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不要脸》 分卷阅读1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穿越】《长兄不要脸》作者:负手叩东篱 文案(c6k6.com): 落榜的钟瑄从京城捡了个好看的小姑娘回乡,从此他的人生多了两个目标: 第一:沈青多吃点饭,快点长高。 第二:招一名入赘妹夫,生他一窝貌美的外甥女围着他喊舅舅,生活美滋滋。 好多年以后,钟瑄干掉众多竞争者,自己成了入赘的那一个。 一句话简介:不好意思,舍妹不嫁了! 阅读指南: 1、双C,HE。 2、有一段时间女主与别人共用一个身体。 3、宠……年龄差距大,抱在手上宠。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瑄,沈青 ┃ 配角:张强、大丫、白月 ┃ 其它:是甜文啊 ================== ☆、第一章 卖花姑娘 第一章卖花姑娘 钟瑄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宝蓝色的丝绸上晕开了一大团深色。而把酒洒在他身上的人,却随意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钟贡士见谅!”,便哈哈大笑着走到别处与人寒暄去了。 钟瑄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穿了这件压箱底的衣服出来。 这件衣裳是师娘四年前的秋天亲手给他缝制的,那时他刚刚考中了解元。师娘说等到他将来考上了状元,还要给他做一件更好的,让他穿着参加状元宴。 要是师娘还在,定想不到他会在今年的会试中又考中了会元,然后现在也真的参加了状元宴。 只可惜,这中状元的是别人,他只能穿着他最好的衣服来喝杯喜酒罢了。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酒楼玉燕楼的第三层,新科状元王奇正在这里大摆宴席,盛情款待他的同窗好友。一起参加殿试的学子们几乎都受到了邀请,百十来号人将整个宴会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那坐在席间被一群学子团团围住的胖子是户部尚书陈谅。这位也是元丰十三年的状元郎,连他都亲自到场道贺,可见今年的新科状元王奇的人脉了得。 此时宴已过半,厅内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有人趁着酒劲喊了个卖花的女童上来,大家挤在一起击鼓传花,吟诗作对。场上之人个个才高八斗,做起诗来也是争先恐后。五言、七言,信手拈来,好诗一首接着一首。到精妙处,人人欢呼叫好,直把这酒楼的屋顶也要掀翻了去。 同在一个大厅,那边人声鼎沸、欢声雷动,钟瑄这边却是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十人的桌上,竟然空荡荡的,独坐他一人。 也不怪人家不和他交际,满屋子的人都是过了殿试,最少也是同进士出身。唯有他,虽连中两元,却因没有参加殿试,还是个最尴尬的贡士。这份特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是历年科举中的头一份了。 穿着华丽的衣袍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场面越发显得可笑。钟瑄想,明天就要返乡,不如早点回去收拾行李去吧。 钟瑄将手边的一杯残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打算就此离场,这时却听得那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轰然的尖叫。 他抬起头来望了一望,见那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群已经瞬间变了个模样。 人人面上都带着惊惶恐惧,有的人推推搡搡地往那中间挤,有的人却豕突狼奔拼命往边上跑。偌大的宴会厅里,像是有人将一大碗热汤砸在地板上,中心已经混乱不堪,却还在不断往外扩散着恐慌的波浪。 慌乱中,有人喊:“快请大夫!快!” 又有人喊:“不中用了!这得报官!” 更多的人尖叫:“血!快把血堵住!” 钟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奋力往那出事的地方靠过去。 只见那里桌椅一片狼藉,刚才还在席间高谈阔论的户部尚书陈谅正仰面倒在满是残羹和油污的地上。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失控的木偶,浑身不断抽搐着,大团大团的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不断地涌出来,把他的身子连同身下的地面都染红了一大片。 而新科状元王奇就跪在那一滩粘腻的鲜红里,不顾满身满手的血污,一面努力地稳住陈谅的肩,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找大夫,快去啊!” 状元风采被恐惧击得粉碎,他的声音里都带出了狼狈的哭音。 钟瑄知道王奇说得对,必须马上找到大夫。陈谅是朝廷二品官员,国之栋梁,若是今天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钟瑄记得这附近不远处就有一间医馆。他生得人高马大,身手又矫健,一面躲闪着四处慌乱奔走的人,一面向着大门的方向挤去。没想到刚到门口,脚下一绊,竟是把一个人撞倒了。b 分卷阅读2 r   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停下来回头一看,被他撞倒的是那个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摸四五岁的模样,头顶梳着两个小揪揪,小小一个趴在人潮涌动的地上,却还不忘紧紧护着手里的篮子——可惜篮子里的花早已被撞掉在地上,瞬间被人踩踏得不成样。 钟瑄心中一惊,赶在一只大脚踩在女童手上之前,一把将女童连人带篮子一起抱起来。他一手护着怀里的女童,一手拼命推挤开疯狂的人潮,一直把她抱到窗边人少的地方才放下来。 耳边人声嘈杂,钟瑄低头大声对女童问道:“你没事吧?可有摔着?” 那女童抬起脸来,沉默地摇摇头,一双大眼里却噙满泪水。 钟瑄看了看她的篮子,里面孤零零躺着两只七零八落的茶花,叹了口气。他从荷包里摸出块银角子,放在女童的篮子里,“别管那些花了!赶快回家!” 他护着女童挤开人群,想带她下楼,却被迎面而来的大量兵士堵在了门口。 原来早已有那腿脚更快的,通知了五城兵马司——就连大夫也一并叫来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果然高效,一边控制住慌乱的人群,避免更多的踩踏事故,一边又让大夫赶紧给陈谅治疗。 一时厅内的人们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自动聚成了一个圈,将陈凉和那白发的老大夫围在中央,看他仔细地检查着地上的陈谅。 说也奇怪,经过那大夫一番检视,陈谅竟然不抖了,那从七窍不断涌出的血好像也慢慢止住了。 副指挥使段鸿抹着头上的汗,上前问道:“曾神医,陈大人状况如何?这不流血了,是不是代表陈大人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 曾神医道:“当不得神医二字……不过陈大人并不是生急病。” 他指着陈谅的头一侧,对段鸿道:“大人请看,这里有微光闪烁,若老朽估计不错,陈大人是在这里被人刺入长针,才会四肢抽搐、七窍流血……” 段鸿满面惊惧,“神医的意思是陈大人是被人刺伤?” 曾神医摇摇头:“陈大人现在虽不再流血,却已经被伤了重穴和命脉,最多活不过明晚,实在应该算是谋杀才是!” “是血影!”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立刻引起了巨大的骚乱。 “血影”是江湖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神秘杀手的名字。本来江湖离朝堂很远,但是“血影”这个名字却因为上上个月的“宣城巡抚惨案”和上个月的“礼部侍郎惨案”而出现在众人面前。 据说宣城巡抚崔大人被人发现死在密闭的卧房内,而礼部侍郎关大人死在了自家的祭祖典礼上。两起重案都是查来查去,一点头绪也摸不到,却有一个共同点,犯罪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从来没有人见过“血影”的模样,只有关大人六岁的孙子说爷爷倒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道红色的影子。“血影”之名由此而来。 段鸿脸色发青,他这副指挥使的位子才坐了半个月不到。前任就是因为查案不利,被降职走人的! 段鸿抱着一线希望,压低声音向崔神医问道:“神医也觉得是血影干的?” 曾神医道:“老朽上月恰巧也参与了关大人的案子,在关大人的头发里找到了长针——手法如出一辙。” 段鸿心中拔凉拔凉的,可是谁叫他倒霉碰上了呢?躺在地下的陈大人明天才要死,今天不能不救。“血影”杀人,查了也是白查,可也不能不查。 他当机立断,立刻让人将陈大人送往尚书府,曾神医随行看护。又派人连夜进宫,请太医院的御医速速前往尚书府会诊。 好不容易把陈大人送走,段鸿再转头看向满满一屋子的人,不禁汗如雨下。 新科状元不愧是王翰林家的长公子,财大气粗,办个状元宴玉燕楼包下了一整层,足足摆了二十桌。 现在陈大人在这里出了事,举眼望去涉案的人员,没有一百也有九十。这让他从哪里收押起啊?想了半天他干脆叫了文书过来,对在场人员一一就地询问。 在场的人互相佐证,很快找出事发之时离得最近的人,连同状元王奇共有七个,全部带走审问。 又找出附近可能与案件有联系的人共二十四个。这些人只登记下了姓名,明令这些人近期内不得离京。后期如有必要,直接提来过堂。其余人等就地解散。 钟瑄在事发之时离得最远,因此根本没有记他的名字,当场便放他走了。 月朗星稀。钟瑄从玉燕楼出来,独自穿过重重的街道,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他住的客栈位置又很有些偏远,因此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得很快,远远地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待走近一些,他立刻辨认出那是刚才玉燕楼里卖花的女童——手上挎着空空的篮子,一瘸一拐、步履蹒跚。 钟瑄心中涌起一阵自责,果然这孩子还是摔着了,刚才竟然忘记检视一下,就这样让这孩子走了。这孩子光看着背影都 分卷阅读3 觉得心酸,也不知哪家的大人如此狠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那里卖花,天这么晚了,也没想着来个人接一下。 看那孩子的裙子后面,已经染上了一片片褐色的油污。钟瑄又忍不住担心,这孩子今天花没有卖成,衣服也弄脏了,也不知今天他给的那点银子,够不够人家买套新衣裳的?如果不够,她会不会再挨大人的打? 钟瑄摸摸自己的荷包,虽然剩下的银子不多——自己返乡的路上辛苦点就是了。 他紧走几步,打算追上那女童,再补偿她一点什么。谁知就这么刚刚低头摸荷包的一眨眼的功夫,等他抬起头来一看,女童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人去哪了? 钟瑄大惊失色,赶紧往前跑过去,却见刚刚女童所在之处,旁边有一条暗巷。那黑漆漆的巷子尽头,仿佛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依着那女童的脚力,断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巷子那头,更何况那脚步声分明还是成人的。 钟瑄登时急出一身冷汗。早就听说京城时常有“拍花子”出没,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拍走了一个!一想到那女童水灵灵的大眼睛,他就一阵恐慌,莫不是因为这丫头的长相,早就被坏人盯上了! 钟瑄来不及再细想,立即拔腿往暗巷中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妈!为什么我老婆出场是个奶娃娃啊? 作者:你敢嫌弃我亲闺女!pia!! 记住,叫我岳母大人! ☆、第二章 跟我走 沈青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这些人贩子真是没有天良。她嘴里被塞了一只麻核,手脚也被麻绳捆住了,整个人被胡乱塞在一个麻袋里,挂在某个人的肩上猛晃。这简直比前世的过山车还要可怕。 这时她又不由得感激对方塞住了她的嘴——不然在麻袋里吐自己一身,那就更恶心了。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沈青听到了隐约的水声,然后她知道,她上了一艘船.不多久她就被人粗暴地从麻袋里剥出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轻点轻点,别摔坏了!”她走过来,伸着长长的指甲捏住沈青的脸,左右看了看,惊喜道:“哎哟!这个好!哪儿找到的?长得真水灵!” 旁边的男人得意道:“街上捡的!是个卖花的,旁边都看不见大人!” “运气真好!这个可乖多了!” 女人对沈青道:“想不想我把你的麻核拿出来?” 沈青被麻核塞的已经流了一脖子的口水,忙不迭地点头。 “拿出来可以,不过你可不要想着逃跑,你若是打什么主意,你看看那个人……” 沈青转头,发现原来旁边还躺着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体侧躺着,头发上结着大片暗红的血痂,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沈青转头看向女人,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拼命地摇头。 女人满意地笑了,将沈青嘴里的麻核拿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儿。” 男人嗤笑道:“真是贱人贱命,卖花的,连名儿都叫花儿!” 女人也跟着笑了两声,又道:“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沈青又惊恐地摇头。 女人指着自己和那男人道:“我是你娘,他是你爹……你现在知道了没有?” 沈青看看女人,又看看男人,哆嗦着嘴唇,小声叫道:“娘!爹!” 女人哈哈大笑,“哎哟我姑娘可真乖,真懂事儿!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保管比你这风里雨里的卖花强!” 男人也觉得满意,他眼光猥琐地上下打量着沈青,搓着下巴道:“可惜,年纪太小了点儿!” 女人推了男人一把,“呸!年纪大了也轮不到你!那个我们已经亏了,这个一定要卖个好价钱,一把捞回本儿来!” 因为沈青的听话,女人只警告了她几句,就解开了她的手脚,然后锁上门出去了。 沈青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手腕,慢慢朝那地上的女孩子挪过去。 她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女孩的后背,“喂!” 女孩背对着她,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沈青干脆扳着女孩的肩膀,将她翻过来。青灰色的脸,双眼凹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沈青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外面那两个人,不光是人贩子,更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即使是手无寸铁的孩子,只要不听话,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掉。 不过,遇到她,只能算是他们倒霉。 沈青将女孩的身体放平,又给她小心地理了理头发,然后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靠着墙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沈青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 声音是从门口发出来的,“窸窸窣窣”,好像有一只老鼠在啃门。 沈青没有动。她靠着墙角,半眯着眼,在黑暗中 分卷阅读4 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一声轻轻的“咔嗒”声过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月光照进了船舱。一个人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沈青一下认出来,是那个在玉燕楼里给她银子的白脸书生。 钟瑄压根没看到角落里的沈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地上躺着的孩子边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小声地道:“起来!跟我走!” “我在这儿!”沈青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钟瑄被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船舱里竟然有两个女孩。他看了看沈青的脚,“你还能走吗?坚持一会儿!我得把她带上!”准备弯腰去抱地上的女孩。 沈青却拉住他,“她已经死了,不用管她了!” 钟瑄身体一顿,用颤抖的手摸向女孩的鼻翼。冰冷,毫无生气。 他慢慢收回手,胸口不断起伏,好不容易压下那一股子悲痛和愤怒,转身将沈青背在自己的背上,“我们走!” 沈青所在的船舱位于船的底层,钟瑄背着她悄无声息地上了木质的楼梯,来到了甲板上。 沈青在钟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问道:“那两个人在哪里?” 钟瑄停住脚步,转头用下巴点了点左侧的舱房。 沈青小腿一挣,竟然从钟瑄的背上直接滑了下来,无声地落在地上。 钟瑄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做什么?” 沈青将一根嫩白的食指点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身子一扭,就挣脱了钟瑄的手,往那贼人的船舱走去。 她人虽小,脚步移动得却很快,转眼就钻进了船舱。钟瑄怕惊醒了贼人,不敢有大的动作,反而一时被她甩在了身后。 等到他猫着腰赶到船舱门口,借着月光往里一看,却发现沈青已经爬上了那两个贼人的床! 小小一个人儿,正聚精会神地蹲在两人的枕头上,双手对着那男人的头不断抚摸——似在施什么巫术一般。 钟瑄被这诡异的情景,惊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后背靠在船舱的墙上。 他的眼睛盯着沈青的手,发现女童白皙幼嫩的手指间泛起了丝丝银光。他再定睛细看,发现她竟是从那男人的脑袋里慢慢拔出了一根极细又极长的银针来。 “你干什么!”钟瑄失声叫道。 他这一嗓子音量很大,床上的男人无知无觉,可她旁边的女人立即就被惊醒了。 女人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张小女孩的脸正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距离极近,那散落的长发都垂到了她的脸上! 女人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这时沈青出手了。 那根刚刚从男人脑袋里取出来的银针,带着他的温度和血气,一下子扎进了女人的太阳穴里。 沈青又快又准,一根长针瞬间没入肉体,只剩下她手指捏的那一小段。 女人一下倒在了枕头上,她的嘴不断开阖,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喉咙里一股接一股地往外冒。她的身体像是被人抽打着一样,不断地在床板上弹跳,把床板碰得“吱吱嘎嘎”地响。 然后她的眼睛越来越红,从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还有鼻子和耳朵,也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就和玉燕楼里的陈谅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血影?”钟瑄像被钉在了船舱的门上,心脏紧缩、手脚冰凉。 床上的女人还在不停地扑腾,不停地冒着血,而小女孩却静静地蹲在她身边守着。听到钟瑄略带颤抖的问话,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那笑容天真无邪,甚至带着一丝甜美,却因血色的背景显得极其阴森恐怖。 一股寒气从钟瑄的脚底直窜到头顶,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沈青一直守到那女人的血渐渐停了,才捏着针尾,把她太阳穴里的长针取出来,小心收进针筒里。 做完这些,她轻巧地跳下床,站在船舱中间,朝钟瑄看去。 白面书生此刻的脸更白了,其实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声音也很温柔。不过,这样的人有时候会活不长。 “你后悔吗?专门跑来救我?”她笑嘻嘻地问。 刚刚她是故意朝他笑的,她想自己这幅被鬼附身的模样,就算不把他吓得尿裤子,至少也会夺门而逃。没想到这人居然还站在这里。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是害怕,不是恐惧,竟然是……怜悯? “你家的大人呢?”钟瑄已经缓过那一阵起鸡皮疙瘩的恐慌,开始盘问沈青。 这孩子才四、五岁的光景,怎么可能自己跑去杀人?她背后的那个人到底要多么丧心病狂才会想到把一个小孩培养成为“血影”? 手染鲜血的孩子并不可怕,因为她还什么都不懂。真正可怕的应该是那些利用她操纵她的人。 “没有大人!”沈青满不在乎地答道。 钟瑄 分卷阅读5 又问:“你为什么要害陈大人?” “我看不惯那狗官,不行吗?” 钟瑄又指着床上浸泡在血里的两人,“那他们呢?你本来可以就这样走掉,不必杀人的!” “哼!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留着继续害别人吗?” “你以为这样做就不是害人吗?” “是他们想害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女童的声音稚嫩,却带着天生的倔强,与钟瑄记忆里的一个声音渐渐重合。 那是七岁时候的他。 兜里装着一大包石头,攀在一棵大树上,对着树下穿长衫的人,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是他们先骂我的,我自然要还回去!” 那人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那人说:“下来!我来教你一个不用石头砸人,也能还回去的法子!” 后来,钟瑄就住进了那人的家里,喊他先生。 钟瑄忽然眼睛有些潮湿。一转眼,先生和师娘已经故去四年了,他也一个人生活了四年。 他想念先生灯下讲书的影子,想念师娘烧的饭菜,也想念小月每天清晨在窗外的那声“哥哥起床”。 那是他唯一知道的“家”的感觉,得到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失去的时候就有多么锥心刺骨。 他因为这份痛苦,曾经以为自己绝不会成家,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失去一次,可是现在,他却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或许他自己也可以做一个讲书的人。他会做简单的饭菜,也能在早晨准时醒来。 如果还有一个人的话,他也能替她撑起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妈!你真的是亲妈吗?才两章我就杀了三个人了?我还是个孩子啊! 作者:乖!别闹!你穿了个什么书,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第三章 是不是穿书? 第三章是不是穿书? 沈青站在船舱中间与钟瑄对峙,骄傲地仰着头,寸步不让。 她心想: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小白脸要是胆敢再叽歪一句,我就要戳他个透心凉! 钟瑄并不知道沈青心里可怕的想法,还在兀自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把人命看得如此轻贱。这也不怪你,只能怪那些利用你的无耻之徒……” 沈青掏掏耳朵,简直忍不住手痒,立刻就想办了他。 这时又听到钟瑄说道:“若是我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被我遇到,我便不能看着你走上邪路。你说你没有大人,也好!那就当你没有大人吧!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家的大人!” 沈青张着嘴,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样子,手摸在放着针筒的腰带上,不上不下。打死她也想不到,和小白脸的对话竟会朝这样一个方向急转而下。 而钟瑄却趁着沈青愣神的空儿,两步跨到床前,撕下一片床上的帐子,转身飞快地将沈青裹住,然后又自己径直奔出船舱。 沈青:…… 沈青被缠得像只木乃伊似的,用双脚勉强蹦哒了两下,便自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气得大叫:“喂!小白脸!你快点过来扶姑奶奶起来!不然等姑奶奶我自己起来了,保证揍得你满地找妈妈!” 这样骂了一阵,果然钟瑄就回来了。他一手拎着一只大桶,在沈青身边停留了片刻,冷冷地道:“你既然跟了我,嘴里的这些胡话最好也给我戒了!不然……” 钟瑄点到为止,抬脚就走。开始把桶里的液体泼在床上和船舱的各个角落,空气里立刻弥漫起一股菜油的香气。 沈青若是还看不出钟瑄想做什么,便是个傻子! 她心中惊疑不定,这人是来真的?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就这么打了两次照面,就真的决定要收留她,还帮她消灭所有杀人证据? 沈青还在愣神,钟瑄却一把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扯掉了她身上的帐子,“拿来!” “什么?” “针筒!” 沈青脸色一变,“不行!我不给!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你以后就用嘴吃饭!用不到它!”钟瑄懒得再和沈青啰嗦,直接从她的腰带里翻出针筒,再一次奔出门去。 “喂!你干嘛啊?” 沈青丢了针,跟丢了魂儿一样,一路追赶着钟瑄,一直跟到了先前关她的那间船舱。 这里已经被钟瑄浇了不少的油,连那地上的女孩身上也是。 钟瑄将针筒小心地放进女孩的怀里,“这针留给她,也算是她替自己报了仇了。” 他又指着女孩,回头对傻傻站在舱门口的沈青道:“你看到没有?她就是你!我待会儿一把火烧掉,原来的那个你也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从现在开始,也都一笔勾销!” 正是黎明将至,一天中最黑的时候。渔船的大火,把一江水染的通红。 沈青站在江边,对着那熊熊大火痴痴地望。她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穿进来的这本书到底写的是 分卷阅读6 什么? 她前世是个学中医的大学生,有天枕着室友借回来的书睡着了。临睡前她好像模模糊糊看到封面写着什么“女杀手”,然后就在睡梦中穿越了。 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一头栽进杀手组织,当“血影”也有好几年……难道这个穿越竟然不是穿书,而自己也不是书里的女猪脚? 沈青瞪着大火发呆,钟瑄却在看着沈青的侧脸。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长大了必是更好看。 自从离开梨花坞以后,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家,没想到自己会重新有了一个妹妹。 他一定会好好把这个妹妹抚养长大的。 他要让她像小月一样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也要教她明辨事理,懂得选择。 他还要挣很多的钱,等她长大了,为她置办像模像样的嫁妆,然后挑一个好夫婿,把她风风光光地嫁了。 嗯,等妹妹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再帮她把孩子养大,到那个时候,他该会有很多的经验了吧?他一定会是一个好舅舅的。 他想象着将来有一天一大群小外甥、外甥女围着他喊“舅舅舅舅”的情景不禁有些飘飘然,向着沈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几何?” “我叫小花儿,五岁了。” ☆、第四章 乔先生的孝心之旅 第四章 乔先生的孝心之旅 等“拍花子”的渔船烧得差不多了,钟瑄便急匆匆地背着沈青,回到客栈收拾了行李,然后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富贵米粮店。 此时天已经大亮,装满各式货物的六辆大车已经停在了店门口的空地上。伙计们在车上整整齐齐铺上油布,背着简单的行囊,整装待发。 除了这六辆装货的大车以外,还有四辆装人的马车停在后面。 富贵米粮店的老板乔先生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子,每年都要置备满满两车礼物,赶到远在胶城老家的老娘身边陪她过生辰。 在熙国的版图上,京城在北,胶城在南,从京城到胶城,需要横跨熙国,走上千里路,途径十几座城。光在路上花费的时间,都要一个多月。 听说乔先生老娘的生辰在四月,现在还不到三月,他就得启程了。 乔先生的孝心之旅一走就是十几年,路都是走得极熟了的,沿途的官府也都照顾得很。因此今年乔先生干脆做起了沿途带客的生意。 不管你要去哪里,或者要把东西送到哪里,只要你的目的地在乔先生的路线里,都可以交少量的钱财和他一起同行。 乔先生带给老娘的礼物都是些京城的土特产,不值钱的玩意儿,路上绝不招人眼。可顺路的旅客们却可以因此结伴而行,免去旅途中的危险和奔波。 不得不说,这门生意比乔先生原先想象的还要红火。如今让他捎带的货物竟比他自己的多出四车去,随行的旅人也比他的伙计还多。 因为钟瑄和乔先生说得早,所以他在车队里拥有一辆双人的小马车。不过等钟瑄把沈青放到那辆马车上去以后,乔先生却把钟瑄拉到了一边。 乔先生的意思很明白,他反悔了。 两人初次相见之时,钟瑄还是金光闪闪的会元身份.年少才高还貌美,符合大众对状元的全部想象,是众人追捧的状元头号种子选手。 那个时候乔先生为了上赶着巴结他,在钟瑄的强烈要求下,才象征性地收了一两银子作为旅费。 谁能想到钟瑄这样一个人竟会是上不了台面的草包?堂堂一个会元,临到殿试了,他却称肚子痛,一头钻进了净房,直到殿试都结束了才出来。 “屎遁”之名,万古流传。他的前程已经完全毁了。 所以乔先生再见钟瑄之时,便换了副嘴脸,尤其发现钟瑄还自己临时加了个人,他就更有反悔的底气了! 钟瑄低头恳求道:“乔先生,我此次上京能找到幼妹确实是个意外,无论如何也得把她带回去!她每日和我宿在一起,不多占用床铺,吃食也不需要多加,都从我的饭食里出……还请乔先生帮帮忙,准我带幼妹回家!” 乔先生撇着嘴道:“我说钟会元,虽说吃住没有多的花费,可她总要坐车吧?难道她要一路走去胶城吗?拉她的马车可不是要多些花费?” …… 钟瑄与乔先生交涉完,来到原先定好的马车边,沈青正坐在马车上,乖乖地等着他。 即便是坐在马车里,她也听见了那乔先生鄙夷的声音,忍不住挑着眉问道:“花了多少银子?” 钟瑄上了马车,抬手摸了摸沈青头上的揪揪,“没花多少,够咱们坐好久的车了!” 今天早上太过匆忙,还没有来得及给沈青重新梳洗。她的两个小揪揪都已经毛毛躁躁,有些扎手了。 “你还剩多少钱?”沈青不依不饶地问道。 “还剩很多,够咱们回去了。”钟瑄放下手,将行李都推到座位底下。心里却还在惦记着,等出了京城到了下一个小镇便要给 分卷阅读7 沈青买几件便宜的换洗衣裳。 沈青忽然伸手一把扯出了钟瑄怀里的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马车座位的绒垫上。 一大一小两块儿银子,加起来差不多五两。其余的都是铜钱,还不到三十枚。 沈青知道钟瑄没钱,却没有想到他能穷成这样。就这,还想把她拐回家去? 她沉默不语,钟瑄也有些讪讪地。 本来他身上还有一块二两的银子的,不过刚才已经给了乔先生,以换取这段时间沈青的车马费。 贵是贵了些,可他之前付给乔先生的钱少,三两银子,两个人到胶城,也算便宜的了。更何况,预定这辆马车的另一个客人,要到张店才上车。所以接下来这后面的十天时间,整辆马车都暂时属于他们兄妹两个。钟瑄自己觉得已经很划算了。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该操心的事,不用跟小丫头说,所以他收起荷包对沈青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保证不让你风餐露宿和饿肚子。” 沈青再不吭声。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车队便启程了。两人昨天一夜未睡,这会儿都闭着眼睛在左摇右晃的马车里补觉。 沈青整个人横躺在马车的座位上,头枕着钟瑄的包袱,几次被颠醒,都发现钟瑄正襟危坐着,虽然闭着眼,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切!年纪轻轻,老古板!”她嗤了一句,又闭上眼继续睡,干脆把脚都搭在钟瑄身上。 马车走了一天,中饭就是乔先生递到马车里的两个馒头,果然没有沈青的份。 钟瑄将馒头都放在沈青手中,一直等到她吃不下了,才接过来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吃掉。 等到晚上入住了客栈,钟瑄分得的又是最下等的柴房一间,饭食又是一碗米饭和半碗连油花都少见的青菜。这回沈青倒是吃了两口就递给钟瑄了,只说中午吃得撑了,晚上吃不下。 两人也没地方梳洗,坐了一天的车,都累了。吃完饭,将就着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共着一床被子,囫囵躺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忽然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看旁边睡得沉稳的书生,她轻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月黑、风高。不出来活动一下,简直对不起这样美好的夜晚。 虽说没了针筒……呵,谁说杀人一定要用针了。 乔先生酒足饭饱,正在天字一号房里用热水泡脚,舒服的水温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忽然有什么东西,凉凉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乔先生一个激灵睁开眼,正准备弹起来,脖子上那凉凉的地方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立刻浑身瘫软无力,不敢再动,嗫嚅着问道:“谁?是什么人?”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贴着乔先生的耳边响起,“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藏在米袋子里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的声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光声音透着诡谲,提到的内容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乔先生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声音硬撑道:“哪有什么东西?” 沈青轻笑了两声,贴在乔先生后颈大穴的手指微微用力,“还在嘴硬?倒要看看你要财还是要命。” 剧痛排山倒海而来,仿佛有千万根针瞬间钻进了乔先生后脖颈。那些针好像有独立的生命似的,争先恐后地一头扎进皮肤,找到血脉,然后一个劲往下。 那种痛是不连续的,每一次猛冲都像是肆虐的恶浪,一波接一波地涌起、叠加,越来越高,然后周而往复地不断填满他的胸腹、四肢…… 泡脚的木桶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人体无法承受的痛感侵袭下,乔先生失禁了。 他仰着头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无力地喘息着,眼泪糊了一脸,“拿……去吧!求求你……都拿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妈!这个男人不仅老,还穷!能不能换个男主? 作者:别啊,他的人设是肤白貌美易推倒啊! 沈青:你怎么保证以后没有更美的出现? 作者:这个简单!我把其他男人一律往挫里写就行了! ☆、第五章 我有一个秘密 第五章 我有一个秘密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沈青正在漆黑的山间小道上一个人走着。 她从来就没有和钟瑄一起回乡的打算。她已经在人群里待惯了,在大城市里,她才能充分发挥身为穿越女的优势。 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叫做阳川的大城,那里就是沈青计划好的目的地。 沈青摸摸怀里的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第一个投资项目的启动资金已经有了。 开妓院,选花魁!开酒楼、做生意! 又摸摸别在腰后的火铳——有了这件神器,远攻近攻都不在话下,老娘天下无敌! 沈青叉着腰嘚瑟了一会儿,忽然腹中一阵雷鸣 分卷阅读8 。昨天中午吃下的那一个半馒头,早已经消耗殆尽。按照她的脚程,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她才能进城吃饭。 沈青紧了紧裤腰带,打算靠毅力撑过去,可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更大更连续的轰鸣。她先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仰头去看天,一个大雨点正好落下来砸在她的眼皮上。 下雨了?不是吧!你个贼老天!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鸟地方,你竟然给我下雨! 一道闪电霎那间划过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立刻炸响在沈青头顶! “妈呀!”沈青抱着头,仓惶逃窜。 一刻钟后,沈青终于找到了一个山崖下的凹洞。这个洞很浅,雨帘被风带着一阵一阵地扫进来,冲刷着她单薄的脊背。 沈青像一只落单的鸵鸟似的,把额头紧紧抵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浑身发抖。 一个接一个的巨雷仿佛要把山也劈开,闪电照得四周如同白昼,也映出沈青那张苍白惊惶的脸。 沈青最怕打雷。这种天气不但会勾起不堪的回忆,还会提醒沈青,有一种力量始终凌驾于人的力量之上。简单来说,亏心事做太多,怕遭雷劈。 天慢慢开始亮了,可大雨还在不停地下。身上的银子冰冷彻骨,腰后的火铳也进了水,成了废物。人真的不能骄傲啊,老天教你学会谦虚。 沈青闭着眼伏在石壁上,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人在雨中喊“小花儿……小花儿……” 小花儿?那是什么玩意?她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最近的艺名。那声音隔着千重万重的雨声,听着似乎有些熟悉。 沈青转过已经冻得僵硬的身体,不敢置信地往山路上看,原来真的有人在找小花儿。 大雨入注,钟瑄撑着一把油伞,被风吹得东歪西倒的,一路找,一路喊:“小花儿……” 沈青奋力喊道:“我在这里!” 风大雨大,女孩细细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狂风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钟瑄竟是听见了。他把伞举高,向远处张望,看见一片光秃秃的山崖底下,果然有个孩子的小小身影。 他立刻向她跑过去,看见沈青小小一个缩在一个半干半湿的凹洞里,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缩着蜷着身体。她浑身已经湿透,头发丝粘在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衬着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极其可怜。 他叹了一口气,靠着山崖蹲下来,用手中的伞把沈青整个罩住,“冷不冷?” 沈青瘪着嘴,要哭不哭,“冷!” 钟瑄又叹了一口气,一手撑伞,一手解开上衣的衣襟,打算先用这件半干的衣服包住沈青,“我带你回客栈,要点水洗个热水……” “澡”字还没有说出来,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就从钟瑄手中把伞夺走了。钟瑄大惊失色站起来快速伸手捞了一下,却只碰到了伞面,再伸手,伞已经被风夹裹着飞到天上,越飞越远。 沈青:…… 没有伞,客栈是回不去了。钟瑄的衣服瞬间被雨水浸透,也不用脱给沈青了。他干脆面向山崖,双手撑在石壁上,用自己的身体替沈青挡着风扫进来的雨,“再坚持一会儿,等雨小一点我们就回去,还能赶上早饭。” 沈青背靠着石壁站着。钟瑄用身体替她围住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不仅为她挡住了风雨,还往石洞里散发着热气。她的身体开始回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缓过来了。就连雷声,在钟瑄来了以后,似乎也没有那么密集了。 不过她还是说:“我不回客栈!” 钟瑄皱了皱眉,耐心地低头问道“为什么?你还想回去当杀手?” 客栈里闹起来的时候,他才醒过来,同时发现身边的小家伙不见了。乔先生在房间里哭爹喊娘,说这个客栈闹鬼。钟瑄便知道小花儿是不愿意跟他走了,但他还是判断了她可能的方向,追上山来。 沈青摇头,“我想重新开始生活,找一个没人知道血影的地方……” 不知道药铺子要不要她这么小的孩子当学徒,前世的记忆还在,她脑子里还有不少药方。 是的,什么开妓院、开酒楼都是胡说八道,她其实就是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点平平安安的小日子,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日子。 钟瑄道:“梨花坞是个小地方,那里没人认识血影。” 沈青抬头看了钟瑄一眼,你不是认识吗? 钟瑄笑了一下,“原来你是想避开我!这样,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说一个我的秘密给你听吧!” 钟瑄收起脸上的笑,说道:“我没参加殿试,是因为我认出监考官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想和他照面。” 沈青“啊”了一声,“他也不认识你吗?他不知道有你这个儿子?” “这样的话,你就欠我一个秘密了!我娘是他家的一个婢女,怀了我以后独自回了梨花坞。我还是感谢我娘的,不然我这辈子就是个婢生子,也没机会读那么多书。” 沈青转了转眼珠,“我可以还给你一个秘密。其实血影是好几个小 分卷阅读9 孩子,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钟瑄不甘示弱地道:“我回乡以后,不打算再学文了!我手上有一本《空灵剑谱》,我要弃文从武,当个镖师——你还是欠我一个!” 这场谈话已经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一去不返,两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沈青冷笑着道:“我再还你一个!我其实已经九岁,也不叫小花儿,我大名叫做沈青!” 钟瑄瞪起眼睛看着沈青的头顶,“你有九岁了?怎么会这么……” 沈青叉起腰凶道:“矮?你想说这个?” 头顶上却忽然落下一只大手,“谁让你不好好吃饭?是不喜欢青菜,喜欢吃肉是吧?哥哥向你保证,以后会让你吃很多肉的……” 一股热流直冲眼眶,沈青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她小声地道:“鱼我也喜欢,就是不会吐刺。” “知道了,以后你吃鱼,我来帮你去刺。”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我有一个秘密,我是个妹控。 沈青:我有一个秘密,我是穿越的。 作者:我有一个秘密,但是我低调,我不说。楼上↑是白痴。 ☆、第六章 火铳 第六章火铳 天大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 钟瑄对沈青道:“我背你下山吧,得赶快些,车队可能不会等我们。” 沈青却道:“我们自己去梨花坞吧,别跟乔先生的车队了!” 她将腰后的火铳拿出来给钟瑄看:“乔先生一直在走私这个,今年的量可能特别大。” 钟瑄接过火铳,心中一惊。这火器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制造和运输的。没想到乔先生打着孝子的名号,实际上却是在做这种事情。 他忍不住问道:“你把乔先生打了一顿,就是为了找他要这个?” “才不是呢!我是先发现了他有问题,所以才去找他的!”当然替钟瑄出气也是一个原因。 钟瑄有些犯愁,如果不跟车队走,那就得沿路搭车,前面还有一千多里地,车费、吃饭、住宿都得重新计划和消费,可是…… 他有些难为情地道:“我身上银子不多,恐怕得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等我赚够了盘缠再走!” 沈青弯起眼睛一笑:“你没有银子,可我有啊!”又献宝似的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 乔先生那里的银锭子她统统都没要,拿的全是没有记号的碎银。正好乔先生刚刚收了不少旅人的行资,凑了满满一包,都在这里了。 钟瑄倒没有那么迂腐,既然乔先生赚的钱也是不正当的渠道来的,顶多算他倒霉,遇到了沈青这个小煞星。 用就用吧,他想。他们兄妹俩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小花儿的这身衣服已经不能要了,得赶紧给她买套新的去。这么多钱,除了买衣服,买辆回乡的马车也尽够了! 想通了,钟瑄就背起沈青,往阳川的方向走去。反正也不赶时间,先置办下东西,等乔先生的车队走远了,他们再回客栈拿东西不迟。别的倒没什么,师娘亲手做的一套衣服和先生留给他的几本书,是必须要拿回来的。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爽。太阳出来了,把温暖的阳光洒在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脸上。虽然看起来狼狈,两人的精神却还好。 钟瑄干脆边走边和背上的沈青聊起天来,“你是怎么发现乔先生有问题的?” 沈青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睛,道:“第三辆货车上的车夫你注意到没有?他很特别!” 钟瑄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黑黑瘦瘦,其貌不扬,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青解释道:“他的手指头特别圆特别钝,别的车夫是手掌有茧,他的茧全长在指头上。还有,他特别不爱惜马匹,他的马挨的鞭子比谁都多!” “所以你怀疑他并不是真的马夫?” 沈青点头,“后来有次车队休息,我专门趁他不在偷偷去看了那辆车。你猜车里装的什么?是满满一车大米!” 钟瑄道:“乔先生开的就是米粮店,这不是很正常么?” 沈青不客气地抬起小手在钟瑄的头顶上敲了一下,“正常什么?你笨死了!胶城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千里迢迢往鱼米之乡送一车大米?脑袋里有包吧?” 钟瑄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赞道:“我妹妹真是聪明!”又道:“我教你读书吧?咱们从三字经开始,等回到梨花坞的时候,大概就能讲完了!” 沈青嫌弃地道:“我不要!我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此言差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身为女子,更要多读书,学会明辨是非、明晓事理!” 沈青不客气地道:“颜如玉我自己就有,黄金屋我倒是想要一个!” 钟瑄哈哈大笑,“书你先读着,要是读不出黄金屋,哥哥攒钱给你买一个!” 沈青 分卷阅读10 暗自撇嘴,一个立志做镖师的人,这辈子哪有什么机会攒黄金屋的?靠自己去抢还差不多!不过能读书也好,学会这个世界的规则,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 “那你不许规定我学什么,我想学什么你就教什么。三字经也太简单了,换本难的!” “诗经?” “太简单了,再换!” 钟瑄一阵错愕,没有想到现在杀手组织的门槛居然有这么高,九岁的孩子连诗经都学完了! “那周易、左传呢?” “换!” 钟瑄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是他,也是到了十二岁,才学完了四书五经的。他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他背着的这个小女孩儿,莫不是一个真正的神童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我妹妹是个神童! 沈青:小白脸说的都是什么书?听都没有听说过。 ☆、第七章 不输 第七章不输 钟瑄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悦,美滋滋地将沈青背到了阳川。找了家便宜的小客栈,请一个婆子帮着给沈青洗了澡,自己跑到街上的成衣店里,随意买了两人换洗的衣服,便回到了客栈中。 钟瑄敲了敲门,婆子开了门出来,从门缝里散出一阵潮湿温暖的水汽。钟瑄将手中的衣服递出去,可婆子却板着脸并不伸手去接。 钟瑄陪着笑脸道:“麻烦婶子给舍妹换上……” 那婆子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衣服一把抢过来,转身就推门要进去,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两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身上全是疤,也不知道是哪样杀千刀的大人,这么折磨小孩子……” 钟瑄一阵错愕,忙拦住婆子,“婶子且慢!您说舍妹身上全是疤?” 婆子满脸怒容,回头扯着嗓子道:“你是怎么当人家兄长的?连你妹妹受伤的事都不知道?她背上有个拳头大的疤,还是新伤!你说你们这些人家,就那么喜欢小子,不喜欢姑娘?你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能那么下狠手虐待一个小姑娘呢!” 婆子正指着钟瑄骂得起劲,从楼梯口冲上来一个老头子,正是客栈的掌柜。一把拽住婆子,一边把她往楼下拉,一边忙不迭地对钟瑄道歉:“对不住这位客官!我们家的外孙女刚刚夭折了,我这婆子心里难受,把你当成了我那重男轻女的女婿……” 一面又骂他的婆子,“人家是哥哥,又不是那女娃的爹,你骂他家的大人就算了,怎么连人家的哥哥也骂起来了!” 婆子却不依不饶,把手中的衣服一股脑地掷在钟瑄身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他给妹妹买的是什么破衣裳?女娃娃长得那么好看,就给她制备这种灰扑扑的男装!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孩子,我能把她打扮成公主一样……哎哟!我苦命的小囡囡啊,早知道外婆把你接过来,你也不至于五岁就去了啊……” 婆子哭着被掌柜拖着下楼去了,钟瑄默默地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裳。 早就知道那些杀手组织逼着小孩子去杀人,定是用了非常手段的。他以为自己对于这件事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当亲耳听见婆子说小花儿身上有许多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难受。就像有什么锐器一下子刺进了心脏一般,他疼得直打哆嗦。 再看看手中的衣裳,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内疚。买衣服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该穿什么,那老板问多大的孩子,他就说了五岁。结果原来这样灰扑扑的衣裳都是男装。 活了快二十岁,男装和女装的区别,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一个妹妹,就像婆子说的,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他得赶紧做出改变,拿出兄长的样子来。 阳川最繁华的大街上,东霓成衣店。 这是阳川城里最大的成衣店,既做布匹生意,也做成衣。东面货架下还分门别类挂着许多新衣服,专供来往的客人参考样式、面料,若是那没有时间等着裁缝做的,看中了直接买走也可以。 钟瑄徘徊在一个货架前面,久久无法自拔。 旁边的妇人笑容满面,耐心地等着他做出决定。 钟瑄放下手中粉色的百褶裙,又拿起旁边绿色的一件,迟疑地问道:“这两件是不同的?” 妇人笑着回道:“样式确实是一样的,不过这件粉的看着娇嫩,那件绿的看着清新,就不知道令妹喜欢什么颜色了。” 一滴冷汗从钟瑄的额角滑落。 他哪知道小花儿喜欢什么颜色,他甚至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种颜色!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浅灰色,完全没有分别。 活到二十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巨大的生理缺陷,也是很心塞了…… 想想自己每天要跟这些自己完全认不出的颜色打交道,真的养个女孩儿太难了…… 要不还是去那边男装的货架,说起来出门在外,又要赶那么远的路,倒是穿男装方便。黑的白的灰的,选择也很多,小花儿长得好看,穿什么都行…… 分卷阅读11 就在钟瑄打算放弃离场的时候,一只肥手抓住了他手里的裙子,“你看看,这条裙子倒是很衬三姐儿的肤色,我们就买这件吧?” 卖衣服的妇人立刻打起了招呼:“曾大娘子、曾小娘子,又来给曾小姐买衣裳了?这阵子来得倒是比以往勤些!” 长相富态的曾大娘子回道:“我们三姐儿生得好,下个月佛会,梅安寺的住持点名要我们三姐儿扮那座前的玉女,自然是要再添几件配得起她的衣裳了!” 这曾大娘子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向钟瑄,将手中的裙子又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钟瑄没有放手。 不知怎的,听见这曾大娘子夸赞自家的孩子生得好,只有这件衣服配得上,他竟有些不想撒手了。 若说生得好,还有人生得比小花儿更好的? 第一次遇见小花儿,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都要萌化了。那么大的眼睛,那么小的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孩子有那么长的眼睫毛的,毛茸茸的,她一眨眼睛,他心里都直发颤。 钟瑄想到这里,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看了那卖衣服的妇人一眼。 妇人也有些尴尬。这位长相俊俏的小哥在货架前徘徊了足有半个时辰,犹犹豫豫地就是不说买还是不买。刚刚明明是准备走的,这会儿有人看上了他手中的衣裳,他倒不肯放手了。不过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倒是曾大娘子该让给他才是。 妇人对曾大娘子歉意地一笑,“对不住,这位小哥先看中这件衣裳的,不如曾大娘子再看看这件?这件粉的也衬得上曾小姐的雪白肤色呢!” 要说雪白肤色,我们家的小花儿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带着这样的信念,钟瑄快速地伸出另一只手把那件粉色的百褶裙也拿起来,对妇人道:“两件我都要了!” 一边的曾大娘子气得忍不住大叫起来,“这位小哥是故意的吗?你手上这两件可都是最挑人的颜色,也不看看自家孩子什么货色,竟然就敢和我们姐儿争衣裳了!” 卖衣服的妇人赶紧上前劝钟瑄:“这位小哥不如一人一件可好?或者再看看别的样式,那件蓝色的也很不错,穿起来会显得人特别活泼可爱呢!” 钟瑄傲然道:“舍妹非常活泼,极其可爱!倒不用特意用什么衣服来衬托了——还是这两件,麻烦给我包起来!” 曾大娘子喝了一声:“且慢!”,从身后的一个妇人手里接过一个女孩儿抱在怀里,示威似的朝着钟瑄道:“这两件衣裳我们是要定了的!若是小哥执意要买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等我们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给姐儿穿上身……小哥的妹妹可能扛得住和我们姐儿比较?” 钟瑄朝曾大娘子手中的女孩儿看了一眼,长得倒是还过得去。不过若是跟小花儿比——呵呵,狗尾巴草。 所以钟瑄一边付钱,一边微笑道:“舍妹的确比不上令爱!” 曾大娘子脸上刚刚露出胜利的笑容,就听见钟瑄又道:“舍妹比不上令爱眼睛那么小,鼻子那么塌,嘴巴那么大……就连头发也比不上令爱少,呵呵,确实扛不住,我们就不比了!” 钟瑄拎着包袱走出成衣店,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刚才那个小女孩儿……的发饰。 说起来小花儿不仅没有好看的衣服,连头上也是光秃秃的。刚才那孩子长得那么普通,却打扮得那样精致,本来就天生丽质的小花儿怎么能落于人后呢! 因为有了一个妹妹而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的钟瑄,带着雄心壮志冲向了最近的首饰摊子。 两刻钟后,他心满意足地将一对儿银色的小铃铛发饰收入怀中。 满脸皱纹的摊主和蔼可亲的嘱咐道:“小哥买的这对发饰,小姑娘梳团髻的时候戴上最好。” 钟瑄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团髻是怎样梳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我妹妹好看吧? 作者:当然!我亲生的! 沈青:能用发饰换把火铳吗? ☆、第八章 救命 第八章 救命 沈青洗完澡又睡了一觉,才等到钟瑄从外面回来。 正是吃中饭的时间,钟瑄亲自从楼下端上来一个食盘。里面装着两碗米饭,一碗菜。 虽说只有一个菜,可那菜实在,红烧鸡炖蘑菇。满满一碗,肉堆上了尖。 沈青接过钟瑄递过来的筷子,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这算是他们兄妹俩第一顿正式的饭,看得出来,钟瑄还是很有诚意的。 钟瑄挑出两只鸡腿都放进沈青碗里,然后喜滋滋说道:“我给你买了新衣裳,你等会儿看看喜欢不喜欢。” 他说完伸出筷子夹住一个蘑菇,刚递到嘴边又放下来,按捺不住又接着道:“我还给你买了发饰,待会儿我给你梳个团髻,把发饰也戴上。” 沈青嘴里嚼着香喷喷的鸡肉,问道:“马车买了没有?” 钟瑄 分卷阅读12 愣住,脸上的笑也僵在了脸上,讪讪地道:“还没有!”光顾着给小花儿添置衣裳首饰了,马车的事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 沈青白了他一眼,又问道:“你的行李拿回来没有?” 钟瑄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低着头道:“也没有!” 沈青气得不行,真想用手中的筷子敲开钟瑄的头,看看这个小白脸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一大早跑不见,重要的事情居然一件都没有办好。 她冷着脸,从菜碗里翻出了一个鸡脖子扔在钟瑄碗里,“快点吃饭,吃完了去拿你的行李!” 钟瑄赶紧捡起筷子,将鸡脖子塞进嘴里,点头称是。 又殷勤地道:“我拿了行李,就立刻去找马车,你就呆在房里,千万不要出去。这里离京城不远,拍花子的也多。” 沈青道:“知道了。” 一时饭毕,钟瑄前脚刚走,沈青后脚就出了门。 她发现小白脸很不靠谱,决定自己去找马车。 在她看来,马车是最重要的东西。既然决定了要跟着小白脸回到乡下去过日子,那么这一路上最好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别露出什么行迹,把麻烦带到梨花坞去。 买一辆马车,平时赶路的时候躲在车里,谁也看不到。晚上更是连客栈也不用找了,又省钱又隐蔽。 阳川她是第一次来,哪儿有马车卖,她不知道。她也懒得问人,就沿着客栈门口的大道一直往前走。 因为没钱,所以他们落脚的这家小客栈位子非常偏,离城中还有很远。路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都没有。 走着走着,沈青忽然回头——有个人已经跟着她很久了。 沈青冲着身后的人大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在她身后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皮肤有点黑。身上穿的倒是好衣服,不过东一块西一块地粘着黑灰,袖子也破了一大块,还染了些血迹。 那男孩瞪起眼睛惊愕地道:“谁跟着你了?这条道本来就是小爷回家的路……”话没说完,就皱着眉弯下腰去。 他的右手使劲捂着自己的腹部,显然是那里疼起来了。 沈青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毫不客气地道:“喂!你快要死了!” 男孩抬起头来,气得满脸通红,“闭上你的臭嘴!小爷我是手上没有马鞭子,不然非抽你一百鞭子不可!” 沈青脸上一点害怕也没有,“你不相信就算了,你最多再往前走二十步就会倒下……嗯,我到前面去等你!” 说完这句,沈青迈开小短腿,往前面走了二十步,果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那黑黑的男孩。 男孩疼过那一阵,这时已经好了。他满脸怒气,捏起拳头,打算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胆敢诅咒他的小屁孩,可迈开腿走了没有十步,腹中忽然又疼了起来。 这次疼得比刚才那阵更厉害,他不由得佝偻了身体,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挪。越走那腹中的疼痛就越强烈,像是一把火在那里烤着似的,烘得他胃里也在发热发胀,热气一阵一阵地往上涌。 忽然他张开嘴,一口鲜血从嘴里猛地喷出来,同时,他的脑袋像受到了重击一样,眼前一黑,一下子摔倒在地。 等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双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绣花鞋。他果然倒在了二十步上! 沈青蹲下身子,笑靥如花地朝她脚下的男孩道:“不要逞强哦,你的脏器受了很重的伤,最好不要再动了!” 男孩这时才知道害怕,染满鲜血的嘴一张一阖,“求求你,救救我!” 沈青将胳膊肘支在自己的膝盖上,又用手托住自己的腮,看着男孩道:“救你?我有什么好处?” 男孩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因为恐惧到了极点,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我爹是赵家庄的庄主,你想要什么都行!” 沈青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运气会这么好,竟然给她撞见赵家庄的公子。 赵家庄严格意义上讲,其实并不是一个庄子,当然如果你非要说它是一个庄子也行。它其实是熙国排名第二的布庄,听说阳川有一半的人都在为赵家庄做事。 沈青立刻将男孩扶着坐起来,男孩有些挣扎地道:“你不是说我不能动吗?” 沈青道:“如果我不在,你当然是不能动了——不过我现在不是正好在你身边吗?你躺在地上,我要怎么救你?” 男孩有些将信将疑,虽然沈青说他二十步倒地的事是当场就应验了,可无论如何,这个小姑娘也太小了点,连扶他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救人? 男孩捂着小腹,喘着气道:“要不,你帮我去叫人吧!你随便打听,都知道我家住在哪里。我跟我爹说,你想要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沈青伸手按住男孩的手腕,“你先别说话,我自有分寸!” 诊完了脉,沈青觉得男孩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便立刻改了主意。 “不用叫别人来,我现在就能救你!不过你 分卷阅读13 得听话……不听话的话,可能会等不到别人来哦!” 男孩睁大双眼,缓缓地点头同意了。 沈青又道:“我不要别的,只要一辆马车就好。你家有马车吗?” 男孩皱着眉道:“有!我肚子又开始疼了,你什么时候救我?” “一会儿就救!你等会儿回到家以后,什么也不要说,就说要一辆马车送给朋友,然后明天卯时让人把马车送到城外的歪脖子树那里。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你是说我等会儿能自己回家吗?” “对呀!你这么大个子,不自己走回去,难道还指望我背你吗?” 沈青说完站起身来,朝四处看了看。这条路两边都是稀稀拉拉的民居,几棵大槐树倒是长得郁郁葱葱,很有些野趣。 沈青走到一棵槐树下,把裙子的下摆撩起,整个塞进腰带里别着,露出白色的里裤。然后往手里吐了口唾沫,抱住树干,脚下发力,“噌噌”两下就爬到树上去了。 男孩坐在地下,仰着头看着,不禁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看起来明明如花似玉、弱不禁风,可爬起树来比那戏班子里的猴头还利索! 沈青动作极快,不等男孩反应过来,她已经带着几根枝条跳下树来。 沈青让男孩转过身去,解开他的衣襟,将他上身的衣服从领子处整个剥下来。 男孩还从来没有在外面暴露过自己的身体,一时羞得面红耳赤。 没等他害羞完,背后就传来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他疼得一下绷直了身体,又听到身后传来沈青的声音:“忍着!不许动!”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慢慢睁开眼睛。猛地回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长街寂寂,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可身边的槐树枝和那一片他喷出的深红血迹,却证明确实有一个女孩曾经出现过,还救了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什么啊,我好歹也是个男配,怎么能连名字也没有!现在我要郑重向全世界宣布,我的名字叫赵!云!雷! 作者:我似乎闻到了一丝跪舔的气息 …… ☆、第九章 最开心的一天 第九章最开心的一天 钟瑄下午回到客栈的时候,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走的时候他明明答应过沈青,会找到马车。可是实际上,现在并不是贩马的季节。钟瑄把阳川附近的马市都跑遍了,也没有找到一辆称心如意的。 沈青却不以为意,拉着钟瑄又出门,“明天就要上路了,马车里的东西总要添置齐全吧。”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锅碗瓢盆、铺盖被褥……嗯,再买点路上打发时间的东西……还有,把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都退了!路上都没有地方洗衣服,穿那么浅的颜色是要害谁啊?” 钟瑄大惊失色,一把抱住装衣服的包袱,“不行!不能退!这个……就算路上不能穿,带回乡里穿也是好的……总能找到机会穿的,不能退!” 沈青偏着头想了想,这阳川因为有赵家庄在,所以衣裳的面料款式都是上乘的,价格还便宜。这些衣服带到乡下,应该可以升值。说不得关键时候,还可以拿来卖钱。这么一想,也就同意了。 钟瑄松了一口气,又道:“那我们先把车上用的东西先准备着,这几天先住在这里,等找到马车再走。” 沈青却神秘一笑,“马车明天早上就有!你今天有空还是先跟人学学怎么赶车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钟瑄和沈青就来到了阳川城外。远远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果然停着一辆车。 可套在车前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驴。 沈青气得要死。没想到赵家庄少主子的命会这么贱! 她想象中的马车,是乔先生车队里最大的马车,左右两排座椅,中间还可以放张桌子的那种。 可是眼前的这辆车,只在车厢后面有一排座位,空间也比她想象小了很多。她人小倒没什么,钟瑄可怎么睡呢? 还有那头该死的驴!一头驴的价格大约只有一匹马的四分之一。这就等于说,昨天沈青的劳动报酬直接被打了个二点五折! 沈青气得跳脚,钟瑄却很高兴。 在他看来,救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平白得一辆马车,总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一辆便宜的驴车,他却可以心安理得。 钟瑄掀开座位,将大件的被褥和换洗衣服塞进空箱里,又在座位上铺上软软的垫子。然后把包袱放在座位旁边的地上,把火炉、煤炭等物件用油布盖好,绑到马车后面的架子上。 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里清清爽爽。 他将沈青抱着放进车厢里,问她:“我们马上就出发了,你现在是想看书还是睡一会儿?” 沈青道:“想看书!” 钟瑄便打开包袱,拿出昨天两人一起挑的一本游记,放 分卷阅读14 在她手里。 见她乖巧地接过来放在膝头,忍不住又伸手逗了她头上的小铃铛一下,“有不认识的字问我,一次莫看太久,伤眼睛!” 钟瑄替沈青放下了车厢的帘子,将手中的鞭子往驴屁股上轻轻一点,那驴也是个极听话的,抬起脚来立刻拉着车稳稳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钟瑄觉得今天是近年来最开心的一天,看什么都顺眼,干什么都舒坦。 他意气风发地坐在驴车上,手里拿着小鞭子,一路上有人鲜衣怒马从他身边驰骋而过,有人架着高大华丽的马车超过他,可谁也没有他那样的灿烂笑容。 身后的沈青时不时用稚嫩的声音问他一句,“竹字头下面一个司马的司,念什么?” “念笥(四)。” “燕笥山是什么地方?” “燕笥山位于恒水以南,皋山以北,嗯,大概是仙霞镇方圆五十里的地方。” “我们这回会经过吗?” “那倒不能,不过我们要经过小燕司山,那里的藤桥饼很有名!” “藤桥饼?我要吃!里面有肉吗?” “有!放的鸭肉和桥米,用荷叶包着。” “太好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哈哈,再过十几天吧!” 两人早上在阳川城里已经买了许多干粮,到了中午便找了一处空旷之地,把驴子栓在树下,让它自去吃草。 钟瑄将小炭炉点着,把装着稀粥的壶放在炉子上加热,又把馒头撕成小片儿,搁在壶上烤着。 不一会儿,馒头的甜香就慢慢飘散开了,壶里的稀粥也咕嘟嘟直冒泡。 沈青吃一口手里烤得焦香的馒头,就着钟瑄的手又喝一口热腾腾的粥,满足得眯起了眼。 钟瑄也很满足,面前是嗷嗷待哺的幼妹,边上是装着满满家当的驴车,一种一家之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宿在城里,而是找了一块水草肥美之地,停车露营。 沈青就睡在座位上,钟瑄则裹着被子躺在车厢里。车厢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有些短了,他便靠着座位,半躺半坐,竟然也睡得很香。 早上起来,两人就着小溪洗漱,钟瑄给沈青梳上了团髻,又将两个小小的铃铛发饰小心地戴上。 沈青一晃脑袋,“早上我要进城吃汤粉!” 那清凌凌的铃声响在清晨的微风里,引得几只早起的松鼠探头探脑。钟瑄将她抱着放到车上,“好!再给你买一包栗子在路上吃!” 从阳川出发,钟瑄走了一条与乔先生的车队完全不同的路。 他原本打算跟着乔先生先到胶城,然后从胶城折返向西,走一百里到梨花坞。 这次既然不用搭顺风车,他便选择了一条更直接更快捷的路线。 他们的驴车轻便,些许的小山也能爬。因晚上都住在车里,也不必考虑路上进城的问题,因此到达梨花坞的时候,竟比原定时间还早了十天。 梨花坞,顾名思义,是一个既有梨花又有水的地方。 此时正是四月,梨花盛开的时节。站在村口,就看到一大片洁白的梨花开在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农舍和良田都像是浮在云端似的,美轮美奂。 沈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钟瑄架着驴车进村,没走多远,就有一群半大的孩子跟上来了。这群孩子都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钟瑄任凭孩子们跟前跟后地跑动,也并不搭理。有些特别调皮的就开始朝驴车上扔石子,打得车厢“砰砰”地响,打得拉车的驴子嗷嗷地叫,钟瑄险些都拉不住它。 沈青一掀车帘子,从车厢里钻出来,俏生生地立在驴车上,“是哪个打我的驴,敢站出来试试!” 她因为今天要跟着钟瑄回梨花坞,想要在村民面前留个好印象,因此主动把那套粉色的裙子穿在身上。 只见她嘴唇鲜红,眼睫浓黑,皮肤白得晃人的眼。粉色的百褶裙随风轻荡,头上扎着两个规规整整的团髻,戴着银光闪闪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那群孩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见到的都是拖着鼻涕、蓬头垢面的姊妹们,哪里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孩儿,立刻都站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其中一个孩子忽然叫起来,“那是我媳妇儿!你们谁都不许跟我争!” 一时孩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是我媳妇儿还差不多!” “滚!你把鼻涕擦干净再来跟我争!” “你前天还尿床来着……” 钟瑄皱了皱眉头,让沈青赶紧回到车厢里坐着,又郑重嘱咐道:“你以后不许跟这些人玩!”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好可怕,感觉进入敌人的埋伏圈。 沈青:好开心,感觉是叫我大佬的人。 ☆、第十章 梨花坞 第十 分卷阅读15 章梨花坞 梨花坞是钟瑄七岁之前生活的地方。 当年他娘钟翠女士,是个极其勇猛的人。在主子家悄悄摸摸地借了种,顺利消了奴籍,然后独自回到了梨花坞。 钟翠女士被人牙子领走的时候尚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隔了十几年再回来却成了一个虚弱的产妇。没错,钟翠女士回乡的时候把时间算错了,没等到家,就把孩子生在了半路上。 未婚生子是乡下人的大忌,按照村里的规矩,那是要浸猪笼的。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钟翠女士有一个极其彪悍的大哥。她大哥打遍全村无敌手,就算见了里正大人,也是一句话不顺耳,上前就是一耳光。 一村子的人谁也都不敢得罪钟家,因此钟翠便强势地给钟瑄上了户籍,带着钟瑄在梨花坞住了下来。 本来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偏偏到了钟瑄三岁那年,钟翠女士忽然遇到了她的爱情,跟着一个挑着担来梨花坞卖货的货郎跑了。 之后有人说在这里看到她,有人又说在那里看到她,都是没个准的小道消息。总之,从那一天开始,钟瑄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这一回又是彪悍的舅舅收留了钟瑄。舅母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对夫妻对外人凶残,对自家人却是亲热。所以钟瑄住在舅舅家里,和几个表哥表姐相处着,倒也过得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又出事了。钟瑄的舅舅喝酒太多,掉进茅坑淹死了。钟家没了顶梁柱,舅母一个人养活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要再加上一个钟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小小的钟瑄没有了舅舅撑腰,村里的人便开始使劲欺负他。 说什么的都有。说他是个没爹的野种。说他气跑了娘,尅死了舅舅。还因为他长得好看,说他将来要到城里去卖屁/股。 钟瑄那两年每天眼睛都是绿的,他让舅母给他缝了一个牛皮口袋,整天揣着一包石头,见谁打谁。一个人蹲在树上,就敢伏击全村的孩子。 后来回乡祭祖的先生路过这里,听说了钟瑄的遭遇,又见他生得灵气,便收养了他,把他带到了宣城。 谁能想到,狼崽子一样的钟瑄竟是个读书的奇才。 一路县试、府试、院试横冲直撞,十六岁参加乡试,直接考中了解元。 可惜的是,接着他的先生和师娘就遭意外双双去世。钟瑄放弃了第二年去京城会试的机会,选择为先生和师娘守了三年的孝。直到今年才去了京城,铩羽而归。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年,钟瑄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情很有些唏嘘。 他驾着驴车往记忆中的舅舅家走去,到了跟前,却发现眼前几乎是一片废墟。房子已经塌了一大半,剩下两间房子的屋顶上盈盈一片绿草,长势倒是很有些喜人。 钟瑄瞠目结舌地站在屋前,没有动静,沈青便自己从车里钻出来。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白脸果然不靠谱,千里迢迢地回乡,结果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两人站在倒塌的屋子面前,两手一摊,大眼瞪着小眼。 这时一个老头子扛着锄头走过来,朝钟瑄望了望,很有些欲言又止。 沈青却朝他甜甜一笑,“爷爷,这里原先住着的人呢?怎么房子都塌啦?” 那老头见沈青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心情便放松了些,答道:“钟家没人啦,大郎和二郎都跟着码头招工的人走了,小娘子也嫁到别村去了。” 钟瑄转头问道:“那我舅娘钟尹氏呢?” 老头“咦”了一声,“你莫不是钟家的外甥,叫歪狗子的?” 钟瑄顿时脸都红了,没想到这老头记性如此之好,他小时候的名字,老头到现在还记得,遂点点头道:“是,老伯好记性。” 老头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哎呀!你不是到宣城去了吗?听说你还考上了解元!你这是怎么了,衣锦还乡?” 老头子嘴里蹦出来一个成语,然后对着驴车张望了一下,又觉得眼前的景象好像还够不上“衣锦还乡”的档次。 钟瑄摇头道:“我落榜了,所以打算回乡来谋个生活。还请老伯告知我舅母的消息。” 老头子唉了一声,“早死啦!你走了没两年,你舅娘得了心绞痛的病,把你表姐嫁出去以后,心一落下,就蹬腿走了!诺!就埋在那小南山上,可怜啊,死的时候就女儿回来看过一眼,那两个儿子根本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钟瑄默然,向老头作揖,“多谢老伯!” 钟瑄打发走热心的老伯,到底不甘心,牵着沈青的手,一起往破屋子里去看看。 屋子里倒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挨着墙还留着些积满灰尘的家具。沈青随手扯开半边散落的柜门,忽然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从柜子里窜出来,在沈青的胸前蹬了一脚,然后转身像闪电一般又窜出门去了。 这一脚几乎把沈青的魂儿都蹬没了。她尖叫一声,拼命扒拉着自己胸前的衣服,那东西浑身臭气,仿佛把什么残留在了她的衣服上。 分卷阅读16 钟瑄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把沈青抱着退出了屋子,见沈青吓得小脸发白,心中后悔不迭,不该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将她领进屋子里去。 这下沈青打死也不愿意住那屋子了,钟瑄看看这房子残破得不像话,也确实无法再住,便让沈青坐回车里,他又架着驴车,去找村里的里正。 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里正住在村东头的大宅子里。 钟瑄将驴车停在里正家门口,自己拿着文书进去,沈青就坐在驴车上等他。 看着这个宅子,沈青才知道什么是古代的土豪。 一圈高墙围出来的院子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种满了果树。左边围着一圈是菜园,两只小狗在篱笆边上追逐嬉闹。 这个时节正是果树开花的时候,院子里闹哄哄地,小狗在叫,蜜蜂和蝴蝶到处飞来飞去。 那里正的屋子也明显比村民的要高大不少,三大间红砖瓦房在正中间威风凛凛地立着,两边又各有一间小一点的,秀气地烘托着。这时正是要吃午饭的时候,那左边的小屋子应该是厨房,屋顶上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的炊烟。 沈青叹了一口气,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田园生活。有果树有菜园。有狗有炊烟。 钟瑄很快就从里正的屋子里出来了,送他出来的还有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少年,穿着打扮好像比村民高级那么一些。 钟瑄向少年介绍道:“这是舍妹,入籍之事还要麻烦里正大人了。” 那男孩道,“都是应该的,钟兄放心,不几日家父那里就会有消息。如此钟兄这便去吧,若是找不到地方,就向村民们问三叶居即可。” 钟瑄点头向他道别。 等驴车重新开始走了,沈青也不进车厢,就挨在钟瑄身边坐着,仰着小脑袋问他:“我们去哪里呀?什么三叶居?” 钟瑄笑道:“舅舅家的房子住不得了,我便跟里正说想买个房子,正好这里有个城里人的小院子不要了,托里正转卖。我们现在去看看,你若是喜欢,我们再和他商量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我被袭/胸了!以后一马平川可别怪我! 多年后的钟瑄:不是挺波澜壮阔的么? ☆、第十一章 三叶居 第十一章三叶居 三叶居不在村里,问了几个人,都往山上指。等走到跟前果然在一个坡上看见绿树丛中露出一片红瓦的屋顶。 钟瑄将驴车停在了路边,抱起沈青顺着石板铺成的台阶,一路往上。约莫走了三四十个台阶,那一直在路边阻挡人视线的树丛忽然断了,一座小巧玲珑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沈青欢呼一声,挣扎着落下地来,一溜烟地推开院门钻进了小院子里。 这所房子和村里的那些泥巴堆砌的房子,简直有天壤之别,就连那里正的红砖大房子也没法比。整座房子竟然是木料加青石做成的。 朱漆的大门锁着,沈青进不去,便一遍一遍地跳起来想从窗子看到屋子里去。 钟瑄笑着摇摇头,走上前,用里正给的钥匙打开了门。 沈青又是一阵风似的刮了进去,然后到处都是她的尖叫和惊呼声。 “这里有一张床,好大的床!帐子上绣着鲤鱼!” “柜子好漂亮啊,整幅的八仙图啊,我滴个乖乖!” “厨房!我们有烟囱啦!” “天哪,有厕所!啊啊啊!我要住这里!我必须住这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让沈青不习惯的就是如厕。这回跟着钟瑄一路回乡,她宁可在荒郊野外解决,也不愿意用车厢里的恭桶。 可是这座小房子的主人,竟然做了一个类似现代的小卫生间。蹲坑边上有个水箱,一拉绳子,秽物就被水直接冲走。 这简直是最好的设计!这个院子的主人太伟大啦! 钟瑄走进屋子,每个房间都进去看看。这房子看着不大,可该有的一样也不缺。除了必须的正厅卧房,还有一间书房,正对着山下的田野。 站在窗口看下去,能看见远处蜿蜒的河道和一块一块镜子一样泛着银光的稻田。里正说原主人在这里修这个别院,就是为了静下心来读书的。这间书房果然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而且最妙的是,这么好的院子价格却很公道。原因是这里建不了村民们需要的猪圈牛舍,而且这里的房间太少,也满足不了一家老少的需要。 可是对他和小花儿两个人来说,却刚刚好。 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这书房里教小花儿读书写字的情景了。 他想,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后院还有些空。不如干脆像村人一样在那里种些蔬菜,若小花儿喜欢,养几只白兔也是好的。 沈青每个屋子都转遍了,才在书房里找到了面对窗子微笑着的钟瑄。 她歪着头凑到钟瑄的面前,有些担心地道:“我们还有多少钱?买得起吗?” 钟瑄笑起来,“虽然余下不多,可是还是买得起的。 分卷阅读17 ” 沈青一下尖叫起来,“我要睡那个绿色帐子的房间!” 钟瑄立刻赶着驴车,去了里正的房子,交了买房的钱,七十两。剩下不到三十两的银子,和沈青正式住进了三叶居。 幸好里面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只缺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钟瑄从驴车上拿出些干粮,两人囫囵分了,充做午饭。然后一起趴在厅堂的八仙桌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拟出需要添置物品的清单来。 两人正在商量着,在纸上添添减减,忽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歪狗子?歪狗子在吗?” 沈青咧开嘴嘿嘿一笑,“歪狗子有人找你!” 钟瑄伸手将沈青的小脑袋往桌上一按,起身去应门。 院子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上捏着一把鱼叉,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仿佛是要寻仇一般。 钟瑄站在屋门口,不禁有些犹豫,向厅里的沈青道:“你去你卧房里呆一会儿!” “啊?” 沈青发现钟瑄的脸色有些凝重,立刻跳下椅子,径直走到他身前挡着。 那壮汉看到钟瑄,脸上立刻露出些激动的神色,正准备上前,却看到一个花骨朵儿似的小女娃,从屋子里跑出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不禁又有些呆住了。 “在下钟瑄。敢问兄台何事?”大汉不说话,钟瑄便主动问他,同时上前一步,又把沈青挡在后面,沈青只好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盯着门口的人。 那壮汉楞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是,是歪狗子么?你都长这么高啦?” 钟瑄眉头一皱,“敢问兄台是?” 壮汉有些委屈地道:“我是水牛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他指着自己脑袋上一块没有头发的地方道:“你看看,这还是你小时候用石头砸的呢,你都不记得了?” 钟瑄这才将眼前这位壮汉和小时候那个瘦弱不堪、却嘴巴极坏的小水牛联系起来。 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院门口,抱拳道:“原来是水牛哥!对不住!我竟没能一眼认出来!快请进屋坐!” 水牛却摆手道:“我听说你刚回来,这屋子也才住进来……可有什么缺的?我婆娘叫我来问问你,晌午饭吃了没有?” 钟瑄感激道:“多谢嫂夫人关心,我和舍妹已经用过了!” 水牛笑道:“听说你书读得好,如今都是举人大爷了,果然说话文绉绉的!什么嫂夫人不嫂夫人的,我婆娘就是幺妹仔,小时候为了你还跟我打过一架的。哈哈!” 沈青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立即从台阶下几步跳下来,跑到钟瑄身边。 水牛看来沈青一眼,羡慕道:“你看你自己长得好,生个女娃娃也跟金童似的。唉,看看你家的这个,再看我家的大丫、二丫,和泥里挖出来的差不多……” 水牛说得有趣,逗得沈青咯咯直笑。钟瑄也笑着把沈青抱起来,“水牛兄误会了,这是舍妹。” 沈青笑嘻嘻地道:“水牛哥哥好!” 这声哥哥倒把水牛喊得面红耳赤,他的脸色黑,脸红也不怎么显,就是看着紫涨得吓人。 水牛呐呐地道:“这是你娘给你生的小妹子?哎哟,长得可真俊!” 又道:“既然晌午饭吃过了,那便到家来吃晚饭。我家住在村西头,门口两棵大枣树,好找得很!我让婆娘给你准备好酒好菜!”又像哄小孩儿似的对沈青道:“前几天我去镇上换了些糖,晚上让你嫂子给你蒸个糖糕吃啊!” 水牛走后,钟瑄抱着沈青又回到厅里,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两人脸上都带着些笑意。 沈青想,幸好跟着钟瑄回来了,这里民风淳朴,邻人这样友善,真是梦想中的生活。 她这时候大概还不知道,梦想有多么美,打脸就有多么疼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水牛:歪狗子家的小丫头生得真俊,不如拐回家当儿媳妇。 钟瑄:滚!让你家小子乖乖过来喊姑! ☆、第十二章 水牛家 第十二章水牛家 天快黑的时候,钟瑄关上三叶居的门,牵着沈青的小手,往水牛家赴约。 因为近,两人打算走着过去,顺便看看村里的情况。 这时候农人早就已经收工,家家户户都在烧晚饭。有的富裕些的家里点起了灯,在小窗上,投下一圈金黄。更多的是没有点灯的,大敞着门,从低矮的院墙外面能看到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几个娃儿站在桌边,够着脖子往桌上看。 沈青心生羡慕的同时,有些担心地摇了摇钟瑄的手,“咱俩谁做饭?” “我做!明天去镇上买东西,顺便买点菜,一般的饭食我都能做的!” 沈青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可以学着生火!” 到了村西头,找到了那两棵枣树,隔着院墙看到水牛家点着灯,倒是家境不错。暖融融的灯光映在院子里,一个孩子蹲在院门口背对着他们 分卷阅读18 ,不知道在做什么。 钟瑄叩响院门,冲着那孩子喊道:“请问是水牛家吗?” 那孩子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门口来了陌生人,站了起来。钟瑄看着这孩子的背影,发现这孩子身量颇高。 那孩子正在变声期,扯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冲屋里喊:“歪狗子来啦!” 钟瑄还没说什么,一个妇人从屋子里捏着棍子冲出来,“歪狗子是你叫的?你晚上怕不是又不想吃饭了?” 那孩子一脚踹翻地上的一个瓦罐,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嚷着,“不给我吃饭,就别想用我的地龙!一家子饿死算鸟!” 那孩子腿脚极快,眨眼就窜到屋后去了,妇人追不上,便将手中的棍子往空中一掷,正好打在那孩子的背上。那孩子“哎呀”叫了一声,脚下也不停,转眼就不见了。 钟瑄和沈青靠着院门看得目瞪口呆。 那妇人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堆出一个笑容过来打开院门。“对不住小钟哥,这么多年没见,一来就让你看了笑话!快,快进来!” 一眼又瞅到沈青,“哎哟”一声,“这就是我那小仙女儿似的妹妹吧!长得真是好!” 她一把把沈青从地上抱起来,用自己热烘烘的脸蛋挨了一挨,“嫂嫂给你蒸了好大一块糖糕,藏得好好的,待会儿你一个人吃!” 可等她抱着沈青,领着钟瑄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她家的两个丫头,一人手里捏着一大块糖糕,正站在厨房门口香喷喷地吃着。 两个孩子一见她进来,立刻不约而同地把手上捏着的糖糕往嘴里一塞,转身就跑! 妇人抱着沈青拔腿就追,骂道:“两个小蹄子谁让你们偷吃的?那是给客人准备的,给我吐出来!” 钟瑄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拦下她,从她手中把一脸不高兴的沈青抢下来,“不妨事不妨事!舍妹并不喜欢吃甜食,我也不许她多吃!坏牙齿!哈哈,牙齿更重要!” 这时水牛从厨房转出来,一手抱着个襁褓里的孩子,一手还拿着烧火棍,“歪狗子来啦!快请坐,饭一会就得!” 妇人上前给了他后背一巴掌,怒道:“混叫什么!人家现在是举人老爷,哪还能用小时候的贱名喊他?” 水牛挨了一掌,立刻转过弯来,陪笑道:“是是!该叫钟兄弟才是!” 妇人这才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道:“家里孩子多!让你见笑了!快坐下吧!我再去炒两个菜,马上就得!” 钟瑄道:“麻烦嫂嫂了!”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今天刚回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区区一点茶叶,不成敬意,还望嫂嫂别嫌弃!” 妇人双手接过茶叶,脸上笑开了花,“举人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的,自然是极好的!” 一时水牛和妇人一起进了厨房,做那剩下的两道菜,钟瑄抱着沈青坐在桌边等着。 沈青摸了摸自己的脸,瘪着嘴小声道:“我猜今天的菜里有猪肉,油汪汪的!” 钟瑄忍俊不禁,捏起自己的袖子细细给她擦脸,“忍一会儿,等吃完饭我回去再给你好好洗。” 沈青又道:“糖糕也没了!” 钟瑄笑得更厉害了,“今天先吃猪肉,明天给你到镇上买糖糕!” 等水牛夫妻终于做好了饭菜,果然是满满登登、极丰盛的一桌。有鱼有肉,荤素搭配,水牛还特意温了一壶酒。 钟瑄将沈青放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一抬头正对上水牛夫妻有些尴尬的笑容。 他往边上看去,地上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大碗,各种菜式胡乱堆着。没见院子里的那个男孩子,偷吃糖糕的两个女孩子却都垂涎欲滴地守在旁边,只等一声令下即刻开饭。 原来在水牛家,小孩子是上不了桌的。 妇人反应很快,推了水牛一把,笑道:“小钟哥的这个妹子年纪虽小,可辈分大,正是应该和我们一个桌子!” 说着,从别处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沈青边上,“小钟哥快请坐!这么多年没见,你和水牛喝两盅,咱们这小时候的情分可不能断了!” 钟瑄坐下来,先把筷子递在沈青手上,这才伸手接过水牛递过来的酒杯,笑道:“多谢二位盛情款待!小弟先干为敬!” 一时水牛和钟瑄喝酒,妇人手里抱着奶娃娃,不住地给两人夹菜。三人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饭桌上谈笑风生。 钟瑄听得多,说得少。时刻关注着沈青的碗里,不时地给她夹起够不到的菜,又给她把鱼肉里的刺细细地挑出来。 这时水牛酒已经有点多了,看着他面前的一堆鱼刺,不禁苦口婆心地道:“钟兄弟,不是我说你啊!再心疼妹子也不能这样宠着不是!将来她若是这样习惯了,等到了婆家没人这么宠着,她可不是要受更多的罪?” 钟瑄眉眼不抬,手中仍给沈青剥着鱼刺,笑道:“便找个一样能宠她的婆家就是了!” 妇人打着圆场道:“可不是!这样天仙一样的小姑娘,谁还能忍心不宠着她么?” 分卷阅读19 沈青这顿饭吃得极其满足,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刁钻的味蕾,在她看来,水牛家新鲜的蔬菜和大块大块极有诚意的肉,就是她最喜欢的食物。 她吃完了,或者说被钟瑄喂饱了,便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道:“我想去院子里玩一会儿,行吗?” 妇人回头看了看旁边桌子上吃得满脸是油、身上落满汤汁的两个丫头,再看看穿着粉色裙子清清爽爽的沈青,立即打消了让两个丫头陪同沈青去玩的打算。 “院子里有些黑,可要点个灯笼?”妇人殷勤地问道。 钟瑄立刻替沈青推辞道:“孩子还小,还是不要让她玩火吧!” 沈青无所谓地跑开了。 她先是去了旁边的菜园子,借着月光,摸了摸那长得尖尖的辣椒,然后又跑到院门口去打量刚才那孩子挖的土坑。 这时旁边一个刺耳的声音恶狠狠地道:“小心地龙咬你的手!” 沈青抬头,正是刚才那个挨了一棍子的男孩子。他手里提着刚才他自己踹翻的瓦罐,态度嚣张地立在院墙的阴影里。 “你是不是傻?地龙哪里来的牙齿?”沈青嫌弃地撇嘴,又问道:“你挖这些做什么?钓鱼?” “你想钓鱼吗?我可以卖给你!”男孩子忽然变得殷勤起来,将瓦罐递给沈青看,“都是我自己用麦秆和鸡屎养的!特别肥!” 沈青恶心地赶紧退了一步,“我不要!赶紧拿走!” 男孩子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瓦罐,又道:“那你要不要菜苗?我看见你摸辣椒了!现在都四月了,你们刚搬来,用菜籽发苗肯定是来不及了。我给你弄点现成的菜苗咋样?现种现吃!” 沈青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眼,这是个人才啊!怎么这主意出得就这么正正好呢! 她问道:“多少钱?” 男孩子没想到这主意真能成,立刻兴奋道:“一文钱一棵!” 沈青翻了个白眼,“一个种类最少十棵苗,包种、包活,给一文!” 男孩子失望地道:“你们城里人怎么这么抠?还是京城来的呢!” 沈青斜了他一眼,“京城来的就都是傻子不成?由你诓由你骗?”又道:“还有个活儿干不干?” 男孩子打起精神,“干!什么活儿?” “我家的驴子缺个驴棚,会搭吗?” “不用自己搭驴棚!我们村的驴马都放在里正家里,谁要用就去里正那里租,想租几天租几天!” “凭什么放在他家啊!”沈青奇道。 “驴马税那么重,你养得起啊?啊,对了,你哥哥是举人,不用交税……” 这时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又同时出口说道:“我有个生意……” 沈青脸上露出笑容,男孩子的脸却垮了下来,这小妮子反应太快了,在她这里根本没有赚钱的机会。 男孩子垂头丧气地道:“算了,你的生意跟别人做吧!”小声咕哝道:“反正也赚不到钱!” 沈青笑嘻嘻地问道:“菜苗还卖不卖了?” “卖!就怕你菜园子地太小,种不下!”男孩子恶狠狠地道。 沈青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我叫沈青,你呢?” 男孩子转身走了,在黑暗里摆摆手:“张强!” 从水牛家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零零落落几颗星子,家家关门闭户,村中一片宁静。 钟瑄牵着沈青往三叶居走,路上有些沉默。 沈青扯了扯他的手,“我听说举人可以免赋税……” 钟瑄将她的手捏了捏,叹了口气,“是啊!水牛要把他家的田全送给我。” 经过张强的提醒,沈青才想到这一点,恐怕水牛家的主动和热情都是有原因的。可没想到,他会那么贪心,竟然要把田全部送给钟瑄。 “你没答应吧?” 钟瑄摇头,“没有!我说我再考虑考虑!就怕……” “就怕其他人听见动静都来了!” 钟瑄苦笑,“是啊!早知道硬着头皮把殿试过了,哪怕混个同进士出身,还能多加六百亩免税田呢!不至于像现在为难成这样!” “再多也没用!你能把梨花坞的田都包了吗?他们还是会不满意的!” “唉!” 作者有话要说:  张强:如果我免费给沈青种菜,能否考虑升我做一号男配? 作者:你们几个男配自己瞎几把排吧!反正我的眼里只看得到钟瑄! ☆、第十三章 回风镖局 第十三章回风镖局 夜凉如水,钟瑄和沈青在星光下走回三叶居。 青石板的台阶泛着银光,一步步向上,直通坡顶。他们的驴子正乖巧地站在驴车旁,安静地好像在睡觉。 钟瑄给驴子加了点草,便牵着沈青肉乎乎的小手往台阶上走。 这一回他边走,边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一直数到四十一,正好到 分卷阅读20 了三叶居的院门。 四十一,寓意有德。纯阳独秀,德高望重,圆满昌盛,和顺畅达。 大吉。 钟瑄唇角微勾,推开院门,“哥哥去铺床,你先到院子里去玩会儿!” 因原主人建三叶居的目的是读书,所以这里的格局极简,和一般的民宅有很大不同。 进门是一个大厅,厅后连着两间耳房和后院。书房独占东边一面,两间卧房并排在西边。 沈青选的那间卧室正是卧房里较小的那间,被钟瑄的卧房挡在里面。房里有衣柜,也有梳妆台,正好是原主人备着给女客住的屋子。 钟瑄把蓝底白花的被褥给沈青铺好,配着原来就有的葱绿色的帐子,卧房里立即变得温馨了起来。 还不够。房间里还缺些女孩儿的摆件。 上次经过一个小镇,钟瑄看见街上有手艺极好的匠人,在卖木头做的小马。打磨得油光水滑的马背,马鬃和马尾都是真毛,眼睛是波斯运过来的玻璃珠,又黑又亮,那马看起来像是活的一般。 钟瑄去问了价钱,人家要二两银子。小花儿说什么都不要。钟瑄知道,小花儿是舍不得花钱。 说到底,是他这个哥哥没用,到现在,两人的吃穿用度还是用的妹妹从乔先生那里弄来的银子呢。 钟瑄正在内疚,沈青却举着一节竹筒,高高兴兴地从院子里进来,“这个放在你的卧房里。” 只见一段绿油油的新鲜树枝和一把白黄相间的野花,插在竹筒里,别有一番野趣。 这是在三叶居的第一个晚上。很久没有能在床上睡觉了,铺盖很软,被褥也很暖。钟瑄闻着野花淡淡的芬芳,眉目舒展,脸上带着点笑意,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光映得桃花纸的窗子上一片莹莹的白。 钟瑄把睡得两颊陀红的沈青从床上叫起来,他们今天有极重要的任务,要赶着驴车去梨花坞旁边最大的镇——太平镇上采买物品,三叶居里缺的东西还有很多。 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要来一点。还有厨房里的用品,干农活用的工具……既然到了乡下了,钟瑄没有清高的打算。虽然没有地可以种,后院的菜园子总还是要开起来的。 两人架着驴车,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了太平镇。 买完该买的东西,中午在面馆里吃了碗臊子面,见下午还有些时间。钟瑄就带着沈青去了一趟他心心念念的回风镖局。 说起这个回风镖局,沈青以前也略有耳闻。 以前在江南这一带是极有名的,已经传了四代人,听说现在的东家是个女人。尹丽华,江湖人称“碧仙子”,她也是尹家唯一的传人。虽然没有见过,听这个名号也知道她大概是个美人。 这位传奇女子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立志要光大门楣、一生不嫁。除了尹丽华以外,回风镖局的总镖头雷霆更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 十八年前,熙国北边境一带邪教盛行,以风波教为首聚合了上百名邪教高手向中原武林发出挑战。雷霆与当时的清音门门主杨丰一道,力挫邪教六大高手,保住了整个中原武林的声名。 后来杨丰因这一战,被江湖中人推举为武林盟主,回风镖局也因为雷霆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镖局。 当时江湖流传着这么八个字,“回风一现,三分薄面”,意思是只要是回风镖局走的镖,江湖之人怎么也要先给个三分的面子。 不过据沈青所知,回风镖局已经走了很久的下坡路了,不知道为何钟瑄偏偏对它情有独钟。 钟瑄左手提着两包充做礼物的玫瑰酥糖,右手牵着沈青的小手,按照幼时的记忆来到回风镖局门口,却发现那巨大的金字招牌虽然还在,曾经高大敞亮的门面却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左边一个熙熙攘攘的茶水铺子,右边一个来往不绝的生药铺子,把回风镖局的门脸挤在中间,越大显得镖局的局促和冷清。 钟瑄心中有些疑惑,试着往镖局里面探了探头,立刻从门里闪出来一个年轻的镖师,殷勤地打着招呼道:“这位兄弟,可要走镖?” 钟瑄摇头,那镖师又道:“那可是要请护卫?价钱都好商量!” 钟瑄皱着眉,刚想拒绝,沈青却道:“看看再说!” 那年轻人便将二人引进门去,热情地介绍回风镖局的历史,又鼓吹总镖头雷霆与武林盟主杨丰的关系。 正在说得口沫飞溅,忽然身后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道:“存佑!” 那叫存佑的年轻人立刻噤声,低下头叫了声“师傅”,束手站在一边。 沈青回头看到一个发色灰白的老者穿着利落的黑色描金长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那老者身材高大,长相威严,却缺了一只左眼。眼眶四周是萎缩的肌肉和暴露的经络,看着分外吓人。 他对存佑口气严厉地说道:“现在还不走,是想再误一次船?” 存佑低头沉默半天,终于向老者深深行了一礼,“师傅保重!” 分卷阅读21 然后从墙边捡起一个包袱背在背上,径直出门去了。 老者待存佑出了门,这才面带歉意向钟瑄道:“这位小兄弟对不住!你也看到了,我们镖局已经歇业,不再做押镖的生意。还请见谅!” 钟瑄讶异地道:“这是为何?可是镖局最近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老者见钟瑄面带急色,好似对回风镖局有种特别的关心,不禁问道:“小友不是来托镖的吧?可是和回风镖局有什么渊源?” 钟瑄向老者深深一揖,道:“小可幼时曾机缘巧合,跟随贵镖局尹当家走过一次镖,还得她亲自传授了一本《空灵剑谱》……” “所以你可练会了?” 忽然一个清越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青隐隐听见那说话声中夹杂着一声极短的金属摩擦声,正是武器出鞘时发出的声响。 她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忽地把身体向后一转,闪在钟瑄面前。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茶水铺子:小店左手边有免费的武术表演可以观看,欢迎各位父老乡亲前来喝茶看表演哦! 生药铺子:小店右手边天天都有拳王争霸赛,欢迎各位挑战者提前买好伤药保平安哦! ☆、第十四章 小白脸的初恋? 第十四章小白脸的初恋? 钟瑄也听见了女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是他有些熟悉的,他正在回想这声音像谁,忽然他牵着的沈青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向沈青看去,不料却看见一柄银光闪闪的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沈青的面门直刺过来。 他的心脏猛然提起,手中用力将沈青往他怀里一扯,心中却想来不及了。一股极寒的绝望从心中涌起,刹那间周身的血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而沈青眼睁睁地看着剑迎面而来,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感到又一股热流从她的侧脸而来,带着一股劲风,将她耳边的一绺发丝连根切断,碎发被那掌风带到空中,然后又飘飘洒洒地慢慢扬下来。 沈青在那一刹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脸上除了热度以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右臂忽然一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雷叔!” “小花儿!” 院中同时响起了两声惊呼,一声是钟瑄于绝望中发出的,另一声却是那持剑之人发出的。 紧接着,“哐当”一声脆响,是剑落地的声音。沈青这才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背靠在钟瑄的怀里,而钟瑄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是钟瑄救了她? 不!钟瑄往后拖她的时候已经晚了,真正救了沈青的,是忽然挡在她面前的一只手。为了阻挡剑的继续刺入,那只手几乎被剑尖戳了个对穿! 沈青这时才看清,面前的持剑之人原来是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她扔了手中染血的剑,大惊失色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老者的手捧在胸前,流着眼泪喃喃道:“对不起雷叔,我又做错事了,对不起!” 沈青刚刚从她的剑下捡了一条命回来,不禁恼恨地责问道:“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姐姐,竟然不惜身后偷袭,也要对我下此毒手?!” 那女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沈青,“对不起小妹妹,我真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就是想和钟瑄开个玩笑,看看他有没有把空灵剑法练好……” 沈青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钟瑄的旧识?她立刻转过头来去看钟瑄。钟瑄的眼睛也在盯着那女子,脸上却是满是惊疑。 半响,他才迟疑地问道:“尹当家……你是尹当家?” 那女子抽泣着点了点头。 地下的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沈青道:“对不住小姑娘,我替我们东家给你陪个不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唉!” 这时沈青才知道,这位老者恐怕就是名震江湖的回风镖局总镖头雷霆,而这位恍恍惚惚、冒冒失失的女子就是回风镖局的当家人尹丽华。 摊上这样的当家人,回风镖局能好得起来才是怪事! 怪不得尹丽华三十好几还没有结婚!什么为了光大门楣、立誓不嫁,拉倒吧!像她这样的性格,还有这么高的武功,谁家除非想绝户了才敢娶她! 沈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来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要说受伤,可能钟瑄拽她那一下,胳膊有点疼罢了。既然整件事是一个乌龙,而回风镖局的当家人和总镖头都诚恳地向她认错,她想想也就算了。 尹丽华抽抽搭搭地扶着雷霆往镖局后院去治疗手上的剑伤,钟瑄和沈青只得告辞出来。 沈青见钟瑄的表情还有些恍惚,一副梦想遭到暴击的模样。心中暗想,小白脸说要弃文从武,以二十岁的高龄重新开始练武做镖师,难道是因为心底对这个尹丽华有着什么旖旎梦幻的想法不成? 越想越有可能,两人是旧识,她搞不好还是小白脸粉粉的初恋哪! 可是那尹丽华比小白脸要足足大上十几岁。就算放在前世,也足够人们说三道四。而且 分卷阅读22 以沈青的眼光来看,尹丽华虽然五官长得尚可,可皮肤粗糙、头发暗黄,根本算不得什么美人。 活色生香的小白脸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这可是大大的吃亏啊! 出于对钟瑄的担心,沈青忍不住旁敲侧击道:“那个尹丽华倒是有些特别,对吧?你就是为了她要弃文从武的?” 钟瑄其实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后怕,他不敢想象,如果在刚才那一刻雷霆没有出手,后果会怎么样。 听到沈青的问话,他打起精神来道:“那倒也不是,不过是因为她,对镖师的生活有些神往罢了。” 这事情得从钟瑄的母亲钟翠离开梨花坞的时候说起。 那时钟瑄乍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听说有人在太平镇上见过她,他便偷偷摸摸地从梨花坞跑出来寻找找娘亲。 那时他也不过才四五岁,凭着一双肉脚走了上十里路,来到镇上。 刚走到镇子口,正好遇到回风镖局的运镖队伍出发。榆木箱子上镖旗招展,镖师们各个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手边的兵器放着寒光。 钟瑄被这场面镇住,连娘都不找了,趁人不注意,偷偷扒上了镖车,藏在箱子后头。这一藏就是一天,等到晚上镖局露营的时候,带镖的尹丽华才发现了他。 因离开太平镇已经太远,又分不出人手送他回去,因此尹丽华便将钟瑄带在身边,让他走了人生中的第一趟镖。 直到十余天后,镖车回到太平镇,尹丽华才将钟瑄亲手交还给已经急疯了的舅舅。 临走时,钟瑄抱住尹丽华的大腿,说长大了必要过来当一个镖师。尹丽华随手给了他一本空灵剑谱,让他学好了再来找她。 结束那些回忆,钟瑄对沈青道:“你见过走镖的么?你猜猜镖师和强人相见,是什么样的?” 沈青想也不想地道:“打呗!往死里打!” 这还用问吗?押镖的和劫镖的,这是死对头,只有硬杠!拳头下面见真章! 钟瑄却摇头:“不是!我跟着尹当家走的那一趟镖,一共遇到了四拨拦路的强人,几乎没有动过手。” 还有这事?回风镖局的招牌就那么好用? 沈青觉得不是,既然都来劫镖了,肯定还是会稍微打听一下镖局的来路的。 想不通。 说起来也是沈青没见过世面。这一世一穿过来就落在了杀手组织手里,除了出来做任务,平时连人都见得少,更别说见过走镖了。那前一世就更加不可能了,于是沈青目光炯炯地望着钟瑄,撺掇着他快点往下说。 钟瑄腾出一只赶驴的手,逗了逗沈青头上的小铃铛,笑着说道:“镖师和强人的关系和你想得可不一样,他们相见的时候,其实是很客气的。尹当家虽然是个女人,可是为人豪爽大气,有两拨人被尹大当家用几句话、几两银子就打发了。那些人都是暂时落魄的江湖人,生活所迫才做了强人。尹大当家给了他们银子,也就给了他们活路,那些人是带着感激走的。” “还有两拨呢?”沈青着急地问道,“那两拨又是什么情况?唉!江湖人又不是乞丐,怎么能拿了点嗟来之食,就满足了呢!” 钟瑄笑着继续说道:“第三拨的人是受人之托前来劫镖的。尹当家跟他套近乎,说到后来,原来尹当家的一个师姐嫁给了那人的一个师叔。认真算起来,尹当家的辈份还要比那人高出一截,那人喊了她一声师姑,也就走了。” 劫镖劫出个师姑来,哈哈,笑死人了! 沈青催促道:“最后一拨,说说最后一拨!你说几乎没动手,这拨还是动了手的吧!” 钟瑄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道:“嗯,虽说动手了,可尹当家并没有出剑,只是用剑鞘跟人对了一下。我当时年纪小,被人挡在身后看不真切。只看见尹当家拿着剑鞘从马上飞出去,然后又飞回来落在马鞍上,那贼人就将自己的兵器扔在地上,行了个礼走了。” “啊,尹当家功夫有那么高吗?”沈青心中很是怀疑。 今天看那尹当家的样子,稀里糊涂的,出剑根本控制不住力度,因此还误伤了雷霆,武功能厉害到哪里去? 钟瑄也皱着眉头道:“我今天险些没有认出她来,她其实跟十几年前相比,相貌已经变了许多。