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之降服刻薄少将军》 分卷阅读1 【穿越】《蓦然回首之降服刻薄少将军》作者:逝如斯 赵昱诚,像春日的暖阳,十四岁懵懂的爱恋刻骨铭心。 南赫,像夏天的风雷,幼时相知倾尽所有; 赵筠瑾,面对爱人背叛、亲人离世的困境,不舍本性,打拼出自己的商业版图,面对欺凌,奋起还击。 当她知道了背叛背后的付出,也明白了相知背后的守护,该如何抉择? 小剧场: 赵昱诚:“怀瑾握瑜,昱昱五彩。其实我的心中一直都有你,即便被你利用,我也心甘情愿。” 是你当初攀了高枝,是你岳丈追杀于我,是你老婆伤了我的新欢,利用一下你,一点都不过分。 南赫:“赵筠瑾,若你为了别人拼命,信不信,你为了谁,我便杀了谁!” 信信信,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定珍爱自身,努力挣钱养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朝堂之上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筠瑾 ┃ 配角:南赫,赵昱诚 ┃ 其它:穿越,古装言情 第1章 楔子 死亡的感觉是怎样的?古往今来,谁也给不出答案,人生在世总有一阶又一阶的目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去费神费力,没有功夫去思索这些无妄的问题。想我赵筠瑾也是,从未想过自己未成年便要早登极乐。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滴答成线,心口火燎般的痛感蔓延到了全身,还真是疼呀,身体不受控的开始发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缠斗了约半个时辰,那两个凶徒终于越过了我这个障碍向身后追去。刚刚的恶战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即便是一根指头现在也动不了了。就这样吧,我尽力了,子安,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他逃过此劫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好累呀,好想睡一觉,就是有点冷”自己是要死了吧,终于不再拖欠别人什么了,都还清了,可是我还这样年轻就要暴尸荒野,自己从未做什么缺德事,老天怎么这样不开眼。想到此处,眼睛有点酸,想哭,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水混着泪水从脸上滑落,许是老天知道我一贯要强,替我遮去了最后的软弱吧。 自己还有遗憾吗?好像没有什么遗憾的,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了,谁还会在乎我呢,三年的漂泊自己却从未有一天将过往放下,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唯一的不甘心就是自己要客死异乡,无人收尸了,不过尘归尘土归土,无所谓了。 我,姓赵名筠瑾,这个名字蕴含了父母对我与众不同的期盼,既有刚正不阿的君子气概,又要有美玉般无暇的道德品质,横竖是没有一点女子特质的。诚然,我的过往也确实应了这名字,与其他的闺英闱秀相比大相径庭。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还是有三分道理的,自己短短的人生经历揭示了选择的重要性,很多时候一个选择就会导致后续人生轨迹的完全不同,遗憾的是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每次小小的决定会有那么大的蝴蝶效应。譬如在下,如果我不是有副侠肝义胆,允诺了智远大师照顾子安,或许就没有今日之祸。不过如果三年前我没有离家出走,那么如今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可是,人生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如果,爹爹也曾经说过莫问前路,但求无愧于心,我不后悔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有些事,终究是无能为力,有些人,也终究是要形同陌路…… 胸口的剧痛就像一个黑洞,将我所有的感官都淹没了,死的时候原来这样痛、这样冷,绵绵的雨滴砸在脸上,让我不自觉的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冬天的那场雪,一样的延绵不绝,一样的冰冷无比…… 第2章 飞雪迎春到 快冬至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只让我想起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别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煞风景,实在是因为我那忧国忧民的爹爹,长吁短叹,一点都没有文人见雪咏梅的兴趣盎然。 “爹爹,瑞雪兆丰年,何以如此烦忧”实在看不下去的我,只得出言安慰。 “这雪下的如此大,只怕不等开春,便有人会冻……的活不下去” 父亲姓赵名文翰,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领悟了先贤文章精髓的好人,年近半百,却依然只是个从六品的礼部郎中,虽然为官多年,但是丝毫没有让官场的勾心斗角泯灭掉心里最初的良善,寒门子弟出身,所以心中装着百姓的疾苦,可是人微言轻,在朝堂上并不能左右什么。为官清廉,每月的俸禄,田产租子也就能保证一家老小过个小康生活衣食无忧,搭个粥棚施粥这种善举是想都别想,有心无力,所以父亲心里才更加苦闷吧。想想也真是可笑,若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得先抛弃理想,成为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饱读圣贤书的父亲,想必年轻的时候很是挣扎过一阵子吧。 “父亲不必太忧心,最近几年并无大的灾情发生,这雪也快停了,想必会有人施粥送衣的,朝廷对北边刚刚打了胜仗,想来大家的日子会越 分卷阅读2 来越好的。爹爹,快别苦着脸了,女儿的十四岁生辰快到了,您答应过女儿什么您可一定要记得,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边说一边扑上去,抱着爹爹的胳膊晃来晃去,多少的苦口婆心都没有一个撒娇卖乖来的管用,这招多年来屡试不爽。 “你呀,都快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这般的爱耍小脾气,女孩子要端庄,要守礼,明白嘛?”父亲的脸上终于拨云见日般有了一丝笑容,虽然这笑容中还带着三分佯怒。 “不明白,不明白,我不要长大,我就要一辈子守着爹爹,爹爹不准打岔,弓箭是您之前答应了我的,不准抵赖。”这嗲嗲的声音,让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三抖。 “好好好,放心吧,爹爹不会忘记,但是你答应爹爹的也得记得,定心去学堂,身为女子,不求才华闻达天下,但求修身自省,胸有丘壑。”望着爹爹坚毅的神情,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爹爹着实是少有的开明,在这个女子传宗接代大过天的时代,却依旧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像男子一样知事守礼,虽然成功的岔开了话题,让父亲不再沉溺于忧国忧民的愁绪中,但是想到父亲的付出和艰辛,心里还是酸了一酸。 “爹爹,您陪女儿下盘棋吧,看看我最近棋艺是否有精进?”这种费脑子的博弈之术并不是我的专长,而且我也着实无法沉心静气一屁股坐太久,但是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孤身一人,做女儿的总是想多陪陪他,慰藉他的伤感。 “天色已晚了,早些歇息吧,父亲还有公务要处理,改天我们再切磋。” “好吧,那爹爹莫要太劳累,一定要早些休息,女儿先回房了。”行礼、退出门外,和常嬷嬷互相搀扶着顺着廊下小心翼翼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采薇居。寒风冷冽,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可是感觉脸上已有些火辣辣的疼痛。靠坐在床上拥着棉被,感觉身体才一点一点的暖了起来。摇曳的烛火映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具摆设,简单的有些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今年的天气也着实奇怪,冷的这样早这样快,诚少爷在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不过算算日子他也快到了。” 嬷嬷口中的诚少爷姓赵名昱诚,两家的父亲是多年的同窗兼好友,虽说后来他家定居洛阳,但是两家也没有断了往来,父母膝下无子,他更是认了父亲为义父,于学问上,父亲也是倾囊相授。这次进京是为了准备开春后的省试,听爹爹的意思,如无意外,以他的学识定能参加殿试,这样算下来,前前后后他在家中能暂住小半年的时间。 “这两天爹爹也很挂心,每天都派小厮去城门等候,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哥哥定会平安的。”俗话说的好,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数年的寒窗苦读就盼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这个年代的莘莘学子真是拿命在拼一个前程。 正说着话,一阵风声呼啸而过,“这么冷的天,姑娘早些睡吧,莫怕外面的风声,有嬷嬷在,那些个黑风怪不敢来的。”常嬷嬷就是这般的风趣,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可是还当我是以前那个怕打雷闪电的小不点。母亲身体孱弱,自小就是常嬷嬷照顾我的起居,可以说,是她将我一手养大,她老人家虽是奴仆,但于我而言,已然是半个母亲,纵然家里有其他年级相仿的丫鬟仆人,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嬷嬷。 “嬷嬷又拿我小时候的事情逗乐子,等爹爹给我买了弓箭,黑风怪要是来了,我定然要他好看,为民除害。”握紧了拳头在空中晃了晃,仿佛那些个妖魔鬼怪就在面前。 “好,好,好,姑娘长大了,什么都不怕了。”嬷嬷被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不过女孩子呀,还是温顺点好,姑娘少看些闲书,把心都看野了。都说心灵手巧、心灵手巧,要我说,女孩子呀,心里不用太明白,但是手,一定要巧。”嬷嬷越说越激动,到后面望向我的神情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虽然我的女工水平也算中等偏上,每次绣个花儿鸟儿都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但是女红耗时又费力,我是真的不喜欢,所以鲜少练习,能偷懒就偷懒,这两年水平也就原地踏步,拿的出手的也依旧是那几朵花、几只鸟。 不过嬷嬷提起刺绣,倒是提醒我了,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出去放风了,每次出门就是去学堂,上次出门玩还是乞巧节出去放河灯,不知不觉都小半年了。最近女师傅身体不适,学堂也不用去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嬷嬷说的太对了,上次您不是说绣线快用完了吗?下次买线的时候带上我吧,我也要挑些自己喜欢的颜色,去年给嬷嬷做的护膝用着可好?我要给爹爹还有嬷嬷再做对新的。”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好,姑娘有心了,不着急,等雪停了天气放晴了再说,快些睡吧”嬷嬷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谢谢嬷嬷,您对瑾儿最好了”这句话绝对是发自肺腑,我亲昵的拉过嬷嬷的手,手上有些老茧,有些粗糙扎人。 “睡吧睡吧,嬷嬷把烛吹灭了啊”伴随着这句话,嬷嬷把我的被子掖了掖,起身看了看炭火便向外走去,屋子里很快陷入了 分卷阅读3 黑暗。她也是位苦命之人,据说自小服侍母亲,与母亲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到了年纪家里人做媒许给了一户经商的人家,这本是桩好姻缘,可惜成亲不过三载,她的夫君便一病不起,天不假年,挣扎了小半年的功夫最后还是撒手西去。可怜常嬷嬷年纪轻轻还没有个一男半女就守了寡,可恨的是,她的夫家连个寡妇都容不下,就为了霸占一个铺面,联起手来指责她不能生养、克夫,将她赶出了家门。这一次的婚嫁,伤透了她的心,据说回到母亲身边后,母亲也曾有意给她牵线,可是每次都被她严词拒绝,渐渐地就再也没有人提这件事了。我出生后,嬷嬷就一心一意的照顾我,一晃满头青丝熬成了白发,日子倒也平静。 第3章 魂穿的真相 屋外风声渐渐的小了,可是我却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在黑暗的压迫中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床幔上的花纹。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的本名叫乐无忧,好吧,这个名字是有些中二,因为孤儿院院长姓乐,院里那么多孩子这个名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于怎么就穿来了,我到现在都闹不明白,十四岁那年的一个雨夜,我下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匆匆回院里,车骑得快了些再加上路面湿滑,也不知道前轮磕到了什么,怎么就从车上摔了下来,本来是不打紧的,可关键是脑袋正好磕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我连痛都没感受到就眼前一黑,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再醒来,见到的就是满眼血丝的常嬷嬷……。 其实对于魂穿这个事情,我一点都不激动,很平静,对于我这样了无牵挂的人而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在哪儿日子都要继续过下去,很庆幸,上苍眷佑,让我终于有了一个家,有了爱我的父母,我很感激。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大家的每一个表情、说过的每一句话。彼时真正的小筠瑾才十岁,身体似乎遗传了她的母亲,有些病弱,因为受凉高热已经昏迷了两天。当我恢复了些意识、抬起千金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满面愁容的老妇人,她看到我苏醒欣喜若狂,激动地语无伦次:“姑娘,姑娘,我是嬷嬷呀,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真是天可怜见,你都昏了两天了,再不醒,小姐和老爷都要撑不下去了。”妇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了:“姑娘,你饿不饿,渴不渴?来,先喝口水。”天知道我当时内心的震撼,本来头就发蒙,差点没再晕过去,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张嘴喝了她递过来的清水,脑中恢复了一些清明。放下茶盏,妇人忽然恍然大悟般的踉跄着出去喊人了。这就是我和朴实的常嬷嬷的第一次会面,那般的失态,这些年里再也未见过。 伴随着嬷嬷凌厉的呼喊声,最先跑进来的是一名少年,在我的床边站定后,脸涨的通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小小年纪,竟然这般临危不乱,未来可期。”心里的夸赞还没结束,就见他用力的扑到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哭了起来:“瑾儿,你终于醒了,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去池塘边玩耍,都怪我,都怪我。”少年哭的有些丑,白皙的脸像一个皱巴巴的丑橘,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兼救命恩人赵昱诚。他的手,很暖,他的泪落在了我的掌心里,有些滑,不知道为何,胸口仿佛被撞了下,有些闷,有些尴尬,那是第一次有男生握住我的手。“男女有别、有伤体统。”心里默念着封建主义思想,想要把手抽出来,但是病了两天,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纵使我有钢铁般的意念也提不起千钧重的手臂。 “瑾儿,我的女儿,快让娘看看。”一对中年夫妻出现在了少年身后,“义父,义母”少年终于舍得松开我的手了,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起身扶住了那名美妇人。这时我才看清,妇人的身体仿佛并不好,脸色蜡黄,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夫君身上,但是脸上的泪和眼里的关切都让我为之动容。“好孩子,没事了,别怕,娘在这里,娘一直陪着你呢。”妇人的声音有些发虚、中气不足,伸手抚摸住了我的脸庞,手略微有点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中年男子话虽不多,但是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这就是筠瑾的母亲父亲,慈母慈父,她们都是真心爱着这个孩子的,从小到大每次见到别人一家团圆,我总是忍不住在想,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是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他们有没有爱过我,抛弃我的时候心里可否有过不忍,过后是否又曾有过后悔?没有答案的思索,一半是伤感一半是期盼。感谢上苍终于垂怜于我,我终于有了一个家,终于有了疼爱我的家人,虽然母亲一直缠绵病榻,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和我说说话,但是与我已是不可多得的温暖。只可惜在我穿来后半年,她便驾鹤西去了,得又复失的伤痛不足为外人道。 想起这些过往,心怀感激之余对于曾经的赵筠瑾,总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亏欠和心虚,不知道她现在魂归何处,过的好不好,我这样鸠占鹊巢,享受着父母对她的疼爱,她是否会怨恨我。而家庭的温暖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可望而不可得的奢求,一旦拥有了,真的不想放手。以前,我就是一颗随风漂浮的蒲公英,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归途,孑然一身,一朝落地生根,就再也 分卷阅读4 不想回到漂泊无依的日子,要不要告诉大家真相,我纠结了很久,可是实在没有勇气向大家坦白。我怕他们会视我为异类,怕他们会收走所有的感情,请上天原谅我的自私,这个秘密,就伴随着我进入坟墓吧。 第4章 暖雨晴风初破冻 昨夜睡前的一通胡思乱想,虽然睡得有些晚,但是一夜无梦,倒也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天未大亮,但是雪停了,出去放风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来到这里,千好万好,唯一让人崩溃的就是穿越时这具身体的主人才十岁呀,头两年每次照镜子之前都要给自己做充分的思想建设,看着镜子里圆嘟嘟的脸蛋,小巧的五官,摸摸分不清前后还有些胖胖的身躯,真是天意弄呀,但是,有了一个家,还要啥自行车。这些年在这小小的身躯里少不了要时时装着天真烂漫,着实有些心累,好在眼下我马上要过十四岁生辰了,可以堂堂正正的成熟稳重了。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对这个家庭结构为何如此简单相当的好奇,父母年近半百,却只有我一个孩子,连个过继的儿子都没有,在古代,无后为大呀,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过后来据嬷嬷的讲述,觉得自己真是宅斗戏看多了。父亲母亲青梅竹马,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父亲连个通房都没有,只是母亲身子骨不好,年近四旬才老来得女生了我,虽然她曾流着泪求父亲纳妾传宗接代,但是父亲不为所动,最后只是认了好友的儿子为义子,用行动告诉了母亲,执子之手,当与子偕老。嬷嬷每每讲到这段往事,总是难以自持的流泪,羡慕母亲的命好,嫁得如意郎君,又叹母亲的命苦,寿数不长。我对父亲最初的崇拜,就来源于此。 用过早膳,照例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虽说雪早已清扫干净,可是地上却微微有些湿,走不了几步就作罢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嬷嬷被我推回自己房里休息了。听着屋檐上雪水落地的滴答声,百无聊赖,干脆躺在床上做仰卧起坐,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刚来的时候多走了几步就会有些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失足落水就高热昏迷了两天,一命呜呼。重生的机会得来不易,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必须要加强锻炼。一口气做了五十多个,额头已有些汗意。 正在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消遣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支着耳朵听了听,来的应该是父亲身边的吴伯,这个时间,父亲不是应该准备办公去了吗,难道,是哥哥有什么消息了?心下一沉,从床上一跃而起,正待我推门而出时,嬷嬷欢欣鼓舞的声音穿门而入:“姑娘姑娘,诚少爷快到了,老爷不在,您赶紧去院门口迎一迎吧!”平安抵达,真是个好消息,来的这样早,想必是日夜兼程。 “嬷嬷快帮我看一看,这一身打扮可好,刚刚躺了一趟,头发有没有乱?”早知道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早上就好好打扮一番了,现在赶鸭子上架也来不及了。 “挺好的,不失礼,吴叔说老爷刚走,家里的远安就回来报信了,说他和平安一大早刚到城门口就接到了诚少爷,他先跑回来报个信,让家里人好做准备。”穿好嬷嬷递过来的斗篷,又对着镜子照了一照,急匆匆的出了屋子,一行三人边走边说。 “幸亏远安机灵,观涛苑前些日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吴叔,赶紧去院里盯着,点好火盆,哥哥舟车劳顿,屋里定要暖暖和和的。”心里有些慌乱,搜肠刮肚的想想还有什么可做的。 “还有,另外吩咐一下厨房,尽快做一些早膳,不用太复杂,但是一定要快。”吴叔得了令,刚要转身就走,又被我叫住了:“还有还有,派人通知父亲一声,省的让他挂念,恩,应该就这些了。” “诚少爷八成是还未用早膳,姑娘想的这样周到,真是长大了,老爷得了消息中午定会回来用午膳的,姑娘莫慌,诚少爷不是外人,就算有失礼之处,也不会见怪的。”许是不忍见我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的模样,嬷嬷笑着安慰我。 其实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与诚哥哥相见的次数很是寥寥,也就刚转醒时和母亲去世时见了几面,而且每次见面都有长辈在场,两人也就是互相问声好,并无过多的交流,说实话,我和他真的不熟,不大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生怕招待不周会引起他的厌烦。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向路的尽头望去,马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天有些放晴了,路的两旁堆满了积雪,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均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唯有几株腊梅,在严寒中傲然挺立,黄色的花朵上稍带点雪水,分外清新灵动。 忽然,远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姑娘快看,赶车的是平安,诚少爷到了。”嬷嬷看我有点愣神,出言提醒。 马车停在门前,一个瘦削的少年裹着斗篷下了车,我即刻迎了上去,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贪长的时候,身姿挺拔,我的个头才将将到他的下巴。“哥哥,到家了,这一路累坏了吧,快进屋吧。”打了半天的腹稿,最终还是面带微笑说出了这么几句客套话。 “瑾妹妹,好久不见,妹妹在门口站了许久了,这么冷的天,妹妹不必如 分卷阅读5 此见外,这次要叨扰义父和妹妹许久了,义父身体可好?”少年不慌不忙的行礼,经历过变声期以后的声音比印象中的低沉了不少,再加上不疾不徐的语速没由来的让人觉得镇定,少年淡定的不像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而我刚刚却慌乱的像要迎接领导突击检查,两相对比,高低立现,虽然这副躯壳比少年小三岁,担了妹妹的虚名,但是我乐无忧却真真的比他还大一岁呀,自己的表现真是丢脸。 “好,都好,父亲一直惦记哥哥,我已派人通知父亲了,想必午膳时父亲就回来了,哥哥还没用早膳吧,观涛苑早就收拾好了,哥哥用完早膳先歇一歇,有什么短缺的直接吩咐下人便是。”一路并肩行至观涛苑内,太阳照在身上,有了些许暖意,不知怎的,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厉害了。 “妹妹有心了,多谢,因怕大雪封山路难行,这几日不敢停歇,确是有些疲累了。”少年这么说,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发乌。 时光真是一名雕刻家,他已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尚算白皙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是面颌已有了棱角,眉眼间已有了成年人的坚毅和疏阔,两者平衡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刚硬,少一分则稚嫩。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少年的五官并不出挑,双目有些狭长,鼻梁略微有点高,但是胜在面部比例好,三庭五眼,再加上有个蜜桃尖般的下巴,整体虽不惊艳却很是耐看。 许是察觉到了我目光中的探究,少年颔首低眉,抿嘴一笑。哎呀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真想醉倒在他面上的梨涡里,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感觉有无数的血液从全身快速回流直接冲上了头顶,噌一下的脸立马就红了。 “诚少爷累了,赶紧休息一下,我和姑娘就先回去了。”伟大的常嬷嬷,又一次及时的缓解了我的尴尬。 客套的道了别,我们二人并未回采薇居,而是直接去到了厨房,一路上,始终感觉嬷嬷嘴角的笑那么富有深意。 其实对于哥哥的到来,自己此前还是很期待的,我们虽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但也是实打实的家人,有亲情,一家人其乐融融是我最大的梦想。其次,家里只有父亲和嬷嬷,缺一个同龄人作伴,虽然有些年纪相仿的堂兄妹,但是总归不如住在一个宅子里来的亲近,尽管白天各自都要去学堂读书,但是偶尔见一面说说话,能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好的。但是今日一见,发现自己真是不争气,少女怀春不丢人,可是偏偏还把魔爪伸向了个未成年的小弟弟,初次见面就发花痴,真是枉顾伦常,天理难容,羞煞我辈读书人呀。 临近中午,父亲终于急匆匆的赶回来了,见到哥哥就拉着人家的手嘘寒问暖,问东问西,后者一贯的淡定,面带微笑,对答如流,一直到饭菜都上了桌,双方都聊得火热,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热乎劲,我都有些羡慕嫉妒,父亲真的视哥哥为己出,平素难得能说这么多话,看着开怀大笑的父亲,心里有些唏嘘,为了爱情,父亲真是付出良多。 “爹爹,起筷吧,您忙了一上午,哥哥也熬了一宿,定然都是又饿又累,往后父子俩谈心的时候多着呢,不用急在一时。”被双方视作透明的我,饥肠辘辘,牙咬了又咬,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对对对,看为父都高兴过头了,来,诚儿,今天咱们父子俩一定要小酌几杯,为你接风!”父亲笑的脸上每道皱纹都越发慈祥起来,和平时端庄肃穆的样子判若两人。 “义父下午还有公事要处理,咱们少来点,父亲托我给义父带了几坛锦波春,我已吩咐吴叔把酒温了,现下应该差不多了。”少年说这话时就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丝毫没有半分客气的样子:“母亲也挑了几匹锦缎让我带给妹妹,都是妹妹喜欢的颜色,等下让人送到妹妹院里。” “弟妹有心了,瑾儿年纪还小,就送这么贵重的锦缎,回头待我修书一封,好好向你父亲母亲致谢。”我刚要张嘴,就被父亲抢了先,他老人家捋着山羊胡,很是开怀。 “妹妹自幼酷爱诗书,不知最近在读些什么?”推杯换盏间,少年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扭头对我来了这么一句。 “哥哥谬赞了,这两年也就是跟着女师傅读些《女诫》、《论语》,不像哥哥,做的是真正的学问。” 少年的面上有些微红,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想必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但是望向我时,眸子清亮,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忽然有点想使个坏,逗一逗这个少年老成的书呆子,往他身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在看《山海经》、《搜神记》,书中说,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最招惹妖魔惦记,哥哥挑灯夜读时可得留神,小心那些花儿朵儿成了精将你捆了去。”嘿嘿,古人如此迷信,小样,看你怕还是不怕。说罢,满怀希冀的看着少年的反应,他可能真是有点高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眨了眨眼,挑了挑眉,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该反驳我。 “瞎说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父亲瞪了我一眼,他老人家终于注意到了饭桌上还有我这个女儿,还是一个如此跳脱的女儿,我心虚的讪笑 分卷阅读6 了两声。 “莫要听你妹妹胡言乱语,她呀,都被我宠坏了,一会饭后,你陪父亲下盘棋,顺带着为父也考考你的功课。”看来,今天我注定就是一个电灯泡了。 他们酒足了,我饭饱了,很有自知之明的给他们父子留下文化人交流的空间,回到房间里好好补个觉。 第5章 已觉春心动(一) 不知不觉间,诚哥哥来到家里也有半月了,他也真是刻苦,自来的第二天便去学堂报到了,天天早出晚归,午膳晚膳都在学堂用了,回来后也是一头扎进屋里苦读,基本上我和他就没怎么打过照面。据常嬷嬷的八卦,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读书,唯一做过的消遣就是——给院子里的腊梅剪枝。真看不出,这少年竟然爱好园艺,莫不是把我的顺口胡诌当了真,期待来个才子会花神?真是佩服自己的想象力,想想都觉得好笑。 最近天气一日比一日晴朗,昨天和嬷嬷商量了许久,终于让她老人家点头同意今天上午去采购丝线,难得出趟门,激动的我昨晚失眠了许久,今早早早地爬起来梳妆打扮。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声音虽轻却犹如寒山寺的钟声撞进了我的脑中。所有人都知道我爱睡懒觉,不去学堂的时候睡到日上三竿是常有的事情。“这个时辰,八成是书呆子吧,他该不会真的撞到了什么要来找我理论吧。”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服饰和头发,在镜子前顾盼生姿了三秒钟,定了定心神,站在门后偷偷顺着门缝向外看。 嬷嬷已经将门打开了,来的确是兄长无疑,看身形好像比前阵子更瘦了。“嬷嬷好,瑾妹妹起了吗?”少年压低了声音,想来是怕扰了我。 “诚少爷呀,恰巧今日姑娘要出门,所以起的格外早,你这么早就要去学堂了吗,快进来,快进来。”嬷嬷边说,边将来人迎进了院子。 嬷嬷的一句话,把我的一天都敞开给他看了。躲不过了,深呼吸三次,拍了拍有些僵的脸,缓缓打开门,走到廊下站定:“诚哥哥,来的这样早,找我有何事?” 男子闻声,转身望向这边,四目相对,彼此都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妹妹早,昨夜整理书架,发现了这本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想着妹妹博闻广识,应该会喜欢,今天就顺路送过来,来的有些早,没有扰到妹妹就好。”少年走到廊下站在我的面前,将在怀中拥着的书册递了过来。 “谢谢哥哥,学业这样紧,还惦记着我。”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博闻广识”这四个字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讽刺我,看在他送书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伸手将书接过来,指尖相碰,仿佛手上又传来那又暖又滑的触感,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身为女子,无法亲自览尽天地间的壮阔,只能从书中领略一二,早就听闻这书内容详实,对河流水系、风土人情都有详尽的介绍,还有不少神话传说,只可惜爹爹一直觉得这些都不是正经学问,所以我一直都无缘得见。”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可是满脑子都是他修长的双手。 “今日我和嬷嬷要出门采买丝线,哥哥可有什么需要的,一同给你带回来?”平素里自己能言善道,但是随机应变岔开话题的本事却是出奇的烂。 “谢谢妹妹关怀,东西我这都不缺,书你先看着,有好的我再给你送过来,我得赶紧走了,去晚了先生可是要用戒尺打人的。”少年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狡黠。 “哥哥慢走,我,送一送哥哥吧。”送,其实也就是从廊下走到了宅子的大门口。“哥哥这样用功,可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瞧着哥哥好像瘦了些,废寝忘食可是要不得的,学业固然重要,但是适度的休息也是必须的,这几日天好,也可以外出走走,张弛有度方能事半功倍。”看着少年有些苍白的面庞,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样的啰嗦,想必很是不招人待见。 “妹妹说的我都记下了,待天气晴暖,必定邀妹妹一同去领略京城的风光,殿试结束后,正是洛阳牡丹盛放之时,百般颜色百般香,妹妹可同我一起回洛阳,对了,回去的路上我们还可以去覆釜山登高望远,五岳真人的遗骸就葬在此山。”少年的笑容依旧温润,和煦。 “竟然不知哥哥对《搜神记》也如此了解,哥哥的描绘真让人向往。”两个人竟然还有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不禁让我对书呆子另眼相看,真真是惊喜。两三分钟的路程很快结束了,相互道了别,目送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感叹真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来到这里三年多了,当初的丑橘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腹经纶,即将科举致仕能够报效朝廷的栋梁之才了,真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其实私底下我的内心非常好奇,两家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结个娃娃亲?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吗?但是自己作为一个小家碧玉,这种问题也没法问出口,最有可能的答案估计是他家长辈担忧我体弱,怕儿子过早的就成了鳏夫吧。 微风袭来,冻得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要不是出门逛街,真是恨不得在被窝里躺一天。刚刚转身往回走,没 分卷阅读7 几步就碰到了要出门上班的父亲。“爹爹用过早膳了吗?” 父亲形色有些匆匆:“用过了,爹爹要先出门了,你赶紧回院子里吧,天气这样冷,对了,今日午膳爹爹就不回来用了。”父亲今日有些奇怪,心不在焉似的,八成是工作上有了麻烦。 父亲说罢,便步履匆匆的走了,我连礼都没来的及行呢。回到院里,天已放晴,明晃晃的太阳有些耀眼。趁着等早膳的功夫,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书好好看一看。说实话,这种书放在以前也就是历史课本里的一个考点而已,没有地理记录片来的精彩,自己断然不会去看的,但是今夕不同往日呀,这类书籍倒成了小说般的存在。 “不过,这书怎么有股淡淡的花香。”我的嗅觉一向很灵敏,翻开第一页就觉得甚是好闻,贴着书仔细嗅了嗅,香气若有若无,真是奇怪。不经意向后翻了几页,一瓣瓣的黄色映入眼帘。“这,应该是腊梅的花瓣吧”,捏起一瓣,稍微一使劲,尽然碎在了指尖,花瓣酥脆,已经没有了一丝水分。想来这些就是被修剪下来的腊梅花吧,难为他想出了这个法子,把新鲜的腊梅制成了干花夹在书本里,花香掩盖了墨的味道,心思还真是细腻,很有环保意识。 “看来读书人也不全然是呆子,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男吧,不知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用心,还是仅仅对我肯花心思。” 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巧的脸蛋小巧的五官,也就是和可爱沾点边,离倾国倾城有十万八千里,绝不是那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长相,虽然我和他自小相识,但是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拿鬼怪之说逗他,他定然觉得我很幼稚,自己怎么就一个没忍住呢。哎,别胡思乱想了,人家肯定对谁都费心费力。 抛却那些无畏的杂念,找来一方帕子,将书中的腊梅小心翼翼的尽数倒在了帕子上,叠好,放在了妆匣内。 第6章 已觉春心动(二) 用过早膳,迫不及待的催着嬷嬷快些出发,昨晚我列了好长一串的采购清单,现下一项一项的报与嬷嬷:“咱们先去买丝线,顺道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绣样,然后可以再去广和堂挑些天麻、川贝、川穹,再去集市逛逛,买些牛乳和新鲜的食材。哥哥读书肯定费脑子,以形补形还是很有道理的,得隔三差五给他做个天麻炖猪脑,冬季天气干燥,父亲这两天有些咳嗽,川贝银耳雪梨羹得每天来一碗。 还有还有,中午咱们如果逛得累了就去遥香斋吃中饭吧,他家的蕊花酥最是好吃,可以买些带给爹爹和哥哥。”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挣脱牢笼的喜悦,虽说爹爹一直很宠我,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但是一个官家小姐三天两头在外面抛头露面,总是会累及门楣声望,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所以基本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都听姑娘的,姑娘看那么多闲书,多多少少还是有用的,药膳和甜点老爷都比较喜欢。”嬷嬷的话一半揶揄一半夸赞。这些药膳自然不是我从书里看来的,孤儿院的隔壁就是中医药博物馆,里面详尽的展示了各种中药材和炮炙后的中药饮片样品,对药材产地和炮炙方法也做了很详尽的介绍,并且还与时俱进的介绍了不少食疗滋补药膳方子。博物馆对外免费开放,因为离得近有空调地方还宽敞,我们这群孩子没少去,馆里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也很热情,任我们随便玩,只要不打坏东西,不大声喧哗打扰前来参观的人既可。 伴随着马车的颠簸,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珍品阁,不过今日街上小孩子不少,窜来跑去,刚下马车还没站定,差点没被一个小男孩撞倒。可能是来的早,店里的人并不多,耐着性子和嬷嬷挑了些绣线和花样,以我的美学鉴赏能力,对于丝线也就是拣些明亮的颜色,至于线的粗细,适合什么样的绣法,该用在哪些面料上,是一概不知,看着嬷嬷对这些如数家珍,真是佩服。 珍品阁和广和堂离得并不大远,就隔了一条街,站在珍品阁的门口仿佛就能闻到药香味,嬷嬷坚持要坐马车,生怕我走的多了吹了凉风伤着身体,拗不过他只得如此,虽然小时候体弱多病,但是这两年可能是长大了免疫系统比较完善了,加上我也有意识的多加锻炼,已经很少生病 了,但是大人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是觉得我是棉花做的,风一吹就倒。 距离近,所以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晃晃悠悠的人有点犯困,忽然“匡腾”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厢右侧,车厢晃了晃,我险些整个人压到嬷嬷身上。“姑娘,常嬷嬷,可有受伤?”驾车的是吴叔,技术娴熟,很快把车停稳,隔着帘子焦急询问。 “并无大碍,吴叔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嬷嬷把我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确认无虞后起身向车厢外弯腰走去,我连忙跟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 “一个孩子撞马车上了,小姐,咱们报官吧。”下了车,就见一个小男孩趴在车轱辘旁的地上,瞧着身量应该有十一二岁了,吴叔将他翻了过来,双目紧闭,一脸的血,十分骇人。 “死,死,死人了,死人了!” 分卷阅读8 这时我才注意到,马车正好停在一条巷子和街道的交叉口,想那男孩便是从巷子里冲出来的,而巷口站了四五个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最前面的小胖墩可能是被这鲜血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伴随着他的惊呼,呼呼啦啦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而其余的孩子瞬间就作鸟兽散了。 