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喜欢你》 分卷阅读1 ☆、第 1 章 明珉的二十四岁,是徒劳而无功的流年不利。 星城的地铁线只开通了一条,剩下的几条线路还在修,因为修地铁城市愈发拥堵,从城市的南端到北端,即使道路通畅也要花上一个半小时,何况是人满为患的早晚高峰时段。 每天出门,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她需要将自己收拾得妆容精致、衣着鲜亮,可惜上了公交车后,有位置安安稳稳坐,边刷手机边等到站下车还好,没位置就是分分钟想跳车的节奏。 拥挤的车厢里,有人在啃包子,有人满头大汗,有人喷了过多的香水……各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密闭的空间里暖烘烘、臭乎乎。 有司机接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由奢入俭难,每次被挤得七荤八素下车后,明珉大喘气呼吸,习惯性地问候施嘉良。 不要误会,可不是对这人旧情难忘,顶多,顶多怀念一下前男友当司机的方便。 当初是怎么选择住在城市近郊的? 两室一厅,八十平米精装修房屋,租价还没有市中心同面积价钱的一半。因为是新小区,绿化好,有游泳池有健身馆,环境适宜居住,施嘉良一眼相中,言及此处不远有快速道,直接通至市中心,两人早上开车去上班,到达律所花不过半小时。 半小时的确不长,前提是有车有司机。 以往担任司机的是施嘉良,现在两人关系结束,明珉网上看车看了好几月,挑花了眼,对各厂牌中低端车能说出个一二三四,驾照依旧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考下来。 科目二挂了两次后,她很怀疑,手脚不协调的自己,以一开车就手忙脚乱的表现,还会不会有拿到驾照的那天。 因为要挤公交车,她最近已经很少穿裙子,甚至连高跟鞋也只穿粗跟的,跟的长度不超过五厘米。每每到了律所,先去洗手间补个妆,重新整理头发,才好挺胸抬头、精神焕发地出来见人,免得凑巧遇见施嘉良和他的新女友,灰头土脸的自觉底气不足丢面。 输人不输阵,总之两人分手,她一直装作不怎么在乎的。 不在乎二十四岁本命年失去相恋五年的男友,谈婚论嫁前对方变心;不在乎对方的新女友是律所的合伙人,远比她一个刚结束实习期,尚跟在师傅身后,日常给师傅案子跑腿打杂,专门捡一些别人不想搞的,标的额低的离婚案子代理,几乎成了离婚专业户的小律师要钱途远大。 施嘉良是她的大学学长,两人同念Z大法学系,先她两年毕业,直接进了明正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因为资源好有背景,这两年里已逐渐独当一面,是众人眼中的青年精英,相貌好、家世好、能力好。 明珉毕业后一年才过法考,在他的关照下,亦进了明正做实习律师,能有这么一个男友,众人称羡,她也一直心满意足。 直到以为水到渠成,谈婚论嫁,施嘉良踟蹰不定,终于提出分手,说思来想去,觉得两人性格不合适,不适合结婚。 不合适?都不合适了五年了才提,是不是晚了点。 “在一起这么久,就算做不成夫妻总有情分在,不如善良点,给个真相,”在他对结婚犹豫不决时,明珉就心中生出疑虑。 事后回想起摊牌那刻,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不哭不闹,冷淡镇定。 仿若到了庭审时的法庭询问阶段,明珉双手抱胸,直接问他:“请问你,有没有变心,和别的人在一起?” 平日里的能言善辩没派上用场,施嘉良或许因为良心不安,既不想承认又无法回避,沉默良久,一根香烟抽完,继续点燃另一根,挤不出几个字。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明珉了解他,知道沉默背后的意思。 反正她已经受够了那段时日莫名其妙的疏离,原本亲密无间的人,不知不觉中变成陌生模样,已不是那个可以信任、值得爱慕的对象,没来得及伤心,先觉得厌烦,她挥了挥手,不欲与他过多纠缠,点点头道: “如你所愿,感谢这几年的陪伴,好走不送,以后各自安好。” 干脆利落得,好像被分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两人在一起时,她才十九岁,他是她的初恋,本以为得到这个人是幸运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是天真,现实却教会她做人。 开始得懵懵懂懂,结束得潦潦草草。 几天后,施嘉良从两人合住的房间里搬了出去。 再过了月余,明珉在电梯里遇见隔壁老太太,对方生得慈眉善目,热心肠问:你男朋友呢,好久不见,去外地出差了? 支支吾吾间胡乱点头,闪避过老太太老于世故,似乎已看透一切的目光,她从电梯夺门而出,摸索出钥匙开房门,进去后撇了撇嘴,眼泪差点不争气落下来。 吸了吸鼻子,又懊恼地拍拍脑袋,刚才太不够机灵,紧张个什么劲,怎么就胡乱应了去外地的说法,那老太皱成菊花的脸上,每根皱纹都写着不信。 她就应该镇定自若的,信口开 分卷阅读2 河的,说施嘉良被车撞,摔楼梯,断了腿,折了胳膊,动手术住院要疗养……胡编乱造一个理由都行,何必一被人问及,就慌慌张张地逃走,活像做错了事情在回避。 两人分手的消息在律所里散播开后,明明错的不是她,变心劈腿的也不是她,众人看施嘉良的目光依旧如昨,一副看精英的仰望模样。 对她就复杂得多,同情的有,嘲笑的有,冷漠的也有…… 有些闲话在背后,有些非议甚至当面,故意说出来,给她难堪。 反正现在没有施嘉良护着了,她就是个被男友甩了的可怜虫,在施嘉良身上受过气,眼红、嫉妒又竞争不过他的人,正好拿她来出气,冷嘲热讽。 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没长本事前不敢长脾气。明珉犹如糯米团子般,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内心吐槽——话说她好歹也是施嘉良的受害者,怎么不能同仇敌忾,反而敌我不分。 这日又在洗手间听到门外人闲聊。 “你知道吗,那个明珉啊,早就和施嘉良分手了,这会施嘉良又和陈璐好上了。” “不会吧,不是说要结婚了吗,怎么就分了。” “男人嘛,喜新厌旧正常得很,施嘉良年纪又不大,事业正上升,有条件多挑挑、多玩玩也是对的,那个明珉,除了长得还不错,什么背景都没有,能帮他什么,陈璐就不同了?” “也是,和陈璐在一起,他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何止双丰收,陈璐和前夫还有个小孩,连现成的女儿都有了。” ………… 等奚落的笑声飘远,知道洗手台前闲话的人已走开,明珉推开厕所门,挑了挑眉毛,默默消化信息,自得其乐的想:起码话里称赞她长得还不错,也不算一无可取。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一个人是怎么捱过去的…… 回到家,明明房间不大,因为过于安静显得空荡。 施嘉良的东西没完全带走,看着碍眼,丢掉又怕他将来回来寻,于是打电话过去,分手后两人第一次讲话: “喂,你还有些遗物,什么时候拿走。” “遗物?明珉,我还没死。”电话那头,施嘉良心里对她,终究存有愧疚,语气是柔和的。 “哦,遗留物品,差不多,反正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故人了。” “故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我可以补偿。” “千万别,”声音提高八度,明珉举起一只手,似乎竭力在对抗什么。 “你钱多,拿去水里扔,点火烧着玩都可以,就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那些东西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都扔了。” “那就扔了吧。”好言不成,他的语气也冷淡下来。 ………… 挂掉电话,虽然嘴上说着要扔掉,明珉行动上却懒得处理,于是家里一直存在施嘉良在此生活过的痕迹。 可怕的是在一起时间过长,留下痕迹的又何止是房间,就连她自己亦如此,身上保留和他一起生活养成的习惯。 做菜按照对方的口味放油盐酱醋,等到饭菜摆上桌尝一口,才恍然觉出不对,又默默想,哦,这是他喜欢吃的,不是我。 是时候作出改变了,后来的她,不再精心准备晚餐,随便下碗面条煮点青菜填饱肚子,从主卧搬到了客卧睡觉。 长夜漫漫,十分难捱,不是因为独居的寂寞,而是时不时的失眠,好在仗着年轻,白日里靠咖啡强打精神,将工作对付了过去。 失恋的痛,不仅仅在于那个人的离开,也在于,因为那个人的离开,失去的一部分自我。 失眠也好,难过也罢,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在坚强的铠甲下,哪怕内里溃不成军,明珉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昨日恩爱一如云烟消散,两人分手不过平常小事,对施嘉良的变心只字未提。 她不需要诉苦给围观群众,寄希望舆论给施嘉良造成阻碍或者压力,当一个快活的单身女青年好过做怨妇。 何况感情的事情,非议再多对别人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热闹,她只希望分手的影响赶紧过去,最好全所人都快点忘记自己和施嘉良有过一段孽缘。 原本是恋人还好,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的撒狗粮,现在分手了,也只有狗血可以撒了,从前有多甜蜜,眼下共处在众人宛若探照灯的目光下就有多尴尬。 这日下班,又在电梯里与隔壁老太狭路相逢,不等对方问话,她决定先发制人,眼睛盯住手机假装正在发消息,一副没空理会旁人不想搭话的模样。 电梯门一开,人就冲了出去,半点聊天的空间都没有…… 打开门,打开灯,打开壁柜。 天气转凉要换穿毛拖鞋,往壁柜另一个方向看去,愣住,那人的拖鞋还端端正正摆在架子上。 他已经做了决定,抛下她毫不留恋地走了,她还要留在原地吗? 站起身,她做了个决定,看来是时候,换间房子住了。 分卷阅读3 ☆、第 2 章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到一间合心意的房子,谈何容易。 明正律所位于星城繁华地段的地标性写字楼,环绕周边几乎都是商铺,住宅极少。明珉的计划是找一间单身公寓,上班公交车程不超过三十分钟,控制在一刻钟之内最好。 这一周,她的精力除了花费在给师傅的案子跑腿打杂,就是奔走在律所五公里范围内各个小区看房。 几天下来,小腿细了一圈,房子依旧没个着落。 苦闷之下,在微信上向大学后回了老家,身在丽城已嫁做人妇的死党米莱诉苦,对方因为带小孩不好打字,用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语音回复。 “明珉啊,这找房子,就跟找男朋友一样,要看缘分。缘分来的时候,自然就找着合适的了,没找着强求不来,缘分不够。” 也许分手造成内心格外敏感,坐在咖啡厅里歇脚的明珉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轻捶疲累的小腿,不再与米莱交流下去,总觉得她话里话外,是借着找房子的事情劝解,讲的是她和施嘉良之间的事情。 都说旁观者清,可谈及感情,却是冷暖自知,不身在其中哪里知道内里的纠缠瓜葛。 一句缘分不够,就将五年时光轻轻放下,那得多深的道行? 她修为尚浅,做不到如此豁达。 咖啡厅的服务员将拿铁咖啡端上来,奶泡上撒的巧克力粉呈心形,明珉捏起小勺,迅速搅动,将巧克力心与咖啡、奶沫混在一处。 你看你看,爱情是什么? 再美好的模样,一旦不够纯粹,混了泡沫,灌了水,就失去原本的模样。 不堪一击…… 窗外天气说变就变,突然哗啦啦下起大雨,隔着玻璃窗向外看去,路上行人被雨淋得劈头盖脸,抱头鼠窜。 她无车又无伞,被雨困在咖啡厅里。 心情,就像天空中沉下来的灰色云朵般,压抑,阴郁。 索性又点了份松饼,咖啡续了杯,打算整个下午都在咖啡厅中泡着,将时间消磨过去。 街上的汽车来来往往,市区是热闹喧嚣的,而身在其中,又觉得各种疏离冷漠,每个人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她在高楼林立中呆久了,总觉得透不过气,需要去郊外散心,看看青山绿水洗眼睛。 突然,在咖啡厅里播放的和缓乐声中,门上的铃铛被叮叮当当地碰响,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子推门走进来。 他衣着大方简洁,大步流星径直走去收银台,吸引过店中几位客人注意。 有些人天生就自带闪光灯,轻易能夺去关注,就连明珉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几眼。 “老样子,你喜欢的松饼和拿铁,打包带走?”收银的店员微笑开口问。 “就这样吧。”男子点点头。 因为四下安静,对话的声音虽然轻,明珉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家咖啡厅的松饼香软可口,咖啡却一般,店员说老样子,男子也许是常客。 很快食物被准备好,男子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拿直柄雨伞,转过身准备出门,正面向明珉走过来。 他的头发有些过长,但是因为长了一张干净的脸,并不显得邋遢颓废,反而增添几分柔和的气质,配上米色风衣,整个人显得,显得…… 暖暖的? 明珉莫名想起小区里散步时,常遇到的一只金毛猎犬,浅金色毛发和他风衣颜色十分相似。 大概是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他,男子头一偏,目光瞥过来,一双深沉的黑眸与她四目相对。 被瞧了个正着!如遭电击!! 明珉赶紧缩肩低头,端起已经见底的咖啡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几口空气。 丢脸啊丢脸,发什么花痴,就算人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能直愣愣盯着看个不停,太不礼貌了! 面颊略微发烫,等到门口铃铛又是叮铃一声,男子推门出去,她还是忍不住望向对方背影,等到背影消失后,才将目光转移开,不经意间看向咖啡厅的斜对面。 雨依然大,将街道冲刷成□□的颜色,一家房屋中介硕大的广告贴在落地窗前,在向她张牙舞爪地招手。 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召唤:请到这里来,请到这里来…… 明珉灵机一动,忽然生出觉悟,或者她该停止在网上碰运气,花上一笔中介费,让中介代劳? 点点头,好像的确可行,最近东奔西走的,看房打车积累的费用有大几百,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不如有的放矢。 心动即行动,不顾窗外雨仍大,明铭起身走到收银台买单。 出了店门,她举起挎包挡住头顶遮雨,蹬着皮鞋小碎步快跑冲到街对面。 大门自动打开,边顺头发边走了进去,因为下雨顾客少,里面就只有两个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在玩手机。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那闲散的 分卷阅读4 两人:“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小户型的房子租?” “有有有,刚好前几天有间房屋空出来,离这里近得很。” 其中一人迅速放下手机,见有生意上门,笑容可掬,满脸殷勤地回答。 …………………… 找到房子后,明珉忽然觉得米莱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还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房子就在咖啡厅处,缘分房得来毫不费功夫。 咖啡厅楼上全是住宅,都是些小户型单身公寓,中介说的空房在同属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楼,前任房客才搬出去不到十天。 因为离得近,明珉直接跟中介去看了房。 屋龄有十来年,但装修不落伍,家具和电器还算新,价钱方面没有多少可以讲价的余地。 她急着搬地方住,几天找下来知道房源紧张,怕错过后难寻到合适的,爽快地签了合同,留下租金和押金,神清气爽地回了住处。 只需要将东西整理收拾打包,就能脱离无处不存在回忆的此处,因为新住处离律所近,每天早上甚至可以多睡一小时,想一想都有点小激动。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等到年末,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本命年,摆脱流年不利,开始大吉大利了…… 但是摆脱了施嘉良住过的房子,律所还是有他无处不在的影子,想到此,明珉哀嚎一声,倒向床铺,用柔软的被窝将自己包裹。 施嘉良,施嘉良,我一定要好好过,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好好的。 要争气,明珉!加油!!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没,请捕捉 ☆、第 3 章 当天夜晚,明珉睡得酣畅。 在漫长的梦境里面,她身处法庭,和施嘉良针锋相对,有理有据,质证、辩论阶段,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 施嘉良哑口无言,垂头丧气成了哑炮,挂上苦瓜脸。 当事人对他失望至极:“你真是太差劲,太让我生气了!” “明珉,你真厉害,施嘉良在你面前,简直都不算一盘菜!” “那是当然!” 她满脸傲娇,内心膨胀得不行,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被律所同事团团围住,享受她们钦佩的目光和奉承。 睡梦中的明珉露出痴笑,让掌声和马屁来得更猛烈些吧! 醒来后拍拍脑袋,做什么黄粱美梦? 两个人同在一个律所,不可能既代理原告又代理被告。 何况她在业务上虽然勤勤恳恳、中规中矩,却是个经验不足的新人,绝对算不上厉害角色。 能言善辩过施嘉良的那天,嗯,大概是下辈子……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里,谈天说地,引经据典,分析案情,她可从来赢不过Z大辩论队出身的施嘉良。 难怪被吃得死死的…… 公道地评价,若不是和他有过一段孽缘,萍水相逢之下,明珉也一定会欣赏施嘉良的辩才无碍。 而现在,她完全只想划清界限,施嘉良插手的案子,施嘉良新女友陈璐的案子,是绝对不会代为跑腿和接触的,避过一切工作上可能的交集。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刻意,反而欲盖弥彰,但奈何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愿意自欺欺人的生物。 做不到云淡风轻前,先敬而远之,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他的成功和幸福,总好过近处感受,酸痛得热泪在眼里涌动,不争气地往下淌。 原本对施嘉良的遗留物品懒得收拾,轮到自己也要搬家,明珉索性来个大清理,用了个纸箱子顺便将他的物品丢进去。 林林总总下来,不算上肯定用不着的生活杂物,纸箱居然差不多被填满,里面还有几件电子产品小有价值,丢了可惜,自己留下又辣眼睛。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给他,让他自己处理。 施嘉良在律所里混得成功,已经有独立的办公间,明珉懒得和他废话,第二天抱了纸箱,直接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将纸箱往桌上一放,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房子退了,你的东西放在桌上。 又是一天的忙忙碌碌,去不同的两家法院立案、签收文书,又去当事人住处拿证据材料。 从早到晚,将城市从南到北跑了个遍,回到市中心律所已是晚上八点,明珉拿出明天开庭的材料,正往包里收,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打开房门走出来。 居然是陈璐,脚下步子仿佛和地板有仇,高跟鞋跺得又急又重。 明珉眯了眯眼睛,替她脚下的木头默哀三秒,这么用力踩肯定很疼。 施嘉良房间的灯还亮着,人是从他办公室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打量过去,只看到他的侧影,人坐在电脑后面。 这两人这么晚了还在,陈璐又面色不善的,应该不是你侬我侬地谈情说爱。 难道是,吵架了? 合理猜测下,明珉加快手上动作,为了避免误伤,她一个无关人员最好迅速撤离战场。 分卷阅读5 可惜再快,陈璐离她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米,发现办公室里动静,看到是她在,脚步顿住转了方向,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陈璐比施嘉良还大上两岁,长相只算中上,身材倒是凹凸有致,有熟女的风韵。 写字楼是中央空调,现在恒温二十五度,她在办公室里只穿了件刚及膝的红色连衣裙,大波浪长发披肩,脚上踩了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加上一米六八的身高,对上为了东奔西走方便,今天只穿平底鞋,身高刚及一米六的明珉,正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意识到敌方已到达战场,明珉倒退两步,犹如灵魂出窍般鬼使神差,注意力转移到陈璐的妆容上。 唇色红得好正,陈璐向来喜欢用CD的香水,口红也是,色号大概是那款经典的999。 用的是什么粉底,遮瑕力不错…… 她记得陈璐脸上有些小雀斑来着,此时面庞上却精致无暇,清清爽爽,时间已经到了晚八点,妆容的持久力显然也不错。 比起莫名其妙的争风吃醋,明珉其实更愿意和陈璐坐下来,像姐妹淘一样分享护肤和彩妆心得的。 奈何对方和她没这样的交情,气势汹汹地逼到身前了,她默默在心中哀嚎,又求救般地瞥了两眼对面办公室。 施嘉良啊施嘉良,你快点从电脑后面出来,将你女朋友给拖走,你俩吵架有我啥事,我可不想做你俩生活的调剂品,冲锋陷阵当炮灰啊! 可惜,男主施嘉良坐在电脑后一动不动,不知是对前任、现任的狭路相逢一无所觉,还是无动于衷。 ☆、第 4 章 人杀到面前,一句冷哼,先声夺人。 不仅身高,明珉自觉,气势上她也矮老于世故的陈璐大半截。 画得略粗的一字眉,犹如陈璐此时的情绪般高昂,斜飞向上挑起。 她刷得又浓又密,有如小扇可以站苍蝇的睫毛下,眼刀嗖嗖地飞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得不客气。 “我警告你,不要玩什么小动作,别想着和施嘉良旧情复燃。” 先懵了几秒,明珉还在迷茫中没反应过来,她冲到自己面前,到底凶巴巴地在怼什么。 没等抓住“施嘉良”这个关键词思量,对方已经加足弹药,仿若架上AK47,连发式地开火,声音尖利,语气刻薄。 “你以为送点旧东西过来,他就会旧情难忘?做梦!他早对你厌烦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货色!” ………… “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偷偷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再有下次,我让你在律所混不下去!!” ………… “现在是我和他在一起,你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要做小三,你年纪轻,最好还是顾及点名声,做人要点脸的好!!!” ………… 明珉终于恍然大悟,看来是早上给施嘉良还东西惹的锅,也是运气差,她回律所时间晚,刚好和气头上的陈璐撞个正着。 哪怕口舌之争的战斗力再渣,好歹当了两年多律师,基本的职业素养还在的,何况陈璐居然说她想当小三,简直倒打一耙,饶是平时低调做人,佛性如她,也不能我佛慈悲,宽大为怀了。 热血往脑袋顶上涌去,明珉的愤怒几乎要湮没理智,她忍住咬牙切齿冲上前撕陈璐的冲动,反而收了惊讶情绪,镇定打量了陈璐几眼。 目光逐渐冷下来,淡淡的,疑惑的,轻飘飘的将话还了回去。 “咦……说我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当小三?这不是你做过的事情吗?” …… 不等陈璐开口狡辩,继续反问:“偷偷给施嘉良发消息,打电话,那不是你喜欢干的事情吗?” 施嘉良对她若即若离那段时间,和人在微信上聊天聊得特别热络,有时还背着她讲电话,发现她在旁边就匆匆结束通话。 虽然没有去偷看施嘉良手机上的聊天信息,但他后来和陈璐在一起得太快,几乎和分手时间无缝对接,就算再笨的人,也能猜到两人早就搅合到了一起。 陈璐这是小三上位,立马摆出正宫娘娘的姿态向外御敌? 对上别人还好,对上她这个被劈腿的原主,简直不要太欺负人! “你放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心里恶心这对男女,明珉告诫自己要争气,强作镇定面上装得气定神闲。她语速和缓地吐槽陈璐,将不屑的嫌弃溢于言表。 “我没你那么下作的手段,拉得下脸面当小三,没道德地去破坏别人感情,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要脸,我心善,我顾忌名声,才不像你一样,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你……” 大概没想到,平日里与大家和和气气,当个团子任由搓圆搓扁的新人明珉,也可以牙尖嘴利地讽刺人,陈璐被还击得个措手不及。 “至于施嘉良,我早就不稀罕了,要不然怎么分手的这么和平,不是他不要我, 分卷阅读6 我也不要他!”抚了抚并不凌乱的头发,明珉看了看左右两边,状似无奈地,凑到陈璐耳旁添了最后一把火: “你想想啊,我要是真的那么在乎施嘉良,巴着他想旧情复燃,前段时间他还说要补偿我来着,怎么不就顺水推舟应了,一来二去多和他制造点机会相处也好,指不定就真的把人抢回来了。” 笑谈间,陈璐的战斗力灰飞烟灭。 将包的拉链拉好,明珉语气更加诚恳了,以过来人的姿态提醒陈璐: “不信啊,你问问他去,有没有要补偿我这回事。若是施嘉良不回答,我告诉你,他不想撒谎的时候,就喜欢沉默不语,你把他的沉默当肯定回答就对了。还有,他这人嘛,相处五年我也知道,其实不太靠谱。” 用同情的目光最后看一眼呆若木鸡的陈璐,她拎好文件包扬长而去,电梯门关上的那刻,听见陈璐用整层楼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 “施嘉良,你给我出来!” 明珉摇了摇头,啧啧两声。 幸好狭路相逢的时间是晚上,律所里的人几乎走光,若是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她还真不一定恶向胆边生,敢这么和陈璐吵。 施嘉良啊施嘉良,你女朋友找我麻烦,你当缩头乌龟躲在里面,那我就让她去找你麻烦去,总归是你自作自受。 明珉在电梯里想着,心中却没有出了口恶气,报复回去的快感。 怎么会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 就是因为太在乎,才失望得彻底。 ☆、第 5 章 礼拜一,天气晴。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牛奶和面包就摆在桌上,是她的早餐。 出门前,明珉换上眼馋许久,软磨硬泡下妈妈终于松口买的粉色蓬蓬裙,因为打扮得漂亮,格外欢欣雀跃地去上学。 “明珉,好好上课,用功念书。” 那天,关上门前妈妈在身后的叮嘱,她以为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句惯常的念叨罢了。 谁知放学回家后,妈妈就不见了。 那一年,明珉才九岁,她天真地猜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该缠着要那条新裙子,或者作业完成得不好,考试成绩不够优秀,妈妈才不回来不出现。 所以后来,她都有很认真地上课,努力地读书。不算天分聪明的她,在妈妈离开前成绩不过中上。 她听说勤能补拙,于是就耐住想玩的念头,做的习题更多一点,花在背诵上的时间更多一些。 明珉受到老师表扬了,明珉当三好学生了,明珉成为学习委员了。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连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不见的妈妈再见面,明珉只想告诉她:你看,我有听你话,好好上课,好好读书,成绩挺不错的。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她进了重点初中,考上了重点高中,考上了重点大学Z大,期待的人也没有出现。 “她不会回来的。” 生得风流倜傥,性情也同样风流的老爸早就告诫她。 “你妈妈不要你了。” 继母和老爸后生的那个小鬼,七岁就会这样冲她张牙舞爪地嘶吼。 她不会回来了,后来明珉自己也在许多夜里,闭上眼睛裹上被子后默默想着。 她的父母曾经相爱,最后相怨。 随着年岁渐长,明珉渐渐试着去体谅当年的事情。父母对人生有各自的追求,都做了利于自己选择,所以才会离异。只是在选择里,她的分量不够重而已。 只是她可以接受被父亲伤到的母亲头也不回地奔向新生活,将过去如同疮疤般的存在抹去。唯一不能体谅的,是礼拜一那天母亲的不告而别。 明珉总觉得,一段关系即使结束,也可以有一个体面的收场,而不是这么潦草的,慌乱的,不负责任。 直到和施嘉良分手,她才明白——其实感情的事情,开始得再美好热烈,结尾也可能潦草仓促。甚至因为开始愈热烈,而愈发像透支般,从一早消耗了热情,之后的柴米油盐愈发显得寡淡无味。 她和是施嘉良是怎么开始的…… “那个叫明珉学妹,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可爱。” 一起因为学生会的活动吃了几顿晚饭后,施嘉良对他的室友,与明珉同在学生会,任宣传部部长的同学说。 “明珉,”过了几天,部长笑嘻嘻地向她推荐:“我那个叫施嘉良的室友,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站在板子面前写写画画,为社团活动画海报的她随口回道。 校园里总有些风云人物,施嘉良就是其中一个。能在宣传栏看见他的照片,能从老师的交口称赞中听见他的名字,每次校园大型活动,时不时也能看见他参与的身影。 打的交道不多,一提起施嘉良的名字,发现了解得还不少。是个内外兼有的才俊,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明珉漫不经心地,没有停下 分卷阅读7 手中画笔,继续在板子前点点画画。 “他挺喜欢你的,你呢,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人很不错的。”部长凑过身来,一张圆脸放大,眼角堆笑。 啊!!! 什么什么,做施嘉良的女朋友? 不是在戏弄她吧…… 没有恋爱经历的明珉差点打翻颜料盒,看看部长笑得别有意味的脸,张开嘴想拒绝,却吐不出个字来。 因为父母的原因,她对爱情一直抱有怀疑和审慎的态度,她以为自己即使谈恋爱,也必定是大学毕业后,等各方面都趋于成熟再做决定。 但是,但是对象是施嘉良,是施嘉良! 那么好的,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她? 以往波澜不惊的心,突然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涟漪。又如同沸腾前,被蒸腾的气流激得噗噗而动的水面,已然维持不住平静。 虽然她的确长得还算不错,可是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女孩又不止她一个,喜欢施嘉良的女孩前仆后继大把的有,他怎么会突然对她看对眼? 明珉感觉像天降大饼,突然被砸中头晕乎乎的,或者没有购买彩票就收到了获奖通知,怀疑是不是被诈骗分子盯上。 部长,该不会在她开玩笑吧,一定是这样的…… “我看你,好像也挺喜欢他的,那天吃饭在他面前表现得格外矜持。” “哪有,我那是欣赏,欣赏好不好,不要搞混了,这两者可不同。”心动间,明珉还在垂死挣扎。 “那要不要往前再发展一下,施嘉良那小子虽然招人喜欢,可以前从没和哪个美女在一起过。我还以为他是块石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魅力,能让顽石点头!” 学长热衷于当媒人,继续添火加柴,誓要将她这盘菜端到施嘉良的桌上,不达目的不罢休:“明珉,你就试试接受相处看看,怎么样?” “呃,这个这个……嗯……” 画不下去了,她放下颜料盒,不敢看部长眼睛,开始顾左右言他。 虽没有明确回答,但犹豫不定的态度,部长心知有戏。 至此,施嘉良开始展开追求。 那时的他,还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哪怕已崭露头角,心智较同龄人成熟,谈起恋爱和学校里其它毛头小子没什么不同。 明珉生气,他手忙脚乱。 明珉答应交往,他欢天喜地。 那时候,多纯粹,多美好。 只因为是在那样的环境,还有年纪,喜欢一个人容易全心全意。 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 如今的她再见施嘉良,都快忘记这个人对她也曾经好过,给她买过早餐,送过感冒药,在深夜里陪着熬夜准备考试。 而如今的施嘉良,是否还会记得,他曾经有多喜欢自己,说拥抱自己,就像拥有全世界般欣喜。 她做的饭菜是什么滋味,她为他精心准备的每一个生日聚会有怎样的惊喜,他应该干干脆脆地忘记了,没有了感情的支持,所以掉头而走,毫不留恋。 其实开始工作后,两人的渐行渐远,早有征兆。 她愈发地顺从对方,越来越懂事,几乎不向他发小脾气,很少提要求,爱得越来越卑微。 而施嘉良在生活里,始终习惯发号施令,她不是没在他眼中看出过对自己的失望。踏入社会后,她的成长远跟不上他的,于是终究被抛在身后。 因为父母的离异,她曾经是个胆小鬼,不想爱,也不敢爱。与施嘉良在一起后,两人之间的感情仿若浮木,以为可以搭着上岸,等到将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将那些过往和那些残缺圆满。 没想到反而破出一个大口,寒风、冰雪、非议、冷眼都从口子里灌进去,面子上装得刀枪不入,实则被扎得千疮百孔。 明珉觉得,她还是继续在感情里做个胆小鬼,当个独立且自娱自乐的单身女汉子比较好,如果不抱有期待,就不需要得到,也不会失去。 回到家,又是呆坐半晌,她做了个决定。 明天就搬家,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蠢作者求收藏,打滚… ☆、第 6 章 礼拜五的庭审,是爱恨交加的纠结难缠。 以及夫妻相离的针锋相对。 男方无动于衷地表情木讷,女方苦大仇深地泣不成声。 座上法官例行公事问:“请问原告、被告,你们婚前、婚后感情如何?” “认识不久家里催促就仓促结婚了,还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是异地恋,对彼此性格了解得不够深,婚后发现性格不合,处不来。”男方淡淡地说。 不等法官提醒作为被告方的女方回答,她已经情绪激动地反驳男方。 “哪里了解不深了,哪怕在异地时也是天天打电话、发信息聊天,谈恋爱一年以后才结的婚,怎么能算是仓促?” 抽噎 分卷阅读8 之下,抹了抹眼泪,女方又接着说:“我们婚后感情挺好的,他要离婚,纯粹是因为出轨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性格不合。” “你说我出轨,有证据吗,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和你处得来才奇怪!” “那次不是看到你和人聊微信聊得暧昧吗,怎么现在不认了?” “我认什么认,那就是个普通的朋友。” “哦,普通朋友深更半夜发消息关心你在家干什么,还真是普通得不得了……” “你讲点道理!” “我哪里不讲道理,就是太讲道理了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 类似的对话,经历了几十件离婚案子的明珉,早已听得耳朵生茧,没有关键证据的指控只能算是在扯皮,发泄不满情绪而已,多说亦无益,她一只手搭上女方的肩膀轻拍,低声劝慰安抚。 啪啪啪! 法槌敲响三声。 “请原被告双方注意控制情绪,回答法庭上的询问即可,不要在这里吵架。” 终于忍受不了庭上两人的争吵,法官出言制止,试图控制开庭节奏,将话题回转至庭审流程里。 但这样就清静了吗,想得美!并不!! 不止男女双方将法官的提醒当做耳边风,连双方亲友团也齐齐加入战场。 “XXX,你真不是个东西,敢做不敢认,当初结婚前想娶我女儿,话是怎么说的……” “谁不是个东西,你家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又懒性格又差……” ………… 又是出家庭伦理剧,唇枪舌战,明珉头痛地旁观。 “不开了,随他怎么样,反正不同意离婚,我们走!” 亲友团中一位老人情绪激动,居然从旁观席走上来,拉了女方的手要带她走,还没等明珉反应过来制止,女方已经顺从地离开了席位,走出了审判庭。 搞什么飞机,以为这时候跑了案子就能停住不动?再等法院重新安排时间,养精蓄锐再来吵一回? 可得把人拦住,今日事今日毕! 明珉赶忙离席,快步追了出去,书记员也从后面跟上来,两人一起劝说情绪激动的女方返回审判庭,坐下来继续开庭。 偏偏男方家人乐得看女方失控,也乘机从房间里鱼贯而出,继续添柴加火向对方冷嘲热讽。 “一家子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到法院来还耍横……” “嘴巴放干净点,你们家才一屋子都不是东西!!” ………… 水深火热中,争执拉扯中,明珉左支右绌。 整个楼层都是审判庭,就他们这处最热闹,有人在别处探头探脑,法警也闻声过来,站在旁边守着以防突发状况。 于是她索性将战场尽数交还,等他们都吵得筋疲力尽了再作打算。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明珉心底生出疲累的厌倦,无语望向白得发亮的天花板。 默默想:若是有天孤老终生,做个不婚主义者,恐怕律师这份职业功不可没。 还没结婚,已经拆了一对又一对。 还没在自己有限的恋情里甜蜜够,先见证了别人婚姻里无数的苦辣酸咸。 作为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她目前代理的案子类型单一,基本就是些不涉及重大财产的离婚,或者小额民间借贷。 虽然也想多接触不同类型的,可奈何在团队中分到的资源就是如此,尤其在和施嘉良分手后,八面玲珑的师傅待她也冷淡了些。 好在律所大,案源多,从师傅的牙缝中捡些小案子混口饭吃不难,难的是出头。想到此明珉又不免叹气,何年何月才是出头日,可以摆脱离婚专业户的名头。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代理离婚案子了啊o(╥﹏╥)o 一场爱恨情仇的戏码跌宕起伏,拖拖拉拉,硬是将原本计划上午结束的庭审,拖延到午饭后继续开庭。明珉木讷着脸陈述辩论意见,依程序走完所有庭审过程。 最后陈述一句:“被告方不同意离婚,请求法院依法判决,驳回原告全部的诉讼请求。” 总算折腾完,搞定! 当她走出法院的灰色建筑,抬头仰望如棉花糖般在蓝天上漂浮的白云,想到今天回去就可以搬家,哪怕身处大马路边,身旁车来车往,也觉得呼吸的空气都仿佛新鲜洁净起来,神清气爽。 神马离婚案子,神马渣男怨女,都暂且远远地滚出她的世界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生活,住在一个没有施嘉良气息的地方,那里会是她最坚固的堡垒,可以躲在里面慢慢疗伤。 ☆、第 7 章 开完庭,就忙搬家。 迫不及待的,一天都不愿意多等待的结果就是——正撞上星期五的下班晚高峰,好不容易加价打到车,依旧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中堵 分卷阅读9 得心烦气躁,和司机一起唉唉叫苦。 “美女,你这个点去市里,比平时多花两倍多的时间都不止,我接你这单生意亏大发了。” “真是不好意思,辛苦您了。”明珉赶忙赔了个笑脸。 ………… 一路上大把的等待时间,正好用来和司机师傅聊天,两人从政治聊到经济,从本地美食聊到外地名胜,终于在婚恋话题上遇到了障碍。 明珉谈兴骤降,老老实实坐在后面听师傅长篇大论,时不时“嗯”上一下附和对方。 “美女,既然你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介绍个给你,小伙子有房有车,经济条件很不错的……” 临下车,许是聊得畅快,师傅心情好居然热心肠拉煤牵线。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仿若昨日重现,大学宣传部长的那张脸瞬间和司机师傅重合,明珉从座位上弹起来,如临大敌般迅速撤退。 她忙不迭地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行李箱和两个编织袋,望了眼“TODAY”咖啡店,又抬头看了看咖啡店旁的公寓楼,估计了下距离,开始艰难地一步一挪往电梯口移动。 日化用品、生活杂物通通没有带走,因为希望一切都是新的。现在的行李里,装的基本都是些衣物,还有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证件、书籍。 施嘉良最后留下的东西,一个纸箱子就装下还给他了。其实除去衣物,她带走的行李也不见得比他多多少,原来没了感情,将过去抛却后,两人之间真的所剩无几。 也好,认清了过去,才能往前大踏步行进。 迈出一条腿,大喘气,沉死了,提不动! 她好不容易,艰难前行到公寓前的阶梯上,手上行李半拖半拽,立定决心撑到最后,一鼓作气爬上阶梯挪到电梯口前。 “要不要帮忙?”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身侧,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明珉才决定立定撑住的那口气犹如气球被刺破,呲溜焉了下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编织袋绊倒。 “啊……”她惊呼出声。 要是从阶梯上摔倒,滚滚而下可就惨了! 幸好罪魁祸首及时作出挽救,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伸过来,将她倾斜的身体扶稳。 “要不要帮忙?” 对方又重复问了一次。 劫后余生,明珉惊得张大眼睛,胡乱吹开搭在眼前的乱发,一眼认出身旁的人是谁。 露出迷妹的微笑…… 不就是那天在咖啡厅把她看愣住,穿着米色风衣像只大金毛犬,高高瘦瘦的帅哥嘛…… 这么巧,他也住在这里,那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是你?”明珉呆呆出声。 “你认识我?” 面上笑容略微淡了些,帅哥微微蹙眉,人长得好看,做什么动作都好看,明珉觉得,他现在不知是疑惑还是苦恼的表情,也挺……迷人的…… 两人沉默了几秒,空气是凝固的,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在盯住人傻看,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跳开一大步。 啊啊啊啊啊! 发什么花痴,上次作为路人看愣了还好,丢脸也就丢那么一下。现在同栋楼前相遇,两人也许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这样傻愣愣地看人家,对方指不定要当她有什么毛病,或者有非分之想了。 甩手连忙否认:“不认识,我没有见过你,刚刚看错了!” 她装作那日的交集没有过,也希望他不要想起来。 “你这么多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提过去?” 两人萍水相逢,帅哥没有细想,只是继续发扬绅士的体贴,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明珉从善如流,顺势而为。 “那就麻烦您了,这么多东西确实好重。” 她将乱七八糟的头发,被行礼折腾得有些歪扭的衣服整了整,笑得眉眼弯弯。 听见答复,对方立马替她拎起两个编织袋,快步走上阶梯,轻松得与她先前的举步维艰形成鲜明对比。 力气还挺大的嘛…… 歪头站在人身后,明珉目测猜想,虽然帅哥看上去又高又瘦,指不定是有肌肉的那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咦??? 为什么一遇见他,就着了魔似的喜欢胡思乱想,对方已经快走到电梯口了,她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啊!!! 明珉赶紧拖起箱子,大踏步奔走过去。 对方已经在电梯里等着了。 “几楼?”他微微低头侧过身问。 明珉看看电梯里已经摁亮的圆形按钮,上面的数字显示是“4”。 还真是有缘……四楼来相会啊…… 她腼腆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小激动。 “四楼。” ………… 听见同在四层,对方眉毛一挑,因为身高差居高临下看她 分卷阅读10 的目光里有些意外的味道。 对上他极具存在感的目光,明珉不由自主的讨好地笑了笑,局促不安的没话找话:“原来我们是邻居,真巧!真巧!!” 她心里有个小人不停在跳。 天哪,天哪,居然和他住在一层…… 以后可得长点记性,不要一看到人家就看傻了,明珉你早过了发花痴的年纪,再这样发展下去要被当成怪阿姨了。 要不是对方也在电梯里站着,她都懊恼得想拍自己脑袋了。 ☆、第 8 章 杯子,白底粉色圆点的。 碗碟,樱花粉冰裂釉的。 纸巾,也要选卡哇伊粉色外包装的。 ………… 施嘉良不喜欢粉色,以前的床单、被套、日杂用品都按他的喜好来,不是灰就是蓝,或者是黑,总之都是些冷色调,跟他穿衣的风格一样,灰扑扑死气沉沉的。 明珉现在觉得,指不定此人血管里流的液体也和喜欢的颜色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换了新住处,不再受限于施嘉良的口味喜好,她的少女心迎来迟到的爆棚,各种粉粉嫩嫩的物品买买买。 推着购物车将超市角落逛了个遍,最大号的购物袋满满盛了两袋,还是意犹未尽,觉得明日可以再战。 大肆的购物,好像将失恋后破了窟窿的生活,又重新填补组合了一遍,因为添置了新的物品和颜色,从此有了不同的观感。 走出超市,明珉被手上重物连累得走路都弯了腰,再次想起已经两个月没脸去见的驾校教练。 要不要再鼓起勇气去试试科目二? 有了车,提重物就可以直接开进地下车库,抄近道进电梯了。 当走到公寓一层大厅,明珉已经要累趴下去了,隔着四五米远,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即将合上。 欸……等一下!” 她加快速度向前跑。 有人听见呼喊,又按了开门键,已经合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 大喘气间,明珉顺势进了电梯,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手上购物袋冒冒失失地脱手,里面东西撒出来不少,正好盖在原本已在电梯的乘客脚上。 方的、圆的、长的、扁的。 粉色、粉色、粉色,全是粉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抬头一看,咦……怎么又是他? 那个像只大金毛,啊不对,气质暖洋洋的好看邻居,她和他又在电梯里相遇了。 “几楼?”对方向后退了一步,挪开被杂物淹没的脚背,淡淡地问。 这是……昨天印象不深,不记得她的长相,没认出来么? 看了眼已经被摁亮的按钮,明珉笑笑地回答:“四楼。” 偷偷瞥了眼看过去,她想,对方这下该想起来,她是昨天新搬来的邻居吧。 谁知,对方眼眸半阖,没多看她一眼,没有主动提起昨日的相遇。 但也没有表现得冷淡,而是好心肠地蹲下身,一起帮她捡散落在地上的杂物。 明珉看见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在某个方形物品上方停顿两秒,又换到一旁,抓了包棉花糖放进购物袋。 她定睛一瞧,那包被忽略过去的方形物品,包装上有只戴蝴蝶结的hello Kitty。 Oh—no! G家的少女卫生棉!! 难怪帅哥邻居的手要强行绕开,去抓别的东西,她的少女心此时尴尬出天际!!! 不好意思再去细看对方脸上表情,明珉怂得只管埋头捡东西。 出了电梯后,她站起身迅速掏出钥匙开门,又想到初到此地,应该友好邻里,于是从购物袋里面掏出几包零食。 趁着对方还没进门,将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谢谢你昨天帮我提东西,还有,今天又帮我捡东西……” “嘿嘿……嘿嘿……” 不等帅哥做出拒绝或者接受的意思表示,明珉如同只受了惊的兔子,转身溜回自己屋子。 回到家,她先忙着将购物袋里新置的物品分门别类放好。酸奶归冰箱,碗碟归橱柜,零食放茶几,姨妈巾放抽屉。 夜用的,日用的…… 咦?日用的卫生棉呢? 就是刚才掉在地上,被帅哥手绕开的那包,哪里去了? 两个袋子翻了两遍都没有找到!!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房间里传出哀嚎惨叫,明珉跌坐进沙发里,抓过抱枕将脸盖住。 她好像把姨妈巾当零食送给邻居了,当时袋子里全是粉嫩物品,她以为那包卫生棉是棉花糖或者小蛋糕一类,随手抓出来,没仔细看就兴冲冲塞过去。 难道要去敲门要回来? 那样更丢脸,还是鸵鸟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算了吧! 分卷阅读11 她心想,最近最好不要遇见对方,已经不能直视自己的愚蠢了,就让这事,在选择性的遗忘中自己过去吧…… ****** 虽然周末小插曲是喜好粉色惹的锅。 但是明珉誓要将粉红色的旋风,继续在初至的寒冬里刮下去。 她明珉,以后不再附和别人的喜好,专心讨好自己。 那句经典台词怎么说的来着,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啦…… 她要开心!!! 礼拜一,新衣服,新包包,好心情。 将她放牛纳凉,任由自然生长的师傅谭成易,看见她背了个F牌的粉色毛绒包走进办公室,视线在衣服和包包上停顿了几秒,欲言又止,终于好意提醒。 “明珉,你这个包,出去搞案子的时候还是不要背了。” “哈哈,蛮可爱的对吧,”明知师傅的意思是包的款式颜色不够庄重,太过跳脱了些,明珉避重就轻,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今天的行头。 “托人从香港代购的,这个颜色在我们这的专柜里没有。” 说罢,她心满意足地将包包上的绒毛摸了两下,仿若在抚摸一只狗狗般温柔宠溺,还眉开眼笑的。 好话不多说,师傅点到即止,用看蠢货的目光看过来,视线落在她办公桌上,眼见笔筒里插了两只玫红色娃娃头笔,又是微微摇头,留下朽木不可雕的轻声叹息。 当天晚上,一位律所同事生日,在律所附近的“食味香”请客聚餐,施嘉良和陈璐也会去。 明珉随着大家一起提前半个小时下班。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斗篷外套,又背了个粉色毛绒包,和一干或者身着职业套装,或者走休闲风也是选择简洁款,怎么沉稳大方、怎么老成持重怎么来的人挤在电梯里。 颜色鲜亮明快得像是一株春天的植物。 在黑黝黝、灰沉沉的人墙下,显得格外打眼。 惹得施嘉良也不由自主地频频打量,陈璐甚至用肘部撞了他一下,才收敛了目光。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搭配,在别处是青春洋溢,出现在律所里,招摇得像股泥石流,破坏了原本统一的色调。 若是从前这般打扮还好,只当是个人风格喜好,她画风转变太快,落在同事眼里,难免有人觉得——是受了分手的打击,性格突变。 “明珉,你还好吧。” 席间,乘着其它人酒酣耳热,律所里和她还算聊得来,同为新人称得上闺蜜的钱朵朵凑到耳朵旁悄悄关心。 刚喝了杯红酒,笑得春光明媚,眼波流光的明珉嘴角一扬,满不在乎的:“挺好的啊,只是几杯红酒,不会醉的。” “我不是说酒,嗯……是你……”压低的声音犹犹豫豫,钱多多端酒杯的手一只手指翘起来,悄悄往右侧指了指。 明珉顺着她葱白的指尖看过去,瞬间明了好友意思。 施嘉良和陈璐坐在一处,和律所几个大佬相谈甚欢。 男的一身灰,女的一身黑。 男的高谈阔论,女的连连附和。 时不时默契地一同点头,或者举杯相碰。 渣男配作女,正是天作之合,十分合适…… 明珉低下头,钱多多默契地低□□,两人悄悄耳语。 “这两个,真的一脸绝配!”她一点都不虚伪地如实描述。 “什么……明珉你真这么觉得?” 满以为她会口出怨言,谁知居然是称赞! 钱多多目瞪口呆,开始怀疑好友是不是受不了刺激,或者喝多了酒,开始胡言乱语。 笨蛋,都不能体会话里有话的真意! 明珉不再多加解释,让钱多多自己琢磨去。 律所聚餐的气氛,一直是欢乐哄闹的。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干杯! 祝你工作顺利,赚大钱发大财……干杯!! 祝你今年找到老婆,明年抱娃,而且是龙凤胎……干杯!!! …… 等等等等,现在已经是年尾了,此人现在还单身,明年就抱娃,得多不走寻常路,非一般的速度和效率! 一杯又一杯,啤酒解渴,红酒助兴,白酒,呃……感情好,一口闷! 喝开了,喝高了,总有些人要开始满嘴跑火车,何况律师嘛,放开了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 包厢内气氛欢腾、宾主尽欢…… 明珉是女生,没人硬要灌她酒,但从善如流下和大家一起举杯致意的时候也不少。 加上她本就酒量不佳,以往都躲在施嘉良背后,一心一意当他的煮饭婆,少于出席此种场合。 以至于这次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她越喝头越晕,越晕越高兴,越高兴喝得越爽快,到最后是被钱朵朵拉走送回家的。 临走,还十分恋恋不舍地,随手拿了侧边酒柜上的假花,硬塞进施嘉良手里。 分卷阅读12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边打酒嗝,一边笑嘻嘻地送上诚挚祝福。 是因为吊顶上射灯光线的原因么,施嘉良的脸看上去绿中带黑,站在他边上的陈璐,脸上黑中带绿。 “不要啰嗦,快走啦!” 明珉直到被钱朵朵一把拖进了的士,依旧不放弃闹腾,她将车窗摇下来,向跟在后面一同走出,已经风中凌乱的施嘉良和陈璐挥手致意。 要不是钱朵朵怕她语出惊人,一把捂住她嘴,她都想大声歌唱了。 一首友谊地久天长,送给施嘉良。 一首你好毒,送给陈璐。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不能唱歌,她就一把抱住坐在身边,目光已经要吃人的钱朵朵,腻在朵朵身上撒娇。 “朵朵,你最好了,比他们都好。” 脑袋蹭啊蹭,成功化解凌厉的眼刀,看她的目光都逐渐柔和下来。 “你啊……” 一声叹息,绝尘而去,飘散在城市弥合的夜色里。 ☆、第 9 章 “朵朵,我们再去喝一杯好不好?” “喝喝喝……就你这点酒量还想学人喝酒,以后都别喝了!” “其实,其实我还好!” 公寓外的平地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喝醉,明珉摇摇晃晃地表演走直线,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钱朵朵不想陪着她一起丢人现眼,将人连拉带扯,半哄半骂进公寓一楼大厅。 庆幸醉鬼还记得自己住在几层,找得着家门,送人进门的任务完成后,她如蒙大赦,长舒口气。 都到九点半了,总算可以回自己家,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为了打车拿出手机看微信,居然是施嘉良的消息显示在最上面一行。 这还是在律所里互换微信后,两人之间第一次有联系,有什么事情,才分别又要找她? 点开消息后,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几分钟前发来的,只有一句: 【明珉怎么样,到家了没有】 两个人已经都分手了,施嘉良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发什么滥竽充数的好心! 钱朵朵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回过去三个字。 【还不错】 发完,她将手机页面转到滴滴打车,专心致志等车来,不管那人后面是否有回复,不愿再搭话。 反正无论说什么,事到如今,都是多余。 ———— 明珉一进家门就觉得口渴得厉害,她打开冰箱柜门拿出可乐,坐在沙发上大口喝。 冰凉的液体和甜蜜的气泡充斥在喉舌。 一个字,爽! 醉眼朦胧中,她傻愣愣地盯住易拉罐看,觉得自己现在好开心,好喜欢百事可乐几个字。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又瞄见茶几果盘里放置的香蕉,颜色金黄,和她衣服一样是明黄色。 颜色真好看,也喜欢! 第一次知道,原来喝酒后看世界会是如此美好,以前从来没有试过。 施嘉良说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醉酒的样子难看,也容易被人占便宜。 所以过去几年里,明珉喝酒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完,且都是能推脱就推脱,推脱不了也声称胃不好浅尝即止。 久而久之,师傅谭成易已不带她出门做业务,错过许多搭上肥差的机会。 在人际交往上,女律师本就不如男律师有优势,如她这般瑟缩往后躲的更加受限。 难怪实习期结束后,一直只能接些离婚和借贷的小案子代理。 她突然想起,施嘉良一直声称自己不喜欢女人喝酒,但陈璐不是善于在酒桌上结交朋友,迎来送往吹捧抬轿的么? 看来施嘉良现在,应该是不介意女朋友喝酒这茬了。 大男子主义也是分人看饭下菜的,她对施嘉良已然是盘冷菜。 真没意思… 明珉一手端着可乐,一手捧起果盘里的香蕉,又走到了阳台上。 她想唱歌,想吹风,想继续和人干杯。 虽然夜风迎面吹,身上却在发热,暖融融的,一点都不觉得冷。 左右张望间,发现左侧不远处,一个体格修长的男子站在阳台上,手里拿了只喷壶在浇花。 哦…… 原来是邻居家的大帅哥。 他家阳台上几乎摆满花草,夜色下看不大清品种,总体上感觉郁郁葱葱的。 原来他喜欢种植物,这爱好挺符合他的暖男气质。 “你好啊!干杯!” 冲对方摆摆手,她摇晃手上的饮料罐,笑嘻嘻地大声说。 听见明珉的招呼,对方停下浇花的动作。 因为两家阳台隔得极近,视力极佳的明珉能看清楚他面上表情。 挺疑惑,满脸的问号 分卷阅读13 … 但此时,迷迷糊糊的她,压根就不会去思考对方到底在疑惑些什么,开口搭讪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今晚的……月色……真好!” 寒风嗖嗖地刮,天空中在飘细碎小雨。 咦……月亮呢……莫非躲到云后面去了? 明珉脖子都仰望得酸痛,还是找不到静谧夜空中该有的月亮。 对方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抬头往天上看。 显然,找不到她所说的球体。 低下头后,他微微一笑,笑得明珉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眨。 就算月亮躲进了云层里,面前也有别的发光体。颜值高,闪亮亮的生物啊,冲着他笑得这么好看,她也要请他吃东西。 她放下手里的易拉罐,摘下一只香蕉。 “请你吃,接着!” 香蕉在手上掂了两下,一道抛物线,丢了过去。 对方赶忙放下喷壶,接个正着。 明珉点点头,对自己表示满意,为了陪施嘉良运动,她那些年的篮球可不是白打的。 这不,一投一个准! 可想起那个混蛋就心情不好,好嫌弃! 一时间,明珉怒向胆边生,气沉丹田,冲着楼下黑压压的树丛就是一句大吼: “施嘉良,你这个混蛋!” 路上尚有行人,有人闻声向公寓楼的阳台看过来。 她仰起头,欲一鼓作气,再次气沉丹田发出狮吼功。 邻居家的帅哥突然开口问:“你喝酒了?” 停顿住想往下探的身体,明珉嘿嘿傻笑,点了点头:“喝了一点点。” 举起一根手指,比了个“1”。 对方听见后,又是低头轻笑。 阳台吸顶灯的光线不亮,暗黄色光从他背后倾泻过来,将轮廓衬托得温文尔雅。 将手上的香蕉往旁边一放,帅哥否定了她的回答。 “一点点?我看可不少。” 嘿嘿……嘿嘿……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对她而言,的确不少。 一边傻笑着,明珉开始掰手指头,计算今晚到底喝了几杯,一个手不够用换另外一只手,结果两只手都用完了还没数完。 这可如何是好? 求助地望向对方,可惜人在另外一个阳台,不然借他的手数一数也是可以的。 那天电梯里帮捡东西时,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长了一双骨节匀称、十指修长的手。 那么好看的手,弹钢琴肯定不错。 话说他是做什么的,她可不可以开口问问,指不定真是搞艺术的。 明珉看向隔壁阳台上的帅哥,想搭讪询问从事什么职业。 对方却先开口:“这么晚了,你又喝了酒,就不要在阳台上吹冷风了,小心感冒!” 听他如此说,明珉懵懵懂懂的,眼神飘向夜空,没有焦距。 “难道你现在,不觉得头晕乎乎的吗?”他又问。 她重重点头。 “喝完酒后,如果头晕最好睡了,你还是去睡觉吧。” 明珉依旧是点头。 近期时不时失眠,已经很久没有睡得深沉,按照他的说法,如果现在去睡觉,就可以得到久违的深度睡眠? “进去吧。” “嗯。”乖巧地,听话地,她露出抹甜笑。 邻家帅哥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一声声催她去睡觉,听着听着,就觉得好像被催眠般,困意顿时滋生,眼皮子开始往下搭拉。 但是在睡觉前,她还要完成一件事,做完再去睡觉。 手上香蕉颜色这么好看,据说含有的成分还挺疗愈,可以拯救不开心,一定要分享给他。 瞄准目标,整挂香蕉砸了过去。 对方 ̄□ ̄|| “吃香蕉。”自动忽略帅哥脑门旁挂的黑线,明珉拍拍手,好东西要给大家分享,不用太客气。 “晚安。” “晚安。” 转身推开落地窗,她回了卧室,钻进被窝。 她不知道的是,待她进房后,隔壁家的帅哥盯住手上香蕉发了会呆,露出个了然的微笑。 他是担心她喝醉酒,在没有封闭的阳台上发酒疯,动作过大一不小心掉下楼去,酿成意外事件英年早逝,才一个劲地劝她回房睡觉的。 现在人家乖乖去睡觉了,他也该回自己卧室。 抱住强塞给他的那挂香蕉,转身走进自家屋内。 阳台直通卧室,床的侧边有张写字桌,上面堆叠数本笔记本。 他打开其中一本,里面记录的是日常生活的提醒注意事项。 拿起笔,在笔记本里增添了些许内容。 原本上面记载的最后一条是: 隔壁搬来了喜欢粉色的女生。 有过刚才的交集,在后面加上了一句: 分卷阅读14 喝醉酒时喜欢给人塞东西。 香蕉随手摆放在桌上,不远处有一个粉色方形物体,包装袋上印有戴蝴蝶结的hello Kitty。 他想他也许猜到,自己一个独居的大男人,屋子里为什么会出现卫生棉这种物品。 大概率是隔壁芳邻的,至于怎么到他手上,不用细究了。 有那么多消失的记忆,都湮灭在无所觉的岁月里,他早就看开了。 记住的,忘记了。 存在的,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喝醉酒扔香蕉的真有其事,大学室友,一个陕西妹纸,哈哈(^^) ☆、第 10 章 宿醉的后果就是迟到。 早上闹铃没能唤醒明珉,一夜无梦,好眠到天明,睡得天昏地暗。 起床后,来不及对聚会后的种种回忆细想,只忙着沉浸在时间已来到九点的恐慌里。 坏了!约了当事人十点整在律所谈案子,可不能迟到留下坏印象!! 她慌慌张张地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黑灰色休闲装,虽然偏运动风,嗯……先将就着穿。 妆也来不及细化。 扑了爽肤水直接抹素颜霜,连眉毛都打算进了律所再去洗手间细描,明珉边抹口红边往鞋柜处走,随便蹬进一双看得顺眼的深色高跟鞋,迅速闪出门。 进了电梯,再奔出大厅,奔下阶梯。 风风火火,急急忙忙。 越急越乱,越乱越出错。 这不,下阶梯时脚一崴,又和某人撞个正着。 抬头,怎么又是他!住在隔壁的邻居!! 她怎么,啊,不对,他怎么这么倒霉,总是要被她撞上。 难道两人之间气场不和,或者她中了一遇见他就要绊倒的魔咒? “啊…对不起,对不起……” 从包里掏出纸巾,明珉忙不迭地将目光所及的污渍,所有泼上咖啡的地方都擦了个遍。 对方从胸到小腹的位置,有好大一片污渍。 她鼻子嗅觉灵敏,能闻出咖啡焦糊的香。 颜色这么深,难道帅哥今天喝的不是拿铁,而是意式香浓? 明珉手上动作摩擦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空气过于安静…… 抬起头,对方是一副尴尬而极力忍耐的面孔。 再看看自己搭放在他小腹上的手。 动作怎么这么暧昧!!! 轰……脑袋懵了,明珉脸涨得通红。 她好像又做了件蠢事,未经同意,对人家□□,哪怕其实是无心的。 明珉赶紧低头道歉。 “帅哥,真是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衣服的干洗费晚上给你,或者洗不干净的话,我赔你衣服钱。” 话说完,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再不跑就会送命。 边跑边唾弃自己。 天哪,天哪! 明珉你怎么冒冒失失的,越活越回去了! 行事冒失,胆子又小,连道歉的话都不敢看着对方脸说。 对于她的□□,他会怎么想…… 嗯……怪邻居? 直到上了的士,还在耿耿于怀。 她是被下了降头吗,一遇见他就方寸大乱,又或者说两人其实孽缘,一方寸大乱就遇着他。 他叫什么名字,总不可能一直帅哥、帅哥地喊吧,那样更像个花痴。 得上门拜访道歉,顺便交换姓名。 ———— 第二日夜里,上床睡觉前明珉先不急着洗漱,而是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镜子里面是张有尖下巴的小圆脸,杏仁眼,嘴唇不薄不厚,鼻梁秀气挺直,凑合在一起观感还算不错,因为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妆容又平增了几分姿色。 怎么看,也算不上是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 那对方,怎么又没将她认出来? 在她隔了一天敲门拜访,准备将衣服的赔偿双手奉上后,他竟然疑惑地问:“请问……你是?” “啊!我,我是……” 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开场白会这样开始,明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卡住。 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问她是谁,他是高度近视没戴眼镜看不清吗,可看样子又不像是。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她决定忽略过对方言行上的不对劲,说明来意。 “我是来道歉的,昨天不小心碰倒你手上的咖啡,把你衣服弄坏了,说好了晚上给你干洗费或者赔你衣服的,结果加班到太晚才回来。今天下班早,所以……所以我就过来问问,看你想怎么处理。” 说完,鼓足勇气去看对方眼睛。 帅哥邻居的肤色偏白,眸色却很黑,深沉得如同最静谧的夜,眸子里现在的闪烁不定,不知到底有何意味。 分卷阅读15 “哦,是这样啊,衣服已经洗干净了,不用赔,小问题没关系的。” 扯开一抹笑,帅哥面上表情恢复了正常,是先前几次相遇,明珉见过的友好礼貌。 “是吗?我看颜色挺深的,还以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她尴尬地笑了笑,直觉告诉她对方是在和她客气。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昨天穿的是一件浅色羊绒衫,可不算好洗的材质,不会是懒得与她计较,就此放过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还真是抱歉,对方三番两次帮了她,她却尽出洋相。 尤其是前天晚上喝醉酒丢香蕉的壮举,让她几乎羞于见他,昨晚躺下后想起,还重重捶了好几下床。 其实就连今天,也是鼓足勇气才上门来的。 “确实费了番功夫,试了好几次,白醋、盐水、甘油都用上了,效果还算不错,焕然如新。”帅哥继续解释道,声音温软,态度和善。 原来如此,明珉心下稍安,看来对方是个大方的性格,不愿意追究,那她就……就这么回去? 不对,她还欠他一杯咖啡! 衣服能洗干净,撞倒的咖啡可收不回。 她想起两人狭路相逢这么多次,每次都有麻烦到他。出于礼貌,她至少应该把咖啡赔了,最好还加上松饼,她记得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他买了一份松饼和一杯拿铁从店里打包带走。 明珉拿定主意,连珠炮似地开口,生怕对方拒绝:“那还是麻烦到你了。不如这样,正好我想喝饮料,现在就去楼下咖啡厅,买些饮料和点心,就当赔礼道歉了。” 说罢,飞速地奔至电梯口按下按钮,回头抛出个灿烂至极的笑。 “稍等片刻,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打滚求收藏,希望小天使们支持一下 ☆、第 11 章 咖啡厅里,不止出售咖啡和松饼,还出售各种蛋糕、面包、沙拉…… 明珉打算将晚餐一起解决了,林林总总打包一大盒子,兴致勃勃地,脚下步子都有些跳跃地出了店门,直奔公寓。 麻烦邻居好几次,请吃晚餐也是应该的。何况自从和施嘉良分手,晚餐时间她一个人做饭为了避免浪费,难免少了点花样。 她目测邻居家的帅哥有一米八高,应该,也许,挺能吃的。 叮铃铃,按响门铃。 门稍稍打开后,帅哥还没出现,一只橘猫先从门后绕了出来,长得那叫一个大橘为重,包子脸,如纽扣般圆润无辜的眼。 肥胖的身体十分亲昵地,从她脚侧轻轻蹭过,粗壮的尾巴从脚背撩至脚踝。 喵…… 明珉下意识地,学了句猫叫,弯身蹲下去用空的那只手逗弄猫。 她是个毛绒控,尤其喜欢长毛的动物,看见猫猫狗狗就走不动道。 但是施嘉良那个人,稍微有点小洁癖,尤其对小动物很嫌弃。所以屡次协商不成后,她做出让步,放弃养宠物的计划,光在网上四处点击帖子,云吸猫、云养狗过过干瘾。 微博里,还留有几条两年前的消息。 今天,又是没有猫的一天。 今天有狗了没有,并没有! 下面配上哭哭的表情图,还有@施嘉良后附上的几颗破裂的心。 此时面前就有只橘色加菲猫,她怎么能错过撸猫的机会?明珉两眼放光,更加坚定了要和隔壁帅哥共进晚餐的想法。 不冲着向人赔礼道歉、友爱邻里,也冲着吸一吸如此肥美的猫啊!她可得好好撸两把,最好能找到机会,握一握它肉乎乎的爪爪。 本来,明珉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话到了嘴边,临时变成:“猫猫好可爱,我可不可以和它多玩一会。” “可以,要不先进我家来,它好像也挺喜欢你的。”看了一眼腻在明珉脚边,享受摸头杀的自家宠物,帅哥眉眼带笑,目光倾泻温柔。 “你喜欢我?” 捧住包子脸,与无辜的大眼互相注视,她突然羡慕起手下正在撸的喵星人,主子刚才看它的目光,宠溺得都能滴出蜜汁来。 “它叫什么名字?”将手上装有食物的纸盒往茶几上放,明珉随口问。 “杰克。”帅哥拿起玻璃壶,给她倒了杯茶水,递了过来。 “哦,对了,”明珉伸手接住水杯,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搬来一个礼拜,她尚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却先知道了他养的猫的名字:“那你呢,搬来好几天,遇见几次,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姓严,叫严默。” “严肃的严?” “嗯。” “沉默的默?” “对。” 这个名字,似乎一本正经…… 可他看上去,既不严肃,也不沉默寡言,很随和温文的气质,不等对方开口问,明珉主动做自我介绍。 “我叫明珉,明亮的明,珉是王字旁,再 分卷阅读16 加个人民的民。” “珉……美玉……合起来的意思是明玉?”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 第一次有人像他这么理解,明玉,活像是清宫剧里的角色名。 明珉将纸盒包装打开,把里面的鲜榨果汁、小蛋糕,鸡肉卷、松饼,沙拉……一样样拿出来,几乎将沙发前的小茶几铺满。 很明显准备了两人份,她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不小心买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一起吃?” “这……” “是我不好意思,连着麻烦你好几次,请你吃东西是应该的!” “麻烦……几次?” 严默面上略带犹疑,声音里有几分踟蹰。 明珉不觉有异,权当他是在客气,继续说服他和她一起消灭面前的食物,分享卡路里。 “是啊是啊,又是帮我提行李,又是帮我捡东西,还,还……”想到醉酒后的失态太丢脸,她将话吞进肚子里,连忙打岔:“这个松饼味道不错,难怪你老是买。” 糟糕! 岔打到沟里去了,她情急之下又说错话,说他老买松饼,岂不就是在提醒他,那天在咖啡厅里,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那回事。 果然,严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拿了块松饼塞进嘴里后问她:“你才搬来不久,怎么知道我老买松饼?” “呃……有一次见你和店员说话,你们说老样子,点了松饼,所以就猜你喜欢吃这个……” 因为心虚,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好在对方没有深究,继续专心致志地啃松饼,两人之间距离隔得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在微微颤动。 睫毛这么长,又浓密,将眸色称得极深,一双眼睛深邃如最沉寂的夜空。 真是犯规的长相…… 喵—— 见面前两个人大快朵颐,杰克不甘寂寞,也跳上沙发,紧挨她坐了下来,又肥又圆的脑袋在她身上蹭啊蹭。 “它几岁了?”她手上动作不停,边撸猫,边侧过头问。 “它……应该三岁左右吧。” 严默语气是犹疑不定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珉甚至能从中听出失落。 应该,为什么是应该?又为什么一个普通的问题,他不太开心的样子。 作为主人,弄不清楚自己家猫几岁,莫非是捡的,所以才不能确定年纪? 没有追根究底,明珉自动将疑问脑补圆满。 “你家里好多书啊。” 一进严默家,明珉就观察到,对方家中不管是茶几、沙发、还是边柜上……或多或少都摆了几本书,沙发后面甚至没有背景挂画,整排书柜占据了客厅一面墙。 书虽然多,也到处放,却不显得房间杂乱,显然男主人会日常收拾。 她一手举着鸡肉卷,一手随意翻看正好摆放在身侧的某本书,封面眼熟,正好是曾经买过的。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东西,总不能不说话,哪怕尬聊也要找点话题。 于是她抚了抚书面,随口说道:“这本加泽文的《时光倒流的女孩》我也有。” “你喜欢?” 严默手上同样拿了一个鸡肉卷,是明珉刚才塞给他的,那本书在她来之前,他刚好一口气看完。 “还可以。” 回了三个字,她表现得不喜欢也不讨厌。 其实事实是——那本《时光倒流的女孩》,是网站促销活动凑单买的,到货后她随意翻了几页,觉得故事开篇不够吸睛,文笔也不算优美,一直在书架上搁置落灰,再未拿出来翻阅过。 “我也觉得不错。” 严默看了后倒是真喜欢。 明珉附和的点了点头,目光从书的封面上扫过,念出一句话:“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 “这句话不错。”看起来挺有感,不然也不能以醒目的颜色印在封面上,为了找话题,她随口评价。 “是啊,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严默低下头,轻声应和。 明珉只看到一个低头的侧影,看不清那双黑眸下的深沉里,掩去的所有无奈和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人设,蠢作者觉得自己当初怎么想的,简直是自找麻烦,一不小心就bug ☆、第 12 章 他是个无药可医的病人。 而原本的人生规划,是做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女孩提起衣服的事情时,他眼神微微向上飘,是在回忆怎么处理咖啡渍。 没打算要她的赔偿,因为当时自己也不知,对方所说的那件衣服状况如何。 苏萨克氏综合症,全世界只有两百多个病例,仿若天选之人般的概率,他不幸成为其中之一。 读书时,这个名词只在医学资料中匆匆一瞥,谁知却在一次不明原因的晕倒后,伴随终身,成为无法甩脱的标签和噩梦。 人生的 分卷阅读17 翻转,出现在二十一岁那年,临毕业还有几个月,仅仅几个月而已,如果安安稳稳地渡过,会是怎样的光景…… 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宅在公寓里,时而晨昏颠倒赶画稿交差,需要靠每周去健身房锻炼三次,才能维持一定的运动量,才不至于长成油腻的大叔,被人看见杰克后说物似主人型。 而是穿上白大褂,工作在原本已经联系好,坐落在公寓不远处,星城最好的三甲医院里,每天忙得回到家只想休息,完全没有起身运动的欲望。 听起来,似乎现在更安逸,如果现在的生活,真的不算是在将就的话…… 他是不是该庆幸,当年虽然没有选择做个艺术生去考美院,但好歹家学渊源在,自小有画画的功底,转行当画手这几年,已逐渐小有名气,起码能自食其力,让年老的父母对自己未来心下稍安。 他的记忆可以保持多久,最多不过二十四小时。 大段的、正常的记忆只停留在二十一岁那年,之后发生的事情,总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迅速消逝。 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以为自己才二十一岁,是个即将本科毕业的B大医学系学生,硕博连读的名额也争取到,未来一片光明。 等混沌不清的脑子稍微清醒,其实能感觉出,和真正那年的自己有细微差别,哪怕记得的事情,都像是隔了层迷雾,等待着去整理。 记忆不再增添,却会逐渐模糊,如果刻意地,努力地去回忆当时的意外,总免不了吃点苦头,结局只能是头痛。 于是周遭有了许多笔记本,之后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许能在笔记中找到,也许因为没有写下而不能,没有写下的那些事情,如同没有发生过般在生命里失去印迹。 最难捱过去的第一年,他甚至绝望地在笔记本里问,如果没有了未来,那么他的过去,是不是也会随着年纪渐长而消失,他每一晚的睡去是不是如同死亡般的结束,而每一天的醒来又如同新生般懵懂。 某次在公寓附近的街道上,和老同学不期而遇,从成熟但依稀熟悉的面目中,猜出对方名字,寒暄间谈及当年,他自嘲地调侃:本以为会成为个会画点画的医生,没想到却成了个懂点医术的画手。 “可惜了。”对方同情地说。 “其实还好。”他笑笑地回应。 不仅对他人,甚至对自己,也都只能是一句,还好。 命运中的无常,通常是猝不及防,之后说好说坏,说苦说痛,多说无用。 他能知道这段对话和相遇,也是因为被记载在日记里,但是只要一觉睡去,记忆消失,他不去重新阅读当时那天的日记,自己也不会知道曾经有过此段相遇。 指不定,已经有很多次,很多人对他说过“可惜了”这几个字。 而他也总是同样地,笑笑地回答,其实还好。 “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 背靠在摇椅上,杰克蜷缩成一团窝在脚边,他在摇摇晃晃中闭上双眼。今天无意中在书架上翻到那本书,最初吸引他的,不过是封面上这句话。 即使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所失去的已永不可追了,还是不能避免被所谓的与失去重逢吸引。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喃喃自语地,他将和明珉一起吃晚饭时,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是叹息般:“那该多好。” 《时光倒流的女孩》里的小主人公莉兹,因为车祸丧生来到另界,从此开始以时光逆流的方式倒着生长,直到变成一个婴儿,再随着河流里的波浪回到人间开始新生。她曾经苦恼和难过,年纪永远停滞在十五岁,那些成长之后才能体会的事情,她永远都不能体会了。 记忆永不再增长的他,一天天归于二十一岁原点的他,除了身体依旧诚实地服从岁月的脚步,会逐渐老去,和这个叫莉兹的小女孩何其相似。他们某种程度上,都绝望地认为自己没有了未来,某种程度上,在自己的感知里,他认为自己从二十一岁,因为不明原因晕倒的那天就已经死去。 他只是,尽量的,尽量的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尽管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正常。 但他还是希望,哪怕为了降低父母的忧虑,也为了好死不如赖活的求生欲,出现在人前时,可以有正常的言谈举止,可以不够淡定和轻松,但是坚韧的,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其实也怀疑过,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变成个脾气诡异的怪物,会不会被心底里的不甘与怨恨吞噬,磨灭掉仍在极力宽和的性情。 即使再仰望星空,也始终脚踩深渊,如履薄冰。 三年前,他通过日记本里面的记述,反复地对第二日醒来的自己交待,讨论该如何规划未来。 最后,他想试着独立,向父母提出希望从家里搬出去,搬进在毕业前就买好,就等他以后到医院上班时再去住的公寓独居。 他这样的失忆症患者,一个人住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和风险,起初父母极力反对,后来还是大伯劝服了他们。 分卷阅读18 “哪怕你们现在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他,与其将来提心吊胆,不如现在就开始让他适应,每天定时联系,如果怕发生危险,多看着点就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说。 父母思来想去,终于点头放人,他松了口气,总算能避开他们极力掩饰,但难免紧张和痛苦的目光。 或许他不在家里住,尝试着一个人独居,他们也会好过些,不必将全部心神放在他身上。 每天早上需要重新认识一遍人生的是他,不需要父母陪着一起将过去的突变再回忆一遍。 那是同时对三个人的凌迟,又何必…… 他的卧室,床对面的墙壁上,有几个英语单词醒目地提醒,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床边书桌上的笔记本。 书桌上一沓笔记本堆叠在一起,每一天的日记,接下来的日程安排,需要重点注意每天必看的,不那么重要的记录,工作手册……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受,大概即使记忆消失了,某些残存的感觉还在,至少他今天起来,适应的过程没有觉得过多的不快。 每天都将自己的人生重新认识一次,每一天都是新的,虽然他从来就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哪怕当时看笔记本受到的冲击再大,昨日累积的挫折和郁闷都不会带到新的一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他在独居的公寓里完成了三本画册,因为累积的口碑好,接了不少活,甚至开始小有名气,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离出事到现在已经快七年,当年他二十一岁,现在二十八岁。 虽然看上去还年轻,但迟早有老去的那日,不知道那时的他,早起时面对镜子中陌生的自己,会不会惊叫恐惧。 就好比杰克,它肯定不是他养的第一只猫,虽然品种都是加菲,虽然都是黄白相间的橘猫,但对比旧照片,仔细观察,能看出毛色和眼睛之间的细微差别。 那么它到底是第几只杰克? 他不打算细究,细究探讨下去,会生出无数问题。 上一只杰克陪了他多久,它去哪里了,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活着,是不是走失了?这一只杰克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候多大,它在遇到他之前生活在哪里,它是不是早早的就被父母预定,只等自己的猫万一有问题又送过来? 所以在被问及杰克年龄时,他才不确定地,游移着、抱歉着地说应该是三岁。 过去是重重迷雾,拨不开,不消散,见不到真相。 