没什么。” 周旻:“没什么你干嘛这么看我?” 吴姝肯定不会说,你刚才喝水的动作帅爆了,这跟当初在大太阳底下,你浑身汗湿,带着滚滚热浪的豪放粗犷完全不同。 之前的是一种“糙野”,而今日带着一种倜傥不羁。 分卷阅读114 吴姝为什么会有这样明显区别的想法?估计是衣裳?或身份? 吴姝笑笑,“你干嘛没事就激公主?”你是嫌我还不够麻烦? 周旻抹了抹额前被风吹散的碎发,“我没有故意激她。” 吴姝瞪了个“还没有?!”的表情给他。 故意跟吴姝眼神对碰,对吴姝这特别那温柔的,公主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吗? 本来身份的差异,公主对周旻的心思......你是嫌还不够乱,再添一把火是吗? 周旻:“你不用这么看我。她这人我还是知道的,你越是跟她客气,她就越往上赶。反而把她气狠了,她就不太把你当回事。放心吧,她不会真对你怎么的。” 吴姝酸他,“哟,听着就像很了解对方。你既是知道公主喜欢你,你何不就从了她,做个乘龙快婿的驸马爷,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她这话说得又顺溜又气壮,听得周旻乐呵了起来,“敢情你这是在吃醋?” 吴姝:“我吃的那门子醋?若是你那些风流债旧情人的醋我都吃了,那不得都酸死我!” 周旻嘿嘿又是一声傻笑,“这总得公平一些,以前我看着你为渣秀才伤心伤肺的,我就恨不得打你一通,他怎么就值得你这般了。” 吴姝一嗤,“我哪里伤心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话一出口,吴姝心中就暗叫一声:坏了。 果然,周旻嘴里叼了颗草,“现在承认了,当初为了诳我在你家,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吴姝打算“死不承认”。 周旻也不跟她计较,只一脚伸直了,斜着身子靠过来,与坐在地上的吴姝就差鼻尖碰鼻尖了,“你偶尔吃醋的模样,我心里还是很欢喜的,总不能我一个人紧张,那没意思。” 什么鬼!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提醒他不要太过,刺激公主,万一公主发起疯来,他俩谁都不会好过。 他倒好,跟她谈情说爱,不对,是算起旧账来了。 周旻哄她,“别瞪眼了,本来眼睛就大,再瞪就成铜铃了。” “你!”吴姝佯怒要打他......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九公主眼中,简直是连喝口水,都能酸掉牙! 何姑姑最是看不惯,“公主,咱不理他们。公主您身份尊贵,是这天下男子都盼着攀高枝的人。您看得起旻大人,那是他的福气,但他受得了受不了这福气,那就另当别论了。” 九公主咬了口手中的甜酥,像想起什么,叫何姑姑:“你把咸的给他们送过去吧,我记得五哥哥爱吃咸的。” 何姑姑是十分不情愿的,他们气着公主,公主还对他们这么好。可又不好忤逆了公主的话,叫小女使拿了东西送过去,给公主倒水时又说:“公主就是好心肠,若是我,叫他们都不要好过。” 九公主仿若未闻,只默默地咬着手中的点心,心中若有所思,何姑姑正要劝公主不要胡思乱想,九公主却忽然说:“五哥哥不愿意回来,为什么呢?” 何姑姑一张嘴,又合上了。有些事,她不好说。 九公主:“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若回来,四哥怎么会不帮他?” “不仅官复原职,即便补偿他,给他加官进爵,也在情理之中。” 九公主望着何姑姑,她们都是从那场夺嫡风波中过来的人,即便不是当事人,当年的九公主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和死亡阴影的笼罩,像每个人心头的恶梦。 九公主:“他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何姑姑的眼角布满沧桑,她看过太多的争斗和残酷,如今她还会偶尔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晏王稳坐龙椅,九公主是皇上的胞妹,她不用再担心被人欺负...... “为什么?何姑姑”九公主又问了一句。 何姑姑想了想,还是颇为委婉地说:“公主,奴婢不敢妄议皇家的事。” 九公主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答,她转眸望了过去,幽幽叹道:“四哥说我常常怀有天真,我还不信。也怪不得他会有恃无恐,欠他的,总是要还的。” 何姑姑循着九公主的目光,看了眼那两个有说有笑的人,陷入了沉沉地思绪中。 傍晚时分,城墙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暮霭的霞光中,勾勒出历史沉重的年轮。 吴姝不再上公主的车,而是跟周旻同骑一匹马,一路上,两人轻松愉悦地说着京城的一些风俗。 快怀的时候,吴姝都极为内敛地藏着笑意,周旻就很过分,像故意笑给公主听一样。 吴姝忍不住,白了他几眼。 周旻在她耳边轻咬:“那小丫头在偷听偷看呐!不正好让她的心死得透一些。” 吴姝摇头,心中好笑周旻做事的不羁。 霞光中,城头勾勒出熟悉的线条,让吴姝一路上的放松,如同风中的落叶,突然落地了,心却慌了。 “你怎么了?”周旻圈着她的胳膊问。 这时,九公主从车厢里伸出脑袋,很欢快地对这边说:“五哥哥,我们到了哟!” 谁不知道到了呀!她这是在向吴姝“耀武扬威”。 怀中的吴姝,自 分卷阅读115 见到那一抹城墙之后,便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头人,九公主的那一声呼喝,也只是让她茫茫地转了一下目光。 周旻温声安慰:“别怕,一切有我。” 他又伸了脖子,调侃九公主,“我两只眼睛看着呢,公主可看到那城头上,站着几个人呐?” 周旻这是在欺负九公主曾经得过眼疾,远处的地方看不真切。何姑姑愤愤地要为公主鸣不平,九公主阻止她,“姑姑不用生气,他气我,我让他心爱的人不舒服就好。” 九公主一脸的“小人得志”,一点都没有天家之女的大度,反而有点市井的小气。对周旻,是不甘心不服气多过爱慕妒忌。也许,她只是对年少时一个梦想的执着吧,何姑姑想。 过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守城的官兵认出公主的内侍,殷勤地开路。大约皇城底下的老百姓,也见惯了皇子公主,除了自动自觉让开外,并不觉得有多大的稀奇。 这种“见惯世面”的模样,也曾经在吴姝的身上,自觉高人一等。可这种虚荣如同空中楼阁,虚幻得只剩下自欺欺人。 周旻:“几年没回来,长安街变这么热闹了?” 吴姝唔了声,仿佛在找昔日出宫时,流连忘返在外游玩的兴奋欢喜。那时,是多么渴望在宫外的时光,能够缓慢永久;可后来出宫了,却不怎么爱出门,即便出去,也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悸动和欣喜了。 “周旻,我突然很想哭。”吴姝哑着声音,仿佛只要再张嘴,她就要哭出来了。 她咽哽:“物还是,可人已非。”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一下子撞进了他内心最深处。 周旻沉默,稳稳地搂着她,任由晚霞清风拂面,吹起她细碎的头发,触得他心中的那点酥痒,逼着他胸口的涩意冲撞施虐,仿佛都是为了由来已久的一句话:阿姐,我回来了! 到了公主府,何姑姑过来说:“旻大人,公主说吴娘子随我进入内院,大人留在外院吧。” 周旻反对:“我和她是夫妻,为何要分开?” 何姑姑:“公主知道你二人是夫妻,不过她是为了吴娘子着想。大人是不能进内院的,若是娘子跟着你在外院,那条件自不比内院要周到细致。” 笑话,堂堂公主府,怎么可能就不能仔细周到了?周旻想怼回去,吴姝拉了拉他的手臂,“我去内院吧,大约公主也是想见我,没事。” 周旻:“不行,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吴姝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心中叹息:公主是君你我是臣,这次拒绝了,那下次呢?那还不如干干脆脆地直接去面对。 别过周旻,吴姝跟着何姑姑,一路穿过楼阁亭榭。虽是晚上,但照夜的灯笼发出朦胧的光,仍能大概看出公主府内的雅致华丽。 耳边偶尔听到鹤声鸟鸣,一股股的湿气伴着阵阵扑鼻的花香,打在脸上,手背上,润泽沁人。 约莫走了小半刻钟,仍是在花园之中。吴姝心中起了怀疑,可见前面的何姑姑四平八稳,又把提起的话压了下来。 待到一扇小门前,何姑姑从领路丫鬟手中接过灯笼,那丫鬟福了福身,独自走了,只剩她俩。 吴姝微惊! 何姑姑静了半晌,手中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晃得她神色不明。 她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弄死吴姝吧? 应该不会,何姑姑浸润宫中生活多年,绝不会允许公主做这样的傻事。 那她引吴姝来这里是为什么?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内院。 “你很淡定。一点都不怕?”何姑姑出声。 吴姝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低声道:“一点都不淡定,怕得手心脚心都是汗。” 想不到她会这么说,讶得何姑姑接下来的话,便没什么意思了。她哼了哼,说:“公主叫我把你带到这里,她说会有人接你进宫。” 这时,小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如同这黑夜中不可见人的阴暗之声。 “进宫?” 吴姝的心顿时狂跳,跟那敲门的声音一致,咚咚地敲打着心门。 第56章 进宫 “进宫?”吴姝的心都快跳出胸口。 想了千万个预设,却没预料到会这么快到来。进宫,避免不了,却不是在这疲惫仓促的深夜啊! 何姑姑开了小角门,门外一个小黄门,身后是一顶软顶小轿。小黄门轻声细语,问了声姑姑好,便请吴姝上轿。 那是宫里再寻常不过的侍人,年轻细白,细声有礼。 吴姝的身子抖了抖,那种刻意被掩埋,深深的恐惧感,整个笼罩着她,让她分不清过去与现在。 又像是置身在时光的交替当中,过去的火现在的冰,冷热难当。 “吴娘子,请吧!”何姑姑催她。 而此刻,由肚子低端传来,由下至上的一丝抽动,让吴姝意识到,害怕没有用,她只能往前! —————— 抬轿的脚力悄无声息,仿佛漂浮于这座黑沉沉的皇宫之上。 轿子里逼仄压抑,外面除了沙沙的风声,再无一丝生人的气息,吴姝使劲地拽着自己的手,如同抓住了另外一个人。 分卷阅读116 不知过了多久,落轿,小黄门细声道:“娘子,到了,请你下轿吧。” 吴姝深吸了口气,才撩帘踏出轿子。 巍峨耸立的殿宇,在墨汁一般的夜空中,如同栖息的野兽。吴姝大概扫了一下轮廓,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是皇帝的宫所:乾清宫。 小黄门领着吴姝上了一处台阶,绕到侧面,在一扇门前停住,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里面请。” 吴姝停了一下,她很想问,皇帝在里面吗?可她又不能问,她怕自己一张口,那种致命的恐惧就会喷薄而出,让她崩溃。 她想活下去,所以她不能崩溃,她要镇定! “娘子请吧!”小黄门又催了一声,可他并未给她开门,还有刚才,也没有给她撩轿帘。 吴姝吞了口唾沫,伸出风尘仆仆的手,摁在木门上,用力一推,门开了...... —————— “哎!你别动,刚刚摘的鲜花。你这一碰,花瓣会落的,待会管事姑姑又得骂我没看好。你若喜欢,那花园里多着呢,你自个去摘。” 身量还没长齐的小宫女,伶牙俐齿,一顿好呛,让他好一顿错愕。 —————— 当年第一次见面,就是推门的那一刹那,她的直面不惧,而他是惊讶有趣。从不会像现在这般,战战兢兢,带着某种不可跨越的鸿沟。 如果时光能够轮回,她是否能在当年推门的那一刹那,收住口无遮拦的言语,忍住对管事姑姑的怨愤,而不是对一个“陌生人”发泄呢? 可时光从来不会给人纠错的机会。 门呀吱一声,被吴姝推开,屋内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明亮雅致,却没有人! 吴姝拘谨地拨了拨散落的碎发,有些怔忪无措。 正要转身去问,小黄门点着头关门,自始至终也没有跟她再说一个字,吴姝一个“你”字卡在嘴里,望着紧闭的门,她连拍门和嚷叫的力气都省了。 在这里,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多问一个字,就是“抗旨”。过去这么多年,什么都能忘,唯独这一点,像命一样地刻在她的身上。 事情就是这样,她被九公主身边的何姑姑诓骗,被接进了宫,住进乾清宫的一个小屋里,没见到皇帝,也没有见到其他人。 屋里吃食洗漱恭桶一应俱全,吴姝扛不住一天的劳累,又紧张了大半宿,终于吃了点东西,在榻上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吴姝回到了花房,她推门的刹那,被她冲撞的晏王面前。 她以为她这次死定了,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迈,让晏王对她起了一点“兴趣”。 吴姝:“我不是故意冒犯你,你也许不知道,我们的命比这花花草草还要低贱。所以,你要生气,就直接打我好了。”说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 晏王那时候是觉得有些好笑来着,他正为了一些事烦闷,不知不觉间走到花房,发现很多花草。他只是想看着摘一朵,谁知突然飞出一只蜜蜂,他就条件反射地要去打蜜蜂。 还没打着,门就被突然推开,从另一扇门。 结果,他就被眼前这个小宫女,视作摧残花朵的“凶手”。 晏王不动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吴姝没打算回她,反而不耐烦瞟了他一眼,继续干自己的活。 “小璎!”管事姑姑咆哮的叫喊,像夺命一般 “惨了!” 晏王笑得很邪乎,“很好,我看看你到底有多惨!” 对于那时的吴姝来说,被管事姑姑抽两小鞭,骂一顿,外加罚这罚那,就是最凄惨的事情。 繁重的工作量和为了更少的挨打挨罚,吴姝很快就将此事忘了,还有那日在花房,冲撞的那位贵人。 —————— 依旧风和日丽,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好时光。 管事姑姑的咆哮,像天上的雷:“新来的那个死丫头,跑去哪里了!” 吴姝正躲在假山后面。 管事姑姑找不到人,阴狠道:“狐媚的小蹄子,别让我找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姝猫着身子,还蹲在原来的地方,管事姑姑走了很久,她都没有出去,呆呆地蹲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 “人都走了,你就算磨掉那块石头,人家也是好好的,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一个声音,蓦然从天而降,骇得吴姝毛骨悚然,丢了石头,人差点就跳起来。 她身后一直有人! 那人从假山上下来,一双斜挑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带着一丝嘲弄。 是那日在花房有过一面之缘的贵人! 吴姝呆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璎。” “哪个yin ” “璎珞......的璎。” “怪不得!” 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这次。 因为前些天,隔壁宫有个不小心打翻了贵人茶水的宫女,被打了一顿,后来伤口感染,不治身亡。 吴姝一直没机会接触宫里的贵人,但都听闻了很多事,而那位被打死的宫女,她 分卷阅读117 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吴姝是以为他来找她算账的,当然害怕。 —————— 有人开门,进来送水、吃食。吴姝躺在榻上,没有立刻起来,屋内的灯一直燃着,透过开着的窗,淡淡的晨曦映入眼帘。 天亮了。 依旧是昨晚的那个小黄门,“请娘子起身洗漱,待会儿娘娘会过来。” “娘娘?”吴姝刚起床的声音,透着暗哑,“皇上呢?” 小黄门笑着瞧了她一眼,“皇上已经上早朝了。” 吴姝坐起来,懒懒地“哦”了声,不再说话,小黄门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门外的小黄门通报:“颖嫔娘娘到!” 颖嫔? 吴姝跪下行礼。 “我的好姐姐,你快些起来。”一个珠环玉翠的女子进来,状似要扶吴姝,身旁早有宫女把吴姝扶了起来。 吴姝诧异:“绿颖?” “大胆,不可直呼颖嫔娘娘的名讳。”旁边的嬷嬷喝道。 吴姝连忙认错,“娘娘。” 颖嫔:“你们都下去吧,我跟红缨姐姐说说体己话。”颖嫔身边的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紧接着,又有一拨人进来,摆了一桌子的早点。 颖嫔上下端详吴姝:“姐姐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一块用些。” 吴姝欠身,“娘娘请用吧,奴婢身份低微,不敢跟娘娘同桌。” 颖嫔“噗嗤”一声笑了,拉过她的手,“你以为,在这乾清宫里,若没有皇上的点头,你觉得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你说话?”她话说得很欢快,但总掩不住当中的落寞。 吴姝依她言坐下,笑说:“你如今是颖嫔娘娘,是有品阶俸禄的,自是有资格。” 颖嫔一笑,没叫人在旁服侍,自己舀了粥,吹了一口就喝,“饿死我了,从昨晚就开始没吃饭。你也自己来。” 吴姝有些尬,能一大早就出现在乾清宫,除了“侍寝”还会是什么。 吴姝:“娘娘,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皇上的......” 大约喝了一碗燕窝粥,颖嫔来了力气,瞧着吴姝的小心翼翼,捂着嘴笑说:“你这样子,像极了当年,背着管事嬷嬷要做什么坏事一般。” 