情势不对,我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小胖墩的衣袖,“喊什么喊,闭嘴,我现在揪住你了,别想跑,你们几个离他最近,现在人人都看热闹,你的小伙伴却跑的一个都不剩,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一会官差来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虽然言辞狠厉,但是内心却是慌乱无比,揪着衣袖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镇定,告诉自己要镇定:“吴叔,快找个门板之类的将这男孩抬去广和堂,我随后就到,路上不可颠簸,莫要加重了他的伤情。” 如果男孩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使不是马车撞的,只怕他家里人也是会闹上一闹,父亲的仕途本就艰难,如果再被这件事拖累,只怕乌纱帽都难保。难得出来一趟,竟然还遇上了“碰瓷”的,自己怎么这样倒霉,肠子都快悔青了。 “救人要紧,还劳烦大家帮帮忙,搭把手,谢谢诸位。”鼓起勇气,朝着围观群众大声喊了一句,想我前世今生长这么大都没有被人围观过,吃瓜群众犀利的目光,充斥着好奇、冷漠、嘲笑、同情的八卦讨论,劈头盖脸的向我砸来,心里的难堪无以复加。 “大家快散了吧,快散了呀,没什么可看的。”嬷嬷也被那满脸的血给惊住了,这会终于回过神来,伸手于我一同揪住了那小胖墩,“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呀,你家大人呢?” 刚想让嬷嬷去报官,官差就到了,无论何时何地,朝阳群众无处不在,这会估计吴叔都没走到广和堂呢。见到了官差,自报了家门,还没等人家开口问,小胖墩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真的不关我事呀,是二虎推的他,他才撞到马车上的”这小胖墩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都是二虎不好,他,他,抢我的糖葫芦,还笑我胖,还打,打我。”这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呀,我满脸的黑线,正想掏出帕子给他擦擦眼泪安抚一番,人家的父母赶来了,抱着小胖墩“心肝宝贝”一顿号,好像是他儿子受伤了一样。 “够了,都闭嘴,平时在家不好好教孩子,调皮捣蛋净闯祸,我们还要去看伤者,快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估计是真的忍无可忍。 从小胖墩抽抽搭搭的描述中,我连蒙带猜的知道了个大概,他和伤者并不认识,二虎欺负他,被伤者看到了,后者问他要了两文钱,替他把糖葫芦抢了回来,连带着揍了二虎一顿,可那二虎也不是好惹的,叫了几个伙伴转头就把他们堵在了巷子里,不过伤者估计是练家子,以一敌四还占了上风,结束了战斗正在往外走时,二虎却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推了伤者一把,好死不死的那孩子就正好撞在了我家的马车上。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这帮小屁孩,小小年纪就横行霸道,还当古惑仔,真是欠收拾,真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个大耳刮子。伤者也真有经济头脑,小小年纪就会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真行。 广和堂里人来人往,生意很是兴隆,待我们赶到时,伤者已经包扎好了,躺在床上却未转醒,这要是颅内出血醒不来了,他的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得伤心死。“大夫,这小男孩大概何时会醒?”其实我想问的是他还醒的了吗,话到嘴边觉得不吉利还是咽了回去。“这不好说,伤者受了风寒发热的厉害,需得温度降下去才好。”老大夫慢条斯理的语调让我更是烦躁。 “这小孩不是被马车撞晕的吗?”还是专业人员心思敏锐,一下就听出了关窍,真想给这位官差送面活青天的锦旗。 “他额头上的上只是皮外伤,创口并不深,也未有呕吐的症状,血止住就不要紧了,你们摸摸那孩子,浑身滚烫,怕发热已有两日了。我已经仔细查了一遍,除了额头上的伤,这孩子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骨头也没事。”医者父母心,这大夫真是尽职尽责。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有劳了,您神医妙手,伤者有救了。”这句夸赞绝对出自真心,童叟无欺。 “已经灌了一副药了,他身边离不了人,好生照顾着,等醒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大夫慈眉善目的笑着,对我的夸赞很是受用。 大夫的话让我如释重负,官差对于这种无巧不成书的事估计也麻木了,没有苛责我什么,只是叮嘱我好好照顾这孩子,便去寻找孩子的父母了。 嬷嬷和我坐在床边,一个接一个的叹气,美好的逛街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嬷嬷不断的用帕子沾些温水擦拭小孩的手心和脖子。此刻我才有心思细细的打量这个孩子,这一看,刚刚松下的心弦顿时又紧绷了起来,他的右手拇指上戴了一枚玉扳指,而且右手食指和左手的拇指处都有茧子,这必是长期引弓射箭导致的,再看他的穿着,虽是普通的黑色袍子,但质地上乘,领口和袖口均有暗纹。看这扳指的成色和衣料,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非富即贵。 午饭过后 分卷阅读9 ,官差满头大汗的回来了,跑了半天一无所获,事发地附近的人家都说这孩子眼生,也就是这两天见他在街上晃悠,又询问了附近几条街巷,均没有丢孩子的情况,再查下去就是大海捞针了,他已经向衙门做了报备,现下只能指望着孩子醒了自己告诉我们家在哪儿。不过这事也奇怪,男孩跑这么大老远到这附近要干嘛,为了两文钱就去揍人,也不是世家子弟的风范呀,难不成是和家里人闹别扭然后离家出走啦,这倒真是有可能,看这年纪,应该是叛逆期到了。 等呀盼呀,太阳西斜时,男孩终于悠悠的醒了,“醒了醒了,可算是醒了,头还疼吗?”,“有没有感觉别的地方不舒服?看得清我们吗?听得到我说话吗?”,“姓甚名谁,多 大年纪了,家住哪儿呀?”一群人一窝蜂的全涌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问。 男孩眨了眨眼睛,竟然把头扭了过去,完全无视我们。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蔑视,小破孩,还治不了你了。“脖子能转身体应该没问题,不过不会说话问题可就大了,嬷嬷,赶紧把大夫喊来,还得多扎几针,顺便把煎好的药端过来,还得继续喝。”转头冲嬷嬷挤了挤眼,她老人家心领神会:“哎呦,那药里加了黄连,光是闻着老婆子都觉得嘴里发苦,孩子别怕,良药苦口,喝了准保有效,再让大夫给你扎个几十针,定能针到病除。” “我好好的,不用喝药。”傲娇的男孩终于肯开口了,中气还挺足。 “我叫赵筠瑾,你叫什么?今日你就是撞在了我家的马车上,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也好向你家人赔礼道歉。”看着男孩还是有些发红的面庞,心里有些不忍,相识即有缘,虽说不是有意的,但终究害人家流了不少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阿勇,”男孩撑着床坐了起来,硬邦邦的说道:“你不用赔礼道歉,我的事不用你管,待我痊愈后大家便各不相干。” 这孩子,真是明事实讲道理呀,没被碰瓷,真是万幸。但是看着他那副强打精神的模样,总是有些于心不忍,我的一颗圣母心呀,又开始泛滥:“这样吧,好歹我们也算有缘,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不如先回我家休养吧,头上的伤可大可小,还是要多将养些时日。” 谁成想我的一番好意,人家并不领情:“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嘞个去,这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小小年纪这么不识好歹,我这样子能是坏人嘛,难道还担心我会卖了他不成,真想扭头就走,但是若我就这样走了,只怕他又要流落街头了,到时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也不会心安,算了,再争取一下吧。思及此处,只得厚着脸皮劝慰道:“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只怕流民营中都没地方可住,前阵子雪下的那样大,汴京四周的路都封了,我父亲是礼部郎中,必会善待于你的。” 男孩想必有所动容,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一阵,忽然抬起手指向我,一字一句的说:“对,你的马车挡了我的道,把我撞成这样,我不追究什么,但是你得把我接回去,好生照料,直到痊愈。” 这画风,转的太突兀了吧,这孩子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刚刚高冷的要死,现在怎么瞎话张口就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明是你收人钱财替人出头,被对手推才撞到我家马车上的,怎么到你嘴里全成了我的不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关键责任得划分清楚。 “哎呦,我的头疼的厉害。”男孩忽然捂着头又躺了回去,一边说一边开始□□了起来。 我去,弟弟你中戏毕业的吧,这么能演,作为习武之人,你的骨气去哪儿啦,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姑娘,这孩子也是可怜人,他肯随咱们走就行了,等官爷找到了他的家人再给送回去。”嬷嬷拉着我的手絮絮的说着。 听了嬷嬷的话,我如梦初醒,随即为自己刚刚的斤斤计较深感惭愧,自己劝了他半天,不就是担心他流落街头嘛,他这个年龄段要面子,自是不肯平白的接受别人的好意,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我真是气糊涂了,非要和一个生病的小孩子逞口舌之快,当真是让人笑话。 见我们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官差一身轻松的回去交差了。待阿勇喝完一碗粥,又和大夫再三确认病情无虞,我们才起身打道回府。 就这样,本该是买买买的一天,最后却带了个傲娇的小屁孩回家,世上的因缘际会,不可言说…… 第7章 “心”和“胃”双管齐下 那日回家后将阿勇安置在了父亲的院内,父亲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他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听着这话,心里的羞愧更深了。这几日,每天都会去探望他两次,但是他依旧是那副傲娇的样子,指挥我端茶倒水,其他一句话都不多说。每次看完他,自己都是一肚子的气,什么愧疚都没有了。 今日早上,厨房终于采买到了新鲜的猪脑和牛乳,真是难得。用完晚膳后,就拉着嬷嬷和我一起泡在厨房里做药膳,其实我对吃并不讲究,只要营养均衡即可,一点都 分卷阅读10 不挑剔,自然我对下厨也并不擅长,也就是偶尔煲个汤,弄个姜撞奶、红豆沙之类的甜点,真要我做顿饭,那就是强人所难了。早就想给哥哥炖点补品,可是这几天被阿勇的事情牵绊着,一直没有功夫,今日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我和嬷嬷齐心协力,将天麻和猪脑都洗了、炖了,又将牛乳烧开,倒入姜汁中凝固,牛乳顺便多热了一些让下人送去给了爹爹和阿勇,前前后后折腾了有快半个时辰,终于搞定了。拎起食盒,嬷嬷打着灯笼,我俩结伴前往观涛苑,掐着时间开始准备的夜宵,现下哥哥应该刚刚回来,暖暖和和的喝口汤驱驱寒气,再来口爽滑的甜品,想必是极好的。 一切就如我所料,刚到院门口就碰到了归来的哥哥,他对于我的到来很是惊讶,到了屋内,将吃食摆好,他就更惊讶了:“妹妹果真是长大了,有了如此的好手艺,为兄今日有口福了。” “这些也不需要什么手艺,哥哥来了之后消瘦了许多,再不补补,一阵风吹过,你就不见了踪影,那我可就没有哥哥了。”看着哥哥一口一口优雅的尝着汤,忍不住打趣一番。 “你呀,就会拿我打趣,风来了我便牢牢的牵住妹妹,这样我铁定不会被吹走。”两句话的功夫,一小盅汤就见了底,有些忐忑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说实话,猪脑并不是谁都欣赏的来的,但是我也想不起其他类似功效的药膳了,从打开食盒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生怕看出一丝丝的不喜,还好还好,是自己多虑了。 “哥哥多吃些,你若喜欢,我便常给你做,用不了多久咱俩就不相伯仲了。”拿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看着他放下汤盅又端起甜品细细品味,心里很是满足。 “水经注,妹妹看的怎么样了,可还喜欢?” “刚开始看,书中香气扑鼻,哥哥有心了。” 眼尾的余光扫到了屋内的书架,两个架子,塞的满满当当,饶有兴趣的起身前去细看。书架上的书按照品类摆的整整齐齐,随意抽出几本,都不大新,打开后几乎每页都有批注,写着自己的理解,想来这些书大部分应该都是哥哥从洛阳家里带过来的,为了科举,也真是读书破万卷了。 “妹妹和小时候不大一样了。” 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了我的身后,心下一惊,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妹妹小时,是最最听话乖巧的,温顺的像一只小猫儿,就连说话也是轻声曼语,也从不会有什么新鲜的想法,每次我们一起玩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说好,三年未见,女大十八变,如今妹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以独当一面了。”哥哥低头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宠溺,温情脉脉,只是不知这温情是对现在的我还是这副皮囊真正的主人。 “人,总是要长大的,母亲过世后,家里的事总是要有人操心,父亲公务繁忙,自然是□□不暇,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话虽是托词但亦是实情,虽然家里人口简单,但是吃穿用度、财务管理都得有人操心拿主意,我以前也就会照顾照顾小孩子,哪干过这种统领全局拿主意的活儿呀,还好有常嬷嬷帮忙,这些年来家里从未有过乱子。 提到了母亲,空气中有一丝凝重。“妹妹的夜宵很好,我很喜欢,我记得妹妹的十四岁生辰快到了,妹妹可有什么心仪的礼物?”哥哥依旧是这样的波澜不惊,极其自然的拿过我手中已经合上的书,一本本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 “你猜?”我坏笑着,冲他挑了挑眉毛,书呆子的世界应该只有书,数之不尽的书吧,八成还是会送几本书。 片刻愣神后,哥哥突然笑了,笑的很开怀,很爽朗,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这,算是妹妹给我的最后的考验吗?” 考验?这是哪门子的考验,哥们是不是想歪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哥哥的目光里尽是炽热和诚恳,我的心仿佛被这炙热所驱动,跳的分外欢快。 “姑娘,不早了,我们该回了,莫要扰了公子读书。”该透明的时候透明,该现行的时候现行,嬷嬷真是个中好手。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子始终晕晕乎乎的,总觉得哪儿不对,但是思维好像被那句“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给困住了,始终挣脱不了这八个字的束缚,只能机械的移动着脚步。 “喂喂喂,看路看路!”脆生生冷冰冰的声音惊得我猛一回神,一下子就清醒了,如此刻薄的声音除了阿勇没别人,把灯笼抬高点,就看见他抱着肩靠在路旁的柏树上,而脸上则充满了…鄙夷:“想什么呢,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若把旁人撞坏了,可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不要和毒舌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正在经历青春叛逆期,要用爱与热情引导他走出迷茫、健康成长。心里默念了两边,挤出一个微笑:“你身体刚刚恢复,天寒地冻的,赶紧回屋吧。” “要你管,你不也在外冻着呢嘛,还说别人。”一个大大的白眼朝我翻了翻,漆黑的夜里格外闪亮。 爱与热情、爱与热情,努力的咽了口吐沫,仿佛把愤怒都给咽了下去:“大病初愈,还是要爱惜身 分卷阅读11 体的,白日里你若是觉得呆在屋子里无聊,可以去找我。” “这还差不多。”甩一甩长发,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就这样他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皇帝怕是都比他脾气好,他就是一团火,而我就是贺岁的礼花,每次见了他,我都能被气的分分钟爆炸上天。 气鼓鼓的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该死,被阿勇一搅合,自己倒把正事忘了。静下心来细细的前后琢磨一番,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书呆子比自己想的要聪明的多,从一开始,我少女怀春的失态就被他尽收眼底,他恐怕已猜出我对他有好感。后来的水经注,只怕是个试探,即表明了他对我的情谊,又更加确定了我对他的倾慕。而我今晚送去的夜宵、对于书和花的夸赞,在他眼里无疑就是一个肯定的答复,表明我接受并认可了他的情谊。所以,他才会认为生日礼物是最后的考验,考验的是他对于我的了解,考验我们之间是否心意相通,只怕生日礼物在他眼里就是定情信物。书呆子的聪明在于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是谁知我却是个不着调的,无心插柳却长成了森林。 越想越觉得心惊,都怪自己长了脑壳没长脑仁,被美色所惑,没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到底是我撩了他还是他撩了我,谁也说不清了,也不重要了。现下箭在弦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我该怎么办?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摆在我面前的都是两条路,一是任由事态发展,迎来我前世今生的初恋;二是慢慢疏远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之前的种种都是误会,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可是,我……觉得他还是挺好的,人长得好、聪明,我们之间也有共同话题他的心里有我,我还是有一丝丝窃喜的。母亲的三年丧期已过,父亲很快就会为我议亲了,至多再过两三年出嫁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真的很舍不得父亲,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身边也没有贴心的人照顾,我也舍不得自由,好想去领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壮阔山河,也想去经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那般缠绵悱恻的爱情,想想将来嫁做人妇,呆在四方的院子里相夫教子,拈酸吃醋真是头都大了,还不如去坐牢。这么想来,哥哥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于我与当下礼教格格不入的地方,他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包容。双方父母相熟,我与他也算是自由恋爱,若真的结了婚,夫妻之间必能和和美美、举案齐眉,也能更好的照顾父亲。 想到最后,自己就只差躲在被窝里偷笑了,可是万一是我想错了怎么办,他若是没有那么聪明,所有的猜测都是我自作聪明可怎么办?所有的窃喜瞬间凉了大半,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却又回到了起点,自己又开始纠结他的心意到底如何,是否如我所料?我要怎样像他一样去确认自己的猜测?怎样才能不做作不刻意? 或许,世上所有的爱情都是从好感中萌芽、在辗转反侧中开花…… 第8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抛弃所有的道德、律法约束,遵从内心的呐喊,肆意妄为。在院子里蹲了半柱香的马步后,我非常想化身咆哮教教主,对天狂啸“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去招惹这个叛逆期少年?”咬了咬牙、目视前方、坚定意志,假装看不到他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坐在凳子、假装看不到他正啃着遥香斋早上新出炉的牛舌饼,想象自己化身武林高手飞檐走壁的样子,激励自己坚持、一定要坚持。 “喂,蹲下去,你这是蹲马步吗?都快站起来了。”阿勇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块牛舌饼,空出了嘴巴,看那满脸的不满,如果现在给他一根教鞭,那我的腿肯定得结结实实挨一鞭子。我还有两条腿吗?它们现在已经酸的麻木了,没有倒下去全靠一口气支撑着。 “再说一遍,我叫赵筠瑾,不叫喂!”半斤牛舌饼呀,一口都没给我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真是不假。 “姑娘,你快点起来吧,别闹了,看你头上的汗,一会让风扑了可怎么好。”常嬷嬷看不下去了,心疼的把我搀了起来:“阿勇呀,我家姑娘素来体弱,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练功什么的慢慢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那明日再继续吧,练武非一日之功,就你这岁数、这身子骨,若不将勤补拙还不如早早断了学武的念想,省的我费时费力。”阿勇冷着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而我,早已不争气的借坡下驴,坐在凳子上捏着酸疼的双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明白他所言非虚。 话说我为何落得这步田地,归根到底就是自己作。就因为那天晚上随口一句“白日里你若是觉得呆在屋子里无聊,可以去找我”,这小哥却当了真,天天早上来晚上走,简直就像上班打卡一样准时。起早贪黑,害的我懒觉都没法睡,不过我同他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就他说话那个夹枪带棒的呛人劲儿,刚开始那两日通常不出三句对话,就把天聊死了,剩下漫长的沉默,不过他也不走,就直勾勾的看着我和嬷嬷忙自己的事情,顺带着蹭吃蹭喝。本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冥思苦想 分卷阅读12 了一系列恋爱计划打算付诸行动,这下倒好,身旁有了个熠熠生辉的电灯泡,所有的计划都白搭了,只能每天在沉默中庸庸碌碌。 沉默模式被打破的契机就在今天早上,我都已经用过早膳了,阿勇方姗姗来迟,本来还以为他找到了别的乐子呢,结果空欢喜一场。他来时我正在院中小跑,这可真是让他瞧新鲜了,饶有兴趣的开始了每天一损:“喂,你在干嘛?你该不会是在跑步吧?你竟然还会跑步?” “我叫赵筠瑾,不叫喂,多新鲜呀,我又没有腿疾,为何不会跑步?”看着他嘴角的讥笑,回赠了一个白眼,这几天我算是明白了,阿勇的叛逆已经无药可救了,只能以毒攻毒,必须在言语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才能镇得住他躁动不安的灵魂! “腿软无力,身体前倾,左右摆臂,你这是在散步吧,小心别绊着自己。”这位爷毫不客气的端起我凉好的水一饮而尽。 自己这一身衣服和鞋,能跑的快才怪,不过他分析的挺专业呀,之前一直想找个师傅教我些拳脚功夫,健体防身,奈何父亲一直不同意,眼下,这不现成有一位吗,我真是太机智了:“你应该是自小习武吧,有没有什么看家本领,露一手让我瞧瞧吧,让我开开眼。” “我不是街头卖艺的。”阿勇头也不抬,一口回绝了我。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我自小对武学还是很有兴趣的,只可惜父亲觉得女子不宜舞枪弄棒,有失体统,你若是能教会我个一招半式,咱俩也算是半个师徒,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呀”为了习武,豁出去了! “习武是一件难事,你没有天分。”说到习武这件事,阿勇终于不再毒舌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尽人事,我也不求能成为个中高手,花拳绣腿都可以,重在学习重在学习”感觉自己笑的特别虚伪:“你不是很喜欢遥香楼的蕊花酥吗?其实呀,他们家的牛舌饼最好吃,咸甜适宜,香酥可口,快尝尝,你若是答应了,我让吴叔天天给你买。” “你这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日,丑化说在前头,我对你不会客气,你若能坚持五日以上,我必倾囊相授,还有,点心就不用了,折成银子给我就行,五两。” 这孩子真是掉钱眼里去了,“银子没问题,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你让我开开眼吧。”钱不能百花,总是物有所值才行。 阿勇二话不说,打了一套罗汉拳,刚柔并济、虎虎生风,成功的镇住了我。高手呀,机不可失,马上掏钱。就这样我上赶子开启了自讨苦吃的生涯,可谁知才蹲了一会马步,身体就不争气成这样了,让人好生沮丧。 “歇好了吗?好了就去练出拳,练完了再吃饭。”平静的声音落在我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抓紧时间,下午还要练踢腿,我会给你写一份口诀,明天背与我听。” 望着阿勇稍显稚嫩的面庞,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习武是一个苦差事,积年累月的练习再练习,才能让肌肉有了强化记忆,才能让力量、招式、反应灵敏度高度统一,想必他的每一天都是这样过来的吧,所以才想要逃离那样的生活吗?如此想来,他的叛逆倒也情有可原,不知他的父母是如何想的,朝廷重文轻武,传统的武将世家子弟都开始纷纷走科举路了,还让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磨难,想必在家也不受重视吧,若是家庭和满,怕也养不出这样毒舌的性子,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来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比命都重,道破了会更觉得难堪,不看不听不打听才是彼此最好的相处之道吧。 练了一天,到晚上时,感觉自己练筷子都拿不起来了,仿佛四肢都被人卸了一般,除了酸就是痛,至于他写的口诀,颇有绝世秘籍的隐晦感,太抽象了,即便我懂些人体穴位,也实在是理解不了纸上写的是什么。万事开头难,怎么也得坚持下来,不能让阿勇瞧不起。 日复一日的练习,大概七八日后吧,自己的肌肉终于不再疼痛了,这七八日的酸爽,多少包老坛酸菜牛肉面都比不上。这些天最大的收获却不在功法上,而是我和阿勇的关系,终于不再是针尖对麦芒了,终于能进行一段完整的对话了,可能是我坚忍不拔的意志感动了他,也可能是每天换着花样的点心堵住了他的嘴,总之他终于不再毒舌了,和谐社会真美好!虽然每日仍旧是一些基本功的练习,扎马步、出拳、踢腿,交替循环,额外再背诵一些高深莫测的口诀,但是忙碌而又充实,以至于我都快忘了哥哥的存在。 今日天气不好,起风了,但是在阿勇“业精于勤荒于嬉”的指导原则下,我照样还得在屋子里蹲马步,不用踢腿和连拳法,已然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屋子里的炭火很足,暖暖的,半柱香后起身,想到今日任务已经完成,莫名的神清气爽。丝线已经买回来半月有余,可是给父兄的护膝连草图还没有,再拖下去冬季都要过了,正巧常嬷嬷为了给阿勇做件新的袍子准备不少布料和棉絮,用现成的材料想必一天就能将护膝做好。欣喜的拉了嬷嬷一道穿针引线,眼下三个人坐在屋子里,只有对面这位大爷左顾右盼,闲的发慌。 分卷阅读13 “来,先让嬷嬷量一下,袍子需得可身才暖和。”嬷嬷拿着尺子走到阿勇身旁就开始量了起来,而阿勇虽然有些扭捏倒也听话,配合的站直了身子。 风有些大了,透过窗棱隐约看到门口的腊梅枝条在风中摇摆,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自己沉溺“美色”就连冬季必备的护膝都忘记做了,临近年关,正是礼部忙碌的时候,父亲现在早出晚归,作为唯一的女儿,我却连一双取暖的护膝都不曾准备,心里不由得难过了起来,感觉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抬头,正对上阿勇有些好奇的目光。 深吸了一口气:“护膝,给大家每人都做一双。” 低着头,手中的丝线翻飞,使劲转了转眼珠,希望眼中的雾霭尽快消散。 “也有我的吗?”阿勇突然蹲在了我的面前,拉着还没有缝好边的护膝雏形细细端详起来。 “手快拿开,小心针扎到你。”赶紧将他的手拍开:“每个人都有,自然有你的,说吧,想要我给你绣个什么花样?先说好,太难的我可不会。” “不用什么花样,绣一个“勇”字即可。”阿勇依旧没有起身,即便是蹲着,也没有比我矮多少。此刻,抬起头来望着我,眼里难得的有些欣喜。 第9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二) 看着他这般表情,心里的难受更甚了,简单的一份心意就能让他如此开怀,就像前世的自己,每年都期盼着自己的生日,因为只有那一天才能够收到礼物,礼物承载的关爱和心意胜过它的本身,一条围巾,说明有人在意你的冷暖;一本书籍,说明有人希冀你能够博览群书;哪怕是简单的一个发箍,代表的也是别人欣赏你的美丽。自己苦尽甘来,有了许多专属的疼爱,也希望面前的少年,能够迎来他的精彩。 “阿勇,你来这许久,我从未问过你的过往,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只是生而为人,总是有许多无奈和不如意,人人都会埋怨上天的不公,为何旁人有的我却没有,其实,不是上天不公,只是人心不足,刻意忽略了自己所拥有的。不要执着于过去,无论何时不要自暴自弃,即便是逆境也要挣扎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你要记住,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人,无论何时,这,都是你的家。” 少年低下眼眸,耐心的将我的话听完,我本不指望他能够回应什么,对于他的过往,自己并不了解,本来不该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实在是有感而发。 “我记住了。”许久,阿勇回了这几个字,没有反驳,我很欣慰。 人生最难的,或许就是“将心比心”,即便是“同病”也不见得会“相怜”,可是,总会有人,让你想到彷徨时的自己;终有一瞬,你会感激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紧赶慢赶,熬了三个晚上,护膝终于都做好了。给父亲的上面绣了福禄寿,给嬷嬷的绣了她最喜欢的百合花,而在哥哥的护膝上则绣了两根小小的翠竹,还是阿勇好,一个“勇”字,言简意赅又省事,至于给自己的嘛,实在是犯懒,光秃秃的,实用就好。 今天早上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要赶在父亲朝会之前将护膝给他戴上,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父亲大步流星的向外走来。“爹爹,我给你做了新的护膝,您路上带好。”即便见了我,父亲也没有停下脚步,我只得一边走一边将护膝塞到他的手里。 “好孩子,费心了,爹爹近日事务繁忙,你要照顾好自己。”略略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福禄寿,爹爹依旧大踏步前进,内心有一丝丝的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不大对,虽然冬至年关将近,礼部担子重任务紧,可是父亲却从未像今年一般慌张,一定是朝中还有别的事情。 “爹爹,可是朝中要有大的震动?”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开口,虽然父亲对女子并无偏见,但是朝堂之事却很少在家中提及,我所知的那些皇室秘辛、奇闻八卦都是从学堂的同学口中打探到的。 “莫要瞎猜,谨言慎行!”父亲看向我,却甚是严肃的道出了这八个字,父亲的态度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我头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谨言慎行”四个字,父亲这些年来,凭着心中的一杆秤,没少仗义执言,若他真能领悟这四个字的精髓,只怕早就高升了。看来,朝廷马上要迎来一场暴风骤雨了,只希望父亲真的能够“痛改前非”,平安度过这次的风波。 “女儿谨记,爹爹,之前您说要拜托同僚找寻阿勇的亲人,可有眉目?”在阿勇刚来时,就他的身份,我和爹爹的意见是一致的,应该是官宦子弟,爹爹私下里向同僚打探打探,死马权当活马医呗。 “尚未消息,只能寄希望于衙门了。”唉,以衙门办事的效率来看,上天注定是让阿勇住到地老天荒了。不过,这也挺好,就是要多点吵闹,家里才不会太冷清。 送别了父亲,好不容易早起一次,索性就把温暖送到底,去看看哥哥吧,自从上次送过宵夜后,一别数日再也未见,虽然每天都吩咐厨房给大家炖汤,但也不知他是否 分卷阅读14 依旧消瘦。 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以前未曾猜透我们两人之间的情愫时,自己可以坦坦荡荡的同他嬉笑、关怀照顾于他,这些都可以算作兄妹之谊,只是自己在其中加了一些花痴舔屏成功的小窃喜。而现在,知道的越多,顾忌的也就越多,太过频繁的走动终归是于理不合,保持适当的距离其实更有利于看透自己的内心。绣着翠竹时,满脑子都是他,想到他万一不喜、眉头紧皱的样子,我的心就跟着一起揪了起来;想到他视若珍宝、笑逐颜开的模样,我心中的花儿迎风招展,所谓患得患失,正是如此吧。这几日,虽然刻意不去探听他的消息,可是内心深处却期盼着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前去相见,我的喜欢只属于我自己,成全了自己的心意,顾全了彼此的颜面,纵然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也与人无尤,伤心也终究是有限的。 身随心动,一转身却看到了阿勇,这孩子是土行孙吗?怎么哪儿都有他,也不知他何时就跟在身后了,鼻子冻得有些红,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用过早膳了吗?用了也没关系,我还没用呢,先随我去一趟观涛苑吧,然后回采薇居同我一起再用些早膳。”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小包裹:“护膝我做好了,要不要看看?” “拿来让我过过目,欣赏一下你的女红。”阿勇及其自然的伸出了手,这个家伙的少爷派头真是足。 “少爷,您拿好咧!”将护膝用力塞给他,褐色的缎面上深蓝色的“勇”显得那么的低调有内涵,他近日的话越来越少了,连道谢都省了。 待行进至观涛苑内,还好哥哥只是刚刚准备妥当,尚未出门。还好,他并未消瘦,眼下的乌青也少了一些,只是面庞依旧白皙。望向他,心里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我喜欢的男儿郎,数日的忧思顷刻间散去,余下的只有满足。因着阿勇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叮嘱他注意保暖、注意身体。 “妹妹的女红不错,针脚细密,图案也很好,岁寒三友,不畏霜寒。”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听到了一句赞叹之声,沁人心脾。他的喜欢,应该不是客套。 “书看多了,眼神不好吧,这针脚那叫个稀疏,连布都盖不住。”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说就是阿勇,他伸手从哥哥手中将护膝一把拽出,翻了一番,又丢了回去,冲我摇了摇头:“就算你时间紧,要给每个人都做,不好意思漏了赵公子,可是也不能这样打发人家。多亏了赵公子脾气好,不和你计较,你还是专心随我学武吧,快些走,别耽误人家去学堂。”说罢,抬脚向外走去。 “妹妹莫要多心,真的很好了。”看着哥哥的微笑,我真是无地自容,自己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以平常心来面对他,可是却从未想到阿勇这个臭小子,如此的让我下不来台:“哥哥莫要听他胡言……” “还不走呀,你不是说给我熬了粥吗?你不饿,我还饿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今天就是诚心让我难堪的吧。 在阿勇的助攻下,我几乎是从哥哥面前落荒而逃,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委屈:“你方才为何要那样颠倒是非?我的女红有那么差吗?我又何时给你熬了粥?”这个臭小子,当着哥哥的面给我难堪,撕了他的心都有,我要收回对他的心疼和怜悯,他!活!该! 沉默……接下来还是沉默,像是斗争了许久,他一字一句道:“他,非池中物,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话前后逻辑不大通畅呀,明显是话中有话呀,听的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哥哥与他恐怕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惹他不痛快了,这小孩,犯起混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到底是为何?”感觉耐心都快被耗尽了。 “没什么,收拾收拾蹲马步去,别想着偷懒。”看着他那副拽拽的样子,感觉自己的智商越来越不够用了,每次觉得自己能够触碰到他内心的柔软时,他转身就用身上的刺将我扎的遍体鳞伤。后来,想了许久我或许才明白,同性,即使是一文一武,也是相斥的,更何况,本朝文武泾渭分明,文人瞧着武将都是大老粗,武将鄙视文人都是弱鸡。看来以后,不能让他们见面,免得我白白当了炮灰。 那日的挫败,让我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去恢复,白天一切如常,生怕嬷嬷和阿武看出些端倪,夜深人静时,总是难过的想哭。这期间,我再也未曾见过哥哥。不知不觉间,学武也已经一个月了,那套峨眉玉女拳法,招式我已练得烂熟于心,只是力度、速度上还有所欠缺。虽然距离“手如三春杨柳,步如风摆荷叶;出手似闪电,发力如雷霆”还有很远,但是只要勤加练习,防身还是没问题的。而我的生辰,也日益近了。 第10章 突如其来的离别 忙忙碌碌中,十四岁生辰终于到了,一大早嬷嬷就给我下了碗寿面,不过我吃的还没有阿勇多,连别人的寿面都要凑热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其实,在这一世我对于生日并没有那么期盼,女儿的生日,母亲的难日,大家在这个日子多多少少会想起已经故去的母亲 分卷阅读15 ,尤其是父亲,对女儿长大成人的欣慰夹杂着对妻子早亡的悲痛,两种情绪交替在一起,我看了心里实在不好受。久而久之,我的生辰就变成了早上吃寿面,晚膳和平时别无二致。不过今年,我却格外期待,哥哥说过不会让我失望,他的心思那样玲珑剔透,究竟会送怎样的礼物给我?真的等不及想要现在就冲到他面前去揭开谜底。 按捺下自己的冲动,耐心的等待着晚上一家人欢聚一堂,不过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嬷嬷一早便将一件新的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当真让我惊喜万分。藕粉色的锦缎上错落有致的织就了紫色、粉色的梅花,颜色或深或浅,一簇簇在阳光的照耀下徐徐绽放,内里的夹层很厚实,帽檐、袖口和所有的滚边处都缝了的洁白的兔毛,毛绒绒的滑不留手,嬷嬷真好,真是有心。 “诚少爷带来的锦缎无论是颜色还是花纹都很好,显得姑娘格外粉嫩,像只可爱的小兔子”嬷嬷一边替我系好扣子,一遍忍不住的夸赞:“姑娘从今儿个起,就十四岁了,长成大姑娘了。” 伸出双手抱住嬷嬷,除了感激依旧还是感激。 “嬷嬷的厨艺也不错,你有功夫还是多学学吧。”阿勇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碗了,从怀中摸出了一细长的锦盒,扔在了桌子上:“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阿勇竟然也给我买了礼物,今天的惊喜真是一浪接着一浪,伸手打开了锦盒,里面卧着一只金丝双股花头簪,簪尾的花朵很小巧,五瓣花瓣皆是水晶打造,晶莹剔透,淡淡的蓝色,素雅中又不失俏皮。“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过转念一想,他哪儿来的钱买礼物?莫不是,我给他的五两银子?当时还埋怨他掉在钱眼里了,真是不应该。 有了这两份礼物,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就连那些枯燥的练习仿佛都变得有趣起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让阿勇同意教我射箭,就等着爹爹晚上将礼物带回来了,虽然阿勇脾气臭,但是却是一个称职的师傅,突然很庆幸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他。只是我却不知,我们之间的分别会来的这样突然,就像相遇时的偶然。 做完了训练,搬了把椅子坐在灶前仔细盯着煲汤的火,突然,吴叔慌慌张张的就进来了,说是来了一群贵客,让我赶紧去前厅。贵客?还一群?家里平素除了亲戚就是父亲的三两个好友会来,这些吴叔都认识,而且哪位都不“贵”。心下狐疑,但是脚下却不敢迟疑,拉过正在喝牛乳的阿勇,随着吴叔一起向前厅走去,若是不把阿勇带走,一锅汤他能喝个干净。 “吴叔,来客拜帖上怎么写的?”看着吴叔不住的擦头上的汗,来访者应该来头不小。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南坤大人。”吴叔低声应到,话音刚落,阿勇扭头就走,幸亏我现在也算半个练家子了,赶紧伸手拦住他:“男子汉大丈夫,跑什么?跑得了今日,还能躲得过明日吗?”他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八成是家里人找上门来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为正四品,而两个月前大败西夏的云麾将军貌似也姓南,看来,阿勇投胎的技术不错呀。 “我不想回去,纵然在外面风餐露宿,我都不想回去!”阿勇越说越激动,脸涨的通红。