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和骨》 分卷阅读1 应和骨 作者:粉团子啊 初识 氤雨季节,整条石板街笼在水雾之中,想着法儿勾着人的懒魂。 路人三三两两扬起袖口遮着额头,两步跨一步,躲在茶楼里闲聊。 二层茶楼小吃的香甜和春雨的清鲜,伴着友人之间的笑容,最是留人。临窗老者手中瘦指一挥,手中惊堂木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刺痛众人耳朵。 一辆簇新马车悠悠然然从路的尽头走来,走到茶楼门口停了下来。 修长绵润的手指从车内探出,指尖虚无的在空中画了个圈,仿佛和空气中欲来的水珠打了个招呼,这才懒洋洋的收回。 车夫跳下来,冲车内人恭恭敬敬说了些什么,这才拿着水壶进入茶馆。 马路对面几个讨钱的小乞丐,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望着二楼说书老者身影摇晃。 “这个糟老头,每次讲到关键时刻就没气了!”楼下不过十三四岁左右的小乞丐冲楼上老者做了个鬼脸,继续帮身边年纪小的编辫子, 不多时,楼上响起一阵喝彩之声。 零星几个铜板从楼上掉落,点燃楼下丐帮战魂,一窝哄冲上前争抢。 迟了几步,小乞丐蹲在地上已经找不到多少铜板,只能伸手在车底寻摸一丝希望。 车夫匆匆抱着一些食物从茶楼里出来,一路小跑径直上车拿起车鞭。 停驻的马车灌铅滚轴忽然转动,生生将小乞丐还在车下摸索的手夹住! “啊——” 凄惨的叫声吓得车帘都在震抖。 不等车夫抬手,车内闪出一条银光,银光尖端搭入行马脖颈将其瞬间制住,实木与铜铅关节咬合,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惯性作用车身向前一倾,车夫身子一滚已经从车架上摔了下来。 “哪个不长眼的——”车夫仓皇爬起顾不上打落身上泥水,冲到小乞丐面前拧着耳朵,瞪着眼凶狠:“是瞎了还是胆肥了,爷爷的车也敢使坏?!” “啊呀疼疼疼——”耳朵在车夫手里,小乞丐只能可怜巴巴的扯着嗓子,挤眉弄眼哭嚎:“来人啊救命啊——” 睁大眼望着车帘后模糊的身影,用尽力气大吼:“杀、人、啦——” “你你你——” 车夫明知其无赖才不给机会,手下用力双方来场街头智慧比拼—— “没事吧?” 清透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落在众人耳边,顺着余音缭绕轻轻穿过街头喧哗,等到音落,整个世界也静默。 车内公子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晰抵达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瞬间,小乞丐心尖已经落下一层薄雪。 神昏骨酥。 “我家公子问你话呢!”看到小乞丐痴痴呆呆没反应,车夫狠狠戳戳她的脑袋。 “没……没事。”被人忽然点醒,小乞丐脸颊瞬间变得粉红,结结巴巴没了往日的伶俐。 “我家车夫也是无意。既然无事,在下还急于赶路,不如就此别过。” 小乞丐身子摇晃有些陶醉,刚准备下意识对方说什么都答应,忽然想起不对劲,冲到他的车前:“我是小姑娘!” “哦——”车内沉默两秒,对方轻咳两声:“确实,不太好分辨。” 说完这话,小乞丐自己倒先短了气,语调弱弱手指在对方车壁上画圈圈:“还有,我现在没事,你怎么能保证我这辈子没事?!” 本想就此放弃,抬头看到路边年纪小的一脸菜色,只能蹙眉不要脸:“您都坐这么豪华的车了,不至于和我一个叫花子在路上讨价还价吧?!” 车内人放在膝上的拳头握紧了些,半晌又轻轻松开。 一颗银角从车内飞出,正正落在小乞丐面前的车板上。 叮叮当当,是令人心动的声音。 小乞丐眼眸发光,立刻冲过去—— 掌心刚刚触及一片冰凉,腕间却被一道银光箍住,未等她发觉,身子被猛地向前一拉,趴在车帘前—— “丫头,好自为之。这次是手,下次是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两人之间只是隔着随风轻晃的车帘,危险来临的压迫感,令她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额头竟然沁出一层汗。 他什么都知道。 