吴姝一愣,与颖嫔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撞上,看到她瞳仁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小璎和小颖。 她俩不仅名字叫音相同,长得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湿漉漉的大眼睛,年龄相仿,处境相似。 所以,她们很快就成了好姐妹。 在宫里,相互扶持的大有人在,并不一定非要斗得你死我活,除了至高者,她们只能抱团取暖。 再后来,为了区分她俩,晏王帮她们改了名字,吴姝叫红璎,她叫绿颖。 “皇上叫你来,是叫你传什么话吗?”吴姝吃了点东西,直入主题。 如果说她现在还认为颖嫔的出现,是为了和她叙旧,那她就不是吴姝了。 颖嫔放下手中的瓷勺,歪头:“你觉得皇上会叫我传什么话?” 吴姝垂目,“不知道。” 颖嫔笑笑,“如果我说:皇上他说他还想着你,希望你回到他身边,他既往不咎。” “他不会,我不信。”吴姝直接打断她的话,颖嫔的眼角眉梢透着疲惫和某种“怨恨”?这不是一个常得盛宠的宫妃该有的。 她,好像过得不怎么好。 颖嫔又挡唇咯咯地笑了几声,“吴姝,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直来直往。可你当年为什么要骗我,晏王最先看中,本就是你!” 她还在揪着早年的事不放,在花房中偶遇,晏王叫人寻找“小yin”,结果寻来的是她。 吴姝淡淡,“你现在如愿以偿成了皇上的妃嫔,而我也嫁人了。” 颖嫔像着了某种魔,“嫁人,嫁人又如何?普天之下都是他的,他没有要不来的东西。” 吴姝微微眯了眼,颖嫔这样的性情,在后宫中,怎么会好过? 颖嫔:“你不用可怜我,我和皇上还是有些往昔的情分。倒是你,自求多福吧。” 吴姝在心中叹了口气,皇宫到底是个什么吃人的鬼地方。任何人进去了,都能失去本性。缩小善良,扩大罪恶。 “娘娘!”门外有人敲门,像是在催颖嫔。 颖嫔既不应也不啃声,那张过于浓艳的妆容,如同戴着一张假面具。 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以前常常见到这样的“面具”,陌生是这样的颖嫔。 吴姝不禁又想,刚才颖嫔给她的错觉:她这样的性情......她还是以从前来衡量现在了。 她早已不是当年天真浪漫,带着点傲气的绿颖。 如今的她一冷起脸,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像极了宫里的贵人们。 颖嫔起身,“皇上只给我小半个时辰,我要回宫了。再见,我的红璎姐姐。” 吴姝同时站起相送。 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吴姝丰满的腰肢,颖嫔露出一抹讥诮,眼眸流转在她身上,说了句极暧昧的话,“我还是愿意跟你以姐妹相称。” 吴姝咬了咬牙,不知是她的一语双关,还是她那嘲讽的轻视,让吴姝胸 分卷阅读118 闷气短恶心想吐。 当然,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奴婢恭送颖嫔娘娘!” 颖嫔走了之后,屋里又重新回归安静,香炉里冒出袅袅的淡香轻雾,铜鎏金器皿和红木座椅泛着微微的日光,不过大部分被琉璃窗给挡了,屋里还是显得很昏暗。 桌上的吃食没有被撤去,吴姝吃到打饱嗝,而后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她要养精蓄锐,周旻应该已经知道她不在公主府了。 那他,会如何? 正思虑间,伴着开门声,一声尖声细语:“娘子,皇上要见你!” 第57章 故人 这个时辰,周旻应该知道她不在公主府了。 那他,会如何? 去找公主理论?亦或闯进宫来? 他会吗?吴姝只能肯定他不会坐视不理,但也肯定他不会鲁莽。而且还有九公主在旁羁绊,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吴姝似乎猜错了。 九公主府,周旻正怒瞪着眼前挡道的人:“大哥,你让开!这事你别管。” 拦周旻的不是别人,正是先进京的韩廷,“二弟,不可莽撞。” 周旻与韩廷交握的手一用劲,“大哥,这怎能叫我不鲁莽?昨晚吴姝就被带进宫,而我一直蒙在鼓里,公主不就是合伙着他来骗我的吗?” 韩廷喝道:“不可无理!”用力一推,周旻没有防备,就被韩廷推了个踉跄。 周旻口中的“他”,指的是九公主的亲哥哥,当今的圣上!韩廷怎可任由他这般“祸从口出”。 怪只怪,当初他没有把话跟周旻都挑明。他察觉吴姝有问题,隐约跟记忆中,晏王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有些像。但他一心想着怎么回京,就把这事给落下了。 何况周旻这些年身边重来没断过女人,歌舞妓、良家妇女都有,没想到,他会把心丢到吴姝那。为她进京寻求帮助,现在还为了她,要质问公主,难道还要去闯内廷吗? 周旻沉声,“我无理?被诓骗的人是我,现在她避而不见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心虚吗?” 韩廷也恼了,“不管事情的对错,公主既然说了不想见你,你就不该硬闯进来。” “大哥!”周旻喝了一声,目眦尽裂。 韩廷的态度也很明显,他是公主府的侍卫长,公主的命令与他,不能不服从! “周旻,你先下去,我自会跟公主禀报。”韩廷已经开始拔刀。 周旻双目一缩,“大哥是要跟我动手?” 韩廷痛心:“职责所在!” 周旻不再多话,侧身撞开一个侍卫时,夺了他的刀。进京前他就想明白,难免一场恶战,不过没想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就提前对他们下手了。 周旻电光神速,击退身旁两个要上来拿他的侍卫,持着刀就往韩廷这边来。 韩廷左躲右闪,似乎不愿意跟他正面,可周旻为了能突围,对他一点都不含糊。 逼得韩廷堪堪避开他的连环攻势,用刀挡下他的一记砍杀,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 四目相对,周旻黑沉如墨的眼眸中,闪烁出丝丝的红,他是打算豁出去了。 韩廷又痛又怒,“大哥只问你一句,那女人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拼命。” 周旻纹丝未动,咬牙切齿:“大哥若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带走,我也同样会拼命!” 韩廷心中一荡,旧日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后来逃出去的同甘共苦,那些相互扶持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 周旻趁着韩廷松动愣神的瞬间,双手用力地往外一格,咬牙给了韩廷一脚,冲了进去...... “公主?” 九公主气定神闲地站在廊沿下,望着突围后冲过来的周旻,一脸的酸楚。 刚才,在屋里,何姑姑就来报说:“打起来了,旻大人和韩大人打起来了。” 九公主:“哼!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如今。 “五哥哥?”公主的声音满含委屈,甚至带着泪花。 周旻忍了忍,正色道:“公主,你瞒着我把吴姝带进宫,是什么意思?你答应了要帮我!”如今又反悔? 公主委屈:“五哥哥是这么想我的吗?” 周旻:“如果公主还念着旧日的一点情分,就不该这么做。你这跟杀我,有什么区别?” 韩廷暗叫一声糟糕,周旻的敌意已经把所有人都放在对立面,他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韩廷抱拳:“公主殿下,二弟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故意冒犯,请殿下不与之一般计较。” 九公主一直都未移眼,她盯着周旻的脸,沉沉凄凄,最后缓声一句:“若她已经死了呢!” 韩廷:“......” 周旻:!!! —————— 乾清宫,吴姝正闭目养神间,伴着一声扣门,一个尖声细语的嗓音:“娘子,皇上要见你!” 吴姝缓缓睁眸,朦胧的阳光映射到眼底,呈露出琥珀一样的晶莹剔透。 她整了整衣襟发髻,垂首在那名年长的侍人前,恭敬道:“烦请公公带路。” “娘子多 分卷阅读119 礼,请随我来。” 吴姝款款地随在侍人的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乱瞟,可那雄伟殿宇形成的穿堂过道风,把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吹得清晰无比。 —————— “这里就是乾清宫?”红璎跟在晏王的身后,亦步亦趋。 红璎:“好华丽啊!这是宫里最大最威严又最......最最......” 晏王侧眸:“最什么?” 红璎腼腆,“殿下,不要笑话奴婢,奴婢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进过乾清宫,至多就是远远地望一下。” 晏王:“那你现在好好看看。” “真的?”红璎很兴奋。 “嗯。” —————— “娘子,里面请。”年长的侍人在一扇门前停下。 里面已经有人传话,得了皇帝的应允,给吴姝开门。 顿时一股冷气,混合着好闻的龙涎香,从脚下一直往上冲。 吴姝行至殿中,行了跪拜大礼,“奴婢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口呼“万岁”的时候,吴姝的心里是有些激动的,她知道他的多年所求,终于实现得偿所愿;而她听到的和亲自去面对时,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声音消散,大殿悄无声息,吴姝只听到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风的声音。 殿内置放着冰块,殿宇又大又宽敞,不应该炎热。可吴姝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最终汇聚成流,滴落在地。 夸张的,吴姝甚至能听到汗珠落地,水珠撞击地板,粉身碎骨时的破裂声...... 有衣服窸窣的声响,紧接着是沉而稳的脚步,带着冷凝的香气。 吴姝的心也跟着这脚步,一步一噗通。 一双绣祥云的玄色鞋面出现在她眼前,鞋面之上,是暗黄色袍摆,上面绣九爪团龙...... “你抬起头来!” 头顶沉沉的声音,打断吴姝的打量,不得不收回涣散的心,专注眼前,“是。” 吴姝依言抬头,却不曾想,那人弯着腰地瞅她,赫然撞进龙眼凤目,惊得吴姝瞬间冰封。 他微挑的丹凤眼,带着某种玩味的笑意,看吴姝的时候,有种久不见面的“喜悦”。 “圆润了些,比以前更好看了。”皇帝说得很温和。 吴姝眨巴了一下眼,又吞了口唾沫,强颜欢笑,“陛下也更加龙威英俊,气度恢弘。” “嗤!看着比以前稳重了些,可还是这般伶牙俐齿。”皇帝似笑非笑。 吴姝敛去全部的情绪,规规矩矩地跪着。 皇帝:“嫁了人,成了寡妇,现在又嫁了小五。唔,挺能耐。” 估计他口中的小五,极大可能便是周旻,她听九公主叫周旻五哥哥。 皇帝:“吴姝,我当年瞧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有想法的姑娘。这些年,你也过成了你想要的模样。我们......别来无恙。” 当年的晏王,如今的九五之尊,如此这般循循攀谈,和声细语,恍惚让你感觉,眼前的君王如此和蔼可亲,爱民如子。 可吴姝心中明白,那是种错觉。当年一直以风流才子名动京城,流连歌舞诗词、美酒佳人的晏王,悄无声息地发动宫变,最后逼宫夺嫡成功,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十年运筹帷幄,蛰伏于暗处的伺机而动,是怎样的毅力和坚韧?吴姝都不敢想象,尤其是五年前那次失败的宫变之后,他又东山再起。 “可你既然逃了,就该逃得远远的,怎么又回来了呢?”皇帝的话锋一转,还是那个语调,可听在吴姝的耳朵里,如同冰扎。 这才是表面温煦风流,实在冷酷无情的晏王! 脑海中记忆犹新的画面,赫然撞破眼前的富丽堂皇,赤~裸裸地展现眼前...... 那天,也像今下的太阳,灿烂却不耀眼。她偷偷地跑出来,到约定的地点去见他。 “那人如何得知?” 是晏王的声音,可又不像。平日他说话极为温和,何时会这般冰冷,甚至带着些阴鸷,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她没有立刻出现,而是站在灌木丛之后,最后听到晏王的话:“杀了他,不要留麻烦。” 得到命令的人应喏而退,发现了她...... —————— 回到刚才的问题。 吴姝张了张嘴,她想说她一直藏得很好,隐姓埋名,连身份都换了,肆意张扬又随心所欲地活着,怎么会想到要回来?可一想到周旻,她又说不出缘由来。 “红璎,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才好?”皇帝站直了身,明明居高临下,却又说得万分为难。 吴姝:“陛下......” 皇帝打断她的话,颇为斟酌地说:“听绿颖说,她很怀念与你的姐妹情谊,现在仍很希望与你做姐妹?” 吴姝一惊,心里是恨不得甩颖嫔一巴掌,落井下石!明明知道她心不在这,却又撩拨皇上对她的非分之想! 绿颖一直记恨当年晏王寻找“小璎”,却找到了她“小颖”。她误会吴姝的刻意隐瞒,是为了看她的笑话。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又得知 分卷阅读120 “红璎”“绿颖”是晏王所改,颖嫔与她的情义,算是彻底破裂。 一个求而不得,一个毫不在乎,怎能叫她不难过。 吴姝俯首跪好,回:“奴婢已经嫁做**,蒲柳之姿,怎能再配侍奉陛下龙体。奴婢虽与颖嫔有少年之谊,可如今她贵为天子嫔妃。她是主,我是仆,怎可再以姐妹相称?” 皇帝:“你最是惯常以退为进,说不定此刻在你心里,不知道要如何骂绿颖和我呢。” 吴姝垂目,“奴婢不敢!” 皇帝冷哼了声,“你不敢?你如此妄自菲薄,是想要否定什么?还是想抹杀什么?” 吴姝抬眸,与皇帝那双斜挑的凤目对视片刻,想否定什么?又要抹杀什么? 没有!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世间没有能让人喝了失忆的忘川水。只是过去了,她让它们都过去了! “如果当年你不离开,如果你愿意一直陪朕赢得这江山,你今日必定比绿颖还要荣耀。可惜,你走了。”皇帝的话又淡又冷。 吴姝痛苦地闭上双眼,无法思考当年逃出宫时的抉择,是哪里来的勇气,即便明明白白,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可即便如此,若重来一次,她仍不悔当初的那个决断。 若不逃,在宫变中活了下来,等到了他登上九五之尊。那颖嫔现在的模样,极有可能就是她。 可无根无基的宫女成为皇帝的妃嫔,靠什么争宠?即使不争,那自保呢?或者这辈子,只能在深宫里,苦苦等候皇帝的突然想起,念着往日的一丝情谊,才对她施以眷顾? 吴姝根本就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笼中鸟、掌中雀!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要过成那样! “你可有半丝的后悔?”皇帝突然走近,他伸手的时候,吴姝吓得瑟缩了一下。 皇帝邪笑,捏过她的下巴,“说实话,有没有后悔?” 后悔吗? 十里镇吴寡妇的日子,何等逍遥自在?还有遇到周旻的这段日子,那么快活?本色。而不是现在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陛下,旻伍求见。”年长的侍人忽然来传。 第58章 原来 皇帝满眼邪笑,捏着吴姝的下巴,“说实话,有没有后悔?” 他的眼神充满邪恶,带着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睥睨天下之余,怜悯地看着眼前如蝼蚁般的吴姝。 某种压抑已久,或者是对所有不公的控诉,被他的这一个眼神点燃,瞬间在胸**炸......吴姝恨不得拍开他的手,狠狠的大声地质问:我他娘的为什么后悔?我在外面自由自在,想吃吃想喝喝。爱睡哪个男人就睡哪个男人,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来进你这牢笼! 仿佛感知她的怒意,皇帝有些不屑地松手,磨了磨指腹,嘲讽道:“可我看你在外面,也过得不好。起码,朕从不打女人!” 他指的是吴睿,吴姝并不讶异他知道这些。 半晌,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各在一面。 皇帝沉了沉,冷声吩咐:“带她下去,传旻伍。” 吴姝是被两个小黄门搀扶着“拖”下去的,一直跪着的时候不觉得,要起来时才发现,双脚麻痹僵硬,早已失去知觉。 临走前,她转身,投过了的目光中,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皇帝冷哼了哼,祈求他不要为难周旻?这个傻女人,她该求的人,是她自己。 —————— 周旻跟着九公主进宫,两人一路过来,气氛尤其压抑。 而刚才,在九公主府,面对周旻的质问,公主说:“如果她已经死了呢?” 周旻显然不信:“你若想弄死她,前面就有千万次机会,何必要这么麻烦。” 九公主阴毒道:“为了你;或是她从什么地方来,就该回什么地方去。” 这话是极恶毒刻薄的,周旻身影一闪,伸手抓过公主,掐在她的脖颈上,擒贼先擒王! “周旻!”“公主!”韩廷和何姑姑同时惊叫,旁边的侍卫纷纷拔刀。 “五哥哥,你果真是要杀我吗?”公主含泪咽哽。 周旻双眼赤红戒备,“我也是无奈之举,吴姝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九公主最后妥协,带周旻进宫。 在车上,周旻道歉:“对不住,小九。” 周旻刻意不叫她公主或殿下,而是儿时的称呼,九公主面不改色极冷地说:“我的五哥哥没了,你的小九也不在了。” 车外阳光灿烂,照在白玉阑珊和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很多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周旻闭了闭干涩的双目。 