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桃花依旧》 分卷阅读1 【同人】《[霹雳]桃花依旧》作者:一条废柴杂食的咸鱼 文案(c6k6.com): 自从知道穿越后成为缥缈月后,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对那个却尘思又是好奇又是警戒。 结果她发现命运是逃不掉的,缥缈月除了尽力逃离了与禄名封的婚姻外,还是为了护远沧溟而嗝屁了。 嗝屁的人对自己的嗝屁自然是没感觉的,原本以为只是累了后的一次闭眼休息,再睁眼却在了一个山村里。 旁边站着喜极而泣的却尘思。 “缈月,你还在怪我吗?”见她不说话,却尘思忙问。 “……不是,”缥缈月摇了摇头,老实地说,“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ooc。” 却尘思顿了顿,笑了,温和道:“无妨,你醒了便是最好的事了。” 文案(c6k6.com)依旧是假的(x cp却尘思,我还是在嫖和尚的路上越走越远 非传统意义的却月,不喜点叉 本来我是不想嫖却尘思的,但是我好想却月在一起,于是,对却月be的恨还是大过了理智 我还是好恨!我一定要让却月在一起!ooc也不管了! 这文没有大纲,没有正剧剧情,瞎几把写,依旧不会很长 我嫖和尚是不是可以嫖出个系列来啊?(陷入深思 内容标签: 霹雳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缥缈月,却尘思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醒来 风,有点冷。 人,有些累。 眼,变得沉。 都说人死之前能看到自己的一生变成走马灯,在眼前以幻觉的形式回放,但缥缈月却没有看到——即便看到了,估计也会是以却尘思的脸居多。 这么说来,似乎有点对不起小道。 她爱极了却尘思的脸,又讨厌死了他的性格,正如当她知道自己穿越变成了缥缈月,就一直在极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还是于事无补一样。 本来她是个现代人,看着霹雳骂人骂得正起劲呢,结果估计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脚把她踢到了苦境,入了儒门学习什么叫礼数。 那会儿她还不叫缥缈月,而是叫皓月,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在看霹雳的时候,她对缥缈月的经历十分唏嘘,当发现自己变成了缥缈月之后,便一直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明明知道只要不离开流书天阙或许就不会遇见却尘思,可是内心的疏狂还是让她离开了此地;她努力地不想遇见却尘思,却还是撞上了鹤白丁,与他打了一架,见到了跑来劝架的却尘思……再后来,她还是与他熟识了,看着他被异识侵染,看着他被侠菩提提点,三人交换灵封……看着终于正常了的却尘思,她终于松了口气,却在这一刻顿悟,自己还是走上了“缥缈月”的命运。 时至今日,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除了厚着脸皮依旧拒绝了禄名封之外,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此时,她依旧要为救远沧溟而死了。 远沧溟此时应该已经安全了,虽然她也知道远沧溟的结局,只不过这一点已经是她不能努力修改的了。 本来她对远沧溟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太像却尘思了。她与却尘思早已无缘,每看一次远沧溟,看着他对自己笑,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都心痛如割。 ——若有这种眼神的,是却尘思该有多好。 可如今马上要死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生这么结束,也挺好了,起码在仙山,她还可以见到小道,而仙山不会有却尘思。 她终于可以在却尘思到不了的地方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心忽然放下了,双臂,也终于无力地垂下了。 所谓死亡不过就是一闭眼的事,缥缈月再睁眼时,只觉得一阵白光刺眼,让她忍不住流出几滴生理盐水。 她努力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终于聚焦成功,让她看见了一片简陋的天花板。 她躺在一张床上,屋外阳光刚好照在她的眼皮上,怪不得会觉得刺眼。 ……这难道就是仙山? 不对啊?小道为什么不来接她?之前古陵逝烟、弁袭君去仙山的时候,都有人来接,后面鬼方赤命嗝屁了,三贝也来了,为啥小道不来? 没义气的臭小道,看她不去揍他…… 缥缈月艰难地撑着自己坐起来,只觉得自己每动一下,骨头就咔吧作响,身体都是僵硬的,连指节都弯不起来。 不对啊,人去了仙山会是这样的吗?这看起来不对啊!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吱呀一声,门开了。 “啪”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缥缈月艰难地扭过头,看见却尘思呆呆地站在门口,臂弯上的拂尘掉到了地上,于是她也傻了。 怎么回事?她拼尽全力都没能改变命 分卷阅读2 运,结果不知道是她哪个蝴蝶翅膀一扇,弄得却尘思也来仙山了? 不应该啊! “渺月!你醒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却尘思冲了过来,喜极而泣:“你……你果真醒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只能轻轻扶着她。 却尘思有一双好看又多情的桃花眼,以往她每一次看到都会悸动几分,现在他眼中含泪,让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桃花微雨春风细的景象,那年他打着伞,桃花飘过他的眉间,于是心和当年一样猛然一跳。 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好似从天堂一瞬间掉回了病床。 见她瞬间皱起了眉,却尘思顿时紧张了:“渺月!你感觉怎样?你才刚醒,不宜乱动!……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忘了这件事……”他又陷入了自责之中,扶着她躺下。 怎么上了仙山这人还喜欢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她身体有异,早就叫小道过来和她一起揍他! 缥缈月张了张嘴,却发现舌头也是僵硬的,废了好大劲才说出了一个字:“你……”声音沙哑得令她吓了一大跳。 “我在。”却尘思低头看着她,眼角还有些微红,眼中的激动也未散去,嘴角噙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 缥缈月看呆了,一时半会儿不说话了。 这个臭和尚,怎么死了还这么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这个臭和尚,为什么死了还不放过她? 见她又不说话了,却尘思也不明所以,但仍然努力地找着话题,温声问道:“目前感觉如何?你刚醒不宜乱动,若是有什么需要,叫我便好。要不要喝一点水?” 缥缈月努了好大力才成功地微微点了个头,毕竟嗓子这么哑下去也不是办法。 却尘思顿时起身去倒水了。 他一离去,缥缈月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心跳终于缓了些。 这也太真实了吧。 不对,应该说,除了睁眼看到却尘思还看见他对自己嘘寒问暖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这里真的是仙山吗? 却尘思很快倒完水回来了,对她微微说了一句“失礼了”,再度将她虚虚扶起,小心翼翼地喂她水喝。 缥缈月一点一点地喝着,总算是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却尘思兑的是温水——随后又喝了两杯,才彻底缓了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却尘思收拾茶具的模样,心里一阵复杂。 她刚醒那会儿没反应过来,先入为主的以为此地就是传说中的仙山了,毕竟她没能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但是现在眼前种种都如此真实,看来她是真的没死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却尘思用了什么方法……回想一下,见她醒了之后,却尘思说了句什么? 他说:“你果真醒了……” 这个“果真”……他不会干了什么蠢事吧? 缥缈月又皱起了眉头。 “渺月。”却尘思收拾完,又回到了床边,为她细细把了把脉,表情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声音依旧温和,“你累了吗?累了就睡一会儿。” 缥缈月摇了摇头,拍了拍床边,看着却尘思。 后者明白了她的意思,本欲离开让她好好休息,还是坐下了。 “怎么回事?”她舌头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只能言简意赅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却尘思自然是知道她问什么,本来他也不准备瞒着她,便将经过细细道来。 缥缈月听完,若不是脸部肌肉还有些僵硬,必定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这是什么鬼? 她死后被异术操控,却恰好保住了最后一口未散之气,在忘潇然欲埋之时却发现还能救,便拼尽全力将她救了回来,安排在这个远离武林的小屋内养着最后一口气,直到快死了才告诉却尘思一声,让他照顾她。 她却一直沉睡,却尘思心灰意冷后顺势在此退隐、留了下来,在亏欠与失而复得的情绪中一直照顾着她,直到今天看见她清醒。 妈的。 缥缈月突然很想骂人,但许久没骂了,如今舌头又不利索,骂不出声。 却尘思察觉到了她骤变的情绪,也猜到了一两分缘由,垂下眼道:“渺月,你还是先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儿熬好了粥再来找你。” 缥缈月勉强点了个头,却尘思微微发出一声叹息,离开前还是细细地为她盖好了被子。 门又吱呀一声被关上了,缥缈月盯着天花板发呆,心中郁结。 死都死不了,这是什么鬼道理! 她好不容易想要放下了,却尘思还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却尘思如今已经退隐了,看来剧情已经到仙魔鏖锋了,她唯一还算记挂着的远沧溟也早就上了仙山。 江湖总是残酷的,一代代的新人出,一代代的旧人破格,除了不死系不管怎么虐都能蹦跶之外,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退隐的退隐。江 分卷阅读3 湖中再也不会有三足天新的故事了,而旧故事……不提也罢。 屋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或许是却尘思在忙着做什么,每每路过她屋前便忍不住放轻脚步,待走过了才继续忙碌起来。 她忽然觉得心累,于是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章 野村 缥缈月足足恢复了三天才勉强能走几步路,这还是她努力躺在床上边修炼边用运转了几个周天的内息滋养的结果。 