腕间银鞭从车帘后被收回,车帘回落的瞬间看到他的样貌,小乞丐不由得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啊的一声让开路,愣愣沉思不再纠缠。 说里面人身子挺了挺,敲敲车壁道:“我们走。” 等到马车不紧不慢的拐过路口,小乞丐这才长吁一口浊气,回想起车内白衣男子—— 对方剑眉斜飞入鬓,黑发半束起由玉做髻,剩下的黑色瀑布随意落在肩头,肤若凝脂更衬唇红齿白。 十指纤纤如玉不紧不慢的将银鞭收入袖口。 行云流水之间,自带一种仙气。 收回眼神,小 分卷阅读2 乞丐怅然若失。 潇潇君子,飒飒风流。 身边明明放书,为何眼上蒙布装瞎? 马车不再耽搁,一路已经走到城外的树林里。 天色渐渐发暗,浅浅的凉意顺着风卷起车帘,靠着车壁的白衣公子示意车夫停车。 “出来吧。” 攀着车底横梁的小乞丐心中一凉,狠狠眨眨眼哀叹对方的明察秋毫—— “啊——” 横空一道长箭不知从何处飞出,直劈车夫脑门。 车夫瞪着眼睛眉间一点黑,喉间咕嘟嘟半天已经无法说话,僵着身子从马车上落了下来。 正正落在小乞丐的身边。 血从口出,瞬间车夫竟已经去了奈何桥。 小乞丐握紧车梁,身子用力贴紧车底屏气不敢说话。 “早就听说公子宇也在追查应和骨藏宝图,却不想是在这里遇上你——” 未等白衣公子说话,又一道黑箭从林中射出,刺中车前两匹马,棕马扬起前蹄吃痛呜咛一声,失控朝悬崖狂奔而去—— 马车内冲出一道白影,衣摆在空中拂过,轻轻落在地上。 唰的一声。 银鞭一端已经握在掌心。 公子宇白布蒙着眼睛鬓角黑发随风飘起。 他微微侧脸用耳朵对着声音来处,任由戾风吹着衣摆,整个身子说不清的悠然。 这样的刺杀,他已经遇到过多次。 “哪来的蚊虫蛇蚁嗡嗡乱叫——”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已从他的袖口冲出,身影也随之飞向树林某处—— 过于轻敌的黑衣人两手握着颈间银鞭,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蒙住眼睛的人击败。 翩翩公子此时没了当初的随和,一旦制住对手,他迅速转身,将其拖在自己背后,朝面前古树跑去。 借着惯性两三步便已上树,于树干轻轻掠过—— 待再次落在地面,身后黑衣人挂在树枝摇摇晃晃挣扎断了气。 一切,不过是呼吸吞吐之间发生的事。 “公子小心——” 未等他叹息,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 与此同时……面前冲来令人毛骨肃然的气流—— 身影未动,只是轻轻侧脸,一把飞刀落在身后树干上,噗的一声,刀柄震颤。 树干上挂着的那个已如等待风干的尸体随风摇晃,落满一地被杀气袭击的绿叶。 不等公子宇出招,一道黑影已经向他冲去—— 小乞丐躲在悬崖边的石头后面,探头望着面前这场争斗,不由自主为他掌心捏了把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取之无道,也要适可而止。 黑衣人竟然对一个盲人步步紧逼,就连自己这个手无寸铁的乞丐,也看不下去了! “公子,他鞋尖藏刀!” 自从有了小助攻,公子宇抬起准备卸下蒙眼布条的手又放下,嘴角上扬,嗤笑一声。 每一次黑衣人的袭击,他都以手臂做盾,手肘做矛,正中袭击者软肋,无法逃离只能被动承受。 直到黑衣人倒地不起。 眼看白衣公子已经掌控全局,小乞丐从石头后面窜出来,鼓掌欢庆:“公子,你也太棒了吧!” 公子宇站在树林中央,低头袖中手掌运气一转,刚刚还在树上挂着的银鞭仿佛听到召唤一般,朝自己飞了回来。 噗—— 未等他品尝劫后余生的畅快,一丝风吹草动,刺痛了他的耳朵。 小乞丐嘴角笑容还未收回,便看到白色身影飞了过来,揽着自己的腰肢朝悬崖飞去。 她背对着悬崖倒了下去,整个身子失重漂浮在空中,眼眸里全是蓝天白云的倒影。 “我要飞起来了。” 唰唰唰—— 未等小乞丐反应过来,黑色的箭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屏蔽整个天空和她的眼眸,如同一张密集大网朝两人拢下来。 阿糖 “诶呦喂——” 小乞丐奋力将脑袋从草丛里挣扎出来,用力翻了个身望着蓝天白云,哼了半天,抬起胳膊取出鼻腔里一根杂草扔在一边。 整个身体简直快要散架,之前从悬崖落下已经是前尘往事,遥不可及。 对了,白衣公子? 