乾清宫因新皇登基,翻新修葺焕然一新,色彩艳丽的雕梁画栋,飞檐走壁的角檐飞梁,无不彰显皇恩浩荡,天家气宇。 周旻在禁军的时候,对这座宫殿无不熟悉,只是当年围绕在这里的,都是阴谋算计,尔虞我诈。谁都带着面具,因为站队的不同,斗得你死我活。 晏王当年最是痛恨这些权贵争斗,想必现在会肃清朝野,还天下一个政简刑清的朝堂。 门外早有侍人候着,领着周旻往殿内走 分卷阅读121 ,“旻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是晏王身边的侍从冯公公,现如今是宫里的掌事太监。 周旻:“公公一切安好!” 冯公公上下瞅着他,“在外面晒黑了。你们都长大了,老奴都老啰!” 周旻沉默不语。 待至入门前,冯公公突然悄声说:“吴娘子一切安好!” 周旻浑身一怔,对冯公公投去感激的一瞥,冯公公笑道:“快些进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正殿内,周旻屈膝跪拜,皇帝轻盈道:“小五,快起来,不必多礼。” 周旻抬头,眼前的人蓄起了胡子,一身团龙张牙舞爪的便服,似当年又不似当年。 听他叫“小五”时,周旻刹那喉哽,可多年背负的坚强,只让他的视线模糊了须臾,便一片清明,“多谢皇上。” 皇帝走至跟前,打量着他,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好小子,竟长得这般结实!” 周旻拱手垂首,身体的接触,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回了几年前。 —————— “小五,怎么不好好用功?阿绮岚知道了,肯定会罚你!”晏王佯怒,可面上分明就是捉到他犯错的促狭。 小五嘴里还咬着一根野草,把胳膊一下子搭在晏王的肩膀上,无赖道:“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就当今日没看见我好啦。” “这个也行?”晏王一脸装傻。 小五傻笑,“怎么不行啊!只要你一笑,姐姐就晕头转向,你说什么她都信的。” “你小子!”晏王作势要去打他。 可小五跳跑开了,一脸的“耀武扬威”。 —————— 皇帝让周旻坐,周旻谢过后依言坐了下来。他进来时的眼神,藏不住地左右看。 皇帝知道他看什么,却问:“这么多年,你让朕好找。竟想不到你做了个匠人,怪不得他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一度说你死了,我是不信的,阿绮岚一直说你福大命大。” 听到“阿绮岚”的名字,周旻的表情明显的刺痛了一下,皇帝一直盯着他,似乎从他的脸上,寻找昔日佳人的影子。 可周旻晒得过黑,浓眉挺鼻,根本就没有半分“她”的影子,除了那眉眼的轮廓...... 周旻也在打量皇帝,他脸上的法令纹和蓄起来的胡子,让他看起老成威严,昔日京城里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四皇子晏王殿下,实实在在地成了九五之尊,再也无人敢嘲笑他胸无大志,贪图安逸。 而周旻也知道,他那样隐忍坚韧的人,成就如今的这番天地,也是他努力的结果。 “皇上,我......” “小五,回来吧,回到我身边。”皇帝投了一个坦诚真挚的眼神,“旻家的祠堂我已叫人重修;你若不想住以前的宅子,我命人选几处好的你挑;若都不喜欢,重新选址新建也行......” 周旻:“皇上,无功不受禄,微臣......我受不起,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我今日来,是想求皇上一件事。” 只为了她吗?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淡笑道:“你来,是为了红璎?” “红璎?” 皇帝轻笑,“听小九说,你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从宫里逃出去的宫女?” 周旻点头:“原来不知道。” 看来是见了九公主才得知,皇帝又说:“那你必定不知,红璎,也就是现在叫吴......姝,她以前是我的人,是我放在宫中的暗哨。” 我的人?这是个有歧义的话。 周旻皱眉,喉间因为紧张,而灼热难当。他并非无所惧,他怕他的“护不住”。 周旻似宽慰:“原来吴姝是为皇上做事,那我就放心了。” “是吗?”皇帝极淡的笑笑,“如果你知道,五年前,就是因为红璎的背叛,才造成我们的计划泄露。那一年你逃亡在外,而阿绮岚,因为这件事而自戕.....” “姐夫!”周旻突然暴喝。 空气仿佛因为这一声暴喝,而变得支离破碎,或者本该凝结的空气,因为这一声破裂,分崩离析。 —————— 另一间屋子的一角,吴姝听得清清楚楚,从头至尾。 她俩都不愿意面对的黑暗过往,终于被人当面挑开,**裸的,没有任何遮挡,直接面对,鲜血淋漓。 她和他,将会如何...... 吴姝痛苦地闭上双眼,手死死地拽着裙摆,因为用力而青筋曝露。 身旁的冯公公温柔提醒,“娘子只管听好了,不要动其他的歪念头。陛下既念旧恩,也不念旧恩。” 而殿中的皇帝,因为周旻的这一声呼喝,有些愣怔。 多少年了,没人再这么叫他,不敢或者不敬,也叫不出那个年少时的滋味了。 那是带着欢喜和一丝丝自豪的悦色。 小五喊他“姐夫”的时候,被阿绮岚听到了,总会训斥他“没大没小”。 小五总会这么呛阿绮岚,“姐夫你快看,姐姐不承认你是她的夫君啊!” 阿绮岚总会红着脸的要打小五,小五跑开之后,他会捞过她问:“是不是夫君?” 阿 分卷阅读122 绮岚的脸红得要滴血,娇羞地躲在他的怀里,而他哈哈大笑...... 仿佛佳人还在怀抱,仿佛香气还在鼻端萦绕,仿佛那发自肺腑的欢笑,仍朗朗入耳...... 皇帝的表情沉静在回忆当中,明显的恍惚让周旻更加心痛。 “当年的失败,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我们太着......”周旻顿了一下,“所以我姐姐的自戕,不是吴姝的错。” 皇帝的脸颊抽了抽,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周旻,“那是谁的错?朕吗?” 顿时的不怒而威,从他身上滚滚而来,周旻从他自由切换的“我”和“朕”之间,找到了他以不同的身份代入感。 周旻起身行礼,“是小人失言,请陛下责罚。” “不要自称小人,你有名有姓。”皇帝声音冷硬。 周旻正色道:“当年的事我们都有责任,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总不能把责任都推给活着的人。姐姐的离开我比陛下更难过百倍,还有我们旻家,那都是惨痛的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皇帝被刺得要跳了起来。 而一直在偷听的吴姝,咬着手,恨不得上前说:这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贪生怕死逃出了宫,害得陛下当年的计划功亏一篑,害得旻皇贵妃怕牵连陛下而自戕。是我,都是我的错! 皇帝就是要找一个替罪的人,一个会替他背负罪名的人! 皇帝怒了:“千里堤坝毁于蝼蚁!如果红璎及时回报,那时我们便会调整计划,而不是被蒙在鼓里,一步步地进入对手的圈套中。那么阿绮岚就不会死!” 皇帝的眼睛赤红,周旻的眼中也同样泛着泪光,当年九死一生,被韩廷拖出死人堆,隐姓埋名逃亡苟活到现在,只要一听到“阿姐”这两个字,都能让他发狂。 后来,他就这么自暴自弃的,糙粗的过活着,了此余生,直到遇见吴姝。她身上冷然的绝望和压抑的蓬勃,让他又燃起生的希望。 原来,他们有相似的境遇,曾经都背负得太多...... 皇帝调整自己的气息,仰着头,睨着跪在地上的周旻,“京城里满是名门贵女,任由你挑选。小九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你何故为一个小寡妇,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周旻,顺了皇上的心意。顺着他的心意,你才能活下来,我们才能活下去! 吴姝在隔壁,在心里苦苦地哀求,哀求周旻不要跟皇帝顶撞。 可隔壁传来,“陛下,我心意已决!”字字有力清晰。 一股热意直攻吴姝头顶,五识模糊,轰鸣难当...... 旁边的冯公公,脸色复杂地盯着她。 第59章 皇后 吴姝被重新带到皇帝的面前,在进殿的时候,呆愣了一下。身后的小黄门轻轻一推,她整个人就直接扑倒在地。 小黄门也是呆了,他好心推一下,没想到吴姝整个扑在地上,摔还不像是假的,好像摔得不轻的模样。 皇帝的脸色不善。 小黄门赶紧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只是轻轻推一下娘子,根本就没用力,奴才也不知道,为何娘子突然倒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声声不绝耳的求饶,还有发自肺腑的恐惧。高高在上的人不吭声,跪在地上的人不停地磕头求饶。 吴姝突然生出一种想笑的冲动,笑生命的脆弱,笑世间的不公,凭什么呀!凭什么有人生来高贵,有人却低贱如蝼蚁,即便再努力也无法得到,凭什么呀! 吴姝开口:“陛下,这位小公公并没有推我,是我腿软,不小心摔的。” 吴姝匍匐在地,皇帝摆了摆手。冯公公过来呵斥小黄门,“还不快谢恩!” 小黄门谢过皇帝,临走前,对吴姝投去感激的一瞥。 吴姝只是淡淡地笑笑,冯公公临走前,好心地要扶吴姝,“娘子还是起来吧,地上硬邦邦的。” 吴姝摇头拒绝,“多谢公公美意,可我真的是腿软,站不起来。” “这......”冯公公为难地瞅了眼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冯公公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帝过来的时候,吴姝仰着头,强自露出一抹笑。 皇帝冷哼了声,弯腰伸手,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穿过她的膝盖,把她抱了起来! 太过惊愕,又太过震惊,吴姝像个呆头鹅。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挣扎,乖乖地任由皇帝,抱着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谢谢!”吴姝小声嗫嚅。 皇帝:“算是迟来的拥抱吧。” 吴姝一愣,他竟还记得? —————— “这次的任务有些危险,可能......会危急性命。你可要想清楚了。”晏王的声音沉静如水,带着一种征询的、关怀的语气。 当年的吴姝是有点怕的,可她愿意,眼前如玉一般的男子,以一种她今生都无法祈及的温柔眼神,正跟她说话。 卑微如尘的她啊,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啊! 许久不见回音,吴姝又一直低垂着头,晏王以为她不愿意,“这事是有难度,对手极为狡猾,你不做我也不会为难你 分卷阅读123 。” 吴姝突然抬头,既紧张又带着某种豁出去的忠诚,“殿下,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反转得太快,晏王有些转不过来,吴姝已经上前一把抱住他。 温热结实,带着某种好闻的气味,吴姝狠狠地嗅了两下,又很快松开,头也不回地跑开,“殿下,我答应你。” 被她突然抱了一下的晏王,手还停留在半空,怀中的人已经跑远。 后来,她就撞到了九公主...... —————— “既然当初答应了我,怎么中途突然变卦,逃走了呢?”皇帝的话把吴姝从回忆中拉回。 吴姝苦笑了下。 是啊,这个问题她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要逃?既然答应了为他舍命,怎么就做不到呢? “怕,我怕死!”吴姝吐出了最真实的缘由。她贪生怕死,以为为了他可以舍命,根本就不足为惧。可看着下等宫女采菊被一剑毙命,鲜血横流,她还是吓得瑟瑟发抖、尿液失禁。 皇帝笑了,他斜挑的眼角弯出好看的弧度,“现在呢?” 吴姝也笑,是那种苦笑,是失去人生掌控之后的无奈之笑,“也怕,陛下不是都看到了吗?吓到腿软,别人轻轻一碰就倒地,还站不起来。” 皇帝了然地点头,“既然那么怕,就离开小五。回到宫里,你跟颖嫔作个伴。” 吴姝问:“为什么?” 如果,如果她刚才没有听到周旻与皇帝的一番争执,她大概会答应...... —————— 当周旻说出他“心意已决”时,皇帝怒不可遏。“你若执意,只会害了她,她知道得太多,必须死!” 周旻反驳:“陛下!现在陛下四海升平,朝堂之上虽有争斗可都皆在陛下掌控之中。她知道的那些东西,早就物是人非,根本构不成任何对陛下的威胁。” 皇帝挥袖,“她当年私自叛逃出宫,知情不报,这罪委实不轻!” 周旻咬了咬牙,“烦请陛下并罪而治,我也是为了逃命,多年不曾回宫。” 皇帝咬牙:“这不能相提并论。” 周旻:“她如今身怀六甲,请陛下把她的罪责罚在我的身上。” 皇帝痛心:“你可知当年阿绮岚,自己怀了孩子却不知道!” 周旻一震! 皇帝险些哭出来,“她身子一直不好,我叫太医瞒着她,后来出事更是担心她。可谁知,谁知她怕连累我,而去自戕!她不需要的啊,她不需要的,她怀了我的骨血,皇家的骨血,是可以免罪的啊!” 皇帝真的哭了,那是压抑了多年的眼泪,第一次在人前显露。 —————— 当年宫变失败,他被先帝怀疑涉嫌而被圈禁在家。 当年,刚从书房出来的他心情很压抑,亲信们要他弃车保帅,他都不知道如何跟阿绮岚解释,那是她的家人啊! 周旻生死不明已经让她很伤心,他还该如何跟她解释接下来的旻家呢? 正当他彷徨磨蹭地往她的住处走去时,她的贴身侍女疯了一般地跑向他:“殿下,殿下救命啊!” 一股不好的预感...... 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抱着她冰冷的尸体,无声地哀嚎:“岚岚,你怎么这么傻啊!岚岚,不要离开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晏王殿下一滴泪都没有。这是外面的传闻,说叛臣之女,不配得到殿下的怜爱...... 可只有冯公公知道,殿下在晏王侧妃的居所,彻夜彻宿地呆坐。殿下醉生梦死,宿在花街柳巷,那都是因为心痛,失去心爱的女人的痛。 —————— “姐姐爱陛下胜过爱自己,她不愿意当年因为旻家,而连累了陛下,让陛下陷入困境。”周旻咽哽。 禁军值守统领是周旻同父异母的大哥,叔伯都是晏王的支持者...... 事情败露,大哥死了,周旻生死不明,必须有人替这件事背锅。 皇帝仰着头,自言自语:“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怎么就冲不淡我的阿绮岚呢?” 周旻匐在地上,热泪浸湿衣袖,当初得知姐姐死讯,他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 韩廷一身的伤,依旧强给他灌药,“好不容易把你背出来,我已经没有力气把你背去埋了。” 周旻在衣袖上蹭干眼泪,恳求:“陛下,以我姐姐和整个旻家,求你绕过吴姝,放了她。” 且悲且伤的皇帝突然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周旻说:“你疯了吧。” 周旻眼眶还红着,很认真,“陛下,我没有疯,阿姐一直希望我早日成家,我......” “别说了,五哥哥!” “九公主!” 突然闯进来的九公主和拦不住她的冯公公。 皇帝转身拔剑,指向周旻,“你一定是疯了,你怎么能把她跟阿绮岚相提并论,阿绮岚不会同意她跟你在一起。只有朕,朕才知道你最需要什么,旻家需要什么。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朕都会给你,朕会替阿绮岚做得更多更好,更好!” 皇帝龇牙裂目,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 分卷阅读124 红晕,若非九公主及时进来,他手中颤巍巍的剑,就在周旻身上穿出一个窟窿来。 九公主抱住皇帝,不让他靠近周旻,“四哥,四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会把嫂嫂吓着的。五哥哥是嫂嫂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能伤害他呀,嫂嫂会难过的。” 大约是九公主的话起了点作用,皇帝挥剑要伤周旻的愤怒已经缓和不少,冯公公请了周旻出去。 “大人,你还是暂时先回去吧。陛下的情绪不稳定,等缓些时日,再商议。吴娘子暂时也没生命危险,你不要逼陛下太急。” 听了冯公公的话,周旻点头,对他行礼,“多谢公公提点,烦请公公多加照拂。” 冯公公小小地挥了挥手,“知道知道,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在这先等等,等公主出来吧。” 仰头,红墙金瓦之上的蓝天,湛蓝透彻,丝绒一般的白云,和着灿烂的阳光,耀得人眯起了眼。 一拍大雁,排成了一个“人”字,轰隆隆地朝一个方向飞去。可你细心地发现,一只落伍的孤雁,正呱呱地拼命追逐...... 谁能追得上生死的距离? —————— 九公主和周旻走了之后,皇帝才把吴姝叫回来。 皇帝看起来很累,九公主劝着皇帝的那会儿,吴姝被吓得不轻,唇都被她咬破了。 皇帝依旧英隽的五官,透出某种固执的疯狂,被她和周旻激发,骇人无比。可稍一沉静,他又是那个深不可测,温文尔雅的九五之尊了。吴姝心想。 回到吴姝问“为什么”的问题上。 皇帝喝了口茶,反问:“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回来,你回来便是了。” 皇帝的话和语气再明显不过,他有那个能耐让事情变得理所当然,而她根本就抗争不过。 吴姝也喝了口茶,茶清香合宜,茶色水温口感都美妙极了,“我不能辜负周旻。他愿意为了我而顶撞您,我不能退缩。”他都不怕你杀他呀! 皇帝疑问:“你不是怕死吗?” 吴姝点头,“我真的怕,怕极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贪生怕死。” 皇帝:“那你这又是何必?” 吴姝摇头,“那不一样,我不能让他伤心。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让我活着,起码不会让我活得痛快。我伤周旻的心,而你为了弥补周旻,必也要来伤我的心,这太煎熬了。