当务之急必须稳住他,可千万不能让他再跑了,“阿勇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若不想走,没有人会逼你,待会我会同南大人商量,让你再住些时日,等你想走了再送你回去如何?” “你不会骗我?”男孩红了眼眶,抽抽搭搭的问,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你来了这么久,何时见我诓骗过别人,你且随我一同去见南大人,也好让他知晓你在这里很好,让他先放心,剩下的,我们从长计议。”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进了前厅,我终于知道吴叔为何头上冒汗了,真的是一群贵客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着常服坐在厅里,脊背挺直、表情肃穆、目不斜视,大约十名精兵身着铠甲分成两列站在他的身后,这阵仗也有点太大了吧,突然有点后悔了,人家的家事,我掺和什么呀,这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恐怕连房顶都保不住。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纹丝不动,互相见了礼,优雅的落座,绝对不能失了气场!不过南大人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阿勇身上,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烧两个洞出来。来吧,早死晚死都是死:“南大人今天到访,所谓何事?家父不在,恐怠慢了您。” “月前犬子不慎走失,多方查找未果,今日属下从衙门得知,有个和犬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受了伤在贵府暂住,所以特意来确认是否是犬子,唐突了,还望海涵。”不愧是常在御前走动的人,说话滴水不漏也真是沉得住气,正在斟酌该如何开口留下阿勇时,就见南大人目光一错,对着阿勇吼道:“逆子,还不快跟我回府!”这狮吼功,十成十的功力,吓得我手里一哆嗦,差点连茶盏都没端住。 看着即将炸毛的两父子,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恐怕真的是要骨肉相残了,纵然阿勇是张无忌转世,但是英雄 分卷阅读16 也架不住人多呀,暂避锋芒为上策。“南叔父,消消气,且容我将此事的详情细细道来,吴叔,先将阿勇和诸位将士带去偏厅休息片刻。”冲阿勇点点头,希望他能够定下心来。 还好南大人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主,肯耐着性子听我掰扯。一挥手,手下人井然有序的跟着吴叔走了,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第一步,现下厅中仅余我二人,即使故事编的荒诞一些,也不大容易穿帮。只是不知衙门的官差到底同他讲了多少,现下也只能避重就轻了:“南叔父,阿勇,哦,也就是您儿子,他的真名是什么,我也不知,暂且先这样称呼他吧,您别介意。想必您已经从衙门了解到了他是如何到的我家吧,我就不多说了,阿勇这孩子,病来如山倒,当初高热不退,反反复复拖了有半个月的功夫,人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真是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住了,人也清醒了,可是对于以前的事情却记不大清了。大家都急坏了,又过了约半个月,人越来越沉默,我们就猜测他可能是一点点想起了以前的事,但是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说怕家里人怪罪他,不敢回家,要在这多住些时日。”车祸、失忆、癌症,韩剧三件宝,有限的时间里只能拣经典的套路往下编了,看着南大人阴晴不定的脸,一鼓作气把话说完:“我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说到底这都是叔父的家里事,我一个晚辈本不该多说什么,可是,我比阿勇大不了几岁,我拿他是当亲弟弟看待的。发热的那段时间里,他迷迷糊糊的嘴里却老喊着“不要”“不要”,若是他之前犯了错,经历了这一场病痛的折磨,想必也得到教训了。记得他烧刚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要当将军,保家卫国,他现在大病初愈,病情时有反复,万一没有将养好落了病根,以后壮志难酬呀,望叔父莫和他计较,待身体康健时再同他秋后算账也不迟。”掏出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编故事能把自己都给编感动了,我也是古今第一人,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多卖惨应该还是有用的,不过是他儿子自己撞在我马车上的,可千万别追究呀,千万别追究。 南大人许久未说话,表情却柔和了很多,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下一步,就是防止穿帮了:“南家乃将门世家,今日一见,方知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阿勇自生病至今,从未喊过一句痛,你若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也闭口不言,即便是高烧烧的全身发烫,也不吭一声,自己死抗着,这份坚韧很是让我佩服。”只希望南大人不要查问他儿子的病情,阿勇那么强的自尊心,肯定瞧不上我把他描绘成了一个病秧子,到时候只怕自己跳出来把实情抖落个底儿掉,那可真就尴尬了。 幸好,天下父母对孩子的关爱都是一样的,南大人并未质疑整个故事的逻辑性和合理性,再三的道了谢,只是强调今日必须得带阿勇回去,多日了无音信,家人都很着急。我一听这话,得,于情于理阿勇今日都得回去了,我已经尽力给他争取了免于惩戒的机会,只希望他自己不要犯浑,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口舌。 将众人唤出,南大人对阿勇的语气明显软了许多,只是很奇怪,他们两人并不似普通父子一般亲近,说句话都要隔两三米远,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南大人平铺直述的阐述了下他必须今日回去的理由,其他的一句关切之语都没有,仿佛这不是他亲生儿子一般,不过行军之人见惯生死,情绪应该都十分内敛,不似文人敏感多思。一个内敛的爹加上一个叛逆的儿子,这家里,必定很热闹。 离家多日,阿勇想必也非常挂念亲人,最终还是跟着南大人走了,送别的路上,众人都沉默着,忽然有点舍不得他,虽说以前很是痛恨他扰我清梦,但是没了他,日子也着实寡淡,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分别时,他终于告诉了我他的真名:“我姓南名赫,赫赫威名的赫,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心头的难过一涌而上,鼻子有些发酸,挤出了一个笑容冲他挥了挥手:“我知道啦,以后有空记得回到府上做客。”话音里带着哭腔,想要叮嘱他的话很多,希望他以后不要毒舌、不要刻薄、少吃甜食,可是一句也说不出。就这样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在门口远远的望着,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我终究无法释然,为何所有的分离都这样突然,这一别,他的生活会回到正轨,他有他的抱负要施展,而我,有我的家庭要去经营,即便再见,恐怕也是沧海桑田。就像鲁迅和闰土,不管年少时多么趣味相投,终究身处两个世界。 缘起,像朝霞般绚烂,缘灭,如潮水退去后的寂静。 第11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回看自己短小却又精悍的两辈子,觉得老天大体还是公平的,既没有让我太过舒坦,也并未给予太大磨难。每次稍稍有些幸运时,接踵而至的必定是伤心难过,真真是一个甜枣后连着一个巴掌。十四岁的生辰,注定让人难忘了。 阿勇的离开,既让我陷入了生离的惆怅,又勾起了我对死别的痛心,还带走了我对于晚上团圆的期待。可是这些我都必须藏在心里,今日我是寿星,若我 分卷阅读17 不开心,那大家都不会开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房间,拿起那本水经注,沉下心来转移注意力。书,是好书,可是古体文言文,读起来颇费一番功夫,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就散去别去了,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读了半晌,心里的愁雾稍稍散去了些。 晚上,爹爹准时回到了家中,得知阿勇的身世后,并未如我般大惊小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阿勇敏学而又多思,我曾考教于他,小小年纪对圣贤经典竟有独到的见解,当真不可多得。只是有子如此,真不知是福是祸,只盼南家能好好教导,莫让这孩子走了歪路,浪费了这么好的苗子。”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爹爹博览群书,眼界甚高,纵然是哥哥,所得的评价恐怕都不会高过这句话。文武全才,阿勇可真是天选之子呀。心下突然恍然大悟,家里就这么大,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瞒住爹爹的,之前我以为爹爹之所以默许我和阿勇天天在一起胡闹,是因为公事繁忙,无暇他顾,现在看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阿勇的聪慧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恐怕他老人家想着让阿勇的才学多感染感染我。 提起阿勇,心底的难过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赶紧拉住爹爹打趣:“爹爹,不要担忧别人的家事了,多管管你美丽可爱的女儿吧,你早些时候答应我的礼物呢?” 爹爹对于我的自夸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仆人们也见怪不怪,过了片刻,吴叔便捧了个大大的匣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之后,一把黑漆反曲弓映入眼帘,弓身半人长,弓臂通体漆黑,更显得弓身上的绕丝色泽光鲜,最为难得的便是弓臂内侧贴的是水牛角,京城附近鲜有水牛,所以大部分弓都是以羊角替代。爹爹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和银两,心痒难耐,忍不住拿起来试了试,锻炼了一月有余,自己的臂力堪堪能拉满,假以时日,弯弓射大雕必不在话下! “姑娘快放下吧,切莫伤了手。”估计是被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了,嬷嬷赶忙出言制止。父亲看着我的喜欢,笑的也很开怀:“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爹爹正替你觅一位女师傅,到时保家护院的差事可交给你了。” “好呀,到时您记得把工钱也给我呀。”恋恋不舍的将弓放下,匣子里还有一个箭囊,里面备了些并无箭头的羽箭,还有一只翠绿色的扳指。这就是爹爹的行事风格,但凡答应我的事,必定会力所能及做到最好,纵然十年人事几番新,但是爱我和我爱的家人始终在身边,这就够了。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一家人伸长了脖子等着哥哥的归来,还好,他并未被风雪所阻拦,未让大家担心太久。进门还未来的及掸落肩头的落雪,便面带急色、朝我鞠了一鞠:“妹妹今日十四岁生辰之喜,可喜可贺,为兄来迟了,望妹妹不要见怪。” 看着他的一身风霜,我除却心疼,哪里还会计较其他,一边伸手拿帕子拂去他肩膀上的雪水,一边轻声说道:“哥哥学业繁重,妹妹怎么会不知,不过哥哥今日要是空着手来,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作势,鼓起来腮帮子望着他。 “诚少爷快些将礼物拿出来吧,不然今晚恐怕连饭桌都碰不到喽。”常嬷嬷跟着起哄,其他人也应声附和,总算有些过生辰的热闹样子了。 哥哥到底年少,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略微羞涩的塞给了我一个小巧的锦盒:“这是我为妹妹准备的贺礼,为兄自作主张,还望不要嫌弃。”话虽然说的谦虚,但是看着他眼中的亮光和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我便知道他定然不会让我失望。 人多口杂,礼物定不能在众人面前打开,淡定的将锦盒塞进袖中:“哥哥说笑了,心意最重要,大家定然都饿了,赶紧入席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入了席,这段时间父亲忙于政务、哥哥忙于学业,其实很少能坐在一起聊一聊、好好的吃一顿饭。一家人整整齐齐,是难得的福分。 回到了采薇居,同嬷嬷道了别,关上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哥哥的礼物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书呆子的心中果然只有书,礼物,竟然是一枚书签!木书签!约有一毫米厚,触感光滑,打磨的极为精细,只是右下角有些凹凸不平。凑近了灯光,黄色的木材略略有了光泽,一缕一缕的祥云木纹错落有致,这应该就是金丝楠木吧,而右下角的凹凸感源自两句镂空雕刻的诗——怀瑾握瑜,昱昱五彩。这,是他的字迹,诗里嵌了我们二人的名字,他心中有我,自己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是转瞬间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喜极而泣,当时如此吧,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的心意,自己悬了大半月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我并未自作多情。 灭了灯,心满意足的想要上床休息时,忽然听到窗棱上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赵筠瑾,你睡了吗?”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有些像阿勇。大着胆子走到窗边轻声问道:“阿勇,是你吗?” “是我,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讲,你不要开灯,让人看到不好。” “我不开灯,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南大人为难你了?”他该不会是又要离家出走吧,心下焦急,抬手想要推开窗子:“这冰天雪地的,快进来说,你放心,我 分卷阅读18 会保护你,明日咱们就去郊区的庄子躲一躲,他们定然找不到的。” 他却伸手死死地按下了窗户:“不,你多虑了,明日我就要随祖父开拔了,今晚来同你告别,我不进去了,有损你的名节,话说完我就走。” 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劝说无用,便不再多言,月光将他的小小的身影照在窗户上,站在触手可及的彼岸,静静聆听着他的过往。 “家中兄妹五人,我排行第四,自小便得祖父的赏识,被他带着身边亲自教导,我们一直生活在凤翔,驻守边防。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像祖父一般杀伐决断的三军统帅,可经历了西夏一战,才发现自己错了。我就是个懦夫,当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时,手抖的连刀都握不稳,从那以后,梦中都是红色的鲜血,都是伤者苦苦的呻吟和哀求。回京后,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折磨,求父亲母亲让我弃武从文,可是他们,却让我跪在祠堂,让我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忏悔!” 事情的起因是我想破了脑袋都无法猜到的,愣愣的站在那里,平时舌灿莲花,可是当下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原来,我一直都错怪了他,他并不是少不经事,也不是叛逆,只是小小的年纪,无法面对战争的残酷,无法拿起手中的屠刀。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想起自己那些浅薄的安慰之语,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平静的声音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在祠堂跪了三日,水米未进,谁都没有来看过我,既然这个家都抛弃了我,那我何苦还留在那里。后来,就遇到了你。你知道吗?我很嫉妒你,你有我想要的一切,安稳的生活、家人的疼爱。你可知,从小到大我从未吃过甜食,不是我不喜,只因祖父认为,甜食让人心软;从记事起也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只因祖父认为,饱暖易生惰。在赵家的一个月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只可惜,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在我心中,“祖父”二字意味着慈祥、关爱甚至是溺爱,而他的祖父竟会严苛至此,真是难以想象,心中满满的心疼,不由得出了声:“你,可恨他们?” 我听到,他笑了,笑中不复刚才的沉重:“不,你说的很对,做人不该执着于过去,这一个月,我明白了许多。筠瑾,谢谢你,回去后父亲终是同意让我自己选择未来的路,我知道,必是你说动了他。祖父同我促膝长谈,他说的很对,天下有千千万万个赵筠瑾,唯有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才能保下你们的平安喜乐。保家卫国,是南家儿郎的宿命,若心中只有自己,那这份宿命,是枷锁;若心怀天下,拥有这宿命,便是荣耀。今日一别,不知归期,你,要幸福。” 他终于摆脱了心里的阴影,真心替他高兴:“阿勇,我为你骄傲!你也要保重,若你回京了,一定要来看我,无论你去哪里,记得要给我写信。” “好”轻轻的一声回应,却仿佛有千钧的力量,这,是一个男子汉的承诺,虽然他只有十二岁,可在我看来,他,顶天立地。 分别终究是要来临的,窗外的他轻声说:“我要走了,你赶紧睡吧。” “好,一路顺风!”几声脚步声过后,窗户上只余皎洁的月光。 人的一生,总要囿于各式各样的情感,背负着他人的爱,为了所爱的人,砥砺前行;生命中,总有些让人承受不住的“重”,懂得承担,便是成长。 第12章 上元情人节 雪夜一别后的第二日,南大人便下了拜帖正式登门道谢,大户人家,礼数就是周全,自然不会空手上门,替阿勇带给了我一把轻巧的匕首,刀柄上乌金嵌着彩色的琉璃,流光溢彩,甚是好看。最称我心意的就是送来了一位女师傅,专门教授武学与箭术,这臭小子,讲义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学费,还是很值得的。 习武,让我身强体健,爱情,让我心旷神怡,人生得意至此,简直夫复何求。“怀瑾握瑜,昱昱五彩”,这八个字,不是字,而是一针强心剂、是满满的肾上腺素,让我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顾虑。天气越来越冷了,而我却习惯了晚睡早起,只因想在他的必经之路来一场等待已久的偶遇,同他道声早或是晚安;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开朗的笑容或是担忧的蹙眉;沉醉在他开口的每一个音节中,心疼的责备又或宠溺的安慰……。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日益沉迷,欲罢不能。而他,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期待着我的守候,究竟是谁在等待,已经不重要了,相逢时的会心一笑,成了彼此每天的日出日落。当拘谨、羞涩慢慢的变成了熟稔、亲昵,他,会替我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而我,会伸手温暖他冻僵的脸颊。虽然从未有过海誓山盟,但我相信心有灵犀、无需言明。只是每次,既怕耽误了他的学业,又怕被旁人撞见,相逢总是来去匆匆。许是内心还是残存了一丝女儿家的娇羞,总想着水到渠成后再报于长辈知晓,他亦尊重我的选择。思念浓时,便在屋内偷偷品阅他送与我的花笺,从字里行间中汲取心意与慰藉。 情爱之火,已成燎原之势,也曾问过自己,爱,到底是什么?自己为 分卷阅读19 何沉沦如此之快、如此之深?最后,只想到了一首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由爱亦生忧、由爱易生怖,可笑自己十八岁的灵魂,由爱生了魔,疯魔,即便眼前的一切为镜花水月,我仍愿,饮鸩止渴、飞蛾扑火。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上元宵节就要到了,这是一年到头最受大家欢迎的节日了。逛灯市、猜灯谜、赏烟花,从正月十四到十八,热热闹闹的狂欢整整持续五日五夜,最为关键的是女子可正大光明的参与其中,届时街上美女如云、争奇斗艳,众多风流才子更是借着猜灯谜的活动一展风姿,五天的时间促成了多少姻缘,而上元节过后,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排行榜总会有所变动。 哥哥的学堂仅在十五、十六两天放假,十五正日子,自然是要阖家出动。这天的活动也最为精彩,御街两旁搭满了表演的台子,彩戏法、踏锁上竿、摔跤、花魁献舞甚至还有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这类江湖杂耍,真是琳琅满目,任君选择。台上的艺术家们拼尽浑身解数吸引观众,叫好声、丝竹声、鞭炮声夹杂在一起,延绵十里而不绝。行人摩肩擦踵,只能被人流裹挟着前行,逛了半宿后爹爹和嬷嬷表示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凑不了热闹了,十六要在家好好歇着。心中真是暗自窃喜,两个大号的电灯泡终于“弃明投暗”。哥哥来了许久,十六将是我们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约会,无比的期待两人可以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坦坦荡荡的携手并肩。 用过晚膳,辞别了父亲,两人便一起步行出了门,街上依旧人头攒动,马车根本寸步难行。为了今晚,我花了半天的功夫翻箱倒柜,衣服、首饰试了个遍,又花了半天的功夫折腾头发,梳了拆拆了梳,生怕有一丝丝的失仪之处,配不上他的丰神俊逸,女为悦己者容,真理也。慢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忽然,远处的人群传来了欢呼声,只可惜个子太矮,即便是踮起脚来看到的也是一簇簇脑袋。不过很快,前面的人潮有了骚动,纷纷向道路两旁退去,这时我才看清,路中央出现了一条红彤彤的火龙!一队彪形大汉随着锣鼓声跟着领头人的脚步挥舞着手中的竹竿向前行进,而竹竿上的火龙仿佛有了生命般扭动翻腾着自己粗壮的身躯,威严而又不失喜庆。 “哥哥快看,今年的龙灯真气派,比往年的都长都大!”只顾着抬头欣赏,却未曾留意脚下的路,一个趔趄急忙抓住了哥哥的手臂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急忙双手扶住我,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可有扭到脚?”未等我回答,竟然直接蹲下身去伸手握住了我的脚踝!虽然此刻身处人海,耳边锣鼓喧天,但是我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声声铿锵有力。 “疼吗?”看着他抬起的脸上布满担忧,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伸手扶住他的肩头,细声道:“我不疼,没事的,你快起吧,莫被其他人挤到了。” 他冲我笑了笑,面有松快的起了身,却轻轻的将我的手覆于他的掌心:“握紧我,这样,你就不会被人挤丢了。” 我是握呢,还是把手抽回来,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在爆表的边缘,这个闷骚的书呆子,撩妹真真是把好手,不过,谁怕谁,不就是拉个手吗,扭扭捏捏不是我的风格,用力的十指相扣,娇嗔道:“难道不应该是你担忧我走丢,然后握紧我的手吗?” 哥哥笑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微微张开嘴,对着划过鼻尖的手指作势就要咬去:“不能刮我的鼻子,我以后要是变塌鼻子了,不好看了怎么办?” 即将落下的手转而摸了摸我的头,俯身在我的耳边亲昵的说道:“小塌鼻子,你怎样,我都喜欢。”纵然我有千军万马,在他的攻势下,也只能丢盔弃甲。他的笑容仿佛一汪春泉,而他的眼中,满满都是我,笑靥如花的我。这一刻,世上的一切都是虚妄,我们,只有彼此。 说着笑着,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但却再未放开彼此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似有似无,细细地摩挲对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就好像那是我人生的索引图。转过交叉路口,我们来到了专为灯谜竞技而设的擂台前,这就是风流才子变成大众情人的舞台。规则其实很简单,人人皆可上台出灯谜,场下的众人均可回答,而且出题者可自带花红,鼓励竞猜,有不少妙龄女子,通过出题来等待自己的有缘人,而那花红,弄不好就成了定情信物。 此刻,台上站着一位布衣男子,手中拿着一只镶了红猫眼的金步摇,这个彩头,可真够大的,可是台下的重人却纷纷愁眉紧锁,冥思苦想。肯出这么值钱的步摇,这灯谜肯定不简单。 男子见无人上台,便大声喊道:“谜面一八五八,飞泉仰流,打一字,诸位可有要上台一试的?” 这个谜面好生奇怪,猜谜一直都不是我的强项,转头望向身边的聪明人,低声道:“你可知道答案?” “你可喜欢那只步摇?”答非所问,但是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定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冲他摇了摇头:“不喜欢,太俗,一点都不好看。”华贵,但是却显得冰冷,可能 分卷阅读20 是年纪太小,我对金饰一点都不感兴趣。 哥哥无奈的笑了笑:“那咱们就走吧,前面还有好多的花灯呢。” 踮起脚来,拽着他的衣袖,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可是,你知道答案呢,不想上去一举夺魁,展现一下你的聪明才智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并无言语,牵着我仔细的离开了擂台,正当我要开口询问谜底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两位请留步,”扭头一看,一位华服少女立于身后,看这距离,不知何时她就跟着我们了。女子和身后的丫鬟打扮都不俗,应该也是官宦子女,只是开口一点都不客气:“这位公子是否知晓谜底?可否告诉小女子,我对那步摇甚是喜爱,公子就当成人之美吧,公子若有任何要求,我尽力办到。” 还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呀,这姑娘看着敞亮,怎么大庭广众听墙角,心里有些不快,同样不快的还有书呆子,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姑娘误会了,我并不知道谜底,在下帮不了姑娘,还请另请高明吧。” 这位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当下就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故意偷听二位讲话,只是恰巧站在二位身后,若有冒犯,还请二位见谅。”嘴里说着敬请见谅,可是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真是够执着。 面对不速之客,感觉哥哥的耐心也非常有限:“井,水井的井。”说完转身拉着我就走,他是有点生气了,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赶得上他的步伐,这是第一次看见哥哥生气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慢着点走,我追不上你了。” 他终于肯慢下脚步,带着我向路边的茶摊走去。“不要生气了,刚才的姑娘肯定也没有恶意,大约那个步摇真的对了她的眼,如此良辰美景,不要被无畏的人坏了兴致,来杯姜茶暖暖胃吧。”正好在这坐会歇歇脚,见他依旧有些气闷,伸手捏着他的脸颊,逗笑道:“来,给姑娘我笑一个。” 白了我一眼,伸手把我的爪子扒拉了下来:“你呀,就是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那步摇,别人用求的也要得到,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双手捧着脸,凑到他的脸前,一字一句道:“那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我?”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忽然意识到,凑得有点太近了,两张脸之间恐怕只有一拳的距离,有些尴尬的垂下眼,想要后退。他却忽然伸出手,捧着我的脸在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了一吻。皮肤的温度顷刻间沸腾了,而脑中所有的思绪仿佛都冷冻结冰,只能呆呆的听着他的话语“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从不在意身外的繁华,但却会遵从自己的内心,追寻自己的理想,我喜欢你的开朗、善良、聪慧、调皮,我喜欢你的一切,我更喜欢……你喜欢我。待我高中,就让父亲向义父提亲可好?你可愿意嫁与我?” 我的天呀,刚从被吻中反应过来,顷刻间又被求婚给砸晕了,爱情进行的太快,简直就是龙卷风,但是我愿意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我愿意,只是,不管你是否高中,我都要嫁于你,你可愿意?” 哥哥有些震惊:“我一定会中的,到时我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笑着摇了摇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无论贫穷富贵,顺境逆境,我都愿与你一同承担。” 良久,他答了一声:“好,此生,我绝不负你!” 等到尘埃落定、繁花散尽,当初的那个人,是否还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第1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上元夜的甜蜜后,生活很快陷入了寂静。距离省试已不足一月,看着哥哥日益苍白的脸色,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唯有每日变着花样的做些夜宵,其余什么忙也帮不上。 而我的悠闲也到头了,学堂女师傅的身体终于痊愈了,每日大半的功夫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困在书案前、聆听圣人言,每日只剩一个时辰能跟着南家的师傅练练拳脚、箭术,成为一代女侠的梦想八成是要凉凉了。 不过,学堂虽然有些枯燥,但是无论何时,三个女人都能抵得过一千只鸭子。课间时,这些个官家小姐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哪家出了新款的衣料、哪家的头油又出了新的香味、某某家的小姐要和某某家的公子退婚,某某大人娶妾时被原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相较于之乎者也,这些个海量八卦,更让我感兴趣。 这不,此刻爹爹的顶头上司、吴侍郎家的小女儿凑到我身边。一脸的神秘兮兮,眼角眉梢仿佛都在说我有一个大瓜,你赶紧问我呀,你会很感兴趣的呦。内心的八卦之魂顷刻间被点燃:“快快快,三个月未见,可有什么新鲜事能说与我听?”我们俩,性情相投,再加上父辈的熟稔,算是亲密。 她对我的上道非常满意,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可还记得安王世孙与左仆射张家小姐的婚事?” “自然是记得的呀,他们终于要成亲了?”说起这一对,那可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皇亲贵胄和朝廷 分卷阅读21 重臣的联姻,在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绝对是一桩好姻缘,但实际上安王的世孙却是个风流情种,一屋子的通房丫头不说,正妻没进门,妾倒先纳了好几个。最出格的是前年一掷千金为幽兰阁的头牌艺伎赎了身,还要让她进门做侧室,可是把安王爷气的七窍生烟,亲自动手把孙子打的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才绝了世孙想要挽救失足少女的心愿。 “怎么可能?张小姐今年都十七了,要嫁早就嫁了,年前张家终于去退婚了,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位张小姐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张大人虽然宝贝这个老来女,但是为了两家的脸面却没有退婚,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张家也不是全忍了这口窝囊气,成亲的日子一拖再拖,为了这孙媳妇,自知理亏的安王爷每年都得去张府三催四请。还以为安王爷精诚所至,张小姐终于嫁杏有期了,谁知这亲事却黄了,真真是峰回路转,这,真是一个大“瓜”。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拉过她避开其他人细细打听:“怎么张家现在硬气了,早干嘛去了,张小姐今年都十七了,京城基本上没有适龄的世家子弟了,白白误了韶华。”话说吴小姐为何对张安两家联姻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还要得益于她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姨嫁给了张大人做侧室,一手的消息来源,劲爆又可靠。 她抬头惊讶的望着我:“你该不会不知道年前安亲王的那些个倒霉事吧?”我去,我错过了什么,难怪年前爹爹异常的忙碌,原来暴风骤雨的中心就是安亲王呀,叹了口气,万分遗憾的说:“我是真不知道,快给我从头讲讲。” 吴小姐眼中精光四射,紧张的向四处望了望:“事情的起因据说是刚入冬时,有一位新上任的言官参安亲王御下不严,纵容手下家仆强占良民的铺面,安亲王纵横朝堂数十载,哪里容得一个小言官放肆,下了朝就把人家堵在了宫门口理论,结果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虽然当下就被同僚拉开,但没想到那位言官大人身体实在不好,当夜竟然暴毙而亡。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所有的言官群情激愤,每天上朝就干一件事,参安亲王,罪名五花八门,皇上下令彻查后,竟然还真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好像是说他私藏铠甲、私蓄武装力量。这罪名可了不得,虽然调查仍在继续,尚无定论,但皇上却限制了安亲王府一干人的出入自由,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只见她面有不屑,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早些时候安亲王在皇上跟前得脸,手握实权,纵然世孙才疏学浅,但是世袭罔替的王位,保了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本是正常,张大人自是不肯退婚,拖一拖婚期,无非也就是想拿乔罢了。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还不赶紧有多远躲多远。” 这位吴家小姐真乃一名优秀的八卦发掘传播机,上至朝堂争斗下至内宅私隐,没有她不知道的,而且每次讲述都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点评也是针砭时弊、不偏不倚,让人佩服。 这样的大“瓜”可是经年不遇,直至回家的路上,我都在细细品味其中的细节。私蓄个人武装是个棘手的罪名,往往都和意图谋反脱不了干系,安王爷年事已高,而安世子于朝堂上并无建树,这次的事情来势汹汹,怕是不能善了了。其实安王爷历来并无恶名,相反兢兢业业,在亲王中也算是踏实肯干的,甚得皇上倚重。回看整件事,巧合的有些刻意,以安亲王的权势,定有一百种方法让那言官悄无声息的见阎王,安亲王年近六旬,大庭广众的即便起了纷争恐怕也是他老人家吃亏,怎的那位言官就死的那样匆忙。况且一个新上任的言官,能有多少根基,竟惹得大家枪口一致对外,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整件事情最让人回味的就是上位者的态度,以前两兄弟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次却丝毫没有维护之意,任由事态一步步扩大,可真是反常。想到此处,心下凄然,安王爷此次怕是在劫难逃了,怪不得张家忙不迭的退了亲,我都能想到的只怕张大人早就看透了。整件事情最开心的恐怕莫过张小姐了,终于摆脱了安家的二世祖,以张家的权势,想必多的是人想要做她的乘龙快婿,根本不愁嫁。 风,掀开了车窗上的布帘,却不复寒冬时的冷冽。迎春花竟然开了,一簇簇耀眼明亮的黄昭示着春天的复苏,迎春过后梅花、樱花、桃花、海棠、玉兰将会竞相盛放,京城最漂亮的时节马上就要来临了,等哥哥殿试结束后定要一同去踏青赏春,方不负那些姹紫嫣红。他说过殿试结束就会来提亲,爹爹定会尊重我的意愿,订了亲,就可随他一同回洛阳欣赏盛放的牡丹,这个春天,注定是缤纷多彩的。 回到家,嬷嬷欣喜的告诉我阿勇来信了,这小子倒真是言而有信,时间过得真快,他离开已近两月。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勇的字迹,见字如面,人傲娇,字也霸道。捏着那薄薄的信笺,仿佛能看到行伍的艰辛、闻到北地的苦寒。他已平安回到了凤翔府,恢复了以往的军营生活,与京城的奢靡风雅不同,西北民风彪悍,讲究的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他终究还是喜欢快意的生活。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信中的景象很是让我 分卷阅读22 神往,更多的,却是由衷的欣慰,他终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真是好样的。 晚饭过后,兴高采烈的将阿勇的信拿出来和父亲分享,而父亲关注的重点却在阿勇的字上,拿着两页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赞叹:“字迹苍劲有力,形散而意不散,小小年纪天资甚高呀”。 看着父亲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开口:“爹爹,安王爷的事,您有何看法?”这一世的我谨小慎微,闲事莫理是一贯的金科玉律,可是爹爹却是个路见不平上去一辩的出头鸟,没少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上位者不痛快。此次安王爷的罪名一旦落实,倒霉的绝不是安王一家,拔出萝卜带出泥,平日与安王过从甚密的恐怕都难逃牢狱之灾。安王倒下了,朝廷各路势力势必会重新洗牌,届时你争我夺,稍有不慎就有池鱼之祸,母亲已逝,父亲万不可再有意外。 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的这样直接,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瑾儿,爹爹想听听你的看法。” 看来爹爹对安王一事颇有思量,否则不会让我先叙述自己的想法用来“抛砖引玉”,快速的打了下腹稿,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其实,权势之争……有时并不需要所谓的……真相。” 父亲显然被我的简单直接震住了,有些错愕、也有些恼怒:“真相,永远都是真相,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瞒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你说出这样的话,为父很是失望!”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爹爹怕是真的对安王一家心怀同情,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关键时刻站错队,真是要急死我了。 “爹爹莫恼,您可还记得那日早上叮嘱女儿谨言慎行,女儿只希望爹爹万事三思而后行……”或许是我太过敏感,父亲早就叮嘱过我要“谨言慎行”,想必这就是他思索的结果,他这次想必不会多言。 爹爹欲言又止,终究是叹了口气,只是叮嘱我要多照看哥哥的生活起居,切莫在紧要关头出岔子。 忍住想要坦白恋情的冲动,时机未到,若哥哥高中,那我们的婚事绝对是锦上添花,若哥哥落榜,那这婚事对父辈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嘛。反正也不差这十几日了。 生活的精彩在于它的未知和不可预见,这恰恰也是命运的残酷之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在走上坡路还是下坡路。我也从未想过,人生的分水岭,即将到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泛起的涟漪,搅碎了所有的美梦。 第14章 牢狱之灾 在万众举子的翘首期盼中,在我的日夜祈祷中,三年一次的科举如期开考,哥哥不负众望在省试、殿试中一路披荆斩棘,被赐予进士出身。张榜的那日全家喜气洋洋,父亲尤为夸张,简直比自己考中了还要高兴,激动的语无伦次,只会拉着哥哥的手,一个劲的夸赞。晚上父亲喝的酩酊大醉,最后还是被吴叔扛回了房间,第二天宿醉头疼,告了一天的假,被常嬷嬷取笑了好久。 吏部的任职还需些时日,哥哥终于有了闲暇,可以品茗赏花做些风雅之事,与我而言,两个人终于可以朝夕相对,互诉衷肠,真是难得的惬意。他已修书告诉了父母我们二人两情相悦,伯父伯母回信表示对亲上加亲非常高兴,即刻启程,到京城后就会找媒人上门提亲。时机已到,不能让父亲等到媒人上门才知晓,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只是要如何告诉父亲,我们两人商量了许久,虽然我平时没脸没皮,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难道让我和父亲说“爹,我和您的义子已经私定终身,他的爹娘已经同意了,您就从了我们吧。”想想都觉得脸红,这种光辉的任务,必须得新科进士才能胜任。 晚饭过后,给了哥哥一个“加油”的眼神,自己就赶紧开溜,留下他们两父子进行男子汉之间的交流。虽然很笃定这个准女婿定会讨得爹爹欢心,但是心里终究七上八下,躲在屋外不敢离开,万一哥哥惹了父亲生气,自己也能及时去补救。 半个时辰过去了,腿都站酸了,哥哥才缓缓从屋里走出,面上一贯的淡然、看不出悲喜,焦急的迎上去,小声问道:“如何?如何?