尽量将自己的行动规范在安全圈里,接触的人、事、物维持稳定,才能避免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将行为混乱。 他不可以多往后看,更期待不了未来。 唯有活在当下,希望自己可以从容一点,更从容一点。 哪怕是被迫地去接受生命里那些得到和失去。 哪怕他压根都不知道,他到底得到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接受着,忍耐着,不抱期待地去生活…… 时针来到夜晚的十一点。 犹如灰姑娘的童话,水晶鞋和南瓜马车一到时间就会消失。 他的记忆将在睡醒后将归至原点,但在闭眼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在隔壁搬来一个新邻居那行下添了几个字。 名字叫明珉。 本来打算合上封面,他犹豫了几秒钟,又重新打开,添上些许内容。 杰克喜欢她,她也喜欢杰克。 ☆、第 13 章 一杯咖啡,一块三明治。 每天早上的元气助力,从公寓楼旁的“TODAY”咖啡厅开始。 这一日,明珉索性连中餐也在此地解决,顺便等待来拿文书的当事人。 前天有个案子宣判,就是搬家那日,开庭开到一半,女方差点扬长而去的离婚案子。 宣判时,那位因为情绪抵触,没有到场,法院要她去拿判决书的通知被明确拒绝,书记员昨天打电话给明珉,要作为代理人的她先将判决书领了回去。 其实她劝过女方,第一次到法院离婚,一方当事人已经明确提出不同意离婚,多半会判不离,奈何对方不信,以为去了法院就表示认可离婚此事,再也不肯踏进法院一步。 “我是不会如他愿的。” 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挂断。 明珉只能暗自嘀咕——你以为不去法院现身能造成多大的阻碍,其实程序照走,案子照结。还有,不是明示过你估计会判不离嘛,怎么还是这么纠结地不配合…… 将手机放进包里,判决文书只能她去拿了,饶是此类情况见得多,还是忍不住默默吐槽。 拿文书的事情办得快,签完字,她将手上判决书翻到最后一页,把判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的最后内容咔嚓拍了张照,当即发给对方。 还没走出法院 分卷阅读19 ,电话就敲过来,急吼吼地要文书。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拿。” 现在心急火燎的,早干嘛去了…… 心中暗自吐槽,叹了口气,她暂时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处理,索性连律所也不回了,与对方约在公寓楼下的咖啡厅碰面。 等事情办完,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回家,顺道买一些绿植盆栽,像隔壁邻居那样装饰阳台。 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咖啡厅碰面,明珉坐在里面等了半小时,依旧没看见人影,打了电话过去催,对方只说,就来,就来。 又等了半小时,啃完松饼,又吃了块慕斯小蛋糕,百无聊赖下,她觉得对方说就来的意思应该是——就不来。 反正今日无别事,索性放半天假当休息,站起身,从咖啡厅免费提供阅读的侧边书架上寻本书阅读。 一眼相中,那本在她书柜里吃灰,在严默家里出现过,此时又出现在咖啡厅架上的《时光逆流的女孩》。 畅销小说肯定有过人之处,加上严默也说过故事不错,她觉得自己可以再翻开瞄一瞄,也许多看几章,就能体会到这本书的妙处。 将书从架子上取下来,转身想返回座位上,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迎面走来,手上提了外带的纸袋。 闪亮系生物,严默! 他又到这里买松饼和咖啡来了? 两人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 瞬间绽开抹甜笑,拿书的那只手还想举起来挥一挥。 未等手举起,对方视若无睹地和她擦身而过,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没能开口说出的“严”字,断在明珉的嗓子眼里。 距离如此之近,看不到她人实在说不过去。 这是他第几次对她迎面不相识了,就是再脸盲,两人那天还一起吃了顿晚饭,不至于还认不出来吧。 或者是心情不佳,看到了当作没看见。 那也太没有礼貌,太不给她面子了。 他那么温和又乐于助人的一个人,不至于啊……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明珉缓不过神,呆愣地站在原地。 还是咖啡厅的一个服务员给她释了疑。 自从搬到此处后,她天天光顾公寓楼下的咖啡厅,一来二去,和里面的两位服务员以及老板混了个脸熟。 和她搭话的服务员,是个比她还小一岁的男生,名字叫季白,外号小白,长得也是唇红齿白的,活脱脱的小白脸形象,性格外向活泼,向来喜欢和顾客谈天说地。 “你认识他?” 此时咖啡厅里的人没几个,他走过来,手肘碰了碰石化状态的明珉,将她唤醒。 “认识啊。”缓缓将头转向小白,秀气的眉皱起来,她又开始自我否定:“我和他,认识吗?” 是不是刚才看花眼,其实走过来的人不是严默,而是别的什么和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甚至可能他还有个孪生兄弟,刚好路过来看他,顺便帮带个咖啡什么的。 嗯,原来是这样…… 脑补后的明珉找到合理解释,自我催眠般地胡思乱想。 小白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的认知完全打破,真相比她漫无边际的脑补还要曲折离奇。 一时间,她都难以消化话里话外的讯息。 “他也是够倒霉的,好好地一个青年才俊!”小白边摇头,边感慨。 “倒霉?”按捺下脑海中瞬间奔腾而过的,各种往外冒的悲惨身世、重病不治…… 明珉眼睛一眨:“他看上去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倒霉了?” 长得一表人才,穿着品位不俗,还养了只蠢萌蠢萌的加菲猫,满阳台的花花草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哪里有倒霉相了! 她将小白拉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把松饼推到他面前,催促他快点解释。 “快点说啦,他怎么了?” 小白怕被老板批评,不愿意吃客人点的餐点,又将松饼推回她面前,才将脑袋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话。 “有部电影,叫初恋五十次,你看过没有?” “看过啊,德鲁巴里摩尔演的,和他倒霉有什么关系?” ………… 明珉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声音拔高,吞吞吐吐地:“你是说,你是说他,他……” “没错,”小白抿着嘴点头,肯定她的猜想:“他得的病,和那个女主一样。” “天哪!”手挡在嘴前,明珉惊呼出声。 “可惜了啊,听说他还是个B大毕业的医系高材生,得了怪病,医生也做不成了,只能每天窝在家里画画,不过画得好像挺不错,有点小名气。” ………… “要不然,就凭他那身高,那长相,还有那气质,得多招人啊……就算是我……” “就算是你?”敏锐地抓住话中疑点,明珉眼睛微眯。 “就算是我 分卷阅读20 ,也羡慕得狠,”讪讪地,小白仿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知道他为什么虽然几乎每天都来,却从来都是外带,不坐在咖啡厅里吃松饼和咖啡吗?” “喜欢在家里吃?”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不然还能是啥。 “才不是,”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小白描述得绘声绘色:“他有这个病,又长得好看,坐在我们店里吃东西,时不时有女孩子上去搭讪,偏偏又不记得被搭讪过,被骚扰了,和骚扰他的人面对面站着都认不出来,一来二去,难免有那么极为个别的人,作出些出格的奇葩事情来。” “什么出格的事情?” “偷拍照,要电话这些都算正常的。曾经有个心理不正常的,天天坐在这里等他来,有时候也能搭上一两句话,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居然在幻想中,认定自己和他在谈恋爱。偏偏他有那个病,自己干了啥自己都不清楚,那人一出现,他都不知道要躲的。” “这么夸张啊。” 看来人心险恶之下,不止有男痴汉,也有女痴汉,明珉感慨。 “还不止,后来那女的越来越过份,开始跟踪他,知道他住在哪里后,有一次甚至深更半夜地在他屋外闹,硬要进去,不得已报了警,一查才知道,那女的就是个精神病。” 说得绘声绘色、口干舌燥的,小白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仿若自己是当事人般,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我当时才到店里工作不久,还以为那女的不过是花痴了些,默默追求他而已,偶尔缠着他说两句话,其实他也没怎么搭理过那人。没想到这么恐怖。要不是被抓进去了,谁知道发展下去会出什么问题,” “确实,挺恐怖。” 想象当时的场景,明铭认同地点头。 “所以啊,”小白放下杯子,眉毛挑高,最后做了个总结:“他后来到我们店里来买东西都是打包带走,以免再遇见那个疯子,或者惹出别的什么烂桃花。他父母也拜托我们店长,如果再看见那个疯子,提前给他们打电话提醒。” 出于好奇,明珉正想接着聊下去,继续问其它有关严默的事情,一通电话敲过来,原来是那个约好就来就不来的女当事人,工作要紧,她赶紧按了接听。 “你在哪呢,我到了。” “我在里面啊……” 从角落的位置起身站起来,明珉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人,她在门口四下张望,不是自己约的当事人是谁。 “这~” 放大音量,她伸手招呼。 对方很快发现她,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和开庭时失意颓丧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离婚不成,就这么高兴? 想到开庭时,男方是如何将她贬得一文不值,明珉心里对她生出同情。 眉头微蹙,从包里拿出判决文书,放在桌上。 不用开口提醒,对方自己主动拿过去,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一份简单的判决书,前面写的都是当事人的身份信息,居然也一字一句看得那么认真。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明珉默默地在心中叹口气,考虑要不要再续杯咖啡。 早就告诉过她,第一次起诉离婚,如果一方不同意离婚,法院多半会判不离,她不相信。 而照她老公看她像看垃圾的态度,如果没有回心转意,判决生效后半年又向法院提出离婚,多半是要处理婚姻关系,要判离了。 她该不该提醒她这点,先在财产和小孩的抚养问题上做好准备,收集证据。 还是任她继续沉浸在胜诉的美梦里,睡上一阵。 “法院还是公正的,他这两天都没和我联系,原来是输了官司,躲起来了。” 总算将判决书看完,她仔细折好,仿佛什么珍贵的物品般收进包的夹层,抬起头面上轻松而又得意地炫耀:“我偏不让他如意,就要去他单位找他,顺便也让他身边觊觎的女的知道,法院判我赢,他没能得逞。” 不说还好,一说就漏底。 明珉长吁一口气,难怪约好就来结果就不来,原来是知道官司赢了,先迫不及待地跑去示威了。 这一对夫妻的性格,估计有点,半斤八两…… ☆、第 14 章 明珉回到家时,左手两盆花,右手一袋肉。 花是蟹爪兰和天竺葵,都是好养活的品种。 肉嘛,此肉非彼肉。 选的时候挑花眼,顺着花店的门面走到后院,别有洞天。 几排长长的架子,延伸开去,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的育苗盆里,都是些多肉植物。 形状似莲花,又有些微颜色上的不同。 品种之多,简直要为难死选择疑难综合症。 索性让老板替她做决定,选了几颗据说好养活的品种付了款,兴致勃勃地提回家。 她换了鞋后,径直提了袋子去卧室阳台,将植物一样样从袋子 分卷阅读21 里掏出来,摆上预先准备好的花架。 袋子里的所有植物加在一起,也不过占据阳台一处角落。 有些艳羡地看了看隔壁严默家的阳台,生机勃勃的植物郁郁葱葱,在冷空气不断侵袭的天气里依旧开得热烈。 红的、黄的、紫的……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和他一样,在阳台上种满花草,将它们打理得这么好。 念头才起,很快又被理智熄灭。 像他家那么多,肯定要花费不少精力照顾,他指不定就是因为得了叫苏什么的失忆症,每天都宅在家里,才养花养草养猫分散精力。 再次望了望对方空荡无人的阳台,她突然觉得,得了失忆症又一个人独居,应该生活得挺不容易。 一定会,很不方便…… 难怪会不记得她是新搬来的邻居,反复问她住在几层。 难怪她登门道歉,他也是没有反应过来,问她的名字。 那么他那件被咖啡泼坏的衣服,到底真的洗干净没? 还是纯粹不记得,又不想纠结在赔偿问题上,于是推辞说已经洗干净了。 还有,她又是往他手里塞卫生棉,又是喝醉酒给他丢香蕉的。 他应该忘记了吧…… 明珉点点头,这么糗的事情,他应该是忘记的,肯定忘记了! 不是说记忆顶多只能保持二十四小时,醒来就会忘记吗? 那么第一次相遇,她对他发花痴的模样,更加不会有印象了。 犹如荡秋千般起伏,她的心情释然又怅然,古古怪怪。 即希望严默忘记自己的失态和出糗,又失望他每次都将自己当成完全陌生的人在看待。 在他不动声色的彬彬有礼下,其实是陌生的疏离。 那么下次相遇,她是不是该,先不等他问就主动来个自我介绍? 两天后…… “你好!” 明珉莞尔一笑,主动对正在按电梯按钮的严默说:“我也是四楼。” 对方显然没有搭话的欲望,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连多余的眼神都未分过来,神色淡漠。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电梯来到四楼,前后脚走出电梯,各回各的家,各进各的门。 从前的乐于助人,都是特殊情况,他这副不言不语的冷淡模样,才是正常状态。 明珉站在电梯里,偷偷打量身侧的严默时,咬着唇默默想。 又过了几天…… “这里的松饼味道不错。” 和严默在TODAY咖啡厅不期而遇,同样挤在收银台后等待买单,饶是知道对方认不出自己,明珉还是按捺不住打了招呼。 知道他爱吃松饼,于是用食物作借口搭讪。 “嗯,确实不错。” 这次多说了四个字,冲她轻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买完单随即转身而去。 两人之间,一点多余的交流都没有。 回忆起刚才,他回应她话时的表情。 眼里毫无笑意,一如既往的礼貌,一如既往的客气。 遇见多少次,就会忘记多少次,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明珉耸耸肩,一边咬着吸管喝咖啡,一边目送对方背影离去。 后来再次的相遇,让明珉觉得——严默这个人,只有当他觉得,有必要出手帮忙时,才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其实两人见面的机会实在不算少,毕竟住在同一层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要不要帮忙?” 多么熟悉的问话,多么熟悉的声音。 其实也就听过那么几次,但就是印象深刻,哪怕不回头,她都知道身后站的是严默。 他这种让人不能忽略的闪亮生物,已经进化到不止长相,连声音都是如此了吗? 这一次的相遇,又是在大厅外的阶梯上, 明珉呲牙列嘴的,左手两桶四升装的农夫山泉,右手同样两桶农夫山泉。 刚才在便利店里太高估自己的臂力,小看四桶矿泉水的重量,买了四桶水回家。 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就当是在锻炼,晚上不用对着电视机跳操,今日份的运动到此结束。 一边懊悔…… 不,才不! 比起像只蜗牛一样地负重提水,她宁愿回去跳半小时郑多燕。 “要。” 有人提出帮忙,她忙不迭地应声。 一路走来不堪重负,看来她离成为女汉纸还有段距离。 明珉赶紧放下左手上的两桶水。 “那两桶也给我吧。”严默瞥了眼她因为重量倾斜的肩膀。 “那怎么好意思。” 已经解放的左手在空气中甩了甩,她笑笑拒绝。 “没关系,顺便了。” 一只手伸到面前,她下意识地听从,将剩下两桶水递过去。 递完 分卷阅读22 后又在心里打鼓,这样做真的好吗,全麻烦人家,自己轻轻松松走路,两手空空。 思索间,两人进了电梯,这次换成她按楼层按钮。 “四楼。” 回头给站在她身侧的严默一个讨好的笑脸。 她报楼层纯属没话找话,只是觉得两个人共处密闭空间,他刚才又帮她提水,不说点啥实在气氛尴尬。 好歹尬聊也是聊嘛…… 听见到四楼,严默眉角微挑,若不是她观察仔细,肯定发现不了他面部上的小动作。 他这是,想起什么了吗? 明珉半是试探的,半是提醒的,作自我介绍。 “我们是……。” “邻居。”严默抢先补充。 “我叫…” “明珉。” “你记得?”她张大眼睛,即惊讶,也惊喜。 他居然记住她了!他居然记住她了!! 是前几次的搭讪生效了吗? “嗯。”电梯门打开,严默迈开长腿,径直走了出去,替她将四桶水提到门口放好。 舒展的眉眼,上扬的嘴角,严默面上荡开清浅的笑意:“今天早上看到过你名字,如果记在本子上也算的话,那我的确记得。” 原来如此,没有发生奇迹。 明珉心里又生出失落。 “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囤了好多零食吃不完。” 他帮她搬水,她想请他吃点东西。 “不了,我还有事。”严默低头拒绝,掏自己家门的钥匙。 “那我现在进去拿给你?”明珉还是不放弃。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吃零食。” 门打开,严默开始脱鞋。 对方接连拒绝下,她再坚持邀请,就是在勉强。 严默虽然笑得依旧温和,不情愿的态度表现得实在明显。 明珉不再传递无用的热情,进屋前最后表达谢意。 “那好,刚才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谁和你客气,分明是你自己一直在客气。” 将自家门关好,进屋后,她嘟哝着嘴,自言自语。 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合上房门后,正在脱鞋的严默停下动作,低头笑了笑,同样自言自语地说话。 “还真是,和笔记本里记的一样。” 隔壁搬来个新邻居,名字叫明珉,她喜欢粉色的,造型可爱的东西。 今日份的明珉,穿的是一件粉白相间,帽子像兔头,长长的耳朵快坠到腰间的薄棉衣。 知道她到四层,不用提醒,明珉两个字瞬间从严默脑海中蹦跶出来。 喝醉酒喜欢给人塞东西,请他喝过饮料啃过小松饼。 今天没有喝醉,依然喜欢请人吃东西。 看来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严默默默在心中下了注解,却未将此条写上笔记本,只在后面添上一行字:知道我得了失忆症。 从她那句语气里尽是惊喜的“你记得”推导出来的。 默默将格外扎眼的失忆症三个字盯着看了半晌,他收拾略微怅然的心神,走到阳台提上花洒,开始日常活动。 浇花。 ☆、第 15 章 “啊啊啊啊啊!” 隔壁间传来连声惨叫。 成功吸引过严默的注意力。 “怎么了?”他循声相问,探过头看向对面阳台。 那个叫明珉的女孩,同样在自家阳台上站着。 时间在二十四小时内,他没有入睡,还记得她是谁,也记得不久前两人才在楼梯间告别。 “我的肉。” 心痛的皱眉,明珉鼓起腮帮子,哀哀凄诉:“我的肉,烂了!” “你的肉,烂了?” 迟疑中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严默不明所以。 那西子捧心的模样,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心碎吧,那也太矫情了。 好在明珉接下来的举动化解误解,她将手上的小陶盆举高,冲着他的方向,手伸直,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你看,本来好好一朵莲花,现在黑化了,都一片片地往下掉叶子了。” 虽然看不清手上那盆植物是啥,好歹弄清楚说的不是她自己,严默松口气,几乎下意识地,自己也不知道多管闲事的劲头从何而来,已经开口提议:“要不你拿过来,我给你瞧瞧。” “好嘞!” 一眨眼功夫,明珉像个兔子窜进卧室,人影从自家阳台上消失。 看来往他家过来了,严默返回客厅,去给她开门。 发现主人走过来的动静,杰克从沙发上懒洋洋地抬起头,眼睛睁开又闭上,算是打过了招呼,继续躺倒酣睡。 这只肥猫! 严默止住揉捏它的冲动。 分卷阅读23 他记得笔记本里有写,它挺喜欢对面邻居的,等下人过来,看它动弹不动弹。 事实证明,即使杰克是只猫,而且是只被割过蛋蛋的公猫,它依然对女生更加青睐,哪怕并非同类。 连肚皮都露出来愿意给人家摸了,还一遍遍地将脑袋和尾巴在她身上撩来撩去,蹭来蹭去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讨她欢喜。 而明珉呢,似乎忘记过来的目的,撸猫撸得爽快,已经和杰克聊嗨了。 “杰克,你好像又胖了。” 喵…… “没关系,再胖你都是那么的英俊帅气,出去肯定能迷倒一片小母猫。” 喵…… 被冷落在旁的严默好想提醒她,杰克已经做过绝育,小母猫们估计都不愿意搭理它。 而且就它那快要贴上地板的肚皮,那体型,英俊帅气? 嗯……用布口袋来形容还差不多。 “杰克,握手。” 杰克的脑袋又冲着明珉的掌心蹭过来。 她连忙纠正:“不对,不对,不是要摸你头,是手,手!” 奈何语言不通,杰克索性身体躺倒。 她大声笑起来:“也不对,不是你的肚皮,不过摸摸肚子也不错。” 喵……、 肥硕的身体在地板上扭动,杰克惬意的享受按摩服务,圆润的猫眼懒洋洋眯成缝。 这两只还要玩多久? 严墨将放在地上的多肉植物拿在手上端详片刻,大致明白出什么问题,但身旁的一猫一人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将他遗忘,为了吸引注意,他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的这盆多肉应该是根出了问题,从下面开始烂,所以才一片片地掉叶子。”他说。 明珉总算记起大晚上的跑严墨家是为何而来,顿时收住撸猫的手,回头求助:“还有救吗?” “这株是保不住了,但还有些没黑腐的叶子,”严墨用手拨拉出几片,捏住其中一片递到她面前:“像这样的,没有染病,还可以试试叶插。” “叶插?”虽然听不懂,但是不明觉厉,明珉秀气的眉开始纠结。 “你家有没有蛭石?”他问。 “什么石?” 明珉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名词过于陌生,和叶插一样都闻所未闻。 “好吧,”大致明白种多肉植物对方就是个小白,严墨先解释出问题的原因:“我看你这盆里的土不大适合种多肉。” “从育苗盆里带出来的。” 当初在花店买好多肉后,老板只是帮她将植物换到合适大小的陶盆里,可没说土的事。 “养多肉要用颗粒土,你这里面几乎全是营养土,不透气,养着养着时间过去状况就不好了。” “啊……我那里还有几盆,会不会也……” 心中生出不祥预感,明珉觉得不妙:“来得及拯救吗?” “换上颗粒土就行了。” “前段时间才从育苗盆里移出来,老换来换去会不会容易挂?” 明珉还是担心,老话不是说人挪活树挪死吗,若是将植物重新移植,她担心伤到根系还是活不了。 “不会,其实多肉的生命力很顽强,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娇气,一个月不浇水都不会死,而且它的叶片也可以用来发新的小苗。”他觉得她过份紧张了。 “哈哈,我才不会一个月不浇水,我每天都有去阳台上浇花。” 不假思索之下,明珉脱口而出,她觉得自己其实有很负责任地照顾它们。 眼下这株散了架的,一定是土的锅,绝对不是她照顾不周。 “每天?”严默总算知道更严重的问题出在哪,扬起一只眉毛,似笑非笑地问她:“你每天都浇水?” “是啊。”明珉眉头皱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笨蛋,问题不止在土,还在水! 严默摇摇头笑了,他耐心给她解释:“多肉植物不需要天天浇水,你每个礼拜浇一次,甚至十来天一次都可以。” “那不会太干吗?” “不怕干,就怕湿!” “啊!”明珉总算知道自己错了。 “你浇水是沿着盆壁或者从植物底部浇吗?” “直接从上面淋啊!” 错得离谱! ORZ……难怪!!! “你需要换成尖嘴的洒水壶,直接从上面淋水,会造成水积在多肉植物的叶片里,也可能导致叶片腐化生病。 不过是想养几盆花草,里面的门道这么多,明珉懵懵懂懂地点头,而严默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头昏脑胀。 她没想到,隔壁家的帅哥,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像个老夫子,不停的在给她恶补植物学。 “颗粒土有很多种,鹿沼、赤玉、彩虹石、珍珠岩……你每样都可以买一点掺杂着一起搭配。”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珉捣头如蒜,内心的感受 分卷阅读24 是听起来好复杂的样子。 “多肉要多晒太阳才出状态,薄水薄肥,所以施肥方面你买些缓释肥,撒在土上,任它慢慢释放就行了。或者也可以买专门的多肉植物肥,叶面也可以吸收的那种,掺杂在水里用喷壶喷,我记得美乐棵的就不错。” 天哪,养肉怎么如此复杂,她都快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哪里是在养植物,简直是在供祖宗!! 严默喋喋不休,说得头头是道,用什么盆好,什么土好,什么铺面什么垫底…… 明珉猛地摇摇头。 套路怎么这么多,她的脑袋已经一团浆糊了… 等等等等,她想养植物,不是搞生物研究! “严默,”一只手撑住脑袋,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智商上的暴击,索性豁出去了:“感觉好难养的样子,多肉植物我家阳台上还有几颗,我明天就去买你说的那什么颗粒土,把土换了送过来,你收留它们好不好,我怕我又养死了。” 这么难伺候的植物,感觉再养下去,就是在杀生了…… “不用担心,多肉其实很好养的。”严默耐着性子劝说,依旧没放弃对她的治疗。 意识到她想将自家植物当甩手掌柜丢给他照顾,他又好笑又无奈,:“其实只要土和水没问题,一般都死不了。” “不不不不,要相信除了科学道理,世界上还有气场不合这回事。有些人养啥活啥,就像你,还有些人养啥死啥,就比如我。” 听不进他的建议,明珉头摇得像拨浪鼓,用祈求的目光继续向他发出求助:“你就收留它们吧,你看你阳台上,那么多植物都长得郁郁葱葱,它们在你这,肯定活得比我那好!” “这……”一时间,严默不知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眨眨眼,她觉得自己眼睛里,现在指不定在冒星星。 刚才忙着说话没仔细看,现在安静下来面面相对,严默那张好看的脸,离她近得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他皮肤很好,既没有痘痘也没有细纹,比她一个女生还要白…… 睫毛不用刷也又浓又密,还微微上翘。 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这是传说中的桃花眼吗? “你……” “我什么?”蹲在地上的严默微微抬头,嘴角上扬。 明珉傻笑,闪亮生物就是养眼啊…… 中了一种叫花痴的病毒后,智商和情商同时来到最低点,她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你眼睫毛,真好看!” 一把捂住嘴,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是看人家性格随和,乘机调戏吗? 都不敢看严默听到这句话的表情了,没脸再呆下去,她蹿起身快刀斩乱麻:“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明天就把那几盆送过来。” 滋溜一阵风似的,明珉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家,连地板上那盆叶子七零八落的多肉都忘了拿。 对她忽如其来的变化,严默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人溜走了,还坐在地板上回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不是说错话。 她那犹如见到洪水猛兽,滚滚而逃的样子。 杰克刚好从旁边走过,被他一把逮住:“你知道么,杰克,她怎么突然急急忙忙的走了,是我说的太复杂吓到她?” 喵……两脚兽,拿开你折腾我的爪子。 杰克嫌弃地给了一爪,它喜欢香喷喷的女生,不是硬邦邦的男人。 “她明天还会来,你开不开心?”严默还是不放过它,甚至开始揉它的大脑袋。 喵…… 杰克耐着性子给了几秒揉弄自己的时间,在忍耐中反驳——我看开心的是你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个寂寞的闷骚男。 几分钟后。 躲过杰克忍无可忍拍过来的爪子,终于大发慈悲放过自家宠物,严默走到卧室,再次打开有关于日程安排的笔记本,在明日那部分写上:邻居明珉也许会送植物过来代养,提醒她昨日遗忘了一盆多肉在我家(已挂,散架,可叶插)。 换成另一本笔记本,在自己住处环境的地方,有关明珉的部分又添上四个字:植物杀手。 有关新邻居的形容,已经有几行字了。 他突然下意识想到,独居的几年里,她似乎是他最关注的人。 除了她外,对别人的备注寥寥无几。 她有什么特别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或者纯粹只是巧合? 撇开疑问,他无意深究,打算洗漱就寝。 反正,明早醒来,都会忘记。 归于二十一岁的原点。 ☆、第 16 章 “我是……” “明珉。” “我是来……” “送盆栽寄养的。” ………… “你记得?你记得我,记得我今天要来找你 分卷阅读25 !!” 要不是手上捧了一筐多肉,怕自己欢腾得太厉害将植物抛飞出去,明珉简直想拉着严默转圈圈。 “嗯……笔记本上记着,一看见你手上捧的多肉植物就猜出名字了。” 被身旁女孩眉目间洋溢的热情感染到,严默笑容里掺杂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喜悦。 她今天穿了粉红、粉蓝相间的宽大家居服,上面缀了几颗明黄色星星,一看颜色和款式,就算手上没有拿多肉植物,明珉这个名字也会从他脑袋里蹦出来。 眸光闪动间,看见她明媚生动的脸,仿佛清冷的雾气里照进一束阳光。 他觉得,自己的新邻居,真的挺好认的…… 原来如此,还是笔记本的功劳,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明珉鼓起腮帮子,撇撇嘴,将装多肉的篮子递到严默面前。 “都在这里,我今天特地买了颗粒土,把里面的土都换过了,你看看,是不是没问题?”, 为了找所谓的颗粒土,她今天可是跑了好几家花店。 “看着没有生病,都挺健康的。” 接过筐子,略微打量了下里面的植物,严默下了个初步的诊断。 “那它们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煞有其事是的,她向他鞠了一躬。 “我这就把它们放过去。 她的模样,活像送小孩上幼儿的家长。 严默捧起植物,轻笑着往阳台走去。 “我可不可以参观一下你家阳台,每天都隔空相望,感觉你种了特别多种类。” “来吧,种得的确不少,都快没地方放新的盆栽了。” 严默用最快的速度回忆,他的卧室现在收拾得整洁干净,没什么不能被外人看到的,于是点点头,答应她去自家阳台。 明珉像只好奇的小鹿,步伐雀跃地跟在他身后。 她日常觊觎他家阳台很久了,这次终于可以好好打量真容。 养花的阳台直接通向主卧,墙壁上的提醒太过于醒目,不经意间侧目,看见几个英文字母。 LOOK AT NOTEBOOKS 下面还有一个箭头和一行小字,on the desk. 顺着提醒往沿墙而做的书桌看过去,上面堆叠高高一沓笔记本。 这就是严默所说的“笔记本里记着”的笔记本吗? 这么多,难道他每天都要重看一次? 时间只是一瞬,来不及细细思量,她已经跟着严默走到阳台上。 他将原本已有的植物搬搬挪挪,给新到的多肉腾地方。 明珉完全不用主人招呼,光自言自语,都嘴上热闹个不停。 “这个我知道,是海棠花,在花店看过一模一样的,老板推荐我买来着。” “这是兰草吗,已经结花苞了,凑近闻挺香的。” “这盆是不是月季,玫红色和黄色相间的颜色,从前没有看到过。” ………… 有她在的地方,一定很热闹。 严默觉得身边像多了只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 幸好声音和长相一样,都是甜美型的,不然还真有点嫌吵。 他转过身,看清楚她低头打量的植物是什么。 她没认错,确实是月季花。 “那盆叫莫奈。”他淡淡的说。 “莫奈,好像是一个画家的名字。” 读大学时选修过美术欣赏,她看过有关此位画家的视频,画作拍卖价格之高,印象极为深刻。 “没错,”严默点点头:“就是以那位画家的名字命名的。” 还果真是,没想到自己瞎猫撞上死耗子,她无意中蒙对了。 “这个品种的月季其实有一系列,都是条纹花色,以法国印象派画家的名字命名,”如数家珍的,严默向明珉科普:“还有阿尔弗莱德·西斯莱、保罗·塞尚、格里·马尔迪……” 一连串闻所未闻、又听起来不明觉厉的外国名字。 仿佛昨日重现,脑海中瞬间涌上严默讲多肉植物怎么打理的长篇大论。 明珉听得云里雾里。 TODAY咖啡厅的服务员小白,告诉她严默是B大医学系的高才生,现在转行当画手。 但是她怎么觉得,他更适合去当个老师。 念头一起,话就脱口而出:“我觉得你挺适合当个老师。” 没头没脑的,从花的品种扯到职业。 是因为人的性格活泼,所以连思维也跟着格外跳跃? 严默觉得她话说得突兀,没有多想,只当是直觉。 “虽然我不是老师,但我父母都是,一个教画画,一个教音乐,可能不知不觉,还是受了些影响。”他扬起一只眉毛,微笑着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明珉注意力转移到另两盆植物上时,略微冷淡。 “难怪你对多肉植物这么了解,原来这里就种了两 分卷阅读26 大盆。” 明珉弯下身仔细端详那两盆植物:“都这么大颗了,发得满盆子都是,枝干都有我的手指粗,得种多久才长这么大。” 多肉植物长得极慢,就她带来的几盆小不点,小小一棵老板还说是老桩,种成他家这样的,可得不少年月。 严默放下手中喷壶,停下浇水的动作,依在阳台栏杆上,半是回忆,半是猜测地回答道:“大概,有八年了吧,不是什么难活的品种。” 如果中途没有因为植物死去,□□心的父母担心他到处找,换成新的话。 看样子多半还是原来那两盆,同样的品种,这么大棵不是那么好找的。 八年,这么久,难道是在得失忆症之前就养的? 明珉用自己敏锐的第六感发誓,严默看似平淡的语气里,隐含了刻意掩饰的失落。 难道这盆植物,有可能碰触到什么不好的记忆? 她不再细问,只评价了句:“长得可真漂亮。” 转移了注意力,话题转移到别的盆栽上,两人一问一答间,时间如流水般过得悄无声息又迅疾。 他居然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聊得热络。 严默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性格虽然算不上生人勿近,但也不算热情,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却和隔壁邻居谈兴大发。 难道是一个人独居太久的原因? 或许,只是回忆在作怪…… 那两盆养了八年的多肉植物,是另外一个女孩,留在他这里的。 想到笔记本中描述明珉的“植物杀手”四个字,最初曾经拿来取笑她。 思及过去,严默陷入回忆。 她现在,应该已经远在他乡,嫁做人妇了吧…… 季晓芸。 初进大学,就和他在一起的女友。 大三那年,她隐瞒他申请留学,连商量都未有,报名去了英国的一所大学交流,为今后在英国攻读硕士学位做准备。 “我先在这边交流的学校呆半年,半年后就回去。”她在视频电话中这样说。 压下心中的存疑,按捺下先斩后奏的不满,怀着对她的爱意,他仍旧好脾气地,宽容地表示理解。 依旧包含期待地对她说:“我等你回来。” 然而归来后,临近毕业时,她吞吞吐吐地表示,自己已经做了决定,要去那边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学校找好了,导师也联系过了。 她准备得很充分,唯一没有准备的,只剩下自己。 覆水难收,做不成恋人,大概率今后也成不了朋友。 他还是给予最后的祝福。 最后在她抱歉的羞赧中,他了然地说了句:“其实我早有预感。” 有些人,即使再亲密,也只能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同路。 时间过去,地点换了,就要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纵使再不舍,她有她的远大前程,并且已经做了割舍。 他如果穷追不放,纠缠下去,也许连两人间最后一点情意都消磨光,可能她会离开的毫无愧疚,而他也在失落中心怀怨恨。 何必呢,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有回想。 他决定在她向前走的时候,也不回头了。 却没成想,她走得远远地,他却因古怪的失忆症,再也走不动…… 分手在八年前,正常情况下,这段关系应该随着时间过去,在里面褪了颜色、失了光彩。 应该久远到近乎淡漠的。 但于他而言,在记忆里却仿佛只过了半年,分手犹在眼前。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她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极少吵架,大概因为两个人性格都偏向理智,不过多的任由冲动支配。 室友甚至觉得,他们俩像是偶像剧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不管家世、长相、性格都相衬,肯定能逃脱毕业分手的魔咒,将来走到一起组建家庭。 但是人算,终究敌不过天算。 得了病后,他和她更加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了再续前缘的机会。 “严默,这两盆多肉植物还是放在你这,我怕我又养死了。” 记忆闪回,洛晓芸十九岁的脸在他面前清晰如昨,那笑容是干净的,眼神是明亮的,连那时的怦然心动都尚存余温。 “你这个植物杀手。”他一声嗤笑回应。 “那就拜托你啦。”她跟在身后讨好。 明珉在面前一鞠躬,笑着说的句“那它们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与季晓芸十九岁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重合。 她们相似吗,也许有相似点,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不会弄混淆,有关她的记述也不是在移情。 连记忆都不能累积的自己,能将情移到哪里去。 笔记本里吗? 自嘲地勾起嘴角,严默结束短暂回忆,对面前的女孩说:“盆栽放好了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屋里坐吧。” 分卷阅读27 “好的。”明珉搓了搓手。 他没说她还不觉得,一说顿时觉得寒风嗖嗖地灌进衣袍 冻得指尖发麻。 ☆、第 17 章 客厅里,一直开着收音机。 时间到了夜晚十点,现在放的是音乐节目,主打本市夜猫群体,除了放歌就是读听众短信。 是档做了很多年的老节目,时间一到,粉丝们纷纷往电台发送短信,群拥而上抢板凳和沙发。 , 深夜电台,守在收音机旁的人,也许是为了吐露无人可诉的心情,也许只是打发时间做睡前的过渡。 听众的短信和主持人的回应,在城市上空结成无形的网,身在网中的人来去自由,互不打扰。 即热闹,也沉静…… 严默喜欢这样的氛围,偶尔也往节目发消息,点首想听的歌曲。 他庆幸节目生命力的顽强,群众基础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关停,不然如果突然撤档,只要无特定事,就会守着电台收听的他,肯定会觉得失落和错愕。 适宜夜晚的轻柔曲调,在室内悠悠流转,明珉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双手。 一杯冒着温热气体的红茶递至面前。 他就是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才泡茶给她取暖的。 明珉双手托住马克杯,手上传来的热度很快将寒意驱散。 袋泡的红茶,滋味算不上甘甜,但扑鼻的果香,很是好闻。 暖和过来的她突然好奇,卧室里那沓厚厚的笔记本里,有关于她的部分,严默记载了什么内容。 会不会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明珉,性别女,身份:对门邻居。 然后就结束,再没有别的描述。 等明日里严默睡醒,今日的记忆消失,她在他的脑海里依旧是毫无印象的零。 在他的世界里,她的存在,不过是平白无奇的几个字。 不但毫无形象可言,简直和空白都没什么差别。 既不生动,也不立体。 从前还庆幸过,严默没有记忆,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糗事。 想明白后,明珉突然觉得,比起给他留下糗事的坏印象,她好像更不喜欢这种毫无存在感的空白。 原来,彻底的遗忘,是这么的使人不快。 她莫名的有些感伤,说不清是为了严默还是自己。 严默家的客厅,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整墙的书。 随意打量下,她被一套书吸引过注意。 “哈利波特,”手指点上其中一本,指尖在没有拆开的塑料封皮上划过,她回过头看向放任客人自己参观,低头撸猫的严默。 “你也是哈利波特迷?”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中却在疑问,书的塑封都还没拆,难道是别人送的,只是摆在书柜从来没有看过。 严默依旧没有停止戏弄杰克,他一边晃动手,在杰克面前扰得它忍无可忍的拍出爪子,一边半开玩笑回答明珉的问题。 “从小就喜欢,可惜我是个麻瓜,十一岁生日那天没有猫头鹰送信,没能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心里还有点小失落。” 会这么说的一定是队友,队友你好! 明珉放下马克杯,简直想原地一蹦三尺高。 要不是理智尚在,她就要不矜持地抱住严默,抒发对这部小说和系列电影的热爱了。 天知道,当初和施嘉良在一起时,他对她此种喜好权当成幼稚。 魔法什么的,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是小孩子才会幻想做的梦,长大成人了,就压根不该喜欢。 哪怕明知对方说的对,魔法世界不过是小说里面编造的幻想,她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痛斥施嘉良。 “尔等凡人,无知麻瓜!” 就让她做做梦,做做梦也不好么? 不用他点醒,其实还没到十一岁生日,她已然醒悟了。 当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一只猫头鹰在她的窗户上啄玻璃。 当知道永远都不会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喝不到热滋滋的黄油啤酒,吃不到能从盒子里跳跃而出的巧克力青蛙。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飞天的扫帚不会有,会动的画像人物不会有,魁地奇是不存在的运动项目,也不存在什么昏昏倒地和除你武器的魔咒…… 当真切地意识到那一切都是假的,就如同意识到妈妈还会回家一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是有那么点,或者在那一瞬间,觉得世界的颜色灰暗了一点,失去某些色彩。 她只是太过于喜欢那个描述得极为立体,仿若真实存在的魔法世界,还有里面个性鲜明的角色。 “哈利波特绝对不是什么哄小孩子的童话故事,里面的人物也是经历了残酷的现实才成长。”明珉镇重告诫施嘉良。 他的回应是什么,就算没有嗤之以鼻 分卷阅读28 ,也只当她又在进行幼稚的宣言。 或许他俩性格,的确像施嘉良说的那般,不合适,没有认同后连最基本的理解也做得不够,从开始到后来,每当生出不同意见,她一直是包容和迁就的那个。 哈利波特的故事书一本一本出,电影一部部地拍。 故事里的主人公们成长了,她也是。 故事里的主人公们长大了,她也是。 故事里那些被人喜欢的,被人讨厌的人物,离开了,复活了,又死去了……她和里面的人物一起,快乐着,难过着。 她甚至觉得,仅管魔法世界不存在,但她的确是和里面的主人公一起长大的。 “我也,很喜欢哈利波特。” 抽出小说系列第七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手掌抚上封面,陷入回忆的额明珉,讷讷地说。 “怎么能不喜欢呢。”严默似有所感的微叹口气,又接着说:但我虽然很喜欢,却一直没有看最后一部。 明珉张大眼睛。 居然……和她一样…… 他对她的惊讶一无所觉,依旧自顾自说着。 “那时听说的结局不大好,就一直不想看,后来生了病,就算看了也不记得,看你手上那本书没拆封的样子,我八成一直都没仔细瞧过。” 明珉愣愣地望向严默,呆呆样子让他有些奇怪,他不再撸猫,问她:“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明珉赶紧摇头,腼腆地笑了笑,将手中书册归于原位:“不看也好,结局……有些残酷……” 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结束。 她舍不得故事终结,舍不得和故事里面的人物告别。 以至于,哪怕明知道结局,却逃避地放着故事的最后一部没有看,电影也是。 仿佛自己不看,故事就没有终结,教授没有死去,那些人还在…… 他刚才说看了也会不记得,明珉想到,小说故事是完结了,可是电影系列却没出完,也就是,严默不仅没有看完小说,电影更是…… “斯内普教授其实是好人。” 想到最后的结局,她和许多人一样,都觉得感伤。 “这点在网上我看过剧透,所以还是知道的。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那位扮演斯内普教授的演员,演得很不错,非常符合我对老蝙蝠的想象。” 严默双手环抱,仰头侧望向天花板的样子,似乎在回忆什么。 明珉没有多加思索,因为听到严默提及斯内普的扮演者,顺口感慨:“艾伦.里克曼,他演完最后一部哈利波特,就因为癌症过世了。” 是年初的事情,当时在网上看见消息,几乎泪目…… “他……过世了?” 这次换成严默惊诧地看她,看来他不止错过了故事大结局,还有很多周边消息,一样通通错过。 “是啊。”明珉猛地意识到,既然是今年年初才发生的事情,那么严默肯定不知道,即使是在无意中知道了,也会很快忘记。 她又开始感伤他的失忆症。 奇怪,记不住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她也会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想到一个主意。 “最近有部电影上映,据说故事是发生在哈利波特系列之前,要不要一起去看。”明珉眨了眨眼。 当一个可爱的女孩站在面前,睁大一双猫儿眼,邀请自己看电影,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期待。 他发现,很难,很难,开口拒绝。 自己一个失忆症患者,看了也等于没看,最好还是不要去电影院凑热闹。 可是作为哈利波特迷,他又不由得好奇,罗琳到底在故事发生之前安排了怎样的背景。 “什么电影?” “神奇动物在哪里。”明珉又眨了眨眼。 他躲开她的目光,将视线投向天花板,终于在某个落灰的角落把记忆翻出来,想起为什么觉得耳熟:“那不是哈利他们课本的名字吗?” “是啊是啊没错,”明珉绽开笑,愈发觉得去看电影的提议棒棒哒,一个人看电影,形单影只怪怪的,有人一起去最好不过。 “就是写那本课本的作者的传奇故事。” 她放下矜持,大胆地拉住严默袖子,极力安利:“一起去好不好,评价很不错的,哈利波特迷绝对满意!” ………… “去嘛,去嘛,我一个人看电影怪孤单的,两个人的套票有优惠更划得来。” ………… 甚至豁出去,连一个人吃不完整桶爆米花,坐在情侣中孤单寂寞冷这种荒唐理由都抛出来了,只为了劝说严默和她一起去看场电影。 “好,好,一起去。” 严默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身旁人晃得头晕,才昏头昏脑的答应。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已经将生活圈子缩到极小,如非必要不会打破计划,每日里在固定的时辰,去做前一日规划好的事情。 分卷阅读29 要不是面前这个笑容和性格都让人忽略不了的女孩,他应该不会打破常规, 答应去看一场看了等于没看,怎么都不会记得的电影,有任何意义吗? 当他看见,明珉听到他答应,眼里瞬间迸发出的喜悦。 忽然觉得,或许还是有的吧…… 笔记本里属于明珉的部分又多了几个字: 和我一样,哈利波特迷。 ☆、第 18 章 周五,XX商场前,人来人往。 约好六点半碰面,一起在电影院所在的商场一楼西餐厅吃晚饭,看八点钟开场的电影,结果明铭却在开完庭后堵在了晚高峰的路上。 她坐在的士车上,焦急地给已等在电影院门口的严默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先开口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开庭会开到这么晚,以为时间赶得上的。” 已经独自在商场门口站了十几分钟的严默,好脾气的回答她。 “没关系,我看到旁边有个书店,好像还可以喝咖啡,我在里面坐一坐就行了,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是西西书屋吗?” “没错。” “那我直接去那里找你。” “也可以。” 挂断电话,明珉抱紧手里包装好的塑胶袋,长舒一口气,庆幸早上出门时不嫌麻烦,将文件包和它一起提上,不然可就没时间回家拿了,但愿对方喜欢她临时挑的这份礼物。 下车后,电影只剩下几十分钟开场,吃饭肯定是来不及了,她得先去书店找严默。 很快,她从书店的落地玻璃窗前经过时,看见了坐在窗户旁座位上的隔壁邻居。 放慢脚步,躬身凑近窗户。 严默没发觉,有人正在离他几十厘米远的地方,睁大一双星星眼,将他仔细打量。 真好看! 明珉露出迷妹的微笑。 他的侧颜,也是让人怦然心动的,鼻梁挺直,下巴轮廓线条恰到好处的精致。 正在翻阅书店免费杂志的严默,不止明珉,还被别的路人注意到。 一个两个的,回头张望。 魅力如此之大,明珉只得感慨,像他这样的闪亮系生物,特别适合做吉祥物,只要往凳子上一坐,肯定就能招揽不少顾客上门做生意。 “嗨!” 她拐进书店门,笑盈盈地出现在人面前。 “明珉?” 严默抬起头,声音是不确定的询问,答案在大脑中游移不定。 他只能凭笔记本中的提示猜测对方是谁。 面前女孩主动和他搭讪,大概率是明珉,可是从头到脚,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套裙,黑色的高跟鞋。 从头黑到脚,样子虽然利落,可是,可是…… 明珉,是个喜欢粉色的女孩,性格应该是活泼可爱的。 可这位从头到脚,都在实力体现都市职业女性独立、精干的气质。 是路人,还是明珉的另一面?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随手将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明珉在他对面坐下。 严默半阖眼,心中知晓,的确是她,和他有约看电影的芳邻。 她兴致勃勃地将打包好的塑胶袋打开,掏出准备好的礼物。 这可是两人约好一起看电影后,她回家立马下单,还加价用航空邮件寄过来的。 “给你。” 满心期待的递了过去,但愿他喜欢,反正,嗯……她是挺喜欢的…… 买完后,觉得自己的主意棒棒哒,兴奋了一个晚上。 “这是” 严默伸手接过,打开貌似针织物的礼物。 是条蓝灰条纹相间的围巾,上面还缝有徽章,徽章的样式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拉文克劳学院的围巾,我觉得,它挺适合你。”她嘴角上扬,扬起头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即娇俏,也明媚,严默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原来如此,”面上也带了笑意,他将围巾在手中翻来覆去,又仔细看了一遍,心里赞叹芳邻的用心。 《神奇动物在哪里》是场和哈利波特系列故事有关的电影,她别出心裁地买围巾,是想契合电影主题? “你呢?”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不会只有他一人要戴学院围巾吧! “在这呢!” 明珉又从塑料袋中掏出一团针织物,将长长的围巾在他面前展开,直接在脖子上一绕,眉开眼笑的问他:“还不错吧?” 围上围巾的明珉,气质陡然一变。 红黄相间的围巾,松松垮垮搭在她肩膀上。 黑色的大衣这下看上去像电影里的黑色魔法袍了。 严默看到的,在他眼睛里呈现的,是在格兰芬多学院围巾衬托下,女孩眉目里洋溢的喜 分卷阅读30 悦和热情。 格兰芬多,狮院。 热情、勇敢,偶尔冒失的格兰芬多,果然是她,没错了…… 笑得傻乎乎的,还在他面前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 严默笑得不再清浅,而是无可抑制,也不需要抑制的开怀。 时间已到七点四十分,去取完电影票和零食,差不多就能进场。 被明珉笑容感染的严默,此时心情格外愉悦,随手将围巾围好,和她一起往书店外走。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边走边侧过身问身旁的明珉:“为什么,你给我安排的是拉文克劳?” “啊……这个这个……” 被问个措手不及,明珉面颊微烫。 这个,的确是故意的。 严默向她科普多肉和月季花的画面一瞬而过,她总不好意思说,因为觉得他那时的模样特别像个老学究,和拉文克劳的书呆子形象极为相似。 书呆子的褒义词,应该是学霸,能考上B大,确认是学霸无误了。 “因为,因为觉得你特别有学问,没错,就是有学问。” 她嘿嘿笑着,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如同那天在家里,没有深究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个老师,严默亦没有多想,他只是笑笑地随口反驳:“如果只是有学问的话,那斯莱特林的也不错。” “啊,蛇院?” 明珉惊诧地抬起头,他这么温和的人,怎么会是蛇院,不过颜值还是挺符合的,脱口而出:“你长得,还挺蛇院的!” 捂住嘴,什么叫长得挺蛇院的,没鼻子的伏地魔也是蛇院。她连忙补救继续解释:“蛇院的学生比较有贵族气质,我的意思是说……” 意思是说,你长得好看。 不用她来解释,严默自己懂意思。 差点被刚吸进嘴里的可乐呛到,他轻咳一声,嘴角上扬:“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不错。” “嗯嗯,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明珉捣头如蒜。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进暗处的播放厅,偶尔有经过的人因为他们脖子上的围巾瞥上一眼。 这一对,男的俊女的俏,还同戴霍格沃兹不同学院的围巾,撒得一手好狗粮。 明珉完全没想到,邀严默一起看电影,也让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闪亮系生物,闪瞎单身狗们的合金钛眼。 ☆、第 19 章 电影很精彩,爆米花也香甜。 严默全场当置物架,捧住爆米花桶。 因为优惠套餐的中份爆米花,几乎全被她一个人吃光了。 散场后,他揶揄说若还有下次,两人又一起看电影,爆米花得买大份或者双人份的, 想到几天前,她还以吃不完爆米花会浪费的借口,邀请他一起来看电影,明珉就不由得心虚。 等等,他刚才说下次,意思是不是——以后也愿意和她一起来看电影? 惊喜莫名中抬头,正对上严默看向她的眼。 暖暖内含光,明珉脸颊又开始发烫。 “怎么样?”他淡淡地笑着问。 “啊?”她刚才走神,没听清他的问题,他问她什么来着:“什么怎么样?” “我是问,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我请你。” 只当她还沉浸在看电影的兴奋劲中没听清,严默将问题又说了一遍。 “吃宵夜,好啊,我来请!” 都是因为她迟到,才害得本来约好的晚餐改成了宵夜,明珉有些愧疚。 “肯定得我来,就当成……”严默停下脚步,指向脖子上的围巾:“你送我这条围巾的谢礼,怎么样?” “这个,不值多少钱的。”明珉赶紧摇手。 “我觉得很好,当了一回拉文克劳的感觉很不错。”严默很坚持,这一顿要换他来请,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何况,就连这场电影都是你请的,请你吃顿宵夜实在不算什么。你下完班就赶过来,也没有吃晚餐,一起去吧。” “也不是什么都没吃,不还干掉了一桶爆米花嘛。”越说声音越低,明珉连头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去,但是怂不过两秒,想到以对方的好脾气,应该不介意她电影院里的冒失禁不住,立马满血复活,抬头就是一句:“去吃什么?” 情绪转换得过快,反差的跨度也有点大,严默禁不住大声笑起来,征求她的意见。 “时间晚了最好不要往远的地方去,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知道附近哪里宵夜好吃,我们走路过去。” 电影院其实离公寓不到一公里距离,但是他搬到此地后,活动的地方极为规律,晚上更难得出门,加上记忆的缺失,他比明珉更不熟悉附近晚上有什么可吃的。 “我都可以,都随你。”明珉确实很不挑食,吃嘛嘛香。 “我也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的都可以。” 当你问一 分卷阅读31 个人要什么,最怕的就是他说随便。 漫无目的的随便,其实是最不好随便的。 两人站在街道上,因为不知道去哪吃宵夜而踟蹰,身边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行人寥寥无几。 怎么办,总不可能两个人客气来客气去,站在大街上喝冷风喝到饱吧。 明珉尝试做了个提议:“你喜不喜欢吃馄饨,我知道有个地方,离这里大概一公里远,味道还算不错,而且有别的东西吃,比如红豆汤圆、双皮奶、飞饼……” 重点是,那家店营业到晚上两点,现在肯定还没有关门。 “好,那就去你说的地方,吃馄饨。”终于有了目的地,也在发愁去哪的严默怎么能不同意。 事实证明,明铭的推荐是正确的,两个人都没吃晚饭,零零碎碎点了一桌居然全吃光光,而且价钱实惠,算得上物美价廉。 “好饱足啊。”明铭摸着不明显的小肚腩,发出满足的喟叹。 “确实很棒,我可以把这家店记在笔记本里,想吃馄饨的时候就知道寻过来。”严默同样满足,他没想到面前看似瘦瘦小小的女孩,居然食量那么大,幸好点单时他想起电影院里的爆米花,当她在矜持,自己又往单上勾选了不少小食。 吃相还算斯文,吃的速度却不慢,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边吃边点头满足的模样,连带着他也一起觉得送进嘴里的食物格外香甜。 “你笔记本里,都记了些什么?”明珉好奇地问,她实在想知道,严默是怎么写她的。 “很多,分门别类。”严默简要的概括了一下,其实说了约等于没说。 “你是不是在笔记本里写了公寓旁TODAY咖啡厅的松饼好吃?” “是的。”严默点点头。 难怪,明珉心领神会,眯起眼睛笑起来。 她猜测他的笔记本中,一定有那家咖啡厅,也许因为每天都会忘记自己昨天才去过,所以老是点重复的东西,怎么吃都不会腻。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喝三百六十五杯同一家咖啡店的咖啡,吃三百六十五份松饼? 想一想都腻得慌,可是严默他,完全感觉不到,真是令人同情的悲催…… 她捂住嘴,掩饰变得过快的表情。 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两个人步行到公寓,乘坐电梯上了四楼。 接下来,该是各进各的门,洗漱,睡觉。 严默微笑着看向她,仿佛在等她先道别。 明珉张开口,却在一瞬间涌上迟疑,舍不得将晚安说出口。 他现在和她相处的模样,仿若老友,但是到了明天,就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细节。 他依旧是那个温和而有礼的严默,却不是此刻看她眼里有热度的严默,现在望向她眼睛里的温柔,明天不复再见, 此时,此景。 她突然觉得,自己能体会,在《神奇动物在哪里》电影里最后,那个叫莉莉的妹妹,给心爱的人施放一忘皆空时的心情。 她记得,他忘记; 他于她而言是熟悉的爱人,她对他却将是陌生的路人。 严默脑海中就像有一块橡皮擦,每天都会将前一天的色彩抹去,或者也像被无限循环施放定时遗忘咒,却没有哪款魔药可以拯救他的记忆。 “晚安。”轻轻将两个字道出口,复杂的心绪掩藏在笑容后。 “晚安。”严默也轻笑着回应,语气里有双方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就像一本好看的小说,再好看到了大结局故事依然划上句点; 就像灰姑凉的南瓜马车,时间到了十二点就恢复原形; 就像此时的他和她,看完一场电影,吃完宵夜,也不能阻止时间向前走,记忆不消失…… 没有说再见,明珉有些忧伤地想,每一次的道别,似乎都是在和不同的严默不复再见。 曾经因为和施嘉良分手,她恨不得这个人快点从记忆里抹去才好,现在才发现,原来不仅仅记得是负担,连忘却也一并都是。 与其不明不白的忘却,她想,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的好。 记得他的好,记得他的坏,然后将好与坏看得通透平淡。 如此,她就可以真正从施嘉良的阴影,上一段恋情的失败中走出来了。 明珉将卧室的灯熄灭,进入梦乡,和周公他老人家相会。 隔壁严默卧室灯还在亮着,到了两点以后才熄。 回家后的他,从一沓笔记本中,抽出一本最厚的,那是他的日记。 生活作息极为规律,出没的地点也固定的后果就是,尽管不记得自己干了啥,依旧对每天的生活失去新鲜感,在适应了失忆症和独居后,觉得……没啥好往日记本上好写的。 于是所谓的日记本,慢慢从日记变成周记,甚至只有寥寥草草的两行字。 看来他的生活,越来越乏善可陈。 但今天不同,和芳邻在一起的时光,很丰 分卷阅读32 富,也很快乐。 自从在书店和她相遇开始,每一样都值得去记述和描绘。 电影是他喜欢的,食物是美味的,请他看电影、送他拉文克劳学院围巾的女孩是可爱的,就连她吃东西的样子,也格外合他心意。 但,要不要记录? 就算记下来又能如何。 久久维持的平静被打破,原本的波澜不惊荡开涟漪,一层层扩散开后,他的平静还能维持吗? 他会不会试探的、好奇地,甚至是不甘地借着这个女孩的到来,往前迈开一步,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添上一抹不同的颜色。 可是这抹颜色,谁知道会是亮的,还是暗的…… 他的双脚,其实一直踩在深渊之上,如履薄冰,谁知道这一脚迈出去,会不会下一步又是跌进泥沼深陷的绝望里。 他不是一直都这么平静的接受失忆症的现实,也曾因为接受不了现实,通过笔记本和醒来的自己交流,妄图挣扎摆脱困境。 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尝试自己能有多少个小时不睡觉。 他觉得也许不睡觉,就可以让记忆消失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当许许多多的痛苦和挫败堆积在一起,全部被记述在日记本中,或者即使不记得,依旧在健康上问题爆发,被强制送医,服下安定的药物。 即使不记得,他依旧能从字里行间清楚的感觉到,那时的自己,身体和精神上都如同行尸走肉。 最后,在父母痛苦的劝解和眼光中,他认命了,或者说是和自己和解了。 即使不能好好过完余生,他也不希望,活成愤怒而自我厌弃的样子。 严默掂量再三,终于决定,在脑海中抹去今晚对于明珉的印象,抹去今晚所有感受到的欢愉,只简简单单的在日记本上写下:和邻居明珉一起去看了场不错的电影,名叫《神奇动物在哪里》。 未来的自己,看到这句话时,也许会觉得:既然愿意和她一起去看电影,那对方一定是个自己在当时有所信赖或有好感的人。 如此,便够了,让那个他去猜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抽出另外一本笔记本,添加上今晚去的那家馄饨店的地址和店名,备注猪肉香菇馄饨和姜汁撞奶很合口味。 躺上床,望向形状如云朵在天花板上散开的顶灯。 “晚安。”想起两人最后在楼梯间的分别,严默喃喃开口。 晚安,明珉。 晚安,严默。 每一次的闭眼,都是告别。 每一天的醒来,都像新生。 ☆、第 20 章 平淡无奇的双休二日过去,迎来热火朝天的礼拜一。 早高峰时段,堪称每周交通拥挤的极点。 明珉庆幸,现在离律所住得近,打个车十分钟就到。 不打车,提前时间出门步行过去,就当日常锻炼身体。 整理证据材料加接待当事人,整个上午忙得团团转转,等到中午饭点她才歇口气。 明正律所与写字楼里某个私房菜馆老板签了协议,工作日如有需要,可以在菜馆里报餐订盒饭,就在菜馆里的某个房间用餐。 等明珉忙完,许多同事已经到了那,几个大圆桌差不多坐满。 一走进去,就发现气氛似乎不对劲。 也不是特别明显,就是有几个人,在进去时将她着实打量审视了番。 若是别的人也就罢了,可这几个人里面,还掺合了陈璐、施嘉良。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没有穿不走寻常路的粉色,也没穿卡哇伊少女装,难道是脸上有脏东西? 明珉赶紧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照了照。 没毛病啊,妆容尚算完整。 为案子劳心劳力一上午,依旧神采奕奕,大家看她肯定不是皮相的问题。 一边微嘟起嘴,猜测着,疑惑着,一边从一堆盒饭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明珉将餐盒捧到用餐的圆桌前,在闺蜜钱朵朵身边坐下,她不知道朵朵是否知道原因,打算问问。 扣紧的盒盖盖得很紧,手上正用着力,未等她开口询问,钱朵朵先沉不住气,迫不及待地凑上来打听。 “明珉,什么情况?” 问的话没头没脑,明珉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反问:“什么什么情况?” “今天律所都传开了!” 钱朵朵斜了一双秀气的眉眼看过来,满脸小样我都知道了的表情。 “啥?” 还是不明白她意有所指的是什么,明珉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你还瞒着我,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啊!”不满地将眉纠成结,朵朵的眼睛里,俱是熊熊燃烧的八卦小火苗。 男朋友! 她在说什么? “啊?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分卷阅读33 明珉比她还想知道,自己的真命男朋友在哪里,告诉她,她好去找。 没将朵朵莫名其妙的话放在心里,她正饥肠辘辘,填饱肚子事大,打开饭盒后迫不及待的夹了筷子菜送进嘴里。 香辣火培鱼,唔,好吃…… 钱朵朵向来食量小,盒饭剩了大半已经饱足,看见闺蜜光顾着吃,颇有些急不可耐,在她耳边催促。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有人说,在商场看见你和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一起看电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电影院!男朋友!! 那是,那是……礼拜五…… 被人看到了? 吃得太急,又没来得及消化朵朵话里的信息。 明珉同时被辣椒和讯息呛得剧烈咳嗽,于是在连环咳后,她们这一桌又吸引来不少注目礼。 差一点她就要翻白眼怼过去,看什么看,没看见过人吃东西呛着的吗! 将桌子上的茶水,连着倒了两杯大口喝下去,才将呛辣的不适缓解,她边压抑喉间的不适,边压低嗓子向钱朵朵解释:“哪里有什么新男朋友,那是我邻居。” “邻居?可是看见的人说……”钱朵朵对她的话还是信任的,可是又有疑虑,因为说八卦的人描述得有鼻子有眼。 “说啥?” 筷子不停继续扒饭,她今天是真饿了。 “说你们穿情侣装,一样的衣服,情侣式样的围巾。” “谁说的?” 放下饭盒,明珉觉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看个电影也能撞见律所同事,她好不容易才将和施嘉良分手,陈璐上位的风波渡过去,这回不会又被带起来,将往事重提一波吧。 摇了摇头,好好看看电影也被八卦,真是无妄之灾。 “不知道,一早上就传开了,还有人来问我知不知道你新交的男朋友是谁。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都要以为你不够意思,不向我通报偷偷恋爱了。” 钱朵朵边说话,边按照两人的老习惯,将自己的饭盒往明珉面前推了推,意思是我吃的差不多了,里面的菜色你瞧瞧,看有没有想吃的。 明珉人虽然瘦,饭量却不少,两人一起吃饭,她多吃点正好不浪费,可是在明白众人行注目礼的原因后,胃口也开始受到影响。 她心想,看来那位不知名的爆料人瞧得够仔细的,礼拜五她和严默的确都穿黑色大衣,可是大衣么,款式能差到哪里去,所以才看上去像情侣装。 至于围巾,是她一时兴起,冲着电影魔法主题买的装扮,纯属巧合。 这下向谁解释去,解释也解释不清,说了人家也不相信。 想象她坐在被告席上,原告方提交证据。 证据一、证人证言; 证据二、情侣款大衣; 证据三、霍格沃兹学院围巾; 三项证据共同的证明目的,她交了新男朋友,和电影院的那位同行男式有不一般的暧昧关系。以上证据皆具有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组成证据链。 拍拍手,证据确凿,她无从反驳。 那么原告是谁? 明珉抬头,正对面坐的是施嘉良和陈璐。 一个笑得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一个脸黑得活像被绿云罩顶。 她抿起嘴,鼓起腮帮子。 要说绿,也是她被施嘉良绿,他现在这副要质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 21 章 明正律所里有一百号人,人精不少。 师傅谭成易是只修炼得道的老狐狸。 前任施嘉良是只初露锋芒的小狐狸。 前任的现任陈璐,应该算狐狸精。 那她明珉呢,在律所里是什么,误入丛林的小白兔? 不不不,她不是小白兔,她可不想被周围的人精吃住。 她不像钱朵朵,还是有反抗精神的。 整个律所,论性子绵软好拿捏,没人能比过钱朵朵。 无论明珉提点她多少次,无论她本人怎样痛定思痛,发誓一定挺直腰板拒绝人,改掉所谓的讨好型人格,钱朵朵依旧学不会当机立断,拒绝不了各路人士拜托的帮忙,日常被使唤得团团转,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却往往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天又是如此…… 两人坐在一处吃午饭,顺便聊聊即将来到的圣诞节怎么过,和钱朵朵一个团队的廖晓雯从外面进来,直接奔她们这桌。 “朵朵,我有个案子需要调取被告公司的工商档案,你帮我去跑XX区工商局跑一趟。” 廖晓雯和钱朵朵是一个师傅带的团队,比她早来两年,一直喜欢摆资历,当前辈,日常使唤钱朵朵。 一听又是喊好友跑腿,明珉面色如常,桌子下的膝盖轻碰钱朵朵提醒。 意思是,你可得争点气,端正立场,明确拒绝她! “啊……” 分卷阅读34 猝不及防之下,钱朵朵没准备好回话,大脑放空,态度犹犹豫豫的。 廖晓雯习惯了发号施令,才不管她接不接受,自己做了决定:“东西我放你桌上了,这两天就要,原告当事人急着立案,催了好几次了。” “嗯……” 话说成这样,钱朵朵低下头,心想自己看来除了认命接受,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廖晓雯中午有约,不准备在此处吃饭,掉头就走,走出几步,总算记起找人帮忙还没道谢,转身递出个公式化的笑容:“麻烦啦!” 钱朵朵闷闷的回了一句:“不客气!” “你啊你!”目送扬长而去的嚣张背影,明珉恨铁不成钢,用手肘去碰好友:“不是说下次她再使唤你一定拒绝的吗,怎么临了又答应了!” “我是想拒绝来着。” “那你’嗯’一句答应她干嘛。” 明珉飞了一记眼刀,真心没看出她刚才唯唯诺诺的表现,哪里有拒绝的样子。 “我那不是在答应,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拒绝。” 叹了口气,朵朵有气无力地给她解释。 原来是反应慢半拍。 明珉也跟着一起叹气。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心里觉得,钱朵朵的性格,比她还不适合做律师。 “结果我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她已经当我答应,转身走了。” “吃了那么多次闷亏,多想什么,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直接拒绝就行了!” 同样的话题,两人已经重复无数次,明珉都不知该怎么说朵朵了,出谋划策没用,这家伙就是不开窍,事临到头,朵朵每次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进壳里,一切都好说好说。 本来计划圣诞节怎么过,两人聊得欢畅,廖晓雯的出现破坏气氛,心情都变得躁郁,想到自己没治的讨好型人格,钱朵朵心里也不好受,食不下咽地扒拉饭粒子往嘴里送,明珉依旧气不过,继续念叨她。 “你听听她刚才说什么,急着要,当事人催,既然事情紧急,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办,要使唤你去,你又不是她助理,凭什么?” “我们一个团队的,同一个师傅带,到时候我不去,她指不定又和师傅说是我耽误的事情。” 钱朵朵觉得自己左右为难,但明珉却想说——那是她的案子,怎么会是你耽误的。 话还没有开口,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拍上朵朵肩膀,笑嘻嘻地凑过来。 她下意识将牢骚话收住,可不能将私下议论被人听了去,到时候被传来传去,被有心人挑拨离间,倒霉的还是朵朵。 凑近的是还在实习期的杨思周,她比两人后到律所,新的不能更新的新人,脸上又讨好又客气,她亲热地扶着朵朵后背说:“朵朵姐,刚刚你是不是答应帮廖姐去工商局调工商档案?” “嗯,是这样的没错,” 她的问题,使朵朵有种强烈的预感,肯定也是要找她帮忙办事。 她已经被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分去太多精力,不想帮,不想帮…… 何况,现在是左右为难,杨四周殷殷期盼,明珉紧迫盯人,一副你再不争气答应了我就给你好看的表情。 但讨好型人格依旧占了上风,口不对心。 吞了吞口水,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认命地开口问。 “怎么,你也有案子要调取工商档案资料?” “不是,不是。”杨思周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钱朵朵才松口气,对方却马上向她丢出求助。 “是这样的,我有个案子需要送证据材料,就在区法院,和工商局挨着,朵朵姐,正好你要去那边,能不能帮我顺便送一下。” 钱朵朵和明铭两个人用视线在空气中交流。 钱朵朵:夭寿,果然是来找我帮忙的。 明珉:拒绝她,你可以的! “拜托啦,我这里一堆的案卷材料和证据材料要整理,要给师傅写诉状,今晚加班都做不完。” 杨四周的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面上始终笑眯眯的。 钱朵朵的大脑里,有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一个说反正你要去那附近,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下次再拒绝就是;一个说虽然法院和工商局在一块,也隔着大几百米,走路加安检、找人、等待,要的时间可不算少,不怎么顺便。 最后,她闪避开明珉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慷慨就义般的答应了杨思周。 “呃,好吧,你把东西放我桌上,要找哪个庭室哪个法官微信上发给我。” “好嘞!” 得到肯定答复的杨思周连声道谢,末了,还想请明珉和钱朵朵喝咖啡或者奶茶。钱朵朵表示不爱喝饮料,明珉表示要减肥,两个人都拒绝了她的好意。 其实两人是觉得——作为新人的杨思周也不容易,实习律师每个月固定收入才三千块,又要东奔西跑的开销大,入不敷出的还要 分卷阅读35 靠家里贴补。 “你啊,就是心软。”明珉数落她。 “唉……”钱朵朵发出只剩下唉声叹气了,想到明天时间大多花在给人跑腿上,自己的工作没啥进展,就觉得心塞。 “你们两个在这里唉声叹气的,烦恼什么?” 又有人凑过来,而且不止一个,是好几个刚才坐在隔壁桌的,都是些在律所里算有点资历的前辈,吃完午饭,不回办公室休息跑来她们这桌招呼,有何目的? 明珉由衷地觉得,今天这顿午饭是怎么了,吃得断断续续的。 她和钱朵朵两人是律所里的小虾米,一个两个找过来要她们帮忙跑点腿还算正常,关心起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还是头一回。 几句寒暄后,明珉默默低头扒饭,她本以为互相客套几句就完了,原来是宣传所里的圣诞节活动。 “我们所里好久没组织活动了,这不圣诞节要到了吗?我跟主任商量了,十二月二十四号那天,白天干脆集体休息,所里特地在吃烤全羊的农家乐包了场地,大家一起去轻松轻松,快活快活。” 说话的是律所合伙人之一,陈丘南,平日里要寻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去问他的意见准没错。 “你们这些年轻人,到时候都来,不仅有烤全羊,还可以钓鱼,唱歌,”他热情地推销安利农庄有多好,末了还加上一句:“可以带家属,人越多,越热闹越好!” “好……” “谢谢主任……” “谢谢陈哥……” 场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有些人忙不迭上去溜须拍马。 “明珉,听说你交新男朋友了,乘着有活动,带来给大家瞧瞧?” 满堂捧场中,一个略带尖利、不怀好意的声音,仿佛如一把利箭,刺破刚才的其乐融融,四周顿时安静不少,听清楚问话的人都看向明珉,等她答话。 问话的叫许娟,在律所里和陈璐走得最近。 明珉放下筷子,将围观群众迅速扫视了一遍。 一双双眼睛里,有的只是纯粹好奇,比如陈丘南; 有的别有用心,像是在等着看好戏,比如许娟。 许娟在前,陈璐在后,旁边还坐着,坐着,施嘉良…… 他也在看她,有什么好看的! 上次传她和一个男人同看电影,他就摆出一副臭脸,活像她绿了他,现在才过不久,又要和陈璐和许娟一起看她笑话吗? 许娟这么说,明显就是替陈璐出头,替她吆喝的。 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澄清自己其实并没有交新的男朋友? 本来想澄清电影院的误会,但是话到了嘴边,看到了施嘉良,看到了陈璐。 那晚陈璐以为她对施嘉良还余情未了,说的那句——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言犹在耳。 输人不输阵! 明珉鬼使神差的,鬼迷心窍的,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字。 “好!” O((⊙﹏⊙))o…… 说话时态度是斩钉截铁的。 说完立马后悔。 她到底在搞些什么飞机! 稀里糊涂答应了什么!! 低下头前,她清楚的看见,陈璐在笑,施嘉良黑脸,边上的人齐齐看热闹。 还好意思教训钱朵朵性子绵软好拿捏,不懂得拒绝人。 冲动是魔鬼,她怎么就答应了。 她该,她该怎么收场才好…… ☆、第 22 章 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明珉深深地觉得——她当时答应带男朋友参加圣诞聚会,不是疯了,就是脑子进水魔怔了。 只剩下几天时间,到哪里去变个男朋友出来给大伙看。 还得能撑住场面,不能比施嘉良差太多,不然会被陈璐那帮人看笑话。 “明珉,”钱朵朵是知道电影院里是怎么回事的,一早上见她进律所,走过来先眨眨眼,压低声音悄悄问:“那个圣诞节聚会带男朋友的事,搞定没?” 并没有! 昨晚还为这破事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到两点没睡着!! 明珉怨气冲冲地,将皮包往桌上重重一放,动作大得惊动几个坐在周围的同事,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得转移阵地!! 她一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一手拉住钱朵朵,两个人往茶水间说悄悄话去了。 “这么短的时间,我到哪里去找!” 一次性从柜子抽屉里掏出两颗咖啡胶囊,今日需要大分量的咖啡/因,才能好好给她糨糊一样的脑袋提神醒脑。 “明珉,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一看她大早上喝咖啡,钱朵朵就知道怎么回事。 “愁得我,能不失眠吗?” 她没 分卷阅读36 精打采地,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还答应!” 钱朵朵颇有些气急败坏,这句话换从前,都是明珉拿来教育钱朵朵的,这次算是还回来了。 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怎么办,干脆我找个借口,说男朋友那天有事,不能来?” 情急之下,明珉连形象都不顾,随手把头发抓得乱蓬蓬的。 “也行……不过……”朵朵又提出顾虑:“可是那样的话,他们会不会当成你男朋友太差,比不过施嘉良,怕丢脸,所以才不带人过去?” 要郁卒啊! 她走投无路了!! 哀嚎一声,明珉如滩烂泥般,两眼无神趴在茶水间的方桌上,朵朵所说的,也是她昨晚失眠时思前想后所担心的。 “那怎么办,总不可能承认,我那天是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吧……” 那简直比男朋友带不出场还要丢脸,天哪,谁来救救她! 事情没解决,吃不好睡不好,啥工作都无心处理了!! “你们俩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这么闲,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还是案子太少没事可干?” 冷不丁的,有人在身后刺了一句。 是谁大早上的这么煞风景? 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 钱朵朵照旧反应慢半拍,被问得愣神。 明珉立马从一滩烂泥状态,切换到全身戒备。 她从桌子上爬起身,回头往后望,正对上门口许娟那张年到中年,略微发福的脸。 关你P事! 内心的吐槽不能喷出口实在略为遗憾。 整了整蓬乱的头发,明珉随便找了个借口:“昨天睡得太晚,实在没精神做事,先喝杯咖啡提提神。” 本以为一句话搪塞过去了,谁知许娟这家伙,平时和她各走各路陌生人似的,今天倒是谈兴大发。 “睡太晚?这人啊……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慢腾腾走近两人,许娟倒了杯热开水泡枸杞,抛给明珉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最后丢下一句:“不过年轻人还是注意点,别玩太疯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不过是睡太晚三个字,这人是发散思维歪到哪个角落去了! 明珉手捧咖啡,内心窝火,牙齿痒痒。 “明珉,你还好吧?”钱朵朵探过头问。 “挺好的。”不好也得好! 不知是被许娟刺激的,还是咖啡/因发挥效用,她现在神清目明,一腔热血全往脑袋顶上冒,大口喝下最后一点咖啡,撇了撇嘴,挺直腰板走出茶水间。 不是嘲讽她们案子太少没事可干吗,可得打起精神好好干!! 回过头,钱朵朵没跟上来,还坐在方桌旁发呆。 赶紧拉上她一起:“朵朵,别发呆了,起来一起干活去!” 白日里为了工作忙得像陀螺,团团转。 等下了班,明珉继续为圣诞节聚会的事情惆怅。 