而且她的行事……也和从前大不一样。” 十几年前就能独立走镖,今天却像一个孩子似的,做错了事情就哭得涕泗横流,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沈青又问他:“那你现在还是决定要当镖师吗?回风镖局都倒啦!” 钟瑄捏了捏沈青的鼻子,道:“哪里倒了?只要回风镖局的招牌还在,它就不会倒。就算招牌不在了,只要尹当家和雷总镖头还在,回风镖局也不会倒。我立志习武,不仅仅是要当个镖师,更要像尹当家那样光明磊落地做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把那些文人做不到的事情,用武人的方式做到。我的志向是不会变的!” 沈青“哼”了一声,“你这么大年纪才开始学武,不嫌年纪大了点,筋骨硬了点吗?” 分卷阅读23 钟瑄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古有颜忍四十岁方开始学道,而六十岁有成。我二十岁开始习武,四十岁当镖师,也不是不行。” “什么?那你拿什么养我?我们俩要喝西北风了!” “我不是还有举人的身份吗?有人送钱……” 一想到这个,钟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看日头西斜,两人也该回梨花邬面对那些争相送他田地的村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忽然觉得这押镖的和劫镖的,有一种强烈的CP感是肿么回事? 相爱相杀,有木有? 惺惺相惜,有木有? 强攻强受,有木有? 作者:闺女醒醒!你窜台了啊!咱这不是纯爱频道! ☆、第十五章 VIP席和包厢 第十五章 VIP席和包厢 钟瑄架着马车刚到梨花坞的村口,就听见有人冲着他喊,“出事了!你家出事了!” 他一头雾水,转头看看坐在边上的沈青,小花儿好好地坐在他边上,家里能出什么事? 沈青也有些懵,那些人找不到钟瑄还能把三叶居点了不成? 无论如何,钟瑄还是催动手里的鞭子,让驴车加速前进。还没等到三叶居的山坡下,就看到一大群人在那里围着什么哄闹着。 钟瑄赶紧下车,考虑到人多,又把沈青抱起来,往人群走去。 这时有人看见他过来了,嚷道:“别争了别争了,正主儿回来了,让钟举人自己来评评理。” 人群纷纷让开,露出地上的两个人。 钟瑄一看两人的样子,顿时一惊。这两人一个头上冒着血,正是昨天殷勤招待过他的水牛。另一个他不认得,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浑身直抖。 水牛老婆正在和一个女人抓着头发撕打,见钟瑄终于回来了,手立刻松了,哭道:“小钟哥,你看看这杀千刀的王家,把我们都欺负成什么样了……” 沈青坐在钟瑄的手臂上,看见水牛老婆的手指缝里悠悠飘下来几绺头发,不禁吓得打了个冷战。 这战斗力,到底谁欺负谁啊? 钟瑄一手抱着沈青,又腾出一手来拉扯水牛,“水牛哥快起来,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办!都是一个村的,何必弄得这样?” 水牛捂着头上的伤,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了一袖子。他大概有些脑震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钟兄弟说得是,我是来跟人好生商量的,可王胖子上来就打,我有什么办法?” 那头上秃了两块、头皮上鲜血淋漓的女人,大概是地上王胖子的媳妇儿。这时候也不打了,也学着水牛老婆哭道:“你们上来就说钟举人的地都被你们包了,让我们都滚,我男人才气不过上来打你的。你也没少还手,你把我男人打死了,我要你偿命!”说着一头撞向水牛。 这一下水牛老婆没能拦住,钟瑄顾及怀里的沈青,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女人正好脑袋撞在水牛下巴上,听见令人牙酸的一声“咔吧”,水牛顿时往后仰倒,鼻血长流。 场面立刻又混乱起来,围观的人七手八脚都加入了战斗。沈青发现水牛一家虽然也有帮手,可他们家的对手却更多。 钟瑄喊了两声,用一只手拉扯了两下,然后并没有人听他的。他实在无法,回身奔回驴车,将沈青放进车厢里关好门,然后又火速赶往火拼现场拉架。 沈青推开车厢的窗子,对着那疯狂的人群啧啧有声。 真是猛!谁说江南人没有血气? 这位大叔呼出去的一记勾拳,拳力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可惜没有打中! 那位婶婶的龙爪手已经撂倒两个壮汉了……哎呀,在冲击第三个的时候被别的女人联合狙击了…… 沈青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车厢顶上有动静。她把头探出去,往上面一瞥,发现车厢顶上有一个人悠然自得地甩着两条腿,嘴里还吃着点什么…… 我去!这可是妥妥的VIP席,比她的包厢座位还高级呢! “喂!”沈青冲他喊了一声。那人低头看了看,沈青发现他是昨天晚上在水牛家遇到的那个张强。 张强“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壳,对沈青道:“想上来吗?这里视线更好——只要一文钱!” 切!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好歹这还是我家的驴车哪! 不过沈青没有跟他讨价还价,那边的群殴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再一耽误恐怕就没得看了,于是她向张强道:“行啊,记上帐!让我上去!” 张强嘿嘿一笑,“伸手!” 他用脚勾住驴车的另一边,身子从窗子上挂下来,两手抓住沈青的胳膊,一用力,就把沈青从车里提了出来。 沈青和张强并排坐在驴车顶上,果然风景大不相同。 她看见钟瑄挤在人群里,被人推推搡搡,拉住了这个,又被挣开了那个,忙得不可开交。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钟瑄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 分卷阅读24 样,人家都在往门口挤,他却抱着他往窗子边靠。 她正在笑着,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上面托着几粒焦黄的南瓜子,“给你!这个不要钱!” 切!沈青接过来,捏了一颗塞在嘴里,一股子浓香立刻溢满口腔,倒是蛮好吃的! 那张强又问道:“要是我做这个南瓜子生意,你愿意买吗?” 沈青扭过头来打量他,“你很缺钱吗?” 张强道:“缺啊!缺得要死!” 沈青一边磕着南瓜子,一边问他:“你说说你有了钱想干什么?” 张强道:“我要去太平镇开店,然后到洛州去开店,最后到京城开店——总之要赚好多钱!”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几颗南瓜子很快就磕完了,沈青反正无事,干脆做起了免费的思想教育,打算拯救一下面前这个未来的葛朗台。 “从前呢,有个极有钱的人在海边度假,他发现有个渔夫,每天和他一样,也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他就对那个渔夫说,兄弟你这样不行啊!你不出海怎么能打到鱼呢? 那个渔夫问他,我打到鱼要干什么呢? 有钱人告诉他,你打到鱼以后就拿去市场上卖,然后用卖鱼的钱买一条小船,就能打到更多的鱼。 那渔夫又问,更多的鱼又怎么样? 有钱人还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他生气的说,你把更多的鱼卖了,当然就可以赚更多的钱,最后再买一条大船,然后再打更多的鱼……你的财富就会越来越多,像我一样花都花不完啊! 渔夫还是问,有了花不完的钱,我又能怎么样呢? 有钱人拍拍自己晒得黑黑的肚皮,得意地说,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像我这样,每天什么也不干,晒着舒服的太阳,躺在沙滩上啊! 这时渔夫也拍了拍自己晒得黑黑的肚皮,说,那还不是跟我现在一个样!” 张强听完这个故事,却白了沈青一眼,“什么沙滩?我们这里可没有沙滩!也没有打不完的鱼。要是有那么个好地方,我早就能到太平镇开出店子来了!” 沈青长叹一声,真是对牛弹琴!算了,还是问点别的事情吧。“你答应给我种的菜怎么样了?” “今天晚上!你要是听到你们后院有动静,别出来!明天早上保管让你看到一大片菜园!” “干嘛要晚上种菜啊?黑灯瞎火的,你看得见吗?” “我白天有事要忙,没有空!你看这天,今天晚上肯定有大月亮,不怕!” 张强说完,翻身下了马车,“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青才哭丧着脸喊道:“喂!你回来!先把我弄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妈!这一章有灌水的嫌疑吧? 作者:知道了!今天会更两章的,呜呜! ☆、第十六章 黑道大哥和菜园子 第十六章黑道大哥和菜园子 三叶居山坡下的那场声势浩大的群殴,直到里长大人亲自到场,才算正式结束。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里正来了!”听到的人立刻就停了手,纷纷让到一边。 几个穿着黑色短褐的年轻人手中拿着棍子冲进了人群,那些搞不清楚状况、仍纠缠着不肯分开的,都狠狠地吃了几棍。 等众人都静下来了,仿佛切换了慢镜头似的,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杵着一根龙头拐杖,踱着方步,淡定从容地往人群这边走过来。 沈青这时还被困在驴车的车厢顶上,远远看到这个场面,顿时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古代版的黑道大哥啊! 沈青耳边回响着“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的BGM,将那老者细细打量。 长脸、山羊胡,一双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土豪里长。 里长的下颌微微抬起,腰背挺的笔直,一句话也不说,只拿眼睛扫了扫这群聚众斗殴的乌合之众。 在场的人全都灰头土脸的。男的多半都挂了彩,有的眼圈乌青,有的鼻血长流。女的多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添了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劝架的钟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人长得高大,脸倒是保住了,可身上却多了好几个大脚印。袍角也被撕裂了,拖在地上的一截,不知被多少人踩过,淡蓝色的布料已经变成了灰黑,还藕断丝连地拖在他身后,别提多可笑。 刚刚打完架、形容狼狈的村民们在里长面前,一个个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硬是把里长一米六的身高衬托成一米八。 里长沉声说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钟举人的税田还是照老规矩交到村里来吧,我来给大家按需分配,谁也不吃亏!” 他积威甚重,说完这句话后,众人头都不敢抬,场上鸦雀无声。 不过那是别人,不是钟瑄。 正当里长满意地提起拐杖,准备离场的时候, 分卷阅读25 钟瑄忽然说道:“里长大人,税田的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答复你吧。” 里长身体一顿,猛地回头,眼睛如同鹰隼一样,直视着钟瑄。然而钟瑄的表情波澜不惊,眼神不偏不移地与他对视。 少倾,里长唇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也好!这毕竟是钟举人自己的税田,当然由钟举人自己做主,倒是我这个老东西越俎代庖了!”说完这句,甩袖而去。 那几个随他而来的年轻人面带威胁地冲着钟瑄举了举手中的棍子,也跟着里长走了。 村民们开始沉默着撤离。全没了刚才撕扯纠缠的戾气,人人表情淡漠,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没有人去搭理钟瑄,就连水牛夫妻也只是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昨天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可是他们现在的表情却是对钟瑄避之不及,生怕沾到一点关系似的。 沈青看着钟瑄在人群中寂寥的背影,嘲讽地咧了咧嘴。 熙国的赋税收得重,一亩田地要上缴三分的税。钟瑄是举人出身,名下有四百亩的免税田。若是把田地送给钟瑄,放在他的名下,只需要付出少量的报酬,三分的税就可以全免了。 这样的好处,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因此不惜在山坡下苦守了一整天,甚至最后还大打出手。 然而再多的争夺在里长出现后,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里长是梨花坞真正的大家长和大BOSS。村民们早就习惯了他对梨花坞的绝对控制,只要是里长开了口的,他们都无有不从。 所以钟瑄今天的反对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从村民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猜到,等待他的必将是里长的疯狂报复——从来都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村民们一早就将结局看透。 沈青的唇角微勾,不过现在既然钟瑄回来了,梨花坞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钟瑄回到驴车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带着浅笑站在车顶上的沈青。 他伸手把她抱下来,“让你在车厢里待着,怎么上那里去了?” 沈青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抱怨道:“我怎么知道?我明明从窗子爬上去的,没想到下来的时候没处落脚!” 钟瑄摸摸她的脑袋,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刚学会爬树的小猫。 沈青就像那只小猫一样,笨笨地只会上不会下,不过按照她的性格,应该很快就会学会张牙舞爪吧! 晚上回到了三叶居,两人都没有心情开火,钟瑄将白天在镇上买的肉馒头隔水蒸了两个,和沈青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两人也没进屋,就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着馒头晒着月亮,相对无言。 沈青手里捧着和她脸差不多大的馒头,转头见钟瑄始终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率先打破沉默道:“税田你有什么打算?真不给里长?” 钟瑄转头,伸手抹掉她脸上的馒头渣,道:“看看情况再说吧。我明天想去小李村看看我表姐,若是她需要,我的税田想先紧着她用。” 钟瑄口中的表姐就是他舅舅家的幺女钟秀。如今嫁在离梨花坞二十里远的小李村,听说还生了个女儿。 舅舅和舅娘都已过世,两个表哥又去了外地不知所踪。钟瑄想着,既然现在他回来了,他便是钟秀的娘家。 沈青又道:“你看到今天里正的那个架势没有?你已经将他惹毛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对付你!你怕不怕?” 她正想说,没什么可怕的,姑奶奶会罩着你! 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钟瑄道:“有什么可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行得正,他能拿我怎样?” 沈青暗自撇嘴。小白脸就是个书呆子,这里面的凶险看来他是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没关系,他大可继续当他的君子,自己可是个真小人,大不了在背后偷偷帮他打理了也就是了。 于是她再没有多话,把吃不下的半个馒头塞在钟瑄手里,“我去后院看看,今天晚上月亮大!” 张强这小子说好了的,今天晚上要来后院种菜,沈青担心他种的乱七八糟,想先给他划出个区域来。 她在柴堆里捡了根细木棍,在后院的空地上画上道,这里种白菜,那里种萝卜,再远的地方,来一垄茄子…… 她怕张强不识字,打上格子的同时,还特意在格子里画上了图案。她规划得很细,就连炒菜用的葱姜蒜都考虑了进去。 钟瑄烧好了洗脚水,过来后院找她,发现她已经忙得满头是汗,脚上手上全是泥巴。 “这是什么?是茄子?”钟瑄面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小花儿观察力很强,茄子画得胖胖的,像模像样。 沈青觉得差不多了,扔了手里的棍子,叉腰站在钟瑄身边,看着月光底下的这一副菜园的规划图,心中豪气万千。 “怎么样?我安排的这个菜园子不错吧!” 钟瑄哈哈大笑,“知道了,我明天回来就按照你的安排把菜籽种下去!” 沈青斜睨了他一眼,算了,今天张强要来种菜的消息先 分卷阅读26 不告诉他,让他明天直接看见一片种好的菜园——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哈哈! 这天晚上沈青一直留意着后院的动静,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听见。早上起床一睁开眼,她连衣裳也顾不得穿,穿着亵衣就冲到后院,然而那里空荡荡的,地上除了她画的规划图以外,什么也没有。 沈青出离愤怒了。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还想到太平镇开店,到洛州开店,到京城开店……我呸!像他这样眼高手低的人,永远也赚不了大钱!干脆就穷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里长:我听说最帅的古惑仔会留一头飘逸的长发。 作者:不好意思,你的人物设定是秃头啊……要不把你的山羊胡给你嫁接到头上? ☆、第十七章 钟瑄这个混蛋 第十七章钟瑄这个混蛋 钟瑄早上起来将沈青打扮一新,便按照他昨天的计划,赶着驴车去小李村走亲戚。 他昨天在镇上已经买了两匹布,现在都放在车厢里,一匹藏青,一匹藕荷。他也有点私心,藏青拿来讨好钟秀的公公和丈夫,藕荷色给钟秀和她的小丫头。一匹布,够她们做两身好衣服了。 李家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太阳出来的时候从梨花坞出发,等到了小李村,也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了。 李家村是个小村落,村道窄,走不了车。于是钟瑄便将驴车停在村外,一手夹着两匹布,一手牵着沈青慢慢往村里走。 村里的人大都姓李,都是一个宗亲。看到来了穿着不俗的陌生人,村民们纷纷侧目,向他们投注好奇的目光。 钟瑄向一个老者打听,钟秀的家在哪里。那老者极为热情,亲自引着钟瑄来到了钟秀家的门口。 还未来得及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片哭闹声。钟瑄和沈青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端着装着猪食的大盆子,大哭着从屋里慢慢跑出来。 还没走两步,一个老婆子忽然从后面窜上来,用一根竹杖在她背后使劲敲了两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个死娼妇,连猪食都煮不好,浪费我的柴!” 那年轻妇人突然受到猛击,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盆子里的猪食撒了一地。 那婆子更生气了,提起竹杖照着地上的妇人一顿猛抽,“你个没用的贱货,摔烂了盆子你拿什么赔?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儿子也生不出来!我们老李家养着你,还不如养头猪!” 一个女孩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哭着抱住老婆子的腿,口中喊道:“奶奶打我吧,打我吧!别打我娘!”却被老婆子一脚蹬倒。 那婆子穷凶极恶,对着倒下的女孩还要再补上两脚,那年轻妇人忽然从地上扑回来,一把抱住女孩的头,将她挡在身下——背后又挨了重重的两脚。 沈青此时肺都要气炸了!她早看出来那妇人长得眉清目秀,与钟瑄有三分相像,定是钟瑄的表姐钟秀无疑。 就算不是钟瑄的表姐,她也见不得那老刁婆如此作践媳妇和孙女儿。她一下子甩开钟瑄的手,顺手捡起路边的一根枯枝,就要冲进去。 钟瑄一把拉住她,脸上崩得死紧,“你做什么去?” “放心!我不会把那个老婆子弄死的!就弄个半身不遂,让她后半辈子吃喝拉撒都躺在床上!” 钟瑄从沈青的手中将枯枝夺下来,用压抑的声音道:“走!我们先退出去!” 沈青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指着院子哭成一团的母女俩道:“那可是你亲表姐和亲外甥女!” 钟瑄再不跟她多说,一把抱起她箍在怀里就往村外走。 沈青奋力挣扎,“你什么意思?你想就当没看见?你还是不是人……”话没说完,就被钟瑄捂住了嘴,一路急奔到了村外。 钟瑄将沈青直接送进了驴车里,又把车厢门从外面关上,门扣上面用一截树枝插死,“我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着!” 沈青爬起来扑到窗口,想从窗子爬出去,却发现窗子也被钟瑄飞快地从外面插上了。 这下沈青彻底炸了,她在里面把整个座位都掀了,又拿脚拼命踹门,破口大骂道:“钟瑄你他妈的,你就是个窝囊废!你表姐当着你的面被打死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想了一想,又吼道:“卧槽!是不是我以后受了这种罪,你也会这么对我?你他妈把门给我打开!姑奶奶看错了你,你他妈的快放我走!我不当你妹子了!让我走!” 钟瑄面色铁青,浑身发着抖,捏着拳头在驴车旁站了一会儿,又拔腿往村子里走去。 远远地还听见沈青闷在车厢里的怒吼,“钟瑄,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放我走!” 他走到村口,摸了一文钱给路边的一个孩子,让他往钟秀家报信,就说她那个中举人的表弟来看她了。 那孩子平白得了一文钱,高兴得什么似的,撒开腿就往钟秀家跑。 钟瑄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走着,足足过了 分卷阅读27 一刻钟,他才到了钟秀家门口,这时他又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钟举人了。 李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有些不敢置信,毕竟钟秀的表弟只是听人说过,从没有见过。 可看到拿着两匹布料的钟瑄在院门口向他们微笑行礼,才确信真的是钟秀那个考中了解元的表弟来了。 一时钟秀的公公和丈夫赶紧把钟瑄请到屋里坐着,端茶送水忙个不休。 钟瑄也没有问表姐钟秀的事,只说自己已经返乡,特意来和亲家走动走动。东扯西拉说了足有两刻钟的话,钟秀才从侧门走出来见他。 她重新换了衣裳,面上也擦了粉,用来掩饰脸上的泪痕。 可惜这粉也是白擦的,钟秀见了钟瑄一下子就哭了,边哭边喊“狗子”。她婆婆便在旁边轻言细语地劝慰着,仿佛刚才那个在院子里毒打钟秀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钟瑄眼角微红,“秀儿表姐,这些年我罔顾舅舅和舅娘的养育之恩,只顾自己,从没有管过你,是我的不是。从今往后,我们姐弟俩时常走动着,梨花坞还是你的娘家,舅舅他们虽然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么?” 一时钟秀哭得更厉害了,李家各人却个个面带喜色。虽说当年和钟家结亲,最看重的一条就是听说他们家出了个特别能读书的兄弟。可这些年一点音信也没有,都渐渐把那攀附的心思断了。没想到这举人老爷竟然主动上门攀亲戚,真是喜出望外。 钟瑄此时便顺势提起了免税田的事。李家的田地不多,只一百一十亩,钟瑄便大手一挥,全包下来了,不过提出的条件是要签字据,且一次只签一年。 李家万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喜不自胜,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一屋的人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税田手续交割的事,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一边冒出来,怯生生地喊“娘”。 钟霖转头一看,正是那个在院子里拼命保护钟秀的小丫头。 沈青在驴车里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了好一阵儿,最后连“救命啊”“着火啊”都喊出来了,却根本没人搭理她。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她又饿又渴,干脆停下来,盘腿坐在车厢地板上,瞪着车门喘气。 听到外面开车门的声音,她一跃而起,脚与肩宽,双手握拳微微靠在体侧,正是一个进攻的姿势,打算钟瑄一露脸,就要冲上去暴打他一顿。 小白脸只会窝里横,眼看着自己的妹子受欺负,屁都不敢放一个,对付起小孩子来,却是毫不手软。妈的,今天姑奶奶要是不打得他…… “妹妹?” 沈青愣住。车厢门打开了,站在沈青面前的却是个水灵灵的女孩,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带着好奇和怯生生的善意。 “小满,这是我的妹妹,你得喊她姨。” 钟瑄站在女孩身后,纠正完了她的称呼,又向出拳出了一半,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沈青介绍道:“这是钟秀的女儿,还没去过梨花坞,我接她过去住几天,晚上就让她跟你睡吧!” 那叫李小满的女孩,今年已经七岁了,立刻两手一撑,利落地进了车厢,亲热地搂住沈青,喊道:“小姨!你愿意跟我一起睡吗?” 沈青被这个女孩柔柔软软地一抱,再狠不下心来推开她,只拿眼睛狠狠地剜钟瑄一眼,钟瑄赶紧偏过头,算是躲过去了。 钟瑄赶着驴车,赶紧往梨花坞走。在李家坐了半天,也没有人上饭,他才知道原来李家是不吃中饭的。 身后车厢里传来女孩们唧唧喳喳的声音,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小满跟着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平息小花儿的怒气。想起她之前说的“不当他妹子”的话,到现在胸口还憋得有些疼呢。 李小满是一个极其乖巧的女孩。她满嘴的小姨长小姨短,其实却是把沈青当作了小妹妹。一路将沈青护在怀里,一会儿怕车窗外的灰大了,迷了她的眼,一会儿又怕车太颠簸了,碰了她的头, 遇上这样的甜姐儿,沈青一点办法也没有。她郑重地对李小满道:“我今年已经九岁了,其实比你大。” 李小满眼中的同情之色一闪而过,她以前听钟秀提起过表舅的亲娘改嫁的事。她心想,这位小表姨太可怜了,别看现在穿得挺好,原先的日子肯定过得非常糟糕,不然怎么能看起来这么小。 沈青对李小满也满心怜惜,小姑娘的脸上和手掌上都有些擦伤,眼睛还浮肿着。这都是先前被婆子蹬倒在地上的时候弄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冲着前面一声不吭、闷头赶车的钟瑄道:“李小满就留在我们家里,不回去了!你明天再把钟秀也接回来……” 钟瑄还没有说话,李小满先笑起来,“小姨,那怎么行哪!我去你家串几天的门子,就得回家的,我娘也走不开,我爹一天不吃我娘烧的菜都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小白脸,这顿打我先记着,等攒足七回,我让你亲眼见一次神龙! 钟瑄:丈母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学空灵剑法?我老婆太彪,我好怕怕! 作者:不如 分卷阅读28 向神龙许愿吧? ☆、第十八章 五彩疙瘩汤 第十八章五彩疙瘩汤 钟瑄将驴车停在三叶居的山坡下,先把李小满从驴车上接了下来。再伸手要接沈青,却被她“啪”地一下打开了手,“你走开!我要小满!” 钟瑄忍气吞声地退了一步,把位置让出来,李小满脸上带着憋不住的笑,伸手去抱沈青,“小姨,你慢慢的啊。” 然后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走上台阶,将钟瑄甩在身后。 钟瑄:…… 两人刚到三叶居门口,李小满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收了起来,将沈青扯到身后,紧张兮兮地道:“你们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关门?” 沈青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往院子里打量,“关了呀!” 李小满立刻抱起沈青,往后头跟上的钟瑄那里跑,“舅舅,你们家里遭贼了……贼可能现在还在家里呢!” 钟瑄脸色一变,昨天刚得罪了里长,报复来得这么快吗? 他对李小满道,“你领着你小姨赶紧到驴车里去呆着,我进去看看情况!” 沈青却从李小满的怀里挣了下来,“小满去车里呆着!我和钟瑄进去看看。” 她眼睛四处扫了一扫,柴都堆在院子里,院门外面干干净净,连根树杈子都找不到。忽然一眼瞄见小满的头上有根银簪子,便跳起来把簪子扯出来:“这个借我使使!” 钟瑄大喝一声,“胡闹!你跟小满赶紧下去,这里没有小孩子的事!” 沈青眉毛一挑,戾气立刻就带在了眼梢,“你说什么?” 现在不是姑奶奶杀人,你站在边上打摆子的时候了?刚才关车厢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添几个窟窿眼儿? 小满用手挽着散落的长发,不由得心中叫苦。谁能想到,屋里的贼还没有怎样,这兄妹俩先在院子外面杠上了! 她先拉了拉沈青的胳膊,沈青一拧身,甩开了她。她又去劝钟瑄,钟瑄指着山下,让她赶紧把废话罗嗦的沈青抱走,别碍着他抓贼。 三个人正在纠缠不休,这时忽然三叶居那半掩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人扛着锄头一脚泥地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三人,一下愣在了原地。 “你是谁?”一声气壮山河的断喝——这是钟瑄。 “张强?”一声迟疑的招呼——这是沈青。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这是小满。 张强被披头散发的李小满发出的那声高亢的尖叫吓得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把锄头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他指着后院对沈青道:“菜我都种好了,赶紧给钱!” 沈青呸了一声,“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昨天晚上给我种的,结果今天才种上——我要扣你的工钱!” 张强急了,立刻朝钟瑄嚷道:“钟举人,这样的事你不能不管吧!我在你们家后院整整刨了一天了,这个小丫头说扣一半就扣一半,我不答应!” 钟瑄眉头跳个不停,忍着气伸出手来按住两个互相跳脚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张强道:“你妹妹跟我说好了的,给你们家种菜,一个品种不少于十棵,一个品种给一文钱!”又对沈青道:“你去看看,只要是人家菜园子里有的,我都给你弄来了,一共十七文钱,快点给我!” 沈青却道:“你急什么?货都没有验,给什么钱?”说着打开院门,穿过房子,往后院走去。 张强扔下锄头,也跟在沈青后面走了,钟瑄和李小满对望一眼,只得跟上。 一行四人到了后院,钟瑄不禁目瞪口呆,今天早上还空空荡荡的土地上,凭空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菜园子。 果然像张强说的,品种齐全,种类繁多。绿油油的白菜叶子、紫色的圆滚滚的茄子,甚至挨着山崖底下还搭着一片竹架子,半大的番茄和带着黄花的黄瓜比邻而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沈青满意极了。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张强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他给她种的每个品种,数量都远远超过十棵,而且每个品种的分区,比她规划得还要好。这十七文钱花得太超值了! 她笑嘻嘻地冲着张强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活儿做得不错,下次有这样的事我还找你!” 张强面带得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这次的帐结一下吧!” 两人都看向钟瑄,等着他往外掏钱,钟瑄却沉着脸对一边的李小满道:“小满,你会做饭吗?” 李小满忙道:“会!” 钟瑄点点头,“今天麻烦你了,做你们两个人的中饭就行。我出去一会儿,晚饭等我回来再做。” 又对张强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强莫名其妙地跟着钟瑄走了,沈青懒得管他们,只缠着李小满,让她赶紧做饭去,这都半下午了,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小满进了三叶居的厨房,俨然是到了她的地盘似的, 分卷阅读29 先是熟练地给灶里起了火,烧上一锅热水,然后打开柜门找了找,看到有一袋白面和一筐鸡蛋,便对乖乖坐在门槛上等着她的沈青道:“小姨,咱们今天吃面疙瘩好吗?”沈青连忙点头。 李小满笑着道:“那你在这里看一会火,我去后院摘点菜来。” 沈青赶紧站起来坐到灶前面去。说是看火,她还真的只是盯着火发呆。 她和钟瑄住进三叶居总共还不到三天,每天早出晚归的,几乎三餐都在外面解决。偶尔用一次厨房,也是简单地烧点水,热个馒头什么的,都是钟瑄自己动手。她哪里懂得烧火啊。 幸好李小满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青菜和两个红红的番茄,然后又变魔术般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鲜嫩的木耳来。 沈青奇道:“咦?你哪里找到的木耳啊?” 李小满高兴地道:“你们后院山崖下有一道泉水,旁边木头上长了好多!等我下午把它们都摘下来,晒干了以后可以拿到镇上卖钱的!” 沈青对这些可不感兴趣,只催着她道:“你还是把我先喂饱再说吧!” 李小满嘻嘻一笑,赶紧将摘下来的菜都用水洗干净了,细细地切成丁,又用水调了一碗半干的面粉,等着水开。 等了一小会儿,锅里的水终于开了,李小满一边将结成小团的面粉往锅里赶,一边用锅铲把锅里的面疙瘩一遍一遍地推开。 等到她碗里的面粉倒完了,锅里的面疙瘩也成形了。她接着又把青菜末、木耳末和番茄丁都倒进锅里,又打了个鸡蛋进去,用锅铲搅成蛋花,最后放上盐巴、葱花,点上几滴麻油。 等李小满盛出一碗疙瘩汤来,沈青的口水都要流到脖子上了。这一碗疙瘩汤啊,内容丰富,饱含诚意。 红的是番茄、绿的是青菜、黄的是鸡蛋花、黑的是木耳、白的是面疙瘩。五彩缤纷、喜气洋洋。而那由多种食材散发出来的混合香气,不仅冲击着沈青的嗅觉,还尽情地勾引着她的味蕾。 沈青根本等不到疙瘩汤上桌,就踩着小板凳在灶台上站着开吃。她吃喜欢的东西有个特点,不愿意用筷子。她嫌那筷子一下一下地夹着麻烦,非要拿着木勺子一大勺一大勺地挖着往嘴里倒才过瘾。偏偏这疙瘩汤刚出锅,烫得她不断吸气哈气、眼泪直流。 沈青一边流着眼泪猛吃,一边止不住感叹,天哪!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一勺疙瘩汤倒进嘴里,那浓稠馥郁、咸鲜适度的汤汁,在舌尖百转千回地打了个转,慢慢滑进了食道,却偏偏又在齿间留下了几颗小巧玲珑的面疙瘩,一口咬下去又柔又韧、弹性十足,几乎让人舍不得吞下去。 沈青连着喝了两大碗,感到食物已经顶到了嗓子眼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勺子。 她看向李小满的眼神充满了激动和崇拜。站在厨房里的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在她眼中像一大块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如果说当初跟着钟瑄,是因为他说的一句“有肉吃”的保证,那么沈青愿意天涯海角地跟着宝藏女孩李小满,就算没有肉吃,她也心甘情愿。 “小满,咱们开个酒楼呗?有你这手艺,还愁没生意做啊?”沈青摸着滚圆的肚皮,终于想起了自己作为穿越女的使命。 李小满刷着锅子,嘻嘻地笑道:“我这手艺不算啥,我娘做的饭才叫真的好吃呢!” “啊?那你们为啥不去镇里?”不说开个酒楼吧,哪怕开个小食摊子,也比在那老虔婆手下煮猪食、挨打要好吧! “我爹是独子,我爷爷和奶奶还在,哪能自己分家去镇上呢。”李小满有些落寞地叹气道。 沈青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问:“你爹待你娘好吗?” 李小满又笑了起来,“好着呢!你可别告诉舅舅啊,我奶不喜欢我娘,我爹就偷偷地告诉我娘,只要我奶打她,她就往院子外面跑,哭得越大声越好。我们小李村人少,有人看见我奶打我娘,立刻就传遍了,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得把她啐得睁不开眼。我爷听见了,也会狠狠地收拾她。哈哈,这招可管用了!” 沈青:……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连甜姐儿李小满都比我有心机,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作者:到底谁可怕?不记得你蹲人枕头上杀人,钟瑄站在边上打摆子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不让知道的事 第十九章不让知道的事 钟瑄直到天都黑了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他脚步蹒跚,神情慌乱。院子里没有人,厅堂里也没人。 他心惊肉跳地往后面走,直到隐隐约约听到从沈青的卧房里传出两个女孩儿的笑声,才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万幸。 等他走到沈青的卧房门口,一眼看见小满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下子又跳起来,“小满!” 吓得李小满一哆嗦,手中的绣花针刺进了手指,顿时流出一滴鲜血来。 沈青气得骂钟瑄,“你是有病吧?回来也不打个招 分卷阅读30 呼,在门口鬼吼鬼叫什么?” 她是真心喜欢小满,所以也不嫌弃,把小满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替她吸去那滴血。 钟瑄看着沈青嘴唇上沾上的红艳艳的鲜血,心中猛跳,从小满手中把绣花针接过来,声音紧绷绷的,“以后不许碰这些针……啊线的!嗯,小花儿还小,扎着手怎么办?” 沈青眯着眼冷笑了两声,哼,白天不是挺凶的么,这时候怕了,会不会晚了点? 李小满听话地将针线都收起来,又问:“舅舅吃饭了吗?厨房里有萝卜饼,我热给你吃?” 钟瑄摆手道:“不用不用!” 沉吟了片刻,又道:“舅舅还有点事没办完,你能不能给你小姨烧点水洗澡?嗯,今天你们先睡,洗澡水就放在那里,等我明天再倒。” 李小满抿着嘴笑道:“舅舅有什么事就去办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姨的——洗澡水我也会倒!” 钟瑄朝沈青看去,沈青却哼了一声,干脆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钟瑄讪讪地咳嗽了一声,对李小满道:“那就麻烦小满了,舅舅明天带你们去河边钓鱼,嗯,回来给你们煮鱼汤喝。”眼神却又飘向沈青。 他还不知道沈青的胃口已经完全被李小满的手艺颠覆了,不管是中午的五彩疙瘩汤,还是晚上的萝卜饼,沈青都觉得素菜可以完胜肉的味道——鱼又算什么? 见沈青听见有鱼吃也是完全没有反应,倒是李小满极其捧场地拍着巴掌欢呼了两声,钟瑄暗自叹了口气,“那行,你俩赶紧洗洗睡吧,嗯,把门关好!” 钟瑄走后,李小满果然烧了一大锅水,分几次提到沈青的卧房里,让沈青洗澡。沈青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干脆也不推辞,脱光了坐在木桶里,等着她一瓢一瓢地将热水加进来。 沈青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便回头去看,发现李小满竟然举着葫芦瓢在哭。 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李小满手指颤抖地摸向沈青的后背,“你这些伤,还疼不疼?” 哦,原来是那些伤啊。就是因为不疼,所以总是忘记了。 沈青是六年前穿到自己的这个身体来的,当时她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和二十几个和她同龄的孩子一起。 后来她知道了,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手组织,专门训练像她这样大的孩子,利用年龄的优势替他们杀人。 她反抗过,也寻过死。后来她知道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能死,那么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方式活着。 她前世祖祖辈辈都是搞中医的,人家在背三字经的时候,她在背《针灸甲乙经》,人家在学画画学小提琴的时候,她却在学取穴进针。 为了活着,她将这些技艺都统统展现出来,终于从那二十几个孩子里脱颖而出,成为了一个“血影”。 她背后的伤疤除了一个肩上的烙印以外,几乎都是她穿越之前就有的,也许也是这个身体原主人的真正死因。 沈青有些恍惚,和钟瑄在一起多久了?杀陈谅的那天是二月底的事,现在是四月。这样说来,真的才短短一个多月吗?可为什么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像离她已经很远很远,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 身后的李小满哽咽着问道:“是你那个爹打的?” “啊?”沈青没听清,突然从恍惚中醒过来。 李小满捂住嘴,震惊地道:“总不会是你娘吧?” “啊,不是不是!”沈青这才反应过来,因为钟瑄从来没有解释过,所以每个人都以为她是钟瑄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个,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小满,是这样的,我曾经被拍花子抓走过,所以,嗯,像你看到的,我受了些苦……是哥哥救了我。” 这句话一出口,沈青自己也怔了一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承认钟瑄是她的哥哥吧? 李小满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先还特别羡慕舅舅对小姨好,我从小就希望我有个那样的哥哥……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舅舅会这样。我要是舅舅,也会加倍补偿你哪!” 所以钟瑄收养自己是出于同情吗?因为一个小孩子被逼着手染鲜血,所以显得特别可怜? 沈青摇摇头,管他的,现在的日子挺好,好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天晚上沈青和李小满头碰头地睡在一个被窝里,在漫无目的的闲聊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钟瑄果然按照昨天的约定,带着两个小丫头去小茅河钓鱼了。让人意外的是,同去的居然还有水牛和张强。 水牛显然是个钓鱼的老手了,坐在河边没一会功夫,篓子里就装了两条。他把鱼竿支在树杈子上,又走到钟瑄身边,帮他重新装蚯蚓,指导他如何甩钩,如何扯线。态度亲昵,笑容可掬。 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在三叶居下面打完架离开的时候,水牛夫妻俩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沈青还以为水牛家和钟瑄会老死不相往来呢!居然 分卷阅读31 才过了一天就好了? 水牛就算了,那个张强又是怎么回事?就连他也时不时地往钟瑄身边凑,一口一个钟叔,亲热得不得了。这小子不是只认钱吗?什么时候钟瑄也能入他的眼了? 沈青嫌太阳太大,自己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瞅着几个人的背影,越想越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事情悄悄发生了,可是自己却不知道! 这几天钟瑄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只有昨天下午和张强单独出去了一趟,然后下午一惊一乍地回来晃了一下,就又走了,晚上什么时间回来的都不知道。 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昨天下午和晚上这段时间的事了。要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事,还得从张强这里入手。 正好这时张强到树荫下拿瓦罐里的蚯蚓,沈青便把他叫住,“喂!张强!种菜的钱你拿到了吗?” 张强眨了眨眼,“啊,拿到了!” 这个表情一看就是撒谎。沈青更好奇了——张强没有拿到应得的报酬,却没有和钟瑄翻脸,而是很快地建立起了一种亲密的关系? 沈青不动声色,指着水牛和钟瑄的背影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忽然这么好?” 张强见沈青没有继续追问菜园的事,不禁松了一口气,便随口应道:“还不是因为税田的事,你哥哥答应分我舅舅二十亩税田,而且一分钱报酬也不要,我舅舅当然高兴了!” 沈青没有纠结税田的事,反正钟瑄的四百亩税田迟早是要分完的,给谁都一样,倒是张强的称呼,吓了沈青一跳。 “你喊水牛舅舅?你不是他儿子啊?” 张强满脸嫌弃地道:“他?就他那德性?我爹可是洛城最厉害的石雕师傅!京城广德寺门口有块玄隐师傅的千字碑你知道不?” 沈青想了想,那块碑她还真知道,确实挺有名的,听说许多书法家都纷纷去那里拓印临摹。 “怎么?那块碑是你爹刻的?”沈青震惊地问道。 那可是千字碑!刻错一个字都得重来,更何况还得按照手稿的笔迹,一点一点临摹。沈青听说能刻千字碑的工匠少之又少,起码也是大师级别的了——不由得连带着对张强也肃然起敬。 这时张强说道:“那倒不是!我说的是那驼碑的霸下!那千字碑下面的霸下就是我爹的手艺!专门从洛城用马车拉到京城去的!” 沈青:…… 她干咳了一声,问道:“那你不在洛城好生待着,怎么跑到梨花坞来了?” 在沈青看来,水牛夫妇对这个外甥并不好,那天说不让张强吃饭,结果他真的没有出现在饭桌上。水牛夫妇提都没有提一下,可见张强饿肚子的事常有。 “有一年我爹娘去小西山刻碑,被火烧死了。”张强低着头说道。 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沈青立刻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 张强挑起眉毛,诧异地看着沈青,“干嘛说这个啊?我爹娘又不是你烧死的!” 沈青头上青筋直跳,“就,就是不小心提起你的伤心事,跟你道个歉不行啊!” 张强摸着脑袋,笑道:“哦,是这样啊!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其实他们也走了好几年了,我也没那么伤心……就是偶尔想起来,会躲在被子里哭一下……啊,不是!我没哭!我就是鼻子酸了一下,有点想哭,但是我不是个大老爷们吗?我就全都忍住了……” 张强越说越语无伦次,渐渐地脸都红了。 沈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在专注于挖坑,“呵呵,那你还真坚强——所以你跟我哥在做什么生意呢?” “啊,没什么的,就是卖菜到镇上……”张强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 沈青一拍巴掌,慢慢拖长了音调,“哦!原来是做卖菜的生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张强:只要和我钟叔搞好关系,想要俘获小花儿的芳心岂不是易如反掌?机智如我,哈哈哈哈! 作者:差辈儿了你知不知道?就你这智商,赶紧麻溜儿地从第一男配的位子上下来吧!赵家庄的抠门少主已经等了很久了好伐? ☆、第二十章 解元卖菜 第二十章解元卖菜 沈青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张强瞥了一眼仍然坐在河边安静地钓着鱼的钟瑄,小声央求道:“你就当不知道行吗?你哥不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啊?”沈青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不解地问道。 张强一脸便秘似的为难,“我真不能说,我答应你哥了的,真的不能告诉你啊!” “哦,不要紧,我直接问我哥也是一样!”沈青说着,就要站起来往河边的方向去。 张强一把按住她,“别!别去!算我求你了!我和你哥现在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可是他交代给我的第一件事,要是我连这点信誉也没有,他万一以后不跟我合作了怎么办?” “所以啊,你把事情全都告诉我,我就不用去找他,他也就不会知道你的不靠谱,这不就万事大 分卷阅读32 吉了吗?” 张强瞪着沈青,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终于选择向沈青妥协。 “其实这事是因我而起。我不是往你家后院种菜了吗?你哥一眼就看出了这些菜的来路……” “什么来路?”沈青忽然恍然大悟,气道:“你扒了别人家的菜园子,往我们家后院销赃?” 张强赶紧伸出一根食指,“嘘!嘘!小声点我的祖宗!我已经知道错了,我这不是已经和你哥一起,挨家挨户地去赔礼道歉了吗?” 沈青更烦躁了,这小白脸也是病的不轻,不就是几颗菜吗,长在后院里谁能知道?用得着郑重其事地挨家挨户地道歉吗? 不过她直觉这事应该不算完,还有后话,所以阴着脸朝张强吼道:“接着说!” 张强还真有点怕面前这个动不动就炸毛的小妞,赶紧说道:“你哥就按照一棵苗一文钱的价格赔给别人……” “什么?一棵一文?怎么不去抢啊?卧槽!我现在就回去把菜苗还给他们行了吧!什么破菜园子这么贵,姑奶奶我不要了!” 眼看沈青又暴走了,张强赶捂住她的嘴,急急地说道:“订金!订金!那是买菜的订金!我们不吃亏的!” 沈青闻言一顿,张强也不敢松开她,只快速地和她解释道:“你哥和每一户都签了字据,约定了你们家菜园子的那些菜算是交易的样品,今后他们种出来的菜都由你哥任意挑选,集中送到镇上去售卖,无论价格高低,你哥只分三成的利!这是生意啊生意!” 沈青这回是彻底安静下来了,钟瑄是真要做这卖菜的生意?这就相当于是做个赚差价的中间商,一边是种菜的农户,一边是买菜的商户,不过这样的生意真的能做起来吗? 她拍了拍张强的手,示意他松开。 张强松了手,“嘿嘿”地笑了两声,“要不你哥是举人老爷呢,还是他脑子好使。咱们村里也曾有人挑着菜去城里卖过,不过一是路程太远,等走到镇上,那菜没个看相;二是菜的品种太少,入不了酒楼食铺子的眼,在路边卖根本挣不着钱!你哥现在是要把全村最好的菜都集中起来,专供镇上的大户和酒楼,这菜的品种和数量就上去了。嘿嘿,我觉得能成!” 沈青撇着嘴道:“那也得有人买才行啊!我就不信以前没人打过这主意!说不定这条生财的道早就被人家走完了呢!” 张强得意地搓了搓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知道咱们太平镇上有几个举人?” 沈青一挑眉毛,“十个?”可这跟卖菜有什么关系! 张强一拍大腿,“你可真能乱猜!你当这里是洛州城啊?” 他伸出四根手指头说道:“太平镇古往今来只出了四个举人!有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去外地当官去了——你再猜猜太平镇上出了几个解元?” 这还用猜吗?解元可是举人的第一名!肯定是只有钟瑄一个啊! 沈青这回算是明白了,钟瑄这是要舍出自己的解元名头当卖菜的招牌啊? 这,这是不是牺牲太大了?堂堂解元居然沦落到卖菜的地步,而且还是堂而皇之、昭告天下的卖…… 沈青转头看向钟瑄的背影,水牛已经不在那里,所以他现在是一个人拿着钓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 即使是钓鱼这样本该放松、肆意的时间,钟瑄的腰板依然挺得很直。 水牛这时又钓上了一条大鱼,哈哈大笑着举着鱼竿炫耀,小满扔下了她的小鱼竿,又蹦又跳地围着他打转。 钟瑄向他们的方向偏过头看了一眼,唇角带着一点恬淡的微笑,然后又回过头去专注他自己的事。 他一个人的时候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就连那潺潺流淌的河水和懒洋洋挥洒的阳光,都好像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这样的钟瑄做卖菜生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河边晒了大半天,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间,可三叶居代表队的收获根本没法看。 沈青就是去河边挂眼科的,连鱼竿子都没碰过。李小满倒是用心学习钓鱼来着,可惜她大概八字和钓鱼这件事犯冲,反正是一条也没钓着。钟瑄强行挽尊,钓到了三条鱼。可惜那鱼还不到他的巴掌大,搁在空空如也的鱼篓里,连底都没铺满。 因为钟瑄的鱼篓子里实在太过寒掺,所以张强干脆把他的鱼全都给了钟瑄,水牛也支援了两条最大的给他,勉强算是满载而归。 钟瑄背着沉甸甸的鱼篓子穿过村子往三叶居走,沈青和李小满挽着手跟在他后面。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笑呵呵地主动跟钟瑄打招呼,又勾着脖子看他的鱼篓,夸赞他的钓鱼技术。 沈青暗自撇嘴,看来钟瑄这网撒得可够大的,也不知道网进来了多少进货商? 梨花坞是个多姓人组成的一个大村落,村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没有那么热络,可这些人一旦成为了钟瑄的合作伙伴,竟然一下子都变得和蔼可亲了。所以说利益这玩意儿,真是忽悠人的小妖精。 走到 分卷阅读33 三叶居的山坡下,沈青忽然“咦”了一声,“我们的驴车呢?”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没有注意,这么一看,原来停车的地方空空荡荡的,驴也不见了踪迹。 “我们这阵用不到车,所以我把车借给别人用了!”钟瑄上前牵过沈青的手往台阶上走,“我们赶紧回去做饭吧,今天我来煮鱼!” 沈青却一下挣脱了他的手,口中道:“我想吃小满做的!” 李小满笑嘻嘻地道:“舅舅,让我做吧!你今天钓鱼也辛苦了,回去先休息会儿!” 钟瑄讪讪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中很不是滋味。 从小李村回来以后,沈青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之各种看不惯、不搭理。 他不禁有些发慌,小花儿这是还在生那天的气?这气到底要生几天才算完呢? 李小满俨然厨神附体,进了厨房,也不用人招呼,举起菜刀就开始杀鱼,沈青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没钟瑄什么事儿,所以他只能带着怅然去了书房,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纸,本来想写点什么,眼睛却望着窗外发呆。 小花儿和自己在一起是开心的吗?他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是他将她从京城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那时他觉得理直气壮,自以为他是帮助了小花儿逃离了那个可怕的杀手组织,让她得以过上平静的生活。就像当年先生把他从村中的流言蜚语中救出来一样。 可是这真的是小花儿想要的生活吗?跟着他这样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财富、甚至连功名也派不上用场的哥哥……如果她没有跟自己在一起,会不会过得更好? 忽然一阵敲门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回头看去,原来是沈青站在门口。他唇角立刻带出一点微微的笑,“有事吗?” 沈青径直走进去,“我要和你谈谈!” 钟瑄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脸上深深的寂寥和落寞肉眼可见,“好。” 沈青自己坐到屋角的榻上,表情严肃地问道:“咱们现在是没钱了吗?” 钟瑄有些愕然,不过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你打算和张强做卖菜的生意,嗯,那个叫解元菜?” 张强!钟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明明让他瞒住不说的,可是现在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小花儿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所以小花儿是因为这个对他彻底失望的?确实,以解元之名卖菜……若是先生还在世,也会罚自己跪在孔夫子的画像前面…… “你什么时候去镇上谈价钱?我要和你一起去!” 钟瑄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沈青翻了个白眼,“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去谈价钱!你这个人这么笨,小心不要被人坑了!我们今后可就指着这个吃饭,万万不能大意的……” 沈青还在絮絮叨叨,钟瑄的脸上却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沈青情不自禁地住了口,她眼神呆呆地望着钟瑄,脑子里乱哄哄的。钟瑄脸上的笑容极其明亮、极其灿烂,已经到了闪瞎人眼的地步——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她正在发呆,忽然身子一下子腾空,钟瑄大长胳膊一伸,把她从榻上捞起来了!一只大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把她直接摁进钟瑄热乎乎的肩窝里,鼻子都压扁了! 钟瑄心满意足地抱着软绵绵的妹妹,满脸笑容地承诺道:“你放心!哥哥会把一切都打点好的!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沈青面红耳赤,拼命挣扎,“快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却换来钟瑄一阵畅快的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的饭桌上,李小满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扒着碗里的饭,眼神一下溜到左边,一下溜到右边。她觉得今天的气氛太过诡异,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舅舅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一直带着傻笑。自己没吃多少,却一直手下不停,把鱼刺细细地从鱼肉里剥出来,转眼小姨面前的碗里就堆成了山。 小姨却皱着眉虎着脸,好像随时都会把桌子掀掉。她的手和嘴却自成一体,不住地将鱼肉往嘴里塞。 李小满:……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气死我了!我真的好生气! 鱼:这么生气也没见你少吃一口! ☆、第二十一章 套周二婶的话 第二十一章套周二婶的话 第二天钟瑄一睁开眼,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决定还是不带沈青去镇上了。 没有驴子,去镇上全靠一双脚走。十几里路呢,小花儿怎么受得了?而且这次去镇上找销路,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闭门羹,小花儿那脾气……还是算了! 可是不带她去,把她留在家里,留给小满?这个念头一起,钟瑄心里隐隐就有些慌。虽然小花儿和小满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可若是小花儿想要做点什么,小满怎么也不像是能管得住她的样子啊! 张强已经等在院外,钟瑄还在屋子里磨磨蹭蹭地,一 分卷阅读34 直磨到李小满都起来了,他还是没有想好。 张强急得火急火燎地,“钟叔,咱走吧?今天要跑的地方有十几家,再不走今天可就跑不完啦!” 钟瑄有些发愁地道:“那三叶居怎么办?这一去就是一天,也没个大人,就交给小满啊?” 李小满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把小姨照顾好,可钟瑄还是不放心。 张强赶紧出主意道:“那找个大人过来啊,你看周大婶成不成?” 张强说的这位周大婶,也是钟瑄定下来供菜的农户之一。她男人是个泥瓦匠,常年不在家。她整个人极能干,菜园子尤其收拾得好。当初张强偷菜苗,头一家选的就是她的菜园子。如张强所说,果然是个心善又爽利的人。 钟瑄立刻就同意了,让张强先去喊周大婶过来,又好生嘱咐了小满几句,这才出了门。 太阳都出来了,沈青却还在床上。她昨天的晚饭吃得太撑,所以没有睡好。正好她卧房的窗子有一扇对着后院,一睁开眼,就听见从那里传来的说话声。 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叫道:“你没帮我问?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另一个稍微暗哑的女声道:“钟举人说已经埋了!我还能怎么问?难道让他给你刨出来啊?” 那尖利的嗓音带着兴奋道:“不用他刨,你只要帮我打听了埋在哪里,我领着山子自己去!” 暗哑的声音道:“你可真是疯了!都说了是毒死的,你还要!你不怕吃出人命啊?” 尖利的声音道:“怕什么?我又不吃肉,只要皮!你可真没见过世面,那驴胶可是好东西!”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沈青却再也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儿,李小满从外面来了。她悄悄地走到床头,发现沈青睁着眼睛,正盯着绿色帐顶上绣着的两尾活泼泼的小鱼发呆。 她摸了摸沈青扑在枕头上的长发,亲热地道:“醒了?要不要起来?今天天气很好哦!” 沈青没有动,却道:“钟瑄呢?你让他过来!” 李小满直觉沈青好像有些不高兴,忙替钟瑄解释:“舅舅一大早天不亮就出门了,因为不放心,还特意请了周大婶过来照顾我们呢!” 沈青顿时觉得肚子的那团火呼啦一下,伴随着火球迸裂的“咔吧”声,火焰窜得有天那么高! 哼!好的很!小白脸的胆子是越来越粗了!不仅瞒着她那件大事,就连昨天说好了一起去镇上谈价钱,他也敢背着她偷偷去了! 若是钟瑄现在在她面前,她能跳到他头上,把他耳朵活拧下来!可钟瑄不在家…… 混蛋啊!眼看着面前无辜可爱的李小满,沈青只得咬着牙,逼着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早上吃什么?我好像闻到鱼的香味儿了!” 李小满嘻嘻一笑:“小姨你的鼻子可真灵,我用昨天剩的鱼汤做了鱼汤糊粉!你先起来,我给你端到屋里来吃啊?” 周大婶来了没一会儿,她的一个妯娌就跟着找过来了。周大婶倒还好,那个周二婶却有些呱噪,李小满担心沈青可能会烦她。 如果是别的时候,沈青可能真的会把那个嚼舌头的中年妇女扔出门去,不过现在……沈青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不,我出去和你们一块儿吃!是来了两个大婶是吧?” 沈青洗漱完毕,披头散发的来到前院,坐在小凳子上,等着李小满给她梳头。 一个穿蓝布碎花褂子的妇人走过来,满脸是笑,“哎哟!这是我侄女儿青青吧!长得可真好!” 沈青瞥了她一眼,颧骨很高,嘴唇很薄,是那个尖利的声音没错了。 跟在这个妇人身后的是另一个面目和善的妇人。她穿着乡下人不太穿的秋香色的裙子,头上两只银簪子,看着清清爽爽。 这样的人才是钟瑄会拜托的对象,所以嘛,这位肯定就是周大婶。 沈青笑眯眯地冲着前面那个妇人打招呼:“周大婶好!” 那妇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是周大婶!你猜猜我是哪个?”说完得意地往后面瞥了一眼。 李小满赶紧在沈青耳边小声道:“这是周二婶!” 沈青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道:“周二婶对不住,是我认错了!” 又对后面的妇人喊道:“周大婶好!” 经过这个小插曲,院子里的气氛立刻活起来了。周二婶主动要求给沈青扎辫子,沈青也好脾气地同意了。 李小满将煮好的糊粉分成了四碗,就摆在院子里的小方桌上,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热热闹闹地开始吃早饭。 周大婶是个沉稳的性子,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顶多是跟着笑一笑,或者“嗯”一声。 可是周二婶却像一只扩音器,不停地高分贝广播着她认为的有趣话题,连美味的鱼汤糊粉都堵不住她的嘴。 沈青一脸笑意地时不时地问上一句“是吗?”“哦,这样啊!”撺掇着周二婶越说越带劲。 李小满诧异地看了看沈青,不知道为什么小姨今天的 分卷阅读35 兴致会这么高。这个周二婶明明行为粗鄙,言语乏味,可她却好像极感兴趣似的。 桌上渐渐只剩下周二婶越来越兴奋的声音,“你们小丫头懂什么?哪里分得清好人坏人?我告诉你们啊,村东头那个叫杨癞痢的,你们离他远着点!他两个丫头一生出来都被他卖到山里去了,这两年他女人再生不出来孩子了,他便盯上了村里的小女娃,越漂亮越好……” 周大婶再忍不住,斥道:“行了行了!那都是没边没影的话,你说出来吓唬孩子做什么!” 周二婶反驳道:“我哪有乱说!这事我亲眼看见的!” 李小满吓得小脸苍白,“您,您真看到他卖女儿了?”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姨。沈青的头发被周二婶全都梳到脑后,编了两根又黑又亮的粗辫子,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简直在莹莹地发着光。 小姨生得这么好,千万不能被那个叫杨癞痢的看见! 周大婶见李小满已经被吓到了,沈青却小小一团,捧着碗慢慢吃着,笑得无知无觉的,不禁更是气愤,“别胡呲了!你上哪儿看见的?你跟着杨癞痢去山里看见的!” 周二婶却道:“我虽没跟着去山里,却亲眼看见他女人哭哭啼啼地追着里长大人了!嘴里喊着孩子孩子!若不是他男人把她女儿卖了,她敢追着里长告状?” 周大婶干脆站起来,对周二婶道:“你快些吃!吃完了就回去!你这几天不是在帮着婆婆做鞋吗?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多做几双鞋出来,省得又被婆婆骂!” 周二婶立刻就变得讪讪地,几个儿媳妇里面,婆婆最喜欢周大婶,最不喜欢她。谁叫自己男人没个手艺,不能分出去单过呢?跟着婆婆过活,可不就整天被她指派着做这做那? 周二婶心里有事,几口喝了碗里的糊粉,又随便夸了几句李小满的手艺,便起身告辞。 沈青却拦下她,认真地对周大婶道:“周二婶不能把鞋子带到我们这来做吗?我喜欢周二婶,不想让她走!” 周大婶一阵错愕,万料不到自己这个人见人嫌的妯娌居然能入了沈青的眼。她也不好明说什么,只得冲着沈青耐心劝道:“这里一个人够了,她还有事,下次再让她来陪你好不好?” 周二婶却挺身得意地道:“这话说的!难得我侄女儿喜欢,我就留下又怎么了?倒是你,这里既然用不着你,你便自去吧!这里有我,却是莫耽误了你屋里的事!” 转头又对着沈青笑得像朵花儿似的道:“我这就回去拿我的东西过来,你且等一会儿,我给你带点果子过来吃!” 沈青乖巧地点头,又对周大婶挥着小手道:“谢谢周大婶!周大婶慢走!” 周大婶一时哭笑不得,想想自己这妯娌嘴虽然碎,人倒也不坏,那个叫小满的姑娘懂事,料想这一天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说小姑娘都撵她走了,她再要留下,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因此真的抬起脚来走了。 一时院里只剩了李小满和沈青两个人。沈青一转头就看见小满脸上极其困惑的表情,满脸的问号都在质疑她赶走周大婶、留下周二婶的决定。 沈青哈哈一笑,扯着她的手道:“小满,今天你舅舅不在,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我这个小姨的话?” 李小满迟疑地点头。 沈青满意极了,“你跟我过来!”领着李小满往钟瑄的屋子走。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钟瑄的大床,从床角的褥子底下摸出一个荷包,又从里面数了十个大钱出来,放在李小满的手上。 “你拿着这个去村西头找,那里好像有一个酒坊,你给我打一壶酒回来。” 李小满猛地睁大眼睛,“小姨,你要酒做什么?”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没有酒怎么行?我问你,你爹在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一碗糊汤了事?” 李小满摸着脑袋支吾着道:“那倒不是,我爹会陪客人喝点……可我们……” 她们两个小丫头,哪有陪人喝酒的道理? 沈青淡定地道:“我又没说要陪客人喝酒,一边看着不行吗?陪不陪是一回事,客人来了却没有酒,那就是我们待客不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要不是姐姐我这辈子换了个身子,来两斤都不成问题! 作者:说的好像你这辈子将来不是个酒鬼似的! ☆、第二十二章 小白脸那个怂包 第二十二章小白脸那个怂包 周二婶果然带着一包针线活儿回到三叶居,她先头说带果子给沈青吃,却不过是几颗花生罢了。 沈青在院子的小方桌上,摆出从镇上买的芝麻糖,又拿出钟瑄珍藏的茶叶,郑重其事地沏了茶,请周二婶喝。她嫌李小满站在边上碍眼,便赶她去厨房准备中饭。 周二婶眼中透着惊喜,“这,早饭才吃完,就赶着做午饭了?你们这饭吃得倒勤!”她还以为早饭已经够丰盛了,中饭就免了呢! 沈青乖巧地道:“二婶难得上我们家做客,自然 分卷阅读36 要好好招待了!二婶一边做事,一边陪我说说话吧,中午还有酒呢!” 这个酒字一出来,把个周二婶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她心想到底是举人老爷的妹子,这么小一个小人儿,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她虽是个女流之辈,可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喝点小酒。公婆管得严,她尚且要隔三差五地偷偷抿两口。今天受钟举人所托,坐镇三叶居,就算是公婆知道了,也必没有话讲的——因此这酒喝得更是理直气壮,更该敞开酒量来喝了! 沈青在院子里和周二婶东扯西拉的,把梨花坞中的事真真假假打听了个全。 直到茶叶冲出的水都淡了,李小满的午饭也做得了。 沈青请周二婶坐在厅堂的桌上,面前摆着两荤两素四个菜,打来的一壶酒也灌在一个古朴素雅的酒器里,用热水温着。 周二婶坐在桌子上首,沈青和李小满两个小丫头一边一个作陪。她根本不必人劝,自斟自饮,喝一口小酒,吃一口李小满做的菜,一时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青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等着周二婶自己喝完了半壶,两坨红晕堆在了高耸的颧骨上,便甜甜地开了口,“二婶是想要我们家的驴皮么?等我哥哥回来,我便和他讲!” 李小满吃了一惊,立刻瞪大眼睛看向沈青,沈青却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二婶这时候酒已经上了头,眯着眼笑道:“那敢情好!我青侄女儿真懂事!你有空也劝劝你那个哥哥,莫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那么大一头驴怎么说埋就埋了?我告诉你,就算是被毒死的,当场划开肚子,把那食袋取出来扔了,肉还可以吃的!” 她越说越觉得可惜,拍着桌子道:“你家的驴子我见过,得有百十来斤吧?哎哟!这要是留下来,莫说你们家,就是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不是也能尝尝味儿么!你俩太小是不知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再找不到这好的机会吃的!唉!” 李小满目瞪口呆,沈青却拍着手遗憾道:“可不是像二婶说的!这贼人也太坏,杀就杀吧,怎么还下毒/药!害得我们连口肉也吃不上!我就奇怪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人能这么糟蹋东西啊!” 周二婶却得意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告诉你,我一猜肯定能猜准!这回八成是沈家那两小子动的手!他俩心虽黑,却最怕见血。我听说沈大有个毛病,见了血就会立刻撅过去呢!” 沈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里长大人也太性急了些,我哥哥本来就打算把税田都白送给他的,怎么就突然对付我们呢?” 周二婶抬手把一杯酒都倒进嘴里,辣得把眼也眯起来,“谁叫你哥哥当着那么些人下他的脸面的?咱们梨花坞这些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干的!哎哟!什么举人老爷,一没做官,二没个靠山,就敢惹里长大人了!人家里长可是姓汪的!咱们大熙国的汪丞相你知道吧?哎哟,是咱们里长的亲戚!唉,你哥也算是京城里走过一遭的,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沈青笑道:“可不是吃一亏长一智么!我哥哥这回也算是涨了教训了!” 周二婶继续道:“你以为里长真稀罕他那点税田啊?别说是分剩下的,就算是四百亩都给了里长大人,又能怎么地?他就是要打断举人老爷的脊梁骨,按着他的头做人!说起来你哥哥也算是个能耐人啊,前脚驴刚死,后脚那税田就送到里长家里去了!虽说少了点,可总好过没有吧?不过啊人家里长就是里长,压根就没看在眼里,嗯,转手就送给了高家。” 沈青目光一闪,“高家?是高水牛家么?” 周二婶道:“可不是他们家!这高水牛看着憨憨的,骨头却像抹了油!我男人听到消息去里长家送礼,谁想到早被他抢了先!唉!青侄女儿啊,能不能劝劝你哥,下回也想着二婶一点……嗯,明年,明年行不?大娘也不贪,只要五十亩就行啊!” 周二婶喝着喝着,终于把自己灌倒了。沈青就让她趴在桌上打着鼾,把李小满拖到自己卧房里,沉着脸说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已经都知道了吧?” 李小满小脸煞白地点了点头,“那驴,舅舅没借给人,是,是被人毒死了。” 沈青眉梢都结着冰,“不错,你这个好舅舅可真是厉害!对着外人巴心巴肝的,几百亩税田一会儿功夫就平白送了人!可对咱们自己人,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可不就是前天晚上吗?就是他忽然回来又走了的那次!哼,是沈家的两小子下的手,你都听见了吧?” 李小满心中慌得不行,“小姨!这是大人的事情,咱们小孩子别管了好不好?舅舅会处理好的,这事我们也插不上手啊!” 沈青跳起脚来怒道:“指望他?你还想指望他?我不如求老天下个天雷把那些坏人都劈死还快些!你没听周二婶说么?你舅舅那个怂包!发现驴被人毒死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立刻带着剩下的税田一股脑地送到里长家里去了!可惜啊,人家里长根本不稀罕,转手就给了水牛家!他还以为水牛跟他是一伙的,欢天喜地地和人家上小茅河钓鱼呢!还敢 分卷阅读37 指望他?我他妈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李小满苦着脸,虽然她不是太懂,可是她也隐隐觉得小姨说的有道理,舅舅做的这事确实有些奇怪。 沈青深吸了两口气,暂时压下了心里的那股冲田的怒气,继续对李小满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吧!我要是发现你告诉了你舅舅一个字,我以后就再也不吃你做的饭了!一粒米也不会吃,你听到没有?” 李小满被沈青的威胁吓得捂住了嘴,小姨最爱吃她做的饭,要是连一粒米都不吃,那得跟她置气成什么样! 沈青沉思片刻,脑子里已经有了头绪。里长指使人毒死了他们的驴,沈家两个人动的手。高水牛收了里长的好处,埋伏在钟瑄身边,伺机而动。 一共三拨人,沈青一个也不想放过。连周二婶都看出来了,里长的报复还远没有结束,再不还手是要等死啊! 也不知道这钟瑄是怎么安下心来折腾解元菜的?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小白脸,他特么的不是普通的不靠谱,而是干脆没脑子,是个傻比! 他想一身正气、仁者无敌是吧,行!这世界本来就是有白就有黑,有那天上的太阳,也有阴沟里的老鼠。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骑,既然不想被人骑在头上,就让她来做那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人吧! 沈青打定了主意,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找出了从阳川买的那套男装。实际上从阳川一路来梨花坞,为了路上方便,她最喜欢穿的也是这套衣裳。 如今这套衣服总算又派上了用场。 沈青换上男装,将周二婶给她扎的两根辫子盘在头顶扎紧,然后用一块布整个把头包住。 没了辫子和刘海儿,自己应该不像女孩子吧? 她满怀信心地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什么鬼啊!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明明是个小尼姑!比之前的样子更打眼! 沈青皱着眉,恶狠狠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么太白,眼睛么太大,妈的,到底要拿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怎么办才好? 她只愁了一小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嗯,拜前世微博里的那些恶趣味的闹婚仪式所赐,她知道有一样东西可以称得上是毁容神器。 沈青急匆匆地冲出房门,然后像一股风似的卷到了厨房。 李小满在沈青离开后,直接进了厨房,此刻刚好正坐在灶台后面发呆——小姨已经知道舅舅不想让她知道的事,这事到底要不要舅舅知道呢? 她想破了头也得不出个答案,捧着脑袋愁眉苦脸。 她刚刚被声色俱厉的沈青吓到了,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厨房算是她的主场,坐在灶台和墙的中间,被包裹的感觉让她终于渐渐生出了一丝丝安宁。 可惜沈青就是不让她安生,一声不吭地冲进来,当着她的面掀翻了灶上的锅子,然后带着满手的锅灰又脚步匆匆地走了。 李小满不禁心惊肉跳,赶紧站起来,拔腿就追。 沈青回到自己的卧房,看也不看身后的李小满,开始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锅灰。 可她没想到的是,锅灰的质地特别粗,就算是很小心的涂抹,脸上呈现出来的黑色还是不匀称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伪装。 她彻底抓狂,回头冲着目瞪口呆的李小满求助道:“小满,怎么能把脸弄黑一点啊?” 李小满颤抖着声音道:“小姨你要干什么呀?你可别吓唬我!” 小姨刚才的样子极其愤慨痛心,该不会真的被舅舅气得得了失心疯吧? 沈青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怕什么?我没疯!我就是想偷偷去村里看看情况……咱们已经被里长盯上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可是你说说,我要是直接去打听你舅舅的事,人家可会对我说真话?总得伪装一下吧!” 又走过来扯着李小满的袖子,来回地摇,“小满,好小满,你最好了!赶紧给我想想办法呗?” 小满眨了眨眼道:“一定要变黑吗?变黄行不行?” 李小满就在院子里转了转,随手摘了一把树叶子回来,然后将那些叶子用石臼全部捣碎,用纱布过滤出一碗屎黄色的粘液。 沈青:…… “小满,这东西靠谱吗?不会有毒吧?” 李小满一脸肯定地道:“不会的,这是楻树叶子,我小时候吃过的。” 沈青这才放心,乖乖闭上眼,让李小满给她用布条子沾着粘液,细细涂在脸上。 别说,那粘液看着挺恶心,涂在脸上却冰冰凉凉,带着一股子清香的气味,还挺舒服的。 沈青睁开眼睛再照照镜子,果然黄不拉几的。 这时候沈青必须承认李小满真的是个宝藏女孩!她就此取材,随手用锅灰在沈青的脸颊侧面打上两道不太明显的阴影,脸型就彻底被改变了!配上那营养不良的肤色……沈青都认不出自己来! 沈青给了她的私人化妆师李小满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拒绝了李小满陪同的建议,独自出了门。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 分卷阅读38 ,她才踩着点回来,溜进了卧室。刚好这时周二婶一觉睡醒,起身告辞。她前脚刚走,钟瑄就从外面回来了。 听见钟瑄在厅里呼喊着她的名字,沈青在房间里急得要哭——李小满给的东西是没有毒,可是它真的洗不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瑄郎,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黄脸婆,你还会爱我吗? 钟瑄:当然! 沈青: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钟瑄:我不敢!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你两拳! ☆、第二十三章 在稻场放把火 第二十三章在稻场放把火 钟瑄把第七盆水泼在外面院子里,然后回到沈青的卧房。 小巧的木架子床上,沈青躺在被褥里,已经睡着了。 因为擦洗了太多次,她的脸颊有些发红,嘴唇有些发干,看起来脆弱而无助。 她那又黑又长的睫毛像一对微微颤动的蝴蝶翅膀,战战兢兢地停歇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好像只要发出一点点动静,它们就会拍拍翅膀飞走一样。 白天那个清醒的她和面前沉睡的她太不同了。 只要那双眼睛一睁开,这张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丝犹豫。兴高采烈、趾高气扬。就算是生气也是活灵活现的,眼睛一瞪,嘴巴不自觉地撅起……其实她自己不知道吧,生气的样子更可爱,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钟瑄在床前坐了很久,他有很多话想和小花儿聊,不知道怎么的,虽然明知她年纪尚小,在心存彷徨的时候,总想要和她说一说话。 他今天在镇上的谈判还算成功,有两家酒楼看中了他解元的名头,同意让他供菜。当然,他也看到了他们笑容背后的鄙夷……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他还是想问问小花儿,哥哥这样做是对的吗? 他作为举人获得的四百亩税田,已经无偿分给了村里的菜户,作为以后生意来往的一个保障。为了息事宁人,防止里长继续报复,他把剩下的全都给了里长……虽然他有些后续的打算,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小花儿会不会因此对他这个哥哥失望? 弃文从武,是他在殿试之前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事。以前每天早起读书的时间,都改成了面对山崖练习空灵剑法。收效甚微,他却苦苦坚持。然而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到那些熟背于心的书籍上……重头开始习武是遇到小花儿之前做出的决定,可是如果让小花儿来做决定的话,她会同意自己丢开十几年的积累,一切从头开始吗? “管他的,去死!”沈青忽然冒出一句杀气腾腾的梦话,翻了个身。 钟瑄哑然失笑,将她掀开的薄被又重新为她盖上,站起来熄灭了油灯。 …………………………钟瑄结束纠结的分割线………………………… 一连几天,钟瑄都异常繁忙。他的事业发展得出乎意料的好,几乎镇上所有的大酒楼都和他签订了长期收菜的合同,大有不用“解元菜”就不算顶级酒楼的架势。 张强成了钟瑄的得力助手,村里收菜的事被他包揽了下来。那些菜农他都知根知底,对于菜的质量,他也能严格把关。钟瑄则负责对酒楼的交接,收集意见、统筹规划,把收来的菜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送到各个酒楼的后厨中。 自从上次沈青听了周二婶的话乱搞美容,把自己的脸涂黄以后,钟瑄再也不相信外面的人了。 没错,沈青把错都推到了喝断片、啥也记不清的周二婶身上。周大婶也有责任——周二婶可是她带过来的! 沈青在钟瑄面前刻意装得乖巧,而李小满也再次立下军令状,誓死保卫小姨的平安。钟瑄分身乏术,只得暂时相信两个小丫头,先把精力放在他的新事业中。 沈青当然没有闲着,她仍然每天易容在村里乱晃。不过她已经更换了涂脸的配方——这种是很容易洗掉的。 梨花坞很大,住了一百多户人家,又是农忙的时候,来来往往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小不点。 事情发生在五天之后。 月朗星稀,时间刚过子时。 里长在身上套了件旧旧的黑色褂子,打扮得像个农人似的,从自家的红砖瓦房里走出来。他那肥胖的婆娘听见他起床的动静,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昏睡过去。 她知道她男人有个喜欢在月亮底下散步的怪癖,只要是哪天晚上月亮特别好,他就在家里呆不住。 这也不能怪他,就算当了十年的里长,他骨子里也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秀才郎。见到皎洁的月光,总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的诗情画意。 整个梨花坞都在沉睡,就连那看门的狗儿也没声没息。里长穿着一双软底布鞋,没有拄他的龙头拐杖,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往村外走。 等出了村口,他的脚步才开始越来越快,再看到那片静静坐立河边的稻场,他的脸上就隐隐有了一些急迫的情绪。 这座稻场就夹在他自己的棉花田和小茅河中间,因为小茅河十年前的一次改道,已经废弃了好些年。不 分卷阅读39 过稻场上还有当年残留的巨大的稻草堆。 这里平时没人会过来,梨花坞哪有人敢私自穿过他的棉花田上这里来? 里长熟门熟路地沿着棉花田的小道,走上了稻场。穿过第一堆,拐过第二堆,眼看前面已经是第三堆稻草,再没有了路,里长却弯腰在稻草堆的某处使劲推了两下。 一整团稻草被推得掉了出去,露出里面一片被稻草围得严丝合缝的空地,还有一个女人。 里长的心跳很快,可是他毕竟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所以他并没有急着扑上去,而是压抑着自己,站在稻草堆的外面,弯着腰伸着脖子往那露出的孔洞看去。 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已经听见了声音,却没有回头。她正在脱她的衣裳。深蓝色的粗布褂子被扔在脚下,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那亵衣有些轻薄,借着月光,能看见里面隐隐的桃红色。 里长喉结上下滚动,“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眼睛像是被钉在了那女人身上一样。 女人慢条斯理地解开亵衣的带子,衣裳慢慢从她的肩头剥离,露出挂在脖子上的桃红色带子和莹白的一片后背。 女人的肩不算宽,线条渐渐往下,到了腰部忽然狠狠一收。桃红色的带子就卡在那后腰凹陷的地方系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再往下,是穿着亵裤的臀/部。结实饱满,沉甸甸地压在满是稻草的地上。 里长再忍不住了,抬腿从那团稻草掉落的地方钻了进去,回身又把稻草塞回原处。 女人终于回过头来了,皮肤白皙,眼角狭长,嘴唇上方有一颗小黑痣。媚眼如丝,迷离的眼光从里长的脸上,慢慢往下滑落。 里长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一把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从两边的稻草堆里各拉出一条铁链,粗鲁地捆在女人手腕上。 女人穿着桃红色的肚兜,站在月亮底下。里长站在她的身后,扶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说了句什么,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慢慢低下了身子。 月光如水,照着里长有些松弛却满是汗水的后背。他喘了口气,忽然眼角捕捉到一丝亮光,仿佛就在他的身后。 里长心中一惊,立刻转头去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堆他和女人脱下的衣服上面有一团橙色的小小的火焰。 他惊慌失措地推开身前的女人,扑向那堆衣服,同时眼睛猛地往稻草堆上面扫视。这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闷响,那东西正好落在火焰上,火苗立刻被砸得低了下去,里长心中升起一阵狂喜。 然而不等里长庆幸完毕,那火苗妖异地猛地往上一窜,直接长大了数十倍不止。随即,一股菜籽油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了开来。 火上浇油!他这是被人算计了! 里长胆战心惊,目眦尽裂,不顾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扑上前想去抢救那地上的衣服,但是衣服已经全部被油浸透,猛烈地烧起来了。 那还被铁链绑着的女人开始尖叫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 里长只得光着身子又转回去。等他终于把女人手上的铁链解开,再回身一看,那衣服上的火苗已经把附近的稻草堆点着。 这些天来一直天晴,这些稻草又干又脆,转眼面前的稻草堆已经燃起火苗,而更多的地方闷闷地冒着黑烟,只等一阵风就会把那暴躁的火焰炸裂开来。 女人面如土色,抱着自己的胸,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却被里长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 “喊什么?想把人都喊起来?给我推,使劲推!那边是河,我们死不了!” 里长指挥着女人往挨着河的那堆稻草拼命使劲,身后的火光舔舐着他们赤/裸的脊背,仿佛马上就要把他们吞没。 终于那堆稻草被推倒了,里长和女人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往稻草里跳,任凭那锋利的稻草在他们身上、脸上留下一道道血印。等到好不容易翻过了坍塌的稻草堆,他们直接连滚带爬地跳进了河里。 滚烫的身体被冰冷的河水一泡,里长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的后背上被火燎出了水泡,身上无数的伤口也在丝丝拉拉的疼。 好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只差一点,他就要被活活烧死在那大火里! 里长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那冲天的大火,看着那黑色的草灰被火焰和风一起扬上了天。 到底是谁?是谁设计了这一切,想要把他置之死地?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女人趴在河岸上,半个身体在水里。她抽抽搭搭地哭着,不断用手抹着脸,全然不顾她的手上全是腥臭的河泥。 里长厌恶地转过头,如果是她的男人干的,哼哼,只要等他离开了这条该死的河,一定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时辰,里长在心里盘算着,干脆从河道里游到别的地方去上岸,装作被打劫过的样子。 河这边都是梨花坞的地盘,都是他的领地,随便找个人替他回去拿身衣服,然后 分卷阅读40 花点钱让那人闭上嘴就行。 至于这个女人嘛,她不会水,带着她就是一个累赘……里长的眼睛里透着阴森寒气,从女人身后悄悄伸出了手。 干脆就让她永远留在这里好了!反正梨花坞从来不缺自己寻死的女人! 里长的手已经摸在了女人的头发上,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人群喧闹的声音。 里长的瞳孔猛地放大,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远处,梨花坞的村民们肩上挑着桶,手里拿着盆,闹闹哄哄向着河岸极速狂奔而来。 那跑在最前面的,刚好是他认得的人。 沈大的腿脚比沈二还要快一点,他一边跑一边口中不断呼喝:“快点抬水救火!谁要是让里长的棉花田受了损,我第一个不饶!” 里长的脑袋嗡地一声,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热烈祝贺“解元菜”连锁菜市场开业大吉! 钟瑄:感谢丈母娘!感谢远道而来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和各位父老乡亲!下面有请老板娘上台讲话! 沈青:请各位拿出你们的手机扫一扫,份子钱专属二维码!微信支付宝您都随意! ☆、第二十四章 小白脸生气了 第二十四章小白脸生气了 水牛老婆上吊了。 昨天从河边被人盖着稻草抬回来,她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做了那样丢脸的事,水牛也是一句重话也没有,好吃好喝地端到床前,可是她连眼睛都不肯睁开一下。 水牛没有办法,家里的小儿子还在吃奶,水牛老婆不肯喂,他只能先厚着脸皮去同村刚生娃的人家蹭口吃的。 可等他抱着小儿子回来,他两个丫头被关在院子里,扒着门大哭。他放下小儿子,就去撞门,可惜还是晚了,她女人已经挂在了耳房的房梁上。她到死也不能原谅自己,不愿死在两个人恩爱过的卧房里。 沈大病倒了。 听说头上破了个大洞,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不过大家又说不是头上那伤的问题,他是被吓的。 都知道沈大怕血,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最怕的是他自己的血。 昨天他第一个提着桶子奔向小茅河,被躲在河岸下面的里长窜出来照头上砸了一石头。他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头上滚滚而下的热流,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人就软下去了,一头栽倒在河水里。 沈二关键时刻还是向着他亲哥的,他看见里长手里鲜血淋漓的石头,又看见沈大翻着白眼掉进水里,他以为里长把他哥给杀了。他一个纵身跳进河里,掐住了里长的脖子,要不是众人上前拉开他,这会儿他还不能坐在沈大床前抹眼泪,该进大牢里去蹲着了。 里长这回彻彻底底地凉了。 前去救火的热心村民人数众多,都有着雪亮的眼睛。总是在他们面前道貌岸然、神圣不可侵犯的里长,不穿衣服的时候原来不过是一个干瘪的老头儿。被沈二掐住脖子的时候,只会翻着白眼,像只瘟鸡似的哀哀地叫。 村民们心中积存多年的那些畏惧之心,被河边的凉风一吹,瞬间就消散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里长从沈二的手里抢出来,然后就把他湿淋淋地扔在一边。 里长是用稻草捂着裆,自己跟在村民们身后回家的。他几个儿子恰好都没在家里,只有他女人听说他掉进了河里,慌忙出门要去救他。 走到一半,听说小茅河里还有水牛老婆。她抹了抹眼泪,便转身又回去了,顺手还插上了院门。 先前村民们都误会了,里长虽然和汪丞相同姓,但其实并不是他的亲戚。他真正的后台是他的岳家。里长那其貌不扬的胖老婆出自洛州太守陈家,虽是个庶女,却也不是他区区一个里长能随便欺负的。 这天梨花坞醒得格外早。前往河边救火的那一拨人,根本不打算睡,回来就闹哄哄地把另外一半没起床的人都给喊起来了。 天还没亮,流言满天飞。梨花坞的村民们走门串户,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把小茅河边发生的一切描述得活灵活现。 钟瑄这一天的日子,说实话,也相当艰难。 一大早,他按照约定去村里收菜,却被迫地被河边故事灌了满满一耳朵,所以收菜的时候他特意绕过了水牛家。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设身处地站在水牛的角度想,他这时候也应该不会欢迎旁人的关心吧? 有这种反应的,不是钟瑄一个人。那张强还是水牛的亲外甥呢,听见水牛老婆在河里出了事,也只当不知道似的。顶着村民们异样的眼光,照常收菜,照常运菜到镇上。 等他俩忙完了,晚上回到梨花坞,才惊闻水牛老婆上吊了的消息。 张强立刻扔下菜筐子,往水牛家里跑。钟瑄想了想,决定先回家换身素净的衣裳,顺便再拿点钱。 沈青刚洗了澡,脸上红扑扑的,头发湿嗒嗒地直拖在后背上,“我不想去!我困了,想早点睡。” 钟瑄拿起一条棉布巾子,一边给沈青擦头发 分卷阅读41 ,一边劝道:“去吧,出了这么大事,总得去看看。咱们来梨花坞的第一顿饭还是去他们家吃的呢!她生前待你可不薄。” 沈青用眼角瞥了一眼钟瑄,有点不自在地道:“我真的不想去,我还是个小孩子,去那里不好吧?” 钟瑄一愣,转头看了看边上的李小满,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惊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暗恨自己粗心,怎么就没想到呢?水牛老婆死得不光彩,让沈青和小满这样的小女孩去看她,确实太不妥当。 于是他将手里的棉布巾子交给李小满,“那行,你们今天都早点睡,我去去就回。” 他出了门,先去了自己的卧房,从床头的荷包里拿了一串大钱,这就是他手头仅有的积蓄了。毕竟卖菜的时间短,还没有攒下多少钱。 想了想觉得还是少了点,又去耳房找上次在镇上买回来的半匹白绡。 一进耳房,他就闻到空气里隐约有种菜油的香味儿。真是奇怪,照理说,这里离厨房隔着很远,应该闻不见这个味儿才对。 他顺着味儿找到了东边的角落,在一堆竹筐子里捡出了一件卷成一团的衣裳。 摊开一看,原来是小花儿的衣裳。好久没见她穿了,正是那件从阳川买回来的男装,衣服的口袋布被菜油浸湿了一大块。 菜油?怎么会有菜油? 钟瑄不禁脸色大变,用手往那衣服的口袋里掏了掏,指尖又触到了一样又硬又粗糙的小东西。 李小满正在给沈青擦头发,手脚僵硬,脸色苍白。 沈青的头发被她没轻没重地拽了一下,捂着头皮叹了口气,“小满!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说,村里着火了,你喊着人起来救火,这不算做坏事吧?要不是你喊的时机刚刚好,不光里长的棉花田要烧没了,那旁边的田也要遭殃呢!” 李小满低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我不,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死了人……”她话没说完,忽然眼睛余光看到门口有个人影,吓得一下子把棉布巾子掉在地上。 沈青听见李小满的声音忽然断了,也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钟瑄,脸上风起云涌,正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沈青挑了挑眉,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下移,最后落在他攥成拳的手上……心中“卧槽”一声,正是半根微黄的稻草。 沈青还没想好怎么说,这边李小满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嗫嚅着道:“舅舅,是我,是我干的……” 精心谋划的事情被钟瑄当面揭穿,沈青的脸上有些讪讪的,又有些气猪队友李小满的胆小,“小满快起来!你跪着干什么呀?那些人自作孽不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瑄额角青筋直跳,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伸手将李小满从地上扶起来,“去收拾东西,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李小满“哇”地一下大哭起来,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沈青这会儿也生气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钟瑄道:“你冲小满发什么火?有事你冲我来!你要是敢把小满送回去……我明天和她一起走!” 钟瑄感觉一阵尖锐的头痛像一道闪电一样,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好,好!你想走也容易,今天先跟我去一趟水牛家!” 李小满大哭着抱住沈青,“小姨,让我明天一个人回去吧,你别跟舅舅置气!快跟舅舅认个错……” 沈青一挑眉毛怒道:“我凭什么认错?我就不!” 她拿眼睛斜睨着钟瑄,满脸讥讽,“我跟有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毒死了咱们的驴子,他倒还要巴巴地把税田送过去感谢人家!我是在稻场里放了把火,可水牛老婆和里长不是我喊着他们去那里的!他们做出那不要脸的事,还拿着咱们家的税田当嫖资……哼哼,有些人忍成了神龟,我可忍不得!” 钟瑄太阳穴直跳,“可现在出了人命!水牛老婆已经死了,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沈青不等他说完,跳起脚来吼道:“是我让她上吊的吗?我是给她递绳子了,还是帮她踢凳子了?她自己做了那样龌龊的事,没脸活下去,难道这也怪我?沈大的头是里长打破的,这事你也要栽在我头上?” 钟瑄脸都憋成了青色,指着沈青颤巍巍地道:“你,你敢不敢跟我去水牛家?!” “谁不敢了?赶紧走!姑奶奶我打小儿就没怕过!” 钟瑄一手拎着一串大钱,一手拎着半匹白绡,迈着大步转眼就冲下了三叶居的山坡。 沈青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披散着没有全干的头发,气鼓鼓地跟在后头。可惜她人小腿短,空有气势没有速度,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坡下挪。 等到了坡底下,才看到钟瑄没有先走,而是站在那里等她。不过等待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阴沉着一张脸,直愣愣地道:“要不要牵?” 沈青斜着眼睛一看,发现钟瑄把右手上的白绡转到了左手,腾出来一只手,微微朝她伸着。 “哼!我自己会 分卷阅读42 走!”沈青一扭头,鼻孔朝天。 钟瑄立刻收回手,转身就走。不过这回他的步子落得很重,步幅却不大,走一走还略微停一停。 不知怎的,沈青看着他那个别别扭扭的背影,心里的气忽然消了一点。 她紧赶了两步,追上钟瑄,主动和他搭话道:“你知不知道那个里长多恶心?他不仅喜欢和别人的老婆在一起,还喜欢户外,还喜欢……嗯,就是拿铁链把女人的手捆上……” 钟瑄顿时面红耳赤,喝道:“你一个小丫头,混说什么?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沈青却道:“我说的是真的!村里的那个杨瘌痢你认识吧?他女人早几年也和里长厮混过,手腕上好深的两条疤。我听说她还给里长生过两个女儿呢,不过都被杨瘌痢卖掉了,这件事我倒没有查证过……” 钟瑄忽然停住脚步,返身盯住沈青,“他们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你都不要掺和!” 沈青的火又“嘭”地一下窜起来,“要不是他们惹到我头上,要不是你这么没用,谁要掺和?我管他们去死!我他妈已经够含蓄了,依着我往日的脾气,这些人身上早就多了几百个窟窿……” 钟瑄气得头晕脑胀,再不跟她多说,转身真的走了。这次步子迈的大了些,一会儿就把沈青甩在了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老婆把这两样都给占全了,作者你确定不是想整死我? 一众男配:排队排队!该我们上岗了! 钟瑄:扶我起来!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第二十五章 只能怪她们的命不好 第二十五章只能怪她们的命不好 钟瑄和沈青一前一后地到了水牛家。 水牛老婆的棺材就停在院子里。她犯了那样的事,又是那样的死法,按照老人的规矩,本来连棺材都不配有的。是水牛极力坚持,才弄了口棺材来,却也只能在外面露天放着。 水牛失魂落魄地坐在棺材前面,守着一个火盆。他手里拿着一叠纸钱,却呆呆地忘记往火盆里加,那火苗时明时暗,越来越小,眼看就要熄了。 钟瑄一步赶上去,从水牛手里抢过纸钱,扔了几张在火盆里,总算把那火救起来。 水牛这才醒过来,冲着钟瑄招呼了一句,“啊,是你啊,钟兄弟来啦。” 又看向他身后磨磨蹭蹭慢慢挨着过来的沈青,轻声道:“青妹子也来啦!谢谢你们啦!” 钟瑄叹了口气,“我来看看嫂子。”又把那串钱递过去,“钱没多少,你看着给嫂子请个道场,好好送她走吧!” 水牛颤抖着手接了钱,眼中忽然滚出泪来,“请什么道场啊,谁愿意来呢?你嫂子要强了一辈子,到死却只有你们想着来送她一程……她,可怜啊……” 钟瑄低着头陪着水牛坐着,沈青一声不吭地站在他们不远处。空荡荡的院子里,水牛流着眼泪,不停地絮絮叨叨。 “她娘老子都不在了,只有个姐姐嫁在杨家屯。我让人送消息过去,我想着最后一次,总得有个亲人送送她吧!可你猜她姐姐咋说的?人家说就当没她这个妹妹。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不能这样啊!她姐姐是寡妇再嫁,当年你嫂子把她自己攒的二两银子都给了她做嫁妆,她跟我成亲的时候穿的鞋还是旧的哪…… 你嫂子是做错了,可她不是已经知错了吗?她人都已经躺在这里了,都是一家人,他们怎么就不能原谅她呢? 歪狗子!你说我那两个闺女可咋办啊?她们的娘是这个死法,她们长大了还能嫁得出去吗? 我大丫头会绣花,连张家婶子都夸她绣得好,还说过要带着她去镇上开店的话。我二丫头聪明啊,嘴巴又甜,咱们梨花坞的人谁见了她不给个笑脸,摸摸她的小脑瓜? 她们都是好孩子啊,歪狗子!就算她们的娘出了啥事,那也是我这个当男人的没有用,管不住她!和咱家的大丫头二丫头可没分毫关系啊!” 沈青把自己缩在院墙的阴影里,低着头听着水牛断断续续的话,心里渐渐有些发慌。 大丫二丫,就是那两个偷吃糖糕的女孩儿,她们会因此嫁不出去吗? 可是她又告诉自己,她们要怪也只能怪她们的命不好,谁让她们的亲娘是那样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呢?水牛老婆迎着月光走向稻场的时候,心里可曾想过她的这两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女儿? 既然她那个当娘的都没把两个女孩当回事,凭什么让她这个丢了驴子又损失了税田的受害者替她考虑着? 这样一想,她又在心里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支点,把头抬了起来。 她没有钟瑄那样的耐心,也不想再听水牛像个祥林嫂一样翻来覆去地废话,于是抬脚往亮着灯光的东厢房走过去。 推开房门,张强正坐在床前的竹椅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费力地缝着一件衣裳。 床上是他的两个表妹,躺在一个被窝里,头挨着头,睡得很沉。两人的脸 分卷阅读43 上都带着未干的泪痕。 沈青顿了一下,没想到会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她还以为至少张强是占在她这边的,毕竟他曾经在这个家里吃过那样多的苦,受过那样多的委屈。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进去,悄悄问道:“张强,你在干什么呢?” 张强抬起头,看见进来的人是沈青,又赶忙低下头去,“我大妹的褂子破了一个洞,明天要穿着给我舅妈守灵,我今天得给她补上。” 沈青凑过去看了看,实话实说地道:“你这也补得太丑了,你大妹妹不是会绣花吗?让她自己补不行吗?” 张强小心地往衣裳上扎进一针,“我想让她明天穿现成的……你怎么来啦?” “嗯,我过来看看。”沈青推了推他的肩,悄声道:“张强,你是不是又哭过了?” 张强的针一下扎进手指里,疼得打了个哆嗦,“什么叫又哭过了?我没有!” 哼,口是心非。明明眼睛都哭肿了。 沈青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幽幽说道:“你舅妈和里长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天你说月亮很大,要到三叶居来帮我种菜,结果却没有来。你是碰见你舅妈半夜出门了吧?” 张强手中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妹妹,“那我也不希望她死啊!她脾气是大,动不动就克扣我的饭食,我舅舅一句话也不敢说……可我爹娘走的时候,也是她先张罗着把我接过来的。如果当年不是她伸了手,我说不定还长不了这么大……” 沈青忽然有些烦躁,明明都是咎由自取,明明都是罪有应得,这些人都怎么了?就因为人现在死了,一个个都摆出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她觉得这东厢房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招呼也不和张强打一个,转身就走,又回到了院子里。 钟瑄还在陪着水牛,听他的唠叨。听见沈青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火盆里的火光映着钟瑄的脸,看得沈青一楞。钟瑄的脸上看似平静,眼神却极其复杂,仿佛饱含着无限深意。有悲伤,有愧疚,还有对她的失望…… 看来这院子也没法待了,沈青径自推开水牛家的院门,往三叶居走去。 她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村道上,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就小跑起来,好像只要稍微停下就会被身后的什么追上一样。 等到她被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绊倒,整个人重重地跌在地上,她才明白,那些不舒服的感觉恐怕会永远地跟着她,即使是她现在穿越了,换了一个世界,也还是一样。 前世的她不就是这样吗?外表看起来与人一团和气,可她自己知道,没有人能真正进到她心里去。她总是那么格格不入,总是那么不讨喜。每次换了一个新环境,开始几天她还能假装和别人打成一片。可时间长了,人家就会看出她的本质,慢慢和她疏远,她就又成了一个人…… 钟瑄见沈青独自离开,心中到底不放心,慌忙和水牛告了辞,朝着三叶居的方向追了出来。 出了院子没多远,就发现沈青小小一团正悄无声息地趴在地上。等他大惊失色地拔腿往前赶,沈青却忽然自己用手撑着身体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回头看了他一眼。 钟瑄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讪讪地道:“你,是摔着了吗?” 沈青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声道:“没有!” 钟瑄走上去,又想牵沈青的手,却被她一闪,躲过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回去!” 第二天一早,钟瑄把卖菜的驴车拉到了三叶居的山坡下,打算送李小满回家。可等李小满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沈青也拎着一个小包袱跟在她后面。 李小满正在劝她,“小姨,你别跟我去了,你走了,三叶居就只剩下舅舅一个人,怪冷清的。” 沈青瞥了钟瑄一眼,脆生生地道:“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我就是想去你们那里住几天,也不行吗?” 这时钟瑄走过来,向她伸出手,“包袱给我拿吧!” 沈青一楞,然后极快地把身体一转,恨恨地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拿!”说完便沿着三叶居的台阶径自走下去。 钟瑄看着她那气冲冲的小小背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李小满嘱咐道:“你小姨脾气大,你这几天一定要时时刻刻地紧跟着她,莫让她跑不见了!若是有什么让你受委屈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我以后补偿你……嗯,最多五天,等我这边都弄好了,我就立刻过来接她。” 转念想了想,又道:“也许要不了五天,说不定三天就行了,总之我会尽快过来。她最近好像不那么喜欢吃肉了,你便给她多做点甜食,她吃了甜的,心情会变得好一点!还有,晚上让她和你睡,她睡里头,你睡外面,莫让她滚到床下去了……” 如此啰里啰嗦边走边说,待到了坡底下,两人发现沈青没有上车,正在拿着一根长长细细的树枝打拉车的驴子。 这头驴子是钟瑄从邻村花钱赁的。虽然个头比原先那个大了一 分卷阅读44 点,却有些认生。不管沈青怎么弄,它就是故意绕着圈不让她靠近。气得沈青扔了包袱,摘了根树条子亲自教训它。 偏偏她人小,没什么力气,打在驴子身上那几下就像给它挠痒痒。驴子舒服得直晃耳朵,不仅不再跟沈青闹别扭,还亲昵地把脑袋凑上前去,恨不得让她打多两下。 沈青边抽驴子,边指桑骂槐地骂道:“越是欺负你,你越要腆着脸送上门去,越是对你好,你还越是要转头倒咬一口!看你这么大个子,怎么就偏偏长了一身贱骨头?啊?我看你就是欠打欠抽!” 钟瑄:……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放开那驴,冲着我来!(不知道是不是让小花儿抽两下,她就能消气了?) 作者:劝你自重!到时候抽你个半身不遂,你说我是换男主呢,还是换男主呢? ☆、第二十六章 明明对你很好 第二十六章明明对你很好 沈青上了驴车,一路上都冷着脸。李小满提了两次话头,见沈青都爱理不理,之后便再不敢吭声。身后的车厢没有一点动静,钟瑄也只好一直保持着沉默。 三个人愁云惨雾地到了小李村,没想到李家的人得到消息,全都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门口迎着呢。 