却尘思当然是希望她能顺其自然好好修养的,但缥缈月始终无法接受这么无力的自己,于是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缥缈月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搭把手。 或许是不屈的意志让她恢复的速度加快,又过了几天,她已行动如常,就是身子尚且还有些弱,干不了什么太重的活,站久了也会累得两眼直黑。 现在,却尘思和她在一片山野乡村之内,此地民风淳朴,却也基本不与外人往来。村子南面的山坡上还有一大片的野桃花,开起来的时候像是一片落在山间的朝霞,只是现在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青翠,听村里人说,再过大半个月,这青翠叶间藏着的野桃便要成熟了。 已经是夏天了,缥缈月清醒也快一个月了。 她坐在院子里,摊开手,阳光的斑点落在她的手心。 却尘思出去了,说是要买些东西,村子里没有,他得离开这片大山去外面的镇子里采买才行,于是一大早就出发了。 对此缥缈月倒是不担心,毕竟是那是却尘思,在这乡野山间,打得过他的人根本没有,就跟知道他是和尚的也根本没有。 关于这一点,应该是却尘思有意隐瞒的,毕竟他们两人生活在一处就挺容易让人有非议的,更要是知道其中一个是个僧人,或许就更麻烦了。 村里人对他俩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好奇,毕竟她在此地昏迷已久,村子里也有不少村妇在却尘思还未退隐只能偶尔过来探望时受其托付照顾过她。 但这个好奇很快就散了,民风淳朴的乡村总是如此。 缥缈月清醒后第一次在却尘思的陪同下来到村子里时,村妇们先是一阵惊讶,随后露出了笑容:“姑娘总算是醒了。”然后对着却尘思打招呼。 一开始她还有些讶异,看向一旁的却尘思,后者含笑谢过那些村妇后小声对她说:“父亲和我皆托付他们照顾过渺月你,毕竟,”他干咳一声,“我照顾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缥缈月刚想说你不是照顾的挺好的,突然想起了两人的性别问题。 “那我也应感谢才行。”她说。 “我已谢过了,渺月不必再另行言谢。”却尘思说。 “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缥缈月翻了个白眼说完,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谢他们。 可惜缥缈月骄纵一世,不知道多少人说她脾气坏,平日里除了读书练剑,好像也没什么其他会的技能。现在她剑也丢了,人也刚醒,身子还弱,什么都做不了。这种认知更让她忍不住气恼起来,又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却尘思知道她的脾气,便带她去村子里、农田边逛了几圈,只见满村的孩子没约束地疯跑,放牛的放牛,放羊的放羊,一问会不会认字,都摇头说不会。 后来缥缈月开始耐着性子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写字。他们坐在村中央的大榕树下,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面写字——起初缥缈月还有些忐忑,这种过于原始的教育方式她有些拿不准,但教了几天便得了趣,十分享受那清风树影天地穹庐下读书的感觉,更享受孩子们跟在她身后叫着“月先生”的氛围。 当然有的时候却尘思会和她一起来,这时所有的孩童都会缠着他,看得缥缈月有些酸。 也不知道是酸孩子们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亲近却尘思,还是酸却尘思比她在孩子中更受欢迎。 可能两者都有。 毕竟却尘思对谁都是这么包容又温柔,谁不喜欢呢?再顽皮的孩子在他的目光下也能安静,正如当年骄纵半生的她在他的目光中看见了佛陀拈着的那朵花。 “渺月。”却尘思站在孩子堆里,被他们扯着衣袍,无奈地看着她。 缥缈月挑了挑眉,一派悠闲地挑了根粗壮的、露出泥土的树根坐下:“不是很好吗?反正你也没事,帮我代课也不错。” 虽然并不知道代课是什么意思,但稍微想想也能理解,却尘思无奈地笑了笑,显然是答应了,便学她的样子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一笔一画地教孩子们写字。放眼望去,就是一个个黑黝黝的后脑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地面。 没有江湖纷绕,只有清风与树荫。 这种情景似乎就像梦境一般。 尽管目前看起来习字教育进行得还不错,但再这么下去,久了也还是会不方便。缥缈月寻思着自己还是得找一处屋子当书院。 却尘思见她如此上心,专门托人为她建了间房子当作书院。 分卷阅读4 书院落成的那天缥缈月很高兴,给它起名叫“三省草堂”,牌匾上的字是却尘思写的,本来她想要自己写,但手腕无力写出来的字不是很好看,气得她差点没劈断木板,还是却尘思赶紧拦住她,翻了个面在背面帮她写了一个挂上。 三省草堂。 却尘思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温润,就连折勾笔画都是圆润的,没有半点棱角,缥缈月倒是嫌弃过他的字没有风骨,却尘思却只是笑笑。 只要他一笑,缥缈月就没有脾气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却尘思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他总是会微笑着包容你的一切,而你在他含笑的眼神中总是容易溃不成军。 缥缈月深知这种感觉,毕竟她也曾想尽力摆脱,却还是敌不过他的一句“渺月好友”。 但也只是好友而已。 缥缈月已经不想再坚持这份无望的情感了,所以当她面对自己的死亡时其实内心还是很轻松的。 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死成。 这件事想想就气恼。 缥缈月看着手里的书,又翻过了一页,想着等自己再恢复一些,就搬走吧,住在书院那,远离却尘思。 等再好一点……她就可以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住了。 初夏的阳光晒起来很温暖,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此时已经结出了些青色的小果子,再过几月就能挂上红色的果子了。枣树为她遮去了不少刺眼的阳光,让她只感温暖而不觉刺眼,很快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昏昏欲睡。 却尘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缥缈月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着了,手里的书卷也即将从手里脱落,却尘思三步并两地赶紧走近把书卷接住。 在院子里睡着,稍有不慎就会染上风寒,缥缈月如今身子还比较虚弱,大意不得。可却尘思又不愿将她唤醒。 待她醒了,他就不会再有如此机会了。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伸手先为缥缈月把了把脉,发现她脉象平稳,身体也有所好转,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心。 就让她在这睡吧,毕竟阳光真的很好。他转身进了屋子,抱了一条薄毯出来,小心翼翼地披在缥缈月身上。 缥缈月仍旧没醒。 或许是沉睡太久,又或许是此地太过安稳,江湖人的警觉已逐渐被缥缈月丧失了。却尘思为她掖了掖被角,还是不放心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他飞快地把采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回到了院子里,搬了张椅子,坐在缥缈月的旁边守着她。 缥缈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给她添了不少血色。 却尘思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她的脉象。 他看得出缥缈月内心的挣扎和想要离开,可是他又是如此的自私,不愿见这唯一剩下的好友离开自己。 或许禄名封说得对,他果然还是个自私混蛋的家伙,既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又不愿放她离开。 毕竟他已经不能再面对失去了,尤其是缥缈月这位失而复得的存在,他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了。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当他知道缥缈月还活着的时候,内心的狂喜几乎快要他落泪。他以为父亲说的是假的,又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相信那是真的,当他按照指引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村里第一次见到缥缈月的时候,他闭眼,流下了眼泪。 缥缈月的存在支撑着他走完最后那一段江湖路,然后从此看透,退隐他乡。 家乡在哪里已经无所谓了,他对江湖早已心灰意冷。 保护不了好友、保护不了亲人,苦境新人一代代地出着,也不用他多费心力了。 江湖太近又太远,近到有人的地方就是,远到心无牵挂便在天边。 如今的他只愿守着这一个地方,守着仅存的缥缈月。 第3章 南坡 “月先生,平时都是你带着我们,这次我们带你玩啊!” 这是缥缈月来到村子两个月后的一天,她刚到三省草堂外,就看见班长跑了出来,对她说。 身后其他孩子也从窗户、门内探出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 班长年纪是最大的,又因为是家里的老大,性子沉稳,她便按照现代那一套把他立为班长,帮自己管着这帮孩子。 如今孩子们字已经认识了好几十个了,也能歪歪扭扭地写几个字了。三省草堂教学时间比较宽松,一是孩子们还是要帮家里干农活,二是缥缈月精力不足也不能教太多,前些天就因为夏收期而放假,现在他们刚结束,却又想着去玩了。 当然这是缥缈月的看法。 她挑了挑眉:“又想去玩?” 班长赶紧摆手:“不是啦,不过是我们几个每年在这个日子里都会干的事……先生平日教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也想回报先生。” 嗯……其实她也还处于假 分卷阅读5 期后遗症,不想上课,便问:“是什么事呢?” 班长见她松口,顿时笑了,神秘兮兮地说:“先生跟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剩下的孩子呼啦啦地从书院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工具。 “先生快来!”“月先生要跟上啊!”…… “慢一点,也照顾一下先生啊!”班长在后面喊。 缥缈月觉得很是无奈。当初她也是能力扛鬼方赤命的,怎么现在大家都觉得她很弱啊? 都怪却尘思。 她就这么被孩子们拉着走了。 却尘思今日去帮村内老人治病。他会些歧黄之术,隐居在此后村民们中有谁生病了,都会来求他。 为老人开好一帖药,并表示自己过几天还会去采些药再送来后,老人的儿媳送他出门。 她是所有村妇里照顾缥缈月次数最多的人,和却尘思也还算熟,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却尘思和尚身份的人之一。 “这次真是多亏大师你了。” 却尘思笑着摇了摇头,温和道:“不必如此客套,说来我也要谢谢您为我照顾渺月。” 村妇笑了笑:“您和月先生都是改变了我们村子的人,我们谢您还来不及呢。” “关于这点,我也有些担心,若是我们的改变让你们和这个村子发生什么意外,那我与渺月怕是……” 他没有说完,被村妇温和地打断了:“大师,你们来此是我们的缘分,当下已是很好,又为何要对充满变数的未来操心呢?