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之景》 分卷阅读1 ================= 书名：迟来之景 作者：余生长久 文案(c6k6.com)： 十五岁那年，林璟坐在第一排，张路元坐在最后一排。 二十五岁那年，林璟在北京，他在上海。 林璟：“我和他要真有什么，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张路元：“林璟和我，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 大学老师说，迟到的总比不来的要好。 生活是个圈，你来了，就是好的。 小剧场： 张路元：“你能为了那个谁选物理就不能为了我回上海。” 林璟：“说到底你还是吃醋。” 张路元：“我没有：）。” 林璟：“……这么大人了还是嘴硬。” 小余吐槽向 林璟张路元你们俩对对方说实话会死吗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张路元你那么小心眼你是不是男人 你自己谈了分分了谈 林璟就三年就暗恋了一个你至于一直耿耿于怀吗 林璟你是有暗恋癖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璟，张路元 ┃ 配角：莫暮雨，何佳，林仁禺，夏冰 ┃ 其它： ================== 第一章 （修） 《迟来之景》 文/余生长久 2018/04/02 林璟赶到机场的时候，张路元一家子已经到了。那个和她认识了七年的男孩，还一如既往的出挑，就算是在机场这种各种人群混织着的场合，他还穿了一整身最不容易让人注意的黑色。她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找到那个永远笔挺的身姿。 他就要去多伦多了。 张路元也在找她，林璟说好要来送自己的，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这个姑娘又矮又不起眼，放在人群里，三秒就能丢了，在机场这种地方还真是不好找。 “张路元！”林璟从他身后跳出来。 “你果然是矮啊，我看了半天，结果你都绕到我后面来了我都没发现。”他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嫌弃。 她没接茬，只是自顾自地啰嗦，“你呢，去加拿大了以后要多注意。自己学着做饭啊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学夏冰，为了省钱，拿大酱汤配出前一丁这种吃法，还能撑一个礼拜。我跟你说，下次回来见我可不许瘦。你都已经这么瘦了……还有啊，记得多穿点，那边冷，以前在上海不穿棉毛裤还扛得住，你别在加拿大死扛，最后老寒腿，伤膝盖，可不值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妈都没你唠叨。”张路元打断了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话，却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林璟伸手就要去打，他却已经躲开。 “爸，妈。” 边上的张潇和彭林之点了点头，那是张路元的父母。如果要问张路元这副招人的好皮囊是从哪里来的，那肯定离不开这二位的遗传，他几乎结合了自家爹妈所有的优点。林璟第一眼看到彭林之那年轻的不像话的背影，差点以为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去吧。” 林璟看见彭林之把头高高仰起，努力让眼泪留在眼眶，那是她身为人母的脆弱与不舍，也是她不想让儿子看到的自己。 “妈，没事儿，”这个一米八七的男孩一把搂过自己的母亲，“没几个月就圣诞了，我不就能回来了，我们俩就又能见了。” “总之，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彭林之吸了吸鼻子，“不用给爸爸妈妈省钱，该花就花，别舍不得，你爸你妈不差这点钱。” “放心，我看着像是亏待自己的人吗？” “行了，让他走吧，一会儿误了飞机。” 张路元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爸，不急，时间够呢，我们再拍张合照。” 他的目光转向林璟，头向外点了一下，她也就心领神会，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那是两个人认识七年最基本的默契。 她很快拍完，刚把手机传到夫妇二人手中，想给他们看看成片，自己就猝不及防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们俩也抱一个，不知不觉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谢谢你呀。” 林璟有点不知所措，张路元把自己的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双臂环住了她的背。她能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一深一浅的喘息声，林璟紧张的像个木头人，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就直直地站在原地。 张路元对于她而言太高了，以前她总说，和他出来玩一次多年的颈椎病都能治好了。自从他国外的offer下来，每每见他想到以后就要相隔千里，她总用絮絮叨叨来消抵自己心里的难受，好让他看不出痕迹。 时至今日，在这个她曾来过无数次的机场，终于也要送走这个在她身边唠唠叨叨、吵吵闹闹了整整七年 分卷阅读2 的人。 林璟的心头突然一酸，愣了几秒后，她踮起双脚，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双手勉强够到了他的双肩，又用力地捶了一下他那宽阔的后背。 “我拜托你啊，一个人在国外，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然后她就开始挣脱，“快放开我，你爸妈还在呢。一会儿该误会了。” “嗯。知道了。” 张路元松开自己的双臂，林璟像贼一样从他怀里逃脱。张潇和彭林之站在一旁，只装作看照片的样子，没说话。他走到自己父母面前，抽走手机，还给了她。 林璟看着他又和父母絮絮叨叨话别了好些时候，眼神里是对他自己母亲独有的温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好了，爸，妈，我这次是真的得走了，照片我等下发家里的群，你们俩还有奶奶在上海也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偷偷看了一眼边上的姑娘，“真遇上什么事儿了，也可以找林璟帮忙，她朋友多。我们，圣诞节再见啦。”最后的句子他用了升调，尽力地想让这场告别，显得轻松一些。 “知道了，小白眼狼。去吧，拜拜。”彭林之嗔怪了一句，但语气里的不舍还是一露无遗。 “再见。”林璟在旁边小声嘟囔，低头揉着衣角，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张路元朝他们三人挥了挥手，目光又一次扫过，最后停在了角落里那个矮矮的姑娘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向那个表着安检出境的出口。 他生怕自己再多看这三个人几分钟，哪怕几秒，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 彭林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一点从视线里消失，终究是掉了眼泪。张潇把自己的妻子搂到怀里，他又何尝没有不舍，可为人父母的，总是免不了放手二字。 “林之，小元是去加拿大上学的，你不也总盼着他好吗。知道你不舍得他，我也舍不得，但我们也不哭了。你看，林璟还在呢。” 彭林之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林璟，见笑了。” 她礼貌地笑笑，递给她一张纸巾，“哪有，离别不舍，人之常情。看着叔叔阿姨感情这么好，我倒还有点羡慕呢。” 张潇和彭林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朝对方望了一眼。在林璟眼里，面前不仅是他的慈母慈父，更是一对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恩爱夫妻。 林璟主动提出自己开车送夫妇二人回去，可以为他们再争取到一些在张路元候机期间话别的机会。 走进停车场的时候，张潇夫妇的手机同时响起微信消息提示的声音，一连响了三下。林璟会心一笑，自己拍完就一条微信全发给了他，这傻瓜磨磨叽叽，总算是记得发照片了。 林璟坐进驾驶座，刚要去摁启动键，却听见张潇打断的声音。 “林璟啊，我们先不急着走，叔叔阿姨有个事儿想问你一下。”他顿了一下，彭林之接了自己丈夫的话，“你和小元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你叔叔，真的是年纪大了，实在不太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林璟对于这个问题不能说是意外，她不是第一次被问起这个问题，这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此情此景下被问及，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用管小元，我和你阿姨，就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你……？” 张潇这话一出口，林璟心里有了个大概，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我和他就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叔叔阿姨你们也知道，我们俩是念高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到现在算算也七年了。我们两个人呢，知根知底的，他遇上什么事也就喜欢和我说。” 林璟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她看着后视镜里的彭林之，继续说道，“阿姨，我记得他上大学的时候，每次交了女朋友，您不也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听到彭林之在后座上轻叹了一口气。 “哎，就是你和小元，我没看明白。” “那是因为我们俩本来就没什么嘛。”林璟回头，朝二人笑了一下，“叔叔阿姨，我们能走了吗？” 黑色的SUV在上海的高架上飞驰，林璟开车快且稳，车刚开出浦东机场的时候，她在前面还能听见张路元和彭林之在视频的声音，两母子分明才分开了半小时，却好像分开了半年。 忽然，她听见手机里传出了自己的名字。 “妈，你让林璟开车啊，那你和我爸可得把安全带系好了。你说我都快上飞机了，你和我爸也不让我放点心。” 林璟才不肯吃这个亏，“我开车呢，就没出过事故，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愿望，下次你坐我车的时候，我可以考虑满足你这个愿望。” 她在心里暗骂他幼稚，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见着她就爱抬杠的臭毛病。 没过几分钟，彭林之的手机里传来了张路元航班开始登机的背景音，“乘坐XX207前往多伦多的旅客请注意……” “好啦，小元你把东西收收好准备上飞机吧，爸妈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在飞机上能睡你就多睡一会 分卷阅读3 儿，十几个小时呢，一直熬着怪累的。”彭林之还是不停地嘱咐各种各样的琐事，不管张路元长到几岁，在她眼里，终究是个孩子。 “嗯，不用担心我。爸，妈，你们也自己照顾好自己。”张路元的声音停了一下，又突然提了起来，生怕在驾驶座的林璟听不见，“林璟，你自己一个人也多注意啊。” 张潇抬眼，多年开车的习惯让他不自觉地向后视镜里看，林璟向上微抬的嘴角被他尽收眼底。 “爸，妈，拜拜。”视频里的张路元朝他们挥了挥手。 挂了电话后的张路元，他把手机揣回自己的口袋里，慢慢地向登机口迈进。 “小林同学，再见啦。” 第二章 （修） 四十分钟后，迎着正午的阳光，林璟把张潇夫妇稳稳地送到了自家楼下。 “叔叔阿姨，我就不上去了，今天下午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这么早就起来送小元，也挺辛苦的。” 林璟关了车门，就想着要走，可张潇和彭林之却硬要留她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她原本是想推脱的，自己实在没什么理由去叨扰张潇夫妇。说到底，她其实不过是尽一个好朋友的本分而已。 但是张潇夫妇盛情难却，硬是拒绝反而显得不懂事。当然，她最担心的还是彭林之会不会又聊起自己和张路元的事，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三人就这么僵在楼下也不是事儿，她心一横。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叔叔阿姨。”林璟憋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还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并且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显得太过做作。 电梯停在了十七楼，彭林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高三那年的暑假，她看上了他家楼下的一家茶餐厅，里面的点心特别出名。那家餐厅极为火爆，想吃个午饭必须提前两小时等位。他一听拍了胸脯保证，说自己早点起去楼下拿个号码就成。 结果等林璟都到了，这人微信不回，手机不接，气的她直接上了楼拍了他家的房门。 他开门，看到林璟，立马又把门关上了。 “你这是连门都不给我进？” 房间里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你等我一下，我穿个裤子……” 林璟怔在门口，真的是满脸黑线。 他再次开门，林璟走进他家，看见门口堆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球鞋，他从里面艰难地拎出一双女式拖鞋，“那个……我妈出差了，你穿她的吧。” “电视开着，你沙发上坐一会儿哈，我去洗脸刷牙。” 她懒得去找遥控器，电视里在放巩俐和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点秋香》，她也就这么看着。 林璟感觉沙发右边往下陷了一下，是张路元回来了，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并排坐着，沉默了五分钟，又看了五分钟周星驰。 电视里的石榴姐说：“是我风华绝代，万人惊艳的石榴呀。” 两个人终于没憋住，一起笑了出来。 他看到林璟的低气压警报解除，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我早上……睡过了……” “嗯。” “我如果现在去排队，我们俩可能得吃晚饭。” “嗯。” “你别光嗯啊，”他一向没什么耐心，“说句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她连看都没看他，“你弄黄了我的午饭，你现在让我吃什么。” “要么……我给你煮个面。再给你加个蛋！我大方吧。” “嗯。”张路元看到林璟那张婴儿肥的脸上生出了一抹笑意。 “你笑了啊！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那是周星驰好笑，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死撑。 张路元转身进了自家厨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蛋我要搅碎了的！不要一整颗的。” “你是真的烦！”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碗里打了个蛋，拿筷子搅碎了。 约好了的港式点心，最后沦落成了一顿方便面。 可张路元是除了自己家人之外，第一个给林璟亲自动手做饭的人。 哪怕，那仅仅是一碗方便面。 * 张路元家进门的右手边是楼梯，家里面积虽然不大，却是挑高的loft复式设计，楼梯边的墙上，贴着的是彭林之年轻时的照片。四年前来的时候光顾着怄气，就没注意到这些。最底下的一张挂着的是彭林之年轻时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还是看的出她自年轻时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皮肤白皙，身材瘦而不弱，嘴上擦着淡淡的口红。 “真好看。” 再往上一张是彭林之抱着张路元，看起来他当时不过半岁大，彭林之的身材却已经恢复，不敢说身姿曼妙，可完全不见臃肿。张路元咧着嘴笑着，牙都没有，白白胖胖的，极其可爱。 “其实，你小时候还是蛮讨人喜欢的嘛。”林璟抚着照片自言 分卷阅读4 自语。 彭林之一进厨房就被张潇赶了出来，“下馄饨这种事我一个人就搞定了。”“那你去和林璟聊聊天。”一出来刚好看见林璟站在楼梯上看照片看的出神，小姑娘一个人，一边摸着照片一边傻笑。 “他才没照片上那么乖，”彭林之突然的回应让林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一脚踩空，踉踉跄跄才维持住平衡。“小心！” “没事，都怪我没注意。”林璟下意识地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努力想掩盖自己的脸上如同被抓现行一般的绯红，彭林之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小元小时候也折腾。” 彭林之没把林璟当外人，三步并两步走上楼梯，拉着她的手就坐在了楼梯上，给她一张张说着照片里的故事。 “拍这张的时候小元七个月了，我和他爸带他到人民公园去，想着带他出去逛逛晒晒太阳，好过总是闷在家里。谁知道这傻小子，一点不让人省心，手推车里是一点也待不住，我抱着他，他就笑，把他放进手推车里，他就哭。你看他照片里笑得开心，其实几分钟前还“哇哇大哭”呢。” “啊，这样吗，不过是不是小孩子都这样，我听我爸说，小时候我也总折腾他。如果是我和他两个人独处，他只要一打盹儿我就哭，他一站起来看我，我就不哭，就睁着眼睛看他，也傻笑。”林璟想起自家老林总是说自己小时候的“光辉历史”，和照片背后的故事异曲同工。 “那可能是你和小元有缘分，俩人都是从小都不消停。” 张潇在厨房里听着二人聊得起劲，也颇为好奇，趁着等水煮开的间隙出来，看看二人在说些什么，就只看到林璟抱着双膝坐在自家的楼梯上，而自己的妻子也没有长辈的样子，并排而坐，和她说着小元的小时候的事，说着，笑着。 张潇拿出手机来，抓住了这一刹那，用微信发给了张路元。 “看看林璟和你妈，我差点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煮馄饨用不了多久，很快张潇就端出了三个冒着热气的碗。 “林璟你尝尝，这是小元奶奶自己调的荠菜肉馅儿，特别香，不比外面的馄饨差。” “嗯，我外婆以前也最爱做这个馅儿的馄饨。只可惜老人家已经过世好几年了，我妈也没学着这门本事，好久没吃着好吃的荠菜馄饨了。” “那你尝尝，看有没有你外婆的味道。” 林璟自小和外婆极亲，外婆手把手牵着她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直到上高中去了外婆送不到的地方，也认识了张路元。谁曾想老人家在自己高三那年突然中风，从此卧床不起，三年后过世。外婆一辈子的愿望，就是看着自己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最后却一个都没达成，林璟看着这碗馄饨，心头一酸。 彭林之看着这姑娘，一阵心疼。 “你彭阿姨也喜欢荠菜馄饨，你看你们俩名字里也都有林字，真的是有缘份哦。” 彭林之轻轻摸了一下林璟的头，“我也是真的喜欢小林，以后有空来叔叔阿姨这吃个饭什么的，别客气。” 林璟手里盛着馄饨的勺子突然停了下来，彭林之还以为林璟有些什么旁的顾虑，“别客气，吃吧，要是不够再下一点。”她停下来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不过想着现在气氛正酣，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奶奶的馄饨包的真好吃啊，和我外婆的味道倒真的很像。” “喜欢就好。以后想这个味道了，来家里吃就好。”彭林之眼里，又流出了几分疼爱。 林璟这一次确实不是客气，如果从外婆生病开始算，到现在也有五年了，其实真的要问她，外婆包的荠菜馄饨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她定是答不出来的。以前外婆在世的时候，两周左右总会包一次，老人家也不会太复杂的，就是青菜肉馅和荠菜肉馅。 有一次母亲带着她在外面的馄饨店吃，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馄饨里可以包虾仁。自此之后，她对于外婆的馄饨就没什么青睐了，算起来也吃了十几年，她每次都和自己说，十几年了，有点吃腻了，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一直到那次，外婆中风，只有半边身体勉强能动，她怔在病床前，看着那样的老人家，想起往日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上小学的时候自己凑在外婆身边学包馄饨，一下锅只有自己包的馄饨全散了。外婆却没有丝毫愠色，眼神里只有慈爱，然后把散了的馄饨捞进自己碗里。这般的天伦之乐，从此不再。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外婆床前痛哭流涕的场景，当时的她怕自己，再也吃不上一碗外婆的馄饨。 一晃五年，再吃着荠菜馄饨的时候居然是在张路元家里。 林璟等三人吃完，才把刚刚没说的话说出了口，她大四的时候准备考研，在学校图书馆整整泡了大半年，一天到晚就是背书刷题，最后运气不错，如愿考上了北京的C大。 彭林之问她去北京的缘由，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一个答案。 “就比较喜欢那个学校，就考了。” “孩子大了， 分卷阅读5 总归是有自己的选择的，林璟看起来就是有自己打算的人。倒是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北京，也是真的很辛苦的。”张潇帮她解了围。 林璟想起从前一个人在南京的日子里，不过也就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爸妈心疼她一个人在外地，生活费也给得很足。说起来，除了偶尔希望身边有个人陪着，并没有什么难的。 “小元一个人在加拿大，学业负担也比我重，他倒是真的比我还要难上许多。” 她忙不迭又补了一句。 “不过小元说的，你们有事还是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爸妈也都在上海，有什么事情也能帮一把的。” 彭林之对于林璟，的确是一见如故。她开口问及航班时间，若是她和张潇有空，也顺便去送送她。 林璟连忙推辞，一碗馄饨，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再麻烦张潇夫妇，她的心里真的过不去。 “真的不用了，我爸妈会送我的，北京和上海也就两个小时不到。他们俩都习惯这么来来回回送我了。叔叔阿姨不用再跑一次了。” 张潇悄悄朝自己妻子使了一个眼色，彭林之也就不再坚持，“好了，听你的。早点回去吧，一会儿你爸妈也该担心了。”他给林璟留了自己和妻子的手机号，叮嘱她在北京有麻烦事也可以找他们夫妇二人帮忙。 林璟虽然存下，内心倒是更希望自己用不上这个号码。 “嗯，叔叔阿姨放心 。我先走了。拜拜！” 张潇夫妇站在门口目送林璟走进电梯，彭林之依偎在张潇的怀里，头微微摇了一下。 “可惜了，林璟和小元，怎么就没缘分呢。” “他们俩才多大，刚大学毕业的年纪。以后的事儿可说不准呢。再说就我们家那傻小子，我还觉得可惜了林璟呢。” “哪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彭林之捶了一下丈夫的胸口，转身进了屋子，“我看他们俩那是正好。” “还有，今天的碗，快去洗了。” 张潇微微一笑，“是，老婆大人！” 第三章 （修） 林璟和张路元两个人的家其实隔得很远，正儿八经打车的话，怕是得花个四五十。但世事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巧合，离张家走一走五分钟的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其中就有一辆车，直达林家小区。 因而两家之间隔着的，恰好是一个终点站到另一个终点站的距离。 林璟背着双肩包，穿过天桥的时候，习惯性地两格一步向上迈。 她突然想起来，大二那年她下决心减肥，看到微博上有人分享说楼梯两格一走比较容易瘦腿，于是她开始每天这么走楼梯，走了一个多月，一点效果也没看见。恰好是那个五月，张路元从上海来南京找她，看到她艰辛地迈着步子，上课爬个五楼都能大喘气，实在忍不住嘲笑她。 “难怪你胖，你平时一点都不运动吗，上个五楼就能把你喘成这样？” 林璟一下还没回过气来，只能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朝他翻了个白眼。 “算你……算你……腿长行吧。” “我本来就腿长，谁像你一样，又胖又腿短。”他耸了耸肩，一脸不可置否。 “……你走，别打扰我上线代。”林璟不理他，兀自向教室走去。 “别吗……林老板，我错了。你也让我等没文化的小民听一下贵校的数学课，长长见识。”张路云转过身，走在林璟前面，朝她露出一脸讪笑。 “哎呀！”他一声惊叫，“林璟你是不是朋友啊，有垃圾桶也不提醒我！” “你腿太长了，挡住了，我也看不见。”林璟回给他同款耸肩和不可置否。 “那消气了吧？我都遭报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你说的。” “……” 林璟在教室门口向面前这个小霸王嘱咐，“一会儿我上课，你消停点，”她仍旧不太放心，又加了一句，“你在边上玩手机就成了。” “哇……你们学校校风这么不严谨！” 她在心里给面前这个傻大个儿翻了一万个白眼，“所以你去不去……” “去！” 明明感觉还在眼前的事，居然已经过了两年了。 人们都说上了年纪的人才爱怀旧，可当时的他们，又怎么能发现从前的人和事是怎么样悄无声息印刻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时间不会等她，也不会等他。 上海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一边大红太阳高高挂，一边又下起雨来。林璟坐在公交车的窗边，看着雨滴静静落到窗上，又一下滑落。 “你在多伦多，还能看到这样的太阳雨吗？” * 林璟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路安坐在客厅等她。 “怎么才回来？喏，刚给你切的芒果，快过来吃了。”她顺手把盘子推到了女儿面前。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林璟意外。 分卷阅读6 “明天去杭州，领导说提前回来收拾一下。” “去几天？那你礼拜六回得来吗？” “放心，”路安一边和自己的女儿说话，一边在手机上不停安排着工作，“礼拜五回来，刚好赶上送你的机。” 林璟拿起一根签子，戳了一块面前的芒果，送进嘴里，顺口夸了一句。 “今天芒果很甜啊。哪儿买的？” “就小区后面的水果店啊，”路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水果再甜又有什么用，你又要走了，以后也吃不着了。” 林璟撇了一下嘴，满不在乎，她倒不是真觉得这个芒果甜，不过就是快要走了，想多说几句罢了，“北京那么大，还怕找不到几个甜芒果？” “没良心……到了北京可没人给你切芒果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没人就没人呗，我念大学这几年，不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路安对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没辙，和她聊天从来讨不到嘴上的便宜。 “送人送的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坐上飞机，飞走了呗。” 路安把手机放了下来，椅子也朝林璟的方向挪了挪，“看着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能设身处地体会你爸你妈的心情，知道我们俩每次有多舍不得了吗？你这不过是送朋友，我们俩可是送女儿，”她指了指自家女儿的额头，“你诶，可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嗯……其实要说完全没有舍不得的话，我也没必要一大清早起来去机场送他。”林璟把嘴里最后那一块芒果咽了下去。 “可我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去加拿大，是他自己想做的，且对于他很有好处的事情。妈，你说做朋友，说到底不就是希望他过得好吗？” “你倒是清高。” “所以，你和我爸要这么想，我去北京，也是为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算再舍不得，你们也只能祝我一切都好。” “算你伶牙俐齿，从高中到大学到考研，哪次你顺着我和你爸了，哪次我和你爸拦着你了。” 林璟起身，把空盘子收进厨房，“你们俩可不是没拦，”她探出头来，“你们俩是……失败了。” 这句话可以算对，也不是全对。路安和丈夫林克勤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反而是这样，林璟起了逆反的心理。 四年前林氏夫妇一心希望这唯一的女儿能留在身边，上海的大学那么多，林克勤宁可林璟考个普普通通的，哪怕是二本，只要能留在本地就行。林璟偏就不肯，她说不想一辈子靠在父母身边，她说未来自己总是要回来的，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过一辈子，硬是把自己高考的志愿全填了外地，和家里的距离一个比一个远。 林克勤和路安两夫妇心里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愿意，可说到底，还是女儿的意愿第一，最后还是由着她去了。 路安后来和林璟坦白，其实她曾有过悄悄找班主任，把她志愿给改了的想法，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要是真给她改了，就算结果是好的，以她的性子，也非得恨自己一辈子不可。毕竟是林璟上大学，也不是路安和林克勤上大学，去哪里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最好。 路安劝林克勤，女孩子大了，自己会拿主意，也是好的。现在不过是选个学校，日后要做的选择更多。若真有什么苦头，也是她自己选的，她总得学会自己承担自己的选择。 “当初我们俩就是顺着你让你去了南京，你说的好听，说念完四年就回来。四年过去了，你心野了，又非得去北京。说的话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北京又不远，你看看张路元，一下直接飞到加拿大，加拿大诶，光飞机就得坐将近十四个小时，我这北京就两个小时，你又老往北京出差，见面机会还是很多的。”林璟这个时候倒是学乖了，还朝母亲眨了眨眼。 “你啊，就是个‘常有理’，东西收的怎么样了，你别又拖拖拉拉拖到最后一刻……”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自从外婆过世后，林璟切肤地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虽然偶尔她也会觉得路安絮絮叨叨很烦，也曾和林克勤怄气冷战。 但是路安和林克勤对于自己的爱，林璟很明白，她知道父母所做的一切，所期盼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可以在人生这条路上走的更加顺畅些，少吃点苦头。 这一切一切的道理，她是真真切切地知晓。可她才22岁，年轻气盛，她也不是安于现状，一心只想嫁个好人家安度余生的人，她希望自己可以闯一闯，冲一冲。 那么她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辜负自己的父母了。 * 快两点的时候张路元给林璟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时钟的分针已经指向了六的方向。 “不行了，我真的太困了，得去睡了……” “林璟，你一个人在北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对面没有应答。 分卷阅读7 “林璟？林璟？” 电话那头依然毫无反应，张路元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句，这大傻妞，居然秒睡。 “不然……我会担心的。” * 周五傍晚，路安打电话回来，说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可能来不及赶回来送林璟的飞机了，语气里尽是愧疚。 “哎呀，不就是去北京吗，妈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这次送不到，下次你来北京出差的时候，请我吃饭就成了，我已经打听到了北京有几家铜锅特别好吃…雍和宫边上就有一家…”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别又为了什么人放我鸽子就成了。” 她历史记录一直不好，上大学的时候回家的机会少，为了见张路元一面放老妈鸽子的事不是一次两次。 “放心，陪母亲大人吃一顿饭的时间我总还是有的。” 路安又唠唠叨叨嘱咐了许多，譬如林克勤第二天别睡过了，林璟别忘了带身份证之类的琐事。林璟和林克勤一边接受着路安的关心，一边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挂了电话，林璟回到房间，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想到明天就又要离开家了，她还是有那么一些舍不得。 九月的上海还停留在夏季，窗外蝉鸣不停，她有点羡慕它们，叽叽喳喳的，是在和朋友聊天吗？虽然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确实享受独处，但总有些时刻，她希望有人能陪着她说说话，就如同这些吵吵闹闹的知了一样，找个朋友聊聊天。 【晚饭吃完了吗？】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嗯呢。】 【Face OK吗？】 【成，我给你打。】 有很多个瞬间，林璟怀疑张路元有特异功能，要么他上辈子就是林璟肚子里的蛔虫，总是在她最需要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雪中送炭。 视频刚接通，林璟就听见张路元哇啦哇啦的声音。 “你怎么还是这么磨叽，让你打个电话都这么久。我可跟你说，你再不打过来，我就要夺命连环call你了。” 林璟动作确实慢了一些，她发完消息之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好意思，翻箱倒柜，找了一件张路元曾说她穿着好看的衣服套上，就耽搁了几分钟。 “你也太没耐心了，这样你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那是我看不上人家。”张路元最烦她提这茬儿。 “行行行，”林璟没打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缠斗，“说说你，在多伦多怎么样啊，时差倒过来了吗，现在你们那儿才早上八点吧？你怎么起这么早？” 林璟看到张路元嘴巴动了一下，但没听见他说的话。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只有张路元自己知道，他说的是。 “起这么早，还不是为了你。” “你刚问我在多伦多怎么样？答案就是不怎么样，我第一天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我想呢，我怎么也算是一个J大高材生，托福也有个100+，虽然口语一般，但在国外买个东西肯定没问题吧。谁知道跑到人家店里，那个价钱的标签挤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的。拿完之后把东西往收银台一放，那个小哥和我说价钱，我居然都没反应过来，他拿手指指那个液晶屏，我才明白原来，他刚刚说的是‘15 dollars’，我就开始摸口袋，我记得自己有一张20块钱的，结果就是找不到，一直在那翻，特别尴尬。最后就只好给了100加币，等着人家给我找钱…哎，真的特别尴尬，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一钻，感觉自己好像给中国人丢脸了一样。” 张路元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还手舞足蹈的，林璟不作声，只是他一边说，她一边在屏幕里笑。 “我拜托你，林小姐，我们俩可还开着视频呢，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林璟看着他唠唠叨叨，看着他把自己心里的烦恼全都倒出来，不至于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太过寂寞清苦又无处消解，心里不知道怎么也有些欣慰，就都顺着他的话说，“行行行，是我不好，那你新家收拾的怎么样了。” “上大学的时候，都是我爸妈帮忙去学校弄的，我跟你说，第一天套床单被套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我这么个1米87的大高个儿，居然被一条被子弄的这么狼狈。但我一想，你把，那么矮，还有点蠢，这种事情你都能自己搞定，我肯定不能比你差。” “你夸自己就夸自己能不能别带着踩我，做人能不能有点素质？”她翻了一个很标准的白眼，“让我看看你房间，验收一下你的成果。” “O的K，张家小窝第一次公诸于世，你可看仔细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 张路元拿起手机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晃，床单被套的颜色是藏青色的，林璟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她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觉得不错顺手就把链接发给他了，没想到他连颜色都和自己选了同款。桌子上 分卷阅读8 放的电脑也还是高考完那年林璟陪他去电脑城买的。 浴室收拾的挺干净的，大一暑假的时候张路元开始猛发痘痘，当时林璟在香港上暑校，事情还挺多。他大半夜凌晨一点，非拉着林璟问她怎么护肤祛痘，她就给他推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网上说好用的，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张路元却很听话的全买了，一摸一样的东西，一直用到现在。 林璟在床头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东西，那是一个深蓝色玻璃瓶，她叫住他。 “等一下，你床头那个是什么？” 第四章 （修） “香水啊。怎么了？” “是我之前送你那瓶？你怎么还没用完……”林璟诧异。 “哦……那就是个空瓶子，我觉得好看就留下了。” 那瓶香水是张路元20岁那年，林璟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生日在一月底，以前总是免不了撞在正月里，那年过年晚，他提前两个多月就找到林璟，特别高兴地和她说，自己今年总算可以和大家出来过一个生日。 “你记得把1.28号空出来。” 为了张路元这句话，林璟把本来和母亲定好的旅行行程改了又改，缩了又缩，赶在1.27回到了上海。在国外的时候，林璟一直为了他的生日礼物而头疼不已，想要送他一件他用得上的，也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那你就给他送香水吧，男孩子总是要用的，他又长得那么帅，香水味可以加分的。”路安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存着私心的，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在在这五光十色的瓶子中多流连一阵子。 “可我不记得他身上有过香水的味道。他要是买了不用，那我不是马屁拍在马脚上。”林璟回忆以前和他见面的时候，别说香水了，就连古龙水她都没有闻到过。 “你送了，他自然会用的。”路安劝道。 林璟也喜欢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每次在路上，闻到男孩子好闻的味道，她也总忍不住多吸几口气，虽然这显得她有些变态。 “不过做送他第一瓶香水的人，倒也不错。”她想 到了他生日那天，林璟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喏，生日礼物，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扭捏，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又是白色恋人啊，你真的没创意。”他手一摸，这包装盒的尺寸加上她刚从日本回来，连袋子都不用打开，就知道她买了什么。 张路元虽然人高马大，却特别爱吃这款饼干，他每次去日本都会买特别多，偶尔也会想着林璟，给她捎两盒。所以林璟这次去日本，也给他带了些。 “不止白色恋人啦，在底下，你自己翻。” “诶……你送我Chanel干嘛？” 她很平淡地回应，“那就是瓶香水，是我妈帮你挑的。” “那……谢谢阿姨？” 这份礼物送出去后，林璟一直怕张路元不喜欢。再加上一个在南京，一个在上海，二人每年见面的次数十分有限，林璟也未曾在他身上闻到过香水味。她一直很怕他不喜欢自己送的这份礼物。她曾有数次想问，但终是败在了不知道如何开口上。 这次在张路元的床头柜上看到这个香水瓶，总算放下一颗心来，他应该还是喜欢的吧。 她愣神，手机里的张路元叫了她好几回，她才反应过来。 “啊，这个瓶子的颜色和你的床单倒很配。” * 林璟订的是中午的机票，她一向爱睡懒觉，也赶不了早上的班机。意外的是，一贯夺命连环call她和林克勤的母亲，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到了机场，她让林克勤帮忙看着行李，自己去柜台换登机牌。 “林小姐您好，已经帮你办理了升舱，头等舱休息室在56号登机口旁边，祝您旅途愉快。”柜台办票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我没有升过舱啊？” “您稍等，”工作人员对着自己的电脑再三确认，“但我这边确实显示您已经升舱了。” 林璟不想再纠结，自己既然没花钱，也不用在乎这天上到底为什么掉馅饼。不过她一转身，发现远比被免费升舱更让她惊掉下巴的事情。 自己说要留在杭州继续出差的母亲路安，和张路元的母亲彭林之正相谈甚欢。 “小璟过来，这是你彭阿姨，你妈我以前最要好的高中同学，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 林璟一手拿着登机牌，一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好像它一不小心，就会掉到地上。 “彭阿姨好……张叔叔好……” 彭林之对于林璟出现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林璟本人。林璟买的航班恰好是她所在公司的，她就和朋友换了个班，顺便来看看她。 在此偶遇故人路安实乃是意外之喜，可林璟的出现，让这个意外之喜，变成了大喜过望。 “路安啊，林璟是你的女儿？”她看看林璟，又看看身边 分卷阅读9 这个老同学。 “如假包换，我们家女儿。” 林璟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她对于这场“偶遇”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但首要的是，得给她捋清人物关系，她在路安耳边耳语到。 “妈……张路元就是彭阿姨和张叔叔的儿子……” 这世上的事情，还真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 “哦……原来张路元是？……”路安指了指二人，放松地一笑。 彭林之点了点头，“是我和老张的孩子。” “这真的太巧了……”她拉着自家女儿的手，“一转眼，我们俩孩子都那么大了……他们俩居然还是高中同班同学。” 上海这个地方，说大也不算大，比起北京来，还不及它的一半，但要说它小，这个装着两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怎么也是不肯认的。彭林之和路安自从十八岁后，在这座无数人向往不已的魔都里，错过又错过，一别就是三十年，却又在三十年后，因为一双儿女的缘分再次相遇。 “是啊，有三十年了吧，我们俩高中毕业的时候是十八岁嘛。没想到三十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像你家女儿的姐姐，不像妈妈。”彭林之看着面前这位故人，心里真的是感慨万千。 林璟等二人说完，好不容易插上一句嘴，按理说，张路元应该不会违背她的叮嘱，“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我还特地嘱咐他别和你们说，就是怕麻烦你们，他怎么还是说了……” “那你倒是错怪小元了，他没和你说过你彭阿姨是干什么的吗？”张潇低头看看身边的彭林之，她也朝着林璟莞尔一笑。 “我今天正好帮同事顶班，你叔叔送我过来，就顺便来看看你。” 林璟这才一下反应过来，什么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根本就是彭林之特地帮她升的舱。 “这个，”她朝彭林之扬了扬手里的登机牌，“麻烦阿姨了。” “举手之劳嘛，你一个人，我和你叔叔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林璟没想到，彭林之和张潇居然把自己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张路元平时在自家父母面前是怎么说自己的。 她想起他上次从北海道回来，还标榜自己为了给她带两瓶卸妆油，拉着他妈跑了好几个商场，而且最后他还没收她的钱。 林璟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登机牌，悔不当初。 林克勤看她在一旁出神，悄悄走上前去，在她耳边提醒道，“小璟，你妈今天也是一大清早专门赶了最早班的高铁回来看你，等一下还得回杭州呢。” 林璟被张潇夫妇的出现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除了他们俩之外，她的母亲路安女士，也是今天的意外来客。 “妈……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不过就是去念书嘛，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的。” “傻丫头，工作呢，就是做不完的。可女儿就你一个啊。” 她罕见地主动抱了路安，在林家，父母和女儿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林氏夫妇总是处于弱势，每次问林璟，“想不想爸爸妈妈呀？”，林璟总是“没什么想的，过一阵子不就回来了”。路安要是给她电话打的多了，她觉得有些厌烦，就干脆不接。不是林璟不爱自家老林和小路，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一个风筝，是没有线的风筝，长大了，自然是要朝着天上飞的。 老林和小路两个人，才是要相伴一生的人。自己不能一直是他们俩生活的重心，他们总要学会为自己而活。 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没有为人父母的切身体会。她不知道，在路安和林克勤心里，自己就是那个永远的第一位，永远的唯一。 “还是生女儿好，是爸爸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彭林之在一旁看着这份温馨，心里也生出那么一些艳羡。 “她平时才不这样呢，也就是要走了，知道爸妈好了。”路安抚了抚自家女儿的头发，眼睛里的舍不得，怎么也遮不住。 “好了好了，我们让林璟和自己爸爸妈妈多说两句，可不能因为我们俩，人家和自己爸妈都说不上几句话。”张潇和彭林之知情识趣，走到一旁，不打扰三人话别。 她左手揽着林克勤，右手牵着路安，劝解二人。“爸，妈，我这次走了，十一也就回来了，就几个星期，你们熬一下，我们又能见了。” “嗯，你每次都拿这个话来哄我和你妈。”林克勤没好气地说。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抱了一下自家老林。 “哎，你是真的长大了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你爸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现在都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林克勤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女儿终归是自己掌上明珠，他的温柔，一大半都分给了林璟。 路安“咳咳”两声，林璟一下子就领会了母亲意思，“妈妈也再抱一下。” “我和你爸还是那句话，一个人，一定要万事小心，”彭林之免不了还是要叹气，“我和你爸对你，从来都不是要你多出人头地，你却偏偏……反正健康平安，照顾好自己，我们 分卷阅读10 俩就放心了。” 她乖巧地答应，“嗯，我知道。” “好了，去吧，一会儿别晚了。还有，”路安朝着张潇夫妇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和你彭阿姨他们也道个别。” “叔叔，阿姨，爸，妈，我走了。拜拜。”她朝四人挥挥手。 “自己照顾好自己。”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林璟自始至终都觉得机场是个很分裂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人，不是离别就是重逢，皆是世间的大喜大悲。谁都不知道这次重逢之后，是不是马上就是下一次离别。这次离别后，是不是又有机会等到下次重逢。 她一周里来了机场两次，这才发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承载了太多人的悲伤与快乐。那些所谓的最不舍的告别，最后不过几句是“再见”“小心”“自己照顾好自己”罢了。 作为拥有最丰富情感的人，最后却只能用这几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所有。 她一个转身，径直进了安检的口子，她的鼻子已经开始泛酸，很怕自己真的会当着他们的面会哭，她不想在这种场合重演电视剧里那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套桥段。 林璟低头望着路，突然很想问他，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恋恋不舍，所以才没有回头。 第五章 （修） “我真的没想到，林璟居然是你的女儿。” “我也没想到，小璟口中总提到的张路元，是你家儿子。” 彭林之和路安是高中同班同学，当年两人就极为要好，她们俩全都憋着一股劲儿，发誓要一起考上大学，可最后却都名落孙山。路安听了母亲的话，去了会计类的专科，而彭林之则是去考了空姐。她们俩在得知自己没考上后，都不敢与对方联系，生怕自己是那个唯一没有守约的人。彭林之当上空姐后，在飞机上认识了张潇，结了婚，搬了家。 也是在同一年，路安和林克勤结了婚。两个人又分别在第二年生下一儿一女。十五岁相识，十八岁失散，二十五岁各自结婚，二十六岁又各自生子。两个人的生活从相交线又变回了平行线，都仿佛不记得曾经的自己，和曾经的对方。 可命运捉弄起人来真是不讲道理。整整三十年后，她们俩再次和对方重逢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各自的儿女又一次成为了高中同学。 “林之啊，我今天是请了半天假出来的，这不，马上还得回杭州，我们俩加个微信，日后联系起来方便点。” “也是，你说我们俩当年要是有微信，我家小元和你家林璟，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路安不傻，哪里会听不出彭林之的弦外之音，“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 她不是不喜欢张路元，林璟二十多年来一直是单身，在自己面前，提到次数最多的男孩子，就是好友家的张路元。早在几年前，她就有意无意试探过，希望自家小璟能和张路元试试看，没想到林璟一口回绝。 “张路元要真对我有意思，不用绕这么多年。” “人是会变的，你们俩上了大学，想法和从前总是有些不一样的。”路安对于女儿口中的张路元，一向是看好的。 “但我很确定，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我也没有。我们俩就是比较聊得来而已。” 她被林璟堵得哑口无言，也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林之，真的特别谢谢你今天来送我家小璟，说起来我和老林应该请你们俩吃个饭的，但我今天实在得赶回杭州。说好了，回头一定得一起吃次饭。” “饭我肯定是要吃的，我们俩三十年没见了，小元和林璟又有这样的缘分，我想说的话大概可以和你说三天三夜。不过你既然有事要忙，就快去吧，我和张潇也不耽搁你了。” “回头见。” “嗯，回头见。” 彭林之挽着张潇往停车场走，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林璟居然是从前最好朋友的女儿，“张潇，你敢信吗，世界就这么小。林璟是路安的女儿。” “我是想不相信，也不能不信了。” “我觉得小元和林璟肯定有缘。他们俩一定有戏。”彭林之说这话的时候，竟透着一股兴奋。 “你到底是看上林璟了，还是看上你同学了啊。” 彭林之被说中心事，本来她对林璟的印象就极好，但是“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是深深扎根在自己心里。不是说自己心里还有残存的封建思想，只不过她担心万一林璟家父母“不太好搞”，自家儿子还是要吃亏。她怎么也没料到，林璟是自己从前旧友的女儿，心里一颗大石头算是落下了。现在的问题，倒是自己儿子这棵“铁树”什么时候能开花。 “林璟我也喜欢，路安我也喜欢，林璟要能做我儿媳妇，我就最喜欢。”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想得也太多了。”张潇还是比妻子理智些，“我觉得你那个同学说的没错，孩子的事儿，还是得由着他们自己决定。” 林璟把安检的事儿搞定，一个电话挂给张路元。 分卷阅读11 对面那位刚打算睡觉，气不打一处来。 “林璟你打电话不算算时差啊！我这儿都十二点多了！”张路元的脏话感觉就在嘴边，要不是念在林璟是个姑娘的份上，早骂上来了。 “你听完我接下来这句话，我就不信你能睡着。”林璟冷冷道。 “小爷睡眠质量可好了，没你这电话我马上就一觉到天亮，什么惊天消息啊。” 林璟咽了咽口水，“你妈和我妈……是高中同学，当年好像还是闺中密友。” “这不挺好吗，她们俩故友重逢，好消息啊。你爸妈和我爸妈还能四个人凑桌麻将。而且就为这事儿，你非得这个点打给我？” “好消息？你确定？”林璟冷笑了一声，“你还是想想我们俩怎么‘自保’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自保”这个词，自己的父母和张路元的父母都不是洪水猛兽。那她在怕什么，自家母亲和彭林之暗地里硬把自己和张路元凑成一对吗？可自己有那么抗拒电话那头的人吗？ 她不得不承认，她怕了，她怕自己真的是喜欢他的。比起自己喜欢他，她更怕的是自己一厢情愿，那最后就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把这该死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没有开始，就不会受伤。 张路元这才明白过来，林璟大概是说的是未来两位母亲大人“乱点鸳鸯谱”，非得撮合两个人在一起，不过自保这个词，用的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林璟，你这么怕跟我在一起啊。” 她紧紧攥着手机，一下愣住，什么叫怕跟他在一起。在这一秒钟，她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 “什么叫怕跟你在一起，我们俩就是朋友啊。你又不喜欢我。朋友和男朋友的区别认知能力我还是有的，哦总不能说因为你妈和我妈关系好，我们俩就得在一起吧。” 这下轮到张路元愣住，林璟这傻妞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她了，明明是林璟不喜欢自己，始终就把自己当哥们看，现在反而尽赖到自己身上？ “林璟，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不过大家高中毕业都这么多年了，你就还放不下林仁禺？” 人在困且不理智的时候，说话是一点都不过脑子的，张路元这句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林璟莫名，明明是在和他说两人之间的事，为什么非得扯到第三个人身上，林仁禺的那档子插曲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翻篇儿了。张路元把这个事情拿出来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他支支吾吾，盘算着怎么把这事儿圆回去。 “你扯什么林仁禺，这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我当初肯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已经彻底翻篇了。我就一句话，你对我没那个意思的对吧？”她没让对面把话说完，自己先放了狠话。 “当然没有啦，你开什么玩笑。”张路元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松半点口。 “那我也是一样的，所以想好怎么应付你妈和我妈是非常有必要的。”林璟决绝，似是在给电话那头的人下命令。不过，说完这句话，她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张路元，我希望我们俩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来看的，所以我才肯事事和你说。那个我要登机了，挂了。” “你一路小心，拜拜。” 张路元一个人呆坐在床上，手机被他握死，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真的被林璟说中，今天晚上他是没个好觉睡了。他懊恼，怎么会稀里糊涂提林仁禺的事情，那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林璟在电话里算是生气了吗，可他记得她说过，只要自己还愿意和他说话，就不是真的生气，不然她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和林璟的母亲是旧相识，她口中说的怎么过母亲那一关，的确是个问题。 还有，林璟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当一辈子的朋友，她这是给自己下死亡通知书？ “你对我没那个意思的对吧？”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他有吗？如果有，那他为什么林璟问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敢承认。如果没有，为什么每次林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为什么他总是很想照顾这个姑娘？为什么当林璟说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点怅然若失。 可林璟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那我也是一样的。” 恋人最后大多会分手，可朋友却能当一辈子。 他心里没底，自己和林璟有没有机会当那对唯一的，属于对方一辈子的恋人。但至少，林璟愿意当他一辈子的朋友。 林璟放下手机，右手瘫软，一下就失去了刚才在电话边那般的声势，自己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今天这几句话，这就相当于她亲自下场，把自己和张路元之间本来那条羊肠小道糊死了，从此两人就只能走阳关大道，边上的标识也写得很明白——挚友。 这样倒也好，也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小姐，您 分卷阅读12 是搭乘MU5110去北京的乘客吗，舱门马上就要关闭了，请尽快登机。” 机场的工作人员看着她奇怪，分明坐在了这班航班的候机区，却迟迟没有准备要登机的样子，这才专门去提醒了她。林璟想得出神，登机广播连续数次，她竟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走神了。谢谢提醒。” 还好她要走了，离开这座她曾经最熟悉的城市。时间和距离，向来是最好的良药。 第六章 她活了二十二年，一共两个人能把她逼得这么狼狈不堪，一个是张路元，还有一个就是张路元口中的林仁禺。 那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说是秘密又不太合适。 因为秘密应该是不为人知的，那么在这个故事里，有资格知晓的人就只有林璟和林仁禺两个人。 可她告诉了第三个人，而这第三个人不出意外地替代了林仁禺，成了她的软肋。 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三年高中时光，也成了她人生中最怀念，最不舍，最亲切的三年。 七年前的夏天林璟因为中考失利，意外进入S中，和张路元与林仁禺二人分在同一个班。张路元是班里最高的男生，很容易让人记住，也就担任了班级里的体委。 八月的军训，他每日举着旗子，带着全班穿梭于军训的基地。而林璟作为班里不太高的女生，站在了队伍的第一个。她每天的任务之一，就是从人群中找到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们的张路元，然后乖巧地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喊口令整队。 当时的林璟心里还有些怕生，虽然每天都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跑，却没和他搭上一句话。 八月的上海就是个实打实的火炉，十五六岁的学生们又是血气方刚，可军训的要求是长袖长裤，虽然心里明白若是没这些衣服护着，定是人人晒伤。可这衣服底下的人，也是都是热的如同刚从水里撩出来一般，汗直往地上掉。林璟是最怕晒的，只要太阳稍稍烈一些，她的脸就会满脸通红。 那是军训结束前的倒数第二天，她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一如往常，张路元在前面带队，林璟跟在第一个。突然，前面的男生一个回头，问她道。 “你知道，林璟是谁吗？” 林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操作？ “林璟就是我啊。” “哦。” 她莫名其妙被点了名，心里总是好奇的，“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张路元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傻笑了两下。 林璟的脸本就被太阳晒得通红，这下更红了，也好在有这个原因，面前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红究竟缘何。 当时的她确实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吊她的胃口了，可她又羞于启齿。当时的对话，竟然就不了了之。 不过第二天她就从其他的男生的口中听说，军训评标兵的时候自己和张路元平票，班主任找他做了思想工作，说是希望他让给女生，这才有了昨天这一出。 “这都什么事儿啊。”林璟在心里暗自吐槽，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称号，宁可被做思想工作的是自己，现在反倒落了个“仇家”。 军训如常结束，同学们各回各家休养了半个多月，回到学校准备开学。 林璟班里的男生很少，返校发书的时候男生基本上得往食堂跑个两三回才能把书尽数搬到教室。张路元是体委，自然也是组织的人。 林璟坐在第一排，就这么听着他们来来回回，低头翻着手里的小说。 “林璟，你帮忙组织班里的女生把书发一下。”是一个男声。 她诧异，班里居然有男生记得自己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冤家”。 “好。” “那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林璟一直以为自己在张路元心里应该评分不高，至少自己从他手里抢了一个“荣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男孩子要面子是最正常的事，想要这个标兵更是正常不过，何况他确实付出不少，若是班主任拿出“让给女生”这个王牌，他就算想拒绝也没辙。这样的被迫“让贤”，心里有些不爽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 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林璟小心眼了，人家不仅不记恨自己，反而格外的信任。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反而有些惭愧。 “好的好的，你放心。” 不过事实是她想多了，张路元找她的原因不是因为信任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坐在第一排而他又恰好记得她的名字罢了。而记恨她这回事儿吧，也就是第一天确实心有不甘，第二天他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男生和女生的思维，还真是天差地别。 高中开学一个月后，班级里的□□群里传来一条消息，当时林璟正在吃晚饭，吓得她一下筷子都没拿稳。 匿名消息【我今天在张路元的草稿纸上看到了林璟的名字诶。】 匿名消息【哇哇哇。】 匿名消 分卷阅读13 息【什么情况。】 匿名消息【我们班这么快就要有第一对了吗。】 匿名消息【@张路元当事人出来说个话啊。】 张路元【那张草稿纸不是我的……是夏冰的。】 夏冰是他们班的班长，这个名字乍一听总让人觉得应该是女生，可事实上夏冰却是个肤色看起来让人觉得他有东南亚血统的男生。 匿名消息【班长什么情况。@夏冰】 夏冰【年级里找人写奖状，我在算班级里谁的字好看…顺手写的…】 匿名消息【还以为我们班这么快就有第一对了呢。】 林仁禺【啧啧啧，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说不定是他们一对同桌联合骗我们的。】 匿名消息【说的有道理】 …… 林璟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开学才一个来月，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林仁禺这句话又让班级里炸开了锅。林璟对这个男生有些模糊的印象，坐在张路元前面，物理好像不错，数学老师好像也挺喜欢他的，平时放学还会叫着他一起踢球。 “男生也这么八卦。”她把手机的屏幕朝下，不想再看。 “小璟你说什么？”路安以为自己女儿是在和自己说话。 “没什么没什么。” “吃饭的时候就别玩手机了。” 林璟无奈，今天真是点儿背。 这种“绯闻”在任何一个班里都是大家舍不得放下的“香饽饽”，尤其是有了智能手机之后，它便从女生茶余饭后，携手并肩去厕所路上偷偷聊着的小话题，变成了所有人□□群里大摇大摆匿名讨论的乐趣。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主人公一个不出现一个承认，大家聊了二十来分钟也就没劲了，群里恢复安静。 晚饭吃完，她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往下继续翻，就看到了张路元的聊天框。 元【在吗？】 她一看消息发来的时间，二十分钟前。 璟【不好意思，刚刚在吃饭。什么事？】 元【林璟，群里说的别当真，真不是我写的。】 璟【我想也是，你别紧张，我本来也没当真。】 元【不好意思啊。】 璟【这也不是你的错，大家八卦而已，正常正常。】 元【理解万岁。】 璟【放心，我去写作业了。】 元【拜拜。】 林璟摁了锁屏键，从书包里翻出当天的数学作业，拿出草稿纸，看着面前一道道的数学题，精神却总不能集中。“张路元”，她一走神，草稿纸上居然出现了这三个字。 其实他也是个不错的人，她想，而自己，却实在普通到不足以让他青睐。 高中的生活就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相同的事，晨读，上课，做题，吃饭。周而复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坐在林璟正后方的何佳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和班级里很多人都来自S中的附属民办初中，总是会和她分享一些班级里的八卦。譬如谁谁谁和谁谁谁换了情侣头像，谁和谁又表白了。 她对这些事情，总是后知后觉。但后面有个小喇叭在，她也不知不觉，跟上了班级里节奏。 草稿纸风波后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早晨，林璟一如以往趴在桌子上补觉，却被后面的何佳猛得拍了好几下，“干嘛啦……我真的很困”，她是一贯有起床气的，被吵醒以后，基本上就处于不想理人的状态。 何佳递给面前这个睡眼惺忪的小可爱一瓶咖啡，“还算你有良心”，林璟正拧着瓶盖，“我跟你说个劲爆的消息。” “什么消息？”她正准备把咖啡往嘴里送。 何佳把咖啡从她手中抢下，“你先别喝，我怕你喷。”然后又向她做了个朝自己靠近些的手势，伏到她的耳边，“张路元被表白了。” “比起他被表白，我更好奇结果。” “被拒绝了呗。”何佳举起瓶子就喝。 林璟瞪圆了眼睛，“喂！我的咖啡？” “谁说给你了，就是让你帮我开一下瓶盖而已。” 林璟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没说是谁表的白呢。” “喏，就是陈虹玉。” “也不奇怪，”林璟没有太多意外，“他被表白也不奇怪，表白的人被拒绝也不奇怪。只不过这个组合有点奇怪而已，我没想到陈虹玉会喜欢他。” “作为张路元上一任的绯闻的女主角，有什么感想。” 林璟请何佳吃了一个“爆栗”，“有你个头的感想，我们群众默默围观就好。” “哇，林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算是谢谢你的咖啡盖子。”头顶传来晨读的铃声，她转身回去，准备晨读的东西，忍不住，还是像陈虹玉的方向看去。 陈虹玉的眼睛显然是因为哭过而显得有些肿，但脸上却全然看不出痕迹。她身材高挑，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松松的，反而 分卷阅读14 另有一种气质。她平时在班里话就很多，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却没有什么心机。 “你怎么知道的？”林璟把自己的脖子向后伸。 “她自己和我说的，再说你看她那眼睛，昨天晚上哭成那样，我和她一个寝室，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何佳放低了声音，“不过一般人都不太肯说这种事吧，她居然直接就招了，不过看她平时就大大咧咧的，也算不上反常吧。” 林璟又转头回去，想看看张路元什么状态，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八卦之心，还是人皆有之啊，”何佳在后面意味深长，“别看了，男主角到现在没来。” 林璟抬头看钟，虽然班主任还没进教室，但已经到了晨读时间。 不至于吧，就被表个白，学校都不敢来了。林璟暗自思忖，那他也太没出息了。 第七章 张路元第一节 课结束才进了教室，班主任也没骂他，林璟觉得奇怪，这说明他是正当理由请假，但看他的样子，生龙活虎，也不像是生什么病的样子。 张路元是好相处的人 ，“让贤”风波和草稿纸风波后，他和林璟之间非但没有隔阂，反而是越走越近。张路元还是领队的体委，林璟还是站在队伍的第一个跟着他。两人出操的时候，也常常聊天打闹，一点点的，就越混越熟。林璟的理科上了高中以后有点跟不上，也会找他问问题。 第二节 课下课，她就没忍住，手里揣着本数学习题集，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跑到了最后一排。 “早上第一节 课怎么没来啊，我看着程班也没骂你，但你也不像是病了啊，怎么回事？” “呃……我确实是病了。”他朝林璟勾勾手指，“你别和别人乱说。” “我早上起来动作太大，下巴脱臼了……刚去医院装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璟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我觉得……下巴掉了这个设定，比较符合你昨晚的状态。” 张路元一惊，“昨晚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林璟把目光投向陈虹玉的方向，“人家自己和室友说的，我猜现在班里应该不少人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林璟看着他，还是忍俊不禁，他的下巴居然掉了，“不行，这事儿太好笑了，我不能看着你，我怕我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眼。”张路元愁容满面，昨晚才给人家发了好人卡，今天早上就掉了下巴，怕不是上天给自己的报应。 “这事儿具体的我们晚上q.q.上再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你和林璟什么时候那么熟了。”看到林璟走了，坐在前面的林仁禺才回头，“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冤家呢。” “我有那么小气吗？” “那我可就不敢说了。”林仁禺摇了摇头，转身回去，只见后面就有一本书就飞过自己的头顶，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您还是省点力气，动静别那么大，小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心下巴再掉了……” 林璟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把书放进书包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了他们俩嬉笑打闹的这一幕。 晚上，林璟如约在q.q.上“敲”了张路元。 璟【说说，你和我们小陈怎么回事。】 元【我也不知道……她就突然和我表白了。】 璟【你们俩之前就没什么交流吗？？？？】 林璟连打了四个问号。 元【她偶尔会找我聊聊，那我也就“聊聊”，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璟【你们俩我记得不熟吧，人家怎么会莫名其妙找你聊聊啊，这肯定有异常啊。】 元【那我就没想这么多啊。】 林璟往上翻了翻自己和张路元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没滑几下就到了头，除了问作业题目和那次草稿纸的解释之外，这好像是他们俩第一次这样闲聊。 璟【是你自己脑袋里缺根筋。】 元【……】 璟【其实陈虹玉挺好的，人又高又瘦，长得也不错，就是话多了一点，但人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的。】 元【那我不喜欢她，我总不能碰到一个还挺好的人就在一起吧……】 璟【也是。】 元【反正我卡已经发了，这事也就这样了。】 璟【你这样也好，免得话不说明白，反而小姑娘心里一直吊着。】 元【是啊。】 林璟看着手边的数学作业，突然想起来自己有道题一直没做出来。 璟【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数学填空题最后一题，你做了吗？】 元【我记得这题林仁禺下午去问了数学老师，我还没动呢，你要么去问他吧。】 璟【好。谢了。】 林璟翻了翻好友列表，没有“林仁禺”这三个字，她一想也是，自己一向是有事儿了才会主动加好友， 分卷阅读15 平时也就放任自流，人不找她，她不找人。 她打开班群，找到这个名字，发送了好友请求。 秒过。 林璟一笑，也不知道这人是恰好在玩手机，还是手机重度依赖。 她点开聊天框，看着顶端的名字和空荡荡的框，居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拿着手机，就这么怔住。 禺【有事？】她手里突然一震，吓了她一跳。 璟【想问你一下今天数学填空最后一道，我问张路元，他说你下午去办公室问了，让我来问你。】 禺【那题有点烦，你等一下，我把过程重新写一下，拍给你。】 璟【谢了。】 林璟放下手机，等了五分来钟，对面发来一张图片，上面写清楚了所有步骤，一步未省，非常明白。男生的字迹苍劲有力，能看得出是费心思练过的。 禺【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 璟【没了没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禺【小事儿，以后欢迎有题目还来问。】 林璟给他发了一个没问题的表情包，至少她自己觉得还挺可爱的。 题目是做完了，她对着面前那张纸，看了又看，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那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 十几岁的感情真的单纯得不能更单纯。数学题写完之后，她迫不及待地点进林仁禺的q.q.空间，那是她最直接可以了解到对方的途径。他发的不多，偶尔也会有一些情感鸡汤。林仁禺喜欢刘亦菲，每次电影上映都会转发相关的。最近一条说的是学校里的事儿，是他和班级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勾肩搭背，笑得特别灿烂。 林仁禺，她嘴里默念着这个三个字，他的名字倒也挺好听的。 很久以后，张路元问林璟，她到底当初喜欢林仁禺什么。她答不上来，好像就是因为觉得他笑得很好看，也好像是因为他给自己有一种很放心、阳光的感觉，就突然有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生。 虽然好像张路元也符合这些条件，他也给林璟讲题，他们俩甚至熟悉得更早，聊得更多，而张路元也比林仁禺要好看一些。可林璟就是喜欢上了林仁禺，不由分说，不讲道理。 林璟开始频繁地往最后跑，以前下课她总不爱去后面储物柜换书，就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堆到放学再一起处理。为了可以多看喜欢的男生几眼，她每节课都去换书或者是假装找些什么。如果要去洗手间，也一定会选择从后门走，这样可以路过他的座位。 在路过他们俩的座位的时候，林璟会故意走得慢一点。张路元有时候看到林璟，会叫住她，怼她一下，开个玩笑，林璟一开始有点烦他。 但后来，她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林璟回嘴的时候，会假装不经意地带上林仁禺的名字。林仁禺也就会回头，和张路元站上同一条战线。 林璟在斗嘴里总是输，脸上一直是一副被气的半死不活不想说话的表情，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俩才可以名正言顺，不露痕迹地多说几句话，玩笑也越开越顺，两个人也就这样，越走越近。 她知道她沦陷了。 第八章 林璟很努力地想让自己这些“异常”不那么反常。 她用尽一切了“偷窥”的方法来观察这个男生。 早上出操是她一天期待的开始，体转运动和腹背运动都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况，可每次都只有一个很短的瞬间，更经常发生的情况是她根本来不及看到后面的人儿就转了回来。但好在高中很长，一次看不见，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林仁禺做操很不认真，就是晃晃胳膊晃晃腿，还老是和边上的同学聊天。 回教室的时候全班都要向后转，林璟从第一个变成了最后一个，而在最后的林仁禺就会变成第一个，林璟眼里的他好像一直在笑，每次都打打闹闹着回教室。 林仁禺爱踢球，每天中午都会组织着年级里的男生踢一场，一直喜欢吃完午饭直奔教室的林璟就加入了何佳逛操场的队伍，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这样她的目光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到跑道内的草地上。 对于林璟而言怎么也不会听话的足球在他的脚下格外听话，带球过人，得分，一切轻松得顺理成章。她不喜欢看足球，分不清什么技术好坏，她只觉得林仁禺脚下生风，和那个黑白色的球仿佛浑然一体。 何佳偶尔也会带着她在旁边坐着看，尤其是自己班里男生和别的班级男生分队踢输赢的时候，她拉着林璟在一旁呐喊助威，林璟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跟班，不会扯着嗓子喊，静静地跟在一旁，目光却只给一人。 林仁禺不是体育生，但却主动报名加了校足球队，他二四有训练，至少会到六点，一三五下午五点多他会跟着班级的节奏一起放学。放学以后他不会立马回家，会去学校的便利店买点心，然后坐一会儿再回去，一般会到五点半。 林璟观察到这点后，主动和母亲说让她以后把单位的 分卷阅读16 事儿处理的差不多再来，不用老是为了她提前下班。路安五点多下班，到她学校要超过五点半，这样她就可以和他在便利店不经意的偶遇，然后和他说： “我来买点吃的，正好等我妈来接我。” 如果正巧碰到路安的车到了，她还可以顺手一指， “喏。我妈来了，拜拜。” 林仁禺家离学校不远，他坐学校门口的公车上下学，有两次七点零五分的时候，林璟都看到他从公交车上下来，拐进了全家。 她回家后就和路安说，以后要早点去学校，早上去买的早饭比晚上买回来的饭团再加热新鲜一些。 其实都一样，那不过是借口，便利店过了头天下午四点到第二天八点前根本不会进货。她在七点按时到达便利店，然后磨蹭一会儿，挑挑选选，等着他进来。就为了说一句， “早啊。” 一切显得那么巧合。 林璟每天睡觉前最后一件事都是点进他的空间看，生怕自己漏了什么他的喜好，除了刘亦菲之外最常出现的名字是C罗，如果有球赛的时候就会喜欢C罗多一些，最爱的球队是皇马，那也是C罗所在的俱乐部，遇到皇马的比赛，就算是半夜三四点的比赛，都会熬夜看，然后第二天早上的课他都会昏昏欲睡。 林仁禺的形象在林璟心里就这么越来越清晰。他会在早上七点零五去买早饭，晚上放学去买点心，脉动喜欢的是桃子味，关东煮会买辣的。五点半左右回家，喜欢的明星是刘亦菲，喜欢的球员叫C罗，最爱的球队是皇家马德里。他爱踢球，爱运动，爱笑，理科很好，上课就算睡觉还是能考得很好，很阳光。 林璟近乎发疯地想要靠近他，林仁禺身上的每一点，都可以让她在日记本里写上一长串的好话。 情人眼里真的出西施。 至少十五岁的林仁禺，在十五岁的林璟眼里、心里，就是那样闪着光的存在。 暗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林璟费尽心力地去靠近林仁禺，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但同时，她又怕被身边的人看出端倪，看出她的心怀不轨，看出她的一厢情愿。 她只能把这份喜欢藏在自己的心里，藏在每天早晚的偶遇里，藏在每一道数学物理题里。她想对他好，可连给他送一罐饮料的勇气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S中在每年四月办运动会，张路元为此非常头疼。班里的男生数量本就少，基本上能上的每个人都要上全两个项目，而女生就更让人头疼。每个人都是：“我真的不行……你找别人吧。” 他拉着林仁禺陪他去求班里的每个女生，结果就是碰钉子几乎碰了个遍。 走到林璟面前，张路元率先开口。 “林璟，你跑个两百米吧。” “我不去…”林璟连头都没抬，“你看我人矮腿短的，我去肯定最后一名了。” “重在参与嘛，最后就最后没事的。求求求你了，我们班女生最多了，结果女生项目都报不满的话，我不得被程班骂死。”张路元的语气着实恳切，有一瞬间，林璟觉得他下一秒都能给自己跪下。 但对于面前这个人，林璟还是保持着高度理智，她继续做着手中的英语摘抄作业，丝毫不为所动，“程班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他一向淡泊名利。” “你还真说错了，我刚陪他去程班那儿挨了训，程班说名次无所谓，但不能不去，还说没人报就是张路元没号召力。你就当帮我们个忙，跑一个，感激不尽。” 是林仁禺的声音，林璟手一抖，笔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林仁禺弯腰捡起来，淡淡地笑着，放到了她的桌上。 “林璟，求你了。就当帮我个忙。”张路元在一旁不依不饶。 “行吧，跑最后一名别骂我就行了。”林璟豁出去了，就为了林仁禺那句“你就当帮我们个忙”。她觉得自己暗恋了那么久，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可以为他做一些什么。 “那你再跑个五十米怎么样？……” “你别得寸进尺了啊……” “算了算了，咱们见好就收。”林仁禺把张路元拉走，“谢谢林璟！” 运动会前一晚，她上q.q.，心不在焉地找林仁禺问题目。 禺【明天不是运动会吗，也不交作业，我还没做。】 璟【没事。那等你做了再说好了。】 林璟本来的目的也不是物理题。 璟【你明天报了什么项目啊。】 禺【一百和两百还有四乘一百。】 璟【都是短跑啊，连跑三个，你行吗？可别到最后四乘一百拖我们班后腿。】 林璟发完这个消息，又有些后悔，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自己难道不会好好说话，非得这么阴阳怪气。 禺【开玩笑，明天你就看好了。不拿前三誓不为人。】 璟【誓不为人就不用了。你本来也不怎么是人。】 禺【……】 分卷阅读17 璟【赌一箱脉动怎么样。两个前三，一箱脉动。】 禺【说话算话。】 璟【明天早上全家门口等我，帮我搬饮料。】 禺【成交。】 林璟对着手机，窝在沙发里，笑开了花。 路安走过来，盯着自己女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小璟，你对着手机傻笑什么？” “哦，有个视频特别好笑。” “那给我也看看。” 林璟一下摁了锁屏，“……妈，明天不是运动会吗，我让我爸陪我出去买个饮料，发给班里同学。” “爸！