上一次钟瑄过来,给他们带来了一百一十亩的免税田,这一次来,又会带来什么好处呢? 带着这样的期许,一家人齐齐聚集在厅堂的桌前,钟瑄一开口却说要把沈青留在李家住几天。李家人意料之外,顿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一时李家人面面相觑,场面陷入尴尬。幸好李小满机灵,站起来主动引着沈青进了自己的卧房,把大人们留在厅堂里说话。 钟瑄咳嗽一声,对钟秀的公公道:“因小可这几天有些事情时时都要往镇上跑,舍妹年纪尚幼,一个人放在家里实在不放心,因此想着不如到亲家这里叨扰几天。等我事情忙完了,立刻接她回去。” 钟秀的公公连忙摆手,“倒谈不上叨扰,就是怕招待不周……” 钟秀的婆婆也在旁边附和道:“可不是吗?钟举人的妹子生得跟那仙画儿里头走出来的似的,万一在我们这儿磕了碰了,我们可赔不起啊!” 钟秀心里有些生气,小满放在瑄表弟那里,一住就是上十天,这两个老家伙一句话也没有,现在青妹子想过来住几天,倒这样推三阻四的! 她面上不动声色,却偷偷把手伸到她男人身后,摸着他那腰后的一圈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她男人立刻疼得“哎哟!”一声跳起来,倒把在场的各位都惊住了。 钟秀的男人面相看着憨厚,没想到倒是个有急智的。他一看既然都站起来了,不如干脆动作再夸张点。 他使劲挥着手,哈哈笑着大声道:“没事没事!我看青妹子放在我们家挺好的!爹娘尽管放心,小满自小是个稳妥的性子,有她照应着,青妹子能出什么事?再说小满到瑄表弟那里也住了上十天了,她俩都是处惯了的,虽说辈分差了一辈,可论小姐妹相处的话,可不就是应该你上我家住几天,我再上你家住几天么!” 钟瑄也跟着道:“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一天管三顿饭,不让舍妹挨饿就成!” 一听还要为了沈青每天多做一顿饭,钟秀的婆婆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钟瑄假装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只和钟秀说道:“我这些日子在太平镇上卖菜,也和那些酒楼食肆打了许多交道。因此结束了卖菜的生意以后,也想开一间小食店试试。我看小满厨艺不错,比有些食肆掌厨的还要强些。我听她说,她会做饭全是秀姐你教的,这样说来,是不是秀姐的手艺比小满还要更胜一筹?” 钟秀还没有说话,她的婆婆却听出钟瑄的话里似乎藏着什么机会,立刻放下先前对沈青的嫌弃,抢着道:“可不是吗?我这媳妇的厨艺可是小李村头一份的!就算是几个邻村,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钟举人不妨四处打听打听,哪家做宴席不过来请她过去帮忙?一个人张罗十桌菜的时候,也是有的!” 钟瑄却不理钟秀的婆婆,仍然把脸冲着钟秀问道:“只不知秀姐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做这个小食店的生意?我想着既然咱们姐弟俩合伙,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本钱铺面你一概不用管,只出你的手艺做个掌厨就行。这小食店就算我们共同所有,以后若有盈利也一人一半。秀姐看这样可使得?” 钟秀怎么可能会不同意?离开李家两个老的,一家三口出去单过,一直是钟秀最大的心愿。可瑄表弟说,不仅让她出去单过,还出钱让她去太平镇开店!那可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她男人是独子,家里的地分得也不多,一家人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闲钱去镇上开店!可如今钟瑄表弟却把这样的机会平白给她送上了门,而且还是故意当着公婆的面提起! 上次因为表弟送税田的事,公婆已经高看了她不少,这些天就是她嫁人以来最轻松的日子。没想到现在又有了开店的事,这些可都是表弟给她的脸面!让她能抬起头来,舒舒 分卷阅读45 服服地做人哪! 钟秀心中波涛起伏、感激万分,面上却做出为难的样子,低着头道:“我到底是一介女流,哪里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再说家里也离不开我……” 这边一直没吭声的钟秀公公忽然大声道:“媳妇你放心去!你不过是在后面掌厨,算不得抛头露面!” 又点着钟秀男人斩钉截铁地道:“家里有我,你们一家都跟着去!既然是自家的生意,一定要用心做!良子你干脆在前头帮着招呼客人,倒是把那请帮工的钱也省下了!小满呢,就跟着她娘在后厨里头打杂,只要学会了她娘的手艺,将来的嫁妆钱只怕也能自己挣回来了!” 钟秀暗暗好笑,这小食店还没有开张,老爷子就已经把店里的人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可见他才是真用心了呢。也是,本钱一概不管,只出个手艺,这样的好事,等于是天上掉馅饼,错过了这个上哪儿找去! 钟秀婆婆也在一边连连附和,夸赞着钟秀的能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年来,因为钟秀没给他们生个孙子出来,这老婆子一直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这回钟秀可算是扬眉吐气,成了她眼里的香饽饽了。 一时李家个个欢欣鼓舞,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金灿灿的富贵。钟秀干脆起身去厨房做饭,准备大显身手。她倒没有忘记,今天来的这个青妹子,一天可是要吃三顿的! 这边沈青正在李小满的房间里四处打量。李家虽不宽裕,可胜在人口简单、房子宽裕。李小满住的西厢房,倒比沈青在三叶居的卧房要大上一倍还不止。 她最喜欢李小满床上的帐子。虽不是什么好的料子,可上面却绣了不少小巧可爱的花鸟鱼虫,比沈青三叶居的那幅帐子不知精致多少倍呢! 沈青一头倒在李小满的枕头上,感叹道:“你娘可真宠你,这幅帐子得花多少功夫啊!” 李小满嘻嘻笑着也脱了鞋,和她并排躺着,“这是我舅舅不会绣花,不然他肯定也会给你绣上一幅呢!” 沈青现在听见钟瑄的名字就生气,“算了吧,我谢谢他!今天要不是你家肯收留我,我现在搞不好得在外面要饭吧!” 李小满翻了个身,面朝着沈青轻声道:“小姨,你别那么欺负我舅舅嘛!” 沈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嚷道:“什么什么?你说我欺负他?你长没长眼睛,有没有良心?到底谁欺负谁呀?” 李小满见沈青又炸毛,心里有些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道:“可舅舅明明就对你很好,你总是装没看见!” 沈青气得朝天翻了个白眼,“哪里好了,哪里?你倒是说说看啊?” “你每天都洗澡,舅舅就算回来再晚,也要给你把洗澡水倒了,那洗澡的木桶也是他刷的。你见过哪个男人能耐心性子做过这些的?你说我娘给我绣帐子,可我看到舅舅给你种树了。前院种了十棵,后院种了十棵,各种果树都有,也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少功夫找来的。” 沈青疑惑道:“什么果树?你说挨着墙的那一排光秃秃的树杈子?” 李小满点头,“舅舅还在每棵树下都埋了酒,说是要等到你成亲那天,才挖出来喝!” 沈青一头黑线,这小白脸是不是傻,一埋埋二十坛,是盼着她这辈子嫁二十次吗? 李小满说起钟瑄的好话来滔滔不绝,“还有,昨天舅舅发现你去稻场放了火,当时的表情多吓人啊!我还以为咱们俩这回肯定完了呢!可等你们出去一趟回来,他还照样去给你倒了洗澡水。早上还悄悄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掉头发比以往多了一点……” 沈青拍着枕头怒道:“他还好意思问这个?知道我这段时间费了多少脑子,花了多少功夫吗?每天脸上涂得屎黄,跟在那些大娘大婶后面听壁角,就连她们上茅厕的时间都没落下,我他妈到底是为了谁啊?还说我不该去放火!他以为去稻场放火的事很容易吗?那稻草里头有老鼠的好吧?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早就放弃了好吧?” 想起那只从稻草堆里探出头来与她深情对视的大肥老鼠,沈青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的,越说越心灰意冷。为了这个小白脸,她掏心掏肝掏肺,解决了里长那个大麻烦,为他创造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良好环境,可结果她得到了什么?被指责、被埋怨、被放逐。现在三叶居都容不下她了,直接把她赶到这么远的小李村了。 卧槽!还不如回去继续那份有前途的杀手事业呢! 虽然组织里规矩严苛,可自从她当上了血影,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惨了,有时候还感觉到一点点被头儿宠爱的感觉呢。 而且她杀的人都是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的坏蛋,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几条无辜的人命,她杀人的时候,满怀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豪情壮志,才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什么不能这样又不能那样的屁话呢! 沈青心中烦躁不安,干脆伸手扯过被子,一把盖住自己的头,“我要睡会儿,你快去陪你的好舅舅,别再这烦我!” 等沈青睡醒了,已经过了午饭的 分卷阅读46 点,钟瑄早已经走了。她听见这消息,也没有任何表示,只一个劲喊饿。 钟秀特意为她准备的饭菜,还用水在锅里温着。这会儿赶紧拿出来,给她放在面前的桌上。 油淋茄子,葱爆鲫鱼,香煎豆腐和虾皮鸡蛋羹。 沈青第一筷子放进嘴里,就吃出李小满和钟秀的差距来了。如果说李小满做的饭菜是美味,那么钟秀做出来的就是珍馐。 很难想象,如此简简单单的食材,被钟秀的一双手做成的菜肴,竟然能带给人那么多神奇美好的感受。 沈青吃着钟秀的菜,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没有遇到钟秀之前的两辈子,白瞎浪费了那么多顿,简直都白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钟秀姐姐,有没有想挑战一下自我,比如说到太平镇、到洛城、到京城的饮食业闯荡一下呢? 钟秀:我已经和钟瑄合伙了,带技术入股,哈哈。 沈青:天杀的小白脸!看来我只能回去做杀手致富了! ☆、第二十七章 小满的恶婆婆丢了 第二十七章小满的恶婆婆丢了 因为钟瑄给李家带来的巨大好处,李家全家都把沈青奉为上宾。钟秀得到公婆的允许,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这天中午沈青正和李小满一人端着一只大碗,坐在灶前吃着钟秀做的豆角炒面。因为李家没有吃中饭的习惯,因此中午这一顿是钟秀单给沈青做的。她是个疼孩子的母亲,今天特意多做了一些,给李小满也盛了半碗。 没想到李小满的爹李良也闻着香味儿过来了,他是一个大个子,往厨房门口一站,灶前立刻黑了一片。 “做的啥?怪香的!”他垂涎三尺地看着两个小女孩儿,把头埋在比她们脸还大的碗里,吃得香甜。 李小满听见她爹的声音,立刻从碗里抬起头来,“爹回来啦!娘做了豆角炒面!你最爱吃的!”她向来乖巧,立刻就把碗朝她爹递过去,“给!我还剩好多呢!” “行,我就吃一口!”李良嘿嘿笑着,真的把碗接过来。 旁边的钟秀抿着嘴直乐,“你回来得倒巧!别抢你闺女的,锅里还给你留了一点!”说着就另拿了一个碗,将锅里的面全都盛出来。 李良一下得瑟起来,将碗又塞回李小满手里,“不吃你的!你娘知道我爱吃底下的锅巴,单给我留了一份!哈哈!” 李小满就故意嚷道:“偏心!娘可真偏心!” 钟秀把碗递给李良,顺手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又过来拧一下钟秀的耳朵,“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你俩也不害臊,爷俩还争吃的!” 她一眼看见沈青从碗沿儿上露出两只含笑的大眼睛,不由得红了脸,“让青妹子看笑话了吧?我家这两个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 正说着,这时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从背后狠推了李良一下,破口大骂道:“你个不孝子,你娘不见了,你倒还有心思在这里偷食!”正是钟秀的公公。 李良手里的炒面一口还没吃,被他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连碗也摔在地上。他不敢可惜那碗和面,赶紧回身问道:“爹,我才回来,啥事?我娘咋不见了?” 钟秀的公公焦急地大声道:“你娘早上出门打猪草,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你赶紧出去找找,别掉到哪条沟里摔死了!”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眼圈发红,“你娘说先前打猪草的地方草不行,咱家的大白要奶五个猪崽,得打点好猪草回来。今天早上说是要上小淮山去……” 李良一听小淮山,立刻也急了,拿起门边的扁担,就往外冲,“爹你等着,我往山上找去!” 钟秀本来因为偷偷给自己男人和孩子吃独食,被公公当面抓住,还有些不好意思。听见婆婆在山上走丢了的消息,也有些坐不住,和公公商量道:“爹,我也去找吧?小淮山好大呢!相公一个人找可不行!” 钟秀的公公搓着手想了想,“你先去!你们两个人也不够,我再去你大伯家喊人过来帮忙……哎哟,也不知你娘怎么样了?这个死老太婆,打个猪草也不让人省心!以后再不让她出门了……” 钟秀的公公抹着眼泪出了门,钟秀嘱咐了李小满几句,也脱下围裙跟着走了。一时厨房里只剩下了两个小的。 李小满站起来将他爹摔碎的碗都扫到畚箕里,轻轻地问道:“小姨,你说婆婆不会有事吧?” 沈青一听她的声音不对,皱了皱眉毛,“你怎么还哭上了?” 李小满擦了擦眼睛,哽咽着道:“我们家才刚好了一点,我不想婆婆出事!” 沈青一阵沉默。明明那老婆子对钟秀母女动辄打骂,又凶又贪婪,搅得一家不得安宁,可这些人却把她看得这样重!到底怎么想的? 她不禁幽幽地问道:“你很喜欢你婆婆吗?她又不喜欢你!”如果可以换的话,沈青相信那个老太婆早就把李小满换成孙子了。 李小满低声道:“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我也不希望她出事 分卷阅读47 啊!” 又是这句话! 沈青觉得心中的那团火又躁动起来了。张强也是,李小满也是,水牛也是,钟瑄也是!好像每个人都很喜欢这样说。这是“仇敌虐我千百遍,我待仇敌如初恋”的意思吗? 就算是植物,对于痛感也有应急反应。怎么这些人就这么不怕疼、不怕死,前赴后继地去拥抱伤害呢? 沈青再也按捺不住,冲着李小满发起火来,“你倒是希望她好好的,可是她对你呢?任意打骂,恨不得你不存在!如果今天是你不见了,你觉得她会不会去找你?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只要你娘一天生不出儿子来,你在她眼里就永远是一根刺,连带着看你娘也不顺眼!你真是傻!现在是老天看你们母女可怜,在帮你们呢!你还担心她做什么?” 李小满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这会儿被大厦将倾的恐惧吓倒,捂着耳朵、跺着脚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呜呜……我不要婆婆死,我宁可被她打、被她骂……呜呜……” 小孩子哭闹起来没完没了,沈青被李小满烦得要死,只得吼道:“行了行了!别哭了行不行?算我怕你了!我带你去找你婆婆!” 李小满的哭声渐小,仍然抽抽搭搭地道:“可是我娘让我好好看家……” 沈青气得两眼望天,“你快点想好!到底是要你婆婆还是要家里的东西?” 李小满眨着大眼睛,瘪着嘴道:“要婆婆!” 沈青长叹一声,抬腿就走。 等出了院门,听见李小满在后面怯生生地道:“小姨!你走反了!小淮山在这边!” 沈青:…… 小淮山离李家村约莫五里的路,沿着农田往前,渐渐地势就高了起来,到了小淮山的边缘。 这山虽然叫做小淮山,实际上并不小,是延绵不绝的山脉中较小的一个鼓包。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正是植物拼了命地生长的时候。山上一片郁郁葱葱的,被茂密的树木和灌木覆盖。 沈青看了看面前上山的两条路,决定走左边。 李小满却有些犹豫不决,“万一婆婆去那边了怎么办?那边的路通往横断崖,崖上面有一大片没有长树,全是深草。要是婆婆想打猪草的话,应该会去那边吧?” 沈青却道:“那边的路那么陡,你婆婆不会去那边的啦!” 她虽然和钟秀的婆婆相处才几天,可自认对她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钟秀的婆婆心狠嘴利,凡事都喜欢占点便宜,耍些小心机。像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点猪草让自己踏入险境的。换句话说,这老婆子惜命得很呢! 沈青和李小满往左边的道上走,沿路的草一直有被人割过的痕迹。可能正是因为这里的草都被人抢先割了,所以钟秀的婆婆才会一直往更深的山上走去。 显然小李村的搜索队伍都集中往那右边的一条道上去了,这边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沈青领着李小满一路走一路喊,渐渐到了树木密集的地方。头顶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子挡了个干净,大白天的山路上竟然显得有些阴森。 李小满不自觉地挤在沈青身边。在她看来,她的这个小姨个子虽小,却像个大人似的,总是那么笃定。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她都被那林子里刮过的阴风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小姨却依然抬头挺胸,伸长脖子毫无惧色地四处搜寻…… “阿嚏!阿嚏!”沈青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瑟缩着抱起了两只胳膊,“这里怎么这么吓人啊?不会是有什么冤魂拦路吧?” 李小满“嘤”了一声,迅速捉着沈青的肩膀贴紧,“小姨!求求你别说了……这个不能乱讲的!嘤嘤……” 沈青嘿嘿一笑,“放心,那种东西都是晚上才出来的,现在时辰不对,大白天哪有那种东西?” 她话音刚落,脸色却陡然一变,吓得李小满哆哆嗦嗦地抗议道:“小姨!这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你不要闹啦……” 沈青却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别说话!你听!” 风又起来了,那林中传来“哗哗”的如海浪一般的声音。在那雄浑厚重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个尖锐的、时有时无的声音,“小满……小满……” 李小满吓得尖叫一声,“啊鬼!鬼啊……鬼来索我的命啦!” 沈青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说谁是鬼呢?仔细听!那是你婆婆!” 李小满被打得一愣,白着脸屏着呼吸,认真去听。那声音似乘着风从树林深处传过来,隐隐约约地,却真的是她婆婆的声音! 李小满立刻满血复活,拔腿就要跑,却被沈青一把拉住,“慢着!这树林里头有古怪!别乱跑!” 沈青其实一走进这片树林,就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些树木长得乱七八糟,把一条好好的山道弄得弯弯曲曲。可是认真观察的话,这些树的排列又有些不寻常的规律。 沿着山道走得越远,沈青就越来越觉得这片树林不简单。这里明明是一 分卷阅读48 个利用树木构建出来的大阵。山道就是这个阵的阵眼,只要沿着山道走,就绝对不会出问题。因此基本可以断定这布阵之人,并不是要占山为王,对于误入阵中的普通人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是一旦有人偏离了山道,进入了布阵之人防御的范围,事情就又有些不同了。这些看似寻常的树木就会变作无法逾越的障碍,困住那些有所图谋的人。 沈青面色沉重,眼前的这些大树少说树龄都在五十年以上,到底是何方高人,竟然不惜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构建这样一个阵?或者说,这样一个声势巨大的阵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李小满一脸不解地看着沈青,沈青也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向这个金光闪闪的二十四孝好孙女解释,她那个不作不死的婆婆,即将凉凉的事实呢? 现在骗她说那个声音其实就是不重要的鬼发出来的,不知道她会不会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不重要的鬼:为什么背锅的总是我? 作者: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不重要? 不重要的鬼:那我以后可以不演婆婆吗?我最近学了张子枫那种眼睛上翻、嘴角邪魅的笑…… 作者:不重要! ☆、第二十八章 嗑瓜子的橘猫 第二十八章嗑瓜子的橘猫 沈青正在苦苦斟酌着措辞,没想到一不留神,李小满甩开她的手,自己往树林子里跑进去了! 沈青大吼一声,“你给我回来!” 这句话仿佛为李小满按下了加速键,她撒开腿跑得更欢了! 沈青:…… 李小满是沈青在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闺蜜。好吧,其实也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唯一一个闺蜜。 这个放在前世才上二年级的小女孩,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懂事和沉静。她漂亮、善良、大方、温柔、乐观向上……干脆这么说吧,如果沈青将来有了一个女儿,那么她希望她的女儿和李小满一样。 沈青向来清冷和乖张,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掉头就走,假装自己没有来过小淮山的。可是她的身体却毫不犹豫地一脚垮出山道,向着远处的李小满追了上去。 沈青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了,可是她还是对这个树林的威力估计不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李小满就消失在了前方。 “小满!小满!你听得到吗?”她急得大喊起来。 但回应她的却只有呼呼的风声,忽大忽小,忽左忽右。沈青暗自心惊,布阵之人道行太高,竟然连树林里的声音都被他控制住了。 而等她再回头去找寻那来时的方向,却发现几步之间,她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那条山道。 沈青当血影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曾经学习过一些阵法。阵法的精妙之处在于流通,通与不通之间,将人困住。其实人身上的脉络也是这个道理,通则达,不通则废。所以沈青以中医的方法去理解阵法,算是小有所成。 眼前的阵法虽然庞大,看着倒不算太复杂,反正也退不回去,不如硬着头皮闯一闯。 沈青稳了稳心神,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小心地往前摸索。她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有时还往回疾走几步,看似行迹迂回,其实却是不断接近阵的中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青走得精疲力尽,而前方的树林却像永远没有尽头。之前听过的钟秀婆婆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而李小满也彻底失去了踪迹。这时的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特么地中招了! 她还是太轻敌,这布阵之人心思之缜密出乎她的意料。在这个看似中规中矩的大阵中层层叠叠地套着无数小阵,就像是藏着暗流的湖水,表面看似平静,身处其中却危机重重。 山道边上的小阵还好,主要起警告作用,顶多让人多绕几个圈子,有很大的几率可以误打误撞地走出来。可是像她这样,越接近中心,面对的小阵就会越密集,越凶险。一路走来,阵法的防御等级一直在逐步增强,布阵之人的杀机也越来越明显。 现在咋办?真是苍了天了!人没有救出来,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前面的路沈青已经不敢再走,她愁眉苦脸地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香炒南瓜子儿…… 。。。。。。插播一条李家的消息,沈青的故事待会儿见。。。。。。 钟秀快急疯了,满屋子乱转。她的丈夫李良和她的公公一边一个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李小满一直在哭,她婆婆李王氏温柔地搂着她…… ?? 这大概是李王氏第一次这么搂着自己的孙女吧,她也想不到有一天面对李小满的时候,她的心中也会充满了满满的爱。 什么孙子,什么李家的香火,哪有她自己的命重要?现在她这条宝贵的命,可是她的亲亲孙女李小满救回来的! 这天一早李王氏背着筐子上小淮山割猪草,右边的路太崎岖,所以她走的左边。沿着林子越走越深,她远远看见了前面有一片绿草地,因为嫌那山道太绕,所以干脆弃道而行。谁知 分卷阅读49 明明看着很近的草地,眨眼就没了踪影,她再往前多走几步,一不小心就扭了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忽然她听到了孙女小满的声音,她扯开嗓子试着喊了几声,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路边,而守在她旁边的正是心急如焚、满脸是泪的孙女小满! 李王氏回忆起当时劫后余生的情形,无限的感动再一次涌上心头,又把小满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也不知道这个实心的孩子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她这个成年人从那晕倒的地方挪到路边来的! 这样一想,顿觉家里的糟老头子和那个傻大个的儿子不中用!那两个还带着大伯家的好几个男人,匆匆忙忙地去了那右边一条路!若不是亲亲宝贝孙女小满,她老太婆只怕这会儿还躺在那阴冷的树林子里哼哼呢! 李小满哭得直打嗝,觉得自己的天塌下来了。她和小姨失散的情形,已经和大人们说了好几回,如今小姨的那一句“你给我回来”仿佛还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为什么不听小姨的话呢?呜呜!小姨说了,那个树林子有古怪…… 她跑进树林子,没一会儿就转了向,婆婆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本来想回头找小姨,可是不管怎么往回跑,就是找不到来时的那条路了。她当时就吓哭了,抹着眼泪乱走,大声喊着“小姨”“婆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闪神的功夫,她居然真的走出来了。 远远看见婆婆躺在路边,她赶紧跑过去,后来婆婆醒了,爹娘他们也都赶来了,可是小姨却始终没有出现。 再然后天就黑了,大人们不敢再贸然进树林,因此商量着先全部回来,等待明天天亮了再去寻找。 都怪她不好!全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陪她,小姨根本不会去小淮山。现在婆婆找回来了,小姨却弄丢了。 今天晚上小姨一个人在那黑漆漆的树林里要怎么过?林子里也许有野兽出没,可能有狼还有野猪……还有那种东西!那种小姨说到了时辰,就会到处飘来飘去的东西!李小满哭得更伤心了。 。。。。。沈青的故事现在继续。。。。。。 树林里没有狼,也没有野猪,但是有橘猫。 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特别胖。沈青遇到的这只橘猫是第十个,特别胖的那一只。 胖到什么地步呢?它刚出现的时候,沈青压根没认出它是只猫来,还以为是一只长着猫脸和长毛的特大蠕虫。 沈青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结果把嘴里的瓜子一整颗连壳呛进了气管里,然后捏住脖子一顿猛咳。 她这边弯着腰咳得眼泪直流,那边那个猫脸的怪物在地上一顿猛嗅,然后忽然直起身子,抱住了她的大腿。 沈青咳完了,低头一看,原来这团移动脂肪有腿啊!就是这腿太短了,刚才被它的大肚子完全遮住了。 橘猫的脸上也全是肉,那圆圆的眼睛被挤成了椭圆形,它深情地看着沈青的眼睛,说:“喵~~!” 沈青:…… 这声音也太酥了吧!又娇又嫩,打着弯儿在沈青的耳朵里绕来绕去,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沈青不由自主地放柔了音调,用幼儿园老师的声音说道:“你喊我做什么呀?” 橘猫:“喵~~喵呜~喵~~~~” 沈青觉得她听懂了,将手中剩下的半把南瓜子儿放回口袋,腾出手来摸了摸橘猫圆滚滚的脑袋。 那橘猫很乖顺,眯着眼任由沈青摸了几把,然后把鼻子凑到了沈青的口袋上,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沈青:…… 还真没听说猫喜欢嗑瓜子儿的!不过钟秀亲制的这个南瓜子儿确实味道不同凡响,比原来张强的那种高了好几个档次。以至于沈青不管去哪儿,兜里都要装上一把。 这只肥猫果然有眼光! 沈青对于萌宠还是很大方的,尤其是这种深山老林里出现的萌宠,嘿嘿,那是一定要搞好关系的! 她担心肥猫站得太累了,干脆席地而坐,从口袋里掏出南瓜子,一边剥壳一边问肥猫:“能带我出去吗?要是你能带我出去,我这一把瓜子都是你的了!” 她剥出一颗瓜子仁儿,摊在手心里,喂给那肥猫吃。那肥猫尖尖的舌头一卷,就把瓜子仁儿舔走了。 “还想吃吗?再来一颗?” “喵~” 沈青就当肥猫是答应了。她认真负责地把南瓜子一颗一颗地剥好,肥猫耐心地蹲在她的面前,一颗接一颗地吃。 最后,瓜子没了,沈青站起来拍了拍手,又把衣服上粘上的瓜子壳抖落,“没了!咱们走吧!你给我找个地方睡觉去!” 那肥猫“喵”了一声,果然站起来往前走。沈青这才发现它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项圈,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绿光。 肥猫身体沉重,因此走得也慢。沈青便跟在它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面出现了一道山崖。 分卷阅读50 肥猫领着沈青径直往那山崖走去,也不知它怎么弄的,那山崖上忽然就裂开了一道缝,从缝里露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走近了,沈青才发现那里是一道山崖上的石门。那石门和山崖周围的岩石几为一体,若不是被肥猫弄开了,边缘处透着光,自己去找根本没法看出来。 石门上装着轻巧的机关,肥猫爪子一拨弄,虚掩的门就打开了。沈青跟着肥猫进了石门,然后石门在她身后无声地闭合。 门里是一道向下的石阶,长长的通道里点着油灯,照着石阶延伸的地方幽深漫长。 肥猫径直向下,沈青犹豫了一会,也跟着它往下。走了上百个台阶,拐了无数个弯,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石室内。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吃饭,吃一口饭叹一口气。 肥猫走过去,挨着他的脚蹭了两下,“喵~~” 老头子伸手把猫抱到膝盖上,带着委屈说道:“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不在家,你下次再回来这样晚,我就不等你吃饭了!” 看来这就是肥猫的主人了,沈青刚准备和老头子打声招呼,不料自己的肚子先出了声,“咕咕”。 老头子猛然回过头来看向沈青,沈青神情尴尬地向他挥了挥手,“不好意思!我中饭吃得早……” 那老头子惊慌失措地抱着肥猫站起来,撒开腿就往石室另一边的门跑,边跑边喊着:“我不认识你!也没跟你说话!不能算我破戒!救命啊……” 沈青:…… 作者有话要说:  肥猫: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会妨碍我交女朋友! 作者:抱歉!你的声线很娇柔,以后叫你“萌萌”可以吗? 肥猫:不会是“赞起来”的那个萌萌吧? ☆、第二十九章 三叶居楼上有人? 第二十九章三叶居楼上有人? 老头儿莫名其妙地抱着橘猫跑了,沈青面对一大桌饭菜,陷入了沉思。 两秒之后,她径直走向饭桌坐下,拿起那老头儿为橘猫准备的碗筷,毫不客气地准备享用这顿迟到的晚餐。 啊,桌上这么多菜,吃哪一道好呢? 这老头儿一个人带着猫住在地下,吃得也忒奢侈!居然有鱼有肉还有大虾!沈青用筷子夹了一只虾放进嘴里。 半秒之后,她“呸”地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吐在桌面上。我的天爷!这真的是给人吃的吗? 饥饿使人勇敢,不信邪使人坚持。 沈青锲而不舍地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试吃了一遍,最后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到底是怎样的雄心壮志才支撑着这位厨师做出整整一桌子令人作呕的食物呢?他能活到须发皆白,没有被自己毒死,应该是机缘巧合吧? 沈青被嘴里乱七八糟的味道搞得胃口全无,决定今天的晚餐就到这里结束。她怏怏地站起来,打算找到那奇怪的老头儿,让他再安排一下住宿。 走出老头儿逃跑的那道门,她发现面前有两条短短的过道,各通向一个石室。沈青随便地选了右边那个走过去。 右边的石室里摆着一个长长的石榻,上面铺着厚厚的野兽毛皮,榻桌上摆着整套茶具和笔墨纸砚,可见是一个日常休闲的场所。 而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那挨着石榻的墙上,嵌着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的百叶窗。那百叶窗是木制的,不断地往石室里吹来新鲜凉爽的空气。 怪不得进了这么深的地下,这里的空气却一点也不显得沉闷,原来石室和外面是连通的啊! 沈青出于好奇,爬到石榻上顺着百叶窗的窗缝,往窗子外面看去。远处是一片辽阔的夜空,银色的星星闪烁其间,而那深蓝的天幕下面是人间的灯火点点。 就在悬崖的正下方,居然有一个人家,与这扇悬崖上的窗子垂直距离不过五十米,在星光下还能隐约分辨出那红色的屋瓦和小巧玲珑的院子。 沈青趴在窗子上,挠了挠下巴,话说这个院子怎么越看越眼熟……竟然有点像三叶居? 她干脆将眼睛都贴在窗缝上,将下方的院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仔细打量了一遍。卧槽!还真的是三叶居! 沈青目瞪口呆!这样说来,自己竟然从小淮山一路穿山越岭回到了梨花坞?还到了三叶居?还有,他们楼上其实一直都住着另外一个住户,这个老头儿就是他们不知晓的邻居? 沈青立刻从石榻上跳下来,“老头儿!老头儿你给我出来!你这个偷窥癖!” 这么近的距离,估计在三叶居的说话声音大一点,这里都能听见吧?看这里的陈设就知道了,那个让人糟心的老头儿,每天都坐在这个石榻上,悠然地喝着茶,欣赏着楼下的风景。 沈青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每次洗澡都是在耳房里进行的。不过钟瑄就惨了,有那么几回,他回来得太晚,沈青听见他就在院子里用凉水随便冲了冲…… 沈青捂脸。可怜的小白脸,被那个变态老头儿看光光啦 分卷阅读51 ! 沈青到了另一个石室,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藏在床底下的老头儿找到。 她蹲在地上,脑袋朝下盯着床底,“快点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 老头儿背对着沈青,贴着墙兀自蜷缩着身体,“我不和你说话!我师父定了戒律,不让我跟旁人说话!” 沈青一头黑线,“你已经破戒了好不好?你现在不就是在和我说话吗?已经说了好多句了!” 老头儿身子一下僵硬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说了吗?” 沈青道:“说了呀!咱们有问有答,你来我往的,这可不就是对话嘛!” 老头儿一下哭出来,“啊~我太倒霉了!守了四十年还是破戒了!我活不了啦……” 沈青这会儿已经看出这老头儿智商有点堪忧了。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仅哭得她脑壳疼,连肥猫都受不了,使劲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跑到沈青的身边趴着。 为了制止老头儿的魔音穿耳,沈青赶紧哄他,“我刚刚说错了,你没有破戒!没有破戒!” 老头儿哭声稍歇,抽抽搭搭地道:“你骗我!一会儿说我破了,一会儿又说没有,你是坏人!是个很坏很坏的小人!” 沈青只求他不哭,立刻好脾气地道:“是是是!你说的很对!不过你真的没有破戒!你师父说不要你跟旁人说话,可我又不是旁人,我是你的邻居,你说对吧?” 老头儿一下子转过身来,用疑惑的声音道:“邻居就不是旁人吗?” 沈青肃然道:“那当然了!你没听过‘远亲不如近邻’的话吗?我就住在你楼下,天天都要见的,咱们都这么熟的关系了,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旁人呢?” 老头儿一下高兴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眨眼的功夫就从床底平移出来,站到了沈青的身边,“小花儿!我发现你挺聪明的!要不你以后干脆就在我这里住着,别去你哥哥那里了!他是个傻蛋!” 沈青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每天都喝着茶,看我们家的热闹呢?除了我的名字,你还知道啥?” 老头儿嘿嘿一乐,抱起他的肥猫,往床上一坐,“我还知道小满做的饭很香,唉!我要有她一半的手艺就好了!” 沈青立刻道:“那你赶紧把小满从你那个破阵里放出来呀!我就是为了找她,才跑这儿来的!” 老头儿嫌弃地道:“就你不知死活地瞎跑,连我都找不到!那个小满早就自己出去啦!还有那个声音很难听的老奶奶,我也把她弄晕放路边了!” 沈青松了一口气,便也自来熟地坐到床上,打趣道:“你喊她老奶奶?我看你和她年龄差不多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有她那么老?她都有孙女了!我连儿子也没有!” 明白了,照老头儿这样算下去,他到死还是个大小伙子呢! 沈青抿嘴一乐,把话题又兜回去,“小满做的菜确实好吃!下次小满过来了,我让她上来教你呀?” “那可不行!小满可不是我的邻居!我只能和你说话!嗯,还有你的傻蛋哥哥!” 这已经是老头儿第二次骂钟瑄是傻蛋了!沈青忽然有点儿烦,“你干嘛老说我哥哥是傻蛋啊?” “他不是傻蛋是什么?他每天在底下练的那叫剑吗?说是砍柴火还差不多!” 沈青倒是知道钟瑄每天早上起床要练会儿剑的。他是一个执着的人,说了要弃文从武,就一定会坚持下去。不过看来他练武的过程不像他考会元那样顺利? 不过听见钟瑄被说成傻蛋,沈青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些生气,她反唇相讥道:“你的武功就很了不起吗?那你师父为什么要做那么大的一个阵来保护你?” 老头儿气急败坏地道:“那是因为你们外面的人太坏了!要是比打架的话,谁能打得赢我?” 沈青转了转眼珠道:“我哥哥才不会跟你比打架呢!你有本事和他比厨艺啊?” 老头儿立刻败下阵来,哭丧着脸道:“你说的没错!要是比做饭,我才是最大的傻蛋!” 沈青瞅准时机抛出了自己的鱼饵,“那还不简单!我哥哥做饭还是有些天赋的,我让他跟小满学两招,然后教你怎么样?你这里什么食材都有,应该很容易做出美味来吧?” 老头儿立刻上钩,“真的吗?你哥哥愿意教我吗?” 沈青热情洋溢地道:“有什么不愿意的?咱们是邻居嘛,比亲人还亲!他教你做饭,你教他练剑——咱们楼上楼下的,努力构建和谐邻里关系,你说怎么样?” “好啊好啊!那你现在去跟你哥哥说!现在就教我做饭!我晚饭只吃了几口,现在又饿了!” 沈青睁大眼睛拒绝,“开玩笑吧,这么高我怎么下去?” 老头儿皱着眉毛,瞪着沈青,“所以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哥哥根本不会教我做饭对不对?” 沈青长叹一声,“不是啊,我又不是壁虎,可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 沈青话还没说完, 分卷阅读52 忽然就被那老头儿拦腰卷起。 那老头儿速度极快,夹着沈青瞬间就闪到了那个有窗的石室,飞身上石榻,手指在那木窗上一弹,将木窗整片掀起,毫不犹豫地将沈青往那大敞的窗口扔了下去! 这是沈青生命中最特别的一刻。死亡的威胁毫无预兆地来临,她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就已经身处失重的恐惧中。 死定了!惊骇和绝望接踵而至。 在那一瞬间,沈青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前世的平庸和孤单,还有这一世前期的苦难和后来的安逸。很奇怪的,最后留在她脑海里的,是钟瑄的笑脸。 她说要陪他去镇上谈卖菜价钱的时候,他忽然就笑了。那一幕,忽然就这样闪现在沈青的眼前,然后定格在最美好的一帧。 说真的,沈青两辈子也没有见过笑得那么好看的人。像冬日清晨掀开窗帘时照进来的一道阳光,像秋夜云层里忽然露出的一弯月亮,像花架上第一朵娇艳繁复的玫瑰,像古堡深处传来的悠扬的管风琴声。 总之,是她众多记忆中最美好的事。 沈青闭了眼,失重让她感觉作呕,心脏却猛地抽痛。她不甘心,觉得遗憾。早知道这一生如此短暂,应该和钟瑄好好告别的。他是她平生见过最好的人,她本应该好好守护他的善良,而不是逼着他改变,变得像怪里怪气、千疮百孔的她一样。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就好了…… 沈青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双脚正站在地上,就在三叶居的后院里。她的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水,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眼眶微湿,因为濒死前难得的忏悔而流出了眼泪。 她不敢置信地伸出自己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抱了抱自己——还是那个单薄的小身体,她既没有摔得粉身碎骨,也没有再次穿越。 天爷!她竟然从十几楼的地方掉下来,而没有摔死!还是用奥运体操冠军才有的双脚着陆的方式稳稳地落地! 就知道是这样! 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别人有系统、有异能、有随身空间,怎么偏偏她穿了,就只能吃吃前世的老本,扎扎针? 原来她也有作者亲妈!也有亲妈给的金手指!她的异能就是摔不死!以一己肉身对抗地心引力!(?) 正在沈青飘飘然,苦苦思考该如何好好利用自己摔不死的异能创造一个动人的人间传说的时候(?),空中传来智障老头儿的声音:“我要吃饭!等你哦!” 沈青瞬间呆滞,继而明白过来。所以是老头儿使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送她下来的?所以冥冥之中并没有什么亲妈和金手指? 失望之余,沈青出离愤怒,朝那悬崖上面竖起一个中指,“去死!” 一物带着一声尖啸从天而降!沈青只来得及收回手抱住头,就感到一股劲风擦着她的手臂极快地划过去。 转头一看,她脚边豁然出现了半张白纸,而纸的下半部直直地切入地面深达两寸…… 沈青抬头朝空中乖巧地回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抱着头窜进了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谁说你没有金手指?你宇宙无敌的美貌、源源不断的男配、人见人爱的玛丽苏剧情,就是我赐给你的金手指啊! 沈青:然而到头来我还不是只有嫁给小白脸这一个单项选择? 作者:要不发展一个“弃妇带球再嫁”的剧情? 沈青:我谢谢你啊! ☆、第三十章 别生哥哥的气么 第三十章别生哥哥的气么 沈青在后院从天而降,一直走到前面厅堂,这才发觉今天的三叶居很有些异样。 自从他们的驴子被人毒死以后,钟瑄因为担心里长还会来报复,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把后院和前院的大门牢牢栓上。可是今天,三叶居的后门竟然是大敞着的? 这个时候时间大概快到午时,整个三叶居都悄无声息,所以钟瑄应该是睡了,可是他卧房的灯却还亮着。 沈青轻手轻脚地走到钟瑄的卧房门口,探头朝里面悄悄打量。只见钟瑄连衣服也没脱,就那样横七竖八地倒在架子床上,同时一股极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青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小白脸喝醉了?这可太稀奇了!钟瑄平常明明就是一副禁欲的样子,不管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极有节制。沈青还从来没有见过像钟瑄这样又古板又死心眼的人呢,可是这样的钟瑄居然任由自己喝醉了? 刚刚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还怀念过的容颜,现在就近在咫尺。沈青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 钟瑄的五官生得极好,眼睫深黑、眉峰如刀。除此之外,最出众的还是他鼻梁的线条。高挺笔直的轮廓,如同雪峰巍峨,又似寒冰陡峭,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沿着那动人的线条细细描绘…… 沈青猛地退后,冲着钟瑄使劲扇了扇鼻子——算了吧,就算钟瑄确实生了副好皮囊,酒气冲天的他还是让人无法忍受。 沈青一边叹气一边把钟瑄脚上 分卷阅读53 的鞋子脱了,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的腿搬到床上。最后在他的脑袋底下随便塞了个枕头,成功地把自己累得坐在床沿上直喘。 这时钟瑄忽然睁开眼睛,朝她看了一眼,“小花儿!” 沈青吓了一跳,“你……你醒了?”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从天而降的事实,钟瑄又自己把眼睛闭上了。 他那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小花儿,别生哥哥的气么!是哥哥错了!” 沈青一下愣住,低声撇着嘴道:“瞎说什么大实话?你哪会错?” 钟瑄翻了个身,把脑袋下面的枕头扯出来,紧紧搂进怀里,“知道你讨厌里长么,哥哥让人收拾他了,你再不生气了,啊?” 沈青诧异地道:“你怎么收拾他的?” 钟瑄迷迷糊糊地道:“我有个昔日同窗么,在洛城做官。我给他带了信,过几天新里长就来了……放心么!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好吧!算你识相!沈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从床上又找出一个枕头,重新给钟瑄塞好,“那你不卖菜了啊?你的解元菜怎么办?” 钟瑄摇头,“给水牛了么!他不容易,让他们自家人做去吧!” 沈青微微怔住,钟瑄费了那么大力气,每天起早贪黑地张罗,还搭上了解元的名头才做成的卖菜生意,就这样白白送给了水牛吗? 他这是,在帮她赎罪吗? 在钟秀家里的两天,沈青好像比以前活得更明白了。那些前世她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仔细体会的事情,她都重新来了一遍。 她发现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人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不是黑就是白,而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彩色丝线。 比方说李小满的奶奶,那个沈青深恶痛绝的李王氏。沈青看见她任意打骂钟秀和李小满,恨不得让她立刻瘫在床上。可是对于李小满和钟秀来说,她却是那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她好了,才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比方说水牛的老婆,那个和里长野外偷/情的女人。趴在稻草堆上,把装着菜油的瓦罐子扔下去的时候,沈青是带着快意的。她当时觉得她替水牛出了气,替他惩罚了那个趋炎附势、为了几亩税田就能对家庭不忠的女人。可是她死了,真正受到惩罚的却是水牛,还有那三个无辜的孩子。 所以她隐隐有种感觉,恐怕真是她做错了。人们也许并非真的懦弱无能,也并非缺乏报复的勇气和手段。那些无奈的妥协和退让,或许只是出于一种成全。 嗯,是一种她不曾了解过的复杂的爱? 这也许就是人们生存的方式。人间温暖,不完全是因为付出,还因为宽容和牵绊。 而她,终于有一点点懂了。 看着眼前的钟瑄,沈青不禁有些难过。 这个男人为她梳头、为他做饭、为了她学着做生意,为了她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妹妹,承担了太多他本不该承担的东西。 就算是她自以为是跑到稻场放火的时候,他当时虽然气急败坏,却也从来没有过多的指责。他总是默默地把责任揽在肩上,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替她补救。 她时常想着逃离,而他却把她当作了唯一。 从今往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她得像他盼着的那样,真的长大才行。 沈青捂着脸正在忏悔着,床上的钟瑄忽然闹起酒来,两手一挣就要翻身到床下。 沈青的满心感动瞬间化为乌有。她赶紧伸手将钟瑄的洗脸盆儿扔在床下,钟瑄趴在床沿,翻江倒海地吐了一阵,留下满室的恐怖气味! 沈青气得不行!见过讨债的,可没见过这么快的!这边她刚刚忏悔完,他立刻就来考验她来了!真真是她命里的天魔星! 沈青捏着鼻子把盆子拿到院子里冲洗干净,重新回到卧房。然后把窗子全都打开透气,又倒了杯水过来,扶着他的头,慢慢给他灌进去。 醉酒的钟瑄比他清醒的时候还要懂礼貌,“谢谢你么!我还要喝!” 沈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果然给他又倒了一杯,埋怨他道:“你这是心里放了什么事过不去,非要跑去喝酒啊!” 钟瑄喝了水,眯着眼睛憨笑着道:“不是开店么!总要打点打点!他们说酒多感情深,不能不喝的……” 这些混蛋特么地就会欺负我们家的老实孩子!沈青气道:“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店,你得瑟什么?” 钟秀的男人一看就是能喝酒的,怎么不喊着他去挡着酒? 钟瑄稀里糊涂的,答非所问,“秀儿姐想出来单过么!” 沈青叹了一口气,这人都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水牛和钟秀,怪不得这些人也这么喜欢他,信任他,连带着把她也视为上宾。 钟瑄还要拉着沈青说话,他喝醉以后智商显著下降,傻话说了一箩筐,不管说什么都要带个“么”字,这可真是成了老头子口中的“傻蛋”了! 沈青不耐烦听他的醉话,把他摁倒在床上,盖上 分卷阅读54 薄被子。怕他半夜醒过来口渴,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边备着。怕外面风太大,吹得他头疼,又把卧房的窗子关了一半……总之把两辈子没做过的事情,统统都做了一遍,最后才带上门,匆匆去了厨房。 沈青乐观地想,虽然钟瑄这个样子没法起来教老头儿做饭,不过厨房里应该能找到些现成的吃食。随便什么,哪怕热一点剩饭出来,对付楼上那个老头儿,也是绰绰有余的。 谁知进了厨房一看,不仅什么吃食没有,就连灶膛里都是冷的!估计这两天钟瑄为了开店的事,一直在镇上跑,根本就没有回来开火!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沈青不敢想象,楼上那个单纯暴躁的老头儿,面对两手空空的她,会下怎样的狠手! 她哭唧唧地拿起火折子点燃了一团稻草塞进灶膛里,然后又将身边的几块木柴浇上些菜油,一起扔进去——没办法,这是她知道的唯一一种生火的方式。 一阵菜油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别说,把她的馋虫都勾动了。 做完了这些,沈青站在厨房里,茫然四顾、束手无策。 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钟瑄和李小满做饭的流程,可是脑子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压根想不起第一步是什么。 每次进厨房,她顶多就是坐在灶前,看一看火。唉,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难道现在真的要把钟瑄叫起来?不知道怎么叫醒一个醉酒的人?从水缸里带一瓢凉水去卧房,会不会有用? 沈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那掏火棍无意识地捅着灶膛里的柴火。忽然她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异样,低头往灶膛里一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炉灰里滚了出来。 沈青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她想起来了,就在她去稻场放火的那天,李小满说给她烤红薯吃。可是那天她俩一起做了亏心事,回来都没了吃夜宵的心情。现在那红薯还好好的躺在灶膛里呢! 沈青兴奋地把红薯都扒拉出来,竟然一共有四个,每个都有她的两个拳头那么大,被浇了菜油的柴火烤的软乎乎、香喷喷的。这下她和老头儿的晚餐都有了! 沈青找了只大碗把四个红薯都装起来,然后跑到后院里,正准备喊那老头儿,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老头儿的声音从空中急不可耐地响起,“是不是好了?快给我送上来!我闻着烟好香!” 这才是吃货中的极品,连三叶居烟囱里的烟都不放过…… 一个藤编的筐子从悬崖上摇摇晃晃地被放下来,正落在沈青的身边。 沈青:…… 她认命地先把两只脚放进筐子里,然后抱着自己的腿,把屁股艰难地挤进了筐子的底部,最后把大碗护在自己的怀里,冲着上面吼道:“我坐好了,拉!” 等了半天,上面的老头儿也没有动静,沈青正在诧异,老头儿的声音又从上面传下来,“筐里放吃的,你不用上来了!” 沈青:……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小花儿,哥哥有点渴了么。 沈青: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再倒杯水去。 钟瑄:喝水不管用么,只想要一个亲亲香香嘴巴! 沈青:你特么是借酒装疯吧?死开! ☆、第三十一章 只守着她 第三十一章只守着她 钟瑄从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强撑着身体,慢慢从床上下来。 桌上放着一杯水。是他昨天自己倒的?他用力地揉了揉麻木的额头,昨天真的喝得太多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钟瑄半眯着眼,脚步蹒跚地从卧房走出来,一眼看到门口的天光下,有一个小人儿背对着他,正坐在大门的门槛上。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小人儿转过头来,苦着脸道:“哥!你可醒过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小花儿?!”钟瑄大惊失色,剩下的那点酒意瞬间全都散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自己回来的呀!”沈青从门槛上下来,走到钟瑄面前仰着头看他。昨天的宿醉让眼前的人显得有些憔悴,眼睛下面一片阴影,唇边一圈青色的胡渣。嗯,还挺性感的…… 她忽然捂住鼻子,“你还没有洗漱吧?臭死了!快去快去!我先去厨房生火,你洗漱完了赶快给我做饭……”转身就要跑,却被钟瑄一把拉住。 “你是自己走回来的?昨天夜里?”钟瑄的眼圈忽然有些发红,“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要不然怎么会连夜走了二十里路,不顾危险也要自己跑回来? 他蹲下来把沈青扯进怀里紧紧拥着,愧疚地道:“怪我!我说了三天去接你,今天是第四天了……都是哥哥不好!” 沈青奋力挣扎,“没有没有!小满他们对我挺好的,可我想回自己家!” 钟瑄松开沈青,盯着她的眼睛,狐疑地问道:“你是说真的?真是想咱们这个家了?” 沈青点头,“是啊!” 钟瑄忽然又开始激动,“哦,小花儿长大了,知道惦记咱们这个家了!可不是么, 分卷阅读55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带着点害羞的表情道:“那,嗯,应该也想哥哥了吧?你刚才喊我哥了,对吧?哈哈,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看来是真的!是你亲口喊我哥哥了……” 面对钟瑄的忽然兴奋害羞和语无伦次,沈青有些不自在地跺了跺脚,“什么时候做饭啊?我真的快饿死了!” 昨天可恨的老头儿用一个竹筐把四个红薯全都抢走了,沈青饿着肚子上床,天还没亮就被饿醒了!度秒如年的守着钟瑄起床,可他倒好,只顾着傻乐。 钟瑄带着傻笑回房匆匆洗漱,又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地冲到厨房做早饭,看到灶膛里烧了一半的柴火,又是一阵心疼,“你昨天没吃晚饭就自己跑回来的?李家人知不知道?” 沈青支支吾吾地,“应该,不知道吧!” 钟瑄一楞,这小花儿还真是偷偷跑出来的!他长叹一声,赶紧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咱们吃完饭,赶紧去李家一趟,你一晚上没回去,那边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敲响院门,“瑄表弟!瑄表弟……”竟是钟秀的声音! 钟瑄与沈青对视一眼,慌忙站起身来奔出了厨房,“秀儿姐,你怎么来了?” 钟秀大概是昨天一夜没睡,发髻散乱,形容狼狈,她一见钟瑄,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瑄表弟,我对不住你!我把青妹子弄丢了!” 钟瑄扎着手,满脸愧色,“不是!没丢没丢……” 他正要解释,面前的钟秀忽然两眼翻白就往后仰倒。钟瑄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她,没让她跌在地上。 沈青本来就在厨房门口观望,一看这阵仗,吓得把头一缩,又躲回厨房去了。 钟瑄一面把钟秀背在背上,往沈青的卧房走,一面气急败坏地喊她,“小花儿!你还不出来搭把手?” 沈青这才跑出来。两人七手八脚地把钟秀放在沈青的床上,钟瑄急得直上火,“早饭做不成了!我去村里喊个大夫过来,你在这儿守着她!” 沈青用一只雪白的小手扯住钟瑄,“不用呀!就这么点事不用找郎中!我能把她弄醒!你给我找个针来!” 钟瑄脑门青筋直跳,一迭声的拒绝,“不成不成!你那扎针的法子不要瞎用!”他可是亲眼见过沈青怎么把人扎死的,至今回想起那血流满地的场景,还有些心悸,他是发誓再也不会让她碰针的了! 可沈青岂是个会听他话的人?她撇了撇嘴,飞快地从钟秀头发上拔下一根簪子,对准她的人中穴就是一扎。 钟瑄大惊失色,正要上去抢夺沈青手中的簪子,不料这时钟秀却睁开了眼睛。 钟瑄的手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甚是尴尬。沈青冷哼一声,将簪子放在床边,又对还在迷糊着的钟秀小声道:“秀儿姐,我没丢!” 钟秀转头看向沈青,待眼神慢慢聚焦在她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上,忽然又哭起来,“青妹子?我可不是做梦吧?我梦见你被一头老虎引走了,进了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沈青不禁咋舌,钟秀这梦做得也太准了吧!除了把肥猫理想化了一点,其他分毫不差啊! 钟瑄在一边痛心疾首地道:“是小花儿的不是,没跟你们打声招呼,就私自跑回来了!也怪我疏忽大意!谁能想到她才离开我三天就受不了了呢……” 嗯?这句话前半句听起来是道歉,后半句怎么听起来像是炫耀? 沈青斜着眼瞅了钟瑄一眼,听见他还在絮絮叨叨,“我原想着你做饭的手艺比我好,小花儿又是个爱吃的,加上还有小满这个同年龄的玩伴,她怎么也能在你家里安心住个三天吧! 上次小满在我这里一住上十天,我也没听见她说想家啊! 唉,我带孩子还是不如你们有经验,直知道一味地宠着。 你看看,她现在哥哥长哥哥短的,连自己的头发也不会梳,生个火也生不着,离开我一天也不成!这么远的路,一说想家就自己连夜跑回来了! 唉,看来我以后就不能出门,去哪儿也得把她带上……” 这人还有完没完!还哥哥长哥哥短!你怎么不上天呢? 沈青实在听不下去,站起来就走,“我快饿死了!我去菜园摘个黄瓜吃!” 钟瑄立刻站起来,“你坐着!一大早怎么能吃生黄瓜!你就在这陪你秀儿姐说说话,我马上去做饭!一会儿就得!”说着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钟秀脸上的眼泪这会儿已经干了,被钟瑄的一顿神级操作搞得瞠目结舌,口中喃喃地道:“瑄表弟现在真的是变了啊!他小时候可淘了,咱们梨花坞的小孩儿几乎每个都挨过他的石子儿,就是我两个哥哥要揍他,也得联起手来,单打谁也打不过他。可自从他现在有了你这个妹妹……” 沈青难为情地道:“让秀儿姐见笑了!” 钟秀“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兄妹俩可真是有意思!再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看见瑄表弟这样,我都恨不得当他 分卷阅读56 的亲妹子呢!” 钟秀感叹完了,又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真是想家了?” 沈青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林子里迷路了,走着走着就下了山,后来遇到一个夜钓的老头儿问了路,发现离梨花坞挺近,干脆就回来了。” 钟秀点头道:“能平安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小满在家里哭得什么似的,天不亮就又和他爹去小淮山上找了……” 趁这个机会,沈青赶紧嘱咐了一句:“秀儿姐,那林子还是很危险的,以后你们尽量不要靠近!” 钟秀道:“可不是么!昨天回来才听见村里一个老人说,那里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说是有山鬼守着!我今天让他们爷俩在路边转悠着找你,千万不能进林子。” 她说到这里,心中又有些担心,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不能躺了,得赶回去喊他们爷俩回来!” 沈青按不住她,跟在后面扶着,“秀儿姐慢点!小心起猛了又晕了!” 钟秀回头笑道:“没事,我身子骨好着呢!刚才就是急的!” 沈青见她果然无事,只得跟着她走到院中。钟瑄正在厨房里,一手面粉。他是个心细的人,向来面面俱到,哪还需要钟秀亲自跑回去报信的? 他这边在灶里起了火,锅里烧着水,就立刻到三叶居的坡下面喊了个腿脚快的后生,给了十个大钱,让他赶紧去小李村报信。顺便让钟秀的男人和李小满也过来,今天正好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太平镇看看开小食店的铺面。 钟秀见钟瑄安排得妥当,一颗心终于放下。她既然起来了,也不愿再回去躺着,便把钟瑄手上的活儿都接过来。 她的手艺非同寻常,她这一出手,这天的早饭立刻就高级了起来,腊肉蒜薹炒面片儿,番茄鸡蛋粉丝汤。 沈青扒着灶台,盯着钟秀的动作看得专心致志,倒把钟秀看得笑起来,“青妹子这是要学做饭啊?有你哥在这,哪有你做的机会?” 钟瑄立刻打起精神上前,“秀儿姐你教教我,我若把饭做得像你这样好了,小花儿每天也能多吃上两碗,长高一些!” 钟秀笑道:“那有什么难的,你想学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怕青妹子将来嫁人,还要带上你这个灶头!” 沈青觉得有趣,乐得咯咯直笑,“那就带上!” 钟瑄将笑颜如花的沈青从灶上抱下来,也笑着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找个愿意做饭的不就行了?再不济,找个入赘的,家里还是我做饭!” 一时说笑间饭做得了,三人在厅堂吃完,钟秀又帮着钟瑄收碗。 趁着沈青回卧房补觉,两人单独在厨房里的时候,钟秀一边刷锅,一边对钟瑄道:“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了吧?你姐夫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当爹了!你既然已经在梨花坞定下来了,就应该赶紧找个媳妇儿,把家成了!” 钟瑄不为所动,“小花儿这么小,我没有心思娶亲。” “这和小花儿有什么关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给小花儿娶个嫂子回来,从今往后不是更多一个人疼她吗!” 钟瑄还是摇头,“你不知道小花儿那脾气!她在这家里也就能容得下我,再来一个人,她习惯不了……再说,小花儿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也不想让她再习惯旁人!” 钟秀放下手中的活儿,表情有些严肃地道:“你别拿小花儿说事!是你自己不想吧?是你在这个家里除了小花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吧?” 钟瑄一顿,继而轻笑道:“是!还是秀儿姐眼睛厉害!我这辈子确实不想娶亲。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无父无母,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没个前程,干脆就别害人家的姑娘了!也就小花儿不嫌弃我,我只守着她过就是了!” “那要是将来小花儿成亲,嫁出去了呢?哎哟!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给她找个入赘女婿吧?” “嗯!我真这么想的!小花儿脾气大,家里的事啥也不会,这么嫁出去可不是要受公婆的气?我不想她将来的日子……” 像你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 沈青:真羡慕秀姐,四个大人养一个孩子是家庭稳步奔小康的关键! 钟瑄:老婆不要有压力!你只要做好生孩子这一件事,其他的都放着我来! 沈青:这件事我一做就是好几年,你倒是让我歇会儿啊! ☆、第三十二章 后院的秘密 第三十二章后院的秘密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钟秀的男人和李小满就赶到了。沈青又将对付钟秀的那套说辞对二人又说了一遍。 钟瑄这才知道,原来沈青还帮着上小淮山找钟秀的婆婆了,不禁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下午他赶着驴车,带着钟秀一家人和沈青去太平镇上看那新赁的铺面。 等到了地方,沈青才知道,钟瑄赁的这个铺面竟然就在回风镖局的旁边。 钟瑄向她解释道:“上回雷总镖头为了帮你挡剑受了伤,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那天特意过来看望雷 分卷阅读57 总镖头,不想正好碰见原先那个茶水铺子的老板要退租,我便顺势接过来了。” 钟瑄掏出钥匙把那小店的门打开,领着几人在店里走了一圈。那原先的茶水铺子的主人留下了不少好东西,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全都是现成的。再走到店铺的后面,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三间房子,刚好可供钟秀一家三口居住。 李小满欢快地跑进跑出,一张小嘴不停地叽叽喳喳,“娘!你和爹住东边那间大的,我住西边这间小的!还有一间正好放咱们开店用的杂物!” 钟秀夫妇心中也都对这店面甚是满意,只是对这租赁房子的价钱还有些担心。 钟秀向钟瑄问道:“瑄表弟,这房子的价格恐怕不便宜吧?咱们开店有个铺面就行了,用不着特意再赁个院子。晚上店面打烊以后,我们一家睡在店铺里就行了!” 钟瑄笑道:“秀儿姐,这院子原本就是和店面在一起的,倒不是我特意赁的。况且我幼时与这回风镖局有些渊源,他们念着旧情,给我的价格也十分便宜!如此,咱们便一起去见见回风镖局的尹当家和雷总镖头吧?人家既是咱们的房东,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着呢!” 钟秀点头称好,于是一行三个大人两个孩子,一齐走进回风镖局。 这回风镖局和上次相比,更显得冷清了,局促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走进去,也没有人过来招呼。 钟瑄这些日子已经和回风镖局来往多次,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因此他让其他人在前院等着,自己往后面屋子去喊人。沈青想也不想,牵着他的衣角和他一起进去。 让人意外的是,二进的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倒是后院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仔细听的话,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人碰撞着不断落地,而其间又夹杂着人的呼喝之声。 钟瑄脸色大变,立即抱起沈青往后院赶去,只见眼前是一片狼藉。那里大概之前是一个演武场,放兵器的木架子被人砍成了两段,各种刀枪棍棒扔了一地。墙角的一个大水缸被砸了一个大洞,水淌了半个院子,破碎的花盆和带着泥土的植物横七竖八地扔得到处都是。 而先前听见的声音是从旁边的屋子里发出来的,就在钟瑄犹豫着要不要进屋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大的轰响,一个脸盆架子突然被人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也不知里面的人用了多大力气,那脸盆架子猛地撞在窗台上,碎裂的木块四处飞溅。整个架子一半断在窗台外面,另一半却还卡在屋子里。那雪白的窗纸被撞得七零八落,顿时一片片散落开去。 钟瑄心惊肉跳地,赶紧抱着沈青退回到墙角,贴着沈青的耳朵急急地道:“这里太危险了!我现在放你下来,你自己跑到前院!最好把表姐一家都带到镖局外面去!” 沈青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反问道:“那你呢?” 钟瑄朝那屋子望了一眼,“我不能走!我得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沈青奇道:“怎么?你是不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钟瑄见她面无惧色,一张小脸全是好奇,心中叹了一声,只得又抱着她退到外面的厅堂里,向她解释道:“尹当家十年前中了一种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会儿恐怕是那毒又发作了!” 沈青恍然大悟,“所以你说她和十年前大不一样,是因为中毒的关系?” 钟瑄点头,“这毒会影响人的心智,尹当家每次毒发的时候,根本不认得人,状若癫狂,只有雷总镖头能将她控制住。现在他们二人应该还在较劲,你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掺和了,赶快到前面去吧?听话!” 沈青却不以为然地道:“我是那普通的小孩子吗?我看这件事你不要掺乎才对,你带着其他人到前面去。反正这里除了雷总镖头以外,也只有我还能帮上忙——我偷偷进去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胡闹!你也就会那几针,还得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才能得手。尹当家虽然功夫不如当年,可凭你是近不了身的!你既然跟了我,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就好好的当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不要逞强!” 沈青听钟瑄说她“就会那么几针”,顿时心中逆反心理又起,不过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眨了眨眼,乖乖把头低下去,“好吧,我听你的!” 钟瑄一时反应不及,竟有些呆住了。他打定主意,无论费多少功夫,一定要让沈青离开那后院远些,本以为这次又得大动干戈才能说服沈青——然而沈青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哎呀,说起来小花儿自打从李家回来,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早上喊他的那一声“哥”,又脆又娇,那甜丝丝的声音到现在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钟瑄带着些许惊喜的笑容,将沈青放在地下,“你小心些,跑慢点,和钟秀他们待在外面等着……” 话还说完,沈青就“哧溜”一声,像只小老鼠一样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一下子窜进了后院。 不仅如此,她还顺手把厅堂到后院的门给插上了,“哥,你的剑法练得 分卷阅读58 那么烂,你才应该到前院去呢!别添乱啊,听话!” 钟瑄在厅堂里气得直跳脚,却又偏偏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怕引起尹当家的注意,给沈青带来什么危险。 沈青才不管他的纠结和为难,转身就往那间屋子跑去。 这时候屋子里那打斗的声音似乎已经停止了,只能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被堵住了嘴似的,“呜呜”地闷哼。 而那屋子的房门原本是从里面被插上的,就沈青和钟瑄离开的那一小会儿,一大块门板连着门闩的位置,已经被人砸烂,那门就缺了半边。 沈青将大半个身子都隐在破烂的门后,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往里偷偷窥探。 这屋子里比院子更混乱,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而靠近墙角的地方,沈青看到了一双女人的脚,穿着粉色的绣鞋在地上不断蹬动,而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布鞋,正跪趴在那女人身上,将女人的脚夹在中间。 沈青立刻把头缩了回来,眼珠转了转。 这,这是什么情况?听钟瑄说,尹当家毒发的时候,每次都是雷总镖头控制她。所以里面应该是雷总镖头在压着尹当家。 可是那声音怎么越听越像…… 沈青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大着胆子把头往里面又伸了一点,却还是只能看到两人的下半身。 就在沈青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冒险进屋子一探究竟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杂乱不堪的地上,一堆木头碎片里正好有一片破碎的镜子,正挨着墙斜靠着。沈青将自己的身体向左边轻移,那破碎的镜中慢慢倒映出沈青看不见的画面。 沈青猛地把头缩回来,心跳如雷! 怎么会这样?! 雷总镖头确实是在压制着尹当家,可是他却是如同一头灰熊扑在小鹿身上,他的嘴紧紧贴着尹当家的嘴,不顾尹当家的挣扎,兀自放肆地吮吸! 沈青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那两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此地不宜久留,自是走为上计! 她迅速转身,极其小心地往回退,隐约听到屋里的雷总镖头一声闷哼,然后是他压抑着的声音,“丽华!你好点了没有?” 屋外的沈青屏气凝神,将做“血影”的时候使用的隐身功夫全都拿了出来,仗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沿着墙角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 而屋子里的尹当家已经清醒过来,她正无力地靠在墙角,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打湿,气喘吁吁地道:“雷叔,我是不是又发作了?啊!你嘴怎么了?可是被我弄伤的?” 雷霆伸手抹掉唇上的血,摇头道:“没有!你这回发作得不那么厉害!” 尹丽华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雷叔,你何必骗我?我虽然什么也不记得,可这一地的破烂可做不了假!我一发起疯来没轻没重,谁也不认得……下次雷叔只管把我用铁链锁上就是了,不用费这么大劲,免得又伤了你!” “胡说!你是堂堂回风镖局的当家人,不过是偶尔发作一回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算什么当家人?罪人还差不多!回风镖局落在我这个疯子手上,已是毁了!可惜我太祖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到我这里就这样断送!我活着是生不如死,可死了,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我,我可怎么办啊……” 尹丽华说完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雷霆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叹息道:“你身上的毒,我们再悄悄找人医治就是,总能找到办法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咱们这一代不能让回风镖局重振雄风,大不了等着下一代人就是!”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道:“丽华!咱们之前说过的,招个入赘女婿的事,你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趁我还不算太老,你生下的孩子,我保管他成才,领着他把回风镖局的门户重新立起来!” 尹丽华摇头,哀哀地说道:“雷叔此事不必再提,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若不是你还念着我爹的旧情留下来照顾我,我恐怕早就和那破庙里的傻子为伍了!像我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何苦再去害别人?” 雷霆沉默半响,忽然问道:“丽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龙虎镖局的杨威?我听说他去年妻子已逝,到现在还没有续弦……” “雷叔!你别说了!我得了现在这个疯病,还敢惦记着谁?再说,杨威续不续弦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年是他对不起我,毁了我们两家的亲,这个仇我当年亲手给了他一剑,已经算是了了!” 尹丽华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已经想好了,我这疯病不必再瞒着人了!比起回风镖局的生死存亡,我的脸面又有什么要紧的?雷叔,你帮我给武林盟主写一封信,求他帮我推荐几个解毒高手来!我一定要想办法解了我身上的毒,治好我的疯病,把回风镖局这些年丢掉的名声都一个一个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幸好小白脸不在这里,不然看到他的粉红初恋被亵渎,还不跟雷霆拼命? 钟瑄:到底要我说几次,我的初恋只有 分卷阅读59 你只有你! 作者:哦,你不提我都忘记了!好像我的配角一栏里还放着个叫白月的人名呢! ☆、第三十三章 死给你看vs就地撒娇 第三十三章死给你看vs就地撒娇 沈青悄悄地退出了回风镖局的后院,来到前厅。 钟瑄正焦灼万分地守在门口,忽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如同捡着了太阳一般,一把将沈青抱住,“怎么样?可有受伤?” 见钟瑄如此紧张,沈青倒把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全都暂时抛到一边,摊着两只手道:“没有受伤啊!” 哪知钟瑄被她骗了多次,根本不相信她。只径自像个老母鸡似的,将她拨弄得转来转去,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检查。最后见她身上除了多了几条灰印子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这才松开手,真的放下心来。 沈青被他这样一闹,心中的那些惊惶紧张全都散开了。她抬着小脸,笑嘻嘻地道:“说了没事!你担心个什么劲?我以前做血影的时候,比这危险的情况还多着呢……” 钟瑄突然发作,指着沈青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怒斥,“我不管你以前做过多少危险的事!我再告诉你一遍!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这个哥哥!我问你,你刚才关上门走进去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想过我?你可知道我等在这门外面,心里有多煎熬?你可知道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不会一个人独活?” 沈青眨着眼睛,怯生生地问道:“你会独活吗?” 钟瑄跳起脚来吼道:“不会!你刚才要是在里面被尹当家打死了,我这会儿就把裤腰带挂在房梁上,死给你看!” 沈青站在那里,被暴怒的钟瑄惊得瞠目结舌。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钟瑄这样毫无理智地发火。 沈青不禁摇着头,暗自咂舌。 真是可怕!这位文弱书生,好歹还当过解元和会元哪!听听他嘴里都说的什么?裤腰带挂房梁?还有死给你看?这不是村头和男人干仗的悍妇的口头禅么? 钟瑄这会儿也顾不得尹当家的事了,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开始想留下也只是想看看,说不定能帮上点忙。可是若是因为这点子热心肠,把沈青的小命搭了进去,那可真是没地方买后悔药了! 因此他二话不说,抱起沈青就往外走! 钟秀一家见他一张俊脸铁青,抱着沈青出来,都吃了一惊。钟秀上前问道:“怎么了?是那尹当家和总镖头不愿意见咱们么?” 钟瑄勉强笑道:“不是,他们今日有些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今天先去邻街的小食店吃顿饭,看看他们的菜色,打听打听行情!” 钟秀连声道好,赶紧带着她男人和钟瑄一起往外走。 只有李小满猜测沈青一定是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惹怒了钟瑄,一路紧张地跟在他们身后,又巴巴地抬头看着沈青。 不怪李小满担心,实在是钟瑄的脸色太过难看。一张脸阴沉沉的,笔直的眉峰透着冷峻,眼角似乎都结着寒冰。 李小满甚至觉得她舅舅那生气的情绪仿佛都化了实体,变作了浑身上下呼呼往外冒的黑气,最后这些黑气干脆聚成了一团闪着银色闪电的黑云,牢牢罩在他和沈青的头顶,只差一个火花就会点燃爆炸。 然而风暴中心的小姨,表情却和舅舅完全不同。啊,不!她真的过于欢快了! 沈青不仅一点忐忑的意思也没有,还笑嘻嘻地对着地上的李小满做了个鬼脸,无声地做着口型:“看我的!” 她其实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在钟瑄心中的位置的。哎哟,原来小白脸对她这个妹妹已经依赖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了吗?这样脆弱的钟瑄,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呢!哈哈! 沈青这会儿对于钟瑄无条件的喜爱和包容很有些笃定和膨胀。虽然上辈子缺乏和男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似乎对于撒娇一事是无师自通。 只见沈青两只小短胳膊将钟瑄的脖子轻轻一搂,又将毛茸茸的小脑袋贴住他的脖子搁在他厚厚的肩膀上,最后使出杀手锏——用温热的小脸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蹭。 几乎是同时,沈青就感到钟瑄的身体一滞,托住她屁股的胳膊上的肌肉立刻全都崩紧了。 哈哈,成功!这招用来对付小白脸简直太容易了!沈青对着李小满得意地挑了挑眉。 尽管抱过沈青很多次,但这还是钟瑄第一次享受沈青的回抱——嗯,大多数时候沈青大概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坐骑? 这个小丫头啊,又软又香,小小一个。现在正完完整整地在他的怀里,并且对他全身心的依赖——这种待遇让钟瑄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不仅心里酥酥的麻麻的,幸福得有些发涨,就连身体也受到了影响,脚步都有些乱了。 其实小花儿也没有那么不懂事吧!她今天早上不是还喊了一声“哥”吗?还有,她最不喜欢钟秀的婆婆,可是她昨天也帮着去小淮山找了,还差点在密林里出了 分卷阅读60 事! 所以她今天犯的错只是因为年纪太小,以前的那些苦难给她的那些印记又太深。她会改变的,她不是正在改变吗? 她才只有九岁,还是个小小的小姑娘,只要留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兄妹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钟瑄就这样散开了浑身的黑气,带着痴汉般的傻笑,紧紧搂着沈青,轻飘飘地走进了与回风镖局邻街的一家小食铺子。 这家小食铺子门脸比钟瑄盘下的那间要大一些,没有门匾,只在门口挂了一面小旗,上面写着“麻子小食”。 小小的铺面里面摆着四张方桌,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招呼他们,“二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小店炒菜、面食、茶汤统统都有!”——果然与店名相合,这位老板真的长着满脸麻子。 沈青从钟瑄肩膀上抬起头来,不高兴地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加上自己明明是五个人,可这老板却只算两个!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在他眼里女人和小孩都不是人啊? 沈青的眼光在店里四处打量了一圈,忍不住撇着嘴暗自腹诽,“切!难怪生意这么差!临近晚饭的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钟瑄倒没有那么多想法,一面让老板拿菜单过来,一面又招呼各人坐下。 一张木桌四个边,就连李小满也占了一边,可沈青却被放在了钟瑄的大腿上。钟瑄的一只长胳膊在她身后环着,免得她不小心后仰过去。 沈青抗议道:“我要坐凳子!这样不方便吃饭!” 钟秀也劝道:“把青妹子放下来吧!虽说她看着小,可年龄也有九岁了!圣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好歹避着点嫌啊!” 钟秀的男人李良也直愣愣地附和道:“我都没怎么见过青妹子自己走路!嗯,她就像长在瑄表弟身上了似的!” 钟秀横了她男人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这是瑄表弟心疼青妹子!小满比青妹子还小两岁呢!你什么时候也心疼心疼你闺女再说!” 李良赶紧闭上嘴,给钟秀倒了一盏茶,讨好地递过去。 李小满和沈青都咧开嘴笑。这是女人的通病,有理也说不清。自己说自己人怎么都可以,一旦你敢跟着她附和,她就会立刻调转枪头,和你拼命! 钟瑄虽然心底觉得沈青年龄尚小,什么避嫌不避嫌的,没那么要紧。不过在外面还是要给表姐和表姐夫面子,因此找老板多要了张凳子放在身边,依依不舍地将沈青放下。 因这次是带着市场调查的目的来的,钟瑄和钟秀点起菜来也非常豪气。奈何这家小店菜品太少,热菜总共只有四种,冷菜有两种,面食只有清汤面和包子,所谓的茶汤也只有芝麻花生两种配料。钟瑄便做主,干脆所有的品类都来一份。 一时桌子上满满当当摆满了碗碟,五人边吃边摇头,可脸上却又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可不是么,这些东西别说和钟秀的手艺没法比,就连李小满也能当那厨子的师傅。这样的店面根本算不上竞争对手。 四样热菜不是盐放多了,就是火候过了,没一样能吃的。两道冷菜是一道凉拌黑木耳,一道酱牛肉。黑木耳里沙子没洗干净,硌得人牙酸,牛肉放进嘴里又干又柴,简直咬不动。 那茶汤就更差劲了!几人都只舀了一口,就纷纷放下了碗。这顿饭点了一桌子的食物,可大家却都没有吃饱。 等钟瑄付了钱,几人从小食店走出来,沈青就迫不及待地吐糟道:“看来以后咱们的生意是稳了,不仅咱们那条街,估计这条街的生意抢过来也完全没有问题!连茶汤都做不好,真不知道这个麻子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 钟秀却笑着道:“青妹子有所不知,这茶汤看起来是最普通的吃食,可最考验厨师的手艺。首先选的小米要用米油多的,冲出来的茶汤才有自然的香味儿。其次是磨粉的时候,杂质要挑的干净,粉要磨得细。炒制的功夫也极为重要,火候要刚刚好。炒得不够,冲的时候就会冲不熟。炒得太过,又会发苦……” 李小满接着道:“这个茶汤每一点都没有做到!难喝死了!” 李良搓着手兴奋道:“咱们赶紧也把菜单拟出来吧!我看也不用弄什么新花样,就照这个店的样子,先弄个二冷四热六道主菜,再加上面食和茶汤,就这些也足够我们开店了!” 钟瑄点头用意,“既然如此,今天趁着你们都在,干脆就把需要采买的东西拟出一个单子出来!明天我和姐夫就把这些都置备齐全了,咱们找个临近的好日子开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恭喜闺女喜提金光闪闪的“撒娇”新技能!以后谁敢说你是女汉子人设,我就跟谁拼命! 沈青:做你的女主真累,做个杀手而已,还要会撒娇! 钟瑄:三只手的男主了解一下?一手拿笔,一手拿剑,还有一只手要拿锅铲哪! ☆、第三十四章 弹弓 第三十四章 弹弓 五月初五这天是端午节,钟秀的小食店赶在这一天开张了。 当日钟 分卷阅读61 瑄写就的木制招牌“福满多”挂在小店的门楣之上,门口摆着两张长桌。钟秀提前几天包好的各色甜咸粽子,装满了两个大筐。粽子一律一文钱一个,若是在小店消费满十文以上,便免费送一个粽子。 钟秀在后厨忙着,李良胳膊上搭着雪白的毛巾,在店内殷勤地待客,而李小满则带着甜甜的笑容,守在门口的长桌前,一面卖粽子,一面招揽路过的客人进来用餐。 整条街上,每家每户都收到了“福满多”小食店送来的端午节礼。一个是甜口的红枣粽子,一个是一小罐钟秀自制的香菇肉酱。 解开绑在粽子外面的红色棉绳,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绿色粽叶,里面是洁白的糯米和鲜润可爱的红枣,一股红枣、糯米和粽叶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轻轻咬上一口,满齿留香,那清甜的味道一直萦绕在舌尖,让人久久地回味。 而那罐香菇肉酱,更是叫人拍案叫绝。大块儿的肉粒和切成细丁的香菇,浸没在红色的辣椒油里,只是打开罐子闻一闻那香辣的味道,都让人口舌生津,恨不得立刻配上一大碗白米饭。若是夹上一点儿放进嘴里,那咸鲜可口的滋味会让你再也放不下筷子。 沈青此刻就坐在驴车的车厢里,左手一罐香菇肉酱,右手一只鲜肉粽子,吃得嘴巴流油,辣得呵呵哈哈的直吸气。 钟瑄回头看了看沈青脚边的小竹筐,那是从太平镇出来的时候,临上车前钟秀特意给他们放在车上的。原来满满一筐粽子,这个时候已经去了一小半。 他立刻伸手将小竹筐拿到自己身边,认真地点了点数之后气道:“不许你再吃了!糯米本来就难克化,这才走了多远,你就一下子吃了三只!到了晚上又要撑得睡不着了!” 沈青将手里剩下的一块粽子在肉酱里狠狠转了一圈,然后连着那红通通的辣油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怕什么?大不了绕着三叶居跑圈!秀儿姐说有五种口味,我还有两种没吃到呢!” 说到这里,她又气呼呼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在店里帮忙?我想和小满一起卖粽子!”边卖边吃,不晓得多安逸! 说起来,那小店的店名还是她帮着想出来的呢,今天好不容易开张,钟瑄竟然只让她呆了一小会儿,就急着把她带回梨花坞去。 钟瑄掏出手帕子,朝身后递过去,“先把嘴擦擦!喝水不喝?我答应给水牛家的两个丫头授课,今天是第一回,咱们不能失信于人!” 沈青接过帕子,一边擦嘴一边把小脑袋伸到钟瑄旁边问:“是偷吃糖糕的大丫和二丫?你要教她们什么啊?” “先从三字经开始吧。对了,你也一起学。先前要忙的事太多,现在总算安定些了,你也该把书读起来,莫辜负了我们家那么好的书房!嗯,三字经对你来说是简单了些,那我单独教你些难的吧。总之,有你在边上陪着,她们俩在三叶居也自在些!” “哦!那我知道了!你是想让她们多读些书,将来嫁个好人家吧?” 沈青忽然想起那天水牛坐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所以教大丫和二丫读书,大概算是钟瑄为她做的赎罪后续计划吧。 钟瑄看她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抬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嫁不嫁人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你们多读点书总归没有坏处!” 沈青眼珠转了转,“那你干脆把张强也一起教了吧!” 钟瑄挑了挑眉,没想到小花儿和那张强的关系倒是亲近,什么事都还想着他。 其实自从钟瑄将“解元菜”的生意转给水牛以后,张强便和水牛在一起做卖菜的生意。他虽是水牛的外甥,可在卖菜的事上,水牛全都听他的。现在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成了梨花坞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了! 对于这样一个上进的少年,钟瑄自然是愿意提供帮助的,不过…… “你很喜欢那个张强吗?” “嗯,还行吧!我觉得他将来会很厉害,咱们这叫长线投资!哈哈! 两人回到三叶居,等了好久,水牛家的两个丫头也没有来。钟瑄在厨房开始准备中午的饭食,沈青便自告奋勇地去水牛家找人。 水牛不在家,张强也不在,这个时候两人应该都到镇上送菜去了。只有两个女孩坐在院子里,拿着柴刀认真地削着木头,弄得满地的木屑。 “你们在干什么呢?”沈青隔着院墙向她们问道。 大丫抬起头来看见沈青来了,赶忙站起来给她开门,“青姑姑怎么来了?” “我哥说今天要给你们讲课,你们是不是忘了?” 二丫手上忙个不停,头也不抬地道:“我们今天有事,没有空!” 大丫赶紧笑着帮她打圆场,“青姑姑别听她瞎说!我们没忘,不过以为是晚上讲课,所以打算等到晚上再过去呢!” 沈青不置可否,却探头看了看二丫手里正在做的东西,“你这是在做弹弓?这弹弓可射不了多远!” 二丫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沈青一眼。眼前的小女孩个子比她还矮了一个头,肤色雪白、 分卷阅读62 眉眼精致,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与这山村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不禁嗤笑一声,“我们乡下人就是这么做弹弓的!不懂就别装懂!我劝你还是往边上站站,免得弄脏了你的裙子!” 沈青没想到这死丫头说话会这么不客气,她挑了挑眉,压抑着怒火道:“别的不好说,这个我还真的比你懂!这样,我给你画个草图,你就知道了!” 她进了院子,捡起地上的一根细竹条,就在院子的泥地上画起来。 二丫带着不屑朝她画的图只瞥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原来沈青画的这个弹弓,是一个特殊的臂托弹弓。 上半部分和常规的弹弓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Y”形的木叉,在叉上绑上弹性极好的皮筋。但是弹弓的下半部分,却多了一个特殊的部件——她在那根“Y”形的立柱底下加了一个能够直接扣在小臂上的半圆环。 沈青的图一出来,大丫和二丫都不由自主地围过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看,这么一看就立刻看出这个弹弓设计的精妙来了。 传统弹弓不管材料做得多结实,弹射的速度和射程总是会受到腕力的限制。尤其是女孩子力气不足,持弓的那只手想要稳定地撑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可是如果是沈青设计出来的这个臂托弹弓的话,持弓不再单靠腕力,而是用臂撑直接撑在手臂上。这样一来,对弹弓的腕力限制完全被打破,即使是女孩子也能把弹弓皮筋拉得很长,弹弓的射程自然也就更远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的亮光。二丫热切地对沈青道:“青姑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弹弓,你能教我们做吗?” 沈青心中暗自得意,这弹弓别说面前的这两个丫头没见过,估计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 她背着手淡淡地说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们做这个弹弓是想要干什么吗?” 大丫立刻在一边抢着说道:“我们就是做着玩,我爹常常不在家,我们想到山上去打打野兔子。” 沈青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那我可就不能教你们了!我这个臂托弹弓不是凡品。打兔子可就太可惜了,用来教训坏人还差不多!” 二丫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却被大丫一把拉住,用眼神制止了。 这会儿沈青已经看出来了。七岁的二丫是个直脾气,心直口快、喜怒皆形于色。而九岁的大丫却是心机姐姐,稳重谨慎、轻易不会相信人。 她假装没有看到两姐妹之间的较劲,自顾自地道:“唉!我还以为你们做这个是为了防身呢!咱们女孩子本来力气就小,要是没个防身的武器,万一有个什么仇的怨的,那不是明摆着随便让人欺负吗?” 大丫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说真的?你拿着这个弹弓就敢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吗?大人你也敢打吗?” 沈青懒得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敢啊!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不就是想打里长吗?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只要你们不跟我哥告状就行!” 二丫和大丫都吃了一惊,齐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打里长?” 沈青大大咧咧地道:“那有什么难猜的?我刚过来找你们的路上就听见村里有人传这消息了!嗯,说是今天晚上里长要趁黑离开梨花坞,不光是你们,村里还有好多人要打他呢!” 大丫眼睛里喷着火道:“指望不上那些人!里长老婆家里已经派人来接他们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手护送着里长他们走,要想报仇,只能靠我们自己!” 沈青忍不住把大丫上下打量,这个半大的女孩子,从她娘那里继承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眼角微微上仰,几乎可以想见她成年后的风情。 找里长报仇的事,只怕在这个女孩的心里酝酿已久,她早把里长家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却一直不露声色,直到里长出发时间临近,才开始着手实施。嗯,是个厉害角色! 沈青将手一伸,一边一个拉住两个小姑娘,“不错!咱们靠自己也能把这仇报了!我家的驴子绝对不能白死!咱们赶紧把弹弓做出来,再找个地方偷偷一躲,到了晚上趁着夜色打他娘的!不过这个埋伏的地方,咱们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她拿起竹枝又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这回画的是梨花坞附近的地图,“你们看看,这是咱们梨花坞,这是小茅河。咱们的里长大人鱼肉了百姓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家当,这回肯定会全部带走。所以我猜他必定会从这座白水桥上过去。你们再看这里,这是桥边山包上的亭子……” 二丫插嘴道:“这亭子地势高,咱们就埋伏在这里……” “不行!”沈青和大丫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不禁相视一笑。 大丫道:“这亭子的目标这么明显,我们只要打出一发石子,立刻就会被人发现!” 沈青接着道:“不错,所以我们的埋伏点肯定不能是亭子。你们看这边,亭子的对面,这里有两棵大树。这个位置看起来离白水桥远,却是咱们的臂托弹弓的射程 分卷阅读63 范围。不仅高度合适,还方便逃跑!咱们先埋伏在这儿,从背后打里长的队伍。万一真的被他们找着了,这树就在小茅河边上,咱们直接从隐身的地方往河里一跳!哈哈!等到他们下河捉咱们,咱们早跑远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迟疑地问两个女孩:“你俩都会爬树和凫水吧?” 二丫哈哈大笑,“我们俩当然会了!就是没想到你也会!你真的两样都行吗?我还以为……” 沈青拍着大腿笑道:“嘿!还以为我是吃天上的云长大的?我告诉你,等弹弓做好了,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百步穿杨!” 作者有话要说:  里长:当初是你说为艺术献身,我才答应背面全/裸大尺度演出的!结果现在刁民个个想害我?作者,你有没有良心? 作者:作为一个老戏骨,你体谅一下嘛!大不了杀青戏多给你两个正面特写镜头! ☆、第三十五章 与肥猫争食 第三十五章与肥猫争食 既然晚上有重要的活动,那么今天钟瑄的课肯定是上不成了。 沈青给大丫和二丫详细讲解了新式弹弓臂托部分的制作方法,然后火急火燎地往三叶居赶。 这时钟瑄的中午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见沈青自己一个人匆匆地回来,不禁问道:“怎么回事?让你去叫大丫和二丫的呢?” 沈青擦擦头上的汗,随口编道:“她俩一听说要学三字经,都被吓到了!说是一点基础都没有,有点不敢过来。所以我答应她们,先去她们家教教她们最基本的,等她们跟着我学得差不多了,再过来你这里上课!” 钟瑄奇道:“她们说想让你教?” 沈青大言不惭地道:“是呀!好歹她们也喊我一声姑姑,侄女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不好拒绝她们,你说是吧?” 钟瑄看了看才齐他腰高的沈青,有些哭笑不得,“行!那你好好教!”心中却想,虽不知小花儿能教什么,不过她能和水牛家的两个姑娘成为好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这么想着,干脆对沈青放了手,“那你吃过了中饭再去!饭一会儿就得!对了,你要不要到后面去玩会儿?我们菜园子里来了只猫,偷吃我们家的黄瓜,被我抓住了,现在还关在后院呢!” 什么?偷吃黄瓜的猫? 沈青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钟瑄问道:“那猫胖吗?” 钟瑄斩钉截铁地道:“胖!腿都看不见!” 沈青掉头就跑,直接往后院冲。 完了!楼上的老头儿吃了她四个烤红薯还不满足,把肥猫放下来讨债来了! 沈青到了后院,果然听见肥猫“喵呜喵呜”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娇柔那么妩媚,那么余音绕梁、百转千折。 在菜园子边上,她看到了被两个竹筐扣住的肥猫,一下子被它逗乐了。肥猫半躺在竹筐里,两只白毛的肉爪子捧着一根黄瓜,眯着眼啃得正香。 这件事也是奇了,历来都听说猫是怕黄瓜的,沈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贪吃到黄瓜都不介意的猫! 沈青摸着下巴,心里发愁,“肥猫啊肥猫,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这事也怪她。楼上住着个偷窥癖的老头儿这事,她早就应该找机会和钟瑄说的,可是这几天他们不是一直在忙“福满多”小食店开张的事情吗?在太平镇和梨花坞之间来来往往的,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晾了老头儿这么几天,他估计是急了,要不然也不能把肥猫放下来讨债。可是她今天还真不能跟钟瑄提这事!为了晚上的秘密行动,她吃了饭就得赶紧过去做弹弓了,没法在三叶居久留耽搁啊! 沈青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节外生枝地告诉钟瑄了,一切等她把复仇大事办完再说! 不过楼上的老头儿也不能怠慢,这人武功奇高,脾气又暴躁,如果没有安抚住,随时可能像定时炸弹一样炸掉! 至于怎么安抚,唉,自然只能是借花献佛了!沈青目标直指三叶居的厅堂,那里桌子上放着早晨带回来的粽子。 钟秀包的这些粽子都是用了巧心思的,馅儿料不同,绑在外面的丝线颜色也不同。黄色的是咸蛋黄的,红色是红枣的,蓝色是鲜肉的,绿色是豆沙的,紫色是芝麻花生馅儿的。 沈青先前在车上只吃到了三种,其实根本没有吃过瘾。如今没有办法,也只能忍着心痛将粽子一个一个捡出来。她每种口味捡了两只,一共捡了十只。堆在厅堂的桌上,勉强松松散散弄了一堆。 沈青叹了口气,想用十只粽子堵住老头儿的嘴,恐怕还不够!于是她又像个小贼似的往厨房边上凑。 钟瑄此刻还在灶前忙碌着。 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今天还是按照以前文人的习惯,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为了做事方便,将袍角随意地扎在腰带上,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 他的袖子挽到肘边,拿惯毛笔的手上正握着锅铲,看见沈青过来了, 分卷阅读64 于厨房的烟气缭绕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怎么,又饿了?那边的蒸鱼刚刚好,你拿去厅堂先吃吧!” 沈青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心跳就慢了半拍,她咽下一口口水,慌忙答应了一声,“哦!”,便用布巾子托起灶上装鱼的盘子,出了厨房。 等到了厅堂,沈青将盘子放在桌上,摸着自己的心口喘了半天,心跳才慢慢趋于正常。 她不禁对自己唾弃万分。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世什么样的帅锅没见过,怎么现在眼皮子就这么浅,见不得小白脸的笑脸了呢? 沈青还在发愣,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醉人的“喵呜”。她低头一看,肥猫估计是闻到鱼的香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竹筐里逃出来了! 肥猫用两只短粗的后腿站着,两只前爪牢牢抱住沈青的大腿。明明是为了吃鱼而来,它却看也不看那桌上一眼,只仰着头深情地望着沈青。 它还知道与人眼神对视,那椭圆形的眼睛眨也不眨,充满了对她的依恋和仰慕。 沈青:…… 好一个戏精!要不是人猫殊途,沈青差一点就信了! 面前摆着十个粽子加一条新鲜出炉的蒸鱼,沈青觉得这回诚意应该是够了。她端着装鱼的盘子来到后院,果然从悬崖上已经放下来了上次见过的那个竹筐。 沈青往竹筐里一瞧,简直要被气笑了!竹筐里有一个大碗,豁然就是上次装四只红薯的那个大碗,这老头儿打起劫来简直太不要脸了! 沈青不顾肥猫在一边不停地挠她的脚,又发出凄婉的叫声,毅然将鱼倒在大碗里,“这是孝敬你主人的,实在想吃就上楼吃去!” 一整条鱼都进了筐,拉筐的绳子却纹丝不动。沈青朝上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回到厅堂,把那十只粽子拿了过来。 粽子一只接一只地放进竹筐,堆成了一个小堆,沈青伸手抖了抖竹筐上的绳子,示意老头儿赶紧把筐拉上去。谁知绳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道,竟然将她的手弹开了。 沈青怒了,什么意思?钟秀总共才给了二十只粽子,现在已经放进去一半了,这死老头儿居然还不满足? 她站在竹筐边和楼上的老头儿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楼上狠狠扔下来一颗石子,把沈青身边的一根茄子打了个对穿,结束了这场沉默的对战。 沈青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返回厅堂,索性将钟秀给的竹筐整个拿过来,全部倒进了大碗里。这回那满载粽子和蒸鱼的竹筐才开始摇摇晃晃地慢慢离开地面,越升越高。 过了半响,沈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楼上大喊了一声,“猫!” 楼上没有任何动静,却把钟瑄喊到后院里来了,“猫怎么了?” “啊?哦,没事……猫,猫出来了!”沈青支支吾吾地总算把这事圆过去。 钟瑄看着沈青脚边紧紧挨着的肥猫,不禁笑道:“看来这猫也喜欢你!那咱们就养着吧!” 又牵着沈青转身往厅堂走,“饭已经好了,你到桌子上先坐着,我去把饭菜端过来。” 等钟瑄端着两个新做的菜来到厅堂,发现沈青抱着一只肥猫有气无力地坐在桌边。 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之前盛鱼的盘子里空空如也,连汤也不剩。 “鱼呢?”他忍不住问沈青。 沈青摸着肥猫的后背,眨了眨眼,“吃了!” 钟瑄有些疑惑,整条鱼都吃了?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看了看沈青手上的肥猫,他又想大概鱼骨头都被猫吃了吧。 这顿饭,沈青吃得很是凶残,却还是抢不过脚边的肥猫。 钟瑄先给沈青的碗里夹了她喜欢吃的菜,然后又将饭菜拨了一些在肥猫面前的大碗里。 桌上的沈青筷子纷飞,不停地将饭菜往自己嘴里扒。钟瑄皱了皱眉头,“吃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话音未落,就听到脚下的肥猫“喵呜喵呜”地叫得超级大声。 钟瑄低头一看,不过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大碗已经空了!肥猫瞪着眼睛,脸上全是饭粒和菜汤,还在不停地朝他大叫。 沈青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也低头看了一眼肥猫,立刻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含含糊糊地道:“再不许给它吃了!都是我的!” 楼上的老头儿欺人太甚!抢走了钟秀包的粽子不说,还拿走了她最爱吃的鱼。现在还故意把肥猫留在家里,这不是摆明了要吃双份吗?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死老头儿得逞! 钟瑄却只觉得好笑,好端端的,怎么和一只猫争起食来了?他摸了摸沈青的脑袋,安抚道:“不用吃这么急,你放心!肯定够你吃的!” 脚下的肥猫越发叫得歇斯底里了,吵得人耳膜疼。钟瑄只得再次把它的碗装满。 可他刚弯腰伺候完桌下的大胃王,这边桌上沈青又朝他递过来一只空碗,“我还要吃!” 钟瑄:…… 就这样,沈青和肥猫比着赛吃饭,一人一猫全都吃撑了,只有钟瑄忙着照顾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吃饱。 分卷阅读65 吃过饭后,肥猫自动跑到后院,找了一堆干草,舒舒服服地盘成一团睡觉了。而沈青也准备出门去水牛家。 钟瑄送她到门口,指着她手里盖着个棉帕子的竹筐问道:“这是你秀儿姐做的粽子?” 沈青点头道:“是呀!我拿到水牛家,给大丫和二丫尝尝!” 钟瑄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好好!你想得不错!今天是端午节,正是该给他们送一点节礼!” 沈青却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粽子,塞在钟瑄手里,悄悄地道:“这个是最后一个,你到屋里吃去!咸蛋黄馅儿的,最好吃了!” 钟瑄绽开一个太阳般的笑容,连声答应,“好好!我一会儿到屋里吃!”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哼!一只猫吃那么多!肚子上养只游泳圈能当宠物吗? 肥猫:哼!有的人吃得比我多,却还不如我身上的跳蚤长得丰润! ☆、第三十六章 打他娘的 第三十六章打他娘的 这天是端午节,应该算是钟瑄和沈青在一起的第一个重大的节日。可是沈青却撇下哥哥,独自跑到小姐妹家玩去了。 钟瑄在空荡荡的三叶居里转了好几圈,练了两遍蹩脚的剑法,又到书房里写了几篇心不在焉的字。最后百无聊赖地跑到后院把肥猫抱在怀里,坐在厅堂里喝茶。 他的样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可是快被他撸秃了头的肥猫知道,这个位置正对着院门,刚好可以守着沈青玩够了回来。 毫不容易快到晚饭的点了,钟瑄将肥猫放下,打算亲自出门去水牛家把沈青接回来。才锁好院门,却遇到水牛家的大丫正走上三叶居的台阶,到了他的面前。 大丫向钟瑄行了一礼说道:“钟叔,青姑姑在我们家玩得很好,我和妹妹都舍不得她今天走,能不能在我们家住一个晚上?” 钟瑄有些错愕,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沈青就彻底俘获了水牛家两个女孩的芳心!他对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不是太懂,可是对于沈青受欢迎的这件事,他确实感同身受。 