我们种下一株麦子,自是希望它能长得穗多颗大,从来不会去想它会枯死的呀。” 却尘思微怔,笑着叹息一声:“是我想错了。” 村妇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吵杂窜入两人的耳中。 却尘思寻声望去,见到一群孩子背着背篓提着竹篮呼啦啦地往山里跑,乍眼望去像群猴下山。 却尘思呆了呆,就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村妇像狂风一般窜进“野猴子”堆里,揪着一个的耳朵就大吼:“赵!铁!” “哎哟!娘!疼!你不要扯我耳朵!”赵铁疼得哇哇大叫。 “你们在干什么?!都不读书了吗!”村妇一改和却尘思对话时的温和,一手揪着自己孩子的耳朵,一手叉着腰,怒目圆瞪,扫视一圈噤若寒蝉抖若筛糠的皮孩子,看得却尘思目瞪口呆。 “娘……我们,我们出来也是月先生同意的……”赵铁小声挣扎。 “少来!月先生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村妇显然不信。 堪堪赶到的缥缈月赶紧把手里的竹竿藏在背后。她一听说是要去打野枣子,便在路边捡了一根,跟着自己学生兴冲冲地往山里跑。 却尘思一眼看到了她,缥缈月和他对视:“呃。” 村妇:“……” 却尘思赶紧上前道:“夫人先莫急,听听他们的理由吧。” 班长赶紧上前把说服缥缈月的言辞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村妇听了更怒了,大吼:“月先生的身体尚且还未恢复,你们就带着她往山里跑!出了意外怎么办!” 孩子们一听,一个个蔫了吧唧地垂下脑袋。 却尘思赶紧好言相劝一番,余光瞟到一个劲对他使眼色的缥缈月,又对着村妇道:“孩子们也是一番好意,夫人莫要怪他们了。夫人若不放心,我陪他们一块去便好。” 他当然也知道缥缈月身子还虚弱着,对此次出游也很是担心。但缥缈月难得兴致勃勃,他也不愿让她不开心,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 村妇这才勉强同意了,但还是对着自己儿子一番叮嘱:“照顾好月先生听到没有!别像刚才一样!你们一个劲地疯跑,都不管后面的月先生!” 赵铁委屈巴巴:“……我们也有等月先生的……”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渺月。”却尘思走到她身边,小声唤她。 缥缈月看着手里的竹竿,声音很是平淡:“你也是不放心我,才会选择跟来吧。” 却尘思顿了顿,笑道:“怎会?我只是有些伤心,渺月马上就能有好东西了,却不愿和我分享。” 缥缈月:“你……”她心头怒火还没来得起燃起,就被却尘思四两拨千斤般拨了回去,还被他反将了一军。 “我会带回来给你的。”缥缈月辩解道。 “那渺月就把我当作苦力吧,这样你能多摘一点。”却尘思微笑道。 ……妈的,这个人怎么回事,自从她醒来后,却尘思感觉就不太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ooc?还是说他也被魂穿了?! 缥缈月内心大震,觉得不无可能,毕竟自己也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件事似乎不好直接询问,还是小心观察为好。 却尘思不知道缥缈月在想什么,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缥缈月没跟上来,出声询问:“渺月?” 缥缈月赶紧道:“知道了,你不要这么啰 分卷阅读6 嗦,我自己会走。” 却尘思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要是你能让人放心一些,他也不必这么啰嗦了。 当然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让缥缈月知道的,不然她肯定又要生气。 山路崎岖,有的地方还很滑。虽然缥缈月自己说自己能走,但却尘思还是跟在她的身边一起走着,时刻准备着帮忙。 她走到一半就有些慢了,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但还是坚持自己走,最多原先打算拿去打枣子的竹竿变成了拐杖。 孩子们进了山就跑得没影了,只有班长和被母亲叮嘱了的赵铁还在前面按着他们的步调迈步,只是和缥缈月的慢吞、却尘思的沉稳不同,他们步调轻快,一蹦一蹦的,有的时候还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摘些紫红色的浆果给缥缈月和却尘思。 等到了南坡下,孩子们早就已经等在那许久了。 枣子青红相交,摘回去放一会儿就能吃了。班长说这个时候来摘刚刚好,要是再晚些,熟透了的枣子就要被鸟吃掉了。 缥缈月抹了把汗,觉得自己好久没如此运动了,还有些喘,却尘思想为她顺顺气,刚抬起手又放下了。 缥缈月没有觉察,只望着高大的野生枣树问:“这要怎么摘?”她带的竹竿被她当拐杖支撑了一路,早就报废了。看着这些孩子似乎也没带什么工具,就带着背篓或者麻袋,一看就知道是用来装东西的。 “月先生先在一旁休息吧,看我们给你表演!”班长摩拳擦掌,难得呈现了一丝孩子气。他手一挥,就见几人出列,一阵助跑,像猴子一样窜上了树,嗖嗖几下便爬了到了树冠处,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揪着树枝开始摇。 枣子噼里啪啦地落在树下的背篓里。 坐在一旁的缥缈月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却尘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缥缈月瞪他:“你笑什么!” “没有。”却尘思赶紧恢复了以往的微笑弧度,只是眼里浓浓的笑意并没有退去,看着她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 缥缈月赶紧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看他。 翻白眼是补救,好遮掩滚烫的脸颊。 有一颗枣子滚到了却尘思的脚下,他捡起来,看着尚且还有些青的枣子,倒是十分不嫌弃地往衣服上擦了擦。 “这个枣子太青了。”缥缈月还是撇开着头,却不妨碍她察觉到却尘思的一举一动。 “是。”却尘思笑了笑,但还是攥在手里,“但毕竟是他们辛苦摇下来的。” 缥缈月看着辛苦摇树的几个孩子,枣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没多少落进背篓里的,其他人蹲在地方捡枣子捡得不亦乐乎。 她突然心上一计,站起身来,冲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喊:“先别摇!” 孩子们果然停下了手,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缥缈月扭头对却尘思说:“把袈裟脱了。” 却尘思:“……” 第4章 南桃 却尘思还是把袈裟脱了给缥缈月,没问她想要干什么。 缥缈月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现在这个情况需要的布,只有却尘思的袈裟合适。却尘思的袈裟并不起眼,大概没人能想到这是一件袈裟。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袈裟,柔软的布料上还带着却尘思的体温,烫得她指尖都觉得有些灼热。 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夹着袈裟朝枣树下的孩子们走去。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听过一种心理疗法,叫“心理脱敏”。大致上来讲,就是让患者通过一些循序渐进的步骤,认识、接近让他们害怕的物品,从而减弱这种心理障碍。 让害怕水的人凝视河川,让惧怕火的人认识火焰。 却尘思就是她的“敏”。缥缈月就是在用这种方法,试图通过靠近却尘思而减缓自己的心理压力,等有一天,她能对却尘思的任何体贴的靠近都熟视无睹的时候,就证明她已脱敏成功,证明她已彻底放下了。 待那个时候,她大概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然后毫不眷恋地离开了吧。 缥缈月如是想着。 却尘思自然是不明白缥缈月心中所想的,他兀自对缥缈月似乎有点接受他了这件事而感到高兴。 自从缥缈月的心思他俩心知肚明只是没明着捅破后,尴尬的氛围总是流转在他们之间,但现在好像没有了,缥缈月重新像以前一样对他。 毕竟谁能想到,缥缈月此时的接近是为了以后的别离呢? 起码却尘思想不到。 他真的很高兴,觉得两人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时候,可惜鹤白丁却不在了。 想到这他神色有些黯然。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照顾缥缈月,也好久没去看鹤白丁了。等缥缈月身子再好一些,他们一起去看他吧。却尘思心里计划着。 他抬头看向缥缈月,这时她已经指挥着几个孩子把自己的袈裟展开,冲着树上挥手。 枣子噼里啪啦地掉着,落在 分卷阅读7 了袈裟上,沉甸甸地坠着。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把接住的枣子倒进背篓里。 如此反复数次,每棵树都被这般洗劫了一遍,但还是留了些给别人摘或者留给鸟儿吃。孩子们背起背篓,又要往坡上爬——南坡上那一片桃林,如今桃子也要好了。 缥缈月把袈裟还给了却尘思,却尘思倒是看也不看上面沾着的尘沙,只简单地抖了抖,又披上了。 缥缈月打量了一下却尘思,微微蹙眉:“一开始穿着袈裟我还没觉得……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好多?” 却尘思怔了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瘦了,便问:“有吗?” 缥缈月点了点头,伸开手臂比划了一下:“你以前是这样的,”手臂又收拢了些,“现在是这样的。” 她对此很是笃定。 “是吗?”却尘思笑了笑,岔开话题,“孩子们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快走吧。” 却尘思对自己的身形着实没什么想法,让缥缈月赶紧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已亏欠她太多,如今又只剩下这么一个好友在世,就算是每日辛苦上山摘草药、为她打点,又算什么呢? 正如却尘思熟知缥缈月的心思一样,缥缈月也熟知却尘思的心思。她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最近消瘦了许多的肩膀,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果然还是离开比较好吧?这样对两人都好。 她闭了闭眼睛,甩下却尘思率先朝坡上爬去,心脏钝痛。 “渺月。”却尘思赶紧追上,“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缥缈月闷头走路,不理他。 刚刚那一瞬间,她有想要把自己搬家住去书院的计划告诉却尘思的欲望,可是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是不要说了,等实在不行,到时候自己悄悄搬走就好了,也不用麻烦却尘思。 南坡的路有些难走,旁边只有一些被踩踏出来的土阶梯,缥缈月努力压着自己的喘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看见了已经开始摘桃子的孩子的身影。 “月先生!”赵铁看见了她,一溜烟地从树上窜下来,捧着一颗桃子来到她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说,“这是我摘的桃子哦!给你,我敢保证肯定甜!” “啊!