陪我出去一下！带上车钥匙！”林璟拉着自家林克勤，脚底生油，赶快溜走。 超市里，林克勤也没看懂自家女儿。 “你也不是班长也不是体委，怎么管这个事儿了。” “他们俩管入场式什么的，这个事情来不及搞定了，就找我帮个忙。再说，后勤这方面一向是女生比较靠谱吗。”林璟突然觉得自己说谎的天分好像还不错，瞎话张口就来。 “就买脉动吗？买点其他的也可以啊。”林克勤拿起边上的一瓶佳得乐。 “不用了，水蜜桃味的脉动就成了。”林璟把林克勤扔进购物车里的饮料又放了回去。 “……谁爱喝水蜜桃味的脉动啊，你男朋友啊？” “……我爱喝。那听你的，再拿几瓶其他的……” 购物完成，林璟买了单。装在箱子里，她试着搬了一下。 做人还是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小璟，这你明天怎么拿到教室里啊？” 林璟把箱子拍了照，发给林仁禺。 【赌注已经准备好了，我试了一下，真的搬不动，明天早上七点零五不见不散。】 “小璟？”林克勤看到女儿又拿着手机在傻笑，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哦，我和班里的男生说好了，明天早上在全家门口等我。” “爱喝水蜜桃味脉动那个？”林克勤挑了挑眉。 “……真不是，就是一个同学……”林璟格外紧张，“你明天可不许乱说话。” “知道了，女儿大人。” 林璟是典型宅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运动更加不是她的菜。对于运动会从不期待的她，那天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有点失眠。 明天林仁禺会等她。 这一次是他等她。 不是她一个人刻意制造的偶遇。 是他们俩，第一次的“约好”，四舍五入勉强都可以算是约会的“约好”。 林璟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家里寂静无声。以往她总是得等路安拔高了嗓门连叫她五回才会起床，她翻了翻床头的手机，没有消息，时间是5:50，她觉得还早，再睡个四十分钟总是没问题的。 然后回笼觉小天后林小姐就没有睡着，两眼一直睁到六点二十五，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敲了敲自己爹妈的房门。 “六点半了，你们可以起床了。” 林克勤夫妇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于是她成功在七点前就到了全家，她下了车，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林仁禺没到。 “爸，我同学还没来，我先去买个早饭，你等一下。” “怎么约女生还能迟到的？”林克勤不满。 “……可能公交车堵车吧。本来约的也是七点零五，你别走啊。” 林璟进店买了双人份的早餐，在车站伸长了脖子，终于看到了林仁禺的身影。 最后还是她等他。 “不好意思啊，晚了一班车。” “没事，我刚好买早饭，给你也买了一份。” “那有没有我的份啊。” 张路元从他们俩身后冒出来。 “我靠，你吓死我了。”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被吓到吧。你们俩？……” 林璟脑海里突然跳出四个字——捉奸在床。 可惜她和林仁禺不是。 “林大哥，有免费苦力上门，不用白不用啊。”她和林仁禺眼神相汇，会心一笑。 “张大哥，我觉得我们俩是真的兄弟情深啊。”林仁禺一下勾住了张路元的肩膀。 张路元不知道他们俩的赌约，一脸懵比，左看看，右看看，连眨了好几下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什么？” “过来。到我爸车里拿东西。” “哦……”两人乖乖跟上。 “叔叔好……”林璟看到林仁禺很平静地和自家老林打了招呼。反而是张路元，喉结动了好几下，耳朵也有点红，不知道有些为什么的紧张。 “你们好，饮料很重，你们小心啊。” “没事，叔叔放心。” “那你们去吧，林璟你记得把后备箱关一下。” “好，拜拜。”林璟朝自家老林挥挥手，林克勤 分卷阅读18 没理她，然后她感觉握在左手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老林【哪个是爱喝水蜜桃味脉动的啊？高的那个？】 林璟【……就最矮的那个，姓林的姑娘……】 第九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三个人的身上，林璟跟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有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她很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刹那。 “林璟，我刚听你爸爸说饮料，什么饮料啊？夏冰让你买的？他没和我说过啊。而且你们俩一看就是约好的。”张路元本以为自己今日运气不错，撞破一桩“地下情”，结果却是被莫名其妙被拉去当苦劳力。 “是我和林璟打的赌，赌我今天能拿两个前三。赢了这箱水她买单，输了我买单。”把箱子放下后，林仁禺从校服的口袋里抽出钥匙，划开封好的箱口，给他们俩一人扔了一瓶。 “先请你们俩一人喝一瓶。” “你还没赢呢，钱还是我垫的，你这话说的也太早了。”林璟不服气，正要拧瓶盖，瓶子却被张路元夺走，塞回林璟手里的，是他另一只手里那个已经拧开了的瓶子。 “这赌局毫无疑问啊，我肯定赢。”林仁禺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脸上是一贯的自信，“才赌了一箱饮料，我还觉得太少了。” 林璟抬头，“其实我拧瓶盖儿这种事情我做的很顺手…何佳的咖啡盖子都是我开的…” 张路元顺手抄起一瓶脉动，朝她扬了扬下巴，一脸你自己来的表情。 林璟赶忙赔笑，摇摇头，把瓶子接过，扔回箱子里。 “谢谢张大哥仗义开瓶盖儿！” 夏冰从后门进来，就看到三人对这一个大箱子，手里一人一瓶脉动，伸手弯腰就要去拿，林仁禺拍了一下他的掌心，“谁让你动手了。” 夏冰悻悻地把手收回去，放下书包，问道，“你们三个谁这么好，请这么一大箱子水。” “我请客，林璟买单。” 林仁禺亲自把一瓶脉动递到夏冰手里，像是在宣誓什么主权。 “林璟大方啊！不过为什么你请客她买单？你们俩？……” “对啊你们俩？” 张路元和夏冰分分钟站到统一战线，一起露出一脸坏笑。 “哦～～～～～” “你自己解释…我不管了。”林璟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事实上，她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因为入场式并不需要全班都上，长得不高又四肢不协调的林璟就被排除在外了。所以她的任务就是在旁边看着，跑一个两百米，还有给班里的上场比赛的同学加油。 她坐在座位上发呆，其实他们俩误会的时候，林璟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很快就知道这只是捕风捉影，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自己的暗恋不会被发现，而她和林仁禺的名字又可以被光明正大的放到一起被讨论。 这样就够了，她想，做人不能奢求太多，要学会知足常乐。 何佳一进教室就看到自己座位前面有个小姑娘在发呆，神色中隐隐可以看出一些……呃？痴情，不对……好像思春这个词更准确一些。 “林璟，林璟！”何佳连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这才敲了敲她的桌子。林璟一下回过神来，“啊？谁叫我。” “我啊！”何佳往她身后走了几步，把书包放下，“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今天的两百米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你就随便跑就行了。”何佳看看最后的人，“他们俩我给你挡着。” 林璟笑笑，“他们俩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怕丢脸。” 林璟班里男女比例很不平衡，男一女三，所以入场式和广播操比赛的的时候所有的男生都必须上场，张路元在最前面带队。林仁禺还是一如即往，跟在最尾端。 张路元站定，林璟走到自己班级队伍的正前方，准备“观战”，他们俩大概对视了半秒，林璟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他回了一个“放心”的口吻，然后林璟的目光就飘到了后方。 “第三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如果说一个班级一年只有一次能把广播操做齐，那一定是运动会这一天。 小林同学今天也很认真，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胳膊伸的笔直，腿踢的很高，整个人看着都特别精神。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看他做一次广播操了。 林璟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挺变态的。 做完操，队伍解散，运动会总算是正式开始了。一开始都是些田赛的项目，实心球、跳高、跳远之类的。林璟跟着何佳她们，东逛西逛，如果看到班里的同学，就会加个油什么的。 “林璟林璟，沙坑那边，张路元跳远了！快来快来！” 林璟很佩服何佳的精神，永远保持特别高亢的状态，对什么事情都很起劲，运动会的赛程，她都可以了如指掌。 “你说张路元能拿第几？” “前五应该 分卷阅读19 有吧，撇开体育生。他腿那么长，肯定跳的很远。” 林璟看看队伍里他高高冒出的头。觉得何佳说的很有道理。 发挥稳定，五米。 二十分钟后，广播里公告：“现在公布男子跳远成绩，……第三名高一2班张路元五米。” 林璟听着这个成绩，挺高兴。 S中里有不少体育生，足球的比较多，跳远跳高虽然少，但还是有，张路元能排到第三，已经算不错的成绩了。 “我们张大哥还是很给力的啊。”何佳语气里也有着兴奋。 “嗯，是还不错。”林璟附和道。 这个时候的张路元已经去准备60米了，他排在第三组。何佳又拉着她，在三十米边上等着给他加油。 “何佳啊，你说张路元他人那么高，腿那么长。短跑肯定靠谱，为什么一百米两百米都让林仁禺跑啊。” “不知道，先看着呗。” 林璟费尽全力，吼了一声：“张路元加油！” 跑道尽头的人显然听见了，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意思让她相信自己。 发令枪响，刚跑出十五米，她们一票女生正准备高呼加油，万万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这成为了张路元人生的污点。 ……他鞋掉了。 林璟觉得此时此刻不论是出于朋友的意气，还是出于同学的情谊，都不应该笑的。 可这个画面实在太好笑了，她真的憋不住。 张路元那两秒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都空了。 四周都笼罩着各种各样的笑声，他觉得那全是嘲笑。那样的环境下，他连赶紧穿上鞋，跑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张路元，加油！” 他先听见了林璟的声音，虽然很单薄。 “张路元，加油！” 然后是全班女生的声音，非常洪亮。 虽然最后一名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但是不能半路溜了吧。 得跑！ 穿鞋太费时间了，跑道上已经没人了，他索性不穿了，一只脚穿着袜子冲到了最后。 这样，也不算太糗了，至少是有骨气的。 他回到班级的座位处，是自己班的，不是自己班的，只要认识他的同学，都蜂拥而上。 “张路元，虽然你鞋掉了，但是你最后跑的真的特别帅。” “张路元，好样的。” “张路元我给你拍了视频你要不要看一下。” …… 谁要看这么蠢的视频啊？ “你拿来我看一下。” 等到他成功从人群里钻出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他看到林仁禺趴在跑到边上的栏杆处，顺势就靠在了边上。 “你看到林璟没？” 背后的广播响起，“接下来进行的是女子两百米决赛。” 林仁禺指了指国旗边上的跑道起点，“在那儿，准备跑两百米。” 林璟在第二根跑道，他拉起林仁禺的手，朝那边挥了挥。 林璟站在起点，她特别怕，虽然边上的人看起来也不算是实力强劲，但她真的很怕，她怕丢脸，怕出丑，怕自己真的跑最后。 然后她就看到了张路元和林仁禺的手。 突然就好像不是那么怕了。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十章 但林璟显然低估了两百米对于耐力的要求，她一路直往前冲，到八十米的时候就已经筋疲力尽了，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人一个个跑过自己，可她连腿都抬不起来，眼前也有点发黑。 “林璟加油啊！” 低沉，有力。 是林仁禺的声音。 她抬头看，他就靠在离终点三十米的栏杆边上。 她心里开始默念林仁禺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又两脚生风，朝终点的方向奔去。 只是自己跑步样子应该很丑吧。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想着丑不丑，大概也就是林璟了。 冲过终点，她站在原地就开始大喘气。 “走一走，别立马停。”张路元从后面追上来，推着她就往前走。 “成……成绩……怎么样？”她还没缓过来，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 “呃，”张路元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说啊。”林璟急了。 “还行……你们组倒数第二。” “是还行……至少……不是倒数第一……”林璟倒没有什么特别失望的表情，她本来也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好成绩。 “林仁禺人呢？我刚还看到他呢。”林璟也没想太多，就开始四处张望找他。 “他去准备两百米了，你们女生跑完就是他们男生组。” 又往前多走了几步，她就看见了蹦蹦跳跳的何佳。这个 分卷阅读20 时候林璟已经缓过来了，她朝何佳挥了挥手，小姑娘就大步流星地蹦到了她的面前。 她向二人表示了自己想看男子两百米的意思，毕竟有和林仁禺的赌约在，两个人倒也没有多想，于是她又顺理成章带着他们俩走回了刚刚林仁禺等她的地方。 “所以你是想他拿名次还是不拿？”何佳好奇。 “出于个人利益而言，我觉得他不拿比较好，但我为了我们班这个集体考虑，他最好还是赢了这个赌约。”林璟其实有点心虚，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个人利益”，她打心底里希望他赢，想看他拿着奖牌走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比赛开始，林仁禺前面两组的成绩一般，第一名也要将近二十六秒。林仁禺在第三组的二号道，和林璟刚刚的位置一模一样。 林璟在心里循环了无数次这句话，“拜托你，一定要赢啊。” 发令枪响，他出发很好，上来就把其他人甩开了五米左右，林仁禺身高虽然没有张路元那么高，但也还过得去，他步子很大，步频极快。看起来小组第一完全有望。 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隔壁班跳高的体育生身高一米九四，一步能抵他一步半，赛程过半，林仁禺就落在了他的后面，虽然冲刺阶段他拼命咬紧，最后还是没有超过他。小组第二，裁判报成绩，林仁禺25秒06，比前面两组的第一名都要快。 “体育生和我们一起比根本就不公平啊。” 张路元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姑娘，头发还是一团杂草，也不知道跑完步再梳一梳，脸上还红扑扑的，大概是冲刺后遗症，林璟虽算不上好看，却有一种不知名的可爱。 他觉得现在林璟此时此刻应该是盼着林仁禺跑得慢点才对，在这里打抱不平是在干嘛。 不过关于体育生这个事儿，林璟显然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今天全校就剩了这一个跳高的体育生，以及另一个跳远的体育生，林仁禺最强劲的对手们——校足球队的全去外地踢比赛了。若真是体育生全在，前三哪里能轮得上林仁禺。 他莫名自信的源泉就在于他知道足球队不在，只有林璟这个傻姑娘还傻不愣登地在这儿为了林仁禺生气，真实演绎了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张路元将自己的视线收回，算了，反正是林仁禺自己耍的小姑娘，自己还是不帮他背锅了。 第四组跑完，林仁禺第二的位置没有被动摇。 一个第二到手。 “怎么样？我说的吧。” “这才一个，还差一个呢，一百米可是’兵家必争之地’。”林璟把手里的脉动递给他，“喝口水先。” “你就瞧好了吧。”他接过瓶子，“咕咚咕咚”就往喉咙里倒，“这么贴心啊。” 林璟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甚至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我只是为了班级荣誉。” “林大哥，你一会儿就放心跑，虽然你腿长比不过隔壁一班那个，但我们啦啦队肯定比他们靠谱。”一直没插话的何佳，在一旁突然开口，“我给你组织，你放心。” “嗯。”他在后方的椅子上坐下，“虽然我觉得你更像是在说我腿短。” 林璟看得很分明，何佳脸红了。 这个一贯大大咧咧的姑娘，脸红了。 “不是啦……” 林璟没有听他们俩接下来的对话，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女子一百米项目结束，林仁禺摩拳擦掌，向一百米起点处走去。 “加油！” 张路元第一个把手背伸了出来，林璟放上去，再是何佳，最后是林仁禺。 “两班必胜！” 她觉得林仁禺的背影很像勇士出征。 一百米跑的是直道，跑道两旁站满了为自己班级呐喊的同学，林璟站在人群中，觉得红色的沥青地面上，全都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令人着迷。 “砰！” 四周传来各种各样的名字和加油声。林璟就跟着何佳一起，扯开了嗓子狂吼。这一次，她不用收敛，不用掩饰，不用把自己藏起来。 “林仁禺，加油！！！！” 声音从嗓子里出来，倒着流回她心里的，是幸福感。 这一刻她很满足。 和两百米的结果一样，他似风在她眼前闪过，总成绩第二名。12秒36。 他赢了。 林仁禺“征战”归来，连跑两轮，额际还全是汗，白色的短袖校服湿透，可以看到腰间的腹肌若隐若现。“我说什么来着？”他在林璟边上停下，在栏杆边撑着头看她。 “嗯，是跑的还可以。” “还有呢？” 她心里很明白，眼前的人是在为自己胜利得意，他就是想听自己认输。 “4*100米加油。这可是集体荣誉啊。” “还有呢？” “什么？”她不接口，故意装傻。 “你说呢？”他挑了挑眉。 “你抬头 分卷阅读21 纹真的蛮重的。”林璟这句话，说得特别认真。 “扑哧”，两个人一起破功，林仁禺刚送进嘴里的水，全喷在了跑道上。 “真没公德心。” “走了。”他把手里的空瓶子一捏，扔进了边上的纸箱。 “你们要给两班争气啊！”何佳向着四个男生的背影大喊，然后全班开始齐喊“两班加油！”，隔壁班级也纷纷“一班必胜！”，“三班第一！”。 张路元向他们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又指指最后一棒的位置，意思等到冲刺再喊，现在可以省省力气。 位置站定，林仁禺负责冲刺，站在隔壁跑道的，还是老对手。他朝他挑衅地一笑，把大拇指向下竖，又摇了摇头。 他冷哼了一声，孰胜孰负，还是未知。 他对自己班级的兄弟很有自信。 枪响出发，全场沸腾。 第一棒的出发有些落后，而且因为第二道靠内，位置显得尤其不好看，好在张路元接棒接得很顺利，本来领先的四班又因为太过着急而掉棒，一下追回不少。 第二棒的位置离观看区的位置最远，基本看不清人，所以在林璟眼里，就是一根细竹竿儿大步大步向前飞驰，为他们班扳回一城。虽然知道张路元他们听不见，但所有人还是拼了命的喊着自己班级的番号。 隔壁的一班虽然有最后一棒的长腿加持，但是整体实力偏弱，张路元超了他们后，距离渐渐拉开。 第三棒是关键的弯道，夏冰步频极快，可惜输在身高，步幅有限。他这一棒的任务就是在直道上咬住边上的两个班级，争取在弯道超车。如果这一轮能和边上的班级同时交接，以林仁禺冲刺的能力，小组第一没问题。 林仁禺看到夏冰渐渐向自己靠近，准备起步接棒。 “对不起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接棒，冲刺，一气呵成。 全场气氛达到顶峰。 边上的声音震耳欲聋，最后这十秒里，林璟陪着所有人一起，疯狂地大喊林仁禺的名字。 她正大光明。 成功拿下小组第一，成绩是52秒88。现在就等剩下两个年级跑完，看最后的排名。林璟自己分明没上场，却浑身瘫软，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说我们班有希望拿第一吗？”何佳也顺势坐下。 “第一不知道，”林璟有气无力地答道，“至少前三稳了。” 何佳点点头，就只等最后结果了。 四个男生还立在裁判边上看接下来的比赛，他们心里其实更加紧张。听着裁判一个个地报着成绩，又在心里默默盘算是否超过自己。若是看到熟人，还得顺便给他们加个油什么的。 终于，三个年级全部比完。没有比52秒88更快的成绩。 张路元给她们的方向比了个1的手势。 真的，是第一啊。 “我们班四乘一百是全校第一！！！”何佳这个小喇叭收到消息，立刻开始向同学们广播。 “真的吗真的吗？” “林仁禺最后冲刺太帅了啊！” “张路元第二棒也超给力，一下就把一班甩开了，他们光有一个跑的快的有什么用。” …… 英雄凯旋，众星捧月。 这场赌约，他完胜。 可在林璟心里，输赢从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重要的就只是那个男生开心。 第十一章 暗恋实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这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缠斗，是只有一个人明白的执着，是一次次重复的自欺欺人。 林璟这才发现陈虹玉是个多么勇敢的人，至少她敢告诉张路元，自己喜欢的是他。她敢告诉别人，她喜欢的人是张路元。林璟和她比起来，就像是一只鸵鸟，只会把头深深埋进土里，对于外面的世界不听不管不顾。 唯一知道她的暗恋的，是抽屉里高高摞起的信封，是写着同一个收件人，却不敢交给对方的信封。 她始终不敢说。她感觉自己的心上蒙着一层纱，纱上绣着三个字——林仁禺，纱把她牢牢盖住，闷的她透不过气。 高一很快结束，分科的问题来临。路安和林克勤一向不干涉她，让她自己选择。路安知道她的犹豫，虽然不明说，但总是隐隐给她暗示，希望她可以选择文科。确实，至少从分数上而言，她虽然不至于吊车尾，但也不怎么让人放心。 她知道林仁禺肯定会选理科，而且是物理，正好是她最头疼的一门。 交分科单前一天晚上，林璟下了决心，勾了物理。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其实我物理成绩也还可以。而且我们学校物理老师比较好，填志愿的时候可以选择专业又最多。物理比较划得来。”林璟搬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希望让路安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出于各方考量 分卷阅读22 ，理性分析后的选择。 拉倒吧，她就是为了一个人。 高二开学前返校那次，林仁禺和张路元对于林璟在教室出现很意外。 “你怎么没选文科啊。” “对啊，何佳她们不是都去历史班了吗。” 林璟把自己给母亲的那一套说辞又照着给他们俩说了一通。 “行吧，那你好好加油，有问题来问。” 选物理还可以得到林仁禺的“特殊照顾”，她当时觉得非常划得来。 但高二几乎是她整个高中生涯的噩梦。 她的物理完全跟不上，别说后面的电学题目，连力的分解她都分不明白。每一场两个小时的物理考试都是对于她的折磨。物理的糟糕，连带着语数英一起往下落。她和林仁禺，分别分布在同一张成绩单的两端，一个在榜首，一个在最末。 第一学期结束，班里就有人走了，转去念了文科。可她不想走，她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林仁禺留在一个班级里的机会。 她发了疯似的给自己报补课班，周五放学她要绕过大半个上海去补物理，周六周日语数英一门也不放过。 但还是不行。 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后遗症就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疯狂打瞌睡，成绩依旧上不去，每一门老师都找她谈话。 她快崩溃了。 “妈，我觉得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路安诧异，不过就是一场高考，何至于把她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女儿还能自己说要去看医生，证明了她的情况还算不错。 那次，林璟对着医生号啕大哭。 医生说出了她心里的所有负担，成绩不好，心理压力大，怕辜负父母，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唯一没有被医生猜到的，就是那三个字。 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 医生很淡定，告诉路安她不过是学习压力大了些罢了，让她放轻松些，高中生，出现这样情况的不止她一个，没什么大问题。给她开了些助眠的药物，叮嘱她实在睡不着再吃。 林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就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人，何必搭上那么多。 高二下的期中考成绩出来，她还是倒数。物理100分的满分，她只有40多。 周五，她拿到那张血红的成绩单，坐上了路安的车，她说，“妈，我转念文科吧。” 路安还是那句话，“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她又一次号啕大哭。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丢枪卸甲。 “妈，你说我是不是一个逃兵？” “我只觉得，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林璟哑然。 是啊，一个人拼了命地去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但那天晚上她睡得很好，她不用担心做不出的物理题，不用担心立体几何建不起来的坐标系，不用担心解不出的排列组合，那些和她都无关了。 医生开的药她还没吃完，失眠的情况就没有再出现。 林璟转科的事情没和任何人说，她就想高三开学的时候，悄悄地走。 就连程班也没找她谈话，只在她的作业上写了一句， “看了你的随笔，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把政治学得很好，加油！” 林璟看着这句话，淡淡一笑，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万事都不是顺遂人意的，那天她一如既往地听着数学课，数学老师正好讲到一个文理科要求不同的知识点。 “这个地方，文科同学是不要求掌握的。”他看了看林璟，“林璟，你就不用掌握了。” 全班一阵哗然，原本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要当这个“逃兵”，现在却是人尽皆知。就连坐在她边上很少和她说话的男生，都忍不住转过头来问她。 “你要转文科啊？” 她尴尬的点点头。 自己最后留存的一点自尊心，就被这么当场血淋淋地撕碎。 她强撑着没哭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逃兵”了。 数学课一下课，林仁禺和张路元两个人就跑到她座位面前。 “出来。”两个人异口同声 “有话就在这说，一样。” 张路元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拉。 她一下吃痛，“啊”地叫了一声。 “你放开，疼。” “那你自己走，上天台说。” 她不情不愿地跟在二人后面。 “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要转班，你把不把我们两个当朋友啊？”张路元上课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就气得半死，倒不是觉得她不能转班，只是没想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的情形，居然是这般光景。 分卷阅读23 林仁禺出来打圆场，“你先别急，听听她怎么说。” “你让我怎么说，跟你们说我成绩差，怎么补课都跟不上，物理读不下去，只能去念文科。”她语气里带着哭腔。 “你知道吗，自始至终，我都觉得我就是个逃兵，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林璟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靠在天台的外檐上，把脸朝着对面的公园，这样他们俩就不会看见自己正面哭的样子。 “你们俩学起来那么轻松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天书，林仁禺每次都是年级前三，你也是至少是班级前十，你们俩试过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觉吗？你们知道吗，我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物理公式，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梦见自己在考场上一道题都做不出来。我上个月，晚上有一半的情况下，都是吃着药睡的。” 林仁禺看到，林璟的眼泪噼里啪啦，直直往下掉。他摸摸口袋，该死，连餐巾纸都没一张。 “我只是觉得，我们俩有资格事先知道。”张路元看着她如线般的泪珠，语气缓和了很多。 “我怎么知道，老郑会在课上提这个事情。”她强忍住眼泪，双颊还是挂着泪痕，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盯着他，“我不过就是想维护一下自己那残留的，一点点的自尊，我犯罪了吗？” “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逃兵。”林璟把头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 “你不是逃兵。也没有人会把你当逃兵。任何人都有资格去选更适合自己的东西，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林仁禺靠在她边上，语气格外认真，“不光是物理上。很多事都是一样。” 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在给自己什么暗示。 “林璟，这些难受，你没必要都憋在自己心里，你可以和我们说啊。” 她苦笑，“我哪有脸说。”她不再放声大哭，只是一声声地抽泣。 “我们都是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都是朋友。” 两年了，她喜欢了他两年了，为了他逼着自己学物理，可他和她还只是朋友而已。 “好了，快下去吧，去食堂吃饭，我都饿了，”林璟摸了摸自己口袋，空空如也，“你们俩有纸巾吗？” “……没有。”三个人又一次翻遍全身上下口袋，连张草稿纸都没有。 张路元大义凛然，伸出自己的胳膊，“就拿我袖子擦吧……” “你……确定？” 林璟倒不是怕弄脏他衣服，只不过她想要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的袖子。 那个朋友的袖子。 第十二章 林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学习机器。 她把自己埋在语文古诗词里、数学卷子堆里、英语单词本里，能用来学习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舍弃不了。别人学了两年的东西，她花一年就要学完，而且还要做得比别人更好。 这样，她才可以抬得起头来，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不是因为逃避而离开，是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那一个。 林璟和张路元他们还是在一层楼，她会在早上交作业的办公室门口偶遇他们，会在中午去食堂的楼梯口碰见他们，会在下课时候的水房撞上他们。她偶尔也会去有以前的老班级串串门，看看他们的试卷，怀念一下把自己折磨到失眠的物理题。 不过现在她看不明白也不要紧了，那些困扰着自己的数字字母公式，都过去了。 高三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她们班第二。 还算满意的成绩。 那天她正在水房倒水，突然进来一个杯子把她的挤开，隐约地，她还闻到一股男生身上常有的汗味。 张路元站在她身后，头发还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从球场上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算了，不和他计较，甩给了他了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就想回教室。 “林璟，听说你在文科班混的很不错啊。”他叫住她。 她回过头，把龙头给他拧上。 “喂？我水还没接完呢，你怎么素质这么差啊。”他满口委屈。 “是谁先幼稚的？”她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下节政治课，我先回去了。” 张路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对不起她了，不过就抢了口水喝，这姑娘至于这么冷淡吗。 林璟回到教室，怔怔地发呆，分明是自己争取来的第二名，为什么听到张路元嘴巴里的“在文科班混的很不错”，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学文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到底是谁说的“文科是理科学不下去的人才会选的”这种混账话，要是她有机会见着非得把这人千刀万剐了不可。 林璟打开杯子，只喝了一口，杯子就见了底。该死的自尊心作祟，把她折腾的这么狼狈。自己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再多背会儿书，多做几道题，和他生什么闷气。 没人稀罕第二名，她下次的目标是第一。 一模考成绩下 分卷阅读24 来，林璟是她们班第一。 二模考成绩下来，她还是第一。 在高三的试卷和考试里熬着熬着，居然就熬到了二模结束填志愿。 虽然文理科排名分开，但大家消息还是互通的，林仁禺在加物理的100多号人里始终保持着前三的位置，北京的Q大和P大都有希望，上海的F大和J大基本上稳了。张路元虽然没有他那么自如，但努力拼一下，J大差一些的专业也勉强能够得上。 林璟在文科班的情况就不一样了，S中一向以理科见长，文科班的氛围本就松散，而她们班更是年级三个文科班里表现最差的那个。 林璟拼了命的要考第一，就是知道自己成绩放在学校里还能看看，拿到市里去，可就是排不上号了。她在外面补课的时候见过其他几个更好的高中的文科同学，她一比，真的是捉襟见肘。 裸考能F大和J大的希望基本不大。何况J大又是以理工科出名，她一个文科生，可选余地就更少了。 她和路安说，她想去外地。 南京杭州北京广州，个个都是风水宝地，所所都是国内一流，她没必要非要吊死在上海这一棵树上。 路安和林建国拦了又拦，好话说了几大箩筐，她却铁了心不回头。 填志愿那几天林璟心里慌慌的，自己的打算已经和父母说了，她也没打算为了别人改什么。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选，高二时候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但她还是想知道林仁禺会怎么选，哪怕自己心里有了个大概。 禺【零志愿填Q大吧，基本上接下来就J大T大，把上海几个好的填一下。】 璟【有没有考虑过外地的学校啊，Z大和N大都很好，广东那边S大也不错。】 禺【离家太远了，Q大就算了，那毕竟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可能会填N大吧，离家不算太远。你呢？】 林璟的目标是N大，她看到林仁禺打算填N大的时候，心花怒放。 璟【我就想考N大，Z大估计没戏，其实N大也有点悬，S大我也喜欢，广东那边东西也好吃。】 禺【不填上海的？】 林璟一方面是考虑到一样的成绩，由于上海的父母大多喜欢孩子留在身边，去外地的话可以考到排名更好的学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未来还是要回到故乡，上大学是她唯一有机会离家远一点，去看看其他城市的机会了。 禺【你就是浪，找什么借口。】 璟【……】 其实自从林璟去了文科班，她几乎就不怎么会和他聊天了，发消息之前，她还怕自己太过冒昧，酝酿了很久如何开口。她反复地看着手机上这段没头没尾的聊天记录，突然希望他能考砸。她就有机会和他上一所大学了。 虽然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让她开心，她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小剧场，和他牵手散步在大学校园，坐在他自行车单车后座上，和他一起一次次地坐着高铁在南京和上海之间来回往返。 暗恋，是在和想象中的那个人谈恋爱。 林璟家住的离考点有些远，开车到考场正常需要半个小时。高考在早上九点，早高峰就是一场恶战，何况上海的路况一向是晚出门五分钟，迟到半小时的恶心。况且早上一门下午一门，中间隔着四个小时，总要找地方休息，把时间全花在路程往返上是极其不划算的。 路安和林克勤早早在考点附近的酒店订了一间套房，6.6晚上她带着厚厚的复习资料入住，很大的房间，书桌在客厅靠窗台的位置，书桌后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套房在三十多层，而市区的老房子大多不高，望出去，周边的建筑大多可以收入眼底。 晚饭过后，林爸林妈借着散步的由头出去转转，把房间留给林璟一个人复习。她看书看的无聊，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看看窗外的风景。 上海的灯红酒绿她早就见怪不怪，漂亮的霓虹灯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一家灯火，都是一个故事。 她的目光继续搜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林仁禺所住的小区。 市区的小路错综复杂，单行道又很多，她只知道他住在这附近，却没想到只隔了两条马路的距离。 林璟每次出去旅游，哪怕只是去周边的城市简单逛逛，都会给他写明信片，虽然不会每张都寄出，但他家的地址，早就烂熟于心了。 她拍照，给他发消息。 璟【住的酒店好像就住在你家边上。】 禺【这么巧啊，你考点离我家很近啊。】 璟【是，就是旁边的X中。】 林璟本来想和他说，虽然明天就要高考了，但既然这么巧，离得这么近，其实可以出来散个步，走一走。 禺【明天后天，好好加油。】 她删除了对话框里的所有字。 璟【你也加油。】 禺【早点休息，晚安。】 璟 分卷阅读25 【晚安。】 高考如期而至。 第一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X中建在了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大门前种了很多法国梧桐。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洞。 各班的班主任都穿了大红，站在学校门口，和自己的每一个学生拥抱。林璟觉得那两天的老师们，比高中三年以来的任何一天都和蔼可亲。 考场的窗外也都是梧桐树，它们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挡住了夏日的闷热。她很感谢这片树荫，她坐在考场里，没有燥热感，没有紧张感，而是意外的平和，就像和往日里任何一场考试一样，只要把试卷好好答完就可以了。 好天气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前，上海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大家把收音机调到FM89.9，听力开始前电台里放的最后一首歌是萧敬腾的海芋恋。林璟看着窗外的雨，找到了罪魁祸首。 几年后高中同学们再回首高考的时候，大家都不记得语文作文题目是什么，不记得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不记得英语听力的阅读理解里又是什么奇葩的内容，却记得那个洗脑的海芋恋。 那就成为了林璟那一届考生对于高考最深切的回忆。 伴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和一篇不太满意的英语作文，她的高中三年，就这么结束了。 第十三章 没有电视剧里的撕书狂欢，没有小说里的抱头痛哭。毕业典礼不过就是走了个形式，台上的人卖力演出，台下的人自顾自地玩手机。偶尔起一下哄，林璟偷偷往林仁禺的方向瞟，这才刚毕业，就换鸟枪换炮，换了新手机。 那个壳子，有些眼熟。 她低头把自己的手机翻过来。 居然是同款。 她低下头，暗自偷笑，觉得自己和他，总是有着数不尽的巧合和缘分。 璟【高考完才几天，你就换了新手机。】 禺【你的眼睛倒是尖。】 璟【喜新厌旧。】 禺【这才是人之常情。】 然后给她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台上的节目进行到最后一个，学校里那个特别酷的光头音乐老师走上来了。 最后一个环节，唱校歌。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唱这首歌了吧。 虽然校歌的歌词很傻，曲调也很老套，唱起来还不好唱。但等到真要告别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不舍得。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那个林仁禺的老对头，1米94的跳高选手，高三的时候就坐在了她后面，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一天到晚找她要作业抄，但其实长得还是挺帅的，人也好相处。 坐在她右手边那个女生，念高一的时候也是同班，只不过是比她早一年就选了文科。 身后是高三的班主任，年纪不大，却带了七八届毕业班了，对她这个“突然来客”也很是照顾。 对于这个班级，她的感情一向是不深，但终究是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共同奋斗了整整一年，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很多人，这一面，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毕业典礼后必然跟着的就是散伙饭，夏冰在高二结束的时候去了加拿大念书，张路元就接了他班长的位置。林璟近水楼台，一考完就问了他老班级散伙饭的情况。 “我……也能来吗？”林璟始终觉得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一点不合适。 “有什么不能来的，你也是我们两班的啊。” “程班那边？……” “你放心啦，他没意见的，何佳她们也会来的。”林璟听到何佳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 高一高二的老班级和高三的班级的散伙饭都选在了同一个时间吃，林璟没多想，就做出了选择。 身在曹营心在汉，大概就是对她最好的形容了。 何佳知道林璟也要去的时候很是高兴，她本来也怕自己是“不速之客”，有了她这个同盟，一下子就名正言顺了许多。 毕业典礼早上就结束了，散伙饭却是定在晚上，何佳拉着她去唱了K，还逛了大半个下午的街。 何佳收获颇丰，而林璟却两手空空。只有路过底楼礼品店的时候，林璟主动停了下来。 “你们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 她选了五分钟，挑了一个深色的，没什么复杂的花样的礼品袋。 “我们逛了这么久，你就买了个袋子？”何佳诧异。 “就随便买的，有东西要送人，简单点就好。” 何佳看着林璟买了单，一个人在边上倒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宝贝，就是不肯拿出来。 那是一沓信封，给林仁禺的信封。 林璟前一天夜里犹豫了很久。 晚上的时候，她把那些信拿出来，就呆呆地坐在书桌前望着。她记不得写那些信的时候是看了部什么剧，电视里面的人用火漆印封的信封，特别好看，她就也 分卷阅读26 买来，在房间里点上一个烛台，看蜡油烧化了落在纸上，再把印盖上。但这样，这些个信封她自己也再没拆开过。 说实话林璟自己都不记得信里写了什么，她后来想想，不过就是些少女的心事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壮着个胆子，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封在一起，打算给他。 散伙饭上，林璟她们几个选了文科的，和张路元还有老师们坐在一起，林仁禺和其它男生们坐在一桌。张路元第一个给程班敬了酒。 “程老师，虽然您总是不太管我们，我们班也一直‘独树一帜’，一个学期拿不着两回流动红旗。”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笑了，程班也跟着笑了。 “其实你们表现不错了，我最长纪录是——三年。”他还比了个手势，林璟觉得他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但这就是程班。 “但这三年以来，还是谢谢您，一直照顾着我们，把我们带上考场。” 然后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后来班级里的男生们也纷纷上来，林仁禺拿了一瓶小瓶的啤酒，就坐在了张路元的位置上。 “林仁禺，你可是我们班里Q大的苗子啊，你确实应该敬我酒。” “谢谢程班。” 他没多说话，一口气吹了一瓶。林璟看着，他的喉结每动一下，她心里的担心就多一分。 大家纷纷起哄，程班倒也不管，就在一旁看着，怕他们有自己在不尽兴，还提前离了场。然后啤酒就一打一打的来。 林璟看着实在担心，劝着张路元早点把大家散了，免得有人喝多出事。 “他们男生要玩的，这儿散了也没用。”他看她脸色不对，以为是她觉得包厢里乌烟瘴气待不下去，“不过你们女生晚了回去也不安全，就听你一句。”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还没玩够，不如去隔壁网吧打会儿游戏，就有人起哄了起来。 “好啊好啊，我们凑个六人车。”林仁禺第一个附和。 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璟下午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和他说有东西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容易起误会，让他吃完饭等一下自己。林仁禺很干脆地回了个“好”字，现在看来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路元看着林璟有些奇怪，分明是她自己提的早点散场，现在却连收拾个东西都磨磨蹭蹭的，眼神也是飘忽不定，可他记得她今晚不过喝了半杯啤酒，不至于如此啊。 “林璟，你没喝多吧，你脸怎么这么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烫的吓人，赶忙解释。“这房间里太闷了，没事。” “早点回去吧，他们我给你看着呢，没事儿。”他拍着胸脯保证。 她一直在往林仁禺那一桌瞟，总算等到了一次四目相对。林璟赶忙挥了挥手机，又不放心，指了指地板，那边的人点了点头，意思自己记得。 “你们先去，我去帮你们买两瓶啤酒来。”他打发了另外几个人先走。 “好嘞，辛苦你啦。” 走出包房经过林璟身边的时候，他的头向她那边歪了一些，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 “楼下等我。” 那一刹那，他们俩离得那样近。林璟觉得自己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的体温。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林璟特地和他错开了一班电梯下了楼。 大多数同学都是直接去了地下做了地铁，很少有人走到大门外的广场。 他就站在那里，晚风吹起了他的刘海。他看到林璟出来，朝她笑了一下，他的笑里，好像也带着夏夜的凉。 “什么事啊。”他就站在那里，和她说话，她都觉得是幸福的。 “先走起来，”林璟没有开门见山，“你不是还要去买啤酒吗？网吧是天桥边上那个网鱼么，我正好是去底下的公交站坐车，一个方向吧。” “是那个网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林璟这个时候反而有点下不了决心，其实对于结果她心里早就有个大概，虽然明面上她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可暗示，她却给了无数次，对方就是没有回应。 她抬头，“今天晚上没有云诶，你看天上，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 “你不是叫我来看星星的吧，那我走了。”他故意做出了一副要马上就消失在她眼前的样子。 两人走在天桥上，林璟把包从背后解下，小心翼翼地拿出袋子。 林仁禺接过，当场就要打开。 “别，你放包里，回去再看。”她伸手就想去拦。 林仁禺向后让了半个身子，林璟扑了个空，“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你就当是毕业礼物，快放包里，待会儿他们看到了又要起哄。” 林仁禺看到林璟有些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不再逗她，把袋子直接就往双肩包里塞。 “一定记得回去再拆。”她叮嘱。 分卷阅读27 “知道了，啰嗦。” 林璟松了一口气，“走，一起去买酒。” 天桥下的快客选择并不多，林璟走在前面，打开冰柜，就拿了好几罐喜力递给他。 “你们六个人吗，至少六罐吧。” 林仁禺把她递到自己手里的又塞回去，只拿了两听三得利超纯就去了收银台结账。 “这不够吧，你们好多人呢。” 林仁禺右边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买酒就是个借口，不然哪有办法等你。” 结完账，他回身，就看林璟还站在冷柜前面，“他们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喝不了多少，走吧，你一个小姑娘晚了不安全。” 天桥底下就是终点站，站牌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人还挺多，你到家给我发给消息报个平安，我先上去了。” “拜拜。” 林璟站在队伍里，看到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前，突然又回过头来，跑到她面前，低头朝她说了一句。 “对不起。” 然后他就转身跑走。 留下林璟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发愣，他还什么都没看，为什么就要和自己道歉？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装傻。 第十四章 林璟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她给林仁禺发了消息后上了战网，看到他的账号还有张路元的账号都依旧在线。 “守望先锋，游戏中。” 应该是还没回家，那就还没拆信。 林璟洗了个澡出来，吹干头发，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再看手机的时候，有了他的消息。 【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你自己拆开看啊。】 他一个小时没有回她。 林璟这一个小时都在煎熬，她仿佛在等一个审判，等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审判，等一个她孤注一掷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的结果。 哪有那么多奇迹，感动不是喜欢，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对不起啊……】 一个晚上他给她道了两回歉。 可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不喜欢林璟而已，他不喜欢她，不必不停地说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我有感觉的。】 【但你也没和我直接说过，我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和你解释什么。】 【你等我一下。】 她又等了他半个小时。 发来的是三张长图。 【其实我也有感觉，你不喜欢我，但我就是想最后再试试。】 【这几年，是我一直烦着你了。不好意思啊。】 她一开始想逼自己笑，你看，你喜欢的人，连给你发卡都发的这么认真，你果真是眼光不错。 她逞强只逞了三十秒，眼泪就不停地从眼睛里落出来，怎么也收不回去。 她在被窝里偷偷哭，不敢哭出声，怕隔壁房间的路安听见。枕头湿了个彻底，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她一遍又一遍的看他的话，一次又一次的泪流满面，哭着哭着，她听见鸟儿开始鸣叫，看见窗外一点点地出现了天光，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就她漫长三年暗恋的结束。 * 张路元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他大二的时候，那次他和喜欢的女生表白失败，心如死灰，既不想上课，也不想回家，他没地方可去了，就跑来南京找林璟。 “你出什么事儿了？”林璟见到他就问。 “没事儿，就是想出来玩一下。”张路元矢口否认。 “你拉倒吧，”她才不信他的胡扯，“之前几次放假我请你来你都不来，今天是周一诶，你莫名其妙过来，肯定有问题。说实话。” “失恋了……”张路元垂头丧气，如同一只输了的斗鸡。 “是和朱音儿的事儿吧？” “我靠，你怎么知道？” “在J大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个，”林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可是有眼线的，”她领着他往食堂走，“走了，请你吃饭。” “去哪儿吃呀？”他几大步追到她眼前，双目放光。 “食堂啊，我们食堂可是很好吃的。” “抠门……” 林璟和朱音儿其实高中时候在补课班认识的，而且关系很不错。 朱音儿人如其名，有着一副好嗓子，在J中念书的时候就一直上文艺晚会，进J大的十佳歌手第一年就拿了名次。她长得也是极为水灵，眉似远山，目如秋水，林璟看着都觉得嫉妒。 她在朋友圈看见张路元发的部门合照后，才知道二人都是校学生会成员，两个人还在一起悄悄吐槽过他。只不过林璟和朱音儿发朋友圈都很少，张路元从没见过二人的互动，林璟也没主动和他提起过，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事儿。 不过这次张路元追朱音儿，林 分卷阅读28 璟的这位老朋友倒是立马来问了她的意见，她从前只知道二人高中同班同学，本来是想来打探一下张路元从前的黑历史，后来也就把自己和他的事儿跟林璟交了个彻底。可最后两人不仅没成，还闹的不欢而散，朱音儿觉着二人虽然谈不成恋爱，但连朋友都没得做就有些可惜，于是就来求林璟帮忙，从中斡旋。 事情很简单，张路元追朱音儿追的很直白，也很露骨。他给朱音儿的每一条微博都点赞，而林璟发的从来不点，这就是第一件反常的事。朱音儿十大决赛，他在朋友圈疯狂发小视频给她宣传拉票。她线代期中考前焦头烂额，他跑去主动给人辅导讲题。 璟【我的猪你信我，凭我多年对他的了解，我觉得张路元真的喜欢你】 音【是你想多了，不可能不可能。】 结果他半夜两点给人家微信表白，结果又怂了回收，把朱音儿打得措手不及。 音【小璟……你真的猜对了。他刚来和我表白，又撤回了，我还是看到了。】 半夜两点，林璟看着这条消息，一个激灵，全醒了。 朱音儿对于这个男孩子的印象是不错的，但是要说在一起还是早了些，她有自己的顾虑。两人在一个部门工作了一年多，她一直就是把他当普通的好朋友看。她没有做好接受这个身份转换的准备，她连自己是不是喜欢他都有点不确定。 两个人在一起商讨了很久，决定装作没看见。 但张路元没有到此为止，朱音儿爱看话剧，他就也凑热闹跟着一起去，也就是这场话剧，让朱音儿觉得二人不合适。 音【我觉得很他在一起看话剧我特别不自然，不是那种心怦怦跳的感觉，是那种觉得很尴尬的感觉。】 【但是直接拒绝他以后碰见怎么办啊，我们俩还是一个部门的。】 这还真的问倒了林璟，她真的不知道。张路元一贯的历史都是拒绝别人。 璟【但你还是早点告诉他的好，不然他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朱音儿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不知道怎么去说，就选择了一拖再拖，拖到张路元又去换了她下一场想看的话剧边上的座位，可朱音儿却不想再去赴约了。 一张门票五百多，她没有富到就可以直接浪费，她想问问别人对这场话剧有没有兴趣，好转票脱身。可没想到她问的人恰好也是张路元的熟人，这样曲折地被拒绝，让张路元一下伤了心。 朱音儿不喜欢他，她只觉得这是个寻常到再不能更寻常的处理方式。她给他道了歉，坦白了自己看到他之前的消息的事实，也说了一直想说的话，划清了朋友和恋人的界限。 林璟没有挑明自己和朱音儿关系，又听了一遍张路元的版本，基本无二。 “我觉得我们俩一开始还挺好的，平时也聊得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是张路元人生中第一次被发好人卡，他很难受，脸上也失去了从前的光。 “你知道吗，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猜是谁？” 他很快给了答案，语气中透着半分不确定，“林仁禺吗？” 林璟朝窗外看了看，南京下了一周的雨，直到他来，却突然出了太阳。她在心里暗骂老天对他可真是眷顾，自己却比老天对他更好，她撕开了自己那道早就好了的疮疤，只为给面前的人疗伤。 “嗯。” “难怪从前你叫我们两个出来，我总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他给林璟的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我只是隐约有感觉，但也不知道什么具体的事情，他没和我说过。” 林璟就这样给他讲了自己那样漫长的暗恋，和最后的一败涂地，食堂的师傅都要赶他们俩走了，她还没讲完。 “不如带你去鸡鸣寺转一圈吧，听说那里求姻缘最灵了，现在正是樱花开的时候，今天工作日，人应该不是太多。” 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是那种单纯的热，而是从皮肤窜进心里的温暖。他们二人走在路上，总有姑娘会在和张路元擦肩后又偷偷回头看他的样子。林璟哑然失笑，拜身边人所赐，念了两年大学，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这么高的回头率。 两人一路往上走，路上还遇上了僧人，邀请他帮忙。 “小施主，我们这边正要做场法事，需要搬些桌子，寺里人手不够，看你面善，想请问你可否帮我们这个忙忙。” 张路元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林璟已经笑着赶他去做苦力，“去吧，小施主，多做善事，许愿更灵。” 二人上完香，回下来，走在鸡鸣寺路上，正应了诗里那句“昨日小楼微雨过，樱桃花落晚风晴。” 她走着累了，干脆拉着张路元在路边席地而坐，风一吹，淡粉色的花落在二人的头上。 原来连花都会好奇这个姑娘的故事。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可能我一厢情愿的喜欢，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拉着他陪我去看后会无期，可能事实上他更想和我说后会无期，只是不 分卷阅读29 好意思拒绝我。” “我给他一次又一次偷偷的送礼物，对于他而言是还不起的人情。” “我对他的暗送秋波，可能是他沉重的负担。” “你说喜欢一个人不是希望他高兴吗，我的喜欢却让他不断给他徒增困扰。” “他总和我说对不起，可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喜欢我，那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朱音儿，也不过就是不喜欢你而已。” 张路元分明是来找安慰的，现下里却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比自己更应该被安慰。 “林璟……我没想到……” “没事了，我早就没事了，这一页在我这里，已经被翻过去了。我和林仁禺早就回到了以前肆无忌惮开玩笑的状态了。”她花了不少时间让自己放下这个人，毕竟他确实在她心上烙下了那般深刻的痕迹，就像是纹身，表面上虽然洗掉了，但皮肤里的印记还在，恢复期也难免会痒。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你不刻意去回忆，它们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张路元，一厢情愿，就是要愿赌服输的。”那是林璟很喜欢的一句台词。 “朱音儿没错，你也没错，我们忘了这个事情，好吗。你和她能不能像我和林仁禺一样，就回到原来的样子。” 他点头答应，林璟把自己的伤疤撕得血肉模糊，只为了给自己上药。 她真的很傻。 第十五章 林璟到首都机场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头等舱本就是第一批下机的乘客，而且这一班是宽体双通道的大机型，头等舱更是有自己的专用通道，她想起往日里光等下机都要等老半天，又不禁感慨有钱真的是好。 但首都机场的行李服务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她在一旁等了十五分钟，等到行李转盘边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它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等的无聊，就在一旁坐下，拿出电脑开始修改自己的简历。前一天夜里，林璟无意中看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公司在招实习生，她事先和学姐打探过了消息，研究生的课程并不多，院里更是大批人出去实习，只为了毕业的时候可以直接留用，躲过校招那一场残酷的厮杀。 这份简历是她大四找实习的时候用的，学校写的还是N大。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在下面加上一行C大在读，一边打着字，一边自己笑了出来。 林璟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别人无意中碰到了自己，就没搭理。毕竟，在这里，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机会遇见熟人。 但这只手没有放弃，又拍了一下，动作虽然轻了许多，但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回头，是一张陌生又俊俏的脸，淡淡地朝她笑着。男生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胸口是一个品牌LOGO，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收口休闲裤。 林璟不记得自己认识面前这个人。 “你好，”他指了指林璟手里的电脑，“你也是C大的吗？”。 林璟出门的时候打算在飞机上睡一觉，就没有带隐形眼镜。改简历的时候为了看着方便，把页面放得很大，没想到却被人搭了讪。 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虽然有些莫名，但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却没有生出半分提防感。 林璟点点头，食指在两人间晃了晃，“我们应该……不认识？” 面前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还很活泼，他没有选择从旁边绕到林璟边上，而是直接跳起来翻过椅背，坐了下来。 “身手不错。” “你好，我叫莫暮雨，也是C大的，数学系研一的。”他朝林璟伸出手。 林璟也伸出手，不过不是回应他，而是推开了他的手，“无凭无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就现在，我也可以随便找个人说我是Q大研一的？”她朝四下搜寻了一下，“就那边那个穿着蓝裙子的姑娘，也是一个人，看起来就是适合下手的对象。” 面前的男生一下慌了神，以为林璟真的把他当成了坏人，“我真是C大的，”他把包卸下，拉开拉链，拿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淡黄色的卡纸，“这是录取通知书，名字还在上面呢。” “那你每次见到同一个学校的人都会搭讪吗？”林璟没有看他，合上了电脑。 莫暮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次，还差点被当成坏人了。” “我没有把你当成坏人，坏人不会那么小心地拍我，也不会给自己起莫暮雨这么文艺的名字。”林璟把电脑收好，“暮雨……你生的那天晚上下雨了？” 莫暮雨的双眼一下放了光，“倾盆大雨，大到我爸都回不了家给我妈拿换洗的衣服。”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 “我们俩才认识五分钟，你不用把你爸妈的事儿都跟我这儿交代了。”林璟打趣。 莫暮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扯开了这个话题，“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分卷阅读30 “你刚刚没看到？”林璟把手肘搁在大腿上，托着脸看他。 “我真的是无意中看到的，就看到你的学校也是C大，其他都没看见。”他语气里有些着急，额头上有些冒汗，又补了一句，“名字电话，都没看到” “我叫林璟。”她没有再逗他。 “哪个璟？景色的景吗。” “不是，王字旁一个景色的景。寓意在玉。” “林璟，林璟。念起来真好听。”他一个人喃喃道。“那你学什么的呀？” 他的问题还真不少。 “我广电研一的，莫同学，你是查户口的吗？” “可我也告诉你我的专业和姓名了呀。” “那是你主动说的，我可没问你啊。” 莫暮雨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搭讪居然这么失败。 林璟和陌生人聊天的本事，一直是张路元叹为观止的，不管是居委会的大妈，还是专车司机，甚至是奶茶店的小哥，林璟都有办法和别人聊起来，一切自然的不像话，好像两个人本来就认识一样。 “你等的也是这个27号行李转盘吗？”林璟看了看面前这个黑色的大椭圆，“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了。” “不是，我等的是28号。”他又补了一句，“我是哈尔滨人。” “哈尔滨，你们那边冬天的雪景很美吧。我是南方人，很少能看到雪。” 面前的庞然大物终于有了动静，吐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箱子。林璟起身，“我的行李好像到了。” “那你先找，不过……”他吞吞吐吐，“你等我一下，一起去学校怎么样。” “好。”她很爽快。 就在林璟取到行李后，莫暮雨的28号转盘也开始转动，林璟给父母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嗯，刚拿到行李，现在准备去学校。” 莫暮雨回来，她刚好挂断，“我们走吧，你想打车还是坐地铁？” 他低头看了一眼林璟的行李箱，外面包了一层白色的保护纸，写着XX航空头等舱的字样。 “打车？”他试探道。 “两个人坐地铁也得60块，我上网查过，打车到学校也差不多这个价钱。其实我们俩拼车还挺划算的。”她一把撕掉那层纸，莫暮雨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富二代小姐，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朋友妈妈是航空公司的，帮了个忙而已。我们走吧。” 林璟带的行李不多，就两个箱子，一大一小。莫暮雨也是两个，他让林璟先上了车，自己帮着司机师傅把四个箱子塞进出租车的后尾箱。 莫暮雨刚坐进出租车的后座，前面的司机师傅倒先开了口：“姑娘，你这男朋友不错啊，很体贴。你可得好好抓住咯。” 林璟还没脸红，边上的莫暮雨倒是先脸红了，她笑着解释，“师傅您误会了，我们俩的确是同学，而且还是半个小时前刚刚认识的同学。不过您说的男女朋友，还就真不是了。” “你俩看着郎才女貌的，我觉着特般配。虽然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就能成。” 林璟喜欢北京，一方面是喜欢北京的奋斗感，另一方面是喜欢北京人的热情，喜欢他们带着儿化音的京片子。 “这事儿吧，我们还是随缘，您这话说的我们俩多紧张。” “不说了，不说了。” 她看看旁边的满脸通红的莫暮雨，没出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张路元的名字。 【我到北京了，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然后开始装睡。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C大。这一年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是一起报道的，所以学校里格外热闹。除了无数期大学生活的新生们，还有无数对于自家心头肉万分不舍的父母们陪着，他们帮着提包拿伞，穿梭在这个被树荫笼罩着的偌大校园里。 林璟想起自己大一去学校的时候，她家老林和小路也是这样。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陪着去学校，陪着报道，收拾这个收拾那个。 她看着脚底下的影子，现在倒真是应了“形单影只”这四个字了。 C大的宿舍，男生区和女生区是分开的，莫暮雨一路跟着林璟，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她停下来朝男生区的方向甩了一个眼色，“你们的宿舍应该在那边吧。” “我送你到宿舍吧。”他并不打算放弃。 林璟无奈，“莫同学，我真的很感谢你和我拼车，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有手有脚，你一个人也拿不了四个箱子，学校里也很安全，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你行李重，我帮你拿上楼再走。” 林璟在心里暗暗吐槽，这是碰上了一块狗皮膏药？ 他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在夏末的C大里，听着风吹过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来，这是她之后三年要生活的地方。 两个人安静无言，就这么走着。 “小心！”莫暮雨朝她大喊。 林 分卷阅读31 璟听见“砰”的一声，她很快判断出那是行李箱摔在地上的声音，后面的人一个箭步上来抓住了自己左边的胳膊，往他的方向拽了一下，而自己的右边，一辆外卖电动车呼啸而过。 “谢谢。” 莫暮雨回身，捡起自己的行李箱，说，“其实学校里也不是那么安全。” 宿舍区离校门很远，两个人提着行李走得又很慢，等到帮林璟送完行李已经快五点了。她把莫暮雨送下楼，准备和他告别。 “今天谢谢你了。还有刚刚的车费，我支付宝转给你。” “不用了，就三十块钱。” 林璟没有占别人便宜的习惯，何况从机场遇见到现在，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他们俩严格来算连朋友都不是，让他出钱就更说不过去了。 她执着地要平摊这个车费。 “不行，就是三块钱都得给，不能让你吃亏。” 她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支付宝账号。” “哎呀，真不用了。”他又想了想，“真的要给的话，你转我微信吧。” 林璟笑了，“可惜我微信没钱，”，莫暮雨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失落，她又接着说，“虽然转不了账了，但好友还是加一个的。我钱还是转支付宝行吗。” “行行行。”莫暮雨一脸心满意足，忙把自己的二维码打开，递到林璟眼前，好像怕她后悔一样。 林璟加完微信，嘱咐他一定要把支付宝账号发给自己，然后就转身回了宿舍。 莫暮雨站在楼口，看着她往里走，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内，突然下了什么决心，“林璟！” 他的声音很大，底楼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把林璟也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在往莫暮雨的方向看，好奇他嘴里的名字是谁。 她恨不得找一块布把自己的脸遮住，也想装作没听见就走了，可最后还是倒了回去。 “你有我微信了……有事其实可以微信说……不用这么给我加人气……” “是哦，我忘了。”他看到林璟，刚刚大喊名字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也快到晚饭点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行李放了，一起去吃饭好吗？” 林璟懵了，莫暮雨这是想追她？ 第十六章 林璟没有答应，她找借口的本事一如既往的烂。 “寝室太脏了我还得收拾收拾，不然今天没法睡了，吃饭的话我们改天有机会再约哈。”她故作淡定地拍了拍眼前这位大兄弟，全然不顾他那一双星目中流出的失望，“我还有快递要拿，你也早点回去收拾吧，我就不送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快递街。 但改天是什么时候，没人知道。 她原本是第二个的到寝室的，鉴于有莫暮雨这个“不速之客”在，她把行李放下，只朝对方点了个头就飞奔下楼送走这个小兔崽子。等到她又搬了两个大纸箱走进寝室的时候，才得空做了个自我介绍。 C大分寝室分的非常不走心，在同一个院里的人，按照姓名拼音的顺序分下来。直接结果就是，林璟这个寝室里，全都是姓林的。 “你好，我是林璟。接下来三年就要多多关照啦。” “你好你好，我是林言。”她从自己的桌上拿出一杯奶茶，“请你喝的。”顺便附赠了一个露出八颗牙的人畜无害笑容。 林璟因为减肥，其实有很多年没有喝过奶茶了，但她还是爽快的接过了，“谢谢。” 她解决莫暮雨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沉。林言的父母早就把整间寝室打扫的一尘不染，为她减少了很多工作量。比起林璟只带了一箱子书和一箱子衣服的豪放派。林言显然是婉约派，粉色的床单和床帘，墙纸也都贴起来了，桌上铺了一张米白色带有碎花的桌布，就连窗台上她也摆了两盆绿植。 林言等她的妈妈把床铺完就带着二老出去吃了晚饭，只剩下林璟一个人在寝室收拾。顺丰的服务很不错，昨天寄出的两床被子和床垫今天就已经顺利抵达。 她看着眼前的四个箱子，这就是她来北京的全部家当了。 “林璟呀，今天帮你拿行李的那个男生，”林言回到寝室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但她心中的八卦之火却仍在熊熊燃烧，“是你男朋友？” 她拿起林言给她的那杯奶茶，吸了一口，“不是。就是机场的时候认识的。”她把和莫暮雨认识的过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不得不说，八卦真是拉近女人之间距离的利器之一。 林言对于这件事的兴趣之浓远超乎了林璟的想象。 “你们俩这够浪漫的啊，而且我觉得他真的超帅，身高至少182，看他衣品也不错，我跟你说，就这种质量的理工科男生，可是很少见的，你别不当回事儿。” 林璟脑子里冒出张路元的名字，其实也不少见，自己就还认识一个。 “哎呀，你有没有听我说啊，他今天给你搬行李，你明天就可以找个机会请他吃饭什么的，你来我往，一来一去 分卷阅读32 ，两个人不就有戏了。” “你这话提醒我了，我还欠他三十块钱，得还给他。” 莫暮雨并没有给她发支付宝账号，两个人的聊天界面还只有一条，“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言，你微信转我30块钱，我支付宝还给你好吗。” 林言无语，却还是给她发了红包，“你还他钱，还不如请他吃饭。” 她点开发红包，输入金额，想了想，在封面上加上了“不拆就拉黑”五个字。 果然，对面马上就点开了这个红包。 莫【你这威胁也太狠了。】 璟【谁让你总不听话，我也没办法。】 “我不要，今天晚上他找我一起吃饭我好不容易才推了。”林璟耸耸肩，把椅子转回自己写字台的方向，打开电脑，准备继续改简历。“然后我又约他吃饭，这不是有病吗。” “你为什么不去啊，这么好的机会。”林言想不通，莫暮雨算得上“秀色可餐”了，要是她，高兴还来不及。 电脑上出现了张路元的Facetime邀请，“你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睡眼惺忪，身上也还穿着睡衣，“林璟，之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张路元很少和自己说对不起，两个人七年间不是没闹过别扭，他说话一向没个把门的，每次把林璟惹毛之后就在一边装小媳妇，一声不吭，等着林璟自己消气。 林璟没有看他，低头给林言的支付宝转账，“我没有生气，要不然你现在不可能听见我的声音。” “那你看我一眼，你这样我很怕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知道自己错了呢，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啊。”林璟终于抬头，眼睛对上视频里的人。 “我不是说林仁禺这个人就不能提了，但这个事儿我都和你说的那么明白了，我和他也还是要见的。人家又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下次见到他万一再没遮没拦的，我很难做好吗。” “反正一句话，这次是我错了，还有你跟我说我妈那边的事，我自己会和她说，你不用担心。” “嗯，不过现在你天高皇帝远，她们俩想怎么样也没什么办法。”她看看身后的林言，也不好意思一直晾着她，“我室友还有事和我说。今天周末，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一脸没睡醒。我先挂了。” “好。拜拜。”然后他那张脸就消失在了电脑屏幕上。 林言乍一看到张路元，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林璟，林更新，她暗自盘算，这俩人难不成是什么亲戚？她心中一喜，这娱乐圈近在眼前啊。 听到林璟挂了电话，她起身，坐到对面的书桌上，一脸我懂了的表情，“难怪对这么一个大帅哥大暖男都不敢兴趣，敢情自己家里藏了个林更新啊。” 林璟不接茬，“什么家里藏了个林更新，这人呢，长得的确有点像林更新，不过呢，”她朝林言晃了晃手边的水杯，“我们俩就是好朋友加老同学的关系。单纯的就和这杯白开水差不多。” “我才不信，”林言举起另一边的奶茶，“我听你们俩聊天，倒觉得像这杯奶茶，是加了糖的甜。” “真不是。”林璟的语气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和他没可能的，认识太久，太熟了，何况他现在还在加拿大，我们俩谈不了恋爱的。” 林言为她婉言可惜，“那你说你家这个林更新你也没成，数学系暖男你也油盐不进，你就这么不想谈恋爱？为爱受伤过啊。” 为爱受伤？林璟脑子里浮现出林仁禺的脸，可这个人对于她而言也不能算是为爱受伤，充其量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罢了。 “第一，这个低配版林更新呢就不是我家的，”她坦白自己的情史，“第二，我没谈过恋爱，哪来的为爱受伤这回事。” “不是吧，您可都22了，”林言把奶茶放回桌子上，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姑娘，绝对算得上肤白貌美，脸上虽然带着点微微的婴儿肥，人也不高，可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柔，居然没谈过恋爱。 “我觉得加拿大那位确实就不靠谱，一年到头也就是视频里能见几面，跨国恋爱，听着就很没真实感。数学系这个是真的可以试试，你再不下手，说不定就没了。好好考虑一下。” 她把林言赶回自己的椅子，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奶盖都沉在杯底，甜得她有些发腻。 “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能跑了，那说明他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而且，我从来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儿。” “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所有，是连他的不好都可以包容。才见了第一面，喜欢的也就是个长相。” 分明是一个有好皮相的人，嘴巴还偏偏这么硬。 “那你就多接触啊，那不就能多了解了。还是你本来就打算死守着那个林更新，所以才对人家这个态度。” “这个再说再说，我把手头的事儿先干了，你今天不许再提这个事儿了。” 分卷阅读33 夜里，她躺在寝室那张硬邦邦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林言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 “还是你本来就打算死守着那个林更新？” 七年来，张路元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出现在她脆弱的时刻，出现在她喜悦的时刻，出现在她需要他的时刻，她早就把这些当成了理所应当。 他了解她，了解她的死穴，了解她的软肋。林璟对他也是同样，他们俩知道对方一切的一切。太了解的结果就好像两人赤/裸相对，看穿了对方的全部，于是就少了恋爱里最基本该有的冲动。这意味着两个人之间的联系终究只能是朋友，也是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 做人第一就是要对自己诚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有很多个瞬间，会反问自己，凭什么他们两个人就不能在一起。可更多的时候，她的清醒和理智告诉她，不要再重蹈一次和林仁禺那样的覆辙。 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林璟感慨，这真是人生金句。 所以这次她不要再先动心了，她要做有主动权的那一个。 她再次试着闭上眼入睡，却看到莫暮雨在冲着自己笑。 其实，林言说的也有道理。 第十七章 林璟前一晚从改简历开始就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充电，然后就听见它滴滴答答响了好几下，吵的她觉得有点烦了，索性关了机，躲了个清静。 她本来就习惯晚起，前一晚又被林言的话搅得有些头疼，等到爬下宿舍的床，拉开窗帘，才发现太阳早就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一下刺的她睁不开眼。她转过身来，看到林言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正在化妆。 林言正在画眼线的关键时刻，听到自己后边有了动静，瞟了一眼自己镜子里的林璟，说道，“睡眠质量不错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林璟捶了捶自己的肩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哪有不错，太久没睡宿舍这样的硬板床，现在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的浑身疼。”她又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就听见“咕噜噜”一声，说道，“林言，我饿了，你午饭打算吃什么呀。” “说不定你在梦里真和人打架了呢。”林言放下眼线笔，朝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非常满意今天的成果，然后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箱子，取出了一罐酸奶扔给林璟，“你先垫个肚子。”她接着说，“反正还没开学，我们不如出去吃。下午正好可以逛一圈。那工体三里屯走起？” “行啊，我上大众点评搜搜有什么好吃的。” 林璟开机，手机连着响了一分钟，全都是莫暮雨的微信消息。 南北还真是有别。 她习惯细水长流，莫暮雨却穷追不舍。 “谁啊，发这么多消息给你。”林言伸头探脑，就想来看，“昨天那位数学系？” 她否认，“群里的消息。我忘记设置免打扰了。” “我才不信，”她把手机抢了过去，“果然是那位数学系啊。”置顶底下第一个就是莫暮雨的消息，她攥着手机，一边又震了两下。 莫【林璟林璟，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莫【林璟林璟，你回我一下好不好。】 林璟没有去抢，她坐在自己的转椅上晃来晃去，反正谎言已经被揭穿，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林言不停往上翻，却一直没翻到头，“你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直都没理他，他还给你发了这么多，这学数学的人还真是有毅力啊。” 林璟自己都没心思看那些消息，拿起牙刷牙膏走到洗手池前开始洗漱，刚把牙膏送进嘴里，又走了回来，含含糊糊地说道：“他要找我你帮我推了啊。” 林言偷笑：“好了，知道了。” 然后莫暮雨的手机上显示的消息是。 【好，半个小时后我宿舍楼下见。我想去三里屯。】 莫暮雨从前一天夜里就开始给林璟发消息，连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收到。等到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手机屏幕上依旧空空。他坚持着每二十分钟戳一戳林璟的效率，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等来的还是好消息，兴奋地从椅子上一下跳了起来。 “莫哥您咋了，啥事儿啊让您这么兴奋。” “不告诉你们。” 