想当初,他不也是忽然之间就决定要做小花儿的哥哥,余生都守着她过活吗? 眼前的大丫,是水牛家的长女。自水牛老婆去世之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个大姑娘,不仅照顾着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还当着水牛的家。这样一个沉着大方、端庄稳重的女孩子,她说的话,自然是靠谱的。 “如此,就麻烦大丫和二丫了!”钟瑄只犹豫了一会儿,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接下来他的举动,就有些让大丫苦笑不得。 他先是打开院门,回屋拿来一个小包袱递给大丫,“这里面是一套换洗衣裳,你们青姑姑每天晚上都要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你帮我包好,我明天再洗!倒是麻烦你们了!” 大丫接过包袱,抿着嘴笑道:“不麻烦!” 钟瑄又递过来一个小枕头,“这是你们青姑姑惯常用的枕头,离了它恐怕睡不好觉,也烦你帮她带过去!” 大丫点头道:“好,钟叔我知道了!” “你青姑姑睡觉不老实,容易翻到床下。所以要让她挨着墙睡,莫要忘记了!” 大丫叹了一口气,“好,我记住了!” “你青姑姑小孩子心气,若是有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多担待些,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接她回家。” 大丫忽然提高了音量,“钟叔不必再送了。” 钟瑄往四周一看,原来自己已经把大丫送到了三叶居的坡底下,确实不能再送了。他依依不舍地与大丫道别,又约定了明早过来接沈青的时间,终于转身回去了。 大丫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觉得钟叔佝偻着腰,好像老了十岁似的?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沈青裹着被子滚在墙角,被二丫推醒,“青姑姑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二丫悄声回答,“寅时刚过。” 沈青努力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这么早?” 二丫道:“我和我姐一直守在里长家门口,看到他们开始牵马了,我姐才让我回来喊你过去。” 沈青一边穿衣服一边腹诽,这奸似鬼的里长,时间点卡得可真妙啊!估摸着村口埋伏他的那拨人守不住了,都回去睡觉了,他正好趁着这机会出来!等到早上那拨人再起床来堵他,他却早已经溜之大吉了! 她正准备套上外衣,二丫却将一套墨绿色的衣服递过来,“穿这身吧!这是我小时候的衣裳,你别嫌弃!你那裙子爬不得树……而且这套衣裳厚些。我姐说夜里风大,钟叔把你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你可不能着凉了!” 沈青嘿嘿一笑,果然大丫想得周到,这颜色隐在树丛里,可不是一种保护色么? 水牛这天回得很晚,正在卧房里鼾声震天。两个小姑娘偷偷摸摸地从他的门口经过,又穿过门厅,眼看就要到院门口了,这时 分卷阅读66 忽然从那院墙的阴影里窜出来一个人,低声喝道:“你俩干啥去?” 二丫反应极快,腆着脸冲着守着门的张强笑,“强子哥,你,你还没睡啊?” 张强板着一张脸,对着二丫和她身后的沈青上下打量,“包袱里装着啥,给我瞧瞧?” 沈青迅速将手中装着弹弓的包袱背在身后,“凭什么给你瞧啊?赶紧给我起开!你姑姑我有要事要办,别误了我的时间!” 张强伸手将二丫往旁边一拽,自己挺身堵在沈青和院门之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跟你没关系,你回去睡觉!” 沈青比他凶多了,“我就不!你管的着我吗?” 二丫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强子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晚上要做什么啊!” 张强放下沈青,转身对二丫冷声道:“哼!你还敢说!你以为我整天卖菜,什么消息也不打听不到?我都看见你和大丫两个人偷偷溜出门了!小丫头片子,胆子倒挺大!还敢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去埋伏里长了!” 他又指了指沈青,“你们自己胡闹也就算了,带着她做什么?她是能打还是能跑?还不够拖你们后腿的!” 沈青挑起眉毛,冷笑道:“张强,你用不着拿这话刺我!你以为我是那三岁的孩子,被你说两句,就真的不去了?你倒是先问问你大妹二妹同不同意!” 二丫扯住张强的衣角,央求道:“强子哥,青姑姑今天非去不可!咱们用的弹弓可都是她给我们做的哪,我和姐姐都没有她使得好!而且她也会爬树,哧溜哧溜地,快得跟山上的松鼠儿似的!!” 沈青:…… 张强被沈青当面拆穿了心思,正臊得满脸通红,又听到二丫说起沈青的能耐,虽然有些不敢置信,可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那,行吧!反正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沈青“哼”了一声,抬腿走在前面,“只要你不拖我后腿就行!” 张强对沈青这个人小鬼大的姑姑还是有些发怵的,这会儿反正也阻止不了她了,便走在她身边低声陪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要是钟叔知道我带着你去埋伏里长,还不把我的皮给揭下来啊?” 沈青鼻子一哼,“所以啊,你最好把嘴管严一点!要是让我哥听到一点今天晚上的风吹草动,我也不能饶你!” 二丫随口附和着:“对对!咱们这是秘密行动,谁也不告诉!” 三人一路嘀嘀咕咕,最后与大丫在白水桥头会合。 大丫果然是个沉稳的,见张强出现在队伍里头,也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只是冲他淡淡笑了笑。 她对三人说道:“里长他们已经出门了,我看那路线是沿着后山走,想绕过村子从这边的白水桥过小茅河,估计还有两刻钟就能到了。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到那边的树上埋伏吧?” 二丫和张强都点头,沈青却没有说话。她沉思片刻之后,向大丫问道:“里长他们出门点灯没有呢?” 大丫摇头,“他们还敢点灯?我看到他们在马蹄子上都包了布,生怕声音太大,碍着他们逃跑。” 沈青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是这样!那咱们的计划可得变一变了!嗯,下午商量的时候,没想到张强能过来,也没想到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能这么黑。既然老天爷都这么帮咱们,咱们啊,干脆把这事再做大一点!” 大丫立刻问道:“怎么做大一点?” 沈青坏笑道:“先前咱们只想教训教训里长,给他身上添点儿伤疤。现在咱们干脆把目标定在他的马车上。如果让里长把搜刮来的银子一股脑儿地全留在小茅河里,你们想想,是不是比割他的肉还要疼些?哈哈!” 三人一听果然大感兴趣,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青。 只见她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第一,咱们现在赶紧在这桥上放些石头。第二,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树上,一路在对面亭子里。等里长的队伍摸着黑上了桥,咱们立刻开始两面夹攻,狠狠地打他娘的!记住!别打人和马,就打马车的车厢!务必要让里长的人和马都乱起来!” 张强立刻就领会到了沈青的精神,兴奋道:“这办法好!咱们虽然要报复里长,可要是不小心出了人命,把官府牵扯进来,咱们还不好收场!不如就用这个法子!那拉车的马受了惊,黑灯瞎火地一通乱跑,马车轱辘肯定会撞到石头上。这桥又这么窄,马车一准翻到河里去,那可就有得看了!” 大丫也微笑道:“里长的银子都是黑的,可见不得光,必定不敢留人下河去捞!可没了银子的里长……哦,不,他现在已经不是里长了!呵呵,看那姓汪的没了这些银子,后半辈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青还在遗憾地道:“可惜咱们没准备菜油!要是事先在这路上倒上菜油,咱们用弹弓把火种射过来,到时候桥上忽然起火,只怕那马立刻都得带着里长的银子跳河!” 二丫其实对于沈青的新计划没怎么听懂,可有两个步骤她是听清楚了。她不由分说地卷起袖子道:“那咱们赶紧分 分卷阅读67 队吧,分完队还要捡石头!我和姐姐一队!” 张强看了看沈青,觉得这样挺好。如今整个梨花坞的人都知道钟瑄宠妹子宠上了天,这是一点儿差错也不能有的,他得把沈青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于是四人飞快地开始行动起来。河滩边上石头很多,张强还嘱咐她们专挑有棱角的捡。只一会儿的功夫,那桥上就错落有致地放了好多石头。 估摸着里长的队伍就要过来了,四人分道扬镳,大丫和二丫迅速赶往山头的亭子。 虽说今天天黑得厉害,藏在亭子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可就怕万一。水牛家的孩子们根本不用商量,就一致决定让沈青去了逃跑路线更加安全的树上。 沈青没有拒绝,却也把这份感动牢牢记在了心里。在这个世界好好过的第一个端午节,她收获了来自他人的善意关怀,这才是最好的礼物哪! 作者有话要说:  张强:终于轮到我出场了!下一章我就要和小花儿同爬一棵大树,共用一个弹弓了!想想怀里拥着小花儿,手把手地帮她把皮筋拉开,心里还有点小羞涩呢! 沈青:我侄儿强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真的! ☆、第三十七章 埋伏白水桥 第三十七章埋伏白水桥 五月初六,寅正,白水桥。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上层层堆积的黑云将月亮挡得一丝也看不见,梨花坞如同一个卸了妆的小娘子,褪去了白日的秀美,浑浑噩噩地沉睡在夜色中。 小茅河的河堤上,一队车马踏着薄薄的晨雾,悄无声息地破开重重的黑暗,急急地行过来。 这个队伍由四辆马车组成,每辆马车边上都有两三个体型彪悍的大汉,手握棍棒、扶着马车正拼命地往前赶着路。 忽然从那车队的第一辆马车里,隐约传出一声压抑的抽泣。车厢里坐着的是里长的胖婆娘陈氏。她用一方帕子堵着嘴,眼泪从哭得通红的眼睛里不断渗出来。 她的对面,梨花坞的前里长大人看起来正在闭目养神,可他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此刻正在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翻滚着的情绪。 陈氏还在不断抽泣着,且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里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蓦地睁开双眼,低声喝道:“你还有完没完?这还没有出梨花坞呢!你这是想把谁招来?” 里长的怒喝像是打开了陈氏发泄的开关,她猛地将手中的帕子扔在里长脸上,“把谁招来?招你那个老相好的魂儿好不好?!高家的那个贱/货婊/子不就是在这里跟你光着腚快活的吗?你也是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不和她一块儿上吊去?” 连日来堆积的愤恨委屈,在即将逃离梨花坞的这一刻突然爆发,她干脆边哭边骂了起来。 “当年要不是你给我写那些不要脸的信,哄着我被你破了身,我爹怎么肯把我嫁给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有人才还是有文才?一个又穷又龌龊的破秀才罢了,你能娶了我,是你祖上烧高香!你竟然还敢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厮混!现在连我爹给你弄的里长位子也保不住,我一个要当祖母的人跟着你背井离乡,两个儿子被你拖累也丢了差事!姓汪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里长此时也怒不可遏,将满是他婆娘鼻涕眼泪的脏帕子一把摔在地上,“行行!我也早就受够了你!等出了梨花坞,我就给你写一封休书,你自己滚回你的陈家去!” 陈氏忽然停止了哭声,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长,“你要休我?你让我滚回陈家?” 她忽然站起来,舍出一身肥肉向里长一头狠狠撞过去,“你个忘八羔子,你敢休我?老娘今天不活了,跟你同归于尽!” 胖成了球的陈氏和瘦弱的里长顿时撕打成一团,从车厢座位上一直滚到了地板上。 陈氏仗着身体优势,很快占了上风。她骑在里长的胸口上,揪住他的胡子就要扇他耳光。而里长虽然被压得喘不上气,却也不甘示弱地伸出十指向陈氏脸上挠过去。 这时他们的车厢板上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两人都吃了一惊,霎那间停止了动作。 同时马车边的一个护卫嘶声喊道:“小心!有暗器!” “哎呀!打早了嘛!”沈青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攀着树叉,遗憾地小声道。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布袋里掏出一块干硬的土疙瘩填在皮兜里,对准桥上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发射了出去。 用干土块儿做弹药,是四个人事先商量好的事情。伤不了人,却能在击中车厢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制造混乱,让那些拉车的马受惊。只要马车在狭窄的桥面上进入他们事先布置好的石头阵,他们的目标也就达成了一半。 不过那些碎裂的土块儿竟然能在碰撞的瞬间炸出一大蓬灰尘,阻碍护卫们本来就不好的视线。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沈青的视力在晚上特别好,虽然没有月亮,可她照样把桥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当马车挨了大丫二丫 分卷阅读68 她们迫不及待的第一次袭击以后,桥上立刻乱了起来。大家都摸不清楚发射过来的暗器是什么,所以车夫们纷纷跳下马车躲避,护卫们也手忙脚乱地自乱阵营,大声呼喝着往车厢的后边藏。 等到沈青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第二发弹药,人群发现他们竟然是受到了来自两个不同方向的夹击,顿时更加惊慌失措。他们又争先恐后地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沈青甚至听见有人在大喊“小心烟里有毒”。 哈哈!沈青咧着嘴笑,手下却丝毫不停。她飞快地往皮兜里填塞着土疙瘩,又不断稳稳地射出去。 因为没想到张强会中途参加行动,所以沈青她们并没有准备多余的弹弓。 于是张强把自己今天晚上的任务定为专门保护沈青的安全。他压根就没有去看桥上的情形,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位于他上方的沈青身上。 他必须承认沈青确实如二丫所说,爬起树来像个松鼠精似的。 这位被钟瑄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完全颠覆了他对她的印象。她的头脑和城里人一样灵活,她的身手却比乡下的皮猴儿还要矫健。 沈青此刻正仗着身材小巧,游刃有余地攀附在一个树杈上。因为小短腿夹得特别牢,她的两只手得以全都腾出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桥面,像一个天生的射手一样不断射出弹药,例无虚发。 可是她坐得实在是太高了! 张强所在的树叉,已经是能承受他体重的极限高度,离地面已经很高。可是沈青离他的头顶起码还有两米的距离。 张强的心已经提在了嗓子眼儿上,他仰着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青,每一次风吹过来,他都战战兢兢的。 因为高度的关系,他所在的树干在风中总是会不停地前后左右轻摇,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而沈青那里的树枝更细,晃动幅度之大,让他忍不住心惊肉跳。 桥上仍然在乱着。 第一辆马车在受到袭击后,失去了车夫的控制,最先开始往前疯跑。正如他们所料,马车在急速的运动中狠狠磕在了石头上,整个车厢一歪,瞬间在巨大的惯性中侧翻,一下子摔出老远。 那辆车里坐着的是里长和里长老婆,几名护卫立刻一边用兵器格挡着从天而降的暗器,一边冲过去救人。 沈青开始有点着急,那些护卫恐怕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弹药并不具备杀伤性。如果不趁着乱劲儿赶紧把剩下几匹拉着箱子的马车赶到桥中间的石头阵上去,那么他们今天的行动就会失败——辛辛苦苦的谋划也许就只能换来里长夫妇摔了一跤而已。 沈青将弹弓咬在嘴里,双手扶住摇摇晃晃的树枝,向更高的地方爬去。下面的射击角度已经不够好,她需要往上找到更为合适的射击点,尽快完成白水桥上的行动。 张强大惊失色,赶忙从自己的树干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一伸手刚好拉住了沈青的一只脚踝。 他压低声音吼道:“你干什么?上面太危险,你不能再往上了!快点下来!” 沈青低头蹬了蹬那条被抓住的腿,却根本甩不掉他的钳制,忍不住骂道:“卧槽!你特么还真的敢拖我后腿!赶快给我起开!” 桥上的情况紧急,机会稍纵即逝,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张强干耗。于是她提着一口气,将脚尖绷起,然后以自己的脚踝为圆心轻轻地一旋。 张强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感到沈青的脚在他的手里轻轻地转了一下,下一秒钟,那只脚就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一样从他手中溜了出去! 他气急败坏地朝沈青捞了一把,可是沈青已经趁这个机会飞快地拔高,他的手只碰到了空气,“喂!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怕声音传到桥上,暴露了两人的行迹,所以不敢大声,可头上的沈青已经迅速往上攀缘,离他越来越远。情急之下,他试着往上面的树枝踏出一脚,却立刻听见脚下树枝的断裂声。 不能追上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青往上又爬了一米,骑在一根他无法触及的弯弯的树枝上,整个身体几乎都暴露在树丛的外面。 “你必须下来!你那个地方外面的人看得见!”张强紧张地低声吼道,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 沈青却根本不理他。她聚精会神地盯住桥上的目标,迅速射出手中的一枚弹药,然后忽然一下子笑起来,“掉下去了!” 张强一愣,转头往白水桥上看去。只见里长车队里的第二辆马车,斜斜地冲向桥的左边,“轰”地一声撞毁了桥边的栏杆,整个车子连同马一起掉进了河里! 紧接着第三辆马车也猛地冲出了桥的右边! 小茅河的这一段水特别深,那马车上的箱子太重,瞬间就落入黑漆漆的河水里不见踪迹,只有两匹马拍打着巨大的水花还在河水里浮沉。 张强松了口气,立刻对上面摇摇晃晃的沈青道:“现在可以下来了吧?赶紧下来,我接着你!” 沈青却一面往口袋里摸弹药,一面道:“等等,还有一辆!” 张强烦躁地仰着头道: 分卷阅读69 “你这样太危险了,你是不是想真的摔死?” 沈青手里拿着弹弓,低头横了张强一眼,“你凶什么凶……” 这句话,还有眼前的画面,张强后来不知回忆了几千几百次。 就在那一眼之后,说着话的沈青突然闷闷地哼了一声,然后就松开了缠在树枝上的腿,软绵绵地从张强的眼皮子底下,直直地掉入了小茅河的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曾经我以为“拖后腿”只是一个比喻,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碰上一个抱住我脚丫子不松开的! 张强:是我把“抱大腿”的定义理解错了吗? ☆、第三十八章 仇 第三十八章仇 白水桥上,连续两辆马车接连落入河中,来自洛州太守府的护卫长心急如焚。 这次接到护送里长夫妇离开梨花坞的任务,他本以为会是个轻松的差事。就算有人拦着又怎么样呢?这些只会拿锹使铲的乡下农夫,难道还敢跟他带的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抗衡吗? 他根本没想到会在快要出梨花坞的时候遇到真正的埋伏。 眼看着第四辆马车也要冲出桥面,护卫长猛然加速,几步追上狂奔的马,然后脚下一点,轻巧地跃到那马车之上。 他抓住马的缰绳在手上迅速卷了几圈,狠狠往后一扯。 马匹被他勒得前脚腾空,仰天长嘶,口中汩汩流出鲜血,竟然真的站住了,恰好将最后一辆马车险险停在桥的边缘。 局面重新得到了控制,护卫长从马车上跳下来,眼光凌厉地向河岸边看去。 那些凭空而来的泥块儿此时已经停了,可是从刚才的袭击可以看出,一共有两拨人分别从两个方向一起发动了袭击。不管从泥块儿投掷过来的速度还是击打在车厢上的力度来看,只怕这两拨人的功夫都不可小觑。 他不敢想象,如果偷袭他们的人,使用的不是没有杀伤力的土块,而是锋利的箭矢,他们这群人会不会在这个小小的白水桥上全军覆没。 护卫长又快步走到桥边,往桥下看去。黑压压的河水里,两匹落水的马已经挣脱了沉重的马车,正在扑腾着水花努力往岸上游,可是两辆满载着里长家当的马车,却早已沉入河底。 他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转身向着里长和陈氏的方向走去。 陈氏早已经在马车中就被颠晕了,此刻像一团融化的脂肪一样瘫软在地上。里长虽然还清醒着,却如同一只被猫盯上的小鼠,在黑暗中闪动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他看到护卫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急急地冲他问道:“偷袭的人呢?你们捉到没有?” 护卫长向里长行了一礼,恭敬地应道:“回姑爷,偷袭我们的人离我们甚远,且武艺高强,只怕以小的们的身手也沾不了什么便宜。且小的们这回奉太守之命,仅需要将你们夫妻二人带离梨花坞,抓捕偷袭之人并非小的们的职责。” 他又向白水桥的那一头指了指,“桥对岸便已经不是梨花坞的地界了,小的们的任务也算是已经完成。因此正要向姑爷告辞,祝姑爷和五姑奶奶一路顺风!” 里长猛地睁大眼睛,厉声道:“不,不行!那些埋伏我的人还没有走!你们不能这样丢下我!” 他忽然想起了身后昏迷的陈氏,忙回过头将她抱在怀里,“这,这是你们陈家的五姑奶奶!谁给你的胆子把她丢下!” 护卫长眼中带着一丝轻蔑,回道:“五姑奶奶既然已经归于汪家,便不再是陈家人……况且小的刚才在车下听见,姑爷打算只要出了梨花坞,就要休了我们五姑奶奶?” 里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沉默半响,忽然扔下陈氏站起来,大声道:“那我出银子雇你们护送我走,这总可以了吧?只要你们把我送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可以出一车银子!你们给我装过车,应该知道我有多少钱吧?” 护卫长朝里长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里长一愣,瞬间脸色大变。他从马车边脚步蹒跚地走出来,往桥面上四下里一望,除了身后侧翻的车厢之外,他只看见一辆马车正孤零零地停在桥边,而另外两辆却不见踪影。 他目眦尽裂,嘶声喊道:“我的车呢?我的银子呢?” “大概被河神收走了吧!”护卫长和里长开了一句玩笑,便再懒得和他纠缠。 他仍然规规矩矩地躬身向里长行了一礼,“如此,小的们就要告退了!” 说完这句,他不等里长回应,便径自转身走到那剩下的一辆马车边,轻轻一跃,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这时里长却猛地扑过来,疯狂地扯住了他的车辕,“这是我的马车!是我的!这是我最后一辆车了!” 护卫长低头冲他笑道:“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太守当初答应护送姑爷离开梨花坞,说好了要取一车银子作为报酬的。怎么?现在姑爷目的已经达到,竟要害小的们空手而归,无法交差不成?” 他脸上带着浅笑,却将手中马鞭朝里 分卷阅读70 长头上狠狠一抽。里长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而护卫长催动了缰绳,亲自架着马车,带着一众护卫扬长而去。 天已微亮,大丫和二丫互相依靠着蹲在亭子的护栏下面,安静地将桥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们看见护卫长走后,几个车夫慢慢聚拢过来,将里长的马车扶起,把里长的婆娘抬上车。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里长哭天抹泪地付了几个车夫车钱,然后自己架着车歪歪扭扭地走了。 半天,二丫才回过神来,向大丫痴痴地问道:“姐!咱们这算不算给阿娘报仇了?” 大丫眼神幽深,看着小茅河中川流不息的河水,“算!这仇咱报得干净!” 按照计划,四人行动结束后,各自回家。大丫和二丫脚步匆匆地往回赶,想抢在水牛起床前到家。 没想到等二人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原来水牛早已经起床了。 院门大敞着,厅堂里的灯也亮着,水牛胡乱披着一件外衣,正在拿脚狠命地踹跪在地上的张强,“你自己闯下这天大的祸事,我这里是容不下你了!你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张强浑身上下滴着水,翻身抱住水牛的腿,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泪,“舅舅,没时间了!你快去请个郎中来啊!再拖下去人真的要没啦!先去请郎中!求求你啦!只要先把人救回来,你把我杀了也行啊!” 水牛被他抱得扯不出脚,一抬头发现两个丫头也回来了,顿时红着眼睛吼道:“你们还晓得回来!捅出这天大的篓子,你们打算怎么收场?我不管了!是你们几个把钟瑄的妹子引出去的,现在你们自己去跟钟瑄交代!” 厅堂的地上,沈青身上还穿着二丫的旧衣服,小小一个湿漉漉地躺着。面色苍白,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二丫慌乱地道:“怎么回事?青姑姑掉到河里去了吗?她说她会凫水的!怎么会这样?” 大丫却回身将房门猛地关上,“你们都小声些!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钟叔,他要是知道沈青在咱们家出了事,是绝对不会放过咱们的!得想个办法把这事圆过去!” 张强从地上惊愕地抬起头,“你是不是疯了?她还没死呢!你关什么门?” 水牛却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一张椅子上,喘息着道:“对!大丫说得对!我们得从长计议……咱们,咱们不能跟钟瑄结仇,咱们家的卖菜生意不能不做!我已经没了婆娘,若是连卖菜生意都没了,咱们这一家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张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地不敢置信,“你们,你们想做什么?钟叔是我们的大恩人,解元菜刚做起来,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全都送给了我们!沈青今天本来可以不去白水桥的,她是为了帮咱们家报仇才去的……” 等看清水牛和大丫眼里的冷漠和决绝,他猛地住了嘴,回身抱起地上的沈青,“好好!你们都不救是吧,我来!” 大丫冲着水牛喊了一声,“爹!” 水牛站起来,上前拽住张强的胳膊,“你把她放下!你今天要是把她带出去,咱们高家就完了!” 张强却把沈青死死地抱在怀里,“我不放!是我不小心让她掉水里的!我自己去跟钟叔赔罪!” 半大的小子有着一股憨力气,水牛和他扯了半天,也夺不下沈青,情急之下猛地抄起桌上的茶壶,一下子劈在张强的头上,“我让你放下!” 二丫一声尖叫,“不要!” 一条鲜血汇成的小溪从张强的额头上慢慢地淌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最后他软软地跪了下去,和怀里的沈青一起倒在地上。 二丫冲上去扑倒在张强的身边,撕心裂肺地哭道:“哥!强子哥!”又泪流满面地回身冲水牛痛哭道:“爹不能打强子哥!他是我哥,是我哥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青姑姑是好人,她帮我们打里长,呜呜……” 大丫却流着眼泪一把扳住二丫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糊涂!她才不是好人,她也是咱们的仇人啊!我告诉你,那天就是她去稻场放的火!用菜油点的火,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如果不是她,阿娘不会死,弟弟不用送给别人养,咱们也不会被村里的人看不起!” 二丫一下子呆住,睁着一双泪眼茫然道:“是青姑姑放的火吗?是她害得娘上了吊……” 她忽然看向大丫,“姐,你是不是拿弹弓打她了?我看到你填了一颗石子儿,往那边的树上……” 大丫眼中带着疯狂的恨意,冷声道:“是,是我!她害得咱娘跳了河,所以我也还她一颗石子儿,让她也掉进河里。我为阿娘报仇,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丫:完了,我好像是个反派来着! 作者:里长大人已经领盒饭了,你自己看着办! ☆、第三十九章 噩梦 第三十九章噩梦 水牛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被大丫的话吓得脸色惨白,“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是她放了火,可你娘是 分卷阅读71 自己……唉,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咱们这样不行,钟瑄知道他妹子在咱们家!天一亮他就要来接人了!” 大丫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对水牛道:“爹,白水桥上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要不,干脆全都推到沈青头上,就说是她干的吧?反正她偷跑出去埋伏里长,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边思考便说道:“咱们这样,只说半夜发现她不见了,听见桥边有动静,在河边把她捞起来……她,是自己掉进水里淹死的……” 二丫浑身打着哆嗦,看看自己的亲爹,又看看自己的亲姐,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 大丫站起来,转开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弯腰想去抱沈青,可是却因为双手颤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劲,只得冲水牛喊道:“爹,来搭把手!咱们不能把她放在地上,得把她弄进屋子里躺着!” 水牛自己也是颤颤巍巍的,勉强支撑着走过来。两人合力将沈青从地上抱着放在了她上半夜还睡过的床上。 沈青的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眼睫毛还是湿的,像断翅的蝴蝶一样,死气沉沉地耷拉在眼睑上,只有胸口在轻微地起伏,显示着她还有一丝生气。 “爹,她还活着。”大丫看向水牛,“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水牛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摆着手道:“我不……不行!” 大丫轻轻笑了一下,“行,我知道了!那还是我来吧!” 水牛捂着脸痛苦地道:“能不能不杀人?大丫,咱别动这个手,行不行?” 大丫的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已经晚了!钟叔把这丫头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是知道是咱们家把她变成这样的,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斩草要除根,她活着,死的就是咱们!” 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边的枕头,慢慢地盖在了沈青的脸上。 这时卧房的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二丫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爹!姐!强子哥,他,他刚刚跑出去了!” 大丫和水牛大惊失色,一齐奔出卧室。大门敞开着,厅堂的地上只有一滩鲜红的血迹,而张强真的不见了。 大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地道:“完了,咱们高家这回真的完了!” 三叶居,钟瑄正在厨房里包饺子。 昨晚小花儿不在家,他睡得很不好。这件事也是让他很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当小花儿的哥哥才短短几个月,却好像一天也离不开她似的。 快天亮的时候他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最后干脆起身来到厨房,想着做顿费功夫的早饭,消磨一下剩下的时间,等到天亮好去接小花儿回来吃。 今天他包的是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这是他在钟秀那里新学的手艺。小巧玲珑的饺子一排排整齐地码在案板上,胖嘟嘟的,分外可爱。 钟瑄一边认真包着饺子,一边在心中默数,“四十,四十一……” 忽然肥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喵~”。 他头也不抬,“放心,你的那份我已经包好了!不过要等着小花儿回来一起吃,你且等着吧!” 那猫却不依不饶站在门口,也不进门,只更大声地“喵喵喵”个不停。 钟瑄觉得有些奇怪,转身看了肥猫一眼。这猫已经和他呆了一天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它发出这样急促不安的叫声,好像,好像是要告诉他什么似的。 他干脆站起来,提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往门口走。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个人正头朝下地趴在三叶居的院门上,血从他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在地上已经聚集成了鲜红的一滩。 钟瑄吓了一跳,立刻奔过去扶住那人,等把他翻过来一看,不禁失声喊道“张强?” 张强浑身湿透,满脸是血,眼皮子半翻着,已经不知道在这里晕了多久。 钟瑄心中大急,他想不明白张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头破血流地倒在自家门口。不过不管怎样,不能任由他就这样躺在外面的,自然是先救人要紧! 钟瑄将张强背在背上,一路小跑着往自己的卧室奔去。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张强在他背上微微挣动了两下,他赶紧嘱咐道:“张强你别动,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我给你去找大夫!” 张强却在他耳边虚弱地说道:“青,在我家……快!” 钟瑄浑身一震,心跳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将张强放在自己的床上,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张强说完那一句,已经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张强说,沈青在他家。钟瑄当然知道小花儿在水牛家。可是张强又说要“快”,到底要“快”什么? 钟瑄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他猛地转身,迈开长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三叶居的院子,直接向水牛家狂奔而去。 他跑得很急,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呼地响,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昨晚把他惊醒的那个噩梦。 他梦见小花儿离开了他 分卷阅读72 ,坐着那艘燃着大火的渔船,在漫天的红霞里渐行渐远。任由他怎么在岸上呼喊,也不回答。 不,不会的!小花儿已经喊过他哥了,他们兄妹说好了要相依为命的,谁也不能撇下谁! 水牛正站在院子门口等着钟瑄,看见他满脸是汗的冲过来,赶忙迎上来说道:“钟兄弟,你别急,我已经让二丫去叫大夫了!” 水牛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极度的紧张和仓惶。钟瑄的心沉到了下去。 “小花儿在哪里?”他大声问道。 “在,在屋里,大丫守着她呢!” 水牛话音未落,钟瑄就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去,直接冲进了房子。 大丫听见声音从床边站起来,满脸是泪,“钟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和青姑姑一起……” 钟瑄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站在门口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丫身后的床上,沈青正无声无息地躺着。平日里那张神气活现的小脸,现在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紧紧闭着双眼,似乎连呼吸也静止了。 梦中的景象又重新出现在了钟瑄眼前。是小花儿静静站在一片火光里,面无表情,离他越来越远。 钟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床边的,他颤抖着朝沈青伸出手去……还好,指尖触到鼻翼之下,是一点点温热潮湿的呼吸。 虽然微弱,但她毕竟还活着。 他又将沈青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稳住心神摸了摸她的脉象,感觉指下的跳动还算有力,心中渐渐定了一点。 钟瑄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这时候才觉得腿软,一下坐倒到床边的椅子上。狠狠喘了几口气之后,他缓缓问道:“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 身后“扑通”一声,大丫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她抽泣着道:“昨天青姑姑听说里长要连夜离开梨花坞,问我们要不要去埋伏他……我,我实在拦不住她,只好跟她一起去。我本来想着我们兄妹三个都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青姑姑说她会爬树,也会凫水,我们都信了!可,可她却自己不小心掉进小茅河……” 她向着钟瑄狠狠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痛哭,“这事,这事全怨我!是我没答应了钟叔照顾她的,可是又没有做到!我,我真是个祸星!钟叔,你把我家卖菜的生意拿走吧!像我们家这样的,娘做了那样的事,我这个女儿又跟着害了青姑姑……” 钟瑄打断了她的话,提高音量问道:“二丫去叫的哪家大夫?怎么这时候还没有来?” 水牛在门口慌里慌张地答道:“是,是村西的刘大夫!” 刘大夫是梨花坞最好的大夫。事已至此,只能等大夫来。 他这时候忽然又想起张强,连忙向水牛道:“你赶紧再去把村东头的杨大夫找来,张强的头破了,现在还在我屋子里躺着——他也是和小花儿一起掉进水里了吗?” 水牛还没有答话,大丫从地下却抬起头说道:“强子哥是为了救青姑姑跳进水里的,结果撞到了头。他流了好多血,强撑着把青姑姑抱回家,又去找你……” 钟瑄诚心诚意地道:“那我真得好好谢谢他!但愿他俩都不要有事,能赶紧好起来!水牛,别在这耽搁了,快去叫大夫看看张强吧!” 水牛慌忙答应着,“好好!”转身出门去了。 钟瑄又对一边仍然跪着的大丫道:“大丫快起来吧!是你们青姑姑太调皮了,我不怪你!对了,是你给她换的干衣服吗?她身上可受伤了?” 大丫站起来,摇头道:“青姑姑就是背上有很多旧伤疤,新伤口一个也没有。” 虽然大丫这样说,钟瑄却还是没法完全放下心,他开始一寸一寸地摸着沈青的脑袋,仔细地检查头上有没有伤。 本来无知无觉躺着的沈青被他这么一摆弄,忽然发出“嘤咛”的一声。 钟瑄大喜过望,立刻停下手凑上去轻声问道:“小花儿,你觉得怎么样?” 沈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钟瑄一眼,用没睡醒的声音问道:“早上吃什么?” 钟瑄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包了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你可喜欢?” 沈青微微露出一个微笑,“我睡一会,醒了再吃……”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眼睛又慢慢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我老婆这算是和别的男人一起湿身了吗?作者,你出来解释一下! 作者:外面的鞭炮声太响,疯狂码字的我啥也听不见! ☆、第四十章 不醒 第四十章不醒 虽然沈青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就立刻沉沉睡去。可是她脸上的血色却都慢慢回来了,甚至比平时更显亮丽。 她的脸颊粉红,嘴唇鲜艳欲滴,像一朵三月的桃花儿鲜活地开在了枕头上。 钟瑄这才彻底将心放下,他替沈青整理了一下微湿的额发, 分卷阅读73 回头却看见大丫低着头,仍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就算表现得再像个大人,这时候也被吓坏了吧! 钟瑄一面将沈青微凉的小手捏在掌心里暖着,一面安慰着大丫道:“大丫,你不用紧张成这样。我估计你青姑姑就是昨天折腾了一宿,累着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嗯,一会儿等刘大夫来了再看他怎么说吧!你自己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去,你的脸色也太差了!” “好!谢谢钟叔,那我先下去了!” 大丫乖顺地低着头,掩饰着自己阴晴不定的脸色,转身出了门。 她的脑子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拼命地叫嚣着,沈青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看见我向她打出的那一记石子儿了吗? 在给沈青换衣服的时候,大丫看见了她胸口上的一块瘀青。她发射的那颗石子儿,打中了那个地方,所以沈青才会忽然掉进河里。 她打沈青也是一时冲动的结果。当沈青说出在桥上浇上菜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场稻场的大火是她放的。也是,除了她这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以外,还有谁会奢侈到随便用菜油引火?还有,如果不是心存愧疚,钟瑄又怎么会突然把解元菜的生意全部拱手相让? 那些投掷到桥上的石块儿,大部分都是二丫放的。整个过程里,她都在不断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一块圆石,发着呆。 她忍不住不停地去设想,如果没有沈青这个人的存在,如果那天稻场没有起火,如果娘没有上吊,她的现在和将来又会怎样? 所以当发现对面的树顶上出现了沈青的身影时,她毫不犹豫地掏出圆石,向她射了出去。臂托弹弓的射程果然远了许多,即使是那样的距离,沈青也应声而落。 现在她后悔了,就算要报仇,也该找个更隐秘的机会,悄悄地下手。她这一石子打出去,就收不回来。除非让沈青说不了话,然后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她,不然她和高家都没办法脱身。 没想到张强却带着头上的伤跑出去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又改变了原有的计划。既然钟瑄已经瞒不住,那么至少要让沈青的落水看起来是一场意外才行。 她对钟瑄的回话里,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她有把握能管住所有知情人的嘴,不管是爹,二丫,还是张强,她都不怕。只要没人说出是她打的石子儿,这件事她就能糊弄过去。 钟叔如她所料,并没有对高家多做责怪,甚至因为张强对高家增添了几分感激。 然而这个时候她的计划却出现了致命的漏洞。沈青醒过来了!她胸口的伤,再也没法儿遮掩。钟叔肯定会知道她是被人打下树来的! 现在怎么办?大丫边走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必须找到办法才行。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心里隐约又有了一个想法。 二丫的弹弓是才学的,平时又毛毛躁躁的,如果把打伤沈青掉下树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就说是无心的误伤,不知道钟叔会不会相信? 大丫心怀忐忑地坐到了院门口,等着二丫带刘大夫回来。 刘大夫医术高明,曾经在太平镇开过医馆。因为年事已高,唯一的儿子又不肯继承家业,于两年前关掉医馆回到了梨花坞。直到今天,方圆几十里有些得了疑难杂症的人,还不惜跑老远的路,特意来梨花坞请他看病。 二丫领着他来的路上,已经把沈青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年纪幼小、高空坠落、溺水,这会儿还昏迷不醒。所有情况加在一起,光听着就是一场灾难。所以当刘大夫行色匆匆地赶到水牛家,亲眼看见沈青的时候,他不禁有些吃惊。 面前的小姑娘根本不像是个病人,倒是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脸色红润,艳丽非常。 刘大夫有些不满意地回身埋怨道:“你不是说溺水吗?” 他身后却根本没有人,二丫早被大丫在门口堵住,直接带进了后面的耳房。 钟瑄在一边赶紧不好意思地道:“先前确实是溺水了,不过舍妹刚才已经醒了一次,说是肚子饿了。” 刘大夫这才注意到床前的年轻人,身材高大、五官俊美、温文尔雅、仪表堂堂。他猛地想起他的身份,忙向钟瑄施了一礼,“原来是钟解元,老朽这厢有礼了!” 钟瑄扶住刘大夫的胳膊,“不敢当前辈的礼!麻烦前辈给舍妹再诊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刘大夫在床前的椅子上坐定,伸出两指搭在沈青的手腕上,微闭着双眼,静静地数着她的脉息。 过了好一会儿,刘大夫收回了手,皱着眉问道:“令妹这样已经睡了多久了?” 钟瑄心中微惊,答道:“约莫一刻钟!” 刘大夫又伸手扒开沈青的眼皮,仔细地看了看,“一直这样睡着没有醒?” 钟瑄的脸色大变,是啊,小花儿不对劲,她好像睡得太沉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扶住沈青的肩膀,轻轻地摇她,“小花儿,醒醒!大夫来看你来了!” 沈青的 分卷阅读74 身体随着钟瑄的力度轻轻摇晃,眼睛却闭得紧紧的,就是不肯醒来。 钟瑄心中的慌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生长,他仓皇地回头看了看刘大夫,脸色惨白,“不,她就是睡着了!我能把她喊醒!” 他干脆坐上了床榻,将沈青从枕头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靠在怀里,在她耳边唤道:“小花儿,小花儿!你听见哥哥的声音没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刘大夫听他的声音都带出了一种凄惶的破音,即使是从医多年,见惯生死,却也难免心中不忍。 他叹了一口气,制止了钟瑄,“钟解元镇定些,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惊动病人为好!” 钟瑄失魂落魄地将沈青小心放在枕头上,抬头向刘大夫问道:“刘大夫,舍妹是怎么了?怎么会昏睡不醒?” 刘大夫实言相告道:“这样的案例我虽是第一次见到,之前却也有所耳闻。令妹这是得了离魂之症。此症或因高空坠落,头部撞击水面所致,或因长时间溺水,心肺被水灌入所致。得此离魂之症的人,有的疯癫,有的便如同令妹一般,长睡不醒。” 刘大夫的一番话说完,钟瑄已经眼眶通红,浑身颤抖,他艰难地道:“前辈难道,难道是说,舍妹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这,这绝不可能!她刚才还说饿了,说要吃我包的饺子……” 刘大夫叹息道:“若令妹已经成年,三魂七魄俱全,老朽或可施针一救。然而她年岁太幼,本就三魂不安七魄不全,再添上这离魂之症,只怕去日已无多矣。” 钟瑄听见“去日无多”四个字,如同响雷一般,炸在耳边。他脑袋昏昏沉沉,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青粉红的小脸,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去日无多,去日无多。这样可爱的小花儿,是说她活不了几天了吗? 刘大夫见他神情悲痛至极,不禁又叹了一声,终究不愿意将话说死,“或者钟解元能找到那医能通神之人,看能否唤回令妹的魂魄,起死回生。” 钟瑄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医能通神之人?” 忽然他眼中希望之光又起,急急问道,“刘大夫以为舍妹还能坚持几日?” 刘大夫没想到钟瑄竟真的信了他的宽慰之语,只得继续哄着他道:“令妹血色丰沛,应该能撑到两天之后。” “两天,只有两天!两天来不及,来不及的……”钟瑄望着沈青红润的小脸,状若痴狂。 刘大夫不忍见钟瑄已然崩溃的眼神,接着道:“若是钟解元愿意一试的话,老朽可以每日过来为令妹以针刺穴……或许令妹还能再多撑两天。” 钟瑄猛然回头,像获得了大赦一般。他豁然起身,向刘大夫深深作了一揖,两颗极大的眼泪砸在了地板上,他哽咽着道:“好,多谢前辈!小可愿意一试!只求前辈让舍妹活过三天。此番救命之恩,小可定当涌泉相报!” 刘大夫愕然道:“钟解元是不是误会了,老朽并无救治令妹之能,只不过将日子推后两天罢了……” 钟瑄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小可知道!请前辈为舍妹施针!” 刘大夫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没想到像钟解元这样的人,即使饱读诗书,终究还是勘不透生死。也罢,便帮他这一次,勉强再将这小女孩的命拖上几天吧! 他拿出随身的针筒,开始给沉睡的沈青扎针,而钟瑄则痴痴地守候在一旁。 外边水牛已经将张强从三叶居背了回来,如今张强头上裹着白纱正关在屋子里昏睡。二丫被大丫指使着,也待在厨房里不许出来。 因此这会儿高家只有水牛和大丫一起站在卧房门口,心思各异地等着刘大夫的诊断结果。 刘大夫施针完毕,钟瑄将他送至门口,“今日小可未带足诊金,请前辈明日前往三叶居,为舍妹施针,到时候再将诊金奉上。” 刘大夫有心劝钟瑄接受现实,最后却也只是叹了一声,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刘大夫出了门,水牛凑上前去,殷勤地问道:“刘大夫说青妹子情况如何?” 钟瑄此刻的神色,除了眼睛还有些红肿,脸色还有些苍白以外,一切如常,他对水牛说道:“要施几天的针。我这就要带小花儿回去休养,今日的事倒是麻烦你们了!” 水牛神色复杂地道:“钟兄弟说哪里话,哪里就麻烦我们了,倒是……” “倒是我们没有照顾好青姑姑,让她出了意外,心里很过意不去!”大丫接过话头说道。 钟瑄看了一眼大丫,“都说了不怪你们了!等小花儿好起来了,我让她亲自来谢谢张强的水下救护之恩!” 说完这话,钟瑄小心翼翼地抱起沈青,向水牛作别,一路往三叶居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在三叶居的红屋顶上。 沈青毛茸茸的小脑袋就靠在钟瑄的胸口,只是她的两只胳膊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牢牢搂着钟瑄的脖子了。 钟瑄紧紧抱着兀自沉睡的沈青,再一次走上三叶居的台阶。 他一路走,一路数数,“ 分卷阅读75 一、二、三、四……四十一”,正好到了三叶居的门口。 明媚的阳光照着钟瑄眼中的泪光。 四十一,寓意有德。纯阳独秀,德高望重,圆满昌盛,和顺畅达。大吉。小花儿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度过这场大难! 钟瑄将沈青轻轻放在她的小床上,给她盖上她的蓝底白花的小被子,“小花儿,哥哥现在要出门一趟,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你乖乖地睡觉,不许再偷偷一个人跑出去。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分开。等我回来了,我便守着你,再也不离开!” 说完这句话,他用手摸了摸沈青温热的小脸,又将她有些凌乱的额发仔细整理好,起身走出卧房。 这回他认真地将卧房的门锁好,然后走出大门,反身又将大门锁好。最后他在院门上加上了最后一把锁,回身看了三叶居一眼,疾步冲下了山坡。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小白脸是不是要黑化了?我怎么有点心慌? 作者:不怕不怕,我给你准备了小皮鞭,好好调/教! ☆、第四十一章 巧遇 第四十一章巧遇 五月初九,太平镇,福满多小食店。 时间还不到晌午,店里仅有的四张方桌上坐得满满当当。李良肩上搭着条雪白的毛巾,手里的托盘里放着两盘菜,小心翼翼地送到客人手里。 这时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穿黑色锦袍的年轻人,高声叫道:“掌柜的给我来两碗牛肉面!要快!” 他站在门口往四下里一望,发现根本没有他能坐的位置,不禁苦恼地抓了抓头,冲着跟在他后面的那人嚷道:“ 这里没位子了,饭还吃不吃了?” “自然要吃!离梨花坞还有十几里路呢,你再不吃饭,能有力气下针吗?” 门外之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宛如一道清风吹过,店里众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此人身材高挑,面容清峻。身穿一袭白色锦缎长袍,腰系一条绿丝绦,手持纸扇,更显得长身玉立,玉树临风。 黑衣年轻人对众人看他同伴的热切眼神早已经习惯,只向着李良道:“有没有可以带在路上吃的东西?” 不等李良回答,他忽然一眼看见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手里正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从他身边经过,立刻转身往店外窜出去。 店门口的长桌上,李小满一个人正在整理着蒸笼。黑衣年轻人一个个地掀起蒸笼问道:“这里有什么?是肉包子吗?” 蒸笼里空空如也,李小满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最后两个刚卖完了!” 黑衣的年轻人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怎么这里的生意这样好?居然什么都没有了!” 李小满立刻带着得意接话道:“我们家的手艺整个太平镇也就独此一家,吃过的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下次客人可以早些来尝尝!” 黑衣的年轻人见她聪明可爱、口齿伶俐,摊手道:“我是个路过的,哪还有下次机会?可惜啊,有钱没处花!位子没有,包子也没有了!” 李小满眼珠一转,“谁说没位子?我家后面屋子里还有一张空闲的桌子呢!走!我领你进去!”果然领着黑衣的年轻人往店里走。 可进了店里和她爹一说,李良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桌子是有,不过刚才已经有一位客人坐了进去。若是二位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去问问能不能拼一桌。” 那黑衣的年轻人转头对白衣公子小声道:“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吧?你不是不喜欢和人拼桌吗?” 白衣公子横了他一眼,“出门在外,哪还能讲究那么多?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将就着赶紧吃完算了!” 又对一边李良道:“那就麻烦掌柜的,帮我们问一问!” 于是李良带着两位新客人,掀开帘子往后面走。其实也就是与前面的店面一墙之隔的地方,摆着一张圆桌。一人手里拿着肉包子,正低着头香喷喷地吃着牛肉面,看见李良领着人进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是之前那个买了最后两个肉包子的短须男子! 李良上前解释道:“这二位也是没有座位的客人,您看,是不是可以跟您拼一桌?” 那短须男子立刻热情地站起来,“这有什么?二位请坐!这张桌子是个难得的专座,哈哈,倒是比外面还清净些!” 两人向短须男子道了声谢,三人便一起坐下了。 李良便问二人吃什么,那黑衣年轻人瞥了一眼短须男子手里的肉包子,“牛肉面先来一碗!除了牛肉面,还有什么东西卖得最好?不拘什么一样都来一份!” 白衣公子赶忙扯住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在赶时间你知不知道?等把事情办完了,我再陪你过来吃就是了!” 又对李良道:“掌柜的,捡那最快的来两份!” 短须男子又建议道:“他们家茶汤很不错,咸口的甜口的都有!” 白衣公子果然依言,“那好,牛肉面一碗,茶汤甜咸各来一碗!麻烦快些!” 分卷阅读76 李良答应了一声,赶紧去边上的后厨准备茶汤去了。 等茶汤上的功夫,短须男子笑着向二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余,名俊,字飞歌,是梧州人士。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听见这位兄台说要去梨花坞?可巧在下正好也是要去梨花坞……” 他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地表情继续道:“正要去那小地方做个里长,嘿嘿,恰巧与两位同路!” 那白衣公子笑道,“竟然还有如此凑巧之事?”他向余里长拱手道:“见过里长大人。在下段羽,字鹏飞,自蔚川府来。这位是周闻,亦是我的同乡。” 余俊忽然有些激动地道:“原来二位竟是从蔚川府来的?世人皆知蔚川府出了本《文庭八议》,但凡认识字的,皆人手一本!‘古段杨廖吴,陈周白欧阳’。文庭九子,名动天下!二位与那文庭九子同在蔚川府,真是天大的福气!不知二位可曾亲眼见过那九子中的哪一位吗?” 周闻朝段羽看了一眼,哈哈一笑,“见过见过!昨天见过,今天见过,只怕今后日日都要相见……” 突然指着段羽,大惊小怪地道:“哎呀!这不就是那个白衣胜雪段公子吗?” 余俊一下子瞪大眼睛,震惊地转头望着段羽。 段羽无奈,指着周闻没好气地道:“哦,我碰巧也见过一个。诺!这不就是那个金针无双周医郎吗?” 两人开着玩笑,余俊却腾地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真的?你们不是在蒙我吧?” 他左右打量着两人,越看越觉得两人仪表堂堂,不似常人。忽然眼睛扫到段羽手中的扇子,扇坠上正刻着一个“段”字。而那扇坠玉色异常丰润,绿得透人心脾,亦绝非凡品。 听闻皇上亲赐了“文庭九子”一人一块玉佩,以表彰他们心系百姓,为民发声…… 余俊再不迟疑,向面前二人深深作了一揖,脑袋几乎磕在自己的膝盖上,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地道:“小人,小人对文庭九子心向往之,诸位的每一篇文章,在下都认真拜读过。去年同窗邀我去蔚川府参加九子的见面会,我当时囊中羞涩无法成行……没,没想到能在此见到二位真颜!这是小人哪辈子才能修来的好运啊……呜呜……” 余俊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流着鼻涕哭得稀里哗啦的,倒把面前的周闻和段羽搞得很不好意思! 二人虽然也遇到过狂热的追随者,却大都是在云州境内。他们没想到文庭九子的名气已经大到这个地步,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都能遇到他们忠实的拥趸。 段羽忙示意周闻将余俊拉到凳子上坐下,“余兄不必如此,我们九人其实也和余兄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哪,我不过是个举人,这位周医郎,连乡试也没有考过!我们不过恰好写了点文章,又恰好把大家的心声说出来罢了……” “怎么会一样?朝廷依据你们写出的《文庭八议》重新修订了我们大熙国的律法!是你们的文庭八议,让大熙国实施了四十五年的律法全部重写,士、农、工、商全都受益。我,生来便是个庶子,虽自幼会读书,却不得当官机会。如今新法颁布,我这样的人也能当上里长了!” 段羽立刻瞪了周闻一眼,意思是怪他多事,又轻敲着手中的扇子,安慰道:“文庭八议虽然惠及民众,可也是因为当今圣上圣明,才能将我等的心声听得进去。这算不得什么!” 李良这时正好端着托盘将牛肉面和三碗茶汤送到桌上,余俊抹干眼泪立刻道:“二位整日为百姓劳心,为民众发声,怎能吃得这样简单?掌柜的!将你最拿手的菜式全都端上来,我今天借你的贵地宴请两位贵宾!” 周闻忙一把拦住他,“虽说你是梨花坞的里长,可也不能这样铺张浪费!再者我二人真的急着去梨花坞有事,实在耽搁不起时间。” 段羽也推辞道:“不错,我二人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立即赶往梨花坞,余兄的这番情谊我们心领就是!” 李良却在旁边插嘴道:“这位是梨花坞的新里长?二位也是要去梨花坞?这可再没有更巧的了!我那妻弟也是梨花坞的人,这家小店就是他与我内人一起开的!哈哈!三位不必再推辞,今天你们的吃食都由小店请了!你们等着,我让内人再给你们加几道菜去!” 两人来不及拦住李良,不禁更是哭笑不得。 幸好不过一会儿,钟秀便从后厨亲自端了两碗牛肉面和四盘凉菜,又并一个硕大的食盒过来。 “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还请里长大人和二位公子不要嫌弃。我兄弟在梨花坞,还望里长大人平日多照应着!若看得上我的手艺,往后来镇上,只管来小店吃喝,小店全送!” 余俊忙站起身来道:“这怎么好意思!”他口中虽推辞,脸上却不禁带出了一丝得意。能在自己的偶像面前露这个脸,还有比这更有面子的事么? 钟秀又道,“里长大人这是要梨花坞上任吧,不知能不能帮我送些吃食给我兄弟?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幼妹住着,我怕他照顾不好自己!” 李小满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将一 分卷阅读77 方手帕子放在桌上,“还有这个帕子,是我新绣出来的,请两位哥哥带给我小姨!” 周闻见又是这个小丫头,逗她道:“哦,你小姨又是哪个?” 李小满口齿清楚地说道:“梨花坞三叶居,你到村里找钟解元就知道了!” “钟解元?!”周闻吃了一惊,与段羽对望一眼,“你是说钟瑄吗?” 余俊也同时脱口而出道:“怎么你们说的那个兄弟是钟解元吗?” 他赶紧从兜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拱手道:“钟解元是我的大恩人。听说要不是他向州里举报原来的那个里长,我还当不上这个新里长呢!我怎能在他的店里白吃白喝?不成不成!” 又转身向周段二人问道:“这么说您二位是专程去梨花坞找钟解元的?” 段羽点头笑着道:“不错!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是钟瑄的旧友,特意从蔚川府前来拜访他!” 一边的周闻半天没有吭声,忽然面色凝重地向钟秀追问道,“你说钟瑄和他幼妹一起住,他妹子年纪很小吗?” 钟秀道:“是啊,今年才九岁,不过她个子矮,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只有九岁!而且还先天不足! 周闻脸色立刻变了,向段羽道:“不能吃了!我们得赶紧走!” 段羽这下也知道大事不好了。两天前他们忽然收到钟瑄的急信,说其妹得了离魂之症,让周闻火速赶往梨花坞,为其医治。 钟瑄和他们不告而别已经一年多,这是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作为昔日密友,他便与周闻一起出发。 此刻听了钟秀的描述,两人都意识到他们先前对钟瑄在信中描述的情况估计不足,如果再耽搁下去,只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段羽立刻站起身来,连告辞的话也来不及说,疾步往外面跑去。 一时两人都忽然跑出去了,钟秀一家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李小满反应最快,“哎!食盒!还有帕子!” 一边的余俊伸手拿起食盒,又抓起桌上的帕子,“无妨!我与他们同路,这就给他们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段羽:我家耳朵是个吃货,新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周闻:我家翅膀是个闷骚,初次见面,呵呵,是我的,各位就不用惦记了! 作者: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几天都是单机操作,有没有小天使冒个泡,我把翅膀美男送给她啊! ☆、第四十二章 文庭八议 第四十二章文庭八议 余俊因为心系偶像,干脆舍弃了自己的驴车,坐上段羽和周闻的马车,直接赶往梨花坞。 一路上周闻不断催动马鞭,把马车赶得风驰电掣,把个余俊颠得七荤八素的。他见两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也不敢多问,只扶着自己的帽子,干挺着。 等到了梨花坞,段羽和周闻赶时间,果然也不问余俊在哪里下车,直接问了地方,将马车停在三叶居的坡下,便拔腿往坡上飞奔,把余俊一个人扔在了后边。 余俊看着身边的食盒和帕子,认命地下了车,拿起东西也跟着往坡上走去。 此时段羽和周闻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三叶居,院门是锁着的,从院门看进去,那房子的大门也紧紧地闭着。 周闻冲着屋子大声喊道:“钟瑄!钟瑄开门!是我,周闻来了!” 话音刚落,那房子的大门就开了,钟瑄从屋子里冲出来,隔着院门抓住了周闻的衣襟,“你怎么才来?” 段羽见钟瑄两颊凹陷,眼圈乌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忙劝道:“你先让他进去给你妹妹医治,可不能再耽误了!” 钟瑄这才松开手,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放二人进来。 周闻一进院门,就被他拽着来到沈青的床前,“快!你给她下针!你的金针带来了没有?” 段羽只得再次出面,“钟瑄!你别急!周闻他心里有数!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你先过来,在这里坐着,把位置让给周闻。” 周闻在病人面前立刻变了个样子,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公子爷,而是那个家学渊源、针技了得的周医郎。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沈青的面部。 从上次昏迷,已经过了整整三天,沈青的脸色比那时更红了。但是这种红色不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一种诡异的艳色。 她肤白如雪,眼睫浓黑,脸颊艳若桃李,嘴唇红得像血。幼嫩的脸上像是上着一层华丽的浓妆,妖异得让人心惊。 周闻一见之下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等到他净手给沈青把完了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钟瑄这几日守着沈青,亲眼见到一个活泼可爱的鲜活生命慢慢凋零,他一身的血气也跟着渐渐熬干。脑中早已转过千万种打算,不过是仅凭着一点对周闻的信任撑到今天。 此刻见周闻脸色沉重,他心中已麻木不堪。半响,他才幽幽问道:“如何?” 周闻却不答,只道:“我能看看 分卷阅读78 她的后背吗?” 钟瑄起身,“你等等!” 他先将床上的帐子整个放下,然后自己钻进帐中,轻轻褪下了沈青的上衣。 这几日他帮沉睡的沈青擦洗身体,已经看过了她背后的伤疤,然而此刻再看到这些,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绞痛。 才短短几日,沈青的身体急剧地瘦了下去,她后背的两片肩胛骨像一对折断的翅膀,尖锐而脆弱,而那些伤疤仿佛直接粘在了她的骨头上。 钟瑄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伤疤,然后用被子将沈青盖住,仅露出一片后背的肌肤。 他钻出帐子,先看了一眼段羽。段羽是何等聪明,立刻转过身去走到窗前。 钟瑄这才掀开帐子,让周闻查看。 周闻先是被沈青背上的伤疤吓了一跳,然后稳住心神,伸出两根手指沿着她的后背一寸一寸地查找,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沈青尾椎骨上。 “一共三根。” 周闻的手沿着沈青的脊椎轻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根针卡住了经络和血脉,限制她的生长,也把她的生机掐断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妹妹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钟瑄浑身发着抖,闭了闭眼,“是因为这个她才一直醒不过来的?不是因为溺水?” “不是!这三根针应该是分三次打入她体内的,最后这根打入的时间不超过一年。本来应该可以撑到十岁。但是你妹妹的发育超过了先前设定的界限,所有新长的血脉全都被最后这根针堵死在这里,所以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自动用昏睡的法子减少能量的摄入,以此切断生长。” “不能把针拿出来吗?” “不能!这针刺入的地方太刁钻,而且用的是无影针。有去无回,永不复出。扎针的人没想过要再□□。她从第一次扎针的时候就注定了活不过十岁!” 钟瑄垂下了眼帘,手指渐渐成拳,“所以,没办法了吗?只能看着她死?” 周闻黯然道:“如果要她醒过来,恢复平时的样子,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只是让她活着,就像现在这样,没有生息地活着!可是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钟瑄忽然一口血喷在周闻的胸口,整个人向后轰然倒下。 段羽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撑住他,向周闻怒斥道:“治不好就好好说!你又何必刺激他!” 周闻伸手给钟瑄把了把脉,“不要紧!他这口淤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就怕他一直憋着,郁久伤肝,再伤心肺。到时候药石罔效,连我也救不得他!咱们干脆让他趁这个机会睡一会儿,他这几天不眠不休的,身体也该休息一下。” 钟瑄被二人扶到卧室躺下。段羽和周闻连续赶了两天的路,此刻也有些疲惫,便各自在旁边找了张椅子,闭目养神。 一边的周闻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段羽却闭着眼,睡不着。他的思绪回到了四年前初见钟瑄的时候。 四年前,元丰三十年,他刚刚考上云州的解元。在准备次年春闱的期间,他并没有闭门读书,而是与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组成了“文庭社”。每隔几日便轮流做东,选一个清雅之地吟诗作赋,评论时政。 那一次他记得是周闻做东,地点就在蔚川府最著名的茶舍听雨阁。当时几人一面对着阁外烟雨迷蒙的南沧江品着茗,一面以秋雨为题吟诗取乐。当时他即兴起头道:“尘浥多人路,泥归足燕家。” 一个布衣少年披着微湿的墨发,从淡淡的雨雾中走进茶社,随口接道:“可怜缭乱点,湿尽满宫花。”从此少年钟瑄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中。 他当时自称古瑄。虽然在文庭社中年纪最轻,在诗词歌赋的造诣却远超过他们。而在时政方面,他也总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极其独道的见解。 很快钟瑄便替代了段羽成为了文庭社中的核心人物,并且在他的带领下,文庭社成为了蔚川府最有名的文人团体。短短几个月内,更是逐步聚集了更多的当地才子,渐渐形成了九人的固定组成。 元丰三十一年段羽入京参加春闱,却落榜而归。这时钟瑄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忙于安慰他,而是提议将他们平时所谈的观点整理成文。这就是最早的“文庭小议”。 这篇文庭小议由钟瑄所撰,所议之题,便是当年的春闱。他以分析当年的科考题目入手,深入剖析了大熙国科举制度之弊端,表达了对苦读多年却投笔无门的落榜才子的遗憾之情。整篇文章文从字顺,理密思沉,文笔清新旷远、流丽隽永,感情上却又汹涌丰沛、直指人心。 此文一出,不仅引得历届落榜之人泪满衣襟,就连那些已经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回想起自己艰难的科举之路,也是心有戚戚焉。 最开始文庭小议只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在蔚川府的读书人之中流传,后来有书商窥得商机,为之专门制版,印刷成小册,放入书局售卖。 随着文庭小议的影响越来越大,文庭社便陆续又出了后面的三议,议题更是涉及士农工商等等各个阶层。至此,不仅是读书人人 分卷阅读79 手一册,就连那些稍稍识些字的商贾、工匠等人也都争相购买传阅。 在这个时候钟瑄又提议,褒贬时弊只能算拾人牙慧、饭后谈资,能提出实际的解决之道才是真本事。因此自文庭五议开始,他们开始针对大熙国的律法,直接给出了改革的建议。 到了元丰三十二年,《文庭八议》由文人之手渐渐从蔚川府传至整个云州,最后传到了京城。 是吏部尚书贾正最先将《文庭八议》在朝堂上提出来的。他认为现有的大熙律自前朝开始已经沿用了四十五年,早已与现在的时局不符。就连年轻的学子们都能提出可行的建议,律法的改革势在必行。 然而以内阁大臣杨礼为首的大臣们却认为,这群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因为科举不顺,就上赶着要改变国家的律法,那如果是生活中遇到不顺,岂不是要揭竿而起,干脆推翻皇上的政权? 这起子坏毛病千万惯不得! 况且大熙律已经在这个国家实施了四十五年,已经证明了它的经典和耐用性。皇帝如果够贤明,就应该沿袭成法而治理国家,顺应民风而施教,祖宗传下来的律法绝对不能改。 阁老们在朝堂上的争执越来越激烈,渐渐演变成了寒门学子出身的贾尚书与豪门显贵出身的杨阁老为首的两派之争。一时两派对立,官员们各自战队,互相揭发,互相攻击,朝局动荡不安,人心难定。 最后皇帝在犹豫了十几日之后,站在了贾尚书这一边。杨阁老回家颐养天年,他的拥趸贬职的贬职,流放的流放。同时皇帝宣布取消了内阁制度,还权于六部,大熙律正式改革。 而新的大熙律颁布之后,人们兴奋地发现其中有四成以上的新法,引用了文庭八议的观点,百姓们纷纷高呼皇上万岁、皇上圣明。 自此蔚川府文庭九子名扬天下。 然而,就在皇帝派大臣前往蔚川府赐下玉佩之后,钟瑄却向九子辞行,说是打算继续周游各地,已期今年的春闱。 八人这才知道原来古瑄其实就是钟瑄,十六岁就已经是段羽同期的宣城解元。当年为收养他的先生和师娘守孝,才放弃了第二年的春闱。 依着钟瑄的才华,众人皆知他必定会在春闱中大放异彩,再加上他文庭九子之首的才名,状元非他莫属。 一时本来早就准备好行装前往京城参加春闱的段羽就此放弃了。不仅如此,其他两位同科的九子,也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既然有钟瑄珠玉在前,他们又何必献丑其后?倒不如再等三年过后,钟瑄在朝堂上有个一席之地,被他拉拔着,只怕仕途还要更顺遂些。 果然春闱的结果下来,钟瑄成了会元。消息传到蔚川府,八子皆为他高兴,都道只怕这回大熙国要出首位三元及第了。 殿试结束后,几人都在等着钟瑄的捷报,谁知道不仅状元不是钟瑄,一甲二甲,甚至三甲,连同进士的名字里都没有。 钟瑄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直到三天前收到一封来自洛州府的急信,下面盖着御赐玉佩的拓印。 段羽收回思绪看向床榻之上的钟瑄。眼前的他,即使是睡着的状态,也将眉心皱得死紧。他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无往不胜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意气风发和无往不胜什么的,拿走就拿走吧。能把“少年”俩字给我留下吗?人家明明还很青春哪! 作者:我闺女还有几集就要长大了,而你和她有十一岁的年龄差……龄差……差! ☆、第四十三章 独活 第四十三章独活 卧室里的三人正在各自休息,外面的余俊却等不住了。他将头探进卧室,先喊了一声“钟解元?” 段羽最先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道:“余里长,你怎么在这?”他以为余俊早就自己走了,压根儿就没发现他与他们一起进了三叶居的门。 余俊完全没有被忽视的尴尬,“那钟解元妹妹不是给他带了许多吃食吗?我放在厅堂桌上?” 段羽这才想起那个从太平镇带回来的巨大食盒,正准备向余俊道谢,忽然他身后床上的钟瑄自己醒了。 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里带着奇异的火光,“是小花儿?她给我带了吃食?她醒了吗?” 段羽心中不忍,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是你太平镇开店的那个妹妹。” “哦,原来不是小花儿!”钟瑄轻轻地道:“是了,小花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钟瑄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梦,好几天没有合眼,一闭上眼,他就又梦见了前几天在回风镖局发生的事。 当时小花儿不听他的话,一个人进了后院。后来小花儿回来了,他便对着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小花儿向他问了一句什么话来着?对了,是问他,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独活? 他当时气急败坏地说,不会独活! 就像漂泊在黑漆漆的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忽然看到了天边的一丝微光。就像困在玻璃罐子里的一只飞蛾,忽然嗅到了一丝新鲜空气 分卷阅读80 。钟瑄一直压抑一直憋闷的心中忽然打开了一道口子。 小花儿活着,他好好抚养她,一辈子守着她。 小花儿死了,他跟着她去,照样也是一辈子。 是的,他不会独活。不是因为接受不了小花儿离开他的事实,而是,而是这么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生来无父,后来母亲也抛弃了他。他倾尽全力去改变自己,努力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最后却仍是空手而归。他有过一个家,但先生和师娘匆匆离他而去。他想要获得生父的认可,像一颗星辰从天而降在他的面前,但他后来发现所谓的星光全是幻影。 最空虚无力的时候,他遇见了小花儿。小花儿是他最后的希望。她倔强,也脆弱,她看似冷情,却依赖着自己。像幼时的他一样,桀骜不驯、身世飘零。抚养小花儿长大,便是他存在的意义。既然小花儿注定了活不过十岁……无妨!生虽短暂,死却悠长。和小花儿一起赴死,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 钟瑄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心中便安定了下来。那些焦灼和痛苦,仿佛一瞬间都离他而去。 他回身看见周闻和段羽两人担心的眼神,微笑着道:“你们远道而来,我却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对了,我早上包了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你们要不要吃?” 周闻被钟瑄的骤然转变,搞得有点懵,愣愣地开口附和道:“哦,你妹妹不是给你带了吃食吗?我们吃那个好了!” 段羽立刻使出杀鸡抹脖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又提到“妹妹”这个敏感词的周闻一眼,抢着对钟瑄道:“吃食不重要,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钟瑄摇头道:“不睡了,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留到那时候再睡吧!” 段羽听出了钟瑄的言下之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呢?” 周闻这会儿也看出钟瑄的不对劲了,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不是真要和你妹妹一起死吧?” 钟瑄轻笑,“是又如何?” 段羽忽然怒道:“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何不想想他们?” 钟瑄却道:“我无父无母。” 段羽被哽了一下,不做声了。周闻赶紧接着道:“那你总得想想我们这些朋友吧!哦!还有……”他忽然想起门外站着的余俊,“你这要死要活的,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周闻将余俊一把扯进屋子,指着钟瑄道:“余里长,你快点劝他不要寻死!你不是最崇拜文庭九子吗?你不是说文庭九子是天下人的大恩人吗?古段杨廖吴,陈周白欧阳!他,就是那个古!九议之子之首!” 周闻又回身看着钟瑄生气地道:“余里长,你看看你面前这个人!现在为了他的妹妹活不成了,就要跟着去死!那些家国天下、心系苍生的抱负,什么文思才情、什么满腹锦绣,全都统统喂了狗!” 余俊已经吓傻了,看看周闻,又看看钟瑄,一时反应不过来。 段羽这时过来拉住周闻,“我看你也跟着疯了!他现在是一个病人!你好歹还是个大夫,想讲大道理也要看看情况!” 又对旁边呆若木鸡的余俊客气地道:“麻烦余里长!帮我们打些酒来!” “好,好,我这就去!”余俊赶紧答应。 钟秀给钟瑄带的食盒里,是一大包卤牛肉,一大包卤顺风,还有一大包香辣兰花豆。钟秀的手艺没话说,这下酒菜做的是真香! 余俊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先光顾了梨花坞村西头的酒坊。酿酒的师傅为了讨好新里长,把压箱底的酒都给拿了出来。因此三人喝的酒也是真的好酒。 三人此刻坐在厅堂里相对而坐,且斟且饮。 钟瑄酒量浅,周闻却怂恿着他喝,还不许段羽拦着,因此钟瑄喝得又快又急,很快就醉了。 钟瑄举着杯子,醉眼迷蒙地道:“你们没见过我的小花儿笑么,她笑起来可好看了!她是我花园里的小玫瑰,只有这一朵,再也没有别的了!” 周闻捏着杯子,乱七八糟地劝道:“你就当她长大了,嫁给别人,离开家了不行吗?想开些!” “我想不开么!嫁给别人?别做梦了!我要把小花儿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偷偷跑出去!” 他伸手将怀里和皇上赐的玉佩挂在一起的钥匙串掏出来,炫耀给周段两人看,“哪,你看看,我这钥匙多不多?我加好几道锁,不让她跑!锁上她就不跑了,也不会有危险!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周闻头疼道:“哪有你这样当哥的!我原先和我三妹也最好,她去年出嫁的时候,我还把我那三妹夫偷偷套了麻袋打了一顿。可是她该出嫁还得出嫁啊!留在家里不成老姑娘了?” 段羽拿起一个包子堵住周闻的嘴,“你给我闭上嘴!你这是劝人吗?钟瑄的妹子那么丁点儿大,说嫁人做什么?” 钟瑄捉住段羽的话头,“不是丁点儿大么!我们小花儿九岁了!” 他忽然摔了杯子哭道:“是我不好么!总以为她不长高是因为吃得太少!若是我少给她吃点饭, 分卷阅读81 说不定她现在不会有事!” 周闻把包子从嘴里吐出来,又急着插嘴道:“不是啊,那你也不可能总让她这么点大啊!这人要是永远长不大,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我没了妹妹,活着有什么意思么?” 段羽见话题终于走到了正轨,心中大为宽慰,赶紧接着这个话头,苦口婆心地道:“钟瑄,你的生命为什么非要和你妹妹绑在一起呢?你从前在蔚川府当古瑄的时候,难道没有意思吗?我们一起引经据典,搜罗证据,把大熙用了四十五年、被奉为经典的律法都推翻了,多少人受益,多少人拿我们当英雄?你好好想想,除了你妹妹,总还有些别的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吧?” 钟瑄摇头道:“你们错了!错了么!律法可不是我们推翻的!全是假的,全是圈套么!那个我们出自民间,对吧?所以我们站在哪儿?嘿嘿,天生就站在制度的对立面么!” 他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你们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们出面推翻律法,这事儿才看起来名正言顺?咱们的皇帝陛下,在达官面前无辜,在百姓面前才会显得英明么!” 他摇着头道:“文人没意思么!你骗我我骗你,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算计!哼!我不是古瑄,我是钟瑄,我不会再当皇帝手里的笔,我要当我自己手里的剑!” 钟瑄伸出两根手指,做剑指状,“我弃文从武了!我要挥刀自宫,仗剑天涯!” 周闻视线移向钟瑄的□□,惊呼道:“自宫?!” 钟瑄收回剑指想了一想,“嗯,自宫也行!反正我也不成亲!” 周闻和段羽一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又听见钟瑄道:“读万卷书么,行万里路!我要带着我的小花儿走镖,去我一直想去,却一直没去过的地方!” 他忽然又想起了沈青的现状,眼睛里又啪嗒啪嗒掉下泪来,“没人陪我么,我也不去了!做文人没意思,做武人也没意思。没了小花儿,什么都没意思,我还不如跟她一起去了,省得她一个人在地下孤单……” 说着他便慢慢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周闻和段羽自斟自饮,默默地喝酒。 过了不知多久,周闻盯着自己的杯子幽幽道:“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只是皇帝手中的笔,文庭九议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段羽苦笑,“钟瑄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文庭九议他一个人写了七议。他的审视,他的判断,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他既然说是,我想,那就不会错了!” 周闻激愤地道:“怎么会这样?那阁老们难道都是反对着玩的吗?腾阁老还被贬职到了西川苦寒之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人岂不全都是皇帝老儿手中的棋子,他拿着我们和阁老们厮杀,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等我们都想明白的时候,事情又变得不一样了吧!” 只有一个人总是领着他们走在思想的前头,可是他看透了,不玩了,现在要为了妹妹寻死觅活。 留下他们这群人,还在为了昨日的荣耀沾沾自喜,还在为了前路茫然四顾。 作者有话要说:  周闻:下次你妹子出嫁的时候,只要跟哥言语一声,哥立马过来帮你套麻袋,揍新郎! 钟瑄:…… ☆、四十四章 女杀猪能手 四十四章女杀猪能手 钟瑄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回忆起昨日的事情,他依稀记得和周闻段羽喝了酒。 然后他想起了小花儿,爬起来冲进沈青的卧室。然而床上却空空如也。 这是最恐怖的噩梦。钟瑄还没有从昨夜的宿醉里醒过来,扑在床上疯狂地摸索,仿佛沈青变成了一股烟,一捧空气,躲进了床上的某个缝隙里。 这时他听见临窗的后院里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同时一股极浓的药味从窗子渗了进来。 钟瑄立刻又从床上跳下来,狂奔到后院。进院子的时候,他不小心绊在了靠墙放着的一把铁锨上,踉跄了两步,终于还是扑倒在地上。 只见后院里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巨大的烧火架子。段羽正蹲在地上往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添着柴,而周闻拿着长柄的木勺正在搅着架子上的一口巨大的铜锅。 听见他跌倒的声音,两个人一起停下手,转过头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锅里翻滚着深褐色的药液,不断升腾着带着浓重药味的蒸汽。 而铜锅上面有一个竹制的圆盘,沈青就平躺在那圆盘上,身上的亵衣已经被铜锅里的蒸汽熏成了浅褐色。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钟瑄目眦尽裂,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往前扑过去。 …………………………沈青回到现实的分隔线……………………………… 沈青先是感觉到胳膊的一阵锥心刺骨的酸痛,然后才睁开了眼。 桌上的台灯亮着,刺眼的灯光打在她的眼睛上,迅速逼出一层薄泪。沈青直起上身,眯着眼“啪”地 分卷阅读82 一声关掉了台灯,用力揉着自己的右胳膊。废了废了!这条胳膊感觉已经报销了! 要死,竟然就这样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耳边传来阵阵游戏厮杀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室友贾晓梅脸上敷着张金光闪闪的面膜,正在聚精会神地团战。 寝室里的另外两张床是空的,那两个室友都是本地人,到了周末整个寝室就只剩下贾晓梅和她两个。 贾晓梅是个宅女,沈青是个学霸,两个人常常这样各干各的,相安无事。 眼前的一切都是这样熟悉,沈青却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是什么不对劲呢? 沈青忽然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回来了!” 贾晓梅吓得拿鼠标的手都抖了一下,转头道:“沈青你没事吧?” “哦,没事……我就是做了个梦!” 沈青随口敷衍着,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她刚刚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睡着,竟然穿越到一本书里! 先是苦哈哈地当了六年女杀手之后,然后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把她往死里疼的哥哥。 就在穿回来的前一秒,她刚和小伙伴们一起把村里最大的反派干掉了!眼看着这日子越过越顺,怎么能一点警示也没有,就这么突然地穿回来了呢? 沈青摸了摸胸口,仿佛还能感觉那里有些隐隐的疼。她记得自己当时攀在树上牢牢的,忽然感觉胸口遭到一记重击,然后她就掉下树去了。在河水灌进她的嘴里的那一秒,她失去了与那个世界的联系,跌入一团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她在那黑暗中浮浮沉沉,梦见了钟瑄,钟瑄还问她喜不喜欢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来着。 然后她醒了,回到了现实中。 沈青坐在桌边暗自思忖,自己是魂穿,所以在那边的情况是已经死了吗?她马上就想到了钟瑄,隐隐觉得有些担心。 钟瑄对于她这个妹妹可是十分地上心,知道她死了,他会怎么样? 他是个好哥哥,不过他说过的那句“不会独活”,应该做不得准吧?毕竟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独活呢?他应该会先颓废一阵,然后重新开始,是吧? 沈青愣愣地坐着,不知道该希望他记得还是希望他忘记,脸上不自觉地带出了悲哀的表情。 贾晓梅正好一盘游戏结束,将脸上的面膜揭下来,发现了沈青的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很不好的梦吗?你在伤心什么?” 沈青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个世界看起来再真实,也不过是一个小说作者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作者就是那个世界的上帝,文中所有角色的命运都是全凭作者的一时高兴,还有什么情节是圆不回来,还有什么感情是不能更改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钟瑄只是文中的一个虚拟人物,她也很想知道他在那本关于女杀手的书里,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命运?还有,为什么自己会穿到书里,自己在书里算是女主、女配或者干脆就是个炮灰路人,沈青还真的有点好奇。 沈青在自己的桌上搜寻着,“你放在我桌上的那本小说呢?” “哦!隔壁寝室的刚才过来借走了!怎么,你感兴趣?你不是从来不看小说的吗?” “嗯,我觉得那个书好像挺有意思的!”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那个题材新颖,以前还真的没人这么写呢!”贾晓梅仿佛遇到知音了一般,立刻兴奋地说道。 可不是新颖吗?简直是变态!一群成年人把小孩子训练成职业杀手,用血腥的童年替他们挣钱,还有比这更变态的吗? “那书里的内容,能跟我说说吗?” “好啊好啊,反正今天就咱们两个在,咱们今天晚上干脆搞个故事会,秉烛夜谈吧!” 到了晚上熄灯的时候,贾晓梅果然履行诺言,给沈青讲起了那本沈青穿进去的书。 “故事开头讲的是一个屠户家里的长女,被自幼订亲的人家退了婚……” 长女?退婚? 沈青穿书过去的时候才只有三岁,已经落在杀手组织手里了。嗯,看来自己并不是那个长女了。 “要知道古时候做屠户的,往往还兼着刽子手。那退婚的人家拿这个说事,说他们有损阴德。屠户一气之下就病倒了,连生意都做不成。那个长女在家里每天流着眼泪,闹着要上吊。屠户家的儿子却是个心疼姐姐的人,打听了对方成亲的日子,揣着他爹的杀猪刀就冲过去了……” 沈青忍不住插嘴道:“这里面就没有出场人物是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儿吗?比如说三四岁的?” 贾晓梅奇道:“哎呀!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书里的女主,也就是屠户家的次女,正是个三岁的奶娃娃呀!” 沈青打起精神,心道,来了来了,原来还是女主,属于自己的情节终于来了! 贾晓梅果然开始按照女主的视角开始讲故事线,“屠户家的这个次女人小鬼大,看见他哥哥偷了他爹的大刀,自己也踮起 分卷阅读83 脚尖摸了把剔骨的尖刀藏在棉袄里,偷偷地跟了去!后来她哥发现她跟着来了,没办法,只得抱着她装作喝喜酒的人,混进了那负心汉的家里。到了拜堂的时候,哥哥提着大刀就冲了出来,结果那个妹妹比他冲得还快,一下子就把刀捅进了那个负心汉的小腹……” 沈青愕然,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自己穿书前的那个原主?才三岁,路都走得不稳当,居然就敢拿刀子捅人!这天赋异禀,难怪会被杀手组织看中! 贾晓梅继续说道:“那负心汉当场倒地,血流不止,兄妹二人都被人捉住,打算捆着送到官府。这时候那妹妹义正辞严地道了一声慢!说她不是杀人,是救人!不信到医馆找个大夫来瞧瞧!” 沈青有些诧异,这原主是不是也太早慧了?居然想到这种办法来糊弄人!不过一个三岁奶娃娃说的话,又有谁会信呢?真当在场的全是傻蛋白痴不成? “在场的人果然去隔壁的医馆找了当地最有名的大夫,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检查受伤的新郎官……” 沈青:……好吧。 “那大夫检查过后,说新郎官本就是盲肠炎发作,正好要不行了,幸好这小姑娘一刀下去,准确地将那发炎的盲肠割去,不仅刀口特别小,而且失血量还小!给新郎官稍微包扎包扎,就能立刻继续拜堂,连晚上的洞房也不耽误呢!” 沈青“啊”了一声,目瞪口呆!这也行?好歹是开腹手术,竟然不麻醉、不消毒、不缝合,还,还不影响洞房? 天雷滚滚…… 贾晓梅自己也是个学医的,当然知道情节有点雷,不过她还是为她钟爱的小说辩解道:“这个艺术虽然源于生活,但是也高于生活嘛!我觉得这样挺好,起码女主角的人设立住了!她就是有亲妈给的金手指,随便一捅比人家行医多年的老大夫还准!不仅威慑了那个负心汉,还给自己扬了名。最后那个负心汉的家里羞愧难当,放了兄妹俩不说,还给了不少手术费,哎呀,女主就这样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拉倒!还第一桶金呢!过不了几天就要被杀手组织领走了吧! 沈青暗自腹诽,鼓励着贾晓梅继续说后面的剧情。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当上杀手以后,遇到钟瑄是意外还是书中本来就有的内容?如果是本来就有的内容,那么按照作者的安排,她和钟瑄之间将来应该有怎样的剧情发展呢? 贾晓梅说道:“本来屠户这个行业是传男不传女的,不过女主的父亲发现女主对用刀子很有天赋,便开始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教女主杀猪呢?” “咦?杀猪?”沈青脱口问道,“不是杀人吗?” “唉,你别急嘛,杀人是后面的情节,这时候坏人还没出现——我这才讲到第三章呢!!” “哦,好,你慢慢讲!” “那你可别再打断我了,我这思路都有点接不上了!”贾晓梅埋怨道。 沈青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请继续!” 贾晓梅整理了一会儿思路,又继续说起来,不过这次她为了防止沈青再打岔,语速明显加快了许多。 “女主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她从小看他爹杀猪,早就把猪的身体结构搞清楚了。每次看见猪在她面前跑,她的眼前就会自动出现一张解剖图,什么心肝肺啊,什么里脊五花啊,在她面前统统无所遁形!她就是一个天生的杀猪能手!经过几次试炼之后,女主的父亲正式将自己祖传的屠刀传给了女主,成为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屠户……” 贾晓梅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可是沈青的脑子却只有“杀猪能手”这四个字。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突然闪现。 她伸出一只手挡在贾晓梅面前,“等等等等!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 贾晓梅对再次被她打断心怀不满,很不耐烦地说道:“什么问题?快点问!” “那本书的书名是什么?” “《女杀猪能手的致富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除了一句MMP,我无话可说! 作者:不要这样嘛,跟我念三遍本文标签,甜文甜文甜文!闺女后面我会补偿你哒! ☆、第四十五章 玩完 第四十五章玩完 夜已深。或许是在桌上睡了太久的缘故,贾晓梅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沈青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女杀猪能手…… 沈青心中万马奔腾,仍然无法正视这个事实。 在杀手组织里煎熬的那些年,她一直以一个穿书者的身份自居,对于施加在她身上的命运也几乎从不反抗。 就是因为看见了“女杀手”这三个字,她就以为这个奇葩的身份是书中固有的人物设定,如果不是钟瑄的突然介入,恐怕她还会一直逆来顺受下去…… 现在居然告诉她,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副本,她只是去了一个架空的平行世界! 和她一样,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里的人们都会生 分卷阅读84 老病死,会因为不同的性格和选择有着各自迥异却自由的命运。 卧了个大草!整整六年啊! 沈青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岁月,想起那些匆匆退场的同伴,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将最基本的人性打落,来换取一时的苟延残喘…… 她真的好想抱住自己,好好地哭一场。 同时她也由衷地感激钟瑄。如果不是他,她也许会一辈子困在那个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角色里,麻木冷血地过一辈子。 直到离开了那个世界,回到自己乏味的身份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钟瑄捡回家的那个小花儿有多幸运。 沈青的外公是国家级中医大师,在他们的那个小城市极其有名。 沈青是沈家的第二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不管是学习外公的医术还是应对学校的功课,她都游刃有余。 从小到大,她都是全家人的骄傲,母亲和外公更是将她当做整个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 也因为从小被寄予厚望,沈青终日埋头于中医的学习和自己的学业中,没什么朋友,连唯一的姐姐也和她不亲。 还记得她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母亲非逼着她把当天要背的药方背完才能休息,最后体力不支的沈青晕倒在书桌前。在医院打针的时候,她听见父亲在走廊里对母亲咆哮,为什么把孩子逼得这么紧?不知道明天还有期末考? 自此沈青对于所谓的亲情还有未来,都没有任何期待,她只是按照大家的期望,心无波澜地往前走着。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却让她意外地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毫无保留的关爱。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沈青就像是如品尝过人间珍馐的人,现在再让她每天喝着白稀饭、上着大学、奔着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沈青抬手遮住了眼睛,心里乱糟糟的。她发现自己很想念钟瑄,想念那个和她隔了一个世界,再也不可能相见的人。 “沈青,还没睡啊?” 贾晓梅起夜上厕所,经过沈青的床边看见一团青色的亮光。她随口关心了一句,“这么黑看手机,小心得青光眼!” “我没有看手机……”沈青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她的胸前真的有一团雾蒙蒙的青光。 贾晓梅也发现那光有些不对劲,沈青一拿开手,这团光就像火焰一样飘了起来,淡淡的,青色的,将沈青的脸映得奇形怪状。 “鬼呀!”贾晓梅尖叫一声,往自己的床铺躲去。 沈青也看到了那团诡异的青色火焰,是从她胸前的一块玉佩上发出来的。而且随着火焰的燃烧,她已经感到玉佩正在发热,胸口的皮肤感觉到越来越烫! “妈呀!!什么情况!” 她一下子跳起来,从脖子上一把将玉佩扯下来,扔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自己也仓惶地往贾晓梅的床上扑。 谁知贾晓梅同学飞快地抬起一只脚,抵在沈青肚子上,口中哇哇怪叫,“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要打110了!” “打什么110,打119啊!这是火警好不好?!”沈青完全不嫌弃地抱住了贾晓梅的脚,顽强地侧身挤上了床。 贾晓梅见沈青脸上已经没了鬼气森森的青色,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便勉强收回了佛山无影脚,心惊胆战地催促道:“那你倒是赶紧打啊!” “我手机在那边床上!快,你打!青色火焰温度最高,再迟只怕咱们要变成恶灵骑士啦!” 沈青被吓得不轻。这里可是六楼,楼下是一大片坚硬的水泥地,跳楼逃生这条路也已经被堵死了! 贾晓梅哀嚎,“我的手机放在你床头充电!我也拿不到!” 沈青立刻扔了个抱枕在贾晓梅脸上,“姓贾的,你又在我床头充电!你是想炸死我是吧?!” 这个贾晓梅简直太可恶了!因为听说手机充电的时候有辐射,对身体不好,所以晚上老是偷偷把手机放在沈青的床头,死道友不死贫道! 就算沈青指着网上充电手机爆炸的新闻给她看,她也屡教不改,屡抓屡犯! 贾晓梅这时也有点心虚,“知道了,我明天请你吃早饭就是了!不过,你先把火的问题解决吧!这要是烧起来,——你知道纵火犯罪名有多大么?” 沈青当然知道!这栋楼住着全校的女生,而且超长的内走道两边连接着无数鸽子笼一样的宿舍,这栋楼本身就存在消防隐患。一旦真的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估计打119也来不及吧?这么高的楼,消防车能把水送上来吗?还不如趁现在火焰只有一点点小,干脆自己把它灭掉! “我去阳台接盆水去!” 沈青鼓起勇气就要起身下床,却被贾晓梅一把按住,“不行!我手提电脑才买了一个月不到!不能用水浇!” “我去!那你到底要咋样啊?”沈青急得跳脚! “你别急啊,你再看看,我觉得那火好像并没有烧到 分卷阅读85 别的东西啊!”贾晓梅指着桌上的火焰说道。 沈青闻言也朝那片火焰看去。确实,那团青色火焰和几分钟以前没有太大变化。它漂浮在离玉佩两三公分高的地方,轻轻地摇摆着,静静地燃烧。 太诡异了! 沈青忍不住向贾晓梅靠过去,两个女生瑟瑟发抖地一起挤在离玉佩最远的角落里。 贾晓梅贴在沈青的耳边问:“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自己烧起来?”声音极小,仿佛是怕那团火焰听到。 沈青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音,“我怎么知道?就是一块假玉,真的是很便宜的东西啊!” 沈青说的全是实情。那块玉佩是她半年前高考毕业旅行的时候,从一个极不起眼的旅游点买的,她还记得当时的标价是二十块,她跟老板还价,最后以十八元成交。 当时一大堆玉佩就随便地堆在一块路边的塑料布上,上面刻着各种常见的姓或者名。因为沈青正经历她的第十九次暗恋,对象是一位姓古的学长,所以毫不犹豫地选了刻着一个“古”字的,挂在了脖子上。 当然啦,那次旅游不久之后,沈青就听说了学长和校花好上了的消息,可那玉佩沈青已经带习惯了,也懒得摘下来,就这么一直挂着。 “这玩意儿是不是磷超标,所以才会自燃?”贾小梅试着从科学的角度解释。 沈青觉得不对,先不说这个是不是磷,就算自燃也是需要温度条件的吧?怎么可能戴在身上就自己着了呢? 她还在琢磨,贾晓梅推了她一下,“喂!我觉得烧不起来。这么大半天了,你看书都没点着!” 沈青看向青色火焰下面的书本,确实如此,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那怎么办?等它自己烧完吗?” “那怎么可能!等它烧完,我还睡不睡了?睡眠不好,最影响肤色!我今天的面膜可是好几十块钱一张!绝不能白白浪费!” 沈青有些束手无措,“那你说怎么办嘛?浇水不行,等着也不行!?” 贾晓梅立刻道:“扔楼下吧!这个点楼下没人!快点,你去扔!你自己买的水货玉佩,搞出了火灾,你自己善后!” 沈青被迫无奈,只得从床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桌子挪过去,然后远远地向那玉佩伸出了手。 玉佩还在烧着,离得近了,沈青看得很清楚。火焰没有挨着玉佩,这么久了玉佩也一点没有烧坏的迹象,篆体的一个“古”字在火中闪闪发亮。 沈青还是很害怕,回头向贾晓梅道:“要不要拿个竹竿?我不敢直接下手啊!” 贾晓梅却残忍地大声拒绝,“三更半夜的,上哪儿找竹竿?你赶紧的!甩出去就行了!” 沈青终于下定决心,侧过脸用两根手指捏起玉佩的绳子,把它小心翼翼地提起来。 那团火焰也随着玉佩升高,在离沈青手腕几厘米的空中晃啊晃的,像自己有生命力一样。 沈青提着玉佩快速地打开了阳台门,然后握紧玉佩绳子往外面一甩。 谁知道那玉佩忽然变得极重,那玉佩的绳子勾住沈青的手,把她往栏杆外面拖。 沈青一声尖叫,身子撞在阳台的护栏上。那水泥栏杆像一块威化饼干一样“啪”地碎裂开,沈青被玉佩拖拽着直接翻下了阳台。 在空中的最后一秒,沈青想,完了,这下真的连白稀饭也没得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我男神姓“古”,不姓“钟”。 钟瑄:巧了!本人艺名古瑄,几年前就已经出道! ☆、第四十六章 灵魂入侵 第四十六章灵魂入侵 眼前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院落,盖着土房两间。土房的左边搭着个棚子,里面设着土灶,锅碗瓢盆倒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这就是厨房了。 从这个厨房可以看出,这个院落的主人很爱干净,同时也很穷。 这时土房的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瘦的少年。他穿着利落的短装夹袄,挽着袖子,从房檐下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薄雪。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强子哥?” 那少年抬头冲着这边看了一眼,又冷漠地低下头去,“你来做什么?” 那个女孩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来拿我家这个月的合伙钱。” 少年动作麻利,只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房门口到棚子之间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路。他将扫帚放回原处,又从那四面通风的厨房中挑出两个空的菜筐,往院子外面走去。 经过女孩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钱我明天会交到舅舅手上的,你走吧!” 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扯住了少年肩上的扁担,女孩焦急的声音道:“不行!你给我爹,他又会拿去赌!我们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就等着这个月的钱买米!” 少年毫不怜惜地将扁担往回一扯,“那是你们父女的事,我管不着!”说着,他便挑着菜筐大步地离开了。 分卷阅读86 那双少女的手一下子遮上来,挡住了视线,耳边又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少女只哭了一会儿,就抬手抹掉了眼泪。她深呼吸几次,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她慢慢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样绿色的东西,看起来是块玉佩。这玉绿得透明,上面还刻了一个“古”字。 “啊!”沈青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这是她的玉佩!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地自燃,然后害她从六楼的宿舍阳台跌下去的那块玉佩! “谁?是谁在说话?” 视线开始旋转,很明显少女在惊惶地四处寻找,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又混乱,心脏也极快地“砰砰”跳个不停。 沈青没有再出声。她自己也被吓坏了,如果她有自己的心脏的话,恐怕此刻也会失去正常的节奏。 回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缕游魂,依附在别人身体上,回到了梨花坞,那个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小山村。 因为她依附的这个少女并没有照过镜子,所以她一直猜不到这个人是谁。可是刚才她通过这个少女的眼睛,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强。 当他经过少女身边的时候,少女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脸,因此沈青认出了他。从而也判断出了,她所在的这个身体的身份。 大丫,水牛家的大丫头。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她跌落小茅河的时候了,时间似乎已经往前走了好几年。 张强比以前更高了,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冷峻。不过看起来他已经从水牛家搬出来了,而且和大丫还很不对付。 沈青不清楚这几年里,他们兄妹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大丫的情况有点糟,她说水牛在赌钱,而且家里也没饭吃。 沈青可以替大丫作证,她可不是在说谎。寄居在这个身体里,虽然完全没有控制权,可是沈青对大丫所有的感觉都感同身受。她用她的眼睛看,用她的耳朵听,还用她空空如也的胃,挨着饿。 