赵铁!”有人大叫,“你怎么能挑硬桃给月先生!”他也窜了下来,手里拿着一颗桃子狂奔到缥缈月的面前,“月先生月先生,这颗桃子已经熟透啦,你看它软软的,汁水会很多。” 班长在不远处大吼:“你们这俩桃子毛都没洗掉就敢给月先生?!”他也眼巴巴地凑了上来,“先生,这个桃子我用带来的盐搓过了,毛都已经搓掉,可以直接吃啦。” 缥缈月笑了笑:“谢谢你们。” 她也不好拂了三人的意思,便打算都收下慢慢吃。谁知这三人开了头,其他孩子见此情景,也带着自己挑好的桃子涌到她的面前争着要送给她。 却尘思被蜂拥而来地孩子挤到了一遍,看着孩子堆里头疼的缥缈月忍不住笑。 之前缥缈月还说他比她在孩子中还受欢迎……这怎么可能呢? 他缓缓地走到一旁的树下,也开始看起了桃子。 缥缈月其实嘴很挑,这些孩子们都不知道,他却很清楚。 鹤白丁也喜欢吃桃子,还必须是硬桃,经常上手洗了洗就吃,吃得嘎嘣嘎嘣的,啃完再潇洒一吐桃核,觉得这样子最爽,缥缈月则对他这种吃法嫌弃得要死。 她喜欢软硬适中的桃子,汁水不要太多,容易脏手,甜度也最好适中,毕竟太甜了容易胖,就连形状最好也是完美的。若是酷夏,桃子还可以在井水里泡一泡再拿出来,切成小块,装在白瓷盘子里,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吃法了。 鹤白丁骂她穷讲究,缥缈月喷他土老帽,两个人马上撸袖子就要开打,这个时候还是却尘思赶紧从中调和。 他想着过去的时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挑了半天才挑中了两个符合缥缈月挑剔要求的桃子。野桃长得自由又狂野,能挑到两个缥缈月喜欢的桃子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随后他又自觉地把袈裟脱掉,裹着桃子回去找缥缈月——毕竟他也能猜到,没有带竹篮又暂时动用不了乾坤袖的缥缈月没法处理那么多桃子,大概需要用到他的袈裟。 缥缈月张望了半天,终于看见了缓缓出现的却尘思,松了一口气,装作随意地问:“你去哪了?” 却尘思笑了笑:“我也给你摘了桃子。” “你……”缥缈月没想到这一茬,一时有些忪怔。 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竹筐,也不知是谁贡献出来的,里面装满了桃子,孩子们已经不见了,估计往上面跑了去摘桃。却尘思心下了然,把自己摘的桃子拿出来,就要放进竹筐里。 缥缈月赶紧拦住了他:“等等!” 却尘思不明所以。 “这些是我的学生们给我的,你可不要把这些搞混了。”她义正词严地说。 “那我的桃子怎么办 分卷阅读8 ?”他晃了晃手里的桃子。 缥缈月的阻止是她下意识的行为,毕竟她不想让却尘思给自己的桃子混进桃堆里,等回去了就根本分不出来了。 “呃。”她说,“那就就地解决了吧。正好我也饿了。” “好,那我拿去洗一洗。”南坡旁边有一条小溪流,可以洗桃。 “等一下。”缥缈月低头,从竹筐里挑出一颗硬桃递给他,“这个也洗了吧。这是给小道的。” 却尘思捧着两颗桃子,看着缥缈月递来的那颗怔了许久,缥缈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嗤”了一声别过头,但递桃的姿势没变。 他低头,笑了,声音温柔得像是春风中的叹息:“好。” 第5章 凡心 缥缈月的一天,从破晓开始。 这个村子里有一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尾羽很是漂亮,估计这只鸡也爱美,每天走得趾高气昂,平日里不是逡巡自己的地盘就是找吃的,见谁都有脾气——除了却尘思,毕竟却尘思能和它“交流”——只对一件事兢兢业业: 打鸣。 每天太阳升起,公鸡开叫,缥缈月就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自从来到这里后,一向喜欢睡懒觉的缥缈月居然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她现在回想起以前在昙华无盛时的日子,都不由得觉得恍惚。 这里生活清贫,没有玉盘珍馐,没有好茶好酒,可缥缈月仍然觉得很好。 真的很好。 她起床,先把昨天残存的火种引燃,煮上粥,烧好水,然后去院子中的水井里打水,用烧开的水中和一下,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再梳头更衣,这些都由她自己完成,虽然繁琐,但一步一步都是生活。 弄好这些,粥也煮好了,她开始吃早饭。 吃完早饭,把碗筷放一边泡着,又去后院练了会儿剑法——当然,是以锻炼身体居多——再抬头观日,已经要到辰时了,洗完碗筷便穿过后院,来到前厅,打开了大门。 “月先生早上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早。”缥缈月摸了摸第一排一个小女孩的头。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徒弟绝缨,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入世后察觉昙华无盛已不再安全,又在岱灵思来到后赶紧安排了他离开、回家。 她现在有很多个学生,都和绝缨一样,一派天真活泼,但他们只会叫自己“月先生”,不会再叫“师父”了。 不知道绝缨知不知道自己“身亡”了的消息,知道是最好的,起码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师父已经有了一个结局,他最多哭一场就完事了,以后的路他都要自己走。 一场师徒缘分,总是会走到尽头的。 世间所有缘分,都会走到尽头的。 她打开书院大门,迎接着过来学习的孩子,远远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隐没在树丛之后。她微微垂下眼,装做不经意一般,转身进了书院。 三省书院准备上课了。 盛夏将过,天气却没转凉,缥缈月来这也有五个月了,孩子们字认得差不多了,缥缈月便决定开始先教《论语》。 窗外不再是如墨一般的绿,所有的植物正被即将到来的秋季染上丰收的色彩。 在开始上课之前,缥缈月还是会点一下名的,但这一次她没有点名,一眼望过去,就察觉到班长没有来。 “谷雨呢?”缥缈月问。 她倒是不生气,只是有些诧异,毕竟班长向来好学,一般来说书院他都是第一个到的。 一个孩子举起手:“月先生,班长的小弟生病了,班长说要请假在家照顾小弟,所以今天没发来书院了。” 缥缈月点了点头,心想那等书院下课,她也得去看看才好。 却尘思为小孩把了脉,又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说:“无甚大事,不过是染了风寒,用棉被让他捂一下,再煎一碗药服下就好。” “谢谢却先生。”班长连连鞠躬。 却尘思笑着摇了摇头,把他拉了起来:“不必如此客气。走吧,我们去煎药。” 班长连连点头,道:“我先去把火升起来!”他说完,又低头嘱咐自己的小弟,摆出一副小大人的脸说,“不要踢被子,听到没有!” 孩子红着脸抱怨:“大哥……好热嗳。” “你没听却先生说吗?热才能出汗。”班长板着脸说。 面对孩子转向投来的祈求目光,却尘思温和的笑容不见丝毫的动容:“不行。” 孩子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倒是个喜欢投机取巧的机灵性子,若是沧溟还在,小时候的他可能就是这样了吧。却尘思按捺下心里的些许惆怅,对一旁的班长说:“你照顾他吧,我去煎药。” “那怎么好意思……” 班长急切地连连摆手,但他话未说完,就见却尘思摸了摸他的头,温温和和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9 ,他所有的不安、心急、愧疚在这道目光中悄悄地散去。 “却先生……”他张了张嘴,低下了头,显得很是沮丧,说,“难怪月先生会喜欢你。” 却尘思身形有一瞬间没稳,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 班长办了个鬼脸:“月先生这么好,谁不喜欢她呢?” 似是反应了一会儿,却尘思敛眉,闭上眼,摇着头轻轻地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班长的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班长在看见却尘思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时,才彻底垂头丧气,一头栽进自家小弟的怀里,悲惨嚎道:“小弟!我失恋了!” 床上的孩子被他压得连翻白眼:“大哥!你很重嗳!” 缥缈月想着还是买了点水果,然后带着今日下发的卷子去找班长。 她料想应该会在那里遇见却尘思——毕竟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以前这个村只靠隔三差五来的游医——还做了好几番心理准备才谨慎地迈步过去。 却尘思果然在。他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守着一处小炉,微垂着眼看着火候,手中的蒲扇轻轻扇着,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眉目似远山含笑,唇畔笑意如春风化雨:“渺月。” 缥缈月又觉得自己紧张了起来,暗骂着自己不争气,表面上还是高冷地颔了颔首:“却尘思。” “近来可好?” “尚可。”缥缈月推开院门,瞟了他一眼,“你不是每天都要书院看一眼吗?为何还要问这个问题?” 却尘思的微怔只闪过一瞬,他的唇角的笑丝毫未变:“我只是确认一下。” 缥缈月:“那我现在回答你了,你也不用再问,以后也不用再去了。” “渺月,”却尘思觉得有些不妙,眉头微蹙,“自你搬去书院后,为何你我之间就变得如此疏离了?” “我……”缥缈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狼狈地扭过头,“我进去看谷雨了!”她慌忙推门进去,有失礼数,竟然连门也没敲。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她闭了闭眼睛。 无论她怎样全副武装,对上却尘思,却总是会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班长看到缥缈月时又是惊喜又是惊讶:“月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缥缈月说着,把手里的水果放下。 班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往窗外院子里瞟了一眼,还是赶紧搬一张椅子过来,用袖子擦了擦:“月先生……呃,您先坐吧!” 缥缈月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你们的先生。”况且,也不会一直都在这当你们的先生。她把目光投向床上蠢蠢欲动的孩子,“小谷时的情况如何?” “却先生说只是风寒,发发汗再喝一碗药就好了。”班长说时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 缥缈月听到却尘思的名字时没什么别的反应,只“嗯”了一声,但班长总感觉有点不对。 他先前隐约听到了外面似有对话声,还以为是幻听,现在看来,大概是月先生与却先生的交谈了。 缥缈月把手里的卷子给他:“这是今天的作业。” 班长接过,看着纸上缥缈月手写的字迹道:“月先生今天开始教《论语》了吧。我本来可期待了,却没想到今天有时耽搁了,没听成。” 缥缈月道:“无妨,你向来聪慧,今日之内容你自学也会。修行之路在个人,我只是一个领路人,之后更多还是得靠你自己。” 老师都喜欢热爱学习的学生,缥缈月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温和,只是她却没有察觉,自己说这番话的语气隐隐有了却尘思的感觉。她自己觉察不出,班长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呆了呆,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卷子,道:“月先生,真的谢谢你。”