他打开衣柜，左挑挑右拣拣，在桌子上摆开了一排衣服。 “看这架势，这是还没开学就约着妹子了啊。” 莫暮雨没有理旁边室友的起哄，他记得昨天林璟穿了一整身黑，不光衣服是黑色的，就连背上的双肩包和手里的行李箱都是黑色的，心里一下有了打算。 另一边，林璟刷完牙洗完脸，看到林言帮她爽快地约了莫暮雨，差点没有当场晕过去。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我没答应过，既然是你答应的，那就你去。” 林言蹲到她椅子边上，拼了命地晃她的胳膊，晃的她都快吐了，“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喝了我的酸奶，就带我见见 分卷阅读34 帅哥呗。” “我没有不让你见啊，”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只不过你自己去，我不奉陪而已。” “那他约的是你啊，看到我万一直接掉头走了怎么办。”林言朝她拼命眨巴自己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林璟只顾自己刷朋友圈，根本不理她的恳求。 “据我昨天观察，他不会做这么没有教养的事情。” “林璟！虽然我帮你答应他是我自作主张了，是我不对。但你真的对他一点点点点感觉都没有？”林言眯起眼睛，把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对在了一起，“要真没有，那你干嘛加人家微信。” 林璟的眼睛里犹疑了一下，但依旧镇定地说，“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要找人家帮忙呢，多个朋友以防万一而已。” “那你犹豫什么。又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拼车回学校还让他帮你搬行李。” “我没有。拼车是为了省钱，行李是他强我所难。” “口是心非。” 林言蹲的腿有些发麻，撑着林璟椅子的扶手才勉强站起，她也破罐子破摔，“那你不去就不去，你待在宿舍里吃外卖也好，一个去食堂也好，我反正不管你了，你独守空闺，我私会’佳人’。” “没义气。” “没义气的是你好吧，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去不去。” 林璟拿起手机，看着莫暮雨的“死缠烂打”们，嘴角不禁上扬。 “林璟你都笑了！” 她点了返回，又点进张路元的对话框，把他的置顶解除。 有些事情是该放下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果然！林璟你就是闷骚！” “……” 之后的半小时里，整个寝室都充斥着林言大呼小叫的声音，“林璟你好歹打个粉底画个眼影口红什么的吧。”“你为什么非得穿黑色的衣服呢？”“林璟你除了黑白蓝有没有一些活泼一点的颜色呢？”“没有。” 林璟本来想洗漱干净，换件衣服就出门，最后在林言的胁迫下，还是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林言看到她的化妆品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骂她败家，全部都是好货，出去约会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也不用，简直是糟蹋。还给林璟起了一个绰号——买了不用专家。 她化妆的效率一向低，林言又在边上叽里咕噜个不停，她还得分神去回应她，匆匆忙忙下楼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林言一脸人生导师的淡定，“出门约会，男生等一等女生不是正常的吗，不用着急。” 莫暮雨早就到了，他斜倚在宿舍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偷跑出来，落在他的脸上——那张就连眉毛里都透着笑意的深邃的脸上。他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林璟已经下来。 林璟左手拉着林言，把右手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静悄悄地走到了他眼前。 “莫暮雨！你看什么呢看那么专心。”她低头就想往他的手机屏幕里看。 莫暮雨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虽然他动作确实很快，林璟还是看到了，是她的朋友圈。 林璟向莫暮雨简单介绍了林言，表达了希望可以带着她一起的意思，莫暮雨很爽快。“那就一起呗。” 林璟一贯喜欢黑色的打扮，虽然换了一件上衣，可依旧和昨天一样的黑色T恤，不是那种复杂的印花款式，只有右胸前有一个不太大的C标，下身搭了一条高腰的黑色修身牛仔裤，显得腿既细又长，勉强盖住了她身高的缺陷。 林言再一看莫暮雨，也是黑色T恤搭黑色牛仔裤，更巧的是，两人的T恤虽然不是同一个款式，却是同一个品牌的。 她微动嘴唇，在林璟耳边低声道，“你们俩可以啊，第二次见面就情侣装了。人家很用心啊。” “去，巧合而已。” 林璟一边朝车站走着，一边向莫暮雨简单介绍了当天的计划，吃饭的地方林言已经看好，是工体边上的一家老北京涮羊肉，吃火锅是二人认真讨论后最不容易尴尬的场合，而且过去也很方便，从学校出门就有公交车直达。 “你要是不想吃火锅我们也可以换，我和林言都行的。”她觉得还是应该征求一下莫暮雨的意见。 他连连摇头，“不用换不用换，我可爱吃涮羊肉了。” “下午我和林言想去逛逛街，你一个男生跟着也无聊，可以先回去，我们俩自己逛就好。” 莫暮雨拍了拍自己二头肌和三头肌，“有什么无聊的，你们俩逛，我在边上拎东西不是正好吗。一起一起，我也趁今儿个好好逛逛这三里屯。” 既然他愿意跟，林璟也就随他去，“你可是自己要来的，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俩剥削你。” 提及拎包的话题，莫暮雨看了一眼林璟肩上的双肩包，他一个男生，没有什么好带的，手机钱包往裤袋里一塞就完事儿了，两手空空出了门。他看着女孩背上那么大一个的双肩包，以为会很沉， 分卷阅读35 悄悄放慢了步子，走到她身后，把包提了起来。 林璟感觉自己肩上的分量突然不见了，而本来走在她左手边的莫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后面。她虽然背了个大包，但其实里面只是放了钱包、充电宝和一个简单的化妆包，并没有什么分量。 以前和张路元出门，他都习惯了欺负她，钱包钥匙耳机什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她包里塞，美其名曰锻炼她，其实是自己偷懒，还总爱迟到。 可身边的这个人不一样，他会在宿舍楼下一声不吭地等她，会帮她悄悄地拎包，凡事都怕她吃亏。 走到公车站，林璟索性把胳膊从书包带子里抽出来，“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的包，那就给你背呗，我还嫌重呢。” 莫暮雨好像捡到宝一般，连连点头，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咽了口口水，低头问林璟，“我能把我钱包钥匙放你包里吗，这条裤子口袋浅，我怕掉出来。” “你放呗，反正是你背。我无所谓。” 林言在右边和林璟咬耳朵，“您撩汉技术真的是高，小弟甘拜下风，而且我真的不信你没谈过恋爱。” 她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林言的胸口，“高你个头，爱信不信。” 这是她在北京的第二天，身边有两个不错的朋友，真好。 第十八章 公交车上，林璟和林言前后排坐在靠窗的座位。 “前面还有地方，你也坐吧。” 莫暮雨不肯，说自己就喜欢站着。 北京九月夏天的日头依旧很毒，林璟坐的那个位置，太阳恰能照进来，阳光打在她脸上，照的她一下没能睁开眼。 莫暮雨是最后上的车，刚好看见她坐下眯眼的瞬间，他站着才能给她挡着点太阳。林璟皮肤是出了名的白，自带打光板的那种白，他也舍不得让眼前的这颗“小灯泡”被晒黑。 林璟手机上出现了林言的微信。 【公交车上还自带人肉遮阳伞的啊，羡慕。/可怜】 她没回，转过头看窗外的这个北京城，这个她心心念念了两年了的北京城。 林璟笑了，莫暮雨看见她笑了，自己的嘴角也被她牵了起来。 * 火锅店里，林言一盘一盘的点着肉。 “这点够了吗？” 林璟不说话，看看她，又看了看边上的莫暮雨。 林言点头，又多加了一份手切羊肉。 “真的是羊入虎口啊。就先点这些吧。” “好嘞！” 点菜的小哥正要走，一直没开口的莫暮雨却把他叫住。 “有一份麻酱别加香菜。” 林璟这才想起来，北京的麻酱是有香菜的，而那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味道。 “等等……那个要两份不加……”林璟招起的手被莫暮雨按了下来。 “你干嘛，我也不吃香菜。” “那份不加香菜的就是你的。” 林璟一愣，自己和莫暮雨到现在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不吃香菜？别说刚认识的莫暮雨了，就连生她养她的自家老林都未必记得她的喜好。 “你怎么知道。” “朋友圈？”那好像是莫暮雨到现在为止唯一可以直接了解到她的途径，“可我也没发过说自己不吃香菜的朋友圈啊？” 火锅店的小哥正准备上铜锅，“让一让，小心烫啊。” 莫暮雨下意识就伸手挡在林璟身前，让她往椅背上靠，“你上次和朋友吃饭的合照里，骨碟里全都是被你挑出来的香菜。“ 林言在一边起哄，“莫暮雨，你真的是学数学的吗？我都有点不信了。林璟你可得好好查查，我怀疑他是学刑事侦查学的。” 林璟夹起几片肉扔进锅里，“查你个头，吃肉。” 分明是为了莫暮雨才多点的肉，他却拼了命的往林璟的碗里夹，林璟从减肥开始食量小了很多，被莫暮雨这么一塞，她吃了二十分钟就缴械投降。 “我真的撑了，你们俩继续加油。” 店里虽然开着空调，可毕竟还没出夏天，三个人围着一个热滚滚的锅，林璟和林言倒还好，莫暮雨却扛不住了，额头上开始不停地出汗，脸也热的有些红。 她撑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十几秒，说，“莫暮雨，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你这就叫‘蒸笼头’。” “什么蒸笼头？”他一脸懵。 “就你现在这样，整颗脑袋跟蒸笼一样，拼命出汗。” 林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他，“擦擦，这麻酱里本来就咸，汗里也都是盐，再吃下去我怕你齁死。”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去，往自己额头上一贴，纸巾瞬间湿透，他不伸手去摘，一张白花花的纸巾就粘在他脑门上，引的林璟笑得前仰后合。 林璟已经吃完了，看他们两人吃饭看着无聊，就开始刷微博刷朋友圈。莫暮雨一看她开始玩 分卷阅读36 手机，一下慌了神，就开始找话聊。 “我念本科的时候，有一个教授特别好玩。大学老师不都划重点吗，他也划。但他划的重点就是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什么意思。”林言从高中开始就是地地道道的文科生，让她算个AA制每个人付多少钱都是难为她，现在和她说量子力学里的理论，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璟咬着吸管，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放弃了把它说明白，她深吸了一口面前的酸梅汤，转向莫暮雨，“他给你划假重点？” 莫暮雨打开了话匣子，不自觉的往外蹦东北腔，“他要真划假的就好了，那就说明他划的重点是A，我们要复习非A部分不就完了，但他不是这样儿的。薛定谔内猫不是打开箱子才能知道猫是死是活吗。他的考试是，不等到你看着试卷，你永远不知道啥是重点。” 林言从薛定谔的猫就跟不上两个人的节奏，这不就是划一个假重点的破事儿，为什么眼前的林璟居然能笑的出来。 莫暮雨以为是自己讲的笑话很合林璟的口味，又继续说他数学系那些老师的事儿。 林璟非常配合的一直笑了下去，哪怕他讲的是很冷的冷笑话。 理科生在讲冷笑话这方面真是无人能敌。 莫暮雨看着林璟的反应不知道怎么的特有自信，并没有发现她越笑越苦。反而越说越起劲。 然后就只剩下林言一个人还坚持在“光盘行动”的第一线。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起劲撮合这俩人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们俩根本不需要撮合。 林言吃完的时候把筷子重重地一摔，总算打断了这两人的冷笑话局。 林璟早就在等这一刻，她朝林言送了一个感谢姐们儿总算把自己从他的冷笑话里解救出来的眼色。林言不理她，大手一招，“服务员，买单。” “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林璟和莫暮雨同时向小哥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呃，请问扫哪位的？”小哥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为难。 “扫我的。”接下来一句是对着莫暮雨的，“算是谢谢你帮我搬行李。” “不行不行，”他伸手就要去抓林璟的手腕，“哪有我叫你出来吃饭你买单的。” 林璟一闪，“地方也是我和林言挑的，何况我还多带了人。”看莫暮雨还是把手机举在手里，使出杀手锏，“你要给我钱我微信就拉黑你。” “你怎么总是这一招？能不能换点新的啊！”最终他还是败给了“拉黑”这两个字。 “招不在多，管用就行，”林璟朝小哥招了招手，“扫我的扫我的。” 林言在边上，看着这两人争着买单，自己渔翁得利。 这俩人还是应该撮合的，反正最近伙食能改善这件事是没跑了。 下午三人如林言所愿去逛了街，必须承认的是，林言的战斗力真的超群。把莫暮雨一起叫着是绝对正确的选择。林璟看着莫暮雨手里的一个又一个的购物袋，很难想象自己拎着它们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林璟，你怎么不买几件呀。你看你那一柜子的黑，也该添置添置，换换风格了。”林言不光自己买，还勾引林璟一起犯罪。 “钱都拿来请你俩吃火锅了，哪还有钱买新衣服。”她哭穷，“再说，黑色多好看。显瘦。” 太古里有一间很大的i.t.，林璟在店里很难得的看上了一件卫衣，虽然依旧是黑色的，但这毕竟是她一整个下午，第一次看上一件衣服。 “您好，请问这件有我的尺码吗？” 店员打量了一下林璟的身型，“小姐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不好意思，因为这件是男装，最小码已经没了，再大的话您应该穿不了。” 林璟有些失望，她把这件衣服正正反反又看了几遍，十分恋恋不舍得挂了回去。 林言突然灵光一闪，她把莫暮雨拉到店员眼前，“那这位先生的尺码呢？” “有的，这位先生要试吗？” 林言朝他眨了一下左眼，示意林璟的方向，莫暮雨这一次的反应很快，“试，当然试。麻烦了。” 林璟回过头来找他们俩的时候，发现只有林言一个人靠在柜台上，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并没看到莫暮雨，“他人呢？” “试衣间。”林言头朝角落写着Fitting Room的方向晃了一下。 莫暮雨走出来的时候，林璟才知道原来他试的是自己看上的那件。 他虽然看着不胖，但不是跟个柴火棍一样的瘦，而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男式的卫衣穿在林璟身上只是一个oversize的效果，松松垮垮。而在莫暮雨身上，却是完全被撑了起来，而且他的肩膀很宽，又长了一张校草脸。衣服穿在他身上，效果不亚于海报上的模特。 “嗯，我的眼光还不错，你穿着挺好看的。” “你觉得我穿着好看？”莫暮雨反问，脸上是如同小孩子被家长夸 分卷阅读37 奖一样的兴奋。 “是啊。这件衣服设计挺简单的，不累赘。我看你这两天穿的衣服也差不多是这个画风。买回去跟你整个衣柜应该也是搭的。” “好。那我不换了，就这么直接结帐行吗。”他问一边的店员。 “这个天你穿这个也不嫌热，”她笑骂，一边把他朝试衣间一推，“一会儿捂出痱子来，去换了。” 他灰溜溜地被赶回去。 林言在一旁静静看戏，然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一天多，他居然就这么听你的话……”说着还故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要我看这件衣服也就一般……” “……你我审美一向不在一个水平。” “真的，好好考虑考虑人家。” 林璟没搭理她。 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心里的确动摇了。 第十九章 莫暮雨将二人送回到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前一天是报到日，阿姨对男同胞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报道娘子军们皆已入住，到了夜里，自然是谢绝男生入内。 林璟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的袋子，想到要把它们从一楼搬上六楼，不禁开始头大。她朝林言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一次少买点…我们俩住六楼诶大小姐。” 她撇撇嘴，“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免费苦力用。” “下次有需要你叫我，我还来。”，莫暮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瓜，又低着头悄悄往林璟脸上瞟，“这不还有免费’挑款师’吗，帮我也参谋着，我……不亏。” “晚上凉，”林璟开口赶人，“你早点回去吧。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我们俩先上去了。拜拜。” 她没有搭理两人故意抛出的“下次”的话题，没有给莫暮雨什么明确的回应，一手挎了三个袋子，直接就往宿舍楼里去。 林言一看架势不对，也赶忙跟了上去，“今天谢啦，拜拜。”，她拾起地上剩下的两个购物袋，临走时不忘回头给莫暮雨做了个“微信说”的口型。 “林璟，你慢点！”她艰辛地爬到四楼时，从楼梯间的窗户里朝外望，莫暮雨一步三回头，走了半天距离女生宿舍楼还是只有二十步远。 “你来看看呀。” “我才不看，你的东西都在我手里，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劳动人民的艰辛。我现在就想早点把它们放下来。” 购物袋的细绳子勒的林璟手有点疼，她把袋子放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歇了歇，就看到手心里生出了细细的红印。她不过是走了个六楼，也不知道莫暮雨是怎么拎着它们陪了二人一整个下午的。 “你下次逛街，请自带人肉购物车，我是不敢单独陪你逛了。”林璟打开宿舍的门，把袋子往地上一扔，心有余悸。 “我也不是每回都买这么多，这不是宿舍里还有些要添置的东西，那就顺便一起买了。” 说起来也奇怪，C大的研究生宿舍一间是住四个人的，可到现在宿舍里还是只有她和林言，另外两个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林言，你说我们俩这还有两个室友呢。” “不来了。” “啊？什么不来了？” 林言是C大本校保研上来的，对于学校里的消息比她灵通不少，有一个室友和她本科时也是一个宿舍的。林璟这才知道，剩下的两个人里，这位是和男朋友在学校对面合租了，但还是申请了宿舍，只不过一般不住，还很大方的和林言说自己的柜子也能给她们二人用。 剩下一个则是辛辛苦苦考上了研，临开学却退学了，改了主意决定出国。 “林璟你说，一个人闷在图书馆大半年，每天睁开眼是背书做题，闭上眼做梦还是背书做题，好不容易考上研，又决定出国，这不是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可能是浪费，也可能不是，她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及时放弃不合适的才是省时省力。” 在林璟心里，这句话不光对这个没出现过的室友有用。 * 夜幕降临，林璟回到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登上微信，然后开始发呆。 前一天张路元找她，她没有如实交代莫暮雨的存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反常。以往，哪怕是在选修课上见到一个还不错的男生，她都会神经兮兮地给他发一条微信，譬如 【刚刚下午选修课签到的时候，前面一个男生是文学院的，我看他到他的名字，居然姓元，而且长得还挺帅的。】 【……那你去要微信。】 【不敢。】 【那你碰上了又有什么用：）】 大概就是知道自己不过是过过眼瘾过过嘴瘾，所以才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他分享，说过就当做过，不用担心以后。 但莫暮雨不一样，当她的生活中真的闯进来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林璟反而开始犹豫不决。 她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然后又摁了删除键把它们从框里清除，然后又打了一遍，又删 分卷阅读38 除，反反复复。 【这两天数学系有个男生好像在追我，我觉得还挺好的。】 她点了发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然后又撤回。 对面的人应该还没醒，撤回了也没事吧，她想。 张路元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微信上“林璟已撤回一条消息”。 他心里一沉，前一天夜里挂视频的时候匆匆忙忙，林璟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她是还在纠结自己那天说的话？ 【我不会再提了，你放心。】 他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 她没想到张路元还在误会那件事，而且也不想让他继续误会下去，索性心一横，把和莫暮雨那几句聊天记录截了图，直接发给了他。 【我们学校数学系的，和我一届。】 张路元习惯性地侧躺在床上看微信，收到的这几张图的时候，手里没拿稳，手机从床沿一下摔到了地上。 他故作镇定地回复。 【有没有照片，发来看看。】 【没有，虽然没你高，可长的不比你差，身材还比你好。】 【没图没真相，我不信。】 这小妮子，才刚到北京多久，学校里居然就已经有人追了。 他和林璟的聊天背景是几天前张潇发给他的照片。林璟坐在自家的楼梯上，一双腿又白又长，脸上的婴儿肥和刚认识的时候比已经消去了大半。她又化了个妆，黑衣配红唇，看着看着，他脑袋里竟生出风情万种这四个字。 张路元这才发现，林璟早就不是以前那副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校服，肉嘟嘟的那个姑娘了。 他把她当作自己的垃圾桶，不管自己怎么胡作非为，到了她面前都可以摇尾巴卖乖，而她会包容一切，偶尔会在他犯浑的时候狠狠骂他，转眼又和好如初。 可说到底他俩不过是朋友，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璟这么几年的孑然一身，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不过是她心气儿高，没碰上。 而他把这些全当成了理所应当，以为她就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等着他有一天说，“林璟我们在一起吧。”然后两人相拥而泣。 陈奕迅里的歌里唱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就是那个被偏爱的，直到有人来抢这个姑娘，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乎她的。 两天前的电话里，林璟问他，“你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他说“有”，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没如果。 【那你觉得人怎么样，不过你们俩才认识多久啊，这也太快了吧。】 【人挺好的，其实我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至少这两天看下来都很好。】 【那追你嘛，肯定对你好啊，万一追到手了，这就说不定了。】 张路元自己看着这句话，都有些好笑。 林璟早就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合适的，自己第一反应不是祝福，反而是说别人坏话。 他安慰自己，这年头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他不过是提醒一下，防范于未然。 【我知道，我不是那么草率的人好吧。谁像你，朱音儿之后几乎来者不拒，女朋友一个又一个地换。】 【说你的事，扯我干嘛。】 他承认，自己这两年历史记录的确不佳，而且林璟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神通广大。他每次想和她坦白的时候，她都永远是一副，“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林璟几分钟都没说话，回的时候给他发来一张的照片，那是一张男生投篮的照片。相片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见男生手臂上坚实的肌肉，看出他手腕里的坚定，看见他眼里的自信。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如果他是一个女生，也会心动吧。 元【嗯，我承认他挺帅的，但比我还是差了一点。】 璟【……深井冰】 元【你也该接受接受爱情的滋润了。这个看着还行吧。】 璟【我也就给你先打个预防针，现在也没怎么样，要是真成了我再和你交代。】 元【昨天熬的晚，我再回去补个觉，你也早点睡吧，多睡睡美容觉才有人要你。】 林璟如释重负。 谈恋爱和对方交代，是两人上大学开始养成的习惯，可惜她一直是一个人。 张路元关注了她们学校各种各样的公众号，比如校拍，比如学生会。在二人大学时代每年难得几次的见面里，他都会给她敲响警钟。 “我上次看你们人文学院几个男生还挺好的。” “你也加个校拍，多认识认识人，不也挺好。” 她嗤之以鼻，当作耳旁风。 然后就一次又一次地听说他恋爱分手。 谁要和他一样吃快餐。 林言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林璟又在发愣，走到她电脑前，把她屏幕上聊天记录看 分卷阅读39 了个遍，这姑娘还没发现。 “哟，跟你家林更新招了啊，看来我们小莫还是挺有希望的啊，那你刚刚临走时语气那么怪干嘛。” “反正我觉得好像有点太快了。很多事情我都还没想明白。我脑子里特别乱。” 她不敢给莫暮雨明确的回应，不敢表现自己的想法，就只当成一个朋友相处。过往的痛苦经历告诉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莫暮雨越喜欢自己，万一有一天二人分开，或者是二人根本没成，他都会非常难受。 当时的林璟没想到的是，原来她一开始就在为二人有一天将要分开而打算。 而优柔寡断，何尝不伤人。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林璟又在楼下见到了莫暮雨。 她的习惯是十点的课，九点三十起，洗脸刷牙换衣服，如果有时间的话，涂一个防晒霜，如果起得晚了就直接素面朝天的出门。一般九点四十五能出门，花十分钟一路快走到教室，留下几分钟去超市买早饭。 所以当她顶着一副大方框眼镜，九点四十八才匆匆忙忙从六楼往下赶，一个猛子冲出宿舍大门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边上的人。 “林璟！” 回头一看，是莫暮雨，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万一自己真的第一节 课就迟到，应该怎么样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才不会被老师的目光戳死。根本就没心思搭理他。 “那个…我要迟到了，有什么事微信再说！”她一边跑一边扭着个脖子朝他喊。 “上车。”他一下踢开脚撑，跨过坐垫，蹬了两下，骑到了她眼前。 “啊？” 林璟这才发现他今天骑了车，她也顾不得其他了，一屁股坐到了后座上，“谢谢你啊。我去一教。” “我知道。你今天早上是英语课吧。” 又是林言这个叛徒。 她和林言虽然是一个院的，但二人的方向不同，导师也不同，昨天林言问自己要课表的时候，她单纯地以为她不过是好奇心泛滥。 搞了半天，原来是“助人为乐”。 “你今天早八不用上课？数学系不是一向很忙？”她一边说着，摸出手机，给林言发微信。“叛徒！” “课倒还好，主要还是看导师和研究方向。今天早八就刚好没课。” 他腾出一只手，从车前面的框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塞进林璟怀里，里面是三明治和一罐酸奶。“你应该没吃早饭。” 林璟不太敢接这份早餐。 如果说他帮自己搬行李，陪着逛街的账已经借着昨天的那顿火锅还清了，那么今天早上，因为自己多睡的那五分钟，她又要欠他了。 两个人欠来欠去，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 “你自己吃吧，我不太饿。”她没接。 “那你拿着。我骑车呢，老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你也不怕我们俩一起摔了。” 莫暮雨半侧着身子，左手握着车把，右手拎着袋子，一会儿回头看她几眼，然后又得转回去看前面的路。 “拿着吧。早饭吃不下，那你酸奶总喝的下吧。” 她接过，不想再和他一句来一句回地纠结。 莫暮雨骑车很快把二人送到一教楼下，林璟看了一眼表，还剩8分钟才上课。果然学会骑两个轮子的车还是很重要的。林璟虽然学会了四个轮子的车，可这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还是她的老大难。 “谢了啊，我先上去了。” 一教403，她还得花点时间找一下教室。 她走到四楼，在教室分布图面前停了一分钟，纠结这403到底该往哪里呢？ “403在这边。” 莫暮雨已经锁了车，追了上来，在她背后站了半分钟，结果眼前这个人还在和地图搏斗，根本没发现自己。 林璟暗骂，这个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你干嘛站在那里不动哦。” 她灰溜溜地跟上，“我记得数学系的英语课和我们院应该不是一起上的吧，还是这么巧你在我隔壁上课？” “嗯，我们和你们的确不是一个班，但我换到你们班了，听说你们班那个老师比较好。” ……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座无虚席了，毕竟是第一节 课，大家基本上还是给了老师这个面子。林言早八下课，直接来教室占了座。她搜索一下林言的位置，还好，她挑的是靠窗边的座位，老师一般不会注意，英语课一向是她觉得最无聊的课，与其听老师滔滔不绝，不如自己多看两篇文章，看两集美剧背几个单词来得有效。 “那个，”她朝林言的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林言帮我占座了，不好意思啊，我出来晚，拖累你了。” 她表面上好像很抱歉，内心里却为终于可以摆脱他而躲两个小时清静窃窃自喜。 但莫暮雨还是跟在她后面。 她走近一看，靠，林言居然占了两个位置。 分卷阅读40 翻下座位的木板，林璟朝她极其凶恶地笑了一下，把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你可真是世间难寻得好室友啊。”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幸福考虑吗。” “谢谢您全家了。” “我中午约了以前的本科同学一起吃饭，他就留给你就自己处理吧。” “林言，”她咬牙切齿，“这笔帐我记下了。” 给他们上英语课的是个老头，看上去至少五十多了，却有一口标准的美音，和她在美剧里听到的几乎相差无几。林璟想起自己念本科的时候那个念英语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咖喱味的女老师，对于眼前这位老人肃然起敬。 “这老师的发音还挺好听的。”莫暮雨有一句没一句她搭话。 “是，肯定是在国外待过一阵子的。” 林璟上大学开始就没什么记笔记的习惯，因为她知道自己记了也不会看。边上的莫暮雨倒是规规矩矩，摊好小本，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抄着PPT的每一个字，来不及的地方还会拍照。 “你抄笔记、拍照真的会拿回去看吗？” “不会，但不抄不记我不安心，人嘛，总要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骗骗自己。” 她低头翻微博，话是没错，可她不想骗自己。 做人对自己诚实，是最基本的道德品质。 熬了两个小时总算熬到了下课，林言提溜着包就直接脚底抹油溜了，留下林璟和莫暮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走吧，”她先站了起来，书包带子往自己肩上一搭，“请你吃食堂，算是谢谢你早上的酸奶和送我来教室。” C大的食堂环境虽然一般，但师傅们都是真材实料的，她对着一个又一个柜台上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的糖醋小排还有红烧肉流了半天口水，最后点了两个绿油油的素菜。 保持身材，还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 莫暮雨坐在她正对面，碗里的肉全都是她的心头好。 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几眼他的餐盘，然后扒拉扒拉自己盘子的菜——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望梅止渴了。 莫暮雨一直在悄悄看她，也就抓住了她眼神里对自己盘子里的肉每一分渴望，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碗里。 “你想吃就吃，你又不胖。” 非得勾引自己犯罪。 “现在是不胖，可胖子也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她咬了咬牙，“我就吃这一块。” “随便你吃多少，把我的全都吃了我也没意见。” “你看过后会无期吗？韩寒的电影。”林璟抬头看他。 “什么后会无期？” “袁泉演的刘莺莺在电影里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她夹起这块肉，撇掉了肥肉。“我对于肉是爱，所以我克制。” “你哪里来那么多歪理。” “对了，莫暮雨，你以后别等我上课了。” “啊？” “我说你别等我了，以后。” “啊？” 他明明听见了，就是在装傻。 “没什么，吃饭吧。” 第二天早上林璟特地给自己设了九点的闹钟，九点十分哼着小曲悠哉悠哉下了楼，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去食堂应该吃啥 但他还是在楼下。 林璟苦恼，“你都不用上课的吗？” “我今天上午正好没课。” “我要去食堂吃早饭，你随意。”林璟指了指他身后的自行车，“我想走着去。” 他顺手就把车一锁，留在了女生宿舍楼下，“我也没吃。一起啊。” …… 第三天早上林璟倒是没在宿舍楼下看见他，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下课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又等在门口。 第四天，第五天…… 莫名其妙就和这个人一起吃了两个礼拜的早午饭。 * 又是一个周一早上，从食堂出来，两个人一同往教学楼，一路无言。 北京的秋天，一直是朦朦胧胧，如同是一睡不醒的小孩，睁不开眼。太阳像是被雾霾禁锢住了双足，只有那天，难得出来放了个风。 就着这难得一见的暖阳，林璟很明显地感觉到，边上的人在走斜线，二人肩膀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缩近，然后自己的手背上，有另一人的指尖悄悄爬了上来。 然后这几根手指又钻进自己的指间，抓住自己，十指相扣。 “林璟，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但你不会就回我一句我知道吧。”莫暮雨甚至不敢看她，就直直地看着前方，看着一教门口保安的脸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不喜欢把话说太死，我也没谈过恋爱，所以，”她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六个字，“我们俩试试吧。” 林璟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握得更紧了一些，她抬头看他 分卷阅读41 。 原来他笑的时候，是有酒窝的。 第二十一章 张路元是在朋友圈里被“通知”了林璟的恋爱消息。 林璟只发了一张照片，里面只有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男生的手很大，指节修长，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手背显然属于一个女生的，肉嘟嘟的，肤色也要比手指的主人白上许多，男生的手指几乎覆盖了那只小肉手的大半，那是林璟的手。她的手特别小，以前同学聚会的时候，张路元和她比过，两人掌根对到一起，她的指尖才到他手指第二节 的位置，而现在，这只手已经被另一个人握住了。 张路元对着这张照片足足看了五分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现在应该，还挺幸福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这么一双手上看出这姑娘很幸福的，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在别人的朋友圈里，发挥当初在高中里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时候，一天到晚瞎揣摩人物心情的本事。 如果说有人发帖问如何发朋友圈才能获得最多的点赞的话，公开恋情和过生日一定是最佳回答之一。林璟占了前者的光，更何况这还是她的“第一次”。 因为时差的关系，林璟在北京时间下午发的照片，等到他睡醒起床看到的时候，点赞评论加起来已经是一整个屏幕都不够装的，他的拇指往上又划了几下，也没看到头。 张路元没心思看，大家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不过就那么几句，他又翻回那张照片，点开右下角那个灰蓝色的还带着两个白色小点的小方框，点赞和评论这四个字跃进他眼中。 可这两件事情，他一件都不想做。 他侧躺在在床上，自言自语，“反正她已经有那么多人祝福了，也不差我一个。” 但脸上的表情如同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眉头蹙成了川字，就连嘴角都是下垂的。 越看越没有兴致，连别人的朋友圈他也不想再关心，索性把手机往枕头里一扔，张路元翻身下床去客厅拿牛奶，吃早餐。 Ryan. 他其中一位室友Elio是个热情似火的意大利人，看见他从房间里出来，脸色阴沉得比雷雨天更吓人，就用着他那股带着通心粉味道的英语关心道，Are you OK？You don’t look well today. Elio在厅里连了个4K屏幕打游戏。看到张路元出来，本来是想邀他一起来一局FIFA。 I’m OK. 他打开冰箱，提起牛奶盒子，掂量了一下，大概他就是一口的量，懒得再去找杯子，索性拧开盒盖，一饮而尽。 他侧过身去看Elio的屏幕，抬了抬眼皮，问了一句，FIFA？ Yep. Come on. 他思考了半秒，回过身去，又拿了两罐啤酒，左手把空了的牛奶盒子扔进Elio边的垃圾桶，右手将一罐啤酒抛进Elio怀里。Ryan？Do you want to ha/ve a drink now？ It’s still in the morning.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Elio点亮了手机屏幕，给他指了一下时间，Just nine o&039;clock. “So what？”他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You—— are——not——O——K——. Elio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对于喝酒这件事他一向是来者不拒，但是Ryan今天的异常实在是太明显了，“Hey, guy. Tell me the truth. ” I think you’d better be prepared for loss.他没有搭理Elio 的话，只是走到他面前，弯腰碰了碰他怀里的啤酒罐，然后转身面向屏幕，膝盖一弯，盘腿坐到那张他上周才去亲自去家居用品店扛回的藏蓝色的地毯上。说来也好笑，挑这个颜色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记得林璟喜欢。 他背朝着Elio，自嘲地笑了一下，“Let’s start the game.” 林璟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和他再亲自交代一次。 朋友圈归朋友圈，那是给大家的信号，也是给莫暮雨的定海神针，可对于好朋友而言，亲自去说一次，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璟【那个，我答应他了哈，我这是不是也算赶上了校园恋爱的末班车。】 对面没有回复。 林璟等了半小时，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对话框最底下的信息，还是绿色的。 她心里有些害怕，这人会不会生气了？当初朱音儿那件事，就是因为他是从别人嘴巴里知道了朱音儿想放他鸽子，他觉得自己太不被重视，好像就只是一个备胎，这才搞得两个人不欢而散，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劝好。这件事让她始终心有余悸，一直怕不小心踩着张路元的老虎尾巴。 现在自己发完朋友圈才告诉他， 分卷阅读42 他会不会一样觉得自己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但当初他那么在乎，是因为他喜欢朱音儿。林璟自我安慰，他毕竟不喜欢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有所谓。 快一点的时候，手机总算是有了动静。 元【确实够末的，你这都快夕阳红了。】 夕阳红，亏他想的出来，22岁才初恋，在这个时代好像是有些晚了，但夕阳红还是不至于好吧。 璟【夕阳红你个头，一点多才起，你这才是上了年纪的人，天天就想着睡觉。】 元【我早就起了，前面在跟意大利小帅哥打FIFA，手机就扔房间里了。】 璟【意大利帅哥？？？？来张图啊，还有，你是不是被人家血虐。】 元【我拜托你，都名花有主的人了别想什么帅哥了好吗。而且今天我完胜好吧。】 此话是真不假，Elio本来信心满满，看着Ryan状态也不太好，脸色也很差，还和他赌了一周的房间卫生工作，结果最后一把都没赢。张路元心想，Elio亏在是个意大利人，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老话，他自然是没听过的。 璟【没图没真相，你就瞎编吧。我这是夕阳红了，你也加油。】 元【行了，你就别瞎操心我的事儿了，你那儿一点了吧，多睡美容觉，人家才喜欢你，晚安晚安。】 还好还好，这人并没生气。林璟放心地闭上眼，一夜无梦。 * 十一假期一眨眼就来了，林璟一早答应了路安要回上海和他们欢度黄金周，自然不能食言。 林璟本来说自己去机场就好，行李不多，也就一个箱子和一个双肩包，念本科的时候来北京跑实习，北京南站和首都机场都熟的和自己家一样。莫暮雨偏不肯，一定要来送她。林璟拗不过，就从了他。 林璟虽然嘴硬，但当踏上地铁的一刹那，自己过往几年一次次独自去火车站去机场，一个人闭着眼睛靠在地铁门边听歌的碎片一下全都窜进脑子里。但现在，是两个人一起，哪怕贴在一起当汉堡，也是幸福的。 “那你记得早点回北京。”两个人站在办票柜台边上话别，莫暮雨因为还有科研的关系，十一并不能回老家，就只能盼着林璟早点回学校，解一解自己被导师压榨的苦楚。 “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黏糊，七天嘛，一下子就过去了，再说，我还没提我爸妈说我谈恋爱这事儿，我这不得回去报备一下，给他俩做做心理建设吗。” 莫暮雨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很怕你一回去，说不定就遇上什么艳遇，然后被人拐跑了。” “莫先生，”她正色，“我这一辈子到现在虽然也不算长吧，也有二十多年了，堂而皇之和我搭讪的，还真碰着过您一个。” 这个时候，林璟手机响了，屏幕里显示了三个大字“亲爱的”。 莫暮雨一看，朝她露出一副“你果然有艳遇”的表情。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滑动屏幕底下的小圆块，“喂，妈！嗯嗯。我到机场了，你放心你放心。”“嗯嗯不用接了，我自己会坐地铁的。”“好嘞拜拜。” 莫暮雨看她挂了电话，一脸委屈地诉衷肠，“你这次回去得给你爸妈说啊，我可不想一直当个‘黑户口’。” “知道了，”她低头看表，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去安检了，你早点回学校早点睡，少熬夜，别一忙又忘了吃饭。” “好了好了管家婆，都听你的。一路小心，” 林璟起身往外走，莫暮雨的手却没放，一下又用了些力，把林璟拉回了自己怀里。 她撞在他左胸口，清楚地听见肌肤几寸底下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然后自己的额头被两片温热的东西触及，她一下分辨出来，那是他的唇。 莫暮雨的唇瓣离开，放开了她的小手，又立刻环住了她的腰，“林璟，我舍不得你。” “我知道啦。”她扭了两下，下意识想逃开，“这是机场，边上那么多人呢。” 莫暮雨倒是耍小孩子脾气，“不管，我们俩大好年华正当恋爱。” “我要赶不上飞机了。” “那正好留在北京。” “不行啦，我答应我爸妈的，”林璟抬头，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那我六号就回来，行了吧。”她双手推开莫暮雨的腰，“我真的得起走了。” “说话算话！” 莫暮雨看着她义无反顾地一步一步离开，突然有些心慌。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一样这么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 第二十二章 林璟在饭桌上乖乖地向母亲路安交代了莫暮雨的存在，从机场初遇开始，一点不落。 路安对于这个突然降临的男朋友，没有发表太多意见，但说到最后还是不免提及了张路元。 “我早就和你说了，我和张路元就是朋友。” “你都能和一个刚认 分卷阅读43 识两个多星期还不太熟的人谈恋爱，为什么和他就不可能？”路安不解。 “谈恋爱谈恋爱，得有恋又有爱，得有感觉吧。再说，你看了那么多电视剧，里面不都说了嘛，凡事要讲究’缘分’，那我和他就没’缘分’。” “你们俩能进一个班，上一个高中，这不就是缘分嘛？” “这算什么缘分，那你们单位那么多男的，你干嘛非得跟我爸在一起，不跟你的男同事结婚？” “没大没小，”路安起身收拾一桌的风卷残云，“我就是觉得可惜，何况他还是你彭阿姨家里的小孩。” “没什么可惜的，”林璟接过母亲手里的垃圾桶，将桌上的骨头虾壳之类的垃圾用筷子扫进去，“我现在这样也挺好。你一定记得等我走了以后再跟我爸说，我怕被他当犯人一样拷问。” “知道了，你又不顺着我意思来，还得我给你当挡箭牌。”路安一半是无奈，一半又是对女儿的宠爱，“你进去吧，这收拾的事情我自己来。还有啊，”路安顿了顿，“等有空了，把他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 “会的会的。那我回房间了啊，妈妈辛苦啦！”林璟非常欢乐地当了一个甩手掌柜。 她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并不指望母亲对于莫暮雨表现出多么多么的满意。如果真是如此，她倒要怀疑母亲不是吃错了药就是另打了其他算盘。 璟【任务完成，丈母娘说有空记得来家吃饭。】 莫【耶！我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 黄金周转眼就到了最末两天，林璟答应了莫暮雨要早些回北京，就订了6号下午的高铁，回到了学校。她一开宿舍门，灯却亮着，再仔细一看，林言的拖鞋不是在门口，而是在楼梯边上，估摸着人应该是在床上。 “哟，您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您男朋友不是在天津嘛，不趁着这几天好好过二人世界，那么一心向学啊。” 林言掀开床帘，两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咬牙切齿，“我恨死他了。” 她和男朋友二人是高中同学，从高二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林言高中时期成绩平平，女生嘛，又是念的文科，老师就劝她去试试艺考这条路。她很争气，拿到了C大的合格证，来了北京。可她男朋友的运气就差了一些，在天津念了一个二本的工科专业，在学校期间表现也一直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虽然算是异地恋，但由于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很近，两个人大学四年期间，不是我回天津，就是你来北京，跌跌撞撞也就扛了下来，本来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却是陷入另一番两难。 “我当初就劝他来北京找工作，是，我承认，在北京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日子肯定没有父母在身边那么轻松。可是不管再苦再累，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扛，咬咬牙，有什么过不去的。可他就一心求安稳，爸妈给他找了一个体制内的工作，他也没跟我商量，就直接去了。” “确实，每个人都有谋求稳定的权利。” “我想算了，这三年他稳定些也是好的，等我快毕业了，再劝劝他，把现在的工作辞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北京好好打拼。可我这次回去，他拉着我去和他爸妈吃饭，饭桌上全都聊的结婚生孩子的事，好像一切都替我安排好了。他主动说，让我早点回去结婚，还可以休学先生一个，等毕业以后再生个二胎。在他家人面前，我给他面子，我忍了。等到两个人私下里，我问他是不是真这么想的，还是说给他爸妈听的，他居然点头说这确实是自己的想法。” “你没问他你的学业，你的工作怎么办？” 林言冷笑，“问了，我怎么没问，那个混蛋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还说我们这行，天天熬夜也没两个钱，不干也没什么亏的，让他爸妈给我也找个体制内的，稳定。我呸，我还想说，就他那工作，送给我，我都不稀罕。” 林言说到激愤处，从床上扔下一大团纸巾，如同天女散花，有两张飘到林璟头上，她就无可奈何地把它丢进边上的垃圾桶。 “所以你就在宿舍哭了一天？” “没有，昨天中午和他不欢而散，回到家和我爸妈诉苦，他们俩不但没站在我这一边，还觉得他的想法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说安定下来也好，把我气了个半死，然后我晚上就跑回来了，”她朝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扬了扬下巴，“这是昨天晚上哭的。” “那你今天？没出过门？” 她坐在床上，木木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就一起听到某人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响了。 “下来，陪你出去吃宵夜，我叫上莫暮雨一起。” “不要，我这刚为情受伤，才不要看你俩腻歪。” “这不是晚了吗，有他在，比较放心。” 林璟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会很自然地觉得只要有他在，凡事都变得安心起来。 林言思索了一下，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近期大学生失踪的事情不少，学校又是在郊区，她心里一下打颤，“行吧 分卷阅读44 ，那你让他快点，我真的饿了。”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诶。” 然后在学校对面的烧烤店里，林言又声情并茂地在莫暮雨眼前控诉了一遍自己的男朋友。 “那你们俩这算吵架还是分……？”莫暮雨听的稀里糊涂。 林璟伸手去捂他的嘴，哪有这么说话的，她抢先替他道歉，“不好意思，他今天出门我忘了给他吃药了。” 莫暮雨掰开林璟那只无力的迷你小手，一本正经地建议，“林言，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把所有事情放到桌子上说明白，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林璟无奈地看着他，虽然自己是林言的室友，可并没有太多权利去干涉她的私事，比起建议，她更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最好是一个同仇敌忾的倾听者。 他不明白，林言突然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一切就在于这件事情不论怎么谈，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气她恼，可她根本没办法。这就像冰山理论，露在水面上的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问题，都在水面底下，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俩的问题，在林言一个人来北京的第一天，甚至更早，早到林言愿意放手一搏考C大而那一位只求一个本地的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悄悄萌芽，只不过未及痛处，双方都装作看不见罢了。 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格子间里，不想和一个不知所谓的铁饭碗磕一辈子，不想沦落成一个只知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她想闯，想拼。而她男友那求一世安稳的想法也不可能被改变，两个人都不愿意为了对方妥协，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分手。 这不过是毕业季常见的分手原因，过往四年，他们一起用吃喝玩乐，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期盼着总有一天，对方会为了自己，抛下一切。 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那一位以为林言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放弃她这二十多年来的努力，而林言也以为他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安逸的生活。 最后，却是两败俱伤。 “从昨天到现在，他连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那说明他觉得自己没错。你知道吗，我和他在一起足足六年啊，我以为他了解我，他懂我，我以为我们会和别人不一样的。” 林言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深深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就这么从脸上落下来。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最后却还是落入那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一个最俗不可耐的俗套。 林言醉的不省人事，林璟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她一个人可没办法把这个酒鬼弄回去。 莫暮雨背着林言，她还在咿咿呀呀说胡话，他趁着这小霸王嚎累了的间隙里问林璟：“那你觉得他们俩到底谁对谁错？” “谁也没错。你得允许人各有志。” “可他们俩就这样？”他脱不开手，扭着脖子看林言。 “哪怕这一次，有人妥协了，日后总有一天，这就会成为那一方嘴巴里一次又一次提及的’当初我就是为了你……’，变成两个人之间一辈子的隔阂。” “那如果是你？” “没有如果，”林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会把这样的如果，扼杀在摇篮里。” 她没看到莫暮雨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谁又不希望身边那个的伴侣可以为自己奉献一切。 第二十三章 林言一周后分手了。 这一周里，每天晚上，这间寝室里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争吵声，两个曾经山盟海誓说要一直在一起的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彻底地分开。 林言无力地挂断二人间最后一通电话，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林璟，陪我出去喝一杯吧，叫上你家那个，我怕你弄不回来我。” 三人去的是大学城不远处上的Encounter。 虽然是酒吧，但由于是开在大学城边上，大多数还是以静吧为主，大家一起点几杯酒，听几首歌，聊聊天。 林璟很喜欢Encounter这个名字，高三背考纲单词的时候的时候才第一次认识这个单词。班级里几个女生下课时分在走廊里阴阳怪气地背着这个单词，“Encounter，邂——逅——，偶——遇——。” 当时她拿着水杯冲出教室去水房倒水，迎面撞上了林仁禺和张路元。 这是她心里的Encounter。 吧台的小哥给她推荐了酒吧的同名招牌鸡尾酒encounter，名字也合着她的心意。几分钟后，一个高脚杯端到她的面前，她看见一个个气泡从杯子底部满满爬上浅蓝色液体的最上层。 她淡淡抿了一口，苦中带着一点点酸，仔细一品又有一丝微甜。 喉咙里还残留着夏日里小鹿乱撞那般的邂逅，耳边传来的却是陈奕迅的那句“当初的坚持 现已令你很怀疑”。那是她听过的第一首粤语歌，是还在初中郊游的时候，一位关系很不错的同学给她推荐的。 她从这 分卷阅读45 首歌开始听粤语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那个朋友却成为了微信里的一个名字而已。 她觉得自己和这间酒吧莫名的有缘，不论是这杯encounter还是葡萄成熟时，和她都有说不尽的缘分，她很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然后那个名字给她发了微信，【你现在北京大学城边上的那家Encounter？】 林璟诧异，二人大概已经有几年没联系过。 【是啊。】 【你沿着吧台，走到最里面，和那个服务生说找我。】 他竟然也在？ 她如实招做，才发现看似是到头的吧台，向里拐进去有一个小角落，桌子直接靠着墙，并不设置客人的座位区，按理来说，那是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吧台的服务生听到那个名字后，半句话没多说，推开了边上的半扇小门，她走近，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韩成？”她试探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好久没见了，林璟。” 二人是初中同学，还是前后桌，由于两人所在的初中已经没有同桌这个设定，前后桌几乎是最亲密的角色。韩成念初中的时候就是学校里的校草，时常能收到隔壁班乃至于隔壁年级的“爱心”，譬如巧克力。 林璟非常安心地替他收下，然后帮他顺便消灭。 但可惜校草韩先生并不擅长学习这个设定，林璟吃人嘴短，只好每天在学校里就尽量把作业写完，然后扔到他桌子上，非常不情愿地嘱咐一句，“你明天记得给我带来。” 两人的友谊就在这样“互相帮助”下，愈来愈深。 “你还记得吗，当时你物理考90，我考45，班主任气急了，把我桌子扔出去，书包里的书啊卷子啊全都从五楼倒到一楼去。” “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当初排英语版的《唐伯虎点秋香》那个短剧，要不是因为你英语太烂，我哪还用得着给你找配音。还有你那次在校庆在台上跳谁的歌来着。” “Justin Bieber.” “对对对，然后第二天学校贴吧上就都是你的名字。” 他举起面前那个小小的酒杯，晃了一晃，放到唇边轻轻吮了一小口，“好像有十年了吧，我们俩认识到现在都有十一年了？” “差不多吧，十一年前的夏天。” 林璟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她今年是二十二岁，认识眼前这个人，居然十一年了，那就是半辈子。 其实这两年她和他已经很少联系，韩成初三的时候转学去念了国际班，虽然留了联系方式，但平日里也不会特别找什么话题聊，大家自然就疏远了些。 结果没想到最后韩成的国没出成，却意外地当了个演员，这两年虽然还是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拿的手的作品，但也是微博粉丝几十万的人。 “你倒不怕被人认出来，营销号给你拍个视频，明天一发，标题就是‘小鲜肉深夜独自借酒消愁，黯然落寞’。” “你没发现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这个角落吗，看到的只能是个模糊的背影，谁能知道那坐的谁，我又不是刘德华，男女老少都认识。”他的语气带了一些自嘲，“再说就这灯光，不走到我边上，你能看见个鬼。” 这倒是，林璟也是被服务生领进这扇小门之后，才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他，更何况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韩成会跑到这么一家大学城里的小酒吧来喝酒。 “你和老板很熟？”这块区域显然是他的专属。 就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林璟看见他嘴角那一抹和十一年前如出一辙的痞笑。 “这家店本来就是我开的，名义上老板是我一个朋友，其实是我投的钱。” 难怪，酒吧里的驻唱歌手会唱那首葡萄成熟时。 “和同事一起来的？”韩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过来。 “不是，是和我男朋友，还有室友。她失恋了，来借酒浇愁。”她不过是觉得室友这个词的定义有些模糊，只觉得很自然地解释了一句，“我在隔壁C大念研究生，他们俩都是我研究生同学。” “果然还是学霸啊。”他调侃。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酒精上头，他提到“学霸”二字的时候，林璟自己觉得的脸上竟然不自觉的似有一团火在烧。“学霸什么，念书念来念去也就是那样，我又不搞科研。” 不知不觉，二人叙旧已叙了大半个小时，外面的莫暮雨实在看不住林言这个女魔头，给她打电话求救。 韩成知情识趣，“还是男朋友要紧，你去吧，我今晚就在这，有事可以找我帮忙，”他招来一个服务生，给了林璟一张VIP卡，“给你友情价，拿着这张卡打八折。” 虽然多年没见，但林璟对于正儿八经钱的事情一贯客气的风格韩成还是记得，“酒吧里酒卖的本来就贵，别说八折，给你打五折我都能赚钱。没事的。” “那谢了，日后有事要找我帮忙，直接给我发微信，当抵酒钱 分卷阅读46 。” “就这点钱你跟我啰嗦个头啊，快去看你那两个同学吧。”他甩手赶人，好似是林璟主动来烦他一样。 林璟在心里暗暗庆幸，韩成一如十一年前一样，虽然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了，身上那股子稚气却还在。 她回到大厅，看到已经神智不清的林言，她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灌酒。莫暮雨每每看到她拿起啤酒瓶就开始拦，然后林言就开始哭，他是一点辙都没有。 “小璟，我真的尽力了。” 林言看到林璟，莫名地从一股颓废的气氛里跳了出来，欢欣鼓舞地起立，叫着她的名字，“林璟，林璟！” 紧接着就像有人在她身上安了什么开关，摁了一下，她就又一下瘫回沙发上，喃喃道，“林璟，我和他六年……就这么结束了。” 她伸手去夺林言手里的啤酒瓶，却只听到她用羸弱的声音向她乞求，“你就让我，放肆这一个晚上，好不好，就一个晚上。” 台上的人还在唱歌，她继续自言自语，“我其实知道，我和他根本就不合适。” “林璟，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说我们寝室没来的那个同学，不是浪费了。” “如果我和他再继续拖下去，才是浪费。我明白，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今晚再逃避一下，喝醉了，比较好睡。” 林璟都快分不出，眼前的林言是醉是醒，她分明是在语无伦次地说着胡话，可每一个字都真切的比没喝酒的林言更清醒。 她被林言说服了。 与其强迫她清醒，倒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地醉一回，醒来再做一世好汉。 林言在快十二点的时候去厕所吐了一回，林璟扶着她踉踉跄跄回到了卡座的沙发，吐完之后，林言终于彻底消停，呼呼大睡起来。 Encounter毕竟是静吧，又开在大学城边上，平日里基本上也就是大学生们聚一聚聊天为主，很少会见到喝吐了的情况，服务生大概是见林璟和韩成是旧相识，还是和他报备了一下这个情况。 “要我帮忙吗？”虽然韩成的名气不大，但毕竟还是有那么几十万粉丝的，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鸭舌帽和口罩。 她强忍住笑意，“没事，莫暮雨，哦，就是我男朋友，会想办法把她弄回去的。你要是帮忙万一被拍着了，我明天大概就能在微博热搜里看到自己的照片了。” 林言这个时候突然又醒了，开始咿咿呀呀，翻了个身，就开始说胡话，“林璟……我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点……舍不得……真的……就一点点点点……” “林言，好了，我们回去了，我让莫暮雨背你回去好吗。” 韩成听到“林言”这两个字，心里突然一沉，他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沙发上这个正值锦瑟年华的女子，眉眼间的的确确带着一份熟悉。 “韩成，帮个忙，把她弄起来，好让莫暮雨背她回去。” “韩成？” 她又叫了一遍韩成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灵魂出窍了？” “她叫林言？我们组里也有个妹子叫林言，我差点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就在想那位长什么样。” 他胡编了一个谎话，毕竟是职业演员，林璟还真以为是这么回事，“怎么可能，她最近都在学校忙着吵架，哪有空跟组。” “是啊是啊，我一看是不像，我记得我们组里的林言没她瘦，也没她好看。” 林璟奉送这个老同学一个三白眼，面对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酒鬼，都不忘发挥他那嘴巴上抹蜜的本事，“可惜她醉的不省人事，听不见你这句奉承了。” 两人总算合力把林言弄到了莫暮雨的背上，林璟对着那个醉鬼，没好气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谢了啊，我们今天先走了。”林璟回过头来，和韩成告别，她有直觉，二人这一次应该会很快再见。临走时，她不忘指了指台上还在唱歌的歌手，“我喜欢她，下次来我要点歌。” “行，只要她会唱就行。你随便点，我不收钱” 韩成目送林璟一行三人走出Encounter的大门。 林言，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这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林言吗？ 第二十四章 北京的冬天和南方的很不一样，林璟从前在南方的时候，十一月还可以一件卫衣就直接出门。 可北京的十一月，居然已经下起了雪来。 那天早晨醒来，她掀开窗帘，见到窗外的那棵梧桐已被厚厚的雪压弯了枝桠，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几回下雪，她尽力去回想孩提时代学过的有关雪的词汇，譬如白雪皑皑，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好像就想不起来了，雪这个字，仿佛是她熟悉的陌生人。 林璟想把这一份激动分享给身边的人，她将还在沉睡中的林言摇醒，“林言林言，下雪了！。” 林言顶着勉强睁开一双眼，给她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哦 分卷阅读47 ……那这两天很冷啊……” 她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然后翻身继续睡。 林璟强忍住了扯走她的被子，并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共同赏雪的冲动，转向自己的下一个目标，莫暮雨。 【下雪了诶！】 【嗯，你记得多穿点，外面冷。】 大概三个人之中只有林璟这个南方人看到下雪会这么激动，她差点忘了他来自哈尔滨，那个又名冰城的城市。她只在母亲的相册里看到过那个地方，路安实实在在地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只熊，后面是五彩斑斓的冰雕。冰雕本身自然是透明的，它们的颜色来自于边上炫目的彩灯。 这不过是下一场雪罢了，而他的故乡的冬天本就是纯白色的，对于她而言极其奢侈的东西，在他那里唾手可得。 她一下被扫了不少的兴。 【陪你去堆雪人？】 林璟忽然的沉默让莫暮雨意识到对方的异常。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终于想起在机场那一次林璟对于他故乡冬天的向往，及时进行了补救。 【十五分钟后我宿舍楼下见！你快点！】 C大的操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北京这一场雪下得很大，本来绿色的草坪已经全然不见，和南方一脚踩下去全是水的雪不一样，北京的雪，一脚下去，是那么分明的脚印。 “莫暮雨你的脚怎么那么大啊！” “莫暮雨你过来呀。” “啪”一声，莫暮雨身上那件黑色的羽绒服的胸口出现了一滩白，罪魁祸首朝他吐了吐舌头，又好似因为太冷，她立马合上了嘴，却仍旧实实在在地吃进一口冷风。 “嗝……真的好冷啊……嗝” 林璟不喜欢戴围巾，不喜欢戴帽子，也不喜欢戴手套，莫暮雨在楼下见到她的时候也是一惊，她只是在昨天的卫衣外面加了一件大衣，脚踝也仍旧露在外面，可以看见她黑色的浅口袜。 “走啦走啦。” 他不肯，伸手就要把脖子上的围巾给她，顺便脱下手套想给她带上。 林璟是着实讨厌这些东西的，她只觉得这些就是累赘，戴着手套做什么都隔了一层布，那是对她的触觉的侮辱。这样的执迷不悟带来的结果就是还未等到两个人能堆起雪人，她已经被萧瑟的北风刮的不识南北。那风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脸，她甚至怀疑自己可以在莫暮雨眼前被当场毁容。而手上也从雪白变成了通红，连接着手和脑的神经细胞们也被冻的反应迟钝，五分钟后，她就已经无法用自己的双手再捏起一个圆圆的雪球再去攻击他。 莫暮雨是又生气又心疼，林璟死活不肯要手套，却对他的脖子垂涎欲滴，她试探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那脖子里——那是免费的暖手宝。 “咝——”林璟的手堪比冰块，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不舍得让她离开。 这是林璟母亲对于父亲的惯用招数，父亲总是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心甘情愿地甘当母亲的热水袋。 她把同样的招数搬到莫暮雨身上，抬头，睁着自己那一双无辜的眼去向他索取。莫暮雨一声不吭，也用自己的双眼回应。她解读了他的目光，至少她读到的是“你喜欢我的脖子你就拿去用好了。” 她很满意这次的任性。 可她还是感冒了。 一整晚，林言她擤鼻涕和咳嗽的声音折磨了一整晚，虽然她很同情她的痛苦，但是林言不能说服自己林璟不是自作自受。 第二天早上，她用她那新开发的磁性声线和一如既往地和莫暮雨问候，“早啊。莫先生。” 莫暮雨没理她直接摘下手套，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和自己的比对了一下，还好没发烧。他改变了本来把她带到朝阳医院挂急诊的想法，把她推进了五百米外的校医院。 校医院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大于感冒的病你来这里看，都是没有用的，但是诸如感冒拉肚子的病，去哪里都是给你开这些药，校医院的药还打一折，简直是不二之选。 医生给她开了大大小小三四盒药，感冒药，咳嗽药水等等。她乖乖去付费，却不过十几块钱。 “我第一次感觉大学生交医保还是有用的，以后还是要病一下。” 莫暮雨夺过她手里的医嘱单，“病你个头，这个钱宁可白交，也比进医院好。”他拿出里面的复方甘草口服液，“这个是早晚喝。” 林璟看到那个药瓶，喉咙里就不自觉的恶心，世上咳嗽药水那么多，医生为什么偏偏要挑这只。 她把莫暮雨手里的药盒扔进袋子里，“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声音很性感吗……” 莫暮雨才不傻，她那做贼心虚的眼神，就差把“我怕苦”这三个字写到脸上。 “不觉得……我监督你早晚吃喝药……”他把林璟放回去的瓶子又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其实这个咳嗽药水我觉得还好啊。不是很苦。” “那可能是你感受苦的味蕾不太好使，你也应该去看看医生。” * 分卷阅读48 林璟的感冒并没有好，传说中吃药两个星期不吃药十四天好的魔咒在她身上应验，她吃了药，嗓子是好了不少，流鼻涕的情况虽有改善，可并没有根治，可鼻音一如既往的重。 多伦多的冬天比北京来的更早，在北京的雪花刚刚开始飘时候，多伦多已经快变成了一个冷冻室。 张路元打算在感恩节的时候去一次洛杉矶，虽然他和夏冰同在加拿大，可一个在多伦多的实验室里待了整整两个月，另一个整日蹲在埃德蒙德的教室里整天画图，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去到对方的城市。索性就相约一起在洛杉矶度过一个黑色星期五。更何况，林仁禺和何佳也在，四人也有好几年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人在他乡，他才发现有个故人在身边是多么奢侈的要求。 自从林璟恋爱之后，二人的联系就少了许多，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能避嫌还是避一些，林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人，他不想当那根搅屎棍，万一真有了什么误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黑色星期五这个事情上，林璟的热情比他更高，终于，时隔一个多月，他又听见了林璟的声音。 “你好呀，小张同学。” 他一下皱起眉头，这人的声音一听就是生病了，对于购物的情绪还如此高涨。 “你感冒了？” “前两天北京下雪，出去玩的时候着凉了，没事，就是感冒。” “北京和上海不一样，室内是有暖气，可跑到外面，你自己该穿的不知道要穿穿好啊，还有你们那个什么……什么雨，也不知道看着你？” 张路元劈头盖脸对她就是一顿骂。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心里有点嫉妒，还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实在太蠢才不自觉的关心。 “还有啊你羽绒服买了吗，北方可不比南方啊，光靠大衣卫衣这种穿法不行的，我在多伦多，前两天大雪，都是羽绒服套毛衣这么穿的，你别嫌弃什么羽绒服显胖，小命最重要晓得伐。” “哎呀你怎么这么烦……”林璟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地关心到底是闹哪一出，她更习惯他的冷嘲热讽，“是我自己不喜欢多穿，又在室外待的有点久了，才会感冒的，过几天就好了。我给你开的单子你看见没……有几个我跟你说啊……” 她把很多细节上的事情又和他确认了一遍，譬如面霜分大罐小罐，一定要记得买大罐的，又比如香水同一款有两个颜色，香调不同，务必看清楚…… “行了行了，你这么说我也就是个模糊的印象，你给我打成清单不好吗。” “清单会给你开的，但是叮嘱也还是不能少的，加深你的印象，我怕你那猪脑子无法理解我言简意赅的表达。” “那你自己买，我不代购了，你要买的东西这么多，到时候行李超重我去找谁啊。” “找你妈……” “……你这是吃定我这个免费代购了啊。” “哦对了，这次黑五我约了林仁禺他们小夫妻和夏冰，你放心，买东西的事情不会忘。环球影城、酒吧还是要走起的。还有啊夏冰也去，我们四个人聚一聚，到时候你要有空，我们远程连线一下，现代通讯技术这么发达，不能白白浪费。” 她差点忘了林仁禺也在北美，在Q大的日子里他一如即往地吃得开，她隐约记得看到过一篇Q大学生会微信推送，说了他的“英雄事迹”。从Q大毕业后，他顺顺利利地升学去了洛杉矶一所很不错的学校，现在也成了一代又一代学弟学妹眼中望尘莫及的优秀学长。 英雄配美人是自古以来的传统，他当年对自己的拒绝并非‘空穴来风’，那是因为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份青梅竹马——何佳，那个坐在自己身后，大大咧咧，却又拧不开咖啡瓶盖的女孩。 她波澜不惊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去了北京，又从北京到了洛杉矶，好像跟着林仁禺的方向走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她在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十八年终于在一起后才知道，何佳和林仁禺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一直到大学她终于追不上跑得太快的林仁禺，只好在Q大隔壁，当一个隔壁学校的同学。 她对那个男孩喜欢远胜于自己，藏的更是比自己深上无数倍，她输的一败涂地，是理所应当。 这二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金童玉女，就连名字里都藏着“佳偶”二字，他们俩的生命轨迹，就如宿舍外墙上的爬山虎，在一年又一年的生长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何佳告诉她这一切一切的时候，她发自内心地祝福这两个人。 也许是因为她对于林仁禺的喜欢早已变成了曾经，也许是因为她真的珍惜何佳这个朋友，她的心中甚至连半分妒忌都生不出。 “你这可算是拨开云雾见明月了，记得结婚的时候给我发喜帖，我要来当伴娘的。” 何佳粲然一笑，“我和他才大二，怎么逃份子钱你都开始打算了吗。” 两人嘻嘻哈哈，都不记得自己眼前这个人，严格来说，应该算作是自己的情敌。 分卷阅读49 “何佳，你和他一定好好的啊，我们班班对可就剩你们俩了！” “那可不一定，你加个油，我看你和我们小张也可以的。” “我和他就是朋友，”她搅着眼前的咖啡杯，“你啊，是幸福了，就可劲拿我开涮吧。” 可林璟不管嘴巴上如何逞能，她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何佳看见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里的失落。 第二十五章 没有什么人是一成不变的。 张路元上小学的时候，他的体育老师兼任大队辅导员曾非常云淡风轻地告诉他们： “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只要毕业了之后，这个班级里的人再也不可能聚齐了。” 年少的他并不明白，当时q/q已经开始普及，人人也都有手机，一个电话不就有机会再次相聚。班级里有开饭店的同学，还曾在下那节课下课后，在全班人面前“大言不惭”，说毕业后就请大家都去他家的饭店一起聚会，面对体育老师的这个预言一脸不屑。 他也信以为真，当时天真烂漫，以为凡事总有日后。 可事实却比他说的更残酷，莫说全班相聚，就连当时最要好的同学，也渐渐从自己生活的轨道里消失了。 人的一生那么长，每个阶段都要遇上那么多人，谁又能守着从前过一辈子呢。 而自己的高中时代，最后剩下来的朋友，也不过这寥寥几人。 四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林仁禺少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何佳多了些现世安稳的沉静，夏冰也多了些淡淡的现实感。 曾经那么那么熟悉的人，好到可以同睡一张床，如今看着竟也变得陌生。 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来回顾自己的往昔，真是得多谢如今的云盘服务，那么久远之前的照片视频，都可以被完好无损地储存上数年。何佳好不容易，总算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了高一那年四乘一百米夺冠的视频，当时这张桌子上的各位还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现在却日日都要为了所谓的以后，盘算着上上下下。 “我靠，你看看我当时，这冲刺，这姿势，真的是帅啊！” “你也是真的不要脸！” 四个人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好像又穿越回了七年多以前，笑作一团，细数对方的不是。 翻着翻着，竟翻出了当年夏冰当年离开前，拍的合照。 林璟站在最左，右手边是何佳，最当中自然是夏冰，依次是林仁禺和张路元。 “哎，我们四个人都齐了，现在就差林璟一个人了。” “没事，她马上就到。”张路元不紧不慢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击，滑动，寻找着她的姓名。 “啊？？她也在LA吗？”剩下三个人惊诧。 “她当然在北京啊……Hello！小林同学。” “Hello，他们人呢？” 林璟的声音从他手机的扬声器里缓缓传出，原来这就是张路元口中的“马上就到”。 三个人哄作一团，挤到他的椅子后面，纷纷和屏幕里的人打起招呼来，“你好呀！” 都说北京城最不能错过的就是雪天里的长城，莫暮雨这回学乖了，主动拉着她去长城赏雪，她一下乐不思蜀，就忘了和张路元的这个“约定”，一直到手机响起，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诶林璟你是在外面吗？”何佳眼见屏幕中不断有雪花飘起，显然不是在室内。 “是呀，和男朋友在长城，你们那里九点，我们这里是下午一点，现在的八达岭银装素裹，真的超级好看的，给你们直播一下，稍等哦。” 因为接电话的关系，她把手从莫暮雨那个温暖的大衣口袋里取了出来，虽然不过两分钟，已经是通红。 “你换个手拿手机，这只我给你捂一捂，暖暖。早说让你戴手套了，您就是死活不肯，现在知道冷了吧。” 她朝莫暮雨做了个你往下蹲点的手势，他心里一凉，她这是又看上自己的脖子了。 “你啊……就是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虽然莫暮雨的声音不算大，但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听的分明。 “小林同学，你这不是带我们赏雪啊，你这是怕我和张路元吃他们俩的吃狗粮还吃不饱，给我们加宵夜。”夏冰调侃她。 何佳顺水推舟，“对了对了，你说他都‘声音出演’了，也给我们看看样子。” 她把手从他脖子里取出来，扯了扯莫暮雨的外套口袋，“这都是我最要好的高中同学，他们想看看你。你也入个镜嘛。” 他右手接过林璟的手机，又用左手握住她那只冻得快和小萝卜一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那个……你们好……我是林璟的……” “男朋友，我们都知道了。”林仁禺抢白。 林璟一一给他介绍了这四位，说到张路元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是带有那么几分敌意的。他也在林 分卷阅读50 璟的朋友圈里看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如果他猜的没错，林璟和他的关系应该是这几个人里最好的。 所以他不待见自己的原因显而易见，但至少，现在那个女孩的手在自己的手里。他简单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摄像头的范围，心里还是高兴的，她愿意把自己带到最好的朋友们面前，那是对他最好的认可。 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有很久没见过林璟的样子了，对于她的近况都是靠着朋友圈了解的，左一句右一句，说了老半天，却只有张路元这个，和她联系最频繁的人，自始至终没怎么搭话。 “好了好了，你们再说下去她那手能在长城上冻废了。”他在边上当了五分钟思想者，一声不吭，莫暮雨的出现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本来想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说起来你们三个人都是有她微信的，偏拿着我手机聊的起劲。”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好……冷的……”她故意的颤音惹得对面一阵发笑，可她也是真的被冷的不行，“你们在洛杉矶好好玩哈，小张你记得我给你的任务！” “啰嗦死了，知道了。你快去你和你男朋友二人世界去吧。” “拜……”她的第二个拜字还没出口，手机里的人脸已经只剩下她一个。 至于吗，这么急着挂电话。 因为这通电话，心里同样有些疙瘩的还有莫暮雨。 “你和那个叫张路元关系很好？” 林璟以为是张路元那张明星脸给他带来了危机感，“是挺好的，他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而且我们俩妈妈也是老同学，放到以前就叫那个什么……哦对世交。” 没什么好隐瞒，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怎么了？” “没事，就觉得他长得太帅了。怕你跑了。” “跑你个头，你长得也不比他差，”林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莫暮雨一阵安心，“你放心啦。我们俩就是很好的朋友啦。” “这倒也是，你看他嘴唇那么薄，是薄情的体现，不靠谱的。” “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开染坊啊，和哪个半吊子大师还学了看面相。” 