父亲可是同意了?” 他朝四周瞄了瞄,轻轻的拉过我的手,这才笑了出来:“你可安心的准备嫁衣了,”谢天谢地,看来一切顺利,“义父其实早就看穿咱们两个的情谊了,只是未曾点破罢了。” 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余下满满的幸福,笑道:“哎,只怪我意志力不够坚定,被美色所诱,真是色令智昏,要不然还能在家多悠闲两年,多陪陪父亲。” 我的玩笑之语,他却当了真,正色以道:“我知道,义父他老人家这些年不容易,我定会好好孝敬他。我也同你保证,即便是成了亲,你也可以如现在这般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在,纵然是父亲母亲,也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厚颜无耻的接着说:“哎,为夫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自己有一副好皮囊,不然怎么能抱得美人归。”说罢,把我揽在怀中,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书呆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脸皮也是越 分卷阅读23 来越厚了,不过,我喜欢。 互相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回到院里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将这一喜讯分享给了常嬷嬷,如我所料,她老人家一边为我终于觅得如玉郎君而欢喜,另一边为我早逝的母亲不能亲眼见到这一天而悲伤,又哭又笑,还嗔怪我为何不早告诉她。晚上,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直到后半夜才渐渐进入梦乡,彼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些年少纯真的向往日后竟都一一实现了,而付出的代价却是我至今都不愿去回想的惨痛。 顶着漆黑的眼圈,在学堂女师傅的谆谆教诲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去和周公见了好几次面。好不容易熬到了课间,想要好好趴桌子上补一觉,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吴姓“八卦战斗机”正在向我滑翔而来,顿时有了精神,睡意全无。 “赵大人同你说了吗?安王的罪证被查实了!”不待我回答,吴小姐自顾自的继续接着说:“抄家下狱,纵然是皇亲,只怕也逃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 最是无情帝王家,亲兄弟相互算计,太后的棺材板估计都要按不住了。吴小姐八卦完了时事热点后,又感叹了一番哥哥的博学多才,她的兄长今年也参加了省事,可惜名落孙山,现下全家人都愁云満布。 讨论的正激烈时,只见吴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神色焦急的说家中出了急事,让我快随他回去。心中警铃大震,待离开了人群,马上拉住吴叔细细盘问,得到的答案却差点没让我晕了过去。“刚刚刑部来人将家中翻了一遍,带走了不少老爷的手稿、书信,他们说老爷跟着几位大人一同上书为安王开脱,皇上龙颜大怒,将他们都打入了刑部大牢,下令彻查他们是否是乱臣同党!” 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父亲怎么如此糊涂,局势如此明朗,安王无论如何是保不下来的,何苦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呢,谋逆之罪非同小可,是要株连的呀。焦急的在地上来回踱步,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父亲与安王绝对没有牵扯,查是不怕的,可怕的就是下面的官员为了迎合上意,杀鸡给猴看,捏造些莫须有的罪名屈打成招,父亲年事已高,即便不用刑,在牢里住个一两月恐怕身体也垮了。此事定要找人斡旋,保证父亲在牢里能安然无恙,可是父亲平时与同僚甚少走动,有些来往的都是文人雅士,这个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想到此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理了理纷杂的思绪,心里拿定了主意,稍稍安定了一些:“吴叔,先回家收拾些厚实的被褥,咱们先去牢里看看父亲。” 回到家中,入眼之处一片狼藉,当下将所有的银票从妆匣夹层中取出,又挑了几样玉器带上,还好家里平日开支不大,多多少少还是能拿出些东西送人,现下能去求的,只有吴大人和南大人了,即便是用跪的,也定要祈求到别人的援手。正在收拾的时候,哥哥匆匆推门而入,他今日去参加学堂同窗的庆宴了,想必也是被仆人给叫了回来,简单交流了想法,他同我的看法一致,父亲此次恐难以全身而退。 有了他的陪伴,有了依靠,心中踏实了一些,可是转眼现实给了我无情的一击,我们连大牢的门都没能进去。刑部的人言明,父亲属于要犯,案情明朗以前不得探视,任凭我和哥哥好话说尽,也无济于事,就连我们的打点也不肯收下。忍住愈发慌乱的心,前去吴府拜谒,吴大人与父亲共事多年,平素虽私交不深,但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两人之间难道的没有摩擦。吴大人是个好人,肯见我们,只是他的话让我的心跌入了无底深渊。 “不是我见死不救,你们想必已去过刑部了吧,圣裁已下,我等人微言轻,难以挽回圣意。此事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张大人和安王素有嫌隙,你父亲替罪臣上书,不仅得罪了皇上,连张大人也一并得罪了,张大人行宰相之职,权倾朝野,谁还能替你父亲开脱?”吴大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听你父亲说过,你家曾收留过南府的公子,你去见一见南大人吧,南家世代功勋,他现在常在御前行走,即便不能替你父亲求情,也能让他在牢里少吃点苦头。” 我知道吴大人的话并非推脱之词,句句是肺腑之言,现下的情势,即便是他肯出面为父亲申辩,恐怕奏章也难以上达天听。出了吴府,马不停蹄的去了南府,南大人见到我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习武之人,有恩必报,想必心里早有准备。但却也明确表示父亲能否摆脱牢狱之灾,完全取决于皇上要对安王一党株连到什么程度,他身为武将,虽是近臣,但在朝堂之事上并不为皇上所倚重,无法扭转圣意。他今日已经同刑部私下打了招呼,他们不会为难父亲,待风声过了以后,就能让我们私下去探望。 千恩万谢的出了府,上了马车,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崩溃大哭:“怎么办,哥,我该怎么办,我救不了父亲,只能任由他深陷牢狱,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没有了母亲,现在连父亲都要离我而去了……”眼泪浸透了哥哥的衣衫,可是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半日的奔波让我筋疲力尽,而奔波的结果,让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封建社会,律法大不过皇权,根本就没有公开、公平、公正一说,求告均无 分卷阅读24 门,我该如何是好。 哥哥伸手搂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不要灰心,南大人已打过招呼了,我们过几日就能见到义父了,法不责众,这次一同下狱的有其他几名大人,想必皇上是一时之气,很快就会消的,到时父亲就没事了。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奔波了半日,心力交瘁,趴在我的肩头歇一歇吧。” 小声抽泣了许久,眼泪才将将止住,幸好我还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如何能撑得过这次劫难,只希望父亲在牢中能够坚强,只盼望这世间还能有一丝清明。 第15章 万劫不复 父亲入狱后,我的天就塌了一半,学堂已经是无心再去了。每日,我和哥哥都要去监牢前打探是否允许探视,每次都是失望而回,一度我曾怀疑南大人的话是否仅仅是缓兵之计,在哥哥的劝阻下才忍下了想要去南府对峙的冲动,当局者迷,皆是如此。 终于,在第五日,见到了父亲。牢内阴冷逼仄,几日不见,父亲须发全白,苍老了好几岁,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能让他担心,但是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爹爹,我和哥哥来看您了,他们可曾为难于你?女儿已经求了南大人,您放心,他允诺一定会尽力为您奔走,您不会有事的。” 父亲早已不复往日矍铄的劲头,隔着牢门,伸手为我擦去了眼泪:“瑾儿,不要哭,没有人为难我,父亲在里面并不难熬,我并未参与谋逆,皇上定然会还我一个清白,只是苦了你,在外四处奔走,为我担惊受怕。” 父亲转而面向哥哥:“诚儿,瑾儿就交给你了,你定要看护好她。” 正欲向父亲打探上书的详情,狱卒却不客气的将我们赶了出来,看到父亲没有受伤,心中已是万幸。这几日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族中的亲戚挨个遍访,吃了不少闭门羹,废了不少口舌,却无一丝收获。眼下,我能做的,只剩下等待了。 心急如焚之时,未来的公公婆婆到了汴梁,本来是大小登科两桩喜事,却没想到造化弄人,我这个准儿媳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了“罪臣之女”,每每面对二老,真是尴尬至极,不过我却很庆幸还未曾同哥哥定亲,这样至少将来不会连累于他。随后的日子里,我和哥哥的主要精力集中于探监、去南府打听案子进展这两件事上,其余的空暇我也不好再让哥哥陪我,他们一家人也小半年未见,自己不能如此自私。 今天是父亲入监的第十五日,两天前就已同狱卒商量好今日可再次探望,一大早赶去却被告知父亲病了,不予探视。悬着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捉着狱卒的袖子让他讲明白,父亲到底是得了何病,有没有请大夫医治,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怒喝。父亲若是一病不起,那即便恢复了清白,又有何意义。哥哥还算冷静,拉着我赶紧去了南府,没想到,却也吃了闭门羹,南大人得了临时任务,去各地监察军纪,今日一大早便出发了,没有一两个月,是回不来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是我现下的情形,世事为何如此凑巧,父亲病重而唯一能帮上忙的南大人却不在。十几日来,我吃不下睡不好,在这绝望的打击下,终是撑不住,晕倒在了哥哥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哥哥在耳畔呼唤我的名字,睁开眼,天已擦黑,自己竟然晕了这么久,爹爹还在狱中,我定不可轻言放弃。 哥哥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瑾儿,你可有不适?头还疼吗?” 看着哥哥憔悴的神色,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这几日同我一同奔波,我不可再让他忧心。 不知为何,感觉哥哥的目光格外的柔软,仿佛汇聚了夜间所有皎洁的月色,他摸着我的脸,分外平静:“你放心,南大人派人带来了消息,他已请了大夫去牢里医治父亲了,父亲只是有些发热,并无大碍,来人还说父亲此次有惊无险,最多五日,就会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事情的转折如此迅速,迅速的让我不敢相信,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紧紧的握着哥哥的手:“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哥哥伸出双臂,拥着我,在我的耳边喃喃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高兴的简直不该如何是好,想要起身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可是哥哥却紧紧的拥着我,越来越用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瑾儿,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要一同去看尽天下的名山大川、要一同去看浩瀚的大海、壮阔的草原、无垠的荒漠;我们将来还会一起行侠仗义、济危扶弱;我们还要开很多间药铺、很多所善堂;我们还会儿孙满堂、一起慢慢的变老……” “是呀,待此事过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到时候无论你去到哪里任职,我都跟着你,做你的贤内助和狗腿军师,你主持公义,我照顾孤寡,相得益彰,我们定会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沉浸在喜悦和憧憬中的我却未曾留意哥哥有些颤抖的双肩,他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许久才说道:“对,我们在一起,定然是让别人称羡的一对,我此生,真心想娶 分卷阅读25 的,只有你。也只有你,才是我心里认定的妻子。” 心下有些奇怪,哥哥今日怎么如此肉麻,但是劫后余生,心中感慨多一些也是正常的,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许着心中最真挚的誓言:“我也是,此生非君不嫁。” 我天真的以为老天终于开眼了,可是,却不知,这只是“回光返照”。 盼星星盼月亮,隔了一日圣旨终于下了,果不其然,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父亲回来时,发热已好了大半,我在塌前悉心照料了三五日后已无大碍。父亲经过了此次牢狱之灾,更加的沉默了,我几次想探究真相,可是却不忍刺激于他,那些不开心的,终会过去。 今日,打算去广和堂去挑些山参,给父亲补补身子,途经珍品阁时却遇到了吴家的马车,吴小姐见了我,分外激动,也不管是在大街上,拉着我的手便笑道:“筠瑾,恭喜你呀,我们以后也算是亲戚啦!” 她的话我听着有些发蒙,父亲虽然平安出狱,可这也不是喜事,用不着恭喜吧,至于亲戚,又从何说起呢? “你高兴的傻掉啦,你的义兄娶了张家小姐,日后见了我表姨母,还得喊声姨娘呢,可不就是亲戚嘛。有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嫂嫂,全汴京的公子哥们估计都要抢着到你家提亲了呢。” 热闹的街道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吴小姐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耳边只余下那句“义兄娶了张家小姐”无限循环。她说的不是真的,定是中间有误会,脑海中闪过哥哥这几日的异常,不会的,绝不会是这样的,哥哥在家里,对,我现在就回去问他,我一定要亲耳听一个真相。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家中,来不及歇息,扶着墙气喘吁吁的进了观涛苑,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推门而入,哥哥正在收拾东西,书架已经腾空了,忍住心中的痛,轻轻问道:“你要搬走了吗?怎么不与我说呢?今日,我听旁人说,你要娶张家小姐了,许是同名同姓吧,你说这世间凑巧的事怎么如此之多呢?” 他放下手中的书,向后退了几步:“筠瑾,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义父出狱后父亲母亲就找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我不敢相信亦不能接受,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心中惊惧万分,事情如此突然,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他,却毫无头绪,仍旧自欺欺人道:“是他们背着你的对不对,你曾说过你心中只有我,是不是伯父伯母不喜欢我,所以逼你的对不对?我去求伯父伯母,他们不喜我什么,我改,好不好?”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无情的甩开:“筠瑾,从前的种种都是我年少不懂事,你忘了吧,我想娶的,只有张小姐一人,没有任何人逼迫。”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揉搓,痛到无法站立,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无数把刀,要将我千刀万剐,可是,明明就在几日前,他给了我承诺,许了我未来,怎么这一切的主角全成了张家小姐,泪划过脸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定是有人逼迫你的对不对?是张小姐还是他的父亲?他们拿父亲逼你对不对?哥,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你没有骗过我,你心里是爱我的对不对?”说到最后,声嘶力竭,所有的尊严,所有的脸面统统不要了,我只要一个答案,我的真心未曾错付。 哥哥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冷若冰霜:“筠瑾,你还不明白吗,张大人能给我所想要的一切,平步青云的机会,位极人臣的将来!而且,张小姐真心喜欢我,你能给的,她都能给,你给不了的,她也能给。”字字诛心,而他,却犹嫌不够“筠瑾,醒醒吧,经历了义父的事,你当是明白权势有多重要,义父不屑于争权斗势,可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的亲女儿去求那些他瞧不起的人,好话说尽,散尽家财,方能保住性命!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不要再低三下四,终有一日,我要让别人对我俯首帖耳,卑躬屈膝!是我负了你,你恨我也好,瞧不起我也罢,这是我的选择,不会后悔。” 自己认定的良人,原来早已另有打算,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想要向外走去:“你选择了你的抱负,我没有理由恨你,你没有对不起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路是你自己选的,赵大人,祝你日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这句话,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耗尽了我所有的灵魂,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出了门,却看到父亲就站在庭院中,脸上满是悲怆和绝望,就算在狱中也不曾如此,方才的每一个字恐怕他都尽收耳中。刚想出言安慰,就见父亲的身形晃了晃,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第16章 远走他乡 父亲熬了月余,终究还是去了,我的哭喊,没能留住哥哥,也没能留住父亲。父亲病重时,他亦不曾来探望,后来,听闻他成了亲,十里红妆、宾客云集,很是热闹。我的心,已经麻木了,没有恨、没有伤心、没有任何知觉,就连跳动,都那么微弱无力。上一世,我是个孤儿,这一世,我又成了孤儿,想来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先是真正的筠瑾,再是母亲,最后是父亲,一 分卷阅读26 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春光明媚,我最喜坐在廊下,静静的望着院中的桃花,一坐便是一日,天黑了便回到床上躺着,呆呆的看着洒在地上的月色,一看便是一晚。时间于我而言,仿佛已经静止,是白是黑、是醒是睡、是饥是饱,并无差别。阿勇每半月就会来一封书信,只是我再也没有回过,南府的大恩无以回报,不能让他沾染到自己的不祥。 父亲走后,将家中的仆人散了,只留下常嬷嬷一人。她心中的悲伤恐更甚于我,但却依旧尽心尽力将我照顾的妥妥帖帖。今日,我依旧坐在廊下望着院墙发呆,嬷嬷为我梳着头发,忽然她老人家就哭了起来:“姑娘,嬷嬷求你了,别再苦着自己了,都是那个负心人的错,你还这样小,今后的路还长呀。” 回头望向嬷嬷,她的手中捏了一根白发,心中不由得苦笑,我才十四岁,竟然就有了白发,看来练霓裳一夜白头竟也是有可能的。替嬷嬷擦去眼泪:“嬷嬷,莫要为我流泪,我会好好的,你放心,会好的。”会好吗?亲人一个接一个的逝去,还会好吗?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何能好? 嬷嬷进屋拿出了生日时父亲赠与我的弓箭:“老爷临走前,嘱托我照顾好姑娘,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一天天的作践着自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当初新寡时,我也想随他去了一了百了,可是每每想起夫君的嘱托,日子再难我也要咬着牙挺过来,他告诉我,去了的人不能挡了生者的道,他命该如此,我活的好便是他活的好。你知道吗?他那样好的人,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我信他就在我身边,从未离去。人都要经历这道坎,还记得老爷临终前说了什么吗?对于上奏一事,他并不后悔,为了公义二字,他死而无憾。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没有好好教养义子,让他走了歪路,误了姑娘的姻缘。”嬷嬷将弓递进了我的手里:“姑娘,可还记得当初为了这弓,求了老爷多长时间吗?老爷觉得姑娘家舞刀弄枪的不好,可是你对老爷说,技多不压身,总能够帮助有需要的人。姑娘以前的种种志向,莫不是都忘了吗?” 泪,终是蜿蜒而出。这是第一次听嬷嬷提起她逝去的夫君,不曾想虽然只是三载姻缘,但是心中的爱却盘桓至今,自己这样自怨自艾,惹得嬷嬷伤怀,惹得父母魂魄不宁,可是他人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介怀?想起了曾经学武时的艰辛、想起了自己对未来的种种期许,恍若隔世,嬷嬷说得对,日子终究是要继续的。 当夜,下定了决心,带了些银两,打扮成少年模样,给嬷嬷留下了一封信,翻墙而出。汴梁有太多让人痛苦的回忆,或许离了这里,我就能忘却过往。活了两世,未曾领略过祖国的大好山河,或许,我的精彩在未知的路上。 城门一开,随着人流往外走去,不知为何,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尤其是怀中抱有幼童的,更是挨个拉到一旁仔细盘问。人群中也议论纷纷,支起耳朵听了个大概,原来他们竟在找安王最小的孙子,那孩子不足一岁,安王府被抄时独独少了他。斩草除根,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万恶的旧社会! 出了城,却不知该去何方,天地如此广阔,一时间竟有些茫然,罢了,都说自古英雄出少林,那就去嵩山吧。买了匹马,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 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没有客栈可以投宿,就在野外将就一晚,更深露重,但是从来不觉得辛苦,身上的苦能让我暂时忘了心中的痛。不过,让我头疼的是盘缠的问题,虽说带足了银两,但是只出不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要在外漂泊到何年何月,总是要找些进项的。自己没有穿越到皇子堆里,反而落魄到分毫都要计较,真是给穿越一族丢脸。 估摸着,快要到嵩山了,这个时代也没有导航,纯靠张嘴问,但是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走了不少回头路,到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到了晌午,找了户农家搭伙,院子里晒了不少草药,这倒是让我眼前一亮,反正自己要游历四方,何不顺手采些药材卖到药铺,多少也是个营生。用饭时,和主人家细细的打听了一下,心下顿时凉了半截,原来这已是许州的地界,我竟是一直在向西南走,照着这个方向,下辈子都到不了少林寺。 天气渐热了,牵着马走在林荫下,心中哭笑不得,既来之则安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方,想必值得一看。边走边问,过了几日,终于进了许都城。在街上逛了逛,感觉有些失望,历经战乱,现在的许都早已不复昔日五都的风采,只是不知昔日曹操练兵的射鹿台可还安在?有些沮丧的想着,却突然被前面的热闹所吸引了,一群人围在路边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些什么,鬼使神差般也驻足向人群里望了望,后面发生的事,证明了一句俗语—好奇害死猫。只见一名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身着素衣跪在路边,低眉泪目,而身旁立了块牌子“卖身葬父”。好狗血的桥段,但是心中仍是无限唏嘘,这个世道,什么社会保障都没有,百姓只能卑贱的活着,随便一场天灾、人祸就能将大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姑娘是个可怜人。 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她:“姑娘,我背井离乡,身上并不富裕,这些你收着吧,回去将父亲下 分卷阅读27 葬后好好生活。” 和我预想的千恩万谢不同,小姑娘一把抱住了我的双腿,一边哭一边喊:“多谢公子,紫锥以后定一心一意跟着公子,好好伺候公子。”刚想张嘴解释,名为紫锥的小姑娘利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银两递给了旁边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弟弟,你快些回家将父亲下葬吧,姐姐今后无论生死就是公子的人了,你我姐弟缘尽于此,今后不必挂怀姐姐。”年轻人对着我千恩万谢,生怕我会后悔一般转身钻出人群就不见了。 围观群众纷纷对我发出了赞叹之声,看着紫锥满脸的崇拜,赶紧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你快跟着弟弟回家吧。”转身离去,谁知紫锥的手劲还挺大,拽着我的衣袖一路相随,几番拉扯未果后,只得无奈道出身为女娇娥的实情,谁知她却是个一根筋,拍着胸脯表示依旧要生生世世做我的人,照顾于我。回客栈的路上,她的嘴就一直没停:“姑娘,我会洗衣做饭,梳头上妆,父亲生前给财主看家护院,我也会些拳脚,就让我跟着您吧,我还会唱小曲解闷,姑娘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般的执着,让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另有目的,心里有了戒备,言语里也存了试探之意:“你为何情愿跟着我一个陌生人走南闯北,也不愿和自己的血亲在一起?你就不担心我会将你卖到青楼中去?” 话一出口,感觉自己貌似有点过火,她的泪喷涌而出:“姑娘,你是个好人,定然不会害我,刚刚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死了,继母将来定不会容我,只怕不是将我卖去青楼,也会将我卖给别人做妾。姑娘,你好人做到底,让我随你一道吧。”她眼中含泪,真是我见犹怜。 随后的几天,我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甩掉她,不管我多早出门,哪怕是半夜,她都在门口守着,稍有风吹草动就立马跳起来,无论我去哪儿,她都在十步开外紧紧的跟着,见我迷了路,就走上前来充当人肉导航。折腾了几天,我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今日,打算离开许都,是时候要好好和她谈一谈了,将全副身家拿出来,放在桌上,试探道:“今日我要走了,这是我全部的银子了,分一半给你,好好生活,前路凶险,何苦跟着我颠沛流离。” 她红着脸,怒气冲冲的蹦了起来:“姑娘以为,我是为了银子才跟着你的吗?不,姑娘于我有恩,这个恩情我必须报,你一人在外,我一定尽我所能保你平安。虽然我不中用,但是我有一条命,若遇匪徒,我定挡在姑娘身前同他们拼命!” “你这是何苦呢?我连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又如何能累你同我一起风餐露宿,拿着银子置点田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跟着姑娘,我不怕,父亲去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但是姑娘救我出了水火,纵然前面有刀山火海,我也要替姑娘闯出一条通天大道!”父亲,好久没有人在我耳边提起了,我的天也塌了,可是谁又能救我出水火呢?罢了,除了这点银子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呢,相逢即是有缘,待哪日她厌倦了,定会自行离去。 就这样,独行侠变成了“双龙会”,江湖中又多了一个玉面少年郎。 第17章 何日尘泥是了缘 紫锥是个爽朗的姑娘,爽朗的有些过分,“筠瑾,你看这朵花好漂亮”、“哎呀,你看草丛里有只小白兔”、“你说刚刚那个姑娘是不是对我抛了媚眼,我的男装扮相是不是很俊俏?”一幅笼中鸟重归自然的雀跃,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会这样,但是吧,她也确实什么活都会干,做饭洗衣砍柴样样在行,就连钉马蹄铁这种技术活,也能撸起袖子说干就干。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虽然叽喳个没完,但是从未去探究过我的过往,而我,也不曾表露出对她身份的怀疑。有了她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也开怀了不少,我们就这样,亲密无间但又守着各自心底的秘密,结伴而行。 紫锥觉得南方酷热难当,北去离边境太近,强烈建议一路西行,可以看看五岳之一的华山。可是,登封离许都也就百十来公里,如此错过,实在遗憾,最终我们决定先去登封,然后一路西行,看看令人神往的长安。我对于少林的崇拜,紫锥一直嗤之以鼻,她总觉得习武和禅修是两码事,混为一谈就有些沽名钓誉。对于她独树一帜的歪理,我竟不知从何辨起,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我严重怀疑她就是因为爱吃肉,所以才不待见修行者。 多了一个人,花销自然也就大了,对于我的生财之道,她积极赞成并努力实行。我们两人依着《本草纲目》,在实践中成长,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是渐渐地竟也有了些心得,游山玩水的同时总算也见到了些回头钱。许是穷怕了的缘故,紫锥对于挣钱有着天然的热忱,就连吃饭,也会将发家致富挂在嘴边:“筠瑾,卖药材不能保证每天都有进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有什么别的好主意没有?” 又来了,心里一阵哀嚎,咽下了嘴里的干粮,开始画大饼:“卖零散药材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大批量贩卖药材,再下一步呢,由中间渠道向上下游拓展,我们可以开 分卷阅读28 一个大大的作坊专门炮炙药材,经过炮炙的饮片可以一部分卖给其他药铺,另一部分供给自己开的药铺。产供销一条龙,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应该是忽悠奏效了,紫锥显然已经沉浸在登上人生巅峰的喜悦里:“太棒了,咱们就这么干,以后有了钱,我一定要买一个大院子,每天都给你烤兔子肉吃!” 紫锥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咽了口吐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具体的策略,我们还需要细细斟酌。买卖药材是个精细活,也是个苦差事,药材的采收与季节息息相关,同样的药材,产地不同,功效与价格相去甚远,就拿贝母来说,川贝昂贵适用于久咳不愈,浙贝便宜适宜清热化痰。所以呀,要有好的货源,估计得一年四季都漂在山间地头。” “我要当大掌柜,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跑腿进货、站柜台吆喝我都行,我帮你打理着生意,绝对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唐僧又附身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已是嵩山的地界,时辰还早,我俩晃晃悠悠的牵着马边走边合计。路上的僧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到了山脚的集市,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无论做什么生意,哪怕是路边卖烧饼的,招牌上一水儿写的“少林正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紫锥那个没出息的,看见什么都两眼放光,这不,抱着一堆少林十八铜人的木偶眼巴巴的看着我,这个败家娘们!当初对少林的鄙夷哪去了,没原则!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得亏少室山上绿荫成片,一路拾阶而上倒也凉爽。说实在的,受了这么多年马克思唯物主义的熏陶,满殿的神佛我一个都认不出,但是考虑到自己穿越的身份,还是要对三十三重天上的各位充满敬意,礼多人不怪,每进一个殿就满心虔诚的在佛祖跟前叩首。少林历史悠久、藏品众多,千佛殿内的壁画色彩丰富、人物神态栩栩如生,依稀辨认出有一副讲的是“十三棍僧救唐王”的典故,我俩就像看连环画一样,不明觉厉的在壁画前流连忘返,去塔林匆匆一观后又回来品头论足了一番,太阳已快下山,才意兴阑珊的原路返回。 路过大雄宝殿时,远远就看见一个年长的高僧对着跪在佛前的一名女子说着什么。“筠瑾,那和尚的袈裟和别人的都不一样,说不定是方丈,我们快过去瞧瞧,让方丈给我们指点指点迷津,我们就能发财啦。”我去,她以为方丈是风水先生嘛,不待我反驳,拉着我便兴冲冲的向前跑去。不得不说,紫锥的力气真的很大,自问我也不是一个弱小姐,但几乎是被她拖着跑。 走到跟前,突然发现,这名杏衫女子貌似从我们来的时候就跪在这里了,长得好看的女人也是很招同类侧目的。只见大师苦口婆心的劝着:“女施主,请回吧,了缘早已遁入空门,六根清净,与红尘世俗再无牵挂,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对你施以援手是应该的,与其苦苦纠缠,何不放下过往。施主,因缘际会本无错,万般执着皆是苦,阿弥陀佛。”大师短短的几句话,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杏衫女子俯身于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大师,我求您,让了缘师父见我一面吧,他从山匪手中将我救出,护送我回家,此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不告而别,我拿着他的画像问了两个月才找到这里,我并非存心纠缠,也不想坏了他的修行,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难道都不可以吗?求求您,成全我吧。” 听着女子满是卑微的祈求,心里没有来的抽痛了一下,刻意忘却的往事瞬间充斥了整个脑海,当初,我也曾这样卑微,卑微的求他留下来,求他不要放弃爱我。看着眼前人,自己当日的模样恐怕也是如此可怜。此情此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凌迟着我的心,再也忍受不住了,转身疾走。 “筠瑾,怎么说走就走呀,等等我嘛。”不管紫锥在背后的呼喊,大步向前,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山间的风很大,可是却吹不尽满目的泪,紫锥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看到我的模样,却什么也没有问,默默跟在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泪流干了,可是心中却越发沉甸甸的,抬头看见一间酒馆,都说一醉解千愁,那就让我喝个痛快吧。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壶接一壶,渐渐地,感觉头有些发蒙,虽然心还是那样揪着痛,但正整个人却仿佛卸下了千斤担,有种说不出的放松。紫锥坐在一旁依旧沉默着,连桌上的菜肴都未动。望向窗外,满天繁星,却不见月亮的踪迹,笑着对紫锥打趣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夜虽没有月亮,但幸好还好有你陪我,不然我比李白还可怜些。” 小二又送来了十壶酒,拿过杯子,自斟自饮,不知又喝了多少,紫锥伸手将酒杯夺了去,声音有些冰冷:“别喝了,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只知道一路走来你并不快乐。你是个好人,当初萍水相逢,就肯对我施以援手,只是,为何不肯放过自己,偏偏要如此折磨自己。” 抬头看向紫锥,发现已经看不清了,拉过她的手,柔若无骨,真软,与那人的一点都不同,灯会上的牵手相伴仿佛就在昨日,只是,斗转星移。头有些晕,趴在桌上,将脸颊枕于她的手上 分卷阅读29 ,平静的开口:“紫锥,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曾害死了我的父亲。你知道吗,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用尽我不染一丝尘埃的真心,他说他爱我,许了我最美的未来,我信了。情到浓时,此情可昭日月,我们恨不得将心捧出来交于对方,可是,誓言终究变成了谎言,真情抵不过权势富贵。曾经说非我不娶的人,却告诉我他要的我给不了,而父亲也因此事而亡,纵然我们二人无缘,可是我从未想过他会薄情至此,他可是父亲的义子呀,却连丧仪都未曾露面。” 回忆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流着泪却带着笑:“了缘,了缘,哈哈哈,这名字起的真好,了了这段情,忘却这段缘。可是,忘却真的好难,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曾以为,离开了汴梁,在这湖光山色中就能痊愈,可是我错了。你知道吗?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他,醒着的时时刻刻心里都是他,梦中的分分秒秒全是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耳畔的风、天边的云仿佛都能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你知道嘛,我心中有多恨,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为什么!他骗了我,骗了父亲,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呀,他那样的薄情寡义,我怎么可以不恨他,我怎么可以那么卑微的求他留下来,我怎么那么没用……我曾经替他想过一万个理由和借口,骗自己他有苦衷,骗自己他是爱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得已,甚至,我一度觉得他是对的,我确实处处都不如张小姐。”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而心中的痛确是愈发清晰:“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配活着,我对不起父亲,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我害了父亲,是我害了父亲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为什么呀……” 泪水,仿佛能洗刷掉我的屈辱,磨平我的罪过,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所谓的全心全意,其实,就是没有了自我,我们会为了爱,放弃自尊,放弃骄傲,放弃自信,用最纯粹的精魄,塑造最美的花朵。不是所有绚烂的美丽都能结成丰硕的果实,伤过、痛过、恨过,终究会感谢曾经的自己,那样努力的爱过。 第18章 死局——救赎与轮回 少林寺的酩酊大醉后,我们二人心照不宣的再未提起过当时的情形,我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也不记得究竟说了些什么,至于怎样回到客栈的,紫锥倒是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赵筠瑾,你少吃点吧,知不知道你有多重呀,从酒馆把你背回客栈,腰都折了!”。那日的放纵后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虽未大彻大悟,但也好像明白了“因缘际会本无错,万般执着皆是苦”,不再执着于过往的小情小爱,发展事业,造福苍生才是正事,我要出任CEO、嫁给高富帅,分分钟登上人生巅峰! 不知不觉间,外出游历已有三年的时间,其实,除了开始的小半年时间是真的在山水间逍遥,余下的光阴都用来发展自己的药材生意,在紫锥这个钱串子的帮衬下,致力于实现自己药材大王的梦想,用现代化的经营理念打造中药材产、供、销一条龙的全产业链事业版图,称霸宋辽金、出口东南亚是我奋斗的终极目标! 诚然,梦想还是要有的,一步一个脚印,万一实现了呢?虽然现在离自己的宏伟目标尚有一定的差距,但是药材采收、销售渠道已经打通了。这两年,我们坚持诚信为本,质量第一的原则,以禹州为中心,足迹遍布中原及中南地区。初时,小批量从农户手中收取禹白芷、禹南星等“大路货”品种,直接销往附近州府的药铺,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一人驾着一辆马车,载着磨破嘴皮收来的药材来回奔波,无论大小药铺均厚着脸皮登门推销,两个半大的黄毛“小子”吃过亏、赔过钱,但幸好,还是坚持了下来。渐渐地,两个人也练就了“火眼金睛”,能够辨别大部分药材的真伪,胆子也越来越肥,越走越远,马车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名贵药材也有涉猎。现在,请了几个专业的帮手,周叔、白英、岚梅,都是行家里手,而且每次走货都会请专业的镖队押送,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将货散了,再在当地收些药材回来,着实轻松了不少。 生意步入正轨,这三年也攒了约有几千两,下一步,我打算先建一个中药饮片加工作坊,利用现在的采销渠道,建立一个专业的中药饮片加工作坊,进行全品种大批量的专业化生产,供给各大药铺,眼下,大部分的药铺都是前店后厂、各自为营,所用饮片均自己加工生产,而专业化饮片作坊的优势在于大批量的生产可以做到质优价廉。作坊运营稳定后,再下一步就是加开连锁药铺,逐渐向下游拓展自己的产业链。 时光催人老呀,我与紫锥同龄,都十七了,她比我还大两个月,常嬷嬷每每在信中都要催促婚姻之事。