他说,“月先生这么好,我希望您能一直幸福。” 缥缈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但学生的好意总不能拂了,便道:“祝福我就收下了,谢谢。” 却尘思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看见缥缈月背对着他坐着,和班长在说些什么,便敲了敲门框:“药好了。” “却先生!”听到他的声音,床上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撒娇抱怨,“我真的好热啊!大哥把过冬的棉被都找出来给我盖上了!我能不能换床被子呀!” 却尘思忍不住笑了,端着药走近:“不行哦。乖,把被子裹好,起来喝药。” 班长赶紧跑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裹好,又扶他起来。孩子一脸生无可恋,还在试图挣扎:“大哥~却先生~我真的好热嘛~” 他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却尘思把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拧了一条毛巾,擦着他脸上的汗,柔声道:“乖,忍过了这一天就好了。看你以后还玩不玩水,后山的潭水这么寒凉,你在里面玩了两个时辰,出来又被山风一吹,能不着凉吗?” 孩子委屈地扁着嘴。 却尘思放下毛巾,拿起了碗,班长赶紧道:“却先生先去一旁休息吧,药我来喂就好!” 分卷阅读10 却尘思便把药碗给了他。 缥缈月看着却尘思,又看着床上讲着话的两兄弟,沉默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而她相信却尘思也想起了他。 远沧溟,又或者说,忘霄冥,却尘思那缘浅的二弟,也是这般容易撒娇的性子。 却尘思唇角的笑意没变,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伤怀。 缥缈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却尘思,脑子里飞速想着,可仍然想不到一丝办法。 却尘思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理性得可怕,脸上温和的笑永远挂着,可伤痛也永远藏进心底不说出口。 她知道“缥缈月”死后却尘思经历的事,于是她也不知道,那段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死去,却尘思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大概是却尘思现在在尘世中唯一的幸存和牵挂了。 想通这一点,她忍不住一声叹息:这样,她还走得掉吗?她能忍心抛下却尘思,为了一己私欲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渺月?怎么了?为何叹息?”却尘思听到她的叹息,竟然扭过头安慰她,“若有什么伤心的事,可与我一说。” 望着他关怀温柔的眼神,缥缈月一时无语凝噎,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就是这样,不管自己,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关心身边的人。 她觉得有些累,便道:“书院尚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那头班长刚喂完了最后一口药,听到缥缈月这么说忙道:“月先生和却先生若是有事就快去处理吧,不需要管我们的,小弟有我照顾就好。” 缥缈月点了点头:“好好照顾,明天若是没好转,再托人来告知我一声即可。” “好的月先生。” “这……”却尘思看了看双方,有些为难。 “你待到小谷时烧退就好了,不用管我。”缥缈月干干脆脆地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渺月!”却尘思赶紧站起,微微叹息,“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缥缈月头也不回地说着,飞快地消失了。 她闷声快步走着,任凭夏天最后的风擦过脸颊。 就这样蹉跎,就这样消磨,就这样耽误……她和却尘思,就这样一直下去了吧。 谷家兄弟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两人。这两个大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他们不懂,但班长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便直接问: “却先生也喜欢月先生吧?为什么不追上去?” 却尘思心头大震,回头堪称惊悚地看着班长:“我……喜欢?” “对啊。”班长点头说,“你看月先生的样子,好像我爹看我娘。呃,这个比喻可能有点不恰当,但意思差不多啦……” 却尘思没听清谷雨之后讲了什么,只怔怔又缓缓地转回头,看着门外缥缈月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什么崩塌。 自诩清规戒律慎,不料早已动凡心。 作者有话要说: 班长今年十三岁。 我终于学会用手机换封面了 第6章 月圆 时间如同一去不复返的白驹,在难言的思绪中悄悄溜走。 又是一年中秋。 院子里开了一树金桂,在数天前便花香四溢,缥缈月心疼地捡了些掉落在地上的,收集起来,洗净,打算过后晒成干桂花。 尽管中秋不上课,但书院仍旧是络绎不绝,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学生们跟着家长一起带着东西来感谢缥缈月,缥缈月本来不想收,但捱不过他们的热情,只能作罢。 还好他们没有多逗留,送完便说一会儿还要把剩下的送给却尘思,转身就又跑了。 缥缈月看着好几个油纸包内的月饼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月饼都是酥皮的那种,是咸口的,她虽然也能接受,但有的时候还是怀念那一口甜腻的莲蓉月饼。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中秋了,分明前年他们三人还聚在一起吃了月饼喝了茶(酒)又赏了月,可如今鹤白丁不在了,缥缈月再回想起来只感觉仿若隔世。 不知道小道在仙山过得好不好,那里会不会有中秋节,他缺不缺酒喝?缥缈月把一坛桂花酒封好,卖在树下,随后进到屋内开始准备今晚赏月事宜。 人虽在乡野,风月不能移。缥缈月骨子里还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不过经历几番变化,性子磨平了一些,但还是能享受享受的。 她前些日子找到了却尘思,邀请他一起过来赏月——每年中秋,他们三个都会轮流请其他两个人到自己的居所里过节,按照规矩,今年也该轮到她了。 却尘思的反应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但答应得很爽快,说会按时到。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月已上柳梢,今夜天高月朗,是个好天气,耳却尘思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缥缈月刚摆好东西,书院的门便被敲响了。 三声轻敲,节奏不急不缓,间隔时间相等。这就是却尘思习惯的窍门方式,和 分卷阅读11 他本人一样谦和礼貌,却又无趣不知变通。 缥缈月打开门,却尘思站在门外,依旧是熟悉含笑的眉眼,温柔的神色仿若拂面春风。他唤:“渺月,抱歉,久等了。” 对于他的习惯性道歉,缥缈月已经麻木得懒得再理了:“……进来吧,我准备好东西了。” 却尘思抬起手,是一个小纸包,含笑道:“这是我前几日买到的银针,今日不如趁此机会,让渺月尝尝我的茶艺。” 银针是她最爱喝的茶,但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就再也没喝过了,平时喝茶都是喝得野粗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就是能泡茶喝,还都是村民们自己炒的,手法粗糙,涩味也没炒干净。 此时听却尘思这么一说,她哪还管什么其他的事,揪着他就要往院子里走:“你速度点,我水已经烧好了。” 却尘思被她扯着袖子,跌跌撞撞地跟着。 缥缈月看不到,却尘思看着她揪着自己袖子的手,目光有些放空。他眉眼自带三分笑意,唇角也总是习惯微扬,此时敛了几分笑,更多的是一种深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院子到了。 缥缈月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杯和几个装着水果糕点的碟子,一旁的红泥小炉正烧着水。 她拉着他坐下,飞快地摆好茶具:“快。”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已经充分表达了她急不可耐的心情。 却尘思垂眼笑了,也不多说,拆开纸包给她泡茶。 缥缈月眼巴巴地看着却尘思动作,终于等到了递到她面前的那杯茶。 “渺月来尝尝吧。”却尘思说。 缥缈月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 一旁的水壶咕噜咕噜地烧着,微凉的秋风吹来,稍稍吹散了一些桂花的香气,又使得树叶沙沙、落花簌簌。 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不用缥缈月说什么,却尘思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笑了笑,为她添上一杯新茶,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们之间一时静默无声,大概是都在享受着这片风与桂与月。茶香和桂香融合得颇为奇妙,缥缈月把准备好的月饼摆上来,挑了块豆沙的给却尘思。 又是一阵沙沙与簌簌,一朵桂花落进缥缈月的茶杯,在茶水上漾开一阵轻柔的涟漪。 缥缈月看了一眼杯中的桂花,又抬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的桂树,轻声吟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杯中偶见露华新。” 却尘思笑了,续道:“莫问因由天中事,应是嫦娥赠与君。” 缥缈月有些诧异地看他,却尘思笑容不变,只问:“渺月可否需要换一杯?” “不了,你喝吧。”缥缈月忽然换了语气,“我换个口味。” 却尘思不明所以,只见缥缈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坛子酒,啪地一下开了封,顿时酒香四溢:“你喝茶,我喝酒。”她又拿出两个酒碗,分别斟满,自己拿起一碗,一口饮尽。 却尘思看着那个放在另一边的酒碗,只能对缥缈月说:“莫要喝太多了,伤身,宿醉也很难受。” 缥缈月:“无妨,这酒不易醉。” 却尘思只能努力嗅了嗅酒香——他虽不能饮酒,但耳濡目染这么久,对酒的度数和酒香之间的关系也有了几分经验——的确酒气很淡,更多的是一种果香。 看了一眼酒坛上的封红,上面写着三个字:“春衫酒。”是缥缈月的字迹,看来她还有闲心自己酿酒喝。 他只好放任她喝了,但还是尽力让她边喝酒边吃点东西垫肚子。 然而,许久没有喝酒的缥缈月酒量下跌,干完一坛后就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肯回去休息,只坚持说让自己趴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结果这一休息,她直接睡着了。 