倒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皇帝阴沉:“你算计我!” 吴姝摇头,“只是自保。” 皇帝沉吟片刻,“红璎啊红璎,你就不为你当年逃出宫的事,有半分愧疚和补偿吗?” 肚子又莫名地抽动了一下,但并不剧痛。吴姝倔着抬头,“当年若非采菊贪财抢了替我递信,代我一死。我现在就是白骨一堆,请问陛下,这要怎么算?” 皇帝伸手揉了揉额角,声音并不严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就回来。” 吴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冯公公匆匆进来,报:“陛下,小的们看见,皇后娘娘正往乾清宫这儿来呢。” 第60章 阴谋 吴姝前脚才随冯公公离开,皇后娘娘就进来了,对着皇帝盈盈一拜:“陛下万安,臣妾炖了陛下爱喝的竹荪鸭汤。这种炎热的天气,喝了最能舒心下火。” 皇帝抬手,“皇后起来吧,这大热天的,你叫人送来不也一样?” 皇后亲手端了汤盅,给皇帝舀了一碗,端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微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称赞道:“皇后的厨艺越发精湛了。” 皇后娇笑,用一双细腻白皙的红酥手掩了唇,“陛下的回答都快成标准答案了。” 皇帝笑笑,轻轻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皇后想握皇帝的手,可惜皇帝很快就收回,去拿案台上的奏折。 “皇后可是有事?”皇帝问。 皇后:“......”盈盈款款地又踱了两步。 皇帝:“若无其他事,皇后请回吧。今日的奏折有些多,待有空时,朕再去看皇后。” 皇后仍笑盈盈:“昨晚侍寝的颖嫔,臣妾招过去问了问。” 皇帝的眉头微不可闻地跳了跳。 皇后:“本来陛下对后宫雨露均沾,这是好事。这颖嫔也许久得不到陛下的垂爱,臣妾就借着昨晚对她多关怀一下,已示皇恩。” 皇帝“嗯”了声。 皇后当然知道皇帝是在跟她装傻,便又说:“这颖嫔啊,说陛下的乾清宫里有一位娘子,说是位故人。” 皇帝:“然后呢?” 皇后抬眸在殿里巡了一圈,“这殿中也不见颖嫔口中的娘子啊!” 原来是来逮人的,想必她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叫了颖嫔去问话,她才没空关心一个无根无基、宫女出身的小小嫔妃的一夜承恩。 皇帝不语。 皇后自说自话:“陛下也不要怪臣妾多问,臣妾是六宫之主,自然处处都是想着陛下的。若是陛下喜欢那名娘子,臣妾自当安排她的住处,至于名分什么的,也都一一安排。” 皇帝讽刺一笑,“皇后真是尽心尽责。” 皇后躬身一礼 分卷阅读125 ,“这是臣妾的本分。臣妾既管理后宫,诸事应按礼数章程,替陛下分忧。陛下的乾清宫里住着一位不明不白的娘子,若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 皇帝把手中的奏折一丢,手拍在桌沿上,“什么好听不好听,人已经走了。” 皇后似小小地惶恐了一下,眼波流转间,便不再追着这事不放,而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九公主找到了旻皇贵妃的亲弟弟。” 皇帝皮笑肉不笑,“皇后的消息好灵通。” 皇后娇嗔:“陛下,臣妾没有恶意。”说完露了一个柔弱的神情,极为诚意地说:“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旻姐姐是陛下心里面的人,臣妾......” 皇帝有些不耐烦,“好了,皇后请回吧,朕有些乏了。” “陛下,臣妾还有事。”皇后赶紧的,“臣妾心想,若是旻姐姐的弟弟没有婚配,臣妾宫里的宫女灵儿,想为......” 皇帝打断皇后的话,“皇后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皇后回吧。”说完,再不顾皇后,径直走了。 冯公公指了人赶紧去跟皇帝,自己到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莫怪,陛下只是累了,奴才送娘娘回宫。” 皇后无所谓地摆摆手,“得了吧,本宫哪敢劳烦你送?”说完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呼啦啦地回宫了。 冯公公:“奴才恭送娘娘!” —————— 回去的路上,九公主一直盯着周旻,而周旻垂着眼帘,似乎在闭目养神。 “五哥哥。”九公主呢喃。 周旻没有应,皇帝把当年阿姐和整个旻家的死,完整残忍地摆在他面前,周旻的心有些承受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刻意淡忘,但那一声“姐夫”出口,他还仿佛能听到阿姐的训斥:没大没小。 可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人说他了。 周旻的哀痛,就算再隐忍,九公主也能从他紧抿的双唇中窥知一二。九公主自小就倾慕周旻,而周旻对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一个胆大直接,一个如亲人般,没有男女之防,九公主对周旻的了解,一如当年。 所以当年剧变,晏王宫变失败被幽禁王府,九公主以豆蔻之龄,一直坚信她的五哥哥没有死,虽沉痛却镇定,以弱薄之力帮晏王挺过难关。 那时,晏王的侧王妃阿绮岚,周旻的亲姐姐自戕,旻家以叛乱之名被绞杀殆尽......晏王痛失爱妃,雪上加霜,的的确确消沉了一段时日。 晏王痛不自已,九公主眼中带泪,可仍坚定地对终日饮酒消愁的晏王说:“我一直在等,等五哥哥回来,他没有死,我不允许他死!” 醉眼迷离的晏王凄笑:“我的阿绮岚,岚岚......” 整个晏王府都笼罩在死亡和谋乱牵连的阴影之中,到处阴沉无光,可九公主抬头,仍能见到一束光,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流泻下来。 后来,再见到韩廷...... 此时此刻,马车中。 九公主:“五哥哥,四哥根本就不是有意要杀你。他心里很痛,很痛。你为了吴姝顶撞他,他......他只是太伤心了。” 周旻睁眸,短暂的闭目让他的情绪重归平静,眼中回归清明,泯灭了初时的悲痛欲绝。 九公主叹了口气,感觉又失去了一个靠近他的机会。 周旻沉了沉,却突然问:“他经常这样吗?”经常像今日这般“疯魔”,双眼赤红,暴躁至极,甚至欲执剑杀人? 九公主面上一凝,没说话。 周旻微微一叹,“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你,当初是我回来找你,皇帝要吴姝进宫,你又怎能不遵,是我为难你了。” 九公主心中一涩,“五哥哥。” 周旻对她微微一笑。即便苦涩居多,但九公主仍能从他笑中,找到了丝丝往昔的温馨。 周旻又问:“皇帝的身子一直都好吗。” 九公主被他拉回现实,“还可以,四哥第一年真的很苦,他忘不了嫂嫂。”阿绮岚一直待她如亲妹,她也一直敬重阿绮岚为嫂嫂,连现在的皇后,公主也只是称呼皇后娘娘。 “后来四哥韬光养晦,更加隐秘周全,可他也越来越古怪。白天看着温文尔雅,温煦徐徐,可一入夜,就严禁任何人靠近他。后来有一次,我闯进他的寝宫,发现他竟然对着虚空说话。见到我的时候,还说我没礼貌,怎么不给......不给嫂嫂行礼。” 九公主隐瞒着没说,那时的晏王到处遍寻道士高人,意欲为阿绮岚施法还魂。京城里都有传闻:晏王为侧王妃疯了! 九公主哀声说:“四哥想留住你,想弥补当年的过失。五哥哥,你就留在京城,给四哥一个机会。” 周旻叹道:“可他要杀吴姝。” 九公主:“四哥对那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自责是自己造成嫂嫂的自戕。我曾经为了安慰他,缓稀他的内疚,说整件事情不全都是他的错,他不是神,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人和事。” 所以皇帝才认定吴姝是“罪魁祸首”。而因为九公主的开解说辞,皇帝又解不开心结,永远都在找当年犯错的人。 周旻讶异:“这会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分卷阅读126 ”他是皇帝,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九公主沉沉不语。 九公主心中,一直认为周旻为吴姝力争,某个阴暗的想法一时压抑不住,愤恨地蹦出,“五哥哥可知,当初四哥还是晏王的时候,如何选中了小宫女的吴姝?” 且不说才智性情,就是贪生怕死这一条,也不够格当一名合格的“棋子”,而且还是传递信息这么重要。 周旻不明地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一咬牙,“以前的红璎,现在的吴姝,看着就像阿绮岚嫂嫂!” 周旻脑中一轰! —————— “阿姐!” 十岁的阿绮岚搂着五岁的小周旻,“别哭,乖!小五乖,阿姐给你弄好吃的。” 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又有了新的儿子女儿。父亲轻视,继母怠慢,阿姐就像“母亲”一样照顾他。 直到阿绮岚偶遇晏王,嫁入晏王府,周旻的日子才算好过了起来。 —————— “虽然细看吴姝根本不像嫂嫂,但有时候的一颦一笑,看着又似曾相识?这世间相似的人并不少,恰恰都被你们遇上了。”九公主如是说。 当年第一次见吴姝,九公主就有这种错觉,不过她在宫中长大,知道那些男子的做派,但凡新鲜稀奇的,都收入囊中,她也见怪不怪。 “吴姝是吴姝,阿姐是阿姐,她们不一样!” 马车停下,周旻率先下车,呛了一句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里的九公主红着眼眶,好一会儿,才下马车。 周旻往公主府里走,半途韩廷跟了上来。周旻睨了他一眼,没说话。韩廷也没说话,一直跟着他到了休息的厢房。 一大早滴水未进,又是打架又是面圣,早就饥肠辘辘,周旻直接提了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壶水。 韩廷劝他:“慢点,我叫宋青给你找吃的来。” 周旻随手擦了下嘴,问:“宋青和三儿都在公主府?” 韩廷点头。 当初他们仨一块从十里镇逃出来,公主一并收留,只是后来周旻又带着公主重返十里镇。 韩廷想了想,还是问:“你跟陛下见面了?” 周旻嗯了声,坐下来歇力的模样。 韩廷靠近他坐下,又问:“吴姝没事?” 周旻:“应该没事。” 韩廷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旻抬了抬眸,不语。 这时,宋青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一见周旻,眼睛都亮了,“大哥!二哥,公主吩咐了,给你准备的饭菜。” 韩廷起身,拍了拍宋青的肩膀,边帮着拿菜边说:“怪不得这么快,你小子一向磨蹭。” 宋青也不在意,“嗨,大哥说的是。若非公主吩咐,哪有这么好的菜肴。”说完跟韩廷挤眉弄眼。 周旻也不理他们,抓了筷子就往嘴里夹东西。 宋青早就忘了在十里镇,深夜被抓,又连夜进京的狼狈,在公主府见到韩廷,又得知他二人的身份,宋青就说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才认识韩廷周旻这样的“贵人”。 宋青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开始调侃周旻,“二哥,我瞧着公主像是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哩。我打听过了,公主还没有定下驸马,是不是在等着你呢?” 韩廷一喝:“宋青,不可在背后妄议公主殿下。” 韩廷脸含愠怒,声音不大不小,但气色严肃,宋青挠了挠脖颈,哦了声,仍小声嗫嚅:“我只在这里说。” 他们说话的当会儿,周旻已经拔了好几口饭,他咽尽口中饭菜,目视宋青,“你先出去,我跟大哥有话说。待会再过你。” 宋青点头,又对韩廷点了点头,听话地出去了。 周旻:“大哥,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要自戕吗?” 韩廷望着他,周旻闷不吭声地埋头吃饭。韩廷想了想,晏王的侧妃阿绮岚她见过,因为和周旻的关系,还和她说过话,不像个容易厌世悲观的人,更不像喜欢用极端方法做事的人。 听周旻说,他们小时候在家,被继母欺负得食不果腹,那继母又是妾抬正的,前面又有长子。阿绮岚带着年幼的周旻在她眼皮底下讨生活,原本不易,可同时也磨练了她坚韧的性格,怎会因为怕连累晏王,就一声不吭地跑去自戕? 何况,她与晏王的感情很好。 后来晏王登基,第一时间便是为旻家平反,封他曾经的侧妃阿绮岚为旻皇贵妃,尊贵仅次于皇后。 而如今的崔皇后?在晏王最落魄的时候出现...... 韩廷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讶异道:“你怀疑皇......” 周旻立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第61章 好人 吴姝被接她进宫的人,又送出宫,回了公主府。 临出宫前,冯公公对她说了一句:“娘子还是先回公主府吧,宫中人多口杂,娘子呆在乾清宫不宜久留。” 一大早折腾到现在,吴姝早就精疲力竭,对着冯公公柔声道:“多谢公公照拂,奴婢感激不尽。” 冯公公笑道:“娘子多礼,这以后 分卷阅读127 谁照拂谁,还说不定呢。” 吴姝苦笑不语。 回到公主府,何姑姑在后门等着她,“娘子,公主在内院等你。” 吴姝点点头,跟着何姑姑往公主居住的院子走。 楼台亭榭,假山流水叮咚作响,树荫环绕微风徐徐。公主府内布局精致华贵,比不得皇宫大院的巍峨庄严,但自成清新高雅。 卷起的珠帘发出叮咚声,才把吴姝的心绪拉到现下,心中起了一丝讥笑:这时候,她还有心情看公主府内的景致。 九公主姿态高雅地坐在榻上,虽身姿娉婷,耐不住眉间烦郁显露,无端端地让她生出一丝老成刻薄。 吴姝跪下行礼,九公主淡然叫她起来,还叫人给她端了一碗冰丝奶酥。 乳白如雪的酪面上,洒落几颗枸杞花生碎,还有雪花沫似的冰花,红白相间,瞧着甚是可口香甜。 吴姝缓缓吃完。 吴姝用乳酪的时候,公主也在吃东西,只是她似乎胃口不好,喝了两口,便叫人撤下,只默默地看着吴姝吃完。 吴姝歉意一笑,正要告罪,公主摆摆手,“从宫里回来,你越发礼仪周全了,这一走一动,有谁能怀疑你逃出宫五年。” 吴姝默然,礼仪谨慎,怕早已深植骨髓,她想忘也忘不了。 公主又说:“只是我不知你怎么还能吃得下?” 公主意指吴姝和周旻的困境:皇帝态度不明,三人这般复杂错综的关系,怕是一下子理不清,想着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姝回公主:“事已至此,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是个独特的人,当年偶遇时,公主就隐隐感觉。 九公主手中抓着一柄珠扇,恍似无意地摇着,随意问道:“你还能怎么走,还能怎么看?” 吴姝目光落在公主身上,“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我说放手就能放手。公主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呢?”吴姝误以为公主是要劝她对周旻放手。 九公主的珠扇在她手中懒懒地转了个圈,叹道:“是啊!陛下让你在我府上暂住,你觉得我会怎么样?放心,你有个好歹,陛下可是会怪罪于我的呀。” 吴姝不语,只沉沉点头,“韩廷进京时,公主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吧!”以周旻喜欢的人存在。 公主心中一咯,眼睛眯了起来。 韩廷最先进京,那时公主便知周旻还活着,且在十里镇;那么,公主势必也知道她的存在。 后来吴姝被抓,才逼得周旻进京找公主帮忙。 依着公主对周旻的心思和公主的势力,她不可能等,或者说,她只是在等机会而已。 至于什么“机会”,那只有公主自己知道。 而这个“机会”,是不是公主制造,或者说他们是不是落入公主的布局中,那只是吴姝的猜想。 —————— 这边,韩廷临走前,跟周旻提起了以前,他们逃出去后的艰难。 周旻带着歉意:“是我辜负了大哥。” 韩廷知道他是为吴姝道歉。可天意弄人,当年跑出来都没死的那些人,谁又说得清楚,到底谁错了谁又是对呢? 韩廷拍拍他肩膀:“当年王妃自戕,旻家被灭族,你痛不欲生。你一直想着回来,寻找一个真相的。而我们也一直在等,等皇上掌权控局。” 晏王新登基,根基不稳,左右掣肘甚多,等缓了这三两年,把局势掌控在手,才翻出以前的旧案,为旻家、为那次在宫变中牺牲掉的所有人平反。 韩廷他们一直在等这个时机。 周旻了然,却又无奈地摇头,“可权势让人癫狂。”晏王掌控朝政必须革除旧势力,培养新势力。而等到革新成功之后,新势力又会成为皇帝所忌惮的力量...... 如此循环,没有终点,而作为旧臣的周旻他们,势必会成为新势力拉拢或排挤的对象。 周旻因为旻皇贵妃,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又会不会炸出许多风波来?不得而知。 —————— 韩廷走了之后,宋青进来收碗,又开始不断恭维周旻,“二哥,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 周旻气得一笑,“我怎么就飞黄腾达了。” 宋青嘿嘿一笑,“嘿,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们不说,那些人明着也不说,可我能不懂吗?能看得不明白吗?”他摆明一副知天知地又藏着掖着的不说,那神情着实搞笑。 见周旻懒得理自己,宋青又开始叨叨:“吴姝娘子虽然长得可以,也算家财万贯,可跟天家公主能比吗?二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对不对,你们也是守得苦尽甘来,你怎么做,都不会对不住她。我瞧着公主也是个能容人的主,她......哎哟!” 宋青被周旻“打”了出去,不想门口站着的,竟是多日不见的三儿。 “二哥。”三儿出声唤他。 周旻一怔。 —————— 吴姝从公主房中出来,被带进了一间厢房,雅致玲珑。 