如果大丫饿死了的话,大概她这缕游魂也会完蛋吧? 沈青真的很想大哭一场,然而她现在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泪腺。 真的太惨了。 大丫在雪地里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因为太过饥饿而导致了幻听。 她在雪地里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天不亮就到了张强的院外,一直等着他起来。等待的时候她在雪地里捡到了玉佩,本来想还给张强。 可是现在没有要到钱,这玉佩她只能留下了。虽然她分辨不出什么是好玉,可这玉佩看着还不错的样子,用它换上几文买米钱,应该还是可以的。 大丫重新将玉佩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踩着雪往家里赶。二丫昨天去了太平镇,这个时候应该快到家了。 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米。走投无路的姐妹俩各自寻找办法。一个进城找水牛,看能不能要回一点生活费,一个过来找张强,争取抢在她们的爹前面,把这个月的钱拿到手中。 她这边已经失败了,希望二丫能带回来一些好消息。 这个时候时间还早,天才刚刚亮。有些勤快的人家已经打开了大门,屋顶上升起阵阵炊烟,开始做早饭。 大丫低着头从村中匆匆经过,大部分人都当作没有看到她。可是也有人远远看到她过来,特意出了院子堵在路中间。 那是王胖子家的媳妇。 当年争税田的时候,大丫的爹高水牛曾经把她男人打倒在地。从那以后,她男人就添了心口疼的毛病,重活累活都不能干,常常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两家的仇就这么结下了,有事没事王家的人都会找点茬过来干一仗。 大丫本来以为今天这么早,王胖子家应该还没起,所以没有特意从别的路弯。这回被王胖子的媳妇堵个正着,不免心中有些害怕。 可是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调头就跑。高家在梨花坞已经成了个笑话,要是她再没有根笔直的脊梁骨,只怕她和二丫更要被人踩到地底下去了。 王胖子媳妇倒也没有上来就打,她倚着她们家的院门,斜着眼看着大丫,用极高的音调说道:“哎哟!我道是谁这么早!原来是高水牛家的大丫呀!这又是和哪个男人滚了一宿,现在才回来?也不知哪家的男人有这种胆量敢睡高家的女人!不怕跟咱们原来的汪里长一样遭天火烧掉裤子?” 这声音在清冷的早晨传得很远,左邻右舍立刻就有人开了门或窗,探出来几颗看八卦的脑袋。 大丫压着怒火,沉声道:“婶子别红口白牙地胡呲!我不过是起得早了点,去找我哥哥张强有点事!” 王胖子媳妇听见张强的名字,立刻哑了火。 别看张强现在才十六岁,可算得上是梨花邬的首富。几年来,他的“解元菜”生意越做越大,方圆二十里的村子全都是他的客户。就连太平镇上的那些开酒楼的老爷们,看到他都会勾肩搭背地喊他一声“张老弟”。这样的张强,王胖子媳妇可不敢得罪。 分卷阅读87 不过张强从四年前就搬离了高家,宁可住着老钟家垮塌的旧屋子,也不愿意和高家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要说张强会替高家出头,大概可能性也不大! 王胖子媳妇心里衡量了一会儿,就抖了抖胆子上前揪住大丫的头发,“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婶子!年纪不大倒敢和大人顶嘴!我哪里说错了?就你娘那个骚脾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个没娘教的小蹄子,婶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怎么跟大人说话!” 大丫早知道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一顿撕打。干脆再不做声,只拿出吃奶的劲儿来和王胖子媳妇拼了!奈何她人小力微,肚子里又没有东西,只挣扎了一会儿,就被王胖子的媳妇拖在地上。 她抱住头,在雪地上弯成一只虾米,任由王胖子媳妇的拳头落在她单薄的后背上,一声不吭。 沈青疼得一阵呲牙裂嘴。她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几乎已经忘记了疼痛的滋味,这么无缘无故地被人打翻在地,顿时火冒三丈! “卧槽!你倒是还手啊!拿棍子照她脑袋砸!” 大丫本来咬紧牙关在忍着。她太了解梨花坞的人了,虽说自从四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他们高家每况愈下,已经到了人尽可欺的地步,可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王胖子的媳妇一样无缘无故地抬手就打。 如果她反抗了,人们必定会站在王胖子媳妇的一边,对她的处境不闻不问。可是如果她逆来顺受,做出可怜的样子来,人们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毕竟他们真正唾弃的是她娘,并不是她。她也是个受害者,她希望通过一次挨打,让他们想起这件事来。 可是她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陌生的女声!这回不是一个简单的字,而是完整的一句话! 大丫“嗷”地一声一咕噜爬起来,在雪地里踉跄着打转,“谁?给我出来!不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旁边讲话!” 王胖子媳妇正蹲在地上打得起劲,被她这样突然一拱,立刻摔倒在地。她捂着摔疼的屁/股,半天爬不起来,“你个贱蹄子,你还敢装神弄鬼的,老娘打不死你!” 大丫根本听不见她的威胁,她还在惊惶万分地四处寻找着。其实她已经有了一点感觉,她觉得那个声音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自己。 有人在她的脑子里,和她说话! 沈青知道自己又冲动了,被大丫发现她的存在,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任谁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灵魂,应该都会以为自己是疯了吧? 她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大丫解释这件事,让她能平静地接受这件事,然后…… 去你妈的!不管怎么解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平静接受好吧?如果是自己遭遇这种灵魂入侵的事件,应该会赶快找个得道高僧或者什么真人,赶紧把入侵者赶出去吧!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在找到离开的办法之前,必须要把自己好好地藏起来。 既然好不容易回到了这个世界,她应该还有见钟瑄的那一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王者归来!众卿接驾! 作者:闺女低调点儿,这章男主都没出,估计要凉啊! ☆、第四十七章 一两银子的卖身钱 第四十七章一两银子的卖身钱 大丫在雪地里仓惶地找了好久,确定并没有什么人蹲在暗处和她说话。她甚至摈弃前嫌,问了王胖子的媳妇一声,“婶子你听到没有,有人让我拿棍子砸你脑袋?” 王胖子的媳妇一口浓痰吐在大丫的脚边,“你个死蹄子!吓唬谁啊?你有种来啊!拿棍子砸我的脑袋!婶子让你砸!” 泼妇猖狂地把脑袋伸到了大丫面前,大丫真想捏起拳头狠狠砸下去。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只是急急将她推开,“我没有吓唬你,我是真的听到了!” 趁着王胖子的媳妇愣怔的时候,大丫转过身跑了。她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撵着她似的。 等到她一口气跑回了家,正遇上二丫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二丫有些诧异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啦?” 大丫忽然有些想哭,她要怎么和妹妹说呢?说她听见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说她罪孽深重,现在遭了报应,终于把自己搞疯了? 最后她把眼泪憋了回去,摇了摇头,“没啥……对了,你找到爹了吗?” 二丫低下头,转身往不远的家里走去,“嗯,找到了!” 找到就好!幸好是找到了!家里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真的一天都捱不下去了。 总算有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大丫将她内心的恐慌暂时放下,又有些心疼妹妹。 她知道能找到水牛不容易。过去她也为了找他常常去太平镇。赌场里那地方女孩儿是进不去的,只能整夜在门外蹲守着,等早上赌场关门的那个空当,瞅准水牛出来的时候逮住他。 昨天晚上下了雪,不知道二丫这一夜是怎 分卷阅读88 么熬过来的! “冷不冷?手冻了没有?”大丫伸手去牵二丫,却被二丫一侧身躲过了。 “这是钱,给你!” 二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大丫。 大丫一下子眼睛都亮了,“一两银子!爹身上还有这么多?他是赢钱了是吗?” 自从四年前张强离开高家,水牛一个人撑不下“解元菜”的摊子,干脆全都卖给了外甥,每个月从张强那里拿合伙的分成。手上有了闲钱,却什么也不用干,自觉捡到天上掉的馅饼的水牛一头扎进赌场。不仅原有的家底渐渐败光了,每个月的分成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在赌桌上撒个精光。几年来,大丫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 她喜滋滋地把银子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摩挲着,“咱们今天可以吃顿好的!二丫,你先回家把火生起来,我去买点米回来,嗯,再买些鸡蛋!好久没吃荤菜了!” 二丫却道:”“姐!咱们先回家,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丫笑容满面地答应:“好!咱们回家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用这银子!对了,我想先拿出一部分来买彩线买布!我的刺绣生意总算能坐起来了!上回张婶子还问我忘了针法没有呢!我怎么可能忘?你看着吧,要不了两天,我就能绣出几块帕子拿到太平镇上售卖,让咱们手里的这大钱再生出小钱来!” 大丫滔滔不绝地憧憬着,二丫却一直沉默不语。 等到回了家里,二丫径直进了卧房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裳。 大丫跟着她进了屋,见了她这幅模样,心中渐渐不安起来,“二丫,你这会子收拾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只一会儿功夫,二丫就将自己的衣物收拾成了一个小包袱。 她将包袱挽在自己的手里,低声对大丫道:“我要走了!你有空去看看金蛋吧——给他买点零嘴,别让他忘记自己是高家人!” 金蛋是大丫和二丫的弟弟,当年娘生下了他,把他当做一个金蛋一样宝贝着,可娘走了以后,爹养不活他,把他送给了邻村的富户。高家的香火其实已经是断了。 大丫被这消息惊住,伸手去扯二丫的包袱,急得嗓子都劈了:“你说清楚!什么叫你要走了?你,这是要走去哪里?” 二丫任由大丫抢走了包袱,其实包袱里的衣裳不是小了,就是破了,她能穿的也没几件,带着不过是为了有个念想。 “姐!你别问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我把自己卖了,一会儿刘姨妈就要过来接我走。” 刘姨妈是太平镇这一带有名的人牙子,专门把穷人家的小姑娘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 大丫一下子呆住,不可置信地道:“卖了?你说你把自己卖了?” 她呆呆地摊开手看了看,忽然猛地将银子使劲惯在地上,用脚拼命地踩,恨声道:“这银子我不要了,不要了!这是你的卖身钱!我不要这钱……” 过了一会儿,她又慌忙弯腰把银子拾起来,强塞在二丫的手里,“二丫!你去把银子退了!咱们跟刘阿姨说咱们不卖了!” 她抱着二丫开始嚎啕大哭,“不能卖不能卖啊,二丫!入了奴籍你就是个奴婢,是个任人摆弄的玩意儿!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啊!” 眼泪从二丫的眼眶里一下子冲了出来,她泪流满面地道:“现在这样子不就是已经完了吗?摊上那么个爹,我们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姐!你别去找金蛋了!拿着银子只管自己跑吧!金蛋当人家的儿子总比在高家好!可是你要是再不跑,早晚也会被爹卖掉的!” 大丫被二丫的话吓得忘记了哭,“二丫?” 二丫歇斯底里地哭道:“你以为我想当奴婢吗?是咱们的亲爹输红了眼,看到我站在外头,就要把我抓进赌场当抵押!幸好我跑得快,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呢!与其被他卖到那些糟践人的地方,不如我先把自己卖了!给人做牛做马,也总好过千人骑万人睡,得一身脏病!” 这时门外传来了叫门的声音,一个女人隔着院子喊道:“二丫!东西收拾好了没?该出发了!” 大丫一下子着了慌,抱住二丫放声大哭,“你别去!别去啊!还有办法,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了,我这去求强子哥,我跟他跪下,跟他磕头!我去求他收留咱们,离开高家!” 二丫的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姐!你觉得他真的还愿意管咱们吗?你醒一醒吧!从爹把他头打破的那天开始,他就不是我们的强子哥了!” 大丫一下愣住,哆嗦着嘴唇问道:“二丫,四年前的那件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呢?” 二丫摇头,甩落几颗眼泪,“说那些还有什么用?人这辈子还能有后悔药吃吗?” 她从大丫的怀里挣脱出来,“我走了!你在这个家里千万小心!要是爹回来了,你就赶紧跑!我听说他欠了好多债,已经把后面几年的合伙钱都输光了!” 她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勉强挤出一个笑,“也不是所有卖身的都没有好下场吧?说不定 分卷阅读89 过几年我当了有钱人的姨娘,带着钱箱子回来看你。” 她说完这句,自己也觉得不信,终于捂着嘴流着眼泪出去了。 大丫坐在冰冷的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死命地哭来很久,最后觉得头晕眼花,干脆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睡着了,就不用想家里的惨状,也感觉不到饿了。 沈青潜伏在大丫的身体里,感慨着世道的变迁。 看起来她离开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这四年里,水牛家变得支离破碎,那个骄傲机敏的大丫也被生活折磨得憔悴不堪。 从高家姐妹的谈话中,沈青始终没有听到那个她最想听到的名字。两个人一次也没有提到钟瑄。 所以大丫说的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指的是怎样一件事?钟瑄作为水牛的好友,作为两个女孩的世叔,怎么会对高家的情况不闻不问? 沈青百思不得其解,听着大丫逐渐变得缓慢悠深的呼吸,慢慢地也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肚子还是很饿,手脚很沉重,她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下来,脚接触地面的霎那,差点一下跪倒。 只是这么几个动作,她都累得气喘吁吁的,然后,她猛地愣住,借着窗外的月色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 指尖细长,忽略掉掌心的薄茧的话,其实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然而,这不是她的手。既不属于沈青,也不属于小花儿。 这是大丫的手! 沈青感觉到心脏“扑腾扑腾”地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她将大丫的身体彻底抢过来了?大丫呢?在睡梦中被饿死了? 沈青立刻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作为这个身体的原来宿主,大丫已经嗝了,如果她再不尽快补充食物,说不定半个时辰以后,就轮到她告别了! 水牛家现在一个人没有,不用说,肯定是什么吃的也找不到的。那么哪里能有吃的呢? 沈青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我包了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你可喜欢?” 口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同时,肚子发出一阵雷鸣。 三叶居!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闺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想你哥,还是想吃饺子? 沈青:想吃我哥亲手给我包的饺子,不行吗? 作者:靠啊!被亲闺女手动塞了一把狗粮! ☆、第四十八章 重返三叶居 第四十八章重返三叶居 沈青一个人走在梨花坞的小路上。昨夜一夜小雪,今夜却是晴朗得很,月亮把眼前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她一边脚步蹒跚地走着,一边在脑子里盘算,待会儿真的见着钟瑄以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告诉钟瑄,这个大丫的壳子里装着他的小花儿,自己借尸还魂了?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就被沈青否定掉了。 虽然回到现代只有短短半天的时间,可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四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钟瑄的心里还有那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小花儿吗? 再说借尸还魂这种事,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匪夷所思的事。如果在现代,估计她得被送进研究所,可是在这里,她只会被抓起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那么就以大丫的身份去吧!沈青忽然觉得有些庆幸。至少大丫是钟瑄幼时好友的孩子,钟瑄可是一直很照顾她的。以这个身份接近钟瑄,总比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要方便得多! 沈青饿得头晕眼花,脚步也越来越慢,凭着对食物的无限向往,才一步一步捱到了三叶居的坡下。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傻眼。 昔日直通三叶居的青石台阶不见踪影,在她面前竖着一道两人多高的围墙,像古代城池的护城墙一样,将去往三叶居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沈青一度怀疑是自己走错了路,可是借着月光向四处打量了一遍,她确信这里确实就是三叶居的坡下,那个当年他们栓驴的地方。 沈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天爷!钟瑄不会是已经搬走了吧? 沈青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到围墙下面仔细地打量,发现这围墙上开着一道与围墙同色的门。她伸手推了推,那门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挂着的一把铜锁,然后就再也推不动了。 从里面锁住了?这说明三叶居还是有人居住的吧? 带着满心的期待,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却因为一道围墙而无法再进一步。沈青觉得泄气,却很不甘心。 如果懂得打退堂鼓,那也不会是沈青了!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去看一眼。 大丫的棉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口袋。沈青在口袋里摸摸索索,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一个针线包。 早就听说大丫有一手刺绣的手艺,果然她随身携带的物件里就有这个。 沈青从针线包里,挑了一根最粗最长的 分卷阅读90 针。然后用肩膀将那围墙上的门使劲往里面顶开,伸出一只手进去握住锁头,另一只手将那针往锁孔里轻轻一捅。 事实证明,沈青当“血影”的时候学的手艺,一点儿也没有落下。锁头中的簧片发出几声轻轻的脆响,铜锁便应声而开。 沈青呼出一口白雾,轻轻取下铜锁,然后把门打开,闪身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青石台阶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银光。那石阶的尽头便是她和钟瑄的三叶居。 “一、二、三……”台阶仿佛无休无止,沈青第一次发现脚下熟悉的台阶是如此地漫长。 最后沈青终于气喘如牛地到了坡顶,小巧玲珑的三叶居一如既往地静静立在月光底下。 隔着院门,沈青一眼就看到了挨着院墙的树。那是钟瑄为她种下的果树,每棵树下都埋着一坛酒,在泥土里悄悄酝酿着香醇。 她离开的时候,那些树还只是一些光秃秃的小树枝。可是现在,却已经长得比院墙还高。 明亮的月光下,沈青甚至看到了树上挂着的红通通的柿子,映衬着还没有化完的白雪,真的好美。 沈青悄悄推开院门,将眼光投向那关得紧紧的大门,是钟瑄在里面吗?四年没见,他会变成什么样? 近乡情怯…… 才不是!脚下一转,沈青直接奔向左边的厨房。 饥饿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让人无法抵抗。她其实压根腾不出功夫伤感! 推开厨房的门,沈青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倒退了一步!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三叶居的厨房吗? 挂了整整一面墙的厨具,两大两校四个孔眼的灶台,光可鉴人的巨大操作台,还有高大得顶着屋顶的四层橱柜,让沈青以为自己来到了御膳房! 三叶居铁定是易主了!而且现在的主人还是个了不得的大厨! 沈青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水牛家的孩子们提都没提钟瑄的原因——人家早就搬走了好不好! 没有想象中的重逢,沈青有些沮丧。不过她自我安慰地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死后,钟瑄无法面对熟悉的一切,所以干脆一走了之,再也不见?这样说来,钟瑄对自己这个捡来的妹妹,其实也不算太无情吧! 沈青一边想着,一边东翻西找,四处搜索着可以吃的东西。她的运气不错,真的让她在橱柜里发现了一罐已经凝固了的鸡汤。 沈青把鼻子凑在罐子上,贪婪地闻了又闻。鸡汤里放了香菇,尽管温度影响了香气,可是她还是只凭想象,就在脑子里还原了鸡汤原有的味道。 她一面吞着汹涌而至的口水,一面将鸡汤的罐子坐在灶上最小的那个孔眼上。 放柴进灶,浇上菜油,点火。一气呵成! 沈青趴在灶台上,痴痴地盯着罐子里的鸡汤慢慢地化开淡黄色的油,不停地压抑着自己想要捧起罐子,直接倒进嘴里的冲动。 快了快了!鸡汤的香味开始散发出来了…… 忽然脚下什么东西一拱,沈青差点吓得尖叫出声。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肥猫! 四年过去了,这肥猫不仅一点没见瘦,反而更胖了。它显然还认得她,将脑袋往沈青的腿上蹭了又蹭,一双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发出醉人的“喵呜喵呜”。 钟瑄站在门口,眼睛盯着那个踮着脚尖趴在灶台上的身影,心中像刮起了龙卷风,一圈一圈放肆地翻搅。 灶台里有火,厨房里有一种他熟悉的菜油香。是小花儿吧?点火的时候必用菜油来助燃,只有她会这样。 还有肥猫。它向来是认生的,就算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几年,也没见它对他如此亲热过。肥猫只对小花儿一个人撒娇。 然而眼前的背影却是如此陌生,让人却步。 从前钟瑄总要放一把小凳子在厨房。小花儿喜欢站在凳子上,守着她喜欢的菜出锅,有时来不及盛出来,她会直接上手,从锅里抢。 灶前的这个姑娘,踮着脚尖就能够到锅了,小花儿还没有这么高。 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有三年没有见过小花儿了,连他也变了,小花儿当然不会还是原来的模样。 钟瑄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明明已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竟然还分心生出了一点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与小花儿相见,他应该每天都刮胡子的。 小花儿长大了,一定变得更好看,他却成了不修边幅的莽汉,恐怕会叫小花儿失望。 罐子里的鸡汤终于全部化开了,为了更完美的享受它,沈青甚至用极大的自制力,让鸡汤在罐子里沸腾了一会儿。 终于到了那个期盼已久的时刻!沈青手中拿着一把瓷勺,颤颤巍巍地伸进罐子里。 一勺香浓的鸡汤入口,那美味滋润了她久旱的食道,安抚了她疯狂叫嚣的胃。一种幸福感从暖暖的胃里升起,沈青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兴奋得尖叫! 就在她舀起第二勺鸡汤,正准备放进嘴里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小花儿!” 分卷阅读91 像被按下了休止键,沈青的动作猛地僵住。她在灶台边举着勺子楞怔了一会儿,这才将手中的鸡汤一下倒进嘴里,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她盯着钟瑄的脸,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原来你也会长胡子啊!” 眼前的钟瑄不是她印象中的小白脸,他的下巴和两颊都是青色的,给他原本柔和的线条添上了几分硬朗。可是他还是那么好看,目如流星,眉若刀裁,那鼻梁像雪山一样笔直孤傲。 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沈青忽然有些愧疚。 离开在她这里,只是半天的功夫。可是对钟瑄来说,却是一别四年。那个曾叫嚣着要用裤腰带挂在房梁上、死给她看的哥哥,应该很想念她这个不听话的妹妹吧! 这边钟瑄却是上下打量了沈青一会儿,脸上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大丫,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青忍不住一阵后怕。她这会儿才想起来现在她的壳子是大丫的。如果不是钟瑄的提醒,她差点下一句就要喊他哥了。 “钟,钟叔!我饿了!” 她转过身,决定先把这罐能救命的鸡汤喝完,再和钟瑄周旋。 钟瑄却忽然暴怒起来,他几步走到灶边,提起灶上的鸡汤,塞在沈青的手里,“拿着,出去!” 这还是沈青第一次见到如此粗鲁的钟瑄。如果不是身上的棉袄隔着,恐怕她已经被罐子外面的热度烫伤了! “你干嘛啊?我喝完了再走不行吗?”沈青不禁有些讶异,小白脸是怎么回事,真把她当贼了? “不行!是要我扔你出去吗?”钟瑄的声音像千年的冰块一样又冷又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青这会儿也有些生气了,眉毛一挑,正要和钟瑄继续理论,没想到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快走啊!你没听到他说的吗?带着罐子快走!” 沈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抱着的鸡汤罐子一下子从她手里跌落,摔了个粉碎。 “谁?是谁?”沈青脱口问出这句,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该死!是大丫!她根本没有死,还在这个身体里,像她之前那样潜伏着。 沈青这才知道在脑子里听到一个别人的声音,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鸡汤!算了,快走,不要再惹钟叔!”大丫遗憾地喊了一声,然后急切地催着沈青离开。 沈青不明所以,钟瑄为什么如何仇视大丫,大丫又为何如此害怕钟瑄,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眼看钟瑄已经开始挽袖子,丧心病狂地要对她这个花季少女动粗,沈青慌忙喊道:“再给我点吃的!不然打死我也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感觉不会再爱了!我哥真的黑化了! 钟瑄:不喜欢吗?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第四十九章 不想见到你 第四十九章不想见到你 沈青气喘吁吁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围墙。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钟瑄扔出来了,而且还是用那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就在刚才,她被钟瑄塞了一满怀的玉米棒子,然后就被提着衣领子,一路风驰电掣、脚不沾地地直接被移动到三叶居的围墙外。 用时极短,仿佛真的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如果不是胃里实在没有东西,沈青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她发誓因为移动的速度太快,她甚至看到了台阶边沾满白雪的树木残影。 特么地这是轻功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 可是钟瑄是什么时候学会轻功的?就凭那本尹当家给他的空灵剑谱? 沈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现在是纠结钟瑄怎么忽然有了轻功的时候吗? 在她的屁股跌在地面的瞬间,那木门“哐”地一声从里面被关上,钟瑄瞬间消失不见。 冷漠、冷血、简直不是人!就算是扔破烂也不用这么大力吧?还不如肥猫有良心呢! 就在沈青义愤填膺的时候,“你是谁?为什么占我的身子?”脑子里的大丫忽然用悲愤的声音问。 沈青叹了一口气。这事确实是她不对,可是她也是没有办法啊!谁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反正她就是没有去她的身体,反而是进了大丫这里。 “大丫,对不住,我是你青姑姑啊!” 大丫得了回答,却半天没有动静。沈青想,这算是认命了么?左右自己也是她的熟人,她知道是自己,应该便没那么慌了吧? 不过钟瑄的事情,她还想多问一句。 “我哥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了这样?我记得他以前挺照顾你们家的呀,现在连碗鸡汤也不让咱们喝完!”沈青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道:“该不会是他的芯子也被换了吧?” 沈青越想就越得有这个可能,这个世界的边界恐怕是个漏筛,像她这样来来去去已经穿越了两回了!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别的人也像她这 分卷阅读92 样,穿越进来,然后占了钟瑄的身子? 这么一想,沈青立刻感觉一股愤怒的火焰从心底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不能接受钟瑄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的事。 如果钟瑄已经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么她再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大丫没有回答,一声不吭,仿佛又睡着了。沈青只得自己慢慢站起来,把地上的玉米一个个捡起来。 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人挑着筐子正往这边走过来。 沈青下意识地看了看天,月亮还孤零零地挂在天上。这么早,就有人起来了? 等人走近了,沈青才发现,居然就是昨天才见过的张强。 张强挑着两筐菜看见沈青抱着一捧玉米站在这里,明显地也是大吃一惊。他就像是钟瑄的复读机一样,说了一声,“大丫,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青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里是什么旅游圣地不成,来这里还需要买票吗? 不过她面上却装出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低下头轻轻地答道:“我饿了,来要点吃的!” 沈青自觉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她想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少女这样的示弱打动吧? 可是没想到张强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怜悯,“你以后别来了!钟叔不会想见你的!”——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沈青楚楚可怜的面具打得粉碎。 甩完这句饱含嫌弃的话之后,张强伸手在门边摸索了一下,找到一根绳子一拉,门那边立刻响起了清越的铃声。 看起来张强来这里,是和钟瑄约好的。那么张强有没有发觉钟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沈青装可怜失败,面子上虽然有些过不去,可是还是想从张强这里获得答案。她想了想,不愿意对着张强喊哥,因此只好尽量含糊地问:“强子……你觉得钟叔还和以前一样吗?” 张强慢慢地把头转过来,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和些许疯狂的愤恨,“你觉得呢?他变成这样,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沈青一下被张强疯狂的眼神吓到,支支吾吾地道:“我知道什么?” 张强轻蔑地冷笑,“大丫,其实你和你爹也没有什么两样!”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他说着,从脚下的竹筐里拿出一颗白菜,打发叫花子一样塞在沈青的怀里,“快走!以后不要来打扰钟叔!” 沈青很想将白菜扔在张强的脸上,可是事实上,她却是灰溜溜地抱着玉米和白菜,步履蹒跚地往水牛家走去。 她还是很饿,心情也特别地低落。好吧,钟瑄并没有被附身,他是真的讨厌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张强对她的鄙视,她也不能接受。 不过一会儿之后,她就想起来,钟瑄和张强针对的其实不是她,而是他们眼中看到的大丫。 所以钟瑄没有变,张强的冷漠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大丫身上。 真是见鬼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那两个明明很温和的人能摔下脸子对她这样? 沈青试着和大丫对话,可是她拨打的用户显然已经下线,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大概是因为自己占用了她的身体吧,大丫的灵魂似乎特别羸弱,动不动就歇菜。 等到了水牛家以后,沈青赶紧进了厨房。 她向来对饥饿没有什么抵抗力,在三叶居喝的那两口鸡汤也早已化为乌有。不管大丫做了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都是赶紧把手里的玉米棒子和白菜弄熟,然后放进胃里,变成供这具共享的躯体使用的能量。 沈青没有什么做饭的经验,更何况玉米和白菜天生不搭,也没有什么烹饪方法可言。所以她在锅里放下半锅水,然后把白菜撕成小片,和玉米一起下了锅。 下面一个环节应该是生火了,可是沈青却卡在了那里。 水牛家连米都没有,哪里来的菜油? 沈青一筹莫展,怎么办?当然原理上来说白菜和玉米应该也能生吃,可是这寒冬腊月的,要她用饿得剧痛的胃装下这些冰冷的生食,会不会太残忍了? 幸好大丫没有让沈青为难太久,她很快苏醒了过来,然后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沈青看着大丫用娴熟的动作往灶里点火、加柴,她终于明白了她和大丫共用这副身体的规律。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大丫用的大概是快天亮到快天黑的那段时间,共计六个时辰,而她使用的是剩下的那些时间。 最操蛋的是,轮到她的六个时辰,偏偏是夜深人静的时间,人们都在睡觉,她一个妙龄少女黑灯瞎火地到底能干什么? 大丫美美地吃了一顿水煮玉米和水煮白菜,捂着肚子打了两个饱嗝。就连沈青都感觉到了一种让人轻松的满足感。 趁着气氛尚好,她向大丫问道:“现在能告诉我,四年前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哥那个人向来很好说话的,说不定我能帮你和他和解呢!” 分卷阅读93 沈青的想法很简单,大丫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母亲去世,弟弟送了人。唯一的妹妹已经自卖为奴婢走了,剩下的父亲却惦记着要卖掉她当作赌资。 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恐怕很难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沈青想要攻陷的目标,当然是钟瑄和张强。张强看起来混得不错,至少有口饭吃。可是最好的对象还是钟瑄,毕竟沈青了解他,知道他这人最是心软。 当年自己和钟瑄只有一面之缘的时候,他尚且不顾生命危险,从人贩子的手中把她救出来,之后更是明知她的身份,仍然收留在身边悉心照顾。 最重要的是沈青知道他因为稻场的那场火,对水牛家一直心怀亏欠。只要适当地利用这点,钟瑄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无奈,都不得不对大丫施以援手。 只要帮助大丫把眼前最凶险的时候过了,她就能获取更多的时间,找办法离开这个身体。 沈青想得很好,可是大丫却完全不配合。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要睡觉!”,便径自回到了卧室,躺进了被窝里。 沈青叹息,她虽然能对大丫的身体反应感同身受,可是却唯独不能解码她的脑部活动。大丫的记忆,还有她在想些什么,她完全不得而知。 不过沈青对于这个艰难度日的女孩心怀怜悯和愧疚,昨天大丫的身体本来可以休息一整晚,却因为她的关系熬到了现在。所以沈青没有反对什么,只是顺着大丫的意思,也渐渐地安静下来,慢慢地沉入黑暗中。 等到沈青再恢复了意识,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口摆着一排香炉,因此洞中烟雾缭绕,四壁也被熏得漆黑发亮。 就在这个山洞中,却歪歪扭扭地拉着一面巨大的红色幕布。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上面用黑色和金色的线绣着奇怪的图案。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就坐在幕布下面,整个人在烟里若隐若现——呃,被烟熏得眼睛通红。 沈青觉得这个老太太当真古怪,像是苗族女人和西藏喇嘛的综合体。她的头上戴着巨大的银色花冠,身上披着一块绣着繁复图案的红布,一只火柴棒一样的胳膊愤世嫉俗地裸/露在外面。 最恐怖的是,她的全身上下还挂着许多吊饰,耳朵上长长的一串,脖子上、腰带上也全都是。那些吊饰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各种小动物的头骨。密密麻麻、白森森的,互相碰撞,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我觉得时间安排非常不合理,严重影响了我和男主的感情线发展! 作者:傻孩子,有些事只有天黑以后才能做啊! ☆、第五十章 一两银子的噬骨咒 第五十章一两银子的噬骨咒 沈青被山洞里的这个奇装异服、大胆裸/露半边肩膀的老太太成功地震住,直觉此刻最好不出声,静观其变。 这时她听见大丫的声音说道:“要多少钱?” 老太太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巴掌,“半贯!付钱之后,即刻开始!” 她的声音用四个字形容——“刮锅挫锯”,让沈青恨不得立刻堵住耳朵。 大丫却完全没有不适之感,毫不犹豫地道:“我给你半两银子!” 沈青大吃一惊,什么东西这么贵,竟然要半两银子?而且大丫哪里有银子,明明饭都吃不饱了好吗? 谁知大丫却伸手往怀里一掏,手中多了一块亮闪闪的东西。 沈青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嚷道:“喂!这可是二丫的卖身银子!你不会想就这样给出去吧?” 大丫皱着眉斥道:“闭嘴!” 那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干瘪的嘴唇往外面一扯,“怎么,她在跟你说话?” 大丫脸色发白,没有回答她,“仙姑给我把剪子,我这就将银子铰给你!” 老太太微微转身,从一边的石头后面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扔在大丫的脚下,“铰准了,我这儿可没有戥子!” 大丫捡起剪刀,对准那块银子仔细地铰下去,“仙姑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她将铰下来的银子和剪刀一起交到老太太手中,“请仙姑快点施法,帮小女子解了这邪崇附身!” 邪崇附身!沈青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大丫的打算了。 呵呵!看来之前她真是想多了!虽然她把大丫当作一起伏击过里长的战友,莫名地亲近。然而大丫却没有把她当作那个青姑姑,也根本不想和她共享一个身体。 看来大丫已经下了决心,哪怕用掉妹妹的卖身银子,也要将她这个不请自来的游魂从身体里赶出去! 不过在沈青看来,大丫这样做是很正常的反应。毕竟这是她的原装身体,在现代侵占他人财物尚要承担法律责任,更何况现在沈青还一度直接夺取了她的身体呢? 所以沈青带着愧疚的心情,好声好气地劝道:“大丫!你用不着这样!我进入你的身体也是迫 分卷阅读94 不得已,而且我也完全没有独占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我觉得那块……” 沈青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就像被人猛地按进了水里,她瞬间被夺走了声音。 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周围像是起了一层黑色的浓雾,翻卷着涌动着,慢慢将她包裹住。这层黑雾如有实质,带着粘稠的重量,渐渐充斥了她所处的空间,一层一层地将她覆盖,压得她动弹不得。 听见脑子里的声音突然断掉,大丫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红姑果然厉害,不枉她大老远地走了近三十里路,亲自找过来。 没人知道红姑是从哪儿来的,她只是一个人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里,远离人群。 以前梨花坞有个富人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曾经用驴车将她接到家里做法。那天大丫也站在蜂拥的人群里,看着热闹。当时亲眼看见红姑收了钱之后,直接钻进主人的卧房,从衣箱里揪出了一窝黄皮子。 从那之后,凡是遇到什么邪门蹊跷又解决不了的事儿,人们都会到这里来找她。所以当她知道自己被沈青的鬼魂附身之后,大丫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她。 红姑此刻正在认真地用自己中指的血涂抹着一根白骨。山洞里无端起了一阵风,把红姑上方的红布吹得瑟瑟地鼓动着。不知哪里挂着的一只风铃,此时也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在山洞里不断回响。 大丫的眼睛盯着红姑的动作,眼看那根白骨露在外面的部分越来越少,她感觉自己被依附的沉重感也越来越轻…… 这时红姑的手忽然开始颤抖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到后来越抖越厉害,最后干脆连那根骨头都拿不住了。 她只得停下了手,“不行,附在你身上的是个极其厉害的魂魄。我封不死她!” 大丫立刻变了脸色,往前踏了一步,“红姑可是答应过我的,一定要让她灰飞烟灭!” 红姑却喘着气将那根白骨放在了一边的大石头上,“我已经尽力了!一般的鬼没有问题,可是这个不一样!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为何纠缠于你?” 大丫一滞,神色复杂地闭上嘴。 红姑见她拒不回答,干脆阖上了眼睛,“我血气消耗过多,要养一会儿!” 大丫急道:“红姑!你再努力一下,再试试好不好?” 红姑却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浑身放松下来,连呼吸都似乎慢慢静止了。 红姑开始休息,山洞里的风便也停了。风铃和那刺目的红色幕布都不动了,四周安静得可怕。 大丫眼巴巴地看着红姑,直到远处的太阳慢慢开始西斜,天色越来越晚。红姑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大丫却越来越坐立难安。 如果再耽误下去等到天黑,恐怕沈青又会出来占用她的身体。她虽然年纪尚小,可是性子却是睚眦必报!到时候自己的身体落到她手里,会遭到怎样的报复,真的不敢想象。 等到太阳渐渐失去了光芒,山洞里慢慢暗了下来,快要熄灭的烛火将红姑的影子放大、扭曲,映在了黑乎乎的石壁之上,像什么妖怪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大丫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喊道:“红姑醒醒!天都黑了!” 红姑纹丝不动。 大丫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着牙,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我!她是我害死的!我用弹弓打中了她的胸口,她从树上掉下了河……她是来找我报仇的!红姑!求求你帮帮我吧!” 红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用难听的嗓音道:“我的血气不足,如果硬要帮你做完这个噬骨咒,只怕对我不利……” 大丫猛地从怀里拿出剩下的那块银子,双手捧着递给红姑,“拿去!都拿去吧!只求红姑能把噬骨咒做完,救救我!” 红姑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接过大丫手中的银子收进怀里,“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我为你破一次例。” 说完她双手重新结印,将中指对准胸口项链上的尖牙一划,顿时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红姑拿起那枚没有完成的骨头,一边口中念着咒语,一边仔细地涂抹。 最后,她将这枚暗红色的噬骨咒交给大丫,“随身携带,七天之后,你身上的恶鬼自然就灰飞烟灭了!” ......... 随随便便的分割线。。。。。。 钟瑄此刻在三叶居里正在发着呆,听见坡下响起了铃声,他干脆去厨房提起菜筐,飞身出了院门。 打开围墙上的门,张强正束手站在那里,他显然没有想到钟瑄会这么快出现,立在那里楞了一下。 钟瑄经过早晨大丫的乌龙事件,已经把脸上的胡须剃干净了。他现在是二十四岁。 芳龄三八,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既年轻,又成熟。文武兼修让他的气质较四年前更为出众。 张强心想,幸好钟叔未雨绸缪地修了这堵高墙,不然光是梨花坞的媒婆们,就能把那上坡的台阶给磨平了。 钟瑄 分卷阅读95 没有注意到张强的小心思,他先将菜筐放到门外,然后隔着门问了一句,“白翼是什么,你知道吗?” 张强抓了抓头,“白翼?没听说过啊!” 从四年前沈青出事开始,钟瑄便开始了隐居的生活。后来因为某些人不间断的骚扰,他干脆又在三叶居的坡下建了高墙。 张强主动挑起了三叶居日常采买的重任。每天清晨用菜筐将把最好的食材放到墙外,傍晚再过来收菜筐。钟瑄需要什么,也会在这个时间与他沟通。 不过从这个月开始,钟瑄要求的东西越来越奇怪,前天要的是猴头,昨天要的是熊白,今天干脆又给出了一个新名词——“白翼”。 听起来像是什么鸟的翅膀,唉,谁知道这又是什么啊! 钟瑄直接将怀里的那张写着菜名的纸塞在张强怀里,“你拿去问人!明天早上把东西和做法都给我弄过来!” 说完这句,他就把门一关,径直走了,徒留张强站在空荡荡的围墙外,满怀惆怅。 钟瑄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脚步沉重地踏上那四十一个青石台阶,仿佛每一步下去都要把那青石踏裂了一样。 “白翼”的事他不担心,张强这几年成长得很快,他相信不管给他出了什么难题,张强都能圆满地解决。 他担心的是楼上的那两个老家伙,还有他们手中的小花儿。 从楼上送下来的菜单,已经连续好几天出现奇怪的菜式了。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一般来说,他们只讲究味道,对食材倒没有那么挑。 不管是“飞龙猴头”、“熊白啖”,还是今天莫名其妙的“百合白翼”,都透着一种为难他的意思。 当初是那两个老家伙主动和他达成约定的。他每天为他们供应美味的饭食,而他们则负责帮忙医治小花儿。 现在老家伙们一改常态地开始为难他,究其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不愿意再遵守约定,或者说,小花儿现在的状况凶多吉少。 离小花儿上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四年,钟瑄几乎隔一段时间都要重复一次失去小花儿的恐慌。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那种让人窒息的闷痛,每次念头一起,就直接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不让自己继续胡乱猜想。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收到小花儿的头发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逐渐聚焦为一个问题,他的小花儿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猴头,著名山珍,民间谚语:“多食猴菇,返老还童。 熊白,熊脊背上雪白的肥肉。 白翼,又名鲍鱼,位居四大海味之首。 钟瑄:要是张强连这些东西都能轻易搞到,金手指也太明显了吧?作者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要换男主吗? ☆、第五十一章 再见小花儿 第五十一章再见小花儿 熊白切成了半透明的薄片儿,红色的鹿肉撕成丝。和鸡骨、鸭骨、猪骨熬成的浓稠高汤一起放进砂锅里,待汤微微冒泡,撒入一把细碎的冬笋。 撤去灶里的大部分柴火,只留两根。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守在灶膛前,小心控制着灶里的火势,让砂锅里的高汤温而不沸。 在那层熊脂凝结而成的薄膜下面,美味正在静静地累积和酝酿。所有的馥郁香气只在那层膜在被筷子戳破之后,才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这就是熊白啖的精髓所在。 钟瑄此刻在灶膛前坐定,从灶里换下一根快熄灭的柴火,又添上一根新柴。他盯着那忽明忽暗暗红色的火,心中乱糟糟的。 大丫烧过的灶里还残留了一些菜油,火一起来,那菜油的香味儿开始在整个厨房弥漫。 钟瑄微微有些发怔。 为什么大丫会用菜油起火呢?明明旁边就有引火的火绒。水牛老婆死后,水牛家一直是大丫管着全家的饭食,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生火。 还有肥猫的反应。 昨天他拎着大丫的领子扔到墙外的时候,肥猫还跟着追了好几步。他回来的时候,肥猫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冷地瞪视着他,然后甩甩尾巴走了。吃中饭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它在生什么气?是不让他赶走大丫吗? 钟瑄将今早大丫出现的整个经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她大胆得有些过分。还有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是谁”,好像也并不是对他说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丫的不请自来,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竟然一度把她错认成了小花儿,这件事让他更不能忍受。 钟瑄没有心思管灶里的火了,干脆扔下了烧火棍,去后院摘熊白啖起锅时需要用到的羌叶。 夜已经很深了,后院黑漆漆的。挨着悬崖的地方,却有一只用绳子吊挂在那里的竹筐。 那是每日往楼上送饭菜的菜筐。 钟瑄楞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看到它。 因为熊白啖制作工艺复杂,光是熬制高汤就花了钟瑄半 分卷阅读96 天的时间,所以他没法在晚饭的时间交出去。 楼上的两个老饕大概是等不及要品尝这道珍馐,所以提前把竹筐放了下来,是个催促钟瑄加快速度的意思。 钟瑄走上去,轻轻地拉了一下那系着竹筐的绳子。绳子上端大概是系在什么东西上面的,这么一拉竟没有拉动。他又加了一点力,发现也没有问题。 他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乱跳。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轻功已经略有小成。本来徒手攀爬面前的悬崖非常困难,可是如果可以从绳子上借力,说不定他有机会到达三叶居上方的山洞。 只要进到了那里,哪怕看一眼……只要一眼! 看看小花儿现在的样子,确定她平安地活着,今后再长的等待和孤寂,他都能忍耐。 钟瑄打定主意。先缓了缓自己的心跳,然后轻轻后退一步,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而起。 他先是一脚踏在悬崖岩石上,然后用手扶住绳子稍稍一使力,身体瞬间往上拔高了许多。之后他在悬崖上不断蹬踏,间隙手抓绳子借力,周而复始十几次,竟然真的让他到了悬崖顶上,看到了一扇木制的百叶窗。 他双手扒住窗子的边缘,看见那绳子一头打了个结,正好卡在窗缝里,因此窗子并没有关紧。 他便伸出一只手将那百叶窗往上轻轻一掀,另一只手在窗缘上一拍,人便从那窗下飘然而起,正好从那百叶窗的缝隙里溜进了石室。 因为钟瑄的小心,百叶窗阖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那吊着竹筐的绳子却直接掉下悬崖了。 钟瑄听见下面传来“啪”地一声,便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慌忙往那石室另一端,有光亮的地方飞身过去。 出了石室的门,面前是一个过道,过道尽头各有一间石室。他听见右边的那个石室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便立刻闪身进了左边的石室。 左边的石室显然是一个日常起居的地方,木桌上还摆着晚饭吃剩的碗盘。 这个石室的墙上有两道门,一道是木门,一道是石门。石门的门缝还丝丝地往外冒着白汽。 钟瑄不假思索,直接冲着石门而去。那石门非常沉重,他用了几分内力才将它缓缓推动。 待门一打开,一道夹杂着似兰似菊的香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到处弥漫着白色的薄雾,阻挡着人的视线。钟瑄伸手挥动了两下,将面前的雾气打散了一些,便发现石室的尽头处似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着亮,将那一大团浓雾映出一团莹莹的微光。 石室里的云雾似乎都出自那里,雾气不断升腾着、翻涌着,自脚下而起,让人仿若置身仙宫云台之中。 而那团微光里面,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卧着的人影。 钟瑄远远地隔着白雾,只能看到那人墨发如瀑,几乎垂至地面。可是凭那玲珑起伏的曲线,分明是个女人! 他心如擂鼓,双耳之间有似雷鸣。犹豫半响之后,刚要抬腿朝着那光亮处走去,忽然察觉身后有一道刚烈的劲风袭来。 钟瑄反应极快,他立刻脚下一转,电石火光之间将身体向左边倾斜了几分,恰好险险蹲过那突然而至的一记重拳。 可惜的是他只过了这么一招,到了第二招,就没那么走运了。他只来得及举起右手,打算向后来一招反击格挡,就被后面的来人一把抓住了袖子。 “谁让你上来的!”身后之人怒斥道。 钟瑄闷不吭声,抬手微微一挣,右手衣袖忽然裂成了两半。他带着那残存的一半衣袖,猛地足尖发力,好像一缕轻烟一般,瞬间飘到了两丈之外,刚好到了那团光晕里。 他身后之人“咦”了一声,身形一晃,也立刻跟上。这次不容钟瑄挣脱,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直接拖到了门外。 虽然到近前的时间只是一瞬,然而钟瑄到底还是看到了。 那横卧于光团之中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花儿。 他的小姑娘像是睡着了似的,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一块发着光的圆形石床之上。披着海藻一样的头发,足未着履。 她的眉目还和记忆中的一样。浓黑的眼睫、娇俏的鼻、嘴唇似一朵粉嫩半开的桃花…… 不,她不再是那个坐在他胳膊上搂住他脖子的小姑娘。 她,真的长大了。 钟瑄被云阳子拖到了门外,人却在呆愣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晕沉沉的,脑中只有小花儿那双光/裸着的小脚。 脚踝纤细,曲线曼妙。丰润如玉,莹莹生光。 像是能工巧匠用最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却只有那么一点点小。仿佛他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它们全都握在掌中…… 云阳子并没有注意到钟瑄的面红耳赤、魂不守舍,只是气急败坏地冲他嚷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又没有请你来!你凭什么爬我的窗子?” 他身后的周一针这时也及时赶到了,关注角度却明显与他不同,“别同他废话,快点丢他下 分卷阅读97 去!疯小子色胆包天,竟敢明目张胆地上来偷看!” 钟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绷起一张脸,对着云阳子指责道:“到底是谁偷看?小花儿是我妹妹!她的身体我已经看了不下千遍!倒是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又凭什么跟着我进来偷偷看她?” 钟瑄这番控诉算是捅了云阳子的马蜂窝了,他跳起脚来骂道:“我好心好意地帮你们救人!把我师父留给我的寒玉床让给她睡,把我的内功白白输给她!结果你们倒好,一个二个都把我当贼一样防着!老子不活啦,不干啦!我要离家出走,和我师父一样去山顶上圆寂!”说着老头儿就要往外面跑。 周一针不料他忽然发作,舍身扑上去,一把抱住云阳子的腰,“我没有防你!我没有!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 云阳子身体一顿,倒是没有用力挣脱,只扭捏着道:“你真没有防我?那为什么每次让我给小姑娘输内力的时候,你都要先过来给她穿衣裳?” 周一针睁着眼睛道:“这女人的身体一辈子只能给她的丈夫一个男人看,你又不是他的丈夫,怎么能让你看见呢?” 云阳子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又闹道:“哦!那你先前嫁给那个死瞎子,你也被他看过了!那我以后不是看不成了……” 周一针却坦然道:“那怎么一样?我那死鬼丈夫早就死了,现在自然可以换另一个人看了!” 云阳子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凑在周一针耳边悄咪咪地问道:“那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看?” 周一针见他不闹了,立刻撒开手,“那要看你的表现!” 云阳子完全不觉得这句话是敷衍,反倒喜滋滋地道:“我的表现一向很好,大概再过几天,就能看了吧?” 他的心情一放松下来,就发现旁边钟瑄的一张俊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站在那里显得格外手足无措,便抽空关心了他一句,“喂!你怎么了?” 钟瑄还能怎么了?自然是被两人的对话雷得外焦里嫩、欲死不能! 他哪里想得到,几年前沈青的大难竟然会促成了眼前这一对老不羞! 作者有话要说: 云阳子:针针,不要理他,他就是嫉妒! 周一针:云云你说得对,他明明是单了太久,憋得有点内分泌失常! ☆、第五十二章 两个老不羞 第五十二章两个老不羞 四年前,沈青昏睡不醒,钟瑄用了皇帝亲赐的玉佩,将出身名家、针技出神入化的周闻从蔚川府叫了过来。 不料周闻对于沈青背后的那三根针也没有办法。 临行前,周闻开了个熏蒸的方子,让他每天给小花儿熏蒸两次,一次一个时辰。他说用这个法子,可保沈青一年不死。而在这一年里,他也会尽力找到医治沈青的法子。 一年之后,周闻没有来,却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自称周闻的师姑,说周闻没有找到医治的法子,没脸见故人,便央求她这个长辈出手。 钟瑄是听说过周闻的这位师姑的,她是周闻师祖的关门弟子。因为早年行医之时,只用了一针就治好了南安王的出血之症,因此被杏林中人称为“周一针”。 据说她嫁人之后因医术被夫家不喜,不得不放弃了行医。丧夫后,她便即刻离开了夫家,干脆弃掉闺阁之名,正式更名为“周一针”。并且以这个名字化身铃医,常年于民间行走,四处帮助那些没钱医治的病患。 对于周闻的失约,钟瑄难免失望,可是周一针的到来,却又让他对未来又生出了几分期盼。 周一针不愧是周一针,她一来,立刻便将周闻原先开的方子改了。 也不知她在那方子里加了什么料,总之再次给沈青熏蒸的时候,那药味便臭不可闻、熏天熏地。 就连钟瑄在锅下添柴的时候,也不得不用棉布巾子堵住鼻孔。 新的药方只熏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三叶居的后院就出事了。 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直接将煮药的大锅打了个大洞,然后一根绳子将沈青的身体从蒸笼上卷起来,直接飞到了三叶居的上方,消失不见。 钟瑄是眼睁睁地看着沈青消失的。之后的事情他记得不大清楚了,大概就是一股稠血冲到脑子里。 惊慌失措、魂不守舍、撕心裂肺、肝胆俱裂……嗯,之类。 当时大概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的,不然周一针也不会从此就一直叫他“疯小子”。 周一针到底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的医闹。她见钟瑄开始歇斯底里,立即眼疾手快地一针将他放倒。 等到钟瑄从后院的地上醒过来,他发现洒得到处都是的药汁都已经干了。不仅沈青不见了,干脆连周一针也不见了踪影。 事已至此,钟瑄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怪。若是真的有什么从天而降,掳走了沈青,那必定是三叶居上的悬崖内藏有蹊跷。 他是个狠人。沈青 分卷阅读98 若是死了,他跟着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沈青现在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弄丢的,就是上天入地,他也要把她给找回来! 钟瑄立刻找到先前周一针没用完的药草,在后院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土灶。 重新生火,冷水下药。 水还没开,那堪比毒气的臭味儿就直冲云霄! 果然这药煮了还没有一刻钟,三叶居的悬崖上有人探出头来,“疯小子!别煮了!再煮要死人了!” 居然是周一针! 钟瑄这才知道,就在自己三叶居的上方原来一直住着人,而周一针此刻不知怎么也跑到上面去了。 他决定不管周一针,隔着脸上遮盖的湿巾,瓮声瓮气地冲着楼上大声喊道:“把小花儿还给我!” 谁知周一针把脑袋往回一缩,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 钟瑄脸色阴沉,一双俊眼闪过一道冷飕飕的寒光,立刻转身进了连着后院的耳房。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是哪几种药草发出的恶臭,就专门捡了一大把出来。 他先将脸上的布巾又紧了紧,然后将手里的那一把药草扬手扔进了火里。 火焰诡异地跳了跳,然后立刻冒出一股又黑又直的浓烟,像一条恶龙一般窜上了天。而钟瑄却默默地挨着火堆坐下,手持蒲扇有条不紊地开始扇。 既然钟瑄要挑事儿,楼上的两位老人家当然只能选择接招。 片刻之后,一大盆凉水从上面浇下来,泼了钟瑄一头一脸,把他浇了个透心凉,火堆也差不多给弄熄了。 钟瑄不骄不躁,默默地抹掉了眼睛里的水,回屋拆了一块门板下来,就那样支在悬崖的壁上当伞,紧挨着悬崖又一次升起加料的火来。 这一局,钟瑄终于凭着坚韧不拔、死磕到底的毅力和损人不利己、“一起死了算鸟”的决心,赢了。 烟升起来没多久,钟瑄的身边就忽然多了一张纸。 这张纸是从上面扔下来的,下半截直接扎在土里,将后院的土地切开了一道口子。 纸上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由此可见写字的人当时有多么的慌乱和紧张。 楼上的人写道,他与周一针自幼相识,且与小姑娘有一面之缘。愿意与周一针一道寻求医治方法,只求钟瑄不要再烧那个熏死人的药草。 钟瑄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转念一想,周一针是周闻的师姑,是看着周闻的面子,才特意为了小花儿来这里的。她之前应该并不知道楼上之人,他们在这里遇到,只是因为凑巧。所以她对小花儿不可能有加害之心,这一点,钟瑄还是十分肯定的。 再说楼上这位隐居的绝世高手。看他扔纸的功夫,只怕刚才要是想取自己的性命,也不过就是再用一张纸的事。可是他竟然选择了好声好气地与他商量,这是不是说明,此人并非坏人,他说的话也是能够相信的呢? 况且此刻小花儿的情况其实已经很糟,一年的沉睡让她瘦弱不堪,几乎不成人形。既然楼上的两位主动提出,愿意联手为小花儿医治……也许,小花儿的生机就在这里了。 钟瑄想通之后,立刻熄灭了火堆。楼上的人见他态度良好,又用绳子放下来一只竹筐。里面放着一个大碗,碗里躺着一只肥猫。 碗是三叶居的碗,猫是三叶居的猫。 小花儿出事那天,他在后院逮住了这只胖得几乎走不动路的橘猫,后来他忙于照顾小花儿,无暇顾它,它也便自己跑不见了。 原来是跑到楼上当宠物去了。等等,这猫到底是楼上的还是楼下的? 不管怎样,钟瑄终于安下心来。就当楼上把肥猫放下来,是个互为人质的意思吧。 钟瑄抱起肥猫,却发现它的身下还有一张字条,写着三个菜名,清蒸鱼、烤红薯、五彩疙瘩汤。 从那天开始,钟瑄便开始了职业厨师的生涯,专心供应楼上的一日三餐,好叫两位能专心致志地寻求沈青的医治之道。 然而…… 现在可好!小花儿没有醒,这两人却日久生情,旧情复燃,干柴勾动烈火……早已经成了一对! 钟瑄有心堵住耳朵,不听这两个老不羞肉麻的打情骂俏,可心里又惦记着小花儿的病情。 因此被云阳子猛不丁地关心了一句,支支吾吾地答道:“小可无事!” 云阳子却又忽然怒道:“什么小可?以前在下面见不着就算了,如今当面站着,你还敢不认我这个师父?” 他甩着手不干,“我们眉山一派的绝学,我可全都传给你了!我这开门弟子、关门弟子,横竖只有你一个,要是连你都不认我,我可活不了啦……” 他一急,立刻又要张开嘴哭。 周一针赶紧推了钟瑄一把,“还不赶快跪下来喊师父!这几年要不是你师父在上面看着你 ,用小石子随时指引着你,你以为用你那破剑法能爬上这悬崖峭壁上来?” 钟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几年他在三叶居闭门不出,每日除了做饭之外,便是对着悬崖 分卷阅读99 练功。确实亏得楼上这位的指点,又时常在菜谱中混几句心法秘诀,他的武功才能有如此迅猛精进。 虽然他极度不想认这个脑子不清不楚的师父,可是没办法,吃人最短拿人手软,谁叫他真的学了他眉山派的功夫呢? 想妥了这些,钟瑄便老老实实地跪下来,向云阳子连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云阳子最是好哄,立刻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双手把他搀起来,“乖徒弟快起来!” 他看看他左边的钟瑄,又看看他右边周一针,搓着手美滋滋地道:“看来我就要老了!我已经有了徒弟,马上又要有了老婆,将来再生一个娃儿……哎呀,原来老了也没有那么可怕,我好喜欢!” 他指着周一针道,“你看,你也老了,你有了我,所以你脸上都长皱纹了!” 又转身对着钟瑄道:“你也快了,你老婆现在就在里面躺着……”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把嘴捂住,有些怯怯地看向周一针。 周一针赶紧接过话来,“你弄错了!小姑娘怎么能说是他的老婆,明明是他的妹妹来着!” 云阳子却不干了,“你刚才明明说女人的身体一辈子只能给她的丈夫一个人看的,小姑娘的身子明明早就被我徒弟看光光了,哪,还说看过一千遍呢!怎么就不是她老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祝贺云阳子,你是第一个洞察天机的人! 云阳子:真的吗?我有这么聪明吗? ☆、第五十三章 救救我吧 第五十三章都给我滚 大丫回到梨花坞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天好像又变了,乌拉乌拉地吹着北风,雪粒子顺着风打在脸上,又痒又疼。 她把脖子缩着,冰冷的双手夹在腋下,哆哆嗦嗦地来到家门口。 又是一天没有吃饭,她又累又冷又饿,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她只惦记着厨房里那半颗没吃完的大白菜,用盐水煮一下,热乎乎的喝下去,一定很舒服。 可是家里有人。院子里灯火通明,闪动着好些人影,仔细听的话,污言秽语不绝入耳。 一个人大声嚷着:“是你报的信?啊?信不信我把你肠子踩出来?” 大丫一惊,下意识地立刻蹲下,将自己隐藏在院墙的阴影里。透过院墙上的砖缝,她看见她爹在院子的角落里歪着,双手反剪,捆在背后,被人踢得在雪地上不断翻滚着。 他的脸上像开了个油彩铺子,姹紫嫣红面目全非。 水牛歪在地上佝偻着身体,用漏风的嘴含糊地哀求道:“三爷!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 那踹翻他的人却不信,用脚尖碾住他的肩膀,“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就那么巧?前天要卖你二丫头,结果她跑不见了,如今要找你大丫头,她却不在家!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么晚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去哪?” 旁边一个人却走过来,“哎!你可别错怪了他!我听说他老婆上吊前,就是个荤素不忌的,连老头子都愿意伺候呢!那小娘皮都十三了,也知人事了,嘿嘿,晚上去哪个汉子家过夜也是有的!” 大丫再听不下去,猫着腰沿着院墙悄悄地离开了。 才走了没多远,她家的院子传来一声他爹的惨叫。她哆嗦了一下,站起来没命地跑了。 这会儿天上开始飘雪,村子里黑漆漆的。大丫也不辨方向,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跑。 跑着跑着,她发现眼前的房子,有些熟悉。再一分辨,她认出来了,这地方前天才来过。 这是老钟家的旧房子,现在是张强住在这里。 她跑得太急,用手撑住两个膝盖,使劲地喘着粗气。混着雪沫子的空气,灌进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一样,快要裂开了。 她望着那简陋的窗子,心想,既然跑到这里来了,就找强子哥要一口水喝。只是一口水,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想妥了,便上前敲门。 只敲了两下,便听见里面张强的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是我,强子哥!我是大丫!我,我想讨口水喝!” 屋里半天都没有动静,大丫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笑,慢慢地靠着门在墙角蹲下来。 她身上的袄子已经穿了几年,早就不暖和了。只能抱着胳膊,把自己尽量缩在门角里,躲避着越来越大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倒把她吓了一跳。 张强披着袄子站在她面前,生硬地说道:“你走吧!我明天还要早起,这会儿要睡觉!” “强子哥!我,我真的只喝一口水,喝完就走!” “你回家喝去!我不想早上起来看到有人冻死在我家门口!” 大丫听出张强话里的一丝关切,一下子流下泪来,“我没地方去了!强子哥!我爹欠了债,要债的人现在在我家里,等着把我拿去抵债呢!” 她忽然像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哭 分卷阅读100 着求道:“强子哥,你救救我吧!让我进去呆到明天早上。我保证,天一亮我就走!像二丫一样,去找刘姨妈,把自己给卖了!从今往后再不找你的麻烦!” “二丫,把自己给卖了?”张强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大丫听见张强的问话,心中一动。 张强在她家的那几年,一直和二丫最好。所以他现在是不是有些心软了? 她赶紧趁热打铁,捂着脸哭起来,“本来我爹先准备卖的是她!她说与其卖到那糟践人的地方,不如把自己卖了当丫鬟,好歹能干净做人……呜呜,强子哥,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当婊/子,我娘已经是那个名声了,我不能和她一样啊!” 她边哭,边想,现在她可真的是走上绝路了啊!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脸面,只要能活下去,怎么都行。 可是张强却忽然转身走进了门里,大丫的哭声戛然而止,愣在门边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张强手里抱着一床被子,胳膊下夹着一只枕头,又走了出来,“那间屋里有副不用的门板,你自己到那里凑合一夜!” 大丫赶紧点头,“谢谢强子哥!” 张强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将大丫安排妥当,才关门离开。 大丫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一时摸摸自己胸口挂着的噬骨咒,一时又想起院中那声父亲的惨叫。 忽然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手伸在枕头底下一搅,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将枕头拿起来,从内袋里找到了两张纸。她举起来,迎着外面的雪光,细细地看了看。 泛黄的桑皮纸,上面盖着大大小小的好多红印,有几个字她是认得的,“伍拾两”。 大丫一惊,五十两?这是银票? 她又看了看另外一张,上面竟然写着“壹佰两”! 看来这个枕头是张强平日里用的,也是他惯常藏钱的地方。做“解元菜”竟然能挣这么多钱! 大丫心里堵得难受。这“解元菜”钟瑄本来全部交给她爹做的。可惜他爹既没有钟瑄那样的智慧,也没有张强那样能吃苦,这么大的生意,就这样拱手让了出去! 先前张强每个月给水牛二两银子,他们还以为已经是很高了。现在看来,这点钱还不及他挣的零头。 大丫忽然有些愤怒,“解元菜”本来应该是他们高家的,这些钱,也本来是属于他们高家的。现在被张强这个外姓人鸠占鹊巢,抢走了他们家的富贵。 如今她爹还跪在院子里呢! 大丫瞬间有了一个决定。她将两张银票小心地折起来,塞在自己贴身的荷包里,然后偷偷地出了门。 只要把爹爹的债还清了,她就能重新开始崭新的日子。她就不相信,她高大丫,把俯身的恶鬼都打败了,打不败这命运! 走到自己家院门口,天已经大亮。大丫站在院门口,身上的粉红袄子有些小,下摆紧紧箍着她细细的腰。映着皑皑的白雪,俏生生地好看。 他爹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却面朝下地趴在雪地里,一条腿用不可思议的角度弯着,明显是被人打折了。 她看到这情形,浑身发抖,忽然就后悔了。 她转身就跑,可院子里的人却已经看到了她。不过几步,她就被揪着头发按在了地上。 一个男人的粗嗓音大声骂道:“贱小娘!跑什么跑?你是高水牛的大丫头吧?” 大丫的脸摩擦着地上没有化的冰粒子,一阵生疼,她断断续续地道“不是!你弄错了!我只是个路过的!” 那男人提着她的领子将她翻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一张阴鹜的脸上立刻露出猥琐的神情,“嘿嘿,长得倒是挺勾人的!” 大丫听了这话,立刻开始拼命的挣扎,最后却换来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昏昏沉沉,她被拖进了院子,扔在水牛身边。 那人抬脚在水牛的断腿上踩了一脚,水牛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人笑着将他翻过来,让他的脸对着大丫,“看看!是你家的大闺女?” 水牛回避着大丫像毒刺一样的眼神,低声道:“是!” 那人故意折磨他,又踩了一脚,“到底是不是?” 水牛尖利地喊道:“是我闺女,就是我大闺女!你们把她拉走,放过我吧!求求你们啦!放过我吧!” 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丫闭了闭眼,心中一片冰冷。她挣扎着道:“大爷!我有钱!我带了钱来的!” 那伙人的头头正好从屋里走出来,听到这话,示意人把大丫带到他面前,用轻佻的声音道:“哦?说说,你带了多少银子啊?” “我爹欠了多少?我要看欠条!” 院子里的人都围过来,哈哈大笑。 那头头果真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据,“诺!你看吧!连本带利一百五十两!带来了吗?” 大丫心中落定,一把抢过欠条,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给!一百五十两!都还清了!” 分卷阅读101 那头头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哟!还真的是一百五十两!这丫头有意思,一宿没回,还真的弄到钱了!难道是找了恩主,自己把头一夜卖了不成?哈哈!” 大丫假装没听见他们的粗话,只催促着他们,“现在债也还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大丫在他们的笑容里,渐渐僵硬。 果然那头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欠条来,“急什么?我又没说你爹只写了一张!诺!这里还有一张一百两的!” 他伸出一只长着黑毛的大手摸在大丫的胸前,“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银票了?” 大丫拼命后退,眼里迸出泪来,“我现在没有!等过些日子,就有了!请大爷们再宽限些日子吧!” 先前捉住大丫的那个男人从后面把大丫抱住,又在大丫的屁股上使劲捏了一把,对那个头头道:“大哥!这丫头真个有意思,我看上了!这个丫头给我吧!” 头头哧笑道,“给你?你能替你岳父出一百两银子?” 那人顿时松开手,讪讪地道:“那算了!我还是等她能接客了,再去给她捧场!” 先前大丫以为落在这个男人手里已经是绝境,因此拼命反抗。可现在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真的要把她卖到妓楼里,立刻翻身抱住了身边那人的腿,“大哥!你跟你走吧!我愿意跟你走!我还是黄花大姑娘,我还是干净的!” 那人摸了摸大丫梨花带雨的小脸蛋,“若是真看上了我,将来服侍的时候可要卖力些啊!” 其他几人都在哈哈大笑,看着热闹。只有那头头忽然发现院墙外有一道人影,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他隐隐感到一丝危险,便从怀里摸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冲着那人吼道:“谁?鬼鬼祟祟的?” 众人都一齐回头,看见那人极高,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氅,风帽罩在头上,只能看见半张比雪还白的脸。 那人嫣红的唇角微勾,轻笑了一声,“都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过渡完了,下面是钟瑄和沈青(大丫)的戏份啦! 休息了两天,小剧场实在想不出来了。以后再补吧!周末愉快哦! 我去,还以为今天没有存稿箱,结果,是双更啊! 好吧,我明天更小剧场好了!为愚蠢的自己暴风哭泣! 大丫:我的戏份这么多,是不是要做女主了? 作者:有条咸鱼小天使在评论区喊你下线了! ☆、第五十四章 我不怪你 第五十四章我不怪你 院子里的混混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梨花坞这种小地方会遇到如此嚣张之人。 那头头口中骂了一句“卧槽”,提着匕首一马当先地朝着院门口冲过去。 可那院外来人只伸手在院墙上一撩,众人就见一团雪忽然从他手中飞了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头头。 下一秒,那头头就扔下了匕首,两手捧着脸,“扑通”一声跪着栽倒在地上。 他的嘴里被塞满了雪,鲜血从他的鼻子里呛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嗓子眼里也全是血腥,那人一记雪球扔过来,他的一口牙齿全都碎在了口腔里。 “这句话小姑娘说着可爱,你这样的,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那人轻飘飘地说完这句,便径直打开院门走了进来。 众混混见他们的头头还没出手,就被干翻,这下都带着一脸惊惧,齐刷刷地往后退,地上只留下了半昏迷的头头和呆愣住的大丫。 大丫坐在地上,脸上带着鲜红的掌印,眼睛仰望着那个如神祇一样降临在她的小院的男人,“钟叔?” 钟瑄却像没听见一般,越过她走到剩下的混混面前,“还不走?想留下吃早饭?” 几个大男人立刻争先恐后地绕过他,往院外跑去,还没出院门,钟瑄却又喝了一声,“慢着!” 那几人立刻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钟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在那头头的面前,“看看,还清了吗?” 头头跪在地上,哆嗦着手捡起银票,口中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钟瑄终于满意,“那便走吧!以后不许再来了!” 几人都慌忙答应着:“是是!”回来搀扶起满脸是血的头头,便豕突狼奔地跑不见了。 大丫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离开了,紧绷着的身体一下放松下来,她眼中漫出眼泪,几步爬到钟瑄的面前,扯住他的大氅,哽咽着问道:“钟叔,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 差一步就堕入深渊。 钟瑄低头看着大丫的脸,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半晌忽然问道:“你为何用菜油生火?” 大丫一下愣住,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是青姑姑告诉我的!她说,这样生火快一些。” 钟瑄却追问道:“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大丫脸色微变,却 分卷阅读102 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是四年前,青姑姑在我们家住着的时候!” 她忽然用膝盖往后挪了几步,然后规规矩矩地向钟瑄磕了一个头,“钟叔,当年的事,我一直没有跟您坦白过!其实青姑姑不是自己掉下树的,是我妹妹,二丫她……也是一时冲动……” “她不知听谁说,是青姑姑去稻场放了火,害,害死了我娘……钟叔,二丫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有把她管教好!现在二丫已经自卖自身,离开了高家。我爹现在也成了这个样,我们高家已经没人了……” “所以您要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吧!这些年我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畏畏缩缩地做人,也快憋出病来了!倒不如一次说出来,您要杀要剐,都随便!我们高家欠你的,我都一个人担了!” 大丫的额头碰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发着抖。 不是因为冷或者害怕,正相反,她感到热血沸腾和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在赌。 她知道她此刻面临的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时刻,也许是她一辈子的转折点。 输了,继续在黑漆漆的沼泽里苟延残喘,赢了,她的未来是一片明媚的蓝天。 伏在地上等了好久,她终于听到钟瑄对她的回答。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 大丫一下子痛哭失声,快速膝行几步,抱住钟瑄的小腿,“钟叔谢谢!谢谢你!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有多难受!我最喜欢青姑姑,青姑姑待我也最好!她住在我家的那半个晚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她虽说比我长了一辈,可我真把她当妹妹一样,她长得那么好看……” “你抬起头来!”钟瑄忽然慢慢说道。 大丫一窒,心中“扑通扑通”乱跳。她先用衣袖将自己脸上的泪水都擦了擦,然后才慢慢仰起了头。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曾经在她娘的身上见过。以前她娘惹了她爹不高兴,只要露出这幅样子来,她爹就会立刻上前,搂着她娘进屋去。 刚才擦脸的时候,她故意用了几分力气。所以现在她的脸应该是粉红粉红的,她的眼睛里还含着泪,要流不流的,眼睫毛也是湿漉漉的,再加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 钟瑄果然楞了一下,带着迷惑的表情,抬起手向着大丫的脸摸了过来。 大丫心中一阵狂喜,羞涩而顺从地闭上了眼。 “钟叔?” 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大丫蓦然睁开眼,脸色发白。 院门外站着的是刚刚赶到的张强,一脸惊疑地看着两人。 钟瑄却没有理会他,把手径自伸进了大丫的脖子里。 他的手很凉,冰得大丫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大丫支持不住,开始微微喘息的时候,那只冰凉的手却从她的脖子里拽出了一根红线,“这是什么?” 大丫看见那条红线上栓着的玉佩和噬骨咒,一下子变了脸色,“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捡来的,觉得好玩……” 钟瑄打断了她,“这只玉佩是我的!” 大丫张了张嘴,低下了头,赧然地道:“对不起钟叔,这是我在强子哥的家门口捡的,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无妨!我拿走了!” 钟瑄将红线上面暗红色的噬骨咒和碧绿的玉佩一起放进了怀里,对大丫和颜悦色地道:“以后若有什么困难,记得来三叶居找我。和张强一样,拉那根墙上的绳子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他将身上的大氅往上提了提,然后走出院子。 路过张强的时候,他拍了拍张强的肩膀,“今天没有要买的东西,你不用来了!”然后便一个人迎着风雪走了。 大丫没有立刻起来,还可怜兮兮地跪坐在地上,低着头。 偷偷拿走枕头里的钱的时候,她本来都想好了,把债还完以后,就立刻和爹偷偷离开梨花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现在,她心中却有了别的打算。 所以她不等张强开口,便先往晕在墙角的水牛扑过去。 “爹!爹!你醒醒!咱们家的债强子哥和钟叔已经帮咱们还完了!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娘去了,金蛋送人了,二丫也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咱家可就只剩下咱俩,你不能丢下我啊!爹!” 大丫摇晃着水牛的身体,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 张强果然看不过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上来帮她把水牛抬到了屋里的床上。 大丫跟在他身后,抹着眼泪小声地道:“强子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要是不拿钱来赎他,他们会把他打死的!那一百五十两,算我找你借的行不行?你写个欠条,我这就按手印给你!你放心,就是做牛做马,十年二十年的,我也一定还清!” 张强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水牛,摇头,“算了!这钱就算是你们高家当年收养我的花费吧!你爹这腿伤了也不算坏事,至少他不能再去赌了!” 说 分卷阅读103 完这句,张强转身往屋子外面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问了一句,“钟叔怎么到你这来了?” 他不是已经四年没有出过三叶居了吗? 大丫脸上立刻飞起两道红霞,“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丫:今天的戏份这么多,我感觉我快当女主了! 作者:你真的想多了!猜猜能活过几集? ☆、第五十五章 握手言和 第五十五章握手言和 沈青是被疼醒的,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大丫的身体里。 然后她被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这是? 这里应该是高水牛的卧房。他本人正躺在床上挣扎和哀嚎,仿佛他身下铺着的不是柔软的被絮,而是炽热的火炭一样。 他的脸肿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一块好肉。这样一张脸,还在使劲皱着眉瞪着眼——看起来真的好吓人。 大丫整个身体都挂在床上,不,严格来说,其实是压在她爹的身上。沈青能感到大丫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可见她是真的用尽全力。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原来是疯狂的高水牛把大丫的手给咬住了! 大丫皱着眉一声不吭,举起另一只手朝她爹的脑袋上猛击了一拳。 高水牛这才“嗷呜”一声松开了嘴。 沈青发现,除了大丫之外,床尾还有一个人,正在死死压住高水牛不断挣动的下半身。 忽然从门外又冲进来一个,口中喊着:“来了!绳子来了!” 竟然是张强! 床尾的那个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大汗淋漓地一个劲喊着:“快!捆上!直接绑在床架上面!把嘴也堵住!” 张强立刻扑过来,毫不留情地一圈一圈将高水牛连着床架一起捆紧,这边大丫不顾自己手上的鲜血淋漓,利落地将一团布直接塞进他爹的嘴里。 高水牛震耳欲聋的嘶喊声立刻哑了,变成了含混不清的闷哼。 张强把高水牛捆得动弹不得,然后气喘吁吁地问道,“陈大夫,不能上点麻药吗?我听说镇上的大夫正骨都要上麻药!” 那被称作陈大夫的老头擦了把头上的汗,没好气地道:“是这小姑娘自己说不上麻药的!” 大丫低头检查着手上的伤口,还好她反应快,血流得不是很多,“嗯,是我说的!陈大夫说麻药不安全。痛是痛,不过忍忍就过了,我家都这样了,我爹不能再出事!” 张强叹了口气。本来想趁着水牛昏迷的时候,让大夫把他的断腿正过来的,谁知弄到一半他竟然疼醒了! 看着高水牛瞪着一双牛眼,脸色涨得紫红,嘴里如同困兽一般“呜呜”有声,他干脆转身出去,“我去外面,有事再喊我!” 陈大夫很理解张强的感受,正骨不打麻药,能把人折磨个半死。不过眼前的小姑娘倒是挺厉害,她淡定地坐在床前,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 他不由得关心了一句,“手上的伤我给你包一下吧?” 大丫随便在枕巾上擦了擦血,摇头,“不用,先给我爹治吧!麻烦陈大夫了!” 水牛听见他们的对话,闷哼的音量立即变大,他更加疯狂地晃动身体,奈何身上被绑得太紧,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陈大夫打起精神,挽起袖子,将水牛断成两截的腿两边分别拿起,然后找到角度,开始一点一点拼凑。 水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啸叫,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没有了干扰,后面进行得都很顺利。陈大夫很快帮水牛正完了骨,然后又敷上了厚厚一层药膏。最后开出了药方,嘱咐大丫除了每天要喝的汤药以外,每隔三天,腿断的地方还要换一次药。 大丫都认真记下,然后张强主动送陈大夫出了门,还答应把药买回来。 一时高家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水牛和大丫两个人。 室内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大丫坐在水牛床边,伸手了掖了掖被角,忽然开口说道:“你醒了吧?这副身子你要是真的想要,就拿去吧!只要你答应照顾好我爹,再把二丫找回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沈青一惊,大丫怎么知道自己回来了?明明自己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啊! 大丫没有得到回应,也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笑:“不过你可吃亏了,我长得不如你,命也没你的好!疼爱我的哥哥,我没有。卖女儿还赌债的爹,倒是有一个!呵呵,以后你既然成了我,就得把我身上的担子都挑起来!我还有个想头,就是把我弟金蛋要回来!我爹没有别的兄弟,高家也只有他一个男丁,我们高家的根儿不能在我们这一辈断了!这些事,你都替我办了吧?” 沈青这时候再忍不住了,“我没打算抢你的身体,更没有打算替代你继续活着!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先下手为强吧?” 大丫怔了一下,“你不恨我?是我把你打下树,你才……” 分卷阅读104 沈青却道:“我不是也去稻场放了火吗?哼!我也想出来了,你是因为我提到了菜油,才猜到我放火的事吧?你那个时候是想给你娘报仇?” 大丫摇头,眼圈慢慢地红了,“我没想让你死!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石头已经打出去了!” 沈青一阵默然,忽然又道:“那你又让那个仙姑做法,想让我灰飞烟灭?” 大丫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我知道我错了!我太害怕……我,身上要担着的事情太多了,我们高家不能没有我!” 沈青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怪大丫是假的,可是要说恨,又谈不上。 她将自己代入了大丫的处境,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原谅。 毕竟四年前大丫只有九岁,就算她再早熟再稳重,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上三年级的小屁孩,远远够不上负法律责任的年龄。而且刚刚认出自己是放火的凶手,一时冲动出手伤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身体,这事确实奇怪!她水性好,就算掉进水里,应该也能游出来的,没想到就真的这样死了! 沈青其实最生气的不是大丫打她的那颗石头,而是她找那个什么仙姑做法,想要干掉她的事。 她都快委屈死了,明明自己没有一点要霸占大丫身体的意思,可是大丫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不管不顾地直接就下了手! 说起来也是气人,两人虽然共用一个身体,思想却完全无法共通。连起码的沟通也没有,那么“理解”就更无从谈起了。 唉,这样一想,沈青忽然自己就释然了。 大丫作为一个正宗的古代土著,遇到她这个不请自来、蛮横入侵的灵魂,应该心里是很害怕的吧?共生这种事,谁遇到都不会愿意。更何况,大丫还自认两人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冤仇,认准了她要夺她的身体呢! 而且,换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就算沈青想不原谅,也没办法! 谁叫这是人家的身体,她压根儿就没有自主权,说到底不过是个寄居的可怜虫罢了!既然原谅不原谅,她都只能继续暂时待在这里,那么何必跟宿主搞得关系太僵呢? 所以沈青大度地说道:“行了大丫,别哭啦!既然咱们都有错,那么干脆摒弃前嫌、握手言和怎么样?我可以再跟你保证一遍,我会进入你的身体真的是一个意外。我一点儿想留下的意思也没有!只要我能有别的去处,我一定第一时间离开,行吗?” 大丫放下手,不敢置信地问道:“青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你就放心吧!还有你以后也别喊我姑姑了,咱俩其实差不多大,喊我沈青就行了!” 大丫有些激动地点头,“好!沈青!” 沈青嘿嘿一笑,“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吗?” 大丫毫不犹豫地道:“我后悔了,所以把那个什么咒毁了!” 沈青忽然生出一股子感动来,那可是用大丫唯一的一两银子换来的,而且还是二丫的卖身钱!居然说毁就毁掉了,如果是自己,可能还做不到这么大度哪! 她不禁又感到一阵庆幸,幸好遇到的是通情达理又善良的大丫,而不是那种一心要干掉妖孽的古代脑残! “大丫!你能告诉我掉下树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青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她能离开大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让一切都回到原位,这就是她想要的最好结果。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是一种奢望,毕竟自己离开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其实就是死了,现在怎么可能还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青却还是隐隐有种莫名的期待,非要再确定一下。 大丫道:“那天你掉进小茅河以后,是强子哥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然后又抱到了我家。你开始的时候昏迷不醒,不过后来醒了一次,说要吃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 饺子?!所以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后来呢?”沈青追问道。 “后来你又睡过去,钟叔就把你接回去了。一开始陈大夫还到你家给你扎针,我们都以为你没事了,可是几天以后,三叶居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走后,我们就再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了。” 沈青奇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死没死,你们也不知道吗?” 大丫摇头,“真的不知道。自从你出事之后,钟叔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在三叶居下面砌了面高墙,谁也不见。开始的一年,三叶居那边天天都有药味,后来却没有了。钟叔根本没有出过门,也没见给你发过丧。” 沈青有些傻眼,如果自己的肉身已经随着灵魂的离场而毁灭,那么钟瑄这是在自家后院挖了个坑,就把自己埋了? 这特么也太随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他们都误会了,我不过是闭关读了个研,主修烹饪,辅修武术罢了。 沈 分卷阅读105 青:他们都误会了,我不过是睡了个美容觉,时间长了一点罢了。 ☆、第五十六章 福满多重遇 第五十六章福满多重遇 在沈青的印象里,钟瑄是个谁也不肯得罪、面面俱到的老好人。可是现在他居然因为她的缘故,在三叶居一个人搞起自闭来了? 沈青忍不住有些心疼,又有些高兴。 最后她向大丫建议道:“咱们有空去三叶居看看吧?我还是有点不死心!万一我的身体还在呢?如果咱们能各归各位,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先前看见的那块玉佩,还在你身上吧?就是那个古字的玉佩!我觉得那个可能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大丫却道:“玉佩?那是钟叔的,他早上已经把它拿回去了!” 沈青奇道:“早上?你今天去了三叶居啊?” 大丫摇头,“不是,他到我家来的时候顺手拿走的!” 沈青:“啊?你刚才不是说他性情大变,不出三叶居吗?” 大丫微微低下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昨天有一伙混混,到我家来要债,把我爹腿打断,还要把我拉去抵债……是钟叔救了我,还帮我把债还清……还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 沈青没有注意到她的羞涩,欢欣鼓舞着喊道:“太好了!咱们这就去吧!去问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大丫却为难地道:“我爹……” 沈青:“哦哦!是哦!那行,等你爹好些了我们再去?” 大丫点头道:“而且明明是我闯下了大祸,钟叔却能不计前嫌,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个恩,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过我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找他……沈青,你觉得我给他绣一条腰带怎么样?” 沈青有些讶异,“腰带?不能绣个小点儿的物件吗?” 等你绣完一条腰带,那得花多少时间啊?我这边还急着找我的身体呢!而且就算想用自己唯一拿手的才艺来回报钟瑄,也不用绣什么腰带吧? 沈青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是也知道送打火机、领带夹和皮带这种比较私密的东西,都是女朋友的权利。大丫送她亲爱的钟叔一条亲手绣的腰带?这到底算是个啥子事哟! 可是大丫却很坚持,“我就想绣腰带,小的物件显不出我的心意嘛!我的手很快的,估计两天就能绣完,就是到时候你得帮我挑花样,一定要挑你哥最喜欢的!” 小白脸最喜欢的?那到底是什么啊?沈青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还是没心没肺地一口答应下来,反正是白送的腰带,钟瑄总不至于拒绝吧! 见沈青没有反对,大丫心中欢喜。到目前为止,现在的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着。 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孤苦无依的□□之女。她已经取得了张强和沈青的原谅,背后还站着梨花坞最有声誉最有权威的钟瑄!她相信,她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 等张强买了药回来,又给了大丫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给了她二两银子,并且说明以后“解元菜”每个月的合伙钱都会按时交到她手中。 大丫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又乖巧地问道:“强子哥,今天可还要去太平镇?我想去镇上打听打听二丫的消息。若是有机会,我想把她再赎回来!” 张强看了她一眼,“好,你把你爹安顿好,到村口等我。我一会儿就走!” 大丫果然将家里收拾停当,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将刚得的银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荷包里,便锁上门出去了。 大丫内心雀跃,脚步轻快,虽然一宿没睡,却看不出一丝疲态。 沈青悄悄向她建议,“中午去福满多吃中饭吧?反正你有这么多银子了!” 她一去四年,不知道钟秀和李小满他们的小店现在开得怎么样了? 等到她真的站在福满多金碧辉煌的招牌底下,却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丫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就算她来太平镇的次数少,并且每次来都是为了找那个赌鬼爹,那也不代表她没有听说过福满多的名头。 福满多在太平镇可是排名第一的酒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那来往过路的,也要特意拐过来点两个菜尝尝! 因此在张强被卖菜的事情拖走了之后,她便和他约定了回去的时间,然后一个人来到了福满多的门前。 她以为自己兜里有了二两银子,便有了上福满多的底气,谁知站在那人来人往的三层楼面前,她立刻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就连没吃过苦的沈青也像被这气势吓坏了似的,不声不响。 大丫转身就要走,她小声地对沈青埋怨道:“你看到了吧?这里可不是咱们能来的地方!我们还是赶紧去买刺绣用的东西吧……” 沈青却像刚醒过来,异常兴奋地叫道:“别走别走!哈哈!我就知道,就知道钟秀好样的!福满多竟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进去吃饭, 分卷阅读106 好久没吃什么好东西了!大丫,这里的饭好吃,保管你吃一回,这辈子难忘!” 大丫嘀咕,“算了吧!我看是花的钱难忘!我听说这里随便一顿饭就要花半两银子呢!” 沈青大大咧咧地道:“你放心吧!这福满多的店名儿是我起的,这金子招牌是我哥写的!怎么也不可能让你掏钱啊!放心进去吃!你听我的就是!” 大丫对沈青的话半信半疑,犹犹豫豫地刚走进大堂,就有小二过来打招呼,“姑娘,您几位?” 大丫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旧衣裳,低声道:“一位!” “好嘞!您这边儿请!这边靠窗有个雅座儿,特别清静!” 小二笑容满面,根本没发现大丫的拘谨,极其殷勤地将大丫引到了一个位子上。 这里是一楼大堂的另一边,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几株红梅正在怒放,果然是个好地方! 一会儿菜单被恭敬地呈上,冒着热气的茶水也摆在了手边,沈青借着大丫的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又对她说道:“问问小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招牌菜?嗯,再问问钟大厨在不在?” 大丫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果然依言问道:“小二哥,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是哪些?还有我想见见钟大厨,可以吗?” 小二惊奇地道:“这位客人可是认识我们大厨?” 沈青在大丫的脑子里乐道:“何止认识钟大厨,她是我哥的表姐!那边站着的李掌柜,是我哥的表姐夫!” 大丫立刻站起来,往门口望去。果然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高大男人正往这边走,他看见大丫目光盈盈地盯着他,脸上带出点莫名其妙的神色。 大丫与他四目相对,赶紧从座位上走出来行礼,“见过李伯伯!” 李良虚扶了她一把,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哪家的侄女?对不住,我竟有些不认得!” 大丫微微红着脸道:“我是梨花坞来的!我爹叫高水牛,是钟叔自小玩大的好友……” “钟瑄?”李良吃了一惊,不等大丫把话说完,就急道:“可是他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立刻转身喊那边上站着的小二,“快去后厨把你婶子叫过来!就说梨花坞来人了!” 那小二是李良从李家村带出来的,甚是机灵。大丫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脚步一转,一溜烟地往后面的厨房跑了! 这边李良将大丫让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又给她斟了一盏茶,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什么事?我们这都有好几年没见到你钟叔了,你伯母每日只要想起这个,就是一顿哭!一会儿她来了,你说话可千万斟酌着点儿,莫要太刺激到她!” 大丫没想到自己只是报出了梨花坞的名字,就引出了这些恐慌,正准备开口解释,这时从后厨冲出来一个臃肿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嘴里不住喊着:“娘!娘!你走慢点,慢点啊!” 沈青看着那个身影,这是,钟秀?钟秀怎么长得这么胖了? 先前那张清秀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大圆盘,她的身体整个扩了两倍,肚子上像顶着一个大气球在跑…… 不!天哪!她是怀孕了! 沈青在大丫的脑子里不停地尖叫。这可不能怪她,因为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钟秀自从生了李小满以后,就一直没有怀孕,更别说生个儿子了。这也是李家那个老虔婆总是欺负她的原因。 如今她竟然又怀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沈青直觉她的这胎会是一个男孩。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这是钟秀一家该得的好运!所以她发自内心地替她开心! 哎哟!李小满要当姐姐了!看啊!那个跟在钟秀身后的女孩子,不就是李小满吗?她也长大了!十一岁的少女,眉清目秀、长发飘飘…… 李小满忽然惊呼一声,“娘!” 原来钟秀满心焦急,拖着笨重的身子一路急跑,快到大丫的桌前,却忽然脚软,差点一头栽下去。 幸好一边的李良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托住,吓得脸色都白了,一迭声地埋怨道:“你都这个月份了,怎么还敢跑着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要我和小满怎么办?” 又数落后面的李小满,“越大越不懂事!也不知道拦着你娘一点?” 李小满却根本不怕他,反而顶嘴道:“你明知道在娘面前不能提舅舅的事!就算是梨花坞来人了,你就不能悄悄把我喊过来?还非得要把消息传给我娘知道!李大掌柜我可告诉你!要是我娘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就立刻带她回李家村生孩子,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店!”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小满: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李小满又回来了!你们想我了吗? 