情急之下,连咖啡厅里的小白都不放过,毕竟她在这个城市里,撇开和施嘉良共同的朋友圈,认识的人中熟悉一点又长得样子过得去的,就只有小白了。 “小白,帮我个忙好不好?” 无心做晚饭,索性到咖啡厅随意吃些甜点解决晚餐,正好看见小白往她这桌送烤好的松饼,她灵机一动,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先找小白假扮冒充男朋友,应付过聚会那天。 “什么忙?” 季白还以为她要求的是什么餐点上的服务,冲她殷勤点头,脸上挂了待客的笑容。 “你可不可以,”明珉鼓足勇气,厚上脸皮要求:“做我一天男朋友?” “什么?”小白嘴角标准的四十五度上扬顿时崩塌,他受到惊吓,声音拔高,引得老板娘莫奈奈频频往这桌看过来。 此时正是晚上用餐时段,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要是被老板娘误会他和顾客在一起聊天摸鱼,虽然不至于扣工资,肯定又要被念不专心。季白一对上老板娘存疑的目光,就犹如老鼠见了猫,只想快点去安全区,匆匆回了句明珉“不行不行”,马上转身去别的桌招待顾客。 好不容易想到个法子,有了人选,明珉好比溺水的人抓住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又点杯热巧克力,坐在位子上等小白给她送过来,继续尝试说服他接受刚才的提议。 简要地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遍,强调自己真的很需要他: “一天,就一天,江湖救急,帮帮忙啊小白。” 明珉拉住小白衣袖,力图使他在自己这桌多呆片刻。 “不行不行,我那天要上班。” 小白两手摊开,爱莫能助。 “请个白天的假,我付你三倍工资。” “不是钱的问题。” 小白皱起眉头,这事可不仅仅涉及到钱的问题。 明珉继续加码: 分卷阅读37 “那再加一顿海鲜自助大餐,上次你不是说过有家新开的店不错么,我们就去那家店。” ………… “小白,咱们也算是朋友嘛,就帮我这次,假扮我男朋友很轻松的,一起去吃吃玩玩就行了,不亏的。” 眼神游移中,小白颇有些心动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拒绝:“不行,咱两属性不合,我有对象的,要是被知道了可有得闹,我可吃不消折腾。” “我记得上个礼拜和你聊天,你不还说你没有女朋友吗,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明珉严重怀疑,他是故意推脱才这样说的。 她这么一问,小白丢下句“我还有顾客要招呼”,逃也似的挣开她扯住袖子的手,连目光都不愿和她交流了。 留下明珉,思前想后,觉得小白刚才的反应怪怪的,还说什么属性不合,只要假扮一天男朋友,又不是真的确立关系,要什么合不合的。 于是她又点了份牛肉三明治,小白一看是她点的单,送过来时低声求她:“大小姐,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的钱包,你看你点这么一大桌,一个人吃得完嘛!” “没事,你老板肯定不会嫌弃我点得多,吃不完打包带走当早餐。” 明珉现在关心的重点不是食物和钱包,而是能不能在二十四号那天顺利渡劫,她只想拉小白一起上她的船:“小白,你就帮我这次好不好,答应我……” 看她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季白环顾四周,见到老板娘刚好去了后厨,他叹口气坐下来,给她出谋划策:“这事啊,你何必舍近求远,现成的不就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吗?” “谁?”明珉瞪大眼睛,还有更合适的,她怎么不知道。 “严默啊,他不就住你家隔壁嘛。” 见她仍是一副没明白过来的样子,季白细细给她分析:“他每天都宅在家里画画,那天肯定不用上班有时间,而且论长相,论学历,他不比我好多了,你何必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对象不找,要找我去顶替,就不怕到时候我一开口就穿帮?” 明珉不明所以:“穿什么帮?” 没好气地给了她个白眼,小白自曝其短:“到时候你同事一问我,哪个大学毕业的,我难道要实话实说,社会大学?” 明珉歪了脑袋设想了一下场景,好像的确不大合适,可是随口编造一个,先应付过去不行吗? 见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多离谱,季白继续没好气地:“就算这条能造假应付过去,多聊一聊,再问我做什么,收入怎么样,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咖啡厅服务员,还能冒充得了大老板或者高级白领?说不了几句话就得露馅!” ………… 好像的确很有道理,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明珉听得连连点头,一想又不对:“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都给她分析得这么明白了,她怎么还是没开窍。 “可是严默他有失忆症。”明珉顾虑着,犹犹豫豫的:“他每次见我,都像个陌生人一样,怎么可能答应我这种请求。” “那不正好嘛!”小白索性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就跟他说,他已经答应了你假扮男朋友一天,反正他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 “啊……”她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 “怎么不可以,法子出给你了,我要去做事了。” 颇为嫌弃今日的牛皮糖明珉,小白摇摇头,不再理会她,走向一桌要买单的顾客。 “严默?”在迷茫中思量了片刻,明珉很快做了决定。 “严默!”就是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恳请看文的小天使们加个收藏,没有收藏没有榜,都没有动力码字了 ☆、第 23 章 回到家,时间未到八点。 严默的作息极其规律,几次偶遇后,明珉发现不出意外,他会在九点左右去阳台给植物浇水。 就这样决定了,装作不期而遇的样子,等到九点就去阳台,制造搭话的机会。 怎么开口呢? 怎么能让一个和你打过几次交道,你对他感觉不错,他却始终将你当成陌生人,天天记忆在清零的人答应假扮男朋友…… 直接开口,严默肯定会觉得荒谬,说不定还会认为她脑筋有问题,对他也许有非分之想,从而唯恐避之不及。 “嘿,严默,” 站在洗漱台前,明珉看着镜子开始演练,笑得谄媚:“你可不可以帮个忙,假装当我一天男朋友?” NO!……o( ̄ヘ ̄o#) 冥冥之中,宛若听到冰冷拒绝,甚至已经预想到——严默臭着一张脸,立马转身离开阳台,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凉凉! 于是她调整了面部表情,打算婉转的提出请求,小心翼翼的说:“严默,我是明珉,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严默是乐于助人的性格,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帮她提东西进电梯,所以这 分卷阅读38 样问,应该不会直接拒绝自己。 “什么事?” 明珉直接精分,温柔而和善地望着镜子。 严默就是这个调调没错的,大概率会先问她什么事。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角色马上切换到自己。 她可怜兮兮的,彷徨无助小白兔状,说:“我们律所周末有聚会,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么” 继续温柔的、和善的,严默式的。 “那天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面……” 糟糕! 想象中的严默,又开始皱眉了!!! 如果不说清楚前因后果,就让人假扮男朋友,莫名其妙的,还是不能阻止严默对她产生恶感,明珉哀嚎一声,停止自问自答的表演。 她在咖啡厅里,情急之下将找人撑场面的事情告诉季白,一点羞耻和顾虑都没有,怎么对象换成严默就犹犹豫豫,那么多踟蹰不定! 不知为何,哪怕严默不会有记忆,她就是不愿意在他面前丢脸。 虽然在两人之间不多的交道里,她实际上已经出糗过几次。 本来还迫不及待的,差点直接敲严默家门去求助,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 可现在她觉得,时间过得再慢一点才好。 她还没,还没准备好啊! 闹铃声从洗漱间外传来,九点已到,回家后怕错过时间特意设定的。 明珉哀嚎一声,不管结果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裹上毛茸茸的熊状连体睡衣,抽了个小板凳,开始在阳台上蹲守严默。 阳台上凉风飕飕,气温极低,她索性将帽檐拉低,几乎遮住半张脸,加上心情忐忑不安,垂头丧气一动不动的,更像一只蜷缩在角落里快要冬眠的熊了。 左等又等,还是没来。 左顾右盼,冷风作伴。 在她等得都想打瞌睡的时候,严默终于姗姗来迟。 当看到对方阳台上的圆形吸顶灯亮起时,明珉甚至觉得,那昏黄的灯光一点都不黯淡,简直明亮得可以扫清她近日的阴霾。 前提是,严默答应当她一日男友,陪她出席所里的活动。 “嗨~”o(* ̄▽ ̄*)o 终于守到人,刚才的无精打采一扫而光,明珉兴冲冲地,冷不丁地从小板凳上蹿起来。 突然一头熊状物冒出来,正对向她家浇花的严默就是一愣。 很快,看清楚是人不是熊,马上猜到和他招呼的人是明珉,笑笑地喊出她名字。 “明珉。”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话才刚说出口,明珉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管他怎么认出她来的,总比认不出要好,大概率会和她说,笔记本上记着的吧。 话说她好想知道,在严默神秘的笔记本里,有关于她的部分是怎么记述的…… “和我同住一层的邻居叫明珉,是个女孩子,所以我猜是你。” “那如果别的女孩在我家,和你打招呼,你也会当成我吗?” “不一定。”放下手中花洒,严默稍稍思考了几秒,给出答案。 “不一定,为什么?”明珉歪了头,好奇的问。 “因为我看到你的模样,就觉得,你应该叫明珉。” 穿了一身那么明显的衣服,不是明珉是谁?严默低下头抿嘴笑了笑,又拿起花洒,往阳台另一个角落走去,打开水笼头接水。 没有和严默正面相对,此时明珉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开口提出请求的压力骤然减小。 她鼓足勇气:“严默。” “什么事?” 花洒里的水很快接满,严默转过身来。 两人很快目光相接,明珉又怂了回去,话在嗓子眼里卡了壳。 看着他那张神色平和的俊脸,咬了咬嘴唇,才顾左右言它的扯了句:“你阳台上那几盆多肉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听她提起盆栽,严默只真当她在关心多肉植物,从满阳台植物中找到放在一起的多肉植物,查看了后向她报告。 “都还不错,只是现在天气冷,大概是晒少了的原因,颜色不够漂亮。” “你……”明珉支支吾吾。 “什么?”严默抬眸。 “你……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严默看她的眼神更加专注了。 “你愿不愿意吃松饼?” 郁卒O(╥﹏╥)o还是说不出口~ 她自暴自弃的圆话:“我家里有松饼,你要不要吃?” 接着干笑两声,嘿嘿……嘿嘿…… 一只手,在栏杆的遮掩下,紧张得将珊瑚绒质地的睡袍捏紧。 为了找机会说服小白,晚餐在咖啡店东西点太多,打包了几样带回来,如果他愿意吃松饼,也许她就能找到机会全盘托出了…… 可惜想法是美 分卷阅读39 好的,希望是破灭的,严默的态度,始终是客气而保持距离的。 他不咸不淡的笑着,回绝了她:“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今天吃过小松饼了,而且现在不饿。” “我这里还有三明治、慕斯蛋糕、麻辣鸭翅……” “谢谢了,我真的不饿。” 严默一边连声拒绝,一边放下手中花洒。 或者是阳台上需要浇水的植物已经浇完,或者是不欲再与明珉多费口舌,他向她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留下明珉,在寒风中气郁。 她刚才就应该直奔主题,拐弯抹角的提多肉植物和松饼干什么,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明天,明天她一定抓住机会,不管成不成功,先问了再说! 反正,反正严默他不会记得,呃,只要不往笔记本上记,应该是不记得的…… 吸了吸鼻子,严默今天浇花时间比往常晚,她足足在阳台上晾了快一个小时,鼻涕都被冻出来了。 得赶紧的,进屋去喝一包板蓝根预防预防。 明珉将睡衣拢紧,决定明日再来。 ———————— 板蓝根,传说中可以清热解毒、预防感冒的常备重药。 之所以选择板蓝根服用,大概也是因为那甜甜的味道,不排斥好入口。 但是明珉觉得,她每次喝,好像疗效都仅仅体现在心理上。 阳台上约一个小时的冷风,吹得她第二日擤鼻涕几乎用光一卷纸。 整个白天,她眼睛布满红血丝,鼻头也红红的,连脸都带上了浮肿,加上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活像只兔子。 连味觉都几乎丧失,吃胡萝卜没有胡萝卜味,吃青菜没有青菜味,所有的菜只剩下寡淡的盐味…… 一向胃口好吃嘛嘛香的她,这日破天荒的没有从钱朵朵碗里夹菜,没有帮她消耗吃不完的食物。 不过是在阳台上吹了一个小时冷风,差点打瞌睡睡着了而已,怎么就感冒了! 圣诞节聚会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精神和身体同时受到暴击,明珉深深地觉得,自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这么无精打采的,今天干脆早点回去休息。” 钱朵朵担忧的看着她桌上那一堆卫生纸,又看了看纸篓,里面已经填满。 “来都来了,还是先做事。”明珉今日格外爱岗敬业。 她知道自己这副尊荣和状态,实在不适合出去见当事人谈事情,索性做简单的工作,将堆在柜子积存已久的案卷整理装订。 材料一页页翻过去,页码一页页编好…… 一边做事一边自嘲,她不愧是律所里的离婚专业户,面前一摞卷,全是离婚案子! 手上虽然在忙,心里一直记挂的是晚上去阳台上蹲守严默的事,恨不得时间快点过去,早点下班回家。 指不定还能在电梯或者咖啡厅制造个偶遇,就不用到阳台上去吹冷风等人了。 脑袋已经晕乎乎的,走路也开始发飘,若是再继续像昨晚那样吹冷风,她觉得不用等到严默答应,也许可以直接以生病为理由,推了圣诞节前夕的聚会。 看上去主意不错,原本怎么就没想到装病这茬。 可是离二十四号那天还有四天,现在病得是不是早了点,能拖到那天吗? 她是不是该做好两手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要么站着光鲜亮丽的带着严默闪亮登场,要么在床上当个爬不起来的病人躺过那日聚会。 恍恍惚惚中,明珉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到了一条解决问题的出路。 ☆、第 24 章 “明珉,你是不是生病了?” 下午开完庭回律所的施嘉良,看出明珉精神不对劲,见左右无人,乘机表示关心。 是不是都和你没关系。 “没事,好着呢!”漫不经心的回答,明珉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两人同一律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施嘉良不怕陈璐误会,觉得即使分手了也可以继续作普通朋友,她还怕多事,怕什么多事的人见到他俩搭话,又去背后嘀嘀咕咕嚼舌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的生活刚有起色,逐渐摆脱上一段恋情的阴影,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和陈璐之间因为施嘉良闹出什么不快了。 “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你不要又拖着不看医生,像从前那样因为个小感冒拖出支气管炎就不好了。” 施嘉良,好像看不见她脸上的嫌弃,依旧谆谆叮嘱,好声好气地站在桌前叮嘱。 “谢谢关心。”她回了个客气而冷淡的笑。 眼见施嘉良没有离开的意思,明珉如坐针毡,迅速将还没有整理完毕的案卷合上,放置在桌子右上角,站起身顺势提好包。 “我先走了。” 当机立断,扬长而去。 人离开 分卷阅读40 了,施嘉良依旧像个木头人一样在原地杵着,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愣了神。 写字楼下,明珉在寒风里,等待了十几分钟依旧打不到车,索性木着脸,一路慢腾腾没精打采地走回公寓。 回忆很短,记忆漫长。 因为不喜欢打针吃药,拖着捱着不看医生,小感冒变成支气管炎,是大学时代的她。从那次后,一有感冒被施嘉良知道,他就拖她往校医院医务室跑。 那时的施嘉良对她有多宠爱,看她的眼睛里有多欢喜…… 现在想起,恍若隔世。 她已经长大了,不用人提醒,也知道生病了及早就医。 冷风中,恍惚中,路过街角边的奶茶店,里边正在放《催眠》,王菲的声音在人群中懒懒散散地碎碎念: 第一次吻别人的嘴, 第一次生病了要喝药水,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第二次吻别人的嘴, 第二次生病了需要喝药水, 大风吹 ,大风吹 ,爆米花好美…… 施嘉良喜欢听王菲,于是在KTV里,她经常点王菲的歌唱。 有次唱了这首歌后,对靠在一起坐的施嘉良是怎么说的? “这首歌的歌词怪怪的。”她说。 “王菲就是这个调调……” 施嘉良回答她,一只手摸上她头顶柔软的发。 明珉顺势将整个脑袋埋进他大衣里,伸出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挠他腰上的软肉,挠得施嘉良眼泪都笑出来。 于是他为了阻止她作怪,将她一把搂紧,闷在他怀里的她,透不过气还在吃吃笑。 KTV里的灯光昏暗不明,但属于恋人之间快乐,却鲜明得不得了。 鲜明得,她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当时是在哪一家KTV唱的K,记得施嘉良回她话时微微笑的表情,记得当时的她,有多么容易因为他和她之间的一件小事,就轻易的快乐或者感动起来。 施嘉良还曾提过,毕业后如果有机会,一起去看王菲的演唱会。 其实王菲今年来星城开演唱会了,只是当时的施嘉良,正和她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不管记得不记得,谁都没开口提约定的事。 街头小店的拐角处,明珉停下脚步,她想将《催眠》听完再离开,这首歌一直知道怎么唱,却从未像这次这样认真听。 “忽然天亮 ,忽然天黑,诸如此类, 远走高飞 ,一二三岁,四五六岁 ,千秋万岁……” 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她低下头叹了口气,原来歌词并不莫名其妙,只是当时没有听懂而已。 心情和天气,一样阴霾。 明珉抽了抽鼻子,加快脚步赶回家,她觉得感冒愈发严重,难受得连视线也跟着大脑记忆一起,混混沌沌、恍恍惚惚了…… —————————— 回到家,换上质地柔软睡衣,一头栽进被窝里。 临睡前,没忘记定个九点的闹铃,男朋友的事情没解决,可得到阳台上去蹲守严默去。 接下来,睡得个昏天暗地,睡得个闹铃不醒。 最后还是在迷迷糊糊中,惦记起严默有没有来阳台,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她人还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哪里看得到他人影。 她迅速抓起手机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又是头疼又是心塞,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蒙住脑袋不住哀嚎。 “错过时间了……怎么办才好……” 离二十四号只有三天了,过去一天,她就少一次尝试的机会。 今日事今日毕,不能一日日拖下去! 明珉腾地坐起身,用力掀开被窝,因为感冒精神昏沉得厉害,脑袋也跟着一起糊涂迟钝,昨天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思前想后的顾虑几乎都没有,她此时胆子格外壮实,决定直接去敲严默家门,开门见山,先问过他同不同意。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这一刀,她今天先挨了再说。 反正,反正,失败了大不了明天再卷土重来。 前些日子还因为严默记不住她,莫名有些小惆怅的明珉,此刻甚至感激他有失忆症这个毛病的。 咚咚咚,随手整了整头发,明珉站在严默家门前,手指扣了三下。 等了十来秒,没人应声。 又是咚咚咚三声。 敲完,鼻子痒痒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糟糕!好像鼻涕忍不住流出来了!! 她赶紧一把捂住鼻子。 抬头,正对上来开门的严默那张熟悉的俊脸。 奈何伤风感冒作祟。 本来准备好的问话和托词,情急之下变成了: “借,借纸巾用用。”她一只手捂住鼻,说话含含糊糊的。 严默:??? “借纸巾用用!” 不待他反应过来,明珉急不可耐地,昏头昏 分卷阅读41 脑地从门口缝隙钻进屋里,直奔他家的茶几和沙发。 不用主人招待,她已经不客气地坐下,纸巾盒拿过来置放在膝盖上,扯出一张又一张。 严默还算处变不惊,没直接把不速之客轰出去,他眉头微皱,歪着脑袋看她进屋后自顾自一系列动作,等到人用了好几张纸巾,擤够鼻涕,动作停下来,才试探性地问了声: “明珉?”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不会问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我,或者你记得我这种的蠢问题,反正他大概率会回答——笔记本上写着。 她期期艾艾地招了招手,招呼严默坐下来谈。 “严默。” 待严默坐下来,明珉还嫌两人不够近,又换到他身边坐下,凑到他面前:“你……” 对方眨了眨眼。 明珉………… 噗通噗通。 心脏跳漏了节拍,严默长而微曲的眼睫毛离她不过十几厘米距离,似乎只要她愿意,就能数清楚到底有几根。 她一时间,思绪发散得厉害,一个男生,眼睫毛长这么长、这么浓密实在太浪费了,要是长在女生眼睛上,可不就省了刷睫毛膏的功夫。 不对!她不是来欣赏他眼睫毛的!! 明珉,咽了咽口水,努力撇开感冒带来的头痛的干扰,开口:“你……” 你不愿不愿意在平安夜那天,当我一天男朋友。 假的,假的,只是假扮而已! 草稿已经打好,就等着一股脑地递交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严默先轻声开口问。 刻意压低的嗓音略带暗哑,明珉耳朵发烫,不敢看他打量的目光,里面蕴含关切暖得明珉不止耳朵,连面颊也跟着一起发烫了。 “嗯。” 明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想:她虽然长得还不错,可往常也没见他这么仔细瞧她,何况,她今天还感冒了,白日里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就连脸都跟着一起浮肿。 糟糕!她突然意识到,来严默家前连镜子都没照,现在出现在严默眼前不知是怎样一副尊荣。 试想,如果白日里画的眼线,刷的眼影和睫毛膏,现在正因为感冒眼泪鼻涕一把的,惨不忍睹地花在了眼睛下边或者别的不该出现的地方,怎么好意思和严默面面相对。 还离得那么近!要完!! 也许他这么专注地看她,不是因为觉得她长得好看,恰恰相反,是她现在的样子特别奇怪o(╥﹏╥)o 谁可以告诉她,该怎么挽救形象,就她现在这副尊荣,若是开口提假扮男朋友的事,鬼才会答应她。 明珉,头昏脑涨失去理智,想起一出是一出,稀里糊涂地,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膝盖里。 严默却以为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你是不是头痛?”他问。 “嗯嗯!”她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头痛,本来就感冒头痛欲裂了,又遇上窘境,怎么能不头痛加剧。 “抬起头。”他又说。 不不不,太难看了,才不抬头,把头埋进膝盖,不妨碍明珉继续装鸵鸟。 “唉……” 一声轻叹,冰冰凉凉的手掌从下方抚上额头,温度刚好熨帖了发热带来的头痛,明珉被安抚得几乎想眯上眼。 “这么烫,难怪头疼得厉害。” 他在说什么…… 明珉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我去拿温度计,看你到底烧到几度。”声音从两米开外传过来。 温度计,他去拿温度计…… 季白提过,严默现在虽然是个画手,大学就读的却是B大医学系。 明珉眨了眨眼,她这是误打误撞的,来看医生了? ☆、第 25 章 “三十八度九,你该吃感冒药。”严默拿起水银温度计,对准光亮处照了照,读出度数。 “嗯……”明铭因为头疼欲裂,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迷迷糊糊中点头。 “你家有备用的药没?”严默注视着她的后脑勺问。 抬起头,反应慢半拍的明珉,先是摇了摇头,很快又点头。 严默不明白,她先是摇头又是点头,到底是有药还是没药。 “什么药?” “板蓝根。”她嘟囔着。 “只有板蓝根?” “嗯,清热解毒,清咽利喉,预防感冒,家中常备……” “有没有西药?”不等念完广告词,严默直接问。 “没有。” “我去找找,如果有对症的先拿几粒给你。” 幸好医药箱置放在在书桌一角,不然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备用药品存放在哪。 严默的身影从明珉微眯的眼缝中,模模糊糊地走远,他的脚步很轻,在房间 分卷阅读42 里走动时几乎听不见声音。 困劲上来,人顺势瘫倒在了沙发上。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她最想干的事情其实是睡觉,觉得自己也许不需要吃退烧药,只需要一杯温开水,喝下去安抚疲累的身体和空荡的胃,然后躺进柔软的被窝,等明日睁开眼后一切恢复安好。 要不是为了找个一日男友,要不是为了找个一日男友,她肯定继续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的。突然一个激灵,明珉攸地反应过来,可不能忘了钻进严默家的目的。 瞌睡虫瞬间被赶跑,她强打起精神,坐得端正,殷殷切切,期待严默拿完药回过身来。 待水和药都被严默放在身前的茶几上,她抬起头,向对方递出个微笑。 其实此时人病恹恹的,从严默的角度看来,笑容实在勉强,更像是在苦笑。 念及两人过往交道,严默乐于助人的性情,明珉有感而发:“你要是从医,肯定是位很好的医生。” ………… 医生? 严默眸色微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空气陷入凝滞,明珉自顾自喝水吃药,此时迟钝得一无所觉,完全没有发现严默情绪上微妙的变化。 他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问:“你……知道我是学医的?” “嗯……”依旧一无所觉刚才说的话,对严默可能造成刺激,手心里的药已经吃完,明珉继续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温开水。 没错的,感冒就要多喝水。 严默倒来服药的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细节上的体贴,也能从侧面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情,他是如此细心,又温暖的一个人,因为失忆症的原因没有当成大夫,还真是可惜了。 许是感冒糊涂了,说话继续不经大脑。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没当医生,真是可惜了。” “记不住病人,也不能从临床中累积经验,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医生,既然没可能,就没有什么可惜的。” 严默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淡淡说着,声音比刚才冷硬了些。 明珉终于注意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够妥帖,也许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不安地边喝水边用余光打量他的神情。 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眼睛里没有失意,面上没有落寞。 连唇角边似有似无的微笑,也是无懈可击。 “不过也不算完全学无所用,说起来,就我仅存的记忆,你应该是我第一个病人。” 明珉注视着他面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加深,似乎语气里的冷淡和冷硬,只是她的错觉。 既然是错觉,那就…… “第一……” 明珉灵机一动,厚着脸皮打蛇上棍:“那有没有什么奖励,比如说优惠酬宾,或者抽个奖啥的?” “不是已经给了优惠吗?”严默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明珉瞪大眼睛问。 “你的挂号费和药费,我都给你免了啊。” “啊,这样也行?” 明珉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答,她还想,还想…… “怎么不行,”一丝戏谑掠过,他笑眯眯地问:“若不然你要怎样?” “既然是第一个,肯定要特别一点,光免医药费太普通了。”豪气地一拍大腿,实则心虚得很,明珉将自己的狼子野心彻底暴露出来:“你应该,应该……” “应该什么?” “应该答应帮我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她眼神闪烁了几下。 “小小的?” “对,小小的忙。” 总算将话题导入正轨,明珉讨好又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了几声。想到即将提出的要求,她眼睛一闭又很快睁开,作了个深呼吸,大脑放空才终于有勇气将话说出来:“这个月二十四号那天,你可不可以当我一天男朋友。” 空气陷入可怕的凝滞。 就连刚才被她戳及痛处,依旧老神在在的严默,也似乎过于惊愕,一只眉毛挑高后,表情冻结。 她坐立不安。 想说点啥好缓解尴尬,眼睛左右瞥,就是不敢看严默,犹如犯了错的学生不敢直视老师,她低下头极力解释,声音也越来越低:“不是真的当,就是假扮一下,平安节那天有个活动,我必须带男朋友出场……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在短暂的相顾无言后,严默终于解冻。 “没,没啊。我很清醒,真的!” 明珉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证明自己的话比珍珠还真。 “为什么?”严默问。 什么为什么,她抬起头。 “为什么是我?” 联系到对方今日主动上门,严默很快推测出,刚才的要求才是她此行目的。 “因为,因为……”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人,所以死马当活马医,找你去顶替。 分卷阅读43 明珉眼神一直在闪烁,若是这样答,严默就是脾气再好,八成会拒绝。 得说好听的话,人都喜欢听好话。 “因为你很好啊……”她干巴巴地奉承了一句,赶紧去看对方的脸色。 “嗯。” 轻哼出声,他面上的神色,一点都不为词穷的夸奖所动。 “你性格很好,乐于助人,懂的东西多,长得也很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只能继续赞美。 ………… 要完要完,这下他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了。 明珉当下就觉得不妙,果然马上被拒绝。 “你应该知道我有失忆症,所以不好意思,假扮你的男友,实在不太方便。” 严默面上依旧是温和的,但是几次交道下来,她已经能从他的语气中,依稀分辨出其中掺杂的冷淡和疏离。 比起他不答应请求,她更不愿意被他讨厌。 即使他很快会忘记今天的相遇,即使只是一时的恶感。 她更急了……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怀好意,没有别的意思,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才……” 眼一闭心一横,她索性实话实说,将事情原委向他解释清楚:“前几天和你一起看电影,被看到误会成找了男朋友,然后被不对付的人一激,赌气答应带男朋友一起参加集体活动,又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冒充,所以才找的你。” 话音才落,她急急忙忙地补充:“何况,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即使有失忆症,也很好……” 忐忑不安中,她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在严默脸上见到嫌恶和厌烦。 坦白后,后背都出了冷汗,她拿起水杯,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玻璃杯在手中摩挲旋转。 接下来要怎么办,是自觉冒犯到主人,礼貌的起身告别,还是继续留下来厚着脸皮再努把力,磨到严默答应她当一日男友为止。 离开,不甘心。 留下,太尴尬。 两难间,时间只过去不过几分钟,明珉却觉得比开了个原被告都苦大仇深的庭还要折磨,正当她已经悄悄打起退堂鼓,决定今日先闪人,回去总结经验,将严默今日的问题先研究个更好的答案,明日重新再来。 “好。” 轻轻巧巧一个字,宛若黎明破晓的晨光。 明珉被震惊得猛地一抬头:“你答应了?” “嗯。”严默点点头。 “你居然答应了。” 她几乎要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你不高兴?要不,还是算了。” 严默笑笑的开着玩笑话。 “不不不,我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明珉从沙发一端扑过去,紧紧抓住严默一只手臂,也没管他身体下意识往后退缩的僵硬:“一言为定,可不能算了。” 甚至怕他忘记这茬,她还叮嘱道:“你可要把这条记在笔记本里,不能忘了。” “就算记在笔记本里,我也会忘记。”他一本正经的反驳。 “不不不,记在笔记本里也是记,只不过换成另一种记忆的模式。”明珉下意识地反驳。 “你……真的这么觉得?” 定定地看向她,严默语气里,有不自觉的迟疑和认真。 “是啊,”拿出她作为一个律师诡辩的口才,明珉振振有词:“记在脑子里是记,记在纸上也是记,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无论被记在哪里,都不会因为载体的不同而没有意义。” “有意义?”他心中生出涟漪。 “有意义!”明珉肯定的点点头。 她的话,是真的不是为了迎合严默,或者刻意安慰他: “记忆的存在和消失,难道就一定要以我们脑子里能不能将它想起为标准吗,也许它一直在某个地方,它不是不存在,只是找不到罢了,难道记在纸上不是找到它的一种方式吗?” ……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明珉继续掰着指头侃侃而谈。 “就看自己对记忆的定义是什么了,标准这个东西,有时候可以因人而异。就好像我们俩都喜欢的哈利波特,别的人可以说魔法世界不存在,只是作者创造的一个故事,可是对喜欢它的读者而言,难道它不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吗,它是虚拟的也是真实的,一点都不矛盾?” “你也喜欢哈利波特,”严默自言自语,很快又发现她话里的信息:“你知道我喜欢哈利波特。” “嗯,所以我们才一起去看《神奇动物在哪里》啊。”她笑嘻嘻地提醒他。 “这个我知道,在笔记本里记过。” 他今早随意翻看了几天前的日记,知道这件事时还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那天应该过得很开心,那篇日记,很特别。 “你看,这事不就记得了嘛。”她得意的拍上他肩膀。 “可惜不记得电影 分卷阅读44 内容。”严默眉头微皱,倒不是在真的遗憾电影内容没有印象,而是嘴硬地反驳关于她记在笔记本上也是记的说法。 很快,他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的,要被女孩的强词夺理说服了。 因为她,她凑近他,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了一句话。 “不可惜,我们可以再去电影院看一次,我想再看一遍,而你也不会因为知道内容,而觉得陪我看电影无聊。” 原来失去记忆还有这等好处…… 严默突然觉得,自己这间没有打开灯和窗的小小客厅。 瞬间明亮起来。 ☆、第 26 章 十二月二十四,圣诞节前夕。 几乎每个商场门口都提前放置好高大的圣诞树,一条条闪烁的彩灯与挂在枝头的小拐杖、小袜子点缀其间,时不时有路人在圣诞树下用手机自拍留影。 星城地处南方,空气寒冷而潮湿,但冬日里再低的温度,也抵挡不住人们庆祝节日的热情。 街道里到处张贴有促销的海报,到处有穿着红色大衣,或者围上红色围巾戴上红色尖顶帽的情侣,很多人脸上不自觉洋溢上微笑,也有很多人在人群中独自穿行时,瞬间流露出寂寞的表情。 城市是热闹的喧嚣的,同时也在寂寞着空虚着。 如果身边人同样还是去年那个,那么也许,一年又一年过圣诞节的方式,会极为雷同。 买同一家蛋糕店的巧克力蛋糕,去同一家西餐厅吃牛排,在同一家KTV点几首必K的曲目,桌边放了颗平安夜要吃的苹果,在手机上和老友不咸不淡地聊天…… 明珉今年的圣诞节,过得注定要和去年不同。 和之前的几年都不同。 去年还在身边的施嘉良,此时已是陈璐的男朋友。 而她,正坐在严默的车上。 “我以为你没有驾照,还想着要不要搭朋友的顺风车去。” 坐上车后,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边系安全带边说。 明正律所搞活动的农家乐位于郊区,离公寓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明珉本来计划喊钱朵朵来接,结果严默却说不用,他来当司机就行。 “幸好我在念大学时将驾照考了,要不然现在怎么学都没用。”他庆幸地说。 虽然有驾照,但失忆症不会对开车造成影响吗? 严默的记忆停留在几年前,那时此行要去的目的地还没搞开发,连马路都不是柏油的。 明珉忐忑不安地问:“那你,记得去那里的路吗?” 这下换成严默惊诧地反问了句:“不是有导航吗?” 说罢,在车载导航系统上输入了目的地,系统自动规划给出路线。 “哦,对!” 明珉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再怎么不记路,有导航指引就去得。 她注意到,这辆车上的导航明显最近更新过,规划的路线中有一段甚至才开通数月的快速道。 严默就是个宅男,日常作息极为规律,平日去的地方几乎都在附近,应该少有开车,可她现在坐的这辆奥迪,车外干净车内整洁,很明显没有长期停在公寓的地下车库里落灰。 这车是严默的? 还是他特地为了配合,临时借用的? 她不怀疑以严默的经济能力是否买得起价值几十万的车,只是如果他为了假扮一日男友特地做了安排,她是不是该送个像样一点的圣诞礼物。 而不是…… 今天拎的包里放了个红色纸盒,里面装了颗所谓的平安果,其实就是苹果,昨晚顺路在公寓楼下的水果店买的。 很廉价,价钱数字吉利,八点八元。 原本打算当做圣诞礼物送给严默。 看到严默特地为今日做的准备,她都不好意思将苹果送出去了。 好像,过于寒酸了点,她抿了抿嘴,眉头微蹙,将怀中包包抱紧。 严默自顾自开车,没有注意到明珉在旁若有所思,随口和她聊天:“这车其实是我爸的,因为有需要所以临时借过来,所以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明珉松开眉头,疑惑地看向他。 “人身安全啊,你就这么坐上来,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失忆症影响到驾驶水平?” “不担心啊!” 她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个托大的人,要是觉得自己做不到,肯定不会主动开车载我去的。” 听见她的回答,严默嘴角勾出抹清浅的笑,不再吭声,专心看路况,。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后,他才打破沉默,瞥了眼开始打瞌睡的明珉,轻笑中似含无声叹气:“你倒是比我更有信心。” 沿途道路通畅没有堵车,到达农庄时才十点半,离约好的饭点还足有两小时。 人到了,自然先去聚会的地点和所里人打招呼。 明珉原本以为打招呼只是走个过场,接下来在农庄 分卷阅读45 里要唱K、要钓鱼或者打牌都自便,她大不了带着严默找个僻静地两人玩自己的,结果被一帮子八卦的男男女女团团围住,轮番轰炸。 “帅哥,你多大了?” “二十八。” “二十八岁?脸很嫩啊,一点都看不出奔三了,说是大学才毕业我也信。” “是啊是啊,鲜肉级别的。” 严默好脾气地笑着,明珉在一旁为他被人调侃感到抱歉。 “在一起多久了?” “不久,不久……” “怎么认识的?” “我俩是邻居。” “那还真是,缘分哪!” ………… 严默继续镇定自若的应对,谈到恋爱关系问题,明珉心里开始发虚,生怕漏出马脚,时而跟着嘿嘿干笑两句,时而装作害羞心虚地低下头,顾左右言它,尽量避开她和严默之间的话茬。 随便在人前露个脸就是,为什么打招呼刚好进的是主任打牌的房间,好死不死施嘉良也坐在牌桌上陪打。 有了施嘉良,陈璐还会远吗? 她才不相信她会嗑瓜子嗑得太无聊,才生出兴趣向严默提问。 “你也是学法律的?”陈璐问。 “不,不是,”房间里温度高,一进来还没喘口气就被轮番轰炸,严默接过明珉递过来的茶水,喝过后摇摇头:“我和你们不是同行。” 仿佛知道若不交代清楚,对方依旧会追问下去,他主动交待:“我是个画手。” “学美术的啊,艺术生,不错!” 虽然嘴上在夸赞,陈璐的不错两个字,却因为语气稍有轻佻,使明珉听着觉得刺耳。 她搭在施嘉良身上的那只指甲涂得鲜红的手,在他肩膀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拍了两下。 “那倒不是,”即使不知陈璐和明珉之间的纠葛,严默本能觉得面前人内心不似表现出的和善,淡淡地回应:“我大学时念的是医学系。” “什么学校?”陈璐不问了,她身后的许娟插嘴。 一丘之貉! 明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个个像查户口似的没完没了,她拽上严默胳膊,将刚才许娟的问话直接当空气忽略。 一边笑盈盈地对严默说:“我们出去转转吧,这个农庄挺大的,好像周边风景还不错。” 说罢,直接迈开腿向外走。 严默被拉着紧跟其后,不忘客气而有礼地点头告别,最后看到许娟,交待一般地给了两个字:“B大。” 人是离开了,关于明珉和她新男友的议论,在棋牌室里依旧没停息。 “男才女貌,还挺配的。” 陈璐又拍了两下施嘉良的后背,其中意味,只有她和施嘉良两人心知肚明。 “岂止有才,也有貌,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是漂亮。” 牌桌上有位久久不来律所,对场内暗涌波涛一无所知,只因为搞活动才出现凑个热闹的老姐姐乐呵呵的说。 “是啊,B大,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可难考了,何况是医学系,得要多高的分才能上!”某个才进所,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新人跟进话题。 自明珉进屋,施嘉良一句话未说,全程专注看牌,目不斜视。 “二万。”他打出牌。 “胡了!”主任乐呵呵地倒牌:“清一色。” “你明知道他打万一色还打万,这是在送钱啊!” 坐在施嘉良下手,已经听牌等着自摸的老姐姐不满地发泄牢骚。 “有点困,你帮我打把,我出去抽根烟。 ”施嘉良转头看向陈璐,得到她同意后站起身,拿起外套披上往外走。 走出门,刚好看见明珉挽着严默手臂,两人并肩的背影在农庄小路上极为醒目。 她不改往年习惯,在圣诞节的时节,选择穿红色的斗篷大衣,配墨绿色的围巾,还戴了顶棕红色的圆帽。 仿佛胸膛中有许多闷气不吐不快,施嘉良大口吐出烟雾,蓝色烟雾在冷空气中散开,恰到好处地模糊了视线。 选择性的忽略了小路上慢慢散步的两人,一根烟抽完,他觉得世界重新恢复清明,可以继续回到牌桌上,再陪所里的前辈打上一两个时辰,于是转身又进了屋。 陈璐正专注牌面,知道他进来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在等待牌局完毕的过程中,他又开始走神,想起明珉向他抱怨过,怎么也学不会打麻将,打上几把就开始发困,不明白牌桌上的乐趣在哪里。 “打麻将不仅是在打麻将,也是在打交情,把打牌当做一种社交方式就对了。”他当时这样告诉她。 可现在的他,却想认同她关于打牌没有乐趣的观点。 是因为过节吗,所以人格外念旧? 陈璐刚才在他背上拍的那几下,即是警告,也是提醒。 他只当她在多此一举。 以明珉的性格,他们哪里有旧 分卷阅读46 情复燃的可能,她现在明显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明里暗里不知道冲他翻了多少白眼。 自嘲地笑了笑,施嘉良撇开纷乱思绪,小声询问陈璐上把谁胡。 恋人之间的矛盾,从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到被膈应了还能不动声色的忽略或者回应。 这到底是成长的圆融,还是无奈或者无趣。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 27 章 每年过圣诞,明珉都希望下雪。 白色圣诞节,想想都挺美。 星城已有两年没有飘过雪花,雪豆子倒是下了几场,但总不如漫天缤纷、天地之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来得有感觉。 农庄占地甚广,甚至还有两个山头用来种果树,若不是因为大冬天,很是有些农家乐的活动。 两人沿着绿植青草间的小道散步,一路走枯败的葡萄园。 “你想不想唱歌?”明珉向后方指了指,意思是,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回去唱K。 严默摇了摇头:“我五音不全。” “是吗?” 屋外的寒风并不凛冽,但刮过脸颊、钻进衣缝时,依旧冰凉得使人想缩回温暖的屋内。将松散的围巾系紧,明珉眯了眼睛看他,两只插入口袋中取暖。 她转了身,面向倒严默,倒退着走路。 “不像啊,你声音这么好听!” “嗯,天生的。” 被人夸赞,严默一点都不嫌虚地痛快承认:“大概是遗传。” “遗传?” “我妈是声乐老师,她声音很好听。”他回答道。 “既然你妈妈教声乐,那你唱歌怎么五音不全?” “也是遗传。” “怎么又是遗传?”明珉乐了。 “我爸啊,他是个画画的,会唱的歌就没几首。”严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啊哈哈哈,那这点可没遗传的好……” 倒着走路,又笑得忘乎所以,没料到乐极生悲,一不留神后方的大石头,她被绊住脚步,差点就要仰天栽倒。 幸好严默反应快,立马拽住明珉胳膊,才避免了她屁股吃灰的命运。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他只是想使把劲不让她摔倒。 她也只是条件反射,情急之下借力站稳。 可结果,怎么,怎么这么像投怀送抱,都一头栽进严默怀里了。 这是,抱住了? 好像,还差一点亲上了!! 太近了! 心脏噗通噗通跳,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心跳的声音。 池塘边,绿树下,两人挨得极近,几乎面对面贴在一起。 远远看着,宛若一对亲密依偎的恋人。 风依旧冷飕飕,四周安静得过份,明珉反应不及,呆呆地望向严默,懵了好一阵。 “你……” 反应过来后,她立马跳开三尺远,脸颊烫得局促不安,不停用手去抚弄头发,没话找话的,随手指了个方向:“要不要去那边玩?”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一片水潭,有几个穿棉袄的老人坐在矮凳上钓鱼。 “你想……钓鱼?”严默问。 “啊,钓鱼?” 这才看清楚自己随便指的是个什么地方,明珉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不会钓鱼。” “我想也是,你这么活泼的性格,让你钓鱼,估计……”他笑笑地故意卖关子,上下打量。 “估计什么?”明珉好奇之下眨了眨眼,她倒要看他有何说法。 “估计……” 严默弯下身,压低嗓音在耳旁说话,声音里的磁性宛若带了电流,明珉觉得耳朵痒痒烫烫,都想缩肩弓背逃避了。 “鱼都被你吵到,吓得跑远,一条鱼都钓不到。”他说。 “是吗,哈哈……”明明不是什么好笑的话,从严默口中说出来,明珉就是觉得好笑,爆发出极不矜持的长串笑声。 她不知,有几个同在屋外吹冷风,一直注意两人动态的八卦人士,已迫不及待将两人刚才的互动大肆宣扬了。 “那小伙子真不错,B大毕业的,是个画手。” 某位刚从棋牌室过来,已看过一场热闹的路人,边嗑瓜子边说。 钱朵朵围在旁边,跟着一起凑热闹听自家闺蜜的八卦,脸上带有一抹——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蜜汁微笑。 “哇……B大,比施嘉良的政大还要好。” 马上有人跟着起哄,将施嘉良拉进来作对比。 “长得也比他好,比他高,虽然年纪还要大两岁,看着更显小。” “开的车是奥迪,经济条件肯定不差……” 说到这里,某人手肘一抬,轻轻撞在旁边的友人身上,眼珠子转啊转的:“你说,施嘉良心里会不会有失落感……毕竟两人才分手 分卷阅读47 几个月,人家转身就找了个条件好的。前一阵子,陈璐还对我们说她对施嘉良仍有企图,这么一看根本是多心了。” “就是,就是……” 钱朵朵义愤填膺地跟着附和,这档子事她最清楚,有背叛在前,明珉压根就对施嘉良死了心,怎么可能对他旧情难忘。那个陈璐根本就是小肚鸡肠,先从中作祟破坏人家感情,上位后又倒打一耙在背后散播谣言。 “我看明珉和她这个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好着呢,在外面有说有笑的。” “在葡萄园边,不还亲上了吗?”这个观点得到了围观群众的赞同。 “亲,不是抱吗?” “我看着像在亲。”爆料的人底气十足。 “啊……”钱朵朵瞪大眼睛,被听到的消息震惊,再也挂不住了然于心的微笑,她在心里嘀咕:莫非明珉,真的和那严默,好上了? 她以为自己是知道事情始末的,此时被唬得一愣一愣,开始怀疑闺蜜是不是真的瞒着自己找了男朋友,有了新恋情都不告诉她。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说抱上和亲上的,都是那些人亲眼所见啊…… 中午的聚餐,先端上了大盘装盛的烤全羊。 很是有些人腹中饥饿,都不用筷子和刀了,直接将桌子团团围住上手撕,边撕往嘴边送羊肉,时不时被羊下用来保温的炭火烫得不住搓手指。 若旁边坐的不是严默,明珉大概率是饿狼扑羊的其中一员。 按捺下美食的诱惑,她踮了踮脚等待在人后,心想大家觅食得如此凶狠,等人散开,整只羊轮到她是不是只剩下骨头啃了。 “你……不吃?”看出她眼中的跃跃欲试,严默侧过头问。 “等人散开点。”她给了个矜持的微笑,无奈肚子不争气,恰逢其时的发出嗡鸣。 尴尬了… 因为知道今天在农庄里要大吃大喝,早上特地只喝了杯豆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下可好,在严默面前小丢一脸,面颊又开始微微发烫,她庆幸现在屋内温度高,即使不害羞,脸也应该红红的,恰好掩饰了自己的不好意思。 “我去给你弄点羊肉。” 将手从口袋中抽出来,严默迈开长腿,走近饭桌。 其实饭桌前的饿狼们,之所以吃烤羊动手撕而不用割肉刀,很大原因是因为用刀还不如手撕得快,割半天都割不下一块肉来。 但严默不同。 他从搁置在旁的铁盘中拿了把刀,冲着腿部割去,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手腕仿佛只是转了几下,轻轻巧巧卸下一大块羊腿。 得到众人赞叹后,能者多劳,又接着帮旁边的几位割了羊肉,刀插入位于脊椎的位置,拆骨割肉,将羊肉分下几块。 “刀工真不错。” 某位年长的老律师冲他点点头。 那当然,学医的,练过解剖的,本来还打算当个外科大夫。 话当然没有明说,他回了个礼貌的微笑,将刚才卸下的羊腿肉分成几块,盛入盘中从饭桌旁退了出来。 “给。”盘子递至明珉面前。 香喷喷的羊肉好吃看得见,明珉兴奋得眼睛发亮,正打算上手,看见严默望着她忍笑的俊脸,已经作势要伸出的右手顿时停住,默默在心中念:矜持……矜持……不要暴露吃货的本性…… “你先吃。”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羊肉。 严默嘴角边原本浅淡的笑意顿时加深,眼睛中的戏谑毫不掩饰:“你不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吗,还不赶快填饱它。” “那我就不客气了!” 捏起一块烤羊肉,塞进嘴里边啃边点头,她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嗯……好吃,你快次,冷了就不好次了。” 有如那天看完电影《神奇动物在哪里》,两人一起去吃馄饨,严默再次对眼前人生出同样的感慨。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像只仓鼠。” “仓鼠,”想象了下仓鼠的模样,明珉仍没停下咀嚼的动作:“吃得很快?” “不止,”严默仍是不吃,只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回答:“很香甜,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吃东西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跟着很有胃口。” “是吗?”明珉拍了拍手,指着不远处的钱朵朵对严默说:“那为什么她每天和我一起吃饭,却总是只吃一点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在旁边,她也许更加食不下咽。”他煞有其事的回答。 “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明珉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难怪她总说吃饭没意思,要不是要陪我一起吃,她都不打算吃午饭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落在旁人的眼里,又更加证明原本感情不错的论断。 而被他俩讨论钱朵朵,此时正小口小口啃筷子上的羊肉,啃了半天一块羊肉都没吃完,一双开启雷达模式的眼睛时不时瞥 分卷阅读48 过来。 她已经给明珉发过微信,询问到底什么情况,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已经快按捺不住内心的小冲动,要直接杀到闺蜜面前讨个交待了。 刚才在棋牌室,因为打牌怎么出张,施嘉良和陈璐小小的拌了几句嘴,两人也没凑热闹上前吃烤羊肉,各自坐在角落位子上一言不发,陈璐今日画了浓妆,面白唇红的,面色之难看将妆容的美感破坏殆尽。 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多想。 完全不自觉已经处在八卦的焦点,明珉自动屏蔽过四周时不时打量的目光,在剩下菜色端上后吃得愈发开心,还对旁边的人评价说这家农家乐不错,以后可以再来搞活动。 时不时地,夹上一筷子菜给身旁吃得很慢的严默。 而严默,演技也十分给力,尽责的扮演男友的角色,当白灼虾上来后,甚至体贴的给明珉剥虾,此举又得到场内女士们的不少好评。 “这两人,莫非真的好上了?”钱朵朵再次暗地里嘀咕。 事后,面对钱朵朵的盘问,明珉只能指天发誓:“天地良心,真的只是肚子饿,加上东西好吃,才觉得高兴,脸上笑容多,才不是交了新男友故意秀恩爱。” “是吗?”钱朵朵依旧半信半疑。 ☆、第 28 章 包里的苹果,最终还是送了出去。 虽然明珉,没有明说是圣诞礼物,但严默猜到了。 她本来只是想从包里找块口香糖,才将盒子从包里掏了出来,谁知因为包装得太明显,被严默一眼认出。 “平安果?”他脱口而出。 “呃,是,”将手中的盒子在手中倒腾了几下,她踟蹰着要不要递过去。 “自从念大学,每年都有女生送这个。” 严默脑海中最近的记忆,便是大学几年的生活,自然印象深刻的很。 “不过这几年独居,大概是没人送了。” 他发出一声似真似假的叹息。 其实不过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觉得落寞,但明珉却以为在触景生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给予严默安慰。 “给你。” 将手中红红绿绿的纸盒递过去,她笑得眉眼弯弯:“祝愿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严默原本挂在嘴角的淡笑僵硬住。 这一幕,似曾相识。 人的记忆,总是在节日特别容易与过去重叠。 因为在节日里,总留下仿若仪式的内容,生出去年此时,明年今日的感慨。 “给你,吃个平安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季晓芸的脸,在脑海中,与眼前的明珉在某个时间点重合。 她俩的长相并不相似,严默想:大概是因为过节的原因,他才又想起远在海外的她。 他开始好奇,自己是否曾经生出过相同的感慨,看着明珉,想到季晓芸,然后提醒自己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才在笔记本里,有关于明珉的记载非同寻常,哪怕只是简单的几个词句的刻画,都能从字里行间里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女孩的观感不一般。 只是,不可以移情,也没有必要生出多余的感情。 他仿若一台已经失去储存能力的电脑,上面再也建立不了新的文件。 他不适合再拥有爱情的情绪,也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 深吸一口气,不漏声色地掩盖过异样情绪,严默想起放在车上的某样东西,此时正好拿来回应。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 “礼物?”明珉收了笑容,惊讶地重复他的话:你给我准备了礼物!” 她又开始觉得圣诞节只送个苹果太过于寒酸了……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给她演戏,客串男朋友,还又当司机又收礼物的。 “是啊,你想不想看看。” 严默将苹果,准确的说,其实是颗蛇果,从盒子中掏出来,拿起座位边的水果刀开始削皮。烤全羊好是好吃,就是吃过后未免油腻,明珉没找到口香糖,拿水果来爽口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不紧不慢地削着,从头到尾,果皮都没有断过。 明珉目不转睛地看着血红色的果皮,垂落在严默修长白皙的指间,再次在心里感叹,他这双手长得可真是好看。 可以去当手模了,她暗搓搓地想。 “想啊。”她回答道,圣诞节有礼物收,自然是期待的。 最后将手中苹果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明珉,严默站起身,弯身低头看着仰望他的女孩。 他要说什么? 被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运盯着,明珉一时间又出神。 “我这就去拿过来。”他轻声道,然后便转身走开。 直到背影消失,明珉也没能转开视线。 一只手捂住胸口,心跳得有些快,这是……怎么回事…… 分卷阅读49 “欸,你!” 钱朵朵抓住空档,乘机闪到明珉身边:“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终于将视线转移回来。 “还跟我装!”钱朵朵咬牙切齿的,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明珉依旧不明白她在闹什么:“装什么啊我,你把话说清楚!” 钱朵朵在律所里对谁都跟小白兔似的,唯独对她时不时像只大尾巴狼,偶尔嫌弃得不行。 “严默!你和他什么关系?” “就是和你说的那样啊,”明珉将嗓音压低,凑到朵朵耳朵旁:“不是和你在微信里说了吗,他帮我个忙假装是我男朋友!” “真的?”钱朵朵依旧在怀疑。 “真的!”明珉捣头如蒜:“比珍珠还真。” 交谈间,眼见严默已经返回屋内,钱朵朵识相地走开,留给明珉一个我等着你给我老实交待的眼神,意味深长。 看懂了她的意思,明珉有些无奈的扶了下脑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她钱朵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是哪只眼睛觉得自己和严默有奸情,分明是想太多! 严默走近,一个连包装都没有的纸盒递到面前。 还真是直男式的简单直接,正好免去拆包装纸的繁琐。 明珉接过纸盒。 “这是,”她没急着打开,先看纸盒上的印刷图案,上面印有哈利波特字样与人像。 难道是哈利波特的周边产品? 还真是合她心意。 上次她送了他条拉文克劳的围巾,此举也算礼尚往来,那么是什么呢? 看盒子细长的形状,该不会是…… 她内心雀跃的,满含期待的,在严默微微含笑的目光中,缓缓打开纸盒。 “这是……” 声音略带激动的颤抖,盒中之物即在意料之中,又有些不可置信,若不是身边有太多人,她几乎想尖叫:“魔杖?” 一根棕黑色的棍状物静静躺在盒子中央。 “嗯。”严默注视着礼物,脸上带了安利的笑容,宛若化身贩售魔杖店的店主奥利凡德,冲她神秘兮兮说:“试试看,也许适合你。” 从盒中拿出棍子,明珉煞有其事地将其对准严默,杖尖在空气中轻轻向上挑起,口中喃喃有词:“让我想想,先施个什么咒语好。” 哈利波特的第一堂魔法咒语课,赫敏演示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念的是悬浮咒,可惜现实不是魔法世界,严默当然不可能飘到空中去。 许是今日演戏演上瘾,他入戏得彻底,已经开始纠正明珉:“也许是口音不对,你要不要试着改变一下语速。” “不了,换一个试试,门牙赛大棒。”她笑嘻嘻地又是一点。 面前人反应及时,瞪大眼睛捂住嘴。 “昏昏倒地!”再来个昏迷咒。 坐在长沙发上的严默顺势向后倒去。 明珉笑得乐不可支…… 两个人的动静,钱朵朵都看在眼里,摇摇头翻了个白眼,再次对好友刚才的说辞表示怀疑。笑得脸上能开出一朵花,还一个两个东倒西歪的,要说没点奸情她也很难相信! 严默躺在沙发装死,直到明珉再三推动他的身体,他才从沙发上爬起来。 捋了捋略微蓬乱的头发,将魔杖从明珉手中拿到自己手里。 “给我。”他伸出手,冲她扬起一只眉毛:“其实,这真的是支可以施魔法的魔法棒。” “嗯,我信了。”明珉继续笑得花枝乱颤,对他的话,就当是在继续演戏。 拿过桌旁的电视遥控器,严默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在家里已经试过,还挺适合我们这种麻瓜的。” 不明就里的明珉,盯着他一手拿遥控器一手拿魔杖,一会儿竖起魔杖,一会儿平放,不知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几分钟后,只见他迅速伸出一只手,冲着电视机来了个开锁咒:“阿拉霍洞开!” “搞笑,电视机又没锁,怎么用开锁咒。”明珉嘲笑他。 话才说完,悠扬的歌声传了出来…… 看到刚才还关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的音乐节目,她呆愣了几秒。 狡黠地眨眨眼,严默将魔杖递给面前呆若木鸡的人:“要不要试试,你这个麻瓜!” “要!” 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明珉兴奋得一声尖叫,惊得不少人往他们这个角落看过来。 出于亢奋状态的她,才不管别人的眼光,只跟着重复严默刚才的动作。 于是那台可怜电视机,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一会儿声音大,一会儿声音小。 严默说的没错,这种掩饰成魔杖的万能遥控器,太适合她这样的麻瓜了,她玩得不亦乐乎。 “幼稚。” 陈璐放下茶杯,给了个不屑一顾的 分卷阅读50 眼神。 “她一直这样。” 施嘉良今日的求生欲不够给力,没有恰好地回避,在现任女友面前,脱口而出一句有关往日时光的回话。 陈璐当然不可能吞下这口气。 “哼!”一声冷哼后,她再也不想在气氛诡异的房间里呆下去,拎起包包摔门而去。 被摔门的响动惊动,屋中人面面相对,互相在对方的目光里无声询问,出了什么状况…… 施嘉良尴尬的闪避过探寻的目光,拿起外套,只和主任简单的告别,也索性动身离开。农庄地理位置偏僻,极难打车,陈璐如果要走,他要是不追出去当司机,恐怕接下来几天就不好对付了。 屋外的寒风也没能将情绪吹得冷静,陈璐果然等在停车坪,见他过来相送依旧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坐进车里,一路上都是如此。 沉默着,沉默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想到这句话,施嘉良就觉得,他大概率,回家后要迎接陈璐更猛烈的火炮攻击了。 和明珉在一起的时光,除了最后临近分手的日子,两人冷战得极少。 她一直是随和的,懂事的,体贴的…… 几年的时光,本来觉得自己很了解她,但当看到她和新男友在一起,手拿魔杖笑得灿烂的模样,又不确定了…… 又在某个时间点,似曾相识。 她和那人在一起很开心,很像大学时刚和他在一起的她。 施嘉良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想起和明珉的往日时光。 她的好,也许是太习以为常以至于寡淡,也许是因为跟不上自己的需求故意忽略。 曾经说过的话,曾有过的许诺,不是不记得。 但,终究还是,渐行渐远了。 ☆、第29章 时间来到几日前…… 考量再三,严默才给父亲拨了电话。 “喂,爸,是我。”直到电话接通,严默依旧在犹豫,自己是否该提出用车的请求,既怕家里人担心路上的安全,又怕说明事情原委后,一直殷殷期盼自己找个伴侣的父母生出更多遐想。 “我……礼拜六那天我想用车。”仿佛背后有无形压力,他低下头,在房间里小范围来回走。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似乎暂时没反应过来,然后马上追问要车有何用。 “是,是要去个郊区的地方搞活动,地方偏僻不好打车,开车方便些。”他将事情交待得含糊不清,非到情非得已,不想将有女性同行的情况告诉父亲。 好在父亲没有多问便一口答应,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在他的问题上,父亲一直比母亲开明,当初能搬进公寓独居,也是缘由父亲做通了母亲的工作。 若是那头换成母亲接电话,肯定没这么痛快的结束。 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严默不知道,之所以这次母亲没有掺和进来,没有要他将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才准许他独自开车,完全是因为几天前,她已经和几个朋友去新马泰旅游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可谓是,逃过一劫。 他详细看过最近写的日记,由此知道邻家女孩和自己一样是个哈利波特迷,他曾经和她一起看过名叫《神奇动物在哪里》的电影,她还送了他一条拉文克劳学院的围巾。 至于为什么觉得他属于拉文克劳,不知她有没有解释过。 但作为礼物,他是喜欢的。 如果他愿意替她在自家阳台上养多肉植物,如果他愿意和她一起去看电影,如果他觉得她是可爱的、活泼的,甚至是…… 字里行间没有明说,但短短时日,对她的篇幅记载不同寻常的多。 这些迹象本身就说明,她对他而言,也许是特别的。 那么,他答应她的请求,假扮一日男友,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 尽管这样的心甘情愿,对于他而言,其实站在危险的边缘,做出了不理智的选择,没有适当与陌生人保持距离。 但当他看到她因为高烧而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莫名焦虑。 难道是因为那几年学医的原因,没有职业病也依旧不由自主地关心病患? 他这样问自己。 又或者说,试图说服自己。 那个女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因为他学医,刚好撞上她生病。 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实现当医生的理想,而她是他记忆中第一个照顾的病人而已。 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他刚好结束一本小说的插画工作,暂时迎来悠长假期,空闲得心血来潮,有兴趣管闲事了而已。 就答应她吧,答应了吧。 “好。”宛若旁观者,他听见自己声音轻轻说。 要求是面前女孩提出,她却像完全没有预想到他会答应似的,震惊得猛一抬头,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其 分卷阅读51 实不可置信的岂止是她,还包括他自己,他简直觉得那声“好”是鬼上身,不是由他主动说出口。 于是仍自欺欺人的,在心里默念——就当像她说的,作为第一个照顾的病人给她帮点小忙,她都求到自己身上来了,估计也是实在没辙。 他没注意到,自己丝毫未曾怀疑过,在假扮男友这个其实算作唐突的请求背后,女孩也许别有用心。 他不觉得她对他有丝毫恶意。 将承诺记入笔记,严默不知明天的自己如何看待今日的决定,是莫名其妙的骂声白痴,还是饶有兴趣的像今日一般,去翻查日记去追寻有关明珉的蛛丝马迹。 总之,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就再尽责一点,为她挑选一份礼物也未为不可。 脑海中浮现某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他想她会喜欢,就像他喜欢她送的围巾一样喜欢。 想到此,严默嘴角就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这一刻他是欢喜的,期待的,甚至是雀跃的。 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情绪对他而言已经太久未有。 仿佛一堆似已熄灭的碳火,留有余温,一阵轻风而过,又露出火红的炽热。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收到礼物的明珉果然很欢喜,随口念出一段漂浮咒,将魔杖尖对准他,眼里洋溢的喜悦仿佛一簇小火苗,灼灼闪光。 时逢圣诞,她应景地穿了件红色斗篷大衣,面庞也红扑扑的,灵动的大眼扑闪扑闪,看上去讨喜又可爱。 这样的女孩,很容易得到人的好感,他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知道明日醒来依旧会忘却,所以格外珍惜当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心体会。 所谓的当下,就是那些独属于节日才有的患得患失,欢乐、热闹,甚至是吵闹。 是在独处时光中体会不到的…… “门牙赛大棒。” 他适时地捂住嘴。 “昏昏倒地。” 又配合地向仰倒。 其实,严默不是个会玩幼稚游戏的人,往日里也曾被人戏称理智的理工男。 大概是因为过节的原因,他突然觉得,偶尔幼稚一下也不错。 如果不是因为失忆症,大概他此时岌岌经营的,还是在行业里成为所谓的精英,在某个领域成为知名专家。 而他现在觉得,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傻乎乎的快乐,也很是不错。 什么样的人生都是人生,失去的,就像那些消失的记忆怎么都追不回。 那么就珍惜眼下的快乐,即使它也一样会消失。 “再见。”女孩将包包抱紧,也许因为里面装有合心意的礼物,所以显得格外宝贝,在自家门口向他告别。 “再见。”他彬彬有礼的,同样点头回应。 背过身去,各开各门,各回各家。 其实从某角度而言,每一次的再见,都是再也不见。 他的记忆,就像每天睡前都被施加一次一忘皆空咒,如果没有记忆,那么与记忆相关的情感也一并消失。 将日记本摊开,按照惯例写日记记录生活,翻动过程中,看到几天前的日记,其中主要记载了某段明珉的话。 他不知道,她如此说是否是为了安慰他,或者说是在迎合他。 总之,不得不承认,再看时,被打动了。 “记忆的存在和消失,难道就一定要以我们脑子里能不能将它想起为标准吗,也许它一直在某个地方,它不是不存在,只是找不到罢了,难道笔记本不也是找到它的一种方式吗?” 是吗,记在笔记本上真的也算记得吗?他问自己。 “就看自己对记忆的定义是什么了,标准这个东西,有时候可以因人而异……” 那么感情呢,消失的感情,忘却的感情,如果设定的标准不同,是否可以证明它没有消失,没有忘却呢? 简单记录后,严默将面前的笔记本合上,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九点,他起身走到阳台准备浇花。 一到阳台,就听见明珉在旁边鬼吼鬼叫。 她的面目在昏暗夜色下模糊不清,但即使灯光是晦暗的,他也能想象出那张脸上的笑容是何等的灿烂和明丽。 “严默,严默!”她看见他出来,赶紧冲他招手:“你看,你看!” 看什么? 顺着她的手指向茫茫夜空看过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发亮。 原来是细细碎碎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荡而下,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真的是个白色圣诞节,”她声音里透着心满意足。 “嗯。” 对于南方人而言,下雪天如同有某种魔力,能将空气与心上的灰尘都一同洗涤而去。 同样在看漫天飘雪,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明珉转过身,冲他笑嘻嘻地说:“今天忘记和你说了,那个,圣诞快乐!” 分卷阅读52 “圣诞快乐。”除了重复她的话,他不知该对她说点什么别的话。 “礼物我很喜欢。” “嗯。”他又是点点头,这点她不说他也知道,表现得足够明显。 “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好礼物。”明珉有点懊恼地说。 “不是有平安果吗?”他反驳道,这几年大概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人想起给他送这玩意了。 “那怎么够!”明珉拔高声音。 够了,他想说,他很满意平安果作为圣诞礼物。 未等开口,对方又开口提议。 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就这么决定了!” 不用了,不用请我吃大餐,他是想回绝的。 话到嘴边,又突然停住。 他并不在乎被请吃顿饭,大概是今天过得挺开心,贪图和她在一起的热闹时光,所以想将这样的时光延长一些,拥有得更多一些。 这样不好,不好,应该回绝的…… 无声中告诫自己。 可是女孩已经道过晚安,回自己屋内去了。 想到回家时互相说的那句“再见”。 原本以为其实是再也不见。 记忆还未消逝,又因为下雪,两个人在阳台上碰了面。 如此说来,还真是,再见。 ☆、第 30 章 几乎每个礼拜一,都是上班族最忙碌的时候。 即使身体上不是,心理上也是。 还未来得及从假期与节日的松懈中抽离,就迎来排山倒海而来之势的工作。好在男友一事成功应付过去,此时的明珉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明珉,师傅找你。” 师兄从单间办公室出来,路过明珉位置时吩咐了一句。 师傅谭成易? 都将她纳凉了这么久,此时找她有何用意,又有什么跑腿的活要她干? 原来是有新案子要分给她,而且居然不是离婚案子,是交通事故纠纷,虽然也不算什么疑难案件,换换口味也不错。 她实在,已经腻歪够家长里短了。 两个代理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她。 师傅早就不管交通事故这类小案子,此案接下来,还是因为熟人介绍的关系不好推脱。。 若无意外,这个案子应诉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在干了。 案子立了有一段时间,证据材料及起诉状已经收到,第一次开庭的传票也已经签收。 接下来要做的,似乎就是熟悉材料,准备开庭应诉。 她代理的是被告方,是此案中交通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原告方是事故中另一辆车的乘客,因为事故中造成的颅内伤,现处于植物人状态。 “明珉,说清楚。” 案卷才翻开没仔细看,一大杯奶茶搁置到桌上,是她喜欢的那家。 明珉抬起头,迎来钱朵朵拷问的目光。 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大有不好好交待清楚,被眼刀嗖嗖飞穿的可能。 她警觉地张望了下四周,没什么人走动,正适合两个人说悄悄话。 就看是要长话短说,还是短话长说了。 明珉决定,长话短说。 “就是那样啊,最开始不就告诉你了嘛!”她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 奈何钱朵朵这回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两只手撑在面前桌上,身体逼压下来凑到跟前,压低嗓音:“明珉啊明珉,别忘了咱俩可是好姐妹,你失恋了都是我在陪吃陪喝陪聊,现在有新恋情了,是不是该第一个告诉我。” “服了你了!”明珉举起双手,只能投降:“是真的没有。” 没有?钱朵朵审视的眼睛里依旧写的是不信。 她对准钱朵朵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对她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他有失忆症,过了一天压根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怎么可能对我产生好感,我俩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也对,”才想起来男方有病这茬,钱朵朵恍然大悟,但同时又生出疑惑:“可是看他那样子,和你的互动很正常,一点都不像有失忆症的样子。” “是啊,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得了那样的病,却把自己打理得很好,性格也很和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为什么要让个好人有这样的残缺。” 已经不是第一次生出类似感慨,严默那样的人,就该活成闪亮系生物,无论外在还是内在,他都是极优秀的,即使生了怪病,依旧没有就此颓废倒下,而是用规划将自己的日常设定好框架,在框架中成众人眼里鲜亮的模样。 当不成医生,至少他还可以当一个画手,居然还能出画册。 明珉突然有兴趣,去将他的作品找来看,也许能更多地了解这个人。 第一次见到他只注意到外表,现在却觉得,严默不止好看在外表,也好看在灵魂。 “我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动 分卷阅读53 心了。”钱朵朵见她若有所思,唯恐天下不乱。 “哪有,怎么可能!”明珉赶紧反驳,两个人才认识多久,好感是有的,但都是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何况她好不容易才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出来,宁愿拼事业也不要马上再投入进去了。 更何况,就严默那情况,就算她愿意,他能愿意吗…… 他这会压根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就算再见面,也要提醒一句她是明珉才知道她是新搬来的邻居。 明珉想到他那句“如果记在笔记本上也算是记的话“,就隐隐地觉得压抑和不快,就连口中吸食的奶茶,也渐渐甜得发苦。 对了,她提出请他吃大餐的事,就算他没有记忆忘记了,她也不能食言。 该约个什么样的时间,在什么样的地点呢? 礼拜一的上午,明珉频频走神。 罪魁祸首,严默。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没听到隔壁有任何动静,明珉走上阳台,看了看严默家黑漆漆的阳台。 连卧室都没有开灯,没有光从屋内透出来。 难道是,出门有事不在家? 想起白日里做的决定,要问问严默喜欢吃什么,再确定请他吃饭的地方,明珉决定还是到对面去敲门试试。 咚咚咚! 没有人应声。 咚咚咚!! 还是没有回应。 已经认为严默大概率不在家的明珉,最后犹不死心地将脸贴在他家冰凉的铁门上,咬住下嘴唇,支起耳朵听里面有没有动静。 好像,似乎,里面有什么音乐幽幽传来…… 正想再仔细听听,门突然一开,她失去重心差点没站稳。 偷窥被人抓个现行,她颇为不好意思,露出尴尬而有礼的微笑,例行公事先对严默做自我介绍。 “我是明珉,”她转身指向身后的门:“对面新搬来的邻居。” 说话间,不经意间往严默身后扫了两眼,他不知在房间里捣鼓什么,客厅里黑洞洞的,只有一点晦暗的光从电视机方位传来。 又指了指严默家里面:“我可以不可以进去和你说话。” “当然可以。”他侧过身空出位置。 怯怯的,明珉犹如一只小兔子闪进了房间。 不等主人招呼,她自顾自去找沙发上坐下,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因为没有穿袜子而曝露在空气中的脚踝。 黑暗中适时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 第一声尖叫不是明珉的,后面的连环叫才是。 她整个人跳到了沙发上,连脚都缩了上去,整个人抱成一团。 刚才是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脚,又是谁在惊声尖叫? 瑟瑟发抖,惶惶不安。 咔嚓! 严默打开了客厅吊灯,明珉终于得见光明。 一颗小心脏犹在噗噗跳个不停,惊魂未定的她觉得房间亮起来的这一瞬,仿佛从不可知的黑暗回到有光有暖的人世间。 “你,你在干嘛?”话音里依旧带着哆嗦,被这么一吓唬,她把来意都快忘光光了。 话音落,一团毛球跳到沙发上,原来是严默养的加菲猫杰克。它粗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摆了两下,慵懒地看了她眼,蜷缩成一团睡自己的去了。 明珉发誓,刚才在杰克的眼中她看到了鄙视,那不屑的圆饼脸仿佛在说:没出息的两脚兽,就是这么容易大惊小怪的生物,连被朕的尾巴扫到都吓成这副模样。 原来刚刚碰到脚踝的是杰克,那么惊恐的尖叫声呢,谁发出来的? 明珉向客厅里唯一有动静的电视机看过去,里面正播放一部有些年头的日本电影,闪过的画面显示毫无疑问是部恐怖片。 捂脸!真是丢脸丢到严默家了,不过是电影里传出来的声音,她就大惊小怪成这样子。 “看电影啊!”被明珉质问的严默,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 根据有关工作的笔记本中记载的提示,他即将开始创作新的故事,挑了部电影看找灵感,又将家里的灯全部关上营造看电影的气氛。 谁知进度条还没过去三分之一,邻居就找上门了。 他还没有问她来意为何,她先质问他在干啥了,若说被电视机里的声音吓到,那她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哦哦,对,电影,是电影里面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气不够礼貌,明珉抱歉地笑了笑,亡羊补牢般补救:“刚才房间里太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 话一出,瞬间觉得严默的脸僵硬了一秒,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明珉已经能在这张脸上看出细微的差别。 有时候是温和的,带着微微笑的。 有时候是冷漠的,带着疏离的。 