却尘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去她的房内找一条薄毯给她披上。 虽是良辰佳节,但天气也的的确确转凉了,缥缈月睡得很熟,却尘思给她掖好被子,又慢吞吞地坐回她的旁边。 时光好像忽然又回到了他们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缥缈月昏迷在床上,却尘思守在一边,看着她出神。 若不是旁人点破,他或许永远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缥缈月的心思他是懂的,可当初的他只能叹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如今世态变迁,他在失去和拥有之间不断循环,只剩下了一个缥缈月。 他又在害怕,害怕自己这个情感只是害怕失去缥缈月而已。他已经足够自私了,把本可以潇洒的缥缈月困在自己身边,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点错判而辜负了她。 至于那些戒律清规……他苦笑一声。 他伸手,把缥缈月被风吹散的几缕头发重新别在耳后,叹了一口气。 “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可不论是何种结果,终究是却尘思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 分卷阅读12 要说: 这章中却月吟的诗改自唐代诗人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夜桂子》,原诗如下: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这首诗也不难理解,颇为俏皮小清新,我很喜欢最后这两句,本来只想让喵月吟这两句算了,但还是做出了这般安排。 虽然写得很烂但我还是想要多一点评论QAQ 第7章 寻我 却尘思说了什么,缥缈月听得有些朦胧,也不甚清楚。她只是处在一个比较迷幻的感觉之中,所有的声响都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期间还参杂着呼啸的风声,她自己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到一股温暖将她彻底笼罩,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蹭了蹭。 风声渐渐停止,她好像一艘在风暴中漂泊多年的船,终于驶进了温暖又黑暗的港湾。 缥缈月心一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陷入更深的梦境。 “喂,猫毛儒,醒来了!”有人在她耳边疯狂拍桌。 缥缈月被惊醒,勃然大怒,跳起来就朝那个方向扑去:“鹤!白!丁!我看你是想死!!” “来啊来啊!小爷我还怕你不成!”鹤白丁兴致勃勃地挥着拳头迎了上去,“好久没和你打架了让我试试你生疏了没有——嗷!” 缥缈月收起拳头,又恶狠狠地补了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地上:“打架还那么多废话!” 鹤白丁捂着青了的眼睛,大怒:“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这么暴力!” 缥缈月眯起眼睛:“怎么,我还需要向你证明自己是个女孩子吗?”她活动活动手腕,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发出咔咔声,随后露出了一个堪称凶残的笑容,“反正这里也没有却尘思,我终于可以好好的揍你了……” “打住打住打住!”鹤白丁赶紧摆手,“你问都没问过我就搞清楚状况了?” “嗤。”缥缈月蔑笑一声,不做评论,但也收起了拳头。 鹤白丁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空间一片漆黑,只有他们脚下的这块地方发出些许光亮,一张石桌,两把石凳被放在光亮中间。 缥缈月挑了个凳子坐下,鹤白丁坐在另一张上,上下打量着她:“看样子你恢复的还是很不错的嘛,可见秃驴还是很照顾你的。” 缥缈月:“不许叫他秃驴!” 鹤白丁恼火:“现在是抓这个重点的时候吗!” 缥缈月乜了他一眼,鹤白丁敲着桌子痛心疾首地说:“我是来给你支招的啊!你能不能不要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他这么一说,缥缈月更是嗤之以鼻了:“你一个单身狗给我支什么招?” 鹤白丁被噎了一下:“你就没听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吗!你喜欢却尘思多久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这个局面,你就不想努力一下吗?我看他也对你上心了,说不定——” “小道,别说了。”缥缈月淡淡地说,“我和却尘思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已明白。” “可是,他……” “他现在只是愧疚和害怕而已,况且就算他亦心悦……”她顿了顿,闭上眼,“心悦于我,愿意放下梵行,可我不愿。” “我不愿他在两难中作出这种痛苦的选择,他是却尘思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又重复了一句,“他可是却尘思啊。” 鹤白丁沉默了。 “所以,你个家伙,死都死了就别再为我们操心了。”缥缈月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好,连个茶都没有,这样她还能借呷茶遮住自己强笑言欢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颇为潇洒。 “那你想怎样?”清楚是清楚他们的心思,可鹤白丁依旧不能理解,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好友就这么一辈子消磨下去,那样太苦了。 “就……顺其自然吧。”缥缈月迟疑了一下,说,“止于朋友就很好,毕竟终究是我太执着,我放下了,他便也能放下了。” 我看不见得吧……鹤白丁心里嘀咕。 却尘思虽佛法深厚,可他终究只是个修行者。凡人本就有七情六欲,一旦情起,便会扎根,若有一天却尘思顿悟成佛也就罢了,可目前看来,却尘思似乎不愿悟。 鹤白丁自然清楚却尘思是个怎样的人。他大爱众生,这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情——他本就多情,又何来断绝七情六欲一说? 佛之情,在山在水,在一草一木,在众生,习佛一途,从不该断情。不过修道者难做到持平,总会对一些人事物有所偏爱。 却尘思就是如此。 可面对这样的缥缈月,鹤白丁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缥缈月就是这样,干脆利落,一旦决定的事便绝不回头,这是他最欣赏的一点,可在现在也是令他最无奈的一点。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鹤白丁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你这番话要是在秃驴面前说出来就好了。” 分卷阅读13 “他是懂的,”缥缈月说,“懂而不言,彼此给对方留点颜面,这样很符合他的性子。” “他懂,是全懂,还是一知半解的懂?”鹤白丁反问,缥缈月一时忪怔。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只要知道,我不希望他受苦就好了。” 鹤白丁反问:“倘若他觉得不苦,这也依旧是苦吗?” 缥缈月沉默了。 看她这副样子,鹤白丁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算啦算啦,我准备好的台词几乎都没用上,真是枉费我特意下来的一番好意……你俩自己清楚就好了,死了一次才知道,做人啊,最重要的还是不要自己后悔就好了。” 缥缈月一愣:“这不是我的梦吗?” 鹤白丁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道袍,依旧是那一副吊儿郎当又桀骜不驯的模样:“你说是就是咯。”他笑嘻嘻地说。 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缥缈月呆坐在原地,在鹤白丁身影即将消失之前,忽然大声问道:“喂!小道!仙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那样。”鹤白丁头也不回地说,“所以能迟点来,就迟点来吧!” 缥缈月挣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却尘思已经走了,只有桌子上的白粥小菜还是温的。 床边还有一碗醒酒汤和字条,是却尘思的留言:渺月,我去看诊了,床头的醒酒汤和桌上的早饭莫要忘了吃。 缥缈月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把纸条团了团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里:“啰嗦。” 她一口喝了醒酒汤,又跑去洗漱,发现却尘思连水都给自己烧好了。她呆了半晌,继续清洗自己。 却尘思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体贴,叫她如何不动心呢? 她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梦,忍不住苦笑一声,低声道:“小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直接,那就好了。” 不过鹤白丁也的确说得有一点对,她和却尘思都在仗着数百年的岁月而对彼此揣摩着,自以为懂,也不知是否真的懂。 她吃完了早餐,又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书院。 本意是想散心,但不知何时,走着走着便进了山。 村里的大人从不允许孩子随便进山,毕竟山里有蟒蛇野兽,但孩子们早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把山摸透了大半,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美景,哪条山路难行,哪片山坡平缓,他们都一清二楚,并且尽数告诉了缥缈月,缥缈月虽遵照他们的约定并未向大人透露,但就她自己而言,也是第一次独自进山。 先前她身体不好,如今调养得当,也重新开始练回了剑,走着走着竟不觉得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深入大山,偶遇拦路虎了。 缥缈月折下一根树枝拎在手里,神态气定神闲,内心却隐隐有一股冲动。 野兽敏感,察觉到缥缈月几缕极淡的杀气,咆哮一声,亮出利爪便朝她扑来。缥缈月一声冷哼,剑气绕上枝条,抬手便是一招剑式。 但树枝终究只是树枝,不过多久便断去了,缥缈月赤手空拳和猛虎独斗,拼着一身肝胆把它揍得服服帖帖。 她只是想打架而已,打完了又继续往上走,只留下一头被揍的喵呜乱叫的老虎。 途中又遇到几只不长眼的野兽,全都一路揍了过去,而最倒霉的、想要偷袭她的蛇,被缥缈月用一块尖石射透了七寸,掉落在地上不动了。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是一门心思地往山里、山峰走去,谁也不能阻挡她。中途饿了就找了点野果吃,多亏了那些孩子,她现在能明确地分辨哪些野果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 被她揍服了的野虎叼着一只死了的野鸡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似乎是要讨好她。