作者:几年不见,战斗力似乎提升了不少呀! ☆、第五十七章 心冷之人 第五十七章心冷之人 眼见李家的一家三口莫名其妙地开始吵,大丫站在一边一脸窘迫地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是我没 分卷阅读107 有说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坏消息,钟叔其实好得很,真的!” 钟秀对父女俩的日常互怼已经早已习惯,也懒得管他们,只一手扯开李良,扶着大肚子,径直走到大丫面前,急急问道:“你说钟瑄过得很好?你怎么知道的?他出来了?” 大丫赶忙点头,“是!他出来了!我也去三叶居看过他!” 钟秀一把拉住大丫,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你说真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出来,能跟我说说吗?” 大丫有些羞涩地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就是今天早上,我家里出了点事,来了几个坏人。不知怎的,钟叔就忽然出现在我家院子外面,把那几个坏人都赶跑了。还说,还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去三叶居找他,嗯,说他会等着我!” 钟秀一脸不敢置信,上下打量着大丫,而大丫则微微红着脸,一脸恬静,任由她看。 李小满在边上听着,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插了句嘴,“那三叶居呢?三叶居里面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这也难不倒大丫。 沈青用她的身体进三叶居,临近清晨的时候,她醒来了。虽然很快就被钟瑄拎着衣领子扔到坡下,可是她至少把厨房和院子都看清楚了。 因此大丫胸有成竹地道:“依我看,伯父和伯母不用那么担心!钟叔这几年迷上了做饭,他的厨房里全是又高又大的柜子,什么厨具都有!他做的鸡汤也特别好喝,又香又甜!” 李小满惊呼:“什么?舅舅还给你做饭了?” 大丫带着腼腆的笑意点头,“因为我家这几年过得不大好,我想可能这是钟叔心疼我吧!哦,对了,他在院子周围还种了好多树呢,树上结了好多柿子,特别好看!你们看他的日子有哪点过得不好了?” 说完,她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钟秀看她脸儿红红的,心想这倒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她拉着大丫在椅子上坐下,亲切地问道:“以前在梨花坞倒没有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姑娘?” 大丫知道这位就是老钟家那个嫁到李家村的幺女,微微变了点脸色,道:“钟姑姑,我爹是高水牛,从小和钟叔一起玩过的!” 钟秀一愣,没想到竟然会是高家! 那边的李小满却猛地从边上窜到大丫面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是高家人!我小姨出事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大丫哆嗦了一下,摇头嗫嚅着道:“当时是我表哥张强和青姑姑在一起,我和我妹妹在另一边的亭子里。” 她一句话说完,李小满恨恨地扭过头,她的眼圈已经发红,眼泪于眼眶中迅速蓄积。 钟秀也面露戚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四年前,听到钟瑄出事的消息,钟秀一家三口立即赶到了梨花坞,谁知迎接他们的却是三叶居下面的一道冰冷的高墙。 他们在梨花坞守了整整两天,也没能守到钟瑄出来。不过好歹还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出事的不是钟瑄,而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沈青。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和高家的人一起,在白水桥埋伏偷偷逃走的里长,结果不小心从树上跌进了水里,然后昏迷不醒地被钟瑄接回三叶居,至今生死不明。 村西的刘大夫摇着头叹息,“那女娃儿得的是离魂之症,本来已经是药石无医,可是钟解元却一意孤行,不肯放她西去。如今连我也不知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 李小满当时就疯了,哭着喊着要她爹把那墙上的门打破,她一定要进去找她的小姨。 最后还是钟秀好不容易把她拦了下来。 钟瑄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锁在三叶居,他这样做,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病着的沈青需要静养,可是每天前来拜访钟瑄的人却络绎不绝。 外来的车马整天川流不息,整个梨花坞都在谈论钟瑄的丰功伟绩。 钟秀一家这才知道,原来钟瑄考上解元之后,在为先生守孝的那几年里,独自一人去了蔚川府,办了一件名扬天下的大事! 他就是蔚川府文庭九子之首,才智双绝古麒麟。他领头撰写的文庭八议,促成了大熙律的改革,举国上下无不佩服感恩,即便是钟秀这样足不出户的妇女,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 而将钟瑄的身份公诸于世的,便是那天在福满多里遇到的文庭九子的头号拥趸、梨花坞的新任里长余俊。 见不到钟瑄,想帮忙也无从帮起。无奈之下,钟秀将那多事的余里长大骂了一顿,便牵肠挂肚地离开了。 几年间,他们一家曾经多次到访梨花坞,却再也没有见过钟瑄,也没有得到一丝新的消息。 钟秀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的大丫,心中暗想,听这个高家小姑娘的意思,如今钟瑄竟是单单为了她才从三叶居出来的!这姑娘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心中充满疑虑。过人之处她是没有看出来,不过关于高家的糟心事,她倒是听说过一点。 这个小姑娘的娘亲,生前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分卷阅读108 曾经被人撞破和原来里长的奸情,这才羞愧难当上吊死的。 一个出生于那样不堪的家庭的女孩子,而且说起来沈青出事也是和她有直接关系。钟瑄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不,不!按照这个女孩子的说法,钟瑄对她不但不介意,恐怕还很重视!他分明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照顾起来的态度! 钟秀越想越心惊,这个女孩子对钟瑄来说已经特殊到那种程度了吗? 或者更直接一点,难道钟瑄已经喜欢上她,以至于可以忽略其他的一切了吗? 钟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口微微地发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作为钟瑄唯一的亲人,当然要站在他这边! 钟瑄真的过得太苦了! 他从小便没了父亲,不到五岁母亲又不告而别。在钟秀的印象里,小时候的钟瑄一直是个孤独而偏执的人。 她还记得那时她爹刚走,梨花坞里的那些被她爹欺负过的人,都回过头来欺负钟家。 年纪最小的钟瑄因为他的身世,受到的欺负最多,钟秀曾听见有人当面骂他“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崽子”。 在那种处境下,钟瑄从来没有找过她或者两个大哥告过状。他当时小小一个人儿,整天都阴着脸。每天出门他的兜里都要装上十几颗石头,不扔完他就不回来吃饭。 他又聪明又坏,专门打人又疼又不是要害的地方,唯一失手的一次就是打了高水牛的头。 后来他被那个回乡扫墓的人收养,带离了梨花坞,去了遥远的宣城。听说他考上了那边的解元,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飞黄腾达的表弟。 而当钟瑄带着妹妹回到梨花坞的时候,她以为钟瑄已经变了。他沉稳谦和,笑容里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暖意。 钟秀至今还记得,当年钟瑄说要给小花儿找个上门女婿的时候的神情。 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有警觉呢,钟瑄其实没有变过。他不过是找到了心灵的依靠,将小花儿当做了生命中的全部意义。他的开朗和盼望,也全是因为那个小人儿而起。 所以在小花儿也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干脆将三叶居封闭起来。外面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小花儿,那么在他看来,便再与他毫无关系! 事到如今,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他的同龄人大都成家,儿女满堂,再过几年说不定都能当爷爷了,可他却还一个人苦苦地守在三叶居里,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他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虫子,固执地守着与小花儿的回忆,守着两个人曾经的方寸天地。 钟瑄已经苦了太久了!如果他当真喜欢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只要他愿意从自己的茧子里走出来,就算是辈分低了一点,女孩的家里不堪了一点,那又怎么样? 只要让他高兴的事,钟秀都愿意去做!只要是他的选择,她都会无条件支持! 钟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一把拉住大丫的手,亲热地道:“大丫,谢谢你特意过来给我送好消息!我们钟家都真心地谢谢你!你在这里不是外人,想吃什么只管说,我一会儿就亲自给你做去!” 李小满却在一边忽然大声说道,“不行!你都这么大肚子了,做什么做?我不许你做菜给她吃!” 说着,她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这边钟秀和李良都一脸错愕,不知道这李小满忽然发的什么脾气。 李小满一气跑到了福满多后面的院子里,她的房间就在东南的角落上。她径直穿过院子,一脚踢开房门,然后“哐当”一声将门猛地关上,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的心里翻滚着巨浪,根本无法平静。 不管那个丫头装得再可怜、再讨人喜欢,她就是讨厌她!讨厌她那副做作的样子! 舅舅虽是个好人,可什么时候要上杆子对一个莫名其妙的侄女儿这么好了? 钟瑄待人的那种好,李小满在七岁的时候没有看懂。可是在太平镇跟随父母开了四年的酒楼,见识了更多的世面之后的今天,她却已经懂了! 钟瑄是一个真正的心冷之人!他并不真的关心他周围的人,他的周到其实也是一种疏离。他只是太聪明了,明白该如何恰到好处地处理与他人的关系,然后让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扰,不被诟病! 只有面对小姨沈青的时候,他才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毫不保留、尽情地散发着他的光和热,用浓得化不开的温情紧紧地包围他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李小满压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另外一个人能让钟瑄殷勤成大丫口中的那副模样! 可是,如果大丫说的全是真的呢?那么她是不是已经替代了小姨,成为了舅舅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李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心中充满了对钟瑄的怨恨。 无情无义、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那样美丽、可爱、像精灵一样独一无二活着的小姨,那个曾经被看得比命还重的小姨,现在却像草芥一样 分卷阅读109 被扔在了脑后。 这一切,只用了短短四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小满: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作者:小满你这样,我很难安排你的感情线啊! ☆、第五十八章 都依你 第五十八章都依你 福满多里,钟秀张罗了一大桌好菜招待大丫,临走又装了好几个食盒和一大包新衣服让她带给钟瑄。 这些衣裳都是这几年钟秀亲手给钟瑄缝制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大丫统统红着脸接过来了,俨然已是钟瑄代理。 沈青一直没有说话,甚至大丫在品尝那些美味佳肴的时候,她也在晃着神。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大丫说钟瑄到高家救她的事了。即使看不到表情,她也能从大丫的语气中,听出那份炫耀和欣喜。 钟瑄到高家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来。她只是凭着大丫的描述,去想象那个场景。 钟瑄披着黑色的大氅踏雪而来,钟瑄对大丫说,他在三叶居等着她…… 然后她觉得她想不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沈青的身边忽然无端起了好些白雾,她就在那些白雾里慢慢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她想变得很小,变得透明。 耳边钟秀和大丫的对话声,她也渐渐听不到了,她就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雾里,慢慢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她发现又到了晚上,到了她控制身体的时间。 她睡在床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做了一半的针线,那是一根腰带的雏形。大丫果然手快,只半天的功夫,她已经做了一大半了。 沈青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新亵衣。枕边的那套棉袄夹裙,看起来也是新的。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今天去了一趟福满多,大丫的收获颇丰啊! 大丫就像是沈青前世见过的那些最厉害的女性,不,即使是放在现代的那些女精英里,大丫也是里面的佼佼者。 她生着极其敏锐的触角,又有出色的临场反应。她总能抓住一切对她有利的信息,从而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对于这样的人,沈青向来佩服,但是敬而远之。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她偏偏寄居在这副精明的身体里,想走也走不了。所以,不管怎样,还是赶紧把自己的身体找回来再说吧! 沈青穿上了新衣裙。裙子还好,是淡粉色的。那件新棉袄就太夸张了,居然是玫红色。 她实在没法忍受,干脆将袄子反过来,把米色的里子穿在外面。反正黑灯瞎火的,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然后她就起床出了门,目标三叶居。 大丫这些天大概是用脑过度,这会儿一直沉睡着。沈青也乐得免于打扰,一个人径直来到了三叶居的围墙外。 她熟门熟路地拿出准备好的长针,故技重施打开了门上的铜锁,然后踏上了三叶居的台阶。 这是她回来以后第二次回三叶居,今天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沈青觉得自己的脚步轻了,心情却重了。 她边走边想,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然后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就是在可耻地妒忌。 妒忌大丫得到了钟瑄特别的关心,那是以前的她曾沾沾自喜却不曾好好珍惜的东西。 沈青将两手握成拳,不敢相信钟瑄竟然真的把她给忘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一个替代品。 这也太可笑了,为什么早不变心,晚不变心,偏偏是她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呢?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把他的那一场宠爱当做是大梦一场,然后不要想着回来呢! 现在留在这里,就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并没有人在期待着她啊!真的好尴尬,真的好想说一句MMP! 沈青垂头丧气地推开三叶居的院门,在宽敞的前院打量了一下。如果说自己在四年前就死了,那么身体应该变成一堆白骨,也用不成了吧? 如果身体还在,那也只能在卧室里。或者像电影里那样,成了植物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进行? 沈青自己被自己恶心了一下,然后悄悄摸摸地往自己的卧室潜伏过去。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沈青凭着记忆,熟练地摸到了床边,可是床上是空荡荡的,鼻尖却萦绕着一丝梅花香气。 这屋里没人,怎么倒还放了鲜花?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沈青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又饿了?” 沈青吓了一大跳,立刻转过身来。 钟瑄举着一只白蜡烛,出现在门口,那烛光映在他的脸上,笑意盈盈。 沈青被逮个正着,窘迫地抓了抓脑袋,“啊,是啊!” 钟瑄轻轻叹了口气,“跟我来!”领着沈青出卧室,进了厨房。 厨房里灯火通明,灶台上放着三个盘子,一盘黄豆焖鸡脚,一盘红烧肉,一盘蒸鱼 分卷阅读110 。 钟瑄递给沈青一双筷子,“你先吃着,过一会儿还有一个菜。”然后坐到那灶膛边上,低头往灶里换了根柴。 沈青楞楞地拿着筷子,不知道从哪盘菜开始吃起。她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钟瑄怎么就真的成了大厨了? 不过看看这些菜的品相,再闻闻那扑鼻而来的香味,沈青本来并不是很想吃东西的,这会儿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然后又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直接开吃。 钟瑄坐在灶膛后面,笑着道:“慢点吃,留着点肚子,一会儿还有熊白啖。” 沈青吃得满嘴是油,一边嚼着嘴里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边问道:“熊白啖是什么?” “就是黑熊背脊上的那块肉和风干的梅花鹿里脊肉一起炖的羹,嗯,味道很好!” 沈青听说用了黑熊和梅花鹿,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话说这两样应该都是国家保护动物吧?就算在古代,这些动物都还没有到需要被保护的地步,可是人家好生生地待在自己的林子里,干嘛把它们打来吃嘛! “就吃猪肉鸡肉不行吗?我觉得吃这个鸡脚和红烧肉就挺好的!” 沈青挥着筷子带着点埋怨说完这句,猛然发现自己忘记伪装了,大丫好像不是这样跟钟瑄说话的? 她立刻狗腿地补了句,“你说是吧?钟叔?” 钟瑄一下子哈哈笑起来,“是!你说得很是!” 他干脆把灶里的火熄灭了,搬了两把椅子放在灶台边,又给沈青盛了一碗饭。 沈青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吃饭,钟瑄坐在一边相陪。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钟瑄面前的盘子里却慢慢堆起了一堆鱼肉。 沈青用眼角瞥着钟瑄慢条斯理地剥着鱼刺。 他的手指雪白修长,捏着筷子灵巧地在鱼肉里轻轻一掀,一根鱼刺就挑出来了。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而宁静,仿佛对他来说,剥鱼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然而,这样的钟瑄已经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他再专注再用心,也不再是为了她了。 沈青慢慢停下,钟瑄将那盆鱼肉推到她面前,“怎么不吃了?” 沈青摇了摇头,把筷子放在了桌上,“我吃饱了!” 钟瑄没有劝她再吃,眼光却落在了她的衣襟上。等他看清她的衣服是反着穿的,而且里面的颜色是玫红色的时候,他忽然展颜一笑,“怎么?不喜欢这颜色?小姑娘还是要穿艳丽一点的好!” 沈青勉强跟着他笑了一下,心中渐渐烦躁。 为什么钟瑄今天晚上这么喜欢笑呢?以前当她哥哥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笑过这么多次!她还记得那回说要和他一起去太平镇卖菜的时候……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忽然问道:“青姑姑呢?我没有看见她。” 钟瑄微微变了脸色,“她不在这里。” 沈青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她在哪儿?”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钟瑄的回话虽然没有透露具体的地点,可是也让沈青安下了心。也许她的猜测是对的,她的身体还在,只是不知道被钟瑄藏在了哪里。 反正留在这里钟瑄也不会告诉她,沈青想,干脆走吧。 以前有过多少重逢的渴望,现在就有多少难以启齿的尴尬。沈青觉得和钟瑄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倒不如赶快离开。 可是沈青刚站起来准备告辞,钟瑄却忽然说道:“多谢你给我带了那些吃食和衣裳。” 沈青眨了眨眼,猛然想到钟瑄大概说的是从福满多拿回来的那些,想不到大丫这么迫不及待,居然一早就给他送来了。 唉,他俩可真是默契!莫非他俩才是一对真正的兄妹,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沈青随口应道:“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那么我就……” “不过其中一件有点小了。你知道的,我最近几年学了些功夫,所以肩比以前要宽了点!不知道能不能借你的手,帮我改一下大小呢?” 钟瑄忽然打断了沈青的告辞,并且扔了一颗□□给她。 沈青目瞪口呆,什么?改衣服?她的视线慢慢落在了大丫那双十指尖尖的手上…… 大丫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双手改件衣服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是问题是现在是沈青在控制这个身体,而她本人在手工方面可是一级残废的水准啊! 钟瑄趁着沈青发愣的空档,迅速拿了一件上衣过来,连针带线一起塞在了她的手中。 沈青不由得泪流满面,果然是练了功夫了,特么腿脚这么快!连她转身逃跑的时间都没给! 她颤颤巍巍地拿起那件上衣,皱着眉把里面外面都看了一遍,实在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半响之后,她盯着某处忽然眼睛一亮,“哎!这颗扣子已经很松了诶!肩膀的事不用那么着急,要是这颗扣子弄丢了就不好办了!这样,我先帮你把这颗扣子加固好吧?” 钟瑄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 分卷阅读111 仿佛藏了成千上万颗星星,“都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小白脸变心了,我要改嫁!就酱! 作者:唉!家门不幸!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憨闺女!! ☆、第五十九章 替你缝 第五十九章 替你缝 三叶居,不知道几更天。 沈青坐在厨房里,皱着眉咬着牙与针线做着殊死搏斗。已经一个时辰。 没想到衣服他妈的这么难缝! 不管怎么进针,针尖总会被什么东西阻碍住,非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它戳进去。 偏偏那根小小的缝衣针又滑又硬,和沈青的手指一点儿也不贴。用力小了吧,手指沿着针滑走了,针却不动。用力大了吧,同样尖锐的针尾又差点把手指刺破。 卧槽!这是什么破针!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配叫针!这跟用惯的那种刺入穴位的银针完全不同!我他妈的一个针灸大师为什么要在这里缝这颗该死的扣子? 沈青又一次将针扎错地方以后,彻底抓狂。她一把将缝了一半的扣子从衣服上直接揪了下来,摔在了厨房的地上,“卧槽!我不缝了!谁想干这个就自己干!反正老娘是不干了!” 她发完了脾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的眼睛追随着那颗不断弹跳着,最后消失在橱柜下面的扣子……傻眼! 怎么办?擅长缝纫的大丫因为缝不好扣子,出口成脏……要怎么圆回来?在线等,真的挺着急的! 就在沈青僵硬着身体,大脑已经停摆的时候,钟瑄却从她手里接过了衣服,“知道了!” “啊?”沈青呆呆地看着他。 钟瑄却微微笑道:“以后缝衣服的事情我来就是了!” 沈青:…… 他说以后?呵!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沈青如果再自欺欺人地认为钟瑄对大丫的好,是出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那才真是犯蠢! 看看大丫的这副美好的肉体吧! 她的身材长得像水牛老婆。腰细,臀部却很丰满。再加上发育良好、鼓鼓囊囊的胸部…… 钟瑄又不是瞎子!他可是一个四肢健全、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钟瑄怎么可能把拥有这样火辣身材的大丫当做成一个小孩子? 况且钟瑄与她又没有一毛钱的亲戚关系!不过是因为高水牛的关系,才当了她的便宜钟叔而已!他俩要想发展点什么超越友谊的关系,天王老子也不能反对! 可是真的让沈青确定下来的,是钟瑄对大丫的态度。 只要是大丫的事,钟瑄都很关心。他看大丫的眼神柔得可以漫出水来。 沈青终于相信了大丫说的话。原来她真的并不是在炫耀,那大概是一种因为两情相悦而自然流露的幸福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呢? 就像肚子里搁了一块沉甸甸的铁,就像心口刺了一根不停颤动的针。重压和刺痛的感觉轮番上阵,沈青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因为她以为她会永远地和钟瑄在一起,从来没想过会失去,没想过有一天钟瑄会把曾经给她的宠爱全都给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想来,自己的这些臆想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所以自己这是失恋了吗?在认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这份感情? 我去!这是什么稀烂的剧情! 沈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钟瑄放下衣服,弯下身子去观察她的表情,“怎么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青看了钟瑄一眼,发现他面色苍白,满脸的恐慌。 她朝他勉强笑了一下,刚想说句“你怕什么?失恋又死不了人!”,却忽然失去了意识,从椅子上掉落下来。 。。。。失恋的分割线。。。。 天亮的时候,大丫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头顶是葱绿色的帐子,帐子上还绣着几尾红色的鲤鱼。 “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大丫一惊,“钟叔?” 她四处打量,“我这是在哪儿啊?” “这是你青姑姑的房间。” 钟瑄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低着头观察着她的脸色,“你昨天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忽然晕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大丫一下子脸红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离钟瑄这么近的距离,而且还是在床上。钟瑄长得可真俊啊! 她慢慢坐起来,用手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我没事了!对不起钟叔,打扰到你睡觉了吧?” 钟瑄微微一笑,“无妨!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说完这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些补身子的丸药,你一会儿带回家去吃!记得早晚各一粒,不要再动不动就晕倒了! 大丫朝着钟瑄甜甜地笑道:“我知道了钟叔!” 钟瑄朝她点了点头,便 分卷阅读112 出门去了。留下大丫坐在被子里,用手捧着自己滚烫的脸,痴痴地偷笑。 大丫拿着钟瑄给她准备的小盒子,一个人从三叶居下来。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梨花坞的人们正在陆陆续续地起床开门。 看到大丫穿着鲜亮的新棉袄从三叶居的方向走过来,都瞪大了眼睛往她身上瞧。 大丫像没看到这些眼光似的,径自往前走着。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慢了下来。她这次没有从村边人少的地方绕行,而是特意从村中最主要的一条道上走。 自从水牛老婆死后,这还是大丫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目不斜视,微微抬着下巴,走得气定神闲。 当然,她又遇到了王胖子的媳妇。 那个女人还是和上次一样靠在自家的门上,脸上带着鄙夷、挑衅的表情,打算再当着村民的面,再羞辱大丫一顿。 可是当她看清楚大丫的表情之后,她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大丫看起来太神气了!她身上穿着新衣裳,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一会被打的事。 哼,这个贱丫头,惯会耍心机!上回她装神弄鬼地顶了自己一个跟头,借机跑掉了。这回就算她装成九天仙女下凡来,她也不会再上当了! 王胖子的媳妇打定主意,便身子一扭,挡到了大丫面前,“小贱皮子昨晚上又去和哪个情哥哥快活去了?手上拿着什么?嫖资吗?哈哈!” 她边笑边往大丫靠过来,伸手就要往大丫身上抓。 大丫却灵活地一闪身,把手中的盒子递到她面前,“听说你认识字,那你给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王胖子的媳妇一愣,被大丫诱惑的语气一哄,不由自主地真的朝那盒子上看过去,“钟?” 大丫蓦地收回手,“不错!你不是问我去哪个情哥哥家过夜吗?我不妨告诉你,我去了三叶居!钟叔担心我身体不好,所以给了我这些丸药——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王胖子的媳妇被大丫的这席话成功地震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住在她隔壁的赵家大郎却怪声怪气地问道:“你去你钟叔的屋子,为何要晚上去,早上回?还有,你那丸药到底是补的什么身子?” 一时住得近的几户都在自家院子里笑起来,那路过的几人也扛着锄头不走了,围做一团悄悄议论。 “我是听说钟解元从三叶居出来了,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她?” “这也太乱来了!他们可差着辈分呢!” “哎,关辈分什么事呢?不过是个送上门儿的皮肉生意,你当钟解元还真的娶她过门吗?” “别说,就钟解元那样的人中龙凤,我要是女的我也愿意贴上去!哈哈!” “看看!还是他们高家的家学渊源、手段高超!她长成了那样儿,钟解元都二十好几了,舍不得推开也是有的!” 大丫斜睨了那些议论的人一眼,冷笑一声,便自己走了。 这群乌合之众!等到她坐上了三叶居女主人的位置,一定要让钟瑄把那些分给村里的免税田全都拿回来,然后让他们一个个地过来舔她的鞋底! 大丫夜宿三叶居的事,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梨花坞。 到了下午,张强亲自过来找大丫,“你和钟叔是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传得那样难听?” 大丫手里做着针线活,头都没抬,“就是那回事啊!有什么难听的?” 张强怒道:“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你晚上睡在三叶居,还,还和钟叔……” 大丫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张强一眼,“他们说的是事实,我昨天晚上确实是睡在了三叶居。早上也是钟叔送我出来的……哎呀!我觉得以后不能再喊他钟叔了,他又不是真的叔,咱们以后都改口喊哥吧?” 张强目瞪口呆,“你说什么?你和钟叔?” 他的眼光落在大丫手中绣了大半的腰带上,有些口吃地道:“这,这是给钟叔绣的?” 大丫嫣然一笑,“是呀!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忽然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恨恨地说道:“只有你总不放过我!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现在就连钟叔都已经原谅我了!你为什么还要抓住那件事情不放?张强,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恨我,还是恨你自己当时没有护住沈青?” 张强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你不用说了!你和你爹做的那些事我是不会忘的!就算,就算钟叔不记得了,我也不能忘!” 大丫站起来逼问道:“你就那么喜欢沈青?她那时候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她要是活着,你还有办法可想!可她现在已经死了死了!” 张强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面露仓惶,“不要胡说八道!你和钟叔怎么样,我不管!可是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就会记着那天的事,记着那个人……” 他忽然眼圈发红,低声道:“总得有个人记住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哎呀!没想到张强待我这么深情,我 分卷阅读113 真的感动了! 钟瑄:有没有良心啊喂?我连下半辈子的衣服都答应替你缝了! ☆、第六十章 别惦记 第六十章别惦记 大丫感觉沈青这两天沉睡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一个白天下来,她都没有出现。 大丫觉得有可能是钟瑄给的那种丸药起了作用。她早晚一粒,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面色红润了,身体也有力气了。也许就是因为身体更强健了,所以鬼魅邪崇才无法在她这里好好安身。 她觉得这样很好。本来留着沈青也是为了能利用她接近钟瑄,现在钟瑄已经是囊中之物,沈青当然最好从她的身体里彻底地滚出去。 看现在的情形,也许那一天也等不了多久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她与钟瑄说好了,要一起去太平镇找刘姨妈,打听一下二丫的消息。 正好她为钟瑄绣的腰带也完工了。她有些害羞地想,如果气氛合适的话,她说不定能亲自给钟瑄系上。将手臂围在他的腰上,脸贴紧他的胸膛…… 只是这样想了一会儿,大丫就觉得燥热难当。她赶紧洗了把冷水脸,又将翠绿色短袄上镶嵌的兔毛顺了顺。 这件衣裳是在成衣店买的,她特意又改小了腰身,如今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愈发显得她的身段玲珑妖娆。 大丫出门前又去另一间卧房里看了看,她爹还在昏睡。是她对陈大夫说,他爹老是腿疼得睡不着,让他多加些催眠的药物的。 即便如此,她也根本不愿意管他。她还记得那天他歪在雪地里,口中喊着让人快把她拖走的话。 以前都是她想左了。什么父女?什么亲情?亏她以前还把高家当做她自己的责任,还一门心思想把金蛋要回来,继承高家的香火呢! 现在看来,那些都是虚的,什么都不如自己过得快活重要。 她现在的快活就是跟钟瑄在一起,她要想办法将这份快活,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大丫一个人来到村口,发现钟瑄驾着一辆崭新的马车,正在那里等她。 今天他也穿着新衣裳,一身银色镶边的墨绿长衫,恰好和她身上穿的相配。 钟瑄没有发现大丫已经来了,他手里挽着缰绳,静静地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侧脸极其英俊,在太阳下几乎发着光,让人目眩神移。 大丫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钟叔!” 钟瑄立刻转过头来,“上来吧!” 大丫答应了一声,扶着车辕,利落地进了车厢。惊喜地发现这辆马车内部极为宽敞,地板和厢凳上都铺着厚厚的毯子,坐在上面又软又暖。 她高兴地问道:“钟叔,这是谁的马车啊?真舒服!” 钟瑄正在将马车发动,随口回道:“是我们的马车!过几天我们要出趟远门!” “我们?”大丫心中一阵狂喜,将头伸出车厢外,“是我和你吗?” 钟瑄却向马背上挥出一记鞭子,“坐稳了!” 大丫喜滋滋地回到车厢里坐好,心脏忍不住地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从钟瑄从三叶居里出来,他和她的关系就一个劲地加速前进。这才短短几日,他就买了新的马车,然后还要带她出远门! 大丫的心里有许多问题,像一锅开水一样不停地鼓着泡。可是她又不敢多问。 她想,还是钟瑄想得周到。 如今梨花坞里流言四起,到处都在传他们俩的事。 虽说刚开始的消息,是她为了震慑王胖子的媳妇,故意放出去的。可是到了后来,那些话就越传越难听。 也许钟瑄就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才决定干脆带她出门走走的。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门在外,她的机会就更多了!也许等到他们再回来,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了! 大丫一个人在车厢里想得甜蜜,钟瑄在前面默默地驾着车,直接把她带到了钟秀的福满多酒楼里。 李良今天恰巧有事出去,钟瑄到来的消息便直接报给了正在后院休息的钟秀。 这个大肚子听说钟瑄真的亲自来了,喜得脚步蹒跚地直接奔了出来,拉着钟瑄的手又哭又笑。 这边钟瑄已经让人找来了刘姨妈,他将大丫留下与刘姨妈交谈,自己亲自扶着钟秀往后面院子去休息。 他边走边带着歉意道:“秀儿姐,对不住!这几年让你担心了!” 钟秀抹着眼泪,“你肯出来就好!我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天!” 这时她又回头向大丫投去感激的一瞥,“我看那个高家大丫是个好孩子,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就赶快把她娶进门!” 钟瑄笑道:“我知道了!” 钟秀生怕钟瑄改变主意似的,赶紧说道:“你可别糊弄我!你已经不小了!可不能再拖了!你呀,就是不愿意成家!若当年你先成了家,有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会因为沈 分卷阅读114 青的事耽误这几年了!说到底,她虽和你亲,却不过是个妹妹。这兄妹之情怎么可能大得过夫妻父子亲情?” 钟瑄轻轻笑了一下,“秀儿姐,沈青不是我妹妹!她是我从京城捡回来的!” 钟秀瞪大一双眼睛,“啊?不是你娘和你后爹生的?” 钟瑄摇头,“不是!” 钟秀错愕半响,“那,那也是你妹妹啊!虽没有血脉相连,可这既然喊你一声哥,那也是兄妹之情……” 前面就是钟秀的卧房了,钟瑄没有再接话,只把钟秀送到了门口,“你别担心我了,只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我过两天要出趟远门,等回来了,恐怕还得烦你帮我张罗婚事呢!” 钟秀没想到催他一句,竟然还真的能成,不禁喜极而泣,“好好!你放心!我一准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又担心钟瑄是诓她的,“你现在说的可做得准?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钟瑄笑道:“不骗你!你只管给我准备着,等我回来我就立刻成亲!” 送完钟秀,钟瑄转身出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了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李小满。 钟瑄微微一愣,立刻又笑了起来,“小满!你长大了!” 李小满也不喊舅舅,只面无表情地指着前面厅堂里的大丫,“你真的要娶她?” 钟瑄脸上笑容渐淡,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小满眼中渐渐含泪,“那小姨呢?她怎么办?” 钟瑄继续沉默,一句话也没有。 李小满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哽咽道:“我娘说,人要往前看,往前走,不能总被后面的人和事扯住腿脚。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小姨……我和她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她说将来有钱了,要单给我开个小饭馆,我也说过要给她做一辈子的饭……就算她现在醒不过来了,我俩的约定也不会变!” 钟瑄的眼圈微红,“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李小满狠狠摇头,甩落几颗泪珠,“不!你忘了!你的心里有了别的人,那里已经再没有小姨的位置了!” 她冲着钟瑄喊道:“小姨在哪里?你把她交出来!以后你自去成亲生子,过你的快活日子去!我来照顾小姨,我能照顾她一辈子!” 钟瑄叹了口气,颓然道:“谢谢你小满,不过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说完这句,他径自离开,只留下李小满在身后痛哭失声。 前面的厅堂里,大丫的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刘姨妈也不清楚二丫现在在哪里。 她只知道她手中的这批女孩子,包括二丫在内,和别的城镇的女孩子一起,全都备集中送到了京城。 至于她最后去了哪一户人家,谁也不知道。 钟瑄随口安慰大丫道:“无妨!我们总会去京城的,到时候再去打听你妹妹的下落吧!” 钟瑄将大丫留在福满多吃饭,自己却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别的地方谈事情。等到他回来接大丫的时候,告诉她回家收拾东西,他们大概后天就要启程。 至于去哪里,做什么,他都没有说。 不过大丫的欣喜却很张扬。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四处张罗着借箱子,买出门穿的衣裳,又托陈大夫帮忙请人照顾水牛。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梨花坞的人便都知道大丫要和钟瑄一起出门的消息了。 这下再没人说大丫是上门做皮肉生意了,大家都开始猜测,也许钟瑄是带她去拜访死去的先生和师娘。等到他们再回来估计就要办婚事了。 张强听到这个消息,到三叶居的墙外拉了绳子,见到了钟瑄。 “钟叔,你要和大丫一起出远门了,沈青怎么办?要不你把她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把她照顾好!” 这已经是同一天内的第二个人找他要沈青了。 钟瑄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你凭什么要照顾她?” 张强一张脸涨得通红,“钟叔,我知道我没脸提这个。当年是我把沈青带上了树,又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掉下去的。如果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这是我欠她的,我愿意拿一辈子来还!再说,你不是快和大丫成亲了吗?你们俩带着她过日子也不方便,干脆交给我吧!钟叔,求求你了,把沈青给我吧!” 钟瑄忽然问道:“张强,你今年也十六岁了吧?也到了结亲的年纪了吧?” 张强断然道:“不!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不成亲!所以你可以放心地把沈青交给我,我这回再不会犯错,我一定把她照顾好!” 钟瑄眼神阴鸷地盯着张强的脸,“我听说解元菜早就卖到了洛城,你为什么还住在梨花坞里?你该不会是守着我的小花儿吧?” 钟瑄把“我的”这两个字,咬着牙说出来,显得极为震怒。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小花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再惦记她!”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全世界都是我的情敌!我要 分卷阅读115 画个圈圈,把我的小花儿套牢! ☆、第六十一章 到底在想什么 第六十一章到底在想什么 沈青白天的时候醒了一次,发现大丫正在喜气洋洋地收拾行李,她要和钟瑄一起出去旅行。 她的新衣服又多了好几件,塞在一个箱子里,满满当当的。然后她在窗前坐下,拿出了几片半透明的布料,开始动手缝制。 只看了一会儿,沈青就认出来,这是一件情/趣内衣。不得不说,大丫作为一个纯古代土著,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那半透明的布料,本来应该是做成长裙最外面的那一层。上面绣着繁复的花朵,衬在鲜艳的布料外面,增添一份静雅、飘逸之感。 可是大丫却把它做成了一件贴肉穿的小衣。可以想见,这样半遮半掩下的身体,该有怎样一番旖旎的风情。 这样的煞费苦心,当然是为钟瑄一个人准备的。 很好!郎有情妾有意,他们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天雷勾动地火的一对。 沈青干脆继续睡过去。再醒过来,又到了晚上。 大概是这两天睡得太多了,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干脆睁开眼,瞪着粉色的帐顶发呆。 自从大丫和钟瑄在一起以后,她的整个生活质量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现在连床上的帐子都换成新的了。 原来钟瑄那样的人,陷入爱情的时候,也和个愣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什么都想着她,什么都依着她,她过去受的那些苦,他都想一一给她弥补回来。 这样看来,钟瑄还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对象呢!不仅如此,还玩得一手好浪漫,这还没有成亲呢,就张罗着和大丫一起出门旅行,过二人世界了。 不过看两人蜜里调油的亲密程度、堪比火箭般的发展速度,他们成亲的日子应该也快了吧? 成亲?! 沈青猛然醒悟,一阵剧烈的心塞……不,心肌梗塞。 完了完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之前被她忽略掉了! 这是成亲啊老天!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成亲意味着坦诚相见和活塞运动!而且一般是夜间进行! 如果能一直沉睡不醒也无所谓了,可是万一大丫和钟瑄运动的时候,是她忽然醒过来了呢? 卧槽卧槽卧槽啊! 沈青觉得那时候才真的是火葬场。她一定会忍不住扎钟瑄一针的,不,也许会是很多针! 等等!大丫的情趣内衣已经做好了,她该不会是想这次旅行的时候,趁着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就把钟瑄提前办了吧? 以大丫的饥渴程度,沈青觉得她完全做得出来! 沈青心中有一个大草原,上面天雷滚滚,下面万马奔腾……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干脆现在就动手呢?可是钟瑄也当过自己的哥哥,就算现在变了心,好歹曾经也疼爱过…… 或者不要他的命,就扎个不举算了? 沈青拿不定主意,愁眉苦脸地翻了个身,却正对上床边的一张俊脸! “卧槽!”沈青惊叫一声,正要从被子里弹起,却被对方的两只大手牢牢按住。 “别乱动,小心着凉!”声音低沉而轻柔,像婉约的大提琴。 沈青却出离愤怒!妈的!这小白脸什么毛病,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在人家床头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沈青带着警戒问道,同时将被子提高,将整个身子藏在了被子下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钟瑄忍俊不禁,伸手又帮她往下拉了拉,“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沈青一阵气闷。热恋中的狗男女,你看我,我看你,当然可以了!只不过两人马上就要一起旅行,以后见面的机会难道还少吗?至于晚上也不舍得分开吗? 她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钟瑄,“你明天白天再来吧,我现在要睡觉!” 钟瑄却好脾气地道:“陪我聊聊天,难道你白天还没有休息好?” 沈青气得不行,哪有人晚上闯到人家小姑娘的床头,还不让人睡觉的! “我说钟解元,你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合礼数吧?白天怎么样都随便你,可是晚上是我休息的时间,而且这是我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这么闯进来,你觉得合适吗?” 钟瑄却理直气壮地抱怨,“谁让你不去三叶居的?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也不过去吃!” 沈青愣住了几秒,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难忍。 她轻轻地道:“我以后不会再去了,你想做就白天做吧!” 钟瑄听出她的语气低落,声音愈发温柔,“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没有。” 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 明明知道钟瑄的温柔并不是因为她,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为了他的声音心动。如此卑微如此懦弱,全是为了这个人。 她忽 分卷阅读116 然转过头来,面对钟瑄,直直地盯着他。 他还是那样好看。虽然他现在属于另一个人,但是他仍然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她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其实也很正常吧。 所以看到他对另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好,会遗憾会失落会心痛,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是她觉得很累。 她发现只要她想要逃避的时候,身边就会升起许多白色的雾气。在那个阴暗的深沉的世界里,她的意识被那些白雾团团包围着,像置身于一个白色的大海,冰冷的海水一阵一阵地拍打着她,哄着她赶快入睡。 她有一种感觉,她在这个世界大概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不过也好,她这个另类的灵魂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没有祝福钟瑄和大丫的胸襟,也没有看着他与别人恩爱的勇气,所以,不如就这样。灰飞烟灭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的玉佩呢?”在沉睡之前,她轻轻地问。 “什么?” “你那块古字的玉佩。” “嗯,怎么了?” “我想要那块玉佩,你能送给我吗?” 钟瑄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以后再送给你好吗?” 沈青微笑,“好的,不过不要太久。”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觉得你精神不是太好。” “你呢?” “我在这里看着你。” “好,那你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钟瑄守在床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慢慢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颗眼泪从她的睫毛里滚落下来,接着又是一颗。 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钟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才拼命忍住了那一股紧紧抱她入怀的冲动。 。。。。。。小花儿不哭的分割线。。。。。。。 离开梨花坞已经第四天了。大丫这会儿正在温暖如春的马车车厢里,腿上盖着绒毯,手里捧着小银壶,里面装着热乎乎的杏仁茶。 本该是舒适惬意的场景,可是她却觉得很累,心里很慌。 隔着厚厚的夹棉车帘,钟瑄正在外面顶着漫天的风雪赶着车。 他看起来一直很焦虑,很明显地在赶时间。 本来说好出发的时间是第二天早上,可是钟瑄中午就把大丫从梨花坞带出来了。 那个时候大丫还没有意识到这趟旅行有什么不妥,可是等她知道钟瑄的安排里根本没有停车住宿这一项的时候,她才发现一切都不对劲。 钟瑄一直在不分昼夜、不眠不休地拼命赶路。三餐全靠沿路的小店补给,即使是半夜,他们的马车也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奔跑着。 从梨花坞出来,已经换了一次马。现在拉车的这匹马,恐怕又不行了。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赶?关于这些问题,大丫一个也不敢问。 坐在她前面沉默地赶着车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她熟悉的钟叔。和颜悦色变成了横眉冷目,温文尔雅变成了阴郁低沉。 他尽可能给她提供最好的条件,自己吃的东西却是随便对付。有一次下车活动的时候,大丫看到他皱着眉在凝视掌心的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大丫是认识的,正是她在雪地里捡到的那块。 宁可盯着一块冰冷的玉佩看,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大丫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那些在梨花坞明明很确定的东西,现在好像都不同了。 先前那些美好的想象一个也没有实现。别说那件精心缝制的内衣,就连腰带她都没有机会送出去。 大丫真的不知道钟瑄在想些什么。既然他有事要赶去那么远的地方,又何必非要带着她呢?一个人骑马不是比日以继夜地赶马车更有效率吗? 而且她发现钟瑄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前天有一次,昨天又有一次,都是趁着她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会悄悄停下马车,然后进入车厢,坐在车厢的地毯上,幽幽地看着她的脸。 可是等她睁开眼睛,邀请他一起睡在车厢里的时候,他又会一言不发地走出去,重新发动马车。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想要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大丫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掀开车帘,对前面的钟瑄小心翼翼地道:“钟叔,能不能找个客栈把我放下来?我晚上都睡不着,头疼得厉害。” 钟瑄头上裹着一块遮挡风雪的头巾,闷声闷气地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丫:宁可坐在马车里面哭,也不愿意坐在驴车后面笑! 钟瑄:驴车也没你的份,都是我媳妇的! ☆、第六十二章 新郎官回了 第六十二章新郎官回了 大丫没想到钟瑄会真的答应停车住宿,不由得心中大喜,终于有个地方 分卷阅读117 可以好好吃上一顿饭,也可以洗澡和休息了。 快天黑的时候,钟瑄果然在一个小镇的客栈停了车。客栈的两个伙计赶着上来帮忙卸行李,钟瑄却制止了他们。 “箱子不用卸下来!准备两间上房。马喂最好的料!” 伙计们答应着离开了。大丫自己从车厢里慢慢爬下来,颠簸了一整天,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她正想靠着马车稍作休息,这时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和沉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就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发出来。 她一下子从马车边跳开,惊慌失措地喊道:“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钟瑄这时正好走过来,将她的包袱递在她手里,又拿阴鸷的眼神向她面上一扫,“去休息!” 大丫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提着包袱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她就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刚刚钟瑄的那一眼,不知怎么的,她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发抖。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她再多问一句,钟瑄就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事到如今,大丫才真的开始后悔。为什么会认为钟瑄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为什么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跟着他出门? 晚上客栈准备好了饭菜,大丫和钟瑄一起在桌边就坐。饭菜极其丰盛,应该是这个客栈的最高规格。可是钟瑄却吃得心不在焉。 大丫一边吃饭,一边用眼角余光悄悄地观察着钟瑄的动作,只见他又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托在手里,细细地打量。 大丫鼓起勇气,夹起一个茄夹,放在他面前的碗里,“钟叔,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她话还没有说完,钟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他的动作太大,一下子将椅子撞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大丫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在他的掌心看。 他的手中,那块玉佩竟然不知怎么已经碎成了碧绿的几片!而钟瑄的脸色发青,满是大厦将倾的惊惧! 大丫从来没见过钟瑄这样,一时惊得呆住了。再一晃神,眼前的人已经不见。她赶紧扔下筷子,跟着跑出门外。 这时钟瑄人已经在院子里,正站在他们的马车边上,把那个一直捆在车厢后面的大箱子一掌劈开! 木屑四溅,一个人从箱子里滚出来,狼狈地掉在地上。同时一股恶臭在院中弥漫开来。 这时客栈里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大丫便缩在那群人后面,捂着嘴不敢靠近。 她完全不知道她身后的箱子里原来一直藏着人。这几天他们基本都没有停下休息,那么这个人就这样一直被捆着,吃喝拉撒都在箱子里? 钟瑄根本不管那人身上有多脏,上前一把捞住那人的衣襟,将手中的东西递在那人的面前,“玉佩碎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说!” 那人被钟瑄提着,半个身体都离了地。枯黄的头发像杂草一样披散着,裹在身上的红布散发着臭气。 大丫发现那个人她竟然认识,是红姑!是那个收了她一两银子卖给她噬骨咒的红姑! 红姑在箱子里已经待了四天,早已经是奄奄一息。可是她明显地更害怕钟瑄,她用干涸漏风的嘴说道:“那个,说明魂已经不在了!” 钟瑄目眦尽裂地吼道:“去了哪里?” 红姑被他勒得几乎要喘不上气,勉强应道:“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钟瑄一下顿住,回身指了指大丫,“你是说,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挡在大丫前面的几个人立刻让到一边。大丫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红姑虚弱地眯起眼睛,朝大丫身上看了看,摇头,“不在了!” 钟瑄松开了手,任由红姑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在地上。 他站起来,眼神中带着慌乱和迷茫,慢慢扫过已经吓傻了的大丫,出来看热闹的其他客人和不知所措的伙计。 忽然他的眼光落在院子一边的马棚里,那里拴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膘肥体壮、极为雄俊。 他精神一振,足尖轻轻一点,转眼就到了马棚边上。再伸手一抓,栓马的绳子在他手中瞬间化为碎渣。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飞身上马,直奔院外。 那马的主人这时慌忙从人群里冲出来,跟在后面大喊,“我的马!我的马!” 只跑了几步,却发现地上有一个布袋子。他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十两银子! 他立刻喜笑颜开,正要将银子揣回怀里,旁边却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手来,抓住了钱袋。 “这是我的!是我叔留给我的!你那匹马根本不值十两银子!” 那人发现抢钱的人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小姑娘,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懂得马,来,跟哥哥回房,哥哥今天晚上好好教教你!” 。。。。大丫下线的分割线。。。。 梨花坞,余里长 分卷阅读118 家中客房。 钟秀挺着个大肚子,正在灯下皱着眉毛整理着来往客人的送礼清单。 她拿起一张帖子,指着上面一排小小的字,问坐在旁边的李小满,“小满,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李小满手上拿着一件针线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听见她娘问她,便朝那帖子上瞥了一眼,“荷花鳜鱼浮雕玉佩一对,勾彩缕金沉水香篝一座。” 钟秀笑道:“这玉佩我知道,香篝是什么我倒没听说过。” 李小满道:“熏香用的罢了。” 钟秀听李小满声音闷闷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笔,气道:“你说你这个孩子旁的事都拎得清,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不讲道理呢?你就不能转个弯,替你舅舅想想?他都这个岁数了,好不容易松了口要娶媳妇,你这个做外甥女的,不好好帮着张罗,在这儿生什么闲气?!” 李小满恨声道:“我就是不喜欢那个高大丫!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跟小姨比?” 钟秀头疼,“谁说要跟你小姨比了?这不是她人不在了吗?” 李小满直着脖子道:“小姨怎么就不在了?她明明没有死,不过是睡着了罢了!舅舅一面说要陪小姨一辈子,等着她醒过来,一面又要娶他的媳妇生他的儿子,我就是看不过去!” 钟秀被李小满气得不行,无奈地道:“我的祖宗,你这也看不过去,那也看不过去,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过得去?” 李小满一下子哭出来,“我要小姨回来!好好地活过来!舅舅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辜负小姨!” 李良听见哭声,赶紧从外面走进来,“哎哟!咱们现在可是在办喜事哪!这丫头三天两头动不动地哭一场,可怎么好?况且这里不是咱们福满楼,可是人家余里长的家里,咱们本来就是借住在这儿的,这整天哭哭啼啼的……唉!” 李小满哭着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好!既然你们都嫌弃我,我就不在这儿!我自己带着小姨回李家庄去!”说着就冲出了屋子。 钟秀在后面追着问道,“你要去哪里带你小姨?” 李小满人已经到了院子里,“我去三叶居一寸一寸地搜,就不信找不到她!” 钟秀大急,朝还在傻站着的李良背上狠拍了一巴掌,“你还等什么?!那边周大夫正在领着人布置喜堂呢,可不能让她过去闹!赶紧把那死丫头给我拉回来!” 李良挨了打,赶紧拔腿往外跑。刚跑出去两步,又听见钟秀在后头喊道:“回来!扶着我一起去!你哪里管得住她!我看这丫头是疯得不轻,干脆捆着送回李家庄,省得她在这里添乱!” 钟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放着狠话,一边扶着李良的手往院子外面急走,正好遇上从主屋里出来的余俊。 余里长与钟秀一家是极熟的关系,看见两人立刻高兴地上前招呼道:“李大哥,钟掌柜!你们这是要去三叶居吧?正好我媳妇新剪了一批贴窗户的红纸,我看着比上次的好,想现在就送过去!走!咱们一起!” 钟秀也不好说他们夫妻是去三叶居抓李小满的,只得放慢了脚步,和余俊同行。等三人到了灯火通明的三叶居,发现李小满已经和人吵上了! 那人正是文庭九子其一,号称金针无双周医郎的周闻。 说来也都是熟人。 余俊从钟秀那里得知自己的偶像钟瑄要成亲,惊喜之余,第一时间就加急通知了蔚州府那边。 周闻因三年前没有履行给沈青治病的约定,始终有愧于心。因此一听到好消息,立刻带着礼物启程,倒是九子中最先来的一个。 他本就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干脆揽下布置喜堂和新居的活儿,这会儿还在三叶居帮忙。 李小满气势汹汹地要冲进三叶居搜人,周闻怎么可能让她进去! 一个叫着“大人办事,小孩子多吃两块喜糖就罢了,少进来掺和!”。 另一个喊着“这是我们钟家的事,你这个外人滚到一边去!”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钟秀气急败坏,卷起袖子就要上去揍李小满。李良和余俊见她这个大肚子动了真火,生怕出什么事,赶紧在边上拉着劝着。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听得三叶居下面一阵喧闹,有人大声嚷着:“新郎官回了!” 几人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诧地转头望院门看去。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见钟瑄风尘仆仆地从坡下冲上来,到了院外也不经门,直接凌空飞起,越过三叶居的院墙,落在院子正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余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就是我偶像这样的优秀人吧? 钟瑄:妈的!老子的肺都要喘出来了! ☆、第六十三章 咫尺天涯 第六十三章咫尺天涯 众人皆盯着突然出现在三叶居院中的钟瑄,见他眼中布满血丝,面上满是风霜,一副经过长途跋涉而又没有得 分卷阅读119 到休息的样子。 可是按照钟瑄之前所说,他这趟至少也应该是十日之后才能回来! 钟秀的一颗心提起来,立刻迎上去问道:“瑄表弟,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闻走过来兴高采烈地朝钟瑄打招呼,“钟瑄,好久不见,恭喜你啦!” 余俊这几年虽和自己的偶像同住一个村里,可几乎没有机会面对面,此刻压抑不住满脸的激动,也凑上前去,“钟先生……” 除了李小满以外,几个人都向着钟瑄围过来,然而钟瑄却像没看到他们似的,脚下的速度奇快,停都未停就直接越过了他们,往后院狂奔而去。 众人一阵错愕,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慌忙呼啦啦一群跟着赶到后院。却见钟瑄人已经贴在那后院的石壁之上,离地已有好几丈高,还在奋力地往上攀登!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都仰着头,张大嘴盯着那个矫健如猴的身影。 虽没有明说出来,心中却都在各自叹息,这钟瑄为了妹妹的病苦熬了四年,终于还是把自己逼疯了! 钟秀流着泪,战战兢兢地冲着上面喊:“瑄表弟你快下来!有什么话你好好说,那里太危险,你快下来啊!” 她话音刚落,钟瑄突然脚下一滑,人瞬间往下跌了两尺! 钟秀一声尖叫,顿时晕了过去! 幸好李良一直站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托住了她的腰。 李小满扑上来,抱住钟秀的头,着急喊道:“娘!娘!”又吼周闻,“亏你还是个大夫,还不赶紧给我娘看看!” 只有余俊目瞪口呆地指着上面,“我,我怎么没看清?钟先生这是去哪里了?” 几人于慌乱中又朝悬崖上瞥了一眼,那笔直的悬崖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钟瑄的身影!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在他们面前,凭空消失了! 这回换余俊手捂着胸口,身体左右晃了两下,最后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三叶居楼上的山洞里。 周一针正在给沈青梳头发,“你可想好了?真要跟我走?” 沈青看着镜子中的病娇少女,叹了口气,“婆婆是不是嫌弃我?我这身子骨确实是不争气,带上我可不就是个负担么……” 周一针最见不得她叹气,赶紧否认,“我怎么会嫌弃你?我这把年纪能得你这个小丫头相伴,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这话她发自肺腑,说得真情实意。 周一针自三年前上来这绝壁之处,每日为沈青扎针治疗,亲眼看着她无知无觉地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化。朝夕相处之中,早已生出了一段不一般的感情。 况且沈青醒过来的这两天,乖巧伶俐,什么心事都会和她说,整天“婆婆长,婆婆短”的,周一针的心早就被她哄得化了。 沈青笑道:“既然不是嫌弃我,那就是舍不得云老头了!” 周一针撇着嘴“哼”了一声,“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是他自己不和我走,又不是我不带他!” 沈青劝道:“云老头也不是不想跟你走,为这事他都已经哭了多少回了?他不过是碍于师命难违罢了!所以咱们要怪,只能怪云老头的师父,没事立那种不让他出门的遗嘱干什么?害得你们现在要分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云阳子的怒吼,“你个没良心的!不要叫我师父!我也没你这个徒弟!这么多天连饭都不做,你休想见到你妹妹!” 沈青顿时脸色大变,是钟瑄来了! 周一针“咦”了一声,满脸惊奇地道:“他怎么上来的?明明今天没有放绳子呀!” 沈青急道:“婆婆快把门关上,我不想见他!” 周一针却道:“还是见一面吧?疯小子为了救你,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做了三年的饭呢!要是没碰见也就算了,可他这已经都自己上来了……” 沈青向周一针央求道:“婆婆,你也说了我这身体想早点好,必要心情畅快才行!我见了他就心里难过,永远也好不了的!” “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这样躲着可不是解决之道!就算往后再不相见,也要先把话说清楚再走……” 周一针正在劝,门外却忽然一前一后闯进来两个人,正是云阳子和钟瑄师徒二人。 钟瑄进了石屋,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沈青。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静静地坐在那里,长发如瀑,直垂到地面。 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宛如天女掉落凡间。似是他的小花儿,却又比那个记忆中的小人儿多了份婉约,多了份清雅,多了份美艳脱俗。 他一时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得有些呆住了。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背上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两步,才算勉强站住了脚跟。接着却是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原来是云阳子追上来,给了他一掌。 沈青和周一针都吓了一跳。 周一针立刻走过来,捉住钟瑄的手替他 分卷阅读120 把脉,又吼云阳子,“你个老东西怎么说动手就动手!没轻没重的!” 云阳子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打中钟瑄,有些慌张地道:“你,你怎么不躲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哎呀!难道真的很疼吗?你怎么哭了?” 沈青人虽没有动,心中到底不忍。又听说他哭了,便朝钟瑄脸上仔细望了一望。 只见他呆呆傻傻地盯着自己笑,唇边一抹嫣红,眼中却汩汩地流下两行眼泪,将那脸上厚厚的灰尘冲开了两条灰白的印子——看着好生可怜。 她心中一紧,立刻又转过头去。 周一针这时已替钟瑄把完了脉,发现他那口血原是劳累过度、积存已久,才被云阳子一掌逼出来的,倒也无妨。 她虽放下了心,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数落云阳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出手前就不能好好想想?你统共就这么一个徒弟,打死了谁给你养老?啊?是不是想你们眉山一派后继无人啊?!” 云阳子自从知道周一针要走,已经与她闹了几天的脾气,这会儿也顾不得钟瑄了,只哭自己,“你也知道我年纪一大把了!徒弟没了有什么打紧,老婆没了我才真的伤心!哎哟,我老婆不要我了,我要伤心死了……” 周一针赶紧一把捂住云阳子的嘴,将他往屋子外面拖,“走!我们出去把话说清楚,到底是哪个不要哪个!” 沈青眼看自己要被独自留下,急得喊了一声,“婆婆!你去哪里啊!” 可钟瑄却赶在云阳子和周一针的脚后跟后头,迅速关上了门。 沈青:…… 钟瑄连着两天没有下过马背,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法看。他先低头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灰,然后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花见花开的笑容,“小花儿!你真的醒了!” 沈青立即指着他拒绝道:“你就站在那儿,先别过来!” 钟瑄一脸错愕地停下步子,无辜地道:“为什么?” 沈青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本来以为没机会再见的,不过能如此当面道个别也是不错——我明日就要走了!” 她朝钟瑄匆匆一笑,旋即低下了头,“哦,对了,还忘了恭喜你,嗯,新婚快乐!” 钟瑄根本没听见她后半句,只听见她说“明日就要走”这几个字,脑袋里已经轰然炸开,“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沈青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转眼间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双眼目光闪动、冒着怒火,明明还是那张好看的脸,此刻竟显得有些狰狞。 她心中一惊,不知怎的,竟有些怕,不敢应对钟瑄的眼神。 她赶紧低下头,慢慢跟他解释道:“周婆婆她老人家立志行走人间,专为穷苦大众施针治病。本来为了我的病,她已经在此耽误了三年,如今我好了,她便要立刻启程。 你也知道,我原来做的那个营生,害了不少性命。虽然死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可也连累了不少他们身边的无辜家人。 因此我想着,干脆和她一起去。一来看看我的针术除了杀人,还能不能救人——若真能用在那些病人身上,也好赎清往日的一些罪孽。二来我也想和婆婆一起,重新编订一本关于配穴施针的书,造福后世杏林。” 沈青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了,自认理直气壮、合情合理,钟瑄那边却半响没有动静。 她偷偷掀起眼皮,朝钟瑄那边瞥了一眼,却见他脸色铁青,双手握拳,胸口不断剧烈起伏,似是气急,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沈青心中剧痛,又是心疼他,又是心疼自己。 看钟瑄的样子,他倒并没有将她忘了。可惜,她要的不是记得,却是他无法给她的喜欢。 如果没有爱上他就好了。 此刻兄妹两人当抱头痛哭、共诉离情。然后高高兴兴迎娶新嫂子进门,幸福生活又开启新的一篇。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心头的贪念一起,便一脚踏入魔障,再没有回头之日。见不得他与旁人欢喜,更见不得他与旁人柴米油盐。此后只能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不看不听,永不相见! 沈青默默地想着这些,任由自己的心被绝望渐渐吞噬。 然而那边钟瑄却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咬着牙,慢慢地道:“好!我知道了!” 沈青猛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他愤然转身,匆匆离去的背影。 一颗眼泪从她眼中滚落出来,正砸在她的手背上。她仓惶地用另一只手将那滴眼泪盖住,口中喃喃地道:“不要怕,不要伤心。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是她心里却知道,她已经受了重伤,她的伤口血淋淋的,永远也没有愈合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闺女摸摸!这几天哭了太多,对眼睛不好! 钟瑄:你把文卡在这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是真的要走啊! ☆、第六十四章 统统拿下 第六十四章统 分卷阅读121 统拿下 钟瑄疾步出了门,穿过一条过道,终于在那间日常起居的石室中,找到了云阳子和周一针。 两人各持己见,毫不相让。云阳子希望周一针留在山洞里陪她,周一针却希望云阳子能和她一起出去给穷人治病、云游四方。 刚刚又大吵了一场,因此此刻正分坐在石榻的两边,背对着背,各自生着闷气。 钟瑄无视室内尴尬的气氛,走上前去“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周一针面前,“周前辈,小可有一事相求!” 周一针虽被吓了一跳,却立刻想这个疯小子莫不是要为他师父做说客,劝她不要走吧? 便直言道:“你不用说了,为天下穷苦百姓治病,乃我平生之志,此心不渝、虽死无憾。所以我是不会留下的……” 钟瑄却一本正经地道:“前辈心系苍生、志向高远,吾辈只有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份儿,绝不会自私地劝前辈留下来。” 一边的云阳子猛地转过头来,恼羞成怒地举着拳头道:“你个不孝之徒!说谁自私?你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拳!” 周一针也有些错愕,没想到钟瑄会站在她这一边。不过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得笔直、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心中又有了另一个答案。 “沈青那小丫头是自己要跟着我走的!她的决心很大,说在这里一睡三年,想见见外面的世道。我觉得她说得有理,身为女子就更不能妄自菲薄,该走的路要走,还该看的风景也要看!所以你也不必求我劝她,我是绝对不会自私地干涉她的选择的!” 周一针正义凛然地说完这些,自认已经将钟瑄要说的话全都堵死了,却没想到他依然摇头。 “小可所求的并不是这个!就是想问问,前辈常年于江湖游走,是否听说过血影这个名字?” 周一针不知钟瑄为何忽然问起这个,皱了皱眉随口答道:“听是听说过的,不就是我们杏林中出了一个用针术杀人的败类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阳子在一边听着壁角,已经忘记了生气,此时感兴趣地插嘴道:“还有这种事?用针术怎么杀人?很厉害吗?” 周一针心中有气,便故意吓唬他,“自是厉害!我听说血影杀人从来都是不背着人的,常常光天白日混于人群中随手施针,杀人于无形!所以,哼哼,莫以为我们医者不懂功夫,就是好惹的!” 云阳子“哼”了一声,愤愤地转过头去不理她。 钟瑄却追问道:“依前辈看来,那血影的针术,与您相比如何?” 周一针坦然道:“不相伯仲!” 钟瑄点点头,朝周一针稳稳地磕了个头,“下面这个问题,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原谅!我听闻周前辈曾有过一个女儿,特禀异质,迥越伦萃。于总角之龄便开始熟读医书,研习针术。后来更参加太医院针科考试,成为大熙朝中第一个女医官。不知这些是不是真的?” 周一针脸色骤变,万万没想到钟瑄会忽然提及她此生最不可触及的伤痛。 她早年与自幼定亲的丈夫成婚,因夫家对她行医之事不喜,丈夫去世后,便自请离府,唯一的女儿也被她带回了周家。 这个女儿自幼天赋异禀,和她一样沉迷医术,即使在周家那样医学人才辈出的世家里,也是惊才绝艳,出类拔萃。如钟瑄所说,她十七岁时便以女子之身考入太医院,成为大熙国女太医的第一人,曾经轰动整个京城。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在一次看诊中,她不幸染上了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奇症,周一针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能将她救回来。死时才不过十九岁。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一针才会选择离开周家,开始四处云游。初时只是为了逃避那锥心刺骨的丧女之痛,到了后来,她便以救治穷苦百姓为志,想要学习更多的医术,避免更多如她那样的悲剧发生。 周一针不知为何钟瑄会突然提起此事,便冷着脸道:“是又如何?” 钟瑄却面不改色,继续道:“我还听闻人去世之后,灵魂消散与否,其实跟牵挂她的人有关。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若是被人念得多了,那灵魂或借他人身体归来,或带着前世记忆转世投胎,最后总会回到牵挂她的那个人身边。” 周一针听了这些话,面露惊骇,“你是真疯了不成?我行医数十载,哪家亲人去世,不是呼天抢地、哀痛欲绝。什么时候见过那死去的人能回来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瑄眼睫微垂,轻声道:“我在元丰三十四年的状元宴上,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她身负针筒,针术了得。于宾朋满座中杀了户部尚书陈谅,其后又当着我的面,用一根银针刺入人脑,杀了两个拐卖她的歹人。” 云阳子虽然背对着两人,却其实一直在偷听两人谈话,此时转过头来,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肯定是血影!” 钟瑄继续道:“那一年她年方九岁,身形却如同五岁孩童。她因生来自带针术,而身陷杀手组织,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蝼蚁一般的生活。我怜她身世,痛其命运 分卷阅读122 ,便将她带回我自幼生活的地方,对外以兄妹相称。她出生的日子,是元丰二十五年六月初七……” 话未说完,周一针便已经从石榻上站起身来,满脸不敢置信,“不,不可能……” 她忽然拔腿就跑,奔着门外而去。 云阳子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茫然地站起来,也要跟着周一针跑,却被地上的钟瑄伸手拦住,“师父且留步!徒儿还有一事要说!” 云阳子跺着脚急道:“什么话非要现在说不可!我先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事关师祖遗命和师父下半生的幸福!万万等不了!” 钟瑄扯住云阳子的裤腿不松手,云阳子只得回身重新坐在石榻上,不耐烦地道:“哎呀,什么事情被你说得这么严重?快说快说!” 钟瑄又向云阳子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师父,我想做咱们眉山一派的掌门!” 云阳子顿时吃了一惊,“咱们眉山派还有掌门?” 钟瑄无奈道:“咱们眉山一派虽然人少,可也算是高手云集,比那些江湖大派也不差什么。将来若是在江湖中行走,人家问起掌门来,难道说我们没有?那可不是太掉师祖他老人家的面子?” 云阳子想了一想,觉得钟瑄说得很有道理,“那行,那你就当掌门吧!反正我也出不去,也见不着人,他们也问不到我!” 钟瑄又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阳子赶紧火急火燎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冲,“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我得去看看针针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跑了!” 钟瑄却又拉住云阳子,“等等!我作为新任掌门人,还有一句重要的话要说!” 云阳子从未发现钟瑄如此难缠,怒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一句一句又一句,到底有完没完?” 只见钟瑄往石榻上稳稳坐下,正色道:“眉山派不肖弟子云阳子听令!现吾以掌门之名,将你逐出师门。从此你便不是我眉山传人,自去江湖行走去吧!” 云阳子此时身子一半还冲着门外,只把脑袋扭回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钟瑄。 钟瑄从石榻上站起来,笑眯眯地道:“云阳子,你现在和我们眉山派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师祖的遗命,你也不用遵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云阳子眼睛转了几转,终于听懂了钟瑄的意思,不禁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他一时想着终于可以去那外面的花花世界看一看,往后周一针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再也不用分开了——憋不住地开心,咧开嘴要笑。 一时又想,师恩如海,自己在眉山派辛辛苦苦守了几十年,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被逐出了师门。还有眼前这个死小子,学了他的功夫便过河拆桥,如今连师父也不肯再叫,却喊他“云阳子”——心中憋屈,张开嘴又要哭。 他在地上又哭又笑地闹个不休,这边周一针却抹着眼泪回来了。 钟瑄立刻迎上去,“周前辈,可印证清楚了?” 周一针低头看了一眼赖在地上的云阳子,也没有心思管他,只失魂落魄地对钟瑄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这样的!她对以前的事一件也记不清楚了,可是对针术却是真的精通!你说她若是我那苦命的鸳儿投胎的,怎么会忘记了我这个娘?” 钟瑄将周一针扶到石榻上坐下,“小可小时候听那些老人讲,人投胎之前在奈何桥上,是要喝一碗孟婆汤的。” 周一针六神无主地道:“我也听说过,不过那不都是人瞎说的吗?再说若是真喝了孟婆汤,为何单记得针术,却不记得其他事?” 钟瑄道:“或者是令爱格外伶俐,所以偷偷地只喝了半碗?” ☆、第六十五章 我抱你下去 第六十五章 我抱你下去 半碗孟婆汤?这可真是胡说八道了!可是周一针偏偏吃他这一套! 她痛失爱女至今已经十三年,对她的思念从没有一日真正放下过。在外行走的日子,无论她人在哪里,怀中最贴近心脏的地方永远放着女儿当年用过的一副金针。 人是最容易妥协的动物,只会相信那些她愿意相信的东西。现在钟瑄告诉她,有一个失而复得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哪怕这个机会看起来有那么一些瑕疵,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快点抓在手中。 因此周一针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定是这样!她现在的针技,只怕还要高于我之上,这绝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的!除非,除非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定是我那苦命的姑娘回来找我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巧,她又正好生在我鸳儿去世的那天……” 她念叨完这些,终于成功地把自己说服了。 一时豁然开朗,心中忍不住狂喜,“怪不得我看着小花儿便心中欢喜,旁的女孩儿再好,也不如她投我的眼缘!我现在就去告诉她,听她喊我一声娘!” 钟瑄却拉住周一针,“周前辈还请三思,小可以为这 分卷阅读123 样不妥!小花儿现下并没有前世的记忆,若告诉她是令爱转世,恐怕一时难以接受!不如现在暂时认作义女,往后慢慢找机会解释给她听,却是更好!” 周一针想了片刻,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该这么办!就说我膝下空虚,想认她这个女儿,她一定会答应……” 这边钟瑄抱拳道:“恭喜周前辈!小可还有一事相求!”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云阳子在一边已经忘记了自己哭的事,听着两人的对话,正在挠着脑袋,云里雾里地想不明白。 猛然一句耳熟的话进到他耳朵里,立刻警觉地嚷道:“针针快让开!他一磕头准没有好事!千万不要让他磕头!” 钟瑄为下面的这一刻已经铺垫了半日,现在只剩下一个最关键的头要磕,哪能容云阳子横插一杠搞破坏? 他像生怕被人拦住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口里快速地说道:“若是周前辈当了小花儿的母亲,小可求前辈将小花儿下嫁于我!我愿入赘周家,做周家的上门女婿,与小花儿一起承欢膝下、侍奉二老!” 一口气说完,又转头对云阳子攻心,“师父,等我跟小花儿成了亲,你就是我的岳父了。你再想吃什么,我必定只会比以往做得更仔细更好!哦,还有那白翼,上回咱们吃的是干货。等我与小花儿成亲了,将来带你去什锦海边,吹着海风吃新鲜的!” 云阳子在山洞里关了大半辈子,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吃。钟瑄这番话算是挠到了他的耳朵根儿。他想起那白翼的滋味,口中立刻泛起口水,连连道:“好好,那敢情好!” 这下子他也不伤心了,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周一针雀跃地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刚被钟瑄逐出师门啦!” 周一针惊呆:“啊?” 云阳子十分开心地道:“现在我师父不是我师父,他的话我也不用听了!所以我可以陪你出门啦!这下你可高兴了吧?你快点答应这个臭小子吧!等他和小花儿成了亲,虽然没了徒弟,可咱们却有女儿,又有女婿……还有还有,将来添几个外孙和外孙女,我还要当姥爷哪!” 听到云阳子提起外孙子和外孙女,周一针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就想到了几年前刚见到沈青的那个时候。 那时沈青虽然身上瘦,可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小脸蛋鼓鼓的,配着精致绝伦的五官,像个瓷娃娃一般,再没有哪家的孩子能比她更好看的了。 要是身边有几个长成那样的软绵绵、圆滚滚,天天围着她喊姥姥!哎呀哎呀…… 钟瑄人虽跪在地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周一针的反应。 他心中暗喜,立刻趁热打铁地承诺道:“还请岳父岳母放心!我和小花儿成婚之后,必定三年生俩,五年抱仨!往后将这悬崖上凿出一副梯子来,岳父教武功,岳母教医术,我来教几个娃儿读书,咱们楼上楼下地齐心协力教养几个娃儿长大……” 云阳子喜得手舞足蹈,“那梯子我来我来!我最会做这些机关!管教我的乖孙子孙女们一步路也不用多走,睁开眼就能上来看我这个姥爷!” 周一针见面前两人越说越远,忍不住泼下一瓢冷水,“等等!你们说那些都太早了!小花儿在床上睡了四年,身体都还没长好呢!我看哪!你们就算成了亲,也不要马上圆房!最好再拖上几年,等她长大点再说!反正我们两个老的,身体还好着呢,就算多等上几年,也带得动孩子!” 钟瑄一心只想快点把沈青娶到手,至于旁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因此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是!是!全听岳母大人的吩咐!岳母大人说什么时候生好,我们就什么时候生!” 又喜气洋洋地向云阳子和周一针团团施了一礼,“那么小花儿这边就拜托岳母大人和岳父大人了,我这就下去准备喜堂。最多明日早上,便可以拜堂行礼了!” 周一针一愣,“这么快?” 这时她猛然清醒,终于想起了横在沈青和钟瑄之间的那条巨大鸿沟。之前沈青烦恼的可是她喜欢钟瑄,可钟瑄却要娶旁人啊! “等会儿!你不是打算娶那个叫大丫的姑娘吗?下面的喜堂不就是为她准备的?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想两个都娶到手还是怎么地?” 周一针一想到比花还娇的新闺女,将来要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心头立刻窜上一股怒气。 “我先说好!我周一针的姑娘可不给人做小!我呸!大也不做!你要是想娶两个,还是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我还是明天带着我姑娘离开这里好了!” 钟瑄哪里能想到,他都算计到了这一步,马上该临门一脚了,他这刚认的丈母娘说翻脸就翻脸! “不是!岳母大人请听我说,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 周一针却断然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把小花儿随便嫁给你!她这辈子已经够可怜了,那么小一点就落到歹人手里,差点都没机会长大!嫁人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一件事。这嫁还是不嫁,得她自己说了算!” 云阳子站 分卷阅读124 在两人当中,看看周一针,又看看钟瑄,发现刚才明明还挺热烈的气氛,忽然就冷下来了,不免心中着了慌,有些怯生生地道:“那我是不是当不成姥爷了?” 周一针横了他一眼,“我闺女那么优秀,还怕嫁不出去是怎么滴?” 钟瑄知道此刻再想通过周一针直接将沈青娶进门,继而把她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他沉吟半响后,向周一针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声道:“小可知道了!我一定会让小花儿亲口答应的!” 。。。。。好事将近的分割线。。。。 沈青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枕边放着一个金色雕花针筒。这是周一针刚刚过来的时候送给她的。 对于自己忽然多了一个义母的事,她还有一点懵。 她其实并没有期待过一个母亲。毕竟在前世,她的亲生母亲整日都在忙于自家中医堂的打理,很少关心过她的生活。这一世更是穿过来就无父无母,身边从没有过任何女性长辈,给过她任何关心照顾。 不过周一针似乎会是一个不错的母亲。 先不论之前的三年,她是怎样细心呵护着自己这副毫无知觉的身体——几年下来,她不仅顺利地长大了,连身上的疤痕都比以往淡了很多。 醒来的这两日,周一针总是那样和蔼可亲。她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古代妇女,她有着卓绝的医术和异常理智的头脑。沈青在她面前,似乎可以无话不谈,就连她对于钟瑄的那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她也一一说给她听了。 所以当周一针说要收她为义女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不一样吧。母女两人闯荡江湖、相依为命,即便是没有爱情,好像也是不错的人生呢…… “小花儿!”门口忽然传来钟瑄的声音,沈青赶紧把眼睛闭上,心脏“砰砰”乱跳。 他怎么又来了?刚才周一针明明说他已经下去了的。楼下这几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常,都在为他成亲的事做准备,想必他身为新郎官,应该更忙,怎么动不动就要上来走一趟? 正想着,钟瑄已经走到她的床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小花儿醒醒!钟秀出事了,需要你帮忙!” 沈青立刻将眼睛睁开,那日在大丫的身体里,她已经见过钟秀大肚子的模样,看她的样子,恐怕是双胎,而且月份已经不小。若是这个时候出事…… 不等细想,她便从床上挣着坐起来,“钟秀怎么样了?” “我刚刚下去,发现她晕倒了!” 沈青急道:“有没有动红?” 钟瑄一问三不知,“我不知道!” 沈青立刻穿上外衣,又将枕边的针筒揣进怀里,“走!你快点带我下去!” 钟瑄等沈青下了床,发现眼前的人儿站起来竟然已经到他胸口那么高了。他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按捺着心中涌起的阵阵酸涩,扶着她往门口走。 这会儿周一针从外面匆匆赶到,看见两人在一起,不禁面带惊疑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要跟他走?” 沈青心中焦急,也来不及解释,只打了声招呼,“娘,我有急事要下去一趟!”便率先走到那间有石榻的石室里。 等站在百叶窗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该怎么下去的问题。 钟瑄见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仰着的一张雪白的小脸上全是迷惘,不禁一颗心软得能滴出水来,“过来,我抱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钟瑄:作者出来给句准话,明天我到底能不能脱单? 作者:你猜? ☆、第六十六章 只要你 第六十六章只要你 沈青还来不及反对,便被一双大手揽入了怀中。这还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和钟瑄亲密接触。 以前常常坐在他的手臂上,攀住他的脖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他这么一抱,那成年男子的气息层层叠叠地包裹上来,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软玉温香在怀,钟瑄自己也有些移动神摇。他不禁庆幸自己刚才下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沈青虽长大了不少,可如今窝在他的怀里,还是那么娇小,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搂住。 掀开百叶窗,钟瑄站在了石榻上。又对怀里的小人儿柔声道:“若是害怕了,就闭上眼。” 沈青明白钟瑄这是打算从百叶窗直接往下跳。就算是知道他跟着云阳子,已经练成了很高的轻功,她还是忍不住害怕,颤声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啊!” 钟瑄胸口轻轻震动,发出一阵低沉的轻笑,“放心吧,不会到半空松开手的!” 沈青:…… 仿佛就一眨眼的功夫,沈青只觉得脸上一阵寒风刮过,身体猛地腾空,下一秒她就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来不及安抚受惊的心脏,她发现眼前的三叶居已经慌成一团。 时间已经是半夜,可几乎所有的灯都亮着。在后院可以看到沈青原来住着的那个房间,窗子上映 分卷阅读125 出的人影不停地晃来晃去,透着一股慌乱的气息。 一个人端着一盆水冲到后院,“哗”地一声把水泼在地上,地上一片鲜红。那人盯着那地上的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吓呆了。 沈青一下子认出来了,那是李良。他咬着牙,努力憋着不哭出来,可眼睛却是红红的,手脚都在颤抖。 钟瑄的脸色骤变,他爬上悬崖之前,钟秀还是好好的。 虽然她之前被他的轻功吓到,是晕了一小会儿,可是周闻一针下去,她就醒了。还抓着他的手,问东问西,若不是他说要洗个澡,只怕还难得脱身。 他上来对沈青说钟秀出事,只是为了把她先哄下来。他想至少先离开周一针的影响范围,然后再跟她好好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钟秀现在是真的有事了?周闻这个庸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沈青往前急走几步,冲着李良问道:“什么时候发作的?情况怎么样?” 李良这才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他刚刚已经知道了钟瑄有飞檐走壁之能,可是跟他说话的这个仙女似的小姑娘又是谁?他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李良呆愣愣地不回答,沈青也等不了他,立刻拔腿往卧房里冲。可她终究是躺了四年的人,才走了两步,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一样吃不上力,险些摔倒。 钟瑄从后面一把托住了她,将她腾空抱起,一个闪身,便出了后院。 卧房里,钟秀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旁边是面色惊惶、眼中含泪的李小满。周闻正在桌旁奋笔疾书,写着药方。 钟瑄抱着沈青一下子闯进来,三人都一起抬头朝他们望。 李小满用衣袖使劲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小姨?” 沈青一进屋,就将男人们全都赶了出去。她让李小满放下了床上的帐子,又亲自爬上床,将钟秀的下衣掀开,观察产道的情况。 李小满坐在床前,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姨真的醒过来了?不仅醒过来了,而且还变得精通医术。她长大的样子,就如同她无数次想象的那样,更好看了。 沈青大汗淋漓地从帐子里钻出来,看见李小满还在怔怔地望着她,不禁朝她微微一笑,“小满,现在可不是咱们叙旧的时候啊!你今天就要当姐姐啦!赶紧把钟瑄喊进来,我有话要说!” 李小满心中的焦虑被她笑容中的淡定安抚下来,不由自主地也笑起来,“哎!我这就去叫舅舅!” 一时钟瑄进了屋,沈青立刻道:“秀儿姐要生了,是双胎!你赶快去上面把我干娘接下来,产科我不是太熟,这里还是得她来亲自坐镇!” 钟瑄点头,“好!我知道了!”临要出门了,又回头嘱咐了一句,“你先坐下来,别太累着!” 周一针很快被钟瑄接了下来,钟秀被转移到旁边那间密不透风的耳房,作为生产的地方。在古代生双生子,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因此沈青主动地留下来,给周一针打打下手,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耳房的门被关上了,李良在门外守着待命,听着里面的吩咐,往里送点热水什么的。 余俊早已回家,周闻这个外男和李小满这个未婚的小姑娘因为不方便在场,都被挡在了厅堂里。 钟瑄走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你们没事做是吧?我倒有件大事要交给你们!” 半响之后,李小满大惊失色,“什么?你要娶小姨?” 钟瑄悉心教导:“以后不能叫小姨了,要喊舅妈,知不知道?” 周闻有些口吃地道:“你,你和你妹妹……”那不是乱/伦吗? 钟瑄耐心解释:“我们又不是亲兄妹!她是我从拍花子的手上救出来的,嗯,如果你们还是接受不了,就当她是我捡来的童养媳吧!” 周闻不禁瞠目结舌,“你该不会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打这个主意了吧?” 钟瑄气定神闲地白了他一眼,“那有什么重要的?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 李小满满心疑惑地道:“可是你之前明明说要娶大丫的!” 钟瑄断然否认,“没有!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是因为你舅妈快醒了,我才让你们帮我准备婚事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从头到尾我想娶的只有她一个人!” 周闻和李小满对视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回想起来,关于钟瑄要娶那个高大丫的事,他确实是没有明确地表态过,可是他也没有明确地反对过啊! 钟瑄见两人不吭声,就全当他们答应了,便站起来道:“如此就有劳你们了!反正喜堂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一切从简。等秀儿姐平安产下宝宝,我们就立即拜堂!今夜有劳了!” 周闻有些为难道:“这,这也太快了吧?” 钟瑄却回身恶狠狠地道:“快?你可知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多久?周兄是以为我以二十四岁之高龄头一次成亲,还是早了吗?” 周闻心想,我还比你更大两岁呢, 分卷阅读126 我都没有成亲,也没见像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可钟瑄气势太盛,眼神太凶,他哪里敢跟他较真,当即立刻认怂道,“不早不早!很是应该立刻成亲,就地拜堂!” 钟瑄这才满意,转身往外走。他还是担心沈青的身体,打算这一夜都和李良一起蹲守在耳房外面。 这时李小满忽然想起一事,朝着钟瑄的背影问道:“那个高大丫怎么样了?” 钟瑄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 。。。。。两个小白胖子出生了的分割线。。。。。 天快亮的时候,周一针终于扶着沈青从耳房里走出来。 钟瑄立刻迎上去接过沈青,“她怎么样?” 周一针虽然面露疲惫,却仍然笑道:“第二个小子刚生下来,我再收拾收拾,就能抱出来给你们看了!” 李良喜不自胜,“多谢周神医!” 钟瑄却着急地道:“我是问小花儿这是怎么了?” 沈青靠在他怀里,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钟瑄心疼万分,“好好!我们赶快去休息!”又是一个公主抱,将沈青抱到她原先自己的房间,又赶忙喊来李小满给沈青洗澡。 等沈青洗完了澡,躺在重新收拾过的床上,虽然累极,却一时也睡不着。 门外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和大人的欢笑。是周一针把两个刚出生的娃儿抱出来了,大家都一拥而上围着观看。 钟瑄却稳稳地坐在她床边,动也不动。 沈青独自面对钟瑄,还是有些不自在,“你不去看看你外甥?又白又胖的,我干娘说两个加起来足有十斤多呢!” 钟瑄摸了摸沈青的头发,觉得擦得还算干,心中这才放下,“不去,以后再看!” 沈青还是想赶他走,“我要睡一会儿!” 钟瑄柔声道:“嗯,那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青叹了口气,还是躲不了。其实她在看完钟秀的时候,就知道钟瑄喊她下来是因为其他的事。 毕竟接生这种活,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她干娘擅长?更何况当时那个干娘的侄子,叫周闻的也在场,他可不就是个现成的大夫? 钟瑄说有话对她讲,可是对于他要说的话,她却一句也不想听。 她知道钟瑄想让她留下来,希望她懂事,和未来的新嫂子和平相处。 拉倒吧!就算没有她对钟瑄的这层心结,像大丫那样的人,当普通朋友她都不屑,更何况还要做朝夕相处的亲戚?不怕她哪天心情不爽,一针扎死她? 因此沈青闭着眼道:“若是劝我留下的话,你可以不用说了!我有我必须要走的理由!你要是非要我留下,你会后悔的!” 钟瑄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在手中,“我不劝,只想让你看看这个!” 沈青睁开眼,侧身看向钟瑄的手,却发现他掌心里躺着一堆绿色的碎片。她呼吸一滞,是那枚古字玉佩! 所以是因为这枚玉佩碎了,她才顺利地回到自己身体的吗?可是钟瑄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沈青闷不做声。钟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纸包。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打开,里面又是一堆碎片,看起来是白色的骨头,却又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钟瑄只给沈青看了一眼,就立刻将纸包包上,放入怀中,“这个是噬骨咒,很邪门的,你不能碰。” 沈青看完了两件东西,却根本不明白钟瑄的意图,只得瞪着大眼睛,等他解惑。 钟瑄却没有解释那两样东西的事,只是伸手替她扯了扯被子,轻轻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从哪里来,都不要紧。我只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表白了!撒花花~~ ☆、第六十七章 求婚 第六十七章求婚 沈青的眼睛越睁越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钟瑄,心底升起一股极寒的凉气,几乎冻得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钟瑄却看着她瞬间发白的小脸,心疼地道:“我有什么意思?还不就是叫你安心的意思?都说了不要紧,你还在怕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人世间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我才懒得计较那么多。只要你是你,就够了!” 沈青却仍是满脸惊惧,失声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钟瑄立刻伸手在她被子上轻拍,轻声地道:“好好好!不懂就不懂!你不要激动,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又为了钟秀一晚上没睡,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钟瑄这哄孩子似的语气,根本没办法让沈青翻滚的内心平息。她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叫“不管你是什么”,钟瑄以为她是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瑄知道了她的来历!可是他却对她说,不要怕,不要紧,只要你是你! 这个念头一起,一种巨大的狂喜从 分卷阅读127 心底涌出来,激动得她热血沸腾,太阳穴都好像传来阵阵鼓声。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真的敢赌吗?赌面前这个她深爱的古代土著,即使知道了她匪夷所思的身份,也绝不会放弃自己…… 沈青将自己缩在被子底下,一颗心半边滚烫,半边冰凉。她又怕又慌,又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挣扎良久,她终于将脑袋探出来半个,试探着问道:“噬骨咒是什么?” 