小乞丐侧过脸,看到公子宇倒在自己不远处,昏迷不醒。 “喂?!”小乞丐朝他的方向爬了过去,摇摇他的肩膀继续呼唤着:“公子?醒醒。” 蒙住眼睛的布条早已掉落,望着对方沉睡容颜,小乞丐不由的吞了吞口水:他长得和说书先生讲的神仙一个样子。 这样的容貌,放在任何茶馆,什么不做都能得到赏钱吧。 正当她出神思虑,公子宇睁开了眼睛。 啊—— 四目相对,小乞丐心神动颤,像是误闯禁地 分卷阅读3 的蛮人,第一次看到了文明的光。 震惊与羞愧,却还是想了解更多。 他的眼眸在阳光下一蓝一绿,甚是好看。 未等她反应过来,公子宇袖中银光一闪,将她脖颈勾住,转了个身便骑在她身上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小乞丐一只手护着脖颈,一只手拍打着他的手腕,憋红脸解释:“承蒙公子怜悯,我妹妹已经有钱治病。我只是想跟着你……” 对方手里的劲重了些,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眼神已经开始飘:“跟着我做什么?” “……”小乞丐心中一凛,若是平时说想在对方身上捞些好处,说了也就说了。 然而此时,公子宇目露凶光,自己要是胆敢造次,恐怕小命不保。 小乞丐努力做出一个非常好看的微笑:“公子能力出众,看起来什么都懂,是个可以追随的好人。” 公子宇楞了一下,手中力道微松,想起什么后又加重力道:“你现在看到我是这样的妖怪,还觉得我好么?” “可您看到我如此不堪污浊……”小乞丐被他钳制,连呼吸都困难。望着对方如猛兽蚕食一般凶狠的眼神,用力解释:“您还是没有嫌弃救了我妹妹。你,不,是,妖,怪。” 话音未落,一道晴空雷从天际划过。 公子宇松开手,从小乞丐身上倒了下去。 无根雨水从阴沉的云朵里冲出,倾灌在两人脸上。 树枝点燃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伴着潮湿冰冷山洞外的雨帘汇成潺潺小河的声音,还有偶尔野兽肚子饿得叫的声音汇在一起。 小乞丐收回警视灌木背后野兽的眼神,抱着胳膊凑近火堆。 身后传来身后人醒来的咳嗽声。 “喂!” “您受伤了,不要乱动。” “说些我不知道的。”公子宇辗转醒来察觉到自己腰痛,轻轻一动身上便痛到出了冷汗,咬牙装作不在意,慢慢躺了回去。 小乞丐抬起头,放下用来拨着火堆的树枝,转过脸冲其微微一笑:“不如,您猜猜在昏迷时我对您做了什么?” “你——”公子宇平日所见所用皆是上品,何曾在这荒郊野外求生过。此时冰凉石头硌着身子,诡异的爬动声贴耳经过,足以令他汗毛竖起,武力值达到负分。 天越来越黑,整个山洞的潮气也越来越重。 公子宇望着火堆前小乞丐越来越高大的背影,叹了口气:“在下玉剑山庄霍峥宇,江湖人称公子宇。此次机缘巧合与姑娘相遇。可否请姑娘帮助,一起离开这里?” 小乞丐抬起头扬起嘴角,一副早就料到的胜券在握—— 回过头却一脸冷漠,扬扬眉毛:“想必公子也看到,我自己若是想走,完全可以。只是怜悯公子受伤才留下,所以——” “若你护我离开……”话音未落,肚子咕了一声,公子宇下意识摸摸肚子,无奈妥协:“你说什么都答应你——” 眼看面前人眼眸贼光闪闪,总觉得来者不善心怀不轨,立刻又加了一句:“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 “哼。”小乞丐撇撇嘴转过脸,重新捡起刚才的枯枝,戳戳火堆,溅起几粒火星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什么妖女,至于这么防着嘛。” 半晌,小乞丐从身边口袋里取出东西,扔进火堆里开始烤。 整个山洞充斥着肉的香气。 公子宇抬起头伸长脖子,怎么也看到不到小乞丐在烤什么,只能咽着口水搭讪:“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她们都叫我小乞丐。”她歪着脑袋抬起手揉揉自己的鼻尖,眼神朝公子宇那边瞥了一眼,身子未动继续烤东西。 “那你……”英雄不问出处,公子宇直接道:“既然是我们芮唐国的臣民,你又长得这么可爱,不如我以阿糖来称呼你?” “——我可爱吗?”小乞丐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转过脸望着他眼眸发光:“公子,您真是个好人!