林璟只把这次意外的会面当成了一个小插曲。 * 张路元主动提出去酒吧，美其名曰，“来了大美帝，不去一次也太亏了。”但另外三个人又何尝看不出他打落牙往肚子里咽的苦。 酒过三巡，大家的真心话也都被喝了出来。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们俩能成的。虽然小璟现在这个男朋友也不错，但真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们俩有戏啊，你们俩念高中的时候关系就挺好的，念本科的时候我们这一圈人里也就你们俩走的近。怎么就这样了。” 酒吧里吵吵嚷嚷，舞池里男男女女摇头晃脑，张路元一杯一杯地喝，好像听不见何佳的话，就一直沉默。 “他那就是自己作的，”夏冰接着何佳的话，“前两年林璟喜欢他的时候他不珍惜，和他们学校里的姑娘打得火热，林璟总不见得一直傻等着他。” “她喜欢的本来就不是我，我们俩也就是朋友。”两个人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刀子，割着他那颗心。他目光如炬，盯着林仁禺。 “你不用看他，上高中的时候虽然不是，但念大学的时候，我打保票她肯定动过心。” “你知道？她和你说过？”他循着那个女声望过去，何佳居然知道？按照林璟和他说的说法，林仁禺和自己是她漫长暗恋的唯一知情人。 “不用她说，”她主动牵起了林仁禺的手，他也将目光从驻唱的歌手那里收回，双目里的深情让张路元一震惊，他竟也有这一面。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关心他的一举一动，谁喜欢他，你也都能猜得出。” “她前两年在北京实习的时候，我们俩就一起约过几次出来玩，聊来聊去，不还是高中那点事。你们几个总是逃不过的话题咯，她肯定是喜欢你的，虽然嘴巴上不承认，但林璟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在别人面前承认，‘是，我喜欢谁谁谁’，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是对你有感觉的。” “还有啊，”就连一直在国外的夏冰也能感觉的出，“那年我回国，你问她第二天肯不肯一起去迪士尼，她不是立马就买了高铁票赶回来了。” “那是为了你，不是我。” “胡扯吧你就，后面两年，我假期回国，你不叫她，她也就没回来，这么算起来我和林璟也有两年多没见了吧，上次见就是你约我们俩一起去迪士尼。你说她是为了谁？您可真是抬举我。” 张路元不说话，那几年里，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从朱音儿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他一贯的自信在朱音儿面前被扯碎。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值得被别人喜欢，他太想找到一个合拍的人。那么如果自己喜欢的人这条路走不通，那不如从喜欢自己的人里开始出发，他一次一次地试错，无数次地怀疑并厌恶自己，却未曾看见这个离他最近的人。 林仁禺在边上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在这件事情上，他 分卷阅读51 的角色实在是太过微妙。 “大家都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翻脸不认人’的性格吗，她不会一直纠结在过去上的，你又何必呢，何况……”他伸手把何佳揽到怀里，“她不会的，而且我和何佳都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件事情在她那里早就过去了。” “你得允许她有错付真心的时候，你来来回回分手那么多次，为什么偏要在乎她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今时今日，说的内容又是所谓的当初，“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身边有人了，哦我总不能跑去横插一脚。先不说我这样道德嘛，这不是也把她一起拖下水。” 何佳正色，“张路元，我就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小璟。不说以前，不说以后，我就问你此时此刻，如果她身边没人，你愿不愿意试试看。” 可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如果没有莫暮雨，他可能还是模棱两可，他可能还只是把那个小姑娘当成一个可以随时叫出来聊天喝酒，可以和她细数自己烦恼的‘朋友’。 他沉默了很久，台上的人一曲又一曲地接着唱，他却还在晃着杯子里的威士忌。 “你说话啊。你怎么想的啊到底。” “很多事情没有如果的。” 何佳是真的着急，这两个人明明都是急性子，偏偏在对方这个事情上一等再等，等到错过，“你至少得给自己一个答案吧，哪怕你不愿意说出来，但是，自欺欺人或者就一直逃避，这特么是哪门子大丈夫的做派啊。” “张路元。” 夏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是他和林璟在迪士尼的时候拍的。张路元怕高，又怕排队。林璟喜欢的项目，好多都没去成。反而是被他硬拖着上了旋转木马，夏冰坐在他们俩后面，才有机会偷偷拍了这张照片。白色方框里，林璟坐在他右手边的蓝色独角兽上，静静地凝望着他，而他却自顾自地和当时的女友回微信，根本没发现她秋水一般的目光。 “那天我拍完，往口袋里一揣等显像，等着等着就忘了，回加拿大的时候收拾照片，才发现这张还在我这。这两年里你一直有女朋友，我总不能莫名其妙就给你这么张照片，林璟我也一直没机会再见，它就一直留在我这。你们俩真的是……”他欲言又止，“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确定了。” 为什么，从前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有如一个榆木脑袋，半分感觉都没有。 却偏偏要等到她身边另有他人，他才幡然醒悟，可一切都迟了。 他仰头饮尽杯子的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醉话，“如果……如果你们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情，那多好啊。” 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和他们说，“迟到没事，人来了就好。” 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迟到。 第二十六章 她怎么也没料到，和他再见的时候是这样的场景。 莫暮雨一如往常，和她一起吃完晚饭，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宿舍。却见到那个人，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箱，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一如他初次在楼下等林璟一样，他也在同一个地方，等着那个她。 三个人面面相觑，就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 “你回来了不先回家，跑我这儿来干嘛。” 她虽然气他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过来，才让三人以如此尴尬的情形见面，但见到他的时候，终究是高兴的。 “这不是转机的机票比较便宜，顺便把帮你带的东西拿来。” 根本就是骗人的谎话，他哪里会在乎那点差价。 她伸手要去接，却被莫暮雨抢先。 “真是麻烦你了，从那么远的地方帮我家小璟带东西回来。” 他听的很清楚，莫暮雨的重音放在了在“我家”。的确，自己本来也没名没份。 “我不记得我有让你买那么多东西啊，哪用得着这么大一个箱子。” “还给你带了点加拿大土特产。” 林璟听了一乐，“这都什么啊？加拿大还有土特产？……东西我也拿到了，你可以走了。”她知道他的目的肯定不会是所谓的“转机”，却不想去揭穿。 “我靠。你这也太过河拆桥了，我这才当完人肉快递你就赶我走啊……我后天的飞机回上海，这两天在北京，你怎么样，给我当个地陪？” 如果是过去，如果是几个月之前，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这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要求，他们俩一向是“铁哥们”，那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说“好”。 可今时不同往日，哪怕她再怎么相信眼前的张路元只是朋友，单独和他出去，总是容易引得误会。她看向莫暮雨，用眼神问他自己是不是要一起。 莫暮雨不傻，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纠结。如果说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已经向他宣誓了主权，那现在他更应该做的事就是表现对林璟的相信，而不是小肚鸡肠地跟进跟出。 “我这两天要看的论文有点多，估计没时间了。你们俩本来就是高中同学，聊的事儿我也都不知 分卷阅读52 道，我就不掺和了。” 十二月的北京的夜，气温不过刚过零度，一阵北风刮过，吹的林璟浑身一抖。 “外面怪冷的，你把东西拿上去吧，我先回酒店了。”他并不想看这两个人一起在自己眼前亲昵的样子，就算他可以不停地劝慰自己，莫暮雨才是林璟的男朋友，自己不过是朋友，朋友，朋友。 可就如何佳口中说的那样，他一直习惯了自欺欺人，习惯了逃避这样的现实，当这两个人真的出现的时候，他演不下去了，趁着自己还能撑住，他选择溜走。 林璟从莫暮雨手里接过箱子，“你也回去吧，明天要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放心，我就带他在城里转转，没事的。” “小心点，要是去室外的话，记得多穿点。” “嗯。” 林璟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莫暮雨。 他很安心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多么亲密的动作啊。 张路元忍不住回头，想再多看她一眼，却刚好看见了这些。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林璟捧着箱子好容易才爬上六楼，敲开宿舍的门，敷着面膜的林言含含糊糊地问她： “哟，见到加拿大林更新了啊。” “你看到他了？” “是啊，我五点多吃完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楼下的，说真的，他真人比你视频里好看。” 林璟把箱子往地上一扔，“那你不告诉我，我靠刚刚在宿舍门口，他和莫暮雨面对面，我夹在当中都快尴尬死了。” 林言十分诚恳，“我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我问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他说是，还让我别和你说，我抵不住他的颜，那就他说什么是什么。” “见色忘义！” “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吧。” 林言五点多就看到他在楼下，那么他至少在那样的寒风里等了自己一个半小时。这算什么名堂，浪子回头金不换？ “什么东西啊？那么大一箱子。”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加拿大土特产。” 林言一听起劲了，加拿大土特产，这还真没见过。 她小心翼翼划开那个大纸箱，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最近很火的Canada Goose。 “这倒真的是加拿大土特产了，他也是够大方的啊，送你的？” 林璟家里条件虽然不差，但也不至于会花六七千块钱去买一件羽绒服。她仔细回想，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件羽绒服，原因大概也就是之前那一场意外的感冒。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送你的。】 【你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6000？加上我让你带的东西，给你转8000。】 【你就非得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已经是不清不楚了，就8000，多退少不补。】 她点开支付宝，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的账户里打了8000块钱。自己大学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最近靠着实习，好不容易挣着点，这下全都打了水漂。 “我现在倒觉得这林更新其实也不错。” 林璟无语，当初说莫暮雨好的是她，现在张路元一出现，林言又站了他那一边。 “你还真是棵墙头草。”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莫暮雨对于她而言才是男朋友，而张路元的身份不过就是老同学，好朋友。她不打算打破现在的平衡，何况莫暮雨对她很好，体贴入微，事事为她考虑，她打着灯笼，也未必能再找到一个如他这般的好人。 “没怎么办，明天带他在北京城玩一圈，然后把这个小霸王送回上海。结束。” 林璟被他的突然袭击弄的头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当这个向导，干脆就把这个问题甩回给他，问他想去哪里。 【雍和宫吧，听说那里许愿很灵。】 【好，那明天九点雍和宫地铁站见吧。】 【你多穿点。反正你羽绒服的钱都给了。】 张路元其实根本不想和她一来一回算这些你欠我多少我怎么还你的事，在他心里，只有一笔笔糊涂账，才能让两个人的关系长久地延续下去。 * 他很守时，两人买了票，取了香，一起跨入了雍和宫的大门。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他也不是真的有多相信，当初高考前，彭林之替他来雍和宫许了愿，最后他运气很好，踩着J大分数线进了这所高校。如今想来，也不是说求神拜佛到底有多灵验。可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所谓的神佛，可以寄托自己的期盼，是多么好的心理安慰。 他学着林璟的样子，在每个院门前，先点燃三支香，然后虔诚地跪下，手里拿着三支香，朝着面前不知道是谁的佛祖拜上三拜，再把香插进香炉里，又或者是不点燃，直接放到前面的敬 分卷阅读53 香桌上。 他事先准备了很多零钱，见到每个功德箱，都会往里面塞上个五块钱十块钱的。 林璟很意外，她不记得张路元是信神佛的人，她在考研前也曾来雍和宫许过愿，如愿以偿之后也来还过愿，却也不如他这次这么认真。 两个人一路往寺院深处走，边上有个约莫六十岁的老奶奶，头发已经半白，人很瘦弱，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手上也是一道又一道皲裂的伤痕。她敬拜地姿势很笨拙，可每次磕头却都是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上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红色。 张路元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她，一路上大家的节奏相似，三个人几乎一直是同步的。 “你说，这个阿婆是来求什么的。” “这我哪能猜得出？” “我猜是为家里人求平安的，应该是有家人生了重病。” “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的姿势，每次进香前都会看身边的人怎么拜，说明她是很少来寺院的人，也就是说她并不信这些。那她这次为什么来，还那么虔诚。一定是碰上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走投无路，所以来求佛祖保佑。你说她的年纪，有什么事情是只能求佛祖保佑的，八成就是家人生病了。” “要知道一个人愿意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人身上，她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 林璟没有问他，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张路元如果愿意说，一早就会告诉她，如果他不肯说，林璟怎么死缠烂打，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他能看出别人的绝望，别人的走投无路，那他自己呢，他又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来求佛祖。 大家年纪渐长，林璟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了。 二人跟在那位老奶奶身后出了雍和宫。 他扯了扯林璟的帽子，走到她前面说，“去看看，她是不是要去医院？” 他拉着她，在雍和宫对面的国子监站等一辆不存在的车。 老奶奶上的是684路，张路元指着路线图上的“中日医院”，“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可能是巧合呢。” “至少我的推测很大可能是对的。”脸上是赢了她的洋洋得意，“走了，去吃饭，边上好像有家南门涮肉。过了二环的高架就是。” 他习惯性地推着林璟向前走，林璟从来都是乖乖顺从，这次却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肩膀。 是啊，她不再是那个形单影只的林璟了。 林璟只是下意识地逃，并没看出他的反常，依旧回头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对北京这么熟？” 他该说什么，说自己因为在加拿大有些孤单，有些想她，于是就做了功课。却没想到，功课是做了，等来的却是她跟别人手牵手的照片。 “之前来过。” 他确实因为高考还愿来过雍和宫，只不过那次他和母亲当日来回，根本没时间吃所谓的火锅。但他说的也就是“之前来过”，这也不算骗人了。 “那你其实不用我做地陪，你自己都能给自己当导游了。” 他本来就只是想来见她一面。 可他哪有资格对着她说：“我想你了，所以才来。” 从前他只觉得后悔是世上最没用的事情，因为所有事情都已经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是没用的事情，倒不如想想如何才能补救。但是感情上的事情，只有他一厢情愿，又能怎么补救。 张路元此刻是真的想要一瓶后悔药，想要哆啦A梦的时光机，穿梭回几年前，穿越回当年两个人都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但这些东西都从没真正出现在过这个世界上，那不过是小说家漫画家的幻想罢了。 所以他只能来求佛祖，他的心是那么恶毒。他希望林璟和莫暮雨不能长长久久，求佛祖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做不出明面里捅人一刀的事情，但他愿意等。 他和佛祖说，如果四年多以前，是您保佑我进了我想进的大学，这次，也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哪怕我要等很久很久，我可以等。 真的拜托您了。 第二十七章 从火锅店里出来，林璟问他，“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两个人沿着二环一路走，林璟一边哈着白气一边搓着手取暖，等着他的答案，自己好完成任务。他想了很久很久，还给了她一句一模一样的问句。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好了。” 她那一双正在揉来揉去的手突然停住，张路元才是客人，却要问自己想去哪里。 她轻轻一跳，转过身来，“我想去坐过山车，你也陪我去啊？” “去啊。哪里有过山车？我记得北京有个欢乐谷。”他答应地格外爽快。 林璟只是说笑，过山车跳楼机这类的游戏项目一向是他的死穴，这点她再清楚不过。她不过是想 分卷阅读54 看他逃之夭夭的样子，那人却真的摘了手套，摸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开始搜怎么去欢乐谷。 “我乱说的，这么冷的天，过山车根本不开好吗，能不能有点常识。” “那你想去哪里？你说。” 林璟被他的真诚弄糊涂了，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北京，但她一直认为他找个借口来旅游是个合理的解释。可如果真是这样现在，二人又何必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上演这般反客为主的戏码。 “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 “没有没有。”他掰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向前走，“哎呀你别乱猜了，我是真不知道去哪好，那你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这有时间正好一起搞定不也挺好吗？” 她想去的地方？莫暮雨每周末都拉着她探访了北京大大小小的角落，长城香山、798、故宫、奥体，他就这么抓着她的手，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肆无忌惮地闯荡。 那个陪着她的人，是莫暮雨。 林璟在脑子里把自己能想到的地方都想了一遍，“颐和园？上次我和他来的时候晚了，没来得及逛完，我还挺想再去看看的。” 比起故宫，林璟倒是更喜欢颐和园。故宫里大大小小的宫殿，如果是如同乾清宫那般的，基本上就只能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张望，如果是储秀宫那般的宫殿呢，却又拿来做了专题展览，倒真是应了“博物院”的名字，但却始终让人觉得距离太过疏离。 “好，那就去颐和园。” 工作日的下午，地铁里的人并不算多。林璟在四号线上睡着了，头枕着靠扶手的那一侧。在车厢的座椅上，她的脖子找不到支撑点，因为不舒服而一直不停地在动。也许是因为早上起的比较早的缘故，虽然这样的姿势带来的睡眠质量并不高，但她却仍旧很快进了梦乡。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林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还是在不安分着扭动自己的上身。张路元伸出手来，把她的脖子掰到自己那一侧，送上自己的肩膀。 他仿佛一个心怀不轨的小偷。 “醒醒诶，西苑到了。” 林璟被他摇醒的时候也很奇怪，自己虽然是睡得朦朦胧胧，但也不至于全无意识，她记得自己是靠着左边的栏杆闭上的眼睛，现在她的头却靠在右侧，而张路元外套的肩膀上，也有一块和边上颜色不同的深色水渍。 “不好意思啊，昨天睡的有点晚。我给你擦擦。” 她慌乱的打开自己的包，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带出门的那包纸巾。地铁的行驶速度开始变缓，四周围的灯亮了起来，西苑站两个字也逐渐清晰。 她还在翻她的包。 “走了，别找了，我有。” “我记得我出门带了出来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车厢大门打开，她依旧坐在那张蓝绿色的椅子上。 张路元已经站起了身，在等她的起立，可林璟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做过真。他略略弯下一点腰，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快步走出已经空荡荡的四号线，“走啦，快点。” 西苑站离东宫门更近一些，但是比起北宫门站出来就能看到颐和园的大门，这一站走的路要长一些。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两点，可以看到有游人不断从颐和园的标志牌底下往外走，往里走的人就少了许多。 “快点快点，晚了里面好多园中园就不开了。” “刚刚明明是你在磨蹭啊，还怪我咯。” 林璟对于这个皇家园林显然是熟悉的，她朝售票处的阿姨温柔一笑，“麻烦您，两张联票。” “还买联票啊，没多久就关门了。” “没事没事，谢谢阿姨。” 她把两张薄薄的纸往那个高大的男生手里一塞，又风风火火地跑到前面的小亭子里，准备买解说器。 “麻烦您，拿两个……” 话还没说完，却被他生硬地拽离那个窗。 “你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们俩逛逛，聊聊天儿就成，一人一个解说器，谁能听见谁讲话啊，不用买了不用买了。再说你不是来过吗，你给我讲就成。” 林璟第一次来的时候，北京还是秋天，虽然已经有了些萧索的影子，但和正经冬天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昆明湖上都已经结了冰，本来就已经有些破败的建筑更是显得了无生气。 颐和园里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也不算少数，她不去逛那些盛名在望的转轮藏、排云阁、佛香殿之类的，却一门心思往山上爬。 “人家不都往那儿走，怎么就我们俩不走寻常路。” 她带着他一格一格地走着石头台阶，也许是因为它们也年纪大了，面目有些粗糙，并不好走。她有两下都差点没站稳，人几乎要向后摔了下来，都被他那只有力地左手紧紧拽住，然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的抱怨声，“你能不能小心点。” 两人爬到半山的位置，其实林璟也并不知道这个亭子的名字。本来应该是朱红 分卷阅读55 色的柱子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有些地方的红色的漆甚至往外翻起，露出底下的灰色的皮。比起那些电视剧里，皇帝阿哥们纷纷于此落座吟诗作对的场景，现在的这个亭子已经是全无人气了。 一阵风拂过那青灰色的地面，扬起了地面上深褐色的泥土，树叶在头顶二人沙沙作响。 “你就是为了这个亭子？” “人总得找个地方，安静地想想事儿。你看底下那么热闹，大多数人也就是走马观花。这安安静静的，不也挺好。” 他们俩并排坐在那个已经活了几百年的木头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着各自的生活，聊着彼此的近况。 林璟一路不走寻常路，她看到有楼梯的地方就想往上爬，然后爬上去，站一会儿，又走下来，如果有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在她眼前，她一定会选择那条小路。 因为是冬天，两个人来的又迟，里面很多的小园子都已经大门紧锁。只留下一块褪了色的牌匾告诉她，你下次早点来，我为你敞开大门。 她逛的时候也不拍照，也不留念，就是单纯地用眼睛看，林璟觉得没必要拍照，拍了照又能怎么样，所谓的留念，留在脑子里，那个念头才是最深的。 等到两个人走着走着，走到苏州街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五点了，整个园子里空空的。愿意大冬天出来吹冷风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冬天的太阳落得早，天逐渐开始黑了，像是在催促游客赶紧离开。张路元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不过就是跟着她一路走。 “所以你上次没看到的，这次都逛到了吗？” “没有，还是没有，我总是来的有点迟。不过也还好，这个颐和园就在这，又不会跑，这次没看到的，下次还能来看。一直逛不完，就一直有下次。” 苏州街边上的那一条小河也结了冰，张路元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往湖面上扔，北京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冰面很薄，这一打，冰就碎了，石头通过那个小窟窿落进河里。 “你说，乾隆他有没有干过这么无聊的事情。” 苏州街是仿着江南的样子建的，太监宫女们扮成小商小贩的样子，在一路上叫卖开店。从前的这条街并不是这样冷酷无情的，可现在每间店铺都是大门紧锁，就剩下了冷清。 乾隆有没有扔过石头块她猜不出，但她看着那河边垂头丧气的旗子，却为他可惜了起来。 世事无常，你也没想到自己费那么大心思建的这座园子，最后遭了罪重建又复修，一直到现在人人都能进，都能看，却早不是当时的样子了。 “我倒是挺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回去，那我就能回你答这个问题了。” 可谁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回到所谓的过去，都是大家一片美好的愿望罢了。 她扯了扯他的书包带子，指了指北面的门，“走了，带你欣赏欣赏北京的夜景。” 第二十八章 “你就拿一辆公交车对付我？” 林璟带他上了特字头的双层巴士，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把他赶到了里面的座位。 “公交车不是很好嘛，你再等一等，还能看到鸟巢水立方呢。” “你是真的抠门。”张路元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车河，“我们晚饭吃什么？” “食堂啊。” “我靠，大学吃食堂，研究生还吃食堂，林璟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啊。” “我还对你不好？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对你不好的话把你往街上一扔我就走了，冻死你拉倒。” 特9路在北京的四环路上飞驰，窗外是车灯闪闪，窗内又何不是一个个飘荡游子。 林璟拿出手机给莫暮雨发微信。 【快回学校了，没什么事儿，你放心。】 【自己注意安全，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又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腻腻歪歪。” “腻歪你个头。”林璟从包里翻出两根棒棒糖，“吃不吃。” “吃啊。”他把两根一起拿走。 “贪心。” 张路元剥了其中一根的糖纸，递给她，“小人之心。” 七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她给班里的同学发的就是这个味道的棒棒糖。可乐味的珍宝珠，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林璟一直就是个不爱换口味的人。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两个人在学校随意吃了一些，林璟本来是想把他送出学校大门，自己这一天的东道主工作也就结束了，他却不依不饶。 “再去喝一杯嘛。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宿舍，绝对安全，我们俩很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林璟领他去的是学校边上的Encounter，吧台的小哥看到她十分热情，还主动和她问好。 “没看出来，你还有当酒鬼的天分。” “这家酒吧老板是我以前老同学，那就多来了几回。” 那次和韩成重遇之后她还和林言来过几次，基本上每次都能 分卷阅读56 碰到他 ，以至于林璟都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过气没戏拍所以老在这个副业待着。他和林言很快就混熟，最近几周林言来Encounter也越发频繁，莫暮雨不爱喝酒，林璟也顾不得两头照顾，干脆就把林言交给韩成，让他帮忙多照顾着点。 林言虽然来的次数多，但她每次回寝室的时候都是十分清醒的，说只是去听听歌喝一杯，还保证自己绝不会和之前一样用喝醉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行为来解决问题。很快林璟就发现林言嘴巴里提到韩成两个字的频率大幅度提高，不过因为最近实习还有导师那的事情混在一起，又快到了学期末，实在没空搭理她这一茬事，尽管她一直想把这个事儿提到日程上来，却始终没得闲来找韩成聊一聊。 “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在的在的，就在老地方。” “我去找一下我那个老同学，有点事情问他，你稍微等一下。” 韩成见到林璟的时候很平静，面前还是放着半杯威士忌，她每次来，韩成面前都是一样的酒，一样的姿势，坐在一样的地方，“今天来，想听什么歌？” “想听老歌，李克勤的爱不释手，这小姐姐能唱嘛？” “你还是真是复古，但你别低估了我们这个中华曲库。” 今天驻唱的女歌手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勾勒出成熟女性的曲线，姣好的面容配着一点点沧桑的嗓音，娓娓道来，“当时天真相信友谊毕了业后更倚重。” “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林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之前几次就算来，也不会主动去问韩成的情况，韩成和林言聊的起劲，她也就在一边看着，静静听歌，所以这次专门来看他，必然是有事。 “你和林言？” “我喜欢她。” 韩成的直接出乎林璟的意料，她甚至做好了韩成和自己打太极的准备，酝酿着该如何套出他的话。 说实话，林璟不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娱乐圈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明白，但她有一双眼可以看，网上的闲言碎语太多，她对林言没信心，对韩成也没信心。她不相信林言可以接受某些粉丝的激烈言辞，不相信她可以生活在镁光灯之下，她也不相信如同韩成这样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女明星的人可以对林言一见钟情。 她抢过韩成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单纯威士忌的味道涩的她眉头一下皱起来，五官也都挤在了一起，“你们俩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如果我说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呢？”韩成还是很平淡。 “不可能，林言是天津人，她上次还和我说她一直没机会去上海，让我寒假的时候带她去玩。而你是和我一样在上海长大的，你们俩怎么可能认识。” “上初中的时候你是班长，收过那么多次户口本，没好好看过？” 她差点忘了，韩成的户口是在浙江，全班只有他不是本市常住户口，而是拿的居住证，每次都要被班主任特别照顾，这也是他最后去念了国际高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我记得你老家也不是天津的。” 韩成不知道林言为什么摇身一变变成了天津姑娘，但是他很确定这个林言就是他十六年前认识的那个，扎着两个双马尾，追着他沿着家门口的石子路跑了一路的林言。 “我和她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我爸妈离婚，我跟着我妈离开老家，来的上海开了家餐馆，日子还不错，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当中出了什么差错，之后我回老家的时候她已经搬走了，就再也没见到过，谁能想到她居然还能成了你的室友，我还能重逢她。” 林璟还是存了半分疑，这个故事听起来顺理成章，可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林言不像认识你啊？” 韩成的左边嘴角略略带起，“你现在还能背的出你小学同学的名字啊，还记得他们的长相？现在就算让他们走到你面前，你八成都认不出。我就在她学校念了一年，而且我爸妈离婚以后我改了姓，随我妈，她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原来你这么老早就图谋不轨。” “这哪能叫图谋不轨，你一个未来的文化产业工作者用词能不能准确点。” 林璟的手机屏幕闪了一闪，是张路元的催命消息，【你怎么聊了这么久，再等下去我都快成蜡像了。】 “我有朋友在，下次有时间再和你说啊。” 他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吧台确实坐着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单身男青年，时不时地看表和看手机，好像有些不耐烦。可惜的是由于灯光太过昏暗，他并不能看清张路元具体的长相，但从他颀长的身材还是可以感觉的出，这应该是个玉树临风的男生。 “我记得上次来的不是这个啊。” 林璟猜出他是误会了，“这是我高中同学，来北京找我玩的，上次那个是正儿八经男朋友，不一样的。” 他耸耸肩，重新安稳地坐在高脚凳上，“你和一个老同学，还是这么好看的男生单独出来喝酒，你也不怕你正牌男友吃 分卷阅读57 醋。” 林璟知道莫暮雨对自己好的，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所有坏习惯的包容，他甚至对自己是骄纵的。可韩成的话是句句在理的，哪怕莫暮雨再大方，也总有小心眼的时刻。 “回去好好哄哄他呗，老同学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我和他今天见了，下次见面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你想想，我们俩要不是因为这事儿巧，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莫暮雨他能理解的。真不说了，我先走了。” 她敲了敲吧台的桌子，问小哥要了两瓶科罗娜，递给张路元，“对不起啊，有点事儿问他，就多说了几句。” 张路元把褐色的啤酒瓶接过，用吸管把两个酒瓶瓶口的柠檬片顶进去，递还给她一瓶，“我差点以为你忘了这还有个人呢。” “没忘没忘。我先自己罚一口。” 她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就往喉咙里倒，张路元一看这阵仗不对，赶紧拦着她把瓶子夺了下来，“你喝慢点，万一喝多了，你们家那个什么雨不知道得怎么想我。” 林璟把喉咙口的液体咽下去，朝他摆了摆手，“他不会的，一会儿你也别送我了，我让他来接我，你直接回酒店就成。” “林璟，”张路元这一次的停顿很长，“他对你还挺好的啊。” “是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甚至带了些得意的神色，“不是挺好，是非常好了。” “你喜欢他哦。” “那不是废话，我干嘛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天天大眼瞪小眼。” “好，”他拿自己的手里的瓶子去碰林璟手里的，“你也总算是有个归宿了，祝你们俩长长久久。” 林璟只把这些当成他作为一个老朋友最诚挚的祝福，“谢谢你啦，一起干了这瓶。也祝你早点找着那个人。” 既然你开心，那我就可以放心。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林璟，如果此时此刻有人在看他，就应该能看出他目光里苦。 可这个场上没有人在看他，他只是一只孤鸟，一个错过了伴侣的孤鸟。 第二十九章 莫暮雨看到她说在Encounter的时候心里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急急忙忙就从宿舍里跑出来接她。 “怎么还喝酒了？”他虽然没明说什么，林璟感觉到他的语气里有一半是在怪自己。 “他说想喝一杯，我们俩以前偶尔也会去酒吧，就找个地方聊聊天。我这不是怕你担心，才说让你接我吗。” 莫暮雨骤的停住，深夜的C大安静得只能听得到二人自己的脚步声，他放开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林璟的小手，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生硬地扭了九十度。 “下次不许和别的异性单独喝酒，要喝我也得在。” “我知道啦。”她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但如果不是在上海怎么办？你飞过来啊？” “反正不许单独！” “是啦。”她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你说我们食堂的师傅是不是不小心在走路的时候把醋罐子打翻在街上了。” 等到莫暮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就撒腿跑开了五米多。 “林璟！”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傻。” 他真的很傻，他对于张路元的存在有一丝天生的恐惧，林璟对于他的存在表现的越云淡风轻，越无所谓，他反而更怕。这就好像张路元在她心里稳稳地占有一块地盘，谁也夺不走。 可他就是先来的那个，莫暮雨就是比他迟了整整七年，才出现在林璟的世界里。 他怕自己来的太迟了。 * 熬着熬着总算到了寒假，结束了学校的课程，林璟碍于实习的事情，一直忙到过年前一个礼拜才回到家里。 路安明明煮了一桌子林璟喜欢的菜，却要嘴硬着嫌弃她，“我还以为你快忘了你有爹妈这回事儿呢。” “没有没有，这不是最近有项目吗，带我的老师对我很好，我也得卖力啊，不然不是辜负人家吗。” 路安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所以你就辜负你爹你妈。” “妈你最近是不是要去医院复诊来着？”她忙扯开话题，想逃过这一场数落。 “嗯，后天，”路安继续低头给她夹着菜，“要么你陪我去，别让你爸请假了。” 路安一年以前查出了甲状腺癌，好在发现的早，及时动了手术，基本上算是痊愈 。路安平日里就好静，如果不是刻意提起，根本看不出她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周四上午的时候她挽着母亲走进医院的大门，挂号处一如既往排着长长的队，分诊台前小护士还是被各种各样的患者围殴，扯着嗓子给他们递五颜六色的纸条。 她在自助挂号机上扫完码，付完钱，牵着母亲准备上楼排号，电梯间里，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张叔叔，彭阿姨。”她朝二人礼貌地点点头。 “路安，你们俩这是？” 分卷阅读58 “她陪我来医院复诊，我去年动了个小手术。那你和老张是？” 彭林之和张潇脸上比起几个月前，添了不少皱纹，深深凹陷的眼窝和眼睛周围的青色，揭示二人很久没有好好睡觉的事实。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张潇的妈妈，前天晚上中风了，送过来的。” 和林璟的外婆一模一样的病。 “会好的，”路安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底，自己的母亲就是因此一蹶不振，再也没能好好地走过路，她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对方，“在几床，我和小璟一会儿来看看老人家。” “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也算半个病人。早点回去好好休息着。” “这不是正好巧吗，也就顺便的事。你该不是想让我和小璟一会儿一间一间病房找过来吧。” “28床。” 林璟在边上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她自从和莫暮雨在一起之后就一直避着张潇夫妇，十一的时候，彭林之约了路安一起吃饭，本来是叫着她的，她实在不好意思去，就让路安找个借口把这事儿搪塞过去，路安一面数落着她，一边还是帮她圆了谎。 “彭阿姨，”她欲言又止，“张路元，他回来吗？” 算算日子，他大概也就是半个月前才回的加拿大，谁能想到不过十五天，三百六十个小时，家里就能出这么大的事。 张路元和奶奶的关系特别亲。就去迪士尼那一回，他忘记给奶奶说不回家吃晚饭，老人家等急了，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听到，他看到未接来电急匆匆就回拨，十秒前还对着林璟哇啦哇啦指手画脚，十秒后就能拿用极软的语调和老人家聊天。 林璟想起自己当初站在外婆的床前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奶奶就这么倒下了，该是多么难受。 “他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回来，应该马上就到上海了。他和奶奶，比和我和他爸都亲，我们俩也没法儿瞒他。” * 她和路安回到神经内科所在楼层的时候，张路元还没到。奶奶虽然病倒在床上起不来，话也说的含含糊糊，但意识勉强还算是清醒，她没看清林璟的长相，嘴巴里一直重复地念叨着：“小元，小元。” 彭林之到她耳边轻声道，这不是张路元，张路元还在路上，马上就能见着了。 “小元……女朋友……” 这一句她听明白了，说的是自己，老人家是把她误会成孙媳妇了。 她摆摆手，想解释，却被母亲拦着。 彭林之看路安并不介意，也就顺水推舟，“是，这是小元女朋友，叫林璟，是他高中同学，这姑娘可好了，妈你就放心吧。” 奶奶在病中艰难地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好……好……结婚……抱重孙……” 路安在林璟背后悄悄推了一把，把推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她看着老人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她给外婆留下的遗憾是既成事实。如果此时此刻能给老人家造这么个美梦，也算是了了她的一个心愿。 她握着张奶奶还有知觉的右手，“奶奶，你放心，等你好了，我和小元就结婚，您当证婚人。我们两个还小，还得靠您给我们看着您这个重孙子呢。” 从前外婆给她煮菜，教她炒鸡蛋，看着自己满分的数学试卷欣慰地笑，牵着她的手和她说一定要好好学习的场景，一股脑全都涌进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里，她真的把床上这个耄耋老人，看成了自己已经离世的外婆。 她和五年前一样没用，当着老人家的面，眼泪哗啦啦地落在医院苍白的床单上，张奶奶还安慰她，“小林……奶奶……没事……” 老人家把右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抹了抹她脸上的泪。 “奶奶，你这有了孙媳妇还要我吗？” 是他的声音。 张路元从飞机一落地就开始飞奔，跑到出租车点，一路上除了“师傅能不能开快点”，没有再说过其他的话，在楼下，他连电梯都等不及，三步并两步直接跑进了十楼的这件病房，上海还处在最冷的日子里，他硬生生跑出了一整身的汗。 他进来以后蹲在林璟的椅子边上，她想站起来给他让位置，却被他摁回了座位，孔武有力的右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大臂，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张奶奶每说一句话其实都很费力，却还是撑着，字字顿顿地和二人聊天，“都要……都是……好孩子……” 张路元刮了刮林璟的鼻子，转头回去看那个虚弱无力的老人，他何尝不想像她大哭一场，可此情此景，他不可以。 “奶奶，我们不理这个爱哭鬼，我刚刚去问医生了，医生都说您没事儿，好好挂水，好好休息，就都能好。” “是……没……没……事儿……给你们……带重孙子……” 张奶奶用那只可以动的右手，朝张路元挥了挥，想告诉自己最心爱的孙子，自己真的还好，不用他担心。 林璟眼泪还在直直地往床单上滴，却强撑着做出一个笑容来，“奶奶，我们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 分卷阅读59 ” 张路元用自己的左手的小手指勾住张奶奶的小指，“奶奶，我们拉勾，盖章。”又用右手握紧了林璟的手，把手肘撑在床边，二人十指紧扣，送到了张奶奶的眼前，“你孙媳妇我给你抓住了，她肯定不会跑的。” 她破涕为笑，“您放心，我这辈子就赖着他，他赶我走，我也不走。” 张路元拿出手机，对着病床，拍了一张三个人的合照。 “奶奶，我一会儿就去把照片洗出来，给您搁在床头，您要是想我们俩了，我们不在，就能看照片，多好。” “好……好……” 张路元木木地看着身边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却也在痛哭流涕的女孩，让她靠着自己的怀里，他不安分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女孩却也不气不恼。 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在病床前，多希望他们俩不是在骗这个重病的老人，多希望自己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真实实会在未来发生的。 可这一切终究是南柯一梦。 第三十章 两个人在病床前说了很久的话，大多是张路元一个人滔滔不绝着自己和林璟从前的糗事，又或者是他一个人在国外遇上的好玩的人和事，老人家看看孙子，然后又看看孙子身边的女孩，满足地朝二人笑。 “奶奶，我和小璟一起去印照片了哦，再晚了照片店要关门的。” “去……快点……回来……”奶奶的声音是那样虚浮。 路安在一旁已经站了很久，她的腿站的有些麻，林璟给母亲做了一个你先回去的口型。她对于女儿还是了解的，就像小时候自己如果开口问她要心爱的玩具，她就算再不舍得，也会把那个公仔送到她手里。 所以她会不遗余力地把这套戏做足。 张路元牵着她的手出了病房，径直路过了那个拥挤的电梯间，她以为是张路元没看见，还想把他拽回来。 “喂……电梯过啦。” 他就好像没听见林璟的话，男生的力气大过林璟太多，他走的又快的惊人，林璟几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他推开那扇灰色的消防通道的大门，将她拉进了医院的楼梯间，坐在台阶上，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医生说了，奶奶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能熬过去，也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如果运气不好，可能就捱不过去了。” 他的眼泪和林璟不一样，他是无比冷静地哭，不是歇斯底里，只是泪水漱漱。 张路元这个时候才开始庆幸爷爷和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他还太小，几乎都没有记忆，只不过是父母将他带到现场，他只要乖巧听话地跟着父母磕头祭拜就足以，所以他只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痛彻心扉。 奶奶一个人代替了他对于祖母这一辈人所有的感情，她用尽自己的所有宠爱他，对他好。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奶奶口袋里有10块钱，每一分钱都会花在自己身上。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多伦多的天还没有亮起来，太阳初初露了一点头，他在这样的黎明里劝自己尽量冷静，彭林之只是说中了风，说不定一切还好，送医院又很及时，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正如太阳终究会升起。 可父母只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如果有好消息，他们应该会不吝告诉自己。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的寂静让所有的恐惧如同潮水向他的脑海侵袭，他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不去想自己和奶奶的那些过往，他才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个老人对他一切的掏心掏肺，所谓的回馈却寥寥。 彭林之年轻的时候因为是空姐的关系，忙着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过年偶尔也不在家，虽然总是可以给自己带回稀奇古怪的礼物，可他最想要的还是母亲在身边的陪伴。张潇那几年生意刚刚起步，大小应酬总是少不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早已进入梦乡，也只有在早餐的桌子上能和他打个照面。在他七岁以前，张路元对于二人的印象远不如自己的奶奶清晰。 他小时候赖在老人家的腿边，奶声奶气地和自己的奶奶告白： “奶奶，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娶你了。” 老人顶着一头的半白的头发，手里的锅铲也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她不忍心打碎这个五岁小男孩的美好愿望。 “是哦，那要等你长大哦。” “那我要快点长大！”他捧着玩具汽车在整个家里撒着欢跑，从一楼跑到二楼，又从二楼跑回一楼，欢欣鼓舞地喊着，“长大了就能娶奶奶了！” 长大以后，父母常在饭桌上，拿这件事情来嘲笑他当年的幼稚。 “你小时候还说要娶自己奶奶的，你还记得吗。” 他次次都只是低头扒拉着饭，就是不说话。 是那个老人弥补了自己最最童年时缺失的父爱和母爱，哪怕彭林之和张潇在后来的日子里尽力补救，那不过也是亡羊补牢。奶奶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亲人，最舍不得的亲人，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蹙着眉头 分卷阅读60 ，林璟从来没见过他哭，有些惊慌失措，“小璟，我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倒下来。” 张路元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林璟”，可他这一次叫的是“小璟”。他这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死死拽住。 “我总想着，还有以后，她还可以等我，看着我学成归来，看着我结婚生子。” 他想像着奶奶会等着他，一辈子地等着他。一如他小时候，放学后蹦蹦跳跳跑进家门，奶奶拿着一条毛巾给他擦去额间的汗，催着他快去洗手，给他准备点心那样等他。 医院是个冷血无情的地方，除了雪白冰冷的床单，雪白冰冷的白大褂，雪白冰冷的护士服。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那些病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咿咿呀呀，浑身插着管子，睁着眼茫然地等待，那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如果他们还有残存的意识，他们也许可以预知到自己命不久矣的未来，也许还抱着那么一线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痊愈离开，离开冷冰冰的医院和冷冰冰的床。 而那些家属，除了拼了命地哀求和感谢医生，恳求着他们可以将自己的亲人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他们什么事都做不了。 雍和宫的那位老奶奶在每一间佛堂前虔诚地敬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路元说她是为了重病的亲人。也许吧，也许她就是这万千无能为力中的一位。 这世上的人，又有谁能逃脱出这些。 林璟在这间医院里想起太多自己的往事，她第一次看到病床上的外婆之时，甚至比他更糟糕，她接受不了如同大树一般撑着整个家的老人轰然倒塌，父亲开车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就开始无声地哭。在医院的大门，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在至亲的面前哭，不可以。可当她看到外婆的时候，情绪还是崩溃了，她流着泪说着安慰的词语，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欺骗。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即将要面临生离死别是怎样的残酷。 外婆的运气不知道是算好还是算差，她捱过了医生口中的危险期，幸运地闯过了鬼门关，依靠着几个月的艰辛复健，勉强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之后，她又再次摔跤，无法起身。外婆已经是中过一次风的人，又有着心脏病史，就连医生也只说手术不过是一个冒着极大风险的选择，而不是必须的治疗。 母亲和外公二人为了是否动手术之事争执不下，手术意味着风险和痛苦，带来的是生命的短暂延长，也等同着接下来她仍然只能躺在床上的事实。 他们在家里大吵大闹，谁也不肯让步，想要替外婆做决定。二人最后是从外婆的眼里看到了对于生命的渴求，将她送入手术室，可那也不过是延长。将她半年的寿命延长至了两年，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林璟觉得外婆最后是痛苦的，她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后悔过，但她还是放弃了。 她在南京等来了外婆过世的噩耗，谁都逃不出这不过是迟是晚的最后结局。 眼前这个人同样也避不开。 她只能看着他哭，她劝不了他，她一直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去说服别人。 张路元把头埋进林璟那个小小的胸口，无言地哭着。 谁都曾经对着至亲许下过那么多诺言，承诺长大以后赚了钱要给他们花，要给他们买大房子，买好衣服，要她看着自己幸福。 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实现。 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他在楼梯间哭了十分钟，然后擦干抹尽脸上所有的痕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和林璟说：“走，我们去印照片。” “好！走。” 他伸手想去抓她，这次林璟却巧妙地避开了，“你奶奶现在不在嘛，我们俩就不用费心思演了。” 张路元差点忘了，林璟今天在病房里不过是和自己一起哄老人家开心罢了，刚刚也不过是朋友间的不忍心。她有自己的男朋友，而他不过是那个没抓住她的人。 小时候面临考试，他总来不及复习。长大了，他也来不及兑现给奶奶的诺言，来不及把她抓在手里。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来不及。 照相馆里的价钱是五张一印的打包价，他把一张照片封进相框。拿着剩下的四张问林璟要不要留一张算作纪念。 “不用啦，这照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放在哪里都容易让人误会。” “你拿着就当留念吧。反正这照片里也有你。” 他不管林璟的百般拒绝，硬塞了一张到她的包里。 两个人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睡着了，张路元将桌上收拾干净，独独辟了一小块地方搁上了那个木质的相框，张潇和彭林之在病房里陪床，也差不多连着两天没有怎么睡过觉，他将所有人赶走，就留了自己一个人。 “林璟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他重新捡起自己的清醒，再次喊回她的大名，提醒自己，他不过是借用一下林璟的身份而已，够钟到点，还是要将她还给那个人。 分卷阅读61 第三十一章 “你怎么来了？” 林璟提着母亲一早起来做的鱼汤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张路元还没醒。彭林之和张潇早早到了医院准备换儿子的班，见他睡的沉，就没舍得叫，一直等着他自然醒。 “林璟一大早就来了，那汤还是林妈妈做的呢。” 她低头盘着自己的手指，“我妈昨天不知道怎么就从冰箱里翻出一条鱼来，我们家人不爱吃鱼，放着也……” 林璟拙劣的解释被他打断，“谢谢。” 她连连摇头，“没事的没事的。” “爸，妈，我等一下想去一趟静安寺。帮奶奶求个平安。” “嗯，你自己小心，医院这边有我和你爸呢。” 他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嘴，林璟就低着头随他出了病房，两个各靠在走廊一侧的栏杆上，盯着地板说话，“谢谢你一大早过来啊，不过你今天先回去吧。你那一对熊猫眼真的是怪吓人的。” 张路元连轴转了几天，脸上的还带着胡茬，连声音也比平日里低沉了不少。 “其实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开了车，送你去吧。”她用食指朝着他的脸上画了几个圈，“你要是自己开车怕不是得疲劳驾驶，危及路上行人安全了。”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医院门口哪有那么好叫车，而且你这突然跟我那么客气干嘛，你可一直是剥削我们农民的黄世仁啊。” 他那张连日阴霾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太阳的影子，“你一天不和我抬杠是不是会死。” “走啦，杵在那儿干嘛。” 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睡觉，他一头扎进了林璟的车后座，十来分钟的路程，都足以让他进入梦乡。 林璟轻轻摇醒他，“到啦。” 他揉揉眼睛，像是一只慵懒的中华田园猫。 这是二人第三次一起来寺院这种地方，第一次是南京的鸡鸣寺，是为了给张路元求姻缘，第二次是去雍和宫，她不过是个陪客，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第三次是来静安寺，还是为了他的家人来求平安。 如果每个人央求老天爷办事的次数有限，那么她的额度估计也都献给了眼前这个人。 二人在一楼烧完香，他说自己想要沿着整个寺庙走一圈，让林璟不必一直跟着，在门口等一等他就好。 她点头应允，在寺门口踱来踱去。 “小姑娘，要看面相吗？” “不用不用。”从前就听说静安寺门口拉着人看面相的人多，虽然和她说话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妇人，但听多了单身女性被拐骗的故事后，她下意识就想避开，一步步倒着走。 “小姑娘啊，你看起来很有旺夫相。” “我在里面找了你老半天，出来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那个熟悉的声音越靠越近，她一转身，直接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口。 林璟扯了扯他的大衣下摆，“快走了走了。去取车。” 在车上，张路元阴魂不散，揪着寺门口的神婆的话和她开玩笑。 “嗯……刚刚听那个谁说你很有旺夫相。你要不要和你家那个什么雨说一声，说不定对于你家庭地位的稳定有保证。” 林璟没注意到头顶的红灯。等看到的时候，车已经离停车线很近了，她一蹬急刹车，张路元在后座上没系安全带，脑袋磕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你开车能不能小心点啊。” “你能不能别贫了。” * 张路元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躺在一张白色的单人床上，林璟趴在床边，他低头看了看被单上“XX医院”的字样，明明记得自己不过是在林璟车上睡着了，怎么一眨眼就成了病人。 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但她还是被惊醒了。 林璟勉强让自己的双眼露出一条缝，“你感觉怎么样？” 他指指头顶的药水罐子，嗓子眼还在疼，一下居然没说出话来。 “哦。你在我车上睡着了，到了医院我喊了你好几声都没醒，我一摸你的额头，我的妈呀，快赶上热水瓶子了，这不就直接给你挂了个急诊。” 他清清嗓子，“要真能赶上热水瓶，我就没命了。” “还贫。还好是在医院底下，不然您这一倒下也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你现在说话，全是北方调啊，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送了张路元一个白眼，把在楼下买的粥塞进他手里。 “先吃点东西。医生说你啊就是因为缺乏休息加上着凉了，你说你光知道赶你爸你妈回去睡觉，你回来飞了十几个小时没睡觉，昨天还跟那儿死撑着陪夜，睡着了也不知道盖条毯子什么的，现在奶奶还没好呢，你又倒下来，你这不是折腾我们吗。” 他低头搅着勺子，耳根有些发红，“哦对了，你没和我爸妈说我病了吧。” “你放心，我这点觉悟 分卷阅读62 还是有的。反正医生说这瓶挂完就能走了，很快。” 张路元捧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嘬着粥，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这年头打我电话的，除了我爸妈，就只有房产中介和卖贵州茅台的了，不是他们俩的话都不用接了。” “是你爸，你喝你的，我帮你接。” “小元，你到哪里了。” “张叔叔您好，我是林璟，张路元去上洗手间了，您别担心，我们俩马上就回来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近乎是颤抖的，“林璟……你和小元说一声，奶奶的情况恶化了，你们俩快点回来，快点，医生刚刚下病危通知书了。” 他手机的音量很大，就算没有开扬声器，也可以把自己父亲的每一字每一句听得一清二楚。 张路元一把扯下了右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林璟在后面拼命的追赶，冲进安全通道跑上了十楼的那间病房。 张奶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安详得好像就只是睡着了，仪器上的线条渐渐失去了跳动的活力，她紧紧地闭着眼，张路元在边上拼命地喊着她，那人却怎么也不舍得睁眼。 “奶奶！你看我一下，你别睡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以前不老是催着我早起，你怎么自己还睡呢。” 张奶奶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撑开了那满是皱纹的眼皮，“小元，建国他刚刚跟我说想吃我的饭了……我要去给建国买菜了……我真的好想你爷爷啊……” 那是张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 残存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电监护仪“哔——”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她最后的意识里，是那个说好要和她相伴一生却提前退场的老人，她大概是太过想念他，心疼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去陪伴。 张路元跪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脸贴上老人那只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的手。 “奶奶，我求您了，您别急着去找爷爷好不好，我还有好多话没和您说呢。” 林璟目睹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一切，年幼的孙子伏在老人身旁一次一次地呼喊，已要步入知天命年纪的张潇夫妇，颓废地靠在医院那堵蓝白交替的墙上，呆滞地望着自己去世的母亲，却流不下泪。 她逃过了外婆去世的现场，直接面对的是那张灰白色的相片。 可最后还是见证了别人家的生离死别。 她扭过头去，试图冲出这件压抑的病房，试图收回自己的眼泪，最后却还是抽泣着走上前，把还跪在地上的张路元扶起来，“我们起来了，起来了。” “小璟，奶奶是不是，不在了。”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哪怕是在作业本上照着母亲的名字仿签一个都会做贼心虚到被路安当场识破。 她只能诚实，“是。奶奶过世了。” 张路元的眼眶红的吓人，他抓住林璟的手，一字一顿地从嗓子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是啊，奶奶没了。” 从张家拨打出120这三个数字，到这个老人变成尸体僵硬地躺在床上，只花了不到七十二个小时。 就这么几十个小时，至亲之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张路元对于奶奶那些无限遗憾，从此只能成为遗憾，成为他一辈子愧疚的源泉。 小时候做阅读理解，有一篇里面是这样写到，医生如实告诉病人做手术的意义不大，和保守治疗相比效果并不能好多少，还会给她带来更多痛苦。 这对于那个母亲而言等同于被提前下了死亡通知书，却还是坚持做了手术，理由是这样可以让子女们心理上可以少些负担，至少他们为人子女的时候为了挽救母亲的生命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最后的愧疚感也会因为这些努力而减淡很多。 念小学的时候看到这篇文章，只知道是歌颂母爱。 现今看来，如果有人拥有这样可以努力的机会是多么难能可贵，更多人面对着的是直接的，残酷的死亡。 张路元对于老人的懊悔，就在几十个小时里一步一步累积，累计在自己心里，成为他心里永远放不下的包袱。 可惜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第三十二章 林璟毕竟还是外人，她没有在医院多停留。 “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你开车多注意安全。” 所有的事都进行的意外顺利，虽然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但医院门口殡葬一条龙的服务很不错，第二天就可以安排火化。 她回到家，告诉了母亲老人过世的消息，路安是经历过相似场景的人，比起林璟，她更能明白无能为力的痛苦。 “一个人真的到了要走的时候，谁都拦不住。洗洗手吃饭吧。”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她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万年历。 今天是1月27日，这意味着第二天是张路元二十三岁的生日。 “傻站在厕所门口干嘛？”路安把早上煮剩下的鱼汤热了热端 分卷阅读63 上桌，“那你明天要去送送老人家吗。” “我不去了，本来也就是哄老人家开心，人都不在了，也用不着再骗了。”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要在这一天去接受这样的残忍，见证自己的亲人从一个有血有肉人，变成木盒子里的灰色粉末和一张黑白相片。 上天对他还真是怜爱。 * 就像是念书的时候，每年运动会都会是艳阳高照，落葬那天，上海也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在张路元爷爷过世的时候，家里人就买好了双穴的墓地，以往奶奶总在他耳朵边唠叨，“我早晚也是要去陪你爷爷的。” 这句话终于成了真。 他坚持一切都要亲自来，亲手将奶奶送回了爷爷的身边。 “您挂念了爷爷十几年了，这回总算可以见到了。” 奶奶过世后，他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苟延残喘的生命，渐渐失去了一开始难受的感觉。 一个人既然来到这世界上，本来也就是要走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奶奶也快八十岁了，现在长寿的老人越来越多，他总以为她可以还有一年再一年。他没注意到的是那愈发佝偻的身型和放不准盐的饭菜，那是她即将离开的预告片。 与其在床上躺上变成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可能回到爷爷身边，是她更愿意做出的选择。 其实她是幸福的吧。 * 黑色的SUV开回小区，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女孩走进了汽车的挡风玻璃。 她怎么来了。 挂挡，拉上手刹，他扭身和后座上的父母说话，“爸，妈，你们先上去，我等等再上来。” “什么事啊？” 张路元朝后面扬了扬下巴。林璟那瘦弱的身型一步步变得清晰。 彭林之只是叹气，她早就失去了干涉的精力。 “你们俩就折腾吧。” 林璟看到夫妻二人下了车，却并未见到张路元，她把步子又放慢了些，等到二人走进大楼，磨磨唧唧地走到车边，敲了敲驾驶座的玻璃。 “你看到我了？” “上车，你想淋雨吹冷风我还不想呢。” 她绕过车前盖，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抖了抖上面的雨，才把伞收了起来。 “你能不能快点，就这么喜欢淋雨啊。” “你态度就不能好点？” “找我什么事儿？” 林璟小心翼翼地看他，又不敢一直直视他，眼神不停往车外瞟。 “你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二十八啊？怎么了？” 她盯着自己怀里的包，从嘴里挤出了这四个字，“生日快乐。” 张路元自己都快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谢谢。我都忘了，你居然还记得。” “你……还好吧？” “挺好的啊，没事。” 这个包的拉链一直有些卡，她一急，力气用的大了些，“啊”地小声叫了一下，拉链是开了，手上也划了个口子。 “你怎么能怎么笨啊，连拉个拉链都能划着。你有带创可贴吗？” “哦，有的。在包里，我找找。” 他把林璟的手摁回去，抢过她的包，“你别动了，我帮你找。什么样的？” “就上次你给我推荐的那个液体创可贴，小林的那个，你应该认得。” 林璟的包里并不整洁，零零散散地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与其说那是个包，不如说是个杂物箱更贴切一点。 “你能不能好好收拾收拾，我的包都比你干净。这么找东西是够费劲的。” 他翻了好久，才从底部摸出了那个很迷你的白色小罐子。 “那个黑色的盒子是你的生日礼物，你也拿出来吧。” 他把林璟说的盒子取出来，也不看，直接往后座上一扔，“手给我。”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你到底在客气什么，那什么雨又不在，你难不成还怕他吃醋。他要真吃醋了，你就和他说你在我这儿就跟个男的一样，叫他不用瞎担心。” “他叫莫暮雨，不是那什么雨。” 张路元不搭理她的话，嘴里只冷冰冰地蹦出一个字，“手。” 林璟把手伸给他，液体里大概是有酒精的成分，涂在伤口上，疼得她“呲”了一声。 “知道疼就不能小心点，还有啊你手上那么多冻疮，洗完手就不知道擦擦干啊，生冻疮不难受啊。” 她心里生起了闷气，一把将手抽回去，“你省省吧，管好自己就成了。说我说到现在，我就爱生冻疮怎么了。反正生日礼物我也送到了，我走了。” 林璟正要开车门，张路元眼疾手快，摁下了锁门的键。 “我靠你今天一直骂我就算了，你这还不让我走了？” “你是不是傻啊。外面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去啊。” 分卷阅读64 她还在怄气，“我不要。公交车也很方便” 张路元脸上悄悄爬上一抹坏笑，“那你就翻窗出去。” 她气愤地拉上安全带，“开车。” 林璟这两天陪着，折腾的也够呛，送她回去的时候又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内环高架上的车和蜗牛爬一样的慢，她强撑了好一阵子，却终是没等车开上卢浦大桥，就已经抱着安全带睡着了。 他把她额前的那一缕碎发拨开，林璟今天没化妆，只顶了一个黑色方框眼镜遮了遮自己的黑眼圈，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梦话。 他一时走神，前面的车已经开出了十米，他的车还在原地不动，后面的车等不及摁了喇叭，要不是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毫不怀疑那司机师傅会摇下车窗来骂自己。 一脚油门跟上去，他的眼睛又向右瞟了一下，“都怪你。” 林璟睡的正香，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背了个黑锅。 * 车沿着上海的高架一路向东南面开，雨也逐渐变小，等快要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基本已经停了。天完全黑了，他打开车窗，空气里是雨后一切都被洗刷过的味道。 林璟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异功能，到家的时候也不用人叫，就能自动感应，醒了过来。 她解开安全带，“谢了啊，把我送回来。” “你等一下，等我拆了礼物再走呗。” “那行，你拆呗。不过你答应我，不喜欢别打我就成。” “什么东西啊，你说的这么吓人。”他揭开那个黑色的盒盖，里面是一条蓝色斜纹领带。蓝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我之前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我想着你接下来学校里还有pre啦，出去公司面试之类什么的总要穿的人模狗样的，应该还挺有用的。” “你这张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他抽出盒子底下藏的那张小卡片，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生日快乐，凡事都会好的。 “这算什么，毒鸡汤啊？” 她被他惹的有点恼，“不想要还我。” 张路元把盒子藏进怀里，“要的要的，谢谢你啦。其实我把奶奶送走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一直乱担心我。” “真的没事了？” 他做了一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你觉得呢？” 林璟两边的嘴角都垂了下来，“你妈要是看到这一幕非得气死，自己是空姐，养了个儿子笑起来丑的吓人。” “哦对了，我明天一早应该就会回多伦多，跟你说一声，你今天好好睡一觉，也不用送我了。”他开了车锁，“快上去吧，别让你爸妈等了。” “好，你万事小心，等你下次回来再见。” “拜拜。” 他看着她拉开防盗门，跑上楼梯，一把拧过方向盘，掉头从小区里开了出去。 林璟在二楼停了下来，从楼梯间的窗口看着他的车从视线里消失，然后两格一步，跃上了自家的五楼。 这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第三十三章 张路元走后，上海的街道开始变得空空荡荡，饿了么的外卖费一天天上涨，可供选择的商家却越来越少，就连楼上连日来的装修声也停了下来。 父亲从庙里请了一副对联和好几个红色的福字拿回家，路安拉着林璟去超市里做采购工作，家乐福已经提前开始循环刘德华的“恭喜发财”，为了应景，就连收银员都穿上了红棉袄。 “妈，你买这么多，我们吃的完吗？”“哎呀师傅您少剁点，我们家一共就三口人，就拿一半就成了。” “师傅您别听她的，就按照刚刚的来。” “妈！我爸过年总是要加班的，年夜饭就我们俩，你自己看看你买了多少菜啊，你这都能整一桌满汉全席了。” 两个人一起低头数了数购物车里的东西，生菜、娃娃菜、花菜、卷心菜各买了一大包、半个冬瓜、五个土豆六个番茄、一大包虾仁、一条新鲜的鲳鱼、玉米绿豆的蔬菜包、半成品的蚝油牛肉、一整只鸡，再加上剁肉师傅手里的排骨和五花肉。 确实，林璟怎么看，也不觉得不是两个人的饭量。更何况路安还从单位的食堂里买了些熟食作为前菜，已经躺在了林家的冰箱里。 “哦，我忘了和你说了，这不是张路元回加拿大了，他奶奶也刚走，我怕你彭阿姨和张叔叔两个人在家里冷清，就叫了他们俩一起明天晚上一来起家里吃年夜饭。” “妈！这事儿你怎么也不和我事先商量一下啊！” “一共是40块钱的排骨，20块钱的五花肉。”剁肉师傅高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埋怨。 “好，谢谢了啊。” 路安把肉放进面前已经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过年前，我工作上的事情也很多，这不就忙忘了么，再说，你一直抱怨家里凑不齐人打麻将，这下不是正好了。” 分卷阅读65 林璟小声嘟囔，“是你自己想找人陪你打麻将吧。” “你说什么？” “我说，这么多菜，你搞得定吗？”她率先举起双手投降，“你知道我一向只会煮泡面和下馄饨面条一类的，你指望不上我。” “你说你哦，”路安脱出手来点了点林璟的眉心，“将来自己搬出去住了可怎么办哦。” * 张潇夫妇来的很早，刚过了午饭时分，林璟正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发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就驶进了小区里。没过几分钟，她就听见门铃响了的声音，他们二人也不是吃白食的主，大包小包，还拎了些东西上门。 “张潇林之，你们来啦。怎么还这么客气，人来吃饭不就行了。” “就是些水果啊、酸奶什么的，又不值什么钱。” 她邀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赶了自家女儿去给他们冲咖啡，林璟是最不喜欢应付这些场合，溜的开心。 “怎么样，”她指指阳台上那个红色的塑料封皮盒子，“我可是把我们家压箱底的麻将牌都给翻出来了。” “麻将呢我是肯定要搓的，不过下午就算了，一会儿还要收拾桌子，你老麻烦的，你家有牌吗？” 张潇还在一边摸不着头脑，路安和彭林之两个人眼神一对，异口同声，“八十分。” 那是二人高中时锻炼出的默契，学校里的时候，老师们虽然管的紧，但是大家总会在休息天里给自己找些乐子，彭林之当年和路安二人搭档，杀遍全弄堂，都不用眼神，光看她手里拿牌的姿势，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璟，你好了没，出来打牌啦。” 她端着两杯滚烫的咖啡慢悠悠地从厨房里踱出来，“打什么牌？妈，你不会又让我打八十分吧，你知道我不记牌的，到时候把你带输了你可别骂我。” 四个人的牌局，林璟和母亲一对，张家夫妇组了一队。 张潇和林璟一样是个八十分困难户，彭林之和路安纷纷给二人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小璟，你彭阿姨没梅花了！” “哦。梅花K。” 彭林之满足地一笑，“谢谢林璟啦，敲掉十分。” 路安无语，自己不管是高中的时候，还是上了班以后单位里组织的八十分比赛，她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为什么生了个女儿，几乎就是个八十分白痴。 “叮咚”，她手机一震，是张路元的消息 元【加拿大这儿也是大年夜了，你干嘛呢？】 璟【……陪你爸你妈还有我妈打八十分……晚上可能还有麻将局……我很想找块豆腐撞一撞……】 元【心疼我爸……他每次打这个牌都会被我妈骂的半死……】 的确，每一圈结束，彭林之都几乎会从头开始复原一边牌局，把张潇的错处一一挑出，明明是个讲究配合的游戏，张潇就好像一个小学生一般被劈头盖脸地批评一顿。 林璟在心里默默感叹，家庭地位真的很重要。 路安本来就因为林璟这个臭牌篓子气的半死，结果她不仅不思进取好好学习还玩起手机，她搜索了一阵，找着一根长长的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妈！疼！” “你还说！你牌已经打的很臭了，能不能专心点别玩手机了。” 璟【不说了，我被我妈勒令好好算牌……你那儿快两点了吧，早点睡，安安。】 “还聊！” “好了好了。” 又过了整整一个小时，林璟席间不停地催着母亲：“妈！你该去做饭了！”“妈！你去看看鸡汤怎么样了！”“妈！再不做饭真的来不及了！” 在她的夺命连环催之下，这场八十分牌局总算结束了。 张潇幸福地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口气，“我总算是解放了啊。” * 路安的厨艺其实很一般，也就是勉强可以吃的水准。林璟拜母亲所赐，高中三年没少吃垃圾食品，这才长胖了不少。经常的情况是，她在一个本该美滋滋地睡到下午的周末被母亲摇醒，路安举着手机问她，“囡囡，你快起来看看，我们今天吃哪家外卖。” 所以面对母亲要做饭招待别人，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在厨房里非常一本正经地发问，“妈，你确定张叔叔他们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这几年你不在家里，我厨艺大有长进的好伐，你别这么看不起你妈。” 林璟赖在厨房里看母亲忙进忙出，才发现她居然也已经生出了白发。她记忆中的路安一直是那个知道张路元在日本旅游以后，非缠着林璟托他带个公仔回来的少女，如今却也成了年近半百的老人了。 岁月还真是不饶人。 莫暮雨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她一看四周，他在母亲这里还是个未知数，林璟赶忙窜进房间，才按下接通键。 “新年快乐呀，小璟。你这回家以后都没怎么给我打过电话，你跟家里忙 分卷阅读66 什么呢。” “小璟？”莫暮雨又喊了一声，林璟才回过神来。 她脑子里开始斗争，张家的事情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说给莫暮雨听好像也并不怎么合适。就拐弯抹角，只说是路安的亲戚过世，前几天在帮忙。 “哎，多可惜啊，就快过年了。” “是啊。现在是冬天，疾病高发期，你也嘱咐家里的老人多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哦对了，小璟，你们那儿是不是看不到烟花的啊，我听说上海什么环以内禁止放烟花炮仗什么的？” 下午的时候，林璟还收到了10086的叮嘱短信，上海市外环线以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是啊，我们家那也不许放的，好多年了，听不到炮仗那个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年都没什么年味儿了。” “我晚上跟家里人放的时候给你直播，我们家买了那种几百响的大烟花，可好看的。” 她一直是喜欢烟花的，这几年只能在朋友圈看看小视频，就连小时候喜欢玩的仙女棒，她也好几年没见过了，莫暮雨这么说，是正中她下怀，“你说的啊。” 莫暮雨唠唠叨叨又和她说了许多，譬如他表姐刚生了小孩，那小孩子多可爱多好玩，都说是舅舅和外甥女最亲，听他的语气都快恨不得当爹了。他还借着这个由头，问林璟喜不喜欢小孩子。 “我妈叫我吃饭了。你也快去吧。”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挂了电话，林璟一向不喜欢把未来规划的那么清楚。 这成了莫暮雨的又一次失望。 * 林璟确实小看了母亲，一整张桌子上，每一道菜都是做的色香味俱全。 她差点怀疑母亲去念了什么厨师进修班。 四个人酒足饭饱，开了电视听着春晚，吃完饭收拾完桌子，路安又迫不及待把在阳台上“休养”了一天的麻将端上台面。