对于她的终身大事,我很是忧心,她平日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但实则外粗内细,看着她日益曼妙的曲线,羡慕嫉妒恨,也不知这样的好姑娘最后会便宜了谁,龙威镖局的二公子貌似对她有意,每次押运时都殷勤备至 分卷阅读30 ,不过她却对人家爱答不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呀。 为了长远的发展,总要选个城市安顿下来,那时,得好好给她选个人家。汴梁,我从未想过回去,除去情感的因素,那里达官显贵云集,水太深,不适合我这等初出茅庐的小虾米,以目前的体量来看,农村包围城市绝对是上上之选。 第一家饮片加工作坊开在哪儿,我们对着地图商量了好几日,兜兜转转,最后定在了长安,其实我一开始属意的是禹州,虽然这里竞争激烈,但是禹州历来是中原药材集散之地,经验丰富的老药工也比较好找,只要站稳了脚跟,便可逐渐的向东部沿海、西部内陆拓展市场,加开连锁店。但是紫锥却与我看法相左,禹州的市场已经饱和,目前我们手中的资源并不能支撑自己脱颖而出,一击不中再要卷土重来则难上加难。她说的也是我所担忧的风险,她属意的却是长安,那里是她亲生母亲的家乡,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亲戚能够照应一二。这两年紫锥从未回过许都,相反,她对长安却情根深种,初初相遇时,她便建议我一路向西直至长安,原来,那里才是她的家乡。思索再三,长安虽然位置有些偏,没有中原的繁华,但靠近边关,动荡之下,市场广阔,富贵终须险中求,也罢,避开锋芒独辟蹊径或许能有更大的作为,只是长安路途遥远,日后进货销售会更辛苦一些。 打定主意,便不再耽搁,盘点了手中的库存,嘱咐周叔照看好买卖,等我们的好消息。二人轻装简从策马西行,终于能回家了,紫锥的兴奋溢于言表,一路上都在跟我讲述西北的风光,不过,每天的故事内容貌似有些矛盾之处。听着她又像和尚念经一般,实在忍不住了:“紫锥,你到底是几岁离开的长安呀,你前日说的五岁,刚刚说七岁,记得在许都时,你可说你是自小在许都长大,是地地道道的许都本地人。” 她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大概就是五六七岁的样子吧,刚认识的时候我又不知你究竟是不是好人,有所保留很正常嘛,”说罢,嘿嘿笑了两声,这句才是真真正正的撒谎,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压下心头的疑惑不再深究。 远处有座茶寮,临近中午,有些饿了,填饱五脏庙是正事。面还未上桌,却有一个小和尚端着碗前来化缘,三四岁的小孩,圆圆的小脸上并无二两肉,大大的眼睛却十分有神,身上裹着灰色的僧袍,看不出胖瘦,端着碗走到我面前,奶声奶气的开口:“阿弥陀佛,施主,可否乞点素食?佛祖会保佑你的。” 看着眼前像“小萝卜头”一般的小孩,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好,小师傅想吃什么,让店家做,我们付钱,来,先坐这歇歇,喝口水吧。” 小和尚坐在凳子上,有些扭捏的开口:“谢谢施主,素面即可,我能不能,能不能要两碗。” 紫锥噗嗤笑了出来:“小师傅,你人不大饭量不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怎么一个人呀,你要去哪儿呀。” 小和尚的脸有些红了:“我要给师傅带一碗,我们要去大慈恩寺,师傅睡着了,我就一个人出来化些吃食。” 看着他黑瘦的小脸,不禁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的那些弟弟妹妹,他们之中有些人很健康,可是却也逃脱不了被遗弃的命运。没有了父母的宠爱,小孩子总是格外的坚强懂事,想来这个小师傅也是个可怜人,但凡家中能有一口饭吃,谁愿意让孩子从小就遁入空门,隐世修行呢。 吃完了面,给小和尚打包了一些刚出炉的馒头包子,见他抱着一大包吃食有些费力,同情心泛滥,送他一程。小孩子终究是单纯开朗的,稍稍攀谈了几句,便知道了小和尚法号子安,今年四岁,师傅法号智远,他自小便跟着师傅在洛阳香山寺中修行,两个月前师傅突然说要带他去瞻仰玄奘大师的修行之所,二人便徒步向长安而行。智远大师带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又当师傅又当娘,真是不易,这附近并无村舍,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睡着了。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那是山脚下的一个草窝棚,也就有个两三平米那么大,智远大师蜷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干草上,子安叫了半天,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子安开心的向师父介绍着我们二人,展示着他化缘得来的吃食,智远大师眼珠有些浑浊,但望向徒弟的目光却充满了慈爱,在子安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向我们道谢。大师瘦骨嶙峋,这般的虚弱,恐怕刚刚不是睡着了,能否撑得到长安,真的很难说,他若去了,子安岂不成了孤儿,我不能坐视不理。 冲着子安招了招手:“子安,紫锥哥哥要给马儿洗澡,你带他到溪边可好,我留下帮你照看师父。”给紫锥使了使眼色,她有些抗拒,冲我比了一个“别多事”的口型,我将子安朝她面前一推:“听话,赶紧去”。 看着二人走远,席地坐于大师对面:“大师,您身体如此虚弱,可有不适?待我找辆马车,先带着您看大夫吧,痊愈之后再去长安也不迟。” 大师虽然虚弱,但从未停止转动手中的佛珠,半阖着双眼,带着超然物外的语气缓缓开口道:“贫僧自知时日无多,本想尽快将子安托付于大慈恩寺的智信大师,奈何这几日大限将至,终难 分卷阅读31 如愿,今日女施主施以援手,真是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平静的语调仿佛说的是他人的性命,看着大师花白的胡须、衰老的面庞,忍不住出声安慰:“大师,不可轻言放弃,我们四人同路,互相照应,定能平安到达长安,您切莫忧心。” 大师摇了摇头,笑着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撑到现在已是极致,出家人早已看透生死,无所畏惧,放不下的只有子安,”他忽然睁开了双眼,盯着我:“我且问你,若我将子安托付于你,你可愿视他为亲人,伴他长大,护他周全?” 大师已然是在交代后事了,想到那个奶声奶气的小萝卜头,他还那样小,我怎能忍心让他流落街头,当下便应允了。大师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赶紧扶他躺下,好一会才平复过来,挣扎着说道:“我与子安缘机已尽,佛祖选择了你,你们的机缘才刚刚开始。你虽为女子,但有男子的担当和气魄,子安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今后他有你照拂,不必再做出家人,只是,日后莫要让他考取功名,也不要让他去汴梁,不求大富大贵,一世安稳便好。” 闻言,心中顿时一惊,不想这当中还有隐情:“大师,我非圣贤,可为旁人抛头颅洒热血,但也非冷血之辈,还请大师告知我实情。” 大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子安是安王最小的孙子,安王谋逆,但稚子何辜,三年前我将他带离了汴梁,本想让他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但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我知此事性命攸关,施主若不肯,亦是人之常情。” 安王,时隔三年,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昔日,我曾劝父亲明哲保身,他最终还是遵从了本心,我为自己的明哲保身感到羞愧。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命运将子安推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可以再选一次,让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父亲的在天之灵,我和他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压下心中的激动,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割破手指,跪于大师面前:“大师,我父曾为安王上书,这,就或许就是我和子安的机缘,你放心,我定会秉先人遗志,完其未竟之事,鲜血为证,他在,我在。” 父亲,三年了,我都未能鼓起勇气去看您,就连家,我都没有勇气再回去。当日,是我害了你,短短四年的父女情谊,我终是能为你做些什么了, 大师费力的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塞到我的手里:“这里有子安的过去,定要妥善保管。贫僧有几句话施主不妨一听,你历经异事,需知万般皆有因果,昔日的因造就今日的果,今日的果又是明日的因,如此循环不息,莫要为一时的因果所扰,善终究会有善报。昨日,不可留,今日,不可留,唯有明日,可追。大师的话,断断续续,已有油尽灯枯之相,听着他的劝慰,心中的难过更深。 “师傅,我们回来了,”说话间,子安蹦蹦跳跳的进来了,举着草兔子,乖巧的趴到大师身边:“师父你看,紫锥哥哥给我编的小兔子!” 大师将子安的手放于我手中:“子安,师父要长眠于此,不能再陪你了,以后你就跟着这两位施主,要听话,记得早晚诵经……” 离别苦,终是无法避免,亲手葬了智远大师,看着哭成泪人的子安,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大师慈悲为怀,临终前还不忘开导与我。我发誓,言必诺、行必果,前路凶险,我必坚强!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第19章 终有骑士会来救我 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年带着一个小娃娃,这样的组合太过怪异,无论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刚开始,子安总是半夜哭闹,要找师父,我和紫锥得大半夜爬起来轮流安慰,日日顶着熊猫眼上路。还好,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渐渐地就习惯了,不再哭闹,只是时不时会问“师父一个人睡在地下会不会冷?”这类让人揪心的问题,每每都得压着心中的难过哄骗与他。 进了陕西地界,紫锥提议驾马车而行,三人都能舒服一些,但我却不同意,子安的身世我并未告知紫锥,智远大师定是察觉到了异样,才会拖着孱弱的身体独自带着子安上路。不知追捕子安的究竟是何来路。若是官府,天高皇帝远,打点一二或许能混过去,可就怕是江湖力量,那些杀手收人钱财斩草除根,下手定是狠辣。他们走了两个月,行踪怕早已暴露,现在唯有快马疾行才能争取一丝先机,中隐隐于市,到了长安安顿下来,等子安的头发长长,便再不会有人能找得到他。我曾向紫锥打听她所谓的亲戚是否靠谱,她得意的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保管能罩着我,具体的却不肯多说,希望她不是吹牛。 终于,到了渭南地界,离长安还有百十余里,心中稍稍宽松一些。紫锥日日在子安面前夸赞长安的热闹繁华,两人就像说相声一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子安真的是小暖男一枚,时常会叮嘱我们多穿衣,多喝水,到点要吃饭,露宿荒野时,也会尽可能的去捡柴火,割草喂马,懂事的让人心疼。 今日中饭有些拖延了,紫锥将逮到的野鸡收拾干净颇费了些功夫,现下架在火上翻烤,子安依旧吃素,火堆里给他埋了两个红薯。看 分卷阅读32 着周围绵绵的群山,华山和少华山早就过了,前方应该是骊山了。大快朵颐间,突然听到了“嗖”的一声,类似于烟花上天。正在纳闷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就见紫锥脸色忽然就变了,一把抱起子安朝马跑去:“糟了,是响箭,快上马。” 山东响马的名号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我自然明白响箭意味着什么,不管贼人是不是冲我们而来,跑总是没错的。快马穿梭于密林间,没多久,听到了身后传来奔腾的马蹄声,夹杂着贼人的呵斥声,糟了,来人数量不少。 “快趴下!”紫锥声音未落,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箭擦着脸庞“嗖”的射在了前方的树上。妈的,上来就要我们的命,今日,必不能善终了。 “紫锥,接着!”解下身上的包裹,扔给她,大声说道:“你去宝鸡,找西军的统领南赫,求他护子安的周全,包裹里的佛珠,事关子安的身世,一定要妥善保管,你们快走,我先抵挡一阵。” “不行,你带着子安先走,我身手比你好,定能脱身。”我知道,她瞒了我很多,但此刻,都不重要了:“紫锥,你是我最好的姐妹,照顾好子安!”狠下心来,拔出箭囊里的箭,用力朝紫锥的坐骑上扎去:“今日,你就成全了我的孝义吧!”马儿吃痛,死命狂奔向前,而我从马上滚落,带着弓箭,偷偷的躲在了树后,幸好,草深林密。 箭在弦上,头上的汗却忍不住向下滴,七人,而我只有十支箭,稳住呼吸,快速射下了三人,并不是我的箭术有多好,仅仅是出其不意而已。贼人很快便判断出我的方位,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发起反攻,一支接一支的箭呼啸着从身边擦过,我被压的只能躲在树后,毫无还手之力。一道凶狠的男音传出:“里面的小子听着,今日你逃不掉了,乖乖的把孩子交出来,还能留你的小命,否则把你卖去做男娼,生不如死。” 箭雨有停歇的迹象,想来,对方的箭也快不够了,放狠话只是为了一探虚实,现在,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以静制动方是上策。衣摆塞于腰间,箭搭弓上,拉满弦,只剩最后一支箭了,若能再射下一人,以一敌三,也许还能有胜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侧耳仔细听着风中的脚步声,跃起,瞄准,射箭,滚落到另一棵树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又折了一个人,对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而我也随即开启泼妇骂街模式,吸引对方的注意,还好,他们头脑简单,言语刺激下已经怒不可支,今日必要结果了我。从腰间摸出南家送的匕首,今日,就靠它了。 血战之中,我的那点花拳秀腿根本就不是对手,只是靠着身姿灵活和不要命的狠劲,才勉强拖住了对方,可是身上却已是伤痕累累。 三人之中首领模样的悍匪看破了我的拖延:“那孩子不在这,这小子是殿后的,老三,完成任务要紧,你结果了他。”两人翻身上马,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远,无力阻拦。堪堪躲过老三飞起的一脚,却未能躲过接下来的当胸一剑,他狞笑着向前一步,剑穿透了我的身体,痛,撕心裂肺,恨,无以伦比,抬手,将匕首狠狠的插入他的脖子,一命抵一命,我不亏。 雨停了,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好多人呀,为首的少年一身玄衣劲装,冲到了我跟前,他好像在喊我的名字,太好了,我终于能闭眼了,有个小鲜肉给我收尸了…… 今夕何夕,三星在天,我应该是羽化成仙了吧,身子一直轻飘飘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只是眼前总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挂的时候眼睛是好的呀,怎么就不好使了呢。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心口有些异样,很快,微不足道的感觉逐渐清晰了起来,原来,那是疼痛。真疼呀,感觉有人拿着刀,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捅着我的心。耳边怎么总是乱糟糟的,眼前的混沌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微弱的光亮渐渐明媚起来,那是?房顶!使劲看了看,真的是普通的房顶,脑子好像渐渐能转了,他大爷的,老子哪是登天了,分明还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 念经的声音、杯盏碎落的声音、呼喊声、奔跑声纷沓而至,而我,有了上次的经验,很淡定,抗住疼的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脸上尽量保持波澜不惊。紫锥、子安很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前者哭天抹泪,后者笑脸盈盈,她俩没事,我的苦也算是没白受。 全身一丝气力都没有,好饿呀,紫锥只顾着絮叨的埋怨,子安忙着感谢佛祖,连杯水都没人给我倒,没被捅死要是被饿死了那得多冤呀。“~~饿~~”,气若游丝,声音嘶哑,想不到我今生还能沦落到这般田地。 半碗米汤下肚,终于回魂了。刚想问问这是哪儿,我们是如何脱困的。忽然想起来,我的脸好像被箭划破了,我去,该不会要破相了吧,连忙唤紫锥拿过铜镜,仔细看了看,还好还好,伤口位于耳朵与下颌中间,已经结痂了,即使留疤,头发也能遮一遮。 正想多照照自己的仪容,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拿走了铜镜。一个高挑的少年身着束腰劲装,不知何时到了床边,不耐烦的把铜镜甩给了紫锥,恶狠狠地 分卷阅读33 说道:“还有心情关心你的脸,肤浅!能保住命已是上天垂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就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学别人逞英雄,”这语气,怎么这么欠揍,小鲜肉的脸上写满了嘲讽:“这次算你走运,咱俩扯平了。” 这,从何说起,仔细盯着少年的脸,貌似有点眼熟,对,是他给我收的尸,其余的,真是想不起了,向紫锥投去求救的目光,她却眼观鼻,鼻观心。 少年面色阴沉,抱肩而立:“赵筠瑾,你该不会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吧,我是南赫,三年未见,你的良心也被人捅了吗?”话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熟悉的刻薄与无礼,真是丝毫未变。 难怪觉得眼熟,自己肯定是受伤时失血过多,导致脑供血不足,脑子不好使了。他乡遇故知,只是现在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没有喜悦只有心虚:“阿勇呀,对不起,三年多未见,你长高长大了不少,变化太大我竟一时没认出来。”他当年也就和我差不多高,现在有一米七五了吧,当年还有些虎头虎脑孩子气,现在五官早褪去了青涩,轮廓变得立体了很多,也有了些棱角,眉眼英气十足,小麦肤色,比当年黑多了,也就是两颊还有些婴儿肥没有褪去,勉强能与我记忆中的模样重叠。骨子里的冷冽和刻薄却变本加厉了,看人的时候总是下巴稍稍抬起,一双桃花眼有些眯着,充满了不屑。 只见他右嘴角向上一勾,讥笑道:“等你好了,我再好好和你算账!”说罢,转身就走,晃晃悠悠,闲庭漫步。 哎,好歹我还是病人,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吗。阿勇出去后,紫锥仿佛回魂了一般,打发了子安去睡觉,坐在我的床边接着絮叨。原来,我已昏迷了十余日,当日我们离骊山确实不远了,幸亏那附近有驻军,恰巧南赫正在军中,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两个贼人已经被擒,想必不日就能问出幕后主使。 这个解释太过圆满、太过巧合,但是我选择了相信,紫锥的身份,她不说我不会去问,阿勇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亦不想探究,生死与共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终究都是善意。 第20章 重获新生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我才将将能够起身下地,走动几步。阿勇说的没错,我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哪怕在床上倚靠着,时间久了,也是一身的虚汗,觉得喘不过气。这期间,阿勇再未来探过我,想必对我这个惹事精深感厌烦,陪着我的只有大夫、紫锥和子安,还有浓浓的汤药。 这几日,脑中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怕和无地自容的惭愧,倘若当时阿勇没有及时出现,他们二人该当如何,能否摆脱的了追杀?我太自私了,为了所谓的忠义,拉着紫锥一起趟了这趟浑水,每每看着紫锥,心里真是不好受,向她真挚的道了歉,若不是我自作主张,便不会连累与她,幸好她没有受伤,否则,我真是良心难安。 四岁的子安,什么都不懂,深处漩涡中心,但每日过得非常简单。据紫锥讲,在我昏迷的日子里,他每日早上醒来都会问“筠瑾哥哥醒了吗?”,吃过早饭便爬到我的床上打坐、诵经,一本正经的祈求佛祖和师父保佑我,睡前还要特意跑来给我汇报一下当日都做了什么,特别的懂事。 今日,阳光正好,紫锥弄了把躺椅放在廊下,让我可以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么多天,我第一次走出了屋外,柳色青青,橙红的石榴花开的正耀眼,夏花般绚烂,当是如此。 看着院中正在奋力给树苗浇水的子安,忽然想起来那日抓住了两名歹徒,也不知他们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拉过紫锥细细询问:“被擒住的两名贼人,可有招供?” 她摇了摇头:“他们历来是收钱办事,并不知晓雇主的身份,刑受遍了,还是这套说辞。” 看了一眼子安,掩耳盗铃般小声说道:“其他贼人呢?可还有活口?” “其他四名贼人,都死了。” 大事不好,终究还是逃脱了一人,只怕后患无穷。贼人一击不中,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而且我们身处军营,想必他们也会有所忌惮,只是,军营也不是久留之地,南家与我有恩,万不可牵连南赫。行踪已经暴露,只怕长安也不适宜落地生根了,下一步何去何从,真是愁煞我也。 紫锥着实是一个宝藏女孩,听完了我的惆怅,一边给怀中的子安擦汗,一边不屑的说:“你想太多了,西军在风翔扎根多年,南公子有的是法子把咱们的踪迹藏起来,你成天不好好养病净瞎操心。咱们有南公子这棵大树罩着,还忧心什么呀,至于连累,你真是想多了。”但愿如此,敌暗我明,只怕事情远远没有她说的那样乐观。 说曹操曹操到,许久未露面的救命恩人顶着太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副将,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匣子,阿勇走到我跟前,斜了紫锥一眼,她立马牵着子安跑的比兔子还快,要不要这么没骨气。又一个眼神,副官放下东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得不承认,历代久经沙场洗礼过的南家血脉中,天然带着压迫感,再加上虽然好看但是有些凶的面相 分卷阅读34 ,阿勇不笑的时候,脸上就像写了三个字“别惹我”。 他搬把椅子坐在了我的对面,指着那堆匣子解释道:“这是为你准备的衣物,有男装有女装,你挑喜欢的穿,还有一柄剑,等你好了,我会传授你几套剑法,”接着,他从袖口处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我的手中:“这是当年我托父亲送与你的,幸好,你带着它,刀柄上的琉璃裂了,我找人在裂缝处嵌了金丝,只是,没有以前那样好看了。” 琉璃通透,将阳光折射到地上变成七彩的光晕,细细的黄金仿佛脉络一般与琉璃融为一体,未有丝毫刻意的感觉,忍不住顺着纹路细细摩挲,没有丝毫棱角之感,想必匠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他也是一个细心的人,心中暖洋洋的:“没有,很好看,和以前一样漂亮,我还没有正式的谢过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次,多亏了你。” 出人意料的,他不复初见时的刻薄,伸手掖了掖我腿上搭的披风,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并未做什么,你能挺过来,靠的是你自己。你我年少相识,你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理,子安,在这里很安全,你大可以放心留下来。我只希望,今后,你能爱惜自己。” 逆着光,看着他,稍微有一瞬的晕眩,我十七,他十五,可是,我们都曾历经涅槃,焕然新生,只有他懂得我坚强下的脆弱,伸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微笑道:“好,我答应你,珍重自身,好好活着。” 他似是玩笑一般,右嘴角微微翘起,笑的有些邪魅:“最好记得你的承诺,若你再敢像这次一样逞英雄,为了别人拼命,信不信,你为了谁,我便杀了谁,即便是子安,我也下得去手。” 这话听的我有些毛骨悚然,忙不迭的点头:“信,我信,你别冲动,生命诚可贵,我以后一定好好活着,努力挣钱养家!”自己怎么也这么没骨气,唾弃自己!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吧,你当年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说完,将身子往柱子上一靠,戏谑的看着我。 我就知道,他带着那么多东西,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就开始算账了,真是恨不得再晕过去,一了百了,讪讪的笑了笑:“父亲去世,我受不住打击,那阵子浑浑噩噩的,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后来离了家,居无定所,也无法再与你联络了。”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满脑子都是那个薄情郎,可曾将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 心中的小火苗噌的就蹿了起来:“南赫!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识人不明的时候呀,当初你为了两文钱帮别人打架的事情,我有提过嘛。再说了,按年纪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姐呢,就不能给我留三分薄面嘛。”这个臭小子,还和以前一样,我们俩肯定八字相克!不过,历经生死,再浓的情也淡了,此刻再提起过往,已不再感伤,半条命换来了彻底的放下。 头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暴栗,疼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还有理了,你再敢连名带姓喊我一个试试看,我们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快两个月,可是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竟连只字片语都没有,你当我是弟弟了吗?你说你该不该打!” 哑口无言,无从辩驳,自己确实是让他担心了,长叹一声,刚想说声对不起,他竟然伸手捏住了我的脸:“面无二两肉,再养一段时间吧,等好利索了,咱们就回凤翔。”命令式的口吻,根本不给我开口的余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忧伤,以后的日子,身边一个话痨、一个毒舌还有一个唐僧,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接下来的时光里,身体一天天好转,心口的悸痛也慢慢在减少,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恢复的快些,只是听到大夫说以后不可再习武时,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难过,我的侠女梦彻底玩完了,那么好看的一柄宝剑,以后只能挂在墙上当摆设了。 这次的遇袭拖慢了我扩充事业版图的步伐,既已确定要在凤翔发展,便写信给周叔,将之前囤积的药材尽数押运过来,五日前,收到了他们已经出发的消息。在信中,特意交代周叔绕道汴京,将常嬷嬷接来风翔,一是为了团圆,二则是怕有人为难与她,追杀子安的幕后主使肯定就在汴京,当年安王势力被连根拔起,收益最大的便是张大人,他的嫌疑最大。其实,心中一直想不通,那些人何苦连一个遁入空门的孩子都不放过,人走茶凉,即便子安长大想要平反昭雪,势单力薄,必定难成气候,何必赶尽杀绝。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三年的功夫人事几番新,只怕,汴京早已不是我熟悉的汴京了。生意一定要做,但是,朝中的动向也要时刻注意着,待在风翔站稳脚跟后,汴京的分店一定要提上日程。 终于,在骊山呆了一个月后,启程前往凤翔。阿勇本是要同我们一起的,但是军中有要务,急匆匆的先行一步了,留下了他的副将和一队人马护送我们,已经耽误了月余,我本想快马加鞭,结果却被这个黑脸副将硬生生的给塞到了马车里,嘠悠嘎悠,慢的我绝望。 副将和阿勇年纪差不多,名唤南轩,都是年轻人很快便混熟了,我们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他讲述军中的趣事、凤翔的风土 分卷阅读35 人情,还有,他对阿勇的崇拜,“我们少将军身手不凡、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堪称战神”、“少将军仪表堂堂,凤翔府里但凡是女的没有不喜欢他的、“我要像少将军一样,立志保家卫国,西夏不破何以为家”诸如此类的吹捧,听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虽然,他说的有些夸张,但平心而论,还是与事实基本相符的。只是,三年未见,阿勇的性子愈发傲娇了,给人的距离感太强,每次见到他自己都有些莫名的心虚和害怕,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每每想起那句“你为了谁,我便杀了谁”,我就后脊背发凉,恨不得听到他的名字就拔腿开溜,凤翔府崇拜她的女同胞们肯定都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看男人的眼光着实不行。画皮画骨难画心,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揣摩的透别人的想法,有的感情就像糖衣炮弹,甜蜜过后两败俱伤;有些便如山涧溪流、指尖清风,不起眼却又默默的滋润着你。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我爱你”做点缀,心中的“我懂你”才是最美的承诺。 第21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行至终南山子午谷附近,太阳快落山时终于遇到了驿站,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吃饭时,突然发现外面官道上的人竟然明显比白天多了,基本上都是些香客,八卦之心又起,遂向小二打听这附近有何出名的寺庙,香火这样旺。 小二也是个爽朗的人,知无不言:“公子,他们都是去香积寺的,大老远的赶过去就为了明日清晨上柱头香。”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香积寺,难怪香火如此旺了,钦佩的说道:“夜色深重,山路难行,他们也真是虔诚。” 小二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这算什么,大约一个月前,有名少年,约摸着十五六岁的样子,三步一拜走了二十里到了山脚下,然后跪着一阶一拜进了寺里上香,那才叫虔诚呢,当日我看着那少年三步一叩首,心里还想着年轻人吃不了苦,肯定会半途而废的,谁知第二天听别的客人谈论,才知道他竟如此心诚,生生的跪出了一条血路呀,真是不容易。” 孤独的身影,虔诚的叩拜,脑中浮现出仅在记录片中看到过的拜山画面,需要多大的毅力和信念才能忍得住疼痛坚持前行,少年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也不知最后心愿是否达成。长吁短叹中,突然发现南轩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一副恍然大悟却又转而愤怒、挣扎的样子,恰好此刻子安拉着我的衣角揉着眼睛说困了,我便起身带他回房,并未过多探究。 很快,子安便睡熟了,白天一直窝在马车里,没怎么运动,实在是睡不着,天色尚早,便想着找紫锥聊聊天。轻手轻脚的出来,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紫锥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过,有意思的是里面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声,静静的听了听,貌似是紫锥和南轩,难不成,这俩人有戏?俯下身子,慢慢的走到门口,凝神静息,这样就听的清楚了。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不是在你侬我侬互诉衷肠,好像是有些争执。“我已向小二打听了细节,装扮、长相、时间都对的上,难怪少将军一直都不让我们告诉她,原来竟是如此!”南轩有些气愤,但是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实在搞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就应该能体会少将军的一片苦心,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能说。”看来,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细细的在心中拼凑着话中的信息。 “真是不知道少将军以前欠了她什么恩情,得这么折磨自己,少将军如此掏心挖肺的对她,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样维护!” “住嘴,我劝你最好不要对赵姑娘不敬,她心好,不会介意,但是我和少将军眼里揉不下沙子!”紫锥的语气真是镇住了我,从未想过她也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他们说的,我听明白了七八分,终究,我还是连累了他。 慢慢站起身子,将房门推开,看着错愕的两人,平静的说道:“南副将,劳你去我房间门口听着动静,子安若是醒了就抱起来哄哄,我和紫锥有话说。” 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喜怒哀乐都被用尽了,支走了南轩,有些疲惫的开口:“紫锥,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是,我拿你当最好的姐妹,拿阿勇当最亲的弟弟,我们理应患难与共,互相扶持,你们为我遮挡风雨,而我却无知的享受着暖阳,我真的做不到。你告诉我实话吧,阿勇的伤如何了?” 紫锥有些哽咽的说道:“筠瑾,我知道你最是通透,很多事你早就知道,只是怕我难堪,没有戳穿。你虽是官家小姐,却诚心待人,对我一直很好,南轩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四公子的伤现在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你昏迷之时,随军的大夫说无力回天,四公子便发了疯一样,日日纵马去长安城里抓大夫,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直到你苏醒前两日,他一夜未归,回来时双腿都是血,刚下马便晕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儿,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后来你醒了,他挣扎着去 分卷阅读36 看你,牵动了伤口,当夜便发了高热,他下了命令,谁都不能在你面前提及此事,违者军法处置。” 难怪,难怪醒来那日见他,不复平日的雷厉风行,血肉模糊的双腿,只怕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难怪醒后半个月里,他都未曾露面,原来,死神放过了我却又缠上了他。他为了我遭此横祸,可是我却又做了什么,腹诽他的刻薄,嫌弃他的脾气,我简直枉称为人。 心中有千斤重担,艰难的开了口:“放心,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称他四公子,想必,你是南家的家生子。” “我自小随着杂耍班子街头卖艺,因会些拳脚,八岁那年被班主卖进了南府为奴,跟在二小姐身边。突然有一天,二小姐让我听四公子的差遣,他将你的画像给了我,让我找到你、陪着你、保护你,待你嫁了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便能恢复自由。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你的踪迹,四公子说你最是心软,让我装的可怜些,你便会将我带在身边。他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是因为担心你,他说你心思单纯最容易被骗,让我替你挡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你不要怪我们瞒着你,公子只是怕你拒绝他的好意,开始时,我真的只是为了恢复良籍,但相处久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亲的人,筠瑾,你千万不要生气。” 看着崩溃的紫锥,心里五味杂陈,这个阿勇,心思还真是重。自己不想欠别人的,终究还是欠了,不过是偶然的一次相遇,他便付出这样多,值得吗? 紫锥的泪就像决堤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对不起,筠瑾,都是我的错,公子曾叮嘱过西北不太平,让我拦着你不要靠近,是我自作主张非要引你去长安,若当日听你的话,留在禹州,你们便不会有这些劫难。我不该瞒着公子,若早些告诉他我们的行程,他也能提早在路上接应,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都怪我,自以为是,想着给你们惊喜,却险些害了你们的性命……” 听着紫锥的哭诉,想不到她心中的愧疚竟也这样深,忽然有些明白了智远大师临终的劝慰之言,究竟何为因,何为果?因果纠缠,才让世事变得纷杂。飞来横祸后,因为在意对方,所以我们会争先恐后的给自己套上罪魁祸首的枷锁,困在悲伤中画地为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莫要被一时的因果所困扰。 走了十日,终于到了凤翔,本来骑马三五日就能到,却因着我这个伤员生生拖了这么久。我们暂时安顿在了将军府,阿勇的祖父年事已高,军中的常务已逐渐放手给他,回来的这几天,他忙于军务,我忙于找铺面租仓库,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其实这样也好,知晓了一切后,每每见到阿勇时,心里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却是紧张。我曾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腿伤究竟如何了,有没有伤到骨头,阴天下雨会不会感到疼痛,可留了难看的疤痕?只是,每每话到嘴边,思量再三,还是咽了回去,他那样骄傲,必是不想让我看到虚弱的一面。 阿勇的祖父是位不苟言笑的老同志,每天拜会时对我都是爱答不理,但却很喜欢子安,最近两日,我和紫锥越发忙碌,白天都会将子安托付于他,子安会奶声奶气的给他讲经,他会手把手教子安习字,渐渐地,我也能在老爷子那里讨得一个笑脸。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房屋所有权无论何时对普通百姓而言都不是唾手可得的。以目前手头的积蓄,想买下一处宅子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做生意需要流动资金,只能租,跟着中介看了几日,体会到了在汴京的核心区域有套祖宅是多么的可贵。看了数日,终于敲定了一处位于前店后坊的铺面,位于繁华的街巷,铺面后面连着两进的院落,一进可用于贵细药材的加工生产储存,另一进可用大家安家,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额外还定下了一处院落,作为大规模饮片加工坊的场地,僻静但是院子足够大,有充足的房间可以当仓库用。待收拾妥当,龙二公子也将药材送到了,同行的还有白英、岚梅两口子,搬出将军府时,阿勇并未多表示什么,倒是祖父拉着子安的手依依不舍,叮嘱我常送子安回来看看。 很快,龙叔带着常嬷嬷平安抵达,三年未见,万般思念缠绕在心间说不出口,只有泪水证明着对彼此的牵挂,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嬷嬷欣慰于我能放下过往,却实在看不得我抛头露面。她固执的认为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因怕勾起我的伤心事,便日日对紫锥旁敲侧击“紫锥呀,你年纪不小了,婚姻大事一定要放心上”、“俗话说的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钱是挣不完的,有个知心人的陪伴最是重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长辈的教诲紫锥不敢不听,但是私下里没少向我这个罪魁发难,天天叫嚷着要让我赶紧从了四公子,我真是恨不得拿针将她的嘴缝上! 作坊的运作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实在是没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踌躇满志的给自己的店铺起名“广安堂”,但在筹备阶段就一点不得安宁,问题频出。人手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虽说有周叔总领全局,严把质量关,但是术业有专攻,水飞、发酵类比较复杂的工艺还是需要有经验丰富的老药工。凤翔府并 分卷阅读37 不像汴京和禹州一样商业气息浓厚、外来人口多,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我一个生面孔很难赢得他们的信任,招人的告示贴了一段时间,前来应聘的却寥寥无几。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做不到炮制范围全覆盖,那就挑擅长的做主打,价格低些,也能靠走量挣些利润。开业初期,我真是焦头烂额,白天搞推销,晚上干财务,偶尔还要客串HR,简直是分身乏术。好在,渐渐地也打出了一些口碑,总算是有愿意跳槽的药工和学徒了,无论何时,质量终究是硬道理。 企业如果要做大做强,组织机构要明确、人员分工要得当、薪酬福利要合理。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也没少看微信公众号吹牛逼,周叔主抓生产、白英总揽采购、我和紫锥负责销售、岚梅怀了孩子,只能和常嬷嬷一起负责后勤、照顾子安。忙忙活活小半年,年底算了算,竟然略有盈利,真是把我激动的热泪盈眶。 今日是小年,晚上广安堂从上到下一起吃个饭,就放假准备过年了。开开心心的给大家发了年终奖,分了股份,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斗志。在一起这么久了,大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周叔是孤家寡人、白英岚梅两口子为了爱情离家私奔,我们聚在一起,就是家。 