吴姝坐在妆镜前,打开妆奁一看,珠宝玉石翠镯翡钗,真真的珠光宝气,还有桌面上摆着一溜大小不一的花瓷瓶儿。 分卷阅读128 吴姝冷冷一哼,想必九公主是把她当成皇帝的“禁脔”了。皇帝态度不明,叫公主好好看管,公主不是得好好地“看”着她吗? 吴姝望向关着的门,隐约可见守在房门的两名婢女。 九公主伸手揉了揉额角,何姑姑接过侍女的扇子,又左右使了个眼色,只剩下她俩时,才轻声问:“公主可是不舒服?奴婢给你揉揉。” 公主淡淡地嗯了声,何姑姑摁在公主太阳穴的手形柔内硬,公主的眉头慢慢地平了下来。 大约半刻后,何姑姑用一种心疼的口气,“公主处处为陛下着想,找回旻大人,也是为了能帮一帮陛下吧。” 闭着眼的九公主长长地舒了口气,似隐有心酸委屈,但双眼紧闭,只嘴角抿出一丝苦涩。 何姑姑又道:“公主为陛下殚精竭虑,奈何对手彼落此升,公主应接不暇,时时提心吊胆,日子不好过。” 何姑姑的话轻柔舒缓,九公主侧躺在榻上,听这如沐春风的话,头痛立马减去大半,只最后喃喃道:“也罢,随他去吧。” 而公主迷糊的呢喃,何姑姑听不真切,这“他”是哪个“他”? 而这边,侍女进来送水送饭,不管何时,吴姝在干什么,她都乖乖地听话毫无抗拒。 侍女心中也颇为奇怪,送饭进来吴姝就吃,送水进来她便洗漱,从不问,也不抵抗,虽神情冷淡了些,但有些还会对她们笑。 只一次,侍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吴姝反而安慰她:“不要紧,你就说是我打翻的就好。” 侍女对她感激,吴姝反而没当回事。如此往来两日,送饭的侍女对关着的吴姝,逐渐熟稔好感。 只是她们都得到了严厉的告诫,不许跟吴姝说话,只目光相碰之时,没有初时的冰冷漠然。 晚间,吴姝正对着妆镜通发,镜中清晰的轮廓,带起她恍惚地神思。 猛的,肚子里一个滚动,惊得她温柔一笑,低头摸着微微鼓起的一块肚皮,低喃道:“小家伙,前两日被吓着了吧。一动不动,现在看外面安静了,又出来捣乱了?” 明明知道将来叵测,未来不知走向何方,失控的宿命感,又让人无力又悲哀,可吴姝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对她,是责任,于别人,可能是承诺。 猛的一个黑影,烛火瞬间熄灭。 来不及呼叫,一个沉哑的声音:“是我!” 而门外的婢女见屋内突然灭灯,疑问:“娘子?” 吴姝缓了口气,平常道:“我歇息了。”侍女见吴姝声音如常,便不再起疑,两人坐在门前小声说话。 黑暗中,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捞入怀中,牢牢地抱着。吴姝被人圈在怀里,鼻端是熟悉的气息,还有那种温热强烈的力量,瞬间让她泪奔。 待感觉真真切切之时,眼泪早已奔出眼眶,滑落脸庞。 来人正是周旻。 那句“是我!”犹如深渊中的一线生机,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周旻同样搂紧怀中的人,嗅她的发香,和感受热泪落在他脖颈的悸动。 片刻,吴姝在黑暗中抹掉泪,拉着周旻的手,走到最里面的净房。两人站在角落,借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月光,端详彼此。 目光绞在一起,有依恋不舍还有为对方担忧后的欢喜。 吴姝最先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周旻无声地咧嘴,“爬窗。” 他的语气含着些调侃,吴姝想起在十里镇,也跟着无声地笑了。明明不过才三两日,竟让人感觉过了半辈子。 吴姝又问:“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嗯。” 风吹云动,乌云蔽去大半的月光,屋内一下子黯淡,周围的陈设家具一下子暗黑下来,如同黑夜里不明所以的怪物。 周旻的眼睛在骤然的黑暗中,却亮如曜石。她竟似才发现,他的眼睛如此明亮耀眼,即使在沉沉的黑夜中。 吴姝伸手摸上他的脸,“周旻,我早该料到,你的身份不简单。跟你上京之前,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想着与你相识一场,也了然无憾。” 她的话清清淡淡,全无以往的孤高清傲,显然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厌世悲观。 周旻心中微紧,抓在吴姝双臂上的双手用力,声音发紧:“你不要乱想,我会想办法的,有些往日的情......” “周旻,我都知道了。你是当年名动京城的五公子,你阿姐是晏王侧王妃,当今圣上的旻皇贵妃。当年午门兵变,晏王被怀疑幽禁王府,晏王妃自戕,而你生死未卜......我都听到了。”吴姝打断周旻。 周旻微诧,“你听到我们说话?是皇上的意思?” 吴姝点头,皇上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就是让吴姝知道,知道周旻以前的“身份”,让她“知难而退”,让她妥协,甚至让她离开他! 周旻马上明白过来,皇帝与他之间的“纠葛”,总是他亏欠了阿姐,亏欠了周家,亏欠他周旻的。 好一出“诛心离间”! 周旻:“那又怎样?”他以前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何况他也没准备回到过去的生活。 吴姝微微摇头,“我知道,如果这些都 分卷阅读129 被我们‘埋掉’,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可如今全部被翻出来,你我怎么还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周旻:“有什么影响?” 吴姝有点激动,肚里翻滚的动静,一种熟悉的无措恐慌,蔓延心头,她闭了闭,努力眨点眼中的酸涩。 她不爱哭,她不能哭,她不要哭! 吴姝:“周旻,我们逃不掉的,那人权势滔天,我们都躲不过的!” 周旻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温热有力,“你信我,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还有机会。” 他似乎一直都那么坚定。 吴姝还是摇头,有泪随着她摇晃的动作,急急掉落,“周旻!不一样了,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她泪眼朦胧,“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自私、懦弱、胆小、贪生怕死。我为了攀高枝而投靠晏王,又为了活命背叛主人,不愿过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情愿忍受鞭打虐待。” “我隐瞒过去的一切,以为借着吴寡妇这个身份,就能肆意洒脱的活下去。我......”吴姝没有再说,她在十里镇,凭着自己的样貌和钱财,让身遭的一切利益最大化! 周旻凝视她的泪眼朦胧,那鹿一般湿漉漉的大眼睛,在泪水的洗涤之下,分外的娇弱无辜,又格外地惹人怜爱。 他嘴角一翘,“这才是真实的你,有爱有恨,有善有恶。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你只是做了当时对的选择。” 其他的,便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第62章 初见 往事 晴空碧绿,如柳絮的浮云飘渺游曳,吴姝眯着眼睛在花园里寻找。 春意盎然,百花争艳,到处都是嫩绿的一大片,放眼望过去,如同青色的世界。 宫女们粉嫩的春装在这一片绿色的汪洋中,尤其扎眼。可找到了人,还是很难从一众背影纤细,发髻一样的人中,找出你想要找的人。 宫中不许大声喧哗,吴姝走了几处,才在凤凰树丛底下,找到正跟人咬耳的绿颖。 “呀!你吓死我们!”绿颖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旁边的两个小宫女,均对着突然出现的吴姝白了一眼。 吴姝搓搓手,尬笑道:“嚼谁的舌根?都老实交代。” 那两个白她一眼的小宫女,异口同声地嘁了声,走了。 绿颖跟她们小小地挥挥手,拉着吴姝一块蹲下,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地说:“知道今日在广华台打架的事吗?” 绿颖亮晶晶的两只眼睛真是可爱,吴姝就想上前戳戳,被她一巴掌地拍开。 吴姝撇撇嘴:“知道啊!这宫里一有什么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想不知道都难。” 宫中淑妃生辰,在广华台举办赏春宴,结果硬生生地给办成了“争风吃醋宴”。 绿颖又问:“知道是为了谁打架吗?” 吴姝点头,绿颖好奇问:“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这不正常啊,五公子是整个京城里万千少女的梦,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和蔡家小姐为了他争执,甚至都打起来了。你还能这般淡定吗?” 吴姝努努嘴:“这关我什么事?” 绿颖打了她臂膀一下,“嗨,难道你还瞧不上五公子?” 吴姝否认,“我没有!那男人太花了,见一个爱一个,满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都在为他争风吃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绿颖叫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蔡家是诗书之家,都肯为了他失控。哎哎,我听说呀,五公子跟蔡小姐说过话,她就以为人家喜欢上她了。” “听说侍郎家的小姐,可是偷偷跟着他幽会过几次了呢!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绿颖的两只拇指,俏皮地碰在一块,眼神藏不住的八卦是非。 吴姝无奈地叹气,她一点都不关心她们为什么打起来,虽早有耳闻五公子的风流倜傥,但照吴姝的理解,那纯粹就是个浪荡子。 果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绿颖还在感叹:“哎哟哟,两人打架,旁边的人要去拦,结果大伙都遭殃,钗落衫破,都狼狈得不行,好好的一个赏花宴,就这样给没了。淑妃的脸都绿了,听说皇后在这之后立马招了晏王妃进宫哩。啧啧啧,晏王妃如水一般的温婉,一路从莲池那边走过,跟嫡仙子下凡一般呢。” 吴姝不说话了,绿颖瞅过来,用胳膊碰碰她,“唉,你不会是对晏王起了什么心思吧,哎我说......” 吴姝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怒道:“我才不像那个浪荡子,不喜欢就去招惹人家,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慕,他觉得很有意思?”说完转身就走。 “哎!”绿颖叫了一声,可又立马捂嘴,像见了鬼一样。 而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鼓还大。 因为生气突然站起,愤愤离开的吴姝,不巧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吴姝一直低着头,福了福身,头也不抬地直接走了。 而捂嘴目瞪口呆的绿颖,用手指着跟吴姝撞在一块的那人,不愿相信地呢喃:“天呐,那那那......不是五公子吗?” —————— 巍峨的宫墙之 分卷阅读130 下,月色冷淡无华,颖嫔端摩着镜中的自己,鎏金钗环,雪肌玉骨,唯有眼中的冷凝和唇边的讥笑,让倾城为之失色。 ......我得不到的,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 屋里的琉璃灯盏散发出温和的光,吴姝捻着手中的杯子,穿过记忆,回到当年在十里镇那个院子: 被吴睿识破身份后,她悄咪咪的要计划夜逃,谁知开门时,却见深沉的月色中,坐在轮椅上的吴睿,若无其事地看过来时,如同窥破一切的“神明”。 那时的吴姝静了会儿,紧了紧手中的包裹,准备“正大光明”地走。 错身之时,吴睿淡问道:“都熬到这个时候了,就差临门一脚,怎么就放弃了?” 吴姝停了下来。 “有点可惜。” 吴姝似作了最坏的打算,“二爷打算做什么?打我一顿?交到族里,亦或是把我送去官府?” 吴姝的话刺耳异常,不知是在激怒吴睿,还是为自己的失败而气馁。 “前面做了这么多,不都白费了吗?”吴睿说完,连着不停地咳,一时喘不过气,很久都回不过声。 吴姝就站在不远,背对着他。 吴睿脸色发白,看了眼她倔强的后背,推着木轮椅,走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吴睿没有发怒也没有虐打,在不久的之后,他连下床都困难了。 吴睿或暴怒或阴郁地说过许多话,但这句她是记得最清楚的。 所以,都努力了这么多,为什么要放弃呢? 吴姝痛苦地闭上了眼,因为眨眼的次数太少,双眼干涩,闭起来都显困难。 她不会放弃,只是她在乎,在乎周旻怎么看他。她可以无所谓外人的评论,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她在意他的。 在这场权利更迭的游戏中,他们都是最终得到老天怜悯,活下来的配角! 可她也怕,怕周旻的嫌弃,嫌弃她不是一个好人,嫌弃她的自私、懦弱、胆小和贪生怕死。 —————— 夜色寥落,周旻安抚吴姝后离开,在拐角阴暗的角落,一点红猩的扑闪,引了他的注意。 韩廷已看到他,手中的一点猩红落地,微不可闻的一缕青烟飘腾。 韩廷用脚碾灭,对周旻偏了一下头。 周旻领意,跟他到了一处更加隐秘的阴暗处。 韩廷停下,盯他:“你要走?” 周旻不说话,看韩廷身上公主府侍卫长的制服,在暗淡的月光下,仍闪出隐隐的光泽。 记得韩廷当年把周旻救出时,为鼓励周旻而说:“那么多女人等着嫁给你,你可千万不能死!还有九公主,你小子明明知道我喜欢九公主,竟把我的丑事都跟公主讲。等你好了,我再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如今,他算是得偿所愿。 周旻:“我不会连累你,公主既然同意让你在她身边,说明还是信你的。这两日你请个假。” 韩廷能说什么?举报他还是背叛公主?他恼恨地踢了一脚,不知道踢的是什么,扑簌簌地响。 “为了那寡......吴姝?”韩廷改了口,又问:“你就这么喜欢她,她以前可是晏王的人,如今的圣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旻不反驳,“也不全是为了她。” 周旻说得轻巧,可韩廷知道他那脾气。 当年周旻初到他手下,还以为是个花名在外的纨绔公子哥。 周旻看着也什么都无所谓,可一旦做起事来,却极为认真,一点都不含糊。 韩廷有心给他个下马威,叫兄弟们给他点“颜色”。可面对为难周旻一点都不退让,让人心服口服还留足了面子。 自此,周旻与大伙儿兄弟相称,只是后来,只剩下他俩。 周旻:“你见过皇上了吗?” 突然转移话题,韩廷一愣,随即点头。 周旻:“你觉不觉得?皇上的神智有点问题。” 韩廷着实一愣,摇头:“只远远见过一面,没说过话。”内廷不都有太医吗?何况皇帝的情况,韩廷怎么会清楚。 周旻沉吟片刻,又问:“当年我阿姐的死,大哥不觉得有很多蹊跷吗?” 周旻重提旧事,且是第二次,韩廷疑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是他......?” 之前韩廷就曾怀疑皇上,可怕隔墙有耳,周旻制止了他的话,此刻韩廷也只是做了个表示天庭的拱手动作。 周旻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像是积来由久。“大哥,当年我伤好后,我们放出风声,却引来追杀。那时我们想的都是晏王的政敌要置我们于死地,却从没想过晏王。” 韩廷疑道:“可皇上没有杀我们的理由啊?”当年众矢之的指向晏王策谋宫变,后来不也是没有证据不了了之,只罚了个禁足思过。 韩廷和周旻流浪在外一年,也是听到晏王夺嫡成功,才想着回去。 周旻叹道:“他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九公主?皇后?!韩廷瞬间眯眼,很快道:“你怀疑当年王妃的死跟她有关系?” 周旻知道韩廷所指,叹道: 分卷阅读131 “时过境迁,阿姐的尸骨早已无存,就算重提旧事,无凭无据,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引来猜忌。何况当年的事,势必是被抹得干干净净。”周旻暗里寻找过当年阿绮岚身边的几个旧人,竟不是死了就是杳无音信。 这通天的本事,在朝中还有几人。 韩廷:“怪不得这次回来,会这么顺利。” 对方根基已稳,周旻又在外被隔绝多年,朝中人才更迭。即便想回来翻案,可见之艰难。 韩廷继续问:“你若真走了,王妃的案子,就真的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了。” 周旻用力搓了搓脸,疲惫道:“皇上已替阿姐还有旻家正名。再翻案追究下去,还能得到什么?何况,当年的事,如果没有晏王首肯,别人怕是不敢对他身边的人动手?” 韩廷又是一震,脸上阴沉不明,转眼望向周围亭台楼榭错落的阴影,日夜守护的熟悉,如今却像随时吃人的怪兽。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已经有人受到惩罚。” “作恶”的人在这世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皇权的争夺所付出的诸多牺牲,在当朝或许具有政zhi正确性,可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不是别人手中的筹码,可以任意牺牲。 翌日,吴姝吃早饭时,侍女多瞧了她两眼,吴姝腼腆道:“夜里实在害怕,吓得哭了会儿,早上起来眼睛就成这样了。” 两名侍女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悄声说:“若娘子不嫌弃,晚上我们在屋里陪娘子安歇,这样有我们在,娘子便不会那么怕了。” 吴姝也刻意压低声,高兴道:“这再好不过了,多谢两位姑娘。” 两侍女微微一笑。