缥缈月乜了一眼老虎,摇了摇头,老虎也有灵,见她不要,自己便吃了。 不过它仍然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遇见不长眼的,竟然还和缥缈月一起殴打。 不知走了多久,缥缈月已经累得腿软了,老虎也走得踉踉跄跄,可是山好像永远没有顶峰。 他们正累得想休息,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 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吹来,吹干了缥缈月脸上的汗水。她抬头,几只飞鸟已归巢,正好奇地看着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她心念一动,加快步伐朝前走去,老虎也赶紧跟上。 一人一虎跌跌撞撞地冲出灌木丛,只觉风呼啸,天穹之下,大地苍茫。 原来大山之外是这样一番景色! 放眼望去,是一片宽广的山谷。一条江河从中穿过,奔涌向前,在夕阳的余晖中浮光跃金,两岸铺开的是苍翠的森林——像海,在风的带动下,斟开万顷波涛,和滔滔江水一起,朝着天边涌去。而在视线的尽头,巨大的火轮正缓缓下沉,染得天空都要与它的色泽一般同化,只有几朵云,还在倔强地露出一点白边来。更广阔、更深邃的地方,天已露出黑蓝。 风回荡在天地之间,送着倦鸟归巢,又 分卷阅读14 带着树叶为这景象奏响乐章。 缥缈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虎也累得趴在她身边喘着气。 倘若有人见到此时的缥缈月,必定震惊万分。经过一天的搏斗,她的衣服肮脏又破烂,还沾染着不少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和泥水汗水一起糊在脸上,可她的眼睛是这般的明亮,总是满脸泥水,可也挡不住笑容的灿烂与美丽。 “是这样啊。”她笑容未变,闭上眼,双手合十,“感谢天地,又赐我一场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完结了就去嫖尼桑,这次应该不推了。 依旧是想要多点评论,让我有点动力,大力评好吗【委屈巴巴 第8章 狂儒 缥缈月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极具现代意识,总是看不惯儒门内一些腐朽的思想。 她逃课出去玩,在夫子要交的文章里把君臣之道痛批一通,甚至还表示“有能者自可上位,无能者还是滚下来的好”。这不就是鼓励人篡位吗?这让用礼限制了一堆人的儒生们如何接受得了。没想到她之后又扬言:“女子亦可为政治国!”更是激起千层浪。 夫子们把她的文章批得一无是处,缥缈月不服气,自己把自己的文章又誊抄了一遍,把字体放大,满满当当地贴在了书院大门上,搬了张板凳往下面一坐,表示以此为题,若有人能辩赢自己,她就离开书院。 结果没有一个人辩赢了她。 书院上下对她的狂妄不羁又是头痛又是怒骂,夫子们对她还多了几分惋惜——毕竟缥缈月的确也是个人才,她对儒门经典了如指掌,但背得滚瓜烂熟理解得彻彻底底的同时,又非常不屑,经常写文批判,几乎把孔孟之道骂了个彻底。 偏偏儒门内又没人辩得过她,但缥缈月经常又因自己锋芒毕露又是女子之身而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缥缈月辗转过很多书院,都被如此对待,久了她也懒得回去,天天在外面游山玩水,又被骂不务正业。 一次她在外面喝酒,遇到了那时被称作“歪道”的鹤白丁。 矛盾是怎么激发的,缥缈月如今也记不太清楚了,总之他们俩打了一架,打得酒馆鸡飞狗跳,鹤白丁捂着被她一拳砸青了的左眼嚷嚷:“你一个女的干嘛这么暴力!” 那会儿对自己性别极度敏感的缥缈月听完揍他揍得更狠了。 就在鹤白丁倒在地上嚷着要和她去外面约架的时候,却尘思出现了,赶紧跑过来扶起了鹤白丁。 那时缥缈月像个刺猬,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盯着却尘思问:“你也是来和我打架的?” 却尘思温和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无此意。” 鹤白丁鼻青脸肿地哇哇大叫:“秃驴!你怎么来得这么慢!你要是来了我必不可能打输!”——那时鹤白丁还是个喜欢耍赖的家伙。 却尘思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缥缈月,赶紧对鹤白丁说:“好了好友,你怎能和姑娘动手?” “姑娘怎么了!”缥缈月最恨别人把她特殊对待,女子与男子,根本没什么不同。 “并没有什么。”却尘思摇了摇头,眉目温和,嘴角习惯性地弯起一抹弧度,“虽然与姑娘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知道姑娘并非寻常女子。在下也没有轻视姑娘性别的意思,只是女子与男子,终究有一丝不同。” “哦?有何不同?”若是平时有人在缥缈月面前说这番话,那他大概会挨缥缈月一顿毒打,但却尘思,在他平和的目光中,她看不到一丝轻视或者分辨,甚至愤怒的心随着他徐徐如清风的话语中渐渐平静。 却尘思道:“女子性柔,属水似木,虽力弱于男子,却心思细腻坚韧而能胜任心细之务;男子性刚,属火如刚,力大于女子,因而从事重活却不善巧。男女之间,本为互补,并无孰强孰弱之分。” “那你觉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能不能做?” 却尘思笑道:“天下大多事,男女本无别。” 这就是她第一次遇到却尘思的场景,佛者包容一切的温和笑容让她心头微颤。 其实她早就认出来那就是却尘思了,毕竟他和鹤白丁之间这么明显的互动,她要是再认不出来也不用混了。 本来她对后来可能会害惨自己的却尘思没有什么好感,可是经此一番对谈,她却忽然明白,“缥缈月”喜欢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被称作“狂儒”的岁月里,只有却尘思,他温和,如春风化雨,一双好看的眼看透色相、看透“缥缈月”的皮囊,直至她的本质。 或许对却尘思来说,“缥缈月”和“鹤白丁”不过是两个方便称呼的名字,而名字所代指的人才是他认定的好友。 下山的路上,缥缈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踏遍山水,在桃花下吟诗舞剑,在小舟上酒醉好眠,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她敢爱敢恨,锋芒毕露,更有满腔才华,从不相信女子不如男。她被称作“狂儒”,耀眼得连那些看不起她的男子 分卷阅读15 都望尘莫及。 可如今却为何被情所困,而变得如此患得患失、畏手畏脚? 她变得好似不像自己了。 她是缥缈月,她也不是缥缈月,所以也不该走那条患得患失的路——她是自己,她也不是自己,因此要开辟一条新的路。 这条路会通往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她并不知道,但也正如鹤白丁所说,只是“莫要后悔”罢了。 她告别了山水,辞别了猛虎,风尘仆仆满身狼藉地回到山村,已经明月高悬。 却尘思找她很久了,看见她归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提了起来:“渺月!”他觉察到缥缈月有什么不同了,但显然,缥缈月这番狼狈的模样抓住了他更多的心神,令他焦心,“你去哪了?可有受伤?” “去山里走了走。”缥缈月说得云淡风轻,但满身血迹显示她也绝不只是走走这么简单,“血都是山上野兽的,不是我的。” 却尘思:“……” 她朝自己的房间走了两步,回头问:“你一会儿有事吗?” “无,渺月可有事与我相谈?” 缥缈月点了点头。 “好,我便在院中等渺月。”却尘思又露出了笑容,依旧的那么令人心动,可缥缈月却平静了许多。 心动仍在,只是看开了。 原来所谓的顿悟,不过就是一瞬间。 缥缈月把自己收拾好便出去找却尘思了。 却尘思正坐在院子里,依旧是他们昨天中秋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静静地坐在那,和那一株桂树一样静默。 察觉到脚步声,却尘思抬起头:“你来了。” 他眉目依旧温和,目光充满包容,可没有笑容。缥缈月一时有些错愕,不由得心想:他是猜到什么了么?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管这种没有什么用的猜测了。 她找另一张石凳坐下,却尘思袖一挥,茶壶与两盏茶杯出现,他为她斟满了茶:“渺月可是要离开了?” 缥缈月顿了顿,对上了却尘思的眼,坦然道:“是。” 却尘思露出了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轻声道:“如此……便好。” 见他这番模样,若是平时,缥缈月大概会揣摩一番他的内心,可现在她不想太过纠结了,执着是苦,若上天不赐这般缘分,她再纠结下去也无用。 缥缈月喝了一口茶,说:“我明日便走。” 却尘思一怔,未料想到会有这么快。 他虽然已觉察到缥缈月有离开的心思,但他本心是不舍也不愿的,但他又没有资格阻止缥缈月,便只能希望这一天能慢一点到来,当他听到缥缈月依旧请他相聚中秋时,内心很是欢喜,以为她愿意留下来。 可是他还是太过自私了,他忘了当初相遇时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缥缈月有多么的夺目耀眼,她坚韧又顽强,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会擦擦汗水,继续大步向前。 她是飞鸟,从不应该困于此地。 僧人找了一处庙宇,以为古佛青灯便能伴随余生,看见飞鸟在檐下筑巢,以为她能陪伴自己直到永远。 却忘了飞鸟不只属于那片屋檐,更属于那浩瀚无垠的远空。 缥缈月自是不知他心中具体所想,只察觉到却尘思捧起了茶杯,缓缓地又如释重负般地呷了一口,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却尘思,我不知道你对我心悦于你之事知道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对此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你和我已为此消磨了太多岁月,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所以,我要走了。” “渺月……”却尘思闭了闭眼,长叹,“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啊。”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对得起的,”缥缈月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因此放任自己待在你的身边,可我又知道这对你和我来说都不是最好的方法,我的内心又始终对你还有一丝希冀——万一却尘思愿意放下青灯古佛来喜欢我呢?”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可纵然有这种想法,我们待在彼此身边时,总是没法好好思考的。所以我要走了,给你、给我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之后,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吧。如果三年之后,你决心不来找我,那么你只需要知道,我缥缈月已在江河湖海之中,潇洒自在,无拘无束。” 她又变回当年那个缥缈月了——锋芒毕露,耀眼得令人眩目。 却尘思笑了,道:“好。” 这晚他们做了告别,第二天,缥缈月辞别了山村,开放了书院所有她来此后收集、默写出来的藏书,翩然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没有番外,直接开《如是我闻》。 