今日,从未有过的高兴,大家都喝的东倒西歪,散了之后刚准备睡下,就听到有人敲门,开了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竟是阿勇。 “你喝酒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想来我身上的酒味也挺大,酒壮怂人胆,我踮起脚侧身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无所谓的说道:“今日过节,开心嘛,自然多喝了几杯,我酒量好着呢,好弟弟,进屋,咱俩接着喝!”。 他站的挺拔,没有动弹,只是眯了下眼睛,我的酒顿时就醒了大半,完蛋了,这家伙是生气了,我要倒大霉了。万万没想到呀,这熊孩子竟然直接抬手掐住了我的后脖颈,不顾我的叫唤,将我提溜进了屋子,按在了塌上。 抬头望着他,他的面上并没有恼怒,只是伤悲:“你可还记得大夫对你的嘱咐,忌辛劳、不宜饮酒!你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这么折腾,是不是嫌命长?” 听着劈头盖脸的责骂,心中委屈极了:“我只是想干一番事业养活自己,不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错吗?我不是不爱惜自己,谁都想好好活着,只是做生意刚开始时有些辛劳是难免的,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会一天比一天好,”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是哭了起来:“今日我特别高兴,我的辛苦没有白费,广安堂经营的很好,可是,你却跑过来这样凶我……” 他有些慌乱的想要伸手给我擦去眼泪:“别哭了,是我不好,今日喝多了,口不择言。我其实,只是想来看看你。” 难得他也能有服软的时候,目光触到立在我面前的长腿,未曾多想便脱口而出:“我送你的药酒用了吗?效果如何?天气这样冷,你的腿会疼吗?” 静默中,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酒后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心一横,既然窗户纸捅破了,索性就把话说开好了。站起身,示意他坐下,蹲在他的膝前泪眼婆娑:“能让我看看你的腿吗?是不是很痛?你为何这样傻?” “没事的,行伍之人,那点痛不算什么。你救过我性命,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他的手覆住了我的脸庞,满目皆是深情:“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对我可曾有过想念?以前你有父兄陪伴,现在你有广安堂,有许多的朋友,你过得好我很欣慰,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在想,你心中可有一丁点的位置是属于我的,你可曾记挂过我?”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这些日子的疏远,不曾想这般伤了他的心,可是在我心中,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待,他比我小了整整六岁。他的付出,我很感激也很感动,但却独独没有感情,我什么都给不了他。不着痕迹的将面庞扭到一边,想要逃离这窒息的深情:“有,自然是有的,你和子安一样,都是我的弟弟,都值得我用性命去守护。” 他笑了,笑声中尽是苦涩:“我知你会这样说,你虽然心软,但却很有原则。罢了,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不知何时,自己竟变得这样残忍,只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既然神女无意,那就不要让他痴心错付,他是个好孩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第22章 大长腿和公狗腰 最近,总有些忧愁,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可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经年的风吹日晒,哪还有半分年少时的白嫩?刚刚成人的身躯,因为受伤伤了元气,总是很单薄。养了半年,虽然气色有些好转,但与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妙龄少女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唯一欣慰的就是自己的五官,小巧秀丽,尚有三分姿色。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确实不假,广安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基本上凤翔各大药铺里都有我们的饮片,销售的队伍也算是建起来了,除了财务,其它的事物我便慢慢的交于紫锥打理,不用抛头露面,我也便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有钱又有了闲,我便不 分卷阅读38 可避免的开始小资起来,开始捯饬自己,女孩子嘛,爱美真的是骨子里的天性。 我的转变,落在嬷嬷的眼里,简直就如吃错了药一般,她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慨老天开眼,我终于嫁杏有期,恨不得捧来一堆的适龄男子画像让我相看。虽然当年我是被狠狠的伤过,但是我也根本没打算为了谁出家当尼姑呀,男权封建社会,女子做生意多有不便,那些年的粗糙,本就是不得已。 小年夜那晚,阿勇走后我便后悔了,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拒绝也是可以分很多种的,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如此干脆,实在是太残忍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才十六岁,当年我在情伤中苦苦煎熬时灵魂年纪还比他大了两岁,尚且花了好几年才完全走出来,他的深情远远胜过曾经的我,受了这种打击,心中又该多难过?若是从此一蹶不振或是爱情观发生了偏移,可怎么办,温和的办法有很多,偏偏自己选了最伤人的那个,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子安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打算请个先生到家中给他授课,只是来回来去试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只会照本宣科,实在是枯燥。南府中开有学堂,专门给将士子女授课,紫锥提议不妨送到那里试试。一听这建议,头都大了,过年的时候前去拜会南祖父,阿勇待我的态度一如往昔,他越是这样,我心中就越是难过,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想要同他道歉,可是终究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自己真是没脸上门,但为了子安的将来也得硬着头皮前去。将军府的人都认得我们,任我们来去自由,没有太多规矩。只是,我们来的有些不巧,虽说今日休沐,但军中有急务,阿勇一大早便去军营了,还好南老爷子在家,也不算白来一趟。他从未见过穿女装的我,初时有些错愕,若不是牵着子安,只怕他会立马将我轰出去。事关子安,祖父甚好说话,还让我们用完中饭再走,看着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我和紫锥识趣的告退,去花园逛逛。 花园旁有一处演武场,今日里面人声鼎沸,紫锥饶有兴趣的拉我过去想要一窥究竟。说实话,虽说在将军府住了一段时日,但我也未曾见过军人操练的模样,还是挺好奇的,只是今日我俩穿的都是女装,男女有别,去演武场终究不大合适。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一致赞同扒着墙头看一眼,只看一眼。演武场的院墙虽是不高,但奈何我俩个儿低,也没个高跟鞋加持,找了半天,终是在假山那里找了块大小合适的垫脚石,许久未穿裙子了,干起活来真是没有男装方便。 踩着石头踮起脚,终是能看清楚了,里面貌似在比武,一大群人在加油喝彩,顿时没了兴趣,本来还以为能开开眼,看看阵法演练什么的,结果就是擂台比武呀。换了紫锥,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搬搬抬抬折腾了一通,有些累了,找了个平整点的石头,帕子一铺,坐在上面歇会再说。 紫锥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屈才了,一边看还不忘了给我实况转播加解说,简直是韩乔生在世。平平无奇的两人角斗在她口中颇有几分隐世高手对决的既视感:“高个子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直击小个子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小个子一招太极双云手,以柔克刚,将黑虎拳的力道卸了七八分,快看快看,小个子行云流水间却时突然发力,腕部用力,扣住了高个子的手臂,转体,扣拳,前踢。漂亮,高个子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小个子赢了!” 紫锥讲的真是形象又生动,笑着打趣道“紫锥呀,以后你就在铺子里说书吧,你一开讲,保准客似云来。” 紫锥还沉浸在刚刚的对战中不能自拔,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打趣:“你说那个高个子看着挺壮实的呀,怎么下盘那么不稳,让人一招就给撂倒了。” 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对战两人的身形:“看着孔武有力有什么用呀,外强中干,比武终究是要将技巧的,你看高个子那身漂亮的肌肉,六块腹肌、公狗腰,练成这样,没少花心思,正所谓打拳不溜腿,到老冒死鬼,有那练肌肉的功夫多扎几个马步多好。” 紫锥看着我,一脸的崇拜:“就是就是,练拳的原则就是腰要柔,腿要活。不过,公狗腰是什么?” “就是刚刚高个子那样的,宽肩窄腰,从肋骨往髋骨方向上,腰身迅速收缩,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像狗的腰身曲线,所以叫公狗腰。” 紫锥又把头探出去,仔细的看了看,兴奋的说:“真的真的,公狗腰,你形容的真贴切,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有些得意的冲着紫锥挤了挤眼睛:“不过,高个子的身材,确实很好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此言一出,有些孟浪了,但是紫锥也不是外人,她看着我一脸坏笑揶揄道:“看不出呀筠瑾,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对身材研究的这么透彻呀,虽然你这标准有点高,但四公子也算是宽肩窄腰,再加上自小习武,估计不会比那高个子差太多。” 脑中浮现出阿勇的身材,冲紫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你家四公子呀,差得远呢,太瘦了,他正是长个子的年纪,等再过两年长大了,才能看的出身材如何呢。他现在呀,就是个大男孩,这男孩和 分卷阅读39 男人还是有差距的,不过阿勇的腿倒是挺长的,身材比例不错,还是很有潜力的。” “是吗?”说的正肆无忌惮之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幽幽的男声。两个字,落在我耳中,简直就是催命符!晴天霹雳呀,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整我,也不知阿勇什么时候来的,不管他听到了多少,我刚刚那番□□裸的评价,他肯定是听到了。咬着牙恨恨的扶额,自己的嘴怎么这么欠呀,今日别说子安上学的事了,他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就得烧高香了。 在心里扇了自己无数个嘴巴子,硬着头皮站起来,讪笑道:“开玩笑的,瞎说的,别放在心上。”完了完了,他身后还跟着南轩,背后说人现世报呀,刚刚我俩的对话若是传开了,我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紫锥没骨气的缩在墙根,我俩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的笔直,低着头看着脚尖。阿勇并未说话,只是径直向我走了过来。“完了完了,他该不会是要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丢出将军府吧。”他的手劲挺大的,小年夜那晚将我的脖子都掐青了,看着他离自己不过半米的距离,不由得捂着脖子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斜了我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拿起了我放在石头上的手帕,俯身帮我擦了擦裙子:“你想进演武场,同我说一声便可,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此刻我才发现,刚刚因为搬石头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真是想一头撞死在假山上,自己好歹也是饱读诗书,如今这副形象和言辞,若父母在世,只怕会被我气晕过去。他这番话不软不硬,我真是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他或许是想开了,自然是不会为了没有干系的人生气。这样,也挺好,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自己真是欠。 诡异的沉默,让我有些抓耳挠腮,尴尬的岔开话题:“你们忙完了?开春后军中的事务貌似多了许多。” “军中马上要换装了,所以事情多些,但年年皆是如此。” 随着阿勇的脚步,一行人往前厅的方向走去,他说话时,并未看我,语气中虽没有不耐烦但脸上也没有喜悦。 他这样,我真是不习惯,没话找话的说道:“子安在陪着祖父,你也好久未见他了吧,他长高了不少。还是每日诵经,坚持茹素,真是与佛有缘,若你家的学堂也不成,我就得考虑把他送到庙里修行了。” “他小小年纪有自己的信念是件好事,修行也是一种出路,先让他在学堂读几天试试吧。”他不再刻薄,自己真是有些不习惯。 进了前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周叔匆匆而至,看他焦急的神色,定是铺子里出了问题。厅里没有外人,示意他莫要慌张,将事情细细道来。 “筠瑾,刚刚文医堂的文老板带着手下人围了咱们的铺面,叫嚣着说咱们之前卖给他们的人参是假的,险些害了病人的性命,要咱们给个说法,现在铺子前面围的都是看热闹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周叔急的满头是汗,这个行当里最忌讳的就是制假售假,事情闹得这样大,若解决不当,广安堂的招牌算是毁了。但是,我敢以性命担保,从广安堂出去的饮片绝对没有质量问题,虽然我现在不会天天去加工坊盯着,但我相信周叔的为人,绝对不会欺上瞒下,突发横祸,只怕是广安堂挡了别人的道,故意被同行泼脏水了,此时,万不可慌乱,此事必不能善了,必须得全身而退,挣出一个说法。 细细琢磨了下周叔的描述,发现有些遗漏:“周叔,苦主是谁,可曾与文老板一起?你报官了吗?” 果不其然,周叔摇了摇头:“苦主并未前去,我偷偷打听了一下,貌似是清风楼的一位姑娘。我拿不准该如何处理,还未报官” 看来,和我料想的差不多,这里面的猫腻不小,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必不会让自己的心血被无良之辈毁于一旦:“紫锥,你回去找岚梅,让她梳理一下帐目、单据、记录,把和这批山参有关的,通通调出来,山参这种贵细,只有大药铺才会买,查出这批山参总共有多少,分别都卖给了哪些药铺,带着药铺验收收货的单据前去请他们的掌柜,务必说服他们速速前往广安堂为我们作证。还有,让护卫看好铺子和作坊,我回去之前,谁都不能进出,以免有人浑水摸鱼。” 第23章 李逵和李鬼 紫锥得了命令,飞奔而去,转向周叔,继续吩咐到:“让手下人报官,事情闹开了,只有官府出面才能镇得住场面,咱们一起先去清风楼探一探苦主,无论如何,人命不是儿戏!” 刚想抬脚就走,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南府,现在也顾不上子安了,刚想拜托阿勇照看于他,却被对方抢了先:“子安先留在这里,你尽管放开手脚去料理店铺的事情,凤翔是我的地盘,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席话,让我的心稍稍定了定,他不出手干预是最好不过的,毕竟生意是自己的,若躲在他的羽翼下,事事求人,如何能经营的长久? 到了清风楼门口,我才明白过来“清风楼的一位姑娘”是什么意思,周叔说的太含蓄了,这不就是 分卷阅读40 青楼,苦主不就是位“小姐”嘛,怪不得文医堂敢卖假药给她,这就是欺负人家社会地位低,即便闹出了人命,也不会有人太过计较,好收场,真是缺德。看着周叔悲壮的神色,真是难为他了,老光棍一条,还要晚节不保临老入花丛。不过看看自己的打扮,未婚的良家女子去逛青楼,我应该比他还悲壮,不过今日丢人的地方太多了,有些习惯了。 时辰尚早,妓馆都尚未营业,不管不顾的砸开了门,说明来意,给了开门的小厮些银两,他就立马将我们带到了二楼一间套房内,屋里虽然熏了香,却掩盖不住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玉琪姑娘,这是广安堂的大夫,来给诊脉的。”小二话音未落,便从里间出来了一位很标致的姑娘,刚想自我介绍一番,她张口就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心中早有准备,拦下了想要反驳的周叔,静静的听着她的责骂,不过这名生龙活虎的女子名唤玉竹,并非苦主。 玉竹骂着骂着就哭了,很是伤心:“玉琪她还那样小,堕胎伤了身子,为了省钱一直不肯看大夫,姐妹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钱给她请了大夫,没想到,竟是害了她。吃了你们的药,症状越来越严重,你们连救命的药也要做假,可还是人吗?”玉琪的遭遇还真是让人同情,我听着都有些心酸。 “我是广安堂的老板,同为女子,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虽然此事尚有诸多疑点,但是人命关天,玉琪姑娘的病,广安堂会负责到底,我带来了大夫,先诊下脉吧。”想要拿帕子帮她擦擦眼泪,却发现阿勇并未将帕子归还于我,只得作罢。 进到里间,床上躺了一名瘦弱的姑娘,面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周叔诊完脉之后,面色有些凝重:“脉沉细弱,气血两亏,想必堕胎时用了虎狼之药,虽然有用却也伤了根本,才有了这崩漏之症,左寸脉洪而快,需得在温经补血的基础上加些凉血的陈皮、干草才能痊愈。若只是一味的温补,却会加重病情,出血更多。文医堂开的方子能否让在下一观,开的药可还有?”周叔的话让我悬着的心落了地,还好,玉琪的病还有救。我对周叔祖传的医术一向很有信心,从他的判断来看,八成一开始文医堂就开错了方子。不过奇怪的是,清风楼里的姑娘应该和玉琪关系都不错,今日为何无人替她到广安堂出头,文医堂若是带着她们前去砸场子,岂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玉竹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狐疑的盯着我们看了看,说道:“药方有,但是药已经没有了。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些疑惑,玉琪喝了半月的药,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连床都下不了了,昨日,我们前去文医堂理论,大夫只说若药喝完了还未好转,那肯定就是药材有假,他们会替玉琪做主,让我们回来等消息。因着要给玉琪找其他大夫,我们便未过多纠缠。” 原来如此,文医堂的大夫连看都不看就说药有问题,只怕是心中有数,周叔看完了玉竹递过来的药方,简直是勃然大怒:“庸医,简直就是庸医,所谓虚不受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嘛,一味补血不说,病人沉珂已久,黄芩、人参、当归的量还加的这样重,照这个方子吃下去,扁鹊再世也救不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明了了,只是所有的药都没有了,无法印证心中的猜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药渣呢,药没有了,药渣应该还有吧?” 幸好,小厮在后厨翻找到了前日的药渣,对着药方,一味味的翻看药渣,果然,参片被换成了商陆。心中的气愤无以复加,这些人,本应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却为了利益,为了名声,置他人于死地,与刽子手有何分别!清风楼已经给了我想要的答案,眼下文医堂的人只怕仍在广安堂门前叫嚣,危机尚未解除,这帮杀千刀的,我定要他们好看! 带着玉竹,药方和药渣当即赶往广安堂,门前乌泱泱的围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家中的护卫手挽手的站成了人墙堵在店铺门口,官差和文老板坐在店铺前面悠闲的喝着茶。紫锥带着三名药铺大掌柜和我们差不多同时抵达,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看了看她交给我的各种单据,我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今日,我定要为民除害。 “赵老板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皆回头齐刷刷的看向我,紫锥挡在我的身前,带着我勉强挤进到了店铺门前,众人的唾骂声分外刺耳。 刚刚狼狈的站定,就见文老板放下茶盏,面带讥笑:“赵老板,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绣花也就罢了,做生意怎么也不长点脑子,竟然造假,文某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压下满腔的愤恨,未曾理会他的挑衅,站在楼梯上,对着围观群众大声的说道:“各位,大家今日在此,皆是因为文老板控诉我广安堂卖给了它假的山参。我已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广安堂从未制假售假,文医堂的指控毫无事实根据。第一,广安堂所有的药材加工、销售、出入库均有凭证,开张至今,仅加工了两斤山参片,卖给了文医堂、广济堂、和药铺、田家药铺各半斤。而据文医堂给玉琪姑娘开的药方显示,每服药中有山参片四钱,一共十五副药,需山参片六两。不知多的这一两 分卷阅读41 ,从何而来。第二,广安堂送到各个药铺的饮片交接前都会让买家验货,双方确认没问题后在单据上签字加盖手印,文老板,当初您收山参片时,也是验了货签了字的,难道您当初看走眼了?第三,我已向在坐的三位药铺掌柜核实过了,他们所购进的山参片是没有问题的,货真价实。第四,据苦主的好友玉竹姑娘所述,当日因为药不对症,她们前去文医堂要说法,大夫在没有看到药、药渣的情况下就直接断定药有假,莫非他提早就知道这药有假?第五,我找到了苦主所喝的药渣,里面的没有山参,有的只是萝卜!”喘口气,指着文老板继续说道:“以上种种,皆有人证、物证,制假售假的不是我广安堂,而是你文医堂!你医术不精,判错症开错药乃罪之一;不顾医德,卖假药草菅人命乃罪之二;构陷同行,祸水东引不仁不义乃罪之三也。罪罪当诛!罪不容恕!” 示意紫锥将所有的凭证展示给大家,官差此时已将文老板押了起来,他早不复初见时的嚣张,似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累,听着周围群众的议论,大多在唾骂文医馆草菅人命,今日之围,应是解了。忽然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阿勇竟也来了,只是他披着一件连帽的斗篷,大半面庞都罩在兜帽中,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有气无力的冲他招了招手,他却笑着摇了摇头。是了,此时围观群众甚多,若被众人知道我与他相交甚笃,只怕会怀疑广安堂背后有官方势力,刚才那番慷慨陈词的公信力只怕也会大打折扣,思及此处,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笑容。 “你认识少将军?”一旁从未开口的玉竹姑娘突然发声,将我吓了一跳。 看着美女惊讶的眼神,避重就轻:“整个凤翔,谁不认识少将军呀,你不也认识他吗?” 玉竹笑的有些苦涩:“不一样,我虽认识他,可是他从不记得我,他认识你,他会对你笑,”美丽的面庞是神情有些落寞,喃喃的自言自语“你说你叫赵筠瑾,筠瑾,玉竹,两个名字还真是像,难怪呀,难怪。” 玉竹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我有些茫然,今日有些用脑过度,现在连思考都不会了。大家都在忙着处理后续的事宜,并未有人理会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坐在石阶上,放空了自己,呆呆的望着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他一直在那里,负手而立。原来,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今日若我不能顺利脱困,我相信,他必定会挺身而出,护我周全。他明白我的坚持,也尊重我的独立,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守护。心中,仿佛有一丝丝碎裂的声音,转瞬即逝。 第24章 不负相思意 衙门对于文老板的处决很快就下来了,关门歇业,罚没违法所得,判了三年,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广安堂一战成名,生意更加红火,产能也在逐步的扩大,最近我开始琢磨增加产品线的事情,打算做一些譬如八珍糕之类滋补的糕点在店中售卖,即可加快库存饮片的周转,也可扩大消费人群。 药膳滋补糕点一经面世很受欢迎,虽说糕点中添加了中药材但是口味经过蜂蜜、山楂和各种花瓣的调和,倒也有别有一番滋味。每天限量供应,往往上午就售罄。这阵子最让我庆幸的是子安非常喜欢学堂,我曾陪着他听了几节课,老师风趣幽默,讲课深入浅出,确实比我之前找的那几位老学究强多了。学堂的同龄人也多,子安从未有过这么多朋友,他现在还小,每日只上半天,可是恨不得天天都和同学们扎堆作伴,看他放学后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中略略有些醋意。 这阵子的舒心顺意让我渐渐地有了长胖的趋势,看着忙的脚不沾地的紫锥,说不出的暗爽。舒服了没多久,岚梅生了个大胖小子,常嬷嬷□□不暇,便将接送子安的工作就交给了我。春寒料峭,每日天不亮我便要起床,伺候这小祖宗穿衣、洗漱、吃饭,对于爱睡懒觉的我,真是莫大的折磨。 更大的折磨便是我每日早上到南府时都能与出门的阿勇不期而遇,不知为何,远远的看到他便会没由来的觉得心慌,从未有过的慌乱,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背后评价他的身材被抓了现行所以才会如此。不过,看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我终是领会到了他的不易,肩上担的是几万人的安危,一定很辛苦。 再过些时日,便是阿勇十七岁的生辰了,想来我们认识许久,但却从未赶上他的生辰,要送他些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并不缺什么,除了喜欢吃些糕点,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喜好,可我总不能做几块糕点当生辰礼物吧,太敷衍了。想了多日,终是放弃了,只得求助外援,紫锥提议可从南轩身上入手,没准会有突破。 晚上我们约在醉兴楼邻湖的雅间中,我布菜来她斟酒,南轩对于我俩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没说几句话便缴械投降:“赵姑娘,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辞。” 待我说明本意后,他却笑的有些尴尬:“少将军的生日没什么特别的,年年都一样,晚上回府和将军一起吃顿寿面,将军会送些兵书之类的应应景,军中虽 分卷阅读42 然将士众多,但少将军从来不收别人的礼物。要说少将军喜欢什么,”他的眼神瞄了瞄我:“少将军最喜欢的就是赵姑娘了。” 翻了个白眼,这熊孩子怎么扯到了我身上,他却不管不顾继续道:“赵姑娘,爱屋及乌,你无论送什么少将军都会喜欢的。我同少将军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对旁人这般用心。他的性子最是要强,可那日在演武场外任由你评说,他都没有生气,真是让我开了眼。说实在话,我之前不明白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他掏心挖肺,直到广安堂被诬告时,看到你面对众人不卑不亢、慷慨陈词的样子,我才明白你俩还真是般配,少将军给我们训话的时候也是那般。” 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忽然窗外传来了丝竹声,只见湖面上停着一搜披红挂绿的画舫,而甲板上有位姑娘在翩翩起舞。身段柔软,舞姿轻盈,仿佛九天神女御风踏浪,紫锥也看得入了神,不由得赞叹了起来:“这姑娘跳的真好,能把舞跳进人心坎里,我要是男人,定得娶了她。” “那是,玉竹姑娘的舞在凤翔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被遗忘的南轩有些得意的说道。 玉竹,那竟然是玉竹,真是难以置信,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南轩痴迷的眼神,有些搞事情的坏笑道:“离得这样远,根本看不清容貌,你怎么这么确定是玉竹姑娘?平日,没少去清风楼看人家跳舞吧?” 南轩有些羞涩:“玉竹的舞很是出名,别人没有这样的身姿和风采,但凡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的。” 紫锥也加入了打趣的阵营:“怕什么,喜欢看美女跳舞又不犯法,玉竹姑娘人挺仗义的,当日假药之事她也帮了不少忙,你要是喜欢尽管开口,我们帮你出面给她赎身,如何?” 南轩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一边摆手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不,两位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见过玉竹姑娘几次而已,连话都没说过,绝没有非分之想。”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中有只小恶魔在狞笑:“别不好意思呀,有花堪折直须折,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求。明日我就告诉少将军,让他替你做主,成全了你的想念。”紫锥也在一旁起哄:“就是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到时让少将军给你们主婚!” “别别别,我求两位姑娘了,千万别告诉少将军,少将军是她的恩客,这如何使得!” 此话一出,气压顿时低了许多,我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还挖出这么一个大八卦,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恩客?你之所以去看玉竹跳舞,是因为作为副将须得护卫南赫周全,入花丛的是他,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少将军心里绝对没有她,只是抹不开面子,随大家一同去过两次而已。”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低下头去,不敢看我。 脑中浮现出玉竹脸上凄苦的微笑,还有她没头没尾的话语,难怪呀难怪,原来两个人竟还有过肌肤之亲!忽然间只觉得怒火中烧,胸中的怒火简直要喷涌而出,用力拍案而起:“南赫才是长本事了呀,小小年纪竟然就会去逛青楼了!好,真好!”气的我咬牙切齿,他才多大呀,竟然如此不自爱,转向南轩大声呵斥道:“还有你,怎么也不拦着他?你是不是也跟着他一起胡闹,一丘之貉!天下乌鸦一般黑!” 说罢,愤然离席,气死我了,看着那么正派的人竟然会去妓院,视军规军纪为何物!年纪轻轻就不学好,怎么他的祖父也不管管!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都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肤浅! 事实证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怒气冲冲的走在楼梯上,一不留神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裙子,霎时间我就噗噗腾腾的滚到了一层,正是饭点大庭广众,自己这番丑态正做了旁人的下酒菜,天可怜见呀,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回到家中,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左手腕稍稍有些肿,身上、脸上大片的淤青已经浮现,对着家里人,只说是不小心摔的。关上门来,紫锥一边给我擦跌打酒一边安慰我:“四公子不是沉溺于声色的人,想必也是应酬需要,真的抹不开情面。” 她的手劲真大,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得了,你别替他说话了,什么样的应酬非得去嫖妓,以他的脾气,他不愿的事情,天王老子都强迫不了。” “你今日在酒楼反应那样大,实在是有些过火,男人嘛,逢场作戏是难免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还把自己摔成这样。”说罢,给了我一个“你活该”的眼神。 嘴硬的反驳道:“他还小,我还不是为他的身体着想。” “你就自欺欺人吧,吃醋就吃醋呗,还偏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四公子已经够洁身自爱了,你看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换了别家的公子,这个年纪只怕早就妻妾成群了,”紫锥帮我把裤腿放下来,郑重的说道:“筠瑾,四公子对你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路边的瞎子都能看出来。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在逃避,以前我以为你心里放不下过去,但从今日来看,不是的,若你 分卷阅读43 心中没有四公子,怎会如此失态?你要是真拿他当弟弟看,就不会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被吃的死死的,一点都不复平日的洒脱大气。你呀,就是太聪明,凡事想的太多,患得患失,反而忽略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看着镜子中自己额头的淤青,再看看自己绑着竹板的左手,活脱脱像被家暴了一样,真是倒霉透了。紫锥的话,让我很是困扰,想要静下心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心中乱成一团。我爱他吗?以前我以为不爱,因为面对阿勇时完全没有那种小鹿乱撞的怦然心动。可是要说不爱,那我今日为何会勃然大怒,就好像发现了自己珍藏了多时的糖果早已被别人打开偷偷的舔了一口,这绝不是姐弟之情。为何会这样?莫非真的如紫锥所言,是自己想的太多,顾虑太多? 因着受伤,接送子安这活归了紫锥,每日在家算算账、考核考核KPI、琢磨琢磨药膳的事情,表面看起来是挺充实,但只有自己清楚,心中总是郁结难舒。无论做什么,思绪都不能归拢到一处,神思游离。明明打着算盘,脑中就冷不丁的就会冒出那句“少将军是玉竹姑娘的座上宾”,顷刻间算到哪儿都不记得了,还得从头再来。自己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之前对自己的心意无比的确定,可是现在我却再也不敢这样笃定。 第25章 番外一 求佛 祈求满天神佛,庇佑筠瑾平安,信徒杀孽深重,愿一命换一命。 我,从不信命,也不求佛。战场上,弱肉强食,拼的是真本事,没有旁人可以依仗。只是,当我看到筠瑾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当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摇头时,彻底慌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面色灰败、气若游丝,什么都挽回不了。 今日的大夫说,香积寺很是灵验,诚心拜山佛祖必会保佑。只要能救得了筠瑾,什么我都愿意,疼,我不怕,痛,我也不管,三步一叩首,望佛祖保佑筠瑾度过此劫。忽然明白了,为何有这样多的人痴迷于求神拜佛,无能为力的时候,虚妄的神灵就是最后的希冀。天亮了黑了又亮了,耳畔传来阵阵的钟鸣声,我已能看到山顶的庙宇,终于要成功了,腿早已没了知觉,无所谓了,若能用两条腿换得她的平安,值得。 我知道,筠瑾的心中从未有过我,即便是重逢后,她望向我的眼神也是清澈而又坦荡,不似看着赵昱诚那般炽热和娇羞,但是从始至终,我的心中,只有她。 当年,我才十二岁,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从小混迹于军营与那些大老粗们相处,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男女有别。祖父已开始操心我的婚事,可那些个名门闺秀,都是端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我还没说什么呢,一个二个眼泪就下来了,当真无趣的很。可是,筠瑾不一样,满脑子的鬼主意。十三岁的她很像一只小白兔,不单长得像,就连气急了跳脚的模样也像,她越是气急败坏我就越高兴,真想把她带回凤翔,天天给我解闷。只是,她还有个哥哥,只要赵昱诚出现,她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了我,我很是生气,变本加厉的和她对着干,拆她的台,只是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再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我一直很讨厌京城,生于斯但却长于凤翔,后者才是我的家,父母兄妹与我而言,不过是几年才见一面的熟人而已。京城权贵间奢靡之风日盛,看着那些高门大户贪图享乐、附庸风雅,再想想边关战士的清苦,心底里都是怨恨。凭什么,我要守护这群蛀虫的江山!凭什么,我要为了这些人搏命厮杀!为什么,祖父选中的是我。 筠瑾是个善良的姑娘,无论那时满腹怨言的我如何恶言相向,她都不曾记在心上,反而时时说些与年纪不相符的大道理安慰我,即便那些道理有些烂。除了她,没有人会安慰我,即便我真的很害怕。在家人的眼中,南家子孙生来就是铁石心肠,所谓的安慰就是家训,那些冷漠的文字没有一丝温度,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对这人世再无留恋。但是她,眼中的关怀是那样的炙热,是我期盼已久的温暖。她关切的模样很美,庆幸是我,守护了无数这样的美丽。 我知道,所有的梦都会醒,回到了凤翔,生活又一如往昔,唯一的色彩便是她的来信,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的描述下也能让人忍俊不禁。可是没多久,微弱的联系也断了,她彻底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造化弄人,不曾想短短数月,她竟经历了这样大的伤痛。边境局势不稳,我无法抛下自己的使命,只能派了紫锥相伴与她,对自己说,有恩必偿,也算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时光流转,渐渐地我知道了男女之情,通晓了人事,时不时会做一些荒唐的梦,西北民风开放,我也曾好奇随着他们去过妓馆,点了头牌的艺伎,却并未体会出书中描述的销魂与畅快。直到有一天,我在梦中终于看清了身下承欢的女子,竟是她,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愿承认,纠结了数日,抵不住心中的烦扰,又去了妓馆,只是这次,云雨之时脑中全是她的笑和闹。我终是明白了,情根深种,当是如此,所谓的报恩,只是不开窍时的借口,那只小白兔,早就住到了我的 分卷阅读44 心里。 菩萨保佑,筠瑾终是挺了过来,她在凤翔扎根,我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天真的以为,没有了赵昱诚,她就会看到我的存在,假以时日,终会爱上我。可是,我错了,她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停留,我自诩家世、才学、样貌皆为翘楚,但这些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有着自己的理想和原则,闲暇时我会偷偷跟踪她,看着她东跑西颠不辞辛劳的模样,既心疼又生气,以南家在凤翔的根基,若我开口,一切水到渠成,她宁愿以一己之力打拼,也不愿依靠于我,在她心中,我就只是一个外人吗? 似是赌气一般,我不再去找她,像个深宫怨妇一样,日日的等着、盼着,希望她能想起我,来看我,哪怕只是一个照面也好,可是除了紫锥送上门的药酒,什么都没有。 原来,她早已知晓了我的心意,原来,她真的不爱我。可是,她是我心中唯一的热血,我又如何能够割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第26章 一吻定情 恍惚了几日,心中的烦闷堆积成山,阿勇的生辰日益临近,紫锥日日催促我备礼,更加烦躁,今日终是忍受不了她的唠叨,用过早膳便一个人带着锥帽出门散散心。 凤翔的街上商铺林立,比起汴梁来毫不逊色,坚果炒货、南货、文房四宝、香料应有尽有。集市上也是人声鼎沸,有不少农家将自家的蔬菜瓜果拿到这里来卖,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忽然间,红彤彤的樱桃映入眼帘,娇艳欲滴的红色,瞬间让我想起了那句“樱桃乳酪并尝新,夏浅胜春最可人”,樱桃乳酪我会做,阿勇那个时候很喜欢吃乳酪,只是当时是冬天没有樱桃,做好了给他尝尝,他定会喜欢。 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小篮樱桃,美滋滋的盘算着除了樱桃乳酪,还可以挑一部分樱桃用蜜腌渍了再加些果仁做为馅料,能做好多种点心;还能把樱桃泡在香油里,等到冬天每天涂一些能预防和治疗冻疮,大家都能用的到,做好了也给阿勇送去一些。 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唤我的名字,纳闷的扭头一望,心却仿佛挨了一记闷棍,是他,竟然是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四年未见,他的面上褪去了早先的书生气,更加的成熟,愣愣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看着他满目的震惊朝我走来,脑中空白一片。 手足无措时,他已走到了我的面前,颤抖着声音:“筠瑾,真的是你吗?” 