虽然家里只有四个人，但麻将牌碰在一起的声音配着电视机里小品演员和各类歌曲轮换上演，居然也让林璟觉得很有年味儿。 电视里，主持人说着离新年只剩下五分钟了，彭林之的手机响起来，张路元裹着围巾戴着厚厚的毛线帽，朝屏幕外的人招了招手，“爸，妈！新年好呀！” 彭林之只要看到儿子，就情不自禁地“咯咯”笑了起来，“小元啊，新年好新年好！你一个人怎么样啊？” “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带着我室友现在在唐人街这里，特别热闹，好多人开始准备放烟花什么的 ，你们在上海都看不到吧，我在这儿反而都看到，多伦多这里本来华人就多，特别像过年！” 他把手机调到后置摄像头，一家中餐馆门口，老板拿杆子顶起一大串鞭炮，一个服务生样子的人拿着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周围人纷纷捂起耳朵，没过几秒手机里传出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数“十，九，八……三，二，一”，手机里也是相似的声音，只不过延迟了几秒，数到一的时候，他很兴奋地和大喊着几个人的名字。 “爸，妈，Elio，林璟，新年快乐！” 他们在电话的另一头给他回应，“新年快乐！” 客厅里，大家一派喜气，李谷一已经开始唱起了《难忘今宵》。林璟的房间里，她的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屏幕上显示，“莫暮雨FaceTime 未接5”。 她忘记了自己和他的约定。 第三十四章 林璟和路安才把张潇夫妇送走，刚打算收拾客厅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家里的灯突然全暗了，就连从来都不休息的冰箱也不再“轰隆隆”地开工。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会吧？大年初一就跳闸？这么刺激？” “小璟，你把手机电筒打开，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去把总闸推上去。” 林璟这才一摸了自己的口袋，“诶？妈你有看到我手机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在哪里？你那个东西乱丢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黑咕隆咚的，她借着路安手机的光摸索着自己的手机，这次才想起是之前没电顺手就扔在床头充电了，打麻将的时候光看牌，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她竟完全忘了手机这回事。 屏幕点亮，未接来电十几个。 全都来自那同一个人。 “小璟啊，这个闸推不上去诶。” 刚过了大年夜的十二点，物业公司的人恐怕也都在休息，父亲在单位加班，电话还打不通。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瘦弱女子，面对一片黑暗，互相给对方抛问题。 “怎么会推不上去呢？”“那怎么办？” 莫暮雨还在试图和她视频。 “妈你等一下。” 她滑动手机最底部的那个滑块，莫暮雨还在室外，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可能是因为重拨了太多次，他也没想到这一通电话能真的被接通。他慌忙地摘下口罩围巾，想把完整的脸露在林璟眼前，但冷风突然倒灌进他的喉咙 分卷阅读67 里，呛的他生疼。他着急往手机屏幕里看，却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那个女孩，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漆黑。 “小璟！你没事吧。我这儿怎么看不见你啊。” 在之前一次次的失望中，他的担心逐渐升起，她不会出事了吧，生病了？手机丢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担心过她会不会出门一不小心被车撞倒。这片刻的安静与黑暗，他脑子里跳出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林璟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耳机里传出来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声，“哦，没事儿，就我们家刚跳电了，我和我妈还以为是家里电器开太多了，保险丝烧断了，但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总闸推不上去，你有没有碰到过相似的事儿啊？” 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总闸推不上去啊，那应该是家里有短路吧，可能是什么电器里面坏了，你试试一个个拔插头什么的。” 她开的是扬声器，二人的对话被还站在沙发上的路安听的一清二楚，林璟披头散发，脸被手机的荧光照着，颇有几分贞子的味道。 “你去拔插头呗，我在这儿推，好了的话喊你。” “小璟，你先拔排插之类的试试看，那一类最容易短路。” 她伏到地上，手机放在一边，排插的插头藏在沙发后面，她伸手去够的很吃力。莫暮雨的耳机的降噪功能很不错，甚至可以听到她因为费力伸胳膊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那样的声音听的他很安心。 她费了很大劲才把那个插头从墙上掰了下来，路安又试了试，“好像不是，还是推不上去。” 林璟这才知道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电器，从冰箱，空调，台灯，空气净化器，电脑，手机充电器，电视……她几乎把所有东西的插头都拔了下来，路安那边还是一无所获。 时针不知不觉向数字1越靠越近，林璟万万没想到，自己新年第一天的第一个小时居然过得那么狼狈。 她近乎抓狂地躺在地上，侧着脸对着手机大喊，“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我感觉所有插头我都拔了啊。” “我雨啊，你去把厨房里那排风扇开开，我总感觉这家里一股味儿。”林璟被这尖锐的女声吓了一跳，是莫暮雨母亲的声音，他妈妈的嗓门真是让人“振聋发聩”。 “你妈妈中气听起来很足啊？” “她周末老爱去我们那儿的文工团唱戏，在家也整天跟那儿吊嗓子，”莫暮雨突然降低了嗓门，“这几乎是我的噩梦。” 林璟脑袋里又回放了一遍莫妈妈的话，排风扇？十一的时候就听路安说过浴室里的排风扇出了点毛病，后来自己又不知怎的恢复正常，她爸妈两个人拖拖拉拉地就一直没修。她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心里祈祷，求求老天，她此时此刻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她小心翼翼地摁下那个开关，朝客厅吼了一嗓子。 灯亮了，一切恢复正常。 “还真的是排风坏了啊！多谢你妈妈那一嗓子提醒我了，替我谢谢她呀啊！” 莫暮雨总算看清了林璟的全脸，头发乱的和一撮杂草没什么分别，右脸上也蹭了点灰，眼睛里满是被折腾一晚上的疲惫。他悄悄按了截图键，没想到她狼狈的样子居然有些可爱。 “哎，可惜了，你没看到烟花，今年我爸妈买的烟花特别好看。” 一整晚的麻将外加上张路元的那一通电话，把她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她早把这一茬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哎呀没事儿，明年你家不也会放吗，以后机会多得是。” “明年要么你来我家看呗，这样你也放不成我鸽子了。” 林璟开着水龙头洗脸，水声“哗啦啦”的，盖住了他的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也不在乎自己脸上的水还没擦干，继续和他聊起天来，“虽然我们俩已经唠了这么久了，还是要给你补一句新年快乐，莫先生。” 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浴室门口，“还在那边嘎什么讪胡呢？” “没什么，都聊完了。”林璟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朝桌面上扣，他的话却已经出口，“阿姨，新年快乐。” 路安伸手去夺手机，“我又不会吃了他，今天的事情也多亏了有他，我指望你爸是指望不上了，”她指指头顶那个米白色的正方形，“要是有用，这排风早修好了。” 林璟渐渐松手，把手机重新举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胳膊很沉，但最后还是让路安入了镜，“小莫，谢谢你了，新年快乐。”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阿姨您客气了。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莫暮雨几乎说出了一切他那一瞬间里可以想到的吉祥话。 路安没有为难他，和他客气了两句，又提了提有空来家里吃饭的话，莫暮雨一口承应下来，笑得灿烂的不行。 林璟这个开年第一天第一小时，还真是热闹非凡。 * 林璟习惯了忙忙碌碌，过年这样的颓废时光对她而言 分卷阅读68 几乎是奢侈品，她可以每天顺利地睡到吃午餐才起来，下午陪着母亲出去逛个街或者是看个电影，晚上回到家洗个一小时的热水澡，然后幸福地窝到她那张又大又软地床上，和莫暮雨打个电话，聊会儿天，再看上几集在学校里没来得及看完的剧。 初五的时候，带她实习的老师给她发了条微信，之前她跟的剧本项目出了些问题，大纲上可能要大动，催着她过几天就回北京，一起开会看看怎么改。 她在莫暮雨面前毫无保留地对于资本主义毫无人性地做法进行声讨，其实这份实习她到现在为止还是很满意的，老师很愿意教她，人也很好相处，这次跟的剧本虽然只打算做网剧，但这两年网络剧的势头很不错，不乏口碑好的作品，她对于自己的跟着的项目也有很高期望。 林璟嘴上说着领导如何没有人性，对于工作的态度还是摆在那里，虽然像她这样实习生身份并没有资格出现在片头的编剧那一栏里，于是有的人就浑浑噩噩，日子过得迷迷糊糊，只为了日后投下一份简历的时候可以多一些谈资。但她不喜欢这样，她既然要做，别人也把机会给了自己，又何必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就当是累积经验也总比混日子好上许多。在老林和小路的夹击声讨里，她还是乖乖定了两天后回北京的机票。 “你啊，就是口是心非，其实你心里是想回去干活的。” 林璟一边说话，一遍在电脑上翻着之前的剧本大纲，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她继续否认，“我哪有……我只是态度比较端正。” “后天几点的飞机啊？” “一点从虹桥走，三点多能到北京吧。” * 和半年前一模一样的航班，到了北京以后，她仍然坐在老位置，翻着朋友圈，等那个迟迟不出现的行李箱。 有一个人拍了她的肩，她扭了扭没搭理，那个人放轻了手上的力气，又拍了一下。 林璟歪着脑袋，想了想如今在北京有熟人也是有可能的事，不情不愿地回头。 “同学，你也是C大的吗？” 莫暮雨手里提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身上穿着那件她喜欢的黑色卫衣，翻过椅背，在她边上坐下。 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和当时一模一样。 他撑着脑袋，歪头笑着看她。 “好巧哦，莫同学，你怎么又在搭讪。” 莫暮雨非常顺手地把她揽进怀里，“我只和一个人搭过讪，你这个又字我不承认的啊。” 她不安分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找了个尽量舒服的姿势，听着他心跳一次一次有力地跳动声，“那今天还拼车吗？” “拼。我给钱，你坐车。” 林璟安稳地在他怀里靠着，莫暮雨的突然出现，融化了她心里那一点仅存的对于生活的抱怨。 她想了想因为偷懒不肯送自己来机场的老林，莫暮雨的好让她甚至让她不能心安理得。 他实在是太好了。 第三十五章 张路元在加拿大的一切并不轻松，学校里的学业加起来统共不过三个学期，他在枫叶国的第一个春天，就不得不开始为了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他一直没有长远规划的习惯，只在大学开始的时候懵懵懂懂地立了一个要出国念书的目标，然后就开始稀里糊涂地过日子，课业只是刚好能应付过去，林璟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要做打算，他不光听不进脑子里去，还觉得她烦人。 直到大三的步步逼近，身边人都有了自己的规划，有人实习，有人保研完全没有问题，有人跟着导师做实验，有人已经一作发了论文。只有他，该考的试，该重修的科目，还是一片空白。 他甚至连自己要去哪里心里的都没底。 他在林璟实习的大楼底下等她，那一阵子她早上十点到公司去，不到晚上九点几乎是下不了班，他只是一句轻描淡写地说想找她聊聊。林璟冒着晚上可能要干到十二点才能下班的风险，挤出了一个中午的时间见他，他们俩就在那栋大楼隔壁的咖啡馆，踏遍了世界地图。 “我不想去美国。不喜欢那里。” “那香港？那边的硕士项目有的条件还是很宽松。” “不喜欢，而且我也听不懂粤语……” “……” 林璟当时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子，要求又高又不会早点打算，最后总是要自己陪他一起收拾各种各样的烂摊子，她时常觉得自己和张路元在一起，几乎是在养儿子。 “你毕业以后移民还是回国啊，这样我们可以有目的性一点，范围小一点。” “能拿绿卡总是好的咯。” “那就加拿大？好像毕业以后找工作比较方便，移民也比较容易，而且夏冰也是在加拿大的，你可以咨询一下他。” “那边好像挺冷的……？” “是挺冷的，那我劝你家里蹲，又暖和又不冷，日子最好过。” “……”她话里满满的都是一股□□味儿，那一瞬 分卷阅读69 间张路元很怕下一秒她就会夺门而出，把他一个人留着做这个决定，他赶忙把话圆回去。“其实还可以啦，我觉得OK，比较符合我的目标。” 他在林璟的嫌弃声中，开始准备托福考试，急急忙忙开始重修各种各样的科目。他们俩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南京，一个复习准备考研，一个准备着出国的各种材料。日复一日里，她开始习惯每天睡觉前问一下他所有事情的进度，催着他做这做那。张路元也会关心她复习的进度，譬如单词背得怎么样了，林璟偶尔会解释自己背的那些艺术学理论，虽然她每次刚说没两句就能听见对面的呼噜声，那成了他重压下最好的催眠剂。 两个人就这么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了一年多，那是二人大学四年里最充实的一年多，林璟收到C大复试通知的那一天，张路元也收到了来自他女神校的offer。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好像他们俩高中毕业那一年，张路元收到J大提前批的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林璟知道自己踩着分数线进了N大。 那天，他们俩回到当初一起庆祝如愿被录取的那间酒吧，点了和当时一样的酒。 张路元很高兴，一杯接着一杯，他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酒品又差，喝多了一些就睡倒在了吧台。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睫毛长长的，一对天生的剑眉，怎么也晒不黑的白皙皮肤。前两年因为痘痘还有些减分，林璟后来托了朋友，帮他配了几只某知名医院里专治痘痘的药膏，又盯着他把作息调好了，现在一张脸滑溜的堪比剥了壳的鸡蛋。 她喊了他好几声，张路元一点反应也没有。 酒吧里的人都忙着在舞池里跳舞，DJ的音乐震耳欲聋，到处都有喝醉了狂吐的人，没有人会看他们。林璟心安理得地吻了他一下，他的嘴唇上，她俯下身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他嘴巴里刚喝下去的那杯长岛冰茶的味道。 那是林璟的初吻，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吻。 那是她那条小溪细水长流七年来，第一次感情的释放，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据母亲的说法，也不知道是谁好心把他送了回来，半夜两点，她起来上洗手间，只看到他一个醉鬼，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的十分香甜。是她和张潇，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回床上，他睡的死死的，竟半点知觉都没有。 张路元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除了酒味之外，好像还有一些淡淡的巧克力味，很像他和前女友接吻时，那女孩唇膏的味道。 可惜他断片断的实在是彻底，酒吧里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一切都有可能吧。 他给林璟打了电话，林璟还没起，嗓音迷迷糊糊的，不管问她什么都是，“啊？什么？不知道？” 除了承认把自己送了回来，剩下什么都是不知道，林璟两点半才到的家，又喝了酒，他一大早打电话，吵得她头疼，不等他话说完，就挂断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张路元这一觉睡了也有八个多小时了，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仔细想想，这事儿干的实在是挺混蛋的，让一个个子那么小姑娘大半夜把喝大了的他送回家，还得自己打车走，上海虽然算的上是全国最安全的城市了，可林璟家毕竟住的很靠郊区，老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半夜两点多，林璟那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单身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他后悔也来不及。 过去几年的种种在他脑海里不断重新上演，他对于未来的计划和生活好像都和林璟分不开，她的身影在他生命中那蜿蜒的脉络里深深扎根。 他当初来加拿大，一半是因为打算未来在这个全新的国度生根发芽，开启人生全新的阶段，那是他长久以来的打算，可这半年里，当奶奶去世，当林璟恋爱，当自己开始打理一切，他才发现一切和他预料的有些不同。 在这半年里，他突然很怕一个人，在一个个深夜里，他躺在楼下的长椅上，睁着眼望着天上的星星，他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甚至不敢给林璟打电话，他怕从手机里听到的是两个人的声音，是两个人快乐的笑声。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遇见她那么多年，七年的时间，足够那些电视上的明星恋爱结婚生孩子再分手，可他们俩还是在原地打转。 他真的想留下来吗，还是那不过是当初自己跟着别人仓皇做下的选择，因为同学们都出国，因为大家都收到了世界排名前三十、前五十学校的offer，因为大家都说移民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就跟着做了这个相似的决定。 孤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之一。他的生活偏离了他本来计算好的轨道，留在这里，所谓的移民、绿卡，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完全失去了当初的光芒。 他想起了何佳，那个为了林仁禺去了北京又去了美国的姑娘，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她心里的那份近二十年的青梅竹马吗？所以她一次次地选择妥协？她到底是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下周就开始放春假，他买了去洛杉矶的机票，他想当面听听她 分卷阅读70 的回答。 林璟听到他这个突然的决定的时候很是意外。 【你怎么又要去LA了？你不是感恩节的时候才去过吗。】 【我不骗你，环球影城真的特别好玩，而且LA比我这儿暖和多了，春假吗，当时要找点暖和的地方玩，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他的回答好像真的就是为了去旅游，可美国那么大，加拿大那么大，他为什么偏偏要去那座城市。 张路元这半年来，在她面前的秘密越来越多，她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行吧，那你万事小心。下周一上午的飞机是吗？】 【嗯。】 一周后的晚上，林璟陪着莫暮雨一起在图书馆自习，莫暮雨专心致志地做着题目，她习惯性地上微博看热搜。 【多伦多特大车祸】 第一个爆料的人好像是个中国留学生，微博里甚至放上了现场的图片，十分高清，那是在机场附近的公路上，十几辆车连环追尾，当中夹着一辆车，她很眼熟，黑色的奥迪S5，那是她帮他挑的款式和颜色，张路元在另一辆SUV和这轿跑之间犹豫不决，她还和他开玩笑说，开跑车比较好骗妹子。 她的手开始颤抖，往后一蹬椅子，九点的图书馆，又不是考试季，人并不多，就连翻书页的声音响一些都会招来别人的嫌弃，椅子腿在地上的摩擦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莫暮雨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她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林璟一边往外跑，一边开始拨打他的电话。她希望这不过是个巧合，恰好有另一个人开了辆和他一样的车，恰好也要去机场，那并不是他。 “快接电话啊，求求你了。” 她打了整整一个小时，她听到的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接电话，各大留学生网站还有新闻媒体上有了越来越详细的数据 ，这场特大车祸里，10人轻伤，6人重伤，3人死亡，暂不清楚是否有华人。 林言回到宿舍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在那看着手机，泪流满面。 她在心里求他，求求你，接电话，给我报个平安，求你了。 第三十六章 “Ryan…You finally wake up.” 张路元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Elio。 这张床显然不是家里的床，这比他自己的床硬了太多。白色的被子、枕套和被单，还有手背上的针，和悬起的吊瓶，原来是在医院。右腿袭来一阵疼痛，他让Elio帮忙把床摇起来了一些，这才看见自己的右腿被打上石膏，高高吊起。 “Ah……Traffic Accident.”他终于想起来了几个当时的片段。 Elio点点头，猛一拍他的肩，“You are lucky, three people died! ” 虽然他主要的伤是右腿骨折，可目前的他浑身无力，被他一下拍得够呛。没吃过猪肉，但也是看过猪跑的。出这种交通事故，轻微脑震荡是标配，他的脑袋里仿佛是被人扔了个小陀螺，附加一下一下的恶心。 Elio叫来了医生，他说了不少专业术语，那些词别说英文了，就是跟他说中文他都听不明白，Elio也是足够体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会说中文的医生，给他翻译了一通。 “说白了就是脑震荡加右腿胫骨骨折，医院里大概要住个一个多礼拜，最近大概会有头晕呕吐什么的症状，正常的，好好休息，少玩手机少看电脑之类的。” “医生……那个……我只记得好像是出了个交通事故，其他什么的都记不起来了……”他都不敢多想事儿，稍微多回忆一些，脑袋里那个陀螺就好像被人拿鞭子抽了一下，转的飞快了起来，“您能帮我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儿吗？” “是个13辆车连环追尾的事故，你好像被夹在当中，运气算好了，第三辆车和第一辆车上的人都没救回来。”那个女医生和他的主治医师又说了几个他和Elio听不懂的词，然后双手往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插，“警察晚点应该会来找你问问情况，脑震荡之后对于当时的事情想不起来是正常的，我会帮你和警察解释，你能说多少就多少。” “好的好的，谢谢您了。”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走了。” “没了没了，真的谢谢您帮忙。” Elio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女医生的潇洒的背影，一路出了病房。 “She is so cooooooool!” 意大利男人的多情全世界有名的，他懒得理他那一脸坠入爱河的表情，“Where is my phone？” Elio 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和钱包，“Someone has been keeping calling you.”（有 分卷阅读71 人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翻了翻记录，百分之九十都是林璟打的，还有几个是林仁禺和何佳那边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Elio，“You didn’t help me pick up these calls, right”（你没帮我接过电话吧） Elio高举双手，“Of course.” 林璟电话还在不断地进来，他向Elio投去一个乞求的目光，伸手问Elio要他的手机，“Someone is calling you Why don’t you pick up the calls”（有人在给你打电话呢，你干嘛不接。） “I will call back later, but now I need to call someone else first, I ha/ve an appointment with them.” （我晚点会回，但我现在要先给别人打一个，我和他们约好了。） 他先拨通的是林仁禺的号码，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他甚至来不及“喂”一声，对面的人就跟机关枪一样的开始说话，“谢天谢地，你终于回电话了，你再不接电话我感觉林璟都快买机票飞过来了。” “你到LA了？” “没有，我没上飞机，出了个车祸，现在在机场边上的医院。” 林仁禺本来以为这不过是林璟杞人忧天，听到车祸两个字，他一下子跳到了自家沙发上，“我靠不是吧，那辆车真是你的啊，林璟说看着像是你的车，我和何佳还安慰她，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你给她回电话了吗？” “还没呢，我这不是先来跟你们通个气，别和她说我出车祸了，她要是问你们，说我手机和护照忘在家里了，来来回回花了点时间，然后就没赶上飞机。” 林仁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想把这么大的事瞒着林璟，“为什么不和她说啊？” “我怕她知道了和我爸妈说，那不是又多几个人瞎担心，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他语气平淡的就如同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根本听不出他是刚和死神擦肩的人。 “那你叮嘱让她别和你妈说不就完了，她又不是什么大嘴巴，没事跟你爸妈联系个什么劲。” 张路元对这件事情意外的坚持，“反正你别说了，我不想让她知道。” 林仁禺问了一下他的伤情，本来说要么来多伦多陪陪他，大家都是一个人在国外，报喜不报忧早成了习惯，张路元在多伦多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个人住在医院怪冷清的，又没人照顾，反正他和何佳也是放春假，去哪儿都成。 “行了，你就别同情心泛滥了，我室友在呢，再说医院里也有护工，你来照顾我我怕我病入膏肓。” “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了，何佳在你这儿吗，我有点事儿问她。” 林仁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何佳就从房间里出来，接过了他的手机。 “非法同居啊你们俩这是？” 他嘴上死要面子，非得怼个几句才罢休，心里却是羡慕的。林仁禺和何佳，他们俩可以日日相对。他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她醒来以后会给他做早餐，他们俩可以一起出门，一起去学校，一起下课回家，一起在图书馆。 这样的“一起”对于张路元而言，是多么奢侈的字眼啊。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何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你这是为了我出的车祸？” “其实这事儿我不该来问你的，我这不是该准备着找工作了吗，可我反而感觉自己没那么想留在加拿大，我记得林璟和我说过，你一开始的打算也不是去美国，是回上海找工作的，最后是为了林仁禺，你才决定去美国的对吗？” 何佳掰开了林仁禺的手指，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走到了阳台上，“你想回国，那你就回去呗，何必来问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想回去，现在大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出国，想移民，但我……哎呀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为了他，所以决定出国的是吗。”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张路元非要跑来洛杉矶，这个话题，确实是值得当面说个清楚。 “是。” 张路元不解，“可你已经是为了他去北京念书了，而且你们俩认识也有十七八年了，就算真的分开两年，林仁禺也不会怎么样的，你对他这么没信心吗？”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如果有机会能在一起，还是要抓紧有限的时间，说不定明天出门的时候，你就会被车撞到，说不定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就会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哪有那么多时间拿来浪费啊。” 张路元的脑回路清奇的吓人，“你得癌症了？” “有你这么咒老同学的吗。是我和他的初中 分卷阅读72 同学。” 何佳看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她犹豫不决的时刻。她相信两年的时间不会改变她心里的人，她不想因为林仁禺打乱她原本对于自己的规划，可这世上的事情，有太多的始料未及了。 她和林仁禺初中的班长，在高二那年因为骨癌截了肢，他们俩还一起去医院探望过那个姑娘，因为化疗的关系，她从前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已经掉了个精光，她知道所有的一切，自己的病情，即将接受的治疗，即将失去一条腿的事实，可她是笑着接受的。 何佳差点在她面前哭出来，那个姑娘当时才十六岁啊，她是那么爱跳舞的人，让她失去一条腿，老天爷是多么的残忍。 四年后，她癌细胞扩散，她的生命停在了二十岁。何佳记得，再过一个月，那个小班长就要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了。 在那一刻，她决定陪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多念两年书，不过是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谁能知道自己有没有以后。从五岁到二十岁，她已经浪费了十五年的时光在等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应该是被抓在手里的。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哪怕你不肯承认，我也明白的，为了喜欢的人而妥协，不是所有人都会做的决定。如果你去问林璟，她一定不会为了什么人，然后就放弃了自己本来的目标，或者是她本来想好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你如果要留在加拿大，她会支持，你如果说想回国，她也会支持你，但如果你和她说，你想为了她回国，她一定会反对。你应该明白我意思。” “其实我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为了他来的美国，我不喜欢北京，最安稳的选择本来是回上海，毕竟家里人都在，我没有林璟那样的胸怀大志，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找一份我还可以接受的工作，然后和他在一起，最后不过是挪了个地方，何况他也有牺牲。” 何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想回上海的想法，他就说想来美国念研究生。 她只和他说想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她不想去一个四月份还会下雪的城市，在收到的offer里，洛杉矶的这个学校是她最好的选择。 林仁禺其实也收到了CMU的offer，那是他最向往的学校，可匹兹堡的冬天太长了，何佳也没收到同一所城市的大学的offer。 他放弃了CMU，选择陪她去洛杉矶。 何佳以为林仁禺不知道自己原来的打算，可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眼睛里的犹豫，林仁禺一直以为何佳不知道自己放弃了更好的学校，可以林仁禺的实力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们俩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牺牲，不过是对方不愿意揭穿而又心照不宣的秘密。 可是他们俩是心甘情愿的。 “我其实给不了你什么答案，但说句俗的吧，follow your heart。” 张路元的犹豫其实不仅因为林璟，也有担心父母的成分在，奶奶走后，他才知道这些陪着自己的长辈早就老了，知道自己以为的“以后”可能根本就没有以后，也是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知道孤独的剧毒。 “你这事儿还能再缓缓，没那么急，身体养好了再说。但我劝你快点回林璟电话，她打不通你电话就来找我和我家小林同学，你今天不给她回电话，她这一晚上肯定睡不着了，现在北京时间也两点多了，你赶紧的。” “知道了，你和老林记得别穿帮了，我马上就给她打。” 第三十七章 他甚至没来得及听到电话的响铃声，这通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 林璟的声音已经是带着哭腔，她不敢在寝室里给张路元打电话，每一次摁下拨打键，她都期盼着下一秒就能被接通，那么她在寝室里打电话就会打扰到林言的休息。 她跑到宿舍楼的一楼，走廊里偶尔会有人路过，她像个异类一般坐在窗台的台阶边上，她一次次的重拨，换回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宿舍的一楼是不住同学的，只有一些打扫的阿姨和楼妈住，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半，底楼的楼道里只剩她一个人，就连习惯晚归的同学们也大都在一点之前回来挨了楼妈的骂。她眼看着宿舍楼越来越静，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电话却始终未有人接听。林璟这几个小时都忍住了无数次流泪的冲动，却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崩溃地大哭。 “你知不知道我看了那个连环车祸新闻都快急死了，照片里有辆车和你的车一模一样，又说是在机场附近，我打你电话打了快一百个，你一个都不接，我就差买机票飞过来了。” 林璟的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张路元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我没事儿。那车不是我的，你这儿怎么还有回音的。” “那你干嘛不接我电话！我打了整整五个小时诶大哥，你一个都不接！” “哎呀我车开到机场才发现手机护照全落家里了，又开回去拿，后来就没赶上飞机。” “那你至于拿那么久吗，从我看 分卷阅读73 到新闻到现在，都有五个小时了，你们家离机场是有多远啊。一个来回五个小时都开不到。”林璟怎么听这话都有些不可信。 张路元没算着这个时间差的问题，只好临时编谎话骗她，“这不就是因为那个车祸，整条公路超级大塞车，我才没赶上的吗。路上那是一动不动，我当时跑回家的冲动都有了。” “真的？” “废话，这事儿有什么好骗你的，我现在还在为我那机票钱郁闷呢。怎么说也是将近四千块钱啊。”他强忍着脑震荡以后的头晕目眩，尽力使自己的语调平稳如常，外加一些升调，好让他的谎话更可信。 林璟把自己的那些眼泪全都收了回去，忍不住要骂他，“你就是个败家子！去机场，护照和手机都能忘记带，你说你能干什么啊，”她拨了五个小时他的号码，最后却只说了一分钟的话，“好了，我睡觉去了，拜拜。” “晚安啦，以后别老自己吓自己，我能有什么事儿。” 张路元挂了电话，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张路元的耳边响起，“骗子。” 他听到的是两个清楚的中文字，而且显然是在骂他，可整间病房里，除了Elio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和他认识。 他还以为是因为脑震荡的关系，所以他听觉产生了问题，Elio说的是个英文单词，而他听错了，“What？” “I say you are 骗子。” Elio字正腔圆地发音，pian，zi——骗子。 “我靠，Elio你居然会中文？” 要不是他一条腿断了，这事儿的吓人程度足以让他当场跳起来。张路元想起以前在家里放肆地用中文打电话，就是想着他根本听不明白，不过他记得自己好像没说过Elio什么坏话，也没说过什么其他什么不该说的。 Elio耸耸肩，“Don’t I tell you that my grandma is a Chinese So I can speak a little bit. ”（我没和你说过我外婆是中国人？所以我会一点中文。） “你没说过啊。” “那泥鲜灾治道了。”（那你现在知道了） Elio毕竟还是个母语拉丁语系出来的人，他除了骗子这两个字之外其他的发音都是歪瓜裂枣。 “She is that girl, right”（她就是那个女孩，对吗？） “什么啊，什么girl？”他装傻。 Elio指了指他手里的钱包，“照片里的。” “窝补是故意的，They need your ID card, so I opened your wallet, and then I saw the photo.”（他们要你的身份证件，所以我才开了你的钱包，然后我就看到了照片。） “Nope. ”他继续死撑。 “骗子。” 张路元的那点小九九被一个和他才认识了半年多外国人用中文赤/裸/裸地揭穿，他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Elio你是不是就这一句中文学的比较标准，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说这两个字。” 他这句话说得快的就跟连珠炮一样，显然超过了面前这个意大利小哥的承受水平，“Pardon？” “没什么。”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泥硬该和她硕湿话。”（你应该和她说实话。） “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 我累了，想睡觉。” 他的头扭向另一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在心里恨死了Elio，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多考虑一些病人的感受，净给他添烦心事了。 “OK, It’s your decision.” * 林璟开门进宿舍的时候，林言居然醒了。她盘着腿掀开床帘，揉着一双眼睛问她。 “你那同学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没事儿。估计现在在医院里，但应该没什么大事。”林璟一边沿着楼梯往床上爬，一边回答林言的话。 “估计？这事儿还能有估计的？” 林璟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张路元那一套说辞，她转头就给何佳打了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何佳的确很守信用，没有出卖张路元，按照他们事先对好词告诉了林璟。可她说话的语调就已经足够让林璟猜到事情的始末。事实上，她从他说忘记拿手机开始就并不相信，他居然还能一路编出大塞车来骗她，林璟不过是懒得揭穿，问何佳，也就是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OK，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那辆车肯定是他的，他现在是在医院里是吧，不是没赶上飞机，是根本没法上飞机。你也放心，我不会和他说我都知道了，他既然不想告诉我，那我就顺着他装傻呗。” “……他也是怕你担心，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何佳想不通， 分卷阅读74 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说漏什么嘴，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是他把我当傻子骗。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活的不错，我也懒得理他了，我这折腾了一整个晚上，明天早上我还得去工作室里开会，先挂了。” 何佳在心里暗暗叫苦，跟这两人中间当三夹板，可真是比让她学数学更要命的事。 张路元的汽车后视镜上挂了一个御守，他去日本的时候给林璟求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林璟现在还挂在书包上。照片虽然模糊，但那个东西的红色在一片黑色里实在太显眼了，再加上他语气里的那份故作轻松和毫无逻辑的故事，还有何佳一字不差相同的解释，让林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林言，他居然跟我这儿编故事，他忘了我学什么的？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虽然她看现场图片还挺严重的，最少也应该有擦伤脑震荡，可她被张路元成心瞒着她这码事儿气的够呛，她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成了那个被瞒着的人。 林言听完这个故事是目瞪口呆，她本来是起来上厕所的，正好碰到林璟回来，就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这剧情居然这么精彩，“我也是服你，这你都能看得出，你也真不是一般人啊。” 林璟伸了个懒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我前面吧也不觉着困，现在倒真是有点困了，明天还要去工作室开会，编剧真是没人权，说是投资人觉得剧情太单薄，要求再加一个主角，你说这不是莫名其妙吗。然后就得重新拉大纲拉角色小传拉剧情，我那一部分要改的好像还不少呢。” 她一看表，现在是三点，如果打车去工作室，并且不化妆，她需要在九点半前出门，撇开她的入睡过程，那么她大概还有六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我睡了啊，晚安。” 林言不禁感慨，她还真就倒头就睡。 林璟要去工作室开会的日子里，莫暮雨一般不会一大清早来找她，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酸奶和三明治，以为他是怕自己又不吃早饭就去上班，所以特地跑了一趟。 “怎么啦，怕我饿着？” 莫暮雨的表情有些局促，昨天晚上干着急的不仅是林璟一个，她仓促的离开给莫暮雨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更何况林璟连个解释都没给他留下，更加是让他浮想联翩，好奇心缠了他一整夜，他支支吾吾地开口，“你那个老同学……没事吧？我昨天看到新闻了……” 由于睡眠不足外加昨天晚上哭过，林璟的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她本来不想和莫暮雨说这件事，她怕说了反而更容易误会，可现在显然也瞒不住了。 “哦，他没事儿，在图书馆又不能大声喧哗，这才回去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车祸和他没关系。”林璟摸了摸自己那消失的双眼皮眼皮，“我这不是最近要写虐心大剧，一直在看那种虐的血疼的小说啊电影什么的，所以才把眼睛哭肿的。” 可莫暮雨根本没问她眼睛的事儿，她的解释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明治是热的，酸奶是冰的，冷热交替敷眼睛，刚好是消肿的秘方。 “我前面还在想呢，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去工作室是不是跟神经病一样，还是你贴心。”她左手举起三明治，右手举起酸奶，“这下好了，又能填饱肚子，又可以消肿，一举两得啊。” 林璟夸的很勉强，他笑的也很勉强，“那你去工作室小心点，那我去上课了啊。” “嗯，我知道啦，拜拜。” 第三十八章 张路元一周后被医生放行出院，这个医院他本来也就快住不起了，长长的缴费单最后的数字触目惊心。要不是有保险在，熬不到毕业，光是这医药费就能让他破产， 他上一回进医院是去看奶奶，他看着她痛苦万分，手背都被针头戳肿了，带着氧气面罩，说话也很费力，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最后还是没能活着走出来，那是他对于医院厌恶的源泉。 Elio这次很仗义，每天都很勤快地往医院跑，甚至还给他做了各式各样的意面来喂养他，活活让他一个病人吃出了满面油光，虽然张路元最想念的还是奶奶的荠菜馄饨。 感谢老天爷给了Elio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这位金发碧眼身高185的意大利小帅哥，对于馄饨饺子这一类英文统称“Dumpling”的食物，他可以识别的非常清楚。 “那你会包馄饨吗？” Elio摇摇头，“Only 意大利饺子。” 自从知道Elio会中文之后，张路元就开始肆无忌惮，Elio有时候拿他那蹩脚的中文回答他，有时候就干脆回答英语，有时候被张路元气急了想骂他，就用意大利文，这样他也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在骂人。 一个可以三国语言无缝切换的大帅哥， Elio在医院里颇招小护士喜欢。 在他出院前一天，Elio在一家中国餐馆买了一碗大馄饨带到医院里去，张路元尝了一口，做的真的是不敢恭维，汤太淡，馄饨馅儿又太淡。 “好吃吗？” 分卷阅读75 “下次你来中国，到我家来吃馄饨，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他心里那道防线突然垮塌，包馄饨是他奶奶的拿手好戏，可奶奶不在了，又有什么人给他调馄饨馅儿，熬猪油呢。 原来失去一个人的痛苦，是在那么不经意的瞬间的突然袭击，是那样避无可避的刺痛。 医生勒令张路元不能看电脑，不能玩手机，不能看电视，他又不怎么爱看书，躺在硬梆梆的床板上，除了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发呆之外，思考人生成了他唯一的消遣。这一周多的时间多于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把他放在烤盘里，正过来烤一烤，然后翻个面儿，反过来再烤一烤。 【我想好了，毕业以后回国。】 收到张路元信息的时候，何佳忙着做芝士挞。往日里两个人都是各忙各的学业，一日三餐能在学校食堂里解决绝不带回家。也就是恰好碰上假期，她才有机会在厨房里一展身手，体会一下当一个家庭煮妇的感受。 【怎么就想明白了？不会是为了什么人吧？】 他很坚定地打下这几个字，回复过去。 【为了我自己。】 张路元的高中志愿是按照分数线从高到低填下来的，他其实也不知道S中有什么优势劣势，不过就是落到哪个算哪个。填大学志愿的时候，J大是S中所有人的向往，他就随波逐流，胡乱地填了这个学校，胡乱地进了这个专业，胡乱地混过了四年。等到本科快要毕业，人生又要迈入下一个阶段，又是因为身边一大半同学好像都是选择出国，彭林之又拼命和他说出去读读书、见见世面的好处，以及未来可以做些移民的打算，他就顺了母亲的意思。 可那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他自己本来的意愿，那是他父母的意愿，是他的那些同学们的想法，不是他的想法，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他每天睁开双眼，起身看着那条打着厚厚的石膏的腿，只差一点，可能他超个车，可能后面的车跟的紧了一些，可能他的刹车踩的稍稍晚了一些，他都可能要和这条腿说再见，甚至和这个他还没有看够的世界永远不见。 这世上的意外和未知太多，哪有那么多时间能给他浪费在盲从别人上。 这一次，他为了自己。 * “什么味道啊，好香。”林仁禺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就闻到一股奶香混着芝士一起的味道，把他一路牵向了厨房。 何佳伸手拿起一个往他嘴里塞，“你尝尝，我自己做的。”刚刚从烤箱里出来的芝士挞，还是滚烫，她一下没拿稳，又跌回烤盘上。 “烫着了，”他开冰箱，给她拿了一个冰袋，握着她那个被烫红的右手，“好点没？” “我呀我没事儿，你给张路元回个消息。” “他怎么了？” 林仁禺看到他说要回国的消息，没有半分意外的表情，反而是朝何佳会心一笑。 “你说回什么？” 【那我们俩就祝你前程似锦。】 “林先生，再加一句，‘抱得美人归。’” “不行不行，何小姐，你这是在怂恿他当小三啊。” 她推开林仁禺的手，把已经凉了一些的芝士挞一口塞进他的嘴巴里。 “就你话多。吃东西总能堵上你的嘴了吧。” 怎么就，他们之间怎么就有这么个该死的时间差。 张路元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未来那么明白过，他第二个假期选择了留在加拿大，没有回国，开始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数据分析的工作。他按照leader的要求搜索资料，按照已有的模型每天对着电脑里那些数据写完代码写报告，却也不觉得无聊，他看着leader在会议室里对着大leader做报告，大leader又和客户讨论分析改进产品，然后他跟的产品的新版本上线，那些所谓最枯燥无聊的工作，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就好像是小时候做奥数题，一步一步解答出答案的成就感。 半年后他顺利毕业，J大的本科学历加上顶尖海外名校和实习的经历，他回国找工作也很顺利，比起网上分享的那些海投简历却没几家公司面试的同龄人们，他这一步走的顺利许多。近一半的公司邀请了他去面试。在这一半的公司里，百分之六十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他拿到了一家外资顶尖互联网企业的数据分析师的职位，薪资相当可观，至少在应届生里，这个数目的工资，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可彭林之并不满意。 从张路元回上海开始，她的滔滔不绝就好像和尚念经一样无时不刻围绕在他耳边，他本来是回家报喜的，可彭林之的话题却还是绕不过对于他回国这个决定的失望，“小元，你说说你在国外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得回来呢？” 张潇赶紧出来打圆场，“这儿子回来不是挺好的吗，你天天能看到他你不高兴啊。” “是啊，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和我爸吗，何况现在上海发展的那么好，你知道吗，我在多伦多的便利店和全家比都差 分卷阅读76 远了，我半夜想买个宵夜都没地方，商场□□点都关门了，日子还是上海舒服。” “你就是懒，想过舒服的日子，所以想回家。” “妈。你就是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WD这家公司，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都进不去，你别老看不起我好吧。” 他不想再去回想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国外的生活，平时大家开开心心、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都没问题。可真等到有事儿了生病发烧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搅别人，最后就是一个人捂着被子出一身汗睡一觉。张路元一度怀疑，若不是Elio这个室友和他臭味相投又热情似火，他很有可能就在过往的一年半得个抑郁症之类的毛病。 五月份的时候他被安排去了北京出差，也不能说是被安排，去北京出差这个活吃力不讨好，大家都敬而远之，还得赔上半个周末，他是自告奋勇去的，领导看着他那高涨的工作积极性非常欣慰，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年轻人嘛，就要有这种冲劲，小张，好好加油。” 到了周六的中午，他总算把这次出差的任务搞定，傍晚时分，他不自觉就溜达到林璟的宿舍楼底下，酝酿了好多次如何开口找她吃晚饭才显得顺理成章，他和林璟这一年来的联系少了很多很多。好像就是从车祸那次之后，林璟不再主动关心他的近况，也不和他叨叨自己在工作上又遇上了什么样的奇葩投资人。他毕竟是男生，主动去找话题聊显得太做作。就连告诉林璟自己打算回国的时候，他以为林璟一定会是高兴地在电话里大喊，会和他问东问西，可结果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他们俩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可他说不出是在哪里，林璟像是在怄气，可如果他找她，她不会置之不理，就只是比原来冷淡了些，张路元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实习单位的事情太多太忙，有些心力交瘁。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他也从国外回来了，她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变。 张路元刚打算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楼下等她，一晃眼间，他看到莫暮雨陪着林璟一起回来宿舍，他赶紧躲到树后，看见的是她笑靥如花，右侧的酒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拉着那个穿着白衬衣的手晃着他的胳膊不知道说些什么。 夕阳的余晖照在林璟的脸上，她的脸上亮亮的，眼睛里好像也闪着光。 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她眼里的光，是给别人的。 张路元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扭头从学校的边门出去了。 他一个人走在北京的街头，边上车水马龙，北京的夜里是那么热闹，各式各样的霓虹灯闪得他睁不开眼。他就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一直一直地走。 走着走着，他觉得眼前的这条路很熟悉，好像是来过的。 眼前这间酒吧的招牌也那么熟悉，叫Encounter，好像是林璟带他来过得地方 既然和这家店既然在这个夜里邂逅，那不如就一醉解千愁了。 他推开大门，在吧台一坐，边上的小黑板写着今日推荐是Missing。 酒吧名字叫Encounter，推荐的酒居然是错过。 倒还真是这样，你和她有缘邂逅如何，握不住的人，最后还不是要错过。 “小哥，麻烦您来三杯encounter，三杯missing。” “先生您是一个人吗？各三杯是不是有些多。” 他瞪了那小哥一眼，“一个人就不能喝了吗？你们店里还有这种规矩？” Missing 的味道还真是又苦又涩，但调酒的人还是加了一点百利甜。错过再苦，可有错过，也是因为曾有过相遇，那样的日子终究是甜的，只不过当时越是甜，回忆起来才越是痛苦吧。 林璟这个在万里无云的夜里接到了韩成的电话。 “来Encounter接个人，你同学醉倒在我这儿。” 她看看床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泪流满面的林言，以为是他拨电话的时候手滑摁错了名字，“我哪个同学？林言就在我边上啊。” “你等一下我看看啊…… 叫……”韩成从他的钱包里把他身份证翻出来，在酒吧蓝色的灯光下眯着眼睛，断断续续终于念出了他的名字，“张……张路元。” 第三十九章 “你们开酒吧的连处理一个醉鬼的本事都没有吗，还要找外援？” 林璟不想出门给他收拾烂摊子，他们俩整整十六个月没见过了，他一来就给自己找麻烦。她有理由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这辈子才要被他这么折磨来还这个人情债。 韩成才不管林璟那些有的没的的心理活动，“处理醉鬼的本事我们是有，可他钱包里那点现金连付酒钱都不够，既然我认识他监护人，那肯定不能做亏本买卖。”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甩，“等着。” 林言插着耳机，没听见这通电话的内容，最近电视剧的逻辑越来越让她难以理解，她看的实在无聊，正准备和林璟道 分卷阅读77 晚安顺便求她帮自己关个灯，看到的却是她把身上的睡衣换了下来。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不对，你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啊。” 已经过了宿舍楼锁门的时间，放在她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下到二楼从窗口翻出去，二是去求楼妈给她开门。今天晚上值班的楼妈是最不好说话的那位，如果要求她放人，林璟大概只能靠把自己摔骨折了哭着求她给自己打120急救电话才有可能。 二楼跳一跳最糟的情况不过就是骨折，一样都是断腿，与其跑到别人面前摇尾乞怜，还不如自力更生。 “这就要考验我最近锻炼的成果了。”林璟把鞋换好，检查了一下钱包手机，全都带齐了，“你家韩成让我去酒吧解救醉鬼。” “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去？这么晚了也太不安全了吧他怎么想的……你好歹把你家那位叫上啊……” 林璟已经扬长而去，林言不放心，给莫暮雨打了个电话，她也没说是去解救谁，自己这么冷不丁给人家打电话会不会很像恶作剧啊？莫暮雨不信觉得自己在整他怎么办？ 她显然是电视剧看多了，他才没林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一听到林璟这么晚打算一个人出门，还是去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衣服都没换，直接往楼下冲。要不是他住五楼，他可能就直接跳窗出去了。 【学校侧门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林璟不是没想过让莫暮雨陪着，但张路元这三个字，一直是她和莫暮雨两个人之间那根横梗着的刺，她不可能因为谈了恋爱就对张路元不管不顾，可莫暮雨对于这个名字又总是无限遐想，不告诉他，是她以为最好的办法。 可现在，也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面对这些糟心事，也总是好的，以后的困扰，就留给以后吧。 莫暮雨到的甚至比她更早。 “是谁啊？让你这么晚还要去酒吧接人。” 她低头看路，不敢直视莫暮雨的眼睛，“张路元，韩成给我打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跑那儿喝酒去了。” “他现在在北京？” 林璟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步子缓慢地在那条不夜街上挪动。 “不知道啊，可能有什么事过来吧，我也是才知道他在北京的。” “人呢？”酒吧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莫暮雨左看右看，也没找着林璟的这位“好朋友”。 她顺手往吧台一指，“跟那儿趴着呢。” 张路元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下身搭的黑色修身牛仔裤，就这么趴倒在吧台最里侧，如果不是林璟对他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熟悉，也可能漏掉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此不起眼的人，面前是两排一模一样的酒杯。 本来就喝不了多少的人，还这么不要命地喝，这人最近一年多里学了些什么？ 她领着莫暮雨往韩成的专属角落走，敲了敲他的台面，“买单。” 他略略挑了挑眉，“小姐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支！付！宝！” 他朝外面那个小哥吼了一声，“这位先生一共消费了多少啊？” “老板，一共1288！” 她十分不舍地把二维码送到那个机器底下，看着“支付成功”四个字，心都在滴血。 莫暮雨跟在林璟的身后，一言不发。 “那我把人领走了啊。” “你等一下，”韩成示意了一下她的身后，“我有事儿要问你。” “暮雨，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莫暮雨的眼睛里明显露出了被隐瞒的不悦，林璟赶紧解释，“哎呀，他找我还有什么啊，不就是和林言的事儿，你就别打听了。” 他悻悻地走开，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莫暮雨感觉林璟好像一直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从张路元第一次来北京找她，再到那次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殃及张路元的车祸，林璟在他面前对于这个名字总是避之不及，这反而更加让他的心痒痒的。他太好奇林璟和张路元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太好奇他们俩之间不让自己知道的所有事。 “编瞎话编的挺顺口啊。” “难道不是因为林言的事儿？”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个手机，“你也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他和你是同学的？” 林璟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张路元和韩成从来没打过照面，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瞬间是上次她带着张路元来，韩成坐在里面，远远地看了他一个背影。 她一歪头，林璟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游戏，“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把屏幕点亮，自己看。” 他的手机屏保，是他们俩高中毕业的时候，穿着校服合拍的那张照片。 林璟矮他大半个头，他右手搂着当时还是圆滚滚的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小林璟，头略略向她那边靠。 他们俩合照也不少，怎么就偏偏挑了自己最丑的那张。 上初中的时候林 分卷阅读78 璟还没有到被物理荼毒的地步，日子过的舒舒服服，每天十点半睡觉七点起床，一日三餐按时吃，生活相当规律，人也是瘦瘦的，颇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上高中刚开始疲于在几门理科之间奔命，熬夜一天比一天晚，一开始是十一点半，后来变成十二点，一点，甚至于两点，林克勤看着心疼，每天给她变着法子做宵夜，放学接她的时候也给她带各式各样的点心。一天五顿的喂养下，她成功如同充了气的气球一般一天天地膨胀。 那是林璟二十多年来最丑的一年。 “你说你，长相么也就一般般，还脚踩两条船啊。” “我没有，何况这不就是一个锁屏照片，不能说明什么。我和他也很久没见过了。” “死鸭子嘴硬。谁没事会拿这种照片当锁屏。说真的，”韩成很少正经地和她说话，“你可千万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 韩成主动把张路元的手机塞进林璟的包里，“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听林言跟我说的那些，这莫暮雨人也挺好的。但这手机你先别让他看见了，免得误会。” “嗯。那我走了。” “林璟。” 她才要回身出去，又被韩成叫住。 “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韩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舞台，所以他放弃了国外的offer，选择跑去当演员，跑去参加比赛，去唱歌。 别人一定会告诉他，去那些学校念书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最重要，他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喜欢坐在教室里，那些“机会”不是韩成的理想，是那些“别人”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他拼了命地努力，不断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所以林璟可以在电视上，电脑上，在那些网络平台上看到他的名字。 她不理他的正经，“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心灵鸡汤。” 他的瞎话也是张口就来，“最近接的新戏。” “叫什么啊，我一定——”她拖长了音，暗示他可以准备好对自己的捧场表示感激，“不看了。” “林璟你真的是非常不仗义！垃圾！” 她已经走得远远的，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走吧。” “去哪儿？” 张路元什么时候来的北京，为什么来，住在哪里，什么时候走，这些对于林璟而言，都是待解之谜。 “我们俩翻翻他身上，有没有房卡什么的，他这么突然地来，总归住酒店咯。” 莫暮雨在他皮夹子翻出一张万豪的房卡。 “北京不止一家万豪吧，这些没写哪家啊，我们往哪儿送？” 林璟很顺手地拍了几下他的脸，“噼里啪啦”地，还有响声。 “醒醒嘞，您老住哪儿啊？” “JW……万豪……” “那么多家万豪我们哪知道是哪家啊？” 她再怎么拍他，乃至于捏他的鼻子，他也只是“哼哼”，对于林璟的提问，张路元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那怎么办？” 她把酒店名字输进手机里，好在北京只有两家JW万豪。 看了看两间酒店的基本信息，她胸有成竹，“去朝阳那家，那家刚刚装修过，他这么作的人肯定挑那间。”再不济，搞错了，也就是再跑一次金融街的事，她赌张路元一定会去朝阳那家。 林璟赌对了。 虽然有房卡，可酒店前台还是防贼似地看着她和莫暮雨。 “小姐，我们不能说你拿着房卡就告诉你房号，这也是出于对于酒店安全角度的考虑。” 她让莫暮雨把张路元扶到一边的沙发上，自己和前台据理力争。 “我和他真的是朋友，你看，这是我们俩的合照。”她把张路元的手机锁屏当作证据。 前台最后还是妥协了，“那请出示您的证件和这位先生的证件，我们还是要登记的。” 张路元的身份证还在他自己身上，“暮雨，你把他身份证拿给我一下。好像在他钱包里，你找找。” “我看到了看到了，我给你拿过来。” 莫暮雨把身份证从钱包卡层透明的一格取出，一起掉出来的，是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里，是林璟和他。背后标了日期，那是四年以前的冬天，他们俩在迪士尼。 另一张照片，是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一个古稀老人。是去年冬天。 日期底下写了两个字，字写的很用力，那两个字的位置，相纸深深地凹陷下去。 张路元写的是：最爱。 第四十章 莫暮雨若无其事地把照片塞回去，“来了来了，身份证在这。” “小姐您好，这是这位先生的房卡。房号是1209。” 前台小姐谨慎地把房卡和身份证交还到林璟手上，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个 分卷阅读79 人把昏睡的张路元扛进电梯，上了楼。 莫暮雨看着他，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浮出来那两张照片，日期去年冬天，林璟说是她妈妈的亲戚去世了，为什么照片里还有张路元？那个老妇人的脸上虽然已经满是皱纹，和他眉眼里也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他的亲人，他的推断能力一向不错，那么她春节前忙忙碌碌地那几天，是为了他。 可林璟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只要是有关张路元的事情，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打擦边球。 莫暮雨看着张路元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心里就直往上冒火。他把张路元重重地往床上一甩，卸下了这个沉重的包袱。 “你轻点，一会儿把他给摔吐了。” 林璟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才躺下不到三十秒，整个人就开始犯恶心，眼看就要吐在床上，还好她眼疾手快，“我的个大哥嘞，您这床单清洁费也是老大一笔了，忍一忍，咱去厕所吐成嘛。” 张路元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见她的话了还是人本身的习惯，把那口恶心咽了下去，莫暮雨扶着他进了浴室，他捧着马桶，大口大口地倾倒肚子里的那点存货，吐完之后对着马桶依然仿佛就如亲人一般地不肯撒手。 她在一边偷笑，给他拍了张照留念，然后开始疯狂数落他，反正他也断片了，不会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狼狈样，“你说你就不能正常点，没那金刚钻您可就别揽瓷器活儿了，真的是丢人。您老就非得喝吐了才开心吗。” “开心……开心……”他拍着马桶盖，咧着嘴笑，若有似无地答着林璟的话。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和马桶当亲戚的人又扔回床上，莫暮雨帮林璟找来了纸笔，在床头给他留了言。 “酒钱1288+打车费36已付，记得还钱，接受支付宝，拒绝微信。：） P.S. 下次再喝多，我不会来救你了！ 林璟。” 林璟自小见过林克勤喝多的样子，张路元也不外乎就是这样，吐完说完胡话就开始在床上呼呼大睡，附带着不小的呼噜声。 “行了，我们走吧。” 倒腾完这个人的破事儿，已经是快两点了，整间酒店都静悄悄的，连开门关门声都是突兀的不像话。 “走？”莫暮雨怕自己的反问语气不够强烈，“现在回学校？” “不然呢，”她看看床上“大字型”的张路元，“难不成你想和他挤一张床啊？” 林璟慢慢地往房间外走，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但脚踝不断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 莫暮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那脚怎么了。” 她低头看看，“没事，就刚刚不小心磕了一下。” “让我看看。” 林璟的右脚在她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她当时感觉不是很严重，就一直忍着那隐隐的疼，扶张路元吐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脚踝又磕在了门上，这才有点感觉，莫暮雨把她搀到一旁的沙发上，脱下她那双已经洗的发白的板鞋，都不用怎么检查，她的脚肿的不能更明显。 他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红红的小馒头，无奈地抬头，“算了，这么晚了，你这样难不成还想着能翻回去？我去楼下再开一间房间，明天早上陪你去医院看看。” “这儿啊……”虽然认识已经快两年了，可她心里还没做好和他共处一室的打算，“这儿一晚上很贵诶……今天又是周末……” “很巧的是，在这儿住一晚上的钱我正好出得起。”恋爱这么久，莫暮雨第一次霸道了一回，“你在这儿坐着别动了。你把你身份证给我，我等下上来接你。” * 莫暮雨回到大堂，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林璟的递给前台小姐，她看他的眼神颇意味深长。 “先生，我们酒店今天晚上已经没有大床房了，只有标准间，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麻烦您稍微快点。”他只想着夜深了，好让林璟早些休息，催的急了些，却不想这话让人误会更深。 “先生您好，您的房间号是1408，那个……”她的语气十分暧昧。 他把证件收进口袋，“您说什么？” “标准间的话，您可以把床头柜移开，然后两张床可以拼成一张大床……” “谢谢你的建议。再麻烦您这边明天早上六点半给1209房间打个morning call，他要赶飞机的。” 莫暮雨才不是什么圣人，对于林璟，他可以选择包容和爱，可张路元和他又不是什么朋友关系，他的存在一直就是自己的烦恼。小小地整他一下，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 他很庆幸自己下楼的时候带了1209的房卡下来，才十分钟，林璟已经枕着沙发的靠垫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林璟，把她带出了1209，轻柔地将她送到14楼那间房间的床上。他看着她安睡，用自己的食指扫过林璟细长的睫毛。 “如果你从来没认识过他该多好啊 分卷阅读80 。” 他按照前台小姐的建议，将当中那个碍眼的床头柜搬开，把两张床拼在了一起。 至少今晚，他有拥她入怀的权利。 * 酒店房间电话响的时候，张路元近乎是有想要杀人的心情。。 “先生您好，现在是早晨六点半，今天北京的天气晴转多云，气温在2530度之间，祝您生活愉快。” 他的生活本来可能是愉快的，因为这个电话而不愉快。 张路元翻身想继续睡个回笼觉，却猛然发现，自己躺在了酒店的床上，这一下惊醒梦中人，他睡意全无，从床上一个起身坐了起来。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那间名叫Encounter的酒吧，但他现在分明是躺在酒店的床上，对于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里的，他却没有半分印象，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和昨天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多事情。 宿醉的结果是剧烈的头疼，还有完完全全地断片。 往左看看，钱包和手机都在，身份证和房卡也都在一边。检查了一下，就连现金都没有被人拿走。 那他是怎么从酒吧里被放出来的？现在吃霸王餐还附带送回服务？ 他正准备拿起手机检查信息，才看见底下压着的那张小纸片。 这下很尴尬，他看看自己的手机锁屏，和钱包里的照片，林璟要是都看到了，那他们俩之间那朋友的关系就岌岌可危。 他是真的睡不着了，下床拉开了厚厚的遮光窗帘，迎接北京的清晨的阳光。 如果所有事情都和这天一样，总有恢复晴朗的一刻，那人间该多多少喜剧。 * 林璟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得那么安稳。 她的梦里好像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个人乐于奉献，献出了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她不安分地挪动，那人就把她抱得更紧。可林璟看不清他的脸。 但那人给她带来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所以当她睁眼，看见自己的脖子底下真的枕着一个人的胳膊的时候，甚至还以为自己仍在梦里没走出来。 可这个梦里的人会说话，“醒了？” 本来她的确是没醒的，这个声音，让她猛地清醒。 林璟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用极细的声音回答了他，“嗯。” 她第一反应是往自己的身上看，还好，还好。她昨晚只是困，并没有到昏迷的地步，和男朋友同床共枕一晚上，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小璟你可以放过我的胳膊了吗，它真的麻了……”莫暮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对不起对不起……”她依旧背对着莫暮雨，就是没有发生什么，她的段位也没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还可以波澜不惊的地步。 “对不起就不用了，”他把她的头轻轻扶起，抽出自己那已经要没有知觉的胳膊，“这就成了。还睡吗？” “不睡了不睡了，我去刷牙。” 她的落荒而逃，是莫暮雨“不怀好意”的战利品。 * “看来您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啊，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俩把你弄回来可真是费了不少劲。” “辛苦了辛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可每次都依旧给她找麻烦。 “也不早了，小璟，我们再不退房走来不及去医院挂号的。” 莫暮雨心心念念的，还有林璟肿的和小馒头一样的脚伤。 “医院？” “就不小心磕了一下，他怕有事儿，硬是要拖我去医院看一看。” “哦……那你们去吧。” 林璟点点头，“你自己小心，别再乱喝酒，我们俩走了啊。没事儿也别给我打电话了，碰着您就没好事。” 张路元心里一直在叨咕“退房”那两个字，而莫暮雨确实是刻意说给他听的，没有这两个字，这句话依旧是通顺的不像话。 自己的一厢情愿在这一刻，成了最大的笑柄。 “我这就是来出差的，今天下午就回去了，一定不再麻烦您了。” 他们俩的声音一直在走廊里回荡。 “要不我背你吧……” “哎呀不用我能走……” 林璟和莫暮雨，他们俩之间的每一字每一句，钻进张路元的耳朵里，都是对于他的酷刑，他这又何必专程跑来自取其辱。 电梯间里“叮”的一声，他确认两人是真的离开了，才放心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小小的，金色的星星耳钉。张路元盯着它，发了很久的呆。林璟之前无意中说到自己耳钉掉了一只，张路元跑了很多家店，才给她买到这一副一模一样的。一周后就是林璟的生日，他本来想借此机会送给她，但面对着他们二人这样琴瑟和鸣的画面，连最后这点勇气他都失去了。 他上辈子一定是一只缩头乌龟。 分卷阅读81 第四十一章 出租车开到宿舍楼下，莫暮雨搀着她下车，“我跟楼妈说一声，把你背上去。” 大白天的，众目睽睽，林璟对于成为论坛上的焦点和朋友圈里的相片一点都没有兴趣，哪怕她明白莫暮雨只是好意，“真的不用了。其实我自己慢慢走就可以了，你再不放心，我让林言下来扶我一下，别搞特殊了。”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不讲道理，林璟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就一甩脸，自顾自地和楼妈求情。 “哦，脚伤了啊，住六楼啊，那你送她上去吧，登记啊？不用了，你二十分钟里下来就可以了。” 他仗着自己那张人畜无害附加阳光笑容的模样，三言两语就在宿管那里获得了通行许可。他朝林璟得意地笑，她又一次成了他炫耀的资本，成了他的战利品。 他的背很让人放心，衣服上还戴着些洗衣粉的香味，林璟勾着他的脖子，偶尔也放肆一回，享受了一把周围人那嫉妒的快要出血的眼光。 莫暮雨一点都没有闯入者的觉悟，他也不说话，门一开，他把林璟放到椅子上，从门口拿来拖鞋帮她换上。 他把每个药的用法用量细细地给林言嘱咐了一遍，“记住了吗？” 林言挥挥手里的处方单，“这上边不都写着吗，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你放心啦，你就算不这么小题大做的又去医院又不让我走路的，我也没事的。” “伤经动骨一百天，你可别不当回事，万一落下什么病根，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啊。” “哟？已经到见父母的地步了？” “什么跟什么啊？”林璟笑眯眯地把莫暮雨赶走，“你快回去补觉。” 林言目送莫暮雨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然后把门一关，开始对林璟惨无人道的审问。 “夜不归宿，快快招来。” 林言是林璟所有烦恼事的回收站，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低着头讲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林璟，你要知道，莫暮雨不可能看不出张路元喜欢你。你夹在两个人当中也不是办法啊。” 她一直都劝自己，事情可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张路元是好朋友，莫暮雨是男朋友。这不应该是一个矛盾的关系。 “小璟，这句话可能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莫暮雨喜欢你的程度，远大于你喜欢他，对不对。” 她松开一直紧咬的嘴唇，眼睛向阳台上飘去，一阵风掠过，窗口的那棵梧桐树，落了几片叶子下来，正好吹进她们宿舍的阳台，“我不否认，他对我真的很好，甚至是太好了，我也经常觉得自己在这个角色上，好像不太称职。” “还有，你还没说爸妈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五一的时候他陪我一起回的上海，去家里吃了顿饭，见了见我爸妈，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又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对于张路元还贼心不死。” “林璟，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说。” 她点点头。 “你到底喜不喜欢张路元？” 林璟的不假思索让林言猝不及防。 “喜欢。”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如果喜欢他又何必去招惹…” “我喜欢过他，可那是念本科的时候的事情了，我发誓，我从认识莫暮雨开始，我就已经把他放下了。” 林言脸上划过一抹冷笑，“这你怎么就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这……我很难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何况我和他认识太久了，时间越来越长，我对于他的期盼就一点点消失了，慢慢的，就只剩下友情了。” “要是三言两语说不完，我们就慢慢说，一直说完为止，我倒是很好奇了，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故事。” 林言错过了他和她的前七年，这七年，真要详详细细地说起来，足够花上几天几夜了。 前三年，她一心扑在林仁禺身上，最后是输的一败涂地。 后四年，她和他越走越近，近到林璟开始对他心跳，可张路元却拍拍屁股走人了。 大一那年，林璟去J大看他，她不会骑车，又穿了一双很不舒服的鞋子，在学校走着走着就把脚跟都磨破了，张路元急忙在微信上问同学借了自行车，载着她穿梭在这个她曾经向往最后却失之交臂的校园里。 这样的场景，曾是她幻想自己可以和林仁禺一起实现的，最后帮她圆梦的却是张路元。 大二跨年前一天，张路元仍旧是孑然一身，无人相约，他来问林璟有没有空，她是多么想去赴约，可碍于考试，他们俩之间隔的几百公里的距离是改变不了的沟壑。她在跨年前五分钟给他打电话，他们俩一起通过电话线一起跨了年。他那年晚上一个人去学校边上的小酒吧喝的醉呼呼的，和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莫名的高亢。 林璟当时和他说好了，如果到第二年的同一时刻，他们俩还依旧都是 分卷阅读82 单身，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一定回来，陪他一起跨年。她傻傻地，甚至连那个十分钟的通话记录都截了图，悄悄地发了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朋友圈，只为了等着他给自己点赞。 可最后，她没能等到这个约定的实现，她还是孤单一人，可他身边已有了比自己更高更好看，更优秀的人。 那个约定本来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大三那年，他失恋，为了陪他散心，他们俩一起去了北京，去找了何佳和林仁禺。又是为了省钱，他们只要了一间标间，夜里回到酒店，两个人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他越喝越兴奋，和她大倒苦水，说起自己是如何被那个女孩伤的彻底，说自己是如何在这种人人都比他优秀上数倍的J大的夹缝里生存。 她记得他的眼睛红了，但是他没哭，他把眼泪憋了回去，最后一口气吹了一罐啤酒，倒头就睡，夜里还打呼噜，吵了她一晚上没睡好。 大四那年，他陪她复习考研，她催他准备出国的材料，他们俩肩并肩一起奋斗了大半年，最后各自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陪她去邮局拿的录取通知书，她拆开的一刻，“哗”的就哭了，是他又一次把袖子借给了她。 他和她是那么熟悉的人，是那么亲密的人。 她花了四年来暗恋他，看着他恋爱分手，看着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就是没法迈出那一步。 