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客气,且有那么点点的不耐烦。 人家好好的在家里看恐怖片,能弄出什么事,她还质问对方在干什么,连起来不就是在 分卷阅读54 怀疑对方有可能在干为非作歹的事情。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明珉有些头疼,今天发出邀请的开场白可实在不友好。 “有什么事吗?”严默淡淡地问。 讨好地笑了笑,明珉顺手摸上旁边杰克的大脑袋,在它欢愉地打着呼噜的声音中,得寸进尺的去弄它的爪子。 “平安夜那天不是约好一起吃饭吗,我想问你喜欢吃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约过看看日记本就知道,与和她有约相比,严默更意外自家的猫任由一个外人虎摸。 眸中的冷漠淡去几分,他回答道:“如果要一起吃饭的话,我不挑食,都可以,你决定就好了。” 没有确定有约这回事,所以说的是如果,意思其实是还不一定。 要开始创作,饭局能推就推,他其实是不怎么想出门的。 ☆、第 31 章 对于严默的回答,明珉没有多想,只以为他在和她客气,平安夜严默帮了大忙后,她可是说要请吃大餐的,不能马虎应付了。 于是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总要有个方向嘛,是中餐还是西餐,辣的还是不辣的,海鲜自助也可以……” 大概因为两人此番相遇的画面不够美好,又或者晚上点的外卖太难吃,严默今日里脾气特别拧巴,提了个在自己看来都不对劲的要求:“你会做水煮肉片吗?” “水煮肉片……会呀,怎么?” “我想吃水煮肉片。” “啊!” 被严默的要求弄个措手不及,明珉默默想:这人刚才不是还说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的,怎么又点起菜来,是不是反复无常了点。 她回忆了下公寓旁的饭店,提议说:“那我们去“巷子里”,是家川菜馆,就在附近。” “不好吃。” 才提出建议,严默马上摇头拒绝。 他今晚点的外卖就来自这家,做的川菜一点都不正宗,搞得人都有怨念了,一被问要吃什么,满脑子都是那碗食不下咽的水煮肉片。 “啊,这个这个,那……” 明珉结巴了,脑子里拼命回忆,附近还有什么川菜馆是值得一去的。 “就在家里吃吧,” 今日的严默极宅,一点都不想出门,直接挑明:“你不是说会做水煮肉片吗,就在家里做着吃也是一样的。” 其实打的算盘是,如果对方不愿意,那他刚好把约会推了,专心在家工作。 “可,可是……” 她明明说的是要请他吃大餐的,在家里由她做,这样也行? “就这么定了。”严默点点头。 “哦,好。” 明珉呆呆地点头,被严默以还有事情要忙为由请出门,回到家还有点怅然若失。 严默,刚才好像对她,没有从前的耐烦心,说话语气不那么客气。 这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没有交情,将她当成个完全的陌生人吗? 联系前些日子和对方相处累积的好感,想一想又归结为零,她灰心丧气,唉声叹气地倒在沙发上。 ———— 隔壁房中。 被芳邻上门打乱今晚计划的严默,愈发地看不进电影,索性从沙发上起身关掉了电视机,回到卧室翻看日记本,了解几天前的约定是怎么回事。 情绪是心浮气躁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都是晚餐没吃好的原因,又或者只是即将进入工作状态的压力使然。 他和她,感情真的好到了,可以一起出去吃饭的程度?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是怎么和人熟络发展出这样交谊的,可以送她礼物,可以和她一起看电影,甚至答应假扮她的男朋友…… 日记翻看得越多,就越对刚才来过他家的女孩生出好奇,又对当时的自己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怎样的感受。 文字是浅显的,也是苍白的,远不及事情发生时的亲身体验深刻。 和对方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行为,作出所有的决定,都是当时自己真实意志的表现,即使不记得原因,也要接受结果 那么,他思考间,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于他而言,颇为特别的这个事实? 合上笔记本,严默决定今日的纠结到此为止,不再思考,也就没有了烦恼。 像他这样的失忆症患者,坏的是快乐的事情记不得,好处是忧愁的事情也一并忘掉。 就这样吧,真相如何,让今天过后的严默自己去找答案,他还是不要管了。 —————— 第二日的明珉,在网上选好做水煮肉片的辣酱包,就开始坐在自己位子上,继续熟悉昨日新接手的交通事故案子。 里面的证据材料厚厚一沓,又放得极乱,各种医疗资料与发票错错杂杂,可要花时间好好整理才能理清。 她边看材料 分卷阅读55 ,边核对原告提交的明细中的金额,还用笔在一旁打草稿记录计算。 过程中,她正打算给法院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案子是否有新的进度,对方是否有新的证据材料提交,又被师傅谭成易叫进了办公室。 虽然在所里,明珉无足轻重是个小人物,但师傅谭成易好歹算个大佬,每年光某大公司的法律顾问费,就抵得上她一个小人物整年的收入。 当初施嘉良将她介绍进来,分在他手下做他的徒弟,也是十足十为她考量过的。 奈何,半是缘由为人处世不够积极,半是因为和施嘉良分手的关系,半年里和师傅的关系冷淡了不少。以至于脱离了实习期后,她依旧捡别人牙缝里剩下不要的家事案子,成了所里的离婚专业户。 “明珉,那个交通事故的案子你看了没?” 坐在办公桌后的谭成易,转身向后倒了一杯温在煮茶器上的普洱茶,边喝边开口问明珉。 “粗略地看了一下,涉及的金额还没有细算好,今天应该差不多会弄完,我会把答辩意见和质证意见在明天整理出来。”明珉不慌不忙地回答。 “好的,另外,你这两天先去法院,提交一个鉴定申请书。” 又转身倒了一杯茶,将手中的茶杯递给明珉,谭成易随口吩咐道。 “要重新鉴定,哪方面的?”明珉将茶杯接过,不喝,只是拿在手上暖手。 涉及到人身损害的案子,一方提出重新鉴定是常有的事,她对此决定倒不意外,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定好的开庭日期很可能不会如期开庭,而是等新的鉴定作出后再改期。 “不止是对方后期的医疗费用及护理费用要重新鉴定,还有新的申请要提出,因为原告成为植物人,不止有交通事故的原因,也可能有自身疾病的原因在。” 谭成易顿了顿,又道:“另外,当时的诊疗过程,医院也存在某些过错,要对这一部分的责任进行认定后,才好厘清各方的责任。你先给被代理人打个电话,了解清楚相关情况后再写申请。” “好。”师傅的吩咐,明珉自然是满口答应。 谭成易一细说,她顿时明白这件手上案子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如要厘清医院的责任,恐怕又是另案起诉的问题,而如果法院真等涉及医院的另案判决生效才做出判决,两案都势必需要经过几次的开庭和鉴定,一审后很可能还有二审,可谓旷日持久。 看来这次的案子,并不像一般的交通事故那么简单。 明珉决定,将今日的时间都花费在此件事情上了。 埋头工作直到七点,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 连钱朵朵邀请一起去新开的某家店去吃泰国菜,她都拒绝了,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 其实她一直是个做事负责且专注的人,不管是学习也好,工作也好,包括感情也是如此。 以往的一腔热情,都附在施嘉良身上。 如今,是该好好拼事业了。 散步走路回家的路上,明珉在便利商店买了面包和酸奶,决定晚餐就随便对付过去算了。到了家门口,她忽然想起昨日虽然和严默约定好在家里做水煮肉片吃,却没约好是哪一天,于是先转身,去敲对方家门询问。 昨天进门后大呼小叫咋咋呼呼的,今天可得保持好仪态挽回形象,不然对方一定将她当成个冒失鬼,虽然严默没有记忆,在笔记本里记她一笔也不一定。 咚咚咚! 如同昨日那般,里面先是没有回应。 咚咚咚! 这次不再脸贴着门听动静了,而是规规矩矩的,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安静等待。 严默又是在第三次敲门后才将门打开。 明珉注意到,他身后的房间里面,一如昨晚那般,也是黑洞洞的。 此情此景,没开口打招呼,没先做自我介绍,她脱口而出:“你又在看恐怖片?” “嗯。”严默从她刚才的话获得信息,迟疑中问道:“你说又……我昨晚也在看?” “是啊。”明珉重重点头。 她可是一见着恐怖片就绕着道走的主,严默真是胆子大,不仅看恐怖片,还追求气氛关着灯看,真是神经粗大。 不过想想对方曾经的志向是当医生,各种内脏标本,甚至是尸体解剖都见识过,与真实的画面相较而言,拍摄的恐怖片对他而言大概算小儿科。 “你是……”严默迟疑着,脑海中有几个名字飘过。 明珉今天一身灰黑搭配的利落套装,在寒冷的季节里略显单薄。 若是粉色系的,严默大概还能做出联想,猜到她是对门的邻居,灰黑色的装扮他认不出来。 “明珉,住对门。”有如昨天那般,她伸手向身后指了指自家门。 “有什么事吗?”严默的表情也和昨日极为相似。 “昨天不是约好一起在家吃水煮肉片吗,我想问你什么时间合适?” “我都可以。”他淡淡的答道。 分卷阅读56 都可以? 明珉眨了眨眼。 她在心里腹诽,昨天也说自己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结果最后直接点了水煮肉片,不知道现在这句都可以里面有多少水分。 两个人不可能只吃水煮肉片,肯定还要准备别的菜,因为答应的是大餐,明珉决定好好招待,所以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在厨房里。 “那么周末怎么样,周六,休息日好准备。”她提出建议。 “可以。”严默点点头,顺势答应。 比了个OK的手势,明珉冲他俏皮地一笑,转身开门回了自家。 留在原地的严默,想到自己昨日也在看恐怖片,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电视机。 难道看的是同一部?他默默想。 算了,还是不要看了,即使不记得内容,想到自己两天看了同样一部电影,也颇为意兴阑珊。 他不知道的是,他再次因为同一个女孩,再次没能将这部电影看下去。 ☆、第 32 章 明珉没有细看日子,第二天看日历才发现,她和严默约好的周六晚餐,正是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夜。 因为日子特殊,她路过花店时,觉得要将家里稍微布置一下,买了大把的荔枝玫瑰,回去后剪好枝条,插在陶罐里放在铺上格子桌布的餐桌上。 花是粉嫩的颜色,还带有淡甜的馨香,看着都心情舒畅。 “水煮肉片,血酱鸭,清蒸鲈鱼,香菇菜心……” 周六的清晨,明珉起了个大早,拟好菜单,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需要买的食材,就匆匆出门买菜。 菜市场嘈杂而热闹,道路两旁是叫卖的小贩和躬身挑菜的顾客,时而有汽车因为太过拥挤,不耐烦地按响喇叭催促让道。 因为期待晚上的聚餐,明珉即使踩到泥泞的积水,新买的雪地靴上溅上污渍,依然好心情。 她东张西望的,菜摊上摆放的即使不是自己需要购买的食材,也要望上两眼。 出来时,手上大包小包,两只手都拎满,连背都被重量压弯。 万幸的是很快打到车,不用走路回家,不然不用等到做完饭菜,光提这么大堆东西她都已经要累趴下了。 车停到公寓楼下时,正好遇见严默,只有几步路远。看来他今天,又是按照老习惯,从咖啡店买食物回家当早餐。 “严默,帮我提一下。” 这回不和他客气了,不用等他开口问要不要帮忙,明珉直接招呼。 被点名的严默面上僵硬了两秒,待到看清楚她手上提的塑料袋,明白里面装的都是些食材后,略为迟疑的、试探性地喊出名字。 “明珉?” “是啊,你猜到是我了。”因为被认出来,她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约好今天晚上聚餐,你要做水煮肉片吗,我看到你手里提的菜,所以就这么一猜……”被对方的笑容感染到,严默的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扬。 “真好!我还怕你不记得,想去你家提醒你不要忘了来着!” “脑子是记不清楚,不过笔记本里记得还算明白。” 明珉只将手上提的最重的那袋水果递过去,严默却索性将她手上东西全部接过。 仿佛昨日重现般,第一天搬到公寓楼来时,两人在楼下相遇也是这样。他提着她的东西在前面大步流星走,她两手空空跟在后面。 明珉留在原地,回忆过去,发了会呆。 严默走了几步远,停下来,转身向后望。 “你……”不明白她傻站在原地干什么,他疑惑地问:“不要一起回家吗?” “啊,要!”她赶紧追了上去。 跑到跟前时,甚至无意识一把扯上对方的袖子,走了几步后,意识到此举太过亲近,明珉赶紧将手松开。 好在严默似乎一无所觉,她低头庆幸,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晚上七点左右开饭,你可以早点过来,我们家有游戏机可以玩。” 电梯到了四楼,各回各家前,明珉想起自家的游戏机,索性邀请严默来家玩游戏。 施嘉良总说她玩物丧志,索尼、微软、任天堂的游戏机凑了个全,从前在他面前不敢放肆玩,现在一个人玩到天昏地暗都没人管。 “什么游戏机?” 严默对玩游戏没什么偏见,倒是颇为意动的样子。 “掌机有,主机也有,就看你想玩什么了。” 想到可以一起玩游戏,明珉眼睛发亮,虽然她偏爱的是可爱类型,但是当初为了诱惑施嘉良,她可是买了不少男生爱玩的,里面应该有严默会感兴趣的。 “有实况足球吗?”严默想了想问。 “有。” “好,那我早点过来。” 各自站在门口,点头致意后,两扇门都关上了。 严默打开属于工作记录的那本笔记本,准备草拟下一本画册的 分卷阅读57 故事剧情。 明珉将塑料袋里的食材分类放好,洗洗切切,先将鱼和猪肉先腌制好放在冰箱。 ————— 严默果然依约,来得早,七点的晚餐,下午四点就过来了。 两个人,一个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玩游戏,一个在厨房里忙碌,偶尔搭上两句话聊天,互动得极自然,明珉很高兴,今日份的严默没有因为记忆的消失而与她太过于生分。 熟稔得,仿佛有某种默契存在于两人间…… 从厨房透过玻璃门看过去去,望着严默的背影,她突然想起,自己从前幻想过相似的场景。 她喜欢有人一起吃饭,所以愿意做那个在厨房忙碌,一身烟火气做饭的人。她喜欢有人一起过节,刚好今天跨年可以和严默一起。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喜欢玩游戏,只不过喜欢有个人可以一同玩乐,笑笑闹闹而已, 想到钱朵朵曾经问她,严默长得那么好看,有没有动心过的问题。 抿紧嘴唇,她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在严默心里,她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毕竟他脑海中的记忆,最多不过停留二十四小时,两人之间怎么可能有未来。 她觉得,心里偶尔的异样只是因为,想有个人,一起吃饭,一起过节罢了…… ———— 将所有菜色摆上桌,明珉踮起脚去酒柜上拿酒。她记得酒柜上堆叠的几个盒子中,有一个里面放的是起泡酒。 手指在空气中划了几下,依旧够不着上面的盒子,甚至因为用力方向不正确,扫到了别的空盒子,掉下来差点砸到头。 “我来。”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严默要帮忙?正好,他腿长,应该够得着。 她急急忙忙地转身,却犹如投怀送抱般,正好撞进对方怀里。 !!! 原来严默大概注意到这边纸盒子掉下来的动静,放下手上的游戏手柄,到酒柜边来帮她拿东西,人已经走到跟前了,她因为背对没发现。 明珉连忙退了退,可后方就是酒柜,实在没有多少后退的余地,她抬头看向严默,他倒是神色如常,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尴尬,看了看酒柜上方后又低下头来。 “哪个盒子?”他问。 忽略过脸颊上的微烫,明珉清了清嗓子,手指着深蓝色盒子说:“就是那个,最大的那个。” 盒子里装的是两大瓶起泡酒,一瓶淡金色,一瓶粉红色,是帮了律所某位同事忙后,对方作为礼物送来感谢的。 今日跨年,正好拿出来喝。 明珉一直以为,起泡酒这种东西,其实和饮料差不多。因为喝起来甜甜的,微酸,只略带酒味。 将两瓶酒拿出来后,她一并摆在餐桌上,顶着严默你确定要喝酒的目光,满脸毫不在意,甩甩手状似海量。 “度数低,当饮料喝啦!” 严默点点头,主人想喝酒,他自然奉陪。 他记得笔记本里记了一笔,这个叫明珉邻家女孩,喝醉后喜欢给人塞东西,由此可见他曾经见过她喝醉的模样。 于是,严默权当她有一定酒量,平时偶尔饮酒,不做多想。 明珉问他想要喝哪瓶。 他伸出手,指向粉红色的。 明珉满意地点头,这瓶的颜色的确更漂亮,若换她来挑,大概也是这瓶先开。 殊不知,严默是因为看过笔记本的记述后,知道她喜欢粉色,才挑的这瓶。 一个两个,压根都没看口味和品种,光看颜色去了。 水煮肉片香辣入味,血酱鸭咸香可口,鲈鱼蒸的火候恰到好处,都是明珉的拿手好菜,严默吃得连连点头夸赞,她的面子里子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笑容在脸上几乎没有断过,她很开心,久违的那种。 有多久没好好下厨了,有多久没有看到别人吃自己做的饭菜时,露出的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了。 “你做菜这么好吃,哪里学的?”严默问。 “百度,度娘无所不知。”每次遇见什么好吃的想自己做,她都是直接上百度搜索。 “百度结果只有个大概,那样也行?”严默半信半疑。 “行!”翘起大拇指对准自己,明珉表现得一点都不谦虚:“对于有天分的大厨而言,一点就透。” 眼见她吹牛皮,严默嘴角上扬,点点头附和:“看这一桌子菜,的确是大厨的水准。” “那当然。”明珉接下奉承,笑得眼波流光。 其实做菜有天分不假,但在学习尝试的过程中,不知吞下过多少半生不熟的、过咸或者过淡的半成品。 从前只要施嘉良尝过后,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或者口头上的夸奖,就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 喜欢一个人的心意亦大抵如此,好似蜜蜂酿蜜,过程的酸辣苦咸全然不顾,只为了酿成最后的甜。 扬起头,她将面前杯中的起泡酒一饮而尽。 又将酒杯盛满,端 分卷阅读58 起玻璃杯。 酒杯相碰,声音叮咚清脆,她对严默提议说:“我们把这瓶都喝光吧。” 这起泡酒,甜滋滋的,真好喝…… ☆、第 33 章 “严默。” 明珉的眼睛闪闪发亮。 将瓶里剩的最后一点起泡酒饮尽,唇上沾染酒水,犹如涂了粉色唇膏般泛着润泽的光,她嘟起嘴唇,觉得喝得不够尽兴,打算将另外一瓶也打开。 “继续,我就不信,玩游戏一局都赢不了你。”撂下话,明珉就要去拿酒,被反应过来的严默一把扯住衣服袖子,阻止住起身走开的动作。 “别喝了。”他侧过头望向她,软声劝道。 还要喝! 眼神都游移不定了,步子还略带踉跄。 放下手上的游戏手柄,严默认定面前神色迷糊的明珉,大概已经喝高了。 只是大半瓶起泡酒而已,就喝醉了 原来这位叫明珉的芳邻,酒量实在不咋地。 吃过晚饭后,他本想回家,却被她热情邀请一起玩游戏,美名其曰饭后运动,每局输的人罚酒一杯,正好将剩下的起泡酒喝完。 结果她输了一局又一局,输得越多喝得越多,喝得越多游戏打得越菜,大段时间过去后,他都口干舌燥了,酒水却全灌进了她的肚皮。 她游戏玩得如此之菜,再开一瓶酒,估计他也喝不到。 袖子被抓住不放,人无法走开,明珉嘴唇微嘟,眉头拧成结,她坚持道:“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赢你一局,等我把剩下那瓶酒打开,我们……我们再战……” 居然越挫越勇。 他是想玩游戏,可不是陪醉鬼玩游戏。面对牛皮糖,严默抚头擦汗,只想快快闪人。 走之前,他不能让她再喝下去了! 所以任明珉使劲两只手一起掰,也不放人去拿酒,他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很是稳当。 严默越不动如山,明珉越气急。严默盘腿坐在地上,望向她的目光却使她莫名感受到压力,目光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嫌弃或者恼怒,神色淡然却不容置喙,不让她去拿酒的意志很坚定。 若是平时,她一定适可而止,不会和严默陷入僵持,更不会死缠烂打,非得要对方陪自己打游戏,赢一盘才肯罢休。 哼!眼神厉害了不起啊!!不要以为她力气小就没有办法!!! 酒精上头,人总是容易有些奇思妙想的。明珉灵机一动,两只手都往袖子里缩,居然将衣服脱掉,整个人囫囵从外套中挣脱出来,飞奔到餐桌旁开酒去了。 哈哈哈哈,这样就制不住她了! 这样也行? 她玩的这招叫……金蝉脱壳? 看看落在自己手上的外套,严默目瞪口呆,对上抱住酒瓶返回,洋洋得意的明珉只能哭笑不得。 对付醉酒的人,大概得用哄的…… 硬的不行,只能软的来,先将她的注意力转移。 “这个游戏你不擅长,所以才玩得不好,不如我们换个游戏来。”他说。 玩实况足球是不行的,再玩多少把,她也只有被虐菜的份,明明已经放了不少水,想喝杯气泡酒,为什么还是一把都输不了。 口干舌燥的,他也很郁闷好吗? “也可以。” 酒醉微醺的明珉,像是经过一番思索,才做了决定,格外用力的点头。 “你擅长玩什么?”严默觉得,挑个她擅长的,大概可以轮到他喝酒解渴了。 “大富翁。”想了半晌,明珉郑重其事地回答。 “什么?”严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富!翁!”一字一字,几乎是用吼的,明珉凑到耳旁大声重复。 喝醉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好,好,”捂住生疼的耳朵,他同意了:“就玩大富翁。” 大富翁,是个几乎凭运气的游戏。 结果就是,严默想放水都不行,因为无法控制游戏中骰子的点数。 她不是说自己擅长玩大富翁吗,为什么总是输到破产,他想喝起泡酒啊,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将她赢得倾家荡产,一局过后又是一局…… 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一旁因为酒精作用愈发兴奋的女孩,严默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虽然赢了游戏,他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输了的那个人。 这种不停掷骰子的游戏,哪里有乐趣可言,谁来救救他,为什么连这么幼稚的游戏她这里也有。 “快十二点了,我先……” 我先回家,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决定溜之大吉。 “是吗,十二点了?”明珉仰头望向客厅挂钟,时间确实已经来到二零一六年的最后几分钟。 她压根没注意到严默其实是打算告辞,也没让他有机会将要回家的话说出口,而是自顾自穿上拖鞋直奔阳台。 跑去阳台干什么? 分卷阅读59 严默一时没明白过来。 很快,明珉又趿拉着拖鞋跑回来,泛上玫瑰色光泽的脸上兴奋溢于言表 “严默,快,快!”这回换她用力扯住他衣袖。 “快什么?”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未等弄清用意,他已经跟着起身,一起往阳台上走了。 “烟火!”来到阳台上,明珉伸手指向斜对面。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大朵的烟花在天边绽开,她眉开眼笑,要他看她指的方向。 每年的跨年夜,星城江边有烟火表演,公寓离燃放点近,看得很清楚。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严默依旧能看到明珉的眼睛里,不知是因为倒映烟火的原因,还是本身水灵的缘故,在闪闪发光。 像是有簇小火苗,在里面跃动燃烧…… 眸色微沉,他往前移了一步,想看得更仔细一点,那双眼睛里的光,到底是什么。 “烟火!”见他不看烟火,反而在看她,以为严默没明白过来的明珉,又指了一次方向。 “嗯,好看。”看着她眼中的明明灭灭,他附和道。 随即,和她一起看向远方。 其实不止江边有烟火表演,零点过后,城市的各个角落瞬间喧闹起来,各式各样的花火,时不时在各个方向盛开,妆点了夜空。 “新年快乐。”明珉轻声说,她很庆幸,在二零一六年的最后一天,身边有严默一起,而不是她一个人孤单渡过。 “新年快乐。”同样低声回应,他真心感激,此时此刻,身旁女孩带给自己的热闹。 “严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起从二零一六到了二零一七!”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体验,明珉喜滋滋地说。 …… 文字上的确如此,严默微笑。 “你看,你从二零一六年,到二零一七年,都没有忘记我!”明珉哈哈大笑,因为酒精作用,不怎么矜持地像和老友相处般,顺手将一只胳膊搭在了严默肩膀上。 “嗯。” 瞥了一眼搭在肩膀上的手,严默没有不露声色地退让开,反而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不自觉的宠溺和温柔。 阳台上,明珉在看烟火,严默在看明珉。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这么可爱,让他再陪她玩一晚上的大富翁,也是愿意的。 “你,要不要,再玩一局大富翁?” 问出这句话后,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酒精上头,昏头昏脑了。 “好!”她就喜欢有人陪她玩游戏,立马拍手答应,明珉小碎步跑回房里。待严默走入客厅,她已经坐在电视机前招手,翘首以盼了。 “我一定能赢你一局。”举起游戏手柄,明珉扬起下巴。 “一定。”严默颔首以对,在她身旁盘腿坐下。 他今日里过得很开心,他忽然觉得自己暂时不想离开这间芳邻的屋子。 就让他,贪心一次,让记忆消散得更慢一些。 就让他,睡得更晚一点。 就让热闹,延续得更久一点。 就让明珉,在他面前,或笑或闹陪着一起。 ☆、第 34 章 十来天后,城东区法院。 师傅谭成易交办的交通事故案,如期开庭,此案明珉第一次出庭应诉。 其实在鉴定申请递交后,本次庭审只是例行公事。 进行到被告答辩阶段,便因为被告方提出的鉴定请求而休庭。 明珉在庭上陈述最后的答辩意见:“综上所述,原告周磊虽构成一级伤残,但其伤残等级与事故之间的因果关系及责任划分不明,需待鉴定结果出来后才能认定,恳请人民法院同意被告的鉴定申请,对星城市第一医院在本次医疗过程中是否存在过错,以及周磊本身健康因素对伤残结果造成的影响进行认定。” 具体详细的鉴定项目,需要在进入鉴定程序后进一步确认,现在她只是代表被告方将意见提出。 此事,说起来,本只是出现在路口的寻常小事故。 甚至在事故发生后,双方选择私了,被告方拿了一千元作为检查费,当场付给了原告。 谁成想,到后来演变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原告周磊认为自己只是小摔一跤,当天工作上还有事情要忙,进了医院后甚至连头部CT都未照,只在急诊室对手肘部伤口简单擦洗后,就离开医院继续奔忙到工作岗位。 两天后,突然倒下,人事不知至今未醒。 周磊当时到底是想省钱或者图省事,所以才没有照CT,又或者是医院的疏忽大意,才没有开出CT单,病人已不能开口说出真相,寥寥几笔的病历本中亦得不到结果。 脑部出血,进行手术后,半年依旧没能醒过来,被判定为植物人。 在庭审之前,聆听己方被代理人姚宜兴的意见时,明珉重复听到最多的词语就是“冤枉”。 他觉得天降 分卷阅读60 横祸,甚至连他自己,也算得上是被害人。 “运气不好。”他说。 一句运气不好,不足够描述两百多万的诉讼赔偿请求带来的心理压力,以及即使此案判决,后续的治疗及护理费用带来的沉重负担。 “我车速很慢,真的很慢!” 姚宜兴面色暗沉得仿佛一块用旧了的抹布:“他当时摔得并不重,爬起来后脑子上也没有伤,就是手胳膊那里有轻微擦伤。” 明珉“嗯”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听他描述。 “那个搭他的摩托车司机,到现在都一点事没有,我一人给了一千做检查,一个好好的,一个却成了植物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事故造成的,还是他本来就有病刚好发作。对了,他本来就有高血压,家属后来有说漏嘴,病历里面记了。” 一边听他零零碎碎地描述当时事情发生的始末,一边做简单的记录,明珉见他面前水杯空了,说得口干舌燥在舔嘴唇,又拿起一旁的水壶,给他倒满水。 她安慰道:“事情既然出了,只能好好面对,搜集证据积极应诉。”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即使重新有鉴定结果,依然很有可能就是个罗生门,厘清不了。 一拍大腿,姚宜兴再次唉声叹气:“我就是倒霉,遇上了。” 不明不白的,被索赔两百来万,的确倒霉,明珉心中也对他生出同情。 但其实比他更倒霉的,是那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周磊。 只是这句话,她决不可能对说出口的,会被问质问到底站哪一边的。 “我看啊,这事情周磊家里肯定清楚怎么回事,就是讹上我了!” 越说越气,越气猜想得更多,姚宜兴激动起来,说得口沫横飞:“你见过那个周磊老婆没,极不讲道理,跟个神经病一样,我和你师傅和她谈过一次,你师傅才跟她说希望这个案子调解,金额降一降,她就把水泼你师傅身上了。” 在纸上刷刷记录的笔停下,明珉眼皮微敛,面上带了淡笑,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评价道:“那还真是,不怎么好打交道。” “很不好打交道!” 姚宜兴摇头叹气:“还动不动寻死觅活的,甚至出言威胁,不给钱就要砍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明珉的思绪拉远。 原来双方曾经试图调解未成,谭成易没和她提起过这茬。 他还被泼了一身水……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将她纳凉一段时日的师傅,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分个标的有两百万的案子给她了。 不仅可能旷日持久,而且还有人身威胁。 可以的,可以的,徒弟什么的,就是拿来做牛做马的…… 她捏起笔,在纸上画了一把大叉。 坐在庭审现场的原告家属,周磊的妻子,并没有之前姚宜兴描述得那般情绪激动。 她是个中年妇人,看得出平日里生活简朴,穿了件工装制服坐在原告席上,颜色是洗得发白的灰蓝色。 也许因为丈夫倒下后的生活太过沉重,明明才刚上四十岁的人,却连头发丝都花白了。 她面上表情木然,一言不发,空茫的眼神里看不出类容。 没有泣诉,没有愤怒,也没有悲怨。 面对她,明珉突然想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是缠绵病榻的贫贱夫妻,现在的生活一定过得很艰难。 罢了罢了,收敛心头微泛的酸涩,她只是个律师,莫滥发多余无用的同情,先做好自己分内事。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将早已准备好的答辩状当庭陈述了一遍。 在法官宣布休庭后,原告妻子似乎没反应过来,终于不再呆若木鸡,声音幽幽地问:“不是说今天开庭,要举证的吗,怎么就散了?” 感情刚才念的答辩意见,以及法官在休庭时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也是,看她那样子,魂不守舍的。 对方席上陷入混乱,庭审笔录被书记员先递到己方。 原告律师低声向原告解释原因,安抚她的情绪。 明珉抬头望了对面一眼,扫了两眼笔录,迅速将字签完,提起文件袋起身离开法庭。 走到门口时,听见背后迸发出喧哗。 原告妻子声声哭诉:“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太欺负人了……” 没有向后望,也能想象出,那副过早衰老的面上是怎样的悲愤交加。 仿佛背后面有什么力量催使,她抿紧嘴唇,加快脚下步伐,只想尽快离悲鸣声远一点。 半小时后,坐在返回律所的车上时 ,明珉接到了原告律师打来的电话。 “您好,明律师,我是周磊的代理人,刚刚在案卷里找到你的号码。” “哦,您好,”尽管人不在跟前,明珉依旧习惯性地点头致意:“有什么事吗?” 对方直接说明用意。 “是这样的。原告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完 分卷阅读61 全失去意识,需要全天护理,他老婆为了照顾他连工作都辞了,等于说现在家里根本没有收入,还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要养。” “很困难。”她低声回应,顺着他的话评价,难怪那个女人一副要被生活压垮了的模样。 “是的,真的是很困难,”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原告代理人接着请求道:“看到他们处境艰难,情况这么可怜,我这个案子也是做的法律援助,没有收什么钱的。我就想请你联系一下原告,看是不是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赔偿,反正姚宜兴的车交强险和商业险加在一起买了有六十来万,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你们那方负主要责任,走保险确定能赔几十万。” ………… 明珉沉默不语,他以为她不同意,极力劝说道:“即便是新的鉴定作出来,有医院或者原告自身的因素在,你们的责任也肯定占大部分,可不可以先赔个二三十万出来,给原告救急,原告家里真的已经不堪重负了,事情发生后他妻子一夜白头……” 突然觉得气闷,明珉打开车窗透气,她只是个代理人,甚至代理权限还不是全权代理,没有进行调解的权利,无法给予对方希望的答复,只能公事公办,回答他:“我回律所就询问一下姚宜兴的意见,到时候给你电话。” “那拜托了。”对方最后致谢。 挂掉电话,明珉打算回律所后,先去找师傅谭成易,谈一谈今天庭审的情况。 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将原告律师的请求转达给他。 她只是个跑腿的小虾米,真正被姚宜兴信任,能劝动他拿出钱救原告急的,是身为全权代理人的谭成易。 只是案子没调解结案,她对原告律师的提议,能说动姚宜兴并不乐观。 摆明了对己方没有好处的事,他会肯干? 果不其然,明珉只开了个头,谭成易一口回绝。 “那怎么行,事情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怎么就能确定保险公司会肯赔,还是要经过判决确认了责任金额才能走保险。”谭成易面色不虞,在他看来,明珉传达出这个建议就不应该,就该当场回绝。 一时间,明珉也只能尴尬而抱歉地笑了笑。 “我是想问问师傅您的意见,毕竟是您做主。” 谭成易面色稍霁,对原告妻子当时泼水一事,依旧愤愤不平:“当时要和他们调解不肯,还发脾气,现在又来要钱,若真要钱也可以,确定个数字,六十万或者七十万,将这个事情了了。” ………… 诉讼请求两百来万,只拿出六七十万,原告方怎么肯。 明珉忽然明白,当初坐下来调解时,为什么不能好好谈了。 “开口就是两百万,根据城镇居民标准,死个人也就八十来万,要求这么高怎么可能……”谭成易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在她转身后依旧碎碎念。 确实差距过远,如果当时说出的是一样的数字,原告方妻子大概心理落差极大。 她合上师傅办公室门,走到自己座位上。 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试着用传话的方式,向被告姚宜兴提出建议,要他配合原告,向保险公司提出,看是否可以由保险公司先拿出一部分钱,赔付医疗费用。 心里其实知道,对方若要答应,很难,很难。 即使对方答应,保险公司也大概率不配合。 也许被师傅知道了,还要被骂感情用事,自作主张。 法律是没有激情的理性,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限。 想到大学第一堂法理课上,老师写在黑板上的话,明珉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她比钱朵朵还不适合做律师,过程中难免心软,代入自身情绪在别人的悲欢离合里。 拿起手机,拨通姚宜兴的电话。 她想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试试。 希望渺茫,试一试…… ☆、第 35 章 “明珉,你和那个严默现在怎么样了?” 吃午饭时,钱朵朵冷不丁地问了句。 “就和原来一样啊。” 不是告诉过她,两人只是普通朋友没可能吗,她怎么还问。 明珉手上筷子没停,一边将食物往嘴里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走得更近?” “没。”明珉斩钉截铁的,语气坦荡得很。 “欸,你知道吗?”钱朵朵缩起肩膀,压低声音。 知道她有话要讲,明珉也将脑袋凑得离对方更近些。两个人在角落的饭桌上,窃窃私语。 “今天我听所里几个人聊天,说到了你。” “说我什么?”钱朵朵这么低调地提起,她预感肯定没好话。 “说你一反常态?” “啥?”确定自己没听错,明珉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衣着整齐,穿的是黑色职业套装,利落大方。没走少女可爱风,有啥不对劲可挑毛病的。 分卷阅读62 见她看衣服,知道想岔了,钱朵朵忙解释:“不是在说衣服啦!” “那是什么?”明珉觉得莫名其妙,律所里有些人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知道又在背后非议些她啥。 “是说你和严默。”答案揭晓,又落在感情问题上。 “哦,”提到严默这个假男友,明珉顿时心虚,声音压得更低:“和严默有什么关系?” “这不,你以前喜欢发朋友圈吗,现在有了新男朋友,他一次都没在你朋友圈出现过,所以……”钱朵朵挑高眉毛,让她自己体会。 “所以……”明珉恍然大悟,都是从前秀恩爱带来的后遗症。不秀恩爱那些八卦人士就觉得不正常了。 她和严默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不得不说,八卦人士的猜测方向正确,触觉的确敏锐。 “你看你,要不要发一张和严默一起的照片,赌住那些人的嘴。”钱朵朵建议道。 “啊……不好吧……”明珉眉头微蹙,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撒了一个谎后,为了圆谎撒更多的谎了。 “你看,你不秀恩爱,人家可秀得起劲了。” 努了努嘴,朵朵斜眼瞥了个方向。 不用她示意,明珉也能看到,陈璐和施嘉良吃完饭,亲亲热热地挽手向两人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的。 “不关我事。”她和施嘉良的事情已经翻篇,明珉淡定地将筷子放在桌上,觉得自己吃饱喝足,拍拍朵朵的肩膀:“我有些证据材料急着整理,下午要复印送去法院,先走了。” “我看,你还是有事。”待明珉走后,钱朵朵自言自语:“今天都不从我碗里挑爱吃的菜了。” 明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没有如刚才所说去整理证据,而是一直在看手机。 严默的照片? 照片她是有的,那日两人一起过跨年夜,明的暗的,她可照了不少。 手指在手机上滑动,相册里的照片一页页翻过。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坐在地上玩游戏的严默,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气质温暖,像个大男孩,轮廓书生气又不失俊朗,眉眼间尽是生动的欢喜。 看来他的确爱玩主机游戏,以后可以试着多邀请他来家里,将那堆积灰的游戏碟发挥用处。 呃……想到那日玩游戏一局都没赢过,明珉觉得,她还是不要和他玩实况足球了。 毕竟某些事情,男女真的天赋有别。 还有一张,是开饭前,坐在餐桌旁两个人的合影。她傻乎乎地比了个二的手势,他在后面做了背景板,面上微微笑。虽然只是背景板,但因为相貌出众,比站在前面的她还要抢眼。 回忆起两人的交往,明珉觉得,严默是她见过笑起来最温柔的人,那种温柔,会使得和他打交道的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 可惜了,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画面上那张浅笑温柔的脸。要是做了医生,应当是个能使患者信服的好医生。 “好呀,不做事,在这玩手机,被我抓到了吧!”吃完饭回办公室的钱朵朵,突然从后面蹿出来,搞突袭,吓得明珉赶紧把手机往怀里一揣。 “在看什么?”觉出她动作异样,钱朵朵挑了挑眉,眼露精光。 “没什么……”明珉强做镇定,顾左右言它:“就随便滑手机。” “是吗,那也给我看看!”戏谑地笑着,钱朵朵就要欺身上来抢手机。 “不要吵啦!”明珉赶紧将手机护住。虽然没啥大问题,但她就是不愿意给别人看严默的照片。而且那种嘴上说没什么,暗地里又偷看对方照片,抓个正着的尴尬,好像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奸情被识破一般。 她一直和钱朵朵说和严默之间没啥,若是被看到刚在看的照片是严默的,朵朵肯定以为她对严默有意思。 “好啦,好啦,”拗不过胡闹的人,抹了几下在挣扎里弄乱的发型,明珉依旧捂住手机护住不放,半真半假地说:“你不是说要我发张严默的照片到朋友圈里吗,我这不在挑着嘛?” “就是嘛,你没啥动静,那些人指不定会传成你又分手了。”朵朵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我就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 嘿嘿干笑着,明珉只能点头。 天知道,她刚才根本没起心思来着。 这么一说,就算原本没打算发照片的,也得继续干了。 果然谎言,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她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那天做的水煮肉片,一张是刚才看的两个人的合照。 下班回家后的晚餐时段,明珉将照片发到朋友圈里。 照片后配的文字是:水煮肉片,某人爱吃(*^▽^*) 说得不明不白,误会的人自会脑补。 明珉下厨做菜给男朋友吃,明珉的男朋友爱吃水煮肉片之类的…… 自从和施嘉良分手后,明珉几乎成了朋友圈里的失踪人口,已经大半年没有更新消息。b 分卷阅读63 r   照片一发,迅速被围观。 米莱最先在下面回复:新男友? 想到施嘉良也是米莱好友,看得到自己的回复,明珉只能回了个微笑表情,让她自行领会。 律所里同事大多表扬明珉的菜做得不错,有卖相。 有人在下面说,早就听说你有好手艺,什么时候有口福尝一尝。 还有几位明珉自己都不熟悉,不知道头像名字背后真人是谁的人,夸严默长得真帅。 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吸睛。 以至于明珉觉得之所以自己一发朋友圈就引发围观,多半是严默的颜值所致。 发完照片,这事到这里,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严默爱吃水煮肉片不假,她和他一起吃饭也不是假的。可是严默答应假扮一日男友,却没答应一直顶着她男朋友的名号出现。 将手机丢到一旁,明珉决定先不管了。反正她也只是发了两张照片去堵悠悠众口,没有说明白。 不会穿帮的吧,应该不会吧…… 可为什么,愈发地提心吊胆,心里发虚,觉得会节外生枝,生出什么事情来。 ☆、第 36 章 年关将至,星城迎来大降温。 因为低温,还有节日气氛,城市里某些活动的节奏,也跟着一起变缓。 对于明珉而言,最明显的变化是,出庭次数的减少。 似乎大家,都愿意将开庭时间安排到年后。先将眼前的热闹欢欢喜喜过去,待节日过后再将烦恼处理。 但有些事情,又显得特别急迫,每天都是电话询问轰炸。 比如,催债,还钱。 明珉整日忙忙碌碌,将手上签过代理执行的案子,在过年前做一次清理,顺便也帮师傅谭成易跑腿,向法院递交了不少申请,重新查询被执行人的财产状况,甚至是进行拘留。 职业也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明珉觉得,自从当上律师后,自己不知是成长得更加理智,又或者多了社会经验后的圆融,总归心肠冷硬了些。 夫妻离散,看得多,就见怪不怪,甚至连感慨都懒得去感慨。老赖耍混,当事人哭天抢地,诉苦喊冤,若非与自己职务有关,她都懒得多加理会。 其实心里有怕过,迟早有天,也会活成铁石心肠的模样。一切工作,乃至于生活,都是你来我往的交易,在合同约束下各尽其责。 不愿意在别人的故事里被触动,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的故事也跟着一起,冷淡而理智的处理,几乎不近人情。 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整齐,明珉决定结束一天的工作。 走出律所大楼,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她向后望了望,街道上并无异样,没有人对她特别关注。 是多心吗?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惹上麻烦了。 还是周磊那个交通事故案子引起的。 在案子休庭后,本以为此案在鉴定结果做出前,都将暂时停滞,告一段落。她没想到,会连续与周磊妻子相遇。 最开始,只当成巧合。 在下班回家路上,拐进一家便利店买零食,排队结账无意间转头,瞥见周磊老婆。人就站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外,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 即使隔着贴了花饰的玻璃门,明珉依旧能感觉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眼里的怨毒毫不掩饰。犹如躲在暗处的毒蛇,冷不丁的,会伸出头来咬一口。 她的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管有没有道理,周磊的妻子,将发生在家庭成员身上的不幸,己身的愤怒和不甘,投射到身为被告代理人的明珉身上。 一时之间,明珉没恍过神,直到收银员再三提醒催促,才匆匆拿出钱包,将帐给结了。 降温后,一直和低温一起笼罩城市的还有雾霾,所有的建筑,乃至是人,都在万物萧瑟的寒风中,灰扑暗沉。 待明珉走出便利店,人已经不见踪影,仿佛刚才杵在门外的她,只是一场幻觉。 明珉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自己难道是眼花,看错了,只不过是同样一个,面目相似,穿了蓝色工装,容貌衰老身体干瘦的中年妇女而已。 如果说一次还好,可以解释成眼花,或者偶遇。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时,就是再马虎,她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又过了几天,从法院办完事出门,因为打不到的士,明珉索性坐公交车回家。 坐过几站路,她忽然发现,周磊妻子就坐在自己身后斜对面的位置。 表情默然,甚至是麻木,目光时不时瞥过来几眼。 她到底在哪里遇见她的? 如果说正好同去法院,她刚才去的可不是周磊案所管辖的那家。 若说两人只是恰好在公交车上偶遇,周磊的住址她还记得,分明和上车的地方不在一个区域。 若不是偶遇,细思极恐…… 说明周磊妻子在她到法 分卷阅读64 院之前就已经跟踪,所以才知道她的行踪,甚至看着她进法院,又等着她办完事情出来,才一起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她到底想干什么? 背后泛起寒意,明珉心跳加速,在公交车到站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瞬,从座位上起身火速跳下车。 周磊妻子没有跟下来,又或者,没来得跟下。 目送公交车驶离,消失于车流,明珉拢紧披在身上的黑色大衣,仿佛衣物包裹得更紧,带来的温度能驱离稍许不安。 接下来,对方出现得更频繁,已经近乎肆无忌惮。 有一次是在超市里买菜,冷不丁从不知道哪个角落蹿出来,冲到她面前,大声骂了一句:“刽子手!” 然后依旧如前几次那般,眼睛恶狠狠地看住她。引来旁人纷纷侧目,明珉赶紧推了购物车去结账。 有一次是走出律所,发现人已经等在写字楼大厅,安安静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眼睛始终看着电梯口。 就在那里等着她出现,不知等待了多久,也不知走近和她接触,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明珉出门,她跟着一起出门。 明珉往左,她绝不往右。 明珉过十字路口,她也是。 直到明珉怒上心头,实在忍无可忍,索性掉头往回走,想直接问对方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案子进行到这里,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职责,对于原告要求先行赔付的请求也做了努力,自觉并无亏欠对方之处。 即使她要泄恨,逻辑上难道不应该去找姚宜兴,而不是她! 她不过就代理个案子罢了,有什么深仇大恨。 人却在她转身后跑远。 明珉没有上前追,她当然知道周磊妻子不怀好意,可仅仅只是跟踪,没有攻击性动作,即使报警也奈何对方不得,被警察叔叔告诫最近注意安全,要小心行事,最好外出有人陪同一起。 被此事困住,失去了部分自由又无可奈何,只希望对方能自己结束无聊的跟踪行为,停止骚扰。 哪怕律所离住处极近,明明上下班走路都可以,出于安全起见,身为好友的钱朵朵主动当司机,开始接送明珉上下班。 但钱朵朵有自己的案子要忙,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守护。 她自己,也有案子要办理,日常活动不能避免。 不是没有向师傅谭成易反映过问题,提出看在周磊妻子已经行为甚至精神出现异常的份上,是否在赔付上能更积极一点,促使姚宜兴拿出几万块钱出来,先安抚对方情绪。 但每次的抱怨或者提议,都换来对方不咸不淡的关切,甚至连关切都未有,反而像责备。 说她不够老练,胆子小,不经吓,人总要成长,没有什么收获不需要付出。 “明珉啊,胆子大一点,律师这个职业,就是在处理麻烦事,一来二去总会遇见几个神经病,难缠的事主多了去了。” 听到此,明珉简直想对他翻白眼,感情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不当成一回事。 “你想想,做啥没风险,前些日子所里接了个案子,当事人坐在路边打麻将都能被车撞,你说有什么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她继续在心里翻白眼,您老被人泼水都能耿耿于怀,我人身受到威胁还不能胆战心惊一下。 “何况啊,我看这案子,快有转机了。” 以为又是老调重弹,几句场面话打发她,听到转机二字,明珉神情一凛,压不住心头疑问,问他:“什么转机?” 谭成易坐在靠椅上,似乎欲言又止,终究为了宽她心,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听说那个叫周磊的,快不行了。” “快不行?”明珉重复他的话,脑筋一转,顿时体味出背后的意思。 如果周磊过世,那么他上份鉴定书所确定的后期治疗费、护理费将会被推翻,医疗费用只计算自出事后到离世期间。 姚宜兴所要付出的赔偿金额,将大大减少,更不会年复一年。 甚至因为人已离世,法院会裁定中止诉讼。 待继承人加入此案,重新变更诉讼请求,延长举证期限,等等繁琐的程序走过后,案子更为旷日持久。 甚至新提出的鉴定,能不能做出来都可能受到影响。 心绪复杂,明珉收敛住情绪不显。 她仿佛拉家常般,与谭成易闲聊:“是姚宜兴说的?他去看过周磊?” “哪里,他躲那家人还来不及。”谭成易摇摇头,揭晓谜底:“周磊现在住的医院,就是原来出事后动手术的那家,他被周磊妻子要求支付医疗费后,偷偷去医院打探,据说周磊现在已经积欠医药费几万块,治不下去了,医院在等家属意见,是否要签字放弃。” 原来人现在躺在医院里,靠仪器维持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难怪周磊妻子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有时间不守着丈夫看护,反而来找她的麻烦。 脑海中闪过电话里原告律师的话,失去 分卷阅读65 工作,没有收入,家中又有老人和小孩要养…… 又是一出人间不幸。 师傅老谋深算,经验丰富,案子怎么对己方有利,他门清。 拖时间,拖程序,拖到对方死。 又或者,没等到死,对方急着用钱支付医疗费用,若要己方拿出钱来,先答应大大降低赔偿请求,将事情了结。 但只要谭成易不亲口承认本意如此,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和怀疑,和周磊的病情一样,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都不可知了。 明珉努力挤出笑容,礼貌告别,离开了谭成易的办公室。 ☆、第 37 章 几天后,终于以一场闹剧,明珉推脱掉周磊案的代理。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注意。 若是没有钱朵朵接送,都用滴滴打车出行,车在手机地图上显示快到,人才从屋里出来。 这一次,周磊妻子没有在法院外候着她,也没有坐在明正律所在的写字楼大厅里,而是出现在了公寓楼外大门阶梯处。 意外来得总是猝不及防。 她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下了的士车后,先埋头缓步慢行,一边滑手机付款。 时间不过瞬间。 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连相貌和穿着都没看仔细,一大杯东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条件反射用手去挡,却还是砸到了头上。 黏稠的液体,湿哒哒地往下淌,头上,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不疼,却足够意外,使人惊恐。 空荡荡的阶梯上,路人寥寥无几,明珉的惊叫声并没有激起太多回响。 “刽子手!” 多么熟悉的一句痛斥。 她手里还有东西! 还在掀盖子,动作像是想要继续砸过来!! 看清站在对面的是周磊妻子后,明珉只想快点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只恨脚下的高跟鞋不给力,拖累了跑步的速度。 她从没有如此狼狈的,在公众场合大呼小叫地奔跑过。 当离她最近的路人出现在眼前,忙不迭地呼救:“帮帮我!” …… 听到呼救声,路人转过头来。 难怪觉得背影眼熟,原来是严默,大概刚从外面买晚餐回家,手里还提了包装纸袋。 明珉剧烈跳动的小心脏,瞬间踏实了不少,虽然仍是惊魂未定,但看到严默出现,就像从暴风区驶进避了风港。 “严默,”她喊出对方名字,一只手抓上他胳膊:“帮帮我。” 尽管弄不清楚明珉身份,严默依旧没有推开向他求助的人,而是抬头先观察四周出了什么状况。 当他看到周磊妻子冲过来,下意识地将明珉往身后揽,挡在前面。 又是一个杯子砸过来,不过这次没能砸在明珉身上,反而将严默砸了个正着。他身上的灰色大衣,也跟明珉一样遭了秧,沾了白色不明物体。 “刽子手,杀人犯!” 周磊妻子见两人站在一起,愤愤然丢下一句“我会给你好看”,大概觉得明珉身旁有人护着,不能继续骚扰下去,于是又一溜烟跑远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 话说周磊妻子,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 明珉眼皮都忘了眨,愣住一般站在原地发呆。 “你还好吧。”严默低下头轻声问。 他其实是想提醒对方,攻击的不明人士已经跑远,她现在可以将自己的胳膊放开了。 她刚才喊他名字,明显是认识的人,又住在这栋公寓楼里。 回想早上看过的笔记本,还有手机里某张合照上女孩的样貌。 脸上身上狼狈,唯有一双大眼,清清澈澈…… “明珉?”他试探地,用询问的口气喊出名字。 “严默!”这些时日里的委屈、惊恐、郁闷,在被人护住重获安全后,突然爆发,明珉原本眨都不眨,一直满溢惊恐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和着刚才被砸的液体一起,脸上一塌糊涂。 还有黏着在一起的刘海,也早已不成形状。 若是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这副尊荣如此难看,明珉肯定不会哭得惊天动地,哭得严默在一旁安慰说没事了,也没能收住泪水。 宝宝心里苦,宝宝想发牢骚,宝宝要哭……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站在公寓楼的大厅外哭得这么肝肠寸断,毫无形象。 那样子,都比刚和施嘉良分手那会,看上去要伤心。 她到底是做错什么了? 她不过是中途接手代理了一个案子,一分钱都还没赚到。 撞人的不是她,没开CT单的也不是她,拖着医药费不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也在左右为难中尽力给对方争取过。 她 分卷阅读66 也同情周磊的家属,对周磊的结局感到遗憾。 从她接手案子到周磊情况急转直下,也就是一个多月左右的时间,案子即使没有因为新的鉴定申请拖沓时间,到现在也不会审理结束。 周磊妻子为什么冲着她来? 就因为她最好欺负,不敢去找别的人就找她? 还有谭成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批评她胆子小,现在是泼,泼…… 抹了把头发,看清楚上面的残渣是红豆,明珉继续哭,抽抽噎噎,身旁听她哭诉的严默听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现在是泼红豆粥,指不定以后就泼硫酸,坐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呜呜……呜呜……” “明珉……”对女孩子哭完全没辙的严默手足无措,还要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被围观。 两人互动间,路人难免关注几眼,都以为是小情侣间闹矛盾了,在楼下僵持。 又见到明珉身上狼狈,哭个不停,看他原本就不善的目光里,更加多了谴责。 顾不上将身上大衣收拾干净,严默只想两人快速撤离。 “明珉,”轻声唤她名字,他好声好气地:“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好。”明珉收住哭势,顺手用袖子去抹脸上眼泪,跟着严默一起往电梯口走。 “给。”见状,严默赶紧从纸袋中拿出外带送的餐巾纸。 接过餐纸的明珉,抬头看了严默一眼,嘴一撇。 怎么办,还是好想哭…… 又开始往下淌眼泪了。 严默心里生出一个问题,如果女人哭,给她递纸巾擦眼泪的结果是哭得更厉害,那么他刚才给明珉递纸巾,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有谁可以告诉他,男女之间泪容量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但其实一般男人身上的含水量,由于肌肉较多的原因比女人更高。 所以这其实不是一道科学题? 明珉慢慢腾腾,抽抽搭搭地跟在严默身后,进了电梯,又回了家。 不是她自己家,而是严默家。 想到她在电梯里,可怜兮兮的,一双犹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望向他,期期艾艾地请求,可不可以到他家坐会,她现在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不想一个人呆着。 严默意外自己犹如中蛊的心软。 他有这么,来者不拒? 不是应该除了记忆中熟识的人外,对任何陌生人先保持客气而有礼的距离吗? 不是应该男女有别,尽量避免带女生回家吗? 怎么就点头答应了。 怎么就看到她狼狈不安的样子,不觉得难看,反而有一种,一种,闷闷不乐地不快…… 他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将盛满温水的玻璃杯放在明珉面前,他还在问自己,刚才的反常是怎么回事。 明珉不急着喝水,先替严默擦拭刚才脱下的大衣上面沾染的污渍,嘴里念叨:“我那杯里面是红豆,你这杯应该是豆花。” 合起来不就是一道甜品,红豆豆花? 周磊妻子到底是原本就打算买这两杯东西砸她,还是买了自己吃,刚好遇见她回来于是拿来当武器。 话说她是怎么知道她住处的。 靠跟踪?那早先怎么没在小区出现过? 这下连住处都知道了,事情更加棘手…… 长吁短叹下,严默递来湿纸巾。 “用这个擦擦。”他轻声说,手指了指自己脸。 “哦,好。”明珉赶紧打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自己脸上哪里脏了。 不看还好,一看,刚才跟着严默回家的不安,顿时被自己的尊容吓得烟消云散,想光速冲回家洗澡洗头。 好丑…… 妆什么的早没了,也幸好眼线防水,才没糊成大熊猫。 最难看的是头发,还有豆渣粘在上面,拿湿纸巾擦不干净。 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呆着。 怎么办,是走,还是留? 或者,干脆将人一起带走? “严默。”她可怜兮兮的,厚着脸皮的。 “嗯?”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倾诉的严默,侧耳倾听。 谁知道她却问。 “你要不要玩游戏?” 严默愣住。 才被人跟踪攻击,马上要玩游戏,他这个芳邻与众不同,思维和情绪是不是跳转得太快了点。 “上一次你在我家吃饭,我们一起玩实况足球玩得很开心,你不是说过要再来玩吗?”明珉眨眨眼,有点心虚。 其实是她热情邀请严默以后再来,对方礼貌之下点头而已。 但是,点头也是肯定的意思,也就是答应了,她这么说也不算在骗他。 嗯,不算…… “是吗?”严默的惊讶不加掩饰。 他和她一起玩游戏,玩的还是实况 分卷阅读67 足球。 一个女孩子玩实况,还一起玩得很开心,难道她水平不错? “嗯嗯,”明珉猛点头,又接着加码:“我们还一起玩大富翁呢!” “大富翁?”这下是疑问了。 严默不能置信,自己居然会去玩大富翁这种掷骰子的幼稚游戏。 真的,假的? 他几乎要脱口问了出来。 你不是在骗我的吧,不是吧…… 笔记本里的明珉,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是个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让人想跟着一起笑的女孩子,是个他能从纸上感觉到,对他而言算特别的异姓朋友。 他可没有写上她会骗人。 那么,就去她家,试一试? 看他是不是真的和她一起玩大富翁,玩实况足球玩得很开心。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严默,一页一页往去前翻早前的日记。 终于找到跨年夜那晚的详细记述。 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就是太礼貌了,才让她产生跟一个菜鸟玩游戏会很爽的误会。 在笔记本里,有关于明珉的备注下。 原本的“植物杀手”四个字旁,多了四个字。 游戏天坑! ☆、第 38 章 “你放心,这件事情,会给你个交待。” 第二日,谭成易在听完她的描述后,坐在沙发椅上一脸严肃地说。 “先报警处理。”他建议道。 从上一次开庭到昨日,周磊妻子的行为一步步升级。 先是跟踪,再然后出现言语上的辱骂,现在已经几乎上升的人身上的攻击。 若是任由情况发展下去,谁知道下一次狭路相逢的手段会不会更激烈。 明珉愈发觉得手上的周磊案是烫手山芋,惹不起,她希望躲得起。 “师傅,”坐在椅子上的她艰难的,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件周磊的案子,我想我还是不要代理了吧。” “为什么?” 不知是惊讶还是不满,谭成易眉头微皱:“你考虑好了?” 明珉示软地笑了笑,点头肯定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师傅你也知道,我一直胆子挺小的,前些日子就被吓得提心吊胆,现在又出了昨天的事,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别的日常工作都要无心处理了。” “你现在退出,那就一分钱代理费都收不到。”谭成易面色不虞:“你不是一直想代理多类型的案子吗,这个案子比你以往做的案子都要复杂,标的也大些,时间是长点,但做一个抵得上好几个的收入,就这么放弃?” “师傅,你知道的,我胆小。”语气里尽是无奈,甚至带了懦弱。 依旧是在胆量上示弱,她总不可能说案子太糟心,眼不见心不烦吧。 正好借着周磊妻子的事由,退出这个案子。 “还是缺乏历练。”谭成易最后下了定论,同意她的退出。 “是啊,挺不中用的。”自我嘲讽了句,明珉离开对方办公室。 心上一块大石头搬去,无事一身轻,连脚步都松快。 她想和周磊的律师谈一谈。 办公室里人多嘴杂,不希望被人听到言谈内容传到谭成易跟前节外生枝,于是走到写字楼公共区域的吸烟角。 因为气温低,吸烟角冷冷清清,空荡无人。 先是将周磊妻子近期行为向对方描述了一遍。 就如同她只能和对方说先行赔付问题很抱歉,没有办法一样。 对方回答她的是,他也拿周磊妻子没办法。 都是代理人,也只是代理人,维护自己当事人的权益就好,并不需要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去生事。 “我知道她的行为不受你控制,不是说这事是你挑拨的,”明珉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在谭成易办公室里的怯弱与胆小,而是精明利落的:“昨天的事已经报警处理,到时候警察也肯定会去找周磊妻子。” 她故意停顿住,对方那边静音,显然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她三番两次对我进行言语上的威胁,还有行为上的攻击,已经在寻衅滋事了。其实直到现在,我依旧挺同情她的,知道她受了打击才行为失常,我可以在警察面前表示对她的谅解和不追究。” …… “但是跟踪骚扰的事情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你是她的律师,她更信任你,麻烦你转告她,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我在代理,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而且找我麻烦也没有任何用处,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将案子脱手,是昨日里,严默帮她下的决定。 本来她就是个提线木偶,谭成易在背后操纵,既不能促使原被告达成和解,也不能改变己方以拖待变的诉讼策略。 出庭应诉冲锋陷阵的是她,被指责成刽子手,在台面承受不成比例的风险和压力也是她。 “严默,” 分卷阅读68 心不在焉地按动游戏手柄的按钮,她想听他的意见:“如果有一件事情,你明明没有做错,但有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你会怎么做?” 她指的,是拖时间的诉讼策略。 即使周磊最后的离世,并没有被案子的审理时限拖累,也不能排除曾经有过这样的可能。 而她,其实是被师傅安排好,去走这步棋的人。 她的无心,其实是别人的刻意。 “我?不知道,看情况吧。” 又灌进一个球,严默对上明珉是压倒性的优势,却没有丝毫喜悦,他能感觉出身边人心思不在电视画面里的游戏上。 她大概还是想要个人陪,不是真的希望他和她一起玩游戏。 “怎么说?”明珉想知道如何看情况。 “有些事情,可为而不为;有些事情,不可为而为。问心无愧就够了。” 一场游戏结束,他放下游戏手柄,提出建议:“要不要换个游戏,你还有什么喜欢玩的?” 呃,那天大富翁也没能赢他一局,看来得换。 明珉随便挑了张游戏碟:“赛车怎么样?” “可以。”满以为她会选大富翁的严默,自以为逃脱一劫,很是满意。 后来,他觉得和明珉一起玩赛车,约等于单机。 大概,在现实里考驾照屡考屡败的人,玩赛车游戏的水平,也在平均线以下吧…… 严默说问心无愧,明珉觉得是很好的答案。 她大概是要,可为而不为了。 即使法律上、程序上周磊案拖时间一点毛病都没有,她也不想以拖待变。 挂掉电话,准备返回办公室,将手上的案卷材料还给谭成易。 他还是周磊案的全权代理人,少了一个她,出不了差池。 走到拐角处,却突然听到施嘉良的声音。 若不是突然听到自己名字,她一定大大方方走出去,而不是隐去身形,避在墙角,听他俩到底在争执些什么。 “陈璐,这里没人,你老实跟我说,明珉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什么事?”陈璐的口气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没明白施嘉良在说什么。 “我的事,还和陈璐有关?”明珉暗自诧异,她不明白,事到如今,陈璐和施嘉良还会有什么问题扯到自己身上。 不是都各自翻篇了么? 呃,虽然她和严默之间,是假的…… 很快施嘉良的话,让她知道真相是什么。 只能说,两个人讲悄悄话,被她刚好听到,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不要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我知道什么?”陈璐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回答。 “好,一定要我说是吧。两天前你从外面回来,没有进所里,只是在楼下大厅等我一起去吃晚饭,你和谁搭话了?” 陈璐被施嘉良的话激得神色紧张,没有答话,原本抱胸的手垂落在身侧。 “你以为我没看到,但是我出电梯时看到了,只是当时没细想。”施嘉良语气愈发的咄咄逼人。 “细想什么,胡思乱想?”对于他的怒气,陈璐冷冷地回应。 “乱想?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才和周磊那个老婆搭话,隔天她就找到明珉家在的地方去了,是不是你告诉她明珉家在哪里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躲在壁脚的明珉恍然大悟,她就疑惑周磊妻子是怎么刚好等在小区门口,原来是这么回事。 故意唆使别人来害她,陈璐这个女人,还真是恶毒! 明珉的怒气值,蹭蹭暴涨。 吵架的男女,一无所觉,他俩话题的苦主已经在边上,快要按捺不住爆发的冲动了。 “你有什么证据,是我说的?” “向我要证据,我俩现在是在搞案子谁主张谁举证吗,我要的是你一句实话!”施嘉良显然更加生气:“若不是你说的,那好,你告诉我,你当时到底和她在大厅里聊什么,和个不相干的人你有什么可聊的?” “我……” 未等陈璐继续辩解,明珉已经板着脸从墙角走出来 她昂起头,底气十足的:“你要证据?那好,我去找!” 看到出声的人是她,施嘉良和陈璐惊呆,连架都忘记继续往下吵。 明珉摇晃手上握住的手机,虚张声势:“我刚好和周磊那边的律师有些联系,昨天的事情也报案了,他还向我求情来着,我要他问一问周磊妻子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住处的,不算什么难事!” 陈璐一时语塞,低头无话可回。 狠狠地瞪了一眼施嘉良,都是为了他,陈璐才一直针对自己。 在一起时被他吃得死死的,分手了还要被连累。 明珉从两人面前穿过,气冲冲地回了室内。 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分卷阅读69 抢了她男朋友不够,在律所里给她穿小鞋不够,现在还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谁是明珉,外卖到了?” 身穿橙色马甲的小哥,出现在律所的大门前。 “才吃完午饭,三点钟不到,明珉你又饿了?”钱朵朵从侧边办公桌上抬起头,疑惑地问好友。 明珉板起面孔摇了摇头,不回她话。 取过外卖,打开包装,揭开盒盖。 很好,一大碗的红豆豆花甜汤。 她气势汹汹地,踩着高跟鞋,端了甜品向陈璐办公室走去。 “明珉,你要干什么?”直觉之下,钱朵朵觉得要出事。 “替天行道!”明珉义正辞严的。 坐在办公室里的陈璐,只来得及抬头。 犹如昨日明珉被袭击时那般,她也是连来人长相都没看清楚,一碗甜汤兜头浇下。 褐色的红糖水顺着她的脖颈一直流进衣服里,更加不要说头上,衣服上,甚至是桌上,都一塌糊涂。 她陈璐在所里一直是光鲜亮丽,气势凌人的,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怎么回事?” 办公室的门口,陈璐的尖叫引来围观群众。 “怎么回事?”明珉反问一声,嗤笑不屑,往陈璐的方向瞥了一眼:“问她去!” 她懒得解释,由陈璐自己去辩解去。 不过,可不要解释成——为了施嘉良争风吃醋。 既然热血上头嚣张一次,她索性就嚣张到底了。 从小到大没和人打过架,没写过检讨的明珉,居然敢对人放话了。 “好好说,不然还有的是豆花甜汤送给你。” ☆、第 39 章 也许是原告代理律师进行了规劝。 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再代理周磊案,起了决定作用。 又或者,周磊妻子被警察找去谈话,做了笔录受到警告,终于安分。 总之,在她的跟踪行为停止后,明珉总算可以恢复正常出行,放心大胆地在外面溜达了。 从前喜欢打车,经此一事,却愈发地喜欢11路,靠两条腿在律所和公寓之间奔波。 小年夜过后,律所里的工作几乎暂停,除了零星人员在年前有案子要开庭还偶尔来办公室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过节去了。 尤其那些老家在外地的,吃完所里的团年饭后,一家大小踏上归乡的路程,融入春运的洪流之中。 明珉不是星城本地人,老家离星城几百公里。 她决定,今年,还是不回去了。 “爸,我有案子要忙,一直到年三十前都回不来,我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过完年再回来看您。” 电话那头的父亲正在打牌,似乎将她的话听得三心二意,两人间闲话扯谈几句后,明珉挂掉手上电话,因为天气寒冷,呼出的气体变成白烟。 将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仰望百货商场前的电子广告牌。 屏幕上几位明星放大的脸上,每个人都洋溢喜悦,嘴上说着祝福的吉祥话,拱手拜年。 欢欢喜喜过大年? 嗯,自九岁以后,她就不怎么喜欢过年。 她最讨厌过年了…… 大年三十是家人团聚、阖家欢乐的日子。 她的家早散了,现在回老家去,坐在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身边,她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原本属于她的卧室,自到Z大念大学后,已经改成书房,放了一张沙发床在里面,回家时才从沙发变成床供她休息。 房间里连一个可以放衣服的柜子都没有,她所有的衣物,都是行李箱带回来,存在行李箱里,再行李箱带走。 她在那间屋子里的存在感愈发稀薄,比旅馆还不如。 迟早有一天,她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不出意外的话,父亲还是会和继母相守终老,那个家也许对她而言已不算家,对父亲却是。 在经济独立前,父亲在钱的问题上没有亏待过她。 于是明珉想,这样便足够了。 她也就,不多言语,不去和那个女人针锋相对,闹得父亲左右为难了。 其实过年不想回家最重要的原因是,和施嘉良分手的事情,她没有对父亲说,更不想让继母知情。 继母那个人她是知道的,总是能将面子做足,嘴里说的话挑不出错,却让人吃闷亏,生气之下发作要被批不懂事、不能体谅大人,不发作又心里怄得慌。 都能想象,若是过年回家,没有施嘉良上门拜年或者问候的电话,告知两人已经分手,对方会怎么说。 “那小伙子不错,你俩怎么分手的,你细细说说?” 她为什么要广而告之,她压根就不想提起这事,反复提起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平日里对她和施嘉良的情况漠不关心,毕业工作后立马对父亲 分卷阅读70 给她经济上的支持有意见,若说她真会操心她的生活和恋爱,明珉才不相信。 又或者,她也可能,心急火燎的给她介绍新对象。 想当然,不是什么合适的。 合适的,她也不会推到自己面前。 继母不过是想要刺激得自己不好过罢了,用热心肠的面目,以关心的立场。 有多少恶,以善为名。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轻轻松松,将大年过了去。 先是用了两天时间,将房间仔细打扫干净。 又将超市里买来的春联和福字,贴上大门。 一个人包饺子,一个人做了六个菜,坐在电视机前看晚会过大年三十。 明珉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热闹守住平淡也不错。 偶尔走到阳台上时,不由自主的瞥向严默家的阳台。 房间里的灯已经有几日没有亮,看来他不在家,可能是回去和父母一起过年。 虽然平日里的交往不算多,但严默人不在明珉总觉得,周边少了他的存在感,格外的冷清。 这种冷清,不是烟花爆竹燃放的嘈杂声可以填补,也不是看电视里的春节晚会对着喜剧小品笑一笑就可以驱离。 明珉突然发现,对于她的要求,严默几乎没有拒绝过。 他帮她养了多肉,和她一起去看电影,假扮她的男友,送了她很棒的圣诞礼物,甚至愿意陪她玩大富翁这种在很多人看来——只有小孩子才愿意玩的掷骰子幼稚游戏。 就算是在面对未知的危险的时候,即使不知晓她的身份,依旧将她揽到身后护住,自己面对周磊妻子的攻击。 心头有暖流淌过,心里生出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还是对她特别好。 抱枕盖住脸,不要说她不知道了,对象是一个失忆症患者,他自己都不一定有答案。 她想知道,严默什么时候回家,人回来了她得上门拜年。 明珉没有发觉,大过年的,她没惦记旁的人,念念不忘的唯有严默。 初三那天,明珉一如前几晚,走到自家阳台上,习惯性地瞥了眼隔壁家阳台。 突然而来的惊喜,与前几日不同的是,灯亮了。 严默,严默回家了! 她趿拉着拖鞋,从阳台小碎步,心急火燎地跑向自家大门,连鞋都没换,就出门奔向对面了。 “严默!”明珉莞尔一笑。 门打开后,她已经习惯,对上他陌生而探究的目光了。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不记得她的问题,她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也许因为与节日相应,他穿了件枣红色的毛衣,愈发称托皮肤白得发光。 “你是……”眼眸半阖,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她的严默犹豫着。 “明珉。”心想他今日大概没仔细看笔记本,她递上个更大的笑容:“新年好。” “明珉?”似乎回忆不起她的名字,严默用的依旧是问句。 “住在你家对面的邻居,”明珉指了指身后,没把他的陌生疏离放在心上,用熟稔的口气和他说:“你今天是不是少看了笔记本?” “是,没怎么仔细看。”抓了抓头发,严默的眼神略带迷离:“你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的满腔热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能有什么事,她脑袋一热看见他家灯亮就冲过来了。 明珉脸上的笑容从绽开变收敛,两只手的手指纠结在一起,讪讪地说:“没事,我就是看你回来了,给你拜个年。” 虽然大晚上的,时间挑得不怎么合适。 她就是想见他一眼,似乎只要见一眼,有什么在心头悬坠的不安就能踏实落下一般。 可是,严默,今日明显对她比以往陌生。 往日里还经常能猜出她的名字,今日没仔细看笔记本,不但连名字猜不出来,就连知道她是谁后也是冷淡疏离的。 心酸,虽尽在眼前,亦远在天边。 她算是知道这句话是何种感受了。 “你要不要……”上门是客,严默正想侧过身请她进去坐,给她倒茶。 明珉却逃也似的转身,丢下一句:“那么,晚安了。” 犹如一只兔子受惊钻进了洞穴,留下严默独自怔怔地站在自家门口。 喵~~ 杰克从身后绕过来,一声叫唤,引得严默向它看去。 扁平的大脸上,严默竟然能从纽扣眼里看见谴责。 一只猫,谴责他,为什么? 喵~~ 杰克溜达到对面邻居家门前,尾巴一弯,在擦脚垫上坐下,和他面面相对。 他似乎明白了…… 觉得自己好像领悟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捉了猫回到卧室,回父母家笔记本只带了一本,还有厚厚一沓摆放在书桌上,今天没有看。 他是不是,该到 分卷阅读71 书桌上去寻答案。 明珉是谁,她是怎样一个人,他和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看她对他打招呼的模样,明显两人熟稔到一定程度。 她最初看见他时,眼里的欣喜不加掩饰,在他问她是谁后,眼里的光彩都黯淡下去,为什么她会那么失望,大晚上的给他拜年,又急急忙忙跑回自己家里。 他刚才,有没有无意中说错话,冒犯到她。 日记本一页一页翻过,寻找答案的心情越来越迫切,脑海中那张明媚的笑脸和急转直下的落寞转身挥之不去。 粗略地看了部分日记,他望向墙壁上的挂钟。 十点半,她睡了没有,他过去是否太过于打扰? 咚咚咚! 明珉家的门,被敲响了三下。 严默心跳加速,吞了吞口水,对自己说,再敲一次,若是她不开门。 若是她不开门,他就先回家,在笔记里记着,明日里去她家拜访。 咚咚咚! 门还是没有开。 严默抿了抿嘴唇,放下松握成拳的右手,正待转身。 一句饱含惊讶的问话从后侧传来。 “严默?”明珉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敲响家门的人会是他。 “我,”原本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严默看见明珉人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来意,若说拜年两人才见过面。 他第一次在明珉面前支支吾吾,思及日记中的内容,情急之下随便编了个借口:“我想玩游戏,你家不是有游戏机吗,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明珉先是不可置信,转而惊喜,一抹粲然的笑在脸上绽开:“你要玩什么?” “实况足球,大富翁,赛车,射击……”她捧了一大堆碟跑到面前任他挑选。 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游戏天坑”四个字,严默生出不妙之感,他觉得自己今日,大概叫自投罗网。 ☆、第 40 章 坐在客厅里的严默和明珉,有如老友闲话家常。 “最近你是不是回父母家过年了?” “是,他们明日要去三亚旅游,所以我吃完晚饭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一起去渡假?” “我希望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玩,不用为我操心,所以就没有跟着一起了。” 想到严默失忆的问题,明珉能体会他的顾虑,即使在自小生长的城市,他日常活动的范围也不大,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 最初觉得,他日子过得岁月静好,后来才知道这种静好,也是某种程度的画地为牢。 “那你,”她迟疑了一下,隐隐担心引发严默不快,又觉得他不是被刺中弱点就不快的人,犹犹豫豫中,还是问出心头浮现的问题:“想不想出去走走。” “当然想。” 不觉得被问题冒犯,严默笑着承认:“我还挺喜欢旅游的,当然想出去走走,不过这次是过年,还是放他们一码,让他们好好享受,不要一边玩着还为我操心。” 父母当然不介意他一同出游,是他自己不愿意增添二老麻烦,不想因为自己的毛病,在出行上造成不便,让他们亦步亦趋地守着自己,生怕除了差池,玩得不够尽兴。 反正,不管是苦闷,或者喜悦,在他的情绪里至多停留二十四小时,也就不存在什么,在家里闷久了想出去透透气的困扰。 面前的严默,面上从容淡定,明珉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最近特别希望见到对方。 