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侍女“咦”了声。 就见两个陌生的宫女直接进来,其中一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一个青瓷玉骨壶,壶身描画着淡雅竹青,阳光透过壶身,仿佛看到里面鲜艳欲滴的“琼浆玉液”。 领头的宫女阴柔地笑了笑,向吴姝行了一礼:“我们遵皇命而来赐酒。娘子,请上前受恩吧!” 吴姝脑中“轰”的一声,赐酒? 这该来的,还是要来。 第63章 赐酒 领头宫女阴柔地笑了笑,向吴姝行了一礼:“我们遵皇命而来赐酒,娘子,请上前受恩吧!” 刚才咦了声的公主府侍女,疑问道:“公主礼佛未归,不等公主回来再行恩赐吗?” 领头宫女又是一笑,“虽说是在九公主府,我等理应先拜见了公主,才行恩赐;可如今公主礼佛未归,我等又怕错过时辰无法回去复命,就先行赐酒。” 公主府的两名侍女面面相觑,正犹豫间,一直未说话的吴姝,淡然开口:“既是皇上的恩赐,还请姑姑斟酒吧。” “娘子?”公主府的侍女担忧地唤了声,见吴姝脸色苍白,嘴唇发抖,像是一直盯着宫女手中的酒壶,又像是只是盯着某处虚空,而虚空中,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领头宫女笑眯眯地拿起青瓷玉骨壶,壶身倾泻,一溜玛瑙色的液体准确无误地注入玉杯,散发出淡淡的酒香,“这是塞外进贡的葡萄美酒,请娘子品尝。” 玉杯玲珑剔透,酒面荡漾着轻微的涟漪,那鲜红一样的颜色,像燃烧在液体中一团火。 耳边,是皇帝那并不严厉的声音,带着一种文质彬彬的修养,“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就回来。” 皇上是要赐死她吗? “不是说有两个选择吗?”吴姝的声音空洞带着某种绝望,“赐酒”是宫里最体面的死法,吴姝在宫里长大,自是最为清楚。 领头宫女的表情有瞬间凝结,但很快又笑说:“马上就端午了,宫中赐酒是常有的事,娘子受宠若惊我们也荣幸,奴婢恭喜娘子。”说完,领头宫女和她的同伴,一起向吴姝又行了一礼。 吴姝想笑,可根本就笑不出来,内里太多的不舍和不甘,在这滔天的权势面前,低贱如蝼蚁又无法抗拒的宿命感,让她愤懑又无奈。 她虽不服、不想认命,但谁来教教她,叫她如何违抗这如同“圣旨”的恩赐! 心中一股激愤喷薄而出,她伸手欲向那杯端呈在眼前的酒,那杯致命的“毒酒”。 公主府的两名侍女见她神情不对,彼此给了对方一个眼色,一人欲要出门,被领头宫女给拦了:“姑娘这是要去哪?” 侍女道:“公主不在,我们必须将此事禀报府里管事的姑姑。” 领头宫女,“我们颁陛下的恩赐,跟公主府的管事有何干系。”说着挡着那侍女,就是不让她出屋。 吴姝已经举杯,另一个侍女匆忙道:“娘子且慢,这事有蹊跷。” 眼看杯沿就要碰到吴姝的唇,领头宫女突然声音尖锐:“还请娘子尽快喝下赏赐的美酒,让我等回去复命。” “娘子,不可!” 领头宫女拉下欲上前阻拦的公主府侍女,脸上的狰狞再也藏不住,“你个小蹄子,连御赐都敢拦,怕是不想活命了吧。” 吴姝心一横,缓缓闭上了眼。 “放肆!” 忽的一声娇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两名侍女 分卷阅读132 脸上一惊,相视一喜,惊呼:“公主回来了。” 众人均是一愣,何姑姑率先进屋,急匆匆地进来,一巴掌打掉吴姝手中的酒杯。玉杯落地而碎,叮当当的,振聋发聩。 而吴姝犹如梦中惊醒,只留余悸未平。 刚才还气焰高涨的领头宫女突然慌了,也不敢出声,只低着头对进来的九公主低头跪拜。 九公主怒瞪吴姝,“你脑子傻了,这些年在外头,把宫里的一套都给整忘了?随随便便派个人来,就说是圣上的恩赐?真不知道五哥哥喜欢你哪一点。” 吴姝平息心中犹存的沮丧,对公主裣衽一礼,“是我大意,我在公主府,会受什么处置,应该是公主的话才准。” 九公主哼了哼,没接话,而是问跪着的那两个宫女,“你们是哪个宫里派来的?” 领头宫女虽脸色灰白,可还算镇定,“乾清宫的。”旁边的那个小宫女,早就抖如筛糠。 九公主显然刚从外面赶回来,气色不太好,喝了口水说:“乾清宫?我怎么没见过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新来的,借调的。我是不会信的。” 领头宫女吓得立马趴地上,“公主饶命,真的是宫里的贵人叫我们来的,交代说是皇上的赏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啊!” 九公主气急反笑,指着她们笑对何姑姑说:“真是笨得要死!” 何姑姑向公主点了点头,质问那个领头宫女,“哦,那请问是宫里的哪位贵人使唤你们来的。” 领头宫女再次磕头:“奴婢不知,只是冯公公叫了我俩,交代了几句,就叫我们办事了。” “哦?还不老实,这样吧,你俩把这酒给喝了,我就信了你说的话。”九公主瞟了眼跪着的两个宫女。 何姑姑又加了句:“自己喝还是我们动手?” 旁边的小宫女早被吓得嘤嘤地哭出声。 吴姝担忧道:“万一这是毒酒呢?” 九公主白了她一眼,“是毒酒你还喝?在公主府,她们还能逼着你喝不成?” 吴姝默然,刚才陡然万念俱灰,心里只想着皇帝跟她提出的两条路,她以为皇帝已经动了杀念。 何姑姑过去,公主府的侍女收到何姑姑的眼色,准备强压了她们“灌酒”。 谁知,那领头宫女一把抢过酒壶,呸了句身边哭泣的宫女,骂道:“哭什么!没出息的小蹄子。皇后娘娘说这是堕胎药,正常人吃了又死不了。吴娘子要进宫服侍皇上,是要净身了才行。”说完,拿起酒壶,仰了头咕咚咕咚喝了半壶,又咚的一下放到旁边哭泣的小宫女面前,喝道:“喝!” 刚才还歪着身倚在塌边的九公主,这会儿眯着眼坐直。“皇后?”何姑姑瞧着她,而吴姝更是茫然。 那哭泣的小宫女哆哆嗦嗦地把剩下的半壶酒喝完,嘴角流着褐色的痕迹,还没有擦掉。 领头宫女就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堆褐色的液体,像刚才的喝进去的酒,可细看又不像。 何姑姑发现异样,端下来详查,那领头宫女五官扭曲,身子蜷缩,似极为痛苦,她骇道:“这酒里有毒!” 领头宫女又连呕了几口血,喉咙“嗬嗬”的发出几个破风声,只几个伶仃的“她......骗......”字音,已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便咽气了。 而旁边的小宫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揪着自己的衣襟,不过须臾也呕血而死。 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且死相极为惨烈,屋里的人看着她们死掉,心中竟也惶惶然。 何姑姑连忙招人把尸体抬出去,清理地上的血迹。 九公主看了眼吴姝,吴姝茫然回神道:“我不认识皇后,连面都没见过,她为何要我性命?” 如果是皇帝要她的命,那还可以说得过去。可刚才的宫女,说的是皇后命她们过来,明着说是堕胎药,实则是要人性命的穿肠毒药! 九公主敛着眉目,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唤何姑姑:“替我梳妆更衣,我要进宫。这里住不得人,另外找间屋子给吴娘子吧。” 公主要走,吴姝尚且沉浸在“皇后要杀她”的困惑当中,只当听到公主说了“进宫”,才恍然清醒,叫住公主。 九公主有些阴郁地回头。 吴姝神情坦白,语气带着无奈:“公主也看到了,无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我还在公主府,她就想要我的命。如果皇上要我死,我谨遵皇命,可我是不会进宫的。” “请公主转达。”吴姝说完,对公主裣衽深深一礼。 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冷淡,在夏日强烈的阳光之下,恬淡得似乎比那骄阳,还要夺目炽热。 她迎着光,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合,截然不同的五官和神色,一个冷艳,一个雍容,可她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坚守。 —————— 乾清宫紫元殿,九公主行走在高大静谧的殿宇之下,只有裙摆拖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镂空荷花香炉里飘出袅袅的苏合清香,混着迷迭香,让人心旷神怡。整座紫元殿中,空荡荡的,门口只有冯公公一个人守着。 穿过重重的锈紫萝花幔帷,暗紫色的波斯绒地毯之上,一人端 分卷阅读133 坐在金漆雕饰的龙椅上,团龙舞爪,祥云翻腾。 听到声响,撑着额角的皇帝抬头,看向九公主,“小九来了。” 九公主福了福身,绕过龙案,在皇帝的身边坐下,柔声问:“陛下的头痛可是又犯了?” 皇帝轻轻地唔了声。 旁边是摊开的几本奏折,粗略看了下,都是崔家兄弟的举荐。 九公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沾了茶水,把手指逐个擦净,才站起来,走到皇帝的身旁,替他摁捏太阳穴。 有一小会儿了,皇帝似极为舒坦,闭着眼朦胧道:“还是小九的手法最得我意。” 九公主嗤笑了声,道:“皇兄快别这么说,这话若是传入后宫,我那公主府可就不能安生了。说不定走在这宫里头,怕是也不能像如今这般自由,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了。” 九公主的意思是,皇帝喜欢什么,宫里头的女人啊,就会绞尽脑汁地弄到什么,就只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得邀圣宠,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 皇帝哼了哼,不知是笑公主话里的意思,还是笑其他。 九公主换了个手法,顺着头面上的几个穴位,轻中带力地摁着,问:“皇兄非要红璎死吗?” 皇帝闷着声音,“我很闲吗?” 九公主无声笑了笑,“那是皇后的意思了?” 皇帝知道有事情,转过身来,九公主松开手,迎着皇帝投过来的眼神。 皇帝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九公主把刚才在公主府里的一幕,详细说与他听,“那领头的宫女说是皇后的意思。”还扯上了皇帝身边的冯公公。 皇帝沉思了会儿,又触到了他心中所烦,脑仁隐隐作痛,他捏着鼻梁骨说:“皇后不会为了一个无根基的小宫女,冒着落下善妒的名声而下杀手。就算红璎要入宫,她有的是千万种法子,不会急在这一时,还是在你的公主府里,这么急不可耐。” 公主重新给皇帝添了一杯温茶,点头道:“按理说,皇后要除也是要除五哥哥,怎么会是一个逃出宫的小宫女。当年的事若追查起来,皇后难辞其咎......” 第64章 逃离 “按理说,皇后要除也是要除五哥哥,怎么会是一个逃出宫的小宫女。当年的事若追查起来,皇后难辞其咎......” 事关那个不能随意提及的名字,九公主停了下来,看着皇帝一点不停地喝了手中的茶。 九公主岔开话:“可能这人恨极了红璎,红璎的出现,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所以她要除掉红璎。当然,敢冒皇后之名,皇后又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臣妹就不得而知了。” 吴姝进宫,翌日皇后就来了,来之前召见过颖嫔...... 皇帝垂眸,“我知道了。” 九公主不再说这事,而是把手搭在皇帝的小臂上,软声道:“四哥,放了五哥哥吧。” 皇帝微微一愣,看着眼前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那眉宇间隐约的一抹坚毅。母妃走了之后,她就陪在还是皇子时的自己身边;到晏王,甘愿为他驱使;宫变失败,他被幽禁,她寸步不离,默默地安慰和支持。 他曾经问过:“那龙椅上的人,也是你的父皇。” 九公主没有犹豫,“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父皇,也不是母妃一个人的丈夫,但你是我唯一的亲哥哥。” 先皇妃子众多,而母妃又用情至深,结果郁郁而终。先皇却完全记不起母妃的模样,九公主一直对先皇有怨怼。 “为什么?”皇帝问,“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旻伍?” 九公主腼腆一笑,“是挺想,刚刚也想。但他未必愿意娶我。” 皇帝忽的一笑,“你喜欢的男人,朕都会想办法给你弄到。” 九公主抿唇一笑,“皇兄是要把我宠成太平公主吗?” 可太平公主后来的行事和结局都不太好,九公主自感失言,可话已开口,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九公主:“他和我们之间,终究是有根刺的。他那么聪明,不会一点都不怀疑,崔家的权势一天大过一天。崔家以后会怎么样,先不说,可大厦将倾,会毁掉许多。”包括那些珍贵又脆弱的情感。 皇帝哼道:“难道他走了,就没事了吗?” “崔家有野心,可也不笨,决不允许一个局外人,活着给你当利剑。他若重翻当年的旧案,就是授你于柄,崔家不会坐视不管。” 皇帝有些气躁,“那就这么算了?” 九公主格外放缓了声调:“他们都是陛下的臣民,陛下说不算,那就好好算一算。”崔家在朝中根基稳固,又有皇后稳坐中宫,可那又如何?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太阳已经西落,阳光从西边的窗户照进来,金灿灿的,如同给桌椅镀了一层金。 九公主早走了,冯公公轻手轻脚地近前,“陛下,可是要摆晚膳?” 皇帝唔了声,用手搓了搓脸,“晚膳了啊?” 冯公公应了声是,等着皇帝的指令。 皇帝想了想,“去景仁宫。” 冯公公正要领命,皇帝改口:“还是去颖嫔哪吧。” 分卷阅读134 冯公公稍一迟疑,“那皇后娘娘......” 皇帝已经起身,“先到颖嫔那吃饭,再去景仁宫。” —————— 夜色深沉,更深露重,九公主府内的莲池上,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让四周的夜色,笼上了一层朦胧,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东边院子的一间厢房前,一个纤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开门,敏身进屋又悄然关上。 “姐姐?” 吴姝瞧清楚了,是三儿,他正警惕地瞧着外塌的两名侍女。 吴姝悄声说:“她们都睡着了,天没亮,雷打都不会醒的。” 三儿推着她:“姐姐快些出去,二哥在门外等你。”说完就躺在吴姝刚才起来的床上。 吴姝:“你这样没事吧?” 三儿催她:“你快些,还有大哥呢。” 吴姝咬了咬牙,转身出去。周旻已在门外等候,抓着她的手低沉道:“这边。”看了看她,才警惕地带她走。 吴姝明白,给了他一个定心的表情:“我没事。” 周旻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吴姝领会他的心意,心中一暖,热意直冲眼眶,也回握了他的手。 公主府虽不如皇宫大院的守卫森严,可岗哨巡逻一样不少。 显然,周旻在此之前已经摸清规律,一路绕过岗哨躲过巡逻,竟带着吴姝有险无惊地出了公主府。 一出公主府,吴姝跟着周旻轻手轻脚地快走在大街上。此时夜色正浓,雾气朦胧,大街上没什么人,鞋子踩在地面发出沉闷的轻响。 待转角拐弯,周旻尚且警惕地四下张望,忽的手被攥了一下,他心下一沉,紧张地望向吴姝,关切地眼神巡着她全身,紧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太紧张了,一路从公主府里出来,提着心又急迫地逃。听周旻的声音,着实把这种紧张的内心,一下子提了出来。吴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周旻,呜咽出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得知她没事,许是过于害怕紧张,周旻轻抚她的头发后背,软声哄道:“傻姑娘,夫妻本是一体,谁还连累了谁。” 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有太多的情绪,又不知如何表达,唯有眼中的热泪,才代表着对这些时日的担忧和恐慌。 虽天色尚黑,雾气也如同天助般地越来越大,更利于他们逃离。只此处离公主府尚近,若追兵追来,他们还是挺危险的。 周旻用力地抱了抱她,又在她的鬓角亲了亲,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我们一块逃出去,天涯海角,我们一起。” 吴姝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擦干眼泪,和周旻一块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吃人的皇城,远离这些勾心斗角、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 —————— 漫天的血色,如同下着红雨,“走!快走啊!”杀红眼的兄弟,掩护着他们。 都是浓眉俊目的汉子,此刻血染的狰狞,带着频死的绝望,还有一种依旧豪气的兄弟意气。 “快走!” 一声声从最绝望中喷薄而出,韩廷不再犹豫,一边肩膀背着几乎是血人的周旻,踉跄离开。 身后的厮杀仿佛从未停止,温热带着浓郁血腥的液体,飞溅到眼里,满世界的红...... 有泪滑落,还带着那种黏腻的热烫的感觉,灼烧着脸颊,渗入肌肤,沁入血液,与体内某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醒来后,韩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又陷入那日的梦魇中,这么多年过去,还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兄弟们脸上的汗珠,都粒粒在目。 他翻身坐了起来,感觉头有些晕,脚碰倒酒瓶,发出叮叮的脆响。 韩廷突然警觉: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不好的感觉,让他周身一紧,忍着晕眩,站了起来,“来人。” 