前提是等我能活过周二老师让我们背的论语…… 如果大家觉得我嫖和尚嫖得还行,可以先看看那本已完结了的嫖佛剑的。 不会太快写嫖书大那本,中间可能会嫖个墨总或者小当家什么的…… 以上大概就是我的 分卷阅读16 嫖倒霉蛋……不是,嫖木头人计划 我是要嫖遍三教的女人,不过得更钟爱嫖和尚而已 惯例求评论0ω0 第9章 春风 离开山村的三年里,缥缈月果真做到她所说的一切——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她随心随意地走着,遇到喜欢的地方便会多住些时日,这番下来,她也把好景看了大半。她也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绝缨,发现他过得很好,还长高了不少,于是这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 都说心在江湖,哪里都是江湖,可一旦放下,江湖远及天涯。 在路上,缥缈月也听过不少却尘思的消息,可能是没了她的阻碍,心中还尚且有一丝天下的佛者数次帮了一下正道,很快又销声匿迹了。 缥缈月不让自己去想却尘思究竟如何如何,她只等那一个三年之约。 这三年,她的确活得好不自在,但她也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那一个答案。 不过若太患得患失就不是缥缈月了,因此她也只是偶尔想起,很快便强迫自己忘却。 第三年的深冬,她来到了西岭梅山,决定在这落脚。 此地常年飞雪,罕有人至,因此这漫山遍野的梅花也开得很好。 缥缈月就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适合她等那个答案。 她到此地已是十月,却尘思没有来。 十一月,却尘思也没有来。 转眼已至十二月末。 她与却尘思立下三年之约时虽然是在深秋,但显然第三年的深冬依旧在他们心照不宣约定的范围之内。 缥缈月算了一下时日,还有七天便是正月初一了。一年将过,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地除旧迎新,她独自在这里煎梅煮雪,倒也有几分潇洒的孤独。 不过,却尘思是要等,但眼见着即将过年了,她也不能没有准备。 她想起这点时,手头上正堆了半个雪人,便丢下雪人下山去了——这些日子她过得从心所欲,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 离西岭梅山最近的村镇也有数百里之遥,她独自一人买好了东西,大包小包地又回到了梅山。 她抱着采买回来的东西,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暂住的那间小房子,有着袅袅炊烟。 缥缈月的心跳突然停了半瞬,她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了身旁的一只开得正艳的红梅半晌,才继续迈步上前。 她走得不急不慢,只是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木屋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放大,于是没过多就,她便看见,在她那个不大的院子里、正对着上山小路的篱笆旁,一个雪人歪歪扭扭地站在那,两只纽扣做成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而它那两只用盛开得正好的梅枝做成的手臂正大张着,好像要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似的。 却尘思就坐在院子里,时间好似在恍惚间又三年前的中秋。 他捧着一杯热茶,正小口啜着,听到脚步声便望了过来,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些许的眉眼,但依旧是记忆中那样,温暖又柔和。 缥缈月站在篱笆外,抱着一大堆年货,隔着雪人的身上的梅枝,有些呆愣地与却尘思对视,后者见她似乎半天没有反应,笑了笑,道:“渺月,你回来了。” 缥缈月:“……你,来了啊。” 却尘思站起身,轻声又清楚地道:“是,我来赴你之约。” 他依旧是那温温和和的模样,眉如远山黛色的一弯,唇角掬起的一抹笑意在这腊月隆冬却好似一阵春风,穿山过水而来——好似和以前一样,又好似哪里不同,缥缈月来不及细想,只是突然觉得,那满山遍野绽放的红梅都在这一瞬间开得格外灿烂。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躁动的鼓点。 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却尘思看着许久没有反应的缥缈月,本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可是见此情景,他还是忍不住无奈地笑着说:“渺月,天气寒冷,你还是先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我已经烧好热水了。当然若是想要烫酒喝,我也有准备,可以喝茶陪你。” 然而缥缈月似乎还是没有动静,却尘思叹了口气,走出了院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渺月?” 缥缈月突然反应过来,耳尖微红:“我有听到!你不用靠这么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而已!” “渺月若有疑惑,若我能解答,可以一言。” 缥缈月看着他,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你为什么会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否为我放下了佛法?若是真的如此,我岂不是对不起你?…… 却尘思还在等待她的问题,眼神认真,唇角带着笑。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她忽地也笑了,发现原来自己不必再问,她一切的困惑,却尘思早已告诉了她。 见她终于开颜,却尘思脸上笑意更浓。 “我只是在想,等春天到了, 分卷阅读17 我们一起去看小道吧。”缥缈月说。 “好。” 她又想起了那个小山村南坡的桃花,等到了明年开春,盛开的情景大概会令人此生难忘——她才在那里待了大半年,还未见过呢。 “还有那片桃花。”她补充道。 “好。”他声音温柔。 此时严冬已过,春风将至。 而后山水看遍,桃花依旧。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大家~因为这章字数有点少,一会儿我就把如是我闻第一章 发出来当做弥补。 发现大家对却月情感都有不同的见解,在评论中也各抒己见,我都看了,所以我决定在文末写一写我的看法。 我写文都是不按原作剧情走的,因为我懒得查剧情,因此我希望大家能认识到,在我文中主角会拥有的发展性。 一开始怒而开这篇文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在一句话简介里的那句话“我要看却月he”。剧里他俩剧情太让我生气了,这点可能牵扯到我认为霹雳编剧普遍写不好女角的观点上,就不展开叙述了。总之这是一个冲动,但他俩怎么he,我当时并没有细想,属于走一步算一步的那一类,因此我决定先分析一下我写这两万字中却月两人的情感变化过程。 首先,我必须要提醒的一点就是,本文中的缥缈月并不是剧里原装的那个,我说了她是穿越而来成了“缥缈月”,这一点我在文中提过很多次,但因为我刻意的一些安排,她的成长轨迹和经历与原装基本无异。但她仍旧不是那个缥缈月,这个安排的意味在:这个缥缈月能逃脱原装的限制,使得故事能走向我所期望的结局。 缥缈月的情感变化是有的。她刚醒那会儿十分自暴自弃,更多的是对想逃离却尘思而逃离不得的苦恼和对命运无力的悲哀,甚至为了能远离他而做过一些努力,但这些努力面对却尘思又实在是太过脆弱,于是后来她又为了却尘思留了下来,继续在这种爱而不得的苦恼中煎熬。直到最后她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放下。她终究还是要离开,是因为她的自尊和体面,她不容许在爱情中变得自己也不像自己,而她面对却尘思的时候,大多数情况爱的很卑微,有点色厉内荏的那种感觉,为他处处妥协。 三年之约其实是给彼此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同时也起刺激作用,刺激却尘思想清楚这件事。我不希望缥缈月不喜欢却尘思了,因为我想他俩he,俗一点的那种。但是如果却尘思不来找她,她也绝不纠缠,这三年给却尘思的是刺激,逼他想清楚,给缥缈月的是冷静,能让她坦然的面对却尘思的“失约”。 却月在剧中碍于身份与当时局势从来没有就感情问题坦诚公布过,因此这个安排也是了却了我一丝遗憾罢了。 接着,关于却尘思。这点我需要提一个前置分析:本文故事开始在却尘思退隐之后,他的退隐和大多数人的退隐不同,就拿基本和他同期的菠萝来说,菠萝的退隐是天命已尽他回家陪皇叔了,连和尚都不当了,但却尘思是心灰意冷的退隐的。他退隐那会儿身边亲朋好友全没了,大家可以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孑然一身了,结果突然有人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好友活在世上,他会有多么的惊喜。 这就是被我强行留下来的“缥缈月”。 可以说缥缈月是他目前唯一的眷恋,他希望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好友能平安。缥缈月明白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她没忍心走——况且身体也没恢复。 山村的时光给两人都是一种幸福的假象,却尘思隐瞒自己和尚的身份,主要是因为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毕竟不是谁都能理解和尚与姑娘之间的友谊。这会儿他还觉得是友谊,但这种情感在失而复得的狂喜、退隐生活的唯一寄托以及虚伪的假象中逐渐变质,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缥缈月的情感他也是懂的,但他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毕竟他一心向佛。 后来他又明白了,自己是困不住缥缈月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耽误这一个很好的姑娘,因此当缥缈月提出三年之约时,他高兴又失落地答应了。 高兴是因为缥缈月做回了自己,失落是他若再不做出某种改变,他便追不上缥缈月了——这个改变的意思是,勇敢而又不会悔恨的做出一个决定。毕竟在剧里,却尘思几乎事事都在悔恨。 但是,我又但是了,嫖和尚,要he,必定是要存在爱情的,不然怎么能叫嫖(个人观点)!无论是这本,还是佛剑那篇,我都想表达的主要意思就是:和尚也是人,凡人皆有七情六欲,所谓修行也不过是在这些考验当中艰难前行罢了。对于却尘思来说,斩断凡情与否其实就是他这三年需要思考的问题。当然,对于这个结局,我的答案还是他想清楚了,斩是斩不断的,不如直接面对。却尘思优柔寡断悔恨了这么多部,我想让他不后悔一次。 佛之情于众生万物,所谓情束也不过是世人给的定义和枷锁,豁然之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缥缈月不过是最特殊的那 分卷阅读18 一个。 至于佛教的戒律,我查了半天,最靠谱的说法也只是戒淫戒欲而已,也就是说,只要大师们忍得住,柏拉图式的恋爱应该还是可以谈一下的。 这已经是我能给嫖和尚找到的最合适的结局了,此后我的所有嫖和尚的文,都是属于这种精神恋爱。 我也想开车啊,不然我早睡了佛剑了!【怒而拍桌 以上就是我的见解了,再一次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