对于自身的残缺,他的态度是坦荡的,就如此时,看不见丝毫掩饰落寞的痕迹,仿佛失忆对他的影响、限缩,不但没能使他倒下,反而成长得更为强大。 强大得,可以云淡风轻地去提及自身的残缺,可以用自信,努力,去抵抗对未知的不安。 她羡慕他这样的人,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 一问一答间,两人互动得极自然。 严默甚至能感觉到,和面前的女孩交谈,他本能地不设心防。 和她聊天时间过得极快,显然气氛是愉悦的,唯一有缺憾的是…… 他眼眸半阖,视线从电视机上稍稍转移。 正在进行的游戏,画面过于平和友好,根本不需要全神贯注地投入,只要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动同一个按钮,里面的小人就自动在方格上移动。 至于道具神马的,严默都懒得用了。 和游戏黑洞体质的明珉玩游戏,用道具降低游戏难度,反而影响到乐趣。 他看在对方是游戏天坑的份上,不想虐菜找成就感,所以挑了明珉声称两人一起玩得最多的大富翁。 之所以挑战大富翁,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从前居然同意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还是和她一起玩得最多的!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他想知道玄机在哪里 分卷阅读72 。 结果试了过后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看在她兴致勃勃的份上,他也就,打落牙齿肚里吞,忍了╮(╯▽╰)╭ 不得不感叹,失忆症对人影响之大,不然以严默的智商,不会连续三次不知吸取教训,主动跌进同一个坑里。 前事不忘,才能成为后事之师。 但对他而言,除非重温日记,几乎就没有记住的可能。 游戏里,明珉用了个道具,将严默送进医院关三天,三回合内都无法赢取任何费用,也不能移动。 她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还没有严默的电话号码,边打游戏边问他:“严默,有没有 微信? “微信?”眼中染上迷茫之色,那是什么,严默不明白。 一见他发呆的样子,明珉立马明白,严默大概率不知道她说的微信是啥玩意。 “就是个手机通讯软件,类似QQ,不过多了其他功能,给我看你手机,我找给你。”明珉伸出一只手。 手掌张开,内心忐忑不安…… 他对她,对于过去,并没有一样的记忆。 手机是过于私人的物品,会不会觉得不方便,然后拒绝? 如果拒绝,那就尴尬了…… 伸出去的手,立马打退堂鼓,不淡定地往回缩。 其实是多虑,严默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而且反而在奇怪,她人怎么愣着不动,不接他递过去的手机,手略微往上抬了抬。 “你看看。”他说。 “原来你手机上已经下载好了。” 在明珉滑动手机操作界面的时候,他也凑过来看,两个人本来就肩并肩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地垫上玩游戏,一时间距离挨得更近。 明珉起先还没察觉。 她边操作边说明。 “你看,这个是我。” 点选了信息,通过申请,她点开自己的头像。 “我叫没有猫的明珉。” 当初起这个名字,还和施嘉良在一起,心心念念想养一只猫。 之后哪怕分手了,一直都没改…… “你叫……”目光挪到严默的头像上,声音顿住。 仔细看清后牙齿痒痒,怎么这么讨打! 头像是很可爱没错,用的是杰克的玉照。 但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居然叫“我有猫你有吗?” 简直就是在挑衅!!! 和名字放在一起,连杰克那张蠢萌的脸,都像在冷冷嘲笑她了。 “我有猫你有吗?”念出名字,连严默自己都觉得疑惑。 …… “谁起的?”他说。 我怎么知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更加不会知道了。 明珉忍住扑过去咬人的冲动,两眼一眯。, 严默像个好奇宝宝般看着明珉操作手机,他现在用的手机,比记忆中大学时代的那款诺基亚高级了不知多少。 手机应当是父母替他买的。 他今日,压根没仔细翻阅手机里的内容。 我有猫你有吗? 这欠扁的语气,看起来像是将他送回家的表弟——姜维的风格。 难道是过年的几天里,他来家里做客,给自己下的手机软件,然后顺便起了个不正经名字? 不得不说,哪怕凭空猜测,严默猜得依旧八九不离十。 微信是姜维给他下的,名字是他取的,头像是他从严默的相册里挑的。 当时,他手指一边滑过相册,一边啧啧感叹:“老哥你过得也太无聊了吧,手机上就没几个APP,相册里也没几张照片,连个自拍都没有。” 里面唯一让他看得上眼的,只有杰克。 于是杰克的大头照,在他的操作下成了严默的微信头像。 皱了皱眉头,他下了决定,待会明珉将手机还回来,得乘着记忆尚存,将名字换掉。 “不过——”明珉拉长语调,耸了耸肩膀,说:“将我两名字放在一起看,还真像一对配好的,有点意思。” 嘿嘿……嘿嘿…… 放下对严默有猫的嫉妒,她又开始傻乎乎地乐呵。 是吗? 严默眉毛上挑。 一对,一对,一对……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那还是不要换了。 他很快转变心意。 我有猫你有猫吗,小时候不靠谱的姜维,现在长大了总算靠谱了一次,起了个好名字。 “你刚才说它和QQ差不多,但比QQ的功能更多,是不是你们现在都用它,少用QQ了。” 仅仅一个小的通讯软件,就能明显感觉到,失去七年的记忆的他,明显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就对社会的认知而言,他已经大大落后于同龄人,以后指不定更加成为老古董般 分卷阅读73 的存在。 严默话说得轻言细语,明珉却不由自主地肩膀一缩。 她才发现,因为凑过头来看手机,他一只手撑在她腰后侧的垫子上,近得都能感受到他温温热热的鼻息在脖颈侧边,痒痒的,麻麻的…… 缓缓地转过头。 严默的脸在眼前放大。 近距离看,还是没有瑕疵,如此长相,得天独厚。 他的唇瓣是淡粉色的,有好看的弧度。 他的眉毛浓密,削弱了五官的秀气,更增英挺。 他的喉结,在她目光的直视下,微微颤动了一下。 咕噜……明珉吞了口口水。 两人面颊,离得很近,很近…… 现在的姿势,再往左侧微微一倾,就可以倒进他怀里。 心脏砰砰跳…… 太近了!!! 明珉猛地一惊,瑟缩着往后退了半米。 严默莫名其妙她突然其来的反应。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慌慌张张的抓起地上的游戏手柄。 “要不要继续玩游戏?”明珉顾左右而言它。 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严默瞥了眼挂钟,摇了摇头:“已经晚了,早点休息吧。” 没有忽略过女孩瞬间黯淡下来的失望眼神,他连忙作补救:“你要是想玩游戏的话,我今晚上记在本子里,明天再过来陪你玩。” 但是,切记,切记,不要玩大富翁了。 严默暗暗想。 “好啊!”既然明天严默还会过来,她就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吃饭啦,明珉笑得欢畅舒心:“那你到我家来吃饭,反正不到初八,外面没几个店子开张,你这个外食族肯定难觅食。” “那就麻烦你啦。”严默同样回以笑颜。 待他走后,明珉直接瘫倒在地上,无语望向天花板。 明珉啊明珉,刚才你是不是动了色心,想扑倒严默了。 虽然严默看上去是很可口,你也不要这么饥不择食,啊不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第 41 章 他的生活应该波澜不兴。 每日醒来,温习一遍七年前发生的意外,然后平复心续,明了处境,按照笔记里划的重点,安排一日行程。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 一切都是碎片化的处理,只能在笔记本上整合。 工作计划在本子上安排得明明白白,所有画面的构想都需要在纸上记录,但灵感这种东西,即使记录下来,一旦从脑海中失去,就变得失真,下一次不知何时捡起。 对于事业而言,他的残缺几乎是摧残性的。 不得不说,在不幸中,他依旧算幸运的那个。 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而作为画家的父亲,收藏的画作的价值,足够保他安稳优渥地过一辈子。 重拾画笔,不过是因为不想做个废人罢了。 光靠着父母的遗泽,混混沌沌过了此生,不是他想要的。 最初尝试拿起笔,给出版读物画插画,或者拉点小活,比如画明信片…… 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试一试。 如果能做到经济上的独立,那么逐渐老迈的父母,在离去的那天,也许会稍许心安。 尝试的结果还不错,居然靠着画妖怪、灵异传说有了一批忠实粉丝,出了三本画册,在业内小有名气。 他以为,就这样了,就这样也不错了。 他注定会孤老此生,如果能耐得住寂寞,如果能守得住坚韧,如果没有选择以主动结束生命的方式离开世界。 当一个宅在屋子里的插画师,已是他最好的结局。 当父母都离去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有牵挂,没有想守护的人,没有心愿未了的事,从而了无牵挂地离开。 笑容显露在脸上,想法埋藏在心底。 若是父母知道,他有厌世的心思,不知会怎样惶恐和伤心。 更可笑的是,他的心事,甚至不存在于脑海里,而只存在于笔记本里。 直到现在,大概每隔数月左右,都要在日记本里探讨一次“生存还是毁灭”这个困惑人类千年的阴暗问题。 相对而言,比起几年前,已经好很多了。 翻开日记,那段刚生病的日子,里面记载的激烈想法,几乎每天都存在。 似乎即使没有明晰的记忆,某些感觉依稀还留存在身体里,越来越坦然的接受现实处境,适应得极快,近年记录的文字愈发的平静,甚至是寡淡。 他的生活,已然经不起波澜的折腾,平静是好的,寡淡也是好的,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什么好去详细描述的。 如果用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来表示,别人的人生是不循环小数,总有各种惊喜与意外。 而他却是一直在规律循环, 分卷阅读74 直到结束的那天。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喝同一家咖啡厅的咖啡,点上一份小松饼。 按照手机上的指示,也许因为爱吃的菜色就那么几样,点的也总是同样的食物。 无聊,无趣。 庆幸的是,因为失去记忆,连过得有多无聊和无趣都不自觉。 亏母亲还在操心,张罗着要给他找个女朋友。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好的,不该是个孤老终生的下场,应该有个归宿。 但像他这样残缺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孩子了。 “妈,我都不可能记得人家,怎么谈恋爱。” 严默笑笑的,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去拒绝母亲安排的相亲。 母亲却劝他说:“不谈恋爱,等爸妈走了,谁看护你,谁心疼你?” “那也不能害人家啊。”他皱起眉。 “谁说是祸害啦,你的情况事先说明了,人家姑娘依然对你好奇。只是见见面而已,你情我愿的,认识一下,不喜欢又不勉强。” 她老人家企图强按他这头牛喝水。 但他倔强起来,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又或者,撞了南墙依旧不悔。 “不啦,还是不要了。” 对于保持单身,他很坚持,也必须坚持到底,此点近乎成了原则。 又是一日从明珉家用过晚餐回家。 严默没急着写日记,而是往前看了过年时间生活的记录,才明白自己真正没有和父母一起去三亚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旅游的过程中,母亲不放弃,一二再再而三地劝说。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出言不逊,伤了父母的心。 他不想去相亲。 他不想去见母亲说的那个好姑娘。 不管那个好姑娘,对他有好感,或者无感,他都不希望知晓或者体会…… 母亲希望他结婚最重要的原因是,怕父母离去那天,世上再无人像他们那么看护于他。 可他即使身有缺陷,却也是个成年人,应当负起承担自己人生的责任。 谁看护你,谁心疼你? 他都能想象出,当时母亲说出这句话时,是怎样的语气和表情,对他的未来怀有怎样深重的担忧。 可是,她也许应该换个角度想想,而不仅仅是从他的利益出发。 爱情一定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不是单方面的努力和维护。 如果他和一个人在一起,其实想要做的是——我看护你,我心疼你。 如果做不到,那么还是不要开始。 就让他,无所期待,也就无所抱憾、无所亏欠地守着属于他的孤独吧…… 明珉的出现,可能是个意外。 他本如此想。 看了日记后,看了笔记本里有关于她的内容后,他可以确定,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她就是个意外。 自从她搬来的那日,也许是因为两人生活里产生交集的巧合,也许是因为她是个性格极有存在感的人,他对她格外关注。 几年里,对于周边环境的提醒,人物那一部分,没有谁的描述能比她更多。 没有谁的描述里,所用的文字,能勾起他那么多的遐想和猜测。 只要简简单单几个字,他便知道,也许她笑起来的模样很合他心意,也许她的性情让他觉得可爱,也许她曾经在某刻,已经让他产生过,类似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是意外,她是特别的。 特别到,他会心甘情愿地做她的一日男友,会用心准备礼物,会期待和她共进晚餐,会荒唐的觉得,自己的猫喜欢的人,自己理所当然也应当喜欢。 这种特别很危险。 他甚至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要不要将一切就此在纸上抹去。 只要消去日记本那几页,只要将笔记本里有关她的部分重新编写。 他对她曾经有过的感觉,她和他曾经共度的时光,在他这里,都将无处觅踪。 那么重新相见时,他是不是就不会对她有特殊的感觉。 就不会像此时这般,心情复杂地在日记里找答案,又无可奈何地掐灭还尚在萌芽的情愫。 在想到要掐灭那一点萌芽的可能时,他的心竟然隐隐作疼。 他舍不得,他不甘心。 为什么会这样…… 他对她的记忆,严格来说,所有的体会都在当下,当时,没有从昨日延续,也带不到明天。 不过是等着时间到来后自动消散罢了,他有什么苦恼的。 在感情的问题上,他其实一点都不够果决,做不到勇敢。 他是个懦夫,害怕得到,亦害怕失去。 他没有面上表现得坦荡。 他甚至,连放手都做得犹犹豫豫,如果说就此偃旗息鼓,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领悟过自己对于明珉的感情,是一 分卷阅读75 种对她同样对自己的仁慈。 那么此时的踟蹰,是不是一种自私。 他自私地,想在日记本里保留片影,去证明对方曾经在心上存在的痕迹。 严默卧室内的灯久久未熄。 他想,或者,可以不用立刻做决定。 他在笔记本的日程安排里,提醒自己去日记里寻找有关于邻居明珉的记述。 今日的我会不由自主怀有期待,那么明日呢? 今日的我会舍不得将逾越的感情抹去,那么明日呢? 先等明日来到,不急,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对严默视角的总结,而并非有记忆的一次性回顾。 这二十四小时记忆就消失的设定,真的,一不小心就bug。 蠢作者脑壳痛!!!!自找麻烦!!!!吐血!! ☆、第 42 章 新年新气象。 大年初八,明珉穿了新衣出现在律所。 红彤彤的大衣,颜色喜庆,钱朵朵一看见她人,就笑称像是个行走的大红包。 红包就红包吧,她不介意。 她巴不得自己变成个钱袋子,财源广进,新的一年主要奋斗目标拼事业。 如果谭成易继续将她纳凉,分到手的案子还那么标的又少又单一,她已经联系了以往的同学,对方昨日给了答复。 “没问题的,明珉,你到我们这来就是。”四年室友,徐荼满口应承。 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在此处过得不顺意,大不了换一个律所重新开始。 明正律所在星城是名气大,只是像她这样的小虾米没那么好混出头,不如先去小所,一样也是搞案子,收入不见得会差,独当一面后,经验和人脉的累积指不定还更快。 正好,正好远离施嘉良和陈璐,也远离那些围绕三人的八卦是非。 除了钱朵朵,这间写字楼里面的人,她没有什么别的好留恋的。 午饭时,她正和钱朵朵说起此事。 没有说明自己要转所,而是只提个想法,问她的意见。 若是她也觉得不错,再问她是否愿意两人一起离开,去新的地方打拼合作,互相配合搞案子。 话题只开了个头,就被所里的新人,还在实习期的杨思周打断。 “明珉姐啊……”她满脸堆笑挤进两人中间,眼睛里的谄媚在放光。 咦?笑得如此客气,必定有鬼。 奇怪了,她还以为人找过来,是像从前那样求着钱朵朵帮忙的,谁知道居然冲着自己来。 “什么事?”明珉微微一笑。 “有个事情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杨思周虽然嘴上是询问,手上的动作比言语更诚实,一本案卷大小的材料直接递了过来。 果然是要求人帮忙,明珉心想——你可能找错人了,我这几日没要紧的事情,没有出门东奔西跑的打算,可帮不了你。 正打算拒绝,视线看清对方手里捧的东西,她发现不对。 不是案卷,不是案子材料。 那褐色封皮上大写的草体字,看上去,很是眼熟…… 不就是前些日子,她为了撸猫去严默家,看到的那本画册吗? 杨思周拿着严默出版的画册来找她做什么…… 三天前…… “严默是个画手,出过三本画册。” TODAY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季白告诉过明珉。 于是到了严默家后,她抱着杰克问,可不可以看看他的作品。 一直以来,她都在好奇他的笔下,能画出怎样的故事和风情。 严默每日起床后必不可少的事项,就是在笔记本中温习有关于工作内容。所以在失去记忆的境况下,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哪些作品,存放在何处的。 他告诉明珉,去找放在客厅书架上,署名为“默延”字样的画册。 还有给数本出版物所作的插画,出版社寄过来样品后,一并放在差不多的区域。 明珉没想到,严默的画风,和他的长相完全不搭。 虽然……虽然那些画,看上去,是很拉风不错了。 都是些妖魔鬼怪,张牙舞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 其中一本的灵感来自《山海经》。 这要从来不看恐怖灵异故事,不看鬼片的明珉从何欣赏,她欣赏不来。 本来打开画册,预备夸奖对方,极尽溢美之词的。 “你画的,画的……”她捧了画册在手上,话在口里打结,绞尽脑汁也没找出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 手指在某个狮首蛇身的怪物上划过,最后呐呐地说:“挺别致的。” 情急之下,只想到“别致”二字。 眼睛眨啊眨,但愿对方当她在夸奖了。 但以严默察言观色的能力,哪里不知她真实心意,就算话里没听出来,看见她瞬间僵硬的 分卷阅读76 脸色,也能明白自己作品不合对方口味。 得不到眼前人的承认,不能说心里没有一丁点失落。 问题是出在哪? 严默依旧不动声色的,平平淡淡的和明珉聊天。 “你喜欢看漫画吗?”他问。 “啊,漫画,”明珉经过短暂思考,回答了句:“还算可以,小时候看得多,大学毕业后忙工作,就看得少了。” “那你喜欢谁的作品?” 看来不是对画作完全不感兴趣,他想从字里行间寻找答案,揣摩她的心意。 “也没有固定的,就是逮着合眼的,瞎看看。” 回忆曾经看过的,几部印象深刻的作品,明珉将名字报给严默。 她一说,他即知,问题出在哪。 都是些着重情情爱爱的少女漫画,画风也是极近可爱的软萌。 他的画,还有画中的故事内容,对她而言大概过于诡异,导致接受不能。 “你喜欢看恐怖故事么,妖魔鬼怪什么的,感兴趣吗?”眸中掠过一抹黯色,他又问。 明珉一愣,严默只是随口一说,就点中死穴,他面上神色如常,偏让她觉得看穿一切,似乎对她刚才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 “还好,还可以,还不错。” 眼睛视线左右飘了飘,明珉心想——要是承认不喜欢,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不喜欢他的画册吗,那还是不要说实话了:“还算喜欢。…” “哦,你喜欢啊,那要不要一起看恐怖电影?”严默打开电视机 ,画面自动跳转到某视频网站,在电影一栏的筛选项类别分类中,选择了“恐怖”作关键字。 顿时,整个屏幕,充斥的都是些明珉平日里避过不瞧的电影海报,她怕看了后,晚上起来上厕所心里都毛毛的。 “看什么好呢?”严默按动遥控器。 光标在海报上滑过,青面獠牙的吸血鬼、长发白衣的女鬼、眼角淌血的洋娃娃…… “你喜欢看哪个?”斜了一眼,他追问坐在身旁的她。 好可怕!!! 明珉打了个哆嗦。 “我们,我们,”她僵硬地扯开一抹笑,急中生智:“看《千与千寻》吧。” “《千与千寻》?”严默一手握拳,状似轻咳,盖过嘴角快要抑制不住的上扬:“是恐怖片?” “是啊!”明珉重重点头。 “哪里恐怖了?”他倒要看她怎么掰扯。 “里面,很多妖怪啊,你看那个无面人就是。”明珉振振有辞的。 无面人?那不应该是萌萌哒吗? “可故事很治愈,不恐怖。”他试图纠正她。 “恐怖!”为了名正言顺地躲过看恐怖片,明珉豁出去,准备强词夺理到底了:“你看女主的爸爸妈妈,吃个东西就变成了猪,这还不恐怖吗?” 这还不恐怖吗? 女孩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杏仁眼,水灵灵,清清澈澈,里面倒映的,全是自己。 若是她一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该有多好! 不行!他胡思乱想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严默转过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轻声说:“你已经看过了,还想看?” “经典嘛,重温也不错。”明珉嘿嘿干笑着。 “那就看《千与千寻》吧。” 低下头掩去突然其来的失落,他不再捉弄明珉,附和她的提议。 唯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身旁的人看得专注,严默却漫不经心,他的注意力已经飘到别处,在思考刚才脑海中闪现的念头。 工作笔记上记录着——他需要构思新画册的故事,但是显然,暂时还没有灵感,有关故事的设定没有勾勒出来。 明珉只能接受可爱的画风,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转变。 就任性这么一次,尝试画一次…… 画她可以接受的,画一个,可以让她愿意看下去的故事。 不知道严默因为她做了怎样的决定。 明珉只知道,当初让严默假扮男友引起的风波,似乎还没刮完。 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里,以为听个水响,石头沉进水里就算完了。 谁知道,石子引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波澜已经出现,杨思周捧到面前的画册,不过是个开始。 “明珉姐,你那个男朋友,不是个画手吗?” 她冲着明珉一直讨好地笑着:“我有个学画画的表妹,过年时玩我手机,一看到我发在朋友圈里,圣诞节律所聚会的照片,一眼认出你男朋友是谁了。” …… 听见“圣诞节聚会”几个字,明珉本能地心虚。 没办法,撒了谎,底气不足。 “我说没这么巧吧,就翻你朋友圈的你俩的合照给她看,”说着,杨四周滑开手机,找到明珉和严默跨年夜拍的那张合照,夸赞了一 分卷阅读77 句你男朋友真是太帅了,又说:“她问我是不是叫默延。我说不对,人家虽然是画手,名字不一样,好像叫严默,她却说那肯定是了。” 将画册又往前递了递,杨思周请求明珉帮忙:“帮个忙,可不可以帮我向你男朋友要个签名。” …… “我的妹妹小名叫婷婷,最好,最好再写句祝福的话,她今年就要高考了。” 最后离开前,杨思周还补充要求。 只是一个签名,只是一个签名。 明珉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帮同事要个签名不是啥为难的请求,她直接敲严默家门,要严默签一下就是,即使没有记忆,他也应当不会拒绝。 可她心里,惴惴不安。 就像当初人家背后议论,她明珉交了新男友不在朋友圈秀恩爱是不是分手了,后来她发了张和严默的合照一样。 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第 43 章 一报还一报。 别误会,不是报复,是报恩。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俩算是礼尚往来。 几天之后,明珉知道她的第六感没出错,那总觉得事情没完的预感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有意外在前面等着。 她没想到,严默会找上门来,问了个使她目瞪口呆的问题。 “那个,请问,”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似乎也难以张口,最终还是心一横,眼一闭:“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明珉张大眼睛。 严默这是,告白吗? 有这么……直接冲家门口,都没个过渡的,不讲气氛的,告白? 还有,他没有记忆,不是应该对她感觉陌生吗,怎么想起要她当女朋友,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吗? 今天不是四月一号,不是愚人节,是真的,是真的,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面面相对,都呆在原地。 明珉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很多,严默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她首先想的压根不是要不要拒绝,而是对方现在的状态。 他人是不错,她也挺喜欢他的……颜。 啊呸,明珉你不能这么肤浅,人家不止有颜,才也不错。 嗯,性格也不错,好像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好挑剔的。 那么,那么,那么…… 她张开嘴,眼睛眨了眨,正打算先含糊着对付,说要考虑一下,把严默招呼进家门再探清楚情况。 严默却意识到说错话,连忙纠正:“不对,我没有说明白,不是真的当我的女朋友,就是假扮一下。” 原来如此,明珉吐了吐舌头。 幸好刚才没有反应过快,一口答应,不然就尴尬了。 饶是他对她没有心思,大概也要以为,她对他有意思了。 话说,她对他有意思? 被突然其来的认知砸中,明珉又开始发懵。 “我们……”张开手掌在呆若木鸡的某珉眼前晃了晃,严默低头凑到她跟前问:“先进去说?” 她还堵在大门口,赶紧让开才是。 明珉反应过来,连忙倒退几步,张罗着拿拖鞋。 “进来,进来,”一双灰色形如兔子的毛绒拖鞋放到严默脚边,她又赶紧去开冰箱,打开柜门后长吁口气。 “你喝什么,果汁、气泡水、可乐?” 回过头:“或者咖啡?” 严默在沙发上坐下,明珉说的他都没要。 “白开水就行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明珉圣诞节要他假扮男友那回事。 这天上午,才看过笔记本里的内容,在咖啡厅里买咖啡的严默接到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那恨不得马上冲到公寓来的心急火燎,好不容易才抵挡住。 她说刚遇到当律师的老友,聊及儿女,对方说他交了个律师女朋友,还拿出照片给她看。 照片上的确实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她不可能认错。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在他身边的女孩是谁,为人性格怎么样,多大年纪,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要瞒着父母…… 光是他交了女朋友的信息就石破天惊,砸得他猝不及防,何况是后面跟来的一系列问题。 严默努力消化话里的信息,第一次被母亲问得哑口无言。 “你这孩子,是不是早上起来,没好好看笔记,连自己有个女朋友都忘了,赶紧回去看笔记。”母亲催促到。 …… “要是粗心忽略了,几天没联系人家,别惹姑娘生气,先好声好气赔礼道歉。” …… “妈……”脑海中将早上看的笔记本里的提醒内容回忆了一遍,严默觉得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我应该没有交女朋友。” 分卷阅读78 “没交?你好好给我仔细看看你的日记,不行不行,我还是过来给你捋捋。” “别!”严默举起一只手,想象母亲过来后会是怎样掘地三尺找线索的景象,他头痛地扶住脑袋,举起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 “我这就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您先别过来!” 他内心真的很抗拒,母亲掺和到他感情的问题里。 “那好,你回去搞清楚后给我回个电话,要是没这回事,就给我相亲去。刚才我还以为你倔着不肯相亲是因为交了女朋友,人家姑娘那边我还没给确定的答复,再约还来得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还没搞定,又心急火燎的约下一个,母亲是把他的婚姻问题当成工作任务在搞计划建设吗? 挂掉电话,严默一路上紧锁眉头,行色匆匆。 “所以,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近几个月的日记过了一遍,看到你搬来那天为止。” 望向明珉听得认真的脸,严默温软而有磁性的声音低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找来的决定,到底是一时脑热,还是蓄谋已久的任性。 如果换个人,对象不是明珉,不是在日记本里,显得格外特别的女孩。 他还会提出非分的要求,要对方假扮自己的女朋友吗? 不过是被逼着相亲罢了,他就不信母亲真能强逼着自己去。 就算真去了,成与不成,决定权不是还在自己手上吗? 他现在的说辞,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在夸大其词。 甚至可以说,根本是在找借口。 为自己脱序的行为找借口,为自己的任性冲动找借口。 简直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严默在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保持面上的平静,继续说明来由。 “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在我妈面前假扮一下我的女朋友,帮我躲过相亲。” …… “你知道的,我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谈恋爱,但是我妈一直不死心。” 严默自嘲地笑了笑。 没来得及细想严默的请求,明珉先感受到他的不自信,甚至是自卑。 她没想到,被她看成是闪亮系生物的严默,也会有自卑这种情绪。 他应当一直是骄傲的,淡定的,往地方一站就是顶天立地,微微一笑是云淡风轻。 她一直可惜,他被身上的病绊住,限缩了天地,但也一直因为他身怀残缺却活成温暖的样子而心生钦佩。 不应该没有自信。 不就是恋爱嘛,如果心里还怀有期待,大不了就是失败,失败了又能怎样。 她明珉这种爱情的胆小鬼,都从失恋里爬起来了。 何况是他严默…… 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干脆不敢得到。 她咽了咽口水,先不回答他的问题 她想着,要不要在是否恋爱的问题上和他探讨一下。。 “难道你,不想谈恋爱吗?”她试探的,轻轻问。 从前想不想不知道,但是现在…… “不想。”严默闭上眼,两个字,简单以对。 “那你不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太孤单吗?”她又问。 当然孤单,但是必须习惯。 “不觉得。”依旧口是心非,半阖着眼皮,他淡淡地回答。。 明珉张开口,想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 毕竟,他们的关系说到底只是邻居,也许严默是看到日记本中,她曾经请求他假扮过男友,才上门来求助。 他帮过她忙,若是拒绝,就太不够朋友,没有意思了。 若只是帮个忙,假扮一下女朋友应付父母的催婚,她没什么不愿意的。 “那好,”她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你说要我假装和你交往,和你妈妈见一面,可倒是可以,但是后续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骗下去吧。” “先应付过这次再说,她听人说我交了女朋友,心急火燎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把女朋友给忘了,要我赶紧去日记本里找回来。”严默很是无奈。 从日记本里找女朋友?明珉听得扑哧一笑,对上严默的窘迫,她赶紧收拾仪态,做好表情管理。 “要是我给她说清楚上回那事,她就会拉着我去相亲,而且我怕说明白了,连你这边也露馅,所以……”严默状似为难的。 “所以,”明珉鼓起腮帮子,两只手搭上他的手腕,同仇敌忾地点点头:“包在我身上,我跟你去见阿姨。” 低头瞥了一眼她手放的位置,严默嘴角上扬。 “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 44 章 “所以,你就和他一起去见他妈了?” 星期二的下午茶时间,一边吸咬着奶茶中的黑糖珍珠,钱朵朵全神贯注地 分卷阅读79 听明珉解释。 “是呀,不然还能怎么样,万一严默告诉他妈,那天是假扮的情侣,他妈再告诉她那个律师朋友,然后消息走漏到律所来,那我岂不是闹个大笑话,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明珉懒洋洋地趴在写字楼露台的圆桌上,漫不经心地,边喝咖啡边向钱朵朵解释——左手上那条银质手链的由来。 周一的晚餐时间,TODAY咖啡厅。 蓝色的包装盒被推至面前,标志性的蓝色,一看就是T家的饰品。 打开盒子,里面是条心形标签银针扣手链,严默母亲说是去香港玩时顺便买的,一个小礼物,不值什么钱,硬要她收下。 虽然数千元的价格的确不算贵,但因为是假扮的女友,收人礼物名不正言不顺,明珉格外心虚,拿在手上烫手得很。 严默的母亲,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又稍有不同。 她是大学里教音乐的教授,体态虽略微发福,但气质优雅。 不过气质再优雅,平日里言行再矜持,所有的父母,估计在操心儿女婚事的时候,也都从殿堂上走下,变得沾染烟火气。 她一见明珉,就表现得格外热情。 那眼睛里迸发的光,活像饥肠辘辘的狼遇到了可以大快朵颐的肉。 都要靠严默出声,才能阻止夺命连环问。 就算不是个真正的淑女,明珉因为心虚,面对她的问题也拘谨得很,脸上挂着客气有礼的微笑,时不时喝口水缓解紧张,或者手指绞在一块发泄压力。 见家长什么的,简直如坐针毡。 他和她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关系,她该怎么回答好呢,明珉绞尽脑汁。 “你和严默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邻居,搬家时,他帮我搬了东西。” “邻居?”眼睛一转,严默母亲笑得开怀:“邻居好,邻居好。” 视线又转向儿子,颇为欣慰的:“我们家严默,从小就性格好,挺乐于助人的,这个忙帮得好,帮得好。” …… 不知为何,明珉在听见她说“邻居好”几个字时,总觉得话里有话。 严默和她一样,听到话时眉毛挑高,他妈心里想的小九九,作为儿子门清。 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这算盘打得,就差讲明白了…… “你和严默,怎么在一起的?” 严默的母亲,在几句闲聊后,忽然问了个明珉招架不住的问题。 他俩还没在一起呢……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片段闪过,明珉嘴里呐呐地编造:“就是,他帮我养多肉植物啊,还有一起看电影啊,他……嗯……一起玩游戏……” “养植物好,这孩子像他爸,从小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看看电影也不错,玩游戏嘛……” 大人都不爱看到孩子玩物丧志,所以说起游戏,严默母亲迟疑了两秒,马上又绽开笑:“你们年轻人,网络世代,就是喜欢玩游戏,我们大人落伍了,看都看不懂。” 像是怕明珉误会般,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也知道,严默的病不太方便,可能他自己都不大清楚,所以我只好问你了,希望你不要嫌伯母啰嗦。” “不会的,不会的。”明珉赶紧摇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严默的状况,他母亲应该是担心他被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多过于好奇,她当然能体谅她——作为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护。 但是,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下去了,她怕穿帮啊o(╥﹏╥)o “你多大了?” “二十五。”虚岁,明珉只想快点过了本命年,往高的数字报。 “比我们家严默小三岁,挺合适的。” 小鸡啄米般,点头点头,明珉表示附和。 “严默平时对你好不好?” “好。”毫不犹豫地,继续点头。 “他要是欺负你,或者忘性大惹你不高兴,你打电话过来,我骂他。” “好好。”明珉捣头如蒜的。 “你俩平时,除了看电影、玩游戏,就不搞点别的活动吗,比如散散步,做做运动什么的?” “妈!”严默终于忍耐不住,出声制止了,看到桌下明珉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他就知道,她紧张得就差落荒而逃了。 “是我啰嗦了。”明白自己问题太多,可能引起儿子对象的不快,严默母亲马上收敛,恢复成初见时的礼貌矜持。 “那今天先这样,伯母还有事先走了,你俩好好处。” 提了皮包,连送都不要二人送,严默的母亲自己乐呵呵地出了咖啡厅。 目送她出门,严默和明珉,俱是长出一口气。 明珉更夸张,连坐姿都垮塌下来,人趴在方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脖子累不累?”严默好笑地调侃。 “什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一直在点头,脖子累不累?”他微微笑着看 分卷阅读80 她,眼睛里有暖暖的光。 “累,累,”明珉入戏快,打蛇顺杆,毫不客气的使唤他:“快给我揉揉,我脖子酸死了。” 她没想到,严默果真出手给她按摩,不仅脖子,连肩膀都顾到了。 对于一个长期坐办公室,又不爱运动的人而言,可想而知按摩的结果会是什么。 “哎呀,痛痛痛!”明珉被捏揉肩膀时,连声唤痛,引得旁边人阵阵侧目。 “你太缺乏运动了,所以才会肌肉僵硬,揉起来觉得痛。”严默放轻手上力道,手指却始终没离开该按揉的穴位。 她觉得更加酸痛难忍了。 将严默的手一推,逃也似的站起身。 “我好了。”她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真的好了?” “确定以及肯定。”她猛点头,生怕他再过来捉她做按摩。 “那好。” 严默招了招手,不远处,一直观察两人动静的季白走过来 “买单。”他脸上的笑,一直都没停下来。 待严默和明珉走出TODAY咖啡厅后,轮到季白和咖啡厅里的员工窃窃私语了。 “那两人,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季白觉得不可置信。 虽然当初是他怂恿明珉去找严默冒充男友的,但那只是冒充,照今天这种见家长和打打闹闹的架势,这是,这是弄假成真了? 咖啡厅的老板,莫奈奈,她对严默情况了解的最清楚,也是严默在被人骚扰后,被严默母亲拜托照看一二的人。 她也加入到八卦的行列。 “这是,铁树,开花了?”喃喃自语中,莫奈奈看了眼玻璃窗外,叶子掉得精光的梧桐树,又补充了一句:“冬天就要过去,春天要来了。” 季白摇摇头,老板就是这么个人,话里有话,喜欢含含糊糊的。 比如,某天他和对象吵了隔夜架,第二天没精打采的,自然招呼客人脸上的表情冷漠了些,做事手脚慢了些,连杯、盘都在收拾时打碎了两个。 莫老板没有批评他,连扣工资要赔偿都没有。 看到杯盘的碎片,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给他讲述了一则最近发生的社会新闻。 他还在疑惑向来话少的老板,为什么要和他聊社会新闻,还是另外一个同事提醒了他。 “你想想,那新闻讲的是什么?” “的士司机细心仔细,发现拉的乘客情绪不对劲,乘客下车后追了出去,将自杀的乘客从河里捞了出来。”季白回忆老板刚才的话,简述情节。 “这是要你用心啊!!!”同事一言点破。 恍然大悟的季白只想吐槽,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样拐弯抹角的,还不如直接骂他呢。 出了咖啡厅的明珉,就想把手上的链子摘下来还给严默。 刚才严默母亲要她试戴,看合不合适,所以才一直戴在手上。 “这个,还给你。”她抬起手解开扣子。 严默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摇头拒绝。 “你拿着吧。”他说。 没等她说不行,他坚持道:“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收个手链不算什么。” “可这是你妈给你对象的,我怎么能收。”明珉还是要摘扣子。 严默索性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作进行下去。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怎么不能收,何况你若是不收下,将来我妈到我这来,看见手链在我这,指不定就露馅了。” “可是,可是……”明珉还是不好意思,毕竟是上千块钱的东西,虽然不贵,也不是便宜货。 “没有可是,”严默定定地看向明珉,虽然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但是语气不容置喙,虽不至于强迫,却表明了他坚决不肯收回手链的态度。 “你帮了我忙,我总要感谢你吧,你若是不肯收下手链,那我还要去买别的礼物替代。” …… “所以,你就安心收下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它就是你的。” 感觉到明珉内心的挣扎,他索性将她两只手一起握住。 微凉的,柔软的手。 不放开,不想放开…… 他露出一抹浅笑。 公寓楼下的银杏树,和街道旁的梧桐树一样都掉光了叶子,在阴冷的天色下,一副萧瑟衰败的景象。 树下站了一对年轻男女,两手交握,似乎含情脉脉地互相对望。 女孩脖间围了大红的围巾,煞是打眼。 温度在升高…… 莫老板说的没错,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快要到来。 风是冷的也是暖的,枝干虽然掉光了叶子,但新的绿芽已经出现。 那个站在树下,面目俊秀又不失英挺的男子,感情也犹如枝干一样,在瑟瑟寒风里,钻出了新的萌芽。 他是压抑的,也是期待的。 他是失落 分卷阅读81 的,也是欢喜的。 ☆、第 45 章 “那你决定怎么办?” 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一杯黑糖珍珠奶茶也已见底,钱朵朵将空杯子晃了晃,好奇的问好友,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和严默之间的关系。 “就和从前一样啊。” 明珉没多想,事实上,是来不及想。 回家后她的脑子里一直懵懵的,银杏树下,严默清浅的笑迷得她目眩神迷,几乎都要以假乱真,以为自己真是他女朋友了。 那宠溺得能滴下蜜汁来的目光,以前只看他对杰克那么望过。 想一想那只常伴严默身旁的肥猫,明珉生出嫉妒,果真是人不如猫系列o(╥﹏╥)o。 她昨晚一直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是——明珉,把持住,你不过是帮人家假扮一下女朋友而已,不要真当对方对你有好感,还有,你也没有喜欢他,绝对没有喜欢他这回事! “怎么可能一样!”朵朵认为她想得太简单。 她在明珉耳旁狂轰滥炸:“你可是去见了他妈,他妈!!!” “那他还跟我一起见了律所里那么多人呢!”嘟囔着,明珉小声反驳。 “律所的人,充其量算同事,能一样吗?”朵朵觉得好友的脑袋一定是被灌了水,生锈迟钝了。 明珉在唉声叹气中认为,一定是从前教育钱朵朵不要像只小绵羊,老是被使唤来使唤去教育得太成功了,导致她现在直起腰板,训起自己来,格外的气焰嚣张。 “你想想啊,你见了他妈,免去他相亲你以为就完了吗?”两人位置交换,换钱朵朵恨铁不成钢了。 “那不然还能怎样?”明珉依旧是不开窍。 “那以后呢,他妈如果说要他带女朋友上门吃饭,你要不要去?” …… “他妈想儿子了,到严默家来,你们住对门对户的,你要不要见?” …… “你是他儿子女朋友,他妈想加一下你微信,要个你的电话号码,你给不给?” …… 啊啊啊啊啊! 明珉被轰得心烦意乱,不顾形象地将头发揉乱。 她认命地:“我去,我见,我给!” 不然还能怎么样,既然应承严默帮这个忙,总不可能戳破谎言。 至少,至少得拖上一段时间,大不了等严默被逼相亲的这茬过了,再说两人分手了。 两眼无神地望向前方,似乎尽是黑暗,明珉突然意识到,如果算是礼尚往来,她答应严默的这个请求,比她那时的一日男友,麻烦多了。 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帮人帮到近乎圣母了?” 今天的钱朵朵格外牙尖嘴利,对上明珉简直完胜,她装模作样地上上下下打量明珉:“都失去理智了,莫非是,莫非是……” 莫非啥,还墨菲定律嘞,撇了撇嘴,明珉预感她接下来肯定没好话。 “莫非是,”朵朵凑到明珉耳旁,窃窃笑着:“你对那个严默,动心啦?” “才没有!”明珉犹如膝盖反射般,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站直了整理仪态,丢下依旧吃吃发笑的钱朵朵。 “好啦好啦,饮料都喝完了,回办公室做事啦!”她向后摆了摆手,意思是,拜拜。 原本开玩笑取笑明珉,看着好友落荒而逃的样子,钱朵朵对刚才的玩笑话倒真信了几分。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莫非是,真喜欢上了?”她两手抱胸,面上又是惊讶,又是忧虑。 惊讶的是,明珉始终强调因为严默的失忆症,两个人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现在却表现得不像嘴里说的那么回事。 忧虑的是,在爱情里受过伤的明珉,才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似乎又要一脚踏进坑里。 如果爱情也可以像法律一样,用明示的文字去适用,用逻辑推导该有多好。 钱朵朵突然觉得,别看明珉平日里比她强势,但在感情的问题上,未必比她这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勇敢和理智。 墨菲定律是什么。 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都会比预计的时间长。 会出错的事情总会出错。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钱朵朵的莫非莫非,使明珉想起,她现在的状况就是定律的最后一条。 从概率学上,她肯定有喜欢严默的可能性,哪怕再低,都有可能。 她在白纸上画了一条竖线。 竖线的左边画了个心,右边打了个叉。 左边代表喜欢,右边代表不喜欢。 严默的颜值高,她明珉虽不至于是外貌协会的,但是,嗯,长得好看肯定是优点。 心下打了把勾。 严默的 分卷阅读82 性格,没得说,温柔、和善、有礼、坚韧…… 她把所有自己能想象得到的词语往他身上堆砌,没有一个是贬义词。 依旧在心下打勾。 严默的学历,能进B大的都是学霸,何况还是那么难的医学系。 虽然他最终是没当成医生,但是人家也成了小有名气的画手啊,不成功杨思周能找上来要签名吗? 只能,在心形下面又画一个勾。 还有家庭条件、兴趣爱好、生活习惯…… 如果人的心是一架天平,那么此时她的心,一定偏向左边。 心下一排,长长的,她打的勾排列得整整齐齐,叉那边只有一个。 唯一的一个,却是致命的。 严默有失忆症,得病怪不得他,却像是背负的原罪,让一切的可能变成几乎不可能…… 可是,看着那排长勾,明珉生出不甘。 她开始啃右手上的指甲。 “有什么麻烦事吗?” 突然传来关切的耳语。 明珉抬起头来,赶紧放下正在啃的手指,尽管纸上任谁看到都不会泄露什么秘密,她还是心虚的用手肘半遮掩住。 是施嘉良,自从上次泼了陈璐一身的豆花甜汤,她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突然过来找她干什么。 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没有陈璐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 “没什么事,你,有事吗?”她干巴巴的问。 曾经无比亲密的两个人,断了情侣的干系,交往起来比陌生人都不如。 以至于,明珉生出荒谬感。 他们真的曾经彼此依赖过,信任过吗? 不然,为何只是少了层关系,就隔阂得连基本的互动都生出障碍。 “我没事,”施嘉良的脸上,是明珉看了恍若隔世的,久违的讨好般的笑容:“我就是看你在啃手指,觉得你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了,她啃指甲这个破习惯,多少年了都没能改过来。 被妈妈纠正过,没用。 被施嘉良嫌弃过,也没用。 一遇到难解的问题,她沉下心思考虑,就会不由自主地祸害手指甲。 以至于这么多年,打扮得再光鲜,手上的指甲都从来没有好看过。 指甲油是不需要买的,买了也是浪费,她怕不小心涂了就吞进肚子里。 他还记得她的小习惯是一回事。 看到了,过来关心,又是一回事。 虽然心里依旧感激他突然而来的关心,但是,不需要了。 过往烟消云散,做不成情人,做不成朋友,不过,更不是仇人。 释然地冲着施嘉良笑了笑,她摇摇头:“真的没事,就是习惯性地啃了一下。” 陈璐犹如一只嗅觉格外灵敏的猎犬,闻着施嘉良的味寻了过来。 明珉一眼看到在施嘉良身后逐渐走近,气势汹汹,面色不善的她。 他们两刚才真的只是闲话几句,没什么猫腻。 但是她说没猫腻,陈璐可不见得会相信。 未免伤及无辜,她还是尽快撤退好了。 律所现在还有不少人呆在办公室里,他俩自己吵起来还好,拉上她一起,就是前任、现任、小三的关系,肯定被乱传一通。 迅速将刚才画心打勾的A4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她拿起包包。 “我先走了,”指了指后方,提醒施嘉良:“你的,女朋友找你。” 没理会施嘉良脸上开始精彩的表情,没心思管身后上演了何种爱恨情仇的戏码,她只想快点离了律所回家去。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用一段深思熟虑,去思考,她和严默,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对她有没有意思不能确定。 但是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严默了。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她开始慌张。 ☆、第 46 章 在打开自己家门前,明珉先下意识的,转身向后望了对门一眼。 门里的主人,她既想见,又不敢见。 阳台上的几盆吊兰、绿萝昨日才浇过水,回到家后却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又去添水,从盆底溢出的水,顺着花架流到地板上,她心烦意乱的视而不见,任一大滩水在地板上淌着不管。 其实她,压根就不是想给花草浇水,无非是找个由头,去阳台上观望严默家罢了。 灯一直没有亮。 隔壁卧室的灯,以往总在八点以后打开,从落地窗向阳台上透出微弱的光,像极了那个人给她的感觉。 不热烈,却是寒冬里的一抹暖色。 不明亮,也能驱散黑暗。 他的笑是温柔的,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他给予她的帮助亦是。 在恰好的时候 分卷阅读83 ,严默这个人的温柔,恰当的熨帖了她被现实击破而碎裂的情绪。 她喜欢和他聊天,哪怕每次相遇,她都要重新向他提醒一遍自己的名字,哪怕两个人只是漫无边际的随意扯谈,她都觉得轻松愉快。 她喜欢和他一起玩游戏,即使明知道他放水自己还是赢不了,她就是喜欢看他暗暗摇头,无可奈何又耐着性子陪自己的好脾性。 她喜欢做饭给他吃,如果是喜欢的菜色,即使隔天又做了重复的,他也茫然不知,每次都不吝啬言辞的称赞,感谢她做饭的辛苦。 她喜欢他好看的眉眼,喜欢他身上穿的浅色毛衣,喜欢他养的加菲猫杰克,她甚至,有一点点喜欢他失忆症的毛病。 因为失忆症,严默的身上,不存在喜新厌旧的情绪。 天知道,在爱情里,她像个胆小鬼一般,她有多害怕。 既期盼能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又怕长久二字带来的不是久处不变,而是倦怠、厌烦,还有淡漠。 她父母的婚姻是如此,和施嘉良的五年感情也是如此。 敌不过激情褪去后的平淡,抵不过时间侵蚀下的灰败。 明了自己喜欢上严默是一回事,要不要去追求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珉思前想后,觉得以严默的性格,自己冒然表白,他应该是惊吓多过于惊喜。 指不定还会把她当成麻烦,像避开从前那个神经病人一样,从此避而不见。 那么,她该如何是好? 是往前踏一步,去期待改变的可能。 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若即若离的,不得到也不失去,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的,当他的邻居。 又迎来了久违的失眠。 在黑暗里,她闭上眼,一直在想严默。 两个人,从相遇,到逐渐熟络…… 第一次,不觉得长夜漫漫失眠难捱,在安静流淌的时光中,想着那个人,因为心中有淡淡欢喜,因为记忆柔软而美好,于是焕发出暖融融的微光。 原来喜欢一个人,因为他失眠,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但是夜晚无眠得再惬意,第二日的哈欠连天免不了。 钱朵朵是知道她的,一看见人从屉子里一次性拿出两粒咖啡胶囊,就知道估计又是一夜无眠。 加上昨日在露台,和明珉聊的内容,她将好友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说你,”用自己的马克杯碰了一下明珉手上捧的:“昨晚,思春了?” “什么思春,说什么呢!”翻了个大白眼,明珉不想继续看她那张笑得奸猾的脸,打算从茶水间里溜之大吉。 却没逃成,被紧迫盯人的钱朵朵一把拉住。 平时都是明珉教育她,这次她终于逮住机会翻身,一方面是调侃,一方面是敲打。 明珉那段失恋的日子是怎么走过来的,别人不知,她是知道的。 笑得比哭难看,哭得活像世界末日。 她可不想再陪她经历一次。 ”那个,《动物世界》里是怎么说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的季节……”钱朵朵端着杯子,一本正经的,字正腔圆,用的居然还是播音腔。 明珉被她逗乐,在她身上拍打:“说什么呢,动物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文雅点好不好。” “要文雅?也可以!”将嗓音捏细,钱朵朵整个人,顿时变得柔柔弱弱,哀哀戚戚。 “谦谦君子,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 “得了,得了!” 明珉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边咳嗽,边一只手指向罪魁祸首钱朵朵:“你得了吧你,还乱改诗词,《关雉》里明明是窈窕淑女,怎么变成谦谦君子了。” “严默是男的啊。” “关他……关他啥事。”明珉眼神不淡定的左右游移。 “你能说你没有寤寐思服?” “没有。”死鸭子也是要嘴硬的。 “你能说你没有辗转反侧?” “没有。”硬撑到底。 “那你大清早的喝什么咖啡,还一次要喝……”钱朵朵指了指篓子中被明珉扔弃的胶囊壳,比了个二的手势,直直伸到眼前,明珉条件反射闭了眼。 “两个!”钱朵朵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在她脸前定住。 睁开一只眼,是二,是二,是二。 二,在数字里,代表的是喜欢的意思。 天哪,真的是春天快到了,她看个二的手势都春心萌动了吗? 将钱朵朵的手从面前推开,明珉落荒而逃,只好打马虎眼。 “你今天是不是很闲,就拿我寻开心。” “寻开心?”钱朵朵收敛了玩笑,表情一肃,她觉得有必有弄清楚好友此时的想法,开门见山的问:“那你告诉我,你对严默,到底是 分卷阅读84 怎么想的?” 木着脸,明珉沉默片刻,她想了一晚上,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回答朵朵。 “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心里有鬼,心事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担忧地看着明珉,钱朵朵提醒她:“你不是说今年不谈感情,光奋斗事业吗,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从施嘉良那个泥沼里脱身出来,又想一脚踏进严默的坑。” “严默他,和施嘉良不一样。” 就算自己也觉得喜欢上严默大概率没有好结果,但是听见旁的人说严默是坑,明珉又不愿意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你告诉我?” 钱朵朵凑近,手肘撞了下明珉:“一个是水坑,一个是火坑?” …… “还是,一个是地坑,一个是天坑?” ………… 今日份的钱朵朵格外牙尖嘴利,明珉心虚,自觉气短,不再和她打嘴上官司,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饮尽最后一口咖啡,转移话题:“你事情都做完了吗,没有当事人要打电话,没有法院要联系,你要是不忙,我可去忙了。” 连多望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出了茶水间,落荒而逃。 三月的星城,浸淫在绵绵细雨中。 空气是湿冷的,八卦依旧是热的。 昨日里,明珉尽管速速避过,陈璐与施嘉良依旧在办公室里,众目睽睽之下撕破了脸皮,打破平日表面的和谐。 即使关上门,也不能阻止两人偶尔声音拔高,泄露出的几句针锋相对。 正是刚过完年,大家一时半会还没从长假状态中脱离,手上的事情做得漫不经心,大多支起耳朵在听动静。 更加不可能放过,陈璐从施嘉良办公室摔门而出时,脸上精彩的颜色。 小道消息漫天飞,到下班时,律所里已经传了个遍。 钱朵朵向明珉报告如下。 她嘴上说的热闹,明珉却不想关心施嘉良的感情问题。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朵朵说八卦,明珉在打执行申请书,没有停下手上打字动作。 朵朵想说,她听着就是,不发表意见,顶多在心里吐槽。 “听说过年时,施嘉良没去陈璐家拜访。” “嗯。”见家长什么的,确实有压力,施嘉良也就去过她家一次。 “听说年前,两个人就闹得有点僵。” “嗯。”她没看出来,不还是成天出双入对的吗? “听说,施嘉良嫌陈璐还有个女儿,不想和她结婚。” “嗯。”应该不至于吧,两人在一起之前,男的就知道女方离过婚有个女儿了,不想结婚结别在一起啊。 “听说,施嘉良对你旧情难忘。”钱朵朵最后放了个大招。 “什么?”明珉端不住了,表情炸裂。 他俩分手都快一年了,一年里她连话都没和他说几句,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将打字的动作停下,饶是面前是朵朵,她也没好气:“放屁!” 看见好友平日里一个脏字不说,也被气得憋不住想骂脏话,朵朵连忙安抚她:“我当然知道不关你事,可谁叫你是他前女友,又还在一个所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难不成,那两人每吵一次架,她就要被拉出来一起被八卦一次。 头痛地抚上脑门,明珉再次深深地觉得,自己必须好好考虑换所的事情了。 免得一而再,再而三,无事也生非,惹得一身腥。 反正无心做事,她索性提前下班。 过完初八,过完元宵,商店都陆陆续续开张。 严默重新当起外食族,她家的饭桌恢复冷清。 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吃晚饭啊。 明珉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暗暗想。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她皱起眉头。 没有喊水,也没有快递要收,什么人会敲她家门。 打开门,一个人抬起头来。 熟悉的眉眼。 灰色大衣上,肩膀处是被雨水侵袭过的暗色。 头发湿湿的,眼睫上也似乎挂有细小水珠。 他笑得有些腼腆,即使满身风雨,样子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明明人就站在面前,她却觉得,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 “回到家我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待会儿我表弟会送备用钥匙来。外面下大雨,能不能在你家坐会儿。” “好。”她绽开喜悦。 “谦谦君子,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 钱朵朵的话言犹在耳。 不不,《关雉》不合适。 此时窗外风雨如晦。 应当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分卷阅读85 ☆、第 47 章 严默接过明珉递过的红茶。 她像过家家般,把他迎进家里后,在茶几上摆上大大小小的茶具。 “上次你在我家,说我泡的金骏眉滋味不错,挺喜欢,我再给你泡一壶。”她喜笑颜开的说。 烧水,温杯,倒水入茶壶,又将茶水分离,将泡好的茶倒至公道杯。 动作不算规范,但每一个步骤,举动,都透着认真,还有用心。 玻璃质地的核桃杯里,金色的液体在流光,是好看的颜色没错。 至于滋味嘛…… 他端起茶杯,浅尝一口,略淡。 也许上次使他觉得甘美的不止是茶水,还有面前女孩眉眼间洋溢的热情,和那种竭尽所能的,想使他觉得适意的努力 “这才第一泡,滋味淡了些。”明珉柔声细语:“我再泡一壶,温在蜡烛上,待会就好喝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也许没等第一壶茶喝完,严默人就要离开。 她就是觉得,他会像以往一样,在她家一起吃晚饭,然后两人聊聊天,选一部感兴趣的电影,或者打开Xbox游戏机,玩上一段时间游戏,才互相说告别各自就寝。 想起厨房里的菜才切到一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问他:“你有没有吃晚饭,我还没有吃,要不要一起吃点。” “吃……”上门打扰,本就不好意思,再又吃又喝的,严默推脱的话湮没在嗓子眼里。 他来之前在咖啡厅里已经点了几样小食,可是来到她家,坐在完全陌生却没有丝毫不适应的环境里,和虽然在记忆中画面是空白的,却一脸熟稔,完全将他当个老友招待的她共处一室,他本想脱口而出的“吃过了”硬生生地变成:“吃饭,好啊!” 接下来的话更加顺溜,他觉得自己的脸皮比从前应当厚了不少,一点都不和主人客气的。 “我笔记本里有写,你厨艺很棒,做的菜我很喜欢。” 喜欢?的确是喜欢。 初五喜欢,初六喜欢,初七也喜欢…… 明珉抿嘴忍笑,过年在她家凑合吃饭那时,她其实是捉弄过他的。 初五那天,她做了蒜蓉花甲,严默喜欢吃。 初六逛超市,看见花甲新鲜又买了,本来是打算加鸡蛋蒸的,谁知道回家发现鸡蛋已经吃光光,又是同样的搞法,加入蒜蓉葱姜一并炒。 端上桌后,严默尝第一口时的表情,满足的喟叹,和昨日里一模一样,连脱口而出夸赞的话都差不了几个字。 他不知,她是知道的,她想试试,若是第二日饭桌上继续摆上同一道菜,他的表情,他的反应,他说的话,是不是依旧如出一辙。 结果可想而知,初七晚餐时段,在他发出同样的喟叹后,她几乎要捧腹大笑了。 对严默而言,没有吃某道菜吃腻的那天。 别的事物大概也如此,所以亦没有喜新厌旧的毛病。 他不可救药的毛病,突然变得有点小可爱。 多一个人一起吃晚餐要加菜,明珉笑着打开冰箱,拿出猪肉解冻,她打算给严默做水煮肉片。 她记得他爱吃这道菜,她喜欢看他眯起眼睛享受美食时飨足的表情,喜欢听他花式称赞她的厨艺,喜欢他吃饱饱后摸着肚皮说若是每天都吃这么多,会肥得堪比杰克了。 她喜欢家里多一个人的热闹,如果那个人是他,她觉得刚刚好。 她喜欢他。 但是…… 回头瞥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 她还是不要多想,先专心准备晚餐。 严默将手伸进口袋。 从进门后,虽然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其实内心的忐忑,纠结,一刻都没有消失过。 他的手指,为了排解不安,一直在摩挲着一把钥匙。 他家的钥匙。 就在他的口袋里,放得好好的,根本没有落在房间里。 他撒谎了,为了见这个叫明珉的女孩一面,他竟然也会做出幼稚的事情,找个借口上门来。 一整个白天都在犹豫,当早上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工作日记后。 什么? 因为隔壁的女孩,他要改变画风,画又萌又厉害的妖魔鬼怪。 他还要以隔壁女孩为原型,设计一个冥界的小妖怪。 甚至还注明了,在那只小妖怪的手腕上,戴有一串心形吊牌的银色手链。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叫明珉的女孩,占据了他的日常生活的笔记本,占据了他日记本里大部分篇幅,甚至连工作日志都开始有存在感。 他俩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将桌上笔记本里有关明珉的记述,几乎翻了个遍。 他觉得,世界在崩塌,他走在危险的边缘…… 这是在玩火! 分卷阅读86 那个女孩就像星火般,不经意间,点燃了内心里早已荒芜丛生的草原。 偏偏他一次次,放纵自己,任情绪沉沦。 黑暗中,总是想看到光。 寒冷里,总想抱到暖。 这个叫明珉的女孩,在他笔记本中的字里行间,就是光与暖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舍不得将她从文字中抹去,即使明知道希望渺茫,依旧将自己的小心思像火种一般保存了下来。 她是他索然无味的时光里,出现的一抹亮色。 是他用客气疏离遮掩,也抵挡不住的悸动。 明明记忆里没有画面,但他已经自动在脑海中想象补充,他甚至可以马上拿起画笔,勾勒出女孩的模样。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脸上现在荡漾着的,是一种类似春天到来,才有的光彩。 他的手机里,有她的照片。 通讯录里,也有她的电话。 笔记本中备注,她的微信名字叫——没有猫的明珉。 再看看自己的。 我有猫你有吗? 连名字都像是一对,好像在呼应自己一般。 他百分之百肯定,若不是内心的蠢蠢欲动在作祟,他怎么可能留下如此之多的线索,去勾引醒来的自己去追寻,去思考。 他喜欢这个女孩,是确定的事情。 不确定的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想怎么办…… 他没有按照笔记本中的提醒,买完咖啡就离开TODAY咖啡厅,抓紧时间完成工作计划。 而是坐在里面一下午,反复犹豫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想见她一面,看过笔记本里的内容后,他想将她看得、记得更清楚一些。 他该不该去见她一面? 还是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帮他下定了决心。 “你是在等明珉吗?” 对方放下咖啡后,笑着问他。 看他一脸的困惑,对方又接着补充:“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在旁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情侣的地步。 他好奇,平日里在别人的眼中,他和明珉是怎样互动相处的,以至于产生了误会。 是因为他假扮过她男友? 还是因为,她答应假扮他的女友? 其实内心的天平偏向哪一边,已经很明显,只待再放下一颗砝码,哪怕砝码的重量再轻,都足于打破平衡,整个倾倒。 于是他故意将伞落在咖啡厅,故意说自己没带钥匙。 一路走回公寓的风雨,浇湿了衣裳,也没能使他更冷静。 他撒谎了。 他对她说的,纯粹都是借口。 在二十八岁的年纪,任性,冲动,又幼稚。 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 原来说的是这种感觉。 明明,他对于她的模样,就像隔着一层白纱,光和景都朦朦胧胧透过来,看不到真切的模样。 但是打开门后,第一眼,他就觉得,那就是她。 她脸上绽开的笑,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惊喜,她慢腾腾地蹲在茶几前泡茶,她身上穿的卡通图案的睡衣,她眯起眼睛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 那就是她啊,那个叫明珉的女孩…… 他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厨房里传出的声音,是锅碗瓢盆的合奏。 明珉系着围裙,时不时动作几下,为晚餐忙碌。 他吸了吸鼻子,心下的忐忑被悠悠飘散的饭菜香味驱除。 尽管下午在咖啡厅里吃了几样小食,照样勾起馋虫,胃口大开。 期待和她一起共进晚餐,期待尝一尝她的手艺,是否真如笔记本里记载的那么好,使他忍不住添饭。 他觉得她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严默放下茶杯,给自己添上蜡烛底座上温好的红茶。 又是轻抿一口。 如她开始说的那般,第二泡才出真味,茶味、茶香,刚刚好。 他觉得,喜欢上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人,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 毫无疑问的是,也是刚刚好。 恰如其分,不能自已。 ☆、第 48 章 “明珉,这个当事人,你接待一下。” 师傅谭成易打开门,将当事人送出,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向明珉打了声招呼。 明珉站起身,看见他对身旁站立的中年女人叮嘱了几句,对方点点头,便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有新案子来,有小钱钱赚,打起精神,干活!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桌上的杂物略微整理,站起身迎上前去。 “您好。” 替对方拉过一把座椅 分卷阅读87 ,待她坐下,又殷勤地从茶壶里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坐在她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保持得不错,略厚的粉底下布有岁月留下的痕迹,细纹在眼角处延伸开。 看样子,年轻时也应当是个美人,现在即使年纪大了,依旧气质如兰,坐在靠椅上腰挺得笔直,姿态端正。 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是个斯文人。 明珉扯开公式化的笑容,询问对方的姓名,还有到律所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师傅主动把人招呼到她这里来,又是个离婚案子。 “谭律师说,你专门处理家事问题,尤其是婚姻方面的,特别有经验。” “嗯,确实。”面上笑容不减,她眼睛微微眯起,离婚专业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我老公,已经是第二次起诉离婚了,有些问题一回生二回熟,我也知道法院这次多半会判离,但是为了小孩,我还是希望能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再拖一段时间。” 倒是没有苦大仇深,也没有留恋的,只单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希望能保持家庭的完整性。 明珉一边简单记录,一边提出问题。 婚姻,不仅仅是一对男女身份上的关系。 更牵涉财产、子女,和纠缠在感情、金钱中需要厘清的各种法律关系。 他们名下共有两套房产,面积差不多,估计一人一套。 男方虽喜欢沾花惹草,但没有直接证据,估计得不到支持,不会在财产分割上偏向女方。 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二岁,上初一。 两边都想争取抚养权。 “你想想,我年纪都这么大了,”无奈地摇着头,轻声叹气,这个声如其名,名叫徐柔音的女人脸上俱是无奈:“我肯定不会再生小孩了,如果小孩判给他,他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小孩跟着一起离得远远地,我哪里看得到。” “那确实,离得远,小孩又要上学,见面不方便。”明珉赞同的点头。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会计,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不像他有的是钱,还有些在别人名下,到底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宁愿给小三花也不会给我花。他为什么要争小孩,就是觉得我拖着他不放,知道我最舍不得小孩,不让我好过!” 内情这种事情,偏听偏信,明珉虽然依旧在点头,但徐柔音的话,她只信了一半。 另一半,要等开庭时,看对方怎么说,再确定。 “他经济条件比我好,可以给小孩更好的生活环境,我就怕法院因为如此就将小孩判给他,那我就,这十几年什么都没落着,白活了……”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这个气质如兰的女人,恐怕也是因为感情的失败,才愈发的在岁月中加速黯淡了光彩。 一个人,生活得幸福,还是不幸福,有时候从面上的精气神能看出来。 她接过明珉递过来的餐纸,低下头去抹眼泪,肩膀微微颤动,似乎不堪重负。 “不会的,法院会综合考虑各种情况,选择最适合的人判抚养权,经济状况只是其中之一。”明珉放软了声音,希望自己的话,暂时慰藉到对方。 她给不了小孩能归徐柔音抚养的保证。 如果做徐柔音的代理律师,就必须讲明现实情况,不能确定的事情,不能给对方过高的希望,免得到时候没有达到预期,对方认为自己在诓骗。 “那好,今天先这样,你带来的有些材料先放我这,证据的原件你还是自己拿着,有什么需要我会电话联系你。” 明珉迅速将徐柔音递给她的文件袋里的材料扫视了一遍,麻利的整理好自己需要的,最后将人送到电梯口。 “再见。”她递上笑容。 “再见。”徐柔音的脸消失在电梯门后。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她收拾心神,打算提前走人。 抓紧时间去超市买菜,然后再去敲严默家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这不算是追求,不算是追求吧。 她不过是,想找一个人,一起吃晚餐罢了。 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觉得尴尬,毕竟他每一日都有可能没仔细看笔记本。 若是仔细看了,依照以往的反应,多半都会答应她的请求的。 昨天一起吃的是水煮肉片,那今日来条鱼怎么样。 她是要清蒸呢、还是红烧呢,或者做酸汤的…… 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杰克的头像,她像做贼一样忐忑不安的将消息向对方发了过去。 我今天买了鱼,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过来我家一起吃(*^▽^*) 未等到对方回复,急急忙忙的又追加了一条。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放下手机,她已经打定主意,即使严默没有打开手机看到她的邀请,她也要厚着脸皮上门去邀请。 上天像是听到她内心的期待,给了回应。 分卷阅读88 不过是一两分钟,严默居然回了消息。 三个字,都可以。 这是——晚上会过来吃饭,答应她的意思? 明珉捧住手机,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差点在办公室里不淡定地跳起来。她利利洛洛地整理办公桌,将文件和办公用品收拾好,准备关了电脑回家去。 连包都提在手上,只差拍拍屁股走人,临了又杀出个程咬金。 “明珉。”师傅又在向她招手。 上一次招手,感觉看见了招财猫。 这一次招手,却像是招魂幡,明珉顿时像只充满气又被戳破的气球。 怎么?都快收工了,又来了新的活? 急着去买菜做饭和严默共进晚餐的计划受挫,明珉按捺下不耐烦的冲动,照旧冲师傅那边挂上公式化的笑容。 是离婚案子吗? 如果是离婚案子的话,谭成易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也太早结婚了,还背着个大书包,说是学生她更相信。 迎上前去,谭成易抬起下巴。 “找你的。”他说。 “找我?”明珉目光一凝,又将对方那张未褪青涩的脸,仔细打量一遍。 年纪看上去更小了,用男孩来形容还差不多。 她想不起曾经在那里见过他,不是打过交道的当事人,不认识。 都快下班了,找她有什么事? 年纪这么小的小孩,能惹上什么官司。 “您好。”:“” 一看见她,男孩脸上堆满笑容,那笑容,那态度,不像是要找代理人那种顾客式的挑剔,反而更像在讨好,生怕她不满意。 笑得这么甜,所为何来? 明珉做了个手势,意思“请”,将他往自己座位旁带,边走边随口问:“请问,你是?” 男孩欲言又止,没有告诉她姓名,而是说,坐下来谈。 那好,就坐下来谈。 她开始好奇他在卖什么关子。 依旧是拉椅子,倒茶水。 明珉在他对面坐下。 “我叫周思远,你应该不认识我。”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男孩说得艰难,似乎难以启齿。 明珉点点头,她的确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是……”他犹犹豫豫的,停顿了几秒,眼神闪烁不定,将桌上明珉倒给他的水喝了大半,仿佛要靠喝水压下内心的忐忑。 他换了个说法,反而对她提问:“你是不是青城人。” “是。” “你家,是不是住在青城的溧河边?” “没错。” 连连点头下,明珉越来越好奇男孩所为何来,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家乡,甚至连住所都知道个大概,她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也许是想认老乡行个方便降低代理费,看神情和架势又不像。 “那就是了。”男孩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心怀顾虑,在为什么事情为难,不敢与明珉的眼睛直视。 “你的妈妈,是不是叫覃萱,”终于将最难开口的话吐了出来,他道出此行目的:“她想见你一面。” “什么?”明珉如遭电击,世界一瞬变成空白。 多少年没有听到过的名字,只在脑海里记着,刻着,想着的名字。 在某个迫不及待回家,差点人都走掉的下午。 突然,出现了!!! ☆、第 49 章 礼拜一,天气晴,粉色蓬蓬裙。 “明珉,好好上课,用功念书。” “她不会回来的。” “她不要你了。” 画面在脑海里如PPT般迅速闪回。 刺耳的声音几乎像幻觉一般在耳旁缠绕。 当她听到那两个字。 覃萱。 这个名字,已经太多年没有人提起,在成长的岁月里落了灰,褪了色,模糊了印象,黯淡了光彩。 如果不是面前人刚才说过,她都要以为,连自己也都快要遗忘了去。 明珉从来没想过,会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毫无心理准备的,再次和这个名字相遇。 用猝不及防来形容都不够,什么仪态都顾不上,什么言辞都说不出,什么问题都无法思考。 一时间呆若木鸡,恍恍惚惚,混混沌沌 她忘记答对方话,也忘了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办公室,不该在同事跟前大惊失色,失了进退分寸。 还是面前的男孩见她久久不答,又将她神智拉回,将问题又重复陈述了一遍。 “你的妈妈,是不是叫覃萱?” “是。”几乎是气声,明珉呆呆的,点头承认。 一听见她承认,男孩面上的紧张更甚,添上了些许腼腆。 他样子生得清秀,也许好看的 分卷阅读89 人眉眼总是有相似之处的,明珉看仔细后,觉得他的模样,透着隐约的熟悉。 两个浅浅的梨涡出现在面颊旁,男孩眼角堆笑,再次冲她自我介绍。 “我叫周思远,我是你的……” 声音顿住,停了两秒,面颊上的僵硬,似乎更羞赧了。 “弟弟。” 她听见他这样说。 音极轻,却像是在耳旁投下原/子弹,炸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其之震撼,较刚才听见覃萱两字,都不遑多让。 无法冷静思考,一股怒气冲上头顶。 明珉来不及将收到的信息好好消化整理。 她抬起眼皮,面容冷肃。 “弟弟?” 用的是反问的语气。 她是有一个弟弟,后妈和父亲生的,可不叫程一舟,体型胖得快成球,不是面前这副文弱清秀书生气的模样。 刚才还提到母亲的名字。 难道说是…… 心里大概明了怎么回事,只能尽量收敛情绪,不破口大骂闹得人尽皆知。 她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双手往胸前一抱,仰起头没好气的说:“我想你认错亲了,我不记得有你这个弟弟。” “你没有见过我,不过我……”男孩开始急。 不过你什么? 明珉心中已有猜想,害怕他再说下去,就直接证实了。 她不想面对自称她弟弟的他,迅速站起身,一刻都不想多耽搁,拿起包包拔腿走人。 口中搪塞着:“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只是,不过走出两步,叫程一舟的男孩就张开双臂将她拦住。 他是模样清秀,但其实一点都不文弱,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堵在办公室的通道上,将明珉截了个严严实实。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耽误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希望你听我说下去。”他低下头,冲明珉恳求。 明珉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只是奈何对方挡在道上,脱不得身。 她仰起头,一言不发,两只眼定定地,瞪住对方。 如果面前有面镜子,明珉会发现,自己的目光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与怨气。男孩显然感受到了精神上的压力,缓缓将张开的手放下,放软声音,几乎是哀求的请她听他说完。 可是她不想听,今天听到的已经够受的,她听不下去! 明珉扭头调转方向,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脚步在地板上哒哒作响,绕开男孩往别的地方走去。 