钟瑄无奈笑道:“你就是不想睡,是不是?” 他轻轻叹息,“好,我告诉你。那个噬骨咒是我从大丫那里拿到的,是一种可以让人的灵魂灰飞烟灭的东西。我很庆幸我及时拿到了,不然现在恐怕也没有你了!” 沈青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想起了那种粘稠的黑雾将自己层层压住的感觉,是了,她差点就灰飞烟灭。 她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钟瑄已经知道她是不同的,一缕游魂,来自不同的世界。可是钟瑄啊,他说他很庆幸呢。 沈青的眼角湿润。她想她大概是所有穿越女里面最幸运的那一个。尽管她没有金手指,也一点也不会假装,早早就把身份暴露了,可是她却遇到了一个无条件接受她、相信她,只要她是她的人! 沈青抽了抽鼻子,小声问道:“你知道我在大丫身体里?” “嗯,我拿着噬骨咒去找那个红姑了。她什么都说了,还说大概玉佩是个媒介。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那天你回来这里找吃的,我还把你赶出去。你晚上才能出来对吧?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做了好多吃的,可你后来就去了一次。”说到这里,钟瑄还是有些委屈,他可是整晚整晚地等着她出现呢! 沈青却自有她的道理,“你那时候明明对大丫很好的。” 钟瑄有苦说不出。当时他已经察觉到沈青和大丫共存一个身体,却不知道沈青出现的时候,大丫还在不在。所以,他什么也不敢解释,只能一味地对沈青(大丫)好着,防止大丫察觉到他的计划。现在想想,大概是那些有些暧昧的行为让沈青不高兴了吧? “你是不是吃醋了?对不起。” 沈青瞪眼,坚决不承认,“我什么时候吃醋了?” “好好好!你没有吃醋,吃醋的是我,行了吧?”钟瑄好脾气地哄着,现在她就在身边,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可是偏偏沈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非要他说清楚。“哼!那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大丫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分开这么多年,全是因为她,我恨她还来不及!要不是你在她身体里,需要她养着,我怎么会理她?” 沈青错愕,“我干娘说我这个离魂症是因为我背后的三根无影针,和大丫没什么关系吧?” 钟瑄义愤填膺,“那她不是还打了你一石头吗?” 好吧,这倒是真的。沈青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不是和她一起出门了吗?” “嗯,那个红姑说要想后来的灵魂占住宿主的身体,必须借用她故乡的圣坛才行。所以我带着她和红姑,打算去云丘国做那个法事。” 沈青一下子恼了,“什么啊!你要我用大丫的身体?你就不嫌恶心吗?” 钟瑄头疼,赶紧把她的手往被子里放,“你还是盖好,刚刚醒了没几天,再着凉就不好了!” 沈青却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她的身体就那么好?”一想到大丫那个妖娆的身段,再看看自己胸前的两个可怜兮兮的荷包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自卑。 钟瑄叹息道:“我那时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当时我师父和你干娘都说你离魂太久,只怕是救不活了。我想着,哪怕就算是用大丫的身体,只要芯子是你的,我也愿意!” 沈青一阵沉默,“那后来呢?法事没有做成?” “到了半道上,我就发现你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等走了八百多里地的时候,玉佩忽然破了。红姑说,你已经不在大丫身体里了,我就赶紧回来了!” “啊?那大丫呢?” “别管她了,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沈青赶紧把眼睛闭上,“你别问了,我要睡觉!” 钟瑄缠着她,“不行,你一定得告诉我!”又拿起沈青的头发挠她的下巴,“快点,等回答完了,我让你睡个够!” 沈青怕痒,只好又睁开眼睛,“那你问吧!” 钟瑄趴在枕边,两眼放着光,“你知道我等了你四年的事吧?这么长时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沈青没想到钟瑄会这么说,这是要青春损失费的意思? “嗯,你说要怎么补偿?” “能嫁给我吗?” 钟瑄一鼓作气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沈青,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沈青傻眼,“啊?” 钟瑄却急吼吼地站起来,“你等等,我出去洗洗耳朵再回来听!” 刚走出去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转头回来 分卷阅读128 威胁了两句,“你想好!等我回来了,你最好说出我想要的那个答案!不然,不然我真的会死给你看!” 说完这句,钟瑄红着脸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什么嘛!沈青很想朝他的背影翻一个白眼,鄙视一下他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可是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这会儿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一颗心早就失了节奏。 嫁吗?她和钟瑄之间是不还进行得太快了点? 不嫁吗?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不知道钟瑄会不会失望,以后还会不会再次跟她求婚? 还没等她想好,钟瑄就回来了。 沈青看了看他的耳朵,觉得他根本没洗。应该就是刚才太过紧张,所以跑出去缓了一下。这样的钟瑄,她忍不住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真是个傻子! 傻子钟瑄表情却很严肃,“好,沈青,我现在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钟瑄这句问话,真的很像是现代的求婚仪式。沈青忍不住捉狭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礼物要送我的?” 钟瑄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放在她手中,“给你,你累了一晚上,该饿了吧?” 沈青哈哈大笑。没有戒指就算了,居然给块饼子?不过这块饼子好香啊! “喂!你现在先别吃,先回答我!” 沈青拿着饼子在鼻子上闻来闻去,“回答什么啊?” 钟瑄终于怒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啊?你是要急死我?!” “愿意愿意!行了吧?不过……” 钟瑄把饼子塞进沈青嘴里,“先别说话,快点吃!哈哈!” 沈青嘴里吃着香甜的饼子,脸红红的,眼睛里也全是笑。 她不知道的是,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外面挤满了人。 被钟瑄从床上喊起来的周一针,跟着过来听热闹的李小满和周闻,被钟秀打发过来打探消息的李良,还有天刚亮就赶着过来帮忙的余俊。 听见房里传来沈青脱口而出的“愿意”,大家脸上全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他们不约而同地捂住嘴,退到了厅堂,然后才尽情地放声大笑起来。 沈青嘴里嚼着饼子,一下子竖起耳朵,“你听外面是不是他们在笑?什么事这么好笑的?” 钟瑄已经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给沈青倒了杯水,“你别管他们了,喝了水赶紧睡觉吧!” “嗯,知道了!哦,我刚才话还没说完!你知道的吧,我和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一样,所以我虽然答应嫁给你了,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才十三岁,实在是太小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二十岁!” “什么?”钟瑄手一抖,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水。 想到钟瑄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让他再等七年,确实有些残忍。沈青最终还是放宽了自己的年限,“那就十八岁好了,再等我五年行吗?” 钟瑄无奈地点点头,“行!” 沈青心满意足地啃完自己的求婚饼子,困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我真的要睡了哦?” “睡吧!” “那你干什么去?” “嗯,还有些事要张罗!” “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行吗?” 钟瑄摸了摸她的小脸,“知道了。你睡吧!” 沈青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六十八章 夫君 第六十八章夫君 沈青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她的脸依着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身子底下是有力的臂膀。 她又懒懒地闭上了眼。怎么钟瑄又抱着她了?是当她不会走路了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眼前全是一片红色。 她刚动了动,就听见钟瑄低声道:“别动,一会儿我给你摘下来。” “哦!”她又安心地睡过去。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就被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身后靠着厚厚的枕头。 坐着当然没有躺着舒服,沈青不满意地道:“我还想睡!” 身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像是有人为了忍住笑,而使劲憋着气。 沈青心下奇怪,刚刚睁开了眼,就看见一根银色的杆子伸到她面前。她头上盖着的一块红色厚毯子忽然被那杆子掀开,刺眼的灯光打在她眼睛上,让她眯着眼躲了躲。 旁边立刻有一只大手伸出来,遮在她额头上,给她挡住了耀眼的烛光。 沈青抬眼一瞧,是钟瑄。 可是为什么屋里有这么多陌生的女人,脸上全都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全都盯着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演一出默剧。 沈青觉得自己应该还在梦中。 这个梦中的场景十分古怪,全是红艳艳的。红艳艳的床,红艳艳的蜡烛,红艳艳的钟瑄,连自己的衣 分卷阅读129 服也是红艳艳的。 钟瑄从来没有穿过红色,不过这个样子倒是很好看。她冲着钟瑄稀里糊涂地眨了眨眼,“这是做什么呀?咱们再睡一会儿吧!” 钟瑄一下子笑起来,“还是等喝了交杯酒再睡吧!”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忽然周围的那些声音就全打开了。 笑声一下子灌进了沈青的耳朵,她有点受惊地往钟瑄怀里躲了躲。 这时她的梦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李小满用一个托盘端着两个银质的小酒杯出现了,她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的。 钟瑄拿起一个酒杯递在沈青手里,然后自己又拿起另一个。两只杯子下面还用红色的丝线绑着。 钟瑄将自己的手与沈青的手勾在一起,笑着对沈青道,“喝吧!” 钟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沈青却还盯着手里的杯子在看。她觉得这个梦太神奇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小杯子。 钟瑄用另一只手将她的酒杯往她嘴上碰了一下,“行了,这就算喝过了!” 沈青唇边有一丝白酒的辛辣,如果这是梦,也太逼真了一点吧。 所以她这是梦见了和钟瑄结婚?天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明现实中才说要再过五年的啊。难道她其实潜意识里真有那么急吗? 钟瑄把她身后的靠枕拿开,然后将她抱着放在了床上。刚一落下,沈青就“啊呀”一声叫出来,钟瑄赶紧又将她抱起来。 屋里的人都齐齐笑起来,一个妇人喊道:“床上有什么?” 沈青搂着钟瑄的脖子,勾着头往床上看了一眼,“花生啊!” 又是一阵大笑!众人哄笑道:“好好!花着生!花着生!” 沈青心里更奇怪了,这些人都说的什么呀!听也听不懂! 钟瑄忍着笑,将沈青放在了床上干净的位置上,然后替她放下了红色的帐子。 沈青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啊?” 外面又是一阵哄笑。钟瑄俯下身来,在她脸上轻轻印下一吻,“你再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钟瑄和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屋子里渐渐静了下来。 沈青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帐子。这个红帐子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上面居然绣了好多好多的小孩儿。全都胖乎乎的,穿着红彤彤的肚兜,扎着朝天的小揪揪。 沈青从帐角儿开始数起,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到三十几个眼睛就花了。 她的心慢慢慌起来,这个梦怎么这么长,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呢?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声,“钟瑄!” 一只手将帐子撩开,钟瑄钻了进来。他的脸是红红的,不知道是本来就红了,还是被这红帐子映的。不过帐子里的温度立刻就高了,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沈青疑惑地问道:“你喝酒了?” “嗯!”钟瑄脸上带着极其耀眼的笑容,眼睛里发着光。 沈青在他的笑容里迷醉,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不是在做梦吧?” 钟瑄笑得更厉害了,一下子伸手把沈青抱在了怀里,头抵在她的肩窝上,“你呀,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忽然靠后院的窗子被人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云阳子的声音,“女婿!你岳母说了,今天不许同床!” 钟瑄叹了一口气,闷声答道:“知道了!” 沈青从钟瑄的怀里钻出来,“什么不许同床?” “就是虽然我们已经成亲了,不过要过段时间才能睡在一起!” 沈青张开了嘴,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钟瑄笑着摸了摸她的耳垂,悄悄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没事的,等岳母和岳父出去云游了,我们就能天天睡一起了!” 沈青使劲地将钟瑄推开,吃惊道:“什么睡在一起?” 她茫然四顾,红彤彤的帐子里,她自己穿着红色的吉服,与同样一身红的钟瑄坐在一起。 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捂住脸开始哀嚎,“这是梦对吧?快说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钟瑄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用染着酒气的嘴唇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不是梦!娘子,你已经嫁给我了!” 。。。。。沈青婚了的分隔线。。。。。。。 这一晚沈青是睁着眼睛度过的。 钟瑄按照岳父岳母的要求,果然没有与沈青同床。但是他用了一个投机取巧的法子来作弊。 他将暖榻整个搬到了沈青的床前,掀开床上的帐子,和沈青并排躺着。 虽然中间隔了一条缝,可是两人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彼此。事实上,钟瑄也是这样做的。他从被子底下伸出手去,在沈青的被子里把她的手紧紧握着,然后就带着浓浓的酒意睡了。 反倒是沈青,因为睡了一整个白天,一点困意也没有。 她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结婚了,哼,还是被骗 分卷阅读130 婚、被哄婚! 她完全没有拜堂的印象,可是钟瑄却说他抱着她,当着满满一院子的人,行完了拜堂礼。只不过因为怕吵醒她睡觉,钟瑄不许观礼的人发出任何声响,因此整个过程都是默默地进行,直到掀开她的喜帕,她自己醒过来。 沈青想,虽然比计划中提前了五年,可是反正也不同床,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她早晚都会是他的,这是沈青早就决定的事。 她又想,既然已经嫁了,那么就要做个合格的新娘。 沈青好好回忆了一下前世看过的那些古装电视剧,不过因为她本人看电视的时间有限,她脑子里可以调取的信息也非常有限。 早上起来,要给公婆奉茶。嗯,她不用,根本就没有公婆。 要给家人做早饭。嗯,她不会,等会儿天亮了,让钟瑄起来做好了…… 可是她侧头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人。眼睛下面有两片明显的阴影。他昨天晚上为了钟秀生产的事一夜没睡,白天又在张罗他们成亲的事……他该多累啊! 想到这里,沈青悄悄从床上坐起来。可是等到要穿衣服了,却犯了愁。钟瑄还紧紧牵着她的手,她没办法穿袖子。 她试着从钟瑄的紧握里把手抽出来,可是却不小心把他弄醒了。 “怎么了?”钟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我睡不着。” 钟瑄慢慢睁开眼,浓黑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是太亮了?我帮你把帐子放下来吧?” “你觉得亮吗?我去把蜡烛吹熄了吧?” 钟瑄忽然笑了,把沈青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搁在自己脸上,“傻瓜,那是喜烛,不能吹的。咱们要一直点着,好日子才能长长久久。” “可总会烧完的呀!” 钟瑄在沈青的手心落下一吻,“嗯,那就一起烧完。咱们不要一前一后,一定要一起!好不好?” 沈青觉得钟瑄的话有点奇怪,蜡烛什么时候烧完,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呀。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又道:“你再睡一会儿,我想早点起来做早饭。” 钟瑄有些错愕地看向窗外,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离天亮还有很久。 他不禁哑然失笑,“你这新妇也勤快得太厉害了些!哪有四更天不到就起来准备的?” 沈青顿时恼羞成怒,“我知道我不会做饭,想笨鸟先飞不行吗?不会做,多做几次总能做好的!你干嘛取笑我!” 钟瑄愣怔了一会儿,忽然从榻上坐起来,两只长胳膊一伸,竟然把沈青整个人从床上捞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我没有取笑你!我……一个连亲生母亲都厌弃的人,何德何能……能与你相遇相知相守,得你真心以待……” 钟瑄将脸埋在沈青的肩窝处,声音渐渐哽咽。 沈青像小时候那般,将两只手搂住钟瑄的脖子,轻轻地道:“别说傻话!我不待你真心又待谁真心?谁叫你是我的夫君呢?” “再说一遍!” “嗯?” “再喊我一声夫君!” ☆、第六十九章 很乖 第六十九章很乖 新婚当天晚上,钟瑄终于还是抱着沈青睡的。 沈青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张挂着红艳艳的百子帐的大床空着,两人却都一起挤在狭窄的暖塌上。 她的脑袋下面是钟瑄的手臂,后背贴着他温暖柔软的肚子,像一大一小两个C一样,牢牢地契合着。 她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在钟瑄怀里伸了个懒腰。 刚把手臂伸出被子,她的动作猛地顿住。屋里为什么这么亮?是天已经亮了吗? 她想起钟秀一家还住在三叶居,那可不就是钟瑄的家人吗?完了!新妇可是要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饭的! 昨天被钟瑄抱在怀里,本来不是那么困的,可不知不觉分享着他的体温,耳边是他深沉的呼吸,自己竟然也睡过去了! 睡到这个点才醒,早饭也没准备,可不是要被人说成懒媳妇? 沈青火急火燎地急忙推开钟瑄的手,穿上衣服就跳下了床。 等到她匆匆出了房间,钟瑄才悄悄睁开眼睛。他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一声苦笑。看来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分床睡吧! 沈青蓬头垢面地赶到厨房,却看到厨房里一只橘猫正在灶前转来转去。看见她进门,那橘猫立刻几步疾跑过来,围着她的裙角蹭来蹭去。 沈青认得这是云阳子的那只肥猫,曾经带她走出小淮山的迷阵,原来它早已经在三叶居住下了。 沈青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后背,觉得它似乎比过去瘦了许多。便捏起它嘴边的两块软肉,教训道:“要多吃饭知不知道?你若是连最宝贵的肉都失去了,那还能叫橘猫吗?” 厨房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是钟瑄也起来了。 他忍俊不禁地走过来,将橘猫抱起来放在沈青怀里,“它年纪大了 分卷阅读131 ,现在牙都快掉光了,只能吃肉糜。所以没有以前那么胖了!” 又吩咐沈青到外面去等着,早饭他一会儿就能做得。 沈青抱着猫还是不想走,“可是秀儿姐他们看见你做饭,会怎么想我呢?” 钟瑄笑道:“他们早走了!昨天你睡觉的时候,李家就着急把她和两个小娃儿接走了!昨天喜宴散场了以后,小满和她爹也都回去了!” 沈青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我都还没有跟小满好好说话呢!她怎么就走了?” “那有什么难的?你若想她,过几日我带你去福满多吃饭,再去找她说话就是了!” 钟瑄说着将沈青推出了厨房,“你先出去玩会儿,别耽误我给岳父岳母做早饭!” 沈青奇道:“咦?那又是为什么?今天不是该新妇做饭的日子吗?” 钟瑄将袖子卷到肘上,开始淘米煮粥,“是呀!我已经入赘到你们周家,成了你们周家的上门女婿!今天正该我做饭孝敬二位老人家!” 沈青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你,你为什么……” 钟瑄手下不停,笑道:“你们周家是蔚州府鼎鼎有名的医药世家,我正好无父无母,入赘进来寻个长久的依靠有什么不好?对了,今天周闻已经回蔚州府去了,我听岳母说要他帮你把户籍改到周家——如此,你也是名门之后,我与你成亲,倒是我高攀你了!” 他一边做着手上的事,一边和沈青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过些日子我们到太平镇上去开一家医馆好不好?你不是说想给穷人治病吗?我想着在医馆里应该也行。太平镇方圆几十里也有不少的穷苦百姓,咱们舍医舍药,也能干出一番成就来,倒不一定非得像岳母那样云游天下的! 不过若是你非要去不可,那么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再陪你去!嗯,就两年以后吧!总之将来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要治病,我可以帮你采药。你要编书,我便帮你撰稿…… 这几年我有许多时间写字,自觉字又进益了不少。若是再学着刻字,说不得连印版也可以一并做出来了……” 沈青站在当地,半天没有言语。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如今才懂得了钟瑄对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就是因为知道她是天地间的一缕无依无靠的游魂,所以他才费尽心思地为她找到了周家这样一个背景。 周家是杏林世家,周一针的亲生女儿生前更是有天下第一女医官的声名。如今仗着周一针义女的身份,就算她以弱龄展露惊人的针技,也再不会有人对她有所怀疑了! 她虽穿越到这闭塞的古代,但是她却仍然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虽然她嫁为人妻,但是她却可以继续做她喜欢并擅长的事! 沈青哽咽着喊了一声,“钟瑄……” 钟瑄听见沈青声音里带着哭音,倒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沈青摇头。见他那张俊俏的脸就在眼前,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是她,另一个也是她…… 她忽然扔下猫,搂住钟瑄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钟瑄怔了一下,脸上立刻飞起两团红云,又喜不自胜地道:“这是为什么?” 沈青难得做小女儿形态,这时也被自己出格的举动臊得满脸通红,扭捏着道:“嗯,因为你今天很乖。” 钟瑄摸着自己滚烫的脸,笑得像个傻子,又凑到沈青面前,舔着脸道:“我觉得娘子今天也很乖……” 沈青一扭身,转身就要跑,却被钟瑄拦腰捉住,“哪里去?真要出去玩,不在这里陪我?” “我去屋里把梳子拿过来,你做饭,我给你梳头!” “那便劳烦娘子了!” 钟瑄将“娘子”两个字故意拖得老长,沈青装作没有听见,撒开腿跑了。 等她再回来,手里果然拿着一把小银梳。钟瑄在灶上炒菜,她便站在他身后,脚线垫着小凳子,亲手给他梳头。 钟瑄的头发又黑又直,厚厚地披在背上。 沈青边梳边羡慕地道:“你这头发真好!也像练了功夫似的,根根都精神抖擞!” 钟瑄低头闷笑,“怎么从头发还能看出这些来吗?” “那是自然!”沈青一本正经地道:“不光是有头发能看出来,那没头发的也能看出来呢!我听说左边秃的人脾气大,做事很有主见,相反那右边秃的就唯唯诺诺,一事无成!还有那中间秃的最可恶,大都是色中饿鬼,女人见了最好躲得远远的!” 钟瑄听了乐不可支,锅铲都险些捏不住,“这可是胡说!那庙里的和尚又怎么说呢?” “和尚都是自己剃的,和天然秃自然又有不同!”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敢问娘子,我这头什么时候才能梳好呢?” 沈青哽了一下,垂头丧气地道:“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 她也是无奈。拿起金针的时候,她 分卷阅读132 的一双手比任何人都灵巧,可是针灸之外的其他事情,她那双手就是一副猪蹄子! 她自己的头还是在李小满家住的那几天,跟着李小满练习可好久最学会梳的呢! 她本想着钟瑄的头应该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用玉簪子挽一个发髻罢了。可钟瑄的头发实在太多,她一只手捏都捏不住,还提什么梳头? 钟瑄笑着接过银梳,几下梳好了发髻,又将沈青从凳子上抱下来放在厨房的门槛上,“来!为夫与娘子梳头!” 沈青扭捏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的头我会梳!小满已经教过我了!” 钟瑄却向她解释道:“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娘子,以前那种头不能再梳了!” 沈青乖巧地应道:“哦!” 钟瑄手中握着沈青柔软的发丝,看着坐在门槛上,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她的小娘子还没有及笄哪! 别的女孩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卖嗔的年纪,她却已经稀里糊涂地嫁做人妇,要开始梳那古板严整的妇人头…… 想到这里,他又将已经梳好的发髻拆了开来。 细密的头发分作两边,取一半头发分别扎成花苞,另一半头发合起来,中间编一根细辫,其他的头发就让它们披散着。像流动的墨色的云,又像水中漂浮的海藻。 沈青摸了摸头上的双髻,疑惑地道:“这就是妇人头吗?”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好像和钟秀她们的发型也不同。 钟瑄却带着腼腆道:“对不住,我只会梳这个!” 沈青嗔怪地道:“什么嘛!那也不能随便梳呀!还是等会儿干娘下来吃饭,我让她给我重新梳一个吧!”说着就要将那发辫拆开。 钟瑄却拦住她的手,道:“就算不是妇人头又怎么的?我就是喜欢看你梳这个!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旁人,不用管旁人怎么想!” 沈青想了想,是这个理儿,便也放下手笑起来了。 钟瑄又从背后将她搂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等到明年六月初七,我便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及笄礼,以补偿你提前了五年嫁给我好不好?” “我的生日怎么成了六月初七了?”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干脆定在二月好了,咱们不是在二月遇到的么……” 此时太阳渐渐出来了,金色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重合交叠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又似一个人一般…… 此时三叶居楼上的云阳子冲空中皱了皱鼻子,“针针,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周一针伸出手在鼻子附近扇了扇,“糟了!可不是我女婿炖的鸡丝粥糊了?” ☆、第七十章 沈大夫 第七十章沈大夫 余下几日沈青在三叶居静养,梨花坞却继续开着喜宴。只因钟瑄成亲来得太过突然,许多得到消息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这几日才陆陆续续到齐。 余俊作为梨花坞的里长和钟瑄的头号粉丝,主动负责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作为新郎的钟瑄却只是偶尔出席。 大大小小的礼物箱子源源不断地往三叶居送进来。沈青与云阳子两个,就坐在后院里,你一个我一个地拆着盒子、比着赛。这个说,“我得了一个七彩琉璃球!”。那个又说,“我得了一对蝴蝶纹的玉如意!” 周一针和钟瑄却避在前面厅堂里小声地谈着事情。 钟瑄皱着一双好看的眉毛,面带忧色地道:“小花儿日常还是经常会累。有时多走几步路,就会腿软。坐在那里不说话,自己就会睡着。依岳母大人来看,可是先前那三根无影针的影响还在?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周一针笑道:“你也是担心太过了!她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年,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了!你放心吧,我闺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现下的虚弱不过是因为睡得太久,身体还不习惯日常的消耗罢了——再过些时日,一定会好起来的!” 钟瑄放下了心,却仍是要求道:“还请岳母给小花儿再开些滋补的丸药,我每天提醒她吃着。若是饮食还有什么需要增减的地方,岳母大人也一并告知于我!过些日子她还要开医馆,我就怕她到时候添了劳累,身体会吃不消!” 世人说得不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此刻周一针心中也充满了对这个上门女婿的满意! 她感叹道:“我这闺女这辈子也不亏,虽则前面十几年受了不少罪,现在能跟了你这个真心待她的人,余生怕是都在蜜罐子里了!” 心中暗想,虽然钟瑄说了要当她周家的上门女婿,可只要他待闺女好,谁上谁家的门又有什么要紧呢? 过了几日,梨花坞的宾客终于散了,周一针和云阳子也出门云游去了。三叶居只剩下了钟瑄和沈青,加上肥猫勉强算得三个人。钟瑄为免沈青无聊,便依着之前的约定,带她去太平镇福满多吃饭。 钟秀在李家村坐月子,福满 分卷阅读133 多没了掌灶之人,这几年带的几个徒弟倒还都不如李小满的手艺。因此十一岁的李小满戴上了掌灶才能戴的蓝色金丝腰带,行走在福满多的灶间,将一众副厨、帮厨指挥得团团转,一时风头无两。 沈青站在福满多的大厨房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边钟瑄揽着她的肩问道:“为何不进去?” 沈青摇了摇头,又是欢喜又是羡慕地道:“正忙着呢……她这样真好看!” 钟瑄一时福至心灵,赶忙接口道:“那我们赶快吃饭,然后去看看门面?” 沈青果然笑容满面地道了声好。 不过让人满意的门面却不是那么好找的。钟瑄雇了顶小娇,让人抬着沈青在太平镇走了大半圈。要么是门面位置太过偏僻,要么门面当街,却又太小。 沈青要开的医馆,与现下有的医馆还有些不同。不仅分男馆女馆,还有卖药的柜台和制药室。按照沈青的想头,她其实是想做一间像他们沈家医馆那样的小型中医院,不过刚开始条件有限,那些想法只等以后再慢慢实现。 两人在太平镇慢慢转、慢慢找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回风镖局的门口。 不大宽的街道上,十来匹骏马正依次排列,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高大汉子正背着手在每一匹马前面仔细观看。 每当他停下脚步,那边上的马贩子就会立刻迎上去,殷勤地介绍道:“雷总镖头,我这马可是我们马行最好的货色!看看这牙口,才刚刚两岁……” 钟瑄不想会在这里遇到故人,立刻和沈青招呼了一声,赶着上前行礼,“雷总镖头!你们回来了!前几日送请柬到镖局,听闻你们去了云州……” 这时从镖局里头快步走出来一个穿绿衣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霆哥快来,龙儿哭得不行,我可带不住他了!” 雷霆来不及和钟瑄寒暄,只口中匆匆说了一声:“钟老弟别来无恙!”,便立刻转过身去,接了那婴孩抱在手上,又熟练地在他襁褓外面轻轻拍了两下。 说也奇怪,那婴孩到了雷霆怀中,立刻就抽抽噎噎地停了哭声,只睁着一双水淋淋、黑漆漆的大眼睛,不住地看着他。 钟瑄站在一旁,对着那梳着妇人头的绿衣女子,惊讶地喊道:“尹当家!”又看向雷霆怀中的婴孩,一脸惊诧。 尹丽华和四年前相比,外貌上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看起来更年轻,而且整个人精神焕发,又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柔风情。 四年前的端午节过后,钟瑄因沈青的事,幽居在三叶居中。而雷霆也得到了武林盟主杨丰的帮助,带着尹丽华前往云州寻访一位世外高人,治疗体内的毒。 时隔四年,他们重新相见,一切都不同了,尹丽华已经嫁与雷霆,竟然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尹丽华见到钟瑄,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淡淡笑道:“钟瑄,好久不见!” 而雷霆安抚好了怀里的儿子,便笑容满面地上前与钟瑄打招呼,“钟老弟!我一回来就见着你的请帖了!原来弟妹是出自蔚州府周家,想必于医术也颇有造诣!钟老弟真是好福气啊!” 三人正在热闹地寒暄,沈青自己从轿子里下来,朝着尹丽华和雷霆行了一礼,“尹当家好,雷总镖头好!” 钟瑄伸手揽住沈青的腰,向二人介绍道:“这是内人沈青。” 尹丽华和雷霆一齐看向沈青,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已然认出她就是钟瑄那个宝贝妹妹。四年未见,那个眉眼精致的小小的幼童,长成了一个天姿绝色、明艳动人的弱龄少女! 可是钟瑄却说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却又没有梳妇人头,仍是个小姑娘的打扮……还有不姓周,反而姓沈…… 夫妻两人面带惊疑地对望一眼,正不知该作如何反应。沈青却上前一步,伸手在婴孩的襁褓上拍了两下,“这孩儿真乖,都烧成这样了,竟然都不哭的!” 她这话一出,雷霆赶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你是说我孩儿发烧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又拿眼睛去看尹丽华。 尹丽华却是不信,摇头道:“我刚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摸着头一点也不热啊!” 沈青便当街将婴孩身上的襁褓解开一点,示意尹丽华将手伸进去摸。 尹丽华半信半疑地依言将手伸了进去,立刻惊叫一声抽出手来,“雷哥,龙儿身上好烫!” 这下雷霆真的急了,“怎么会忽然发热的?我刚刚出门的时候看着他还是好好的!” 又拿眼睛看向沈青,如同捡着救星一般,“烦请沈大夫快给我儿看看!这么丁点儿的孩子,这发起热来可怎么是好?” 他抱着孩子不方便行礼,只向沈青勉强弯了弯身子,“我和丽华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这孩子得来实是老天垂怜、实属不易,若是孩子有个闪失……”一番话未说完,这位铁血硬汉眼圈竟然都红了。 尹丽华在一边扶着雷霆的手臂,也是泫然欲泣。 沈青错愕地道:“两位为何如此?不过是小儿发热而已,或许只 分卷阅读134 是因为包的襁褓过厚,或是日常饮食中虚火过盛。只需要对这些稍加调整……” 尹丽华上前拉住沈青的手,恳求道:“沈大夫,我和雷哥都是第一次当爹妈,一点经验也没有,能不能请你帮帮我们?” 沈青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钟瑄,钟瑄却在一边笑着道:“二位放心!我们沈大夫医者仁心,必不会不管的!” 沈青虽然前世学的是中医,手上有一把真本事,可是要说真的以大夫之名行医,还真没有过。因此面前这三个人一人一句“沈大夫”,把她拱在高高的台上……一时也忍不住有些心花怒放。 但她为了维持医者的威严,努力崩着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严肃地道:“那好!我们一起移步到室内医治!” 这下雷霆也不挑马了,匆匆抱着宝贝儿子,领着人来到镖局后院。 沈青在室内教尹丽华用温水轻轻擦拭孩子全身,又细细询问她的饮食,查寻孩子发热的缘由。 雷霆则陪着钟瑄在厅堂外间喝茶。两人坐了一会,雷霆试探着问道:“弟妹倒是和钟老弟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钟瑄拿起杯子笑道:“雷总镖头玩笑了,可不就是一个人么?当年她从周家意外流落于京城,碰巧被我带回来以兄妹相称。如今她认祖归宗,我又将她求娶回来……总归是放在身边,再也不用分开就是了。” 雷霆慢慢直起身子,面上隐隐激动,“不错!钟老弟真乃性情中人……草木皆有情,何况人乎?这相处久了有了感情,不愿分开也是常情……” ☆、第七十一章 吃醋 第七十一章吃醋 半个时辰不到,小婴孩的热便退下来了,沈青又给尹丽华开了点清热的饮食方子,嘱她按时服用。又告诉她,她的奶水就是婴孩的药,只要她饮食得当,孩子必然能退去虚火。 雷霆夫妻自是千恩万谢,不必赘述。 只说沈青从回风镖局轻飘飘地出了门,钟瑄见她眼中带光、兴致高昂,不禁凑趣道:“我只听说过用‘药到病除\&039;这四个字夸人医术高明,不料我们沈大夫第一次出手,竟然连药都没有用,就把病给治好了!嗯,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沈青扬着小脸,洋洋得意,“谁告诉你我是第一次出手的?哼,你不记得我们先前的驴车了?我那次救了个快要死的二世祖,那才是我第一次出手呢!” 趁着沈青高兴,钟瑄让轿夫抬着轿子在一边跟随,牵着沈青慢慢在街上边走边聊。若是能每日像这样多走些路,沈青的身体说不定会更强健些。他正这样想着,沈青却又慢慢站住了脚。 钟瑄立刻担心地道:“怎么?是不是走不动了?” 正要吩咐那轿夫上前来,沈青却高兴地往前走了几步,“张强!” 钟瑄一窒,立刻转头,只见张强正独自站在街对面的一个酒楼旁边,神情激动地望着他们这边。 自从上次钟瑄与张强为了沈青的事反目之后,张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三叶居。 钟瑄对于张强的敌意毫不掩饰,因此此刻也是径直上前两步,挡住沈青的视线,“走累了吧?还是上轿吧!” 沈青哪知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她看见张强,便想起了大丫。特意又绕过了钟瑄,来到张强面前问道:“你知道大丫的消息吗?” 钟瑄与沈青成亲,在梨花坞里是近十年来最热闹的事。众人都以为钟瑄会请张强,可是偏偏没有。张强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因此张强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青长大的模样。 眼前的少女让他想起了从前在学堂外面偷听到的一句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四年间,他梦见过沈青多次,可是却没有一次梦到过沈青像今天这样,笑着向着他走过来……她已嫁做人妇,身后还紧紧跟着她的夫君。 他的心里又是凉又是烫,又好似有一把火在烤。 他盯着沈青,喉头哽了半响,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回来过一次,走了!” 这件事整个梨花坞里只有张强一个人知道。就在前几天夜里,大丫忽然悄悄回来了,用一辆马车拖走了腿伤养了一半的水牛。在张强门前放下银子的时候,被晚归的张强撞个正着。 短短几日,大丫也嫁人了。穿金戴银,似是过得不错。她还了张强一百五十两银票,临走前忽然问了一句,“钟叔怎么样了?” 不等张强回答,她又道,“算了,我不想知道!” 当然这些张强都不会告诉沈青。他只是忍着心中的剧痛,如同饮鸩止渴般地痴痴看着沈青的脸,轻轻地道:“我也要走了,过几日就要去洛州府了!” 沈青一脸惊喜道:“那么你终于把店开到洛州府去了?那,什么时候去京城呢?” 张强顿时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迅速胀满了他的心脏。他脱口道:“很快,我一定会去的!” “好!以后如果我去京城找你,你可要做好接待工作呀!” 张强立刻点 分卷阅读135 头道:“你放心!我……” 他看了旁边的钟瑄一眼,豁出去道:“任何时候,你只管来!” 与张强告别之后,沈青果然感到有些腿酸,便进了轿子让人抬着走。到了镇口,又转雇来的马车回梨花坞。 她坐在马车里四处打量,一时觉得那轿帘太艳,一时又觉得那坐垫太软。便跟坐在车前的钟瑄搭话道:“我们还有没有钱?要不我们也买一辆马车吧?我早就想要一辆马车了,一定要比先前那辆驴车大一些才好!” 过了一会儿,钟瑄道:“好……明日买。” 沈青又道:“要不干脆订做一个。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是可以用一种什么材料垫在那车轮子外面,好叫马车跑起来不那么颠簸。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真能改造成功!将来咱们也像雷总镖头他们那样,驾着马车去远些的地方玩……” 她这边说得兴致勃勃,钟瑄那边却听不到什么回应。她奇怪地道:“钟瑄?” 外面这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知道了!” 沈青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钟瑄和车夫并排坐着,微微弯着腰,好似很没有精神似的,便唤他道:“外面风大,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钟瑄道:“不用了。”倒是那个车夫回过头笑着朝她看了一眼。 沈青赶紧放下帘子,满心狐疑地重新坐回座位上。 她自己一个人琢磨了半天,终于替钟瑄想到了不理她的原因。 莫不是因为旁边坐着一个车夫,不方便和她搭话的?虽然自己现在梳着姑娘头,可实际上已是婚了,古代的已婚妇女好像规矩特别严苛。钟瑄是担心她不够稳重,会引来不好的评价?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自觉想通了之后,她便听话地在车厢里安静地坐着,困了便歪着睡一会儿。 等到了梨花坞三叶居门前,沈青正好打了个盹儿醒来。她被钟瑄抱着下了马车,放在地上。钟瑄掏出钥匙将围墙上的大门打开,等沈青进去,又回身将大门锁上。 沈青看着那道两人多高的围墙,好奇道:“你当初怎么想的?怎么会砌这样高的一道围墙?” 钟瑄闷声道:“防贼!” 沈青不禁失笑,转头看向钟瑄,“你不是有武功了吗?防什么贼呢?” 钟瑄板着脸丢下三个字,“偷心贼!”,便径直自己往台阶上面去了。 沈青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他的背影,脚下却没有动。 她心中很有些不高兴,看来钟瑄这是在跟她发脾气了?原来这一路上的爱理不理,都是因为生气了么? 她又不禁心头发凉,果然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柴米油盐。唉,这才结婚几天啊,自己就从小公主的神坛上摔下来了吗? 她有心晾着钟瑄,却又忍不住自己在心中回想,钟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呢?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肯定没有生气。 给她梳头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我今天乖不乖?”。她赞早上的南瓜粥好喝的时候,他又问了一句,“那我今天乖不乖?” 他那个涎皮赖脸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就为了哄她主动亲他一回。 后来去了福满多,肯定也没事……在回风镖局的时候也是好好的,还赞她医术高明…… 忽然沈青恍然大悟,那就是和张强见面以后了! 她眼睛微微睁大,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和张强都说了什么……真是要命!她似乎是当着钟瑄的面,主动提出以后要去京城找张强玩。 对于沈青来说,那就是对一个要离开的人的祝福。至于说要去京城找他,让他招待,也都不过是一种客套话而已。 就像他们高中毕业、大家要各奔东西的时候,彼此在同学录上的留言那样。 “天长地久,友谊长存!” “有机会到你们学校去玩,我们一定还要一醉方休!” 可是钟瑄却不明白现代人的交际措辞,似乎是把她对张强说的那番客套话全都听进去了……而且还当了真……最后还,还吃醋了? 沈青不禁哑然失笑。钟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小孩气的?有什么事情不明说,非要自己生闷气。还什么“偷心贼”,亏他说得出口! 前面钟瑄一个人心事重重地上了十级台阶,才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他回头一看,沈青要笑不笑地正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的心立刻咯噔一下,心道糟了,只怕他这般敷衍回答她的问话,让他的小娘子不高兴了! 钟瑄后悔不迭。那张强反正都要走了,横竖他不让沈青去京城,两人这辈子都见不着面就完了,何必非要生这个气呢? 若是把沈青惹着了,真的跟自己生分起来……这可不是得不偿失,正中了张强的离间计吗? 他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脚下轻点,十级台阶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待他到了沈青身边,便立刻耷拉下肩膀,低着头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理你的。” 分卷阅读136 沈青“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边。 钟瑄心中慌乱,脑子却转得飞快。 他脸色发白,声音低落,扯着沈青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我,我只是不想你去京城。那个地方……你知道的,我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想见他……” 沈青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不禁软了下来,还满心愧疚。 她可真是膨胀了!怎么忘了钟瑄的身世了?他娘可是怀着他从京城跑回来的!当初钟瑄为了避开那个爹,连殿试都放弃了,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要去京城呢? 沈青立刻伸出两只胳膊将钟瑄的腰一抱,又将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一蹭,“我知道了,京城有什么好去的?咱们偏偏不去!这辈子都不去,永远都不去,好不好?” 钟瑄将她整个揽在怀中,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就依娘子的!” ☆、第七十二章 便宜婆婆 第七十二章便宜婆婆 因头天沈青在太平镇累着了,因此第二日便一觉睡到了晌午。钟瑄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以后,闲来无事,两人开始在厨房里做花生糖。 沈青坐在灶前,说是帮他生火,其实是在捣乱。她这天突发奇想,想要吃一次烧烤。钟瑄便给她用一个铁叉穿上两个腌好的鸡翅,让她放在灶里自己烤着玩。 灶里的鸡翅吱吱地冒着油,引得肥猫坐在沈青身边,不停地舔着鼻子。 钟瑄已经碾好了一大碗花生仁,此刻正在灶前不停地搅着锅里熬的糖。这时他手下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耳朵向着门外仔细聆听。 沈青抬头看见他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钟瑄面带犹豫地道:“我好像听到坡下面有人喊歪狗子的声音。” 沈青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从新任的里长余俊到处散播钟瑄就是文庭九子之首的消息之后,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喊他一声“钟先生”。上一次听到有人喊“歪狗子”这个名字,还是在四年前。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喊着这个名字找到三叶居来! 钟瑄只听了一会儿,就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他锅里的糖已经软化,一刻也离开不得。外面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等他把花生糖做完! 钟瑄又炒了一会儿,等糖都化成了浓稠的糖浆,便把花生仁全部倒进糖浆里,用力搅拌均匀。 然后他将锅里的花生和糖浆的混合物倒在案板上,撒上黑芝麻,又用铲子碾压平整。最后,用刀切成方正的小块,香喷喷的花生糖大功告成。 做完了这一切,他跟灶前的沈青嘱咐了一句,“我下去看看是什么人——花生糖你先不要吃,现在还很烫,凉了才会脆!” 沈青点头答应,他才转身出了厨房,自己到坡下去开门。 过了不知多久,沈青听见厨房门口有脚步声,立刻举着铁叉跑过去,高高兴兴地道:“钟瑄!这次的鸡翅很成功!我和肥猫已经吃了一只了,另一只给你留着……” 她话没说完,就自己住了嘴。院子里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清瘦妇人,穿着黑漆漆的大袄子,正拿眼睛瞪着她,面色不善。 沈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钟瑄却从那妇人身后一闪,到了她的身边。 他扶着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喊娘!” 沈青懵懵懂懂地喊了一声“娘!”,那个妇人冷冷地向钟瑄瞥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径自转身走了。 钟瑄这才从沈青手中把铁叉接过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是我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回梨花坞了,便也回来了。她才死了丈夫,心情大概不大好……也不是,她向来就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你不用理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青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是什么晴天霹雳!好好地在家里吃个鸡翅,便宜婆婆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院子里! 沈青默默回想她婆婆的长相,倒不是说丑,相反还有些好看。可是她的眉毛太细,眼睛斜长,颧骨有些高……满脸冰霜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完了!新婚没有几天,就遇上了恶婆婆!这是要在三叶居打响婆媳大战的意思吗? 钟瑄没有看见沈青有些发白的脸色,只是径自回到灶边,拿起一颗冷却好的花生糖,塞在沈青嘴里,“味道如何?” 沈青傻傻点头,“好香!” 钟瑄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便将其余的那些往罐子里装,又自言自语地道:“可惜做少了,应该多做些的!” 沈青这时想起了一个十万火急的事,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花生糖咽下去,便急急地问道:“钟瑄,如果我和你娘一起掉进河里,你会救谁?” 钟瑄手下不停,想也不想地回道:“自然是救你了!你这么小的个子,若是被水冲走了,我上哪里找去?” 沈青对他的即时反映还算满意,想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137 又不放心地问道:“你娘会水吗?” 钟瑄头也没抬,“会啊!听说我们钟家原先打过渔,一家子水性都好!” 沈青一下子泄了气。 钟瑄见她半天没有说话,赶紧转身过来抱她,“你可是担心我娘的事?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这话说的! 虽然你娘是恶婆婆,可不代表我就是凶媳妇啊! 沈青结结巴巴地道:“什么,什么办法?我可没有让你对付你娘啊!哼!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一定会和你娘好好相处的,你放心!” 她虽然嘴里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她对自己是个什么性子,最清楚不过。从来不会刻意去讨好任何人,在别人厌弃她之前,她一定先一步后退转身。她这样一个毫不温柔,也根本不懂得委曲求全的人,哪里还有让钟瑄他娘喜欢的本钱? 再说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媳妇。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一样。 勤俭持家,贤惠稳重,她统统都没有。 家里的事情都是钟瑄在做,她从早上睁开眼,就被钟瑄伺候得妥妥当当的,手都不用伸。若是只有他们两个,关在三叶居里,自然是没有关系,可是现在钟瑄的娘回来了,她不仅是钟瑄的妻子,还是她婆婆的儿媳妇。不管怎样,就算是为了钟瑄,她也要努力看看,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惫懒了。 想到这里,沈青打起精神说道:“婆婆晚上睡在哪里?我去给她铺床吧?” 钟瑄却笑着将她重新按在灶后面,“不用你管!你在这里烤着火,我去去就来!” 沈青坐在灶前愣神,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女人尖利的吼声。她赶紧站起来,将耳朵贴在厨房的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我在外面打听你的名字,人人都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钟先生!真该让他们都到这里来看看!堂堂一个解元!竟然系着围裙在灶边打转!我问你,你是娶媳妇,还是养孩子呢?那么个小人儿你娶回来有什么用?” 沈青的心“砰砰”乱跳,看来婆婆果然对她极不满意。 这时钟瑄的声音传过来,“娘你别弄错了,我媳妇不是我娶回来的。我如今是入赘在周家门下,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什么?”钟瑄的娘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何要入赘他们家……” “自然是因为我无父无母,背后没有依靠了!娘莫不是以为我一个穷书生,能写几篇文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成了什么钟先生了?” “你,你是说那是周家帮忙……” “正是!不然我为何是从蔚州府扬名,而不是这里?” “可,可那时候你媳妇才多大啊?” “若不是年纪小,怕养不大,娘以为人家那么大的杏林世家为何要招我为婿?娘你着实应该感谢我媳妇能平安长大才是!若没有我媳妇,就没有什么钟先生。若没有钟先生,娘你也不会因为听说我过得不错,而再次回到这里,嗯,又哪里有我们现在的团圆?” 外面钟瑄的娘已经不再吭声,钟瑄却还在嘱咐她:“我媳妇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既做不得事,也生不得闲气。所以平日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娘看着我的份上,多担待着些!” 沈青靠着厨房门,张大了嘴。 是她低估了钟瑄的能力,他那嘴一开一闭,就生生编出了二十集连续剧啊!她这个便宜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什么婆媳矛盾,有钟瑄顶在前面,不存在的! 这天晚上钟瑄的娘就睡在沈青原来的房里,虽然钟瑄说沈青不用管她,可是家里多了一个人,沈青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第二日,因为心里有事,沈青在床上醒来的时间比平时要早很多。不过旁边的榻上空着,钟瑄早已经起来了。 她自己穿上衣裳,悄悄摸摸地打开卧室门,不料钟瑄的娘就在厅堂里,正在和钟瑄说话。 她赶紧退回来,却将门故意留了一条缝儿。 钟瑄的娘说:“你还在和她分床睡呢?打算什么时候圆房?你可要想清楚啊,若没有生下孩子,你还算不得周家的人!我听里长说你已经考上了会元,只要明年参加一次殿试,就能有官职了是不是?我看最好你们赶紧圆房,让她赶在你参加殿试之前,就怀上身孕!到时候有周家给你张罗着,你也能分个油水大的官不是?” 钟瑄却硬邦邦地道:“第一,你媳妇还太小,圆房的事不用娘操心,我自有分寸。第二,我已经弃文从武,不会再去参加科考,更不会有什么官职。娘若无事,不如去村子里转转,走访走访往日的故人邻居。我这会儿还要给我媳妇熬粥,就不陪娘说话了!” 钟瑄的娘什么表情沈青不知道,她早在钟瑄说第一条的时候,就悄悄把门合上,然后靠着门憋笑憋得肚子疼。 有了钟瑄的这会心一击,等到钟瑄做好早饭过来喊沈青起床,钟瑄的娘果然已经不在 分卷阅读138 三叶居了。之后的几天,沈青和钟瑄的娘也几乎没有打过照面。 到了第四天早上,沈青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她三叶居的床上,而是在一个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厢里。 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婴儿,正朝天伸着两只软软的手臂,哭得涕泪横流。 ☆、第七十三章 亲戚来了 第七十三章亲戚来了 沈青很想骗自己还在梦里,可是那小婴孩哭着哭着,竟然用白馒头一样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她的一绺头发,使劲地往怀里拉扯。 沈青被拽得头皮生疼,却动也不敢动,只得大喊了一声,“钟瑄?”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车厢门从外面打开,钟瑄裹着一股冷空气钻了进来。 他伸手摸了摸沈青的脸,“醒了?怎么还哭了?” 自己的小媳妇和那个小婴儿脸蛋红红的并排躺在被子里,两个人眼睛里都含着一包泪,可怜兮兮。 沈青委屈地控诉,“我的头发!” 钟瑄这才看到小婴孩的手中攥着一缕黑发,赶紧轻轻地掰开他的小手,将沈青解救出来。 那小婴孩顺势握住钟瑄的手指,忽然就不哭了,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专盯着钟瑄的脸瞧。 沈青在一边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咦”了一声,纳闷道:“这孩子我是不是见过?” 钟瑄闷笑,“是看着眼熟!哎?这不是沈大夫的第二个病人吗?” 沈青恍然大悟,原来是雷霆和尹丽华的孩子! “可他怎么在这儿呢?我们这是在马车里吧?” 钟瑄轻笑,“因为你夫君最近当上了回风镖局的镖师,好不容易走了第一趟镖,又舍不得家里的娇妻,嗯,只好把你也带上了!” “什么?走镖?”沈青一下坐起来,惊喜地道:“你是说会有劫匪来抢的那种走镖吗?” 她这一咋呼不打紧,旁边的小婴孩还以为她在跟他玩,一下子笑起来,发出极其可爱的“咯咯”声。 沈青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在他又软又香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钟瑄却赶紧将她重新按进被子里,“咱们已经出了洛州府,天越来越冷了。你还是小心不要着凉!” 沈青听话地躺在被子里,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满是兴奋,“你快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压的什么镖?这马车是哪来的,这个小子怎么会和我睡在一起?” 钟瑄笑道:“我们这回是回风镖局重新开业后的第一趟镖,因此雷总镖头说要稳妥些,便只压了两车礼佛用的铜器到莲州的腾云寺。 这一路我们不赶时间,只要除夕前到达就行,雷总镖头和尹当家便把这小子也带上了。前面有个还算热闹的小镇,尹当家要买些孩子用的东西,雷总镖头便带着她先一步骑着快马到那里逛去了!正好这小子和你一样都在睡觉,干脆便将你们放一处了。 至于这辆马车嘛,你不是说要定做?那车轱辘上包裹的材料我也找到了,果然颠簸地不那么狠了。嗯,如此娘子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满意极了!沈青忍不住在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甜美,这么一笑起来,仿佛是那细白瓷的杯子里盛着的玫瑰色的果酒,既甜又带着醉人的微醺。 钟瑄只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周围的一切都慢慢淡去,眼前只有她那双含笑的眼睛。 偏偏这时沈青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吩咐道:“你先把这小子的眼睛遮起来!” 钟瑄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也不知何意,只是迷迷糊糊地,依言把手遮在小婴孩的脸上。沈青便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挂住钟瑄的脖子,粉色的亵衣袖子一下子落到肘部,露出一段欺霜赛雪、莹润如玉的胳膊。 她借着钟瑄的力,把身子直起来,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钟瑄,你今天很乖!” 正准备在钟瑄脸上落下奖励的一吻,不料他忽然向着她转过头来,那一吻便意外地落在了钟瑄的唇上。 沈青“呀”地一声软下去,却被钟瑄的胳膊搂住后背。 男人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正要扭身躲避,钟瑄就朝她压下来了。 他的嘴唇带着炙热的温度,却意想不到的柔软。他的唇紧贴着沈青的唇,生疏地反复摩挲,一遍又一遍。 忽然他的舌尖轻轻一舔,沈青禁不住抖了一下,粉唇微启的一瞬间,那舌尖竟无师自通地探进去了。 之后钟瑄便像失控了一般,搂住沈青后背的双手渐渐用力,舌尖在沈青唇齿之间急切地翻搅狂扫,又含住她的唇瓣不住地大力吮吸。 沈青渐渐被他从被子中提了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胸前的柔软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隐隐作痛。她心跳如雷,脑袋里一片混沌,连呼吸都被夺走,最后终于软软地倒在了钟瑄的怀里。 沈青再醒过来 分卷阅读139 ,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干净的房间,简单的陈设,好像是一个客栈的客房。 正在楞怔着,房门忽然被推开,尹丽华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从外面走了进来。 “醒了?你可真能睡!” 沈青从床上慢慢坐起来,“钟瑄呢?” 忽然想起之前在马车上钟瑄对她做过的事,一下子血液都冲到脸上,慌忙补救道:“哦,我说错了,我不是问他……” 尹丽华却“扑哧”一笑,“你和他都已经是夫妻了,还害什么臊呀!” 她这样一说,沈青心中更是羞恼万分。这钟瑄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都跟人说?就连这样闺房里的秘密,他也不晓得避着人吗? 一时又觉得委屈,自己被他那样不说一声地欺负了,还被他炫耀似的到处跟人讲…… 她这么想着,鼻子一酸,忽然就有些想哭。可当她的手上真滴了几滴自己的眼泪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惊,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娇气,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就这样哭了? 她正在彷徨无措,尹丽华却递给她一块帕子,“哎哟!你和我当年一个样!我第一回也是哭个没完,好像心里藏着多少委屈多少伤心事似的呢!” 沈青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四年前于回风镖局后院看到的那一幕,那时还是雷叔的雷霆将尹丽华扑倒在地上强吻……原来她那时也哭了很久么? 她低着头抹着眼泪,“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尹丽华挑起眉毛,笑道:“你可真会埋怨人!若是你家的钟瑄还不好,那全天下就没有一个好的了!” 她将手边的小包袱塞在沈青手里,“给你!这是你男人给你准备的!” 沈青迷茫地道:“这是什么?” 尹丽华大大咧咧地道:“月事带!一大包呢!我可真是佩服他!我见人家养闺女也没见过这样尽心的!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早早给你准备好了,还想着带在马车上,以备你不时之需!” 沈青彻底傻眼,在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名称对应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立刻掀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床单上铺着半张厚厚的棉垫子,她身下有一小片嫣红的血迹。 天爷!她来亲戚了!怪不得自己的神经会变得如此脆弱! 她一明白过来不打紧,立刻就感到了小腹隐隐的发胀,然后一股热流忽然奔流而下,疼得她“哎呀”一声,往后倒在枕头上。 门外立刻响起钟瑄焦急的声音,“尹当家!我娘子如何了?” 尹丽华没好气地道:“你娘子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杵在门口了!”又小声道:“真是的,别人看见他守在外面,还以为我们在房里生孩子呢!” 沈青肚子又疼,脸上又热,心里又觉得丢脸,恨不得再晕一次才好! 可她偏偏又晕不掉!尹丽华这个女中豪杰,可算不得温柔,她硬是把沈青从枕头上拎起来,教她如何使用月事带,又告诉她非常时期的各种注意事项。 等尹丽华前脚刚出门,钟瑄后脚就进来了。 他手上的托盘里放着热腾腾的饭菜,又有一碗红糖姜水。 沈青见了他,立刻躺下装死,钟瑄却将东西放在桌上,自己走过来坐在沈青床边。 “你感觉怎么样?肚子可疼?” 面前的小人儿面向着墙,只拿一个后脑勺对着他。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一动不动。 钟瑄停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又轻轻说道:“今天在马车上是我孟浪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沈青仍是没有动静,钟瑄却扶着沈青的肩膀,把她的脸转过来冲着他,“青儿别装睡觉,和我说说话!你告诉我,是真的不喜欢我那样亲你吗?” 沈青闭着眼红着脸不说话。 钟瑄却摸着她那还有些红肿的嘴唇,眼神幽暗地道:“我却很喜欢!我从来不知道你这里是这么软,这么香,我恨不得一口吞掉……” 沈青蓦地睁开眼,气恼地道:“钟瑄!我肚子还疼着哪!” 钟瑄一下笑起来,哄着她道:“那你快点起来吃饭,吃完了再好好休息!” 沈青从来没想到钟瑄笑起来能那样可恶,他这人好歹读了那么些书,怎么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你到底在笑什么?” 钟瑄看见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就更欢了,“你终于长大了,我心里高兴!” “哼!” 沈青气得肚子一阵阵抽痛,疼得脸色发白。 钟瑄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慌道:“这第一次都是疼成这样吗?我去问问尹当家去!” “你给我回来!这种事怎么好乱问人的?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知道!” “那总不能就这样挺着吧?这样几天才算完?” “七八天吧!” “什么?那你身上的血不是要流干了?”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哎哟!疼……你这是要气死我!” 分卷阅读140 “好好,你莫生气,你先在床上靠一下,我把饭菜拿过来喂给你吃!” ☆、第七十四章 劫镖 第七十四章劫镖 沈青就着钟瑄的手,勉强吃完了饭,小腹隔一会儿就抽痛一次,把她折磨得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偏偏那月事带又不比现代的卫生巾好用,动不动就侧漏,搞得她只能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挺尸。 此次运镖,回风镖局连着钟瑄共来了六七个镖师,如今因为沈青的关系,才刚出了洛州府的地界儿,就找了个客栈住下了。虽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沈青却觉得丢脸至极。 她本就被钟瑄惯得一身娇气,如今身体的不适加上心灵上受到的打击,愈发作天作地起来。 这天也是赶巧,有个落魄的说书人流浪到此,因兜里没钱,便和那客栈的掌柜商量着,给客人们说几段书以换取一顿饭钱。 雷霆夫妇与其他的镖师听见有这个热闹,都下楼坐在客栈一楼的厅堂里,点一壶黄酒并几个佐酒小菜,听那说书人站在一张桌子上说书。 钟瑄先下来了一回,众人都盛情邀请他一起坐下,可他推辞说还要上去,不愿就坐。果然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等那说书人讲到第二段的时候,尹丽华推了推抱着儿子的雷霆的手臂,小声道:“霆哥,你看那边!” 雷霆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去,正看见钟瑄蹲在那木楼梯的转角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说书人,似是听得津津有味。 雷霆皱着眉道:“钟老弟怎么蹲在那里?”正要让身边的人去喊他过来,尹丽华却又碰了碰他,“别慌,他一会儿就走。” 果然尹丽华话音刚落,钟瑄便站起来,重新又上楼去了。 尹丽华小声道:“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蹲那里了,若我估计不错,他过一会儿还要下来。” 雷霆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尹丽华摊手,“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想听书,却又舍不得他那宝贝小媳妇儿!” 雷霆一怔,半响过后,感叹道:“果然钟老弟的境界之高,非我等闲人可比!” 钟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雷霆心中宠妻的标杆,正在给沈青复述那说书人讲的故事。 原来他见沈青躺着难受,又被那腹痛折腾得睡不着,便自行发明了一个续写故事的游戏。 他在那说书人那里听一段故事开头,上来说给沈青听,两人各自想象故事发展。钟瑄再下去听后面的部分,拿来应证两人各自的猜测是否符合。 沈青先还嫌弃这游戏无聊,后来却被钟瑄口中的故事所吸引。她与钟瑄的性格不同,碰到不平事便义愤填膺,碰到伤情处又遗憾落泪,可她猜的剧情竟一次也未中过,倒是钟瑄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怪钟瑄转述得不清楚,影响了她的判断,又催他赶快下去听下一段,若是搁得久了,怕情节就衔接不上。 钟瑄正要起身,忽听得门外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词曰:君起早时臣起早,来到朝门天未晓;东京多少富豪家,不识晓星宜到老……” 竟是那楼下的说书人跑到沈青得门口来说书来了! 原来雷霆见钟瑄听书与娇妻不能两全,楼上楼下地来回跑得可怜,便自掏腰包命那说书人干脆到楼上将刚才那段故事重新再讲一遍。 钟瑄心想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心下感激之余,又去看沈青的反应,却见她将脸歪向帐内,双眼紧闭,面色发白,看起来很是不好。 他忙道:“怎么了?又疼得厉害么?” 沈青皱着眉点点头,“你帮我把帐子放下来。” 钟瑄答应一声,依着她将床上的青色帐子放下。 那门外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却隔着门、穿过帐子,仍是一丝不漏地钻进了沈青的耳朵。 “话说仁宗皇帝朝间,有个东京花锦也似城池,城中有三十六里御街,二十八座城门;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 沈青蓦地睁开眼睛,盯着那青色的帐顶,手中握拳,使劲压抑着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 她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些跌跌撞撞的身影,数十个稚龄小童手持武器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相向狂奔。交接的那一刹那,孩童稚嫩的嘶吼与武器相接的铿锵之声响成一片。她独自躲在一个墙角,将自己的身体挤在那狭窄的缝里,一面发抖一面看着面前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耳边陡然响起,“真真,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如金石相接,又如傍晚深山的鸣钟,沈青却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全身毛发乍然而立,浑身僵硬,就连心脏也要冻住了一般。 如今那记忆里的声音,穿过那小巷中的黑暗,穿过猝然倒下的同伴,来到了她的门外,与那说书人的声音渐渐重合…… 沈青偏过头,看见钟瑄的身影正映在她的帐子上。他紧紧挨着她,一直守在帐外。 她 分卷阅读141 将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去,塞进钟瑄的掌心。 钟瑄立刻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厚实温暖,然而沈青的手却冰凉、手心有汗。 钟瑄感觉有些不对劲,轻轻掀开帐子去查探沈青的眼色,却被沈青一把搂住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地道:“别动,陪我睡一会!” 钟瑄怔了一下,心中狂跳,却又忍不住欢喜。 沈青乖巧地将头埋在钟瑄的胸口,一双如玉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门外说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钟瑄搂着怀里的小人儿,听着他的故事,渐渐也有了困意,真的沉入了梦乡。 到了晚间,沈青穿起衣服自己起床吃饭。虽然还不能下楼,可是她的状态和早上相比,似是换了个人一样,就连过来看她的尹丽华也啧啧称奇。 “你真的好了?我早上看你的模样,还以为在这儿至少要耽误七八天呢!” “我哪有那么娇气?只要按照尹姐姐说的,多喝热水多睡觉,你看这不是恢复得挺快的吗?”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早上流着眼泪喊钟瑄……” 沈青不理会尹丽华的打趣,问道:“明天几点出发?” 尹丽华诧异道:“你明天就要走?”又劝道:“你还是再等几天!你这是第一次来癸水,最好在床上多躺几天。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何必着急出发呢?” 沈青却笑道:“我反正在马车上也是躺着,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着我不能出门,往前赶一赶!我听说到了青州府,那里的山水都和我们这里不同,又有许多当地美食……尹姐姐,咱们还是把时间留到那个时候再用吧?” 尹丽华听了立刻心动。青州府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不过她的龙儿却没有。她记得青州府当地有一种用花瓣包着的米糕,又香又甜又细腻,正好适合给她的龙儿尝新…… 镖队里唯一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确定了镖队的去留。第二日清晨,镖队果然按时出发。 在钟瑄的悉心照料下,沈青在车上的日子倒也安宁。如此过得几天,这一日果然来到了青州府的地界,却在燕望山下遇到了第一波劫匪。 之所以说他们是劫匪而不是劫镖的,只因为这伙人完全不讲江湖规矩。 如果是那道上的绿林好汉,只要远远看见回风镖局的尹字旗,便会主动回避了去——那旗上也是有文章的,除了露出回风镖局的招牌,还注明了此趟镖物的价值。 雷总镖头在镖车上插的是三号尹字旗。镖旗上的尹字用绿色的圈围住,表明此次押运的是价值不高,但意义重大的镖物。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劫镖,不仅抢不到多少钱,而且还会遭到回风镖局的众镖师誓死抵抗。 可偏偏燕望山上冲下来的这一波,还真就是那么些不长眼的东西。 雷霆坐在马上,往那为首的人脸上一瞧,心中立刻明白这燕望山只怕是已经易了主。 这人生得倒是白净,却长着一双吊梢眼和顺八字的眉毛。于是那眉毛与眼形在他那张脸上胡乱地排开,分外可笑。 再看他的装扮,一身褐色短装,脖子上围着个不搭调的汗巾子,却又在脖子一侧漏出一个深红的烙印。 尹丽华催着马来到雷霆身边,小声提醒道:“霆哥,那人是个逃犯,只怕不好对付!” 雷霆也看出来了,却道:“正好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拜访过青州府的赵太守了,先还想着拿什么做见面礼,如今这恶贼正好送上门来,倒是合了我的意!” 尹丽华还要再说话,雷霆却制止了她,“你且去马车里把龙儿看好!这些人不是武林中人,只怕会背地里用什么下三滥的功夫!” 尹丽华只得答应了一声,“霆哥小心些!我这就回去守着!” 沈青的癸水前两日已经结束,这会儿见马车停了下来,正觉得奇怪。外面尹丽华过来招呼了一声,“钟瑄,前面有一波打劫的,霆哥要与他过招!你把你小娘子守好,不要轻举妄动!” 沈青一下子兴奋起来,“劫镖的?真的假的?” 她脑子一热,立刻伸手掀开那车窗上的帘子,猛地将那两扇窗格往外一推,扑在窗子上往外看。 她这一推窗子不打紧,那半山腰上的劫匪听见声音都往这边瞧。 钟瑄自车前一闪,人已到了窗外。他低斥了一声:“回去!”,便将窗子又按照原样关上,差点没夹了沈青的鼻子。 然而那为首的吊梢眼已经看到了沈青的样子,立刻尖声叫道:“兄弟们给我上!抢了小娘子给我做压寨夫人!” 沈青坐在车里,心中后悔。她也是一时冲动,忘乎所以,没想到那山坡上站着那么些人。 原来劫匪就长成这样?穿得破破烂烂的,要不是手中拿着武器,还以为是城外的叫花子呢! ☆、第七十五章 丢了 第七十五章丢了 钟瑄将沈青赶进车厢以后,自己也不回车上了,就冷着脸站在沈青的车窗下面。 分卷阅读142 那边雷霆已经下马与那为首的吊梢眼战在一处。 雷霆的兵器是一把青铜大刀,舞起来虎虎生风。那吊梢眼却倒提两柄峨眉刺,于雷霆的刀影中闪展腾挪,灵活异常。 尹丽华站在马车边,一双眼睛盯着交战的双方,不禁越来越心焦。 雷霆虽武功高强,年龄却已近五十。他的兵器又重,挥舞起来颇费体力。而对方却身手灵巧,除了兵器上的功夫了得,轻功造诣也极高。他们的对战时间拖得越长,对雷霆就越不利。 除了雷霆这边,其余几名镖师也与其他冲下山的劫匪打在一起。整个车队中,只有钟瑄和尹丽华还没有动。 沈青听见外面的厮杀声,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先前听钟瑄说过一回走镖的事,听说那次尹丽华遇到四拨劫匪,却只出了半招,就把问题给解决了。因此她以为被劫镖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却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在玩命,真的有死伤。 沈青叹了口气,刚才她的冒冒失失显然是已经把钟瑄惹生气了。此刻他人就立在窗前,影子映在窗格上,却一句话也不说。 正在想用个什么法儿把这人给哄好,尹丽华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钟瑄,我把龙儿放在你这里。这伙贼人都是亡命之徒,我得去给他们帮帮忙!” 钟瑄答应了一声,过得一会儿,他抱着尹丽华的儿子进了车厢,将那孩子塞在沈青的怀里,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抱着!”便又转身出去了。 沈青搂着怀里的小家伙,朝他做了个鬼脸,极小声地道:“凶什么凶!才当了几天老公就敢上房揭瓦了,你说是吧?” 小家伙立刻被她逗得“咯咯”地笑起来。 沈青看着他觉得有趣,就又再接再厉,继续做出奇怪的表情,逗弄得那小家伙笑得直抽。 钟瑄站在马车边,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冷冰冰的表情渐渐回暖。他的脑袋无意识地向着车窗侧过去,仿佛是被马车中少女轻柔的说话声和婴孩无邪的笑声深深吸引住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霆哥!”,是尹丽华的声音! 钟瑄猛地抬头,只见雷霆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大刀已经掉在地上,正在踉踉跄跄地仓惶后退。而那吊梢眼手握峨眉刺,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朝雷霆的胸前刺下。 钟瑄再不迟疑,拿脚随意地往地上一扫。一块石头从他的脚底下猛然飞起,向着那吊梢眼而去。 而他的身形仿佛是附在了那块石头上,几乎和石头同一时间到了那吊梢眼跟前。 那贼人先是被石头打在峨眉刺上,震得虎口发麻,急忙收手。紧跟着看到一个人影到了面前,他心中大骇,却反应极快,瞬间将身子往地下一倒,正好避开了钟瑄的一掌。 钟瑄一招落空,却不收手,五指微曲,变掌为爪,捞起雷霆的衣襟,往后一甩。雷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竟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那吊梢眼见钟瑄武艺高强,非雷霆可比,立刻就起了退意。他将两柄峨眉刺在胸前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口中同时发出尖啸。那些贼人听见这个暗号,都纷纷撤出战斗,准备逃跑。 钟瑄却冷笑一声,“想跑?” 他声音未落,身形已动。仿佛脚下踏着风,转瞬之间又朝着吊梢眼欺上去。 那贼人也是个高傲的性子,被钟瑄神出鬼没的轻功一激,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本有心拿轻功与钟瑄一较高下,不料脚刚提起来,一阵剧痛袭来,他人就狠狠摔在地上。 却是钟瑄飞身上来还未落地,就在空中一脚踢碎了他的膝盖骨! 吊梢眼落在地上,尚来不及喊痛,手中峨眉刺转眼又被钟瑄夺去,一边一个插在他的两条胳膊里,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下。 这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竟是活活疼得晕过去了。 其他的劫匪见他们的头头已经被制住,顿时撒开腿跑得更快了。 雷霆这时已经缓过神来,站在地下吼了一声,“一个也不许走!”捡起地上的刀,飞身扑了上去。 众镖师连着尹丽华,哪有不听他的,一时全都加入追捕的行列。只有钟瑄仗着绝世的轻功,游走在山坡上,间或拽住这个,又给那个一脚。 众人都在忙着追捕余下的劫匪,却不知有一个漏网之鱼借着镖车的掩护,偷偷摸到了沈青的车边。 沈青正在车厢内逗弄着婴孩,马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她抱着婴孩猛地往后一仰,倒在一团被褥上。 她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只是觉得这马车启动得有些蹊跷。怀里的婴孩也被车厢的剧烈震动吓了一跳,也不笑了,只睁着眼看着沈青。 沈青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小声道:“别怕,我去看看!” 她将孩子在一堆厚厚的被褥中夹住,然后自己在颠簸不休的车厢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车门边上,将车厢门掀开一条缝。 不是钟瑄! 分卷阅读143 沈青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看来是这个贼人夺路而逃,误以为车里没人,便偷着把车驾走了! 这个小白脸真是太不靠谱了!好生生地把她丢下,等他回头发现马车不见了,看他怎么办! 沈青骂完这一句,又觉得心中好笑。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骂过钟瑄了,嗯,钟瑄近来的表现挺好! 钟瑄一点也不好,他已经快疯了! 劫匪一共十四人,如今缺了一个,其余地全都围着晕厥的吊梢眼跪作一圈。 他面色狠厉,一脚飞起将一个络腮胡的大汉踹得扑在地上,“说!他会往哪儿跑?” 不见的那个人名字叫“郎二”,在这群人里面是个智囊一样的存在,自然也是最滑头最奸诈的一个。 众人都往山上逃,只有他发现大势已去,趁乱转过头来抢了一辆马车走。 他的思路没有错,不过合该他倒霉,他抢的这辆车上有两个宝。 一个是钟瑄的宝贝小娘子,另一个是雷霆夫妇的宝贝儿子龙儿。 如今镖队哪里还有心思押镖,全都停在这燕望山下,急着要把这两个人找回来。 钟瑄在发现沈青丢了的第一时间,已经沿着那马车的痕迹找了一遍。可惜那痕迹很快上了主道,消失在茫茫车流中,连去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他只得又赶紧回到燕望山下,以期能问出那郎二可能要去的方向,再做继续地追踪。 雷霆不在这里,他在马车里守着晕厥的尹丽华。他也想晕过去,然后醒过来以后,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龙儿还在他的身边…… 不过现在还不是他晕的时候。 他命人去喊钟瑄过来,两个急得发疯的人隔着车窗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钟老弟,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难以将人找到。不如求助青州府太守——我与他有些交情,请他帮忙在各路口渡口布控查找,只怕比我们在这里苦耗着强!” 钟瑄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他提议兵分两路。雷霆他们配合太守的行动,他自己打算继续沿着大道向前。虽然马车本身没有特别之处,但那个郎二的模样,他已经打听清楚了。一会儿他便画上一副画像,沿路拿着询问,总会有人见过这个人,总会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再者他也不相信沈青会坐以待毙。以她的性子,就算不能逃出来,也一定会给他留下寻找的线索。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发现那些线索,把她早日找到! 不得不说钟瑄对沈青是相当了解的。 在离燕望山一百里的地方,郎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已是濒死边缘。而沈青却在车厢里埋怨着手中的婴孩,“你说你没事吃这么多做什么?吃了又要拉!我告诉你,你可没有衣服换了!再把衣服弄脏,你就光屁股回家!” 龙儿扯着沈青的衣袖嘿嘿直笑。沈青朝天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他往襁褓里一包。 幸好车里还有她没有用完的月事带。她便拆了那棉花给龙儿做了个尿片子,就算这样,她也山穷水尽了。 自从被莫名其妙地劫走,那个贼人一鼓作气将他们拉到了这里,可能是觉得后面的人应该追不上了,这才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青终于有了出手的机会。 等那个贼人下车方便的时候,她便将手中熟睡的龙儿放在被子里,又从车厢的暗格里把周一针送给她的那套金针拿了出来,潜伏在车厢底下等待时机。 那个贼人一回来,她先是突然出手刺了他小腿一下,那是个令人麻痒的□□位。 贼人“嘶”了一下,立刻弯腰下来用手抚摸那一处。 沈青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一丝金色的光线自她手指间一闪,那贼人便瞬间瘫软下来,翻着白眼倒在了她的脚边。 沈青松了口气,再不管他,赶紧回到车厢将龙儿抱起来。 她是不打算驾车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先前在三叶居连一头驴都搞不定呢,更何况是比她人还高的马了? 她将龙儿换上干净的尿布,开始抱着龙儿往大路上走。 她沿路一直扒着窗户缝儿悄悄往外张望来着,依稀记得这贼人是在一刻钟前从大路上拐下来的。 可是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不仅大路没有看到影子,反而四周出现的都是荒地和树林——沈青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娘的,她迷路了! ☆、第七十六章 久寻 第七十六章久寻 天色越来越暗,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荒无人烟。 沈青有些欲哭无泪。手里的龙儿越来越重,她来回倒了几次手,只换来两个胳膊都又酸又疼。 这还不算什么,也不知龙儿是饿了还是冷了,一开始他还只是小声地啼哭,等到后来,哭声越来越大,边哭还边挣动着小身子,抱着他走就更艰难了。 沈青无奈之下只得寻了处干草稞子坐下休息。她离开马车时,把剩下的几块糕点都装身上了。这时她拿出一块白玉糕,含在嘴里弄软了,又吐出 分卷阅读144 来抹在他的小嘴里。龙儿立刻瘪着小嘴儿,使劲地吮吸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立刻从路边站了起。只见那暮色中跑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头上裹着黑色的头巾,远远地让人看不清长相。 不知为什么,沈青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冷彻心扉的恐惧。她抱起龙儿,往一边的野树林子里跑。 冬天的树林子,尽是光秃秃的树干和横七竖八乱长着的枯枝。沈青脚步凌乱,专捡那密集的地方跑。树枝不断地打在她的身上,可她顾不得这些,只将手臂护着龙儿,没命地往前狂奔。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听不到了,想是那人无法将马骑进树林,便停在了外面。沈青稍稍松了一口气,脚下无力,也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在一棵大树后面站住了脚,低头看看怀里的龙儿,不禁一阵心疼。 这孩子跟着她已经大半天,只是刚才吃了点混了她的口水的米糕,这会儿竟也没有哭,只拿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 沈青在他的小脸上落下一吻,“龙儿好乖……” 话未说完,她猛地抬头,只见她的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身姿矫健,全无说书时的落魄。黑色头巾下面一双丹凤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青。声音如金如玉,含着隐隐激动,“你,竟真的长大了!” 沈青垂下眼眸,低头喊了一声:“属下见过孟先生。” 孟先生的眼光从她的脸上慢慢落到她怀里的龙儿身上,“你成亲了?还有了孩子?” 沈青低着头默不作声,却又将龙儿往自己怀里紧紧搂了搂。 “你跟我来!出去玩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到我身边了!”孟先生转身往树林外走去。 数九寒冬、荒郊野外,怀里还有一个饿了一天的婴孩,沈青别无选择,只得拔腿跟上。她一边走,一边悄悄将怀里的金针拿出来,塞在龙儿的襁褓里。 出了林子,孟先生将沈青和龙儿一起抱上马,放在他身前,两人共骑一骑,很快到了大路上,赶在城门关上之前,进了云州城。 。。。。。。。。分隔线。。。。。。。。 同一时间,青州府边界,离云州城二十几里的地方。 挨着大路有一间小小的云来客栈,店面不大,统共就两层小楼,十几个房间。 因它是离云州城最近的客栈,房费又比城中至少便宜一半,因此那些想省钱的来往客商,多会选择在这里过上一夜,第二日再进城。 此刻外面寒风凛冽,客栈内却是欢声笑语、温暖如春。一个卖皮货的商人正在大声跟人说刚学的倭语,怪腔怪调,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时客栈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了,一股冷风顺着缝儿刮了进来,众人都回头往门口看去,厅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来人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腰间一条墨蓝腰带,不怒自威、贵气天成。 正是沿着大路四处寻找沈青的钟瑄。 他在大路上捡到了两个帕子扎的小耗子,他一眼认出,那正是沈青闲来无事的时候给他做过的玩意。按照沈青的指引,他才得以朝着云州城的方向一路寻过来。 那客栈的掌柜最先反应过来,往前迎了几步,抱歉地道:“这位客官对不住,本店今天已经客满……” 钟瑄轻轻抬起一只手,“我不住店,只是来找人!” 他的眼光在厅堂内各人的脸上一扫,又向那掌柜的问道:“你店里的人可都在这里了?” 那掌柜的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到,唯唯诺诺地道:“还有几个妇人在楼上……” 钟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在那掌柜的怀里,“借贵地一用!” 他走到厅堂正中,将身上郎二的画像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朗声道:“小弟要找的这个人乃今日燕望山上逃脱的劫匪,巳时之后自燕望山驾着一辆马车上了官道之后,便不知所踪!若有来往见过此人的兄弟,请言语一声!小弟这里有五十两白银奉送!” 住在这里的,都是嫌那云州城里住宿太贵的小商小贩,因此钟瑄的这五十两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厅内一时轰然而动,众人都在各自回忆,又忍不住热烈讨论。 这时坐在角落处的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站起身来嚷道:“这位兄弟,可是真有五十两么?” 钟瑄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若能助我找到此人,再送五十两!” 那老头子高兴地道:“我见过这个人!他那马车可是新得很!” 众人眼前一花,钟瑄便已经到了那老头子跟前,“你可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头被钟瑄的轻功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道:“就是往云州城这边过来了,他那马车跑得飞快,超过我的时候差点把我挤到道外,我便骂了他一句。后来远远看到他忽然拐到了大路下面,也不知去做什么……因此印象颇深。” 此人年纪虽大,却口齿清楚、条理清晰。钟瑄将五十两银票递 分卷阅读145 在他手中,又鼓励道:“你看那马车是从什么地方下了官道,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呢?” 那老头儿捏着银票兴奋不已,更加努力地回忆道:“约莫离此地十一二里的地方吧……那处边上有两棵歪脖子枯树,朝着东南方向去的!” 钟瑄将另一张银票塞进他手里,抱拳道:“多谢老丈!”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脸上被冷风一扑,那大门的帘子尚在摇晃个不停,面前的钟瑄却已不见踪影。 钟瑄按照那个老丈的话,又骑着马往回飞奔。此时天色已晚,北风呼号,天上零零散散地缀着几颗星星,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不一会儿,钟瑄就看到了那老丈说的两棵歪脖子枯树。他从那枯树的旁边下了大路,一路往东南方向骑。不到一刻钟,又看见夜色中远远的地方,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钟瑄心如鼓擂,立刻勒住缰绳下了马。将马留在原地,只用足下轻功,悄悄往那黑影的地方潜伏过去。 越到近前,他的心跳越快。他终于看清楚,那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他苦寻的那辆带走沈青的马车。 拉车的马极乖,无人驾它,它便就地啃着荒草打着盹儿。这会儿闻到钟瑄的气息,咴儿咴儿地叫了两声,拖着马车向钟瑄主动靠近。 钟瑄轻轻拍了它的背脊一下,脚下一蹬便灵巧地落在马车上。他屏住呼吸,轻轻挑开车门——车厢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团被褥散落在地。 钟瑄顿时在车厢里瘫软下来,浑身冷汗如浆,同时心中千万个不好的念头一起涌上来。 郎二将沈青和龙儿一起掳走了?他为何把车停在这里?沈青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受了苦?她,还活着吗?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仿佛马上就要炸开一般。可是他不许自己在此处倒下,又强撑着身体跳下车仔细观察马车周边。 很快他便发现了车厢下有个死人,仔细朝面上一打量,不由得心中狂喜,原来正是那走脱的劫匪郎二!心中一块大石顿时放下,紧绷的神经放松的同时,他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 郎二身上看不到伤痕,不用说必是沈青的手笔。钟瑄想,大概是这个郎二打算在此地略做休息,不想车厢里藏着沈青。可是沈青杀了郎二之后,没有要马车,带着龙儿又去了哪里呢? 四周黑漆漆的,寒风刺骨。钟瑄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天气里,沈青带着一个婴儿,在没有座驾的情况下能走出多远。 钟瑄立刻往远处打了个呼哨,喊来了自己的马。他骑上马开始以马车为圆心,在这四周四处寻找呼喊,“青儿!青儿!”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大雨滂沱的那一天。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也是如此,一个人走在茫茫的山道上,朝着无边的天地,大声喊着“小花儿!小花儿!” 他多么希望耳边呼呼作响的北风能像那天一样,为他送来一声回应,“我在这里!” 只要一句就好,哪怕那声音再微弱再远,他发誓他也一定能听见,一定能向着那声音去到沈青身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喉咙渐渐嘶哑,脚下的马蹄凌乱,无助而凄惶的呼喊在夜色中随风飘远。可回应他的,始终只有那天地间无情肆虐的风声。 ☆、第七十七章 不遇 第七十七章不遇 第二日,云州城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外。 一个中年妇人正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这妇人看穿戴应是富贵人家出身,一脸病容,两鬓的发丝皆已斑白。 她一下马车,便迫不及待地迈开脚往小巷里走。那搀着她的丫鬟忙道:“夫人慢些!小心走急了,又要犯哮喘!” 那妇人脚步不停,微微喘着气道:“犯了又怎么?若是这次能给朱家带个儿子回去,我就是明日就闭了眼,又有什么打紧!” 那丫鬟“呸”了一声,“夫人可又是胡说了!今天若是能领了小少爷回去,夫人倒是为了他更要长长久久的,好好抚养他成人呢!” 妇人满脸笑容,拍了拍丫鬟的手,“你说得是!我这日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不能丧气的!” 两人走到巷子顶头的一处小小的宅院前面,丫鬟上去拍门。两长一短的拍门声响起来不久,里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红色的小门从里面打开,一位青年书生正站在那里,丹凤眼斜飞入鬓,正是带走沈青的孟先生。 妇人见了孟先生只微微行了一个福礼,急切地道:“那孩儿呢?快给我看看!” 孟先生将妇人让到院内,又将门关上,“朱夫人请稍安勿躁!先到厅堂休息片刻,等我到后院去给你把孩子抱过来!” 朱夫人与那丫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激动和欣喜。两人果然找到厅堂自己坐下,那孟先生却一径去了后院东厢房。 只见面前的房门紧闭,连那两扇木窗子也从里面插上了。 孟先生轻笑一声,拍着门道:“青青,朱夫人已 分卷阅读146 经到了,赶快把那孩子给我!” 沈青抱着龙儿坐在床上,紧紧缩在角落,“你休想!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孟先生也不生气,只解释道:“孩子不是给我,是给那膝下无子的朱夫人。朱家在云州城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你的孩儿跟着她总比跟着你强!” 沈青道:“我不信你!我管她什么猪夫人牛夫人,我的孩儿自然是跟我在一起,你别想把我们分开!” 孟先生的面色微沉,“你自己也是个孩子,如何能养另一个孩子?你又没有奶水给他,真不知你是怎么养到今天的!况且,你既跟了我,身边自然不能有别人的孩子!” 沈青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不是抓我回去当杀手?” 孟先生笑道:“那个早散了!我如今跟着新主子做事,也算是有了个光明正大的出身。你这回安心跟着我去京城,等我们成了亲,孩子还会有的。” 沈青听了他的话不禁毛骨悚然,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胡说!我有夫君,岂能再嫁一次?” “那又有什么?只怪我当时没有想清楚,这才错过了你!既然你没有被那三支无影针困死,不仅平安长大,还回到了我身边——我是不会嫌弃你二婚的!” 沈青听了“二婚”这两个字,被雷得不轻,正在狐疑古代是否有“二婚”这个说法,门外的孟先生又道:“你不必再考虑了!你跟那人的婚姻不过是一段弯路,你若知道我的来处,就该清楚你我二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合拍的两个人!” 这番话宛如一道惊雷,几乎将沈青震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孟先生忽然张口吟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个你总听说过吧?” 又轻叹一声,“如果你还要装糊涂,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前世其实是个警察,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在抓捕一个逃犯。” 过了良久,那东厢房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沈青一脸不敢置信地站在门里,眼睛盯着孟先生,“你还是个警察?你怎么能抓孩子做那种事?” 孟先生微微低头,“不然我能怎么办?我不像你生来就带着金手指,你可知道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多艰难?不过幸好,我们俩都熬过来了,日后就我们两个在一处,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晚上连梦话也不敢说……” 沈青摇头,“你还是把我放了吧?我现在是有夫之妇,过得好好的,还不想离婚!之前的事我都原谅你了!我们就做个互相保守秘密的朋友吧!” 孟先生忽然勃然大怒,“应该是我原谅你才对!你放着我这个同类不选,非要选一个古代人!你别以为你现在为他生了个儿子,就能保一世平安!将来他三妻六妾,天天领着新人进门,这个时代可没有婚姻法护着你!” 沈青觉得与他沟通困难,便干脆懒得再说,“反正我不会同意把孩子给你的,你走吧,我要睡一会!” 正要推门进去,从她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门板,孟先生冷森森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要忘了我还是孟先生!若我想对付那个小婴孩,连一掌也不用,只要我伸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沈青猛地回头,看到那双淬着寒冰的丹凤眼,小时候的记忆又回到了她的脑中,她微微喘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了!我去见见那朱夫人!” “不必了!你只管把孩子给我就是!” “好,我去抱给你!” 沈青回到房里,龙儿还在熟睡。 自昨日到了这院中,孟先生也只给他弄了一点米汤喝下去。若再这样跟着她,就算孟先生不下手,只怕这孩子早晚也会生病。倒是跟着那家里有钱的朱夫人更好,不仅能吃饱穿暖,又能离了朱先生这个危险的人…… 沈青自觉已经将自己说服了,可是当她在龙儿粉红的小脸上落下最后一吻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有了自己的主意似的,从眼睛里不停地往下落。 她终于将龙儿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门外孟先生却等不及地催促,“快些!是要我亲自进去抱么?” 沈青这才将眼泪用衣袖狠狠抹了抹,咬咬牙把龙儿抱起来,交到他的手中。 孟先生看见她鼻子眼睛俱是通红,自有一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风情,不禁又有些心软,“你放心!朱夫人必会待他好的……只要你安心留在我身边,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可以再带你过来看看他!” 沈青一声冷笑,“那就谢谢你了!”转身径自回屋,又当着孟先生的面关上了门。 。。。。。。分隔线。。。。。 半个时辰之后,云州城城门。 朱夫人乘着马车要去城外。朱家虽然在城外,却是远近闻名的大户,那守卫见了朱家的徽章,立刻上来招呼道:“朱夫人才刚进城,怎么又急着出城……” 那车厢门打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姿容俏丽的丫鬟,“怎么?你不许吗?” 分卷阅读147 那守卫忙讪笑道:“岂敢岂敢!”心中却有些愕然。 就在车厢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朱夫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他不禁暗自纳闷,朱夫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又不许朱员外纳妾,那可是众所周知的事,这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丫鬟见他还不让开,便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半两的银角子塞在他手里,“我家夫人有急事要回庄子,还请大哥快些放我们过去!” 那守卫看了看手里的银角子,不禁狂喜,朱家庄果然是云州城的大富之家,就连他家的丫鬟一出手都是如此大手笔! 他赶紧解释道:“不是小的不放你们过去,实在是燕望山跑了一个劫匪,听说还绑架了一个小娘子和一个婴孩。这不,我们太守大人有令,让我们这些人仔细检查呢!” 那丫鬟嗤笑道:“你也说了要找劫匪,我们车上却只有我们夫人,还不放我们过去?” 那守卫刚要说车里不是有一个婴孩么?那丫鬟却对他挑了一下眉,他便把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他指着城墙上贴的画像问那丫鬟,“那你见过此人没有?” 丫鬟看了一眼,立刻摇头。 那守卫想着,反正太守主要是要抓那劫匪,朱夫人虽然带着婴孩,左右也是去朱家庄罢了,能有什么事?便做主将朱家的马车放行了。 朱夫人的车刚走,守卫就得到了新的指令。那劫匪不找了,重点盘查带着婴孩的小娘子。 那守卫正在心中发慌,若说不搜那男的了,朱夫人车上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婴孩倒是嫌疑变大了……这时孟先生架着一辆破旧的驴车,缓缓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那守卫赶紧大喝一声,“站着!谁让你自己出城的?” 孟先生停下驴车,连声道歉。 那守卫见面前这人头上包着头巾,脸上粗糙黝黑,看起来就是个胆小憨厚的庄稼人。 他命孟先生打开车厢门,自己将头钻进去检查,只见车厢里满是酒气,一个满脸通红的老妇人正闭着眼斜靠在靠枕上。 那守卫在鼻子上扇了扇,按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又要去哪里?”又自己加了一句,“大清早的刚起来喝什么酒?” 孟先生佝偻着腰道:“回老爷,小人是城外刘家庄人氏,贱名刘老三,这是我娘刘张氏。回老爷的话,我娘不是早上起来喝酒,是昨天夜里就没睡!” 他凑近那守卫,愁眉苦脸地道:“在城里我哥的家里住了一阵,和我那金贵嫂子不对付,这不,被撵出来了!” 守卫理解地点点头,随口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娘子,独自带着婴孩的?若是能提供线索,我们太守大人赏银一百两!” 孟先生眼光闪了闪,“没看见。” 守卫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走吧!若是看到了,就过来说一声!到时候你自己在云州城买个房子孝敬你老娘!” 孟先生满面笑容地道了谢,赶着驴车走了。 ☆、第七十八章 白月 第七十八章 白月 云州城太守府。沈青失踪的第四天。 钟瑄从自己的小院走出来,不远处就是雷霆夫妇住的小院。有人刚好抬了两顶肩舆过来,在院门口放下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美貌妇人。 那白胡子老头大约是个大夫,提着药箱急急忙忙地往院子里赶,那美貌的妇人却停在院门口朝钟瑄笑道:“你总算肯出来了!” 钟瑄朝她点点头,问道:“可是尹当家又不好了?” 那美妇人道:“这回请的是苗神医,医术在我们云州城算是最好的……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怕喝再多药也不如把那孩子找回来。” 钟瑄黯然无语。 他这几天一直很安静,虽然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可是他都顽强地挺过来了。他知道一日没有找到沈青,他就一日不能倒下。他得守着等着,一直等到关于沈青的线索出现的那个时候。 妇人见他如同木人雕塑一般,轻轻叹了口气,“钟瑄,我从没想过你也会有这一天。如果我早知道你也会把某个人放在心上,为了她牵肠挂肚辗转不休……说不定我不会离开你的……” 钟瑄冷笑一声,“白月,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事实是你贪图富贵、甘愿为妾,罔顾父母之命、教养之恩!先生和师娘为了你病了一年多,也是为了你去西山寺祈福才会遇到火灾身故的……我劝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原谅你再说!” 