抬起手,想要拂开锥帽上的薄纱,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正在此时,身边跑过了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一个不留神将我手里拎的樱桃撞洒了大半。看着满地滚落的樱桃,我终是回过神来,不由得慌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阿勇尝不到我做的樱桃乳酪了,樱桃派也做不了了,樱桃没了怎么办。”想要俯下身去将樱桃捡回来,只是人来人往,那些珠圆玉润的红很快便成了一滩一滩香甜的汁水。 无可奈何的收回目光,看着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忽然明白了,时间真的可以消弭一切,往日的爱与恨都只是脑中具象的画面,再见旧人,内心已毫无波澜,没有重逢的欢喜也没有仇人相见的分外眼红,曾经的比翼成双、曾经的撕心裂肺都不及这些散落的樱桃更能撩动我的心弦。 电光火石间,数日的烦忧终是有了答案,不知不觉间我的心中早已住进了另外一个人。樱桃洒了再买就是了,这般的慌乱,当真是关心则乱了。我终是明白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不是樱桃,而是内心深处对阿勇的挂念与情谊。自己一直以为所谓爱情就是年少时一眼万年的怦然心动,实际上润物细无声的相知相守更加难得,历久弥新。紫锥说的是对的,我的心中有他,只是自己害怕,害怕他的深情只是对十四岁单纯开朗的赵筠瑾,害怕自己早已没有了当初全心全意飞蛾扑火的炽热,当局者迷,自己竟是这样患得患失。 想不到,自己一向敢爱敢恨,竟也有畏首畏尾的一日,面前的人曾辜负了我,可那又如何,我依然能够活的潇洒,坦然的放下。若我今日放弃了阿勇,不敢去爱,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纵使前方迷雾重重,只要他愿意为我保驾护航,我愿与他生死相依,这,还有何可惧? 满腔的激动与欢愉、压抑不住的兴奋,我要告诉他,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我爱他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爱他的外冷内热,我爱他英气逼人的样子。同面前的人道了声“再见”,转身向军营的方向跑去。在哨兵的指引下,我终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阿勇的营房前。 “阿勇,你在吗?”等不及回应便推门而入,生怕稍有停顿,自己就再也没有了方才的豪情壮志。阿勇仅穿着一件素色褙子从右手边屏风后闪出,满是诧异的看着我:“筠瑾,你怎么来了?” 他应该是刚刚操练过,衣服被汗水浸透,有些贴在身上,头上也尽是汗水。顾不得什么避嫌了,摘了锥帽,上前抓着他的双臂一鼓作气的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你和子安不一样,你是我可以共度 分卷阅读45 余生的人,之前是我的错,我以为那不是爱情,可是刚刚在街上遇到了赵昱诚,尽管他站在我面前,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是否有些太迟,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之前的残忍真的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心,我喜欢你,我知你的刻薄皆是装腔作势,我知你的冷漠只是徒有其表,我知你对我的一心一意,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一口气说了许多,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些什么,满怀希冀的盯着他的面庞,有些忐忑,生怕从上面看出一丝丝的不屑与厌恶。 他渐渐地笑了,邪魅而又阳光,那样的好看,抬手揽过我的腰,猝不及防的,吻就落了下来,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喜悦与沉醉传遍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幸好,我没有太迟,他,还在等我。 “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可是有人欺负你?”缠绵过后,他轻轻的抬起我的左手,眼中闪过一丝阴婺。 闻言,想起跌下楼梯的缘由,不由得有些尴尬:“没有,是我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碍。”若是让他知道了前因后果,估计,他得把南轩大卸八块。至于玉竹,以后慢慢再和他算账。 “你呀,也就做生意的时候脑子最机灵,平时总是稀里糊涂,这么大人了,走路也不当心。这几日都是紫锥接送子安,我还以为是你偷懒不想早起呢,”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又恢复了毒舌的本性:“这些日子我度日如年,你却胖了不少,看来过得很舒坦嘛,真是没心肝。” “你之前不是说我面无二两肉,要胖些才好看嘛,”郁闷的反驳道,刚刚的柔情蜜意这么快就消散了,挑肥拣瘦,太伤自尊。 他却爽朗的笑了:“原来,我说的话你都记得,明明心中有我,之前还不承认,真是傻透了。不过,你的每一言我也都记得,你看我算不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要不要摸摸看?” 听着他在耳旁轻佻的挑逗,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就知道他什么都听到了,他那样小气,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开涮我的机会。不过看着褙子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虽然不似健美先生一般发达,但是纹理分明、紧致结实,再配上他那张英气十足的面庞,突然感觉自己赚大发了,小鲜肉,颜值又高身材又好,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他说的没错,自己以前真是傻透了。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述说着彼此的心意,打趣着对方的痴傻,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吧。腻歪了许久,不知不觉已过晌午,真是有情饮水饱,想要起身回家,他却依依不舍,不肯放手。 轻点着他的鼻尖笑道:“我独自外出,若再不回去,恐怕家里人会着急的,军营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大好,虽说我脸皮厚无所谓,可是你到底是一军统帅,若落得个沉溺女色的名声,我可担待不起。” “那我送你,”刚站起身,却冲我挑了挑眉:“你再抱我一下。” 难得他还有撒娇的时候,笑着瞪了他一眼,乖乖的环住他的腰,他却趁机一把将我抱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如今我终是体会到了,筠瑾,嫁给我可好?若温柔乡注定是英雄冢,那我宁愿放弃一切,只要能守着你,日日见到你,我们成亲吧。” 前一秒还在感慨开过荤的小鲜肉开起车来真是驾轻就熟,下一秒就被求婚告白砸的呆若木鸡:“太快了吧,我们才刚刚……” “你不愿?”他将我放下,一本正经的盯着我:“你知道我盼这一日盼了多久吗?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快。听说常嬷嬷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没少去官媒那里相看。幸好她没挑到合适的,不然我还得一个个的让他们知难而退,我下手可没轻重。”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只怕我要是不从了他,估计这辈子都难嫁出去了。听着声音中的温度有下降的趋势,赶紧捧着他的脸,细细解释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之前朝夕相处的时候年纪太小,重逢后又各有各的忙,连静下心来聊天的时间都很少,我只是想多些时间了解你,让自己知道自己的眼光有多好!” 他面上的不悦终是有所松动,勾起我的下巴:“好,成婚前让你了解个够,我们可以先定亲,这样,你就算是后悔了,也晚了。” 话中的孩子气让我有些无奈,不过心中却无比甜蜜:“好,我答应你。”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但我脑中却无比的清明,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爱的人恰恰也爱我,夫复何求?虽然相恋仅不足半日,但我们年少相识,身处同一屋檐下,熟知彼此的秉性人品,历经生死,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感情深浅早已不是时间能衡量的,我愿与他共结连理,风雨并肩。 对于赵昱诚的到来,他早就知晓,中书省定期会派人实地考察地方官员的履职情况,赵昱诚有个得力的岳父,年纪轻轻便已是正五品的右谏议大夫了,这是他第一次外出巡视,五日前便到了,只是作为驻军将领,阿勇并不在他考察之列,两人并未打过照面。看着他面无表情,定是不高兴了,不过我却很开心,难得见他吃醋的模样,剑眉星目,不笑的时候更有霸道总裁的味道。暗自欣赏中不忘鄙 分卷阅读46 夷自己的花痴,不过玩笑归玩笑,我如此关心赵昱诚的行踪,并非是旧情难忘,而是担忧,他背后的张大人,很可能就是上次刺杀子安的主谋,上次的刺客至今仍有一人下落不明,若他是为了子安而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我了解的他不会难为一个孩子,可是他这些年擢升的如此迅速,想必也很是得岳丈的欢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难说他是否能坚持本心,若他已沦为了帮凶,以他的聪明才智,我们又可是对手? 第27章 福兮祸之所伏 送我回去的那天下午,在阿勇无时不刻明里暗里的昭告主权下,广安堂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俩要定亲了,无论在铺子里还是作坊里,都有人会跑来同我道喜,虽然一大把年纪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但是随后几天情况愈演愈烈,出入南府时仆人、侍卫见了我都要喊一声“少夫人”,就连子安的同学,那帮小豆芽菜也同我贺喜,纵然我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般浩大的攻势。 怒气冲冲的找罪魁祸首算账,现在他尚未提亲,我俩名不正言不顺,不宜太过张扬。他却胸有成竹般的淡定:“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快些去提亲?放心,今日我已告了假,一会就去府上下拜帖,明日祖父便会登门。”一句话,将我堵的哑口无言。我来找他说正经事,他却如此插科打诨,不由得有些生气。 许是看出了我的恼怒,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向上捋了捋我的衣袖,仔细的看了看我的手腕,捏了捏骨头:“疼吗?准备聘礼需要些时间,不然我当日就催着祖父前去了,我知道,这样的匆忙,终是礼数不周委屈了你。赵家的根在汴京,我已将咱俩的事传信告知了父母,婚嫁的三书六礼请他们同你族中长辈细细商议,你放心,旁人有的你也一定要有,我定会明媒正娶,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告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对了,祖父下个月就要动身回京述职了,届时我们一同回去吧,我这个女婿必须要去祭奠岳父岳母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咱们是在汴京成亲还是在凤翔?若是在汴京,那我们就多呆一段时日,成婚后再回来。我都依你。” 他想的总是那样周全妥帖,在他面前,我不是那个独立坚强的赵老板,而是一个不识愁滋味的懵懂少女,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只是一想到要面对未来的公公婆婆,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如果你的父亲母亲不喜欢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怎么办?他们会中意我吗?” 他笑着拨开了我额前的刘海,细细探查那道淤痕:“你想多了,父亲对你一直赞誉有加,他夸你虽出身清流门第,小小年纪却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天生就该做将门的媳妇。至于母亲,一心问佛,最是好说话的。再说了,他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要娶你,谁敢拦,谁又能拦的住。” 就喜欢他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抬起头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的在唇上啄了一下:“认定了你,心中再也不会有旁人,任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财富、权势皆是过眼云烟,我只要你这个人。我们在凤翔成亲吧,这里是你的根,以后也是我的根。” 热恋期的情侣,真是像泡在蜜罐里一样,甜的发腻。耳鬓厮磨了一番,终是要去办正事了。他牵着我的手,志得意满,众人看到我俩一同出现,贺喜声更加此起彼伏,真真是羞煞我也。常嬷嬷见了他,头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拉过他仔仔细细的打量,赞不绝口“少将军越发俊俏挺拔了,真是个好孩子。缘分天注定,当年你们那样要好,今日终是修成正果了,”笑着笑着便眼泛泪光:“姑爷以前也曾夸过你,他若知道你成了他的女婿,想必也是欢喜的。姑娘终是有了好归宿,小姐姑爷也可安息了。” 想起逝去的亲人,不免有些动容,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窗,总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门,只要不放弃,苦难皆会过去。安慰了嬷嬷一番,同她细细商议明日的安排,在凤翔,她就是我的长辈,明日的很多事情,还需她出面张罗。 已到午膳时刻,却仍不见子安回来,紫锥早就出发了,即便中途有事也不会耽搁这么久,不由得有些焦急,刚想带着护卫出去寻找时,就见紫锥一瘸一拐的拉着子安进门了,还未等我开口询问,她便一屁股坐下开始抱怨起来:“你说好端端的马怎么会惊呢?要不是我抱着子安及时跳了车,只怕现在早被撞的头破血流了,太久没练功了,跳个马车还能崴了脚。” 看着紫锥疼的龇牙咧嘴,心中阴沉了不少,和阿勇对望了一眼,他面上也不复方才的喜悦。只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一直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他们还是找到了子安,如果马受惊是人为的,那么或许广安堂内部已经有了奸细,此事需得彻查。刚想吩咐下去,却被身旁的人抢了先:“去把马弄回来,无论死活细细查验;去事发地仔细探查马受惊时周围有何异常、有无形迹可疑之人;广安堂内部所有人挨个盘查,所有接触过马匹、草料的人重点询问,若有发现即刻来报。”不愧是一军统帅,指点江山气势十足,但看向我时却有些忧心忡忡:“我先回去安排人手,一会就让南轩带人过来,你可放心将此 分卷阅读47 事交予他,子安这几日就不要去学堂了,此事查实之前,你和他尽量不要外出。”看来,并非是我多虑,该来的终归要来。 在广安堂风声鹤唳、全副武装的严肃氛围中,南老爷子欢欢喜喜的登门提了亲,大手一挥,三十抬的聘礼摆了满满一个仓库。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待人接物颇有当家主母的风采,与南祖父一见如故、宾主尽欢,感觉双方对这门亲事满意的不得了,都在感慨终于有人能降服住自家那不听话的小祖宗,听得我满头的黑线。祖父临走前特意交代聘礼中有件紫砂笔洗,很是精巧,让我一定要用,尽早用。对于他老人家的交代,我很是不解,聘礼单子我看了,比这贵重、精巧、风雅的器物多的是,怎么独独提起了它们。待我细细观摩了一番后,恍然大悟,笔洗的造型是半个石榴,底部围绕着一圈各种干果:花生、莲子、核桃。老人家这是着急抱重孙子呀,亲都没成呢,这也太着急了吧,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下个月就要动身回汴京了,广安堂的生意很稳定,我没有什么可忧虑的。子安的事情尚无眉目,不管是不是人为,在汴京开分店势在必行,有了据点将来行事也会方便很多,消息传递也会更加及时。虽说军中有现场的消息渠道,但子安是我执意要保全的,绝不能连累南家。眼下的难点在于汴京的水很浑很深,若没有官府的背景,很难撑得长久;其次,大掌柜的人选很重要,需得八面玲珑才能同各方势力周旋,而且必须要忠心,保证能为我所用。官府的势力相对好办一些,昔日在女子学堂的同窗有些已经嫁入官宦世家,找几个入伙不是难事。大掌柜的人选却着实让我难以绝断,从近一年的考核、摸底调查来看,白英和周叔的徒弟薛荔表现最是突出,前者稳重后者聪明,遗憾的是,前者并不熟悉作坊的运转,后者着实太年轻。 天气渐暖,白英和岚梅两口子正抱着一个多月的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此事不能再拖了,将白英叫入议事厅,开门见山道:“我决定在京城开第一间分号,你是广安堂的元老,也是大股东之一,办事很是稳妥,虽然你并不熟悉加工作坊的运转,但是你依旧是我心中掌柜的第一人选。分号掌柜除了正常的薪资、股息、分红外,额外可分得分号净利润的三成。但是……”故意顿了顿,看着他的反应,他并未推辞,只是静静地听着,狠了狠心,继续说道:“京城不比凤翔,分号开张事务繁杂,只许胜不许败。岚梅和孩子就留在凤翔吧,大家会照顾好他们母子的,每年定期我会送她们母子同你团聚,你可愿意?”他有些震惊的望着我,我知道,这样确实有些残忍,但只有这样他才会拼尽全力、绝无二心。“还有,凡是分号的掌柜,均不可纳妾不可休妻,合离也得经大股东同意。兹事体大,你同岚梅商量商量吧,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看着白英离去的身影,想起了当年初遇时的情景,他们二人离家私奔很是困顿,在茶寮点了一碗面,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我一碗面下肚连面汤都喝了,他们也没动筷子,实在看不下去就替他们加了一碗。一面之恩,将四个年轻人聚在了一起,他们二人穷苦出身,并不懂药材,但却用心也肯出力,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了现在,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果不其然,晚膳过后,夫妻二人就站在了我面前,岚梅是个朴实的姑娘,我一度不敢相信这样中规中矩的传统女子竟然有勇气同邻家大哥哥私奔,相处久了,我才看透她木讷下的坚毅,她才是二人的主心骨,私奔八成就是她的主意。并无过多寒暄,她也是单刀直入:“筠瑾,白英同我讲了,多谢你如此看重他,我们夫妻全靠你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他一定能干成,我在凤翔,也一定给你好好干!” 有了这句话,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了地,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不会坐以待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定亲后,阿勇打着监督惊马案进程的幌子,日日出了军营直接来广安堂报道,用过晚膳才回府,就连日常换洗的衣物都准备了几身放在我这,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盘查了三四日,终是弄清了来龙去脉,阿勇给我带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马很可能是被路上突然跑出的兔子惊着了,有好几个人都看到当时有一成年男子提着个笼子,马车快经过时恰巧笼子掉在了地上,四只兔子跑了出来,马一下就惊了。而士兵拿了兔子主人的画像挨家挨户去盘问,却并未有人见过,线索就此断了。好消息是马所食用的材料和水并无问题,身上也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此事应与广安堂内部无关。 马的视力其实并不好,近处的东西尤其是活物根本就看不清楚,当日十有八九是被兔子惊着的。只是始作俑者心思真是缜密,即便是被捉到了,也可推脱说自己只是手滑,没有抓紧篮子而已。他唯一的破绽就是将自己的行踪隐藏的太过干净,此地无银三百两。敌暗我明,一击不成必有后招,以后,势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这几日带着白英熟悉了店铺、作坊的整个运营流程,日日给他灌输“广安堂三个字的存在大于盈利,切不可急功近利”的理念。今日终是要启程了, 分卷阅读48 他先行一步,去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我和阿勇在凤翔成亲,不会在京城呆太久,回来之前,分号势必要初具规模。看着夫妻两个依依不舍却又相互鼓励的样子,强行将泪留在眼眶中,自己终究还是心软。 许是阿勇往我这跑的勤了些,祖父有样学样,竟也三不五时的跟着放学的子安一同回来吃午膳。定亲之后,他老人家慈祥和蔼了许多,见我将笔洗摆在书桌上,甚是欣慰,总是有意无意问子安是喜欢妹妹还是喜欢弟弟。我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甚是憋屈。 今日是广安堂每月一次的例行考核,一早便出发去了加工坊,监督每个岗位不同级别的学徒、师傅的实操考试。广安堂也讲究优胜劣汰,学徒、师傅各分五级,级别同基本工资挂钩,每年会定期举办晋级考试,晋级考试成绩占七、月考核成绩占三,所以大家对每次考核都很上心,丝毫不敢马虎。 考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他终于还是来了,院里大家都在卯足了劲大显身手,只能同他站在门口的树下开诚布公。 沉默了许久,我终是忍不住了:“你找我有何事?有话不妨直说。”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提子安,千万不要提子安。 他面有戚戚然,苦笑着开了口:“你终是长大了,听闻你前些日子已同南赫定了亲,是个好归宿,恭喜你。” 听着前任对自己的恭喜,心中五味杂陈,那声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多年前我也曾认定他是个好归宿,一心盼着同他定亲的日子,只是,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不管再怎么放下,思及父亲的去世,心中难掩悲痛,语气也冷了起来:“赵大人的恭喜我收到了,若无其他事情,请回吧。”转身向院内走去,不想,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个孩子,你以为你可以保他多久?南家能保他多久?”背后传来幽幽的话语声,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我的耳边。 转身望向他,许是历经了宦海洗礼,他的周身不复当日的阳光,盯着我的目光深不见底,一时之间我竟分不出他究竟是正是邪。 他缓缓向前行进了几步,笃定的说道:“我知那日是你用命救了他,我不会让你的血白流,你的债我会替你讨回来。” 他的目光中透着凶狠,有些可怕,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他知道的竟这样多,刚想开口问个究竟,身后却传来阵阵马蹄声。敢在大街上如此策马狂奔的,不用想就知道是我的未婚夫婿。只见他面有愠色的下了马,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赵大人,不知你找在下的未婚妻有何贵干?我们夫妻一体,有何事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醋坛子又倒了,刚说到正题,他就来捣乱。对面的赵大人依旧风度翩翩:“南大人,好久不见,今日特地来给舍妹道喜,你来的如此及时,正好,也要同你讲声恭喜。” 高手过招,弦外之音才是决胜的关键,姜还是老的辣,阿勇还是太过急切落了下风。他来的这样快,只怕早就派人盯着赵昱诚的动向了,今日太过鲁莽终是让人察觉了。 送瘟神一样送走了赵昱诚,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阴着脸有些闷闷不乐。由爱易生怖,即便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也不能免俗。抽出帕子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斟酌着措辞:“子安的事他知道了,知道了多少并不好说,但他似乎并无敌意,他的话不能尽信,还是得提防着。” 面前的人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是在告诉我坦白从宽,沉默许久见我没了下文,终是忍不住了:“就这些?子安的事无论他扮演怎样的角色,我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对你的称呼如此亲昵,我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阴阳怪气的话语让我有些恼怒,旁人的想法我如何能把控,他这样不依不饶,对我可还有一丝丝的信任:“南赫,他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我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丢下他气鼓鼓的进了院里,出人意料的,这家伙竟然没有跟进来,难道我刚才的话有点重?要不,回去哄一哄?不行,今日被猜忌受委屈的明明是我,做人总是要有点骨气。 忙完了考核又忙着与紫锥交接店内的事务,好不容易有点空闲,还要准备馈赠亲友的礼品,与阿勇的不快很快就被我抛诸脑后。我已修书将婚事告知了本家大伯父,父亲去世时,他是唯一肯出面张罗的长辈,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这些年并未断了联系,我的婚事请他出面最为合适。 晚膳时,阿勇并未出现,众人皆满怀关切的询问,常嬷嬷倒是直接“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你又怎么欺负人家了?都要成家了,不可再耍小性子。”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细细回想整件事,不由得佩服赵昱诚的手段,轻轻松松的“舍妹”二字,就害的我们二人生了嫌隙,早知他聪明,却不曾想心机如此之深,这样的人,即便是盟友,只怕也是柄双刃剑。自己当年真是太傻太天真。 第二日的晚膳,他依旧没有现身,算了,谁让我大他几岁,不能让赵昱诚的奸计得逞。今 分卷阅读49 日休沐,特意起了大早做了樱桃奶酪给他赔罪。他正在书房中作画,见我进门,只是将画纸卷起,一言不发。真是不明白,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都两天了,气还没消。 心中默念爱与宽容,脸上挤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我做了樱桃乳酪,快来尝尝,”他却依旧端坐在书桌前,头都不抬。心中将赵昱诚狠狠骂了一顿,装出一副忏悔的模样,捧着脸凑到他跟前:“那日是我态度不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看我为了做点心都没睡好,眼睛还肿着呢。” 卖惨没有博得任何同情,傲娇的少年头一偏,压根就不看我。看来今天,只能是牺牲色相了,心一横,往他的腿上一坐,像八爪鱼一般趴到他的胸前。听着胸膛中国强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貌似占便宜的是自己。 这招果然奏效了,阿勇叹了口气,终是伸手抱住了我:“我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不会背弃我,可是,当我听说他去找你时,心中还是急的方寸大乱,让旁人看了笑话。人总是贪心的,以前,我希冀着能日日与你相见,后来,我盼望着你能钟情于我,再后来,我想让你的眼里只有我。嫉妒的滋味,你可曾体会?这样的我,可还值得你喜欢?” 原来,他竟是这般同自己较劲,眼巴巴的盼着我的安慰。不过说到嫉妒,那就别怪我翻旧账了,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嫉妒的滋味,我自是体会过,当初,就是因为听闻了你的风流韵事,我才不小心从楼梯上滚落,摔的浑身伤。你老实交代,去过几次青楼?同旁的女子翻云覆雨过几次?” 他瞪大眼睛,诧异的望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未等他开口,我便后悔了,生怕他除了玉竹再说出旁人的名字,赶忙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我不要听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你要答应我,除了我不可再有别的女人。” 他握住我的手,有些动容:“那些荒唐真的只是年少好奇而已,我答应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个。” 彼此的过往并不是牵绊前行的借口,感谢那些让人成长的过往,它们成就了今日你眼中最闪耀的对方。一段感情中永远都不缺重头再来的机会,缺的往往是推心置腹的坦诚和不离不弃的信任。 第28章 我胡汉三终是回来了 启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分别时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紫锥需得在广安堂坐镇,嬷嬷和周叔年纪都大了,所以我只带了薛荔和子安上路。薛荔颇得周叔真传,此番同行历练为主考察为辅。祖父和阿勇都回京了,凤翔不再是铁板一块,我实在不放心将子安留下,带着他虽是辛苦了一些,但终归更安全。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快马加鞭,终是在入夏前到了京城,白英已在万胜门外等候多时了,看着熟悉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年了,我终是回来了,只是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看了看身侧的阿勇,心中倍感安定,他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子安随着祖父回了南府,阿勇先将我送回到家中,我们一同给父亲母亲上了香。白英是个细心的人,早已将采薇居打扫干净了,看着院中争奇斗艳的月季、芍药、合欢,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屋中的陈设一切如旧,和我走时并无变化,时间仿佛在采薇居静止了,只是我们都已不是年少时的模样。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我们两人的回忆:“还记得吗?那时你每日都坐在廊下,吃着糕点盯着我练武,半斤蕊花酥一口都不留给旁人。” 他搂着我的肩膀,坏笑道:“其实,你并不是习武之才,而且早就过了习武的黄金年龄,当时,我只是找个由头来解闷,没想到,你还挺能坚持。” 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没想到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敢情一直耍我呢,就这还让我掏五两银子的学费,真是不厚道,当即让他还钱,连本带利。 只见他媚眼如丝、一脸狡诈,勾起我的下巴:“那五两银子早就给你买生日礼物了,我这师傅对你是毫无保留,一文钱学费没收,还搭进了武艺和精力,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追逐打闹中,太阳已下山,将这牛皮糖送走,终是有功夫向白英了解分号的筹备进展。他动作挺麻利,店铺和作坊均已选好,店铺正在装修中,也招了几个制药师傅,药材已经都准备齐全了,师傅也正加班加点的炮制着,已有了几十种饮片存货,唯一欠缺的就是有经验的坐堂医。 这进展,我很是满意,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坐堂大夫切不可将就,名望是其次的,医术医德一定要有保证,薛荔,这个工作交给你了,十日之内,我希望能有合适的人选。对了,妇科大夫是首选。” 十日有些紧,但是面前的年轻人却未有推辞之意,他精通医术,想必用不了十日,就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思量了一下眼前的局面,对于新开张时的发展方向,白英倒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汴京的老字号药铺实在太多,我们即便能分一杯羹,也很难在短期内崭露头角,独辟蹊径,短期内药铺可主攻药食同源滋补膳食,局面打开后重心再可慢慢调整。 随后的时间里,正式去 分卷阅读50 了父母的坟前祭扫,许久未归,不少亲朋好友都需要亲自登门拜访。先去拜见了大伯父,白发苍苍的老人见了我老泪纵横,一个劲的自责没能照顾好我,愧对赵家列祖列宗。这些年,我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不管不顾,却不知累了亲人的挂怀,心中羞愧不已。 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南府枝繁叶茂,是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南大人一如既往的精神干练,南夫人也确实如阿勇所言,是个温和的美妇人。阿勇很贴心的为我为我一一介绍他的亲人,两位姐姐端庄大气,听闻我要来特意带着夫婿和孩子回门;最小的弟弟立志考取功名,书生打扮分外清新脱俗;还有两位哥哥因在外驻军,无缘得见。长辈虽有些严肃,但是年轻一辈都很是开朗活泼,席间没少拿我和阿勇打趣,以后我也会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真好。 当年父亲下狱时,吴大人帮了不少忙,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前去府上拜谒,他并未有太多变化,依旧是那样的宠辱不惊,很是佩服他的气度。他的小女儿我的八卦好姐妹前年就已嫁给了白县侯的次子,如今孩子只怕都会走了。 很是怀念昔日好姐妹在一起道尽家长里短的平淡日子,少年不识愁滋味,无忧无虑的多好。她虽为人母,关起门来八卦的功力可是有增无减,激动的寒暄了一番后,她眼中的精光一个劲的闪烁:“筠瑾,你厉害呀,这几日京中都传遍了,南家四公子出落得貌似潘安、气宇轩昂,好几家都中意他做女婿,谁知一打听,竟被你捷足先登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当年就看上人家了?” 这个吴彩翼,最是口无遮拦,不过不曾想阿勇竟如此抢手,不由得笑了:“瞎说什么,他那时还不到十三岁,我哪能下得了手呀。对了,我在外服丧这几年,京城可有什么趣事?” 话匣子打开了便再也收不住了:“这几年真是无聊透了,大家最津津乐道的就是你义兄,妻子成亲五载无所出,他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添,这可是京中最大的谈资了,大家每次相聚都在八卦张淑媛的肚子、猜测你义兄还能撑多久。” 他还要靠着岳丈升官发财,自是对妻子百般讨好,虽然心中不屑,面上却带了遗憾说道:“兄嫂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但我之前在丧期中也未出阁,不方便登门劝慰,生孩子这事一看身体二看缘分,无后为大,这样耗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闺蜜不屑的撇了撇嘴:“你那个嫂子呀,谁的劝都不听,听姨母讲,她想孩子都想的魔怔了,御医没少看,补品没少吃,送子观音都请了不知道多少尊了。张夫人曾劝她抬举几个身边的人,生了孩子放身边养,三年之内肯定能带一个到肚子里,她当场就翻脸了,自那以后,都不怎么回娘家了。” 看样子,张淑媛是个一根筋,有一利当真就有一弊,赵昱诚这几年怕也被折腾的够呛:“我这嫂子也真是个可怜人,当年安世孙害她颜面尽失,本以为下嫁给义兄能苦尽甘来,日子却也过的这般不快,当真应多去卜一卜自己的命数。只是,出嫁从夫,不管娘家父亲如何得势,终归是要替夫家考虑。” 这番封建思想言论,真是说的我勉为其难,不过却给对方递了个绝好的话引子,“可不是嘛,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张大人一把年纪了,能护得住她多久。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安王倒了以后,张大人在朝中威望渐高,连着你的义兄也是升迁连连,但是听相公说近一年来皇上对张大人似有不满,驳了他不少折子,明里暗里也训斥过几次。官场的情形瞬息万变,世间像你父母那样长情的夫妻又能有几对?她还不如现在大度些,免得将来难堪。” 面前的,真是一个妙人,世事皆看的通透,想的明白,颇有其父的风采。情况已了解的差不多了,同之前白英打听的并无太大出入。言归正传,提出合伙做生意,没想到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丝毫不关心利润是多少风险有多高,看来她在夫家过的想当不错。竟是有一丝丝羡慕她,顺风顺水无忧无虑,若我婚后也能做一个好逸恶劳的“小废物”该多好。 路上,努力的厘清各种消息之间的关联,事情的脉络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确实已同岳父有了嫌隙,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敢对我说那样的话,想必已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这个靠山只能是皇上,只是不知他的“无间道”还要演多久。 十日后,分号终是开张了,京城人多口杂,为了南家的声誉,我并未出面,只是偶尔会去店里看看。薛荔不负我所望,挖来了两个大夫,更难得的是,他找到了一名妇科圣手,李夫人出身医学世家,只是囿于男权社会的封建未能行医,平素里给亲戚朋友看看疑难杂症,口碑很好,我亲自上门去请,她终是同意每三天来垂帘坐诊半天。看着店中来来往往的病患、忙碌的伙计,第一步,终是跨出去了。 古时的婚嫁流程还真是复杂,从纳彩到请期折腾了大半月,终是定下了八月初十的婚期,算了算,也就不到三个月了,我觉得略微有些赶了些,没成想阿勇却还嫌时间太久,反复询问母亲有无更近的好日子,被大家好一顿取笑。其实,每日我都在赶制自己的嫁衣,鸾凤和鸣、花开并蒂,一 分卷阅读51 针一线皆是最甜美的期盼。 终是有空同阿勇出去逛一逛,来一场浪漫的约会,谁知子安偏要一同前去,真是个大电灯泡。小孩子对捏面人、吹糖人这种手艺表演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围在摊子前聚精会神的观看,怎么劝都不走。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的没有道理,总感觉四周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扭头看了好几次,除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身旁的人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当即正色以问:“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对吗?” 说出自己奇怪的感觉,本以为他会拿我打趣,没想到他却眉头紧锁:“直觉往往比眼睛来的更敏锐,稳妥起见,咱们先回府吧。” 阿勇的话让我紧张了不少,他一直不大放心我一人住在赵宅,多次劝我搬去南府,以前总笑他草木皆兵,现在来看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坐在马车里看着怀中已熟睡的子安,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收拾行囊去南府住些日子。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将衣物、账册包在一起,阿勇轻轻摩挲着绣架上的嫁衣,面露微笑:“你都多少年没有摸过针线了,宝刀未老呀。” “我知道自己的女红不好,比不得旁的姑娘手巧,但是我就嫁这一次,决不能假手于人。”轻轻地将绣了一半的嫁衣从绣架上取下,突然他却将我揽在怀里,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迅速的解下自己的佩剑递到我手中,复而指了指床上的子安。 心下一沉,怕是有麻烦找上门了,抽出剑,小心的走到床边,四下寂静,仿佛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阿勇弓着身子已走到窗边,一点一点的抬起窗户,小心翼翼向外查看。虽是之前经历过生死恶战,即便有阿勇挡在身前,但心中惊慌无助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只能是用力握紧手中的剑,祈求大家的平安。 阿勇已闪身至门后,抽出了靴筒中的匕首,门“吱呀”一声,缓缓的开了。这场恶战终是免不了了,来人蒙着面,显然也有些身手,两个歹人几次三番的向床前攻来,但都被阿勇缠住,混战百招之后贼人终是一死一伤。 阿勇虽是胜了,但胳膊也受了伤,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流到了地上,手忙脚乱的翻出绷带想给他包扎,可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头一次后悔救了子安,从未有过的自责啃食着每一寸血肉,若阿勇今日有何不测,我便再也活不下去了。 匍匐倒地的贼人,面巾已被挑落,似是有些眼熟。此地不可久留,阿勇打算将活口带回南府细细审问,没想到他却怨恨的盯着我,出言不逊:“贱人,庙会那日我就看出你与赵昱诚有苟且,小姐被那个小白脸迷惑,放过了你,你竟不知廉耻的生下了野种,让小姐难堪!今日只恨我技不如人,没能替小姐出了这口恶气,贱人,你迟早会有报应!”说罢,竟是自我了断了。 看着四处飞溅的鲜血,终是想起来了,他就是灯会时拿着红宝石步摇在擂台上出题的小厮,原来,那日的谜语竟是张淑媛所出。原来,他们并不知子安真正的身份。多么可笑呀,一个未经证实的私生子竟让她嫉妒至此,不惜痛下毒手。这是个什么世道!仗着权势,便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仗着权势,便可以践踏别人的爱情!愤怒,彻头彻尾的愤怒顷刻间将我点燃,从前,他们欺我辱我,我忍了,今日,却伤了我最爱的人,我不会再忍,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诛地灭!天若有眼,就请佑我马到功成,天若无德,我便替天行道,亲手驱散重重的黑暗! 京城最近都在传,万岁山金仙观中来了位仙风道骨的真人,能洞悉天机,只是仅见有缘人。世间最难的,便是这有缘二字,看着眼前被绑住动弹不得的赵夫人,原来,我俩也算旧相识,她便是灯会那日追着我们要答案的女子,原来,她竟是那时看上了我的意中人。 面前的人见了我,眼中的惊恐转化成了愤恨:“贱人,算你命大,你竟敢劫我,我定要将你和那野种碎尸万段!”白英上前狠狠抽了她两耳光,才算是止住了络绎不绝的咒骂声。 看着她嘴角的鲜血,平静的开了口:“省省力气吧,你做初一别怪我们做十五。