叫周思远的男孩,只能迈开步子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说,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正他的来意,今天一定要说明。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人在哪里。 原来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他还在庆幸缘分使然,事情进行得顺利。 她对他的出现,显然很抗拒。 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还是不免觉得灰心丧气。 他是她弟弟,同母异父的兄弟。 两个人一追一赶,已经走到写字楼的大厅。 同母异父四个字,将明珉刚才的猜测板上钉钉,她被刺得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将身后人推开。 她希望对方离自己越远越好,最好快点消失。 没料到她会突然推开自己,一时不慎之下周思远脚下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他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发怒的她。 明珉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刺痛掌心,才忍住歇斯底里冲对方咆哮的冲动,但还是不能控制地浑身颤抖,连声音都变了调。 当律师的两年多里,好事情没遇见几件,各种麻烦倒是处理了不少。 当事人吵架,她见得多了。 家庭狗血伦理大戏,她也见得多了。 她怕什么,她才不怕。 哪怕这盆狗血撒到自己身上,今天狗血淋头,她都不怕。 颤抖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点了点头。 她已经长大了,独立了,而且是个律师。 那就全当成一件官司,公事公办吧。 板起面孔,明珉冷冰冰的,冲对矛盾激化手足无措的周思远说。 “你说你是我弟弟,我就要认吗?” …… “证据呢?”她晃动手臂,手上的皮包跟着一起晃动。 脑筋一旦开始转动,职业习惯催使下,说出的话开始顺溜,不管细考之下是否站得住脚,一股脑的抛出去,向对方开火。 “你说和我同母异父,有血缘关系,空口无凭,带了什么有公信力的证明文件吗,还是曾经偷偷摸摸取证,和我做过DNA的鉴定?” …… “这个世界上叫覃萱的,应该不止我妈,也不止你妈吧,你怎么能确定两个是同一个?” …… 分卷阅读90 “还有,你一没问我妈出生年月,二没问我出生年月,光凭一个模糊的地址,就认定我是你姐,也太随便了吧!” …… “回答不出来,那还不快点走,别再缠着我!” 最后一句话,明珉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语速极快,一通抢白后,自己站在原地大喘气。 男孩被她问的哑口无言,面色发白。 明珉对他已无话可说,发泄完情绪后,身体发软得快要撑不住挺得笔直的背脊。 她只想快点撤离,于是乘着男孩发呆的功夫,赶紧向门的方向走去。 他还是不放过她,人没跟过来,声音依旧从身后传来。 “证据,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找给你,只是现在可能一时半会集不齐,其实你只要跟我去碰下面,就知道我没骗你。” 笑话,没凭没据的,她为什么要跟他走。 碰面,和谁碰面? 她都不敢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姐!”男孩在身后大喊一句。 明珉被气得顿住脚步,步伐加快,走得更急切了。 放过她吧!都这么多年了!!放过她吧!!! 从律所,到公寓。 明珉失魂落魄得,不记得打车,也不记得晚餐的约定,没有买鱼。 一路上像个游魂般,木着脸,脚下高跟鞋像是踩在了海绵上,发飘。 打开门,丧得连房间的灯都不想打开。 直接跌坐进沙发里,恍恍惚惚,有气无力。 她想被黑暗包围,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色。 就算哭得涕泪横流,只要不发出声音,谁都看不见。 有多少个夜晚,是像这样,一个人静静躺着,眼睛睁大看向天花板。 想一个人,在心里念她的名字,想见见她,想抱抱她。 想到绝望,眼前还是黑漆漆,空荡荡。 然后眼泪淌出来,湿了枕巾,怀里拥着她留下的一件衣物。 其实是清洗过的,明珉就是固执的认为,那上面的味道是属于她的。 觉得难过了,委屈了,偷偷抱紧闻一闻。 就这么过去好多年。 考试考进前三的时候,开心不过一刻钟,因为想到她不知道,又顿时觉得,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父亲将继母带进家门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害怕,恐惧充斥每一寸空间,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在哪里? 继母生出弟弟的时候,她看到父亲脸上洋溢的喜悦,觉得自己在那个家里开始多余,想逃出去,她又在哪里? 她在哪里?这个问题明珉问了好多年。 今天,那个叫周思远的男孩说,她在这里。 她就在这个城市里。 没有惊喜,没有期待,只有浓浓的讽刺。 当明珉已经不再去问,不再去想她在哪里的时候。 她终于知道,她在这里。 问题的答案,出现得,太晚,太晚了…… ☆、第 50 章 “明珉?” 严默站在门口,不确定的问。 的确是对门邻居家,他没有走错。 在他敲了几次门后,房门打开,过道里昏暗的光线,都比明珉一盏灯都没开的客厅亮堂得多。 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吗? 晚饭时间已到,明珉却没有敲他电话,也没有发微信过来告诉他已经可以过来。 从五点开始,严默开始在自家房里坐立难安。 工作放下了,猫不撸了,好像今日全部的意义,都浓缩在晚上的饭局。 她在他手机里的照片,只有几张。 除了一张玩游戏,一张共进晚餐的外。 其余的看角度都隔得挺远,应该是他偷拍的。 穿着卡通连体睡衣,打扮得像个熊崽的明珉,腰上还系了格子围裙,站在灶台边忙碌。 样子看上去,即认真又可爱,还有几分滑稽。 早上起来后,他捧住手机看了好一阵,面上的笑没有停止过。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她,不然不会连看个照片,都不可控制地笑起来。 于是,在明珉发过来那条微信消息后,他愈发的期待见到本人,期待和她共进晚餐,尝一尝她做的鱼。日记里说明珉做的水煮鱼片很美味,会不会今日要做的是水煮鱼? 想象香辣鲜滑的肉片萦绕唇齿的滋味,严默抿起唇,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翻看手机里的微信记录,每次聚餐,明珉都会早早的喊他上自己家门。 他会问:“做好了?” 然后她会回:“没有啦,你先过来玩一阵游戏!” 玩游戏? 看了日记才知道,原来她家有好几个游戏主机,却一直在落灰。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家里 分卷阅读91 买那么多游戏机和游戏碟,还依旧是个游戏天坑。 她这种行为,是不是类似有些人,为了应付读书考试,就买了一大堆的参考资料,即使明知道自己几乎不怎么打开,也一定会买。 下午在时间格外漫长的等待中过去,夜色降临。 估摸着晚饭时间到,严默却没有按照惯例,收到该有的讯息。 按捺不住疑虑和焦急,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来到晚餐的时段,不等她发消息催,自己主动上门了。 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没有想象中的饭菜香气,没有日记中所说的——洋溢着热情和笑意的眉眼。 他进门后,甚至连她面目都看不清。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女孩的身影笼罩在暗色里。 她打开门,看见是他,不合情理地低垂着头,只静静站着,沉默不语。 那种沉默,似乎身形都要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没有因为没能吃到她做的鱼而失落,他反而在了解清楚状况后,心中生出庆幸。 幸好今天和她有约,幸好他不是图省事,不是选择简单的打个电话或者在微信上发消息询问,然后任这顿晚饭——在她的搪塞或者借口中糊里糊涂的取消。 他都站在她面前了,她怎么可能逃避? 他无法忽略,也无法放弃,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 低下头,轻声问站在面前的她,他试图从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她面上真实的表情。 明珉没有回答。 时间也许只过去几秒,却因为心里的急切,过得极慢。 他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她为什么站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肯说。 又或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吗?”忍住冲动,没有将手拂过她半遮面容的头发,将声音放得极软,仿佛在怕多用力一分,都会用力过猛,刺激到对方不肯吐露实情。 明珉依旧将头压得低低的,还是没有回应。 她伸手做了个擦脸的动作,明眼人一看即知,是在抹眼泪了。 “你……”脑海中闪过好几个问题,他偏偏挑了个最不着边际的。 “晚饭做好了吗?”说完,拳头紧了紧,想抽自己,人家在哭,他却表现得像是在询问晚餐的事情。 她有做鱼吗? 毫无疑问,看这哭丧的架势,看屋里黑漆漆的情况,肯定是没有。 他虽然期待,但又不是真缺了这一顿吃的,本意想弄明白她为什么难过,却表现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吃货。 严默开始慌乱,刚才的问题,他不是故意的。 为了补救,于是他又将剩下的问题一股脑的抛出来。 “你今天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是不是工作上有麻烦事……” 越问,不仅心急,更失落。 他才发现自己的日记本里,有关于明珉的记载不是格外多,而是太少,少到他哪怕在今日,将两人从相遇至今的过程,按照笔记里规划的日程都看了一遍,对她了解依旧少得可怜。 明珉是个律师,然后呢,她在哪家律所,她接了什么样的案子。 明珉今年二十五岁,之前的二十四年,她是怎么过的,在哪里呆过,为什么日记里从来都没有提过,是她刻意没说,还是他忽略没记。 日记本里说——明珉笑起来格外可爱,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那笑容好似一束阳光,照进他浓雾笼罩的人生,于是原本不清晰的,清晰起来,原本颜色暗淡的,鲜亮出彩。 日记本里没有说,这个女孩哭的样子会让他觉得慌张,哪怕没有看到她泪眼婆娑地往下淌眼泪,只是一个擦眼泪的动作,就让他手足无措,心急焦虑,几乎要失了分寸。 他想把她抱进怀里,温言细语的哄她,要她告诉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想替她擦去眼睛里淌下的泪,告诉她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他想,他想…… 他想再多也没有用,他只是她的邻居。 紧握成拳的手松开,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冲动,一只手轻搭上她的肩膀,一只手尝试着撩开她面前的头发。 手掌碰到濡湿的液体,是眼泪,还在流。 后背突然传来力道,面前人主动投入怀里。 心脏一跳,漏了节拍,又急剧加快。 严默满脑子都是,她主动抱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抽抽搭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明珉终于开口说话,她几乎将头埋进他衣服里,闷声闷气的。 “我,忘记买鱼了,没有,没有做晚饭。” “没关系。”他现在不关心鱼,不关心她是要水煮还是清蒸,红烧或者油炸,他只关心她为什么哭得不能自已。 还悄无声息的,比起发出声音放声大哭,这种压抑,更让他心疼。 分卷阅读92 “我……”仿佛欲言又止,明珉终究没有说下去,头在他胸口蹭了两下。 砰通砰通! 严默抿了抿唇,紧贴自己胸口的明珉,一定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又急,又重,还在发热。 她会不会觉出怪异?他暗自担心。 “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是自暴自弃的放弃自我控制,还是胆大包天得不再思前顾后,严默终于放开了之前的压抑,任冲动放任,双手回抱住明珉。 拥她在怀里。 他想哄她开心,不想她在面前,在背后,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抹眼泪。 他觉得自己的病,或者可以派上用场,是个哄人的好理由。 轻抚过女孩搭在后背上的长发,严默放软了声音。 “不要不好意思,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无论你说了么,反正我明天醒来都不会记得,你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就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或者漂流瓶,你想说什么,就对我说吧,都可以的。”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对自己的病症,生出一点原来还有如此之用的庆幸。 他愿意做她的树洞,那种会认真听的,有温度的,会给她擦眼泪的,可以互动的树洞。 他不想她的悲伤,没有着落。 如果可以,他愿意承载那些悲伤。 然后,然后…… “我保证你说的事情,不会记在笔记本里。” 为了取得信任,为了让她开口,他作出保证。 但是,又在心里默默补充,她难过的原因也许可以不记,要去逗她开心可以记,注意观察她的心情,更是要记。 不能忘记,即使脑海里忘记,日记本里,日程里,不可以。 今天在日记本里看到,明珉对他说过,既然记在脑海里是记,那么记在笔记本里当然也是,不过换了一种形式。 在这一刻,严默生出的领悟,使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记住某些东西,记得某些感情,只要他竭尽所能的努力。 也许是被他的言辞打动。 明珉终于开口,头却依旧埋在他的胸口。 “说来话长。” “说来听听。” 只要肯开口就好,他心下稍定,轻声回答。 “事情要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明珉好像恢复了点精气神,终于肯抬起头来。 她有点努力的,想扯开抹笑,撇了撇嘴,却最终还是像要哭。 严默抬起手,想替她擦擦脸上的印迹,终究还是顿住手,只是简单的替她整理了乱发。 “说吧,时间还早,我的记忆还没有消失,可以听很久。”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过道昏暗的光映照到湿润的眸子上,折射出黯淡的光。 心动,或者心痛,一字之差,两种不同的情绪,此时距离得并不遥远。 他想他对她的喜欢,可能不仅仅只有一点。 而是很多,很多,多到不能自已,多到记忆消失,也留存在本能中,不需要大脑思考下达指令,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和她亲近。 想保护她,关心她。 想和她在一起。 ☆、第 51 章 严默的胸膛很暖。 严默身上的针织物质地柔软。 严默身上有一种能使人安心的味道,萦绕在鼻间时,只想闭上眼睛沉溺其中,不愿意挣扎离开。 明珉觉得,一定是因为以上几点原因,才让她在冲动之下抱住对方后,头埋在人家怀里不愿意出来,甚至,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在人家衣服上蹭。 也不看看当时是什么状况,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全都擦他衣服上了。 想一想就,很想捶死当时的自己。 虽然严默依旧好脾气,不但没有嫌弃地推开她,还陪她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说了好久的话才离开。 昨晚客厅里的灯,一直没有打开过。她怕呆在光亮的地方,两个人面面相对的,对方的表情和动作过于清晰,就难以将累积压抑的过去说出口了。 甚至连杯水,都没有倒给严默喝。 还是在情绪平复后,他细心体贴的问自己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出去吃夜宵填饱肚子。 明珉坐在办公桌旁,无心工作,将昨日里的事情思前想后,再次懊恼地抓头发,当时脑筋不灵光,伤心难过没有胃口的是自己,怎么就直接回绝了,就算她不饿,严默也饿了呀。 还是她把他喊到家里来吃晚饭的,说好的吃鱼,结果连鱼都忘记买。 若要怪,就怪昨天的遭遇,实在是太措手不及,导致她失了分寸,没能管理好情绪。 不过…… 明珉将两手并拢,趴在桌上,嘴角的弧度上扬。 严默昨晚的言辞,动作,真的,好温柔,好贴 分卷阅读93 心。 心里有一丝丝甜滋滋的窃喜。 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和她一样…… 伸出手,做了个比心的动作。 有那么一点点的,一点点都好,喜欢她? 面上的笑容加深,脸颊边染上红云,任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会觉得春风回暖,桃花朵朵开。 “明珉!” 后面有人喊她。 白日梦被打断,明珉不情不愿地从情绪里抽离,返头看过去。 施嘉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那她刚才冲着空气比心心的蠢动作,他看了多久! 被突然清醒的认知唬了一跳,明珉不像往日里沉下脸孔对他,只是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的问:“你找我,什么事?” 将她刚才走神的表情看了个彻底,猜测可能是在想那个叫严默的家伙,作为她的前任,施嘉良昨是今非的感慨尤其强烈,他轻叹一口气,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沉声对她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露台吧。” “什么事?” 和施嘉良划清界限的原则一定要坚持,明珉收敛心神,不弄明白施嘉良找她所为何事,她才不会跟着他前后脚离开办公室,一起去露台被人看见了,他不怕陈璐找麻烦,她还怕呢! 知道不说明白,她肯定是不会跟他走的,他其实是为她考虑,才喊人到露台上去的。 施嘉良低下头,避过明珉审视他的眼睛:“就是昨天,你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话说的含含糊糊,透露出很多信息。 昨天,她爸爸,打电话给他…… 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告诉父亲两人分手的事情,有什么事情,不直接和她说要通过施嘉良从中调和。 难道和昨天那个叫周思远的男孩有关? 是她妈妈的事情? 明珉面色一肃,目光凝重,将桌上摊开的文件资料收拾到一旁,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我爸他,找你什么事情?” 一到露台,明珉就迫不及待的了解状况。 她已经顾不得,施嘉良是否将两人已经分手的事情捅出去了。 “你还没有告诉家里,我们俩分手了吧。”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过独处,更不会像现在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明珉见到他,不是避着躲着,就是板起面孔公事公办,处处敬而远之,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施嘉良已经不适很久。 不过再不适又能怎样,两个人都已经分手,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眸色黯淡了几分,施嘉良肩膀微垂,一只手伸进口袋,最近烟抽得有点多瘾大,他又想拿烟抽了。 “懒得说,”明珉微不可察的翻了个白眼,冒着被陈璐手撕的风险和他一起来露台,可不是为了叙旧情的,他最好有话快说。 “我爸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又问了一遍。 对于施嘉良而言,自从分手后,明珉对于两人在一起的五年时光,像是当成垃圾般清理,恨不得快点投进焚烧炉,灰飞烟灭了才好。哪怕是自己先放弃的,对方不在乎得更彻底,依然让他觉得挫败。 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对方此种不在乎的态度让自己不爽,还是单纯因为她很快找到新男友,和别的人在一起,使他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而觉得不快。 哦,对了,她才不是他的,五年的时光,哪怕从前天天在一起不觉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在分离后,愈发的觉得,某些东西极为深刻的,像是刻在了骨血里。 他,好像是有点舍不得的。 分手得太干脆,太不拖泥带水,没有将最后的热情和余温耗尽,他还留有余情。 毕竟她是明珉啊,和他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明珉,在他还没有衣冠楚楚打扮得西装笔挺,人前人后面不改色地说着八面玲珑的话的时候;在他还是个经济不宽裕,到了月底也要开始收紧荷包,等银行卡里的生活费到账的穷学生的时候,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明珉。 她是他成长的一部分,不可否认。 心中生出荒谬感。 当初是怎么觉得,除了愧疚,就算分手,也没什么可惜。 为什么那时候,仿若久旱逢甘霖,迫不及待的和陈璐搅合到了一起。 他和陈璐在一起出双入对时,在律所同仁面前,明珉会有多难堪,不是不知道。 明珉分到的案源变差,因为性格和人际关系方面处理的问题,被师傅纳凉的情况也不是没了解。 他是想补偿她的,只要她开口,他会帮忙的。 然而相处五年,他见惯了她的柔顺,习惯了她的宽容,以为那就是明珉天经地义该有的模样,他没想到她说分手会那么利落干脆。 于是狠下心肠,像个不成熟不理智的男孩一般赌气的,只冷冷看着她被人非议,被谭成易冷落,甚至当陈璐找上她吵架时,他都坐在电脑后面按兵不动。 他想知道,她 分卷阅读94 是不是就真的这么毫不留恋,坚强得无懈可击。 直到后来,当她带着那个长相和学历同样出色的严默出现时,终于知道问题答案。 她是,她的确是。 付出的时候,全身心的投入。 背离的时候,干脆得彻底。 比他更冷静,更理智,更头也不回的,抛下过往。 她那样的家庭,当初在一起时就告诉过他,对于感情的期望,对于家庭的观念。她是那么怕在感情里受到伤害,但他当时,就是鬼迷心窍的,只想到自己要什么,却忘了他的选择,影响到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明珉。 他错了,大错特错,用背叛的方式将爱情仓促收场,以至于两个人的关系根本没有余地回转。 连做朋友都不可能。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好声好气地对他说话。 若不是两个人还在同一个所里,她大概早将他的联系方式删除,微信拖进黑名单,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再无瓜葛。 当知道明珉父亲还以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没有解释清楚,甚至还在心里窃窃惊喜,也许,他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当站到明珉背后,看见她幼稚的动作,还有返头后面颊上残留的,似害羞似甜蜜的神情,他便知道,在她心里,已经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了。 都是他自作自受。 施嘉良心灰意冷,露台的风没能带来春天的暖意,也没能复苏新的萌芽,他一五一十的向明珉讲述昨天电话的内容。 “你父亲打给我,是因为你母亲那边有人找到他,想知道你的下落。” 原来是这么找上门来的,明珉点点头,面色不动,心中在想,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她,这个时节找过来,到底有何用意。 不管是何用意,她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见面,不想理会。 “你母亲她,”有些艰难的开口,施嘉良抬起头,注视着明珉的眼睛,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冲击。 如果可以,他愿意安慰她,陪伴她,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可是她,会愿意吗,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她什么? 明珉抬起头,哪怕表现得再抗拒,也拒绝不了心底里的好奇。 还有比好奇更深刻的,那么多年所累积的,无处抒发的感情。 施嘉良看着她,眼里的深沉和隐忍,所为何事? 凛冬复至,她听见施嘉良说。 “你母亲她,得了癌症,末期。” ☆、第 52 章 世间上至关重要的相聚与别离,是不是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九岁那年的礼拜一是。 二十五岁这年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是。 “她想见你最后一面。”施嘉良的声音,即小心轻柔,也沉痛震撼。 比昨日里,那个叫周思远的男孩说的话,还要让明珉不知所措。 大脑放空,懵懵懂懂的,她几乎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刚才是幻听。 “因为昨天你太过于抗拒,所以你爸爸打电话给我,要我劝劝你,”施嘉良关切地望着明珉,不放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毕竟是你母亲,现在见你是她最后的心愿,你看你,要不要去医院一趟。” ………… 施嘉良的话,零零碎碎,有太多讯息。 明珉几乎要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根本来不及消化,就被打断思绪。 陈璐不知听谁嚼舌根,知道明珉和施嘉良两人前后脚往办公室外走,很快寻到了露台上。 还只来得及昨晚的电话内容听了个大概,她已经搅合了进来。 “好啊,被我抓住了吧,你们两个果然在私会!” 一见到两人齐齐站在露台上,一顶帽子先扣了上来。 “平日里表面上装得清高,说自己不在乎了,还交了新的男朋友,怎么这会子又惦记起前任,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她几乎柳眉倒竖,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打多了粉,还是生气的原因,白得像张纸。 若是往日,明珉或许还和她抢白辩驳几句。 可是今日里,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想理会。 “我先走了。”淡淡的说了句,她打算离开露台。 经过陈璐时,却被犹不甘心的她一把拉住。 “你给我好好说清楚!”陈璐瞪圆眼睛,满脸怒气,目光像是要吃人。 本来就没啥好说的,有什么必要说清楚。 明珉不耐烦地横了她一眼,懒得和她吵架,没好气的:“你去问他去!” 将陈璐手重重甩开,下巴扬了扬,对准施嘉良的方向。 她可不想掺和到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自己的生活都已经是兵荒马乱,欲求安宁而不可得,就不要再添进一根搅屎棍了。 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快,只想 分卷阅读95 快点找个位子坐下。 从昨日到今天,遇到的种种,她已经没有气力支撑身体,背脊也听得不够笔直。 怎么办? 又想哭了。 可是还在律所,要不要,要不要放下所有手头的事情,先回家算了…… 明珉溜之大吉,施嘉良独自承受陈璐的炮火。 “我说你最近对我为什么这么冷淡,原来是旧情难忘,又和她搅合到一起了。”她蹬着高跟鞋,几步迈到他跟前,还用涂成豆沙色的指甲指着施嘉良。 看见那张白得过分的脸,施嘉良在一瞬间出神。 女人什么时候的样子最好看。 十几岁的时候,是茉莉或者百合,洁白,清香; 二十岁的时候,是胭脂色的玫瑰,开得热烈,甜香。 三十岁,三十岁,应该是……人淡如菊,经霜历寒,仍傲立枝头。 看着陈璐气冲冲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绽放到最后的玫瑰,也不是在枝头初吐芳华的菊,而是打了霜的茄子,被虫啃了的白菜。 面目可憎,原来形容的不仅仅是恨,有时候厌倦也一样。 “我们只是在谈正事,清清白白的,你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施嘉良移开眼,漫不经心的说。 陈璐才不相信他的话,她将这些时日里累积的矛盾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正事?有什么正事不能在办公室里说,非要偷偷摸摸跑到露台上来,”话说得太快,太急,她气喘吁吁的,指着自己:“你当我三岁小孩吗,那么好骗?” 她不好骗,他也没有骗。 施嘉良冷冷地看了陈璐一眼,欲拔腿就走。 但她觉得自己抓了个正着,对方要走一定是在心虚,怎么肯轻易放过,纠缠着不放,一定要和他说个明白。 “你给我说清楚!” 施嘉良开始不耐烦:“我说的已经很清楚,我们只是在讲正事。” “那为什么要到露台上来?” “因为是私事,不方便!” “好啊!”情绪愈发的激动,陈璐此时歇斯底里,毫无形象可言,她仿若揪着救命稻草一样,将施嘉良的外套拧在手上,生怕他人走掉:“才说是正事,又说是私事,变来变去到底什么事?” 其中内情涉及隐私,再加上陈璐一向对明珉敌意重,施嘉良直觉之下,不想将明珉母亲病重的消息告诉她,而且她这么死缠烂打的,他心中也升腾起怒意,开始恼了。 “即是正事,也是私事,哪里变来变去了。”他眸色黯了黯,声音比露台上倒春寒刮的风还要冷,他沉声道:“放手!” ”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陈璐张了张嘴,尖刻的言辞没吐出来,甚至真的松开手,放过他已经发皱的西装外套,语气柔和了些,话里的颤抖,甚至带了恳切:“你和她说私事,不是分手这么久了,还有什么私事好说的。” 露台他是待不下去了,不管是这个女人的吵闹、恳求,或者是眼泪,在他心里此刻除了厌烦,好像还是厌烦。 施嘉良丢下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便拔腿离开。 留下陈璐独自在露台上,因为性急找人出来时连件外套也没有披,冻得全身颤抖,唇色发白。恶语伤人六月寒,此时不是六月,施嘉良也不是恶语,她却觉得此时自己的境地,比倒春寒的温度还要凉,带着沁入发肤的湿意,一直到骨血里。 她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觉出施嘉良对明珉旧情难忘,却不知使得对方开始真正厌恶想远离她的,源自于数月前一场自以为聪明的挑拨。 是她故意泄露明珉住址的。 她那时,是怎样带着算计,心里暗笑面上假笑,对周磊妻子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妻子说:“你找明珉啊,她今天可能不回来,你去XX小区试试,她就住在那,离律所也不远。” 她是怎么暗暗期盼着那个看上去不通世故,工作没有起色,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小角色明珉,出场意外倒大霉的。 即使没有倒霉,给她多使袢子,让她活得像个惊弓之鸟也够她乐呵的。 却没想到,那么巧,刚刚好被施嘉良看到。 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者自作孽不可活。 都是报应。 施嘉良和她之间,从此有了一道无法弥补的隔阂。 若是在露台上再纠缠不清,一定要说清楚,说明白,施嘉良大概会和她说——我和你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明珉,不是我的过去,而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和良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她在施嘉良眼里,再美,工作能力再利害,也就是条毒蛇了。 平日里乖顺蛰伏都是假的,他害怕冷不丁的,这条毒蛇就会露出毒牙,叮咬他一口。 最基本的信任崩塌,感情的基础也不复存在。 他没想到,这段感情败得这么快,不到一年,就完全变了质。 分卷阅读96 归根结底,不是陈璐以为的旧情难忘,也不是众口猜测的嫌她离过婚有个女儿,而是源于一场有意制造的意外。 回到办公室的施嘉良,先往明珉的座位上看。 空落落的,没有人,包也没有放在位置上。 看来是无心做事,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和她关系亲密的钱朵朵还在位置上坐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拜托对方这段时间多和明珉聊聊天,看着她一点。 可是自从和明珉分手后,小白兔性格一样的钱朵朵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偶尔还会同仇敌忾地亮出小爪子,要么说话绵里带针,要么飞个白眼不屑一顾。 事到如今,他还想挽回?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施嘉良露出苦笑,回了自己办公室。 滑开手机,微信上那句,你在哪里久久没有发出去。 估计发出去了,她也不会理自己。 五年时光的陪伴,就算是当个普通朋友,他也是希望她好过的。 不然,内心的愧疚,和遗憾,会越陷越深的。 ☆、第 53 章 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你过得好不好。 我们是否还有重逢的那天? 独自成长的十几年幽暗岁月,曾经问过无数次上述问题。 明珉以为自己是想知道答案的,但当答案真正揭晓的那刻,反而宁愿从来没有知道过。 记忆中的她,面容秀丽性情温和,身材纤瘦,做的食物很好吃,父亲总是在外东奔西走的赚钱,家里都靠她在打理照顾。 是个能干的人,工作家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不见面,她会一直是脑海中的模样,不老,不变。 衣柜的最深处,当年那件她离去后留下的,最后被自己晚上抱着睡觉的衣服还在。 其实已经不需要靠它来陪伴慰藉,却一直带在身边。 每次看到,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表情。 在街上最热闹拥挤处的明珉,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悲哀。 她有足够的理由去恨,比如说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比如她的音讯全无,而一有了消息,就是早已再婚,还给她生了个弟弟。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虽然打从心底里抗拒,一点都不想承认,那个叫程一舟的,面容清秀的男孩,是她的弟弟。 但是不可否认,也许是因为血缘上的羁绊,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像母亲的缘故,从一见面开始,就觉得眼熟,轮廓中透着久远的亲切。 他的电话号码,已经通过施嘉良的转告存入手机里。 她,要不要打过去问问情况? 胃癌,末期。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她,要么避而不见,一见面,就面临生离死别。 比起抛下她,在茫茫人海里杳无音信,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现在的境地。 她已经老了,她快要离开人世了。 明珉甚至觉得,对方就是算好了一切,才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所谓的最后一面,不过是为了了结自己在人世的一点遗憾或者愧疚。 凭什么,她想见,就一定得见。 凭什么,她想得到原谅,她就得原谅。 好像自己只能被动的接受安排,离别是,相聚也是。 可是和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计较又能怎样。 想到此,明珉闭上眼,她沮丧地发现,好像连愤怒,都不足够力气支撑下去。 汹涌人潮中,她漫无目的地乱逛,路口处随机选个方向行进。 “找死啊你!” 汽车喇叭在身后嘀嘀猛按。 明珉充耳不闻。 恍惚中,一时不察,没管红绿灯就走上了人行道。 她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希望时间可以停顿,希望路没有尽头,她可以将最后的决定,拖延得更长,最好永永远远都不要到那刻。 去,还是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想找个人商量。 家里的事,除了施嘉良知道一二,就只告诉过严默。 肯定不可能再和施嘉良商量了。 可是严默,严默…… 他昨晚对她说,可以当个倾听的树洞,不会记录在笔记里。 想到严默,眼前的雾霾似乎消散了些。 明珉忽然觉得,哪怕他不记得,就当个树洞,让她在倾诉过程中,厘清自己的心迹也是好的。呆在他身边,就有莫名的安全感,他身上那种舍不得放开,只想沉溺的温暖与柔软。 才不过隔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开始怀念。 明珉加快脚步。 她现在想见到他。 立刻,马上 分卷阅读97 。 —————— “你……”严默打开门。 他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手机里有她的照片。 不过面前这副欲言又止,丧得即使一言不发,也能感受到低气压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笔记本里最后的话。 关心她,安慰她。 尽可能地逗她开心。 尽可能地观察她的心情。 提示:和过去有关。 写得不明不白,句句都在留白,有想象空间发挥。 日记本里抹去昨天夜晚发生的细节,只记述他要明珉把自己当成树洞,那么她到底告诉了自己什么。 和过去有关。 过去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安慰,肯定有难过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不是就是她,现在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缘故。 “你……”思绪间,严默眼神微闪,他没有喊她的名字,没有像明珉从前登门那般,问她所为何来。 两个人,一个一言不发,一个缺少记忆。 举动里不自觉地透着熟稔。 “进来吧。” 他从鞋柜上拿了一双粉白相间的兔子拖鞋,今日在逛超市买生活用品时,莫名其妙放入购物车中的。 大概是因为,一看到这双拖鞋,明珉的名字,就从日记本中文字的记述,翩然而出跃至眼前。他觉得和她很配,哪怕对于女孩的形象,想象多于认知,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有些默契,自在不言中。 他泡茶给她暖手,她捧了马克杯,小口小口喝茶水稳定心绪。 热气蒸腾,还是熟悉的水果香味。 还是那个熟悉的严默。 他是怎么能做到,处于骤变而不奔溃无措的。 她乍听到母亲的消息,就像天塌了一般。 那么他呢,每天都在重温一次自己的残缺,如何能强大到冷静自持。 “严默。”一杯红茶几乎见底,明珉才开口。 听见明珉喊他名字,严默暗地里偷偷打量她的眼眸,又睁开一点。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经过昨夜,她突然觉得,对他诉说那些以往几欲隐藏的过往,并不难以开口。 只是当记忆消失,笔记本里又没有记述,她该怎么说才好。 她不想如祥林嫂般,才隔了一夜,又将过往重复描述一遍。 她不是想重复自己残缺的过往,不是想找一个人哭诉那些年受过的冷落,感受过的无助与失落。 她只是,站在了某个岔路,不知道该怎样选择才好。 于是她决定笼统的提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父母,曾经犯下错误,给你造成很大的影响,你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她轻声问。 原谅,她就去见她。 不原谅,那就继续回避,甚至明确告诉程一舟自己的态度,果断回绝,不要再来找自己,她不会承认他是她弟弟,她也不会去见那个将女儿丢下十几年杳无音信的母亲。 严默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 他想他得仔细掂量,怎么回答。 他能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有多么重要。 “子不言,父之过。”他开口就道。 明珉失望地闭上眼睛,老生常谈,她听不进去。 “但是,其实这并不是对错,或者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他又说。 明珉攸忽睁开眼睛。 “如果原谅代表肯定,不原谅代表否定,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肯定与否定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怎么说。”明珉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 “你也许以为,自己针对的是父母的过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针对的也是自己。” ………… 自己? 当然有自己。 时间流淌只是一瞬,但是这短短的一瞬,似乎可以拉得极长,贯穿过她的幼年、少年,青年。其实不用等母亲的消息传来,一直都是如此,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往常不过刻意忽略,或者不那么尖刻而已。 她是该继续铭心刻骨,反复回忆自己在幽暗岁月里的失落。 还是抛下过往,落拓大方地面对残缺。 严默的话,也许是让她做个了断。 是到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她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严默甚至不明内情,当然不可能替她做决定。 他只能从笔记本,与明珉话里的只言片语中,去寻得蛛丝马迹。 希望能开导她,希望能帮到她,如果她正处在艰难的抉择中的话。 “父母,和别的关系不同,”他继续缓缓的说:“因为亲缘的关系无法割断,父母的问题就像身上的原罪,是你身上不能割舍的一部分,如果去否定父母,其实也意味着,在否定 分卷阅读98 一部分的自己。” 他不想看见她痛苦,他希望她放过她自己。 他不能替她做选择,但他希望她做的选择,是出于本心,而不是一时意气。 “谢谢你。” 明珉放下茶杯,她想她需要一个人,冷静思考。 见过严默,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起码今日,不会像昨晚那样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也不会控制不住情绪,放任自己扑到严默怀里。 虽然他的怀抱,是真的很让她留恋。 离开他家时,明珉忽然很想知道,严默虽然答应了不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到笔记本里,但是她扑到他怀里眼泪鼻涕一起擦呢? 有没有记下来? 想到自己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明珉咬了咬嘴唇。 还真是,有点,羞耻啊…… ☆、第 54 章 工作使她快乐。 工作是她最好的伙伴。 她最爱工作了。 明珉在决定是否去见母亲的有限的时间里,用工作填充时间,只希望神经能麻痹在疲累里。 但无论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或者仍将事情带回家,满身的疲累,熬红了眼睛,也不能抵挡四下俱静时,瞬间涌上的悲凉和慌张。 已经是末期,不管去还是不去,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消失一阵的失眠,又重新找了回来,于是大杯的咖啡,成为最近每顿早餐的标配。 生活好像由无数个坑组成,跳出一个,好好走了没几步,又跌进另外一个。明珉坐在咖啡厅里,趁着空闲时间,闭上眼睛盘算换所的问题。 面对一个将数十年失败婚姻里的苦水,尽数向她倾倒的当事人,她内心抗拒却,又不得不出于工作在表面上迎合。再这么下去,不作出一点改变,离婚专业户的名头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掉,什么时候她才能不被家长里短包围。“” “你可以劝劝我妈妈吗?”稚嫩的声音将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 约了离婚案子的当事人徐柔音在TODAY咖啡厅碰面拿证据,对方正好接孩子放学,带了小朋友一起来,明珉看小女孩模样乖巧可爱、招人喜欢,还特地点了份巧克力慕斯蛋糕给她吃。 在离去前,徐柔音临时去了洗手间,要她帮忙看顾一下,留下孩子在座位上和她独处。 “什么?” 明珉对于小女孩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新将目光关注到她身上,并且顺手推了推面前的鲜榨果汁,问她要不要来一杯。 小女孩摇了摇头,玉雪可爱的面上,是与年纪不符的一本正经和忧虑,她用稚嫩的声音开口问她:“阿姨,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我妈妈,让她答应和我爸爸离婚算了。” “为什么?” 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瞬间涌上的惊讶使得明珉眼睛都睁圆,人总是在小孩子面前不自觉放下防备和掩饰,她看出小女孩说的是心里话,不再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哄,而是当成一个可以对等交流的对象。 “你难道不希望爸爸妈妈还在一起吗?”她问道。 “不希望。”小女孩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她想知道原因。 “我爸爸很少回家,每次回来,我妈妈都会哭,他对她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还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女孩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也许她是害怕,离婚了得不到抚养权,不得不和你分开,或者因为单亲家庭,对你的成长和以后会有影响。” “她是我的妈妈啊,不管离不离婚都不会改变,我不可能忘了她,即使会到爸爸那边去生活,寒暑假依然可以过来陪她。再说了,爸爸经常不回来,家里面有他没他,有什么区别吗,我还觉得没他家里更清静舒坦。” 好像的确有道理,明珉沉吟不语,小时候的她,也觉得父亲不在家时,自己和母亲呆在一块,家里面没有争吵,过得更快乐。 单亲家庭也许会造成一部分成长的缺失,可是在父母感情糟糕、时常吵闹的环境下生长,难道就能身心健康了吗? “如果只是为了我不离婚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一点都不认为,他们两个能靠我维系在一起,同样的,也不需要因为我而不分开。” 徐柔音的女儿,看见自己的妈妈已经走近,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然后恢复成乖巧安静的模样,捧起果汁小口喝。 “和阿姨说再见。”徐柔音领了孩子走,嘴角浅笑,柔柔的嗓音吩咐孩子道别。 “谢谢阿姨,再见啦!”她挥动小手,甜笑嫣然,一脸的天真懵懂,和刚才的小大人样有天壤之别。 明珉微笑的嘴角,露出了然的苦涩。 那个挥手告别的身影,和幼时的自己重合。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模样。 装作一无所知,只安安静静埋首在故事书里,然后在没有人的时候,眼泪掉在书本上;装作不懂人 分卷阅读99 事,不知道爸爸妈妈在争吵些什么,不知道父母感情不好,不知道他们争论的内容对她而言是多么恐怖而不能接受的存在,然后只能在躺进被窝的时候,在黑暗里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听到,小孩子其实都懂的,在大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在大人自顾自不管不顾的时候,他们其实将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了眼睛里,记在了脑子里,印刻在心里。 徐柔音十二岁的女儿是如此。 九岁的自己也是如此。 她真的耿耿于怀,父母的离婚吗? 其实好像不是,她甚至在长大后认为,像父亲那种沾花惹草的人,早离开早解脱,若不是因为有她,恐怕母亲会走得更早。 她真的对母亲满心怨忿,多过于思念和爱吗? 肯定不是,怨她离开后不闻不问,但即使不闻不问,她依旧在期待母亲的归来,期待着告诉她有用功读书,期待能再抱一抱那个人,闻到已经从那件旧衣服上消失的,属于母亲的味道。 安心的味道,温暖的味道。 她在哪,家就在哪的味道。 她怀念很久了。 明珉,坐在下午四点只有三两客人的咖啡厅,玻璃窗隔绝了窗外人来人往的喧嚣,手捧咖啡杯遮住大半脸,掩饰止不住落下的眼泪,结果因为哭得太厉害,簌簌而落的泪水滴入了咖啡里。 这杯咖啡,像极了她的人生,酸、苦、咸,加了糖,努力调和成回味悠长的香。 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愿意去见母亲最后一面,还是不敢去见面更多一点。 季白向老板要了严默的电话。 “严默,我是季白,楼下TODAY咖啡厅的服务员,你还记得吗,今早我们俩见过。” ……………… “没注意到没关系,反正我不重要。是这样的,你女朋友……” ……………… “是的,是的,就是明珉,你居然记得她名字,难得难得,前些日子你俩已经见过父母了。这是样的,她刚刚在咖啡厅里见了两个人,然后就开始坐在座位上哭,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 “就过来是吧,好的,多安慰一下她,样子看上去真的挺伤心的。”季白连连点头。 放下电话,他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深深地觉得今日做了回雷锋。 严默那个失忆症,哪怕交了女朋友,肯定很多方面会有所缺失,他这个旁人看在眼里,助攻一下无可厚非。当初要严默去假扮明珉男友的主意就是他出的,想来他也许算得上两个人的媒人。 既然是媒人,自然要多操点心。 老板莫奈奈走过来,脚步无声无息,犹如背后灵:“最近生意冷淡,收支不怎么平衡。” “我这就去收拾桌子。”季白拔腿就走,积极干活。 背过身后他长呼出一口气,再次吐槽老板为什么讲话一定要把拐弯抹角当含蓄,收支不平衡,不就是想裁人的意思吗,直接讲要是不好好干活表现不好就裁掉他不更好,何必让人猜来猜去的。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讨论咖啡厅的经营问题。 他也是在咖啡厅工作了很久后,才能逐渐揣摩出老板每句话后的深意。 真是的,不过是当个服务员而已,还要伤脑筋。 ☆、第 55 章 明珉的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 她下意识抬起头,怔愣住。 熟悉的英俊面孔,唇角边,浅笑温柔。 严默,他怎么来了。 是碰巧到咖啡厅买咖啡? 可这个时辰,不是早上,不是他习惯过来的时间。 考虑完严默为什么会出现在TODAY咖啡厅的问题,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窘迫模样,刚才还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可能都还挂在脸颊上,没有干透。 先是庆幸早上出门只化了淡妆,没有用睫毛膏和眼影,现在不会糊成一团。 然后又不好意思低下头,就算妆没花,哭的样子被人看到,也挺丢脸的。 好吧,她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他不会记得,好像丢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都习惯了。 她抬起头,弯了眼眸,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为你。 严默张开口,编了个借口:“出来随便走走,路过咖啡厅的落地窗时,看到个长得挺好看的女孩,挺眼熟的,我好像认识她。” 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听到他说好像认识,明珉忍不住笑得咧开嘴。 “所以你就进来了?”她问。 “是呀,我就想近距离确认一下,所以进来了。” 严默完全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如果她愿意自己开口,当然更好,如果不愿意说,先将她哄开心了 分卷阅读100 再慢慢了解。 反正,他有足够多的耐心。 这次是怎么回事,得清清楚楚的,记在笔记里。 他不想忘掉,至少暂时,在她的问题解决之前,他不愿意忘掉。 “有进步!”明珉竖起大拇指,都能一眼将她认出来了,不管凭借的是笔记或者手机里的照片,总归是好的。 “是啊,进步不少。”严默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有点点星火在跃动,他声音温温润润,带了欢快的调子:“为了庆祝我的进步,我请你吃晚饭。” 明珉没多想,只当他当真心情好,嘴角边噙笑:“去哪?” 反正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和严默一起,有他在的时候内心总多份安稳。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严默将问题丢还给她。 “那就……”明珉仰头,看向天花板,想起朵朵约她却一直未能成行的那家泰国餐厅:“我们去吃泰国菜好不好?”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他微笑回应。 —————— 餐厅的装饰风格很热带,随处可见绿色植物,在万物萌发、还未入暖的星城,显得热烈浪漫又带点自然的野性。 泰国菜甜酸辣咸口味并重,明珉胃口大开,在严默面前大快朵颐。 反正两个人在一起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矜持个什么,她掰下一只大蟹腿,递给严默,嘴里含了年糕,嘟哝着说:“这个咖喱年糕炒青蟹,特别好吃。” 严默却没有伸出碗接,只笑笑地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一只大螃蟹,她一个人独享怎么行,明珉继续坚持:“我吃过了,你试试,吃在口里又香又鲜,咖喱的味道很浓郁。” 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明珉肯定还会继续劝他,严默只好道出实情:“我对螃蟹有些过敏,很可惜,只能望着眼馋吃不了。” “啊……”这下换成明珉尴尬了,她呐呐地问他:“那刚才我点菜时,你怎么不说,早知道就不点这道菜了。” 不能一起分享,实在是有点沮丧。 严默眼眸柔亮,因为两人在餐厅里,所以声音压得特别低,用只有两人能听的声音回答道:“可是你喜欢吃啊,有那么多菜,我吃别的就可以了。” “何况,”他为了宽慰明珉,伸出筷子夹了一根年糕送入嘴里:“螃蟹我不能吃,年糕可以啊,味道真心不错。” 满足地眯了眼睛,为了赞美食物,他的表情略微浮夸。 明珉看了眼满桌子的菜,本来两个人吃四个菜很足够,严默在她点了两个菜后,边翻菜单边向服务员报了一大串的菜名,凉拌的金枪鱼沙拉、甜点是椰汁冰淇淋和芒果糯米,还有炭烧的牛肉、柠檬鱼…… 阻止都不行,他反而劝说她。 “看我每日里的行程规划,基本都在家里宅着,难得出来吃次饭,你就让我偶尔任性一下。” “那这顿我来买单。”联系到自己坐在咖啡厅里哭的模样,明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故意带她来吃饭的,有安慰的心意就够她感动了,来吃泰国菜也是她提议的,怎么好意思再让他破费。 “我看笔记本里的记录,我前些日子在你家蹭了不少晚饭。”严默眉眼舒展,目光注视着她,语气和缓。 “是呀。”明珉预感她在买单的问题上,肯定是执拗不过严默的。 “你都没有向我要晚饭的菜钱还有辛苦费。”严默勾起嘴角。 “咱们是朋友嘛。”明珉急道,和他一起吃饭,她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好意思再要钱。 朋友两个字,隐隐约约扎中严默原本平和的心绪,不疼,却锐利,好像戳破了什么他暂时想回避,不愿意去思考的矛盾。 他脸上依旧带了柔和的笑意,眉梢眼尾不见晦暗,假装和她置气:“我也把你当朋友看,如果这顿你要买单,那先让我把前些日子的饭钱给付了。” “好吧,那听你的。”明珉举起面前的果汁:“点的菜有这么多,可不能浪费了,我们尽可能地消灭它们吧。” “慢慢吃,不用勉强。”严默和她轻碰酒杯。 他喝的是鸡尾酒,盛在透明的圆形玻璃杯里,打底的粉色石榴茶中似乎还带了点桃花的香味,又混合了蜂蜜、糖浆的甜和青柠的清新,与酒味中和在一起,层次丰富又奇特。 这种味道,还有颜色,他看了眼前吃得心满意足,腮帮鼓鼓的明珉。 真像是恋爱一般。 一杯快要见底,招手喊了服务员过来。 “再来一杯。”他指了指面前的玻璃杯。 看见明珉好奇探过来的目光,问她:“酒精度数低,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试试?” 明珉点头,一杯鸡尾酒而已,权当饮料,她自是不会拒绝。 ———————— 一顿饭,慢慢腾腾,磨磨蹭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 总算将桌子上铺满的食物,解决得零零落落。 分卷阅读101 明珉摸上微微凸起的小腹,感觉自己快迈不动步子了,懒洋洋地从座位上起身,跟在严默身后。 推开门,迎面是带了凉意的野风,白日里出太阳温度高,她只穿了件单衣出门,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走到餐厅外的僻静处,严默解开外套上的扣子,将衣服递过来。 是一件针织的毛线开衫,柔软的质感,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明珉伸出的手,因为犹豫,又缩了回去。 “我身上这件衣服还算厚,你里面就只有一件衬衣,自己穿着吧。”她抿了抿唇,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不冷,你穿。” 严默在黑暗里,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即使在暗处,面前的女孩,那双眼睛也像黑曜石一般在闪光,对他有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会不自觉地去追逐,去希望那道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 即使失去了记忆,看她第一眼,内心的欢喜使他知道,她不是陌生人。 他很确定,她是他喜欢的人。 他主动将衣服披到她肩膀上,没有错过在双手搭上她肩膀时,她低眉垂眼,脸颊边忽而闪过的羞意。 那一瞬间,双手停顿住,几乎要控制不住,抚上去。 她的皮肤细白,白日里化的淡妆几乎褪去,面上有着健康的红晕,如果害羞,指不定更飘上红云。 严默即希望,有一道光能照过来,能让他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又希望就这么一直黑着暗着,免得她会发现自己的异样,看清楚他的悸动,不甘,还有难以支持。 她是明珉,是他喜欢的人。 她近在眼前,却是他始终不能迈出的一步。 他能做什么,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她大吃一顿,在她被冷风吹的时候给她披一次外套,顶多,顶多像日记本里记的那样,在她哭的时候给一个友人身份的拥抱,暂时将肩膀借出靠靠。 然后继续在记忆消失后,不自觉中,以为心动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或者在看过日记本里的记录后,颓然认命,认为她是可望不可求的存在。 就像梅雨季节里,总盼着出天大太阳,能扫去阴霾、湿漉,还有沉郁。 明珉于严默而言,就是这般稀缺的存在,使他跃跃欲试,欲罢不能。 ☆、第 56 章 明珉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严默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衣服替她披上了,却突然停顿住动作,没有将手收回去。 餐厅的门口没有路灯,除了从屋子里传出的微弱光芒,没有光亮将距离照得明晰。除了远处传来的,汽车轮胎轧过马路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来打扰酝酿的暧昧。 她低下头,严默宽阔厚实的臂膀就在她眼前,双手张开,像是拥抱前的姿势。 她知道这个怀抱有多温暖。她甚至还记得,埋首在他胸膛里,衣物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味道,还有身体上的热意,她在当时有多舍不得放开,只想沉溺在片刻借来的温柔里。 反正在他面前丢脸,不是一次两次了。 反正难过了就在他怀里哭,一回生二回熟的。 她决定了,就这么干了。 明珉,昏头昏脑的,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严默的怀里。 感受到对方身体,因为惊吓瞬间的僵硬,她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声音闷闷地:“严默,我今天很难过,借我靠一靠。” ………… “你不是说可以把你当成一个树洞吗,那我现在把你当成一棵树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抱你就像抱住一棵大树一样。”她其实也在唾弃自己的厚脸皮,不敢迎上严默的目光,索性闭上眼睛。 严默的震惊,使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回应:“好的。” 声音低沉,还带了嘶哑。 他将两只手,轻轻环抱住明珉,连多用力气都不敢,怕她误会他有非分之想。 不,不是误会,他的确有非分之想。 谁会对爱慕的对象,没有一点越际的想法。 严默不得不逃避地闭上眼睛,屏退脑海中,瞬间压抑不住,如潮水般滚滚而来,退过后又汹涌而出的种种旖念。 他将头压低,近得脸颊都快擦过她的头发,他贴在她耳旁,像情侣耳鬓厮磨般与她耳语。 “不难过,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骗人。”明珉赌气地嘀咕。 “哪里骗你了?” “小时候也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说长大就好了,根本没有。”明珉嘟起嘴唇。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朝前看……明珉……” 他轻轻喃语。 严默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在明珉耳上拂过,她敏感地缩起身体,却不自觉挪动的动作使她和严默贴得更近,撩拨得他几乎立刻想将人抱紧,揉入怀里,不是仅仅在她耳旁轻语,而是顺着视线而下,贪婪地掠夺更甜美的风景。b 分卷阅读102 r   在她小巧的耳垂下,雪白的脖颈,还有隐藏入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美好的曲线,对于严默而言,都有着本能的吸引。 严默重重地咬了下嘴唇,几乎咬破嘴皮,他用疼痛警醒自己,不要乘人之危,不能色令智昏。 他怕他做了什么,让她以后再也不能信任他的事情。 说好的当一棵大树,那他老老实实的做一棵树就好,在烈日高照时献出绿荫,在大雨倾盆时遮风挡雨,在她需要倾诉的时候当个沉默的树洞,在她想要依靠的时候站直了别趴下就好。 严默睁开暗流涌动的眼眸,将视线投向远处,只看得见零星的灯火装点夜色,他内心火热,偏偏又是在这样僻静又黑暗的地方,最好滋生那些见不得日光的想法,最方便做些在人前不敢做出的行为。 他贪恋两人短暂的亲密,又矛盾着,希望有什么,可以将此时的暧昧打破,让他快要成浆糊的脑袋,快要失去平衡的理智给挽救回来。 “严默,你在想什么?”明珉连续问了两次,才将眼前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突然不说话,于是她抬起头,却看见人一副发呆出神的模样,呆愣愣地看远方。 他在想什么,想得出神?明珉暗想。 “没什么。”严默当然不能说在想对你的非分之想,他将眼底里的暗涌掩去,暗哑着声音说:“可能喝了几杯鸡尾酒,又加上吃多了,有点反应迟钝,头发晕。” “是吗?”严默的酒量明珉是知道的,比她肯定好多了,至少跨年夜那天晚上,两人将起泡酒干掉一瓶后,她酒醉微醺,他像是喝了白开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不会往严默骗她的方向想,反而认真回味晚餐那杯鸡尾酒的味道——难道是因为加了不少的糖浆和蜂蜜,所以很好的掩饰了酒味,其实度数并不低? 这么一想,她自我催眠的,也觉得头开始发晕。 其实不过是因为吃得太多,人犯困而已。 她一只手抚上额头。 严默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也将手覆上她额头,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并没有过热,他依旧放心不下:“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明珉摇了摇头。 “这里冷,我们还是先回家。”严默心想,这样互相抱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他真怕自己乘着夜色,化身为狼,对明珉伸出不安分的爪子。 明珉却下意识地摇头。 她不想失去面前的怀抱。 也许她真的醉了,没错,就是醉了。 一杯鸡尾酒,也可以醉人的。 “严默。”她仰起头去看他,松开了抱住他的两只手。 终于放开了,严默暗自松口气,却又殷望怀中即将失去的柔软身躯而失落。 却没有料到,人很快重新贴上来,反而将两只手挂在他脖颈上,离得更近。 “我不想回家,陪一下我好吗?” 家里的灯是黑的,家里的房间是空荡的,家里除了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没有旁的动静。那是家吗?也许就是个遮风挡雨的窝罢了。 严默半阖上眼,睫毛隐隐颤动,目间压抑的,是浸透心底的柔情与爱意,他怕自己再看向那双渴求的、信任的、对他包含依赖的眼,就真的要失去控制、不能自持了。 轻轻的,轻轻的。 轻轻的在心底说,我喜欢你。 没有人听到也没有关系。 他一边想着隐秘而不能诉说的感情,一边终于屈服内心的意愿,将头低了下去,两人的额头几乎快碰在一起。 明珉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她想起在办公室里考虑过的那个问题,她是喜欢他的,那么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和她相同的感觉?至少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他没有拒绝她,就像前几日,就像之前很多次,她提的要求,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他愿意做树洞,为什么愿意做棵不动的树,明珉期待又害怕得到答案,她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和她现在的距离,明显已经越过了普通朋友的际线,只隔了一层薄纸,只要捅破,就可以将暧昧不明看清楚。 严默的鼻息,从她脸上拂过,可想而知她的也是。 好像有些短促,她也是。 她只要踮起脚尖,再勇敢一点,抬起头,就可以将最后一点界限打破,要不要试一试,现在机会这么好,她应该可以试试。 明珉的手,握成拳又很快放开,在唇与唇贴近的瞬间,她几乎颤抖着身体闭上眼,心里有点胆怯,不敢面对冲动的后果。 严默心里的火,原本一直压着、捂着,被骤然点燃了。 与明珉不同的是,在她阖上眼的刹那,他反而因为吃惊睁大了眼睛。 温软湿润的唇,微带凉意,轻轻擦过,仿佛只是蜻蜓点水,很快就要撤离。 仿佛已饥渴了太久,他不假思索的追逐了过去,不同于明珉的轻触,他的吻更急切和热烈,和着身体里 分卷阅读103 流窜的焦躁,在唇舌间小心翼翼试探碰触。 像做了一场久久的梦,突然有天梦想成真,不可置信。 呼吸乱了节奏,他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手掌贴住她微微抖动的后背,她的滋味太过甜美,欲望上来的突然又汹涌,他急切的想纾解,又仅仅只得到了浅层的安抚,气息愈来愈急,喉结滚动,眼眶发热。 明珉的心里,像是有大团烟火炸开。 闪亮得目眩神迷,美得不似真更似幻。 也许是吻得太缠绵,使她大脑缺氧,神智愈发的昏沉。 她的思绪无法集中,腿脚发软,仿佛躺入了大团的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在天空之上飘着,在风里荡着,明明是夜空,却像身处在明丽的春光里。 一切都是暖的,美的,亮的。 ☆、第 57 章 “严默……” 明珉眼中还笼着一层水汽,鼓足勇气问他:“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她的问题,对于严默有多难以抉择。 想不想真正和她在一起,不是假扮,而是光明正大的做她的男朋友? 想不想每天不用对着手机猜测,不用对着日记本翻阅,要借着文字和照片拼凑明珉的性情还有模样,而是直截了当地出现在她面前,真真实实去感受她是怎样一个人? 他想,太想了。 日记的字里行间,哪怕写得再隐晦,都能看出他最近牵肠挂肚的就是面前的女孩,有关她的每一篇日记,都像是封隐秘的情书。 原来不仅他对她有感觉,她也是喜欢他的。 想到明珉也喜欢他,严默内心像是在一片黑暗里骤然有了明亮的色彩,有了五彩缤纷的形状。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多想问出这句话,可是话到了嘴边,犹豫了,退缩了。 他有能力,有资格,去承担一段感情,对自己的爱人负责么? 那个该死的,无可救药的失忆症。 就像一道天堑,阻挡在两人之间。 那么近,又那么远。 喉头哽咽,酸涩。他沉默了一会,手指掠过明珉的耳廓,替她将一缕乱发撩至耳后,在明珉以为等到地老天荒,也不到他的答复的时候,他才在决断与不甘反复拉扯间,小心翼翼地问她:“明珉,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算是主动告白了。 明珉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看过来,严默心头颤动。 “你难道……都不介意我的怪毛病,你觉得……你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每天都会忘记你,忘记你们的过去吗?你会很没有安全感,会觉得受到的照顾不够,我不是个好的交往对象,我一点都不好……” 你以后会觉得我很没用,会对我失望,会慢慢的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再在一起。严默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怯弱,甚至是自卑过。 话未说完,嘴唇却被一只手指轻轻巧巧地挡住。 再也说不出任何丧气的话。 明珉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胆大妄为,也许都用在今天了。 主动吻了一个人,主动告白,现在还要厚上脸皮去说服人家和她在一起。 “严默,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都想过。” 夜风很冷,可是她的心很热。 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替她御寒,她不介意用自己这颗暖的心,去温暖严默已经冰封的爱情。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 看见严默想要开口,明珉怕他拒绝,索性先下手为强,捂住他的嘴:“你先听我说,要是不一口气说完,我怕我再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了,感谢那杯鸡尾酒,我可能是酒精上头了才突然有了这么大胆子。” 严默露在外面的眼睛,瞳仁里闪着柔亮的光。 他点了点头,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他知道自己明天就会忘记今夜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的画面,他唯有看得更仔细一点,在笔记本里记述得更清楚一点,才不会错过的,这个对他的人生,也许格外关键的时刻。 “你很好,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不好过。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说的,就算我俩只是普通朋友的时候,我也觉得你很了不起。” 明珉露出甜笑,严默被她的甜言蜜语,轻而易举地击倒。 谁不喜欢被自己爱的人夸赞,谁不希望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是个能顶天立地,有肩膀,能依靠的对象。 在她眼里,他真的这么好么,严默不敢置信了。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过得很艰难,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一直倒霉下去,永远都过不好。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妈妈离开家的时候,有了后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还有后来,后来……” 后来和施嘉良分手的那段日子,她不想在严默面前提那个渣男,果断地略去那一段。 “后来 分卷阅读104 我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有人即使遇见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也可以活得很勇敢,自如,还有坦然。” 她松开捂着严默嘴的手,两只眼睛定定看向他,她希望他看清楚,此时此刻,她有多么希望,他相信她的话。 “你知道吗?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东西,叫希望。” “什么希望?”严默的理智,已经越来越不能控制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意了。 “我也可以活得幸福的希望。像我这样的人,哪怕一直活得辛苦,活得孤单,那又怎样,你遇见那么糟糕的事情都办到了,我也许也可以。” ………… “我是真的想过,要是活成像你这样的人,该有多好。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好,你很优秀,在我们这些旁人的眼里,你再好不过了。那个叫苏什么的失忆症……” “苏萨克氏综合症。”严默嘴角边,终于染上淡淡笑意,替她补充。 他的眉眼,渐渐舒展开,目光深处,因为眼前人而生出暗涌。 “我以后会记住的。”明珉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她其实是真不在意严默的怪病,才没有刻意记住。 “没有关系,只是个名称而已。”严默淡淡的笑着。 明珉扬起眉毛,看到他终于露出笑容,唇畔间也漾着笑:“我俩若是在一起,失忆症是会造成一些麻烦,但我觉得你能处理好,从前你就把生活打理得旁人几乎看不出异样。” “那是我一个人,不同的……”严默轻叹。 “一个人可以面对,两个人一起面对,更加可以。”明珉将他一双手捉住,好像生怕他挣扎开,转身走了。 “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她眨了眨眼睛。 相信…… 凭什么相信,就凭满腔的爱意,诚挚的希望,就足够抵住现实的种种无奈吗? “你是信不过你自己,还是信不过我?”她丢下一道选择题。 不相信自己,怯弱,他不想给她留下怯弱的印象。 不相信她,她那么好,为什么不相信她,天知道他有多想相信她。 “都不是。”他还能怎么选。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疑虑的,难道是你不喜欢我?”明珉装作生气,嘟哝着低下头,斜了眼睛去看严默的反应。 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不喜欢她,为什么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最后变成热吻。 她才不相信,严默是个酒后乱性的人。 何况他,不是酒量还挺不错的吗? “我……” 喜欢你三个字,开不了口。 “你什么?”明珉才不会错过机会,她算是明白了,严默这人,在感情方面,温吞的厉害,要得他的真心话,都得用逼的。 “我喜欢你。” 他闭上眼睛,有些赧然,终究还是将不该说出口的话,脱口而出了。 内心的感情,就像烧不尽的野草,就像在墙壁上蔓延缠绕的藤蔓,延绵开来,将他的理智遮盖过去,以至于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的回应了明珉感情。 不……还要更早…… 从他偷偷摸摸在日记本里留下蛛丝马迹的线索,从他一接到电话就去咖啡厅里去见她提议一起吃饭,从他百感交集地喝下那一杯杯似是恋爱的鸡尾酒,从他将她拥在怀里热烈地回吻她…… 他早就身体力行的,不由自主的,去追逐她,只不过缺了言语上的明确罢了,他做得这么明显,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察觉。 他是喜欢她的。 他是爱她的。 他想和她在一起。 哪怕他会使她失望,他也想试一试。 哪怕她最终会离开他,他也要试一试。 有人说爱是含笑饮毒酒,那他就一饮而尽吧,看到最后是肠穿肚烂,还是百毒不侵。 既然做了决定,严默也就不再矜持,他将明珉揽入自己怀里。 手掌在她背后轻抚过头发,很软,还有点洗发水留下的淡淡花香。 “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次. …… “很喜欢你。”他的气息掠过明珉耳畔:“喜欢到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喜欢到想什么都不记下,干脆忘了你,又不敢忘了你。” 你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么可望而不可求。 你也许只是一个梦,一场镜花水月,梦醒就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你是善良的,明媚的,就像阳光一样,是可以驱散生命中迷雾,可以照亮阴暗角落的存在。 你的名字和你一样美好。 明珉。 ☆、第 58 章 等待的时间越漫长,期待的程度越深刻,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时,人有时候反而会愈发地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明珉就是如此。 分卷阅读105 直到走进医院大门,在熙熙攘攘看病的人群中穿行,她依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会与母亲团聚,两人要越过十几年时光,直到生与死的边缘,才能重新站到对方面前。 医院不见阳光的曲折回廊,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漫长而幽暗的过去。 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好在有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将她微凉的手熨贴,很好的安抚了焦躁和恐惧。 明珉纤细葱白的手指,将那双骨节匀称修长的大手,勾得更紧。 幸好有他在身边,陪着一起去面对,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继续避而不见。 和严默在一起后,两人一起干的第一件事,不是甜甜蜜蜜的约会,而是来医院看病重的母亲。 她抬起头,迎上严默关切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又掩饰情绪地低下头,与其说是在和严默聊天,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打气。 “只是见一面,应该没什么关系。” “嗯……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 走到病房前,两人顿住脚步,严默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替她整理了额边的散开的几缕乱发。 “进去吧。”他说。 “好。”明珉乖巧点头。 不过是一扇木门,却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开它。 门打开后,数日前有过一面之缘,被她数落得节节败退的大男孩周思远,带了一脸讨好的笑迎了上来。 “妈……姐姐来了!”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达成夙愿的喜悦。 他能心无芥蒂的喊她姐姐,她却没办法坦然,接受这个全然陌生的弟弟。 明珉只是客气地向他点过头,算是打了招呼。若不是严默在她身边,替她温声缓和,彼此间扯谈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指不定房间里气氛更加尴尬。 几个人明明是血肉至亲,却因为血缘上的牵扯,更加不知该如何亲近。 近一点,会刺得厉害;远一些,又生出失望。 进退维谷。 躺在病床上的人,面容瘦削暗沉,因为岁月流逝,生出了许多的皱纹,不复记忆里的面容较好。但哪怕她老得再厉害,被病魔折磨得再形销骨立,明珉也能一眼认出她是谁。 “妈……妈妈。”憋在心里十几年日思夜想的两个字,终于能当面喊了出来。 与之一起涌出的,是迅速模糊了视线的泪水。 她垂下头,去擦眼睛里的泪水。 脑子里糊成浆糊。 还是这么不争气,一见面,事先想好的应对,通通抛到九霄云外,成了空想。 她应该淡定的,面上带着礼貌却不热络的笑,询问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她可以简单的概括一下状况,告诉她最近这几年过得不错,考上了重本大学,有了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找了个长相性格能力都挺好的男朋友。 