他那次，在电话里那么明确地承认了他的确只把自己当成朋友，她可以怎么办，她难不成再跑去告诉张路元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他了，喜欢了很久，像电视剧里的女配角那样死缠烂打地表白，林璟早就尝过单恋失败的味道了，她不要再破坏一次他们俩之间恰到好处的平衡。 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开始失望，开始绝望，他们俩的时机永远不对，可莫暮雨出现的却是恰到好处。 是他让她尝到了被爱的滋味，他把她从单恋的禁锢中释放出来，她没有理由，也不忍心去拒绝他，去抛弃他。 可就是在这两年里，张路元跑到她的面前，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和原本说好的完全不同的戏码。 她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选择了那个可以让她活得更轻松的莫暮雨，她不要再纠缠在这样的三角关系里，可张路元却不舍得从过去中走出来。 “我承认，如果我现在这两年一直是一个人，他来找我，我会义无反顾地答应他。但现在不是，所以我会尽量和他保持恰当的距离，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辜负暮雨。何况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他……我自己也很混乱。” “林璟，你自己看不清楚，我看的却明白，你对于莫暮雨，是不忍心，是在做慈善。” “可张路元，是把自己名字刻在你骨头上的人，你越是想和他刻意地保持距离，越是证明，你心里面，还是给他留了位置。” “你的犹豫，才是对于莫暮雨更大的辜负。” 她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线被击垮，林言的话，是她心里伪装起来的那一块颜色。 对于张路元，她太怕了，怕了一年又一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璟感觉到自己鼻子一酸，她舔舔嘴唇，上面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可我之前高中那篇我就翻过去了，我以为对于他，我也可以顺顺利利地翻过去。” 她对于林仁禺是一开始就心怀不轨，所以当他拒绝自己的时候，她是快刀斩乱麻，痛是痛的，但不过就是割肉。 她和张路元先单纯地以朋友的身份交往了三年，之后才开始慢慢变了味道。她对于他的感情，是一顿顿饭，一次次聊天，一场场约会中长出来的。就像林言说的那样，张路元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骨头上，割肉是短痛罢了，伤口过一阵就会恢复，肉还能重新长回来。可刮骨，那是她承受不了的痛，她以为往上蒙一层布就可以假装一切过去了，最后却是害人害己。 “林璟，我不是劝你和谁在一起比较合适，你仍旧可以选择莫暮雨，只要你相信自己，你可以把他完全从你的生活里剔除，不然对于莫暮雨来说也不公平不是吗，他明明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一颗定时炸弹的存在，可你却不愿意拆弹，最后还是两败俱伤。” 她转过头去，趴在桌子上，悄无声息地流泪，“你让我静一静，让我想一想。” “我出去一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想吃馄饨。” “好。” 林言走出宿舍楼，她的手指在那个电话号码上犹豫了很久，迟迟不敢摁下。 “你想知道的，我帮你问了。我们哪里见？” 第四十二章 张路元一如往常，在午休的时间去公司边上的咖啡馆里买了一杯冰美式，从繁杂的工作鹂偷得浮生半日闲。 写字楼集中区边上的咖啡馆，中午时分一向是人满为患，他正庆幸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刚好遇上一桌人离场，总算有机会独占窗边的角落，可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就听见拼桌的请求， 分卷阅读83 “不好意思，请问这边有人吗？” 他一抬头，这个拼桌的人居然是朱音儿。她上身一件一字领的浅蓝色衬衫，配的一条黑色修身一字裙，颇有都市白领丽人的味道。 “没有。好巧啊。你也在这边上班？” “啊不是，我们公司离这儿好几站地铁呢……我来找我男朋友吃午饭的，他手头的事情还没忙完，我就来买个饮料等她一下。” 朱音儿和张路元快有三年没见了，他们俩大学里也不是一个专业，自从大三退出学生会之后，他们俩之间不可避免的联系也就不存在了，回想上次见面，还是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的时候。 “男朋友？还是大学里那个？” “没有，”朱音儿的神色轻松地仿佛是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毕业的时候就分了。” “哦……”他及时岔开话题，“他在这附近上班，哪家公司？” “就隔壁大楼里的AT，你在哪家公司啊？我其实一直以为你还在加拿大。” “我在WD，书念完拿着毕业证我就回来了，长久留在那里也没意思。” 他和朱音儿的关系，在那次失败的表白后，就退化成了朋友圈的点赞好友，他是在她的朋友圈里知道她大学毕业直接找了工作，她发了个定位，公司在淮海路那里。后来如何，她不发朋友圈，张路元也不知道。朱音儿对于他也是同样，林璟对于二人关系的修复起到的作用事实上是寥寥无几，张路元的那股子轴劲，她说多少好话都没用。 “话说林璟最近怎么样啊，我好久没见她了，她还在北京吗？” 如果说，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找不到话题聊的时候，共同好友一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是啊，她还在北京，明年她才毕业呢。” “这样啊……我八卦一下，这事儿我真的好奇太久了。你们俩当时为啥没成啊，我那个时候还和她提过，说觉得你们俩有戏，结果被她一通嫌弃，说真的啊，我觉得你那个时候追她可比追我靠谱多了。”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和她就是老同学加好朋友，没什么其他的。” 张路元就好像当局者迷一样的过了四年，原来身边所有人都感觉他们俩是值得撮合的一对，从何佳到夏冰到朱音儿，人人都有一双火眼金睛，只有他一个人傻啦吧唧的毫无感觉。 “我男朋友来了啊，先走了，不然来不及回公司了，你好好加油，有空约饭！” 朱音儿一如大学里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他看见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和他一样的西装革履，论长相，这人没有他高，样貌勉强可以算中上，论工作AT的规模也没有WD大。他找不出自己不如这个人的理由，可他就是能获得朱音儿的青睐，而自己就是那个失败者。 张路元甚至后悔今天早上偷了个懒没有洗头，衬衫也是昨天的那件，身上的西装穿了第三天，他没有以一个精神抖擞的胜利者姿态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没有比她过得更好。 那个人在见到她的第一个瞬间，就把她的包和手里的咖啡接了过去，动作流畅地仿佛预先设计好了，朱音儿挽着对方姿势很亲昵，在初夏里，她的幸福感洋溢在她身边的每一寸空气里，所以她才会坐地铁来找这个人一起共进午餐。 所有人都生活幸福，只有张路元还在原地打转。 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估是，这几年过的还真是挺惨的。 * 林璟对于莫暮雨的突然分手摸不着头脑。 他的态度在几天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周日的时候还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把她背上六楼，为了这事儿，她没少受身边同学们的关心。 可之后，他对于自己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淡，说一起吃午饭，他就真的只是闷头吃饭，和林璟之间全程没有任何对话，就和边上拼桌的人没什么两样。他也不如往常一样，会在楼下接她一起去上课，吃完晚饭后送她回去的那一路，就好像在完成任务。 他们俩分手分的比林言还要难看。 莫暮雨约她去了学校边上的一家日料店吃饭，林璟以为前几天的低气压不过是他在导师的威逼下压力过大的产物，却不想三杯清酒下肚，等来的却是对面那个人冷冰冰的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 她的筷子一松，正要塞进嘴巴里的刺身就这么掉到地上，“为什么？” “林璟，你说实话吧，你根本不喜欢我，你这两年完全就是在把我当备胎，你喜欢的是你那个老同学，你和他表面上好像是没在一起，心里其实早就脚踩两条船了。你说，那天要不是林言给我打电话，你一个女孩子送一个醉汉回酒店，孤男寡女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干柴烈火的事情。” “我没有，我就算一个人去，我也会让韩成或者他店里的人帮我送啊，我一个人又扛不动他，我只是不想你大半夜还要为了我朋友的事情操心爬窗子什么的。” “是啊，你什么都不让我操心，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瞒着我，你骗我 分卷阅读84 说什么你妈的亲戚过世，还不是他的亲戚，照片亲密成那样，就差拍张全家福了吧。” 照片？张路元硬塞给她的那张照片早就被她毁尸灭迹了，她在医院楼下就把它撕碎扔进垃圾桶了，就是为了不让他有莫名其妙的揣测的机会。 “你怎么会知道照片的事情？” “瞒不住了吧？” “那个就是哄老人家开心的，人之将死，圆她一个心愿而已，你凭什么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就说我脚踩两条船。” “林璟，说真的，我以前很喜欢很喜欢你，可你真的太伤人了，两年的时间，你当时和我说试试，看来还真就是试试。你和他，你们两个人，两情相悦乐得开心，就把我一个人当傻子，蒙在鼓里，我受够了，精神出轨也是出轨，你收起自己那副无辜的嘴脸行不行。” 她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认识莫暮雨的这两年里，她从来没见过他红过脸，生过气，他无端的指责，每一句话都让林璟脑子里嗡嗡地响，“我真的没有……更何况都很久我都没和他见过，上次见是去年冬天之后我和他第一次见，你能不能别想象力那么丰富？” “我想象力丰富？林璟，你能不能别演了。我现在总算想通了，我不想再当一个接盘侠，当一个整天围着你转，傻呵呵乐的人了，成不成。我们俩就现在，就此时此刻，就分手，就当我求你了，我们好聚好散，这顿饭呢我请客，当是散伙饭。” 好聚好散，他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入耳，莫暮雨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工夫就好像是他换了个心，换了个脑子，林璟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他。 她一贯要强的性格让她还可以死顶着，林璟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冤枉，被污蔑，“你要分手，行，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我没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脚踩两条船，你信不信都好，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承认。这饭，您自个人吃吧，我不奉陪。” 她的理智支撑着她昂着头，高傲地走出店门口，她伸手招了辆车，电台里播了她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单曲循环到吐，可这两年她已经不听这个歌手的歌了，甚至不怎么听歌。 歌曲唱到副歌处，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前面的司机师傅听着不忍心，出声安慰她。 “姑娘什么事儿啊，跟师傅说说，是跟男朋友分手了，还是工作上不顺利啊。” “没事儿。只是这歌儿太感人了。” * 莫暮雨也吃不下这顿饭，他看林璟打车走了，也就买了单，转移阵地。 他去了Encounter，要了一杯Missing，三分钟里，那个高脚杯里已是空空如也。 “先生，我们老板邀请你到里面去。” 他和韩成并没什么交情，连微信好友都没加过，不过是之前陪林璟来的时候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林璟这么快已经找他告状了？ 韩成开门见山，“你和林璟分了？” “你消息够灵通啊。我和她才分了两个小时，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林言和我说的。”韩成紧了紧手里的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一拳挥到他脸上的冲动，“我一贯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可我今天就很好奇，到底为什么？” 莫暮雨问服务生又要了一杯Missing，“你知道吗，林璟曾经夹着一块肉，和我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 打落牙往肚子咽的感受一点都不好，酒意上头，他也很想要个能让他诉衷肠的人，“你别让她知道，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四十三章 莫暮雨的高中时代，也有一个对自己痴心不悔的姑娘。 那是他第一次遇上喜欢自己的姑娘，那个姑娘算不上好看，人和林璟差不多高，却比她丰润上好几个度，梳了一个很普通的马尾辫，是高中里，最不起眼，最不容易被关注到的那一类姑娘。 他答应地很仓促，原因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孩，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对他更好，甚至比莫暮雨对林璟还要再好。 莫暮雨的早餐一个星期都不会重样，桌子上的试卷永远都会有人帮他收拾的整整齐齐，笔袋里不会出现没有墨水的笔，周末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好吃的店，约会时看的电影，永远是他喜欢的那一类。 莫暮雨花了很大的力气，劝了自己很多次，他发现这个女孩是很好，真真的好，可能自己未来都遇不上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更残酷的事实却是，他对于她，没有一点所谓爱情降临荷尔蒙上升的冲动。 他对于她，始终做不到像谈恋爱那样的喜欢。 他们俩坚持了四个月，莫暮雨提的分手。 那个女孩一如之前一样，一样的好，一样的善解人意，她不吵不闹，甚至连为什么都没有问，答应的爽快极了，他们俩本来就是瞒着所有人，分手也分的很秘密，班级里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可她太好了，在这一段不平衡的关系里 分卷阅读85 ，莫暮雨没有付出什么，却收获了那么多她的关心，她的照顾，她的耐心，甚至于，她像模范前女友一样只字不提。 是莫暮雨草率地答应，让她白白付出了那么多，但在她那里，他并不是劣迹斑斑，只是做了一个早就想做的决定，说了早就想说的话。 莫暮雨因为这个事，愧疚至今。 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俩免不了打照面，那个女孩就仿佛那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吃饭打桌游唱KTV，和所有的同学们都一模一样，甚至比其他同学们更顾着他的感受。 可她毕竟是受过伤害的人，她越是平淡如水，越是满不在乎，越是扮演成没事人的样子，他心里的愧疚就又多添几分。 一方面，他为两个人分手后，关系仍就可以维持原状而高兴，毕竟，这世上恋人变仇人的例子太多太多。另一方面，她的体贴与理解，成了莫暮雨心里最大的包袱。那场仓促的恋爱，成为了对自己不能原谅的事。 “风水轮流转，韩成，我现在，就是当年的她。” 酒吧里的琴音百转千回，他的话也和那琴音一样苦涩，“现在我也已经知道她心里的人不是我，死缠烂打也没意思了。我也不想当那个模范前男友，这给对方带来的包袱太大了。她本来对我就是不忍心，如果我还去特别特别包容她，特别理解她，她肯定更加不忍心，然后就把所有事情的错都怪在自己身上。” “我有前车之鉴，我不想她和我一样，为了别人，愧疚那么久。” “原来你比你那个最佳前女友还要最佳一点哦。” 韩成对于莫暮雨是有气的，他本来就不想让林言趟他们两个人这趟浑水，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本意虽然是好心，最后却免不了变成了二人分手的催化剂。林言大义凛然奉献自己，若是被误会起来，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莫暮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她刚认识的时候教了我这句话，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我现在也算不负她的期望了。” “莫先生，我一直无法理解的一点是，林言和我说你对林璟应该算是？一见钟情？你钟她哪儿了？我也算演了些电视剧了，还真没见过看别人写个简历就能喜欢上的人？” 莫暮雨自嘲地笑笑，又问侍应生要了两瓶啤酒，“我一度以为我和她是老天给的缘分，深不可测那种。” “喝混酒容易醉，你还是别喝了，现在林璟也没法来接你了。” “酒后才能吐真言啊。” 莫暮雨和她的第一面，远在四年多以前。 他应邀，跑去南京探望了高中时最要好的老同学，高铁傍晚刚到南京，他就被这个同学拉去了鸡鸣寺，说是樱花刚开，正是最漂亮的时候，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和这南京樱花有着不解之缘，却在离场的时候，见到那个头顶飘着樱花瓣儿的林璟，原来这一场赏樱，是他和她缘分的开始。 整条马路上，只有林璟和张路元是坐在路边的，她笑得烂灿，和边上的人打打闹闹，颇有金童玉女的感觉，他当时只是羡慕，自己没有如张路元那般的好运，能遇上和自己节奏这么合拍的人。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匆匆一面之缘，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他以为这就是二人缘分的全部。却不曾想，两年后，他在C大复试结束，走出校门的一瞬间，又看到了她。 “我那天复试完，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本来还算是有点灰头土脸的，结果我在校门口，又看见她了，她好像也是刚面试完的样子，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和什么人打电话。” 大家复试完，共同的目的地都是C大边上的地铁站，他小布跟在林璟的后面，一路走一路走，跟着跟着，他几乎忘了自己要去哪里，她在哪站换乘，他也去，她从哪个出口走，他也走那个出口。 下午三点的四号线依然是人满为患，他悄悄地挤在她身旁，林璟对于身边这个心怀鬼胎的人，毫无防备。 还好北京实在是个太过热闹的城市，也还好他长了一张学生气的脸，两个人同一站地铁上，同一站地铁下，并没有什么让人感觉异常的。他当时也曾怕过，万一被误会成什么尾行痴汉，朝阳区的大爷大妈们正义感一起来，把他送进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林璟的目的地很奇怪，奇怪到莫暮雨甚至怀疑她不是一个男扮女装的人。 她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跑去了一家电玩城，买了一大包沉甸甸的游戏币。 莫暮雨对于女生喜好的理解还停留在她们对于毛绒玩具的抵抗力大多为0，他以为她是来抓娃娃的。结果林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赛车区。 从什么头文字D，那些正常的赛车，一路玩到摩托车，她一个一个坐过去，把游戏厅里每一个座位都坐了一遍。莫暮雨也买了些游戏币，偶尔装作不经意地在她边上也开上一局。 林璟从复试结束一直玩到吃晚饭，他以为她是什么赛车高手，却在余光里瞟到的是她不断被撞飞的场景。 “我当时就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 分卷阅读86 姑娘，一个人跑去电玩城开赛车，一开就是几个小时，结果技术还一直那么烂。”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的架势其实挺帅的，单手握着方向盘，脸上表情很从容，可还是一直撞车。然后她就又投币，又玩了一局。” “最后吧，她还剩十来个游戏币的时候，她跑去边上玩那个投篮机，你也知道，她的身高，全程垫着脚，结果她还一个人跟那儿玩的兴高采烈的。” 莫暮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他不论何时，想起那次见到的她，那个酷酷的，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包，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的林璟，他都觉得，当时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他的胆小让他不敢和她搭话，只能悄悄祈求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们俩可以有第三次重逢的机会，事不过三，如果真的有第三次的相遇，他一定会勇敢的走出这一步。 老天很照顾他，他们俩在机场见了第三回 ，莫暮雨见到她那样潇洒地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他突然相信这世上是有神灵的，不然哪有人能有这样的缘分。 “我当时高兴坏了，感觉脑子里就跟被雷劈着一样，是那种，老天爷要给你暗示的那种雷，你不接不行的。” 所以才有了那句，“同学，你也是C大的吗？”，所以才有了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还被林璟嘲讽了很久的搭讪。 他以为自己这次是命中注定，可这世上就是有先来后到这一说，张路元再不好，他在林璟的生命轨迹里多活了整整七年。 “韩成，我这回真认输了。”他终于明白，林璟的嘴上不管多嫌弃张路元，她心里都是真真的对他好，喜欢他的。如果不是张路元这两年恰好在国外，他恰好赶上了，连这两年的甜心蜜意，他都不见得会有机会。 “可你不应该替她做决定啊，说不定人家就真的只是好朋友呢，他们俩那么多年也没谈上恋爱，你何必自己给自己泼冷水。” 莫暮雨看见了那张照片，而林璟对自己的不忍心，远大于所谓恋人间该有的“喜欢”。 “而且你前面那话说得那么狠，林璟就不会伤着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觉得我是个烂人才会早早恢复。” “哦对了，你帮我个忙，”他从包里拿了两张门票给韩成，“再过几天她生日，你帮我给她吧，她想看这个歌手的演唱会很久了，本来是打算一起去的，现在也……反正你的名义，就说是朋友的票，她也不会奇怪，让她和林言一起去好了。” 韩成演了不少男二号，都说男二号是观众的，一向是温暖全世界，可比莫暮雨更乐于燃烧自己点燃他人的，他还真没演过。 “你为什么不等她生日过了再……” “反正结果都一样，这种回忆还是少点好。” 韩成觉得莫暮雨浑身都沐浴着悲壮感。 第四十四章 莫暮雨的彻底消失和他的突然出现如出一辙的突兀。 林璟没有在食堂偶遇过他，没有在自习教室撞见过他，没有恰巧地在图书馆的书架边，和他说一声，“不好意思，同学，让一下好吗。” 他就仿佛人间蒸发。 林言在告诉莫暮雨林璟那些话的时候，就知道退出是他一定会做出的决定，只不过没料到，最后的收场，是如此惨烈。 林璟的眼泪在出租车上已经全部奉献，她没有在林言面前落下半分因为失恋而受伤痛苦的泪，她没有闹，像是诉说一个事实般说了他们俩分手的事，她没有说过莫暮雨半句坏话，第二天照常去见导师，去上课，去公司实习，所有的生活井井有条。 这样出奇的正常才更像是一种反常。 林言感觉到林璟周围三尺内的空气都是压抑的，气压低的仿佛骤雨降至，她不知道林璟是怎么过的，至少她已经感觉窒息，“小璟，你要是不开心，你就说嘛，别憋在心里啊。” 她的理智告诉她，莫暮雨分手的时机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说他耿耿于怀的是那天酒吧的事，又或者说那天的事情是他作出分手这个决定的直接□□，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当天对自己体贴入微，脸上半分愠色都不见，还担心地将自己强拉至医院。 如果说他真的就是如同分手当天一样小心眼的人，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多此一举。而他态度转变的速度，大概只有精神分裂的患者才可以做到，或者他本身就有两个人格？ 这显然都不是，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莫暮雨有了更加直击他心口的原因。那只能林言出卖了她，又或者她本来就只是帮他来套话的。 莫暮雨不是说狠话的人，他温润如水的性格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放到古代，他一定是所有大家闺秀都向往的翩翩公子类型，那些难听至极的话，不过是他的伪装。 他还是在为自己考虑，他想逼着自己往前走。 林璟收起电脑上在看的论文，“既然他想让我活的开心点，那我就如他所愿咯。” 分卷阅读87 “什么意思？” “林言，我不怪你告诉他，我只是不能接受，你从我这儿套话。” 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好朋友背叛的人，哪怕他们都是好心。 * “小林，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这马上又暑假了，你有没有想过就一直留在我们这里，我还是蛮看好你的。” 林璟把自己埋在文字堆里，埋在各种各样的书堆里，每天就是看书，写剧本，看书，想剧本。差点忘了，现在距离暑假已经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 如果说她打算在未来换一家工作室，或者换一家公司，现在找暑期实习，然后留用，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林璟的家人毕竟还都在上海，她们家往上翻几辈子，都是深深扎根在那个城市，只有她一个人，执迷不悟往外跑。路安不止一次地催促她赶紧做回上海的打算，她也是为了自己女儿好，明明可以安安心心稳稳当当地回到故乡，工作机会也依然大把，何苦非要当一个日子过的紧巴巴，又孤苦伶仃的北漂。 “吴老师，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但这个事情，我还是要和父母商量一下，毕竟这个决定对于我之后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我要把家人也考虑进去。” “我知道，你们这种家里本身就是大城市的，家里又只有一个，肯定舍不得，更何况你老家上海，那边机会也很多，北京对你的吸引力也没那么大。” 林璟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每天闷着头写剧本，最后又免不了被枪毙被大改，但这样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痴迷。 “还有啊，你记得你进来跟的第一个项目吗，那个剧好像要拍了，如果你暑假还打算留在我们这里，你可以去跟跟组，看看现场，这剧本，我们手里是一个样，真正拍起来，又是另外一个样了。” “您放心，吴老师，这两年您一直带着我，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我一定会好好想清楚的，您放心，家里人固然重要，工作还是工作，不能混为一谈。” 林璟那天下班的路格外长，从林言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也是自己迈不过去的坎。她不是没想过留在北京，可北漂哪有那么容易。房租，饭费，通勤，社交，生活琐事，一个月下来，六七千的工资，也就是勉强度日，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把日子过的轻松点？ 人生走到这个阶段，她必须要做选择，回到上海，等于这几年的辛苦又要重新开始，机会那有那么容易就能得来，天上又不会真的掉馅饼还正好砸中她。 她给路安打电话，话刚说了半句，对面就跟机关枪一样， “小璟，我一直跟你说的，我和你爸不求着你大富大贵或者怎么样，你只要回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就可以了，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回来我和你爸给你照应着，不好吗？” 不好吗？她反问自己？ “不好。” “妈，我二十四岁了，毕业就二十五楼。我没理由还靠着你和我爸。” 她当初为什么跑来念着研究生，就是为了回家去，干一个什么人都能干的活，拿一份平平淡淡的工资，每天混吃等死吗。 她不要。 “妈，我不是来征求你和我爸的意见的，我想好了，我要留在北京，你们俩支持也好，不支持也好，我只是通知你们。” “你永远不肯听我和你爸的，我们俩又不是为了害你。”路安第一次被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林璟如释重负。 如果这个决定是早晚都要做的，不如早点告诉他们，时间会抚平他们俩心里的不甘，对于自己的选择，路安和林克勤最终都会妥协。 * 在和他分手五天后的那个周日，林璟二十四周岁的生日，终于来了。 林璟很喜欢过生日的这一天，她可以名正言顺收到别人的祝福，名正言顺地成为大家祝福和关心的对象，名正言顺地成为别人眼里的焦点，也可能是她自己那个小天地里的焦点。 每年记得她生日的人也并不多，张路元在和她认识的前六年里都记不住。 “我生日几号？” “啊我记得，七月对不对？” “OK，我们漂流瓶联系吧。” 这样的对话重复发生过无数次，终于在林璟一年又一年的重复提醒下，他终于记住了林璟的生日，五月二十八。 电脑上，时钟终于从23变成了0，手机上却没有收到什么人的祝福。 01分，02分，03分。 依旧没有消息。 往年里，她总喜欢发一条朋友圈，然后大家点个赞，评论个生日快乐，热热闹闹，就好像所有人都记得，都把她放在心上。 今年，她没有发那么一条朋友圈，原来这才是残酷的事实，那些祝福，不过是人家顺手的好意。最真实的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生日的，会准点祝福她的人，一个都没有。 十分钟后，她收到了第一条祝 分卷阅读88 福。 何佳【祝你本命年生日快乐！要不要我给你买红色内衣啊！】 她感动的近乎要流泪，可除了谢谢，她说不出其他话来。 【过生日开开心心的，生日礼物回来补给你！】 林璟不需要那份礼物，何佳可以记得她，就已经是那份最最最宝贵的礼物。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至少有一个人，记得，把自己放在心上，那已经是不容易的事，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什么事情。 她闭上眼，二十四岁，要学会面对。 周末的轻松让她这个生日过的很快活，醒来就收到两条短信，让自己去收快递，林璟仔仔细细地回想，最近两个月都没上网买过东西，路安也没说给自己寄东西，那是从哪里来的快件。 两个快递，一家公司，一个从上海来，一个从北京同城来。 上海来的那个快递，寄件人的名字是一家公司，底下的签名很潦草，隐约可以看出第一个字是张，可这又不是张路元的字迹，也不是张路元所在的公司。 拆开来，是一个精巧的黑色绒布盒子，和装戒指的那一种很像。 可惜，里面装着的是一副耳钉，是她丢了一只的，同款。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个签名，张字后面跟着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潦草的潇字。 他还是记着自己生日的，胆小鬼，连生日礼物都让他爸给她寄，连生日快乐这四个字都舍不得写，当她是傻子吗，更何况她耳钉丢了的事，一共也没几个人知道。 另一个就光明正大多了，文件袋拆开，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快递签收了啊，生日快乐，老同学，两张门票，你和林言一起去呗。】 【你到底是为了祝我生日快乐还是为了让我带她去看演唱会的。】 【当然是你生日啊，你生日，过生日的人最大，你今天来我们店里免单，不过我今天要开工，你只能自娱自乐了。】 【你就会挑好听的说，忙你的去吧，大明星。】 林璟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林言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半天过去了，连条微信都没发过，这怎么中午突然回来了。 她习惯性地去看，林言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 “小璟，我错了，生日快乐，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第四十五章 “这大白天，吃什么蛋糕啊，蜡烛都不能吹了。” 林璟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她一个人生了几天闷气，这事也就过去了。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主动和林言求和。 她嘴巴上虽然没有半句好话，脸上的笑已经憋不住了，林言眼看着她强忍着但还是深陷下去的酒窝，“白天有什么不能吹蜡烛的，窗帘一拉，灯一关，就跟晚上没两样。” “这么大一个蛋糕，就我们俩吃，这不得胖死。” “你不吃那就我吃，反正我吃不胖！” 林璟双手往胸前一抱，“行啊，你过生日，你一个人吃吧，我就不奉陪了哈。”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她为她高歌一曲生日快乐，二和四上的小火苗缓缓熄灭，林言满眼期待，“小璟，你许了什么愿啊？”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不告诉你。” 她许的什么愿？小时候，总有各式各样不切实际的愿望，但从二十岁那年开始，她的愿望都是一样的，不盼什么大富大贵，只盼没灾没难，家人平安，所付出的努力不要付之东流就足矣。 “对了，我这边有两张演唱会门票，韩成给我的，说是我的生日礼物，可又让我带着你一起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过生日。”林璟象征性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这么大方，这个歌手的票，某宝上黄牛票都是加了两倍的诶，位置还这么好，估计少说这个数一张。” 她默不作声地做了一个五的手势，“有这么贵吗？不过韩成，也不见得真是去网上买的，他说不定另有办法。” “也是，他那个抠门的主，才舍不得给我们俩花这么多钱。” “此言差矣，给我花，肯定是不舍得了，但是，”她把门票从她手里夺走，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给你，那就不一定了。” 林言脸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把椅子转回去，不敢直视林璟的眼睛。 林璟早就习惯了在林言面前揶揄二人，以为韩成和她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谁都没迈出过那一步，他们俩，名不正，言不顺，到现在，也不过就是朋友而已。 而韩成，说不定，真的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朋友。 她怕，谁先开口，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莫暮雨不就是这样。 * 24小时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一天的最末时分。 她还是没有收到张路元的消息，他寄了个生日礼物，然后 分卷阅读89 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23:59分，距离五月二十八号过去，还有一分钟。 张路元还是没找她。 23点59分30秒，还剩下最后三十秒。 元【祝林小璟同学生日快乐，离三十岁更进一步。】 璟【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哦？】 元【我不记得的话，估计能被你扒一层皮下来。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璟【你为什么不自己寄啊，匿名快递，我差点不敢签收，很怕里面是□□。】 元【前天公司事情太多，就托了我爸，不然你今天收不到，我不就完了。】这是他们俩认识以来，她过的第九个生日，他本来想当个匿名英雄，毕竟林璟已经是名花有主，自己的身份实在尴尬。 但转头一想，她要是误会自己把她生日给忘了，那可就是犯了原则性错误了，按照她的性格，和自己冷战两个星期不是没有可能，上周末的出现又那么失败，再不补救，友谊的小船随时都能翻个彻底。 元【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和男朋友两人世界美滋滋，你收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重色轻友。】 两人世界是有了，她和林言两个人在寝室把一个八寸的蛋糕吃完，甜得发腻。 可莫暮雨，除了没把她微信删除之外，他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了。 而原因，正是他。 可林璟没有资格迁怒于别人，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她自作自受，是她没本事让自己把张路元从自己的生活里抹个彻底，是她没本事平衡两个人的关系，是她，让莫暮雨没有被爱的感觉。 璟【是啊，二人世界，甜甜蜜蜜。】 元【行了，你生日也过了，早点睡，我也睡了，明天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我呢，你是读书的人，不懂我们上班狗的苦。】 璟【少在我这儿装可怜，我也很苦的，晚安。】 他还记得，还好。 二十四个小时之前，她只盼着，有人可以记得自己的生日，可以来说一句祝福的话。 人真是贪心的动物，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她又不知足，她对于这个有人，又有了期待。 * “小林，你能决定留下来，我真的特别高兴。” “吴老师，您别这么说，要不您一直带着我，我现在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大学生呢。” 林璟是吴老师这两年带的实习生里，最得意的门生，速度和质量虽然不能算最好的，但毕竟才写了没多久，能有现在这个感觉，已经是很难得，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了。 “上次我和你说的，跟组的事情，六月下旬开机，本来说是在北京，现在改地方了。”吴老师端起茶杯，深深饮了一口，卖了个关子，“改到上海了，你正好，也能回家看看，不过最好还是跟剧组住酒店，有事找起来方便点。” 林璟高兴地站起来，给吴老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吴老师！” * 还好，这场演唱会的时间，在剧组开机之前三天，她刚好能赶上。 这个歌手的嗓音还是和三十年前一样，温柔中带些磁性，可毕竟三十年了，他出道的时间比林璟的年龄都要大，除了一如三十载稳的不能更稳的唱功之外，歌里，还是多了些对于人世无常的沧桑和无奈。 谁都躲不过的事情，他已经领悟，他没法和他们这些歌迷讲大道理，可是这些人情世故，这些无常，都客观存在在那里，他没办法，只好用歌来告诉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演唱会都玩起了手电筒的套路，二十来岁的歌手这么玩，三十来岁四十来岁的歌手这么玩，五十岁的歌手，还是用这一招。 “麻烦大家把手机的电筒灯开一下，只开一首歌的时间，不会没电的，这是最后一首歌了，如果你们很想要和他说话的人，打给他，你的老公老婆，你的男朋友女朋友，或者，只是你喜欢的人，你打给他，让他听到这首歌。” 林璟的右前方，坐了一个单身的女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样子，她不应该说是一个单身的女子，只能说是一个人来看演唱会的人。 林璟没有可以打电话的人，她只能看着周围的人，那个女人，花了一个很精致的妆，用了饱和度极高的红色口红，手里提着一个Gucci的当季新款。 她的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屏幕亮着，但那个号码，没有人接。 整首歌的时间里，她都没有看自己的手机一眼。 可她哭的泪流满面。 这首歌，是这个歌手十五年前的歌，这么巧，说的就是和最好的朋友恋爱又分开的事。 林璟看着她没有接通的电话，和自己拨不出号码的手机。 原来大家都没什么可恋的人。 曲终人散，众人如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林璟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恋爱中人，“怎么样，韩成接你电话了吗？” “我没给他打啊。” “？为什么？” 分卷阅读90 “他好像最近要进组，经纪人给他拍了不少工作，今天要串一个综艺，毕竟一进组了，就没什么曝光度了，大家就会把他忘了。” “也是。” 林言其实根本不敢给他打。 她怕自己听到的是忙音，怕对面传来的是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如果逃避可以让她暂时免于面对现实，那么她宁愿一叶障目。 * 飞机落地，她跟着剧组直奔酒店。 林璟这次回上海工作，是一个人悄悄跟着剧组来的，不光张路元，她连路安都没告诉。 她还没做好和父亲母亲正面交锋的准备，怎么说服二人相信自己的选择，实在是个难啃的骨头。 她问工作人员要了第二天的通告单，这次和她一起来的不是之前带她的吴老师，换了一个编剧，她心里没底，就先去找老师求了些经验。 “新人，有机会还是要多去现场的，很多编剧跟组之后就憋在酒店里几天几夜甚至半个月不出门，这个剧本我们已经写完了，调整应该也不会太多，不过这也说不准……哎反正，前几天，有机会多去现场，之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你可能就要被关小黑屋写剧本了。” 这话还不如不问，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谢谢吴老师……” 她一看通告单，男二号的名字，手里的矿泉水“咣当”一下全翻在了地上。 程东源（男二号）这三个字下面跟着的人名是韩成。 她居然一直不知道韩成要演她写的本子？ 第四十六章 林璟到的时候，韩成第一场戏已经快结束了，谁能想到，这个以前上课老是睡不醒的人，现在可以早上五六点就爬起来化妆开工，脸上还不带丝毫倦意。 越长大，才有更多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 林璟借着他的光，搬了把椅子到他的遮阳伞下面，顺便还蹭着了他的小风扇。 韩成把小风扇朝她脸上吹吹，嬉皮笑脸地和她套近乎，“以后还得仰仗您给我多加点戏，把我写的受观众欢迎点啊。” “得了吧，我就是一打下手的，您才别给我戴高帽了，再说，程东源这个角色，本来就已经很讨喜了，”林璟推开他的手，“你就别不知足了，男二号一向都是观众的。” “不识好人心……下午你还在片场吗？还是回你的小酒店？” “在吧，而且说到剧本，你早上是不是改我的词了？” “没有……” “你别跟我装啊，我一早上都看着呢。” “就是说的顺口点吗……啊这词你写的啊？”韩成拿起自己的剧本，上面满满地做了各式各样的标注，蓝色的荧光笔划出了自己的台词，边上还拿笔歪歪斜斜写了不少关于人物的分析，好在是这么几年，他的字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然林璟一定怀疑他雇了一个枪手。 “你自己看，程东源这个时候是二十三岁，你这句台词是他加完班深夜到家，他妈给他倒腾宵夜，他说，’妈，你能不能别闹了，我真的很累。’林璟，你什么和你妈说过，’你能不能别闹了’这句话，何况看后面的剧本，程东源是个大孝子。还有啊，我这辈子，现实生活里，是从来没和我妈说过这种话，只在电视上看过。” 她嘴唇微动，声音都含在嘴巴里，“你本来也就是在演电视。” 他把剧本往她脑袋上一拍，“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晚上怎么样？一起吃饭？” “你请，我就去。” “你怎么能这么抠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我请就我请，收工了和你说。” 韩成让助理自己回了酒店，林璟在拍摄用的那栋大楼地下等他，他把车开出地下车库，摇下车窗，头一低，眼睛从墨镜的上沿露出来。 “走了，上车。” 他还真是个当明星的料，如果韩成不是她老同学，他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林璟分分钟可以变身这个人的小迷妹。 黑色的轿跑从永嘉路的树荫底下飞驰而过，离开上海六年了，这条种满法国梧桐的树，还是一如数年之前一样令人心醉。 他的车在拐进了一扇黑色的铁门，他显然是这家饭店的常客，门口的保安不仅没有半分阻拦，还把最靠里一个车位上的桩子拿开，给他专门让了一个空位。 韩成右手挂进倒档，左手握着方向盘，头向右后方看去，一把进库，几乎是教科书般的倒车入库。 偶像剧男主角大概就是这么倒车的吧，林璟在心里暗暗记下，下次写杰克苏人设的时候可以把这部分写进去。 他上半年有一部新的网剧播出，虽然收视还是算不上乐观，但当时正好赶上了淡季，很多大IP都扎在了四月份播出，再加上韩成演的又是“属于”观众的男二号，他的人气往上涨了不少。微博粉丝也正式迈入了七位数的行列。 他带上墨镜和口罩，悄悄从后门进了这 分卷阅读91 家餐厅。 “这跟你吃个饭怎么跟做贼一样，这白食还真是不好吃。” 老板给他留的是一个最靠近角落里的座位，工作日的晚餐时间，人本来就不算多，大家又都喜欢坐在窗口看看外面风景，聊聊天，吹吹牛皮谈谈理想。所以他们俩这个位置还真是，适合吃饭。 “你看看，想吃什么，放开了点，爸爸给你买单。” 林璟翻开菜单，里面各式各样“花枝招展”的图片让她的胃瞬间缴械投降，肚子“咕噜噜”连续响了几声。 “海鲜饭，烤羊架，香煎蘑菇，芝士拼盘，再来四个Tapas？” 韩成非常后悔请她吃饭这个决定，“说真的，林璟，女生还是要保持一下身材的。” “韩大哥的好意我肯定不能辜负的，哪怕一顿饭长五斤我也得给您面子啊。” 他伸手招来服务员，“你把你刚刚说的再报一遍。” 服务员飞快地在那个纸上写下菜名，韩成连菜单都没看，“除了她说的，再加一个墨鱼海鲜面，和两杯莫吉托。” 服务员和二人确认了菜名，林璟还在不停地来回翻着这本小本子，“再加一个烤鹅肝和焦糖布丁。” “其实两个人的话，您刚刚点的菜品应该已经够了。” 服务生看起来是个来兼职的大学生，非常老师，他极其认真地提醒林璟菜可能点多了的事实。 “没事，下单吧，吃不完打包带走。” 后面几个字是她说给韩成听的。 他起身，去后厨拿了一大壶柠檬片泡过的水，给她倒了半杯。 “你和这家店很熟啊？” “废话，这就我妈开的那家啊。” 林璟差点忘了，韩成的妈妈就是靠餐厅养活了他们母子，初中的英语老师还曾经借他们家饭店的菜单教她们各式各样的菜名。Tapas这个词，就是从他家的菜单上学会的。 “那我点少了。”她作势又要去翻菜单。 “差不多勒，大姐。” “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请我吃饭？” “这我们俩这么有缘，还真能进一个组，就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了？”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真的。” 他举起酒杯，“走一个。” 林璟把另一杯也推到他面前，拿起他刚倒的半杯柠檬水，“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去。我们俩都喝酒，这车怎么办。” “矫情。” “安全驾驶最重要。” 韩成的妈妈当中出来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韩成自小就是母亲独自带大的，两个人感情特别好，大概是太久没见过韩成带人来吃饭，她嘘寒问暖问了林璟不少，问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当着个客人了。 这家店的海鲜饭特别香，芝士放的很足，正是林璟喜欢的味道，酒足饭饱，她在车上还不忘夸上两句。 “这个海鲜饭是真的好吃，下次我还来蹭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市民的。” 韩成本来是怕林璟失恋后走不出来，莫暮雨的做法他理解，但是他不能认可，林言偶尔也会和他提起林璟那个“正常”的反常，谁能想到，这个工作狂小林同学，居然能和自己进一个组。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他和林言杞人忧天，林璟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而且不是那种强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放松。 她把车开进酒店的地库，帮他停好车，韩成直奔他那位于十八楼的房间，而她摁下一楼的键，走出酒店门，找了一辆橙色的共享单车骑回工作人员的酒店。 万恶的资本，她们这几个编剧组的人就只能住隔壁的三星小酒店，而韩成这帮主演们却可以在五星酒店开行政房。 她暗骂剧组这没人性的区别对待，嘴巴里还回味着韩成家饭店的海鲜饭。 她只想着下次还得再坑他一顿。 *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无数个人的微信消息震醒的。 【小璟，你快看微博热搜。】 【林璟，你认识韩成啊？】 【林璟，给妈妈回电话。】 四面八方的消息，来自各式各样的人，八百年不联系的老同学，甚至都给她发了消息来八卦。 她昨天和韩成一起吃饭的照片，她开车送他回酒店的照片，他们俩一起进电梯的照片，这些娱乐记者们的看图说话能力，简直比她编的剧本还精彩。 【新晋小生恋情曝光先见家长后回剧组酒店共度良宵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们俩不过就是一起去他妈妈的开的饭店吃了顿饭，哪来的共度良宵又哪来的见家长。 她的脑子近乎炸裂，林璟从没遇过这样的事，韩成那边也没有消息，她一下子连出门的胆子都没了。 林言，路安，何佳，张路元，她难不成还要一个个去和他们解释这不过就是娱乐记者为了交差而编出来的故事，还有韩成的粉丝，她 分卷阅读92 们会信自己和她们心里的那个男神毫无瓜葛不过就是普通朋友吗。 电话响起，来电提示是韩成。 “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这两天就别出门了，我怕有狗仔跟你。” “我最怕林言那边误会……哎我们俩不就吃了个饭吗？现在当个演员连吃饭的权利都失去了吗？” 不是失去了吃饭的权利，韩成就仿佛是动物园里的那只猴子，每个来到动物园的人都会来看他表演节目，它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可又有多少人会真的记得这只猴子呢。 演员、明星，也不过就是供人观赏的动物罢了。 第四十七章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朋友的，亲人的，同事的，她脑子里第一个最先应该交代的人，是她的老师。 “没有没有，那网上的人都是乱说的。”“您问我和那个演员？我们俩就是老同学叙个旧。”“工作啊，您放心和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我公和私，肯定尽量分明。” 她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低头认错。 她和吴老师的通话还没挂断，手机就在滴滴滴不停地响，那是路安的最拿手的夺命call。 路安从林璟初中开始，对于自己女儿这个不务正业的前桌就没什么好感，她一直觉得，光长一副好看的样子不过就是皮囊，家长会上，林璟98分的数学卷子和前面那张鲜红59，还有那个花枝招展的妈，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 林璟在饭桌上兴高采烈地和路安分享学校里的趣事，“这次文艺汇演韩成上台唱歌，你都没看见底线小姑娘的眼神啊 。” 路安：“哦，快吃饭。” 初二那年的情人节，她欢欣鼓舞地坐在饭桌前，又开始滔滔不绝，“妈，我跟你说个特别好玩的事儿，今天不是情人节吗，隔壁班一个特别好看的妹子来给他送巧克力，结果最后全给我吃了。” “哦，你别老吃人家东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不就成了。” 路安明面上不说，可心里对于韩成这个人，她实在提不起半分好感，就像电影里面演的，乖乖女好学生总是对班级里那个酷酷的又不爱学习的男生情有独钟。 她不是怕林璟早恋，谁都是从十三四岁走过来的人，情窦初开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怕的只是林璟和韩成早恋，虽然他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最多就是上课睡睡觉，作业不完成，还有谈个恋爱。他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说起来，他还是班级里那个和事佬，劝架倒是第一名，还有靠着他在班里的号召力，带着男生们在球场上一遍遍地研究怎么样才可以胜过隔了两条走廊的那个连拿两年学校篮球赛冠军——班级里有都是185大个的那个班级，当然结果还是他们班输了。 可路安根本不管这些，她整日整夜地忧心忡忡，无数次地试探林璟。 “宝宝，你在班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当时林璟手里还在飞快地摁着那个老式的诺基亚N86的键盘，兴致勃勃地用着塞班系统和那个蓝色的q/q聊天系统，在班级群里聊的正欢，“没有啊，妈你乱想什么呢。” 是她的毫不犹豫说服了路安，韩成最后一年的转学也给她下了一颗定心丸，至少，在中考的时候，女儿应该没有理由分心了。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那和韩成的离开没有半分关系。 她没想到这个人好不容易消失了八/九年，除了偶尔能在林璟的朋友圈里看到她转发一些他又去唱了什么歌，演了什么戏，给他稍稍宣传一下，她理解为同学之间的客气，也就没上心。 原来林璟和这个浑小子居然还有联系，还跑到人家妈妈面前，还上了微博热搜，说起来，要不是边上的同事一直有刷微博的习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女儿还有上演这么一出的本事。 她这个时候，想到前几个月来家里的莫暮雨，不比不知道，莫暮雨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起来。林璟今年虚岁也25了，她和林克勤在25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着结婚的事情了，现在自己的女儿私生活却是一团乱麻。 手里听筒里不断传来那个“嘟嘟嘟”的声音，听的林璟心惊肉跳，她看看屏幕上“路安”那两个白色的字看起来也张着血盆大口，像要把她一口吞下，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吴老师，不好意思，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我晚些再给你回过来，可以嘛？” “行，我先和你剧组的王老师通个气儿，反正最近你就待在酒店里改剧本吧，别去片场了，省的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出来。” 这厢吴老师的声音刚下去，路安那响彻云霄的嗓门就起来了。 “你现在大了啊，电话不打一个，什么事儿都不和我说，回上海不和我说，谈恋爱也不和我说，你之前那个学校里那个同学呢？” “妈……你先听我说行不行，你与其看那些不靠谱的八卦号，能不能让当事人给你澄清一下。” 分卷阅读93 路安一把年纪，遇事喜欢大呼小叫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现在罪加一等了，分手也不和我说，我是你妈诶，这些事情我有知情权吧。” “我这不是都和您如实交代了吗，我本来想，反正也是工作，与其让您知道我回来了还见不着面，连家都不回，这不是白让您心里痒痒。还有分手这个事儿吧，我也没想好怎么说，反正分也就分了，木已成舟，我也没吃回头草的打算。” “其实那小伙子还成啊，真的没戏了？” 林璟今年虚岁25，分手就等于一切重新来过，谈恋爱少说两三年，准备结婚一年，在磨叽磨叽，等到她三十岁，嫁不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路安不是真的怕她嫁不出去，她过去担心林璟早恋，如今反而要担心她不恋，人家高中，大学，恋爱都是谈的风生水起，只有她跟进了尼姑庵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羡慕，不着急，好不容易才有了莫暮雨这一个，虽然算不上多完美，但至少现在看看，也是可以到及格线的人。 “没戏。哎呀，妈算了，最多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吗，没人管我，不用去考虑别人还是人家家里人，我乐得轻松，多自由。” “胡说什么呢，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但你这出去几年，变得什么事儿都不跟我和你爸说这毛病能不能改改，我真的不想我同事给我看新闻，我才知道原来我自己女儿回来了。” “知道啦，我晚几天，跟组里老师请个假，回家一次。” “哎……女儿到底还是大了啊，万事不由娘。” * 新媒体时代真是一个潘多拉盒子。 虽然吴老师、路安还有韩成，都劝她不要去看网上的那些消息，那些网友的言论，去看那些营销号你复制我我复制的你一模一样的通稿，和那些糊到快变成马赛克的图片，看了只会给她添堵，可林璟还是忍不住。 网友A：“这女的也太一般了吧，韩成看起来还挺帅的啊，怎么会喜欢这种。” 网友B：“这看起来好胖啊，腿那么粗，现在男明星都这么饥不择食的？” 网友C：“恶心。” ……还有各式各样的言辞。 “我XXX。” 林璟看着这些毫无营养充满着攻击意味的评论，忍不住要问候这些个网友的家人。 不知道哪个狗仔这么巧就蹲在了这家饭店里瞄人，韩成和林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然后看图说话，林璟明明就是在酒店的一楼和韩成分手，回了工作人员的小房间，说起来她倒要真能住在韩成那个酒店倒好了，可如今通篇全都是那些个狗仔的自我想象，除了他们俩吃了顿饭，林璟开车是真之外，整个描述和事实真相半点都搭不着边。 可大家就是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娱乐新闻，她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新闻烦扰也就算了，现在的信息量这么大，韩成不过就是个小明星，过几天，她这边也是过去了。 但韩成不一样，他是怎么也能算那么四分之一个新晋小生，拥有一大票所谓的“女友粉”，这种新闻对于他的形象而言，影响是巨大的。 【你有没有我们俩以前初中时候的照片，以前唱歌跳舞的那种，实在不行毕业照也成。】 林璟关在酒店里，手里就一个电脑，哪里来的照片。 林璟抱着一副试试看的心态，在百度的搜索框里键入了“星建中学 8班文艺汇演 口琴”。 居然还真有，她在把链接发给韩成之前，自己还先欣赏了一下。 她当时还不到1米6，站在已经1米8的韩成边上，眼睛刚好到他T恤胸口的Logo，韩成和她都是学过些口琴的的人，还能拿着两把口琴做些翻琴的“高难度动作”，其实只是个噱头，但这个动作特别酷。 那首曲子现在听来吹的还真是挺烂的，可当时要让整个班级里的人都学会这么难的重奏曲子，林璟是真的把嗓子喊破，头发掉光，求着大家排练。 旧日那些情景又开始在她眼前重演，林璟还是那个林璟，韩成还是那个韩成。 今时今日，又一次有机会，他们俩要一起并肩了。 韩成的团队还在开会，商量着如何公关才是比较令人信服，最好还是可以不对他形象有上海的。 如果单纯地抛一个只是朋友的说辞，和所谓的工作室声明，人嘴两张皮，翻来翻去都是理，水军的逻辑，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视频链接给你了，你当时怎么那么黑的啊。】 【谢了，那是拍的人技术不够好，我其实很白。】 韩成在这个时候，还能接她的烂梗，那事情还不至于太糟。 五分钟后，韩成给她打了电话。 “林璟，我一会儿会发一个微博，会把你刚刚给我那个视频发上去，然后说明我们俩是老同学这件事，我会在微博上@你，你把微博账号给我，然后转发一下，就说’韩老同学好久不见～西班牙海鲜饭很好吃！大家也可以去尝尝。’ 分卷阅读94 这类不痛不痒的话，记住，你不用刻意去澄清，明白了？” “明白了。但我微博里……额……都是我追别的男明星的转发啊图片啊什么的……没问题吗……” “……那你有转过我的相关的微博吗？” “大概一百条里有两条这样的频率……” “林璟，您可真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可他的咬牙切齿近在耳边，“这样你别挂了，我发完立马告诉你，你就转。” 林璟如他的话照做，大概是自己的微博就是追星的猪猪女孩本人，比起那些营销号底下恶意伤人的评论，这一次她收到的，反而是韩成那些粉丝的安慰之辞。 “小姐姐好可爱。” “原来小姐姐也喜欢彭于晏吗！” “其实近照的话蛮好看的啊，八组的图根本看不见脸好吗。” 微博热搜从“韩成恋情”进化成了“韩成口琴”“韩成初中”。 比起韩成这个子虚乌有的女朋友，又会吹口琴又从小长得帅人又好的韩成，才是使用微博的女孩子们真正想要关注的焦点。 一个视频，他扭转乾坤，林璟的微博粉丝突然翻了两倍，韩成的粉丝半个没掉还往上连涨了好几天，他那条吹口琴的微博被人疯转，疯评，热度一时不减。 【早知道这视频这么好用，我就应该早点让你给我找出来，我之前网剧宣传的时候用一用，粉丝说不定还能多涨点。】 林璟在心里庆幸自己的班里有人记录下往日的这些回忆，却总觉得忘了做什么事。 完了，林言。 她没和林言解释，韩成忙的焦头烂额，他肯定也没空去顾林言，她看到这些新闻，万一误会了什么怎么办。 林璟脑门上直冒冷汗，心里默默祈祷，林言啊林言，你等可千万要等我给你解释一下，别听别信别看。 第四十八章 林言天高皇帝远，一个人在北京，网上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来，她除了干看着网上那些每分钟都能多上数百条微博信息，她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不是林言，不是韩成，而是那个和林璟分了手的莫暮雨。 【别信网上的那些，林璟和韩成肯定就是一起吃个饭，那些新闻肯定都是编的。林璟不是那样的人的，韩成也不是。】 【嗯，我知道。】 她真想给莫暮雨颁一个最佳前男友奖，两个和她更亲密的人还没给自己半分解释，他已经急匆匆地跑来为林璟开脱。 林言不是信那些流言蜚语，不是信那些毫无根据的胡编乱造，她在看到那条热门搜索的时候，突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和韩成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条一条可以直接一脚跨过的小溪，而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 她不敢给韩成打电话来问一个所以然，因为她没有跑去质问的资格，她不过就是一个韩成老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 更何况，林璟不过就是吃个饭，就要被偷拍，被胡乱揣测被编故事，被网上的指指点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韩成的那些狂热粉丝都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味。 她还没有做好这些准备。 她没有办法面对。 * 林璟给林言发了很多微信，都是石沉大海，如今两人之间隔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四个多小时的高铁，话要是不说清楚，任凭林言胡思乱想，要是产生了什么误会，她可是能怪自己一辈子。 璟【林言有没有找过你啊，我给她发消息，她一直不回。】 韩【没啊，是不是她还没起呢？】 璟【不可能，现在都下午了。】 韩成才反应过来，一整天，网上的舆论都能变了风向，林言那个一向爱八卦又话多的滔滔不绝的小妮子，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和林言之间一直悬而未决，没说清楚的那些话，本来就是两人之间那颗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而现在，正是引信被点燃的那一刻。 【林言有和你联系过吗？林璟说她一直不回微信。】 莫暮雨是他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她上午回过我消息。】 对面给他发来一张截图，虽然两个人只有寥寥两三句话，但也比什么消息都没有强上太多了。 【谢了，兄弟。】 莫暮雨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韩成在手机边上等了好几分钟，收到的消息却只有几个字。 【小事，林言也是我朋友，你不用这么客气。】 谁都有自己难以启齿，只好闷在心里一个人承受的那些话。 林言的杳无音信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韩成却知道，那是他们俩之间的最后通牒。 他问身边的经纪人，“陈哥，我最近有没有空回北京，或者是有要去北京的工作？” “周五吧，一早的飞机。” “能不能帮我改到前一天晚上收工就回去，我有点事。” 分卷阅读95 经纪人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如临大敌了，“什么事？” “私事儿。” “大哥您可消停点儿吧，万一再有狗仔拍着我们组都别睡觉了，您之后男一号的戏也保不齐就打水漂了。” 韩成继续插科打诨，“哎呀知道了，不会的不会的。” 【周四晚上，Encounter见。】 林言没有回复。 可韩成相信，她会来的。 * 林璟在酒店里闷了整整三天不敢出门，她一下子变的怕见人了，怕那些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闲话不停。 仰赖于外卖小哥，林璟每顿都能变着花样吃，可外卖毕竟是外卖，吃多了，也都是那股子味精和调料加起来等于长胖的味道。 她忧心忡忡地去和剧组的王老师请假，想要在晚上的时候溜回家探个亲，王老师对于手底下一个实习生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确有些反感，可念在林璟业务能力还不错的份上，还是准了她这个假。 林璟翻出来自己很久之前买的那顶棒球帽，配上厚厚的可以遮住她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跑到楼下打了个车，一屁股坐到司机正后方的位置，开始装睡。 虽然这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夏天里带个墨镜戴个帽子也是正常的吧，司机师傅没多想，半个小时后开到目的地。 林璟终于，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家。 【妈，我回家了啊，晚上你记得去买菜啊。】 【你把你妈当厨子吗？随叫随到啊。想吃什么？】 【蚝油生菜，水煮肉片，炸鲜奶。哎呀我想吃的很多，剩下的您挑您拿手的做呗。】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诶。】 林璟这几天到了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睡个两三个小时她就行了，然后就起来改剧本，现场的制片和导演也不负众望，一次次的提出这场戏拍不了，那场戏有难度，还有这场啊经费不足是不是可以删，她总算知道跟组编剧原来并不是什么好活。 好不容易请了小半天假，到了家里她的瞌睡虫就出来和她问了好，林璟顾不得换衣服什么的，空调一开，和衣就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到头睡着了。 吵醒她的是门铃的声音。 这不应该啊，她起身，睡得久了，浑身都有些发凉，沙发正对着空调，劲头很足，林璟一骨碌做起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是被路安听见看见她这个样子，又免不了是一顿数落。 可路安不可能摁门铃，林璟家里装的是指纹锁，她只要把自己的手指在门口那个金属的小盒子里轻轻一放就足矣，她摁门铃是多此一举啊。 路安的安全意识也很强，一向不习惯把快递地址填成家里，那这个快到饭点的时候，又是谁在她家门口？ 林璟小心翼翼地从猫眼里往外张望，可外面只有一片红色。 那是过年的时候贴的福字。 她在门口亲声叨叨“我靠这贴的，我能看见个鬼。” 门铃又响了一次，她气沉丹田，用很浑厚的嗓音问了一句，“谁啊？” “你爸爸。”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门口的人当然不是林克勤。 “你再不开门你信不信你家这个密码我都能给你破了。” 她赶快把门打开，嬉皮笑脸问候道，“这我一个单身女性，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你怎么来了。” “您不联系我，自然有人会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和我妈混熟的。” 他把鞋一脱，自己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就往房间里走，“阿姨的水煮肉片真的做得不错。” 他没有半副客人的样子，比起林璟，他倒更像这个屋子的男主人，虽然他还是要林璟来给他开门。 “现在您也厉害了啊，我这要知道您的消息，都是靠新闻的。” 林璟打开家里的冰箱，本来想给他那瓶冰水，毕竟自己怎么也是主人。 “我要橙汁。” 林璟都不知道家里的冰箱里还有橙汁，她可不记得路安和林克勤什么时候活的这么健康了。 “没有，只有白水。” “你不会自己榨吗？榨汁机和橙子不都在那儿。” “太烦了，还得剥橙子洗机器，这冰水你爱喝不喝，要喝橙汁你自己弄。”她把农夫山泉往他怀里一扔，还好他反应快，要不然就砸他脑门上了。 张路元倒也不客气，把水瓶往她家的饭桌上一搁，非常自然地拉开厨房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你喝吗？” 骨气两个字怎么写，林璟突然就忘了，“喝。” 张路元很娴熟地拿了十个橙子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地手剥，林璟也是剥过橙子的人，一口气剥十个，哪有那么容易？ 她在饭厅坐不住了，也走进厨房，拿起一个橙子揉起来，“你这得剥到什么时候去。” 他看了看林璟十个精致的指甲，看起来就是刚去过美 分卷阅读96 甲店不久才新做的，“这么好心啊，那你帮我把皮都揉软了，就成。” “没事，我会剥橙的啊。” “我怕你的指甲油把我毒死。” 她低头继续揉橙皮，“随你便。” 路安已经悄悄从单位早走了半个小时，可毕竟林璟现在也是难得回家了，她在菜场里挑挑拣拣了很久，就有些耽误了，一进门，就看到鞋垫上多了一双47码的超大号男鞋。 “小张啊，来了？” 路安往客厅的沙发上看看，却没有张路元的影子，林璟也不在。 “小张，小璟？” 两个人的鞋都在门口，她去房间里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出来想说还是先把饭煮起来，结果看到的却是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的台面边上，并排剥橙子。 “这么多……总算剥完了。” 榨汁机的声音很大，玻璃门的隔音也很不错，林璟和张路元都没听到路安叫他们俩的声音。 “两个人干嘛呢？” “阿姨，喝橙汁吗？” 张路元祭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把第一杯橙汁首先倒给了路安。 她很满意这一点小小的甜头，“好啦，弄完了就出去吧，我做饭了。” “我帮您把这榨汁机洗了再出去吧。”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让小璟洗就好了。” 林璟刚到喉咙口的橙汁差点又喷出来，“妈……他要洗你就让他洗呗。” “不行，你洗。” 她奉送了张路元一个大白眼，朝他做了个非常夸张的口型。 “都——怪——你——” 他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那我就不跟这儿挤着了。阿姨，我可想您的水煮肉片了。” “有的有的，小璟也爱吃我做的这个菜。你去沙发上坐着吧，上了一天班，好好休息，就别忙活了。” 他悄无声息地转身，朝林璟吐了吐舌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拥挤的厨房。 第四十九章 林璟刚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那些黄黄的渣滓清理干净，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路安的嗓门又响起来了。 “小璟，家里生抽没了，你帮我出去买一瓶吧。” “你就不能让我爸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吗？”她太久没干这些日常料理的事情，在水斗前腰弯得太久，累的直发抖。 “不行，等你爸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就现在，快去。” 她悻悻地揣上手机，踢开了门口那双47码的超大号白色板鞋，拉开门出去。才刚刚走到自家楼下，张路元却已经跟了上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路无言。 太久没来过这个超市，连货架的顺序都变了样，她在里面窜了好久，才找到家里以前一直用的李锦记。 “13.9，微信还是支付宝。” 收银员阿姨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七个字， “支付宝。”“微信。” 她才不要抢这个功劳，爽快地让张路元付了帐，“嗯。扫他的，微信。” 他提溜着一大桶酱油，掀开门口的塑料帘子，颇有一番接地气的家庭煮夫的味道。 “你还真是来蹭饭买酱油的啊？” “这不……我们俩好久没见过了……见一见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嘛。” “胡扯吧，就上个月我还救了你一回。”她伸出五个手指头来，“给你个机会，五分钟，来者不拒。” “我靠你和你们班那个小明星怎么回事啊还上微博热搜还有你们那个什么雨林璟你私生活怎么这么复杂这么乱。” 张路元一口气，连个喘气的口都没给留，这小子哪来这么大肺活量。 “你他妈……什么……玩意儿？” 她扭头回来看他，一条腿已经迈进前方的斑马线，可眼前的信号灯分明是红色。 张路元把她一把拉回上街沿，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风驰电掣，擦着她的胳膊开了过去，林璟那不长的头发被吹起，刮进她的眼里。 “你都多大了啊。过马路连红绿灯都不知道看？” “哦你有眼睛，网上那种瞎编乱造的东西你也敢看？” “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又没有什么消息来源，这网上有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心里自然是要抖一抖。” 她低头盯着脚底下灰色的方块，心里不知道怎么就走了神，原来这一块的长度，刚好和她的鞋一样的大，“那你还来问我干嘛。” 张路元的声音从头顶心传下来，听的她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林璟甩开他一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我可谢谢您嘞，您少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说你妈跟我说你分手了？真的假的啊。” 今天果然是场鸿门宴，不过她明明是那个请客吃饭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饭桌上的项羽。 分卷阅读97 “真的啊。” “什么时候。” “上个月底。” “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你能不能别老戳我伤疤，”面前的车流已经停了，“绿灯了，过马路。” 哪怕她先走了起来，张路元三步并两步，也能立刻追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改主意了，不想回答了行不行。” “小人。” “嗯，确实，”林璟拿手比了比身高，“和你比起来我的个子挺小的。” 她总有一百种方法来堵他的话，和她斗嘴，张路元永远都是败下阵来的输家。 “就你道理多死了。” 他很自然地把她她的脑袋上的一头毛揉的一团乱，“诶，我送你的耳钉呢。” “我留在学校了，没带回来。哦对了，你要吃冷饮吗？” 张路元猝不及防，话题怎么就变成了冰激凌，“啊？什么？” “我有点想吃三色杯，前面有家批发冷饮的小卖部，正好有免费苦劳力，你陪我去批发点扔家里冰箱吧。” “你不是不在家待？” “我爸妈吃。” 林璟在五个大大的冷柜前面跑来跑去，“可爱多来五个。”“这个这个香草味和芒果味的八喜各来一大桶。”“甄稀 提拉米苏的来五个。”“还有娃娃雪糕和光明冰砖来五个。再加一个三色杯。” “林同学，这么吃真的会胖的。” 她理直气壮，“这我买给我妈的，不行啊。” 冷饮店的老板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财主”很是满意，给她一大箱封好，摁了好一会儿计算器，“小姑娘，一共是92块，我算你90块。微信还是支付宝啊。” “谢谢老板，微信。”她往后让了让身子，给张路元让出了位置。 他缓缓从尾兜里摸出手机，眼角瞟一下身边的罪魁祸首，林璟双手抱胸，脸上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嗯……微信……微信……” 老板理所当然地把箱子送进他的肘弯，将酱油把手勾在他的手指上，“帅哥谢谢您嘞，一路好走。” 走出五米，那老板的声音还是余音绕梁，“你们家附近卖冷饮的都这么热情的？” “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是看上你了。” 他抬脚就要去踹她，林璟往前跳了两步，他一下重心失衡，差点当街摔个狗啃泥。 “害人终究害己，施主还是早早回头是岸。” “我去你的。” * 韩成在Encounter坐了很久。 他一进门就火急火燎地嘱咐当天吧台的调酒师，“如果林言小姐来了，直接让她来里面找我。” 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那个爱穿浅色长裙的女孩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武侠小说里，从小失散的青梅竹马手里总有那么一个信物，两人拿出来一对，便可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日思夜想十几年的儿时伙伴。 可韩成除了一些所谓的共同回忆，手里一无所有。他终于知道了那些女生口中所谓的安全感到底是什么。 经纪人陈哥给他发来消息，手机屏幕亮起，已经是十一点了，再有一个小时，林言的宿舍就到了夜里封楼的时间。 【韩你明天还有杂志拍摄，你别忘了。早点休息。】 林言在Encounter的门口的那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很久，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走回Encounter的门口，怎么也不敢推开这扇门。 她一直走到了十一点过，整条街越发热闹了起来，身边的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地推开一扇扇霓虹灯地下的门，传来的是各式各样噪杂的音乐声。 林言心里有些怕了，她没地方可以躲，总算推开了那扇等了她很久的棕色玻璃。 她刚进门还没缓过神来，已经有人来引她，“林小姐这边，我们老板等了您一晚上了呢。” 韩成悠闲地坐在酒吧最里面的一间包厢，眼前已经空了两个杯子。 她强迫着自己镇定，站在最靠门口的位置，死死抓住背后的门把手，手心直冒汗，“哇，我们这大明星突然找我什么事儿啊？” “你能不能放过那扇门，我觉得它挺疼的。” 林言的手心被深深刻下两道长长的印痕，她松开把手，捋了一捋身下的白色纱裙，坐在了最靠门口的位置，离他感觉能有五米远。 “一个门把手它疼个鬼啊。”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林言一下傻了，什么小时候，她记得清楚，和韩成是一年半以前因为林璟才在这间酒吧认识的，当时正是她刚失恋的时候，两人什么时候还有小时候的交情了。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 “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你有手肘的外侧有个疤，是你四岁那年转呼啦圈的时候在家门口的水泥地摔的 分卷阅读98 。 林言不自觉地去摸那个位置，二十年过去了，那个疤已经很淡了，和手肘处的纹路混在一起，一般人基本上看不出来，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又有什么人能告诉韩成这些。 她又向外微微挪动了一寸，“我们俩？以前难不成认识？” 林言的记性算不得多好，但是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别说叫韩成的人，韩这个姓，也只在小学同班同学那里见过一次，韩成这个名字，绝对没有。 “不对……我肯定不认识你啊……你不是和林璟是老乡嘛。” 林言心里开始默默盘算，知道自己摔过跤的除了爸妈，就只有小时候住在她家对面的杜启，哦还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剩下再没有其他人了。 她和杜启足足有二十年没见了，模样已经忘了大半，小时候她最爱去杜启家蹭饭吃，杜启妈妈做的一手好西餐，最擅长的，好像就是……西班牙海鲜饭？ “韩成啊……”林言拨着自己的手指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做杜启的人？” 他回的果断，“我不认识他。” 林言心里打着咕噜，韩成接了下一句话。 “我就是他。” 天底下最狗血的情节在林言眼前发生，儿时好友改名换姓成了明星，在自己身边待了一年半她居然毫无察觉，甚至还对他芳心暗许。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第五十章 韩成并不知道父母离婚准确的原因，当时的他还太小，除了夜里总能听见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和父亲神智不清的争辩能给他一些讯号外，他连被带进肯德基询问“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哪一个”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在他五岁生日刚过两天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韩成的母亲不是什么可以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女，为了这份所谓的爱情，她辞去了自己曾经拥有的前途光明的工作，一心在家相夫教子，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抛弃的悲惨命运。她不得不重新找一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待在家里可以照顾他的时间，也是可以掰着指头算的出来。 21世纪的新时代，离婚不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邻里街坊都看着韩成的父亲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上货车，师傅开走，从此他成了那个所谓的“没有爸爸”的孩子。 大家都学会了教自家的小孩子不去嘲笑别人，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可和他一起玩的人，却依旧明显的变少了。 除了林言。 在韩成妈妈没有空搭理他的日子里，住在他家楼下的小林言和林爸爸林妈妈，常常招呼他去家里吃饭，林奶奶会顺手把一个人在幼儿园的韩成一起接回家，林言会给他喂糖吃。 他当时的名字还叫杜启。 虽然没有了爸爸，可夜里那让他没有一个晚上可以安睡的争吵声也就此终止，虽然没有了一直陪着自己的妈妈，可林爸爸林妈妈对他也是那么好。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能把自己嘴巴里那一块饼干掰半块分给他的小林言。 五六岁的孩子，哪里知道爱是什么，他只知道，林言和她的家人，都是打心眼儿里对自己好的人。 那是韩成对于童年残存的记忆里，最快活的两年。 但七岁那年，母亲毫无征兆地把浙江老家的房子卖了，她帮他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还带着他，去了小区边上的派出所。 他看过电视，小孩子只知道坏人才会被抓，才会被送进警察叔叔的手里，自己最近也没有犯错，没有和老师吵架，没有和同学打架，就连学校里难吃的盒饭他都乖乖吃完，为什么要被抓起来。 他一屁股坐在家里的地板上，就是死活不肯起来。 韩妈妈细声细语地安慰他，“杜启乖，我们有点事儿要去找警察叔叔，别怕，就一小会儿，事情弄完妈妈就带你出去玩。” 杜启听到“出去玩”三个字，眼里都闪着光，韩妈妈一直不知道忙些什么，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能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了。而且今天本来还是要去学校的日子，不用上学，还能和妈妈一起出去玩，天下的美事莫过于此了。 “警察叔叔不是会抓我吗？我不会被关起来？” 他还是半信半疑，上个星期，他问同桌借的半块橡皮被他不小心弄丢了，他很担心，警察叔叔是不是会因为自己偷东西而把他关进去，可他真的是不小心弄丢的，没有藏起来，也没有占为己有。 “警察叔叔只抓坏人，我们是好人，杜启是好孩子，我们只是去找他们帮忙的。” “真的？” “骗你妈妈是小狗。” 韩妈妈拿出一块巧克力，“妈妈和你一起去呀。” 小韩成兴高采烈，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那我们快去，然后就能出去玩了。” 