不过,我还是念旧情的,毕竟大家爱过同一个男人,姐妹一场,特地来看看你。死到临头,你难道不想探究一些真相吗?譬如,你为何一直怀不上孩子?” 孩子真是她的死穴,一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贱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知道些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漫不经心的微笑道:“我只知道,有许多避子秘药男人吃了也同样有效。”杀人诛心,真亦假时假亦真,我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她必须付出代价,高高在上的云边月,终会跌落成万人践踏的脚底泥。 “你骗我,不可能的,官人不会那么对我的,他日日盼着同我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儿……” 不耐烦的打断她:“若你没有一个当宰相的父亲,我们一家三口又何苦骨肉分离,若你生了嫡子,他这辈子都要窝在张家的屋檐下,低你一等。说起来,我还要多谢谢你,若不是你这般善妒,我也不会母凭子 分卷阅读52 贵。” 她终是不复名门贵妇的端庄,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狗男女!不要脸的狗男女!你比青楼的娼妓都不如,带着个野种还到处勾三搭四,南赫当了这个便宜爹,你还不满足,贱人,他从凤翔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定是受了你的蛊惑。” 面上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是呀,自己唯一的儿子要叫别人父亲,任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我答应他,你去了之后,我便悔婚,做赵夫人。” “你让他出来见我,我和他夫妻多年,他断不会如此狠心,我父亲是一品大员,他不会放过你们这对奸夫□□的。”看着面前的人渐渐崩溃,心中却丝毫报仇的快感都没有。 “朝堂上的事日理万机,官人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来看你,再说了,你被山匪所劫,为保清白自绝而亡,又怨得了谁呢?”说出这番话后,心中渐渐升起一阵寒意,自己竟也有如此狠毒的时候。 “你撒谎,他是爱我的,他与你只是年少无知,他最爱的是我!”面前的人自顾自的说着,眼神竟有些迷离:“他拿着那块金丝楠木,笑的那样温柔,那样清爽。我与他才是姻缘天定,灯会那么多人只有他解开了我的谜题、榜下择婿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才学只有我这样的家世才堪匹配,父亲略略用了些手段,他就明白了,我都是为了他好,让他少走弯路,让他能够早日飞黄腾达。我才是最爱他的人,只有我是一心一意为他……” 该说的都已说了,不再同她纠缠下去,转身离开,叮嘱白英,好生照看,一定要留着她的命,对她而言,活着才是无尽的折磨,我定会让她活着看到张家落败的那一天! 想想这一切,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身边的陪嫁丫头喜欢一个护卫多年,她却不肯给恩典,丫头恨她入骨,旁人稍加威逼利诱,便同意做了内应。昨日上午在万岁山的半山腰劫了她,经过刻意引导,张家已经找到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绝笔信“官人弃我,若有不测,他难逃干系”,感谢张小姐多年来求神拜佛,真迹布满大大小小的寺庙,手到擒来。 她是赵昱诚和张家翻脸的□□,张大人对于这个老来女万分疼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钝刀子割肉饱受煎熬,必不会善罢甘休,朝堂上的风向早就变了,赵昱诚早就伺机而动,我再推一把,双方势必会撕破脸。本来可以有别的办法,但我不想徐徐图之,只想摧枯拉朽。这一局,算计了张家也算计了赵昱诚,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战场在朝堂上,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失望。 稳妥起见,将张淑媛关在了观涛苑,搜索的人都在城外山上四处寻访,却不知,人就在眼皮子下面。出了赵宅,看着晴朗的天,不知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阿勇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开弓已无回头箭,我赌上了一切,只盼能够亲手终结这场冤孽。 上天终是垂怜了我一次,本以为烂船尚有三分钉,双方势均力敌,没想到,赵大人还是棋高一着。张家甫一发难,他直接上奏到了御前,声泪俱下的倒打一耙,先是哭诉着爱妻深明大义,帮自己搜罗生父的罪证,后是痛斥岳丈丧心病狂、杀人灭口,接着罗列了张大人数十条罪状,结党营私、构陷亲王,有理有据。龙颜大怒,秉雷霆之势将张大人当场下狱,而后金刚手段,肃清张党。我赌对了,他背后的靠山果然是皇上,想必他为这一天也准备了很久。 自从我送去了那枚楠木书签,张小姐便有些疯癫了。张家落败,名节已毁,即便她疯癫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只怕说出真相也不会再有人信了。本就不打算要她的性命,放了她,倒也成全了赵大人“不弃糟糠”的美名。 皇上虽处置了张大人,但并没有为安王平反,安王到底有没有谋逆,他心知肚明。所有人都是他棋盘里的棋子,用久了不顺手了,那就换个新的,昔日的安王、今日的张大人,皆是弃子。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替阿勇报了一剑之仇,也替子安谋得了余生的平安,这就够了。子安,与佛有缘,皇室宗亲的身份只意味着手足相残的痛苦,不要也罢。 几个月的筹谋,落下了帷幕,心中却总是觉得百感交集,日日给阿勇换药,他望向我的目光总是有些探究,但他不问,我就不说。归期近了,我们细细琢磨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不断的修书给紫锥,提出各种设想和要求,她估计要恨死我了。 分号的生意蒸蒸日上,我终可安心的躲在家中绣嫁衣,盛夏的阳光那样明媚,暑热中阵阵清风令人倍感舒爽,看着身后正在作画的小鲜肉,琴瑟和鸣应是如此。选择了,我便不会后悔,过往的种种即便是错,我也不会回头,珍惜眼前人,珍惜已经拥有的幸福。 第29章 最后的挽留 后日,便要启程了,嫁衣也终是绣好了,看着成品,觉得自己的女红终是平庸了些,有些不大满意,又拖了阿勇一道买了几斗南珠,挑些圆润的缀在衣服上,喜庆又高雅,出彩不少。 蜜里调油的两人,天天腻在一起,父亲的眼光真好,感觉小鲜肉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练剑的 分卷阅读53 样子,衣袂飘飘,疾如风、徐如林,充满了水墨画般的禅意,让我沉醉。再这么下去,感觉等不到成亲那日,自己就得将他吃干抹净,色欲熏心,真是色欲熏心! 今日,突发奇想缠着小鲜肉给我画幅画像,平日里只见他画些风景、花草,意境悠远、栩栩如生,突然想知道他笔下的自己是怎样的,但他怎么都不肯,即便我现在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依旧还是不肯。“就一次,就给我画一张嘛,我牺牲牺牲,亲你一下作为交换好不好?” 就在我搂着他撒娇卖乖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重重的两声咳嗽,扭头一看,竟是白英,四目相对,我还好,他却甚是尴尬。没等我开口问,他便焦急的开口道:“筠瑾,店中盘点时发现有些账目对不上,之前的帐目有一部分是你经手的,还得你去看一眼。” 店中的账目早就已经梳理清楚了,交接时也核实了一遍,怎么还会有对不上的情况,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只怕另有原因,装作轻松的样子对阿勇笑了笑:“天这么热,你在家等着我吧,我去去就回。” 出了南府大门,白英就迫不及待的对我说了实话,赵昱诚此时就在赵宅等着我。他是个聪明人,我的这些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不过,我也从未想过要瞒他。此去凤翔,山高水长,只怕再无相会之期,终归要去做个了断。看了看背后的南府,速去速回,此事断不可让阿勇知道。 他,坐在院中的杏树下,气定神闲,杏花已落,郁郁葱葱的绿叶倔强的抵挡了阳光。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观涛苑门口,微笑着、静静地等着我靠近。 “我马上要动身南下赴任了,走之前,同你道个别”他斟了一杯酒递给我:“这杯谢谢你,那串佛珠,帮了我大忙。” 智远大师留下的佛珠,我研究了许久也未有发现,上面既没有涂什么类似隐形药水的东西,内里也没有包裹什么,只是在其中两颗佛珠上分别刻了“燕”、“云”二字,许是和燕云十六州有关?百思不得其解,东西放在我这终究用处不大,便在行事前将它送给了赵昱诚,没想到真的助了他一臂之力。 “安王年幼时性格鲁莽,彼时只是太子的皇上送了他这串佛珠,让他学会平心静气。可是安王却不喜,他当着皇上的面在佛珠上刻上了“燕云”二字,告诉皇上,外有强敌,佛法护佑不了大宋子民,长大后他会替兄长上阵杀敌,收复疆土。”他端起酒杯看了看,接着说道:“我拿着这串佛珠,告诉皇上,张大人已将安王后人斩草除根。可笑皇上看着旧物,竟怀念起了少时的兄弟情谊,仿佛当年的种种,与他无关。” 万般想不到,安王留下的是这样一段过往,只是,在皇位权势前,所有的情谊都是笑话,这棋局,没有赢家。垂下眼睛,不敢看向他:“狡兔死,走狗烹,历来皆是如此,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最终是你,保了子安周全。” 他却笑着摇了摇头,笑中尽是苦涩:“我不是保他,是在保你。张大人一直想要斩草除根,去凤翔前,他将此事交于我,只说孩子被一名少年救走,此事牵扯西军,让我务必查清楚,永绝后患。我万万没想到,那名少年,竟然是你,我料理了擅自行动的刺客,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你,你与此事也再无瓜葛。” 听着迟来的真相,心底的难过如洪水般泛滥,忍住眼中的泪,举起酒杯笑着说:“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这杯酒,我敬你。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生活总是要向前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余下的话终是未能说出口,你我情缘已尽,相濡以沫终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怔怔的看着我,并没有动作:“是呀,一切都结束了。西北战事纷杂,凤翔并不太平,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不可再去那水深火热之地,跟我走吧,让我护你周全。” 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眼睛有些酸涩,看东西渐渐有些重影,努力的睁了睁眼,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是他的妻,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同他一起闯,我不会抛下他一人的。” “我知道你最是倔强,不会答应我的,只是,我错过一次,不会再放手了”看着他伸到我面前的手,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桌上。他,竟然在酒中下了药,自己终究是低估了这位赵大人! 仿佛躺在摇篮中一般,软绵绵、晃晃悠悠,很是惬意,渐渐地,好像听到了马车前行的轱辘声、马蹄声,听到了赵昱诚温和的话语声,只是这些声音很快又归为了混沌。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终是渐渐恢复了清明,心中又惊又骇,不知我晕了几日,现在到底走到了哪里,阿勇发现我不见后,定会发疯的。马车中仅我一人,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软绵绵的,就连翻身都费力。 正在努力起身时,突然听到了奔腾的马蹄声和列阵的命令声,马车停了下来,必是阿勇来救我了。想要呼救,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活死人一般的现状,急的我汗如雨下。 慌乱中,外面终是有声音传来,“南大人,你拦本官的去路,有何贵干?” “赵昱诚,明人不说暗话,筠瑾是不是 分卷阅读54 在马车里,你快些放了她,不然,我要了你的命!”真的是阿勇,他来救我了。 “南赫,你有几个胆子敢对御史下手?南家又有几个胆子敢跟皇上作对!你今天单枪匹马,不就是怕连累了家人吗。告诉你,筠瑾是自愿随我走的,不告而别是怕双方都难堪,识相的切莫纠缠,否则,我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阴毒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他竟执迷至此,终究是我错了。 听着外界的打斗声,阿勇的对手至少有七八人,自己就是个灾星,他同我在一起,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恨我自己的大意,今日,若不能善了,我定会用命保全他的康健。 挣扎的全身大汗淋漓,终是坐了起来,两条腿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看着掉落在一边的发簪,据说痛感能让人保持清醒,死马当活马医吧,攥紧了发簪,狠狠的插进大腿中,看着血流出来,好像感到了一丝丝的疼痛,太好了,终是有效的。 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踉跄着出了马车,地上躺了不少人,恶战已经结束,一眼就看到阿勇已被两名护卫擒住,单膝跪地,而赵昱诚手中的剑,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千万不要,”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的跑到阿勇身前,谁都没有料到我的出现,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抓住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决绝的看着赵昱诚。 他想要将剑抽出,我却死死的抓住,利刃划过掌心,只是掌中的血不及他双目中的猩红。他错愕的停了下来,只一瞬,便变成了狂怒:“筠瑾,你宁可死也要护着他是不是?他有什么好可值得你这样?若他能依靠,你又何苦铤而走险,利用我去与张大人相争!你放开手,权势、富贵,我什么都有了,你随我走,以前的憧憬和承诺,都能成真!” 心,终是碎了,泪,终是决堤。我好怕,好怕身后的人会有何闪失,他就是我的全部,今日的种种皆是因我而起,为了他,我愿意放下一切:“哥,你的好,我都知道。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不要再错下去了,我求求你放了他吧。我保证,从今以后与他再无瓜葛,我保证,再也不见他。放过他吧。” “赵筠瑾,你闭嘴,我不准你求他,谁都不能勉强你,今日,我南赫绝不苟且偷生!”身后传来阿勇的咆哮声,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希望他理智尚存,能够悬崖勒马。他看向我的目光布满哀伤:“五年了,我做梦都想再听你唤我一声“哥哥”,不想今日夙愿实现了,只是,你是为了他,你的心中,只有他。” 有些话终究无法再隐瞒,心中满是歉疚,心痛的感觉要将我撕裂,再也无法直视他的双眼,低下头,崩溃的喊道:“哥,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那日不是南大人,是你,用婚事换了父亲的平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相信你,是我没有等你,是我变了心爱上了别人,都怪我,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是我负了你。”心底的痛苦负累终是见了阳光,那日张淑媛的话让我有些疑惑,找到南大人旁敲侧击后才发现,所谓的真相,竟是如此。自己曾经的伤心比起他的付出,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可是父亲终究还是去了,我们再也无法回头。曾想将这一切都彻底埋葬,桥归桥路归路,可终是我的狠心,逼得他行差踏错。 他手中的剑应声而落,双目紧闭,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你,筠瑾,为你为义父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我知道,你肯嫁给他就绝不会再回头,只是没想到,你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依旧坚决。沧海桑田,我们回不去了,只是我不甘心,总是要争取一把。你没有错,错的那个,是我。” 他终是放手成全了我,“怀瑾握瑜、昱昱五彩”,这句话,我们都辜负了。春日暖阳般的书生少年,终是被生活磨炼成了隐忍决绝的达官贵人,而我,天真烂漫的怀春少女,终是被世事磨砺成雷厉风行满腹算计的药铺掌柜。曾经的倾慕、隐忍的报复、无私的付出终是在这一刻全部落下帷幕。 泪眼模糊中,他已远去,亲手斩断了情丝,埋葬了年少时最动人的甜美。自己能给他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祝福,愿君平安喜乐,岁岁无忧,愿君莫忘少年志,一展宏图,为民请命谋福祉…… 第30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心,真的好痛,由内到外的痛,让我想起了去年的当胸一剑。蜷缩着身体,痛的难以呼吸,只能紧紧的攥着胸前的衣服。阿勇的胸前布满了血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将我紧紧抱在胸前,慌乱的撕破了衣服下摆绑在我的手中,想要止住伤口的出血:“别怕,没事的,筠瑾,我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我知道有些疼,你忍忍,坚持住。” 看着他脖子上那道浅浅的血迹,幸好,自己没有太迟。一念之差,便是万丈深渊,如今,一切终是结束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阻碍和隐患,再也没人可以将我们分开。躺在他的怀中,看着俊美的容颜,好想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到可我,真的有些坚 分卷阅读55 持不住了…… 再醒来时,看着熟悉的床幔,有一瞬的失神,原来已回到了采薇居。“可还觉得有什么不适?身上还疼吗?大夫马上就到了。”原来,他一直在床边守着我。 “没事,不疼了。”浑身仍旧是软绵绵的,沉的厉害。忽然一个激灵,自己到底又昏了多久,若是延误了归期可如何是好?焦急的扯住他的衣袖:“我昏了多久?祖父是不是已经启程了?我的伤不要紧,咱们快些回去吧。” 按下了挣扎着要起身的我,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不用着急,明日才是启程之期,来得及。身体要紧,即便我们晚两天,也没关系。” 此时,我才发现,我们二人的衣服并没有换,他的胸前还残留着划痕和大片血污,刚想问一问他的伤势,就见薛荔领着李夫人急匆匆的进来了。二人手脚麻利的打开药箱,将屏风搬到了床前,将我们隔开分别包扎。原来,刚刚晕倒的时间并不长,手上和腿上的血迹看着有些狰狞,但我并不觉得有多疼。倒是阿勇,他虽不发一言,但看着屏风上的剪影,薛荔像裹粽子一般在他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想必伤势不轻。 “薛荔,少将军的伤势如何?”看在我是老板的份上,盼望薛荔多少能说点实话。谁知,他却避重就轻:“皮肉之伤,皮肉之伤。”这话说的有水平,皮肉之伤也有深浅、长短之分,客观描述,两下都不得罪,真是个小滑头。 急的我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起身去看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拉过正在给我包扎的李夫人,给了她一个眼神,朝屏风那边努了努嘴,本意是想让她帮我看看阿勇伤的重不重,谁知她露出一个“收到”的表情后,却拿出了一个小琉璃瓶,打开盖子放在我的鼻子前。闻了闻,貌似有些氨水的味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嗅盐?刚想问问,忽然感觉四肢好像恢复了一些力量,不过却传来了一浪接一浪的剧痛,“啊~疼死我了。”看着手中的伤口,忍不住大声喊道,真疼呀,疼的我面目狰狞、泪流满面,原来不是不疼,是我感觉不到疼! “筠瑾?”对面的人竟是裸着上身,跑到了我的床前:“是心口又疼了吗?”手足无措的捧着我的双手,急切的扭头问道:“李夫人,可有止疼的法子?” 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咬着牙回应道:“没事,不是心口疼,只是腿上和手上有些疼而已。”殊途同归,我终是看清了他身上的伤口,胳膊上有两处,前胸也有一处,不知是不是刚刚跑的太快伤口又裂开了,洁白的绷带上略微有些血迹渗出,红的那样刺眼。 “能不能疼吗,手上的伤这样深,大腿都快扎成马蜂窝了,幸亏没有扎到要害,不然腿就废了。不过,年轻人,这些红伤也好的快,好生将养,切记不可沾水,要是发起热来,可就麻烦了。”李夫人手下不停,嘴里絮絮的说着,还找准角度给了我一个“姐就是一个称职的僚机”的眼神。我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谢薛荔,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才。 李夫人放下了干净的衣物,颇有眼力的溜走了,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自己的褙子想要遮一遮这白花花的春光,他却直接扯过被子,躺到了我的身旁。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紧张到全身绷紧。完了完了,这大白天的,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呀,我俩身上都有伤,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呀。脑中一通胡思乱想,眼神四散,不敢再看他,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被美色所诱,吃了禁果。 他却并未有什么动作,双眼半阖,声音中满是疲累:“我抱抱你吧,那样,能好受一些……” 手,想要抚平那睡梦中仍然微蹙的双眉,指尖一点一点描绘着他轮廓,前两日,他定然是发了疯一般找我,不眠不休。赵昱诚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可是我知道,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赵筠瑾。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送来了紫锥相伴;也是他,在佛前三步一叩首重新点燃了我生命的烛火;还是他,用最无私的付出和最卑微的姿态,成全了我自力更生的梦想。他这样好,爱上他,是我最大的荣光。即便知道了当日的真相,我的心,也从未有一丝动摇。 带着亲朋的祝福,终是踏上了归途。汴京,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却总是让我又爱又恨,诸事已定,心中不复来时的沉重,婚期在即,满是对共结连理的憧憬和期待。归心似箭,待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便不再坐马车,同大家一道快马加鞭。 随行的人中只有我一个女眷,所以只能是阿勇日日亲手给我换药,我倒是很想投桃报李,看看他的伤势。可即便我绞尽脑汁,撒娇、哭泣、生气、打滚,他始终不为所动。我们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那日的凶险,只是,他的笑里总是带有一丝勉强,整个人都不像之前那般轻松,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我知道,他是在后怕,很想找他聊一聊,可是,人多口杂,子安又总是黏在我身上,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终于,到了长安。子安虽小,却依旧记得昔日师傅对他的教诲,惦记着去大慈恩寺瞻仰一番,祖父欣然同意。众人都去游玩了,我同阿勇伤重初愈便留在客栈中休息。机不可 分卷阅读56 失时不再来,收拾了一番刚想去找他,他却来了,看来,算账的日子到了。 望着对方漆黑的双眸,四下无言,刚思量着该从何说起,他却从袖口掏出了几张纸递给我:“你知道你的计划中最大的隐患是什么吗?” 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心中的震惊不比我知道穿越确有其事时少,一时竟忘了回应。 “张淑媛身边的陪嫁丫头,终是张家的家生子,张淑媛手里捏着她的卖身契,单单靠威逼利诱是不够的。我将她一家的卖身契都偷了出来,她才会死心塌地。这是卖身契,你收好,以绝后患。”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他对我的计划竟然知道的这样详细。堂堂的少将军竟然为了我做了梁上君子! 泪再也忍不住,用力的抱紧他:“对不起,我知道不该瞒着你,可他们欺人太甚,我不能总躲在你的身后,看着你为我受伤,可是我怕连累你,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才瞒着你。可是后来,我讨厌精于算计的自己,我更害怕你也会讨厌这样的我,所以我便一直瞒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他的胸膛变得那么宽广,仿佛没有边际的海洋,叹了口气,为我擦去脸上的泪,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安慰道:“你说谎时总是一脸的心虚,还记得小年夜你拒绝了我之后,每每再相见,也是同样的表情。分号的生意你本没有过多插手,可是那时候,你却日日都外出,如此反常,我便起了疑心。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你所担忧的,我又怎会不知呢。察觉你的意图后,我没有阻拦,反而在暗处助你一臂之力,因为我知道,他们罪有应得,而你,也不会草菅人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是不是,小白兔?”说道最后,竟是低头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小白兔,这个比喻,还真是恰当。 “只是,以后再不准你挡在我的身前,那日,若你随他走了,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抢回来。”用力抬起我的下巴,让我对上他微微眯了一眯的双眸,狭长的桃花眼中尽是霸道和威胁。脑中突然浮现了紫锥的那句话“你见了少将军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被他吃的死死的”,他给予了我所有的爱和关怀,我愿意当一个小怂包,永远不离开他的五指山!毫不犹豫的吻上了他的唇,极尽缠绵,欲罢不能…… 话都说开了,我们之间也不再有秘密。因为爱,我们总是替对方考虑,我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他洞悉一切却装作浑然不知;我愿意放弃一切,让他生;他却抛开生死,只为我。我们是世上最大的傻瓜,却也是最般配的一对。庆幸,他始终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盼星星,盼月亮,我终是披上了最美的嫁衣,成了最幸福的新娘。不过,这一天的折腾真是够累的,闹洞房的人刚刚散去,房内只剩下我和紫锥了,终于不用再端着了,作为婚礼的总策划兼总执行,感觉她已然累觉不爱了。 吸取了闺蜜的教训,昨日便让紫锥在新房中藏起了一盒点心。一天滴水未进,我俩简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从箱笼最下层将藏货掏出,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这成亲,可真是件体力活,筠瑾,也就是你成亲,我这样忙前忙后,换了别人,即便是我自己的婚事,我都不会这么上心。”点心匣子里都是我亲手做的乳饼、枣花酥,分外香甜。她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了向我吐槽:“真是起早贪黑,累死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早晚有打脸的那一天,存心逗她一逗:“咱俩多铁呀,放心,你成亲的时候我替你张罗,不过,你得赶紧定个亲,给我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呀。”咽下手中最后一口乳饼,终是止住了饿感:“以前我觉得龙二公子挺好的,可是你一心回凤翔,远距离的爱恋终是难成正果,我便也不再撮合你们了。后来,我觉得南轩也不错,可是,你好像也只是把他当好哥们,他心中貌似还挺喜欢玉竹,你俩也不大合适。我左思右想,也没有太合适的,要不,我让阿勇从军中再给你挑几个相看,如何?”看着匣子里的点心,手伸出去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终是咬咬牙,不吃了,为了即将到来的神圣时刻,还是要保持完美的体态。 紫锥倒是像个小仓鼠一般,丝毫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筠瑾,你还没老怎么就那么喜欢翻老黄历,龙二公子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人家估计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至于南轩,你可真会乱点鸳鸯谱,他和少将军一般大,你喜欢老牛吃嫩草,我可不喜欢。”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么打趣她的四公子,我比她还小呢竟敢说我老,再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大点儿挺好的。 刚想和她好好掰扯掰扯,她却难得的放下了手中的糕饼,有些羞涩的看着我:“不过,你要是从军中给我挑的话,你还记得上次在校场比武的那个高个子吗?他那样的就挺好。” 哎,我去,她喜欢的竟然是肌肉男,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还取笑我老牛吃嫩草,喜欢大块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当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不出呀,紫锥,你藏得够深呀,早说嘛,不就是宽肩窄腰倒三角嘛,包在我身上。” 紫锥对我的上道很是满意:“就照着那个标准给我找呀,小白脸我是看不上,孔武有力的 分卷阅读57 才是真汉子。你这重色轻友的跟着四公子跑了,得赶紧找个人陪我。别只顾着说我了,”她滴溜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大战在即,吴小姐给你的图册研习的怎么样了?” 面上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正色以道:“常言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京城时,闺蜜送了我几本“人体故事会”当新婚礼物,情节丰富、姿势齐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有次正在研读时被她撞了个正着,那叫个尴尬,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着这事。 “说人话。” “烂熟于心,我已有了充分的理论基础,放心吧,东西给你留着呢,你成亲的时候送你呀。” 俩人低声嬉闹了一会,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阿勇回来了。紫锥也就是过过嘴瘾,见了四公子真人,照样是低头溜着墙边走。 正襟危坐,羞涩的举着却扇,低头敛眸,微笑着看着他大红的衣摆,缓缓向我靠近。虽说日日相见,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刻,终是有点难为情。正想着,一丝酒气传来,抬眼一望,他已俯下身来,玩闹一般,将脸贴在了却扇的另一面,隔着薄如蝉翼的扇面,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不过看着他拽拽的微笑和眼中的促狭,这小子,八成喝多了。 果不其然,他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抽走了却扇随手一扔,伸开双臂,笑的格外妩媚:“娘子,你觉得,今日我好看吗?”这话让我真是有些郁闷,此情此景,难道他不是应该夸赞一下美丽的新娘吗? 不过,平日他多穿劲装也甚少穿鲜亮的颜色,今日这一身红色的喜服冲淡了往日的孤傲和冷冽,更像一个世家翩翩公子哥儿,真是好看。看着新郎官欣长挺拔的身材,有些微醺的面颊再加上魅惑的眼神,自己还是没骨气的说了实话:“其实,你每日都很好看。”捂脸捂脸,我怎么可以这般肤浅。 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你想不想看看,我更好看的样子?”。说话间,竟是动手解起了自己的衣带,他绝对是喝多了,这般的“以色侍人”,简直是狐狸精附身呀。 喜服落地,他又开始解起了贴身的內衫,再脱下去真的就□□了。我终于从石化中回过神来,眼神真是无处安放呀,看吧,不好意思,不看好像又太可惜,心中万分纠结,总不能让他把衣服穿上吧,那还怎么洞房。这场景,和画本子里写的“你侬我侬水到渠成”差的好像有些远,完全不是一个画风,那么多功课都白做了。心中实在太紧张了,感觉浑身都有些发烫,还好,他停下了动作,还是给自己留了条裤子。稍稍松了口气,要是这么快“坦诚相见”,自己的血压真是受不了呀。虽说也见过他光膀子的样子,但上次身上缠了不少绷带,而且那时也真是没那个心情去往别处想,现在,一览无余,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借着倒水的借口想要错一错眼,平复一下激动的心绪。谁知刚站起来,他就将我按回了床上,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我笑,坏了,他只怕是要放大招了,心跳的好快,脑中不禁浮现了画册中的那些个场景,太火辣了。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他微笑着拉过我的手,却是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不容抗拒的引导着我,一点一点摩挲过他结实而又紧致的肌肉。还没有复位的血压再次彪升,虽然我觊觎鲜肉已久,想要伸手摸上一摸占占便宜,但自己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怂包,这下倒是遂了我的愿。 感受着手下隐约的沟壑和灼热的温度,鼻血都要流出来了,理论终需实践来丰满呀,阿勇这勾人的手段今日真是领教了,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看着面前的鲜嫩,就算是枪林弹雨,我也要闯。美色当前,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自己的魔爪一路向下到了“小公狗”的腰间,理智、羞耻那些的已经消耗殆尽了,再也按耐不住,反身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也顺势伏在了他的身上,美男,快到我的碗里来吧。 我的主动出击顷刻间将他点燃,慢条斯理的诱惑变成了狂风骤雨的攻势。霸道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衣服也很快被拉扯散开,“别怕”,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温柔的声音却让我格外心安,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他带来的一切炙热。动作稍稍有些鲁莽,初时真的有些疼,但竟渐渐地体会到了不可言说的欢愉,春宵一刻值千金,原来竟是这般滋味,纸上得来终觉浅,实践出真知,不错,很不错。 昨日昏天黑地的放浪形骸直接导致了今天的腰酸腿疼。惦记着要给祖父敬茶,再不情愿也得咬着牙起身,看着刚刚晨练回来的新郎官,大步流星、神清气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过来人就是不一样呀,紫锥还说我是老牛吃嫩草,分明我才是那把娇嫩的小草! “醒了,再睡会吧,祖父昨日特意交代了,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他老人家昨日喝了不少,只怕要睡到中午呢,”迎着我哀怨的目光,他笑的极其不厚道:“醒来没看见我,这么不高兴呀,那我再陪你睡会。” 登徒子,这个登徒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以前的寡言少语都是为了哄我上钩装出来的吧,昨日那般……我腰都 分卷阅读58 要断了。”刚想拿他昨日“献媚”一事打趣,忽然想起了自己后来的主动,貌似,半斤对八两。 某人似是想起了我未说出口的画面,话里有话:“投其所好,为了你的喜欢,为夫我是费尽心机呀。”宽厚的掌心覆在了腰间,力道适中的开始揉了起来,舒服,真是舒服。“昨夜,你不喜欢吗?” 脑中浮现出昨夜云雨的细节,感觉自己就是个色胚,彻头彻尾的色胚。不过,腰上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他,才是把扮猪吃老虎的大boss。 “尚能战否?” “轻伤不下火线!” 第31章 番外二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满目的红,像鲜血一般刺眼,众人皆喜气洋洋的向我道着恭喜,我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是真心,压下心中的厌恶,面上却真挚的感谢着对方。 入了洞房,掀开了盖头,佳人红妆,低眉浅笑,若是她,戴了这凤冠,想必会更好看。敛下不该有的念头,露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微笑,自答应了这门亲事起,自己就不再是赵昱诚了,只是宰相的女婿、张淑媛的相公、翰林院的编修。 夜深了,成亲后有大半的夜晚都是在这一间书房中度过,只有纷杂的工作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也只有在夜深人静中,我才敢想起她,瑾儿,我唯一爱过的人。 自小,大家就夸我天资聪颖,品学兼优,他们喜欢沉静、好学的赵昱诚,可是我却不喜,我也想捉蛐蛐、打弹弓、爬墙上树,但是,却只能日日跟着先生苦读。年少时最大的欢愉,就是前往汴梁探望义父,他家的筠瑾妹妹,是最好的挡箭牌,只要带着她,无论玩什么玩多久,都不会有人管。小时候的瑾儿是个傻头傻脑的小姑娘,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就是个小尾巴加应声虫。瑾儿从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可能就是那次落水之后,她看我的眼神中,明显有了疏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挡箭牌不顶用了,功课也日益紧张,我便再也不去汴梁了。 再见时,我已长大成人,懂得了男女之情,只一眼,我便看出了她心里的娇羞,只是,我知道自己的皮相讨人欢喜,也习惯了别人的含情脉脉。不过,她拿鬼神之说框我的时候,耍小聪明的机灵劲和小时候呆头呆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狡黠的眼中仿佛汇聚了银河中浩瀚的星海,整个人都璀璨耀眼了起来,我只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女大十八变,瑾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况且,我知道她也动了心,只是,女孩子脸皮薄点,终究得要考虑周全。功课越来越重了,但是阻挡不了我对她的喜欢,一天多过一天,她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和我一样,向往着自由,渴望着蓝天。那枚金丝楠木的书签,着实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幸好,我们心意相通,她终是明白了我的心意,看着她每日早晚都冒着严寒与我相见,心中满是心疼和满足,相思何解?唯有佳人。渐渐地,我对她不再喜欢了,而是爱,当她说出以后的梦想是要扶贫济弱、开善堂的时候,我笑了,但却也佩服她的胸襟气度。若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若说人生有何后悔的事,那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不该去那上元灯会,所有的孽、所有的债、所有的伤,皆源自那一句灯谜。当我沉浸在大登科的喜悦中时,张大人找到了我,开门见山的让我做他的女婿,原来,那日索要答案的女子就是他的女儿,那日的灯谜,也是她所出。看着他傲慢的嘴脸,仿佛这桩婚事是他的恩赐,真是可笑。与我而言,才高八斗是真,不喜风雅也是真,进士出身是真,讨厌尔虞我诈也是真,我想要的,只是和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享受自由、无拘无束。 自己年少的天真终究还是酿成了大错,无法挽回的错。义父入狱后,我陪着瑾儿四处奔波,眼睁睁的看着她晕倒在自己怀中,却无计可施。看着张府的大门,我知道,跨进去,这辈子,我与瑾儿再无可能,也知道,所有的自由,都是奢望。跪在地上,听着准岳父陈述他的得意之作,心中的恨,越来越强。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局,义父本无心上奏,在他的授意下,是那几位大人巧言相劝拉着义父签下了名字,这个局,竟是为我而设,义父的苦难,竟是为我所累。 我知道,瑾儿是个重情的人,她的爱,毫无保留,若我告诉她真相,她如何能走的出这段过往,与其守着忘不掉的爱难以自拔,我宁愿她带着恨重新开始,恨,比爱,更容易忘却。我逼着自己说出了那些猪狗不如的话,逼着自己一字一句斩断了所有的情丝,只是未曾想,那些狂妄之言竟害了义父的性命。 义父因我入狱、因我而死,在众人眼中,我成了攀附权贵、忘恩负义的小人,不要紧,我的心已经死了,以前的赵昱诚也死了。为了报仇,我愿化身为魔,上天对我不公,那我就毁了这神佛、烧了这庙宇,一笔笔向天讨回来!张家加诸于我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的偿还给她们,我要夺了他们欺人的权势、我要毁了她向往的爱情!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生不如 分卷阅读59 死!欠义父的、欠瑾儿的,欠我的,谁都逃不掉! 我的债、我的罪,还不起了、赎不清了。六道皆苦,我愿灰飞烟灭、不入这轮回,化作世间的风霜雨露、化为脚下无尽的大地,生生世世,守在她的身边,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