如果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光,是放心不下自己过得好不好,才想见最后一面,那么她尽可以表现得自己一切安好。 如此,便够了。 她想通了,成长里有过的委屈,还有孤独,在现下这个时候,怎么去计较,都已经没有意义。 放过她,就是放过自己,放下过去。 她以为自己终究可以洒脱面对了。 谁知道,临到头见了面,没有表现出长大成人的落落大方,倒像个才几岁的,茫然无措的孩子。 伤心了,难过了,只会哭着喊妈妈。 “明珉啊……”病床上的人被搀扶着坐了起来,一只手附上头顶。 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抚过。 她哭得更厉害了。 明珉的母亲,覃萱,也愈发地忍耐不住,哽咽着低声哭泣。 “妈妈……对不起你……” 不,不用说对不起,她历经十几年孤独成长的时光,走到她面前,不是为了要一句对不起。 “我…我现在…挺好的。” 明珉抽抽嗒嗒的,话说得含含糊糊。 两个人一见面,话没说上几句,光抱头痛哭了。不想让气氛再继续悲伤下去,严默将话茬接了过去。他拿过桌边的纸巾,一边替明珉擦眼泪,一边和明珉母亲覃萱打招呼。 “阿姨您好,我是明珉男朋友,我叫严默。” 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似乎连眼泪也忘记掉了。 她仿佛才注意到,随着女儿一起到来的,这个叫严默的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怔愣着,眯起一双有些老花的眼,仿佛这样,就能将面前人看得更透彻。 严默是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气质,长相,声音,天生占着便宜。 女儿长大了,自然会恋爱结婚,只是她却走到生命尽头,看顾不了她多久。 肯将男朋友带来一起见她,也是一种态度。 覃萱茫然了,内 分卷阅读106 心既有一丝可能见到未来女婿的喜悦,又夹杂着这十几年未能照顾女儿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担忧。 这个小伙子,长得还不错,但他是干什么的,家境如何,性格怎么样,和女儿在一起多久了,两人有没有打算结婚…… 最终化成一句话。 “长得真帅,和我们家明珉看着很配,这边坐…坐…” 零零碎碎问了几个问题,总算将气氛从悲悲戚戚变成了相谈甚欢。 严默好似有一种天生的魔力,不仅天生容易讨人欢喜,产生信任,还能让他身边的人,得到安定的感觉。 明珉是如此,覃萱也是如此。 才开始交谈不久,他已经能哄得她乐开怀,眼睛里对这个疑似未来女婿的家伙,越来越满意。 “未来姐夫?”切水果的周思远冲她挤眉弄眼。 “希望。”明珉淡淡笑着看向病床边。 “他人看上去不错。”周思远看上去是随口扯谈,实际上存了替覃萱打探的心思。 “是不错,应该说,很好。”明珉唇边淡笑,因为视线里的两人,笑意渐深。 周思远看在眼里,顿时明了。 看来这个还不认自己的姐姐,对未来姐夫,倒认可得紧。 他知道怎么向妈妈打小报告了。 ———— 有些事情,一旦真正迈出那一步,便知道,并没有那么难。 仿佛只要有了开头,接下来就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即可。 离开医院时,明珉的步伐,明显比来时要轻快。她甚至已经在计划,下个礼拜什么时候,再来医院看望母亲了。 “严默,下次我们还是一起来吧。” “好。” “下次我肯定不会哭了。” “嗯。” “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 “不对,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信。你看你,还在笑。” “我的眼睛里没有不信,只有你。”严默捉住明珉在面前晃动的手,顺势亲了一下。 “一看到你,我就不由自主地想笑。” 他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眼明亮又热烈,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明珉略带羞意的脸。 她躲闪过他凝视的目光,将被捉住的手挣扎收回,决定换个话题。 “我们今晚吃什么?” “你决定,都可以。”他反正不挑食。 “比如,螃蟹?”明珉故意挑个他不能吃的。 “你喜欢我们就去吃。” 明珉没想到,他依旧如上次去泰国餐厅般,不说自己对螃蟹过敏。 “你又不能吃。”明珉嘟起嘴。 都已经男女朋友了,就不需要这么客气了嘛,有什么不方便的直说就是,不用都将就她。 “又不止点一道菜,我还可以吃别的啊。”严默将她挣扎开的手又抓进手里,慢慢拖着她往回去的方向走。 好像的确如此,明珉吐了吐舌头,是她多想了,以为严默在和她客气。 “你喜欢吃辣的,我们去吃川菜吧。”她将身体倚着高大的他,仰头提议。 “你想吃川菜吗?”严默反问了她一句。 “当然想吃,特别想吃毛血旺。”明珉咂巴了下嘴,露出眼馋的表情。 “那就去吃毛血旺。”严默笑呵呵地达成一致意见。 两个人搜索了一下附近,开着导航步行去找吃饭的川菜馆。 其实明珉并没有那么爱吃辣,可是自从和严默在一起后,她不自觉的越来越常做一些加辣椒的菜。 往日里少有光顾的川菜馆,竟然成了脑袋里的第一优先选择。 可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如此,将对方的习惯也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喜欢你,有时候,甚至将自己,变成你。 ☆、第59章 两人在川菜馆里大快朵颐,吃得几乎快要消化不良,拖着手散步回家,明珉困意上来,躺在自家沙发上打盹,严默就坐在她身侧,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似乎在勾勒什么。 明珉原本还眯着眼,趁着对方沉浸在工作状态时,偷偷的,又放肆的,从眼缝中看严默侧脸。 这个人在她看来,怎么都是恰到好处的。浓密到像是天然眼线的睫毛,细碎干净长度刚好的刘海,在微光里健康的肤色,款式简单颜色搭配合宜的衣着。 越看越喜欢…… 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她索性不假寐了,睁开眼,大大方方地打量,男人工作起来的样子最有魅力,这会又见识到严默的另一面。 也许察觉到她的眼神太过炙热了些,严默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问了句:“不睡了?” “不睡了。” 明珉坐起身,好奇地探过身,向严默膝盖上的平板电脑看过去。 分卷阅读107 “你在画什么?” “没什么。” 严默面上掠过一丝警觉,将手举高,充分发挥了人高手长的优势。平板上的画面,明珉半分都看不到。愈发勾得她好奇,伸出一只手去扒拉他的手臂。 “给我看看嘛。” “只是随便的涂抹,打个草稿。” 严默越是拒绝,明珉愈发的认定,他刚刚画的东西不一般,是在欲盖弥彰。 莫非,她扑闪了两下眼睫。 “是不是在偷偷画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没关系,都是成年人了,你又是个画手,我不会笑你的。” …… 脑洞真大!! 严默嘴角颤了颤,脑门上挂上黑线。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辩解道。 “想到了爱情片,动作片,以及各种有利于人类繁衍生息,宅男福利的……” 话没说完,她好像听见了严默磨牙的声音,识相地顿住,手上动作却没停,趁机来了个偷袭。 冲啊!她整个人扑上去。 一个冲撞,严默一时未察,仰面被她扑倒在了沙发上。 平板电脑从手上应声滑脱。 明珉趴在他身上去扒拉平板,手指才触碰到边缘,就被眼明手快的严默及时抓住了手腕。 “起来!”声音闷闷的,有点压抑的喘息。 “先让我看看。”明珉的手犹在挣扎,唇边卷着笑意,浑然不觉,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她整个人,几乎半压在严默身上,垂下的发丝,就搭在他的脖颈,耳畔。 痒痒的,触碰间,心房都跟着一起颤动。 呼吸间的热意,和着她身上恬淡带着丝丝甜意的香气,幽幽暗暗传递在严默的鼻息间,他闭上眼睛,止住心猿意马,觉得房间里的暖气似乎开得太足了些。 “起来。”他咬了下嘴唇,又说了一次。 “那你满足我的好奇心,给我看看你到底在画什么,是不是我猜的那样。” 明珉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不是在打闹,更似轻薄的勾引。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严默脸上划过,半开玩笑地调笑: “没看出来啊,平时你端着像个正人君子,也会偷偷画这种东西,不过宅男嘛,可以理解。” 指尖滑动,那触觉又轻又锐利,仿佛一把刀尖在心坎上划破了什么。 严默觉得自己额头和脊背上都有汗要滴下来了,他眼眸染上暗沉的颜色,按耐不住,腾出一只手抓住明珉作乱的手。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舌头打结,说话也不顺畅。 “那是哪样?你让我看看啊。”明珉低下身来,嘴角边犹在浅笑。原本遮得严实的脖颈,倒因为角度,隐隐约约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曲线。 “你……”严默声音顿住。 其实他不过是看她浅眠的侧颜,一时心有所动,将新画册的故事和她联系在一起,准备创作一个以她为原型,不同于以往风格的角色。 这是个惊喜,以后还能当做礼物送给她,怎么好提前揭晓。 他不能说,只能打马虎眼应付过去。 只是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些,这马虎眼,打到了心猿意马上。 轮胡搅蛮缠,嘴上功夫,他肯定是敌不过面前这位职业律师的。他眯了眼睛,索性闭了嘴,不再去争辩解释了,像是放弃挣扎地躲过明珉的目光,将头侧到一边去。 “我什么?”明珉扬起下巴。 “起不起来?”严默闭着眼睛默数一二三。 “不给我看,我就不起来。” “你确定?”他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确定以及肯定。” “那好……” “好什么?”明珉睁大眼睛。 很快她就知道了。 腰上揽过一只手,一阵天旋地转,情势逆转。 “你你你你你……”身上的压力和热度传来,这下换她舌头打结了。 “我什么?”严默揽着她腰,面上掠过戏谑的笑,这下知道怕了,刚刚怎么没有意识到危险。 明珉涨红了脸,脑子里的词汇换了几次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回应。 说他耍流氓吧,两人可是名正言顺的恋爱关系,就算他真的做点什么也不算过分,何况他只是笑笑地着看她,身体都还用一只手肘撑着,没有压下来。 可他的笑容,还有眼神,都从往日的温润如玉,变得有侵略性,哪怕只是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都让她本能地想往后缩,但背后就是沙发,哪里有后退的余地和空间。 明珉眼睛往左右瞟了瞟,故意不看他,脑海里警铃大作,背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你放开我,我不看了。”她嘟囔着拿手去推。 “怎么了,刚才不是很坚持吗?” 严默伸手,指间缠绕她刚刚在他脖颈边作乱的柔软长发,手指摩挲间,只是触碰到头皮, 分卷阅读108 她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这家伙…… 她胆子还是不大嘛。 严默心里暗笑,刚才还一边调戏他不依不饶的,现在却像只兔子,眼睛都要急红了。 “我现在不想看了。”明珉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像是防卫推拒的动作般。 “你先起来!”她蹬了下腿。 身上的人一声闷哼,低头不语,等再抬起头来,眉头还是皱着的,面上俱是哭笑不得的忍痛。 真是个笨蛋,严默暗暗念叨。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这个姿势,很容易误伤么…… “怎么了?”明珉终于发现他神色不对劲,声音软下来。 “没怎么。”严默抿起嘴,目光深处,隐隐约约有火光跃动。 痛也痛了,就是想要点补偿罢了…… “那你……” 一句话没说完,明珉睁大眼睛。 温热的唇覆下来,轻触吮吻间,交错着些微急促的鼻息。她闭上眼,原本搭在严默肩膀上的手,自然的变成勾住他的脖子。 平板电脑,画的什么,她都不管了,顾不上再念及了。迷迷糊糊里她也觉得,房间里其实不用开暖气。 因为已经够热了。 ————— “明珉!明珉!” 一双白嫩小手在面前摇晃。 “魂兮,归来,看这里!” 一颗脑袋凑过来。 坐在办公桌前的明珉总算回过神来,看清楚面前的人后,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朵朵啊,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一样?”钱朵朵顺势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 “没什么啊,就是发了会呆。”明珉躲闪她的目光。 “你这样子,明显有事,快告诉我!”她拍了下明珉肩膀。 “我……”明珉张开口,自己一直说和严默之间没什么,现在却成了恋人关系。 “我和严默在一起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声音发虚。 “什么?”朵朵声音提高八度,吸引过几道目光。 明珉赶紧拉住她,两人头凑在一块。 “不是说只是假版他女友吗,怎么弄假成真了。” “我也不知道。” 明珉抬头看向天花板,白色的方格,延伸开去,浅灰色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花纹暗藏其中,好似那个在一起的夜晚,暧昧不明,又其实有着真实的形状。 “你早就喜欢他了吧。”朵朵给了个大白眼。 “嗯。”她索性承认了。 她就是喜欢他,从一开始就有好感,从一开始就愿意接近这个人,哪怕理智在告诉自己,和这个人在一起,注定是一条坎坷不平的路,会有比寻常恋爱更多的烦恼与困扰,她也抑制不住想要走上这条路的冲动。 面对他心跳的感觉,是怦然心动。 “我早就看出来了。”朵朵叹了口气:“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来追你,你是根本不愿意过多接近的,何况是假扮男女朋友关系。” “有道理。”明珉认同地点头,旁观者清。 “但是你不觉得麻烦么?”朵朵抛出个疑问。 “什么麻烦?” “他的记忆顶多二十四小时啊,你们两要是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翻脸就可以不认人,还因为是健康问题算是不可抗力,这都免责情形了。” “呃…这个嘛。”明珉语顿,她和严默在一起后,暂时相处得还算契合,竟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悠着点。”朵朵起身,离开前最后拍了下她肩膀。 这个问题,直到下班时,走到办公楼下,一眼望见那个在人群中等待她下班,高挑鲜明的身影,明珉突然找到了答案。 她莞尔一笑,迎上他拿着手机,似乎对向屏幕在确认是不是她的目光。 她和他可以久处不变,她对他而言始终如新。 都没有喜新厌旧的问题,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60章 XX肿瘤医院。 与第一次来的忐忑不安不同,明珉内心里少了抗拒,与严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每个礼拜都会抽空去医院探望覃萱一两次。 许是为了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她在病房里从来没有见过周思远的父亲,有时候甚至连周思远都主动避嫌让开,将空间留给明珉和母亲独处。 几次三番的交道下来,明珉觉得母亲再婚,也许是真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她好的人,如果真是如此,她对母亲再婚其实也没有那么心有芥蒂。 为了避免病重的覃萱担心两人的今后,她和严默商量好,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透露严默记忆的问题,不让她忧心忡忡带着担心离去。 “对不起。” 一句轻叹,严默眼角眉梢里,都是化不 分卷阅读109 开的歉意。尽管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但是记忆的问题,依旧是他解不开的心结,理智的权衡下,他也觉得如果真是为了面前自己爱的女孩好,他压根不该和她在一起。 但当人站在面前,喜欢的情绪是真实的,还有贪恋,贪心……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卑劣的,明明身有残缺,却私心将人留在了身边。 明珉是一盏明火,他已经顾不得用理智去思考和判断,是能点燃他生命一时留下灰烬遗憾,还是可以燃烧一世此生长明。 “说什么呢。” 明珉心道不好,她只想着不让妈妈担心,却没顾忌严默的痛处。她停下脚步,两只手将他的臂膀圈住,侧过脸认真用目光注视他。 “可以和你在一起,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你对我也很好,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的记忆…” “嘘……” 一根手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抱歉。 “我现在表明我的态度。”明珉强硬表态:“在喜欢你之前,我就知道你的病,可我还是喜欢上你。我们在一起前,在一起之后,我也都想过你的病对将来的影响,可我还是想要当你女朋友。你的病对我怎么看你这个人,根本不是问题。” 是吗,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吗?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许不值得你付出,配不上你…… 严默低垂了头,想要说点什么回应,却被澎湃涌动的情续扰得心头酸涩,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继续听下去。 “所以啊,”她鼓起腮帮子,像是宣告一般,仿佛嫌语气还不够用力,连手也要跟着一起使劲,捏着严默的胳膊说: “我知道你记性不好,所以你把我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牢牢记住,明珉喜欢你,明珉不在乎你的病,每天早上起来念三遍!” “明明喜欢你。”严默看着她的眼睛,里边除了浓烈缱绻的爱意和坚定没有其它,他嘴角边卷起温柔笑意,喃喃念了一遍。 “对,明珉喜欢你,很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不在乎你的病。” “明明喜欢你,很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却介意自己的病……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是明珉,是明明。 她有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惧怕的冲动与勇气,他却怯弱得连表白都隐藏在她的名字背后。 他不如她。 他怕他的病负她,误她。 简短的小风波后,两人肩并肩行进在医院的走廊里,在某个拐角处,明珉又迟疑地停顿住脚步,向某处眯了眼睛看去。 “怎么了?”严默关切地问。 “没什么。” 她眨眨眼睫,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长得像师傅谭成易,也许是距离远,看错了。 “走吧。” 没有将那一幕放在心上,她拉着他继续朝妈妈的病房走去,心里的念头是——进病房后一定不要哭,希望妈妈生命里最后的时光,两人之间的相处是欢颜笑语。 让她知道她过得好,让她知道自己的释怀。 这也许是她身为女儿,最后,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 很快,明珉便知道,那天在肿瘤医院不是眼花,她看到的人真是师傅谭成易。 律所里掀起一阵小风波。 小道消息只说是他病了,但具体什么病,严重程度如何,谁也不清楚,都在靠迹象揣测。谭成易手头上的所有工作暂时停止,案子几乎都移交给所里别的人打理,也因为他的这种举动,使得人们不由得将病情往严重了猜。 和他在肿瘤医院已经有过一次交集的明珉,心里大致有了不妙的揣测,只是对方既然不愿意公布健康隐私,她也不会多事将消息放出来。 她最为头痛的,就是那件好不容易摆脱的交通事故案子,又被主任交办回到了她的手上。 “这个案子原告已经去世了,处于中止状态,相关的后续治疗费的争议现在已经不用管,赔偿金额会比原来少很多。你原本就是案子的代理人,对案情更为熟悉,等案子继续审理的时候收个尾就好了。”主任说道。 “可是……”她还想争辩解释,她已经退出了案子的代理,而且原告周磊的妻子对她很有意见,甚至有过危及人身安全的举动。 但在主任面前,她的犹豫苍白无力,毫无说服力。 “现在大家都在传,你也知道你师傅谭成易的身体状况现在挺不好,作为他的徒弟,担一点责任挑点担子是应该的。况且这个案子,你的名字就在委托代理书上写着,你师傅如果处理不了,本来就是你分内的事。” “那……好吧。”明珉无可奈何地拿过案卷。 主任其实说的也没错,于情于理,她有责任将事情处理完,哪怕内心是抗拒的。 可是想起那段周磊妻子尾随跟踪的日子,还有她看她像毒蛇一样冰冷恶毒的眼神,她就不寒而栗。 分卷阅读110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但事情的发展,事与愿违。 周磊的妻子,在得知她重新接手案子的消息后,很快冲到律所楼下来闹事。要不是有物业公司的保安拦着,就她那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像是要撕了她才甘心。 “都是你,就是你,杀人凶手!” “你不是说你已经不管这个案子了吗,怎么又偷偷接着继续干,为了赚点钱连良心都不要了吗?” “我老公就是被你们拖死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拖死他,不让他有一点救治的希望,不想出后续治疗费。” “你不是人!” 声声指控,她的悲痛真实又强烈,软倒身体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连带着感染了层层围观的人群,看明珉的目光都变成了审视,狐疑,还有鄙视和厌弃。 “我没有…” 在众人的不明所以与一条真实逝去的人命面前,明珉张开口,辩白无力哑然失声。她拨开重重围观的人群,觉得背后有眼刀和利剑扎过来,有脏水泼在了身上,将她浇得狼狈不堪,连走路都似乎不能挺直脊背,脚也是软的,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虚空之上。 对于被说成杀人凶手,她有委屈,有不甘,也有不情愿和无奈。 如果说在周磊不幸逝去的背后,是层层叠叠不经意的巧合,最后谭成易采取的以拖待变的策略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她呢,她是不是也在无意间,变成了死神举起镰刀时,刀尖一抹闪过的寒光,这抹寒光在不经意的时候,刺痛了别人,哪怕伤口并非光芒所致,但旁观者就是会觉得,她也是锐利的,处心积虑做坏事的其中一环。 坐在回家的的士车上,她将大脑放空,觉得累极了。 ☆、第61章 “爸,最近我要用车,家里的车要开一辆过来。” 严默没有半分犹豫,在迎接到哭丧着脸回家的明珉后,做了近期要接送她上下班的决定。 “没什么事,不开远了,就是在附近转一转,您放心,我开车自己心里有数的。” “其实我自己打车也可以。” 严默挂掉电话后,明珉还是觉得——每天要耽误他的时间接送,有点过于麻烦:“我自己打车也可以的,反正近。” “这怎么行。” 严默平时大多都是温和的,偶尔的冷淡也是疏离中带着礼貌客气的一面,但是在他坚定的做了什么决定后,就难得再改变意志。 他的眸色很黑,宛若一泓深潭,认真而平静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那人性格偏激,还跟踪过你吗。要不是怕你办事不方便,让我二十四小时陪着我更加放心。” 明珉简直要被那泓深潭溺毙。 她耳根子发烫,移开眼:“二十四小时,那岂不是全陪。” “是啊。”严默嘴角勾起,眼和眉都现得生动几分:“陪吃、陪喝、陪玩、陪/睡,包叫包到,你乐不乐意。” 陪吃、陪喝、陪玩也就算了,那个陪/睡是怎么回事。 明珉抄起边上的抱枕:“陪/睡!我看你不安好心!身边最危险的其实是你。” 不闪不避地任她在背上不痒不痛地拍打几下,严默笑着扣住了她手,刚才心底里因为担心,笼罩的忧虑,因着暂时的打闹抛到一旁。 有这个人在身旁,心底里是明快的。 他的掌心有微微的汗,温热,沁到了明珉手背上。抓住她的手,好像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不可失去的救赎一般。 于是眼神也跟着一起,湿亮,炽热起来。 有团火在烧。 “明珉。”仿若轻叹般,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嗯?”刚才还在打闹,下一秒被拥入怀里的人猝不及防,张大眼睛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喜欢你。” “嗯。” “只是嗯?”告白被冷落,他挑高了一只眉毛,抗议地问。 “我说喜欢你,也没见你有很大反应啊!”她在他怀里嘟囔着反驳。 “是吗?”他不相信:“不要欺负我没有记忆,无法反驳你。” “天地良心。”明珉一只手抚上他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那里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她却因为隔着衣物浑然不觉:“我指着你的良心发誓,我没有撒谎。” 用他的良心发誓,严默哭笑不得地无语望天,他还能说什么,赢也不是输也不是,难道去证明自己没有良心? 这个狡猾的家伙! 他才不信,他会对她的告白反应冷淡。若是表现得平静,那一定是徉做镇定。 他有多喜欢面前的女孩,喜欢到心口都在发烫,喜欢到在日记本里,除了她似乎没有更重要的事,患得又患失。 喜欢到哪怕没有记忆,第一眼看到这人,也不抗拒和她亲密的举动,本能的想靠近。 “明珉,你不 分卷阅读111 能有事。” 拥抱着她,尤在担心,会失去她,何况是真的有危险临近,他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 “嗯,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所以还是让我全陪吧。” “做梦!”粉拳挥舞,就要挣扎着起来。 “一起做梦。”他厚着脸皮不放开她。 ………… ——— “早。” “早。” 接下来的时日,每天早上,明珉都会和严默一起走出公寓大楼。 因着严默早餐的习惯,两人要先去TODAY咖啡厅买咖啡,俊男靓女,出双入对,常来的熟客和店里的员工,逐渐都看出他两成了一对。 那个冷冰冰的帅哥有对象了,有些平时光擦肩而过,看看严默养眼的女顾客略为失落,不由得多打量几下他身边的女伴。 是个漂亮的女孩,年轻的面孔秀丽中不失俏皮可爱。看起来感情也不错,两人相看对方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是谈了恋爱的原因,还是受了女孩笑容感染力的影响,观察仔细的人发现,帅哥原本冷淡的眉眼添了暖意,不再高冷得像以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连搭个讪都心生退意。 果然爱是有魔法的,寒风萧瑟的冬天可以变成万物生长的春天,枯木也能抽出新芽。 认识到这一点后,单身狗们被情侣不自觉秀的恩爱闪瞎眼,无奈地吞咽下被喂过狗粮后尤为苦涩的咖啡。 ——— 八点一刻,明珉走进律所,惯常和钱朵朵打个招呼。 “明珉,大不同了啊。”朵朵调笑她。 “有什么不同?”她看了下自己的衣着。 今天穿的是旧衣服,浅灰色连身裙,黑色针织外套,待会要出庭和当事人碰面,她打扮得体低调,没任何跳脱之处。 “精神,面貌。”朵朵绕着她转圈圈。 “瞎说。”她嗤笑一声。 “你看你自从谈了恋爱,整个人每天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走进这办公室都衬托得周围亮堂了不少,还不用每天早上靠胶囊咖啡解乏。” “那是因为已经在外面喝过了。” TODAY咖啡厅,她和严默,每天早上一人一杯。 “啧啧…连咖啡都换地方喝了,还说没有不同。”朵朵抓住她手臂:“这是爱情的魔力。” 明珉看向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你看你上次被周磊妻子跟踪那段时间,天天神经紧绷,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消瘦不少。这次还是有同样的危险,倒是日子过的滋润,气定神闲,还胖了点。” 一只手捏上她面颊上的肉。 糟糕!难道天天和严默晚上聚餐吃吃喝喝,真胖了,传说中的幸福肥。 “不和你掰扯了,案子十点钟宣判我开庭去了,严默还在楼下等着送我去法院。”明珉被她念怕了,赶紧拿了装好案卷的文件包走人。 “看,谈个恋爱连司机都有了。”朵朵在背后调笑。 明珉向着空气随意挥了下手,意思是,去你的。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后,朵朵转身回自己办公桌,看见一个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的人。 施嘉良。 杵在背后像根木头。 她绽开得体又礼貌的笑,用同事间拉家常的语气说:“她男朋友在楼下等她,你有事吗?” “没。” 平日里伶牙俐齿长袖善舞的人,仿佛被她将了一军,吐出的字眼也像是牙缝里挤出的一般含混,逃开她审度的目光,迅速转身走了。 “瞎。”一声嗤笑。 钱朵朵低声自言自语:“莫非事到如今,你还真的对她余情未了不成。” ——— 法庭里,法槌落下。 随着法槌击出的声音,还有审判员的那句闭庭。 徐柔音案子宣判完毕,在明珉的建议下,她选择同意与男方解除婚姻关系,因此两人剩下的争议,只剩下女儿的抚养权与财产问题。 对于这个女人而言,男方的财产有多少,根本无力举证,她最在乎的,还是女儿是否能同自己一起继续生活。 她如愿以偿,女儿的抚养权在多方考量下,一审宣判属于她。 “谢谢您,您和我说我能得到抚养权的几率比较大我还不相信,毕竟我没有孩子她爸那么有钱。” “经济条件只是一个因素,抚养权是要从孩子成长的角度综合考虑的,并不仅仅只是钱,孩子的健康成长不只是钱的问题。” 还有离婚前的生活教育状况,孩子本人的意愿。年满十周岁,法庭就会询问小孩本人的意见,看孩子愿意随谁一起生活。在这一点上,徐柔音比她不着家的丈夫,明显更有优势。 “那他会不会上诉?” “这要看他的选择,不过改判的几率不大。” “再见。”徐柔音放下心来,向坐上车的明 分卷阅读112 珉摇了摇手。摆脱了婚姻的阴影,又没有了失去女儿的恐惧,她人都像是年轻了几岁。 “再见。”明珉微笑着告别。 她想起那个在咖啡厅里,要她劝说自己妈妈同意离婚,心里什么都明白却装作天真无知的女孩。 这个结果,她应该也会高兴的。 有些事情,握在手上只会刺痛自己,放开对方亦是放过自己。 把握是能力,放手是智慧。那个在父母的婚姻阴影里,独自走过幽暗岁月的自己,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 ☆、第62章 星期一,天气,雨。 星城的春夏之交,时常湿漉漉的,道路旁的植物,因为淋过雨颜色格外鲜艳欲滴。 在朝气蓬勃里,隐隐约约酝酿着荼靡。 周末后的第一日,医院、公司、机关……人们忙忙碌碌,道路拥挤堵塞,似乎要将假日里所有放松的神经,在最短的时间绷紧。 明珉出门工作时,只觉得天气阴沉了点,连伞都没有带,她有严默开车接送,还怕什么下雨。 她如常,在开庭前将手机调成静音。 如常,陈述答辩意见,发表质证意见,举证,辩论,最后陈述。一切按部就班,一切像写好的程式一样,按步骤走,井井有条,不慌不忙。 如果说事有征兆,也无非是前天晚上,一只蝴蝶,落在了她阳台的落地窗前。也是去浇花时,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意外来客。 她蹲在地上,看它翅膀缓慢扇动的模样。 只几下后,便一动不动,宛若失去生命的标本,虽然依旧有着美丽的花纹和色彩,却已然失去了灵魂。 “它是不是活不长了?” 明珉问,知道蝴蝶的翅膀去触摸会掉下粉末,破坏原本的美好形状,没有去移动它的位置。 “不一定,也许只是躲雨。”严默作了个乐观的猜测。 “祝你好运。”明珉最后看了一眼,关上窗轻轻说。 清晨梳洗时,她想起来,还特地去窗边看了一眼,蝴蝶已经了无踪影,果然只是借她家屋檐歇个脚。 当她开完庭,签好笔录,从包里拿出手机,想通知严默一声事情办完了,打开界面,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周思远的。 难道是,有事? 他和她之间的事,除了现在重病的妈妈,还有什么…… 脑海里警铃大作。 还有一条信息显示未阅读。 果然是周思远的。 妈妈进了抢救室,速来。 轰……… 有一秒像是与世隔绝,突然失去了所有感观上的触觉,明珉颤抖着手,低头将手机捧近,信息又看一遍,确定自己刚才不是眼花,没有看错。 “我有急事,先走了。” 来不及对当事人做更多的交待,甚至没听清对方听见她说要先走后作何反应,她拎着包,慌乱地夺门而出。 脚步匆忙间,在看到天边卷起的乌云时,眼眶里已经涌上了泪水。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一定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但愿还来得及,她要快点赶过去。 “严默。”钻进车里,她带着哭腔,失去了冷静和理智,几乎是尖利急促的恳求。 “去医院。” ……… “我妈进抢救室了。” ———— 覃萱走得很急。 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不止是明珉,连后来和她成婚的那个男人也是。 巧的是,哪怕他这次人在医院,两人亦没有见着面,他去办理手续,安排覃萱的身后事宜。明珉和周思远在医院的走廊里,低声交谈。 周思远还没有大学毕业,稚气未脱,亲人罹患重病,使得他的稚气里,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重。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清了清嗓子。 “妈妈走得很快,我给你发完消息后不久人就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那天我来看她,精神还不错的。” 明珉低声啜泣,陪在一旁的严默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替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你每次来,她都格外高兴,所以精神也好一些。实际上,人已经吃不大下东西,只能喝点果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能再拖上段时日。”明珉擦了擦已经通红的眼睛,抬起头问。 周思远把头低了下去。 “我也想,这样你多过来,妈妈也能多开心一会。但是妈妈特地吩咐,告诉你也是多一个人担心,最后的日子能这样相处愉快,她已经知足了。” “妈妈她……” 明珉哽咽住,视线又变得模糊不清。 周思远暗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也许不相信,其实她一直惦记你。我 分卷阅读113 从很小,就知道我有个姐姐。” “姐。” 他看着她,柔亮的光泽充盈了眼眶,泪水强忍住,没掉下来。 “你原谅妈妈她了吗,她一直想开口问你,又不敢问。” “我从来不怪她和我爸离婚,我只是想她回来看看我。但是决定来医院看她之前,我就没有再介意,已经放下了。”明珉抽噎着说。 “那就好,那就好。” 仿佛对着空气中某种存在,他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来,仰起头喃喃地说道:“妈妈也应该听到你的回答了。” 但愿她能听到。 这样便终能释怀了。 “妈妈有东西留给你,你等等我。”他说。 人快步流星,走进了病房。 很快,便拿着一张薄纸出来。 “这是一张无密码的存单,妈妈说,她不能亲眼看你出嫁,作为母亲,她希望能给你添点嫁妆。” 他将存单递给明珉。 “我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不用这个。” 明珉被突然的变化惊吓到,赶忙推拒。 周思远很坚持完成覃萱遗愿。 “是她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她会高兴的。这是她觉得,最后能给你的一点看护了。那些年没能陪着你长大,于是就像赎罪一样攒着这笔钱,希望有机会再见面时,能少许补偿你。” “不用的,我已经放下了。”明珉摆摆手。 周思远伸出的手依旧没收回去。 “你放心,都是她自己的工资省下来的,我和我爸知道这回事,我们没有意见。” …… “收下吧,是她的一片心意。” 存单在眼皮子低下动了动。 明珉终于迟疑着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不重,接东西的手却在打哆嗦,她捂住嘴克制大哭的冲动,透过模糊的泪眼,看清存单上面的数字。 二十万,不知道覃萱攒了多久。 带着赎罪的心情,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在漫长时光中想象着,该给女儿买件衣服了,该给女儿出学费了,送女儿上大学了…… 离开的时候是决绝的,离开得越久,心里的愧疚越深,越质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不敢回去找,怕面对明珉的质问,怕女儿不认她。 在幽暗的成长岁月里,她其实不缺母亲的思念。她和她一样,对于分离这件事,都没有放下,不能忘却,内心在煎熬和痛苦。 医院的走廊,明珉蹲在地上,存单被她捧在手心,默默地贴近胸口。 她觉得心脏痛得像要裂开,所以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手心里的,不是一笔二十万的钱,是母亲对她留于世间最后的念想。 蝴蝶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留下最后一点温暖,滚烫了眼泪,暖融了胸膛。 ☆、第63章 六月,边城。 在植被稀疏,一边是山峦起伏,一边是各种碎石和黄土的公路间,一辆越野车在路上奔驰,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连辆车都少见。 “我想象中的边城之地,应该到处都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为什么车开了这么久,却始终有种人迹罕至,荒芜荒凉之感。” 明珉扒着窗户向外看,下了飞机后,她和严默上了事先在网上预约租好的车,从城市里,向着想象中的草原部落行进。 “今年雨水少,这地草长得不好,要看草原你们去的方向错了,得往东边去,那儿雨水好,草深。” 司机是本地人,有边城人典型的深刻五官,颧骨高耸、线条硬朗,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他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聊天,解答了她的疑惑。 “看来是我行程没规划好,以为到了边城,哪儿都有草原,去哪个方向都一样。” “不一样哦,你们南方人,是不是以为我们还天天骑马上班上学的。其实我们这有城市,有高山,也有草原和沙漠。” “沙漠?” 明珉眼睛一亮,生出兴致:“我还没见过沙漠。” 她看向坐在身旁的严默:“严默你见过吗?” “没有。” 严默看着她神情盎然的样子,连气色似乎都比早上初见好上一些,心里生出丝丝庆幸。 幸好他做了决定,陪她一起经历这段旅程。 最近的日记里,时常见到明珉因为母亲去世心情低落的记载,于是才有了提议出门散心的想法。他想他之所以愿意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冒险似地越过了计划好的安全地带,恐怕不仅仅只是想尝试人生更多的可能。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面前的女孩。 他的女孩。 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希望能弥补她内心的伤痕,拯救她所有的不愉快。 早上初见,陌生中隐隐约约夹杂着熟悉,还 分卷阅读114 有一点兴奋。坐在飞机上,她昏昏欲睡,他却清醒着,一直端详她的模样。 怎么都看不够。 也许,见到她是他每天醒来,最棒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份幸运,一直把握下去。 “你有没有兴趣去沙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去好不好。” 明珉捏住他一只袖管,低声软语,既像是请求,也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提议给他带来不便,被他拒绝一般。 他想,只要请求是她提出的,他一定很难拒绝。哪怕计划外的旅程,可能因为他的失忆症,万一生出什么变故。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 手抚过她柔软细碎的发,眼里有不再刻意遮掩的宠溺。 “那我们就去沙漠。” “嗯,好。” 明珉索性两只手圈住他腰身,投进严默怀里,一边埋头想:有进步,没有因为她的贴近,像受到惊吓一般,本能地后退。 俊男靓女,沉浸在浓情蜜意里,旁若无人。坐在前排开车的单身小哥,觉得被强喂了大盆狗粮,深深地受到了暴击。 他咬咬牙,愈发地将车在无人的公路上,开得加足马力,一骑绝尘。 ———— “严默。” “什么事?” “如果你早上起来,身边睡了个不认识的大活人,还是个穿睡衣的女的,会不会太难以接受了点。” “应该懵逼多过于震惊,不过到底如何,试了才知道。” “要不要试一下?” “好!” 上述对话,发生在三天前,明珉计划行程上网订房,和严默商量到底是住在一起,只订一间房,还是两间。 考虑到严默记忆缺失的特殊情况,为避免意外,自然是订一间房让他不要离开自己视线的好。可是一间房,两人日夜相对,明珉陷入沉默,难免多想犹豫。 她不想严默早上起床,身边骤变太多,一时间难以适应和消化,如果那时有她在旁边,总能帮衬着点。 至于别的,既然是情侣,总得一步步彼此靠近,侵入对方的领地,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子,才算是真正的交往。 那就一间房吧,明珉做了选择。 虽然决定是自己做的,但是当两人真的到达目的地,走进宾馆做好登记,拿到房卡进了电梯时,明珉仍旧不自觉地开始紧张。 她跟在拖行李箱的严默身后,放缓的步调和左右张望的神情泄漏惴惴不安。 啪嗒一声,门开了。 严默站在门口,侧过身看向停下脚步的她,还不明所以。 “到了,进来吧。” “好。” 房是自己定的,没有后悔药可吃,眼一闭进去了。 有什么好怕的,严默是自己认定的人,她只是有点紧张,有点紧张罢了。 ——— “你不睡?” 严默做完今天的笔记,早就上床休息,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等明珉来,左等右等,看着仍兀自坐在椅子上,已然梳洗完毕,却仍然埋头玩手机当鸵鸟的明珉,他终于忍不住问。 “你先睡。”她用微笑掩饰一瞬而过的不自在。 “明珉,你是不是紧张?”经历了一天的行程,难免乏累,严默揉了揉眼睛,唇角上翘,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的戏谑。 “不紧张。”死鸭子嘴硬。 “那就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往别的地方赶。” 他掀开被窝,拍了拍边上的空位,眼角眉梢上扬,唇角浅浅笑意,怎么看怎么像不怀好意。 那掀开的哪是被角,分明是一张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大嘴。 明珉张大眼睛,思维发散到别处,语意凝滞的样子呆呆的,愈发惹得严默发笑。 他索性也不睡了,站起身来,体贴地说:“要是你不习惯睡在一起,我们还是分房睡,你先睡着,我下去前台再开间房。” “不用不用,那也太麻烦了。” 严默这么一说,人走开了,明珉反而麻溜地滚上床。 “这么晚了恐怕也没有空房间了,你不用下去,我可以的。” “那就好。” 这下严默答应得痛快,让她连反悔犹豫的时间都没了。 啪嗒几声,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熄灭,只剩下城市里路灯的光,透着墙角的薄纱窗帘,从外面隐隐约约漏进来。 被子被掀开,明珉咬了咬下嘴唇,感受到身边的床一沉。 严默没有贴近,睡在床边,把绝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她。 但即使隔着距离,也许是心里作用,总觉得那人的体温,依然在被子里温温热热地传来。 燥热…… 她想是不是得起身,把空调温度再去调低点。 “睡吧。” 黑暗里,温柔的声音,低低传来,阻止了她将要的动作。 明珉顿住身体, 分卷阅读115 张开眼望向天花板,心想还是消停吧,大不了在床上挺尸。 她想她的失眠症,又要犯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吵到身边人,可怎么好。 严默一定会觉得她睡相很差。 黑暗里,时间像是流水一样,缓慢,清晰地淌过神经,卫生间里偶尔流动的水声,窗外汽车行驶而过压在马路上的沙沙声。 还有,身旁人,轻浅而规律的呼吸声。 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样,她翻身应该不会吵醒他吧。 明珉僵直的身体,总算恢复了动弹,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背向严默。 据说没有安全感的人会喜欢像她这样睡。 也对,她就是在不安中长大的小孩,总是习惯双手环抱着去面对世界,做好自我保护的姿态。 白天接连坐飞机坐车,其实身体早就困乏,神经一放松,睡意就昏昏沉沉地袭来,她很快意识模糊。 好像是做梦了。 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揽入怀里,她觉得热,想推开,却推不动。 还有个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在她耳边轻声说。 “爱你。” ☆、第64章 严默醒来的时候,明珉还睡着。 窗帘遮住了绝大部分天光,房间里依旧昏暗。 她背对着他,长发在枕头上铺散开,千丝万缕,仿若在水里生长的水草,茂盛,浓密,还带着馨香。 手上好像还存有意识模糊时,将对方揽入怀中的柔软触感。 严默睡眼惺忪地发怔,确定身处的,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她是谁? 这是哪儿?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过不久梦就该醒了。可当残余的睡意退去,再次醒来,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长发女孩也依旧睡在身侧。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背上冷汗涔涔,他猛地惊坐起来。 大脑里,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干了些什么,却发现记忆模糊得可怕,不,应该说是空白得可怕。 他完全想不起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一夜/情? 不会吧,他向来自制力尚好,没有喝酒到断片的习惯。 被人下套? ……… 脑海里走马灯一样,瞬间闪过许多千奇百怪的可能。 “你醒啦?” 不知不觉,那个侧卧在他身侧的女孩,大概是被他的动静吵醒,慵懒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后,在略显凌乱的长发下,露出真容。 巴掌大的小脸,一双闪着迷蒙水光的杏仁眼,眼角和脸颊边还带着睡意未褪的残红,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若不是因为出现的时机太过诡异,他一定会觉得女孩这副模样,还挺…… 诱人的。 像只散发着甜香,色泽粉红的水蜜桃。 想对上她粉嘟嘟的腮帮子啃上一口。 “还没看日记?” 她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呵欠,语气像是和他相熟已久般自然亲切。 严默像只杵在原地,暂时毫无动作,静观其变的大猫,只有隐隐颤动的眼睫,在泄漏他的警惕。 她终于坐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将身体靠近,下巴就搁在了他后背上,侧着脸和他慢吞吞地说话。 他闭上眼,心底里弥漫开讶异。 不对劲! 鬼使神差的,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近身,自己不但没有下意识躲开,反而任人倚靠,还似只猫儿一样撒娇,头在他背上磨蹭了好几下。 更不对劲的是,他竟然还想反手向身后揽去,将她干脆搂到怀里,像撸猫一样的去揉她的头发。 刚才长发在枕头上铺撒开的时候,他就想抓在手里试试的,看起来光滑得像丝缎一样,手感肯定不错。 蠢蠢欲动的爪子张了张,终究被克制住,只是屏息不动,听女孩说些什么。 软糯的声音从后面嘟囔着传来。 “好困,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那就睡啊,他下意识想回答。 “今天要开车去另外一个城市,司机师傅巴图说得有六七个小时车程呢,如果还在途经的草原停留观光的话,那路上花的时间更久。可不能赖床了。” “草原?” “是啊,今天去草原,明天去沙漠。怎么样,很棒吧?” 严默沉默了。 听起来似乎不错,他是怎么来到一个有草原和沙漠的地方,莫非小说里穿越时空是真的? “你今天还没看日记吧,”女孩松开了紧紧环抱他的双手,起身下床,指着床边一摞本子对他说:“我先去洗漱,你先看看吧,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伴随着柔软触感和体温的离去,心头袭上一股失落感,严默怔怔地看着女孩走进卫生间,很快又像 分卷阅读116 只兔子般探出脑袋来。 嘴唇上还带着牙膏泡沫,声音含混不清的:“要是有什么不明白,你可以问我,不要自己憋着胡思乱想。” 就眼下的状况,他不胡思乱想,也难吧…… 严默听从了她的建议,打开了桌子上的笔记本。 是他的字迹,没错。 只是上面记录的时间,怎么回事…… 真的是穿越时空了? 那么他消失的那几年,去了哪里。 ———— “你先看着,我去买早餐,楼下有个面包店,装修门脸还不错,我看看有没有咖啡,有的话给你打包带上来,可以边吃边看。” “好。” 按捺下已然掀起惊涛骇浪的心绪,严默暗哑着嗓子答应。 明珉换好鞋准备出门,犹自不放心地叮嘱他。 “我马上就会回来,你有什么事想出去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去,不要自己跑出去哦。” 要是人突然走丢了,她可要懊悔自责到不行。 “你放心。”严默回给她浅淡的笑。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怕现在身体出了问题,基本的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她也……太小心翼翼了点。 可对于明珉而言,她只唯恐不够仔细,出行前,为了打消严默母亲的顾虑,她可是做过保证的,一定会小心谨慎,对他严加看管。 好好的一个儿子带出去,得齐齐整整的带回家。 这次旅行,对于他和她,意义非凡,更像是一场考验,看能不能更深入对方的生活,甚至是人生。 严默是她喜欢的人,捧在手心里,患得患失,怕丢了,怕伤了,怕不小心就走散了。 她才不允许自己犯低级错误。 ——— 严默只是走马观花的将日记本里的内容大致看过。 大概明白,为什么他的记忆会有缺失。 因为病。 为什么她会在他身边。 她是他的女朋友,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好像很喜欢她,两人感情很好,居然每天的记要上,会写着早上起来要在心头默念:明珉喜欢严默,明珉喜欢严默,明珉喜欢严默。 同样的话,三遍。 什么鬼…… 这么幼稚的行为,像人拜菩萨一样例行公事的提醒,像是在念经。 为什么不是写他喜欢她,而是她喜欢他? 是怕自己不敢置信吗? 他好像把喜欢她这件事情,近乎当作信仰在供奉…… 他真的有……这么喜欢她吗……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有的。 日记没有细看,也能做出判断。 没有记忆,却依旧没有将靠近的她推开,言谈举止没有流露出冷淡,她说的每句话,都耐心听着。 这个女孩,一定与众不同的,他特别的,特别的将她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是爱人的意思。 爱人么…… 他还能爱人,同时还被人爱着么。 ——— “我买了好多,吃不完还可以放在路上当零食,严默你看看。” 当明珉回到房间,严默已经放下日记,站在卫生间里洗漱了。若不是她突然回来,他想他大概还在对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已经褪去稚气的脸发呆。 不知要滋生出多少感慨。 明珉将两杯拿铁咖啡先放在桌上,塑料袋里面的食物也拿了几样出来。 “有海苔蛋糕卷,羊角包,三明治,肉松面包……” 上扬的语调,语速略快的声音里,似乎有种魔力,轻而易举地赶跑了他刚才面对镜子时,涌上心头的失落和挫败。 “还有泡芙。”明珉举起一个包装袋,冲走近的他晃了晃,洋溢着笑:“这个你嫌太甜,我吃。” 虽然不挑食,他的确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泡芙里面都是些奶油,有的选他当然不吃。 严默面上不动声色,拉过座椅,和她一起坐了下来,从一堆食物中拣了羊角包放到自己面前。 他还在消化日记本里的信息,配合着咖啡的苦和香,羊角包的咸和甜,还有面前可爱女孩喋喋不休的碎碎念。 好像失忆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好像他哪怕没有记忆,也已经很习惯类似的场景。 她在说,他在听。 她在笑,他喜欢看她笑。 他在疑惑,像她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要陪着残缺的自己一起过残缺的人生。 “严默,严默!” 一只白嫩小手在他面晃动,他下意识的抓住,不放开,掌心的柔软触感,似乎能填补内心深处某种空荡的不安。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说话都没听见。” 任他握住手,明珉吸着咖啡问。 分卷阅读117 “想你。” 咳咳…… 被他的回答差点噎住。 吃早餐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了土味情话,明珉的小心脏漏跳了节拍。 严默涣散的眼神,很快清明,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突兀,面不改色的用食指拂过明珉的嘴唇。 “奶油快吃成胡子了。” “哦哦。” 原来是在说她的吃相啊,明珉下意识用手去擦擦,空闲的那只手却仍旧抓在严默手里。 “我来……” “好。” 明珉呆呆的看着严默拿了块纸巾,慢慢靠近。 “突然又不想擦了。”他恶作剧似的在耳边说。 明珉:??? “想一想还是吃掉比较好。” 吃掉? 怎么吃,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睁大了眼睛,瞬间无法思考。 她她她,她这是被乘机揩油了吗,还是奶油的那种。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那么慢,那么轻,像是在舔,又像是吮吸的方式,将她的唇吻过后,又带着奶油的香甜,侵入舌齿间。 鼻息乱了,心神也跟着荡漾。 好甜。 这是个泡芙面包味的吻。 严默做了早上一直想做的事情,将人抱入怀里,指间缠绕的是她长发。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嗜甜的。 如果能甜到这种程度,他想他一定不拒绝。 ☆、第65章 和前日一般,白日里大多数时段,都是在公路上。 见到司机兼向导的巴图时,已经比昨天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至于这段被耽误的时间,是怎么磨蹭掉的,从明珉绯红的面颊上可以窥见一二。 巴图看见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亦步亦趋上车的亲密姿态,已经不想去纠结——刚才那几通没有人接听的电话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工钱反正按日结算,早出发晚出发都没差,单身狗总是能感受到世界满满的恶意,尤其是在这种出双入对来旅行的情侣身上。 冲着草原来的,却更像是段公路旅程。 天是澄澈的蓝,阳光刺眼夺目,灼热的光线和干燥的空气,使得明珉一路上口干舌燥,宛若脱水的鱼,不停地喝水。 沿途除了几乎没有植被、石头嶙峋的高山,就是苍茫、空旷的大地。偶尔见到低矮的平房,还有成群结队的羊,像是一副巨画上不起眼的几个小色块。 明珉转过头,看向和她一样,一直在看窗外风景的严默: “是不是觉得,天高地远,看着内心特别平静。” “不只是平静。”严默微敛了目光:“好像在平静之下,还有什么在酝酿翻涌,想抒发出来。” “唱上一嗓子就对了。”前排开车的巴图突然吱声:“像这样。” 他随即打开了车载音乐。 伴随着悠远舒缓的曲调,是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和曲调一样悠扬吟唱的长调。 尽管听不懂歌词,也天然的能从歌里,听见蓝天白云,听到幽静的夜,宽广的大地…… 心灵像被洗礼过一般。 “我好像突然能明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什么意思了。”明珉说。 这样的天地,生出巴图这样性格爽朗的男儿,生出辽阔和苍茫之感的音乐,原来都是自然的结果。 她一双清澈柔亮的眼眸,近日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严默只觉得面前人的模样格外顺眼,看见她笑得明媚灿烂的样子,也想跟着一起笑。 与明珉不同,严默大多时候,即使笑起来,也是清清浅浅的,有时候她都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开心,还是礼貌的客气。 如若问起,他大概率会答:对别人也许是礼貌,对她是真心。 面前的人是真实的,温热的,唇角的香甜,颊边的羞怯,使他从早上到现在,尽管强作镇定,却一直犹如大梦初醒。 他真的能拥有一个这么美好的人吗? 他真的是在边城的公路上奔向草原,而不是在梦里靠着奇异的脑神经活动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何德何能,何其幸运。 可以和她在一起,开始一段旅程。 见没有见过的风景,拥抱一个陌生又熟悉,使他生命都温暖明亮的人。 连眼睛都不想眨,不想错过和她经历的任何一段风景,不想略过她每一个生动的表情,不想漏听她的每一句话。 因为即使再小心翼翼,再聚精会神,这些美好也不过在他的脑海中最多停留二十四小时,然后就像一场真的梦般,渐渐消散,无影无踪。 真是想一想,都会涌上心酸的无力感。 随着接近某个人口集中的小镇,路上的车逐渐多了起来,但所谓的多,也不过是稀稀拉拉几辆,偶尔见着几个招待游客专用的蒙古包。 分卷阅读118 “草原!”巴图将车随意停靠在路边,示意可以下车四处逛逛。 草原啊! 明珉满心欢喜地向车外奔,严默则细心仔细地提了相机和水在后面跟着。 “这草,”她奔出十几米后,有些嫌弃的在地上用鞋拨拉:“怎么这么浅呀。” 好像,连没过马蹄的深度都不到。 “说了,今年雨水少,旱得很,草没长起来。” “这紫色的是什么?” 虽然草少,可是野花不少,青草的绿和紫交相呼映,延着坡度向上至天际。 “马兰花。”巴图瞅了一眼。 “那这呢?”明珉又指着地上一簇在风中摇曳的红花问他。 “狼毒。”也是一眼认出。 严默向来对花花草草有兴趣,蹲下细看,明珉也和他一起。 “你看它的头,是不是像火柴头,所以也叫火柴花。” “这么一说,果然像。”明珉歪了脑袋凑近细看。 “这花一般生在比较干旱的地方,从沙漠里走出来,看见狼毒,就知道草原近了。”巴图看两人颇感好奇的样子,就说得详细了些。 “它叫狼毒,真的有毒吗?” “有毒,拿它的根做的纸,千年不腐。”巴图向远处张望,看见走过来的马群:“到了草原肯定要骑马,马群回来了,我带你们去。” 一边回头叮嘱:“待会我来开口问价,肯定不宰客。” ——— 明珉骑上了一匹温驯的小马。 严默坐的那匹,体格更为高大。 两匹马是母子关系,小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大马身后,有时候贴近得两人的腿似乎都要撞在一起。 “怕不怕?”严默体贴入微地问。 “不怕。”明珉摇了摇头,能骑马,她正兴奋着,虽然屁股下的颠簸感,和想象中骑马驰骋的潇洒有出入。 若是真像电视里那般纵马扬鞭,那屁股得多疼,她暗搓搓地想。 巴图也应邀一起上了马,但他骑的是高头大马,和马群的主人并骑,在前排的位置闲扯。 马蹄踢踏,天高地远,时间在柔缓的风,被放得极慢。 要是真的有时间机器,能将这一刻凝固就好了。 咔嚓卡嚓! 严默连拍了几张明珉骑马的镜头。 既然脑海中留不住美好的画面,那么在相机里,多留存还是可以的。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相机里的内存卡存储容量够不够用。 “我也替你拍。”明珉将手伸过去。 “不用了。”严默还想留着内存多拍她:“待会儿我们拍合照。” “好。”她不做多想,哪知他浅淡笑容下,心思里的百转千回。 “驾!” 巴图是会骑马的,随着一声呵斥,人已奔出去好长一段距离,一个回转又奔回到明珉和严默面前。 “今晚要不要就住边上了,虽然条件是简单了点,可是能看星星。” “你想不想?”话问出口,严默就知道面前人的回答是什么。 不用等晚上,她的眼睛已经在闪小星星了。 “今晚就夜宿草原吧。” 望着她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他没发现倒映着她影子的自己眼里,同样有光泽在流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情绪可以因为一个人如此大起大落,随着她的快乐而快乐,见不得她一点失望,还是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可置信,如此浓烈又陌生的情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都已经不再瞻前顾后,全凭感性去选择。 和她在一起,就像是一场不计较输赢的赌局,是一场不知道有没有归路的冒险。 失忆症也会爱上一个人,近乎奇迹。 他身上的奇迹,是她创造的吗? ——— “你在想什么?” 夜晚的草原,风微凉,两个人找了铺垫并排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是城市里看不到的漫天繁星,如盖倾注。 一时间,好像不说话,彼此也都很惬意。 还是明珉先打破沉默。 “想到一首诗。” 严默暗涌的情绪,很好的和夜色模糊在一起,他一边感受在她身边的美好,又一边随着时间逝去哀悼记忆即将消逝的无力。 欣喜和悲伤,感动与失落,交织在一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握住身边人的手,像是溺水的人,不肯丢掉的一根浮木。 这一刻的幸福那么近,又即将那么远。 “什么诗?” 明珉翻过身,趴在地上,手从严默温热的掌心挣脱出来,亲昵的去拨弄他额上被风吹乱的刘海。 “说来我听听。” 她眉眼和声音一样柔和,偏偏在黯淡的夜色里,让严默觉得光彩夺目,移不开眼睛。 “我可以锁住我的笔,”他的声音 分卷阅读119 ,带着暗哑,还有强行掩藏的低落:“为什么却锁不住爱和忧伤。” …… “在长长的一生里,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 “严默你……”是不是不开心。 明珉就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诗里的意境并不是那么愉悦。 “只是首诗罢了,刚好想起。” 只是稍稍迟疑,他就反应迅速的将她后面的话打断。不过即使不说话,她也再说不出一个字,问不出心底里的疑问了。 她又倒在漫天星辰下,睁开眼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子。 严默的吻和早上不同,不再那么轻柔,像是浅尝而止的试探,更像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她身上埋下了火种。 像是星火燎原,她被点燃了,思绪在星海里,在严默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爱意里,在喘息与草丛被夜风拂过的细碎声响里,暗暗的,炽热着,燃烧着。 “我爱你。” 是情人间的低喃。 “很爱你。” 好像再重复说一遍,听一遍,也不觉得腻。 “不想…忘记你…” 情到深处也有不可抵挡的无奈。 她迷迷糊糊地回抱他,记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似乎有抱歉,有恳求,还有祈愿。 最美的时光,的确,总是走得特别的急。 作者有话要说:  严默念的诗——《为什么》,作者席慕容 ☆、第66章 严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身处大学的校园,只是陪在他身边的女孩,不是季晓芸,而是另外一个女孩。 等不及奇怪,为什么恋爱的对象换了一个。 就被对方牵动心神。 “严默,你要记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像是在重复她的话,也像是在向她告白。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她喜欢他,还是他喜欢她。 女孩渐渐在光影斑斓中消失,他生出追过去的欲望,却在用力的奔跑与强烈的急迫中,双脚像是被困住,再也走不动。 晨光熹微,刺破黑暗。 梦境在清醒的意识里,沉下去,消散。 他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分不清来到了现实,还是犹在云端的梦里,愣愣地伸出手,去轻抚上对方的脸。 是她吗?是梦里的女孩吗? 刚才没有看清她的面孔,她应该是长成这样的吧。他本能的觉得,梦里的女孩如果露出真容,一定是面前人的模样。 一时间两个人都呆住。 明珉内心像是有骏马奔腾,躁动着:他好像,好像和以往初见我有不同了,比昨天,见到我的反应更熟稔…… 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没有记忆,严默还是能认出自己的。 严默不觉自己的姿势,如果对于一个陌生人,是多么的唐突,又因为面前人对他亲呢动作的毫不反抗,反而更觉得,只不过又是另一个梦境。 梦里面,当然是有话直说。 “你是谁?” “明珉。”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的,明珉喜欢你,明珉喜欢你,明珉喜欢你,每天早上起来念三次。” “明明喜欢你,明明喜欢你,明明喜欢你。” 无独有偶,他在不自觉里,重复了过去的对话。 他们,其实一直都是在互相告白。 喜欢一个人,自然是身体力行。 他觉得这场梦,做得太过于真实了。 色相声味触觉,都真实得使他的血液,像是流淌着某种易燃的液体,一点就要爆炸,怎么压抑也不可动摇,澎湃着,汹涌着。 女孩的发间,是迥异于男性的味道,带着花的香,果的蜜,还有清泉一样沁入心脾的甜。 何止是发间,哪里都是一样的诱人。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很渴…… 眼前雪白的脖颈,如丝绸一样滑亮的长发,精致小巧的耳垂…… 头向后微仰,半阖微开,像是笼了江南烟雨般潮湿的杏眸,眼角和脸颊边晕开的红。 心甘情愿在这样的春风里,沉醉不醒。 指间拂过,激起阵阵颤栗,发肤的柔软细腻触感,流连不去,他贪婪地汲取美好,呼吸得更加急促热烈。 不够,想要得更多…… 他灵活而修长的手指,平时用来操控画笔,画出各种情境。不过今天早上,换了地方去描绘,时而旖旎,时而激烈,时而轻柔。 指间之下的女孩,就像一张随他肆意挥笔的画纸,他居高临下,由着心意、本能,去挑弄,涂抹,轻描…… 这大概是他画过,最美好的一幅画了。 明珉被严默一大清 分卷阅读120 早的热情,袭击得猝不及防,原本以为是像从前一样,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呢,顶多就像昨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般,久一点而已。 没想到这么如火如荼,她已然招架不住,丢盔弃甲。 还能分出更多的心神,去思考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吗? 不能。 还有余力去辨别,严默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反应,记忆是不是奇迹般的得到了恢复? 不能。 大脑停止转动,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的热情,像只随波逐流的小船,他将她带到哪,她就漂到哪。 被浪头送上高处是因为他,在水里轻轻摆动船身也是因为他;行至烈焰处是和他,飞入云端里也是和他…… 是他啊,她从第一眼看见,就心生好感的人。 是她不管不顾,爱上了的人。 明珉眼里的光亮,聚起,又涣散开。 然后越来越亮,好像热得连眼泪,都要淌下来。 觉得承受不住的时候,她软弱无力地用手去推严默的臂膀。 “严默。”她轻轻道。 身体还在颤抖,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支离破碎的。 “我…爱…你…” 以往都是说喜欢,不轻易说爱,爱一个人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不能轻易说出口。 没有那么浅淡,没有那么轻薄。 比喜欢深刻,比喜欢浓厚,比喜欢要多上很多很多很多…… 她是情到浓处,自然的脱口而出。 却没成想,这句话,在情侣之间,无异于一剂强烈的针剂。 有气无力的推搡,显得螳臂当车,毫无作用。 严默好像更热情了,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心脏跳得太过激烈,像是失速的汽车,一路狂奔,飘逸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在悬崖峭壁间飞速行驶。 热汗,热泪,痛痛快快地,在发肤间淌下…… 她捂住眼,不敢和他的目光相接,怕自己会崩溃得厉害。 那目光里,曾经的温柔如许,柔情似水,文质彬彬,全都不见了。眉眼间,多了刀削的锐利,热切激烈得,像是要将她吞噬啃食,吞吃入腹一般。 这个男人,冷得时候像冰山,温柔起来像暖风,热情起来,那活脱脱是座喷发的火山,还是持续喷发的那种,要将她熔炼了去。 偏偏她还不可救药地沉溺,心甘情愿。 “严默…严默…” 她低吟着他的名字,潮水在身上涨了一波又一波,一波汹涌的来,还未退却,另一波又迫不及待的袭来。 “我在…” 他也呓语着,回应着她,身上的味道包裹住了她,呼吸间的热气在她身上流连,喉头里的喘息愈是压抑,就愈是激烈,像是在勾引着她,诱惑她,沉溺其中。 她又何尝不是,将自己身上的甜、香,侵染了到了对方身上。 她的手,触及他的心脏的时候,感受到薄薄的发烫的肌层之下,结实有力的躯体里,那和她一样剧烈跳动的心脏。 彼此呼应。 怦然而动。 激烈,缱绻,躁动,彼此灵魂里填不满的渴,止不了的饿,忍了很久的冷。 都得了安抚,得到了慰藉。 ☆、第67章 窗外天光已盛。 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已有几通未接电话,当再次听到震动的嗡鸣时,两个人都没有理会它。 屋子里陷入静谧。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甜腻,还有丝丝尴尬的味道。 明珉才醒来,就被好生折腾了一番,此时全身上下有酸疼,也有汗水淋漓后的畅快,脑子仍是晕晕沉沉,好像下一秒,又要跌进黑的甜梦里。 手机的震动,刚好提醒了她——不能睡,从早上严默开始问她是谁开始,事情就透着不同寻常。 如果真的发生了某种奇迹,恢复了少许记忆,那固然好。 可他若没有记忆,还和她,和她…… 直奔主题,连个过渡都没有,也太奔放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她拉过薄被,挡在胸前,半试探地问身边沉默不语的人。 严默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刚才发生的不是一场梦。不是想起来什么,是大段的空白,横亘在两人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有些抱歉地摇头,眼看着女孩眼里的光彩,随着他的动作黯淡下去。 心脏跟着一起抽痛。 愧疚……还有不忍……自责…… 他竟然生出想将人抱入怀里安慰的想法,天知道今天出格的事情还要做多少。 被单下的手紧握成拳,忍住了冲动。 明珉生出果然如此的失落。 果然不能天真的去臆想,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存在,严默一如既往的当她是陌生 分卷阅读121 人。 她的温柔笑意里,透着不自觉的疲惫:“我去洗澡,床头有几本笔记,你先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将散落的衣衫胡乱穿好,一时不能适应亲密接触后视线相接的尴尬,她逃也似的去了淋浴间。 她的躲闪是害羞,严默却当成了受伤后的欲盖弥彰。 尤其在打开笔记后,更是心惊。 相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带来的冲击,眼前更使他不安,甚至是焦虑的,是他和明珉之间刚才发生的…… 是他做得过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窃取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享受着甜蜜和欢愉,不管不顾她的感受。 何止是小偷,说是强盗也不过分。 没有问过她同意不同意,也没有在清醒理智的状态下,全凭着本能和冲动,将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纠缠不清。 他该怎么弥补,即使再如何努力,留给他的时间,不过至多一个白天,加一个夜晚。 谁知道明天的自己,能不能被今日的自己影响到,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选择。 他只有当下…… 当下,一朝一夕。 浴室里的花洒,水量被明珉开到最大。 她觉得自己需要清醒,冷静。 早晨发生的,其实略过与严默那段对话带来的失落,回忆起来还是美好的,只是想想都面红耳赤,比流过发肤的水流,还要热还要烫的美好。 她不讨厌,不抵触,因为那个人是严默。 甚至是欢喜的。 那还纠结什么…… 严默没有记忆,那也就意味着,大早上的事情,性质近似一夜/情。 这家伙……行为排列组合下来,居然还有这种脱序的可能性!!! 啪嚓!花洒被重重往墙壁上重重一挂。 她没好气地甩了甩头上的水,拉开玻璃门将浴袍一裹,脚下是柔软的棉拖,悄无声息的步子却踩出了杀气。 至少也要做做姿态,小小的质问刁难一下。 “你洗好了?” 迎面而来的,是那人听见动静后,眉目俊美的颜,带着温柔缱绻的笑,和醇厚低沉如绵甜的酒一般的嗓音。 “刚才有个电话打过来,我没接,你要不要回过去?” 还是那个她平日里熟悉的严默,看完笔记后,就回来了。 云淡风轻…… 怨气,怒气,刚才升腾的气势,在看到他笑容的那刻,自动消弭。 看来她是被他吃定了,明珉开始自暴自弃的想。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耸了耸肩膀,严默没有记忆,那么意味着,两人每一次的接吻,都像是初吻,每一次的亲密关系,也像是…… 窃窃地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小刺激。 ———— 电话是巴图打来的。 你们到底起没有起来。 天天计划八点出发,天天十点还没看见人影。 电话明明通着,就是不接。 这样下来,耽误了行程,打乱了计划,他可不负责任。 在内心吐槽那对情侣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了,终于等到了那对老是塞他一嘴狗粮的情侣。 不管看多少次,男的俊女的美,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管做什么动作,活像在看偶像剧。 啊呸呸呸……狗粮吃得他心塞。 他露出职业的笑容与殷勤:“来了。” “不好意思,睡晚了。”明珉表达歉意。 至于真正的原因,当然不能明说。 “没关系,赶一赶路,大概下午两点可以到沙漠,也差不多能玩上一阵了。” “辛苦了。” 将手上的行李递过去,由巴图放到后备箱,明珉和严默上了车。 沿途大致和昨天一样的风光,明珉已经习惯,不再好奇得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于是她发现了,严默的眼神,绝大多数时候,都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好看。”答得理所当然。 又开始了…… 巴图加足马力,一路狂飙。 “我知道我生得还算不错。”清咳了一声,明珉也觉得坦荡承认自己长相这回事,是需要厚脸皮的:“不过也不用一直看啊,你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我不也没有一直盯着你瞧嘛。” 才没有! 她突然警醒,刚认识的时候,她好几次像个花痴一样看他看到发呆。 好在面前的人肯定不记得,那就大言不惭了。 “不一样。”严默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同样的高山、草原、大地、羊群……他看多少次,就会忘记多少次,旅程结束后,没有了记忆,他还可以说自己去过草原,去过沙漠吗? 连带着她也一样,本是故人,却像初识。 分卷阅读122 她眼里的严默,每天都是旧的,所以不用仔细看,他也有鲜明的形象。他眼里的明珉,每天都是新的,不流连相处的每一分每一刻,就不算是珍惜。 他想好好对她,哪怕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朝一夕。 那就朝夕。 他只能寄望,还会有更多的朝夕。 记忆似蜉蝣,爱却似流水。 蜉蝣朝生夕死,流水奔腾不息。 ☆、第68章 “要不要再来一杯?” 漫无边际的黄沙地里,游客休息站中,明珉大口大口喝冰凉的橙汁冰沙,像一条缺水的鱼。 还是渴,不够…… 她接过严默递过来的饮料。 原以为边城的空气已经够干燥了,晚上洗的衣服第二天一早就干透,坐在开着空调的车里也渴得一直灌水喝,没想到来到沙漠里后,干燥指数更是成倍增长。 景区中心只有一个休息站,看到休息站的长亭时,几人立刻加快脚程像避难般的进去歇脚。 “太干了!” 明珉将第二杯饮料干了大半,纸杯重重落在面前的木桌上。 比起明珉,严默和巴图的动作,明显要淡定斯文得多。 一个大概因为是本地人,早已经习惯了强烈的阳光与干燥的空气,只拿了瓶矿泉水,在边上不紧不慢地喝。 一个甚至喝的不是水,而是咖啡,悠然自得的闲情让明珉怀疑,刚才他说的口干是不是只是在附和自己。 游人如织,大多是成群结队的旅行团。 巴图打量间皱了眉,显然对来来往往,穿了鞋套防沙的游客很是不以为然。 “到沙漠来就要踩踩沙子,全包起来有什么意思。” “踩沙子有意思?” “你试了就知道,踩一踩烫脚很舒服的,还可以治风湿,不是有什么沙疗法吗?” “那我待会试试。”明珉饶有兴致,一双杏仁眼弯成月牙,又将头转向严默:“你要不也一起。” “好。”他抿了口咖啡,自助机里打出来的咖啡,滋味寡淡,却因为面前的人,品出了别样的香与甜。 澄澈高远,蓝得看不见一丝云的天。 漫无边际,金色的连绵不断的沙地。 在纯粹的蓝与金里,他和她坐在骆驼上,看见她在骆驼起身时大呼小叫,和她随着驼队在沙丘里缓慢行进,顿时生出错觉,好像时光错乱进别的世代,他和她与世隔绝,早就是一对情侣。 要是可以早些相遇……在他记忆尚好的时候…… 闭上眼睛,没有这种可能,不要奢想了。 “严默。”明珉打着赤脚,捧了把黄沙伸到严默面前。 沙尘在沙漠的风里,很快轻散如烟尘,只剩下掌心的少许。 “你也一起玩啊。”她将沙子往他腿上堆。 “再在这里发呆,不动弹,我就把你埋起来了。”她乐呵呵的。 说着,作势继续挖沙。 “那看谁先埋了谁。” 轻轻一推,面前人就倒在沙里。 两人都混不在意,头上,背上,腿上,到处沾染上细沙。爽朗的笑声传开,合着沙尘一起,滚落,散开,增添了空气里的热。 鞋子早被丢在十几米开外,由巴图守着,看着没玩过沙子的情侣在那里打闹成一团,他摇了摇头。 “幼稚。”哼哼一声,打开瓶盖喝了口水。 不对,是情趣。 还是开始酸了。 又是看偶像剧的即视感,这两只,一天到晚都在秀恩爱,能不能少放点闪。 他背过身,不想看,拒绝看。 ——— 离开的时候,明珉回望背后回荡着呼麦歌声的黄沙地,颇有些意犹未尽。 “你若是喜欢,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严默一眼看出她心思,提议道。 “不用了。”其实颇为意动,但规划好的行程,不宜打乱,她拒绝道:“以后有机会再来就是,何况今天已经把项目玩得差不多了。” 从没想到,沙子原来这么好玩。 滑索、沙漠冲浪船、探险车…… 像是个孩子,来到了游乐场,发现了新天地,玩的忘乎所以。 不,没有这么简单,之所以快乐得头脑都在发昏,更多的原因还是这个人吧,她往身旁斜了一眼。 美滋滋…… 温柔,俊美,体贴入微的人,是她的。 这一幕,刚好被自拍的巴图无意拍下,看着本该做背景板的两人在照片里只占据一角,却比自己还抢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觉得这一对,男的文质彬彬,对女的体贴有加,现在看照片里,女孩对他也是满满爱意,看过去的眼神都在发光。 是谁说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光看照片就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分卷阅读123 他还是静静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摆设就好,不要打扰人家谈恋爱了。 ——— 景区六点关门,三个人踩着关门的点出了景区,从停车场上车奔往住处。 “怎么了?” 车开出一里地后,明珉就发现严默神色不对,反复查看口袋,眼光扫过车内座位上下位置。 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手机,”严默表情略带僵硬,看向她:“好像不见了。” “什么!” 明珉拔高声音,赶忙冲着巴图喊:“停车!” 车被临时停靠在路边。 她也跟着手忙脚乱的在刚才去景区随身携带的相机包里翻找,除了相机、备用电池和几张□□外,里面什么也没有。 两人面面相对几秒,她做了决定。 “掉头,回景区找。” “要真的掉在景区了,想找回来,难!” 好在开得还不远,巴图将车掉头往回开了,但对找回手机,却不是很有信心。 几个小时,那么多的游客项目,又是在沙漠冲浪又是滑滑锁,还上了骆驼,在沙地里打滚玩沙子,鬼知道手机会跌在哪个地方,若是掉进沙里被埋了,那是没有找回来的可能了。 他想的,也正是明珉所担心的。 可是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因为手机,对于一般人可能只是财物,但对于严默意义不同,它还是记忆的承载体。 在没有备份的情况下丢失,就等于丢失一部分记忆,甚至是人生…… 身边的严默倒是神色镇定,她已经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片黄沙地里挨个搜寻。 刚才玩乐得有多欢畅,她现在就有多慌张,甚至已经隐隐开始后悔,不该心血来潮,来沙漠里走一趟。 “严默……” 细白的手指覆上他的手,指间微凉。 “若是找不到。”那可怎么好。 “没关系,先试着找一找,找不到我换个手机就是,你别急。”