韩成不知道妈妈和警察叔叔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韩妈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妈妈带他坐上了一辆车，车上有很 分卷阅读99 多箱子，都是他的玩具和衣服，他问韩妈妈，他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好玩很好玩的地方。”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韩成一下急了，他昨天答应了小林言，这周末要和她一起去少年宫的，他去报名学吹口琴，林言去学画画，他学会了，要给林言吹她喜欢的歌听，林言学会了画画，就给他画一幅，挂在他的小床边上。 电视剧里的人总说“不辞而别”，现在妈妈说的以后都不回来了，是不是就是不辞而别，那他和小林言的承诺，还怎么实现。 他眼眶里已经噙着泪，虽然知道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可他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妈妈，为什么呢，我和林言说好了，要一起去少年宫上课的，我不遵守承诺，她会生气的。” 对付孩子的手段莫过于骗，韩妈妈轻抚着韩成的头发，“林言他们都知道了，妈妈帮你和他们说过了，林言不会生气的。还让你要乖乖听话，不要老是和老师吵架。” “真的？” “真的。” “还有，宝宝，你以后不叫杜启了，你和妈妈姓，你姓韩，叫韩成，成功的成，我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新的学校，你和同学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要记得，要说你的新名字，知道吗。” 韩成这一次没有问为什么。 爸爸走了，他跟着妈妈过，当然是要随着妈妈的姓。 韩成，韩家的人，做事都能成，妈妈自然是希望自己做事事事能成。 他不再是杜启，而是韩成。 韩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口琴，“你想听什么歌，别太难的，我记不住谱子的。” 林言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韩成，就是从前她家楼上的杜启。 杜启刚走的时候，她的确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他毕竟是自己童年时最要好的朋友。可小孩子，感情来的快，去得也快，时间久了，她交了新朋友，升了学，认识了新同学，杜启这个名字，就像是她家里积了灰的芭比娃娃，被她抛之了脑后。 谁能想到，杜启摇身一变，变成了韩成。 “我不想听。” 韩成还是自己吹了起来，很老的曲子，《欢乐颂》。 可她却听不出半分欢乐的意味来，从韩成口中传来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被愚弄了整整一年半，韩成看了她整整一年半的笑话。 “没事儿了吧，我走了。” 她夺门而出，韩成一个箭步抓住了她要开门的手。 “林言……其实我……” 林言倔强地抬头，和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女孩如出一辙的眼神。 “你怎么样，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韩成演的电视剧不能说多如牛毛，可表白的戏份不管是他，还是别人，他也看了不少，到了自己嘴巴边上，却是那么难以启齿。 和自己在一起，对于林言而言，可能未必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她可能不能见光，他们俩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连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逛个街可能都是不能实现的奢侈愿望。 他给不了林言最寻常的恋爱，他们俩可能连在家里接个吻都要看好窗帘是不是拉上。但在韩成重逢林言的时候，他的心里就起了波澜，小时候那不知所谓的情感，在近二十载后，他终于明白，那个是喜欢。 “林言，我们在一起试试好不好。” 她等着一句话等了太久。 * 张路元收拾完桌上的风卷残云，非常“顺便”地起身拿了垃圾桶帮着收拾桌子，然后还要厨房洗碗。 路安赶紧给林璟使了个眼色。 “小璟，哪有让来家里的客人干活的道理，你去洗。” “他不拿自己当外人，我起什么劲，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来蹭饭顺便洗个碗怎么了。” 林璟一屁股坐进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着东方卫视黄金档的电视剧。 自从开始干这一行起，电视上的电视剧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单纯，她总想给编剧挑点刺儿，但要是林克勤和路安跑到自己面前说这电视剧编剧多不靠谱的时候，她又喜欢给人家辩解，说到底，还是同行，还是得给个面子，也只有同行，才知道这份工作的艰辛与苦楚。 上星的电视剧剧情大多是过得去的，可那些三十来集的电视剧非得拉成五十集，演员肯定都是出名的，不是当红花旦也是流量小生，可到底演成个什么样，那可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一边是在洗碗的张路元，一边是正在追的热剧，路安顾这边也不是，顾那边也不是。 林璟的心安理得让她心一横，张路元不就洗个碗吗，男孩子干点家务活也是应该的，以后结婚了也是要干的。 路安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结婚了话题，她怎么看，两人都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她挤了挤沙发上的女儿，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这剧挺好看的 分卷阅读100 ，我特别喜欢那个男主角。” 路安说的是男主角，眼睛看的却是厨房里的张路元。 林璟放下自己盘在沙发上的腿，“妈，这沙发这么大你干嘛非得挤我，要我说，这男主角，也没有那么帅。” “你爸陪我看了这么多电视剧，他就说过这一个男主角帅，我和你爸都觉得帅的男演员，那肯定是好的。” 林璟晚上本来就要回剧组的，对于这个话题，她实在是听着脑壳疼，于是跳下沙发，拉开厨房的门。 “你好了没，我要回组里了，你走不走。” “快了快了，就没两个了。再有五分钟。” 林璟指了指水槽里剩下的碗筷，“快归快，碗还是得洗干净。” “知道了，我的林大小姐。” 二人和林璟父母告别，路安目送二人下楼，一边还不停说着林璟这个女儿不着家，一路走到二楼，她“小张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啊”的声音依旧“余音绕梁”。 “难道从来没人投诉我妈的嗓门扰民吗？” “哪有这么说你亲妈的？”张路元扑哧一笑，从口袋里摸出汽车钥匙在她眼前一晃，“我开车来的，你们剧组酒店在哪儿，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也不太安全，我送你。” “行吧，那我不跟你假客气了，你就往五角场那边开。快到了我给你指。” 林璟坐上张路元的车，系上保险带，两个人的手机一起响了。 “我靠。”“我的天。” 二人微张着嘴，手机屏幕朝着对方的方向，上面是同一张图片，虽然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发件人。 “他们俩居然要结婚了啊？” 第五十一章 林仁禺和何佳，分别给张路元和林璟，发来了一张邀请函的照片。 他们俩从小到大的情分，终于在双方二十四岁那年修成了正果。 “他们俩可真够着急的，你说不会是何佳怀孕了吧。” 张路元的本意是开个玩笑，林璟却给他吃了一个“毛栗子”。 “乱说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怀孕了又怎么样，怀孕和结婚又不是一码事。结婚了也可以不生孩子，生孩子也可以不结婚。” “没想到啊，小林同学你很想的穿吗。” “废话那么多，快开车。” 林仁禺和何佳在上海的婚礼定在了四个月后，其实本不必这么早告诉他们俩，但何佳有意做媒，给二人派了个伴郎伴娘的活儿。 黑色的越野车驶进隧道，张路元打开车灯，外加上头顶上白色的隧道灯，本应是漆黑的长廊现在比外面亮的多。 “林璟，刚刚林仁禺说他和何佳下个月初会回上海一次，你到时候抽个空，一起约个饭呗。” “我尽量，再说我也没当过这伴娘，他们俩这冷不丁说要结婚，我这还没反应过来呢。” 103.7还是喜欢放老歌，那天夜里居然放起了红日，小时候听这首歌，林璟觉得不过是“燃”，KTV点一点，气氛就起来了。 可等到大了再听，才知道红日里那句“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是那么多么让人感动的情话。林璟高三那年，李克勤来了上海的新天地跨年，红日这种金曲到不能再金曲的曲目自然是现场压轴曲目。 那是林璟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现场版，李克勤当时已经是快要50的年纪，还是可以把副歌部分一次又一次的加速，越唱越快，林璟不是李克勤的粉丝，这首歌明明是首欢快的曲目，她听着听着，居然鼻头酸了起来。 几个月后，李克勤在我是歌手的总决赛里，唱了爱是永恒，却把红日的曲调编进了这首歌，林璟听着听着，突然潸然泪下。 林璟坐在副驾驶，也没多想什么，就跟着哼唱了起来。 “你到现在还喜欢李克勤的歌啊。” 那次现场之后，林璟去翻了李克勤以前的很多演唱会来看，把他以前的碟能买齐的基本上都买回去了。 “是啊，我这个人很长情的好伐。就这首红日，你仔细听，其实里面歌词特别有意思，。” “粤语歌真的不是我的菜，我也听不明白他唱了点啥，您老还是放过我吧。” 林璟从大一开始在网上到处搜集他的碟，太早的cd和卡带基本上也没希望找到，于是她目标只是演唱会，几乎买齐了他大多数演唱会的碟，唯独一张，她怎么也买不到DVD，只有CD版还有某宝店家还在出售。 她也不过就是顺口在微博上发了一句，林璟没时间自己去香港的老店里淘，淘宝上二三十块的版本她更是不敢买了，这场演唱会她在网上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却想要一张现场碟。 几个月后，林璟的生日，收到了一个来自上海的包裹。 李克勤的那张DVD，张路元寄给她的。 她拆开包装的那一刹那，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你怎么想着送我这个的啊？】 【微博上看到了咯 分卷阅读101 ，之前我妈飞香港，让她顺便帮我去信和中心那里看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只不过可能是二手的，不过你也别挑了，有就不错了。】 林璟把外壳上淡淡的灰尘掸去，这张碟的年纪应该有十五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放得出来。 她把电台的音量调响了一分，“你还记得你送我那张碟吗，那场演唱会里的红日是我最喜欢的一版。” 张路元当时还真的只是觉得顺便，反正彭林之都是要出差的人，顺手带个东西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一般人想要的都是化妆品啦，衣服啦，他要的东西出人意料些。 “啊……那张啊……我记得记得，只不过歌你就别和我说了，李克勤这歌手我就认得红日这么一首歌，您还是放过我了。” 车开出隧道，李克勤的声音也缓缓消失，车开到马路上，不似白天的重见天日，反而觉得外面比里面暗了几寸。 “你说他们俩现在都已经修成正果了，我们俩咋就这么惨，都是单身狗一条。” “前面左转。别听导航的。” “一个人有什么惨的，乐得开心，没人管，也不用管别人，多自由。” “小林同学，你老是这样想，以后很有可能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这事儿要操心也是我妈的活，您关心这么多，该不是想当我爹吧。前面，开过高架以后右转。” “人还是要有个伴的嘛，一个人多孤单。其实吧……如果你真的没人要……我也是可以……” 张路元一说话，精神就没集中，“大哥红灯！”，他一个急刹，车是才过停车线就停下来，林璟也系了安全带，还是被惯性重重地弹回坐姿靠背。 “你开车能不能当心点啊，这我的命都在你手里呢，您想自杀别拉我做垫背的成不，我这花花世界还没看够，还想多体会几年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 林璟不想和他玩什么三十岁未嫁三十岁未娶的把戏，她料到了张路元要说的话，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他的喜欢，她不喜欢安定，偏偏喜欢折腾，豁达过了头，就成了不讨人喜欢的开放。 当然，她更不想坐实莫暮雨的那句莫须有的指责，哪怕他的本意不是说自己水性杨花，林璟此时此刻，也不可能转头投入张路元的怀抱。 “行了，我到了，你自己开车路上小心，别闯红灯了。” 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林璟，其实我……” 她扭头进了酒店的专门，背朝他挥了挥手，“有事下次见面说，我回去赶稿子了。” 她装傻的本事真的很差。 * “其实你们俩在美国办婚礼不就成了，干嘛非得回来弄，飞来飞去也不嫌烦吗？” “我们俩这可是专门为了你创造机会，伴郎伴娘，这种好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四个人约了周末的下午六点，林璟匆匆忙忙从剧组里溜出来，足足晚了半个小时，三个人到的早了。就扯皮闲聊了起来。 “我靠，林大哥你对我要真有那么好，我婚礼当天给你跳脱衣舞都成。” “你就听他哄你，我们俩爸妈啊朋友还是主要在国内，美国朋友其实很少，结婚总归是开心的事情，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嘛，以后能回来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就回来了办了呗。” 林璟一口气跑了八楼，跑到饭店门口，找到桌子的时候还在一口一口地大喘气。 “进……去……点……让我……” 她把张路元赶进沙发里侧，“你怎么老是这么凶啊。何佳你看，她天天就这么欺负我。” 她端起桌子上的冰水就忘喉咙口里灌，“你别恶人先告状了，我这一个月和您见不了两回的，欺负你，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那个杯子是我的……我喝过了……” 一年一年的过去，何佳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就是没法在一起的一对，分明是一对璧人，说的每句话都那么像“打情骂俏”，却偏偏都死守着那条所谓的“朋友”的警戒线，死死不肯放手。 “说正事，你们俩下个礼拜或者下下个礼拜有没有空，去试试伴郎伴娘服，再陪我们俩挑几身敬酒的礼服。” “周六下午。”“周六下午。” “你们俩倒是有默契啊。” 张路元筷子往水煮肉片里伸，脸却正对着对面的何佳，“谁和她默契，上班的人，也就周末还能休息了。”然后何佳，就看到一片肉，稳稳地落入林璟的碗里。 “正好，下周六我们老师放我半天假，本来也就是打算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出来陪你试衣服正好。” “那这样，下周六，张路元你去酒店接林璟，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我们直接店里见。” * 何佳帮林璟先挑了一件抹胸的白色小礼服，裙子很素净，没有什么多余的缀饰，长度到林璟的脚踝。明明何佳是新娘，给林璟挑衣服的兴 分卷阅读102 致比给自己还高。 她还不忘提醒那边的两位男士，“我们小张的衣服得跟着林璟的裙子挑啊。” 林仁禺抽了一件灰色的西装，有淡淡的千鸟格纹，“这件还不错啊。” 林璟也赶过去凑了个热闹，角落里有一件纯黑的西装，虽然看起来很普通，可翻边的设计却很特别，用深灰色的线淡淡的花纹，演色没有用黑色，而是用了深灰色，颜色接近，却又让人觉得很舒服，很自然的过渡。 林璟的手刚搭上那个衣架，她的手也被另一只大手覆盖。 “这么巧？我也觉得这件好看点。” 第五十二章 “我现在看看它其实也挺一般的。” 林璟挣脱那五个手指的覆盖，收回自己伸出的那只小手，不知不觉里，从前那个肉肉的小手，现在已经瘦的指节分明，不变的是，它还是那么迷你。 “那就试这件了，黑西装搭我们小璟的白色伴娘裙，才是经典嘛。” 何佳搭上林璟的肩，示意远方的领结领带区，用轻到只有对方可以听见的声音和她咬起了耳朵，“你们俩一天不抬杠是不是会死。” “会。” “那拜托您至少在我结婚那天收敛一点成不。” 林璟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俏皮，右嘴角稍稍下垂，耸耸肩，不答话。 “算我求您了。” “我尽量，尽量，”林璟又扭过脖子，深深地望了一眼那边还在挑选西装的高挑侧影，“你让他别老和我抬杠倒是真的。” “嗯……你看着个领结怎么样？” “我觉得领带好一点，他一戴领结跟酒店大堂经理一样。” 林璟随手拿起一条黑色真丝线迹提花款，“我觉得这种就挺好，不过还是让他们男人自己挑吧，反正丑的美的，都不是我。” 张路元已经从试衣间里出来，他人高，给他拿的是52号的尺寸，衣长却只是刚刚好。上班这几个月来，他准时下班的次数还没加班的次数多，他又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每天晚上累的半死回到家里倒头就是睡觉，偶尔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家睡上个六个小时，还是得起来上班，活活把他累瘦了。 52号的西装，耷拉在他身上，除了衣长和袖长之外，全都是宽了不少。 “今天看好买回去之后给他找个裁缝改改，这也太大了。”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这件黑色翻边西装在他身上，却依然把他衬的很是精神。 太过宽松的领口让他有些不自然地别了别脖子，“的确是太大了。” “快快快，张大哥你去找个领结或者领带什么的，然后打上，好看看整体效果怎么样。” 张路元在那个桌子上扫了一眼，领结是看都没看，他本来就不是主角，喧宾夺主是万万不可的，领带的话也应该是低调点好些。 “好了。也没什么太好看的，就这条吧。” 何佳一看，差点背过气儿去，这两个人的眼光还真是一模一样。 两个人并排往镜子前面一站，如果不是因为伴娘伴郎服都要比新人的礼服素上不少，他们俩人到颇有要结婚的感觉。 “还成，我觉得他们俩就这样就可以了，把尺寸量好，改的合身点，基本就没问题了。” “行，你觉得好我就觉得好。” 这次再见，林璟才发现，林仁禺对于何佳一直是，好好好，是是是，老婆大人最大的态度。林璟见惯了他万事都爱拿主意的样子，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气管炎”的潜质。 “何佳，你前面你是不是还要试敬酒服来着？” “哦对，上次没来得及，我已经看好了，就是那几件里，你陪我挑两件。” 何佳看上的，一件是淡蓝色的出门纱，裙子上的每一朵花都是用法国蕾丝手工绣制的，设计师给它起名叫夏日之话。另一件是宝蓝色的斜肩小礼服，全真丝手工定制，没有多余的缀饰，one piece到底，非常大气的款式。 “我觉得前面一件好看点，不过两件都要了不也可以吗，你一辈子也只结一回婚，他不会有意见的。” “我就是觉得有点浪费……毕竟定制一件的价钱不便宜，虽然我知道他不差这么点钱，可我毕竟也只穿一回。” “就是因为只穿一回，所以，才要对自己好一点嘛，那我们小林先生怎么说？” 何佳低头，脸微微泛红，林璟一出神，想起来好多年之前，那次运动会的时候，何佳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如此害羞的一笑。 其实是早有征兆。 “他说我穿着都好看呗，说是一晚上多换几次衣服也没什么不好的，让我都买了。” “那不就完了，你穿着是真的特别美，嗯……就好像仙女下凡那种。” 她提起裙摆，“你就别奉承我了，求您了，哦对，我带你去看看，我主纱的样子。” 何佳领着她，走进一片纯白，林璟小时候，不觉得穿婚纱是多 分卷阅读103 么令人羡慕的事，那么大的裙摆，想着要拖在地板上抹灰就有些心疼。 可当她真的走进这片婚纱区，她才知道，为什么女人是那么想要穿上一件属于自己的婚纱，每一条裙子，每一片纱，每一朵花，每一颗缀饰，都是那么摄人心魄。 “喏，就是这件。” 林璟没听见何佳的声音，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边上模特身上的那条鱼尾长纱，怎么也挪不开眼。 “这件好看吧，我上次来的时候本来也想试这件的，后来设计师说这件一定要全身定制，得等半年，我和他等不了那么久，就只好找可以改的成衣。”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牌子，这件婚纱的名字叫做，“玻璃之心”。 连名字都是那么和她的心意。 “你要么也试试？反正也无所谓，我再去把那件夏日之话上身给林仁禺看看。” 林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提议，非常心动，原来所有女人在婚纱面前都是那么没有底线，随时都能被收服。就算是可以说出，“以后结不结婚我都无所谓的”的林璟，如今连半分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她和何佳从试衣间里出来，步子都有些不会迈了，张路元才把那一身西装脱了下来，见到穿着那件“玻璃之心”的林璟，他当场就后悔了。如果他还穿着那套西装，四舍五入，这一瞬间，他们就是新人了。 张路元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穿这件……还真的挺好看的啊……” 何佳双手搭上她的肩，“是吧，特别好看，也不知道未来谁有福气给她买这件。” 她双手在胸口一抱，“我才不用别人买，要是喜欢，我挣了钱自己买就成。” 张路元宛若被施了摄魂术，他的目光就在她身上死死地粘住，何佳说的话字字诛心，到底有谁，有这样的好运，能有机会，为她披上这件婚纱。 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如果，如果有如果，他甚至愿意当初刷卡买下这身婚纱送给她。 张路元的目光盯的她双颊滚烫，她难得地扭捏了一把，“我这婚纱瘾也过够了，何佳，你和我一起去换衣服嘛。” “你等我一下，马上来。” “林璟，其实我现在在的公司，给的工资真的还挺高的，如果你……” “小璟，走，我们换衣服去。” 张路元的话再次被卡在了喉咙里，后面那半句，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当口说出来。 他们俩好像一直找不到一个对的时机。 * 婚礼如期而至。 这是林仁禺和何佳的婚礼，也是S中2班的老同学大聚会，陈虹玉，夏冰，程班，郑老师，那些好多年没见过的人，一次都见全了。 酒店一楼的花园草坪上，林璟跟在何佳的身后，帮她提着长长的裙摆，向林仁禺和张路元走去。 程班当了二人的证婚人，虽然她和林仁禺是打幼儿园就起的交情，可要真的说和他同在一个校园里十几年，最开心，最开心的日子，却是那些整日被试卷缠身，脱不开手的日子。 程班笑呵呵地站在台上，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服，上高中的时候，程班一件冲锋衣能穿大半个冬天，但却从来没穿过一次西装，这是所有S中的同学，第一次看到程班穿西装，四十五的年纪，一下就变成了三十五。 教语文的老师说话总是慢条斯理，还自带故事模版。 “今天是我以前的学生，林仁禺和何佳的婚礼，首先我要在这里，表达对他们俩，最最最最诚心的祝福，长恨歌里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我们一起，祝福他们在今天，喜结连理。”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林璟看着已经程班那两道逐渐变深的法令纹，和头上已经有些变灰的短发，眼睛就红了。 “他们俩在我班上的时候，我其实已经看出来那么一点不对劲儿了，但我知道，他们俩没谈恋爱，我当时就觉着，有朝一日，我肯定有机会吃着这俩人的喜糖，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其实一直知道，但我不说。” 程班说着说着，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还有他的小虎牙。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作为他们俩的高中班主任，很自豪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学校是个很浪漫的地方，是一座象牙塔，在这里遇到的人，他们对你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企图，有的，是那一份最最单纯的冲动，最最最懵懂的喜欢，最最真挚的爱。” “他们为我们所有人做出了最好的榜样，我真诚地希望，如果在座的各位，如果有谁和他们一样，又遇到了那个曾经的老同学，又恰好，你对她芳心暗许，我请你不要犹豫，这将是你这辈子最美好的一份感情，拜托你勇敢的，去试一试，说不定，你也能和我身边这两位新人一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我真诚地祝福我身边的林仁禺和何佳，这对天成的佳偶，希望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度余生。” 程班深深地向新人鞠了一躬，再没有说 分卷阅读104 话，抬头挺胸地走下台去。 林璟手里的纸巾已被她揉成一团，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哭的却更凶了。 张路元几乎没有思考，就把她一把揽进怀里，他西装的肩头，很光荣地被林璟的睫毛膏“染指”了。 “别哭啦，高兴的日子。” “你说程班这人，把人搞哭的本事怎么这么厉害。他每一句话，都好像说进我心坎里。” “是啊，我也是。但我不会哭鼻子。” 按照程班的话，他要去试一试。 诚如他说的，这几年，他又遇到过谁能比林璟更好，又有哪一位，可以比怀里的人更懂自己。 只有她，那个差点属于了别人的她。 所以他不要再当个缩头乌龟。 第五十三章 两位新人，两位伴郎伴娘，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最后挡酒的桂冠，却要颁给林璟这个小妮子。 出于中国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老话，林璟和张路元最少要保证林仁禺和何佳可以直立行走进二人的新房，那是他们俩任务的底线。 张路元空长了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喝酒的本事却和个子完全不符，直接的结果就是林璟不光要帮何佳挡酒，连带着林仁禺的四分之三份，她也得管上。 婚礼上，来的老同学多，大家一个个都起哄的厉害，一杯一杯的灌那对小鸳鸯，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两人的意思，在高中同学那两桌，开了足足六瓶红酒，人人都说要敬二人一杯，红酒杯一次又一次地被斟满，那林璟自然是当仁不让，替二人喝了一大半的酒。 她强撑到九点钟，基本上敬酒的环节都结束了，现场那些有小孩的阿姨妈妈们都差不多准备回家，只有那群同学还意犹未尽，她已经抱着酒店的马桶吐了好几回，再让她挡酒她估计就可以酒精中毒，直接给她叫救护车了。林仁禺和何佳不喜欢太折腾，取消了闹洞房的环节，这场婚礼也至此，走到了尾声。 曲终人散，她倒在主桌的椅子上，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现在……嗝……”空气中弥漫着红酒啤酒和白酒混杂的味道，“结束了吧……” “嗯。小璟，谢了啊，今天你也辛苦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早就喝迷糊了，“不辛苦不辛苦。”朝二人一抱拳，“祝你们百年好合……嗝……永结同心……我就叫个车先回去了啊……” 林璟的酒量遗传了父母，以前大家去酒吧跳个舞喝个小酒，她从来都控制得很好。如果不是在婚礼上被这么狂灌，这三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见着她喝醉的样子。 她的喉咙口又泛起一阵恶心，“不行……我得先去吐一会儿。” 林璟一摆手，把高跟鞋往地上一蹬，赤着脚就往洗手间冲。 “我说张路元你跟我们俩这傻愣着干嘛，快去看着她啊。” “啊？” “去看着她，把她送回家，这个点，她还喝多了，你放心她一个人走？？” 何佳一字一顿地教学小张同学，被他的反射弧长度气的快要吐血。 “哦……那我去了……你们俩小心点。” “还有，手捧花，我也不抛了，你帮我送给小璟，祝她早日找到幸福。” 张路元拿着花，看着依偎在林仁禺怀里的何佳，缓缓地开口，“她会的。我也会的。” “行了，快点去吧，别一会儿她吐完了走了，你连堵人的机会都没有。” 张路元左手拿着花，右手一抓手机，拔腿就往厕所门口跑。 还好，林璟吐了好一阵子，他在门口守了七八分钟，她才勉强扶着墙出来。 “你怎么……不回去？”她趴在墙上，借着那堵墙的力，勉强让自己做到不至于立刻就躺倒在地上，“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行了，我送你，你这个样子自己怎么回家？” 就连喝醉了的林璟都依然倔得狠，她推开右手边的张路元，“谁说我……我……我自己回不去的，叫个车子……报个地址……我……我……不就到家了，我不用你。”话还没说完，由于右手脱开来指着他的鼻子，林璟失去了那面墙的支撑，她的双腿一下发软，跪倒在了地上。 她双眼迷离，双手撑地，想自己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张路元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跟你说啊，出租车师傅最不喜欢的就是醉鬼。” 林璟死赖在地上，就是不肯动，“我不要你背，我才不要你背。我有什么不行的……我……我一个人……干什么都可以……” “你上来吗？” “我不。”她硬气的很。 “你说的。” 她甚至还敢理直气壮地点头，“我说的啊。” 张路元怀疑自己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和一个醉鬼讲道理，还废话了这么久。 他转过身，一个横抱把林璟抱了起来，这一下打了个她措手不及，她整个人惊 分卷阅读105 恐地挂在他身上，重复地嚎着，“你放我下来，”却又怕他真的一松手，自己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她的清醒时间很有限，挂在张路元身上的她两分钟后就神智不清地趴在他肩膀上，嘴巴里还念念不忘叨叨着，“放我下来……” “林璟？” 她一个巴掌直接糊在张路元脸上，虽然没用上力，“你别吵……我很困……” “你还打我？” “什么……我真的好困……我想睡觉……” 张路元放弃了把她送回家的计划，此时此刻她更想要的应该是一张床，而地点的要求几乎是0，她根本没精力分辨这些。 而此时此刻二人正在一间酒店里，前台开个房，才是最有效率的处理方式。 他把林璟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一搁，掏出了怀里的信用卡和身份证，往前台小姐那里一推。 “麻烦给我一间双床普通房。” “很抱歉先生，我们现在只剩下30楼以上的江景套房了。虽然是大床房，但可以加一张床，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两张床就行。” 林仁禺在美国找的工作很不错，他和何佳家里本身的条件也很好，婚宴就放在了这间在全上海都可以排进前十的酒店，前台的服务当然也很不错，在晚上十点多依旧可以挂着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 “好的先生，您是住一晚上嘛？” “是。” “和您确认一下，江景套房加一张床，一间夜，今晚我们的挂牌价是4880，加床的费用是480，一共是5360。” 张路元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这个可以占他一个月工资将近四分之一的价格，他居然答应的很爽快。 而且身边还是个醉鬼，上海最顶级的江景饭和快捷酒店对于她而言毫无区别。 “这是您的房卡，房间在36层，稍后就会有工作人员帮您来加床，祝您入住愉快。” 他把林璟这个醉鬼抱紧36层的房间，价格贵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一般酒店的大床房最多也就是2m的King Size，这间酒店的大床房居然有将近3米，别说放一个林璟，放五个她都绰绰有余。 她也不是完全神智不清，她甚至可以分辨出自己现时现刻躺的这张床和家里的那张不一样。 她依然静闭着双目，“这是谁的床……又大又软……我要是挣钱了……我也买一张……” 张路元蹲在床边，数着她长长的睫毛，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在cos月夜下一脸痴汉望着黄蓉的郭靖。 都说酒后吐真言，现下里套一套林璟的话，再没有更好的时机了。 “林璟……你在哪儿上班啊？” “在北京一家影视工作室……小公司……小公司……” “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马上二十五了……女人一到二十五……就容易老……” “有没有男朋友……” “有……过……刚被甩了……他说我喜欢别人……说我……根本不爱他……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骂我……” “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别人？” “嗯……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那个人是谁？” 林璟突然睁开了眼睛，朝他咧嘴笑了一下，“你很眼熟诶。” “你不认识我了？” 她把手里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拽了拽，三米宽的床，她却只蜷缩在最边边上，“你和他长得……好像哦……” “那你还喜欢他嘛？” 林璟没搭话，她鼻子悄无声息地开始泛酸，眼泪从眼角渗出来，再防水的睫毛膏，一整天下来也扛不住，脸上一下子就多了好几条黑色的，长长的印记。 “我……不知道……他好像变了……” 林璟从被窝里拿出自己的小手，扯着张路元的衬衫袖子，“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过分，是不是真的脚踩两条船……” “你不是。” “我是。” “小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林璟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一场不必负责的白日梦，醒来就会一切如常，那么此时此刻放纵一下，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你就是他。那我就说好。” 只有林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张路元这一句话，早就想说，却一次又一次地说不出口，总有理由可以被打断。 却只有此刻，林璟醉的找不着北的时刻，他终于可以说完这句话了。 他吻上林璟的额，却不想林璟更激烈地回应了他。 如果，她这一刻是清醒的，大概只会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潜意识的林璟，才是真正的林璟。 “就当我也喝醉了吧。” 那张加床就这么成了摆设。 分卷阅读106 第五十四章 林璟是被那面大落地窗的阳光刺醒的。 她一向知道酒能误事，俗话说小酒怡情大酒伤身，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个成年人，没有逼迫，没有哄骗，没有任何的不情愿，除了林璟误把这一切以为成了是梦。 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只有昨天那件因为被不恰当地扒下而看起来有些尴尬的礼服。 没有办法，她只有穿上这一个选择，在礼服的外面她套上了张路元那件长到足以让她当成裙子穿的黑色衬衫。 时间刚过六点，张路元若有似无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搂了个空，他单眯起眼，目睹了她的溜走。 他们俩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所有事情还是和原来一样，毫无进步。 林璟回家收拾了东西直接回了北京。 路安意外地没问她没回家的缘由，只是看着她麻溜地收拾着衣服，“小璟，你至于么，这么着急回去？就不能在家里多住两天？” 林璟在地上顿久了，双眼有些发黑，她深呼吸了一口，晃了晃脑袋。 “早点回工作室，多干活少说话，你以后才能在电视剧的片头看见’林璟’两个大字。” “你说你哪来那么重的事业心？我和你爸虽然说敬业吧也没您老人家这么拼。” “妈，您管我叫老人家，你这不是想让我少活几年嘛……人家都是进公司了这不顺心那不开心的，我这找个如意的工作多不容易啊。虽然说我们这小公司既不是五百强，也不是什么知名度多高工资多诱人的企业吧，但至少我开心，还能养活自己，你说这不就成了。再说，人老师都说我有天赋，对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我也不能辜负我那些老师们啊。” 路安一摆手，这两年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你谁都不能辜负，就是辜负我和你爸。” “行了，我走啦，下回要是有能回来出差的机会，我一定牢牢把握。” “你就会拿这些空头支票哄我们俩。” 她主动地亲了一口自己这个一把年纪还是貌美如花的老妈，“那里是空头支票，这是承诺，promise，妈不说了啊，我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拜拜。” 林璟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下五楼，推开那扇老旧地已经掉了漆的防盗门，看到了张路元家那辆熟悉的黑色的SUV，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时候开到了自家楼下，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摇下车窗，露出黑色墨镜下的半张脸，“你这又一声不吭想溜了？” 林璟收回自己那只已经快踏到平地上的脚，把箱子拎回自家门口，“那里来的又，我也得回北京去工作。” “上车，我送你去，机场还是火车站，不过都在虹桥也没差。” 后备箱已经打开，好像是在准备迎接，车锁’咔’地响了一下，他已经打算下车帮她拿行李，她把箱子往自己身后藏，“不用，我自己打车去也很方便。” “有话和你说，上车。” 林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信地时候，眼神总是飘的，常常的情况是，她找不到可以看的地方，最后就只好盯着地板，“我没话和你说。” 她太瘦小了，个子小到哪怕是张路元这样没什么肌肉的人都可以轻松把她扛起来。 他只是抓住了那个小姑娘的手腕，另一只手夺过她的行李箱，“上车吧，车上有空调，外面热。” 张路元开口的第一句是，“对不起啊。” 这是一个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来说的话题。 他一脚油门开出小区，完全不在乎门口那个竖着的“5”。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事情过去就结束了，你又没欠我什么，别老是乱说对不起。” 林璟和莫暮雨在一起将近两年，这条红线一直没有跨过，她并不是那么传统的人。相反的是，她的人生梦想就是做人不缺爱，做/爱不缺人。 可她一直在变着法子的拖延这件事情的到来，拖到两个人成功分手。 最后，床边的第一个人兜了一圈，还是这个张路元。 “上海的夏天长，都十月份了还是三十多度，”他从林璟座位前面给她拿出一副女式墨镜，“你这么着急回北京，真不是为了躲我？” “不是，最近的活比较紧，交稿日期也快到了，在家里□□逸，写不出东西来。” 林璟把墨镜放回原处，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我自己有。” “那副送你了，我上个月跟的那个客户正好是一个墨镜品牌，客户送的，这好像是哪个女明星同款，我不记得名字了，你戴着应该合适。” “我说了不要。你给你妈吧。” “那就留我车上，下次你搭我车的时候万一没带还能用。”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刚摇下车窗想吹吹风，却又被驾驶座的那人调了回去。 “进隧道了，空气差，出去再开。” 上中路隧道全段 分卷阅读107 都是限速，他摁下定速巡航，右脚离开油门，只是双眼还是盯着前面的车。 “林璟，我喜欢你。” 天底下最仓促最突然的表白，大概就是这样了。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你看过我手机。” “何佳和我说，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对你什么感觉，就一直把你当兄弟。”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要没醒你别开车，我还想要我这条命呢。” “昨天喝多了的只有你，我没喝多，我一直就很醒。” 如果是两年前，如果是在她遇见莫暮雨之前，张路元和她说这些话，那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甚至会回家翻翻黄历，当天是不是什么大吉的日子。 两年后，物是人非，每每真的到面对这些时刻的时候，林璟都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如同莫暮雨嘴巴里说的那样，“水性杨花”。 哪怕他们俩已经分手，她一旦和张路元在一起，都仿佛是一场背叛。 “小璟，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莫暮雨？” 张路元和莫暮雨两个人，分别向自己提出相同的问题，林璟就像三夹板当中的那一块，被他们压的喘不过气。 “我承认，上大学那会儿，我是，我是喜欢过你，我这人一向敢作敢当，但那是上大学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你上班了，我也研三了，虽然名义上没上班，但其实我和工作了也没什么差别的。所有事情和以前都已经不一样了，现在我在北京，你在上海，我实话和你说吧，我没打算回来，我在北京待得很好，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摆在这，我们俩就不合适，你妈是指望你早点结婚让她有机会抱孙子的，但我是要忙工作的，我满足不了阿姨这个愿望，也不想阻着你做孝子，你条件这么好，外面大把机会等着您，排队想嫁给你的小姑娘，从你们公司门口可以排到外滩，你不用跟我这儿表真心，我只会耽误您，真的。” “我公司本来就在外滩那里。” “你有没有听我说什么？” “我觉得你说的都不是问题。” “我觉得全部都是问题。” 二人从隧道出来，重见光明，“你好好开车。别扯这些了。” 张路元不明白她的拒绝，她的犹豫，她的死都不从，在他看来，他和林璟可以找出一百个在一起的理由，她却给了自己一百个拒绝的理由。 车速很快，风声很大，没有人再说话，一路开到机场。 “T1还是T2？” “T1。” 他把林璟送到出发口，帮她拿下行李，非常生硬地拥抱她。 “程班说，让大家抓紧身边的人，我很听话，就算你打算一直留在北京，我也会等你。” 她挣脱地很费劲，“你真的没必要。” “你答应我奶奶的话，你要做到。” “那只是安慰老人的。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至少我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她拖了箱子跑进边上的自动门，“车不能在这儿停，我航班快飞了，你早点回去吧。” 明明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怎么她又开始逃了。 林璟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作。 * “你还知道自己作，说明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韩成和林璟合作完上一部戏，给她做了个很大的人情，之前的导演又有新戏打算开拍，正好要找个编剧，韩成和那个导演合作的也很顺心，私交也因此不错，他就顺手推荐了林璟。导演很给面子，三个人约着一起，先见了个面。 她特地和韩成约早了一个小时，如果这些事情全都烂在她一个人的肚子里，她恐怕还没来得及写出本子，就要先进精神科看医生了。 “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莫暮雨的事情，他可能只是气话。” “我也不是……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疙瘩什么。” “没事，你作一点，故事情节多一点，脑洞大一点，给我的戏份多加一点，也挺好。” “这戏你演？” “都没定呢，这不是都还在筹备吗，所有事还在谈，你快点写本子，我才好考虑啊。”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八字两笔都已经写好了。” 导演还真是来喝咖啡的。 他事先已经看了林璟之前的一些的作品，上一部戏里林璟主要还是“助理”的角色，虽然不少重头戏已经是出自她的笔下，那几场戏都是这个导演比较喜欢的部分，上部戏才杀青一个月不到，他印象也很深。 “其实韩成和我说的时候，我心里基本上已经打算用你了，就是我们时间很紧，你可能要多熬点夜了。这次你不是助理，是编剧，正儿八经的编剧，担子重了很多，我不介意给新人机会，但也希望你能扛住。” 林璟总算理解了“两笔都已经写好了”的意思。 她点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分卷阅读108 “一定一定。” “我之后还约了见组的演员，先走了。” 导演还真是来去如风，就坐了十分钟。 韩成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美式，林璟也讨了一杯拿铁，“谢谢大哥，这顿我请，您敞开了喝。” “其实你和你那个老同学可以试试，人家不也挺好的。” 当初可是这个人语重心长地和林璟说，不要脚踏两条船，才过了几个月，他又站到了张路元那一边？ “什么跟什么啊？” “他对你真的挺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五十五章 韩成大手一招，“服务员，再要一块芝士蛋糕。” “上镜的人不都应该少吃这种东西好好保持身材吗。” “那我就晚上多跑几圈。” 芝士蛋糕上桌，林璟夺下韩成手里的叉子，“你把话说清楚先。” 韩成不管她的好奇和焦躁，“我看那边那个小妹妹桌上那款冰激凌好像挺好吃的，还是蓝色，你喜欢的颜色诶。” 林璟咬牙切齿，可毕竟是她求人，要是韩成死咬着不开口，她半点办法都没有，“你不怕你粉丝在你微博底下吵着让你减肥你就点，反正我无所谓。” 桌上满满的都是咖啡甜点，韩成心满意足地拍照发微博，象征性地吃了几口，然后推到林璟眼前，“你也吃啊。” “甜的长胖，我不吃。” “这可以帮你放松心情，偶尔吃一吃没事的。” 银色叉子晃过韩成的眼前，闪闪发亮。 “您吃饱了吗？”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那本不存在的腹肌，“就是有点想吃馄饨。” “那你让你助理给你做不就成了。”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可我并没有会做馄饨的助理，你也知道。我自己就更不可能给自己做饭了。” 他招来服务员，掏出信用卡买了单，“我不喜欢剥削穷苦大众。” 之前几个月在上海拍戏的时候，韩成周末总会给林璟送回馄饨，装在那种乐扣乐扣的盒子里，还是带汤的，和马路上所有店里的馄饨味道都不同，韩成的馄饨，是很有家的味道的馄饨。 的确，还有些像张路元家的馄饨。 林璟也曾问过他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他的回答就一直是敷衍了事，“助理做的，还挺好吃。顺手给你拿点。” 林璟对于韩成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她盲目地相信他的话，更何况她找不什么韩成要欺骗自己的理由，敷衍了事本来就是他的作风。 “你和他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有几天取景正好在他们公司楼下，碰上了，就加了个微信，那两天你也没来现场。” “那你干嘛要帮他。” 韩成不知道在给谁发微信，回神的时候只看到林璟那一双快要吃了他的双目。 “啊？” “我说你没事儿帮他干嘛，又没好处。” “我没帮他啊，我帮的是你。”他带起口罩和墨镜，拿上了座位上的包，“我有事儿，先走了，想不通就多想想，没事儿少联系。” * 林言感觉林璟最近做事一直集中不起精神来。 她约林璟去看最新上的电影，据说是催人泪下评分超高，结果看b站泪点挑战看到第二部 电视剧就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已的林璟半滴眼泪都没留，还摸着摸着摸进了林言的爆米花桶。 林璟以前从来不吃爆米花，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她对这种甜的发腻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来，林言本来是想拉着她欢度周末，最后却是自己狼狈地嚎啕大哭。 看完电影，二人一层一层地逛下这座十层的巨大商场，林璟一直扮演了一个“婢女”的神色，不说话，不看老板，听话，让人觉得就俩字儿——舒服。相反的是，林言则有更艰巨的任务……当说客，“小璟……你要么就答应他吧，你再这么下去我估计你能先得精神分裂。” “你做人这么草率的吗……”她把手里的衣服“韩成的嘴巴为什么什么事儿都守不住。” “你过分了啊，韩成只是担心你啊。” 不过在一起几个月，两个人还处于热恋的状态，为了防止狗仔胡乱偷拍，韩成和林言是坚持贯彻落实了能视频绝对不见面的原则，林言那股子小家碧玉的气质一下子全收起来了，相反的是，自从认识了韩成之后，两个人逐渐逐渐，都开始为了成为最适合对方的人在努力。 林璟伸手拿起左手边的一件还不错的蓝白色条纹衬衫，虽然是很基本的款式，不会出错，但相似的衬衫她已经买了太多，可林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买一样或者又相似的东西。 林言对着她的独特癖好，除了叹气，什么事都做不了。 “你这件衬衫不是买过了吗？”她不明白。 “是吗？我不记得了。买过了就 分卷阅读109 算了。”她放下了手中的衣架。 林璟的衣橱和林言刚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有了变化，这可能要得益于莫暮雨的帮助，虽然只是多了一个颜色，但那也是跨时代的进步了，蓝色的大幅出现是她对于莫暮雨逐渐接受的标志。 就算到今时今日，她和莫暮雨分道扬镳，对于蓝色的喜爱却被保留，林璟一直就是这样，要么不喜欢，喜欢了也不太爱变。 林言拿起一件粉色的雪纺衬衫在她胸前比来比去，“这件粉色的很不错，你皮肤白，这件衬你肤色。” 林璟摇摇头，还是舍不得那件蓝色的衬衫，“麻烦您，有没有XS码的能给我试一试。” 她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性子，林璟如果有一天愿意改变，一定是她自己打心里想通了，断不会是因为旁人的说辞。 * 张路元的组的总监最近对于他十分青睐。 理由很简单，北京那个客户，是出了名的mean，出差时间又紧，来回一次就两天，头天一早七点的高铁，到北京中午，第二天下午又得回来，连觉都睡不好，组里其他人是躲还来不及，只有他，格外起劲，上赶着要去。 头两回，日程赶得他自己都没料到，除了在客户的公司磨了整整一天半，别说去看林璟了，就连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一觉睡觉都是奢望。 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上那辆特字头的公交车，回到酒店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年在北京，林璟带着他，游车河的时刻。 这是她爱的城市，是她想要停留的地方，所以他，又来了。 * 林璟和林言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了间两居室，林言也开始实习，东四环外的学校实在是太偏了，每天上班的过程都是对二人的双重煎熬。 她俩一合计，反正再过大半年也是要搬出来的，早点摆脱学校宿舍那个怪物也是好的。 可惜北京的房子真的太贵了。 林璟和林言俩人本来只要一起交2400块，就可以在四环和五环之间拥有一件小房间。 现在她们俩一人每个月拿出2500块来，却要在五环外找房子。 房产中介为难地看着二人，“两位林小姐，一个月5000，想租两间的屋子，真的只能往郊区找了。” 林璟第二部 戏已经有了着落，可林言拿的还是一个月两千的实习工资，仅仅仰仗着家里每个月两千多的生活费和之前攒的小金库，要熬大半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一个月2500的房租确实是她可以承担的，最高价格了。 林言不想求韩成帮忙，他是他，她是她，每个人都应该有负担起自己生活的能力。 林璟在一天下午偷偷溜走，自己一个人跑去找了房产中介。 “麻烦您，一个月8000左右，您看朝阳公园这块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小区可以老一点，但是房间干净就可以了。” 房东是个老北京人，小区不算新，但也不算太旧，租给两个女大学生，看起来是靠谱的选择，她和房东谈的很爽快，“我这房子刚装修完，也是看你只比我家女儿大了两岁，这才帮衬你一下，一个月7500，真的不能低了。” “谢谢您，那改天您有空，房子电器都配齐了，我们俩约时间签合同。” “林言，我租着了，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房子出租，好说歹说，总算肯一个月5500租给我们，我要朝南的，就一个月3000，朝北的那间小，你还是2500一个月。” 比起让林言莫名其妙接受来自林璟的好意，这样的方法应该是更容易被接受的选择。 她们俩傻呵呵地在寝室收拾东西，比起快毕业的伤感，她们俩更多的是快要毕业的兴奋，毕业后，身边的人还是她，是多么美好的结束，和开始。 林璟拿了钥匙，转开那间屋子房门的一刹，就是二人全新生活的开始。 林言把行李往门口一扔，扑倒在那个小小客厅的沙发上。 “小璟，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啊。” “你没做梦，而且之后你要做饭，我不会做饭。” 她朝林璟咧嘴一笑，“Yes，Madam.” 门铃响起，刚刚入住的二人，哪里会有拜访者，更何况，知道这个地址的除了林璟和林言，就只有房东了。 林言悄悄举起自己的胳膊，“我和韩成说了新地址，可能是他？” 林璟不信韩成会有这个闲工夫大白天来祝贺二人乔迁之喜，她从猫眼望出去，眼前那张脸真的帮韩成把大嘴巴的名头坐实了，“不是他。” 她打开房门，冷冷问道，“你工作不忙吗，还有空来北京玩？” 第五十六章 他左手提着一包绿色蔬菜和一块新鲜的猪肉，右手领着一个公文包，左右手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藏青色的西装上没有什么褶皱，应该是前一晚才刚刚熨过，与之格格不入的却是，衬衫上散发着一股菜场的味道。 “看来我今 分卷阅读110 晚不用下厨了，你们俩好好聊，我约了朋友吃晚饭。” 林璟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在家做饭的吗？” “老同学突然约我，老同学老同学，几年都难得见一回，我得去啊，你们俩好好聊哈。” 林璟并没有邀请张路元进入房间，他也就很乖巧的在门口站着，不敢踏入半步。 林言把包挎上，在门口匆匆忙忙把球鞋蹬上，连鞋带都没来得及系，就往门外走着，“借过一下，”又用低到只有张路元才能听见的含糊语气叮嘱他，“好好抓紧机会哈，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本来就不大的屋子，三个人全都站在门口，更显得拥挤，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新鲜蔬菜的混杂气味，本来就很狭小的空间更是压抑。 “快进来，快进来，门开那么大多招蚊子啊！”林言邀他进去，自己溜的却最快。 他倒是自来熟，一进来直接进了厨房，把手里的原材料放了下来。 林璟把他的包接到手里，看着他熟练的拿起砧板剁肉，又找出盆来洗菜，然后就斜倚在厨房的推拉门边，有一句没一句和他搭着话。“你倒是能找着菜场？” “这不是人人都有嘴，实在不行就问呗。” “嗯……你和我的老同学们倒是混得挺熟？” “一般一般。还行还行。” 他把厨房的门拉上，赶走了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你就等着吃就成了，帮我把包拿出去，还有你该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别盯着我。” 她气呼呼地把他的包往沙发上一甩，“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搞搞清楚谁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好伐？” 他听说今天是二林乔迁的第一天，不仅自带了食材，茶米油盐酱醋茶连带着刀具和砧板都给带上了。说来也是巧，最近两个月跑了三回北京，只有这一次，刚好是提前完成了任务。 北京的冬天来的比南方早很多，可在厨房里又不能穿的太多，那样做起活来实在是太费劲儿了，他脱下大衣和西装，解下领带，顺手就搁在了冰箱顶上。 厨房里“咚咚咚”传来一阵阵切菜的声音，节奏极快，很有韵律，有点像冬天放鞭炮的声音——当然北京的市区是不可能出现鞭炮这样产品的。林璟一直以为他是个不擅长厨艺的人，差点忘了他也是在加拿大待了一年半的留学生，总下馆子开销实在是太大，和室友Elio学了两手意大利菜，也上微信和张潇远程指导过几回，练着练着，刀功也熟了不少，看着菜谱，简单的菜也能炒上两个。 煮饭的过程里，切配一向是最费时间的活，他一个人在厨房里不知道倒腾什么，林璟并没听见什么起油锅的声音。房东的房子基本上是可以拎包入住，她只需要把自己的衣服挂好，生活用品放到该放的地方，稍微扫了扫地，也就完成了今天的计划。 林璟一圈忙完，回到厨房门口，她拉开那扇透明移门，“有没有什么要我帮的？” 厨房并不大，吊在半空中的黑色大衣很显眼，“你怎么能这么懒，衣服也不知道拿出去，这大衣上一会儿全是味道。” 张路元手里拿着个碗，里面绿绿粉粉的不知道在拌什么，听到她的抱怨，第一反应不是回嘴，他沉默了几秒，手里快速搅动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彭林之在家里就总是这样和张潇抱怨，这一瞬间，他觉得和林璟仿佛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妻子不会做饭，只能等很晚加班的丈夫回来料理一切。 “你在做什么？”林璟探头探脑，但她对于厨房有天生的抗拒，对于做饭这件事情，她半分兴趣都没有，活到现在唯一擅长的也就是煮加蛋的泡面以及速冻馄饨和饺子。 张路元把她推离厨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去看会儿电视。” 她习惯性地去找电影频道，调过去，放的正好是唐伯虎点秋香。 时光倒退九年，上次吃到他做的泡面，电视上也在放这个电影。 不知道是唐伯虎点秋香太经典，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让人生厌，还是这世上巧合实在太多，巧到让人相信这世上真有上帝操控着一切。 他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电影的片尾曲都快响了起来 ，他才从厨房里端出两个热腾腾的碗，和一瓶老干妈。 荠菜鲜肉馄饨，他居然专门跑来北京给自己包馄饨？ “尝尝。” “你什么时候学的？”她极力克制自己手上的颤抖，却依旧怎么也拧不开那个老干妈的盖子。 张路元接过去，手腕上稍稍一用劲儿，盖子就开了，然后舀了一勺豆豉到她碗里。 “就我第一次从加拿大回来的时候，奶奶还没病，我馋得厉害，想说要是在国外也能吃着就好了，才和她学了这个馄饨馅儿的拌法，我跟你说，我们家就我一个人会，我爸妈都不会。” 韩成送的馄饨是他包的，碗里的馄饨是他包的，张路元到底是和什么人取了什么经，用这种抓住自己的胃的方式来攻城掠地。 在北京，虽然也有如同上海一样遍地开花的吉祥馄饨，可对于林璟 分卷阅读111 这种自小吃到大的南方人而言，没有一碗馄饨，是她记忆里的味道，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林璟总觉得那些不过是加了汤换了形状的饺子。 眼前的这一碗，才是馄饨。 她一向是爱哭鬼，眼泪啪啪啪地突然就掉了，眼前的不只是馄饨，是上海，是外婆，也是他的奶奶，是他们俩曾经共度的时光。 “我盐的确是放的少了点，健康点嘛，但你也不用这么给自己加料吧。” 他把林璟的碗向右侧挪了一挪，以防他费了好大劲包出来的馄饨被她的眼泪“荼毒”。 “谢谢。” “你先吃，我就包了两碗的，你会包馄饨吧，一会儿吃完了我们俩一起把剩下的也包了，给你放冰箱里，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能自己下着吃，外卖嘛……还是少吃为妙。” 她狼吞虎咽，仿佛被饿了三天。 “你吃慢点……我这费了这么多心思包的，你好歹也品尝一下，别跟吞药一样的。” “你怎么话还是这么多，领导也不嫌你啰嗦么。” “我也就跟你贫两句，在公司我话很少的好伐。” 张路元一直是个粗线条的人，可偏偏林璟讨厌的事他都能记得，她讨厌洗碗，讨厌煮饭，讨厌他忘记她的生日。 一气呵成的动作，他把饭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完全不想让林璟动手，自觉去厨房洗碗。 房东不高，厨房的台面做的也偏矮，张路元一个一米八七的人干起活来要一直弯着腰齁着背，他时不时地要起来捶两下，动作看上去至少是五十岁的老头儿才会有这样的腰椎间盘突出。 林璟看着他的背影，她又开始矛盾。 过去的她爱过他，恨过他。她是那么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害怕他过的哪怕有一丝不顺意，拼了命地想让他过的更开心一些，甚至是帮他出主意追别的姑娘。然后又恨他，恨他为什么在自己最喜欢他的时候毫无知觉，大学那几年，她若无其事地在他分手的时候给他当知心大姐，在看到他和女朋友手牵手被采访的视频的时候一个人木然地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心如刀绞，在看到他微博秀恩爱说着别的姑娘的好的时候悄然落泪。 他都不知道。林璟自相矛盾得厉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如果说她只是想他开心，那她又何必痛苦。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她希望自己才是那个人，可是她一直都不是。 当她总算打算重新开始，他却又在她遇上莫暮雨后浪子回头。 张路元最擅长的事情大概就是搅乱她的生活，她却心甘情愿被他打乱。 她的不答应，她的故意仿佛是在惩罚他，可林璟其实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懦弱，惩罚自己的不够好，惩罚自己对于莫暮雨的不负责任。 那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让张路元陪自己一起痛苦。 林璟环上他的腰，他们俩绕了那么久，她早已没有理由继续这个无聊又双重痛苦的游戏。 “谢谢你。” 张路元的嘴角和眉梢同步向上一挑，“那我也谢谢你。” 林璟靠着他的后背，她的身高，刚好可以听见他加速的心跳声。 “什么。” 张路元甩干手上残留的水，转过身来，倚在水池边上，捧起她的脸。 “谢谢你，把我这个没人要的给收了。” 他低下头来吻她，两人嘴里都残留着荠菜的味道。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同时清醒着的吻。 这是他们俩的相识的第十年。 第五十七章 林言骑着车在周围晃了好大一圈儿，在街边买了一袋儿豌豆黄，又买了炒肝和炸灌肠，打算拿回家当宵夜吃。 韩成早就把家里的密码给了林言，他常年待在剧组，住酒店的机会多，住在家里的时间反而少的可怜，这间房子也是空关着的时候多。对于林言来说，她本可省下这笔租房子的费用而住到他家。可林言之所以和前男友分手，就是恨他的安于现状耽于享乐，如果她欣然接受韩成的“照顾”，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差别。 她宁可花钱在外面租间小屋子，不管房间是大是小，环境是好是坏，那至少让她晚上可以踏踏实实地闭上眼。 她骑着骑着就骑到了韩成家小区门口，保安在门口站得笔挺，小区里进进出出的车辆没有低于五十万的。她骑着一辆共享单车，看起来就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位。 “小姐您是来找人的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路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跟做贼一样，恰好此时一辆玛莎拉蒂从小区里开了出来，车灯晃了两个人的眼睛，她左脚往下一踩飞也般地溜走，只留下莫名其妙的保安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她继续在马路上晃荡着，想着张路元也不知道走了没，若是没走，自己此时回去岂不是坏人好事，可着偌大的北京城，她如果不回去，又有哪里能真正算得上是她林言的落脚之处。 分卷阅读112 手机上的闹钟响起来，她习惯在八点半左右出去跑个步，今天是跑不成了，不过现在回去时间也差不多，到家也得九点多，足足三个小时，林言都快被外面的冷风吹傻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付了房租的人，自己回家那是一所当然，他要再不走才是鸠占鹊巢。 林言脚下踩的快了些，夜里，北京越发冷了，冻的她直打喷嚏。 “这俩人要是还不成我就不帮了，最后一回，就这最后一回。” *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从外面倒是听不出里面有些什么动静，她还庆幸着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没当电灯泡。 结果一开门，她却大跌眼镜。 “？？？？你们俩干嘛呢？” 二人脸上都满是面粉的痕迹，白乎乎的一大滩，满满一大桌都是刚包出来的馄饨，还有些被不小心洒出来的馄饨馅儿。 林言看不太明白这两个人的恋爱方式，“你们俩……不会就包了三个小时馄饨吧？” “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让他给你下一碗尝尝？” 林言挥了挥手里的炒肝和灌肠，“张先生要不要尝尝我们老北京小吃？” “你还是放过他吧，豌豆黄还成，炸灌肠和炒肝儿他肯定吃不了。” “他还没吃过，怎么就知道不行。”林言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信我，真的好吃。” 张路元往馄饨皮当中放了一大勺馅儿，强迫症一样地对折，“我还是信我家小璟。” 林言抓重点的能力很不错，“你家小璟？哟，看来我今晚这媒人当的还挺不错？” 沾了点水，手指在馄饨皮的角上轻轻一摁，就成了一个元宝的形状，张路元的馄饨包的很饱满。 “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别介啊，就今晚，吃个宵夜不是正好。” 林璟看看手机，已经快九点半了，“他还得赶晚上的班机飞杭州，一会儿就走了。” 林言往嘴里塞了一块豌豆黄，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不会吧，这么赶？” “毕竟还是给人家打工，工作嘛，没办法。”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话说林言你要不要学怎么包馄饨呀，你们北方人是不是不会包馄饨的？” 她扯开桌边剩下的一张椅子，“我不是北方人，我老家在宁波，上海话和宁波话不是还有点像来着。” 张路元大感不妙，“小璟……那以后我们俩想说个悄悄话她是不是都能听懂。” 林璟略带悲怆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水深火热啊。” “谁稀罕听你们俩悄悄话。” 张路元陪林璟把剩下一点馄饨包完，排整齐放进乐扣乐扣，塞进她家的冷冻室里。 “行了，我功成身退，走了。” “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去机场。” 林璟两只脚都已经踩进鞋里，又被他推回屋子里，“你别折腾了，到了机场也得快十一点，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我自己去就成，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啧啧啧，真是腻腻歪歪，还给你打电话，你到那儿得一两点了吧，谁接你电话，要走快走。别啰啰嗦嗦废话那么多。” 他在林璟的额头上亲亲吻了一下，林言在一旁看着，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己照顾好自己。” “放心放心，我会照顾她的，拜拜拜拜，张先生您慢走哈。” 林言把门一关，往沙发上大字型瘫倒，拍拍自己右侧的空位，“你们俩这就成了？” “如你所见。” “你不考虑回去？” “回哪儿？”她也躺下。 “上海啊，还能回哪儿？听姐一句劝，异地恋太苦。我上一任在天津，一周还能见个一回，你看现在，我一个月都难得能和韩成碰面，你和张路元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他工作又这么忙，你们俩总不能一直这样。” 异地恋苦吗，大概是苦的，十天半个月见上一面已经算是很高的频次。上海到北京再快至少也是小半天的路程。林璟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每次病了又不好意思麻烦室友，一个人窝在床上出一身汗强行退烧，肚子疼的要死还是死撑着自己坐车去医院，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抽血，拎着吊瓶上厕所，还得揣着包，生怕一个转身就被人拿走了。 如果他们俩在一座城市，哪怕不是在一起，至少也可以一起分担一些。 不过现在她身边有林言在，一切都还好。 “我才接了你们家韩成给我介绍的活，首先这个活我得先干完吧，再说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北京环境比上海好太多了，如果有跟组上海的机会我多争取一下，暂时还是不考虑回去。” “那你们俩不行啊，你看他这副样子，十一点多还得赶飞机，各忙各的恋爱还怎么谈。” “你哪好意思说我，韩成不也是忙的厉害，天天都和空中飞人一样，张路元和他比起来完败好伐 分卷阅读113 。” “那我们俩不一样嘛，北京是他老巢，飞出去的工作是不少，但他没工作的时候还是在北京的，他爸妈、我爸妈日后都是在这里的，你自己说，你们俩爸妈，一共四位老人，谁会来北京？” 林言说的事情早在几年前，林璟考研之前她就已经考虑过了，彼时她还是个孤家寡人，路安和林克勤尚且身体健康，她打算在北京先多待上几年，日后的事情，就只好等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会有处理办法的。 但事实上，她心里一直都做着不回上海的打算。 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召唤她回去的紧箍咒提前上了她的额头，“林言，说实话，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失业。” “回去也不至于失业吧，你才刚24，就是机会没那么好了，实在不行你转行养活自己也没问题吧，做个文案(c6k6.com)什么的，总归可以的。” “可我不甘心啊，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等着我，我干嘛非得放弃，谁规定说女孩子就一定得为爱牺牲自己的。” 林言翻过身来，撑着脑袋看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那你们俩在一起也很不容易了啊，总不能老隔的这么远，以后万一结婚生孩子，总归要有个共同的家的咯，你不愿意回去就只有他过来，你别嫌我啰嗦，这些事情是真的要考虑的。” “我心里有数的。” 林璟又何尝不知道，她看过太多异地恋分手的案例，包括身边的这位人生导师，可对于她而言，和张路元的距离已经是在缩短，从加拿大到上海，上万公里已经缩成了一千多公里。 她是自私的，所以她不想牺牲自己的事业，可她也是爱着他的，她也不希望他放弃现在的事业，放弃自己的父母。 林璟的坏毛病又开始犯了，她躲进自己的乌龟壳里，想要短暂逃避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一点多的时候张路元给她发了消息，“安全抵达，晚安。” 完全不安，她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顶灯，没有丝毫睡意。 张路元既然不提，那她至少还有喘气的机会。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很糟糕的自我安慰，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路安彭林之催着自己回去的言语。 睡不着的林璟干脆爬起来干活，夜里写稿子虽然不健康，但沉寂的环境又是最适合安静思考开脑洞的。 可她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其实是火烧眉毛，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回去。 一个人动，和五个人动，她回去怎么看都是最经济也最合理的选择。 她其实没有选择。 第五十八章 张路元连轴转了两个星期，北京杭州广州成都连着飞，飞的他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夜里睡上三四个小时，第二天起来还得去当地分公司查数据。 最后一站成都的时候，他实在是扛不下去了，工作远比大学里那些可以得过且过的日子苦上太多，他不能想翘课就翘课，不能因为一天早上不想起就不去上班，他只有一杯杯地灌咖啡，在来往的行程里短暂休息，勉强撑住到每个下一站。更折磨的事，成都什么都是辣的，他的吃辣水平也就是沾点胡椒粉的水平，红锅辣油他光看着就能掉下两盆汗。他以此为借口提前回了酒店休息，在超市里买了包不辣的泡面，幸福地享用。 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林璟视频：“你到应该来成都，你肯定喜欢他们那个辣的吓人的火锅。” 他的疲态不需言语，全写在了脸上，但见着她的时候，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你累了就早点睡吧，明天是不是还有事儿？” “也没什么大事，中午应该就能回上海了，总算能回家了，虽然我家的床没公司安排酒店的软吧，可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酒店怎么睡都不如家里踏实。” “吃完就去睡吧，我也去洗澡了，少熬点夜。” “这话我对你说才对，你这黑眼圈……我算算啊，八岁了，你好像高二的时候就开始和熊猫扮亲戚了。” 她气呼呼地把电脑屏幕直接合上，留给张路元一块黑屏。 他往椅背上一靠，自言自语，“我惹她了吗？她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门铃“叮咚”响了一下，leader很少在夜里找组员聊天，张路元有点没料到，也就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配着黄色的大裤衩。 “Daniel，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晚过来，要么？你等我换件衣服？” “不用折腾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Ryan，成都这边的Tracy对你很感兴趣，刚刚吃火锅的时候她和我提出想把你调到这边来，而且最近公司打算在全国拓展业务，重点就是成都这些新一线城市，上海总公司本来最近也要派人到分公司来support，如果你愿意来成都，这是一个升职的好机会，过来直接就是Senior。你也知道，一般公司里的人升到Se 分卷阅读114 nior至少要一年半，再者，Tracy既然说对你感兴趣，你来分公司的话也等于有人照顾着你。” Daniel不知道张路元和林璟的事情，还以为他依旧是孤家寡人，这种二十多岁的单身男孩，正是拼事业的大好时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个大大的顺水人情，张路元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Daniel，我方便问一下，大概要在成都待多久吗？” “至少两年半。但你要明白，其实在分公司待的久一点，升职会更快，上海总公司那么多人盯着一个位置，升职的难度系数至少是这边办公室的两倍。” 他拍拍张路元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上海的local，舍不得家也是常事，但你也是在国外待过的人，成都也是个风水宝地，你周末买个机票回家探亲也是可以的嘛，好好考虑，回上海之后给我回复。” Daniel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是给Tracy和Ryan同时做人情一举两得的事情，Ryan可以甚至，Tracy也会感谢他可以放人，以后和成都办公室的往来也会容易不少。这事儿放别人身上，高兴还来不及呢，可这小伙子看起来不仅不心动，还有些不情不愿是怎么回事。 “Ryan，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好运不会一直眷顾你。” “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安。” 如果Daniel说把他调到北京，他连考虑都不用考虑，恨不得当晚就能收拾行李飞北京，可成都不光是离上海很远，更重要的是，他和林璟的距离再次被拉长。 按照林璟那一套歪理，倘若他告诉自己有这样一个机会，堪称是升职第一捷径，那她一定高兴地为他拍手叫好，催着他快点去上任。她怕麻烦别人，怕耽误别人，怕别人为自己奉献太多，怕欠人情债。 还是别让她知道这些好了，这种吃辣的城市本来也不适合他。 这个决定他做得很快，没什么太值得犹豫的，他留在上海的原因是因为父母，现在的公司又还不错，贸贸然辞职的话，他也没信心找到比现在待遇更好的公司，毕竟，不论是在上海还是在北京，要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屋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他安心地合上眼皮，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彭林之还不知道她多年的心愿已经达成，张路元梦见他把林璟带回家去，彭林之把手上那个翠绿翠绿的镯子移到林璟手腕上，恨不得她第二天就跟自己去领证。 所谓得偿所愿，莫过于此。 * 林璟觉得自己和张路元并没有很强烈的在恋爱的感觉，上大学的时候，他念研究生的时候，他们俩也会视频，只不过没这么频繁。 所谓的在一起，不过就是有人和她说早安晚安，有人常常关心着她，把本来可以拿来写剧本追剧的时间，挪过来和他瞎扯淡。 但当他的名字总在微信的顶端晃悠着，脑袋上冒出一个小红点的时候，林璟会不自觉地傻笑。 做人还是不该太贪心，他愿意当那个陪着自己的人。 耳机里传来她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的一首歌，分明是热恋中的女孩，她却突然哭了。 张路元忙于恋爱的那两年，她一个人在被窝里哭过太多次，每次听这首歌都能鼻子一酸。 她看着两人的拍立得合照，恨不得骤变ps大神，照片上女孩的脸就可以变成自己。 那张照片已经在张路元的朋友圈消失，那个女孩也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可林璟却帮他记着这一切。 他悄悄发微博不给那个女孩看见，晒着聊天记录说着那女生多么可爱，多么贴心。 林璟一个人在学校的食堂吃山西老陈醋，“这有什么？我平时不也这么关心你，你就看不见。” 手机不留神掉进汤碗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开机，换完主板后所有的微信聊天记录都不见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她本人。 所以当这一刻来临，当张路元真的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她自己都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就算只是一场梦，她也想睡的久一些。 * 韩成【这周五新剧发布会你去不去？】 林璟【什么发布会？在哪里？】 韩成【就上次我演那个程东源，上海拍那个。新剧发布会也在上海，哪个酒店我忘了。】 林璟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两天好像是听说王老师要飞上海的消息，她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去救什么场子。 韩成猜她的心思一向很准，林璟很想去那个发布会是真的，虽然她不能说是什么主创人员，但这毕竟是她第一部 ，真的被播出的戏，里面的每一个镜头，每一个角色，每一个小动作，都是她费尽心思孕育出来的。可她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林璟【我们老师没叫我啊，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编剧，也没什么名头去。】 韩成【我带你进去不就完了，和你老师说回去探亲不就完了。】 分卷阅读115 林璟去找吴老师的时候，她的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被看穿了，“去吧，别给我惹事就成了。” 拿到特赦令的林璟立马订了回上海的机票，起床困难户小林同学犹豫了半个小时，定了早上七点的那一班，发布会在下午，九点多能落地的话，正好来得及去张路元的公司看他一眼。 * 林璟在十号线上抱着包昏昏沉沉地晃到了南京东路站，她在地铁上的梦见了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在地铁上睡着，从虹桥站坐一个小时地铁回家，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一样。 她在路边看到卖油墩子的，小贩娴熟地夹出一个金黄色的酥皮椭圆，塞进简陋的白色包装袋里，葱花和豆沙的香气在这个老上海小吃里相得益彰。 她在外滩那栋大楼的十五层等了他好久，等到油墩子都有些凉了，他才姗姗来迟。 林璟刚想走上去，他身后就追上来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应该是张路元常提到的Daniel。 “Ryan，这个机会真的很好，过去就是Senior，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Daniel，真的谢谢你，但是成都我真的不会去的，如果是北京，我就答应你了。” 大概是握了太久，油墩子的油都渗到了塑料袋外面，所以林璟才会手一滑，她的惊喜才会变成一场面面相觑的尴尬。 “小璟？你怎么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Daniel毕竟还是多吃几年饭，在公司摸爬滚打这几年，眼力见儿也很不错。这个场面他一下就看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数据”太久没有更新，才作出了错误的判断。现在是大数据时代，所有的事情都是瞬息万变。 他一向是个体贴的领导，本来张路元出差回来也应该有一天的调休，他来上班已经是实属意外，不过张路元对于工作的认真劲儿也是他对于这个年轻人喜爱的源泉。 “放你半天，午饭后回来。” 张路元来不及谢主龙恩，就拽着林璟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门。 公司边上的咖啡店上，女孩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她不说话，也不看他，也不看手机。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指甲，翻来覆去地看。 “喝什么？奶茶还是咖啡？” 她还是不说话，抠着指甲缝里的脏东西。 张路元不好意思一直在店里干坐着不点东西，就替她做了主，“两杯Iced Americano，一块芝士蛋糕，谢谢。” 这个小哑巴总算开了口，“一杯美式换成Double Espresso，谢谢。” “你很困啊？一大早的飞机？” 这基本上是废话，这个点出现在他们公司门口，除了是一大早飞回来直接来找他，根本没有其它可能。 “嗯，起的稍微有点早。” 犯错误的人首先示好，“我猜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出差？” 林璟总算放弃了玩她的指甲，“我觉得你先应该和我招认一下才对。” 张路元在内心里承认，看到林璟沉默的时候，他是慌了神的，虽然表面上他仍旧死撑着仿佛胸有成竹。但他更明白的是，林小姐不说话才是真的生气。 他继续嬉皮笑脸，“我们leader让我去成都，你知道我的，我吃不了辣，我当然不去咯。” 林璟虽然不是在这类一层一层等级制度分明的公司上班的人，不了解里面具体的结构层级，但她也知道，去外地工作，要么是流放，要么是升职。 张路元才进公司不到一年，远没有被流放的资格，更何况，他的卖力她也看在眼里，刚刚两周连轴转下来，他也没有被流放的理由。 那就是升职。 林璟一向害怕别人为了自己付出太多，不管是恋人还是亲人。那么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都不是她理直气壮获得别人无偿付出的理由。别人越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她越是在心里觉得对于那个人深深亏欠还不起债。 就算是路安和林克勤，她都不希望他们为自己付出太多，只索取不回报那就是白眼狼。 更别说是张路元了。 “你别诓我，这种去待一待也不会太久，一两年最多了，而且去了就是升，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不去，不能吃辣你吃不辣的不就成了，加拿大你都能待，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你还水土不服了？” 他知道真要和林璟讲道理是没用的，他的嘴皮子和小林比还是差了些功力的，干脆耍无赖起来，“我就不想去，去外地太累了，待家里我妈给我热汤热饭的多好。就是在加拿大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哪儿都没家里好。” 林璟扒拉着眼前的蛋糕，“不思进取，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要这么没上进心，我可得早点收拾收拾准备跑路了。” 她在公司门口听到那件事的瞬间是又气又急，林璟讨厌张路元瞒着自己做决定，哪怕他告诉自己，两个人商量着来，最后结果是一样的，那都是他们俩 分卷阅读116 一起做的决定，她不至于是以这种姿态知道结果，就好像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在她沉默的那十几分钟里，是她在自我安慰和劝说，她告诉自己，张路元只是为她考虑，真要生气，那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她知道他的顾虑，他的好意，他知道张路元怕她，怕和她讲道理，怕她这个常有理。 