最近的侍卫到来,“大人,有何吩咐?” 韩廷迅速整理鞋子刀鞘,“旻大人呢?” 侍卫:“属下看到他回房,休息了。” 韩廷追问:“现在可还在房中?” 侍卫点头:“大人交代过,所以属下格外留心。旻大人一直在房中休息,属下进去的时候,旻大人正睡得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打鼾。” 听侍卫说周旻在睡觉,韩廷刚悬起来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本来酒就喝得不多,他竟似醉睡了过去。可能是此情此景在京城,所以触景生情,又一下子把过去的事全部翻一遍,容易让人醉吧。 韩廷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侍卫拱手,准备转身。而在刹那间,韩廷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这点酒他不该醉?周旻离开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 “等等!你说他打什么?”韩廷叫住准备离开的侍卫。 那侍卫极为醒目,立马答道:“打呼噜,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 “糟了!”韩廷一把抓了桌上的佩刀,狂奔出门。且不说他不该醉、周旻离开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不合常理!周旻不管昏迷、烂醉、累极了睡,都不会打鼾。 侍卫不知韩廷为何突然紧张,只能跟在他身后。 分卷阅读135 周旻的卧房。 一把推开门,果然床上一人背对着门睡得死沉,还不间断地传出震天鼾声。韩廷一把掰过那人,不是周旻! 旁边的侍卫惊呼:“怎会是宋青?” 此刻躺在周旻房间,在榻上熟睡的正是宋青,他被推了一把还未醒,眨巴了一下嘴还继续睡。 侍卫拍了他几下,宋青睁了眼,瞧了一下,又嘟囔地睡过去。侍卫为难道:“大人,宋青怕是喝了不少,此刻就算强行叫醒,不说耽误功夫,可能还问不出什么。” 韩廷气结,周旻有意“灌醉”他,又把宋青弄到自己房间以行障眼法,自然也不会让他从宋青口中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快!去看看吴姝是否在房间。”韩廷吩咐。 果不其然,韩廷在吴姝的房间内,见到正一脸沉默的三儿,还有两个被强行叫醒的侍女,正一脸懵且神智模糊。 韩廷问:“三儿,你二哥他们何时走的?” 因为那两侍女睡着了,三儿又没喝酒,所以有人一开门,他就坐了起来。当他看到韩廷时,并不解释,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安静地沉默。 三儿的抗拒,也在韩廷的预想之中,但现在情况紧急。 韩廷:“三儿,我是你大哥,不会害你二哥。周旻只有在公主府才是最安全的,若是出去外面,就危险了!” 三儿有些犹豫,不吭声,不过已经在思考了。 韩廷:“公主也没有要关着你二哥和吴娘子,她真的是在保护他们。如果公主要伤害他们,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三儿迟疑:“可二哥说,你有职责在身,如果这事说出来,怕连累你。” 韩廷急道:“连累什么!”感觉这话不对,“三儿,真的,你二哥和吴姝在外面真有危险,信大哥这一回。大哥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他们。如若不然,你以后都不叫我大哥!” 韩廷誓言旦旦,一脸着急,三儿又犹豫了瞬间,才吱吱唔唔地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但我听到二哥说过衡水。” 韩廷一沉,结实地拍了拍三儿的肩膀,沉声下令:“追!往衡水渡河,沿着河岸检查所有的码头船只!” 侍卫领命出发,三儿慌忙问:“大哥,你不会为难二哥吧。” 韩廷回忘了他一眼,对他投了个安慰的表情。 不会,因为我们是兄弟! 第65章 一战 雾色霭霭,衡水河面上,漂浮着浓浓的水汽,浅滩边的草丛中,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的鸣叫声,使这沉沉的夜色,更显神秘黯黑。 吴姝一直被周旻牵着走,待脚下的河畔泥泞湿了脚,才知他要带她趁天未亮渡河。只是河面模糊,视线可见范围并没有船只,且河水深浅不知,该如何渡河? 周旻伸拇指食指入嘴,连续打了两个响哨,不一会儿,隐约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回应。 周旻:“这边。”拉着吴姝往西边方向的一大遍芦苇丛,那边一个隐约的身影,高瘦敏捷。 晨曦在东边乍现,可阳光羸弱无法瞧清面容,隐约熟悉又不能准确叫出名字。 周旻没有丝毫松懈,拽着吴姝的手警惕四周,直到另一个稍纤瘦的声音出现,吴姝才惊呼出声:“刘梅?” 是刘梅,刘梅从高个的人后面跨过,接过吴姝,点头道:“是我。船在那边,要走一段,这边容易被发现。” 而刚才在刘梅之前出现的,竟是刀疤!怪不得吴姝觉得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他是谁,是因为觉得不太可能吧。 吴姝看向周旻,周旻安慰她:“我求助刘梅,刘梅说还有一人能帮忙,刀大哥便一起过来了。” 吴姝动容,向刀疤谢了声,刀疤扯扯嘴角,看了眼刘梅后,说:“我先去把船弄出来。” 吴姝握着刘梅的手,才发现她衣裳是湿的,想必是蛰伏在水草丛中弄湿的。虽是盛夏,可浑身黏湿,想必也不好受。 不知为何,心中如此容易伤感,吴姝握着刘梅的手,就止不住地想落泪,“你可知道,这事很危险。” 刘梅嘿了声,“有啥事,这不都出来了。渡过衡水,一路往西走,崇山峻岭的,没人能找得到你们。” 吴姝只想落泪,胸口一直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她不是第一次逃离京城,只是上次孑然一身,似乎为了活着,可以不计较一切。 可如今她有很多在乎的,不愿舍弃的东西,有牵挂,才会有害怕。 脚下的泥泞越来越滞脚,鞋面已经湿透,鞋底黏着大块的泥土,走起路来,格外的沉重。遇到低洼浅滩,拖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 吴姝的步伐明显滞后,周旻担心地问:“要不我背你?” 吴姝深深换了口气,“不用,我可以。” 周旻从她不稳的气息中,听出她的力竭。 晨曦破云而出,远处连绵不绝的屋宇还在沉睡。波光嶙峋的河面映出黑银色的金光,滚滚如雷。 刀疤推出一艘小舟,刘梅拖着吴姝快走了几步,涉水及膝时,才来到小舟跟前,一看舟体狭长,面积不大,根本就装不下四个人。 吴姝看看刘梅,又望向周旻。 刚才涉水快跑 分卷阅读136 ,深夜的河边只有他们几人,泥水飞溅,大家的身上脸上,都滴着水。 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让吴姝脱口而出:“我不会一个人走。” 小舟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势必有人留下,周旻不行,刘梅也不行! 吴姝的话让众人一默,皇城脚下本就严问盘查,要弄这艘小舟已经不易。 刀疤很直接:“两个女的上去,我会水。” 周旻点头:“我也会。” 河面上疾风骤吹,荡着小舟晃了几下,水深早已没过膝盖,夏日的清晨,河水冰凉刺骨。 吴姝在刘梅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爬上小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长时间走在水中,一下子抬脚时,竟把握不住分寸,踢了周旻一身水。 数次跨不上,刘梅举着她,刀疤扶着小舟,以便稳定让周旻托着吴姝上船。 吴姝气息不稳,又在刚才上来的时候,似乎磕到了腹部,此刻隐隐传来一丝迫痛,心下更加慌张,急道:“刘梅,你快些上来。” 谁知,话音刚落,就有一队人马从岸边冲了过来,踏踏的马蹄声,溅起人高的浪花,沿着河岸边,一路飞驰。 吴姝视线最高,所以是她第一个看到有人,黑呼呼的,如同飞过来的黑色箭羽。 “快!你们快些,刘梅快上来啊!”吴姝慌乱地开始乱吼。 可还在水中的三人都知道,对方有马。即便马不能渡河,可追上他们的速度绰绰有余。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掏出了身上的刀。 吴姝看到了,跪在小舟上紧张得哆嗦,又无能为力。 而冲过来的马队为首一人,勒停了马,沉了声地喊:“周旻,公主说皇上已经松口,假以时日便会让你们离开。如今你这样逃了,让给你求情的公主如何交代?” 正是韩廷。 周旻欲走上前,吴姝急呼:“周旻?” 周旻侧眸,对她微微一笑,投了一个“放心”的表情。他上前的时候,韩廷他们已经下马。 他们的马儿对水十分惧怕,深一点就不愿意再往前。 周旻:“大哥,骗你是不想你为难。九公主有情有义,是我们对不住她,不想连累她,所以才出此下策。” 韩廷:“跟我回去,我不会为难吴姝的朋友。” “回去还有命吗?怎么个不为难法儿?你现在不就正为难我们吗?”刀疤咧着嘴,抹了一把被浪打湿的脸,吊儿郎当地跟韩廷叫嚣。 刘梅喝了他一句:“闭嘴。” 刀疤撇撇嘴,小声嘀咕:“你说来帮忙,他要先打嘴仗,我有什么办法?” 韩廷并不理刀疤,而是一直看向周旻,“二弟,信大哥一回。公主说外面形势不明,不如在公主府的安全。在府里她还能护得了你们,但出了公主府,就一切难说了。” “我呸!把他们关起来就是护了吗?”刀疤又在嘟囔。 刘梅白了他一眼。 周旻往前两步,划破河面漂浮的金光,涟漪带起圈圈完整的光圈,又很快被划碎。 周旻站停,“大哥,要杀吴姝的是皇后,我阿姐......也可能是崔家的阴谋,当年皇帝能默许他们这样对阿姐。如今对我、对吴姝,根本就不用考量。” 韩廷:“事情还没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你也说了,这些只是猜测,我们还没有真凭实据。何况,皇上也有他的难处,但总不至于如今这般了,还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可吴姝差点就被毒死! 周旻不再说话,他周身沉浸在一种肃穆的备战当中,韩廷再熟悉不过,不得不拔出腰间的佩刀。 刀疤挥着手中缩小版的流星锤,充满尖刺的金刚球儿在水面上划过,划出一道漂亮的水浪,“娘的,罗里吧嗦,开打吧。” 刘梅这回没有白他,跟他很是默契的,用力一推小船,吴姝就飘向河中心了。 吴姝后知后觉,她一直揪心周旻和韩廷会不会打起来,如今这局面,打一场怕是不可避免的。 可对方人不少,除了韩廷还有八个人。 吴姝双手撑在船沿边上,大喊:“小心啊!” 除了刀疤手中流星锤挥动的嚯嚯声,无人回应她。 东边的晨曦突破云层,火红的太阳如同燃烧的火球,把天上地面乃至河面,都燃烧了起来。 一艘轻便小舟顺着水流,不断地被斜着推向下游,河岸边上,打斗的人混战时溅起的水花,反射出金灿灿的阳光,让如同剪影的一幕,显得更加真实生动。 韩廷的刀压向周旻,两人近距离地较力,韩廷也博得了说话的机会:“周旻,跟我回去!在外面,更加危险。” 回答他的,是周旻用力的一推,韩廷失力不得不后退,脚踩在浅水处,溅起的浪花尺高,如同碎裂的水晶面。 周旻横腿扫去,人刀合一,像一道疾风,扫起的水花如同水做的利刃,先锋一样地攻了出去。 韩廷不得不退后数步,两人一进一退,飞溅落下的水花如同助兴的精灵,又活跃又冷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周旻和韩廷势均力敌。 三人中刘梅的弱势尤其明显,她虽力大, 分卷阅读137 常年砍柴打猎练就的臂力和敏捷,一般人是打不过她的,可面对训练有素的公主府侍卫,真刀实枪的近身搏斗,她就明显的经验不足,时常捉襟见肘,慌忙逃窜。 这不,她已经在浅水里滚了几圈,胳膊和腿都受了刀伤。不知是不是韩廷带来的公主府侍卫,似乎提前得过话,只抓人不伤人性命。 所以有六人都是在围捕杀伤力极强的刀疤,反而只留下两人,意在让刘梅力竭而捕。 当然,有一侍卫伺机准备偷袭吴姝,被刀疤的流星锤给逼了回来。 缩小版的流星锤威力骤减,可灵活异常,刀疤使得滴溜溜地转,又加上河边的水,简直如有神助,根本就近不得他身。 只是他看到刘梅受伤,下手就狠辣多了,有两人大腿中了他的锤心,瞬间血流如注。 刀疤一边挥着手中的流星锤虎虎生威,一边骂娘匹西的,“跟我打的时候,够狠够诈,现在这会儿怂了,被人家打得满地打滚!” 刘梅手中脱力,眼看就要被抓,刀疤抽出空,远远地甩了流星锤出去,救了刘梅,让她暂时安全,而他自己大腿上着了一道,瞬间血滴入水,在水中泛开粉色的花。 “他娘的,都不要活了,是不是!”刀疤开始发狂。 所以在吴姝的角度来看,在金灿灿的阳光里,周旻和韩廷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刘梅东躲西藏,靠着机敏玩猫捉老鼠;刀疤打得最是暴躁,自顾不暇还要抽着空隙管刘梅有没有事。 吴姝在小舟上找到了船浆,轻轻地划着小舟,让它不被水流冲走,稳稳地停在不远处。 忽的,天地骤暗,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乌云,厚大无比,简直有遮天蔽日之效,风起云涌,滚滚如雷。 吴姝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一片,风吹散水面的雾气,远处的草木树丛,更加的清晰。 河边矮树丛林,摇曳出魔鬼的频率。 狂风吹过,水面波涛涌动,小舟随着波浪晃动得厉害,吴姝紧紧地扶着舟沿。 风吹起头发,眯了眼,这突如其来阴沉的怪天气,让她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晃动的舟体让人目眩,吴姝感到恶心。 正欲吐之时,天边一排黑点,从河边的矮树林中骤然疾飞而出,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间隔不长,密密麻麻,如同织好的一张天网。 骇人心魄,随着嗖嗖的箭矢索命般地,朝岸边所有的人射过来。这里是河边,没有遮挡。 吴姝心脏骤停,声嘶力竭:“周旻!” 那喊声仿佛荡涤人间的凄厉。 而岸上的人,也伴随着她的呼喊,迎向那天罗地网般的暗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要完结了。陪伴走到现在,谢谢各位啦,鞠躬!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各位动动金手指,帮收藏以前的一个现言文:《会变的顾医生》,(不是推文,是卑鄙的想要收藏数据,虽然有点可耻~~可怜脸~~)麻烦各位了。如有不适就当作者神叨,再次感谢,鞠躬! 第66章 二战 “周旻!” 吴姝大喊之后,拿起船桨,拼命地划着小舟,向他们游去。 几乎是同时,或者是更早,周旻和韩廷停手,一起后退,挥刀砍掉飞过来的箭矢。 韩廷他们骑过来的马,最先被射成了刺猬,嘶鸣几声便轰然倒地。 两人武艺是众人中最高的,自保没有问题。 韩廷带来的八名侍卫,已有三人中箭,刘梅射程是最近的,被射中肩膀,刀疤挥着手中的流星锤,把受伤的刘梅拖到一匹死马的旁边。 他怒骂道:“娘希匹的,这又是哪里来的,这么阴损放暗箭!” 箭矢是从矮树丛中而来,藏身的人手持**,六人一排,两排轮流,前排发完后排上完弓后接替,毫无缝隙。 中箭的刘梅躺在浅滩上,浑身潮湿,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河水,已经湿透了,还沥沥地挂着水珠。 暗沉的液体,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身下的河水。 随着一连声的惨叫,又有两人中了箭矢,应声倒下。 现在连最糊涂的刀疤也明白了,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跟在韩廷的身后,看到他们自相残杀,打得差不多了,才出来一锅端! 气红眼的刀疤吼吼地挥着手中的流星锤,为刚才还在竭力抓他的公主府侍卫挡箭矢。 死马旁的刘梅脸色惨白,刀疤吼道:“你怎么样啦?别这么死了,咱俩之间还没捋清呐!” 刘梅这回没力气翻他白眼了,只攒够了力,吼了一声:“箭淬了毒,大家小心!” 这回刀疤是真急了,唒唒扫了数支箭矢,蹲下来瞧刘梅,“真有毒?” 刘梅吼了一嗓子后,躺在浅水处喘着粗气,刀疤见她脸色越来越白,连唇都开始发青,已经顾不得其他,一把扯开刘梅肩膀上的衣服。 箭矢正中左肩,伤口红肿,流出来的血,竟是暗红色的。 “妈的!这怎么弄,我只知道被毒蛇咬了,砍掉一只手一只脚就能保命。这 分卷阅读138 半边肩膀下去,人还有命吗?” 刀疤是个粗鲁惯的汉子,这些年在江湖腥风血雨,见过的生死不少,可此刻杀红了眼,连说话都带着囔音。 刘梅看了眼天上的朝霞,流光溢彩般的灿烂,她笑刀疤:“长点出息,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刀疤:“我哪哭了!还有,我是让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我吗?” 刘梅觉得越来越累,目光从天空转到河面,想看一看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可一点都看不清。 河水一浪浪地拍打在岸,退回去的时候,像要把她给拖走。 刘梅最后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刀疤,看他一边挥着流星锤,又一边顾着她。 其实也没什么可顾的,伤口越来越麻,甚至感觉不出一丁点儿的疼痛了。 “你别那么晦气......” “啊?你说什么?大声点。”刀疤的声音就像是哭出来的一样。刘梅声音微弱,说不下去,呕了一口黑血后,嘴唇翕合几下,便慢慢地闭上了眼。 刀疤其实已经看到刘梅闭眼,甚至是咽气了,但是他就是不敢查看一向,只挥得手中的流星锤,更加凶猛,冲了出去...... “刘梅!”吴姝在小舟上大吼,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可恨风很大,怎么用力划桨,小舟都停在河中央。 刘梅中箭时,她看到了。 这让她想起当年,刘梅救她时,和她一块滚下山崖,撞断了两根肋骨,她疼得直骂吴姝:“看着也没多重,抱在怀里哪哪都是肉,疼死老娘了!” 