他反倒过来安慰她,要她宽心。 “可是…”明珉秀气的眉拧成结:“出来时景点已经要关门了,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去找。” “很有可能。”巴图补刀。 不待车停稳,明珉就想下车,往管理处冲。 “你慢点。”严默拉住她。 没什么比得上她的安全,看见她焦虑的样子,他甚至后悔说出手机丢失。 明珉顺势拉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起跑到管理处。 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准备下班了。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下午在景区呆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发现手机不见了,请问有没有人捡到手机交过来,或者放我们进去找找。” 语速又快又急,声音里透着恳求。 “没有。”摇了摇头,工作人员爱莫能助:“今天下午没有人捡到手机交过来,而且景区内已经清场了,不能放你们进去了。” “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信息,拜托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明珉急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 “对不起,这是规定。” 摆摆手,工作人员拒绝的立场很坚定:“里面那么大地方,还连着沙漠,时间到了就要清场关门,一切设备停止运营,放你们进去有安全隐患,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 “先回去吧,可以留个电话和手机外观信息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人以后捡到手机,我们再联系你。” 明知道进去找手机是不可能了,明珉犹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哪怕不能做什么,她也不想离开。 好像离开了,就丧失掉最后的希望一般。 “下班时间已经到了,我也要回家了,你们还是先离开吧。”工作人员好声好气的请他们出去。 “走吧。”严默拉了拉她胳膊。 明珉顺从地跟着他往外面走。 “不用太担心,”他故作轻松,手搭上她肩膀安慰道:“就算手机丢了,不是相机里还有今天的照片嘛,还有笔记本里,我今天一定记得详细一点。” 这么美好的时光,他也想留住,多一点,多一滴都好。 “可是……”明珉哽咽住。 丢失的何止是今天,还有很多天,从两人相识,到逐渐熟稔,微信的聊天记录,聚餐的自拍,备忘录里的提醒…… 那是严默和她相爱的痕迹。 找不回,可怎么好。 好想大哭。 她捂住脸。 “好啦。”将人抱在怀里轻哄,他故意将话题岔开:“还是想一想今晚吃什么,玩了一下午,我肚子都饿了。” “你想吃什么?”明珉闷闷地问。 “你不是说咸味的奶茶很好喝吗,那我们今天去饭店里再点上一壶,还要试试巴图说的沙葱,吃烤串怎么样?” “好!”哪怕伤心难过,依 分卷阅读124 然摆脱不了吃货的本性,末了还添上要求:“我要点很多。” 何以解忧,唯有食物。 “好,都依你!”严默笑眯眯地放开她,将人带上车。 留下不得其解的巴图,只不过是一部手机,为什么两人闹得好像丢了身家性命吃饭的家伙。 果然是偶像剧,平地起波澜,什么都能闹成一出戏。 ———— 临行前,严默最后望了一眼背后的黄沙地。 其实没有那么无所谓,只是为了安抚身边人,不让她看出来更加难过自责,才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沙漠里的沙,细如粉尘,捧在手心里,不随风消散,也会在指缝间悄悄溜走。 像极了他的记忆。 再美好,也留不住。 ☆、第69章 “明珉。” 一只手搭上肩膀。 捧着一杯热茶埋头喝的明珉,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对她勾肩搭背,喊得格外亲呢的人是谁。 “朵朵。”她拖长了调子喊对方名字。 “让我看看你。” 钱朵朵表情夸张地靠近,一双眼像雷达一样在好友身上扫来扫去。 “看你这气色,好得不是一点半点,果然出去玩一趟,被爱情滋润了就是不同。” 知道她是打趣,明珉只低头含笑不语。 可朵朵哪里这么好打发,满脑子都是好友的八卦。 “你和严默进展怎么样,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她贼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咳咳……明珉被茶水呛到。 这个家伙,一来就问到要害。 捂着嘴咳嗽,脸涨得通红,偏偏钱朵朵缠着她不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说吧,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不然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哪里,就是被你给摇晃得呛到了。” 能发生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哪里好意思吐露出来,明珉顾左右言它。 “我们玩得还挺开心,就是严默他手机不小心弄丢了,挺麻烦的。” 果然成功转移朵朵的注意力,顺着她的话题:“怎么丢掉的?补办一下卡,再买个新手机就好了吧。” “在沙漠里玩的时候,可能没注意,玩得太疯,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卡可以补,手机可以买,但是里面的信息……” 找不回来,丢了就是丢了。 真是想一想都灰心丧气。 第二天,她还放弃了原本规划的行程,又和严默回了沙漠游乐场,将去过的地方找了一遍。可是茫茫沙海,已经没有电关机的手机,哪里那么好找。 算是切身体会大海捞针是什么感觉了。 “里面的信息,很重要吗?”钱朵朵显然没搞清楚其中的关键之处。 “对于严默而言,很重要。” 没有心情将话题进行下去,明珉问她:“最近律所怎么样,有没有新鲜事?” “有有有!”钱朵朵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 “说来听听。”明珉嘻嘻笑着,把脑袋凑近。 “施嘉良啊…”她故意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眼睛瞟了瞟周围:“和陈璐彻底闹掰了。” “哦。”原来是这个啊,明珉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哦?”朵朵睁大眼睛。 “嗯。” “嗯?”朵朵似是不可置信:“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 “什么?” “小窃喜,或者幸灾乐祸也可以,痛快地承认吧,我们是好友不会出卖你。”朵朵不相信,那两人闹掰的消息,明珉能真的无动于衷。 毕竟,施嘉良是真正伤害过明珉的人,而陈璐,也给她下过绊子,张牙舞爪的、盛气凌人的给过她难看。 “真的没有。”明珉摇了摇头,像是面对一个使人索然无味的话题,没有丝毫理睬的兴趣。 但对面的是钱朵朵。 她还是耐心解释:“当一段关系结束,真的把一个人放下的时候,他对你而言,好也好,坏也好,你都不会在乎了,因为是真的,彼此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爱,没有。 恨,没有。 朋友,亦不是。 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每个人都走在一条单行道上,错过了就错过了。 即是错,也是过。 错付的时光,错付的人,当年一心一意的爱恋,过去了,找不回。 她现在唯一心系的,只有那个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沙漠一行后,严默好像多了心事,虽然没有向她吐露,但就是透着点不同寻常。 在她不经意瞥见他沉默的时候,眼角眉梢像是染了愁云,连带着周身气压低上几分。虽然在看到她时,他又重新恢复正常,挑不出毛病,一如既往的 分卷阅读125 温柔体贴。 那又是哪里不同寻常呢…… 也许是笑容,不勉强,甚至是开怀的,就是太灿烂了些,灿烂得好像生怕来不及,生怕不够热烈,要将余欢燃尽。 也许是亲昵的时候,总是试探着,克制着,甚至微微颤抖,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品,那般小心翼翼,好像下一秒就可能失去。 他在怕什么? 在担心什么? 希望不是第六感的灵验,是自己过于敏感。 临近下班时间,明珉站在律所的过道处,透过玻璃窗遥遥向下望,眼见一辆熟悉的车从拐角处开过来。 是严默接她下班来了。 她转身回到办公桌前,随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杂物,拎了包,向大门走去。 赶巧,正好在电梯里,遇见差不多时段下班的施嘉良。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安静得互相都觉得尴尬。 “你…最近还好吧。” 大概是觉得总要说点话打破僵局,施嘉良终于开口。不过是一句问候,却像是卡在嗓子眼里,直到电梯快到一层,才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吐了出来。 “还好。”点点头,明珉对他的态度,分手之后一直都是淡淡的。 淡到他都去疑惑,她是否曾经真的一心一意的想嫁给自己,不然怎么能恢复得那么快,找了新的男朋友,一点都没有留恋的样子。 若是让明珉知道了他暗地里的心思,只会恨不得拍上他两巴掌。难不成分了手,离了他不能活,才是对的模样,这男人也太自恋、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点。 “你妈妈她……” 覃萱重病的消息,还是他第一时间转告明珉的,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情况,必要的话,如果明珉有事找他帮忙,那他也不会拒绝的。 “已经处理好了。” 明珉不想将私事在律所里传开,所以母亲去世的消息,她只告诉了朵朵一个,出去旅行别人也只当是和男朋友出去玩,不知道是去散心。 不欲与他深谈这个话题,虽然没有甩冷脸,明珉还是加快脚步出了电梯走向办公楼的大门。 连个告别的招呼都没有。 在施嘉良看来,她表现得像是迫不及待从泥潭中挣扎开,或者极力避开什么心生厌恶的事物。 她讨厌他? 也对,自找的。 产生挫败感的施嘉良习惯性地点了根烟。 看来她是,连最后一点当朋友的情分,都不想有。 —— “亲爱的。” 上车后,不管那人会不会受到惊吓,明珉先抱住对方脖子,在脸上啃一口。 脸上是与面对施嘉良时,截然不同的油然欢喜和生动。 严默就是再清冷寡淡的一个人,也会轻易被她的热情感染到,他嘴角揉出一丝浅笑:“怎么我没打电话给你,你就知道我来了。” “心电感应。”明珉娇俏地冲他眨眼睛。 她总不可能说,从四点开始,她满脑子都是他,再也做不进任何事,索性站在能看到楼下马路的走道里,一直等着他来接吧。 眼巴巴的,说出来似乎有点丢脸。 所以还是不要实话实说的好了…… “原来如此。” 严默眉角微挑,不和她细究,全神贯注的在车流汇集的地方等待掉头的时机。 两人今晚要去严默父母家吃晚饭。 “我只买了些营养品,还有今早放在你车后备箱里的樱桃,就这么点东西,会不会不够。” 第一次去严默家,第一次见严默父亲,明珉心里难免打鼓般的忐忑不安,她求助地望向严默,希望他多给意见。 “足够了。”严默一边看路,一边侧过脸,抽空回答明珉:“他们两个老人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你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了。” “何况……”了解母亲性格的他,想象着到了自己家后的场景,勾起嘴角:“指不定你回家时,还要带更多东西走。” “啊…那怎么好意思。”明珉呐呐地说。 “我妈她就喜欢给人塞东西。” “好像是。” 明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银链子,还是假扮严默女友时,严默母亲第一次见面送给自己的。 随着她的动作,严默的目光也落在她的手腕上。 银色的,心形饰物点缀其间。 眼熟,这不是他今天画的,那个以明珉为原型创造的人物手上有的饰物吗? 原来小细节的来源在这里。 他抿了抿唇,突然心情变好,展演笑了。 “你手上的链子,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吗?”他问。 “啊……”明珉愣住。 不是正式的,不过也好像扯得上干系。 “算是吧。”她笑得像盛了蜜一样甜。 “算是?”眉毛挑高,他生出想弄明白的好奇。 分卷阅读126 “是你妈妈以为我俩在一起,送给我的。” “那不算。” 都不是他亲手送给她的,怎么能算作是定情信物,看来他欠了她份礼物,晚上得在笔记本里记着,给她补上。 “我挺喜欢的。” 明珉不知道他暗地里的心思,下意识地依旧捂住手链,似是为它打抱不平地辩解。 这条手链,是两个人结缘的见证。 缘分,在误打误撞里,阴差阳错里,越结越深。她现在甚至怀疑,严默当初找她当女朋友,是不是已经存了喜欢她的那么点意思。 不然,为什么偏偏是她,越了解越知道,这个人看似温和,却不是那么举止随意的人,尤其又因为失忆症的原因,自我克制得厉害。 她不知道,一脸专注开车的严默,其实是在心里默默想: 希望下一份礼物,你更喜欢。 ☆、第70章 近郊的一栋小洋楼。 严默母亲在等期盼已久的人。 在儿子患上失忆症后的许多年里,她最怕的,就是在夫妻俩离开人世后,严默身边没有个知心陪伴的人。 眼见着儿子年纪渐长,好说歹说都不肯去相亲,不肯试着谈恋爱,都快急得要赶鸭子上架用逼的手段了,谁知他居然自己主动找了个女朋友。 外貌、工作都不错,看着挺乖顺的一个小孩,她初见是满意的,怕心太急吓走人家,忍住没多过问两人平日的事情,而是听了老伴的劝,任他们自由发展。 “你先坐下,没那么快。” 头戴一顶画家帽、叼着烟斗的严父开口劝道。 “我看看人来了没有,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儿子,大概什么时候到?” “你都窗户边看了三遍了。”严父打开对折的报纸,眯着眼睛揶揄地说。 “这不心急嘛,会不会有什么事耽误了,会晚到?” “这才几点,人家要下班了才能来,还是从市区来,指不定这会正堵在路上。再说了,要真晚到,难道咱儿子还不会知会一声?” “也是。”严默母亲的焦虑,总算被宽慰到。 她养的儿子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自懂事没有不靠谱的时候,一直不用多操心,直到大学快毕业,竟然晴天霹雳般横生出怪病。 想到此,准备饭菜系了围裙的严母,站在窗户边对着小花园抹了几滴眼泪。 好在,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她也许真的可以盼到自家儿子娶妻生子,也能有个和和美美的小家庭的那天。 ——— “来来来,尝尝阿姨手艺。” 明珉受到了严家人的欢迎,恰到好处的那种,不过分热烈到难以招架,也绝不冷淡到难以自处。 饭菜摆满一个大圆桌,丰盛堪比年夜饭。 其实桌上一共只有五个人,她和严默,严父严母,还有严默的一个表弟,姜维。 是他小姨的儿子,小姨人长期在国外,便把儿子托付给自己姐姐姐夫多加看护。 在饭桌上,明珉不由得多看了姜维两眼。 不得不说,这家人的基因优良。 严默生得好,从骨子里透着温文,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艺术家气质,待人接物,言谈举止,有一种从容的优雅。 而姜唯不同,是那种凌厉的英俊,身形挺拔高大,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像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一双眼角上挑的眼不刻意撩拨也勾人得厉害。 性格也跳脱得多。 饭桌上插科打诨,活跃气氛,逗得在场人笑得乐不可支。 “他就是这样,老没个正经,嘴上油滑得不得了,明珉你们律所有没有合适的厉害的女孩,介绍给他,治一治。” “得了,姨,您就放过我吧。”姜维放下筷子求饶,他一身铜皮铁骨,唯有婚恋话题敬谢不敏。 钱朵朵的名字在明珉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太招人了,不安全,还是不要祸害朵朵那只小白兔。看着那张帅气十足的脸蛋,明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迅速放弃了才兴起的念头。 ————— 临走的时候,严母果然如严默所说,塞了好多东西让她提回去。 燕窝、海参之类的干货补品,成箱的水果…… 带着不容拒绝,无法推拒的热情,如若不是严默乘机拉了她一把,两人快点上了车,恐怕严母还要从家里搜罗出更多东西让她带走。 “我们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们年轻人帮忙消化消化,也是些学生过来看老师送的,都没花钱。”严母说。 “妈……” 严默将明珉手上塞满的物品顺手接下,赶紧替她解围:“你这么客气,下次她可不敢来了。” “怎么能不来,来来来……阿姨这里有的是好吃的,要多来。”严母将两人送上车,心心念念地叮嘱。 “再见了, 分卷阅读127 阿姨。”明珉摇下车窗,挥手告别。 直到车子驶到拐角处,她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严母站在院子大门口,目送儿子离开的身影。 “你妈妈她,很关心你。” 有妈的孩子就是宝,明珉感慨地轻叹。 她喜欢严默的家庭,不仅仅因为每个人都显得有内涵和修养,还因为家人与家人之间那种亲密感,谈笑里的幽默风趣,使她这样一个在原生家庭里充满挫败感的小孩,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渴望了很久,又触不可及的,有□□。 开车的严默会意点头,心里想的和她,却不是一样的事情。 母亲对他的关心,他当然知道,他有时候甚至希望这种关心能少一点,因为关心得越多,代表她操心的越多,担心的也越多。 都是他的问题,他的过错。 “我妈她,开始把你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眼下他最担心的,是母亲过于急切促成两人的婚事,而给明珉施加不必要的压力。 他前几日的日记里,还在提醒自己,要慎重考虑这段关系,维持下去也许对她是一种伤害。贪恋和她在一起的美好,又害怕这种美好会被自己亲手毁灭。 患得患失。 “没说什么。”明珉含糊地回答。 严默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不想她为了自己,勉强答应母亲什么。 那样对她,不公平。 “说来听听,有没有叮嘱你什么?”他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试着撬开她的嘴。 “也没有啦,就是提醒我注意一点,和你出去的时候,要小心环境谨慎行事。”明珉咬了咬下嘴唇,归纳总结了一下严母的话。 “她就是念一念,你不用放在心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不是普通的闲聊,母亲将明珉喊过去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眸色被夜色染得更黑,无论多么不想,他还是因为失忆症给她带来了困扰。他们注定没有办法,像正常的情侣那样,正常地谈恋爱。 他不想自己的病,给她带来压力。 “你不用管。”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里,有了丝难有的堵气。 气自己,气命运的捉弄,还有记不住的记忆…… “我觉得没什么,阿姨这样说很正常,毕竟和你出去玩的时候,我还向她保证过,结果却把手机给弄丢了。” 说着,她有些惭愧地低了头。 “我自己弄丢的,要错也是我错,不能怪在你身上。” 明珉越说,严默越觉得自己的问题大。 “严默你……”明珉欲言又止。 “什么?” 她想起白天一直萦绕心头不去的那个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许真的只是多心而已。 你最近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时有时候不开心,是不是在担心什么,甚至在害怕什么? “没什么。” 她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缓和气氛转移了话题:“晚上吃得太多,待会到家要不要喝点黑茶消食?” “好。”严默垂下眼睫。 两人陷入沉默,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车很快开进一段没有路灯的巷子,夜色隐蔽了忧虑,心事在暗处蛰伏,不知何时会窜出来,张牙舞爪地昭显它的狰狞。 ☆、第71章 要送她一件礼物。 严默将念头记入日程规划。 蓝色的小盒子,静静躺在抽屉里月余,就等着主人挑合适的时机送出去。明珉没有发现,严默的桌上,七夕那日的台历,被他勾了个圈。 有时候静坐在桌前画画写写时,不经意地瞥过台历,还会突然间愣了神,连送一份礼物,都不敢送太具有象征意义的,怕成了日后的枷锁,还有心魔。 他是残缺的。 愈觉得她的美好,认知得愈是清醒。 ——— “去哪?” 明珉展开笑颜,对来接她下班,声称有安排的严默问。 “吃饭。”他顺手替她打开了车门。 “今天肯定到处都挤,路上车多,餐厅人多。” 坐上副驾驶,她将为显清爽干练的马尾放了下来,头发搭在脸颊边松松散散,平添几分温婉。 “不用担心,我提前订了位置。” “机灵。”奖赏地在他面颊上啵了一口。 她习以为常,他却不自觉耳根泛红。 ——— 明珉原本以为,严默只是安排了一顿晚餐,但等她来到市中心,身处城市的最高建筑下时,脱口而出: “摩天轮?” 高塔拔地而起,流畅优美的建筑弧线耸入云霄,在几百米的高处,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横向摩天轮。 她一直心向往之,无奈又有小小的恐高心理作祟,不敢一个人坐。 “我是买了摩天轮的套 分卷阅读128 票,”看她希冀的模样,知道自己选对地方了,严默笑着牵了她的手:“不过咱们要先去塔上的旋转餐厅吃饭,等夜色降临,再去摩天轮上看夜景。” 还有…… 另一只手伸进口袋。 小小的蓝色盒子,已经被放进衣服兜里,在城市的最高处,他要将它送出去。 她会喜欢的吧,那是他精心挑选的祝愿。 ——— 有了摩天轮的诱惑,在旋转餐厅里吃的法餐对明珉都不算是大餐了,只是前菜,真正使她期待的在后面。 “你看,你看。”她指着霓虹灯闪耀的地方。 兴奋、新奇,都溢于言表。 只是城市里常见的灯光夜景,也许曾在许多个夜晚,坐在车上擦肩经过,却因为此刻身在高处,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摩天轮的透明玻璃罩里,两个人并肩而立,都在看风景,没有坐在位置上。 缓慢的旋转下,明珉在恐高的轻微晕眩和兴奋之中,将头埋进严默臂弯。 他顺其自然地将人搂入怀,因为缺少记忆,动作本该是生疏的,实际做起来却毫无障碍,理所当然得好像,他已经重复做了无数次一般。 近乎本能。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抗拒和她亲近。 她也好像没有想过,完全不担心,和他因为记忆缺失而相处尴尬。 难道这就叫,默契? “明珉。”他心底生出欢喜,颤动着,轻唤她的名字。 “嗯?”她靠在他身上,懒懒地出声。 摩天轮的密闭空间里,城市的最高处,两人享受了与世隔绝的宁静,还有内心被幸福填溢的宁静。 以至于她甚至生出一种念头,时间过得慢一点,更慢一点,甚至是停滞了才好。 她愿意沦陷其中。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他沙哑着嗓子说。 “什么?”从他怀里仰头看过去,幽暗的光影里,明珉见到他俊朗的轮廓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能暖到心底,见之不忘的笑容,即使在夜色之中,也像星星一样发光,照亮她,点燃她喜悦的笑容。 “你打开看看,喜欢么?” 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被严默托在手上,递过来。 一看盒子的颜色,明珉即知,又是T家的首饰。 上次严默母亲送她的见面礼,也是T家的,难道这母子俩,送人礼物有同样的嗜好? 她在心里嘀咕着,低头打开盒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金色的钥匙项链,钥匙坠饰上嵌满碎钻,blingbling的,闪闪发亮。 论性价比,T家绝对不会是个好选择。 虽然链子好看得她很难不喜欢。 “喜欢吗?” “喜欢。” 她咬着唇承认,心里却在想——如果是一枚戒指,哪怕只是廉价的银戒指,没有任何钻石的点缀,她会更喜欢。 戒指,系于指端,更像是情侣之间的羁绊。 她哪里知道,严默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想清楚,是否有资格在不伤害到她的前提下,将这份过深的牵扯在她身上套牢。 “要不要现在戴上试试?” “好。”她当然不会拒绝。 头发被指尖撩起,粗粝的手指在敏感的脖颈上无意间激起电流,明珉打了个激灵。 反应大了点,差点胳膊肘击中严默肚子。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没怎么。” 明珉脸上发烫,迅速转过身,和严默面面相对,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 “Tiffany蓝。”盯着包装盒看了眼,她随口说道。 T家万年用色。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颜色还有个名字。” 严默低头问她,两人挨得极近,就像是在窃窃耳语一般。 明珉面红心跳。 天哪,是她今天吃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还是严默突然开启了魅/惑模式。 “什么名字?”她赶忙收敛心神,阻止自己心旌摇荡。 “知更鸟蛋蓝。”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 “淡蓝?” “蛋,”知道她肯定想岔字,严默连忙解释:“鸡蛋的蛋。” “居然还有蛋会是这种颜色。”明珉举起盒子细看,好像自己手心里捧的,不是个盒子,而是真的鸟蛋一般。 “就是因为这种鸟蛋的颜色,被人认为能联想到幸福和美满,所以品牌才会选它作为自己的代表颜色。” …… “被称为上帝之鸟的知更鸟,很符合人们对爱情的想象,不仅拥有漂亮的羽毛和动听的声音,还遵循一夫一妻制,能共同筑巢和防御外敌。所以它们的蛋,久而久之被当成了爱情的结晶,蛋壳的颜色,也就成了幸福的象征。”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用一枚T家的六爪钻 分卷阅读129 戒将她套牢,一辈子不放,可他不敢,也不认为自己是她的好选择。 那么就送项链吧,象征的意义没有那么浓厚,带上他的祝愿,希望未来有没有他,她都是幸福的,完满的。 ———— “严默。” 明珉突然紧紧抱住他。 不……几乎是跳着扑进他怀里。 是她太笨,不知道礼物背后的深意。 即使不是戒指又怎样呢,也是他用心挑选的,不是什么随便应付的礼物。 一时不察,严默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弄得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两人跌进座位里。 明珉趴在他身上,呢喃低语一般凑到面前,认真地看着他:“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很好,真的很好……”她低下头,埋进他胸膛。 精心安排的七夕情人节,特别寓意的礼物。 这个人,是在宠着她的吧。 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 她从小到大,大概最缺少的,就是宠爱了。被母亲避而不见的那些年,受后妈冷眼的那些年,被父亲忽略的那些年,还有努力想拥有属于自己家庭的那些年。 她其实一直在找的,就是一种这样的感觉吧,被温柔包裹,被小心对待,被爱人宠爱。 “你喜欢就好。”他别无所求。 明珉主动吻了他。 仰着头,原本浅尝而止的吻,被他突然升高了热度,变成了吮吻。 她往下滑的身体,被他托住,仿佛禁锢般地牢牢扣在了腰上。她能从薄薄的衣物中,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好一会儿,从他身上挣脱起来,明珉一双泛着雾气的眼,不满的盯着他看。 手指在他微开的领口点点戳戳。 “你是晚上没吃饱吗,我怎么感觉你想啃了我。” 闻言,严默不禁笑了。 “好像是味道不错的样子。” 摩天轮的座舱,突然轻微的晃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下来,舱门已经可以开启。 明珉赶紧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裙装。 “走吧。”她说。 她像是个在外面玩得心满意足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 夜,漫长。 她只想和他一起进入最甜美的梦乡。 ☆、第72章 法律是没有激情的理性。 遗憾的是,涉及自身,人们极少不去用感性去冲撞理性。 就连学法出身的明珉,也很难在处理问题时,真正的将两者割裂开,更遑论在亲人逝去后,已然被仇恨和怒火吞噬了理智的周磊妻子。 随着时间过去,那件交通事故案子进入中止,明珉甚至觉得事态已经悄然平息,往好的方向去,周磊妻子已经偃旗息鼓,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严默,她都好长时间没有出现,你不用每天接送我了,而且最近你不是一直都在忙着完成新的画册吗,不用接送我就可以多出些时间。” “不行。”正在工作的严默,眼皮子都没抬,立马回绝了。 “没关系啦…” “不可以。” “让你省事还不肯。”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时间有多,你不用给我省。”严默终于停下在数位屏上涂抹的触控笔,对上她微皱的眉,眼神立马温和下来:“画什么时候画都可以,你的安全是第一的。” “唉……”明珉向后仰倒,躺在严默家卧室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案子还处于中止状态,等恢复审理后,指不定还要二审,肯定旷日持久。你总不能这一年,天天都跟着我当司机吧。” “愿意效劳。”他笑吟吟地弯了嘴角。 给她当司机,还天天,他巴不得能一直当她的司机才好,如果可以的话…… 商量后也拗不过严默,既然他坚持接送,明珉只能从善如流了,每日在同所人“男朋友真贴心”、“□□有方”的打趣中上班下班。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一切如常,但暗流总涌动在平静的波面之下,意外总发生在看似普通的某天。 一个月后的下午。 晚餐决定在家做,严默和明珉在回家前先去了趟超市,采购了各色食材和生活用品,晚上煮火锅吃。 “我前几天网购了一个做鸳鸯锅的盆,今天正好用上,一边放香辣汤底一边放番茄汤底怎么样,或者是菌菇汤底也可以。”刚才在超市,海底捞的酱料包她选了好几种。 “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严默对于吃,远不及对面前的人来的执念深,她愿意给他做饭他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公寓楼下的停车坪,明珉两手空空,只拎着自己的小包包在前面先下了车,严默在后当劳力,从汽车后座上提了鼓鼓囊囊两大袋物品。 两个人,都没感觉到危险在靠 分卷阅读130 近。 有时候,幸或不幸,相差的不过是一个转身而已。事后严默后怕,不可想象若是当时他转身慢了那么一点,或者在后座上提东西时磨蹭了那么一会,会不会就来不及。 光想想,恐惧都会让脊背上的寒毛竖起来。 “你要干什么~~” 他听到明珉的声音尖利、慌张得不同寻常。 抬起头,眼前一幕,能吓得人魂飞魄散。 明珉做了个伸手阻拦的动作,有人在她面前举着矿泉水瓶子,正向她泼洒黄色的液体。 他来不及去细想,瓶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危险,下意识地直接扔掉手上的东西,向着在坪里开始互相追逐的两人跑去。 —— 当周磊妻子泼洒出液体溅到明珉身上时,刺鼻的味道使她立刻判断出,这次可不是什么红豆汤、豆花,而是某种极危险的……像是汽油……气味又好像有有些不同…… 来不及多想了,跑!!! 她吓得再腿软,也得逃。 本能的没有往严默的方向去躲,而是慌不择路地随便向空旷的地方奔去。 推搡间,身上又被浇了几下,好像连头发上都有,她大喘粗气,惊恐之下除了几声尖叫,发不出别的声音。 对方浇完一瓶,居然从宽大的工作服里又掏出一瓶来,继续追着她跑。 可穿高跟鞋的她,速度上哪里敌得过有准备的周磊妻子,最后被抓住衣服,眼睁睁看着人家面目狰狞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时,明珉觉得自己大概率要完。 她使劲地将身体向后仰,徒劳地、绝望地去拉扯那只紧抓她不放的手,仿若死神的镰刀,正在向她收割。 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严默终于赶上来,将周磊妻子扑倒在地上,和她扭打在一起,因为力气占据上风,很快控制住对方动作。 那个差一点被点燃的打火机,在两人推搡间掉落在地上。明珉身上无力,是爬着过去把打火机捏进手心的,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它扔得尽可能的远。 安全了吗?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眼见严默额角边,有一块血,想去给他擦,却瘫软得好像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严默,你还好吧?”她虚弱地问。 “我没事。”摇摇头,严默仔细查看明珉身上,好像除了头发散乱失魂落魄点,哪哪都是好的,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空气中依旧挥发着使人不安的味道,他鼻头抽动,神色微黯:“好像是煤油。” 明珉脸上全无血色。要是刚才严默晚到一秒,打火机点燃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磊妻子明显存了和她同归于尽的心思,不仅往她身上浇煤油,自己身上也浇了不少。 要这么拼吗? 搭上自己也要一起万劫不复。 这么恨她! 明珉还是想不明白,她只是个案子的代理人,周磊的交通事故和医疗诊断过程和她完全无关,为什么周磊妻子就单单盯住她一个人不放,像只王八一样死咬着她就是不松口。 她不知道,那场意外发生后,周磊家人每次去找被告,对方总是以事情全权委托给律师了作为托词,声称律师说怎么做就怎么办。 另外一个代理人,藏身在后做决定的谭成易周磊家人没注意到,倒是出过庭的她过于显眼。 人在不幸的时候,有时候会给自己的不幸找一个怒气的出口,在日思夜想里,周磊妻子就是心底里认定了,赔偿款下不来,都是明珉搞得鬼。 若是先赔付上一笔,医院里的医药费不积欠,她的丈夫不应放弃治疗,指不定还有机会醒过来。 她认定,都是明珉害的!!! 既然害得她家破人亡,那她也不能让她过得安生舒坦,大家的人生,一起通通都毁灭了才好。 心念一动,就像在心里埋下了恶魔的种子,某天打扫卫生,无意中看到家里杂物间存放的煤油,灵光一闪而过,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芽,成形…… **** 围观的群众报了警,警察很快出现在现场,征得同意后,明珉和严默先回家简单换过衣物,才又去了警局做笔录。 周磊妻子这次是蓄意伤害,肯定要先呆在看守所里关着了,等待后面的刑事侦查和判决。明珉作为受害者,需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笔录做完。 一出警局办公室门,看清楚几米远站在过道里等待她出来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严默母亲,她怎么来了,那里得到的消息。 看到她人出来时,严默和严母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一个皱了眉头欲言又止,一个满脸严肃地走过来。 “明珉,你告诉阿姨,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严默在后面喊了一声,用眼神去阻止她接下来的问话,想快刀斩乱麻。 “今天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累了,想先回家休息。 分卷阅读131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妈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 “我能不操心吗?”严母反问道,目光里有责备还有心疼。她的手抚上儿子额头,上面的血虽然已经凝固成痂,依旧红红肿肿,加上电话里听到的讯息,让做母亲的她后怕不已。 “要不是你当警察的陈叔叔刚好在这遇见,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差点被人给泼汽油烧了,额头破这么大口子,再重点就破相了,你要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放心,是不是我没接到那通电话,你俩都还打算瞒着家里面?” “不是汽油。”严默低声嘀咕:“是煤油。” “有很大差别吗?” “燃点低一些。” “都是易燃物,能低多少!”严母看着儿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差点不顾仪态,要咆哮出来了。 “阿姨,对不起,都是为了我才……”明珉还想打圆场,低着头道歉。 严默赶紧打断她话,好不容易将母亲怒火吸引到自己身上,可不能又转移了回去:“没事,就是意外,妈你不要担心了。” “口口声声要我别担心,但是你扪心自问一下,我能不担心吗。你想想你的状况,你这样满不在乎,能让我相信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吗?”说着说着,已经满脸是泪。 看见母亲哭,严默怎么能不知道她在害怕的是什么,只能心怀愧疚地低声说以后会注意。 明珉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相拥的母子,一时不敢走近。一切不愉快都是因她而起,她好像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第7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日后的本地电视台,一档专门在六点至七点半播放,在本地享有高收视率和口碑的民生新闻节目,居然以近十来分钟的篇幅,层层递进,剖析了周磊案的来龙去脉。 说是剖析,周磊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逝去,他是整件事情中最大受害者,于是这则报导,显然更站在受害者一方的角度去看待分析。 每一轮主持人短暂发言的过场引导后,都会带出案子里聚集的焦点问题,切中要害,十分吸睛。 首先是交通事故发生时,周磊为什么没有在医院进行详细的检查,而是选择了匆匆离去继续上班。 镜头拍摄了周磊的家,一栋老旧的公寓楼,不足六十平的两居室,家具简陋的房间里,周磊家人在逼仄的卧室放置了上下铺,腿脚不便的老人住下铺,尚在读书的小孩住上铺。 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其中一个还身患尿毒症,每月都需要固定的医药费。孩子在读书,生活费、学杂费必不可少。所有的支出,都靠周磊和他的妻子两人,从微薄的工资里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得来。 视频的最后,医院里调取的录像中,周磊的背影被定格,旁白用沉痛而无奈的语气说:“也许请一次假,扣一百五十元工资对于一般人而言不算什么,但对这个家庭来说,一百五十元也许就是几天的生活费,他损失不起。周磊以为他奔赴的是工作,却不知迎来了死神的邀请。” 世上苦人多,一个人的轻如鸿毛,也许就是另一人的重于泰山。看到此,谁也不能去谴责周磊太过轻忽自己的身体健康,以为擦撞只造成普通的皮外伤,才没有做脑部CT就离开了医院。 新闻里也没有完全模糊掉被告的观点,对于周磊发病,是否和身体原本存在疾病,以及医院存在疏忽大意,所以才没有开出CT检查,医生是否进行了足够的提醒进行了讨论。 但是这些问题,因为证据不足和时日尚久,已经很难厘清真相,当事人各说各话,各有各的道理。 **** 才做好晚餐的明珉,解下腰间的碎花围裙,习惯性地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钱朵朵打来的。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她追魂夺命call? 明珉担心她有急事,赶紧给回了过去。 “明珉,快看都市频道,你那个案子上城市新闻了,而且还是特别报导!”电话一接通,钱朵朵情绪激动地开门见山。 “什么案子?”明珉皱了眉头。 “周磊案。” !!! “怎么了?”坐在饭桌旁等待开饭的严默,见明珉神色不对面色刷地变白,起身过来询问状况。 明珉心中警铃大作,她顾不得给严默解释,沉着脸迅速打开了电视,频道调至都市频道那一台。 正在播放的画面里,两位身材干瘦、穿着寒酸的老人并排坐在一起,还有一个孩子在阳台上晾晒衣服的侧影。 “儿子走了,媳妇被抓,我们两个老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小孩怎么办。明年就快高考了,他成绩不错,他爸生前还希望他念个好大学,一直在给他攒学费。” 老人浑浊的眼里老泪纵横,脸上的皱纹都在写满苦楚:“他昨天和我说,不想读书了,想边打工挣钱边照顾我们,这可怎么行,我 分卷阅读132 们不能拖累他……” 说到最后,哽咽不成声。 旁边作陪的一人,身份大概是亲戚,或者义愤填膺的邻居,此时适时插了一句嘴:“对方和律师一直在搞鬼,全然不顾道德良心,拖着不给赔偿,是要存心把这一家人都给逼死。”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太苦了,孩子她妈也不会那么极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又有人插嘴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画面和旁白转到警局,看看招牌,正是周磊妻子被抓后,明珉去做笔录的地方。 案子还在侦查过程中,警局里的人不方便接受采访,记者的采访被拒绝,但记者还是通过走访,调取了明珉和严默所居住的小区里的监控,去给观众呈现几日前的惊险。 画面模糊的监控镜头里,正是周磊妻子追着明珉浇煤油的一幕。别人看来只是热闹,明珉神经立马绷紧,昨日重现般的不堪忍受。 “有关事态发展,本台将继续跟踪报导。”主持人最后说。 房间里针落可闻,仿若觉得那日的煤油,又在身上重新浇过一次,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明珉不自在地抱紧双臂,她觉得冷。 冷到心里。 原本以为事情随着周磊妻子被抓,能暂时告一段落,她能缓缓神,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电视台里的新闻报导,播出后会在社会上引发什么样的舆情,带来怎样的影响和烦扰。 别人会怎么看她,她又要如何自处。 “明珉?” 因为画面模糊,严默只认出画面上的地点是自家小区,不确定上面的人是谁,看明珉神色苍白的样子,半疑惑半关切地追问。 “先…吃饭吧…”扯开抹勉强的笑,明珉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吃完饭,我再和你细说。” “好。”严默牵了她手走到饭桌前,安慰地轻拍 了她后背:“有什么事别憋着,一定要告诉我。” 低着头,明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筷子上夹的菜送入嘴里,吃得索然无味。 **** 本地居民大多有在用餐时段看城市新闻的习惯。 郊外的小洋楼里,严默的父母也不例外,正好看到了电视里的播出的画面。 严默没有记忆认不出来,严母看到电视里的报导,标题上醒目的泼煤油几个字,联系前因后果,立马猜到儿子和他女朋友出现在警局的原因。 自那日回家后,她眼皮子就在跳,一直惴惴不安,想打电话向明珉询问清楚,又碍于身份怕对方觉得自己多事,忍着没有发作,等待着某个周末,两个小年轻回家吃饭时再询机提起来。 新闻一出,了解事情的细微末节后,她更加坐不住,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你在屋子里转悠个啥?”严父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她。 “你呀你,难道不知道急?” “急什么?”他不明所以。 “咱们儿子和他女朋友啊,出这么大一事。”严母停止转圈,走到严父椅背后,嗔怪着拍他的肩膀。 “那人不是被抓住了吗,急什么?”严父还是不明白自己老婆在焦虑个什么劲。 “你就不想想里面有什么问题?”严母恨铁不成钢。 “能有什么问题,事情虽然上了新闻,那人是倒霉值得同情,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往人身上泼煤油啊。” “我不是说那个受害者,我是说…明珉……这个姑娘……”严母犹犹豫豫的,似乎不好轻下判断。 “明珉怎么了?出了这事,她也吓得不轻。” “我原本以为她挺好的,”严母面有难色,接下来的话,她说得颇难为情:“现在看新闻,里面讲人家之所以找上她报复,之所以对她那么大怨气,就是因为她代理案子时在里面拖程序,故意耽误受害者的治疗。你说,这是不是伤天害理,人品有问题?” 严默记忆缺失,如果找个品格有问题的人做女朋友,尤其还是个伶牙俐齿有手段的律师,指不定会被诓骗,吃得死死的。他身体状况特殊,老两口都怕自家儿子吃亏,不得不防。 像是被严母说动了心思,严父沉吟不语片刻,终于还是更稳得住气,理智地劝解道:“电视里是一家之词,明珉到底做没做错,在案子里面是秉持职业操守尽责,还是玩弄法律为难被害人,咱们先不要下定论,这事情还是先搞清楚,再去论人品不迟。” “那也得他们两个愿意老实说。”严母犹不放心,她很快拿起电话,给自家儿子打了过去。 “严默,是妈妈,家里最近有人送了好多贵的水果,我和你爸吃不完,明天给你送点过去。” ……… “不用你回来拿,我送过去,顺便一起吃个晚饭,叫上明珉一起,你不是说她手艺不错吗,我也想尝尝。” ……… 电话这头的严默和明珉已经吃完晚饭,因为饭前的新闻,明珉一直心慌意乱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闪现 分卷阅读133 而过的画面,什么情节都没有看进脑子里。 看见严默挂断电话,她下意识地问:“是阿姨?” “是。” “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送点吃的,顺便……”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严默故作轻松地说:“吃个晚饭,尝尝你的手艺。” “哦。” 唇角露出丝丝苦笑,明珉心里打鼓,事情不会这么巧,严默母亲突然提出要一起吃饭,肯定事出有因,指不定还是为了周磊案子的事情。 也许,刚才新闻报导的一幕,严父严母已经看个正着,是不是找个借口过来兴师问罪不知道,毕竟她的确拖累了严默,害得他一起犯险。 这一关,看来没那么好过。 ☆、第74章 “严默。” 吃完晚饭,明珉将房间里的卫生打扫收拾好,在严默额角落下一个轻吻,柔声说:“我回那边洗澡去了,待会要整理明天案子的诉讼材料,可能要很晚才能睡,晚上就不过来陪你了。正好你也要赶画稿,我们各忙各的。” 理由合情合理,她有正事要办,他总不能无理取闹一定要她陪在自己身边。严默眼睫微颤,面上不动声色地应道:“好。” “尽量早点休息。”他捏了捏她的手。 “嗯,我会的。” 随着明珉脚步声的远去,卧室房门被关上,锁扣轻轻落下的声音,就像在心上敲击,闷闷的、钝钝的,堵得他胸口发慌。 加菲猫杰克也来凑热闹,躬身跳上桌,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一屁股压在数位屏上不动了,肥硕的身体将屏幕拦了个结结实实。 这家伙,是存心捣乱不让他工作么? 罢了,反正他今晚,也没有了工作的心思。 严默放下手中的笔,将杰克从数位屏上挪开,揣进怀里抱住开撸。他背靠在椅上,想到刚才明珉的反应,轻叹一声。 其实他哪里看不出,明珉不过是在找个借口今晚独自呆着,不想和他呆在一起。若是要忙工作,要整理资料,来他房里也可以,同在一个房间两人也可以互不打扰。 她还是介意的吧…… 那则新闻报导,对她影响肯定不小。 母亲提出要过来吃晚饭,也许让她倍感压力。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求助也没有反对,反而让他更无从下手,不知从何宽慰起,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去助力。 严默打开笔记本,里面详述记述了的和明珉交往的经历,有欣喜,感动,自责,忐忑…… 今日这样明明心里揣着心事不开心,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沉默,若没有看漏的话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的是,隔壁卧室里的明珉,面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抱着膝盖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她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她该怎么办? ————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要继续。 经历一夜失眠,明珉早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要淡定,顶着黑眼圈来到律所。 昨晚的新闻在所里尚未发酵,出于对职业的互相理解,大家态度都还算平和,甚至有几个人过来表示了安慰,直道若不是看新闻,还不知道前几日明珉差点出了祸事。 【这件事情,你是受委屈了】 正在养病的师傅谭成易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对拖她下水心有愧疚,发了个消息过来。 明珉不置可否。 她还记得他当时说她胆子小怕事来着。 若不是今日有案子需要跑法院,还有些材料放在办公室,她大概率会选择在家休息几天避过风头,等事态、心态都平复了再开工。 “明珉。”钱朵朵急匆匆跑了过来。 “什么事?”她停下手上的整理动作。 “外面突然来了几个电视台的,好像是来找你的,你快避一避!”钱朵朵神色紧张地嚷嚷。 电视台!还来!!有完没完!!! 乍一听消息,明珉立马从办公桌旁起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几人从门口鱼贯而入,直冲着她的座位而来,她避无可避。 “明律师您好,我们是都市频道的记者,有些关于周磊案的事情想采访您,可不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对不起,我现在正忙,没有时间。”不想入镜,拿了个文件夹遮挡住自己脸,明珉侧身避过镜头。 “就一会就好。” 记者哪里那么容易不死心,又把话筒伸过来。 “我还有案子要开庭,要赶时间去。” 办公室里没地方躲,只能遁走了。 拎起桌上刚整理好的材料,明珉推开拦在面前的话筒,狼狈地落荒而逃。 这一幕,又被剪辑进了晚上都市频道的追踪报导。受到昨日的影响,观众大多对周磊报以同情,明 分卷阅读134 珉匆匆离去的身影,在即有观感的影响下,更像是做了坏事后的欲盖弥彰,心虚不敢面对。 时间到了晚上,严默母亲果然提了大包小包来看儿子。 长辈点名要尝她的手艺,明珉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准备晚餐。严默爱吃的水煮肉片,她擅长的蒜蓉花甲,还有白灼西兰花、糖醋排骨…… 明珉不知严母爱吃什么,严默只说都好她不挑食,于是辣的、甜的、咸的、清淡的她都准备了,宁多勿少。 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坐在客厅里等待晚饭,习惯性在饭点看城市新闻的严母打开了电视机,又正好将她今日被记者采访的镜头看了个正着。 原本还在和儿子拉家常的严母,被画面吸引过注意后,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眉头紧锁。 陪在一旁的严默也看见了,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明珉今天下班回来没和他说这事,当瞥见母亲的脸色后,顿时心道不好。 他记忆缺失,尚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大概了解明珉一个案子出了问题,事情越闹越大,前段时间还差点犯险,她这几天一直为了这件事情不开心。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母亲为什么这么大反应,甚至好像对明珉心里有了嫌隙。 “开饭啦。” 时间转瞬而过,严默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明珉已经在厨房里提醒他晚餐做好了。他只得先起身帮忙摆好碗筷,打定主意待会饭桌上若是母亲说了什么,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因为受了新闻的影响,三个人吃得五味杂陈。严母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决定等吃完饭详谈,明珉觉得气氛压抑不敢多说话,严默则是忙着一会看看这个脸色一会听听那个口风也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饭,明珉不忘记泡壶黑茶放置在桌上消食,当她将茶递到严母手上后,严母突然开口。 “明珉啊,过来坐坐,先不忙着收拾。” “妈……”坐在一旁的的严默连忙出声制止,他预感母亲接下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我和她说说话。” 语气是和善的,可眼神却含了凌厉。 “明珉忙了一天又准备晚饭也累了,妈你想聊天改天吧。”严默还想打圆场。 “就几句话,不劳神,不碍事的。”严母将人拉到沙发上坐好。 哪怕不明所以,明珉也能感觉到从吃饭起屋里气氛就不大对劲,此时看着严默和严母两个人仿佛在暗地里较劲争执什么,更加预感不妙。 “明珉啊,最近工作忙不忙。” “工作……”心里咯噔一下,明珉露出勉强的笑,佯作镇定地说:“还可以。” “工作再忙,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比如安全。”严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敲边鼓。 来了……她就知道……明珉紧张地握紧杯子。 “你看你这次,要不是运气好,严默那一下把打火机给抢了,你就遭难了。” “是是是。”连累人家儿子受伤,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抢了打火机?”严默在一旁目瞪口呆。 屋里两个他最爱的女人都没空给他解释,没功夫理会他。 “不仅要注意安全,为人处事也要注意。”严母继续念叨。 犹如玻璃上终于出现一道裂痕,咔嚓,明珉的心理防线,彻底开始崩了。她觉得严母接下来的每句话,都像在打她耳光。 “法律工作我总觉得是个匡扶正义的职业,哪怕不能扬善也不要为虎作伥是吧。” ……… “赚钱是重要,不过钱不是唯一,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道德和良心,不然那钱花得也不心安理得。” …… “你还年轻,不要太急于求成,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要有分寸,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空间。” ……… 明珉哑口无言,如果换一个人,她可能还不服气地辩驳一番,可对象是严默母亲,她若是直接开口顶撞,对方肯定要生气。 不……听口气,加上那天在警局外的反应,她肯定已经生气了,只不过没有明说她品格有问题,是用大人的口吻在边上旁敲侧击的教育。 明珉好像回到了读书时代,众目睽睽下被老师点名批评般羞愧难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事情的始末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子。 她低着头,脸开始涨红,思绪烦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活像真做错了什么事情。 “时间不早了,妈你还是先回去吧。”严默听言观色,赶紧打断话题。 咚,茶杯放得有点重。严母瞪了自家宝贝儿子一眼,心想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不过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见好就收。 “那我先走了,你们俩在家好好休息啊。” “妈,我送你。” 严默起身送母亲离开,当关好门后,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 分卷阅读135 今晚自己肯定不好对付过去了。 走近沙发,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明珉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泪盈盈的眼看着他。 她带着哭腔,几乎是啜泣着问。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我……” ☆、第75章 “我没有。”严默艰难地说。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明珉抑制不住沮丧,还有因为严母的一席话诱发的委屈。 “刚才你在做饭的时候,电视里出现你被采访的画面,所以我妈她才……” 严默试图解释,可是不明状况的他,不提还好,一提起采访的事情,明珉的沮丧、委屈顿时化成怒意,火气蹭蹭上涨。 “电视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是不是你妈说我赚钱不顾良心,害人性命,你也要相信?” “没有,电视里面只有你拒绝采访的画面,没有说你的不是……”严默摆着手想解释,却被继续打断。 “我白天被电视台追着访问已经很烦了,开了庭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赶回来做饭,谁知道你们却这么对我,说什么想尝一尝手艺,其实就是故意来教训我、敲打我!” 明珉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默,婆娑泪眼里全是不满的控诉。 “明珉……”被目光里的凌厉刺痛,严默手足无措,他心慌意乱地走过来想抱住她缓和气氛,却被厌烦地推开。 “我没有不信任你。” 垂下的双手颤了颤,怕再次被拒绝,终究还是没有试图再抱上去,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开口说话,有这么底气不足和辩白无力。 “我只是不清楚状况,但是我绝对不会不信任你。 笔记本里的明珉,于他而言是救赎一般的存在。他那么喜欢,不,是爱她,生怕自己对她不够好,怕和自己在一起委屈了她,怎么会不信任她? 如果在理智和冷静的状态下,明珉一定会认识到,此时和严默的针锋相对是迁怒,可几日里受到的惊吓,怀疑,还有指责,就像一座堤坝旁的洪浪越涨越高,压力终于将坝体挤压出一条缝隙,顿时再也经受不住决堤,滚滚而下。 首当其冲的严默,被浇了个透心凉。 “是,你不清楚状况,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从来都不会有错,错的人通通都是我!” 陷入歇斯底里的困境,明珉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是口不择言的尖刻,直刺入严默的痛处。 记忆啊,无解的记忆! 严默绝望地闭上眼,一时无言以对,屋子里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他再次睁开眼,只敢仰头去看头顶那片纯白的天花板,用愧疚的轻叹去辩白,好像头再低一点,就有液体要忍不住,颓丧地从眼角落下来。 “你这句话我不承认,因为没有记忆,所以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 是我错,不该对你心动,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你,讨你欢喜。 一错。 是我错,不该自私又贪婪,居然还想着和你在一起,哪怕明知道记忆的残缺不全,会使我不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 再错。 “所以你,如果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受委屈,要……”明明是不可承受之重,但是再艰难、不甘,心里觉得是为了她好,他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要离开我的话,选择分手,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不能一错再错后继续错。 严默的话,明珉反应不及。 她不知道他这些时日平静面容下,在浅淡笑容里一直纠结不清的担忧,也就不能体会严默此时的用心。 他的话对她而言,就是火上添油。 不是她受了委屈在发泄吗,怎么好像变成了他想要分手……还让她来做选择,话里话外的听起来,像是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 这家伙,不仅不承认错误,还越来越离谱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珉冷冷地问。 “知道。” “那好,如你所愿。” 怒气冲冲地从严默面前用最快的步子走到大门口,明珉临走时连拖鞋都忘了换,“砰”地用力甩上门,进了自家才发现状况,又不好意思回去敲开门再换回来,于是将拖鞋恨恨地脱下来,将鞋当成严默狠狠地往鞋柜上甩。 气死她了! 她今晚,不,明天,大后天,都不要理他了!! ****** 第二天,明珉妆都懒得画,顶着黑眼圈去了律所。 无心工作,呵欠连天。 “明珉啊,你这是……”钱朵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太直白了又难以启齿:“昨晚和严默奋战到很晚?” 的确,一直在冷战,盯着手机到两点,彼此一个消息都没发来着。明珉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 “那还,真是,激烈啊!”钱朵朵继续误会 分卷阅读136 ,挤了挤眼:“注意身体。” 什么跟什么,明珉翻了个大白眼:“激烈是激烈,不过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怎么回事?” “我们吵架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困倦和烦恼交集在一起,她像是去了半条命。 “你和严默,也吵架?”钱朵朵似是不可置信:“他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你主动挑起的。” “你到底哪边的!”明珉没好气的。 “正义!兼具爱与和平!!”钱朵朵单手叉腰,差点现场比划个美少女战士变身的动作给她看。 “烦死啦!”明珉以头撞桌。 “到底怎么回事?”看来好友的确很困扰,钱朵朵终于正经起来。 “说来话长,你今晚能不能陪陪我?”明珉恳求道。 要是再让她一个人独处,那就是一直在对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严默发消息,或者老是看手机严默有没有找她,又是一晚不睡,会疯掉去! “很抱歉,我下午要出差。”朵朵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去哪里?”明珉犹不死心。 “魔都,有个股权转让的案子要去趟证交所,我陪同当事人一起去处理。” “一起去!”明珉计上心头,眼睛一亮。 “啊~” “机票钱我自己出,我们俩睡一间房。” “这么草率的吗?”钱朵朵被好友的心血来潮惊得目瞪口呆:“那你和严默怎么办?” “不管他!”明珉气呼呼地说。 她最近压力太大,整个人就像是被高压锅一直闷着,郁卒得都快要炸了,不然昨天也不会那么大火气。索性出去几天散散心,吃吃吃、买买买排遣压力,而且有钱朵朵在一起,起码有个人可以陪着,不用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严默。 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要拿他怎么办! 不想了不想了…… ☆、第76章 “明珉。”钱朵朵跟在后面喊。 “怎么?”明珉推开漆成绿色复古风的大门,走进街边的一家咖啡店。 她专心看价目单,钱朵朵在后面忧心忡忡地望着好友。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喝什么?”不回答她的话,明珉自顾自继续选。 “我随便都可以。”钱朵朵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找位置坐去了。 忙完股权转让的事情花了三天,三天里明珉自己在魔都吃吃逛逛,把魔都值得一去的地方几乎去了个遍,然后说魔都周围的城市群也不错,值得一游,拉着她跑了两个旅游城市了。 算一算日子,她们已经出来八天,看明珉的架势,只要一提起回去,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死气白赖地拖着她继续再来一个悠长假期。 出来玩她是愿意的,刚好手头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只是明珉现在的状态,明显就是在逃避。作为好朋友,一直纵容着,陪着她逃避下去到底好吗? 看了眼桌上摆满的小食,钱朵朵撇了撇嘴。 不好,一点都不好。 “明珉,我说,”她清了清嗓子,终于不再是商量的口气:“我们该回去了。” “不不不,不回去,还有地方没去呢!”明珉吸着咖啡,猛摇头。 “都出来八天了,你散心也散够了,该回去收心了!”钱朵朵义正词严的,难得不再像只唯唯诺诺的小白兔,而是开始教育起明珉。 “你那些案子都处理好了吗?” “最近没有要开庭的。” “没有要开庭的,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了,证据要不要调取,文书要不要签收,当事人要不要联系?” “呃……”明珉有点心虚。 “我听到有法官打电话给你,问你有个案子可不可以去调解,结果你把时间给推迟了。” “晚几天也不迟。”她犹在垂死挣扎。 “晚到事情都堆在一起,做也做不完加班吗?”钱朵朵皱起眉头,戳破她:“你压根就不是在逃避工作,也没有真的散心,你就是不想回去面对严默而已!” 要死…… 听到严默两个字,明珉立马像只被刺破的气球,垂头丧气的,失去了任何吃东西的兴致。 “你看你,每天都暴饮暴食的,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钱朵朵继续喋喋不休。 “别说了,别说了……”趴在桌上捂住耳朵,明珉怕再听见那两个字,胸口闷闷钝钝地痛。 钱朵朵说的道理她都懂,只是暂时不想理会而已。她就是想大脑放空不要想到严默,她就是希望用吃吃喝喝填满胃去替代心里的空落。 八天,已经八天了。 严默一个短信,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悄无声息得,好像两人断绝了关系,以后都可以不用再联络似的。从前对她有多温情,现在就有多冷漠 分卷阅读137 ,差距之大,以至于明珉不由得不去怀疑,他是否真的像她原本想象的那么爱自己。 他所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深情,到底是真的如此出于本心,还只是记忆缺失后的角色扮演而已。 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明珉不敢深想,又不得不胡思乱想,她害怕回去面对的真相,是她不可承受的结果。 毕竟,分手对严默而言轻松得很,只要把笔记本里的内容删掉掩盖,就像一块橡皮擦擦去了痕迹,又是一片空白,他可以毫无负担的继续生活下去。 而她不同,和严默在一起是很美好,可现在以往的美好,就像镜花水月不牢靠,似乎一戳就化为乌有。 “你到底怎么想的?”钱朵朵见她颓丧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教育她催她回去工作了。 “我也不知道。”两眼无神的明珉苦恼地回答她。 “真的分手?”她不认为两个人前一天还看起来那么好,可以秀恩爱秀得单身狗吃吐狗粮,隔天马上分得斩钉截铁。 “你看他一直没联系我,心肠硬的跟块石头一样,我能回去主动和好吗?” 明珉头痛得不顾形象,将披散下来的头发抓乱。让她拉下面子去求和好,又是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情况下,事关尊严和面子,她决计办不到。 “那你也不能一直拖着不回去啊,对门对户的,有什么问题可能碰面了就好解决了,要分也好,要和好也好,总比现在不相往来僵着好。” 分? 想到分字,她的心都在痛啊…… 明珉的脸,愈发因为纠结而苦成一团。 包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明珉伸手进去掏手机,当看清楚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后,差点没拿稳把手机跌到地上。 她突然生出胆怯,不敢接通,只是将手机置在桌面上,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名字,直到铃声消失电话断线。 钱朵朵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问:“谁的?” “严默妈妈的。”她求助地看向好友。 “那你还不接?” “我怕。” “怕什么?” 钱朵朵皱起眉头,从来没见过好友如此怯弱的模样,难道爱情真的有这么毒,可以让一个人转变如此之快? 怕,怕,怕,吞吞吐吐话含在口里,就是说不出怕什么来。 “你又不欠她家钱,怕什么?”朵朵没好气地说。 “说的也是!” 明珉点点头,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般:“我又不亏心,怕什么!” 她拿起手机,给严母回了电话过去。 “阿姨,我在外地,您有什么事吗?” “明珉,你怎么去了外地,你和严默是不是吵架了?” “呃……我是,”不好意思说因为吵架出来散心,明珉只能找借口:“出来办事情,有案子。” 一边反应过来,严母问她是不是和严默吵架,看来还尚不清楚两人状况。 “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严母继续问。 明珉一时无言,只听见严母在电话那头焦虑的说个不停。 “他这几天都没有往家里打电话,我不放心过去看,才发现他过得没日没夜的,一直在画画。我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只说没事,可是看他那样子太不对劲了。” ……… “明珉,严默他记忆有问题,也许说不清楚或者不愿意告诉我,你老实告诉阿姨,你俩到底怎么了?” “我们…”话到嘴边还是难开口,明珉终于老实承认:“确实是吵架了。” “我就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 “能和阿姨细说吗?” “就是,就是有点争执。”明珉含糊其辞。 “如果只是些小摩擦的话,阿姨希望你能多宽容担待一点。严默他是个好孩子,可能因为记忆的问题会让你受委屈,但他对人绝对是好的。阿姨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尽快回来,他那样子实在不好,我们也劝不动。” 说到后面,几乎是恳求了。 “阿姨您放心,我现在就订机票,尽快赶回来。” 听到严默有状况,明珉也心急如焚了,顾不得计较什么尊严不尊严,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回去?”钱朵朵挑了挑眉毛。 “回去!”挂掉电话,明珉斩钉截铁的。 “最近的一班飞机是几点?” “两个小时后,恐怕赶不及。” “那还等什么,快点回酒店收拾行李,能买哪趟就哪趟!”明珉像是被充满电原地复活,精神十足动作迅速,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咖啡店。 ☆、完结 “严默,开门!” 一回到星城,明珉顾不得回家放行李,先去敲对面的房门。 砰砰砰,砰砰砰! 连敲了几次,里面都没有人 分卷阅读138 应答。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结果只有“喵”的一声,大概是杰克听见动静过来了。 可是严默呢,他怎么不开门? 故意的……还是睡死了…… 想到严母口中“没日没夜画画”,明珉觉得,两者都有可能。 拿手机看看时间,正是吃晚饭的饭点,他有没有吃晚饭?若是没吃,她正好也一起…… 火急火燎赶回的明珉,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和严默怄气的想法了,她首当其冲是想要先见到人,如果他态度好的话,嗯…那她也是可以大度一点,不和他计较,把那天的事就此放过的。 要知道,为了尽快回来见他,她可是人生第一次坐飞机没有选择实惠的经济舱,而是为了赶时间自己掏腰包买了两张商务座,想想那价钱都肉疼,如果严默再和她闹脾气,那她真的要心痛加心塞了…… “严默,严默……”嗓门越喊越大。 还是无人来给她开门。 无奈之下,明珉突然想起来,严默家还有一片备用钥匙放在自家的书房抽屉里。她只知道敲门等人开,真是急得连智商都下降了。 她连忙打开自家门去取钥匙,行李被随意地丢在客厅,倒在地上也没空理会,出来时换了一双鞋,正好是吵架那天从严默家穿回来的兔子拖鞋。 随着“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 屋子里黑漆漆没有开灯,杰克一双眼在黑暗里像两只小灯泡一样,幽幽地看过来。 还有股又闷又酸的味直冲而来,明珉皱了皱眉头。 严默他这是几天没有开窗开门透气了…… 打开客厅灯后,她讶异地发现,茶几上摆放的物品,好像还和严母来那天一模一样。连饭后那壶泡好没喝完的黑茶,都静静放置在桌上,透过玻璃看里面,深色的茶水已经长出白色泛绿的霉点。 难道她走了后,严默也没收拾? 这不像他往日干净整洁的作风啊。 于是明珉走去厨房,结果不出意料地又看见,前几日吃完饭她收拾好的碗碟,还躺在水槽里等待清洗,污渍油渍干结成痂。 不对劲! 认识严默这么久,这间屋子她来过不知多少次,从来没有如此杂乱不收拾的时候,难怪严母要说严默有问题了。 他到底在哪里,到底想干什么?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找过了,明珉动作又轻又慢地打开卧室门。 房间里依旧是昏暗的,好在写字桌上开了一盏灯。看见了熟悉的背影,明珉心上悬空的石头终于落下来,松了口气。 严默也许是工作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就怕他人不在家,只要他在就好。 明珉慢慢走过去,没有打招呼喊他起来,想先观察看看还有什么不对劲。 卧室里和外面一样,也是有股淡淡的闷味甚至是酸味,若不是顾及眼前人睡着了,她真的想直接打开落地窗透气。 严默趴在桌上安安静静睡着,只露出个侧脸,看上去…… 胡子拉碴的,眼底下还有青色,头发也似乎很久没洗,邋邋遢遢的,竟然有种颓丧的美感。 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你看我,一听见你不好就赶回来,心软得不行! 明珉坐在严默面前的凳子上,不知道是恨严默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还是恨自己不争气心太软,用手指去轻戳他面上的软肉解气。 谁知道这么一戳,把人给戳醒来了。 严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原本就眸色深,此时在眼里红血丝的映衬下,目光更显得黯淡又迟钝,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配上蓬乱的头发,还有那身几天没换皱巴巴的衣服,更显得不修边幅了。 “你醒来了?”明珉抓住他一只手,假装没注意到他此时的邋遢,仿佛两人吵架互不理睬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用平常的语气问他:“怎么在桌子边坐着睡着了。” 严默似乎还没有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只眯着眼看她,不说话。 于是她依旧自顾自说话,将窗户打开透气。 “你肚子饿不饿,我才从外面回来肚子饿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 空气里依旧静默,得不到任何回应。 明珉虽然面上沉着,心里已经开始底气不足了,她不知道严默现在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看她是怎么回事,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依旧在和她置气。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再出去,身上那身好像脏了。”她继续问。 “好……”嗓子发哑,严默终于憋出个字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 “画画。”两个字。 “画得饭都不吃觉都不睡了吗?” “不知道。”三个字。 “不知道?” “记不得了。”四个字。 感觉自己像是和自闭儿在对话,严默语速说得慢吞吞的,看她的样子又可怜兮 分卷阅读139 兮,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挫折一样。 明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还记得我俩吵架了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严默茫然的点了点头。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估计他起来后没仔细看笔记本。 明珉没好气地继续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想和我分手吗?”他迷惑地望着她。 “我没有!”她才不承认,当时话可没说明白,而且都是些气话,不作数的。 “没有?”又是疑惑的。 “没有!”回答得斩钉截铁。 “原来是我误会了。” 严默的眼里突然迸发出亮光,却马上又反应过来:“可你还不理我了。” 说她不理他,简直是倒打一耙,明珉哭笑不得。 “分明是你不理我。”她掐了他一把。 严默动都不动,好像不痛不痒般,只闷闷地说:“我醒来后看日记,看到你说想分手,然后等了一天你也没有消息过来。” “是你先惹我的,等等……” 明珉发现不对劲,她凑到严默跟前,伸出一个手指头比划。 “你说,一天?” “是的。”严默盯着她的手指头表示确定。 “今天是几号?” “七号?” “不!” 把手机伸到严默面前,明珉给他看上面的时间。 “十四号,今天是十四号!” “怎么过去了这么久?”严默也是愕然。 “因为……因为……” 忍不住上前抱住像个智障儿童的严默,明珉心里又酸又软又涩。 “因为你傻。”她有点想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八日里的提心吊胆、长吁短叹算怎么回事,以为严默对自己不理不睬了八天,所以难过了八天,可时间在他那,却才过去了一天。 对她而言吵架是八天前的事情,对他而言是昨天。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日记,写日记。”她苦笑着说。 “我看到和你分手,就不想看下去了。”严默老实承认。 “那你还认得出我?”明珉讶异地抬起头。 “认得的,我手机的开机画面就设置成你。”严默从桌上挪过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文件夹。 “你看,我画的画也是你,我今天一直都在画,脑子里都是你的模样,想着早一点完成,送给你。” 屏幕上,是个看上去古灵精怪模样的小女孩,严默以往的画册画的都是些妖魔鬼怪,但这次虽然也是一身奇装异服甚至用白骨作装饰,就是看着可爱,一点都不诡异恐怖。 细看之下,明珉还发现,小女孩的左手腕上有一条心形链子,脖子上带了个大大的钥匙状的项链。 那不就是她吗,真有几分神似。 明珉捂住嘴,被严默无意中透露的真相惊讶到了,难怪他总藏着捂着不让她看自己正在完成的作品,她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 原来是给她准备的惊喜。 只是这个惊喜,因为吵架被提前揭晓了。 “我心里乱的很,想着把作品早点完成,送给你,也许你就不生气了。”严默低着头,像是胆怯了,不敢看她。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气的。 她以为他没有记忆,于是就可以像橡皮擦一样将她从脑海里擦掉,回到两人从未相识的那天。 却没成想,他的时间,停留在了以为拥有她的最后一日。 她怎么能就那么轻易的认定,他没有那么爱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怀疑,这个人想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决心。 “严默。”明珉眼睛发烫了。 “嗯?”严默抬起头。 一个吻轻落在他额头上。 “你的画,我很喜欢。” 她像是小鸡啄米般,在他脸上又亲了好几下。 “我以后会更加信任你,也请你对我多一些信任。” “好的。” 严默轻声回应,终于变得主动,伸手紧抱住明珉,像是抱住一件易碎品,小心翼翼,又依恋无比。 背对着明珉的他,眸子里是刚才没有的清明。 其实对那天晚上的争吵,他看过日记后记得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明珉说没有分手,那就没有吧,他求之不得。 看来爱上她,他也只有一错再错,错到粉身碎骨,犹如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书桌最上面的日记本里,最近他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没有她,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拥有记忆,也没有那么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 蠢作者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完成这个故事。因为男主的记忆设定,太坑了,无数次埋怨过自己怎么心血来潮的。 这本书七次申榜落空,无榜单机到完结,写文就像在消磨自己,有时候 分卷阅读140 很难受。 姐妹文钱朵朵故事《蔷薇朵朵开》已放文案(c6k6.com)。 娱乐圈重生文《大佬男神哪里跑》已开文。 如果小天使们看得开心,希望支持一下收藏两本,蠢作者想有个榜,单机太难受了。 谢谢小天使愿意看我文,谢谢在我文下留言的你们,有时候写得丧,看见某个小天使的评论,又有了动力继续写下去。 祝大家都能被岁月成全,即使在此处有过失落,也能在别处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