白月凄惨笑道:“怎么?连提都不能提么?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那个沈青是个怎样的人!长得很好看么?或是很有才华?琴棋书画精通哪一种?会与你花前月下,吟诗作赋么……” 耳边白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钟瑄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离他远去。他不由得迷迷糊糊地陷入了一个人的回忆中。 沈青,她是怎样一个人? 琴棋书画……哪一 分卷阅读148 种也不精通。 他也曾想过不要浪费了三叶居那么好的书房,也曾想过教沈青多读些书多写些字。可她哪里是个静得下心来的人? 闲来无事,不是拿了帕子折的小耗逗猫,就是在后院菜园子拔了萝卜又扯辣椒。 更多的时候,是守在厨房里等着吃饭。小的时候站在小凳子上看着锅,长大了坐在灶后面玩火。 好看么……是好看的。 天上地下,再找不到比她更顺眼的人。笑起来是俏,哭起来是娇,生气的时候鼓着小脸儿最是可爱。害羞的时候眼眸低垂,那微微扇动的眼睫像是搔在了他的心尖上…… “钟瑄?钟瑄?”白月伸手推了推钟瑄的胳膊。这人怎么回事?她还在跟他说话,他竟自己打起盹来了。 钟瑄惊醒过来,往边上走了一步,弹了弹袖子,“夫人自重!” 白月气极反笑,“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人心硬得很,反正我也进不到你那心里去!想必雷镖头他们的孩子,你也不会关心吧?不过太守说有人前两日在城门见过一个不明来历的婴孩,你若不感兴趣,我便等尹当家好点儿再来找她!”说完这些转身就要走。 钟瑄却道:“慢着!那婴孩在哪里?我去看看!” 。。。。。。分隔线。。。。。。 云州城外朱家庄。 钟瑄手握沈青留在龙儿身上的针筒,指着地上跪着的朱夫人,声色俱厉地问道:“那人是个什么人,去了哪里?你快点给我说来!” 旁边一个太守府的副官悄悄靠近钟瑄,“这位兄弟!朱家庄在云州城还是挺有地位的,太守的意思是好好询问,你稍安勿躁,别那么凶!” 钟瑄点点头,却伸手扶住一边的桌子。只见那紫檀木的桌角在他手下慢慢掉出细细碎碎的残渣,竟被他徒手捏成了一把沙子! 那副官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往边上退了一大步,地上的朱夫人更是抖得如筛糠一般。 她哆哆嗦嗦地道:“那位孟先生,据说是京城来的,在我们庄子上借住过两天。我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大侠说巷子里没有……恐怕是跟在我后边走了!我出门的时候,听见他赶驴车的声音……” 钟瑄立刻转身,向那副官喝道:“速回太守府!去查那天架着驴车出城的人!快!” 。。。。。。分隔线。。。。。 日影西斜,钟瑄正心急如焚地等在太守府的二门外。马已经牵好,只等驴车的消息一查出来,即刻启程。 这时侧门从外面打开,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被稳稳放在了门内。 钟瑄脚步一闪,躲在了树丛后边。 轿夫低着头退出门去,一众丫鬟婆子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拥而上,从轿子里迎出来一个年纪不轻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站在地下,先左右扫了两眼,向扶着她的一个嬷嬷冷声问道:“白姨娘怎么还没有跟上?” 这时白月从门外小跑着进来,发丝散乱,头上的一支金钗摇摇欲坠。 她边跑边喘着气道:“夫人,奴婢来了!” 那贵妇人当着满地的下人嗤笑道:“亏你还是个书香之家出来的,肚子里也装了几点墨水!怎么才跑了这么一点路,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 白月低着头恭敬地道:“夫人教训的是!奴婢回去将女戒自罚一百遍!” 那贵妇人满意地扶着嬷嬷的手转身走了。白月垂手等她走到前面去了,这才低着头跟上,形容狼狈地混在那群仆妇中。 等众人在二门散尽,钟瑄从树丛后边走出来。这时门内有人喊:“钟先生,太守有请!” 钟瑄整了整衣袖,快步转过屏风,进了后院。 书房中,微微发福的吴太守正坐于书桌后面。见钟瑄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起身迎上来,“钟先生!先生瞒得我好苦!时至今日我才得知先生的身份,此前几天倒是我疏忽怠慢了!” 钟瑄躬身道:“大人客气了!钟某不过一介无用书生,寻找拙荆的事还需大人帮忙!” 吴太守一阵错愕,讪笑道:“先生果然快人快语!看来与尊夫人也是伉俪情深!先生请放心,下边已经有人查到了那孟先生带着尊夫人在周庄附近换了一辆马车,向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钟瑄向吴太守深深一揖:“多谢大人!我这就启程!等我与拙荆团圆之后,再一起登门道谢!” 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转身说道:“有一事大人可能还不知,我与大人算得上是个姻亲。我自幼家贫,几岁上就被宣城白家收养。您府上的白姨娘便是我自幼一起长大的义妹!” 吴太守喜出望外,“还有这等巧事?哈哈!可见我与先生实在是有缘分!” 钟瑄笑道:“是!待我从京城回来,再带着拙荆过来府上走走亲戚!” 吴太守连声道好,殷勤地将钟瑄送出门。 钟瑄大步走到门口,却又遇上一人从阴影处转出来,正堵在他面前。正是那自称要回去罚 分卷阅读149 抄女戒一百遍的白月。 她面带得意之色,对钟瑄说道:“你放心!我在这府里是吃不了亏的!你看我这不是来找太守告状来了吗?”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替我说话!我们太守倒是真看重你!我在这府里不过是个奴婢,是个玩意儿!今天借了你的关系,呵呵,居然也配有亲戚了!” 钟瑄懒得与她多说,沉声道:“你闪开!我还有急事!” “你等等!你不是要去京城吗?”白月犹豫了一会儿,“若是你找不到人帮你,不妨去拜访一下曹御史……” 钟瑄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白月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一个人好比大海捞针。我听说曹御史近年来深受杨丞相的器重,在皇上面前那也是说得上话的近臣!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你行起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不管怎样,他总是你的亲生父亲……” 钟瑄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喝道:“住口!我真后悔当年给你看了我娘的那张放良书!你莫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就有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为了往高处攀附,什么都能做出来?白月,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最好从你的口中一句曹家的话也不要提!” 白月也勃然大怒,眼睛似要喷出火来,须臾过后,却又在唇边慢慢带上一抹讥讽的冷笑,“好,好得很!你确实不和我这种人一样!只不过我还以为你有多看重那个沈青!原来在你的心里,你的脸面倒是比她更重!也是!为了你的那点子自尊心,连到手的功名你都可以随手一扔!更何况这成亲才几天的妻子?” 钟瑄双手握着拳,站在白月对面,一言不发,面色铁青。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像两只被激怒的斗鸡一样,竖起了浑身的羽毛,用愤怒的眼光瞪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就好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最后钟瑄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当门外传来钟瑄拍马离去的声音,白月的眼泪这才终于夺眶而出。她干脆蹲在地上,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头抵在自己的膝盖,口中泣不成声,“钟瑄……笨蛋!傻瓜!为什么不等我……给你道歉……” ☆、第七十九章 三昧寺(一) 第七十九章 三昧寺(一) 京城东郊十几里外,有一座白象山,山顶有座三昧寺。这寺院由前朝空明法师于晚年兴建,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得名于佛经“初心入三昧,迟速不同伦”之语意。 近些年来,因世人多推崇灵觉寺和松山禅院,三昧寺中的香火便已大不如前。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的,谁也不愿意踏着冰雪爬上白象山。 不过三昧寺的客院中如今却借宿了一对自称游玩至此的兄妹。 那男的身材高大,相貌清秀,一双丹凤眼灼灼有神,一把声音如金似玉,分外好听。 那女的娇小玲珑,生得花颜月貌,清丽绝伦。只是身体似乎有些不好,来三昧寺几天了,却始终没有出过房门。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 一个小沙弥提着饭盒来到客院门前,敲了敲竹门。不一会儿,那做兄长的高大男子便走出来。 小沙弥将饭盒递给他,又嘱咐道:“本寺有一位身份贵重的女施主要过来办法事,这几日就住在隔壁院中。因随行的女眷多,所以还请施主注意回避。” 男人点头答应了。等回到房中,他将饭盒放在桌上,冲着床上帐子里的一个人影说道:“沈青起来吃早饭了!” 沈青睡在床上,眼睛都没睁,“我没力气,不想吃。” “胡说!我这两天已经把你的药停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力气呢?是不是要我亲自喂给你吃?” 沈青蓦地睁开眼,一把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原来她身上穿得完完整整,连袜子也没有脱。 等看完了饭盒里装着的馒头和白粥,她立刻又把脸垮了下来,“每天就吃这些,我怎么可能有力气?肉没有就算了!这庙里是不是还缺盐?” 那男人,也就是真名叫做孟阳的孟先生,好声好气地劝道:“你将就着吃一点吧!今天庙里有人来做法事,我让你出去看看热闹!” 沈青挑起眉毛,“真的?你就不怕我跑?” 孟阳嗤笑道:“这荒山野岭的,你又不认路,能往哪里跑?” 沈青没有再说话,只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孟阳也捏了一个馒头在手里,幽幽地开口,“若是你敢找人求救,或是对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你放心!我自会一一帮你灭口!” 沈青猛地抬起头,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吓唬谁呢?” 孟阳到底是养过沈青六年,知道她做如此反应,恰恰说明自己的威慑被她听进去了,于是好脾气地将自己的筷子递给沈青,“好好地吃饭,摔什么筷子?快吃吧,吃饱了自己出去玩!” 沈青“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筷子,而是直 分卷阅读150 接端起粥碗往嘴里倒。 孟阳看着她阴着脸吃得凶猛,雪白的小脸却几乎埋在了粥碗里,好像一只连张牙舞爪都透着可爱的小兽,不由得笑了起来。 饭后,隔壁院中果然传来了一些动静。沈青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只见两个粗壮的仆妇正在一趟一趟地往隔壁院中搬东西,另一个仆妇搀着一个中年妇人下了马车,慢慢走过来。 那妇人生得慈眉善目,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沈青正在猜测那妇人的身份,看她穿戴,似乎家里挺有钱……这时孟阳忽然把脑袋挤在她旁边,“想不想去打个招呼?” 沈青猛地往边上一让,“不想!你既然这么想搭讪别人的老婆,你就自己去!” 她说完这句,就又钻进帐子里睡觉去了。孟阳却还留在窗边默默地观察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中午,沈青一觉醒来,孟阳不知所踪。她在床上也实在睡不着,干脆便自己从房里溜出来,循着声音找到三昧寺的偏殿,那里刚好有一场法事已接近尾声。 沈青将自己藏在殿门的后面,只见殿内香烟缭绕,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老主持正在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诵经,那先前见过的中年妇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默默跟着诵念。 她面前的供台上没有佛像,却摆着两排锃明瓦亮的巨大铜灯,一个仆妇正在逐一往里添着灯油。一张泛黄的纸条压在铜灯底下,沈青仔细辨认了半天,却发现那是用朱砂笔写着的两个日期,别的看不清楚,不过抬头都是“戊乙”这两个字。 沈青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大熙国有些富贵家庭为了保佑孩子一生平安,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为他点一盏长明灯。 可那张写着两个日子的纸条又说明这个孩子是个早夭的——活了不到一岁,在“戊乙”这个年份出生,也在“戊乙”这个年份去世。 “戊乙”,也就是元丰十四年。沈青对这个年份极其熟悉,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在自己的婚书上见过。那是钟瑄出生的那一年。 她想了想,又数了数供台上的长明灯,确实是二十四盏。 也就是说这个妇人在三昧寺为一个死人办的祈福法事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四年。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让她如此疯狂和坚持? 沈青正在愣神的时候,殿中法事正好结束。老主持向着地下的妇人行了个礼,便慢慢从殿后走掉了。而那妇人却如同痴迷了一般,仍跪在蒲团上不肯起来。 旁边的仆妇灯油早已经添完,扎着手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她不顾妇人还在兀自念经,直接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上提起,“夫人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也该回房中休息了!”态度相当粗蛮。 那妇人毫无准备,被她猛地提了一下,立刻往一边歪倒,半边身体已经落在了地上。这时沈青忍不住一脚从殿门跨进去,喊了一声,“夫人小心!” 她赶上前,扶住那妇人的肩,将她靠在蒲团上,又轻轻帮她的双腿伸展开。 因为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跪了太久,那妇人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此刻被沈青一摆弄,立刻像几万只蚂蚁同时下嘴一样麻痒难当。她不禁皱起眉,口中“嘶嘶”地喊疼。 边上那个粗鄙的仆妇想不到自己怠慢主子的事被外人看见,正有些恼羞成怒,如今见妇人喊疼,像得了尚方宝剑一般,立刻伸手去推沈青,“哪里来的鬼鬼祟祟的小丫头!看你把我们夫人弄疼了!” 那妇人却从疼痛中分出心来拦住她,着急地道:“秋红莫推!这是个好孩子!我其实一点也不疼!” 那叫秋红的仆妇“哼”了一声,收回手站到一边。 沈青也懒得与她计较,继续对妇人说道:“我给夫人按压一下穴/位,可能这会儿会有些不舒服。不过等腿上的血脉都通了,夫人自然就能自己站起来!” 中年妇人忙点头,“好好!你只管按,我忍得住的!” 沈青这时已经发现了这位夫人神色与常人有异,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似的。也难怪连她身边的仆妇也敢不恭不敬,因此愈发生出了想要维护她的心思。 她放轻了手脚,一边轮流按压妇人的双腿穴/位,一边又仔细观察妇人的脸色,嘱咐道:“夫人本就肝肾亏虚,不耐寒湿,以后尽量不要再跪这么久了!” 那妇人憨厚一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不过我为我儿点长明灯祈福,每年就这么一回,这几日是必须要跪完的!” 旁边站着的秋红暗自心惊,心道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丫头倒是有些蹊跷之处,怎么张口就把夫人的病因说得如此清楚? 她试探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夫人肝肾亏虚的?你认得我们夫人?” 沈青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又为妇人按压了一会儿,“来!夫人我搀着你,你自己站起来试试!” 那妇人借着沈青的手站起来,又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喜道:“哎呀,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沈青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151 “睡前若是能用热水再泡泡脚,只怕夫人晚上的觉也能再睡长一些!” 她向那妇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告辞走了。 走出殿门的时候,听见秋红还在后面大声问道:“夫人,真有那么神吗?你昨天不是还说腿脚酸软,涨得难受,一步也不想走吗?” 那妇人兀自高兴地答道:“不胀了!也不疼了!小神医把我的腿治好了!” 等沈青回到自己的院中,孟阳已经回来了,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卸妆。 他这幅模样,沈青已经见怪不怪。孟阳最擅长的是易容伪装,也不知是跟着新主子在做什么勾当,三天两头地换个装扮。 孟阳听见她回来了,立刻停下手,“如何?有没有遇到隔壁的曹夫人?” 沈青心中微动,嘴里却道:“没遇到!” 可到了晚间,那隔壁院子却送来一张帖子,说是要请沈青吃晚饭,感谢她中午的出手相助。 孟阳拿着帖子笑道:“你还说你没遇到?人家都请上门来了!你可知那曹夫人的身份?她的夫君是都察院御史曹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沈青刚要拒绝,孟阳又道:“你去吃饭,顺便帮我打听一下,她的那些护卫都藏在哪里?堂堂御史夫人,出行总不可能只带这么几个粗使的仆妇吧?” 沈青带着警惕道:“你又想做什么?” 孟阳嘻嘻一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夫君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二品罢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打听也行!就当过去吃顿好点的晚饭,我看那住持给他们院中送的吃食比我们的要好上数倍呢!” 沈青本不打算去,可孟阳态度暧昧,似对那曹夫人有什么不轨之心。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赴约去了。 孟阳是个毒蛇一样的人物,被他盯上,一定不会是好事。所以若能隐晦地提醒那曹夫人几句,让她早日离了这地方也是好的! ☆、第八十章 三昧寺(二) 第八十章三昧寺(二) 这天沈青在隔壁院中果然吃了顿好饭。 御史夫人的伙食非同一般,一看那桌上的琳琅满目,便知三昧寺只怕是在倾满寺之力讨好这位曹夫人。 想想也是,如此鸟不拉屎的地方,曹夫人却坚持每年到此地加一盏长明灯。这许多年来,光是灯油钱就是好大一笔收入,这可是三昧寺的财神! 曹夫人见了沈青自是欢喜,“小神医”“小神医”地叫着,那日间对她态度不屑的仆妇秋红却也一样殷勤。 一时饭毕,秋红奉了香茶过来,让沈青与曹夫人坐下闲聊。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又使劲地咳嗽了两声。 曹夫人猛地一惊,看了秋红一眼,这才想起来先前秋红让她说的话,“小神医,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京城去玩几天?这马上要过年了,我们府里好玩得紧呢!” 沈青笑道:“哦!除了玩就没有别的事了?” 曹夫人也笑起来,“我昨天晚上按照你说的,用热水烫了脚,果然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我们曹府的老太君,也有腿痹、失眠之症,你如果去了我们府里,也给她治好了病,老太君一高兴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沈青便要笑不笑地瞥了那旁边偷听的秋红一眼。 秋红没想到沈青只一句话就把曹夫人的真话套出来了,顿时觉得有些没脸,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见屋里没人,沈青这才小声对曹夫人问道:“夫人打算在这里待几天的?除了点灯可还有别的重要的事?” 曹夫人先摇头又点点头,“我要呆足七天的。我儿是腊月十七出生,每年我都到这里来陪他过生日!” 沈青愕然,“可是令郎不是已经……”已经去世了吗? 曹夫人人虽有些糊涂,可涉及自己儿子的事却异常敏感,当即板下脸来说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儿没有死!他只是小时候丢了而已!你看见我给他点的长明灯了吧?二十四年来,一次也没有灭过!你说,若是我儿已经不在了,菩萨怎会让那灯一直亮着?” 沈青想说,那不是因为你给的钱足,添的灯油多吗? 可她看见曹夫人那较真的眼神,心中又想,想必这些年来反驳她、想要说服她的人,应该很多吧!失去儿子的曹夫人,只怕那心中的执念便是她生存下来的唯一支撑,又何必非要将她戳破呢? 想到这里,她不仅没有急于纠正曹夫人,反而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二十四岁恐怕现在应该成家立业,儿女成群了吧?夫人也是到了当奶奶的年纪了!” 曹夫人近年来,还从未听过如此顺耳的话,立刻眼睛里放着光,“正是呢!我儿生得像我们家御史大人,若是再生了孙子,不知这相貌又像谁呢?我跟你说,我们曹家一家子人都是会读书的。虽不知我儿在哪里,说不定就像他爹一样,哪天考个状元回来给我看呢!” 沈青听出曹夫人口中掩饰不住的自豪,“原来曹御史也当过状元吗?” 不 分卷阅读152 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钟瑄。能文能武、长得又好……在她心里实在是个十全十美的优秀青年。 沈青很想跟人说说钟瑄,反正那碍眼的仆妇也不在,便悄悄对曹夫人炫耀道:“我夫君正好和夫人的儿子同一年出生,若不是出了意外,我猜他也会考个状元回来的!” 曹夫人只是不信,“状元哪有那么好考的?我们曹家世代读书,也只出过我夫君一个状元呢!” 不就是比夫君吗?我们家钟瑄什么时候输过? 沈青立刻骄傲地道:“我夫君乡试会试均是头名,他们都说若是他那年参加了殿试,十之八/九状元也是他的!那可是三元及第呀!” 曹夫人倒没有继续攀比,只是“咦”了一声,“原来你夫君也没有参加殿试吗?我夫君那年监考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有个考生因为腹痛没有参加殿试,白白浪费了多年的苦读呢!” 沈青心中一惊,心想这事会有这么巧? “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年的殿试?” 曹夫人板着手指数了半天,又使劲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脑子,就是四年前嘛!” 四年前!正是钟瑄考试的那一年! 沈青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似的。 她的背上炸出一身冷汗,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停止流动,缓了半天,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年监考官,共,共有几名?” 曹夫人竖起一根手指头,笑嘻嘻地道:“就我夫君一个!” 沈青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等,等等!你让我捋捋!” 她快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哐当”一声往外推开。一股冷空气夹着院中的寒梅香气吹在她的脸上,使她瞬间清醒。 钟瑄四年前没有参加殿试,是因为发现监考官是他的父亲。可是曹夫人却说曹御史是那年殿试的唯一监考官。这,岂不是说明钟瑄的父亲就是曹御史吗? 还有曹夫人的儿子和钟瑄是同一年出生……钟翠是抱着钟瑄回到梨花坞的,这样说起来其实没有人见过她怀孕的样子……所以钟瑄到底是她在半路上生下的,还是干脆从主家偷回来的,谁也不得而知! 曹夫人被沈青的一惊一乍吓到,“我是不是又说错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沈青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把面前窗子紧紧关上,又转身将大门从里面插上。确认无人打扰之后,才回身坐到曹夫人身边,仔细打量她的眉眼。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这会儿越看越觉得钟瑄的嘴型与曹夫人极为相似。还有那额头上的美人尖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曹夫人被沈青盯着,心里愈加不安,站起来就要走,却被一把沈青拉住,按在了椅子上。 “夫人,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识钟翠这个人吗?” 曹夫人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你说小翠啊?我认识啊!不过我不喜欢她,早就让她自己回家去了!” 沈青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艰难地问道:“她走的时候,可怀孕了吗?” 曹夫人忽然脸色发白,断然摇头道:“没有!我夫君说没有碰她……我是相信我夫君的!” 好,好得很!难怪钟翠会那样绝情地扔下钟瑄!原来她竟然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只是一个贼,一个勾引主家不成,继而偷了主家孩子的贼! 沈青只要一想到钟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脆弱,就恨不得将钟翠千刀万剐!父亲不知道他的存在,母亲也弃他而去,这些童年阴影一直伴随着钟瑄,从来没有远离过……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和秋红的喊声,“夫人?夫人怎么把门锁上了?” 沈青赶紧收敛起心神,将曹夫人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她本来就对曹夫人抱有好感,如今知道这就是她的正经婆婆,更是下定决心要替钟瑄好好地守住她。 “夫人我帮你把鞋袜除下来,一会儿给你做个脚底按摩,对你的腿和睡眠都有好处!” 沈青说完这句,又把帐子替她放下,然后才去打开门。 秋红端着一碗漆黑的药,狐疑地看着沈青,“沈小姐,为何把门插上?” 沈青淡定答道:“我在给曹夫人按摩脚底,这寺院中都是和尚,恐有人走错了门,闯进来不小心看见。” 秋红半信半疑地将药放在桌上,又去掀开帐子,“夫人喝药吧?” 沈青趁机将一根手指伸进药碗里蘸了一下,又放进嘴里。她心中微沉,果然是这样。曹夫人的药里放了大量的抑制神经的药物,怪不得她看起来有些痴傻。只不知是什么人敢对一个御史夫人下这样的毒手了! 待曹夫人喝过药后,沈青便坐在床脚,真的开始给她做脚底按摩。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手指一掀一压,曹夫人就感到一阵恶心,立刻趴到床边,将刚才喝进去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 秋红在一边立刻大呼小叫:“这可怎么得了!吐了这些药,夫人晚上可不用睡了!我们带的药可没有多的呀!” 分卷阅读153 又怀疑地看着沈青,“沈小姐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会治,就别乱来了!” 沈青若有所思地道:“或者我这按摩和夫人喝的药有些冲突也是有的!不过,若是夫人喝药只是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以后这药倒不必天天喝了!我有把握,被我按过之后,夫人保管能睡到大天亮!” 秋红本来也是奉命煎药,见沈青打下包票,自然懒得再麻烦一次,“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沈青笑道:“不麻烦!” 之后她的动作更轻柔,不到一刻钟,曹夫人便发出轻轻的鼾声,沉沉进入了梦乡。 秋红和沈青一起从房中退出来,看着沈青像是捡了个宝一般,“沈小姐这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厉害?” 沈青避而不答,转而问道:“先前夫人说要请我去曹府做客,不知此事可还做得准?” 秋红喜道:“自然是做得准的!沈小姐医术如此精湛,我们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沈青却皱着眉头道:“我是很想去的,不过就怕我兄长不许——他是打算把我嫁到京城去的,已经谈好了价钱!” 秋红瞠目结舌道:“这哪是嫁妹子,这不是卖吗?” 沈青凄惨一笑,“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不过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第八十一章 三昧寺(三) 第八十一章三昧寺(三) 沈青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已是夜深。 孟阳正翘着腿半靠在太师椅上,听见推门的声音便抱怨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打听到什么了?” 可等他一眼看见沈青的模样,赶紧从太师椅上下来,几步赶了过去,“这是怎么了?在哪里摔着了?” 沈青拖着腿往屋里走,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你还好意思说!曹御史的饭可是那么好吃的?我不过是看那曹夫人喝的药有些问题,随口说了两句,那仆妇就发起神经把我撵出来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还要挨一顿打呢!” 孟阳面色不虞,沉声道:“好大胆的奴才!我这就去给你出气!” 沈青忙拉住他,“算了算了,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古代中年妇女计较什么?你也真能下得去手!” 孟阳最喜欢沈青这样说话,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并没有和那现代生活离得多远似的。 他立刻笑着打趣:“你也是,曹御史家的老太君让吃的药,你一个外人也想指手画脚!多管闲事多吃屁!怎么样?这回长教训了吧?” 沈青撇了撇嘴没有理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当着孟阳的面,把鞋袜脱掉,只见那白皙细嫩的脚面上,有一大片青紫,那脚踝处已经肿得老高。 沈青只是把脚放到床上,便已经疼得龇牙咧嘴的,“算了,我他妈就没有出门的命!还是老老实实在屋里啃馒头吧!” 孟阳忍俊不禁:“我明天跟主持说一声,让他每顿给我们多添一个菜。嗯,多放盐!” 沈青将床上帐子一扯,“我谢谢你!你个死抠儿!” 孟阳看着那垂落的帐子,心中莫名欢喜。能和沈青这样像现代人一样的抬杠,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幸福的事。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孟阳就从屋中的暖榻上起来,将木窗掀开一条缝,向隔壁的院子悄悄打量。 那朦胧的晨光中,有几个人影正在来来回回地往一辆马车上搬东西。那在一边指手画脚,又低声呵斥的人,孟阳认得,正是曹夫人身边的贴身仆妇。 孟阳回头看了沈青的帐子一眼,那里无声无息的,她应该还没醒。 不,不会是她。孟阳立刻否定了心中的怀疑。 她连他为谁做事都不知道,更别提知道他的计划了。况且,她只与对方见了两次而已,不可能这么快就获得对方的信任,让他们做出立刻下山的举动。 那么就是自己这方出了问题了?是曹御史事先得知了消息,才命他们偷偷下山的? 可是上头派来配合他的人还没有到,他也没有收到可以开始行动的命令……那么,自己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呢? 孟阳趴在窗台上,心中拿不定主意。 他盯着窗外,帐中的沈青却在盯着他。 她昨日猛然察觉钟瑄的生母就是曹夫人,一时情绪激动,难以抑制。孟阳的眼睛极毒,她知道自己这样走到孟阳面前,必然会露馅。因此狠下心来,故意在院子外面摔了一跤。 人在疼痛的时候面目会发生自然扭曲,正好可以藏住其他细微的表情。果然用这个办法,她骗过了孟阳。 沈青一边盯着孟阳的动作,一边也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到目前为止,秋红都做得很好。她果然按照她嘱咐的那样,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带着人偷偷下山。 孟阳一直守着,直到看见那曹夫人头上戴着风帽走出院子,又被贴身仆妇匆匆扶上了马车,他心中才终于有了决定。 就 分卷阅读154 算上头没有动手的命令,他这边也不能再等了!再说上头要对付曹御史是早晚的事,他不过是见机行事,将时间提前了那么几天罢了。 他先将乔装的衣服穿好,又在镜子前对着面部做些简便的易容。他打算将自己化成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 孟阳到这个世界是身穿,只有一身警校学的格斗擒拿的功夫。因此他必须保证,就算是待会儿动手的时候走脱了一两个,旁人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至于曹夫人他们走了多远,他完全不在乎。横竖下山的大道只有一条,几个女人就算架着马车,又能走多远?正好沈青的脚也受伤了,这下更不用分心怕她逃跑。他只要追上马车将曹夫人抓回来就行了。 孟阳装扮好了正要出门,那边沈青却忽然醒了。她在帐子里迷迷糊糊地道:“天亮了吗?” 声音带着未睡醒的嘶哑,却有一种慵懒性感的味道。 孟阳心中一跳,立刻收回脚步,回身走过来,“醒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我要出门……” “我想喝水!” 孟阳赶紧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递进帐子里。沈青却只拿手碰了碰,并没有接,“有热的没有?” 客房里只有一个取暖用的炉子,水确实早就凉透了。 “你等等!” 孟阳将铜水壶坐在暖炉上,一面等水热,一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我早上要出门一趟,若是早饭赶不回来,你就自己一个人吃。” 一想到沈青没有办法走到院门口接早饭,他又拿起书案上的纸笔,“我给送饭的小沙弥写个字条贴在门口,让他把饭菜送到房门口来。你等他走了,再拿进去吃。” 沈青喝了热茶,便没有再说话,仿佛是又睡着了似的。 孟阳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为了养家糊口,要起大早赶着上班的男人。 匆匆出门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想着“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这句话,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满足的微笑。 他心想,若是以后每天出门的时候,能得到沈青的一个告别吻就再完美不过了! 孟阳前脚刚走,沈青后脚就起来了。她一宿没睡,此刻却还是精神奕奕。她从枕边摸出昨天从秋红那里借来的缝衣针,针尖早已经在石头上磨圆了。 她在自己受伤的脚踝附近依次下针,不过一会儿,再按压那脚踝处,就只感到轻微的麻痒,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这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伤势一点没有好,可是却不影响她走路。 沈青立即下床,悄悄溜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隔壁院子。推开虚掩的房门小声唤道:“曹夫人,是我……你醒了吗?” 帐子里立刻传来一声回应,“沈小姐!我在这里!” 沈青急忙走过去,撩开曹夫人的帐子,见她早已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正乖乖仰躺着等她。不禁微笑道:“曹夫人起的真早!” 曹夫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急切地道:“秋红说你认识我那苦命的孩儿,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青朝她点点头,“我和他认识有四年多了!他过得很好,先学的文,后来又学的武。走在路上,人人都要喊他一声先生。嗯,他最近还娶了个貌美的妻子……不过我要等到下山的路上才跟你讲!”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沈青便自己蹲下身去,帮曹夫人把鞋子穿好。两人一起走出院子,手挽着手向着那寺院的罗汉堂走过去。 此时天已大亮,转到罗汉堂后边,可以看见那里有一段青石台阶。台阶又窄又陡,仅容一个人通过,向着山下的方向消失在枯败的灌木丛中。 沈青先自己下到台阶上,又朝身后的曹夫人伸出手,“夫人小心!住持说往下走半个时辰,就有人在那里接应我们了!” 曹夫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踏在台阶上,“沈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刚才说我儿娶了媳妇,那又给我生了几个孙儿孙女呢?” 沈青脸色微红,“孙儿什么的暂时还没有,不过将来一定会有的!” “那你再给我说说他现在的样子。他长了多高……” 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台阶的尽头。那里有两个农夫正坐在路边抽着旱烟,听见声音立刻转过身来。看见来的是两个女眷,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又赶紧红胀着脸背过身去。 沈青大大方方地上前,将两块碎银子分别递到两人面前,“两位大哥辛苦了,我们御史夫人有急事要回京。还请两位将我们送到曹御史的府上,到时另有重谢!” 这两人是山下住着的兄弟两个,平日负责帮三昧寺采买一些生活用品,隔一段时间便沿着崎岖的小道将东西送到这里,由寺里的小沙弥自行背到寺里去。有时也帮助寺里卖一些山上自产的干果,从中获取微薄的利润。 今天早晨两人看见三昧寺的顶上挂起了让他们上山的蓝旗,原以为又是要拉干果下山,没想到竟然是送御史夫人去京城这样的大事。就算没有酬劳,两人也不敢推辞,更何况 分卷阅读155 这回报还颇丰呢! 两人扶着沈青和曹夫人分别上了驴,小心翼翼地牵着往山下走。 曹夫人坐在驴上还念念不忘刚才的话题,“沈小姐,你说我儿知不知道我在等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沈青回头看了一眼雾霭中的三昧寺,“夫人放心!菩萨冥冥之中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要不了多久,你们母子一定能相见!” ☆、第八十二章 父子 第八十二章父子 京城曹御史府,书房。 御史大人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面如冠玉,双目如潭,湛蓝流云镶边的衣袖更衬得他的一双手白皙、骨节分明。 他自小的伴当,崔府的大总管王有德从门外走进来,将一张名帖放在他的面前,“大人,外面有一位古先生求见!” 曹御史头也没抬,“替我打发了吧,我今日谁也不见!” 王有德却赖着不肯走,“大人还是见一见吧?这人大有来头,名叫古瑄。” 曹御史有些茫然地看了王有德一眼,“古瑄?怎么个大有来头法?” 王有德“哎”了一声,提醒道:“大人怎么忘了?文庭九子之首,才智双绝古麒麟!” “哦!原来是他!” 提起这位前几年声名赫赫的古大才子,曹御史倒是印象很深。此人少年成名,领头撰写文庭八议的时候年纪还不过弱冠。可是其中的有许多观点都与他不谋而合,可以说两人虽未谋面,却神交颇深。 虽然此时并不是两人相见的最佳时机,不过凭着那份难得的默契和惺惺相惜,曹御史也愿意抽空见他一见。 “你让他在外面喝一会茶,过一刻钟再领他进来!” 王有德欢乐地答应了,却不急着出门,径自到一边的架子上翻来翻去。 曹御史提笔刚写了几个字,就被耳边的声音吵得思绪不宁,因此不耐烦地抬起头来斥道:“你不赶紧出去,在这里乱翻什么?” 王有德从架子上小心翼翼地抱下来一套茶具,陪着笑脸道:“翻完了翻完了!我这就走!” 曹御史见他手中抱着的竟然是一套御赐的玛瑙茶具,不禁愕然道:“你把这金贵东西拿出来做什么?摔了可不是好玩的!” 王有德却振振有词,“金贵东西也是给人使的不是?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因此正当他捧着茶具要出门的时候,曹御史把他叫住,满脸狐疑地问道:“你等等!你先告诉我,你在高兴什么?” 想了想,又问:“昨天和夫人一起回来的那个小神医怎么样了?今天还是去给老太君扎针吗?” 王有德点头,“是!沈小姐今天一早就去了,听说老太君还留她吃了早饭!” 曹御史见王有德回话的时候表情一本正经,可见他高兴的也不是这事,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禁摸着下巴猜测道:“你莫不是为那个古瑄高兴的?他又怎么了?” 王有德嘿嘿一笑,“没怎么!大人再过一刻钟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曹御史干脆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罢了罢了!你这关子卖得倒大!还等什么一刻钟,直接把人领进来吧!” “哎!小的这就去!大人,就泡昨天从宫里拿回来的云景茶吧?和这杯子也搭配!” 王有德兴颠颠地出去了,曹御史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这个古瑄是哪里入了王有德的眼,倒叫他凭空生出许多好奇,一会儿定要仔细看看! 过了一会儿,王有德果然领了个穿着布衣长衫的年轻人进来。那人进了书房,便对着曹御史深深一礼,“学生古瑄见过御史大人!” 待到他抬起头,曹御史狠狠吃了一惊,立刻瞪着眼睛看向旁边垂手站着的王有德。 王有德却没有接收到主子的信号,他正忙着不停地转动眼睛。先看一眼底下站着的古瑄,又看一眼书案后面坐着的曹御史——哎呀!眼睛好像!鼻子也好像!脸型都是一模一样!这可太有趣了! 曹御史干咳一声,示意王有德可以滚下去泡茶了,又对钟瑄道:“先生快请坐!久仰古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不凡!” 他向来对自己的外貌很是自信,如今看见面前的人长着一张自己年轻时的脸,而且这人还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而且他还自称是自己的学生……不禁乐开了怀! 因此待钟瑄坐下之后,曹御史便笑着问道:“古先生以曹某的学生自谦,可是有什么出处不成?你我什么时候有过师生之谊,曹某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钟瑄有些赧然地:“说起来是学生有罪!四年前的殿试学生因身体不适错过了,只担了大人的学生之名,却浪费了当面求教的机会!” 曹御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钟瑄惊愕地道:“你,你就是那个临阵脱逃的会试第一名?” 钟瑄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深深 分卷阅读156 一揖,“学生有罪,请大人责罚!” 曹御史嘴角的肌肉抽动不停,半响才沉着脸坐回椅子上,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考不考殿试那是你的事!哼!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然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争什么功名的!” 这话明显是气话,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可显然曹御史对当年的事依然愤愤不平。 钟瑄虽然来时也做了些心理准备,可陡然听到这样的狠话,仍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双手握拳,胸膛不停起伏,站在那里硬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缓缓跪在了地上。 “大人错了!学生并不是不屑功名……只是在京城备考的时候,学生曾托人买了一本历届状元的殿试文章合本,其中便有先生的那篇《九问》。 后来学生又将大人历年来写过的大小文章全都搜罗了来,一一仔细研读。最后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学生所谓的那些见解不过都是拾大人的牙慧!那众人追捧的《文庭八议》也不过是一个笑话!我们文庭九子之所以后来会被推到举世皆知的高度,只是因为我们来自民间,而那个时候的圣上正好需要我们几人替他站在人前,与反对变法的阁老们抗争……” 这时曹御史忽然猛地一拍桌子,“住嘴!区区小民也敢枉自揣测君心?!” 王有德这时正捧着茶盘走进来,听见曹御史发火,赶紧放下茶盘走出去。又在外面把书房的门窗全都关紧,自己也不敢走远,只在书房门口守着。 曹御史见王有德已经做好了警戒,这才缓了缓心神,对着地上的钟瑄道:“年轻人,不需要妄自菲薄!你想想,你写文庭八议的时候,不是还没有看过我的文章吗?这只能说我们思想的方向一致,英雄所见略同!嗯,你就是因为这个放弃殿试的?就因为自惭形秽,不想见到我?” 钟瑄缓缓摇头,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学生这次前来拜访,只因有一事相求,请大人成全!” 曹御史见他回避了问题,不禁皱了皱眉,“你先起来说话!既然你不愿告诉我你放弃殿试的原因,那么我也只能先听听你要求的是什么事!至于成不成全的,另做别论!” 钟瑄低着头,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学生所求之事在学生这里大过天,若是大人不肯帮忙,学生绝不会起来!” 曹御史一听这话,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那你就跪着!你还赖定了我不成?一个好生生的年轻人,空有学问却没有脑子!以你的才华,当年只要进来殿试,状元还轮得到那个王奇来做?你可知你若是考上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近一百年来的独一份!你说说你这样可对得起你的父母宗族和教你育你的老师先生?” “哼!还说什么所求之事大过天?还有什么事比你的前程更重要的?啊?不求功名,不求报效国家朝廷,我看你这书都白读了!” 他越说越气,捡起书案上的笔摔在钟瑄身上,“你给我滚出去跪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钟瑄再不发一言,果然站起来打开门,在书房外面的游廊下重新跪下。 曹御史被钟瑄气得直发抖,心道这是哪里来的混小子!大清早的跑到御史府来闹事!还说什么不答应就不起来!我就让你小子多吃点苦头,让你下回遇到事了再不敢这么任性! 他自己从地上把毛笔捡起来,喝了一杯玛瑙杯子装的云景茶,接着又把给钟瑄的那杯也倒进肚子里,这才勉强把火气压住,重新开始写他先前的奏折。 王有德本来一直在书房外偷听着动静,如今见钟瑄被赶出来跪着,走过来小声埋怨他,“你这孩子是特意来找茬的吧?你看看把我们大人给气的!你不想考状元,你干脆就别提呀!说不定我们大人看着你古麒麟的名儿就给帮忙呢!” 钟瑄笔挺挺地跪着,也不吭声。 王有德干脆在他边上蹲下来,“哎?你那事到底是什么事啊?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儿呢?” 钟瑄这才开口道:“我想在京城找个人!我的新婚妻子被人绑架到了京城!我得尽快找到她!” 王有德诧异道:“你看起来有二十好几了吧?才刚刚新婚!那是够着急的!” 又状似无意地道:“哎?你刚说你是哪年生的?” 钟瑄看了他一眼,“王总管可有门路在京城里寻人?” 王有德讪讪地道:“要是你想买点什么稀罕物件儿,这我都可以帮忙。可这满京城的找一个人……这得跟京兆尹的人打招呼,我确实没那能耐!你还得求我们大人!” 钟瑄便转过头,只默默地跪着。 之后王有德又拐弯抹角地打听,“你是哪里人?”“今年几岁了?什么月份生的?”“你家里做什么的?父母可健在?” 钟瑄一概都只当没听到一般。 ☆、第八十三章 相见 第八十三章 相见 这样一直跪到了中午,曹御史一直在书房里闭门不出,那院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分卷阅读157 一个年长的声音道:“我不想进去!我们御史大人吃饭自然有的是人伺候,哪里还轮得到我呀?走了这么久,你的脚应该很疼了吧,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另一个声音清脆娇俏,“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钟瑄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倒把旁边陪着他的王有德吓了一跳。接着他眼前一花,面前的钟瑄变成了一道残影,“刷”地一下从他面前消失了! 书房的院子外面,沈青正在和曹夫人拉拉扯扯,非要把一个食盒往她手里塞,“夫人听我的,你就进去跟大人一起吃个饭!顶多一刻钟……” “青儿!”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沈青手一抖,那沉甸甸的饭盒立刻摔在地上。她没有去管地上的饭盒,只是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钟瑄!” 她尖叫一声,脸上的笑容和眼睛里的泪水同时出现,她张开手向着钟瑄跑过去,却被他一阵风似的刮过来,迎面抱了个满怀! “钟瑄!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又叫又跳,忍不住“哎哟”一声,钟瑄紧张道:“你怎么了?” 沈青摇摇头,只顾紧紧搂住钟瑄的腰,将脸在他的胸口蹭了又蹭,忽然她又抬起头,兴奋地叫道:“钟瑄,钟瑄!我找到你娘了!你快松开松开!” 钟瑄此刻什么也听不见,只想将沈青抱紧,再抱紧。他一面用力抱住沈青,一面又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时他感觉有人在拼命扯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下拽。 他怀里抱着沈青,微微撇过头,只见刚刚那个和沈青站在一起的中年妇人,满脸泪水把妆都冲花了,正在疯狂地拉着他摇晃。 他缓了缓心神,渐渐听见她的声音,“乐哥儿,乐哥儿……” 钟瑄心中一片茫然,这妇人看起来面善,可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乐哥儿。还有怀里的沈青也在兀自挣扎…… 当钟瑄茫然地慢慢松开沈青,那妇人便立刻取代了沈青的位置,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钟瑄手臂一横,下意识地就要将她推开,却听见她泣不成声地道:“儿子!娘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沈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快速地解释,“钟瑄这位是曹御史的夫人,她才是你的亲娘!那个钟翠根本就是个小偷加骗子!就是她把你从这里偷到梨花坞去的!” 钟瑄如同被雷劈了似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沈青却言之凿凿,那夫人又确实面善,像认识了许久似的。 他心中又慌又乱,只能扎着手站着,任由那自称他娘的妇夫人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离情。 外面三人正在又哭又闹,王有德跟疯了似的一脚踹开了书房的房门。曹御史吓了一跳,快写完的奏折上立刻落了一团墨。 没等他开始发火,王有德又冲到面前,直接把他从书案后面拖起来,“快点快点!大人快出门看看!大少爷正在外面和夫人认亲呢……” 他话没说完,又自己“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就知道,就知道!哪有人长得这么像的!你们不是父子又是什么?” 曹御史几乎被他拖得倒在地上,气急败坏地道:“你又在发什么疯!什么大少爷?不是说了不许乱喊吗?我们曹家没有大少爷!” 王有德一边流泪一边不管不顾地继续拖,“小的没疯,大人你自己出去看哪!真的是大少爷呀!” 两人拖拖拽拽,总算到了书房外。钟瑄被曹夫人抱着正动弹不得,他还没有从沈青带来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是不被曹家允许的,不然又怎么会把在钟翠怀孕的时候给她去籍,打发她走呢?从小到大他的心中都有一个执念,就是要出人头地,天下扬名,站在世界的高处,俯视着厌弃他抛弃他的父亲母亲,听他们说一声后悔。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殿试前临阵脱逃的原因。 他自以为凭自己实力站在云端,最后发现原来他的成名不过是一场虚幻。而那个真正的大神,他敬仰的畏惧的存在,却是他还没出生时就抛弃了他的父亲。 他无法面对人生最彻底的失败,所以仓惶逃窜。 可是现在沈青竟然告诉他,他的生母另有其人,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被抛弃过。那么那些自愧不如那些自惭形秽,也都是多余的了!他之所以会写出文庭八议,也许正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他父亲的血,他们是父子同心! 曹御史也呆呆地立在原地,沈青从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他就是钟瑄的父亲。因此乖巧地从曹夫人身边转到了曹御史身边,又将过去的那一段讲了一遍。 “所以乐哥儿并没有死,而是被钟翠带到了洛州府。不过冥冥中自有注定,你们还是重新相认了!” 曹御史迈着艰难的脚步,慢慢靠近那对母子,伸出两只胳膊将两人一起抱住,“好!好!菩萨有眼!竟让我们一家还有团圆的一天!” 三人正在抱头痛哭,那边曹府的老太君听到消息也坐着肩舆匆匆赶来。钟瑄跪在地上喊了老太君一声“祖母”,把老人 分卷阅读158 激动得热泪纵横,险些晕过去。 沈青赶紧上前给老太君医治,这边还没有喘上气,那边曹御史又抱住曹夫人,大喊“夫人醒醒!”原来曹夫人也高兴过度,一头倒在曹御史怀里。 整整一天兵荒马乱。 沈青拖着受伤的脚踝,守着身体欠佳的婆婆和祖母,在后院扎针熬药。而钟瑄和曹御史则在书房畅谈诗书和政见。 一直到天都黑了,钟瑄才回到了沈青住的小院。 沈青正在屋里的暖炉上烤着一张饼,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只见钟瑄手里也拿着一张饼。 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沈青故意调侃道:“都是御史府里的大少爷了,怎么晚饭就吃这个?” 钟瑄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都是御史府的大少奶奶了,你还不是只有这个?” 沈青笑道:“有这张饼就不错了!老太君和曹夫人一齐病倒,整个府里都忙得团团转,我看这个御史府也穷得很,厨房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去了熬药的,连饭都没人做!这饼还是王总管特意给我从街上买的呢!” 钟瑄也笑,“巧得很!我这饼也是王总管给的,嗯,说不定还是一个炉子里出来的呢!” 沈青将钟瑄手里的饼接过来,和自己的那块一起放在暖炉上,“这就挺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吃什么都香甜!” 钟瑄从后面把她揽住,把鼻子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好想你……做梦都闻见这个味儿,今天总算是真的闻到了!” 这句话说得沈青眼眶微湿,她轻轻抚摸着钟瑄的手背,“我也想你!不过我知道我能很快逃出来,所以比你好一点。你是不是还担心我了?” 钟瑄闷闷地点头,“嗯,那个孟先生呢?有没有被你扎针?” 沈青一下子笑起来,“没有!” 钟瑄将她转过来,皱着眉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没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青拉着钟瑄坐在暖炉边上,“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那个孟先生到三昧寺埋伏,是为了要抓住曹夫人,然后对付曹御史。我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在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做事,连御史大人这样的二品官员都不放在眼里。你最好去问问御史大人,看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京中的权贵,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钟瑄一时没有说话,却面色凝重,盯着一边的烛火发呆。 沈青见他在思考事情,便把暖炉上已经热好的饼撕成小片,先塞了一片在钟瑄的嘴里,又自己吃了一片。如此这般,一张饼两人分吃了大半,钟瑄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还是去跟我爹商量商量……” 话没说完,他就停下,带着歉意看着沈青。 沈青却把剩下的饼塞进他的手里,“那你快点去吧,在路上吃!你商量完了就快点回来,我等着你!” 钟瑄这才高兴起来,“好!你等着我!脚上的药也等着我来擦!” 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已经并排铺好了两个被窝,就更高兴了,“我攒了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睡!” 沈青笑着抱住他的腰,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口,“知道了!早去早回!” 钟瑄回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沈青自己在房里洗漱完毕,就拆了辫子上床等着钟瑄。可是左等右等,他就是没有回来。 “青儿!青儿!” 沈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钟瑄已经回来了,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气,正靠在床边。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你起来好不好?我带了些饭菜回来,你晚上肯定没有吃饱,吃了再睡!” 沈青揉揉眼睛,果然下床来,看见桌上已经摆了三四个小菜,有荤有素,居然还有一壶温在水槽里的酒。 沈青晚上只吃了半张饼,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便自己拿了筷子开始吃菜。 钟瑄坐在她的身边,给两人都倒上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道:“我回来晚了,自罚一杯!” 沈青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赶紧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先吃点菜!” 钟瑄却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这杯是罚我没有好好守着你,把你弄丢了!”说着又是一仰脖,酒杯里的酒又空了。 沈青这时才觉得钟瑄的神情有些奇怪,忙按住杯子,“别喝了,你酒量又不好,待会儿小心喝醉!”又小心翼翼地道:“是有什么事吗?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钟瑄心中苦涩,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我对不起你!我爹要弹劾贾尚书,我答应他明天陪他进宫面圣!” ☆、第八十四章 圆房 第八十四章 圆房 沈青一下子愣住。贾尚书是大熙朝最大的官,兼任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把控着全国的人力和经济命脉。 这样说起来,恐怕孟先生就是贾尚书的人,他们对于曹御 分卷阅读159 史的弹劾早就有所准备! “你们明天怎么过去?孟先生在三昧寺没有捉到曹夫人,说不定已经埋伏在附近了!更何况,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敌人……” “所以我才一定要陪我爹去!他没有武功,无法自保……” “我跟你一起去!说好了我们两个不能再分开的!” “你没有功名和身份,不能进宫,我好歹还考了一个会元……” 沈青一下子倒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非去不可吗?哪怕会死在路上,你也一定要去吗?” 钟瑄使劲闭了闭眼睛,“我必须去!若是先前,我只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我只会顾着自己,顾着你!可现在,我娘等了我二十四载,我爹至今不肯让其他人称庶弟为大少爷……为了他们的二十四年的相守,我也必须去! 况且,我爹做的这件事正是我想做的事!大熙律改革如今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可国力不进反退!究其原因,是贾尚书居功自傲、枉法诬贤,我爹已经搜集了他的许多罪证,只等明天一起呈在御前。我必须帮着我爹一起把大熙国的这颗毒瘤铲掉!” 沈青看着眼前的钟瑄,他的脸颊微红,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这样的钟瑄,沈青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说的道理,她不懂,可是这样认真的样子,也是她深爱的钟瑄。 她乖巧地低下了头,“好,我知道了!” 钟瑄伸手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青儿,对不起!我向你发誓,这次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沈青摇头,推着他起来,“你醉了,去后面洗漱吧,我给你留了热水。” 语气如此冷硬……钟瑄叹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面走,“你等着我,药还没擦,擦了药再睡。” 等钟瑄带着浑身的潮气回到室内,他发现沈青并没有等他。 房中的蜡烛只剩下一根,摇摇晃晃的烛光,照着床上水红色的帐子,里面躺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钟瑄心中堵得慌,今天是他们好不容易又团圆的第一天。他知道是自己让沈青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挽回。他垂头丧气地撩开帐子,等看清床上的一切,他却猛地楞在了那里。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沈青闭着眼睛躺在里面。不知是帐子的映衬,还是她本来就很热,她的脸是红扑扑的,比春天的桃花还要娇艳。而她的长发铺满了整个枕头,像是一张墨色的网,勾得人浮想联翩。 只是看到这个,钟瑄就立刻感到一阵燥热难安。他隐隐为今天晚上有些担心,可是难得沈青不生他的气,主动要求和他睡一个被子……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尤其是他们已经分开了好几天,真的好想搂着她入睡…… 钟瑄干咳了一声,努力平缓了自己骤然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然后转身将外面的烛火吹熄,穿着中衣钻进了帐子。 帐子里暖融融的,全是少女的馨香。尤其是掀开被子钻进去的那一刹那,那种暖香扑面而来,让钟瑄立刻感到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吧,他这样想。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钟瑄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触碰。可是他的脑中却自动浮现出了画面,他见过的,沈青的身体。又白又小又软。她现在比那个时候长胖了些,不过分开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一些…… 好像是为了印证脑子里忽然出现的想法,钟瑄的手不自觉地往边上探。嗯,只是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又瘦了而已…… 他刚伸出手便立刻整个人僵住,他的手下,那丰润细腻又滑不留手的是什么? 他紧绷的声音几乎是挤着说出来的,“青,青儿,你,没穿?” 沈青却忽然转过身来,用一双手臂勾住钟瑄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是呀!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热气打在钟瑄的耳朵上,被沈青的柔软挨到的那一片肌肤,好像忽然烧着了一样,继而一下把钟瑄整个点燃。 他艰难地将脸转到一边,努力保持清醒,努力不让自己沉溺在沈青的香气里,“我,哪有?” 沈青戳着钟瑄的胸口,悲愤地控诉,“怎么没有?你暗示你明天有可能回不来!你要为国捐躯!” 钟瑄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指,使劲调整着呼吸,感觉自己随时会撅过去,“我什么时候暗示过了?我只说我非去不可!依着我的武功,我定能平安回来的!” 沈青顿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是吗?” “是啊,我的武功你还信不过吗?再说宫里还有锦衣卫,就算贾尚书想一手遮天,皇上也不会允许!” 沈青想了想,“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还以为今天不跟你生孩子就来不及了呢!” 她说完立刻往床的另一边滚了一圈,离开钟瑄老远,“喂!你还不起来?睡你自己的被子去!” 钟瑄一下怀中落空,却比刚才搂着沈青的时候更难受。他飞快地扑过去把沈青挤在墙角,“我不去,我今天就要跟你睡一个被子!” “不行!你滚!” 分卷阅读160 沈青一声尖叫,在被子里踢了钟瑄一脚,却把自己受伤的脚踝又碰疼了,“哎哟!我的脚!” 钟瑄赶紧爬起来,把被子掀开,去看沈青的脚。可是他立刻就后悔了。 月光透过窗子,透过水红色的帐子,像一道粉色的霞光一样打在床上。沈青的身体就这样完全袒露在他眼前。墨发白肤红唇。 钟瑄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然后一股热流从鼻孔里淌下来。 钟瑄抬手擦鼻血的时候,沈青一边尖叫一边把被子重新盖上,又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钟瑄你流鼻血了!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居然还真的流鼻血……” 恼羞成怒的老处男将身上沾了鼻血的中衣狠狠一撕两半,扔在帐子外面,然后光着上身直接把沈青连人带被子压在身下。 沈青立刻被他压得动也不能动,马上认怂,“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快点起来把衣服穿上……” 钟瑄没有起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身上的热气隔着被子沈青都能感受到,这时她才开始慌,按捺着心跳,细声细语地劝:“钟瑄,你先起来好不好?你再这样会感冒……” 话没说完,就被钟瑄不管不顾地堵住了嘴。这是两人第二次接吻,钟瑄已经变得轻车熟路。他直接用舌头顶开她的唇齿,占领她的口腔,又狠狠缠住她的舌尖。 这次他从一开始就很用力。舌头在沈青的口腔里不断游走翻搅,仿佛急于找到什么似的。嘴唇也时不时地变换着角度,大力地吮吸着她的双唇。 沈青这回是真的怕了,忍不住开始挣扎,却更激起钟瑄暴虐地回应。 他的呼吸又重又快,像恶龙的鼻息一样不断喷洒在沈青的脸上,带着急迫和攻击性。他干脆用手捧住她的脸,让她完全动弹不得,然后尽情地品尝。 就在沈青被他亲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又会像上次那样没出息地晕过去的时候,钟瑄忽然放过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忽然又变得轻柔,从沈青的嘴角,慢慢移到她的下巴,再到她的脖子,肩。他好像特别喜欢她的肩窝似的,嘴唇在那里反复摩挲,舌尖轻轻扫过锁骨,忽然又猛地噙住一片柔嫩的肌肤用力地吸吮。 钟瑄的吻又麻又痒又有些疼,也许还有别的,总之让人意识昏沉。沈青难耐地“嗯”了一声,这声音不大,可听在钟瑄的耳朵里,却像是一种催促和提醒。 他立刻从沈青的肩窝处抬起头来,伸手抓住了被子,要整个掀开。 沈青赶紧扯住被子,喘着气指责道:“钟瑄!你不能这样!你别忘了,你说过要等我五年!” 钟瑄盯着沈青潮红的脸,握着被子的手松了又紧,最后咬着牙道:“好!我只抱着你睡,其他的以后再做!” 沈青两眼望天,“不行啦!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钟瑄忽然悲愤道:“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你去洗个冷水澡吧?”沈青怯生生地建议。 “不去!” “那喝一杯冷茶试试?” 钟瑄胸膛不停起伏,喘着粗气慢慢松开手里的被子,“好!”真的起身去桌上倒茶。 沈青感觉自己是死里逃生,可是却并不高兴,反而又有些失落。她想也许她也需要清醒清醒,便用沙哑的嗓子对着帐子外面喊道:“钟瑄,你给我也倒一杯!” 钟瑄把蜡烛点燃,自己往嘴里连倒了两杯凉茶,冰冷的茶水从食道一直滑到胃里,他这才感到稍微冷静。 端着杯子又回到床上,沈青已经自己从床上撑着坐起来。就在她伸手接茶杯的瞬间,掩在脖子下面的被子忽然不小心往下面滑落了一点。 雪白圆润的肩上,有一片特别明显的粉红。几个颜色偏深的红痕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钟瑄的眼睛。 这是他刚刚用嘴唇留下的印记,这是完全属于他的女人。钟瑄顿时无法自控,兽血沸腾。 随着杯子落地的清脆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沈青发现自己已经被钟瑄压在身下。两人中间再没有被子的阻隔,钟瑄的身体越发滚烫,几乎要把她灼伤一般。 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沈青还在尽力自救,“钟瑄!五年!五年!” 钟瑄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不管了!你要是穿着衣服我能等你五年!现在,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我的脚还伤着呢!你还是不是人!” “你不用动,我来就行!” “……那你把灯先灭了好不好?” “别说话……没空!” ☆、第八十五章 曹府的规矩 第八十五章曹府的规矩 沈青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一片荒野里。脚下泥泞,每迈开一步都非常艰难。这时偏偏天上又开始飘起雪来。 一开始那雪像盐一样细细碎碎的洒着,慢慢地那雪花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人手掌一般大小。沈青躲避不及,被一大片雪花糊在脸上,冻得她脸颊生疼,她立刻伸出手 分卷阅读161 去抹…… “哎呀!”耳边传来一声轻呼,沈青睁开了眼。床边坐着一个面生的丫鬟,一只手正被自己牢牢抓着。 等沈青看清楚那丫鬟手中拿着的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是一张冰凉的棉帕子,刚才就是它在自己脸上擦!怪不得会梦见那么大的雪片子呢! 沈青没有松手,顺势捏住那丫鬟手上的穴位,微微使劲,“你是谁?谁让你进我屋子的?” 那丫鬟立刻告饶起来,“大少奶奶饶命!奴婢只是想喊你起床,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大少奶奶还是放开手吧!我这丫鬟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君梳头,若是伤了手就不好了!” 沈青放开那个丫鬟,往屋子中间一看。暖榻边上正坐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沈青不禁大怒,这是哪里来的规矩?趁着主人睡觉,竟然敢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喝茶,还敢用这样的法子来叫醒人…… 她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厉声喝道:“你又是谁?” 床边的丫鬟抚弄着自己被沈青弄疼的手,在一边插嘴道:“这是我们曹府管事的常姨娘。” 那妇人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站起来,向沈青行了一礼,“因我昨日去了庄子上收年礼,今天早上才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府的事,因此特来给您请安!” 切!哪门子的一个姨娘,在这里装什么王熙凤的派头!沈青冷声道:“请安就免了!若是没有别的事,能先出去吗?” 常姨娘挑了挑眉,脸上笑意未减,“除了请安,还特意跟您道一声谢!我听说昨天老太君和夫人都曾晕了一次,是大少奶奶出手给医治好的!我们曹家得了您这位精通医术的媳妇,可真是有幸啊!” 旁边的丫鬟这时“嗤嗤”笑了一声,接着又捂住嘴,做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沈青当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在这个时代世人对女人的要求就是相夫教子,精通医术什么的那都是伺候人的事,不是一个良家妇女该做的。当年周一针被夫家不喜,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过沈青不是这个时代的,不仅不觉得懂医术丢人,相反还很引以为傲呢!所以常姨娘这番话实在是刺激不了她。 不过见两人如此装腔作势,沈青还是挺烦。她现在哪有功夫跟她们斗什么嘴皮子?她就想让她们赶紧滚出去,她这躺在被子里还光着呢! 因此沈青很不客气地道:“有幸不有幸的,也轮不到你!横竖我也不是你娶回来的媳妇!没事赶紧出去!以后我的房间不许奴才进来!” 八百年没有被人喊过奴才的常姨娘,这时脸上的笑容才慢慢龟裂,那床边的丫鬟大惊失色,赶紧站到常姨娘的身边道:“大少奶奶!好歹姨娘还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对她如此出言不逊?” 沈青冷笑一声,“长辈?待会儿我倒是要去问问老太君,我能不能管一个姨娘叫长辈?” 常姨娘是个狠角色,只一句话的功夫,脸上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她带着浅笑道:“大少奶奶见谅!是我冒犯了!不过不必大少奶奶亲自去问姑母,我本来就是来邀大少奶奶一起去给姑母请安的。既然大少奶奶此刻还没有起床,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来也不行礼,径自扶着丫鬟的手臂,慢慢走出门。 沈青躺在床上喊了一句,“给我把门带上!” 常姨娘顿住脚步,挥了挥手。那丫鬟赶紧退回去把门关上了。 一路上丫鬟都在观察常姨娘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常姨娘撇了她一眼,笑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是个嘴上厉害的小丫头片子罢了,心里一点事都装不下,呵呵!凭她,是斗不过我的!” 沈青等两人走了,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起身。 心里早已经把钟瑄骂了一千遍。 昨天晚上说好了不用她动的,可是却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折腾。好不容易结束了,钟瑄把她抱到暖榻上,给她擦了身子,又把床上清理了一遍。她这才忍着疼,慢慢睡着了。 可没想到等天快亮的时候,她从睡梦中偶然一睁眼,却发现一双贼亮的眼睛正瞪着她。她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被钟瑄抱住,口中尽是哀怨,“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再不醒,天都快亮了!” 不管不顾又是一番胡天胡地。最后她也不知自己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连钟瑄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混蛋!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这第二回估计钟瑄走得匆忙,衣服没给她穿好,床上也是乱七八糟! 沈青一想到等会儿还要自己拖着受伤的脚和快要断掉的腰,收拾床铺……心中一万句MMP! 不过……只要钟瑄这次能平安回来,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原谅。 沈青没精打采地慢慢收拾着屋子,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勉强弄完。正好这时候曹夫人过来找她,说是要带她去老太君的院子吃午饭。 沈青心中有事,懒得出 分卷阅读162 门,便耍赖道:“娘,我能不能不去?就在自己房里随便吃点不行吗?老太君的院子好远的!” 曹夫人自己也有些懵,“这是老太君身边的周嬷嬷刚才特意到我院子去交代的!让我带着你准时过去!” 沈青奇怪地道:“这么说,您平时也不去老太君房里吃饭啊?” 曹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自从丢了乐哥儿,有好多经书要抄,哪有时间去晨昏定省的?” 难怪!都不在老太君面前出现,怎么可能让她管内宅? 沈青挑了挑眉,悄悄凑在她婆婆耳边,小声道:“那个管着曹府的常姨娘,是老天君的侄女儿?” 曹夫人自从听沈青的话,断了每天的安神药之后,人越来越精神,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 她听出了沈青的弦外之音,也低声道:“就算不是侄女儿,她给大人连着生了两子一女,老太君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沈青这下明白了,曹夫人其实根本就无意跟常姨娘争丈夫和管事的权利,她的心里从头到尾,只牵挂着她的乐哥儿。 沈青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位婆婆了。所谓大智若愚,就是不把无谓的精力花在自己不关心的事情上。适合自己的,才能算是最好的选择。 她亲热地挽起曹夫人的胳膊,同她一起往老太君的院子走。又旁敲侧击,“不知道钟瑄和父亲会不会回来吃午饭呢?” 没想到曹夫人竟然对曹御史领着钟瑄进宫的事一无所知,“今天是大人休沐的日子,一般会出门访友。今天带着乐哥儿一起,估计晚饭也不见得能回来!待会儿你到我那里去拿块醒酒石,万一晚上喝了酒能用得着!” 沈青连忙点头,心中却暗想,婆婆是吃过大苦的人,若是知道她夫君和刚重逢的儿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只怕会接受不了。因此便将这件事压在自己心里,只一个人默默为钟瑄父子担心。 到了老太君的院子,沈青才知道宴无好宴,乃是个鸿门宴。 老太君板着脸在上席正襟危坐,左右两边各坐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穿得花团锦簇,生得一模一样,竟是一对龙凤胎。 常姨娘光彩照人地站在老太君身边,手中拿着一双银筷,显然是专门给老太君布菜的。就凭她手中这双筷子,沈青也知道她在老太君心中的地位。 曹夫人先领着沈青给老太君行礼,接着各人各自见礼。沈青提起裙子就坐在了右边第二个的位子上,正好在那女孩儿的旁边。 曹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小女孩儿就用黄莺似的声音说道:“嫂嫂是哪家出来的姑娘?怎么这么不懂礼?你是媳妇,理应站着伺候的!” 老太君的脸一下子沉得更厉害了。 沈青却没有理会那小女孩,只对老太君道:“老太君把手给我,昨天您晕了一次,今天的脉我还没有请!” 老太君楞了一下,虽然教规矩重要,可是自己的健康更重要,因此还是依言伸出手。 这时沈青才拍了拍身边那女孩儿的肩,“你先起来一下,挡着我请脉了!” 等那女孩儿委委屈屈地起来,她又小声嘀咕,“奇怪了,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怎么在曹府,一个庶女也可以坐得这么靠前吗?” 老太君年纪大,有些耳背。沈青说话的声音又小,几乎是贴着那女孩儿的耳朵说的。因此老太君虽然没有听见,那女孩子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年纪虽小,可自尊心却挺强,一下子眼圈就红了,向着老太君微微屈了个膝,便哭着跑出去了。 老太君惊讶道:“小凤儿是怎么了?怎么不吃饭就跑了?” 沈青立刻接话道:“可能是不想把位子让给我吧!唉,都怪我,我应该站着请脉的!” “胡说!哪有站着请脉的道理!” 这是把自己的座位看得比祖母的健康还重要了? 老太君斥了一句,又带着不满的表情看了常姨娘一眼。 常姨娘正在心疼自己的闺女,这下也不敢干站着了,赶紧替她解释道:“小凤儿今早起来便觉得有些头晕想吐,可能这会儿是憋不住要吐出来了,怕失了礼仪,才赶着回自己院子的!” 沈青立刻关切道:“早说嘛,一会儿等我吃完饭,过去给她扎几针就行了!” 常姨娘刚要拒绝,沈青又道:“我请脉的时候,旁人最好不要打扰。若是请不准,岂不是耽误了老太君的病情?” 常姨娘只得闭上嘴,退到一边。 沈青给老太君诊完了脉,又说要给曹夫人诊一诊。顺势就把她拉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自己则挪到她的下首。 左尊右卑。嫡母坐在右边,可自己却坐在左边。对面的小男孩顿时也坐不住了,他算是个反应快的,立刻从位子上站起来,只说担心胞姐,便赶紧跑了。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人,若是再用媳妇伺候的规矩,只怕是要三个人一起站着看老太君一个人吃。因此老太君干脆手一挥,让曹夫人和沈青一左一右地坐了,只留常姨娘一个人站着伺候。 分卷阅读163 这顿饭沈青吃得舒心,曹夫人吃得顺心,只有常姨娘站在一边,面色苍白,连微笑都要维持不住。 ☆、第八十六章 曹家的媳妇 第八十六章 曹家的媳妇 吃过了午饭以后,老太君留沈青独自在房里谈心。沈青便知道这是重头戏到了。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因她从来不是什么玻璃心的人,更没有什么敏感纤细的神经。她和曹夫人一样,只愿意关注那些值得自己关注的人。 老实说,曹府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不值得费脑筋。不过在老太君开始训话之前,她还是一句话把碍事的人先扒拉走,“常姨娘就不惦记庶小姐吗?她今天可是连中饭也没吃呢!” 老太君虽然觉得“庶小姐”这个词听起来很不舒服,可是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所以朝常姨娘点点头,“你去吧,去看看小凤儿和直哥儿!” 常姨娘只好含恨离开。 碍眼的人一走,沈青立刻就活络了,“老太君要和我说什么?可是问钟瑄的事?” 老太君其实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孙媳妇很有好感,只不过觉得她作为嫡子长媳未免太不稳重了些,因此这才听了常姨娘的挑拨,打算好好调/教她一番。 这会儿听见她直呼钟瑄的大名,立刻板下脸来,“没规矩!怎么能这么叫你夫君?别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沈青一脸不在乎地道:“别人也不知道我喊的谁呀!这个名儿就是没有进曹府之前随便叫的,您知道就行了!以后等你们给我夫君起了姓曹的新名字,我再重新改口吧!” 这……似乎也有道理! 老太君干咳一声,“我不问乐哥儿,我只问你。你是哪里学的医术?可曾在外面行过医?” 沈青想了想,决定还是学钟瑄的那招,“我娘出自蔚州府周家,她行医时的名字叫做周一针。我的医术都是跟她学的。嗯,以前没有在外面行过医。” 以前确实没有,不过以后行不行医就不得而知了…… 老太君没想到沈青的来头有那么大。蔚州府的周家是传承了好几百年、横跨几个朝代的医药世家。不管哪朝哪代,太医院里的医正最少有一个是姓周的。 至于周一针,就更出名了!不仅医术好,人品更是高尚。想不到眼前这个小花朵似的小媳妇,竟然是她的女儿! 老太君立刻就把女子不得行医的那套旧观念扔在一边,拉住沈青的手道:“好好!好孩子!怪不得你医术这么好,我们曹家能得你这个媳妇,真是幸运啊!” 沈青嘿嘿一笑,半天时间,这话已经听到第二回了! 之后两人的对话果然愉快得多,沈青专门捡些老人家喜欢听的养生的话题来说,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两人正聊得开心,常姨娘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老太君!外面来了好多锦衣卫,已经把我们府团团围住了!” 老太君大惊失色,“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常姨娘面带惊惶地道:“王总管正在和锦衣卫交涉,还没有打听出来!” 沈青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老太君一拍桌子,“胡闹!你一个刚归家的新媳妇,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我们曹家从一百多年前就在朝廷为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来人,给我按品服大妆!我去会一会那门前的锦衣卫!” 等老太君重新梳妆换服赶到门口,正遇到曹夫人听到消息,也穿着二品夫人的衣服赶过来了。 婆媳二人相视而笑,多年来因为钟瑄失踪而起的那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不管两位夫人亲自到场问话,还是王总管巧舌如簧地穷打听,那门口领头的锦衣卫就是矢口不言。 没有办法,曹府众人只得离开门口一起聚到正院大厅之中。 老太君坐在上首,面色凝重,“看来是有信在外面出事了!只不知乐哥儿为何也没有回来?” 常姨娘抹着眼泪道:“这是怎么了?我们大人明明在御史的位子上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事了呢?” 沈青听见这话不由得大怒,这话什么意思?好似钟瑄一回来就连累了曹府似的。 她正准备发火,不料曹夫人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就给了常姨娘一耳光,“老太君在这里说话,哪里有奴才插嘴的份儿?你给我滚出去!” 这一巴掌,不仅被抽的常姨娘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是瞠目结舌。 老太君心想,这才是阁老的女儿该有的风范。当初娶她回来,不仅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更因为她自有一股内宅女子没有的豪爽。这个儿媳妇如果一直这样,她又怎么会替儿子娶什么妾呢? 沈青也惊呆了,先前她还为她这个婆婆忿忿不平,还以为她一直被常姨娘欺负呢,想不到忽然一发作竟然这么彪悍! 曹夫人却走过来把她的手握住,安慰她道:“莫怕!我们御史大人和乐哥儿都不会有事 分卷阅读164 的!我们御史大人一心为民为朝廷,从来没有藏过半点私心,菩萨都看着呢,定不会叫他出事!我们乐哥儿更是个福大命大的好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坎儿,他都一定能迈过去!” 沈青不禁眼眶微红,看来曹家的女人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们并没有沉沦于内宅的争斗,而是比男人更理智更坚强的存在。 “昨天钟瑄回来和我说了。爹今天是进宫去了,他搜集了罪状,要弹劾贾尚书。钟瑄不放心他,所以也陪着他去了!” “什么?弹劾贾尚书?”老太君的脸色一下灰败了下来,“看来这回曹府的大难是躲不过的了!” 贾尚书现在的地位几乎可以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朝中官员过半都是他的门生。就连曹御史也尊他一声“恩师”,这样的冒险行为,只怕是凶多吉少。 曹夫人也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要是我爹还在朝中,说不定能帮上忙,可现在……” 老太君叹息了一声,“媳妇不用如此伤心!腾阁老是为了朝廷社稷才做出的牺牲,皇上心中自然有数。只盼着他念着我们有信和腾阁老的衷心,能给他们父子一条活路……” 这一夜,曹家的三代媳妇互相安慰着在大厅里守了一夜。到了清晨,曹夫人和沈青总算劝着老太君回房里休息,两人就靠在老太君房里的暖榻上,勉强躺了一会儿。 到了第二天中午,曹府周围的锦衣卫越来越多,渐渐把整个府邸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御史府内人心惶惶,陆陆续续有下人偷偷出逃。 老太君房中,老太君正带着曹夫人和沈青吃着饭。三人都没有说话,精致的饭食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一般。这时听见王总管在外面求见。 老太君让他进来,却发现他手中拉着一个孩子,正是那常姨娘所生的庶子,叫直哥儿的。常姨娘哭天抹泪地跟在后面,见了老太君也不说话,径直扑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老太君阴着脸问,“怎么回事?” 王有德道:“回老太君的话!我们大人在外面出生入死,生死不明。常姨娘却悄悄让人将直哥儿送上围墙,想要让他离开曹府!”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扔在常姨娘面前,“还有这些银票!都是从直哥儿身上搜出来的!” 直哥儿一直在哭,“娘,别让我走!我怕!我不想走!” 老太君指着常姨娘,气得手直哆嗦,“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常姨娘哭道:“老太君明鉴,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自己,就是想给我们曹家留个种啊!直哥儿现在可是曹家唯一的血脉!就算老爷和大少爷没有了,只要有直哥儿在,曹家的根儿就没有断……” 这回沈青没等曹夫人动手,自己上前一脚踹在常姨娘的肩膀上,“你他妈放屁吧!说谁没有了!啊?” 她还要再踹,却被王总管拦住了,“大少奶奶,您的脚还没好全呢,若是为这样的人再伤严重了,可划不来!” 又对老太君道:“老太君也别生气!我这就把他们关到房里去!” “慢着!”老太君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把银票子都捡起来,给他们!把小凤儿也叫过来,若是她愿意跟他们母子走,我也不留!” 王总管失声道:“老太君!” 老太君轻笑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若不是咱们这场大难,也试不出这些人心!好,好得很!” 她将眼光转向沈青,“孙媳妇,你进曹家才没几天,我听说你和乐哥儿前天才圆的房……你若是想走,我也绝不会拦你!外面的锦衣卫对出去的奴才倒不大管,我可以让人把你装扮成小丫头……” 沈青断然道:“我不走!我和钟瑄早就说好了的!从今以后再也不分开!他要是真的死了,我跟着去就是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留种不留种的,没有孩子他爹,我连孩子也不要了!” “哈哈哈哈!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老太君大笑,把沈青和曹夫人一起唤到身边,两行热泪却滚滚而下。 “我们曹家的儿郎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儿郎,我们曹家的媳妇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女人!他们在,我们替他们守住曹家;他们不在,我便一把火烧了曹家,和他们死在一处!你们说,好不好?” 沈青哭成了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被这个古代的老太太感动成这样。 “那咱们整个火锅喝点酒吧?晚上不睡了!” 曹夫人也流着眼泪道:“好!咱们晚上不睡了!少睡就是多活着,咱们就守到最后那个时刻!” ☆、第八十七章 团圆 第八十七章团圆 第二日曹御史和钟瑄从宫里回到家,发现两个人的媳妇都不见了。他们被王有德领着进了老太君的院子,一打开房门,几乎被扑面而来的酒气冲了个跟头! 老太君倒是好好地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睡得正香。曹夫人却和衣歪在暖榻上,头上的钗环扔了一地,只在身上盖了半床 分卷阅读165 棉被。另一半从榻面上直接拖在地上,刚好盖住地毯上蜷成的一个小团的沈青。 钟瑄先在榻前喊了一声“娘”,曹夫人眼睛都没睁开,挥挥手道:“再来一壶!”。 父子二人正在面面相觑,地下的沈青忽然翻了个身,从被子里咕噜噜地滚出来一个空酒壶。 曹御史和钟瑄互相望了一眼,都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得各自上前抱起自己的媳妇,回各自的院子。 一路上沈青醒了一回,迷瞪着眼睛看清了钟瑄的脸,便立刻笑起来,“你是谁?长得好帅!” 钟瑄忍俊不禁,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轻轻在她耳边道:“我是你夫君!” 沈青就更高兴了,伸出手指摸了摸钟瑄的嘴唇,“那我想要个亲亲行不行?” 钟瑄猛地停住脚步,干咳了一声,抱着沈青又继续走,“行!等回房里就给你亲!” 等沈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天已经黑了,而她在床上,正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脑袋下面是他有力的臂膀,紧贴着她的是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还有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远古时代的战鼓,用力敲响在她的耳边。 沈青搂住钟瑄的腰,把自己紧紧地埋进他的胸口,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真好,这是她爱的人,他遵守承诺,真的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醒了?” 耳边响起钟瑄低沉醇厚的声音,沈青从钟瑄的怀里刚刚抬起头,却被他准确地噙住嘴唇,狠狠地吮了一下。 “干嘛呀!刚回来就这样!”沈青的脸被他的胡渣扎得生疼,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不知怎的,挨了一记粉拳的明明是钟瑄,可挥拳的沈青却感到浑身一阵酸痛,尤其是后腰,几乎像断了一般。 这边钟瑄已经开始委屈地控诉,“刚回来?你不记得你对我做过的事了?” “啊?什……什么啊?”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可是这腰痛的感觉怎么又那么熟悉…… 沈青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中衣不是昨天穿的那一件。她悄悄牵起衣领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妈呀!连亵衣也换过了! 沈青仍有些不敢相信,结巴着道:“你是说,是我对你……不可能吧?” 关于酒后乱/性的这事,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沈青努力在脑子里回忆昨天发生过的一切。 她先是自告奋勇地跑到厨房,指挥着下人做了一顿现代版的火锅。然后呢,老太君一高兴,就拿出了曹家压箱底的好酒,让她和曹夫人敞开了喝。她一看,居然还有一瓶正宗的红葡萄酒,立刻二话不说干了两碗下去。 再后来,大家就都喝得有点多了。她隐隐约约地记得老太君举着酒杯唱了好几首歌,还记得曹夫人拔了头上的钗子表演了一手飞镖取物。 她可怜得很,从小就没什么才艺,只好使劲给她们鼓掌当热情的小粉丝,把手都拍疼了…… “钟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还是要让他学点才艺吧?” “啊?”钟瑄不懂沈青瞪着眼回忆了半天,怎么会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就是别人表现的时候,你也得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呀!” “哦!你说琴棋书画?” 沈青摇头,“不是那个!我看老太君歌唱得不错,娘飞镖扔得也好,不如我们孩子先按照这两样先学起来……” 这都是什么呀! 钟瑄哭笑不得,很不满意沈青把话题带到了沟里,“我们先不说这个,先说说你对我做的那些恶行!” “恶行?!”沈青吃了一惊,这样说来,不仅是酒后乱/性,她还使用了暴力? 真的是这样吗?她一点也不记得钟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等,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超帅的帅哥,她还主动要亲亲来着!这样说起来,难道那个就是钟瑄? 真是没脸见人了!沈青懊悔地低下了头。 钟瑄却不依不饶地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对吧?我好心好意地把你从老太君的院子里接出来,你倒好!还没等走到我们的院子,就按着我的脑袋不管不顾地一顿猛亲!那可是大白天!就在园子里,头上是白花花的太阳,周围还有下人经过,王总管就站在路边……” 沈青猛地捂住他的嘴,羞愤欲死地道:“能别说了吗?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钟瑄一提醒,她就又想起了几个片段,其中之一就是她把他的衣服从肩膀上扒下来,然后对着他光/裸的后背啃了一口…… 天哪,没想到自己喝醉了以后会变成那样一个没有节操的人!居然趁着酒醉把钟瑄给强了! 钟瑄在沈青的手心里啄了两下,然后把她的手拉下来箍在怀中,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委委屈屈地道:“知道了,不说了!你只要记得我吃了许多亏就好!” “嗯嗯!我会记得的!” 沈青忙不迭地点头,我们钟瑄可真是 分卷阅读166 温存善良啊,居然就这样放过了! 她干咳了一声,赶紧转换话题道:“那个,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个弹劾的事搞定了吗?” “嗯,贾尚书一家都伏了法!皇上其实对他的事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等着有人领头出来做这件事罢了!唉!”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吗?” 钟瑄把沈青搂紧,下巴挨着她的额头,“不是不好,不过我不喜欢罢了。咱们这位天子心思太深,常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之前改革大熙律的时候,我们文庭九子就被他推在前面。我外祖家更是深受其害。” “我昨天才知道娘姓腾,外祖父是被流放的腾阁老是不是?” 钟瑄点头,“那也是为了变法做的权宜之计。那时候我爹是贾尚书的学生,一心想要实现他的政治抱负,积极推动变法。皇上便利用这一点,让外祖父承认卖官鬻爵。外祖父的事情一出来,民愤四起,反对变法的阁老们就都倒了。” 沈青虽然听得不是很懂,可是她也很高兴钟瑄愿意把这些事说给她听,“现在贾尚书倒台了,皇帝会让外祖父回京吗?” “会!皇上已经让人准备递折子,要给外祖父平反。还有,我爹这回要升迁了,要坐贾尚书原来的位子!” 沈青和钟瑄同时叹了一口气。 钟瑄心中一阵惊喜。把国家大事说给沈青听,他本来没有指望她真的能懂,不过是想与她分享自己的日常罢了,可是她竟然真的能和他想到一处了吗? 他眼睛发亮,捧起沈青的脸,鼓励她道:“青儿,说说你的看法!” “我哪有什么看法呀?就是觉得有些寒心罢了!像你说的,咱们这个皇上根本不把人当人看,可咱爹却因为当上个棋子乐得不行!为了变法,爹能按照皇上的安排扳倒他的岳丈——我估计娘跟他热乎不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吧?这一回,他又为了皇上扳倒了他的恩师……下一次,他又要牺牲谁了?” 钟瑄在沈青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又吻了一下,“青儿,你怎么这么好?嗯?怎么能这么好?” 他的吻慢慢往下,吻上她的眼睛,吻上她的鼻子和嘴唇。却没有在那里盘桓很久,只是在嘴角轻轻一点,便又到了脖子,最后埋在他最喜欢的肩窝,反复地轻舔吸吮。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沈青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立刻慌乱地道:“钟瑄你起来!咱们不能这样!” 钟瑄边舔边轻笑,“咱们怎么样?” 沈青忍着脸上快要着火的热,闷声道:“那个,中医里面说了,年轻人不宜纵欲过度……” 钟瑄将脸顺势埋在沈青的胸口,吃吃地笑道:“什么中医,这么敷衍的?我不管!我要把我吃过的亏补回来!” 沈青赶紧撑住钟瑄的肩膀,“不行不行!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自家人不讲这些……而且这样真的过度了!我的腰就是最好的证明!再来一次真的要断了!” “不用你动!” “你少来!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沈青挣扎得太厉害,钟瑄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只好停下来和她讲道理,“你那腰痛不是做出来的!” “啊?” 钟瑄又闷笑,“是你自己从暖榻上掉下来摔的!” “那我身上的衣服怎么都换过了?” “那是你吐了!弄得我身上也是,你还抢着给我换衣服呢!结果一头撞在我后背上!” 沈青目瞪口呆,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 钟瑄却趁着沈青呆愣着,开始掀她的中衣,“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根本没有过度……昨天你还欠我一回,现在补给我!等吃了晚饭以后,咱们再结今天的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车开得挺稳的,哈哈! ☆、第八十八章 尾声 第八十八章尾声 三日后,曹府花厅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刚刚曹府的一大家子在厅内才接完圣旨,曹御史荣升户部尚书兼任吏部尚书,正好顶了先前贾尚书空出来的缺。 一张五彩琉璃珠的帘子将花厅分隔成两半,老太君坐在帘子里面,曹夫人和沈青侍奉在她的左右。帘子外面坐着红光满面的曹御史,不,现在应该叫曹尚书了。钟瑄则一脸沉静地端坐在他的对面。 曹尚书此时还未从升迁的极度兴奋中走出来,趁着一家人都在,立刻又当众宣布了另一件喜讯。 “乐哥儿,我今天已经跟皇上提了加恩科的事,皇上也准了!你这些日子就在家好好读书,殿试的时候你一定要给我考个状元回来!你放心,有你老子在前面给你开路,你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一步登天!” 帘内的老太君听见这话,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又将眼睛闭上,脸上神色未明。沈青却与曹夫人对视了一眼,见曹夫人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便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又对她把头点了点,示意她放心。 只听帘外钟瑄果然沉声答道:“还请父 分卷阅读167 亲大人恕罪!我和青儿已经商量过了,等过了年,我们还是回洛州府太平镇去!” 曹尚书大惊,“这回殿试你又不考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钟瑄道:“儿子对仕途没有什么兴趣,不想做官。” “糊涂!不做官,你那些抱负就全是空谈!”曹尚书停了一会儿,到底对这个只相处了几天的儿子也不敢太过逼迫,又退了一步道:“考上了状元,也不一定非要做官!你到时候到翰林院做个编修也行——再过几年,等皇上立了太子了,我荐你去东宫当个太子少师也是好的。” 钟瑄却道:“儿子也不想去翰林院!” 曹尚书对他渐渐失去了耐心,“你不走仕途,又不去翰林院,那你告诉我,你这心里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儿子并没有什么具体打算,不过是跟着媳妇走罢了。青儿说想开个医馆,我便在医馆边上开个私塾,给镇上的孩子们讲讲课。若是她在太平镇待腻了,想出去转转,我便去做镖师,我们一起走南闯北压压镖、做个游医,也不是不行。” 老太君听了这话,蓦地把眼睛睁开,朝沈青凌厉地瞥了一眼。 沈青不想钟瑄在这里把她要行医的事挑开了,只得把头一缩,老老实实地装了一回鹌鹑。余光见曹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对着她笑,她又飞快地抬起头,冲她挤了挤眼。 帘外的曹尚书终于勃然大怒:“胡说!你是我曹有信之子,又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怎么能把人生糟蹋在那种地方?” 曹夫人沉不住气,在帘内缓缓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若我们在京城里呆得腻了,还可以去乐哥儿那里住一阵子。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比北边儿暖和许多……” 沈青马上抬起头来,对着她兴奋道:“娘说的是!我还有一个手艺极好的表姐,并一个侄女儿,他们家在太平镇上开了一个酒楼叫做福满多。她俩做的吃食,那就是一个绝字!只要经了她俩的手,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娘有空的话,一定要过去尝尝……” “咳咳!”坐在上首的老太君忽然干咳了一声,冷声道:“哦!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知我去了,孙媳妇可欢不欢迎?” 沈青忙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老太君身边,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要是老太君去了,我必然把福满多给您包下来,让您天天变着花样儿吃!” 曹尚书在外面急道:“母亲!怎么您也跟着胡闹起来?乐哥儿可是我唯一的嫡子!他若是走了,将来谁来接我的班呢?” 老太君便将桌子一拍,沉下脸来,“你才是胡闹!我问你,那贾尚书如今可有谁来接他的班呢?他初初像你这样刚当上尚书之时,心中难道不是也装着报效朝廷、为国为民的心思?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人哪,越往高处走,贪念就越大!他不光要自己站在高位,还要带着他的子孙一起,世世代代地都霸住那个位子!可如今又怎么样?不仅位子没了,连命都没了!贾家上下老老少少几十口,连着宫里的贾贵妃都上了吊! 有信啊!你莫糊涂!乐哥儿放弃仕途,正是为了救你!免得你误入歧途,走上你恩师贾尚书的老路! 你看看,你才上位几天呢?就张罗着开什么恩科了!若是乐哥儿真去考了殿试,就算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状元,你以为别人会信吗?他的三元及第,岂不是你这个新任尚书的第一笔罪行? 我最后只提醒你一句!你以为你的一言一行,皇上都看不到吗?” 曹尚书瞠目结舌地坐在椅子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却仍然硬撑道:“皇上就算看到,也不会不信我的。我,我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乐哥儿他是真的有学问,他的见识比我当年还要强些。皇上知道我不过是举贤不避亲,替他选了一个栋梁之才罢了!”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再不作声。对于一个装睡的人你是叫不醒的。 曹尚书自己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好不容易把心神缓了过来,便唤王有德进来问道:“常姨娘呢?还没有找回来?” 王有德朝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回道:“找到了,她带着大小姐和二少爷并没有走远,就住在蓬莱客栈的天字第一号房。” 曹尚书便对老太君笑着道:“母亲你看,还是把他们先接回来吧?常姨娘不比乐哥儿的母亲,没读过多少书,又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因此遇到大事心里着慌也是有的。母亲就原谅她这一回,好歹看着小凤儿和直哥儿的面子吧?” 老太君冷笑道:“你的事我不管!今后你自己管好你的一家子!内院的事情以后还是交给王有德来管……若是再让她管,只怕整个曹府都要被她搬空了!” 曹尚书此时还有心情谈笑,“搬空了又怎么?不过是从曹家搬去了常家,左右都是母亲的家,有什么打紧的?” 老太君忽然站起来,将手中的茶盏使劲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嫁夫就要从夫,哪有还惦记着娘家的道理?你看看你夫人,你把你岳丈老子交到皇上手里的时候,她可说过一 分卷阅读168 句不好的话?你再看看你儿媳妇!到我们家才几天,乐哥儿生死未明的时候,她可像常姨娘那样卷着银子跑了的?哼,说起来还是我不中用!儿媳妇孙媳妇都是好的,孙子也知进退,偏偏我这个曹家的罪人,没有生出个好儿子来!” 一场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沈青被钟瑄牵着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心情很有些低落,“这么说常姨娘要回来了。虽然娘不见得怕她,可是整天怼在面前,也够烦的。等过了年,我们再一走,娘的日子更得难过了。” 钟瑄忽然站住脚,“那你说怎么办?” 沈青抬起头来看着钟瑄,眼睛眨了眨,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说真的?带娘一块儿走?” 她一下子高兴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曹夫人,还有老太君,“要是老太君跟我们一起走就更好了!我以后不想喊她老太君了,这名字太生分,就喊奶奶好不好?我们那里都这么叫的!” 她越说越兴奋,牵着钟瑄的手转了一个圈,“哎呀!我恨不得现在就走!我好想秀儿姐和小满他们啊!还有我干娘!干娘说过年要回梨花坞的,我今年不回去,她看不见我,肯定要伤心了!” 钟瑄抬头看了看天,“那就现在走!赶上六天的路,正好回梨花坞过年三十!” 沈青张大了嘴看着钟瑄,半天才道:“钟瑄,你是认真的吗?你说咱们不在曹府过年了,现在就带着娘离开吗?” “嗯,有何不可?在这里过年,我们都要不高兴。今年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费在这儿!” “可是我们住哪里呢?三叶居里还住着钟翠呢!” “她早就走了!我知道她不是我娘的第一天,就让人带话回梨花坞了。我给她在云州府买了块地。虽然是她害得我离开了曹家,可是她也没有把我随意丢弃,而是让我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再有,若不是她,我还遇不到你呢……” 沈青上前围住钟瑄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钟瑄你做得对!咱们现在已经足够幸福的了,不怕分一点给别人。” 钟瑄摸了摸沈青的后脑勺,“那咱们现在还走不走?” 沈青笑道:“走!怎么不走?不过哪里有马车呀?等明天去买一辆?” “不用,我早准备好了!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我去套马车。等会儿咱们在娘院子门口碰面,一起把她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在三个月内完成了近二十八万字的大长篇。 后面大概还会更几章番外。 如果有想看的内容,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 另外也希望可以继续支持我的幻言《我教爸妈重新做人》。相信我的坑品,日更党,用数据说话! 最后,祝看到这里的每个亲们,都被世界温柔以待!江湖再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