吴姝劫后余生,哆哆嗦嗦地去看刘梅怎么样了,结果碰到她的伤口,疼得她又骂了吴姝一顿。 吴姝憋着嘴,又一点都没有野外生存的能力,全部在刘梅的指挥下,才弄了柴火吃食,度过了最艰难又最危险的时刻。 而此刻,刘梅正一个人躺在河滩上,冷冰冰的,又脏又湿。她虽活得粗糙,可最喜干燥的地方,必定不会喜欢这半水半泥的黏湿。 刘梅骤离,刀疤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前,隐藏在矮树丛的**手被强压了气势,周旻和韩廷借着空隙,躲在了就近的一匹死马旁。 周旻和韩廷刚才打了一场,如今遭遇偷袭,两人脸上身上的污渍斑斑,瞧着异常狼狈。 韩廷喘着粗气,咬牙道:“怕是跟着我过来的。”后又盯向周旻。 周旻喉中干燥,又看向身后,又看向河面,蹙了眉心说:“这些**手是宫中的人。” 韩廷点头,“神机营的人,崔家管着神机营。”虽然这些黑衣人均蒙着面,但动作训练有素,韩廷一瞧便知。 周旻脸露哀色,“所以我阿姐的死,必定与皇后脱不了关系。” 韩廷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掩护,你走!” 周旻一脸坚毅,“要走一块走!” 对方根本就不顾韩廷是公主府的人,而韩廷带来的八个人,只剩下一半,在苦苦地支撑。 “回去,快到河对面去!”周旻对着河面上痛哭流涕,在胡乱划桨的吴姝喊道。 韩廷也看到了,那个傻女人,涕流满面地朝着这边过来,可那小舟像故意跟她作对,只在原处打圈圈。 大概是周旻的话让她接受了现实,无力放弃划桨,掩面痛哭。 韩廷拍了拍周旻的肩膀,“吴姝是个好女人,以后好好跟她过日子。” 周旻伸出手,用力地跟他交握了一下,对碰出一种久违的眼神,那眼神里面有理解、豪气、友情和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手被刀疤冲散,许是箭矢已经用完,变成了围攻。 周旻和韩廷笑着站了起来,冲向那些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黑衣人。 泪眼朦胧的吴姝,在金光灿灿的朝霞之下,散发着血腥,污风浊水的河滩边,看到的周旻和韩廷,如同身上带着金光,从天而降的斗战胜佛...... 许是周旻韩廷的加入,刀疤被围的困境一下子破口。刀疤痛恨这些人阴毒,通通打碎他们手中的**,和卷了他们手中的刀。 “砍死这般龟孙子!砍死他们!”刀疤红着眼豪气冲天的一嗓子,振奋了士气,公主府剩下的几名侍卫,加入了对战。 周旻砍倒了两人,但为了救刀疤,手臂上被割了一刀,瞬间酸麻痹痛。韩廷瞧见了,解决了身边的两个,跑到周旻身边,拿出一颗小指大的黑色药丸,塞给周旻,“吃了,这药能解毒。” 当年他们在禁军里头,每人都会发一颗解毒丸,即便不能解百毒,但起码会延缓毒性的发作,为解毒争取时间。 周旻用手和嘴拉着布条扎紧手臂,击退一名黑衣人后,摇头道:“不用。”药只有一颗,他吃了,韩廷就没了。 剩下的四名公主府侍卫,又倒下了两个。韩廷提刀砍倒一个近前来的黑衣人,把药丸咬了半颗在嘴里,塞了剩下的半颗给周旻。 周旻心中一热,吞了药,看向韩廷时,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心意相通。 这时,似约定又不似,韩廷与他均同时转身,横刀劈向偷袭过来的黑衣人,动作一致的整齐划一。 当年的豪情被激发,两人背靠着背,如同长了双翼,左右前后 分卷阅读139 的突击配合;如虎添翼般杀得黑衣人伤痕累累,又倒下去三个。 形势似乎反转,韩廷和周旻武艺高超,刀疤杀红了眼,谁都挡不住他的杀势,公主府的侍卫也是一把好手,对敌很有经验。 十二名黑衣人,倒地不起八人,剩下不过四人,只要再拼一拼,就能将对方一笔歼灭。 “掩护我!”韩廷对周旻吼了一嗓子。 周旻屈膝弯腰,韩廷背对着背,滚过去的时候,顺便砍了对方一刀,而周旻横扫了下盘,让对方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韩廷从衣襟掏出了一枚长弹,在周旻的护卫下,啾的一声朝天悦鸣,在空中爆出了一朵黑金色的花雾,久久都没有散去。 这是公主府的信号弹,不出一刻,就有救兵看到信号赶来。似乎,胜利在望,周旻和韩廷相视一笑。 尽管两人的身上都很狼狈。周旻被砍了一刀,头发乱了,落了一缕在额前;韩廷的黑纱帽沾满泥水血迹。脸上衣服上,烂的烂,脏的脏。 可是,四目相对,仿佛穿梭时光,不是痛苦的,而是当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立志雄心勃勃的青年时期。 那时候,有喝不完的美酒,不知忧愁是何物...... 可惜,转折总是猝不及防。 凶狠的刀疤挥舞的流星锤突然跌落,如同散落的花瓣,刀疤本人也轰然倒地,被黑衣人一刀正插胸口。 而另外两名公主府侍卫,因为恍惚,被穿腹透心。 韩廷大骇,是毒性发作了! 再看周旻,似乎他的力度准度也在减弱,空出手的另外两名黑衣人,集中到了他们这。 “还行吗?周旻。”韩廷挑刀劈开一人,即便不看,他已经感觉得出,周旻在他身后,若有似无地把重心靠在他身上。 “没事!”周旻的声音沉重气粗。 而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周旻的弱势,尽挑他下手,迫得韩廷左右兼顾,前后防守,恨得牙痒痒。 韩廷:“再坚持一会儿!” 可周旻的手臂越来越重,准度越来越低,眼睛也开始出现重影。甚至,他不得不无力的屈膝单脚跪地,只能胡乱地划着手中带血的钢刀,才不至于让人得逞。 韩廷不得不时时守在他的四周,甚至带着他,可有了顾忌,发挥就会受限,行动受制于敌。 “吴姝,过来。”韩廷叫还在河里跟手中船桨作战的吴姝。 刀疤被杀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感不详,心跳得咚咚响,仿佛一张口,心都能从口中蹦出。 而下腹也隐隐传来迫痛,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知道这个时候光紧张,反而没用,伤心害怕也没用。 勇敢地担当起来,不再流泪!她用力把小舟划到河边,故意控制镇定,可手脚背叛止不住哆嗦地爬下了船。 一着地,踉跄无力站不稳,跌了一跤,口鼻立马灌进泥水,呛得她欲吐又咳。 爬起来后,拖着**的衣裳和沉重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周旻。 不远处浅滩上的刘梅,让吴姝的心口疼得像被生剜了一块,呼吸都仿佛骤停,耳朵轰鸣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吴姝!” 韩廷把吴姝喊“醒”!她小跑了过去,接过韩廷手中的周旻,一下子的重量压过来,险些压垮了她。 韩廷有心无力,帮不了她,他不能让人靠近他俩。 吴姝摇晃了几下,还是挺了下来,架着周旻,没有摔倒。 “快走!上船走!”韩廷又喊了一嗓子。 吴姝架着周旻,使了吃奶的力,带着他一块往河边的小舟上走。 周旻!周旻! 吴姝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也没有余力说出口,咬着牙,一步三摇晃地架着周旻往小舟走。 大约脚下的河水冰凉,周旻清醒了些,吴姝架着他就没这么吃力,水中的浮力,让周旻也省了些力气,靠着吴姝的帮忙,翻身上了小舟。 吴姝已经脱力,又为了扶正小舟不翻,双手磨破了皮,她朝远处大喊:“韩廷,你快过来。” 她的意思是叫韩廷一块走,可她又知道,这小舟只能坐下两个人。 韩廷听见吴姝喊他,以为要他帮忙推船,连续踢开了剩下的两人,跑向了他们。 “你快上船。”韩廷催促吴姝,趁那剩下的两名黑衣人没赶上来之前。 吴姝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小舟,韩廷便推着小舟往河深处去,就要松手的时候,周旻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哥!” 一别经久,再见亦难。 “快走,趁公主府的人没来。”韩廷回握了握他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又尽在此言中。 韩廷对吴姝点了一下头,最后用力推了一下小舟,在吴姝的划桨之下,小舟慢慢地朝河的另一头而去。 而身后哗哗的淌水声,预示着韩廷还有未解决的事。他们都不知,周旻后背某处被水浸湿的地方,蛰痛如针芒在背...... 晨曦已全部褪去,初升的太阳骄傲而明媚,不刺目但耀眼。 小舟荡漾在河中,顺着水流,飘出了很远很远,直到回眸,一丁点也看不到听不到那如修罗场的河边,吴姝才停了划桨的动 分卷阅读140 作。 怀中的周旻一动不动,吴姝想抱起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行,试了几次,都没能抱住周旻。 大约她这样把他的头掰过来掰过去,周旻醒了,头一句就说:“别怕,我没死。” 在眼眶里转过来转过去的眼泪,突然就啪的一声落下,砸在周旻的额头上。 “下雨了?”周旻问。 吴姝咬着唇,眼泪一直哗哗往下落,她拼命地抹着、摇头,不想让他知道。 可周旻终是知道的,他努力地想撑起身体,奈何全身麻痹。他都不知道,他想动的时候,他的脚和脑袋只是晃了一下。 吴姝看明白了,小心地抱着他微微坐起,让他斜靠在她的怀里。 “吴姝......”周旻看到她的眼泪了,在初升的阳光下,晶莹剔透。 他想伸手的,伸手亲自为她抹掉脸颊上的泪珠,她伤心落泪,他的心是会痛的啊。 可他动不了。 “周旻,你不能死!”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我们! 袅袅的衡水河中,缓慢的水流推着负重的小舟,轻轻淼淼,如同生命河中的一片羽毛。 周旻的喉间泛起一股腥甜,他类似于咳嗽地动了两下,吴姝紧张地查看,可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怪只怪当年学医偷懒。 可是,即便懂得,现在这种情况,她上哪儿找药? “周旻,快到下游了,你忍一忍,我给你找大夫。宫中毒药我也了解一些,都试一遍,总能找到解药......”吴姝语无伦次。 周旻喉间溢出的腥甜,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笑,可只是咧嘴,露出了满是鲜血的牙齿。 吴姝的泪流得更凶了。 周旻虚弱道:“对不起!”我不该搅入你的生活,把你重新拉进本已逃离的牢笼,让你再担惊受怕...... 吴姝的头摇如拨浪鼓,眼泪纷纷扬扬,“没有对不起,是我没有一早说,是我过分在意了,是我一意孤行......” 吴姝自责害怕,周旻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吴姝紧紧地握着,贴着自己的脸颊,放到嘴边亲了亲。 像突然想起什么,吴姝哭着的脸咧了咧,语气异常严肃认真:“周旻,我没有睡过晏王,真的。” 周旻:“......”嘴角的鲜血,源源不断。 “周旻,别丢下我!不要离开我!......” 怀中的人面目安详,嘴角的那一缕血迹,如同魂归的牵引。 第67章 小番外 七年前。 离回宫的时间还差小半个时辰,吴姝踮着脚,在宫墙之下徘徊。其实这个时间,去哪儿都不够了,只是她还不想回去,宁愿呆在这儿无聊地数地板上的青砖。 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到处的柳絮飞花,风一吹,吴姝就觉得像在下雪。 明明什么景色都没有,也不如宫里的漂亮,可吴姝却望着天,一看就是老半天。后来,她才知道这是自由,自由了,看什么都好看。 正当她胡思乱想,展开手心接被风吹得乱舞的柳絮,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让开!驾!”呼喝的声音疾驰而来。 吴姝反应有些慢,避开的时候还是被飞扬的衣角扫到了脸。 虽然只是无意,可是飞快的马儿带起的速度,衣袂翻飞如同打在人脸上,气得吴姝转了身就想跟这“无礼”的人算账。 可哪里“追”得上人家,只余留一抹“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背影。 旁边有人议论,“这是京城五公子,哇!好风流......”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一天落在我手里,还不是任由我搓圆捏扁......”吴姝嘟嘟囔囔,注视着手中的柳絮,“就像捏一只小蚂蚁一样,捏捏捏......哎呀,真的有只小蚂蚁耶。哦?小乖乖,是不是跟着风飘过来的呀?......” —————— 衡水一战后。 九公主府,韩廷还没有醒。摒退下人,九公主携何姑姑,去看望韩廷。 韩廷伤口众多,公主府的救兵赶到时,他奄奄一息地泡在水里,不知生死。 如今他也是全身裹满白布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公主疑惑:“还活着。” 何姑姑轻声点头:“活着,只是还没醒,太医说能醒过来就无碍。” 公主唔了声,坐到韩廷的旁边。 “公主?”何姑姑抗议。九公主斜睨了眼,何姑姑识趣地噤声。 九公主看了一会,伸手在他的脸上描摹。其实,他长得挺好看,是另一种跟周旻不一样的味道。 何姑姑默不作声地立在公主的身边,看着公主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气息微弱,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容易忽略他微微翕合的鼻翼和起伏的胸膛,九公主轻轻地碰了碰他浓黑的眉毛,呆呆地盯着他。 忽的,猛然呼吸急促,猝不及防,吓得九公主一愣! 随即韩廷蓦然瞪大眼,一把抓住九公主呆愣的手。 “啊!”九公主和何姑姑同时惊呼。 可是韩廷只醒来刹那,很快又闭上了眼, 分卷阅读141 呼吸平稳,不过比刚才有力了许多。 可九公主的手还被他攥在手中。 何姑姑正要说话,九公主却微微一笑:“若我的驸马也像他这般,也是可以的,你说是吧何姑姑?” 何姑姑微诧,但仍恭敬道:“公主千金之躯,天下优秀的男子,都随公主挑选。” 九公主看着被攥得死紧的手,“在皇家,感情......也是可以利用的。” —————— 两年后,重重叠叠的朱门与高墙,庄严华美的乾清宫,飞檐斗拱的紫元殿内,皇帝斜靠在榻上,手里端着一个琉璃杯,杯里盛着红色的液体。 皇帝的面目温和带笑,只是他这样坐姿有些奇怪,脸上的笑也略显诡异。 明明只有一个人坐,他却只坐在榻边,旁边并没有人,可他像跟谁说话。 冯公公硬着头皮进来,向皇帝行礼后,还向皇帝身边的位置,虚请一礼:“奴才给皇贵妃请个仙安。” 皇帝的心情很好,问他何事。 冯公公把底下的奏报说出来:“陛下,颖嫔在太庙自戕了。” 皇帝面无表情,只脸色有些冷,“怎么就死了?” 冯公公连忙说:“两年了,底下的人也有些松懈,本以为折磨得够多,不想她如此不屈,趁着守卫一不注意,直接撞墙死了。太医也说了,病得也重,怕也捱不过个把月。” 皇帝冷哼了声,“便宜她了。若不是她背叛朕,当年午门兵变何故会败?那阿绮岚......”皇帝顿了一下,阴笑道:“她不是想当妃吗?想都别想,褫夺封号,降为庶人,弃乱葬岗。” —————— 今晚月色明亮,大雪过后的宫殿,银装素裹,宫灯摇曳,如同琉璃世界。 芬芳的腊梅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景仁宫里传出来的,在这个美丽安静的元宵之夜。 紧接着,是宫女太监们急促地奔跑,他们在围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却束手无策。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啊......不是我!......不是我!” 景仁宫已经乱作一团,而始作俑者,正是这座尊贵无比的宫殿主人,崔皇后。 低下烧火的小宫女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皇后疯了?” “不是梦魇吗?” “谁会梦魇一个月的?我听老宫女说,是被恶鬼缠身了。” “哦?前段时间陛下不是叫道士驱邪了吗?” “听说是颖嫔的冤魂,她在太庙自戕后不久,我们娘娘就疯了。” “啊?真的?......” ——————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草长莺飞踏青采春的好时光。 山顶一片绿茸茸的草地上,一个粉团团的小人儿,追着一个竹球,满山坡地跑。 身边的花儿蝴蝶,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总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小人儿才不会理它们,抱着小竹球,留着哈达子,冲向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少年。 “哥哥,哥哥,快帮我抓蝴蝶,好多好多蝴蝶啊!” 少年从书中抬头,清如山间泉水的眼眸溢出温柔的光彩,抱着小人儿替她擦汗,“这次要抓几只?” 小人儿立马伸出双手,可十指没有完全张开,而是一边两根,比在脑门旁。 “四只?” 小人儿点头,“shi。” 少年:“......” 不仅数目不清,还“十”“四”不分,想起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自责的话:“都快三岁了,怕是吓傻了” 而坐在木轮椅上的父亲,总是一脸宠溺地望着妹妹,笑说:“像我,开智得晚。” 而母亲脸上的忧愁,也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忘记了担忧,换成一脸的柔情温情,“我们已经有能读书的阿赞了。” “哥哥,哥哥,快抓,快抓!”小人儿催促,仿佛那蝴蝶能吃,嘴角流下的哈达子透明晶亮。 少年从草地上坐起,一把抱起她,小人儿被突然举高高,开心得手舞足蹈,早就忘了抓蝴蝶这事,而是抓着少年的头,嚷道:“骑马马,我要骑马马!” “好!” 少年偶尔爽朗的笑声,夹杂着银铃般的稚嫩童音,响荡在山花烂漫、青山绿谷的妖冶里,久久没有散去。 半山腰上,一人双手聚拢在嘴,收腹提气,憋了好一会儿,才高声呼喊:“阿赞,阿妹,回家了,娘子相公等你们吃饭啦,快点下来。” 一缕山风疾飞,卷带着话语,飘飘荡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