认识太久的坏处可能就是在这里，一切的伪装都不靠谱，就算对方不说出来，他们都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以后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浪费了，你去哪儿也就是几年的事。” “反正等你几年也没什么。” 林璟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可能是完全下意识地表达，她已经等了他很多年。所以再等他几年也不过就是把过往复制一下。等，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知道了，”张路元把眼前的吸管咬成方形，他很满足小林姑娘这若有似无的表白，“ 现在该你说了，你回来干嘛的啊，也不说一声，早知道的话我好去机场接你。” “你来接我干嘛，早上的话南北高架延安高架内环高架外环高架，哪个高架都堵，你开车来还不如我坐地铁快。” “那就陪你挤地铁。”他嘴巴里含着咖啡，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 “你吃饱了饭没事做，挤地铁有什么好陪的。” 时光倒回几年前，她大三那年频繁地来回上海南京，不巧的是每次都赶着高峰走，她一个人拖着行李背着书包，艰难地把箱子扛上那三十来级的换乘台阶。 身边的人冷眼旁观，甚至于嫌弃她动作太慢，从她的左右两侧快步窜过，有一次因为人多太挤，她一步没踩稳，摔在台阶上，手肘处当场就蹭出血来。 大家都急着上班下班，谁会在乎那个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摔倒的人。 那两年她一个人，她不好意思找人帮忙，也不想老让爸妈接，地铁高铁一次次地坐，活活练出了麒麟臂。 她当时多想，有个人能陪她挤地铁啊。 就像小孩子初次上学时不习惯母亲离开自己的身边哭着找妈妈，到可以安安静静坐在课堂习惯每天和同学老师相处一整日。每个人都是从渴望被陪伴，到习惯一个人。 “陪你挤地铁”，这话真的很土。 可她就喜欢这么土的话。 他言归正传，“你回来什么事啊？有工作？” “嗯，就我一年多以前跟的第一个戏要放了，下个月初网上开始播，今天开播发布会，韩成给我开个后门让我凑个热闹。” 她指着他的鼻尖，这是她在下命令，“你得记得看。” “你知道我从来不看国产电视剧的……而且我很忙的……你看我一直出差哪有……”他傲娇地借口被她无情打断。 “你这是支持我的工作。” “我考虑一下。这片儿叫啥啊？” “《时光顺流》” “名字真的很……” “很什么？”林璟笑里藏刀。 还是保命要紧，他急忙改口，“很好听。一听就是好片子。” 已经十一点了，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还在公司，他的午休时间理论上是从十二点半，可林璟大概是六点不到就起了床，此时显然是午餐时光，但她才狼吞虎咽下一块蛋糕，她的胃口？ 他试探地问林璟，“那你还吃午饭吗？” “吃。”她答的爽快，“我想吃小笼包。” “行，那就吃小笼包。我去取车。吃黄河路那家佳家汤包怎么样。” 林璟点点头，“我要吃蟹粉的。” “吃什么都随你。” 张路元家离公司并不远，但上海的早高峰一向要命，开车可能比走去公司都慢，他就买了辆自行车，每天蹬着它上班，如果不是因为公司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其实还颇有大学时光里悠闲的意味。 他从地下车库那一众高大的小轿车越野车里取出那辆小小的自行车，林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骑自行车上班的选手，忍俊不禁，“你家小黑很酷。” 他拍拍后座，“上车。” 林璟和张路元阴错阳差，错过了大学恋爱的机会，她有机会坐上他自行车的机会大概就只有她去J大的那一次，还是因为她不会骑车而学校校园又太大，张路元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他当时毫不避讳地和她说，“林璟你真的该减肥了。” 把她气的，于是当晚张路元请客，他们两个人，吃了四人份的火锅。 她坐上后座，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腰，“走咯。” 他骑的很快，她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我是不是很轻。” 张路元没有立马回答，这一秒的沉默就是犯罪，“你犹豫什么啊！” “真的……很重啊你！” “八十五斤还重！你要死了！” “不是你重，是包重，包重。” 即将迈进二十五岁大关，他们俩倒像是返老还童，和刚进大学的学生一样 分卷阅读117 吵吵闹闹，永远比同龄人小上几年。 “抱紧点啊！” “嗯。” 他的后背，是真的很踏实。 第六十章 （上） 林璟风卷残云地扫完了桌上两大笼汤包，嘴角上还沾着醋，眼睛里却已经在放光。 “太好吃了，说真的，人啊就是作，以前也不怎么多爱吃，我跑到北方去了，才特别想吃这个小笼。” 张路元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来抖开，伸到她的嘴角边上，想把那点食物残渣给清理了。 可能是二人太熟悉了，但又是仅限于朋友间的熟悉，这样的亲密举动让她下意识地朝后躲了一下，“你干嘛啊？” “你一个大姑娘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嘴巴边上吃了一圈油，丑死了。” 林璟对自己一向不拘小节的吃相心里也是有数的，她放下筷子，摸了摸嘴边，放到眼前瞧了瞧，指纹里若影若现泛着光，确实有点油。 “你还拿手擦！”张路元整张脸上都写着“嫌弃”两个字。 “你管我！”林璟反而脖子一硬，“餐巾纸拿来。” 张路元对她的抬杠也来了兴致，和她抬杠本来也是他近十年来重要的取乐途径，“你，把脖子伸过来。” “我不，恶心。”说着她还翻了个白眼，示意自己的高风亮节，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头过来！” “我不！” 张先生用左手抓住了她的下巴，一米八七的高挑身高让他只要把身体微微向前倾一些就可以把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到十公分以内。 林璟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他这一刻很霸道总裁很坏，她紧张地不知道抗拒，只是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但小张同学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撩完了就跑，他盯着林璟的眼睛看了十秒，看到她在十秒里大概眨了至少八回眼睛，然后左手一放，把纸巾往她面前一扔，“你自己好好擦擦。脏死了。” 她没料到张路元竟然是这个套路，气呼呼地拆包装，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包装上的粘扣被她掰下来，可包装还是纹丝不动。 “你这买的什么垃圾玩意儿？”她骂道。 “明明就是你自己蠢。” 他把包装夺回来，非常认真地低头扣了三分钟，又不放心，抽了一张递进她手里，服务到位。 到了正饭点的时候，佳家汤包的位置又是在人民广场这种正市中心的位置，周围排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混杂着各式香水和冬天也不免出现的汗味。 更重要的是，桌边人的目光炯炯，二人面前的笼屉已空，赖在座位上不走简直就如同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这账以后再算，来日方长。” “乐意之至。” 林璟是一大早从北京飞来的，脸上的妆化的很简单，如今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她不太确定会场里的情况，便想着借张路元公司的洗手间一用，反正也是很顺便的事。 他骑车载她回了公司，带她上到自己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你行李放我这儿，等你结束了我来接你下班。” 林璟想来这也是很有道理的，自己背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是个事儿。 “好，你们洗手间在哪里，我去补妆。” 张路元怕她一出门就丢了，“我带你去，在门口等你，完了我送你去对面，是X酒店对吧。” “没事，我自己去，就在对面。”林璟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事，走个路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更何况上海也是她的老巢，何必搞得自己和三岁上幼儿园的小孩一样。 “你快点去补你的妆，我说送你就送你，话多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把林璟推进洗手间，拿出手机开始收邮件。 林璟和张路元显然低估了，韩成在年轻姑娘心里的影响力。 林璟的皮肤很不错，妆前妆后主要的差别其实就在于她那因为常年熬夜而积攒下来的黑眼圈，当二人还在还在洗手间门口纠缠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女同事认出了她来。 “刚刚那个，好像是上次韩成那个绯闻女友。” “不是吧，我前面看她和新来的那个Ryan在一起啊，我还看到Ryan骑车载她。” “是的是的，我不会看错的，就是那个绯闻女友。” “Ryan不会吧，我还很看好他的，想说过一阵子大家多吃吃饭，出去玩玩，争取一下，没想到他喜欢这一挂的啊。” “哎，男人。” 二人的对话被一旁长椅上的张路元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还好奇着这些女同事都不看电视剧的吗？不知道厕所聊八卦是最危险，最容易被发现的场合。 林璟在里面足足倒腾了二十分钟，才磨磨唧唧出来。 “其实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差别。但我看出来你又擦口红。” 二十分钟几乎是她可以达到的最快手速。 分卷阅读118 “我补了粉底，补了眉毛，化了眼影眼线，打了阴影打了高光。” “哦。那走吧。”张路元心里还嘀咕着之前那两个八卦女同事的舌头根，想着要是被林璟听到怕不是会伤心老半天，他心不在焉，走到电梯口都不记得去按。 “其实她们说的我也听见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个坏毛病，对于那些说我坏话的人耳朵就会特别灵光。” “她们就是八卦小女生心态。你别太当回事。” “我不会的，你也放宽心，我都OK，这点话要是都能打击到我，我在圈里混不混了。” 张路元一记“爆栗”敲在她那大脑门上，“混你个头，你好好照顾自己。”他声音突然又顿住，似乎是不知道是否应该开这个口，“不着急回去的话，周末去看看奶奶？” 林璟在心里盘了一下日子，“行，周六上午你来我家接我？” 张路元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恩赦，点头点的起劲，“好啊好啊，九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买。” 她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想吃什么好，“Double Espresso加你家楼下的生煎馒头。” 张路元陪着她过了马路，她怎么也不肯让他再送了，“我怕你长得太帅，到现场记者就顾着拍你，抢了韩成的风头。” 他很爽气地接受了林璟的奉承，“那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林璟目送他走进马路对面那栋写字楼的玻璃门，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出奇地安稳感。 “谢谢你啦。小张同学。” 第六十章 （下） X酒店最大的那个会议厅已经筹备了两天，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小制作”在门面上怎么能下这么多血本，X酒店在上海能排个前十，门口一整墙的喷绘上零零星星签了些名字，记者倒是到了不少，虽然林璟感觉这个千人水晶厅里更多的是闪着星星眼期待偶像出现的……粉丝。 她给韩成发微信：“我到会议厅门口了，你让你助理出来接一下我？” 他惜字如金：“稍等。” 她没有门票，也没有邀请函，或是工作证之类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任何文件。明明自己也可以算的上是这部作品的半个妈，如今连那个大厅都进不去，林璟在心里感慨这世道可真是没天理，一边就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大屏幕上重复播放的是今天刚上线最新版预告，她都还没来得及看过。那些出自她手里的文字如今已变成了鲜活的画面，在那个LED屏幕上一帧一帧闪过。 片尾的时候，韩成那张大脸出现，边上打着花字，“程东源——韩成饰。” 她看的入神，没发现边上一个戴着墨镜故意耍帅的高挑男子。 韩成偷溜出来已经是冒着被粉丝抓个正着的风险出来接她，她倒是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光盯着那个屏幕，他站了足足有……韩成的时间感不强，其实也就三十秒吧，但他觉得那已经是很久了。 “林璟你发什么呆啊。” 她这才发现并没有什么小助理，只有边上诚惶诚恐的经纪人，朝她尴尬地笑，咬着牙在韩成的耳朵边唠叨，“我的韩哥，咱能回去了吗。” 和他一起这样“招摇过市”，让林璟的心抖了三抖，她想起刚刚在厕所门口听到的话， “你把我位置告诉我，我自己找，”她怕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和您走在一起很锻炼心脏。我怕晚点出这个会场的时候您老的迷妹们能用眼神把我撕成碎片，我还想和我家小张一起多过几年日子。” “谈个恋爱看把你嘚瑟的，”他语气里满是看破林璟的洋洋自得，然后回头望向了自己的经纪人，“陈哥，拜托你把她带进去了，我去下洗手间。” 林璟落座，没过多久发布会就开始，其实这类活动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台上的主持人看起来也并不老道，空气中总隐隐有些尴尬的味道。 但韩成出场的一瞬间，她的不适感一扫而尽。 她打心眼儿里替他高兴，真真的。 黑色的休闲西裤刚刚好露出了脚踝，上身西装里的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都让人觉得是什么大牌新款，往台上一站，抬头挺胸，头稍稍一偏，浅浅一笑，确实是招年轻姑娘喜欢的类型。 “大家好，我是韩成，在剧里饰演程东源。” 底下的粉丝高举灯牌，远方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尖叫，“韩成我爱你！” 林璟时常会去韩成的微博底下看评论，也关注了他的粉丝后援会还有站姐之类，因为韩成，她开始对追星这件事感觉幻灭，粉丝们拍照修图转发表白，看他的剧的时候打开弹幕，屏幕上常常是一片“韩成韩成韩成”“韩成好帅啊”之类的肉麻话。 对于粉丝而言遥不可及的偶像，对于林璟而言也就是微信里触手可及的姓名。 每每想到韩成，手机屏幕里的微博软件就开始变得油腻，她默默删除了转发框里的表白，告诉自己。 “想想韩成，别追星了。” 分卷阅读119 因而此时此刻，听见那个女孩的尖叫，她的心里再次感触良多，默默劝到。 “年轻的小姑娘啊，追星要谨慎，可别被他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 韩成和男一女一被留在了台上，做着些无聊的游戏，她看的无聊开始给张路元发起微信聊天，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晚上有个班要加，估计结束得挺晚，你别等我了，结束得早的话早点回去看看你妈，她肯定想你。】 林璟悻悻地关掉聊天界面，目光回到台上。 游戏环节结束，主持人再次开始采访。 话筒递到韩成的嘴边，虽然大大小小的采访几十次也是有了，可他还是有些紧张。 “首先我想说，程东源很好，希望你们喜欢。” 主持人接过话茬，“看来韩成对于这个角色还是很喜欢的啊，那能具体和我们说说程东源好在哪里嘛？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来，回到一贯的从容，“具体我不能剧透太多，大家要自己看。我可以说的就是，程东源这个角色是目前为止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角色，我觉得他……很生动，就完全像是从真实生活里走出来的人。” 韩成微微停顿，露出少年般的灿笑，目光在观众席扫过，底下粉丝开始尖叫，粉丝不知道的是，他那个近视眼其实什么都没看清，仅仅是在林璟的方向多停留了0.5秒。 “他有很多细节和我有相像的地方，也有很多方面是我做不到像他那么好的，我觉得大家在看程东源的的时候，就如同在看自己的一个好朋友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很亲近。” “所以是对所有人都很好的暖男嘛？”林璟听到这两个字，暗暗骂这个主持人是真的不会说话。 “你说的那个是中央空调吧，但程东源绝对不是。”韩成了解林璟，也了解程东源——里面甚至有林璟自己的影子，他没顾及台上主持人有些变差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说起来。 “其实说到底他心里是有包袱的，所以他一直是以一种朋友的身份陪在女主角身边，他会纠结于这个分寸的拿捏，但是所有行为都是出于喜欢，或者说是爱，热情是因为爱，冷淡也是一样。对于其他人，他看起来好像是对所有人都很好，其实是怕自己的伪装不够。说实话吧，他挺矛盾的，是那种自相矛盾，所以最后他没有机会啦只能是男二号，我会替他可惜，演起来的时候我也一直会把他那种矛盾带入进去，对我来说对于他心里上的把握是个蛮大挑战的。所以我希望大家会喜欢程东源，毕竟他是我自己演绎的角色吗，但不要成为程东源。” 林璟在台下听的目瞪口呆，她对于韩成当演员这件事的信心一直不是太足，总是怀疑他在玩票，毕竟他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唱歌，他也曾坦言自己是曲线救国。可如今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比她想象的要透彻千倍万倍。 “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们韩成真的是对这个角色花了很多心思的，那我们这边先休息一下”主持人被拆台后对他全无兴趣，客套地把他打发下了台。 韩成倒没受到什么影响，脚步轻快下了台阶，台下落座，从经纪人手里要来了手机，屏幕就亮起，第一条消息就是来自林璟。 【韩大演员赛高！】 对于这个“人气”好友，林璟才发现自己对于他的了解远远不够。 程东源很好，韩成也很好。 她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表情痴望着韩成，默默给林言发微信。 【你家韩成真的好，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第六十一章 （上） 活动结束的比想象中晚一些，主演过后是导演制片人之类的“废话”时间，林璟也没了兴致，拿着手机在底下悄悄看小说，当中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粉丝区，发现那些姑娘们也都兴致寥寥无心恋战。 果然，男色才是唯一诱惑力。她悄悄摇头，然后点了彭于晏的微博界面右上角的返回。 女人，都是双标的动物。 林璟起了个大早，此时还有余困未消，再加上没能约上张先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跟自己生起闷气来。 会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就一个人跟那儿傻坐着，也不知道发着些什么呆，韩成幽幽地走过她身边，朝她耳边一吼。 “木木王景，你想什么呢？” “我靠你是要吓死我啊！”她吼回去的嗓门完全不输韩成，他也被吓了一跳，隐约还觉得有些耳鸣。 “你吓死我才对，”他扭头去看经纪人，“陈哥你又记得帮我的耳朵单独买保险吗？” 经纪人一乐，“韩你放心，我回去就去买。” 他把头往左下方抖抖，又往右下方抖了抖，像是要把她的声音全都清理干净，“还有意外伤害险，我怕我哪天被她吓得摔个这个骨折那里扭伤的，向我们这种咖位，分分钟损失几百万啊。” 她不搭理他的故意，“你可拉倒吧。” “呸呸呸。不会的不会的，”经纪 分卷阅读120 人最讨厌这种触霉头的话，他也是识相的人，“韩你们俩要么先聊，我们去停车场等你。” 韩成低头，只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经纪人就带着他的助理，立马消失在了二人视野当中。 “有事儿就快说。”林璟心里正烦着，他还扭扭捏捏，“你说啊！”她的声音又亮了几分，边上的打扫阿姨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俩。 “你哪来这么大脾气，”他坐到林璟边上，低声耳语，“我和你说正事，林言和你那个房子，你没少花钱吧。” 林璟自以为借口找的不错，韩成这一句让她心里一紧，她虽说是好意，可无缘无故的“帮助”就好像是施舍，更何况还是被蒙在鼓里。 “你放心，我没和她说，”韩成往椅背上一靠，“只不过你那借口也就骗她，除了我和你工作室里那几个人，你在北京哪来的朋友。钱自己贴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朋友？我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不行啊？”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什么胡话都敢编，也不管是不是合逻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拆穿。 他一挑眉，“还正好有房子出租，还正好在朝阳那儿，还正好肯便宜租给你的朋友？” 三个正好说的林璟哑口无言。 “就当感谢你帮我介绍活儿了，你那人情我还林言身上了行不行。你可别说你打算把那点房租钱补给我，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韩成知道林璟招架不住，也就是逗她玩儿，“我也没打算给你钱，不过我上周听林言说你们家那个床垫不太好睡，我知道一家不错，过两天给你们俩一人订一张。你看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好约送货上门。” “搞了半天，还是为了你家林言……”林璟一撇嘴，“我还以为某人真这么好心……” “我很好心啊，看你孤家寡人，有兴趣共进晚餐吗？”韩成逗她上了瘾，“我看你这一脸怨妇样？不是和你家那位热恋着吗？” 林璟长长叹了口气，“哎，人不如工作，他说要忙到很晚，就不陪我了呗。” “你是不是傻……你要想见直接拿着宵夜去他公司不就完了。”韩成真是佩服恋爱中女人的脑回路，“你点个外卖也行，他公司不就在马路对面，走过去不会超过五分钟，用得着一副被戴绿帽子的脸吗。” 虽然林璟内心是感激韩成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水准但确实解决了实际问题的主意，但输人不输阵，嘴上是万万不可以服软的，“你才被戴绿帽子。” “林言可是你好闺蜜好室友，你就这么说她。” 林璟居然被韩成下了套，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行了，小怨妇您可快点去吧，我也回家看看我妈，咱俩北京见。”韩成就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那一头乌七八糟的……秀发。 林璟摆脱他的魔爪，朝着马路对面那栋玻璃巨人迈进，一边走，一边还跟那儿傻啦吧唧地笑。 张路元在电脑前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加晚上，整个人都坐麻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窗户往底下望的时候，刚好看见林璟，背着那个双肩包蹦蹦跳跳地往马路这边走。 他飞身下楼，林璟眼前的电梯门打开，刚好看见他朝自己温柔一笑。 “你是不是悄悄在我身上安了什么GPS。” 他把林璟拉进电梯，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怀里，“吃饭了吗？” 张路元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心经由一根又一根的神经，流进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你一起吃呗。或者你想吃什么，点个外卖也成。” “想吃你。”他作势就要咬。 “你不说我待会儿就自己点了啊，水煮牛肉水煮鱼水煮牛蛙辣子鸡，你看差不多了吗？” 她这摆明了在作死，张路元的吃辣水平连麦当劳的麦辣鸡翅都熬不住。 “允许你再说一次。”“叮” 电梯到达，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我觉得红烧肉蟹粉豆腐清炒生菜其实都挺不错的？” Daniel被她这么一说，肚子居然也不争气了起来，“那我有得吃吗？” “小璟，这是Daniel，我们组的leader。”张路元没料到林璟居然打算陪自己加班，这才忙和Daniel解释，“不好意思Daniel，她说想等我加完班一起回去，能不能让她留一会儿。” “晚饭你的？” 林璟一秒切换乖巧模式，“我请我请，丹哥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一起点了呗，我就在旁边写点东西，保证不影响你们。” “别紧张啦，周五加班确实不人道，更何况他刚回来就忙着进公司，也没想到突然客户那边有点急事，没办法只好加班了。”Daniel的体贴是公司出了名的，这也是张路元敢把她带进公司的重要原因。 “但我有点想吃八宝辣酱。”他看着一对年轻人，难得俏皮了一把。 “好嘞！” 张路元差点忘了，今天本来是最痛苦的加班。b 分卷阅读121 r 　　而只要有她在身边，这些瞬间，全都变成了这世间的甜。 第六十一章 （下） 三个人茶足饭饱，林璟乖乖在一旁赶自己的稿子，张路元和一众同事继续加班。 Daniel还是体贴的，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人家都追到公司里来了，该给的“员工福利”还是要给的。 于是晚上十点，张路元在一众组员的眼皮子底下，牵着小林姑娘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没吃上晚饭和宵夜的同事们，生生地被这口狗粮塞饱了。 同事A：瞧瞧人家，又有妹子又有领导青睐，我们到底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同事B悲怆地看他一眼：快点干活吧，今天我们的目标是，争取十二点前下班，两点前睡觉。 * 张路元执意要送林璟回家，这几年，马路上不怀好意的人越来越多，新闻里活生生的案例大家也没少见，他硬说夜里她一个人打车实在是不安全，强行将林璟绑上他那辆“小黑”，载着她回家取车。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他二人刚到楼下停好小黑打算换车，林璟如同一摊懒肉挂在张路元身上，就碰上和小姐妹打完麻将还赢得盆满钵满哼着小曲儿心情颇佳的彭林之。 从她大概八成也许是惊喜的眼神里，林璟读出了一种自己被捉奸的意味。 她嘴唇微张，“你是不是还没和你妈说我们俩的事……” “我昨晚回来太困了收拾完直接睡了，话都没和他们俩说上两句……再说这不是正好吗……” 正好个头，名分很重要好吗？ “阿姨好，那个我……” 彭林之若无其事地走过二人身边，“啊没事，年轻人我们懂的。”她拍拍自己儿子的肩，“小元记得早点回来，有事回来说……” 林璟差点昏迷在他家楼下，什么就懂了啊？她自己都没懂。 “我妈都走了你还站那儿干嘛，”张路元帮她打开车门，“过来，上车。” 林璟就这么失了魂了，其实也没什么，见彭林之也不是一回两回，自己亲妈私底下估计也没少盘算怎么把她“卖”进老张家，可如今真成了老张家的人，倒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想什么呢？也不说话。”张路元顺势向右一拧方向，轻轻点了下油门，驶上高架。 “没什么，”她也有些累了，双眼不自觉地合上，“有点累了。” 话才说完，她居然就已经昏昏沉沉，倚着安全带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着实沉，半个小时后，黑色的SUV再次驶入林家小区，可林璟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 熄火拔钥匙，他下车，把她从副驾驶上抱下来，她才隐约有了些感觉。 林璟的人窝在张路元的怀抱里，脑子里还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她梦见自己挂在了悬崖边的树杈上，双手死死地抓着那个伸出的树枝。 没有办法脱开手来敲门，他在门口轻轻喊了几声，“叔叔阿姨，你们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 他抱着林璟在她家门口杵了十分钟，对门的人家出来扔垃圾，总算帮他敲开了林璟家的门。 果然，再怎么瘦的人抱上十几分钟，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路安连连向张路元道歉，他把林璟抱进房里，她的噩梦居然还没醒，一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怎么也不肯松。知女莫过母，路安哄了几句，她才有些醒过神，总算放过了张路元，可他脖颈后面依旧是留下了几道粉色的血痕。 “小元，谢谢你送她回来，给你添麻烦了。” “阿姨您客气了，小璟的事，本来也就是我的事。” 他又犹豫了片刻，似是在下什么决心，“以后，我也会替您和叔叔好好照顾她的，一辈子照顾她，您放心吧。” 相比较彭林之的惊喜与意外，她更感动的是张路元对于林璟的态度，十年多了，她看在眼里，为人母的，一辈子也只不过是希望自家女儿可以遇上一个对她好的人。 “小璟脾气不好，坏毛病多，可她也是我和她爸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 “小元，以后，真的拜托你多照顾着，我们年纪大了，不可能陪她一辈子的，希望你可以。” 那是为人父母最真诚的信任，那是路安做好了把林璟交到张路元手里的准备。 “您放心，我会的。” “谢谢路阿姨。” 谢谢您，把她带到这个世上。 谢谢您，把她带到我身边。 谢谢您，把她交到我手上。 谢谢。 第六十二章 （上） 清晨六点，林璟睁开眼，在厨房里倒腾了一圈都没找着热水，口渴的紧，只从冰箱里找出了几瓶矿泉水，也不管外面寒风阵阵，就往嘴里灌。 她一看手机，距离约好的九点还早，于是爬回自己的床上，想再睡个回笼觉，可大半瓶 分卷阅读122 冰水下去，再加上自己昨天累的在张路元车上睡着了，到现在也有将近八个小时，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很奢侈的睡眠时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初老的第一个症状，上大学的时候的她可以熬夜到三点，然后一路睡到下午两点，早餐午餐全都可以省略，减肥又省钱。可这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却怎么也睡不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钻进她的房间，告诉她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随着天越来越亮，她也越来越清醒。 记着九点还约了张路元一起去看奶奶，她干脆不睡了，起来刷牙洗脸收拾自己。 想起那个初老的话题，她刷牙的动作突然停下，然后朝着镜子大大地笑了一下，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凑近了那面大镜子，还好，还没有长鱼尾纹。 距离她二十五岁的也就半年时间，都说二十五岁是女人重要的分水岭，于是非常有忧患意识的小林同学找出路女士的抗皱眼霜，把涂抹眼霜加入了自己的护肤步骤。 她一翻手机，还只有七点，电话打给张路元，想着给他来个“贴心”的Morning Call。 没想到对面传来的声音却是极度清醒的。 “小璟？怎么这么早？” “你怎么也起了？” “想你想的睡不着呀。”他把手表带上，“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我这不还得给你买早饭。既然你醒了，那我现在就过来？我们早去早回。” “好。” 半个小时后，林璟收到一条微信。 【我在门口，快帮我开门。】 他居然还记着她家人爱睡懒觉的习惯，她其实也只是随口提过一次。 因为是见他，林璟也就犯懒，身上还是睡衣，素面朝天，细碎的刘海也被发带箍到了脑门上， 完全就是原生态，她翻着鞋箱给他找拖鞋，“你跟我说你到了我下来就好，何必再楼上楼下跑一次？” 他指指手里的四人份早餐，“一样买，也就给叔叔阿姨买了点，正好拿上来，反正时间也还早，跑个楼梯就当晨练了呗。” 林璟不想吵醒父母，在桌子上留了字条，回房间准备换衣服下楼。 “你有记得擦防晒吗？” “冬天了，算了，外面也没什么太阳。” 他不知道是被哪个公众号荼毒了，“冬天也有紫外线，会伤皮肤的，防晒你得记得擦。” 林璟又想起那个初老的话题，“知道了，”她突然回眸，“你要不也来点。” “我一个糙汉子，擦什么防晒霜？” 她做决定很快，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白色的针织衫搭配了蓝色大衣，前后不过两分钟，全部完成，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支防晒。 她小步跳到张路元眼前，垫起脚来眨着眼睛看她，手上却不怀好意。 “我看你也擦点防晒吧，不然容易老的快，”说着，一双手就到了他的脸上。 “喂！”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住。 “你干嘛，不就给你涂个防晒，用得着脸色这么难看吗。” 但下一秒，她就发现张路元眼神的方向有些奇怪，好像并不是在看自己。 “阿姨早。”，她回头，路安就站在二人的身后，她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服边。 “妈……早上好。” 虽然……对于二人早上七点多就开始腻歪这件事她确实觉得有点早，但路安心里还是高兴的，果然，张路元这个人，她没看错。 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时机好像并不怎么好。 “你们俩继续……继续……我梦游呢……” 这句解释生动演绎了什么叫雪上加霜，她吓得不敢在家里再停留，“我和张路元去看奶奶，先走了啊，晚了堵车。” 大周末的，堵什么车。 林璟并不知道昨天夜里张路元已经和路安大表忠心，因而此刻她的感受是，在十二个小时内，连续被双方父母分别“捉奸”各一次，这样的感觉太糟糕了，一会儿见到奶奶一定要求她帮帮忙，事不过三，千万别再来一回了。 张路元比她淡定的多，“阿姨，那我和小璟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这一瞬间，林璟觉得自己大概是儿媳妇，张路元才是路安的亲生儿子。 * 林璟感觉自己穿过了整个上海，兜兜转转将近两个小时，在终于抵达了这个目的地。 她并没有来看过奶奶，一来是她没有问过地址，二来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奶奶面前，是孙媳妇吗？可那不过是一场戏，一场只有她蒙在鼓里的戏。 又或者，奶奶早就知道自己和张路元是在骗她，只不过她很享受这场骗局，至少当时的她，是快乐的，哪怕是一场虚幻。 他的手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窜进林璟的指间，那一双大手把她的小手紧紧包住，牵着她，走上一级级的台阶，一直走到奶奶的面前。 分卷阅读123 张路元的语气比林璟想象的平静很多，好像就是在和老人家对话，“奶奶，我和小璟来看你了。” 第六十二章 （下） 那天天气很好。 虽然上海已经步入了冬天，那日的太阳却难得给人带来了些暖和的气息，就连墓园这这一贯给人带来刺骨肃风的清冷地儿也有了些人气儿。 奶奶的照片是很久以前的证件照，比起那次病中见到的精神了许多。林璟站在那块冰冷的方石头前，第一次见到了张路元的爷爷。两个人如今都不过是天地间一抹尘埃，只剩下两张黑白的照片靠在一起。 从前总听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原来不仅是生而相伴，哪怕未来入了黄土，两人终能相守一起。 而那所有令人艳羡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也就只是一场相伴罢了。 “奶奶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那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任由他拉着自己在爷爷奶奶身边坐下，然后开始滔滔不绝，从在加拿大的那些事情说起，说到回上海后的工作，说到林仁禺和何佳结婚，说到自己终于和林璟在一起。 很明显的，林璟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 张路元越说越兴奋，“你们俩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跳过恋爱的环节，把她娶回家的。不会输给林仁禺他们。” 她一挑眉，“你这是在暗示我？” “不是，是明示。” “我可还想逍遥快活几年，”她说罢便向奶奶的方向看去，似是在找帮手，“奶奶会理解我的。” “奶奶，我可才是你亲孙子啊，你知道要帮谁的。”两人就在这墨色的碑石前，旁若无人地 争起宠来 说来也奇怪，这俩人怎么也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至少是上过大学的人，一向都是相信科学的，也明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的亲人不过是地底下的一缕灰尘，风大些，可能就散了。但却依旧可以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聊天，仿佛那些个人就还在，虽然不曾有回应，但那些话，他们都听见了。 那是人死后留给活人的慰藉，哪怕只是自欺欺人，自娱自乐，也好过全无念想。 林璟做不到去骗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老人，她悄悄地低下了头，“奶奶，对不起，可能要你多等几年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她这句话太长，以至于身旁的人绝没有可能注意不到她那蠕动的嘴唇，“你说什么？” “悄悄话，不告诉你。” 第一年，奶奶走的时候，他是那么痛苦，他的眼泪，他的愧疚，他的无助都仿佛历历在目，如今却也可以镇定自若地和老人家唠嗑，闲话起家常。 真好啊，再深的伤疤，也会被这悠然的时光冲淡，变成不提及也就无人知晓的隐伤。 渐渐的，自己都会忘了。 * 回去的路上，林璟就接到了韩成从北京来的电话，催她回去，那头的语气，恨不得她能有哈利波特里的幻影移形，立马就能出现在他的眼前。 “林璟，我求你了，快点回来。” 韩成很少求人，他一向以“自力更生”为人生准则，但凡开口必不是小事，可他又不肯在电话里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反而让她更是担心。 林璟在电话里无奈地和父母说声抱歉，知道自己不是个孝顺女儿，和爸妈连顿饭都没来得及吃上，竟又要走了。 张路元听着她的抱歉，没多说，只是默默地设了导航，改到了虹桥机场的方向。 “你买得到票吗，要不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 她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摁，“没事，买好了，两个小时后的飞机，现在去机场完全来得及。外面天气不错，应该可以准时飞，你不用担心。” 他恨不得外面暴雨雷电台风齐齐上阵，至少有可以多留她一阵的理由。 “你什么时候不用回去了，我才会不担心。” 这是句实话，真真的实话。 “快了快了，张先生要有耐心嘛，我也很想你的呀。” 她难得撒娇，张路元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乖乖照单全收了。虽然嘴上还是端着。 “有空就回来，机票我给你报销。” “知道啦，那要么我改行空中飞人啦。” 这样的相送，张路元是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陪她办完登机牌，在咖啡店坐了一阵子，就又要看见她背影逐渐消失。 “你等我一下，”林璟在安检口外停了下来，一手蒙住他的双眼，一手住他的脸，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他一下。 “你怎么老是和做贼一样，我们俩是光明正大。” 他顺手一搂她那又见细的小腰，“这儿人…”林璟话还没说完，却被他封住了。 张路元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都在这个吻里了。 她明白，他也明白她明白。 林璟挣脱了他的怀抱，脸一 分卷阅读124 红，跑进了安检口。 “早点回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跑进了她心里。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林言不见了。 韩成因为下午有节目录制，不得不一大早赶回北京开工，但终究是存了点私心，想着顺路，就去探一下林言，顺便问问她，喜欢哪款床垫。 他跑到二人租的那间屋子，门却敲不开。 韩成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以为是她约了人，心道她怎么也没和自己报备一下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打她电话，一个，没接。 两个，没接。 十个，没接。 二十个，关机了。 他慌了，立马就给林璟打电话，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可能只是没听见手机响，自己电话又一直给她拨着，把她手机给打没电了，说不定是虚惊一场，于是一边催着林璟回来，一边祈求上天是自己杞人忧天。 经纪人陈哥还在一边催着他别忘了下午的通告，他怎么也不可能放节目组的鸽子，只好拜托林璟。 林璟一下飞机半刻不敢耽搁直奔录影棚，却只看到脸色煞白的韩成，“林言不见了，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你要么去你们常去的地方帮忙找找，我把我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发到你手机上，但你也知道，我和她一起出去的机会很少，我也没把握她会在哪儿。” 她毫无把握地安抚他，“别自己吓自己，我去找，找到和你说，你安心工作。” 结果出人意料，韩成谎报军情，林言就在家里。 不过状态却昏迷不醒，叫了林言好多声，也只是咿咿呀呀，神智不清。林璟伸手一探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这么冷的天，拿她额头来暖手大概是刚好。 “不去……医院……” 烧成这副鬼样子，居然还死鸭子嘴硬，不肯去医院。 “我的个小姑奶奶呀您不去医院您就肺炎了。” “不去……不去……”她倒也是执着。 不过现在的林言就如同是一只病中小猫，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再加上林言也并不重，就是任她宰割。林璟踉踉跄跄，总算把林言弄到出租车里。 “师傅麻烦去中日友好医院。” 北京的司机师傅一如几年前她初来乍到时一般热情，“丫头我听你说话，你是南方来的吧。” 她自以为这么两年“摸爬滚打”下来，再加上身边这么个北方人的熏陶，儿化音什么的学的也有个八九不离十，没想到在本地人面前，还是很快原形毕露。“嗯，不是。” “哎，姑娘一人儿跟北京拼，多辛苦啊。”司机师傅一声长叹。 “也还好，没多苦。”林璟的心思都在身边那个“烫手山芋”上，也没什么心思和师傅聊天。 “我家姑娘也是，在国外，一个人，她和我总说不辛苦不辛苦，我是又心疼，又帮不上忙啊。” “国外总是比我们这种在国内要苦一点的，她也是不想你担心。” 华灯初上，出租车开上北三环，红色的车身融进那车流，就好像他们这些人一般，融进整座城市的滚滚人潮，成为渺小的一份子，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我也知道，她不想让我担心，我也明白她想好，想出人头地的，好给我们减轻点负担，但我还是想着姑娘家，平平安安就可以了。” 她在心里默答，不可以，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从念书到如今半只脚踏入社会，我们辛苦了那么多，付出了这么多汗水，从来不是只为求一个平安，而是为求一个不同。 可她还是忍住反驳的冲动，“人各有志，她总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您就随她吧。” 司机师傅没接话。 车子驶进医院，他看林璟一个人着实不容易，帮着把林言扶进急诊边的椅子上。 “跟这姑娘说，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回头别让爸妈着急了。” 他转身走出玻璃门，林璟忽然明白了他那句“平平安安就可以了”是什么意思。 那是她自己对路安和林克勤的愧疚。 天下父母，一般苦心。 护士姐姐才给她宣布林言39.8的坏消息，也就是此刻，林璟的手机上显示出韩成的名字。 “她发烧烧的神智不清，没什么大事，我带她去了医院，你先忙，其他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呢。” “谢了。哪间医院？” “中日友好医院，你就别来了，免得又是一场风波。” “知道。话多。”对于韩成而言，林言发烧是个坏消息，但好在林璟在身边陪她，那这个消息的确不算太坏，他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可以落地休息片刻。 林璟一头雾水，自己分明是在帮他，反倒落了批评？这人还真是不知足。 而林言这场病事实上是来势汹汹。 其实几日前她就初见端倪， 分卷阅读125 家里的一包抽纸，几天就被用完了。林璟只是骂她败家，林言打着哈哈继续看电视。俩人谁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小感冒，多喝热水，或者再加上电视商场看见的三九感冒灵也就好了。谁知道其实是来势汹汹，林璟走的前一晚林言就开始烧起来了，她早晨走的早，也不好意思打扰她美梦，就没去叫她。 没想到一烧就是两天，要不是韩成恰好发现她“失踪”，林璟若是在家里再多留几天，一场肺炎是估计跑不了了。 他瞟了几眼林言的验血单，拿着小木棍看了看她的喉咙，又拿着听诊器听了好半天，“白细胞蛮高的，但应该还是感冒引起的，没什么大事，先去打退烧针，然后去挂水，先看看烧能不能退下去，还好送来的及时，要不然变成肺炎就麻烦了。” 林言躺在急诊室的输液区，护士先是拿来了酒精给她降温，脑门上还贴着林璟翻箱倒柜给她翻出来的冰宝贴，她满脸通红，身上烫的惊人。 林言的静脉并不好找，那护士看起来还挺年轻，面对她那个毫无反应的手，额头上直冒汗。 一针下去，没见回血。 两针，没见。 林璟一向是以宽容待人，也知道林言的确不是个“配合”的病人，但这两针还没找着静脉，确实让她有些不悦。 “护士姐姐，她怕疼，您能不能看准了在下手。” 这一句牢骚让护士更紧张了，她小心翼翼地下了第三针，还是见到回血。 晚上的急诊室，人并不多，那小护士本就因为自己的技术不精而有些失措，此时身后又响起了一个令她头皮发麻的声音。 “叫你们护士长来。” “她……她下班了……”她害怕地不敢回头。 “那把你们最有年资的护士叫来，病人的手又不是你们的练习场。” 林璟心下一慌。 韩成来凑什么热闹。 她倒也有点怕了，虽然和护士的原因不是一个。 输液室里已经响起了些悉悉嗦嗦的议论声，不知道是因为认出了韩成，还是因为他那毫不客气的语气。 “你来瞎凑什么热闹。林言这有我照看着，她打针我会陪着，她挂水我会看着，退烧了我会带她回去，你跟着，添什么乱。” 三秒的心慌之后，林璟更多的反而是愤懑，她这下才明白身边这只脆弱小猫面对这场恋爱的诸多不易，眼前之人就如同镜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在每个人都会遇上的脆弱时刻，她对于那个最亲密的人却不敢有任何奢求。 她为林言打抱不平，可她却又是那个把林言推进火坑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林言没有机会再遇见韩成，没有机会心动，没有机会开始，没有机会胡思乱想…… 护士不知道是何时溜走的，留下三人僵持在那个26号位边上，林璟终于不耐烦地抬头，“你快走吧，让我们俩消停会儿行不行。 ” 韩成低头看着林言，“你回去吧，我陪着就行。” “你疯了？” 节目录制完直奔了医院，他的脸上还带着妆，黑色的口罩上方，是无法被隐藏的凌厉目光和一双剑眉。 “我想给她个交代。” 林璟从包里掏出钥匙交到他的手上，“你先回去等我们，不出意外的外盐水挂完就能回来，一切到时候再说。” 他的执着并不让人意外，“你回去，我会处理。” 小护士已经搬来了救兵，手心里却还在冒冷汗，一旁的老护士对二人并无兴趣，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麻烦让一下。” “你能不能脑子清楚点，交代什么，现在此时此刻说不定就有记者跟着，旁边的人说不定已经认出了你，大家不明就里看图说话再给你写一个什么始乱终弃的故事，你是闲得慌还是迫不及待想上热搜再折腾一圈好给新戏涨热度？”林璟还是顾及着身边有人，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不留半点余地，连珠炮似的向他开火。 “我就是不想她这么委屈啊，我喜欢她是想着她好，她和我在一起能开心，不是为了让她难受的。” 可他是韩成，微博粉丝七位数，不拍戏的时候每个月有半个月时间是在坐飞机，他的工作就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给所有的观众带来好的作品，给喜欢他的人带来美好的幻想。他是演员，是公众人物，他的职业，让他没有资格去大胆认爱。 可他偏偏爱上了。 老护士的手法干净利落，“好了，你们注意看一下，快挂完了按铃我们就会过来换。” “谢谢，麻烦了。”二人异口同声。 “我会让她名正言顺。” 韩成的话，就像是在林璟心中那一汪平静的湖面上，掷了一块石头。 她管不了，也不愿意管了，石头要怎么样选择，是他的事。 “你想清楚。”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张路元一早看到微博热搜的时候惊 分卷阅读126 得直接把牛奶泼在了自己的手机上，手机直接英勇就义，他匆匆忙忙出门去买新手机，居然穿了件西装就直接出门，全然忘了当天是降温的日子，一路冻进公司，还差点迟到，搞得着实狼狈。 “小璟，你说是不是应该让韩成赔我个手机。” “阿……嚏……” 真是奸商，感冒了仍旧念念不忘自己那点利益。 “你还在乎一个手机钱啊。WD开给你的工资别说买一个手机了好吗你一个月换俩都够吧？” 想起来被韩成拐走的林言，她仍旧心有余悸，“哦对了，林言这次就是因为感冒才烧的这么厉害，你别不当回事儿，我又不在上海，你自己记得照顾自己。” “我家还有我爸妈看着呢，你别瞎担心，话说林言现在是搬到韩成家去了？那你一个人住？” 此时此刻的林璟也搞不清状况，林言的东西韩成也没来取，不知道只是挪到自己身边方便照顾还是真打算直接让她搬走，俩人也没来个电话，她现在的消息来源也就是，微博。 “反正这两天我一人住，其他我也不知道呢，随他们去，这点房租我还是出得起的。” “要不要我来北京陪你呀，一个人多寂寞。”他语气里满是挑衅。 “你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吧，韩成给我介绍的活还没多少眉目呢，这两天我消停消停跟家写稿别提多逍遥快活了，你别来给我添堵。” “矫情，记得吃饭哈，冰箱里应该还有上次我给你包的馄饨，别老点外卖。” 张路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啰嗦的恶习，这几句话听的林璟耳朵都长茧子了，“知道知道，你快去忙你的吧啊，我一个人可别提多舒坦了。” “没良心，挂了。” 手机屏幕是暗了下来，可他的指间却有一支黑色水笔在往返跳动，公司同事正热情呼唤，“Ryan，吃饭啦。” “今天不了，我约了人，你们去吧。” * 林言睡醒的时候，总觉得身上哪哪儿都有点疼。 头顶上的水晶灯显然不是自己家的，她和林璟的小窝可配不起这么奢华的灯，藏蓝色的床单也不是她的，林璟之前买了一套这个颜色还被她嫌弃了半天死气沉沉，自己的床好像也没有这么大和这么软，以及这个枕头，感觉……怪怪的。 她一摸脖子后面，吓了一跳，那哪是枕头，那是一个人的胳膊，韩成的。 “你可算醒了，”他十分顺手，就去摸林言的额头，“好像不怎么烧了。你头抬一抬。” 可能是睡久了，人还有些迷糊，林言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很自然地让他抽走了胳膊，他见林言没答应他，只当是她高烧后的后遗症，反应有些慢，继续自言自语道，“但我们还是要量一量体温，你饿吗？我煮了白粥。” 她木然地把体温计含进嘴里，然后点点头。 其实她不点头，韩成也接收到了她饥饿的讯息，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叫了。 他把碗端至床边，刚要喂进她嘴里，却被毅然决然地拒绝，可怜的林言看见那白花花的大米，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没味道。”她张了张嘴巴，自己都一惊，沙哑的声音提醒她，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韩成不搭理她的撒娇，“你烧刚退下去，白粥肯定是没什么味道的，但我们先忍忍，你要想吃油腻的，我们过两天再吃。” 林言乖巧地张嘴，右手摸索着手机，半天也没摸到，含着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讨要着自己的私人财产。 林言捕捉到了他双眼中的不情愿与犹疑，眼见他从自己的睡裤口袋里摸出了她那套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给你。” “你要么吃完再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林言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给你个坦白的机会。” “你要么……先看看微博？” 她狐疑地望着他，心里却也猜了个大概，她和韩成，还能有什么新闻。 “我靠韩成我为什么被拍的这么丑？！” 啊？ 啊？ 啊？ 韩成脑海中冒出三个问号，这姐们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怎么这么丑？ 媒体的镜头面对路人一直是很诚实，她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长相才对嘛？ 当然此时的他，求生欲还是很强烈的。 “哎呀你生病，气色不好，再说偷拍的图，你能指望有多好看，下次放个好看的自拍给你正名。” 林言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还是感动的，由始至终，她都是打心底里喜欢韩成，不是因为他的光彩夺目，不是因为他是别人眼中的男神，而是因为他是韩成，是杜启，是她从小就喜欢一起玩的男孩，是那个曾和她度过最欢快两年童年的男孩，是那个不由分说就可以把最喜欢的东西分给自己一份的，杜启。 她喜欢他。 很庆幸的是，他也喜欢她，盖章认证的那种。 分卷阅读127 “谢谢。” 她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些什么，谢谢这两个字虽然显得有些生疏，但此刻，她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词汇来表达她心里的那些一层包裹着一层的情绪。 “把粥喝了。” 林言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把碗里清淡小粥一饮而尽，她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他事业上升期，这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本来有机会避开，只要不来医院看她就可以，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林璟，他完全可以放心。 有太多的理由，太多的方法，可以帮他避开现在的麻烦。 虽然调了静音，可林言还是感觉到韩成睡裤口袋里的不停震动，确实，他此时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我好的差不多了，你有事的话先去吧，我一个人OK的。” “那我打给林璟，让她过来。” “晚点我打给她，让她睡个懒觉。” 韩成还在犹豫，林言已经起身回了卧室，打开了他的衣橱，挑了一件深色的卫衣和一条牛仔裤，塞进他的手里。 “快点去换，要不我就走了。” “行吧小祖宗，我回公司先，你有事打我电话，公司过来很近。” “放心。” 林言将韩成送到门口，“拜拜，不用着急回来哈。” 他才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却又回过头来，在她的额头轻轻一点。 很真实的感觉，是恋爱的感觉，正大光明，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 “拜拜。有空我给你打电话。” *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他心里其实有点悲壮。 经纪人很给他面子，两个人合作了几年下来，除了是合作伙伴以外，私下里也算是好兄弟了，新闻一出，他一个电话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声音已经传入耳朵。 “给你半天，前面的我先帮你挡着，看看情况，明天十点公司见。” 十二楼的会议室，全组人都已经熬了一夜，抬起头来给他打招呼的时候，全是大熊猫。 他坐下的瞬间都觉得屁/股有些发烫。 “不好意思。现在我们是个什么情况？” 陈哥率先开口，“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好。” 他非常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韩成塑造成一个偶像路线的男明星，这两年虽然韩成隐约还是提到自己最想做的是唱歌，但在他的坚持下，往演员的转型还算比较成功，不然今天的情况一定非常难看。 大众对于演员这方面的宽容度要高过偶像太多。 “粉丝还是祝福的比较多，都说你坦荡，而且你微博粉丝还涨了20万，新戏开播，热度算是有了。” “昨晚我们把能联系的媒体都联系了，微博上的方向基本是往你大方认爱方面带，还不错。” “但是……算了不说了，其实也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 韩成起身，深深向自己工作室的同事们鞠了一躬，“多谢各位，是我冲动，给大家添麻烦了。” 同事们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韩成也没架子，平时和大家也都打成一片，这次的事情累是累了点，但也没有人真的在怪他，韩成这一躬，倒是把大家弄的有些懵了。 “话说韩哥和嫂子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啊，和我们讲讲呀。” “二十年前认识的，算青梅竹马？” 危机算是过去了一半，韩成也大方，说起了和林言的那些琐碎事儿。 陈哥毕竟还是有经验，圈内朋友也多，他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出了篇小稿子，发给媒体的朋友，晚上，韩成再次登上热搜，摇身一变，变成痴情二十年的男主角，一下子就变成了忠犬小鲜肉，最讨女粉丝的欢心。 林言窝在韩成的大床上，看到微博上的消息，不禁感叹韩成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才能有这么靠谱的兄弟给他擦屁股解决问题。 虽然说到底是为了自己。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林言盯着手机想入非非，“你傻笑什么呢？” 她晃了晃手机，“你自己看。” 他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突然抬起眼，凝视着女孩的双眸，“林言，知道了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她说，“我一直知道。” 第六十八章 中午的十二点刚过，张路元的手机就准时响起，对方发过来的定位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粤菜馆，一向以排队时间超长而著名。他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肚皮，没吃早餐真是明智的选择。 这天的一切都意外的顺利，到了公司看见阴沉的天，心里不禁后悔出门没有记得带伞，到了中午竟意外出了太阳。下楼前着急忘了叫车，刚走出公司大门竟就有空车停在自己脚下，巧合到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他仔细回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最近有做过什么好人好事，攒下了什么好运福气。 虽然是工作日 分卷阅读128 的中午，但这家餐厅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大厅里那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哥着实扎眼，张路元甚至不需要问他桌号，就可以立马找到这位老朋友。 Elio来了中国，确切的说，是回到了中国。 张路元是昨晚送完林璟后在机场一楼的咖啡馆里和Elio重逢的，这位意大利伙伴不改自己热情似火的习惯，上来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搞得他俩吸引了不少周边的目光。 张路元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小伙子从身上扒开，Elio的依旧十分兴奋，“Hey, guy! How do you know I would arrive today I’m so surprised!!!!”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手去，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出现在这儿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又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好支支吾吾道，“Emmmmm… Actually I don’t know.Just a coincidence.” Elio一向不在意这些细节，“OK…窝有些事，油空易起吃饭？” 张路元心中不禁偷笑，一年多没见，Elio的中文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一股子歪七扭八的味道。 “好啊。你一会儿要去哪里，需要我送你吗？” “台干谢泥了。窝要去窝歪婆家，窝暂时回住在那里。哦对，窝会在中国戴很长易段时间，以一后清和窝说中文。” 张路元爽快地做了个OK的手势，那真是再好不过，“先送你回家，有空的话不如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金发男孩连连点头答应，“号的，还有，窝有微信了，明天窝找好餐厅，到时候发定位给泥。” “好兄弟，”张路元一把搂上这位和自己一起住了一年多的“好战友”，打心眼儿里真诚地和他说了一句，“欢迎来到中国。” Elio外婆的房子在上海的市区中心，乍看上去是个很老旧的一个小区，大约是三四十年代建的，自带了很大的花园。但其实是内有乾坤，这座老式洋房的年纪快干啥俩人的爷爷奶奶，多年来一直有人精心修缮保护，一砖一瓦，都是花了大心思的存下来的。 这一类的房子，就像是北京那些最有年份的四合院儿，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屋子。大多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从来都不是缺有钱的买主，只缺愿意卖的主。 张路元的车开进铁门，不禁感慨上了，“Elio, 没看出来啊，你藏得挺深。” Elio不明白，早在加拿大的时候就和他坦白过自己这四分之一的中国混血，“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外婆是中国人。” “可你没说你是个亿万富翁啊。” 他耸耸肩，“是你没问过。”说着便开了车门，准备从后备箱取行李，完全就没当回事儿。 …… 张路元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一个意大利人用中文怼得说不出话来，还是个中文说不利索的主。 “我先走了，有事微信联系。谢谢你送我回来。” “肯定不会放过你。” 这便是这一顿饭的原委。 张路元仔细回想，其实这些个事情早在二人一起念书的时候就有了端倪，只是他当时完全没注意。他俩每每跑去唐人街吃中餐，Elio总是比他还起劲。偶尔在家做个饭，他炒一盘子番茄炒蛋，自己没来得及吃上几口，一大半都进了Elio同学的肚子。 哦对了，还有他做的那个意大利饺子，现在想想，好像是有股熟悉的白菜猪肉味儿。 闹了大半圈，Elio敢情是个“假洋鬼子”，还是在我大中/国根深蒂固的“假洋鬼子”。 “Elio同学，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还请客吃饭呀。” “老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肯定是有事要找你帮忙嘛。” 嘿，这Elio几年不见，成语竟也学上了。 他一边夹起一块香气四溢的脆皮烧肉，一边大言不惭，“说，帮的上的肯定帮。嗨你的忙我也没啥帮不上的吧。” 但下一秒，张先生就后悔了。 因为Elio说的是，“我想请你来给我当帮手，在中国国内开一家小型的广告创意热店，就是Creative Shop那种。” “我不行。” “你已经答应我了。” Elio来找他并不是脑袋一拍想要找个朋友随便创业，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早在二人还都还在国外念书之时，张路元就曾经因为闲的X疼，参加过一次广告节的比赛，多年的绘画设计功底加上他当时恰好碰上奶奶离世不久，让他把油烟机和亲情放进了同一幅画面，并且拿了个不错的奖。那张平面还在二人租住的房子门口贴了许久，最后是想着让后人也还能瞻仰一下他的杰作，才没有带回国内。 Elio每每想起这件事，总觉得那才该是张路元的最终归宿，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意义地坐办公室。 毕 分卷阅读129 业后，Elio没有着急找工作，反而是花了许多时间走遍了欧洲和中国。（显而易见，他不差钱。）最终决定，回到这个有着外婆气息的故乡，作为他接下来毕生的栖身之所。 并且，想起来这个老朋友，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让他对于自己今后要做什么，有了些想法。 他的父亲便是广告出身，以写文案(c6k6.com)见长，他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不过因为他讨厌没有变化的生活，因而不想和他老爸干一个职业，不然还有可能害了他儿子——虽然这想的有点太远了。 张路元对于这个话题则十分严肃，“我不是开玩笑推辞，我真的不够专业，你喜欢做这些创意的事情，而且不差钱想要自己做，我完全理解，但在现阶段我不会是个好partner，我不能帮你就算了，我不能坑你啊。” 张路元字字恳切，绝不是敷衍推辞。 Elio却不打算放弃，“但至少和你一起做一件事，会给我更多的信心。而且你很有天赋啊，那次油烟机的设计，我真的觉得超棒。” 说到那张平面，还是有些可惜的，差一点就能拿到一等奖，二等奖的头名，让他意难平了许久。 张路元虽说确实心有不甘，可这些不过是个心血来潮的爱好，之后学业的事情多了些，更没心思搞这些，从来也没存过一辈子干广告的念头。但Elio偏偏抓住了他的软肋，虽没存过这个念头，但不代表，这个提议对他而言毫无诱惑力。 “你让我考虑一下。”他说是考虑，也不是完全不动心，想起Elio现在住的地方，“你打算拿你外婆的家当公司？” “未必，”他坦诚以告，“主要是我在想要不要留在这边，有中国的朋友建议我去北京，说那边更好一些，还有让我去杭州的。我还在犹豫，可毕竟上海是你的故乡，也是我外婆的故乡。” “北京”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张路元体内的一道电流关卡，让他浑身一颤。 筷子落到地上，他竟也没顾，“如果你打算挪去北京，我答应你。” 因为北京。 第六十六章 午餐后，张路元回到公司，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发了好久的呆。 “Ryan？” 边上的同事连喊他三声，他才应了人家一句。 “嗯？什么事。” “Daniel请喝咖啡，你要什么？” 同事的话从他左耳进，而后就从右耳出去，完全没过脑子。 “Ryan，你喝什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问题，“哦对，咖啡是吧。我不用了，谢谢啦。” 他整个下午都完全心神不宁。 而老板，毕竟是老板。 他如往常一样，加班到九点，盘算着一下因为今天的低效明天要补的事儿还不少，毕竟活还是在那里，做不完就加班做，没人会替你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这是职场人必备的基本素养，别指望着别人替你解决你的锅，也别让同事因为你的问题额外加重负担。 他懊恼于自己还是做不到控制自己，虽然这个决定对于张路元而言，实在是个太大的决定了。 “Ryan，你下午一直心神不宁，家里出事了？” Daniel的声音，虽然早就听闻过职场中莫将同事当朋友的“金科玉律”，可毕竟他还是“道行太浅”，遇到好同事，还是免不了将他们当作朋友对待。 “不是，家里没什么事。” “那就是有人来挖你了？嫌996太苦干不下去了？” Daniel这句话的末字中里还略带些上扬的音调，显然，他并不意外。 “还好，我也没觉得很苦？”张路元说的是实话，只是避重就轻。 “那看来是有人来挖人咯。没想到啊，才刚刚干了不到一年，就有猎头看上你了？” 张路元没接话，Daniel继续自言自语。 “这也算是对我的肯定，看来我带年轻人还是带的不错，原来同行们都很喜欢。” 他知道，Daniel想让他自己说。 “丹哥，一会儿有空一起喝一杯吗？” 他一挑眉，好似等了这个答案很久，“你请客。电梯口等我一下。” 张路元快刀斩乱麻收拾完东西，揣上自行车钥匙摁了下楼键。 一分钟后，他在电梯口见到丹哥，电脑文件揣了一堆。 老板之所以是老板，不是因为他们年资长，也不是因为他们经验足，是因为他们既年资长，又经验足，还比你搏命。 虽然Daniel事实上只大了他五岁。 还没等张路元说店名，老板却先开了声，“我知道一家不错，一会儿跟我走。” 他一向对Daniel敬重钦佩，如今虽然存了辞职的可能，他还是真心把Daniel当大哥看待，点头不语，只跟在了他身后，顺便还接过了他手中的电脑。 分卷阅读130 张路云还确实不知道，离公司这么近的地方，有一家这么不错且安静的小酒吧。 老板和Daniel显然是相熟的，只问了张路元的喜好，Daniel直接被“安排”，却也没什么意见。 “给他拿杯甜一点的。” “丹哥我不爱吃甜食其实……” 反抗无效。 酒吧老板笑笑，“信他，他有经验。” “什么经验啊？拿着电脑文件过来的经验嘛？” 出了公司，张路元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好像离开了那栋大楼，身上的负担至少可以有暂时被搁置的机会。 “你胆子也蛮肥的哦，明天加班到十二点。”一个转身，丹哥的酒已经上桌，他朝吧台内侧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终于回到了当夜的重点，“说说吧，怎么就想和我散伙了？” 张路元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Daniel身上确实有奇怪的磁场吸引了他，面对这个自己即将“背叛”的人，他却坦然告知了一切。他的矛盾，他的不安，以及他的欲望。 “挺好。” 他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两个字，他以为Daniel至少会先劝劝他认真考虑，或者是把他彻底骂醒，让他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是上次来公司那姑娘吧，我见着也觉得挺好的，看起来还蛮舒服的，好好珍惜人家。” “如果你单纯为了那姑娘，我会劝你别去，但是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挺想做这个事儿的……”Daniel这句话说的有些顿，“就是转行啦，我觉得就不一样。那现在反正也正好是两全其美的事，也不见得结果会不好。” “Ryan，你还年轻，如果真的想做的话，可以试试看。” Daniel自己常会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他也有试试看的勇气，有人告诉他，可以试试会不会不一样。 他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七年前的犹豫与不愿走出舒适圈，让那个人成为微信里再也不会亮起小红点的头像，他唯一感激的，就是她还将朋友圈开放给自己。 这样他至少可以知道，她过得还不错。 如果他有足够的勇气，或许，他也没有和老板相熟的机会，毕竟她一直不让自己喝酒。 如果，毕竟凡事没有如果。 “说起来，我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张路元挠挠头，略显拘束地咬了咬吸管，浅蓝色的液体沿着吸管内壁向上跃动，他的眉头也因此一皱，“在国外，闲得慌，就帮朋友一起做过几次，我自己是感觉还不错，蛮好玩的。” 从理智与工作的角度而言，Daniel一万分不希望他离开公司，无论是对于张路元还是WD而言，这件事情都将是双向损失，而且他自己也很讨厌重新找人这个过程。 可每每看到他，看见他和林璟，他很难克制自己，让自己停止后悔七年前的那个错误，张路元和他，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所以他不可能理智了。 “其实我以为你会拦着我的。”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说起来你和她是同学？大学同学？” “我们俩是高中同学，认识也有十年了吧，不过也是我回国以后才在一起的。” Daniel诧异，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净浪费时间了。 “高中的时候你们俩互相就没动心啊？” 张路元其实也不能太详细地回想清楚，他自己对于林璟到底保持着怎样的感觉，十年，真的有些久。 “反正她当年喜欢的是我们班另一个男孩子。” 这是事实。 “不过我记得我之前的近纲老师说过，’迟到不要紧，来了就好。’” 他们俩是迟了一些，但应该，还来得及。 Daniel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晃了一下，接着他昂起头，一饮而尽。 “谢谢你，Ryan。” 他摸不着头脑，不是丹哥来帮自己“答疑解惑”吗，还是感谢他请客？ 说完这句话，丹哥收拾起外套和文件电脑，“我先走了，回去还得加班呢。你也早点回。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到太晚也不好的。” 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老板买单。” “买过了啊？” 张路元不得不承认，丹哥的生活与工作状态，是他一直向往的，想成为的人。 干净、利落、认真、实在。 他不知道的是，同一刻，坐在出租车上的丹哥，也在羡慕这个年轻人的状态。 热血、敢闯、年轻，那是他已经没有的东西。 可他想找回来。 第六十七章 两周后，他得到Elio的消息，借着他国外老爹的关系，工作室初步有了眉目，办公室租在北京，用的是Elio老爸那家公司上海分办公室的名义，团队成员开始接洽，但都还没到位。 分卷阅读131 张路元管做创意，在他头上还有创意总监。这其实对他来说是个太好的消息，不用指挥别人对于张路元而言才真的让他可以放手干活，辞职的事情很顺利，一个月后，他离开WD。 “Ryan，祝你一切顺利。” 丹哥和他告别的语气里，好像并不怎么遗憾。 张路元知道，“一切”不只是指工作。 “等着我的好消息。” 他眉间一挑，转身跨进电梯。 再见。 * 这一个月其实对于张路元而言，其实又是另一种煎熬。 彭林之固然喜欢林璟，但是，她并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因为她，而再次离开自己的身边。 搞定他老妈，这是张路元的第一道坎。 “你和小璟一起回来，如果不想和我们住，我和你爸还有你路阿姨一家，帮你们一起买房子，带孩子都成。我们一家人日子舒舒坦坦不好吗？” 他几乎都感觉到，母亲的眼角，因为自己的这次任性，多生出了不少皱纹。 这样不好吗？他也想说服自己，说服林璟，这很好。 但他做不到。 他忽然明白，两年前她选择离开时，又是花了多大勇气，下了多大决心，他做不到去破坏她的梦想，破坏她多年的努力。 “妈妈，真的对不起。” * 林璟坦白，接到张路元电话的时候，只想捶爆他的头。 “你在门口等着。我回来。” 她顾不上收拾，和同事说了声抱歉，飞身回家给他开门。 张路元虽然没和她坦白，但其实彭林之早就来找她搬过救兵，希望她可以劝劝，并和他一起回到故乡尘埃落定下来。 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只等他自己“坦白从宽”。 没想到他还挺憋得住，一憋就是一个月，视频电话微信短信，愣是半个字没提。 一开始听到他要来北京的时候，林璟要是说一点也不感动，那就是骗人了。毕竟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从头来过，这得是小说里才有的事儿吧。她心里一边骂着这个人冲动，不动脑子，凡事不考虑后果，一边悄悄在家里给他收拾出了半边地儿，好让他来了就有落脚的地方。 林言和韩成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回家次数也没那么多，多他一个人，这屋子也还是承受的住的。 谁成想张路元这人蹬鼻子上脸，一声不吭就直接跑来。 她见到他的时候，张路元斜靠在家门口，身上还有当年她送他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林璟出现，男孩的眼睛里，瞬间闪出了星星般的光。 她轻轻推开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然后他的声音就从头顶心窜进来。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家的，再说你不想我吗，都这么久没见了。” “想你个头，没你在我日子可别多提多美了。” “那你还给我收拾地方。” “……我……只是喜欢整洁。” 他来了，他居然真的来了。 “今晚你管饭。” “好，那我们吃馄饨吧。” 从今天起，她不用再挂念故人的味道。 随时随地，他都在。 * 第二年夏天，林璟带着他一起回了家。看了他的奶奶，她的外婆。 那是张路元第一次见林璟的外婆，那个曾经在她微博和夜晚的梦呓了出现了无数次的人。 她虔诚祈愿，磕了三颗头，嘴角微笑的瞬间，眼里也有了泪。 他都看在眼里，学着她的样子也磕了三个头。 “外婆啊外婆，谢谢你，给我带来了那么好的小璟。”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带他来。 “一会儿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 她带他去了一个老房子，最老式的六层老公房，楼梯边上还长了青苔。 “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屋子已经翻新过了，早就没了以前的痕迹。 林璟也有很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以往的记忆本来也开始模糊，但打开门的瞬间，又全都回来了。 她最无忧无虑的几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我小时候，就坐在这里看我外婆炒菜的。” 她指了指门口，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多回来看看就好。” 她摇头，笑的让人看不出情绪，“没有……不会有以后了。” “回来还是很方便的呀，这里要拆迁吗？好像也没有诶。” “不是，是因为我要把这里卖掉。” 为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张路元，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林璟是在？求婚？ 分卷阅读132 “你知道吗，我刚刚就在和外婆说，我说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男孩子，我很喜欢他，如果你又机会见到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但因为他，我要把我们以前的房子卖掉了，因为他为我付出了太多，陪我奔波，给我做饭，啊对，他包的馄饨也很好吃。所以我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就要卖掉这里了，外婆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 张路元仿佛被点了哑穴。 “所以你，愿意吗。” 他不知道在口袋里掏些什么，然后林璟右手的无名指上就多了个指环。这个戒指，其实他早就买了，只是怕被拒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你，愿意吗。” “我愿意。” “现在轮到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了。” * 他帮她买下了之前的那件“玻璃之心”。 “老板说还是要你自己来试试调尺寸的。我这也估不准的，不知道你现在还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她明明就要哭了，还死撑着嘴硬。 “你哪来这么多钱，我还指望着你和我一起还贷款呢。” “放心，上个月比稿公司赢了，Elio的奖金很到位。” “藏小金库啊。” “还不是为了你。” “可我不想办婚礼，就浪费了。” “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就不浪费。” 她在张路元脸颊上轻轻一点。 那还用得上这么烦，有你，就很开心了。 虽然你迟到了，但你来了，就是好的。 <正文完> 第六十八章 番外 番外： 林璟，对不起。 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三个字，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很抱歉我是个胆小的人，我看完了你给我的所有的信，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和你说，对不起。 我很认真的读完了，真的，所有，每一个字，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挣扎，纠结，渴望，每一个瞬间，每一次的变化，你的痛苦和难受，我可能做不到一模一样的感同身受，但是此时此刻，我明白了。 我很抱歉这么久后我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居然会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 人非草木，其实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喜欢，但我却没有勇气直面。所以选择了逃避，我还经常安慰自己，说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人生三大错觉莫过于此，我一直骗自己，这是更好的解决方法。 我真的，真的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我不能前脚给你一棒槌，后脚又给一甜枣，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再次撕扯你，我怕那可能对你伤害更大，你是个那么好的女孩子。 因为我的懦弱和逃避，让你难受了那么久，我很抱歉。 但我知道的是，感动和感情是不一样的，现在，我很感动，但是，这不是喜欢。 拖了这么久，让你难受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要给出这个答案，我知道有些很难接受，但我相信你可以理解我，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对待每一段感情的开始，我一定会慎之又慎，选择自己心里最真实的答案。轻易开始和轻易结束，都是对双方太大的伤害了 所以很抱歉，我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但我不能骗你，不然就相当于给你打吗啡，一时痛苦是可以解决，但之后，是更深的伤口。 我希望你知道的是，虽然我们在做情侣这件事上缘分虽然不够。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我很开心有你这个朋友陪在我的身边，虽然有时候你会蠢蠢的，但我还是会觉得你很可爱，和你还有张路元一起玩的时候，我总觉得是我最轻松最没有负担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和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鬼点子，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但是你相信我，你的喜欢不会石沉大海，在那些我堕入黑暗的日子里，在无数我自我否定的时刻，我想到曾经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孩，对我付出了整整三年的感情，那都会是我跌倒后，再次爬起的动力。 说不定有一天，我不再是你喜欢的那个林仁禺，可能中年发福，发际线变得老高，你都不想见我了，我每次想到我的青春，我就会想到那三年里有一个那么好，那么好的女孩子喜欢过我，喜欢过那个曾经闪闪发光的我，那些最美好的瞬间，都会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中，让我去成为那个更好的自己，这是你的喜欢，是你的喜欢，之于我的意义。 林璟，对不起，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离开我这扇不合适的门，说不定更合适的选择，就在身边。 你值得更好的人，而我，的确不够好。 对不起，也谢谢你。 不够好的林仁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