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真好听——” 不等公子宇说话,小乞丐自己低头重复,声音高了八度激动道:“阿糖,阿糖。公子,我的名字好甜啊——” 不过稍稍付出一点关心,却点燃对方生命的意义。 两人一起毫无顾忌,也无需介怀,公子宇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山洞外的雨也畅快附和。 “这是什么东西?” 公子宇瞪着眼睛望着面前一团白色的看不清来源何处的肉,难以下咽。 阿糖用脏手擦擦脸上的汗水,整张脸看起来更花,只有眼神在昏暗中发光。 “公子,您尝尝,这是我在山里抓的蜗牛。” “呕——”想起蜗牛从树叶爬过,留下一条黏糊糊的鼻涕线,公子宇立刻缩回身子,将自己藏在山洞深处。 这不和让自己吃鼻涕一样么?! 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慢慢折磨自己的—— “公子您放心!”阿糖看到对方 分卷阅读4 不习惯,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解释:“之前我和师傅在南照国要饭的时候,那里的环境滋养了很多我们这边从来没见过的肥美虫蛾。于是他们很少养家禽,全部找这些虫子吃的。” “你说这个,我只是在书上见过,可是——”公子宇终于不再退缩,而是用手指戳戳那团滚烫的肉团。 阿糖看到对方迟疑,一把抓住一团,一口吞下用自己行动作证:“我将这些蜗牛全部在河里洗过了,又用树枝烤熟,不脏!” 公子宇看到对方眼都不眨连吞几个,伸出白净的手指,夹起一个放进嘴中,尝试咬了咬。 还可以。 嫩弹的肉汁从口中爆裂,甚至还带着一丝树枝的木香。 “怎么样?”阿糖看出对方并不讨厌,继续道:“公子您知道吗?这些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像之前的浣纱的蚕宝宝,还有蚂蚱,海里的生物,只要烤熟这些都可以吃的!” “真没想到,我也算是学富五车,在野外生存竟然还要依仗一个小丫头。”公子宇越听越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吃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糖立刻转身,冲他谄媚一笑:“可是公子最有眼光,收留我了呀。” “你这张嘴——”一句话,反倒哄得公子宇无法拒绝:“倒是给个杆就能将天捅个窟窿。” 伴着渐渐消融的雨声,两个人竟然一句一句聊了起来。 公子宇从书上看到的南照国,阿糖早早和师傅在那里要过饭。 “听闻那边的人家家住在河上的竹房子里,是么?” “他们叫吊脚楼,其实是在河边。对了,我们这边一路朝东,就是当年塞北侯守护的天下第一关,可以看到南照国的一些景色。” 不等公子宇说话,阿糖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南照国物资丰富,所以臣民生活简单,想法就保守些。北陌国物资匮乏,民风彪悍,这些年忌惮天下第一关,便一直对南照国虎视眈眈。但是,我也觉得,如果有机会,北陌国一定会进攻我们芮唐国,因为这里又有物资又有文明,就像公子你一样。” 阿糖说到这里,察觉公子宇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立刻明白自己多言,脸颊通红摆摆手:“我这都是听楼上说书师傅讲的。” “天色不早了,睡吧。” 话题牵扯到正深层次,便有了更多不可说的因素。 公子宇摇摇头:自己不就是为此而来的么。 阿糖撑着一根木棍坐在公子宇面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灌木,开始打瞌睡。 肚子咕咕,提醒她没吃饱。 阿糖找了半天,所有的吃的都给了公子宇。 只能等天亮了。 想到这里,她凑近沉睡中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手指碰碰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睫毛—— 对方轻轻蹙眉,却没有醒来。 忽然想起说书先生的那句,秀色可餐。 阿糖不由自主的贼心又起,望着对方粉色的嘴唇不由自主的舔舔舌头。 ——他看起来很甜的样子! 沉睡中的公子宇忽然感到唇上柔软,像是有一条笨拙的小蛇盘旋在身边。左蹭蹭右闻闻,除了没有坏心,就是拿他的嘴唇在玩! 公子宇蹙眉刚准备开口,对方却趁这个机会,狡黠延伸入内,像是终于等到下学回家的放肆游玩。 这不是梦! 阿糖一脸无辜的舔舔对方唇角食物残渣,哪知越玩越入神,反倒吵醒了对方。 被异瞳面无表情的打量,总令阿糖有种做错事的理亏感。 “你、在、做、什、么?”公子宇刚准备坐起,连带腰间痛处,两手撑在石头身子勉强坐起离她远了些,蹙眉倒吸一口冷气。 “我饿了!东西都被公子您吃了,我看看还剩下什么。”欺负了别人,还能一本正经怪对方的江湖糖。 “……”公子宇欲哭无泪,只恨自己为什么此时受伤无法逃离还得耐着性子教育:“——你羞不羞啊?” “公子你吃了那么多,连一点点的味道都不让我尝,太抠门!” 算命 “阿糖你乖一点,你是小姑娘,小姑娘要懂礼义廉耻。” 真没想到阿糖跟着说书先生江湖见识很多,奈何最重要的知书达理,一窍不通。 公子宇听着山洞外的猫头鹰咕咕叫,望着面前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做错还憋着脸红不肯承认的癞皮糖—— 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自己告诫自己:慢慢教吧,万一朽木可成——。 嗨,成个屁。 “公子,我错了吗?” “阿糖,姑娘家只能对自己的夫君才可以有肌肤之亲。” “夫君?”对于小乞丐而言,夫君这个词,从来不曾想过。于她,能每日填饱肚子,活到第二天已是上苍怜悯。 阿糖眼神怅然,半晌没有说话。 “罢了,”看到对方低头不语,公子宇又一时心软:“就是说你以后若要 分卷阅读5 对他人有亲近行为,需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哦。” 阿糖撇撇嘴,手指搓着衣摆一脸无所谓。 “公子那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癞皮糖,狗皮糖,一本正经江湖糖! “你睡吧,我守夜。” “公子,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你?” “他们以为我身上有寻找塞北侯当日流落家财的秘密。”说到这里,公子宇板正身子,也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实际上,我此番去塞北天下第一关,只是想要探访应和骨。传闻此秘术以生命做引,生生将人挫骨扬灰沦为工具。若是被奸邪之人利用,江湖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其实应和骨很可怜啊,”阿糖躺在公子宇身边打了个哈欠:“这个工具是敌是友,全凭当朝者的说法……” 山洞休息几日,公子宇的身子好了许多。 武力还未恢复,日常行路已无问题。 然而想要从目前的山谷走去除良好的体力,还得需要…… “公子,从这条路出去就是青石板路,没那么多的野味可以烤着吃了。”阿糖挠挠脑袋摸摸袖中扁扁,苦着脸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您真的是名人吗?” 公子宇半个身子靠在阿糖的肩膀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那实在不行,您躺在地上,我再努努力哭哭您?”公子宇丢了盘缠,此处至天下第一关还得几十里路,阿糖只能靠自己。 “好好待着,我去旁边酒馆帮着干两天活——”明白阿糖的见识也就这么浅薄,公子宇轻轻敲敲对方脑袋,好气又好笑。 两人正说在商讨,酒馆门口一位醉酒客人摇摇晃晃从台阶上冲下来—— 若不是公子宇拉开阿糖,生生就要撞上。 阿糖眼眸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伸出手,公子宇狠狠扣着她的肩膀阻止:“你想都不要想——” “醉酒的人很容易丢钱的,我就是借用一点点——”阿糖撇撇嘴,一脸可怜巴巴:“您自己的身子都没养好……” 公子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松开抓住对方肩膀的手,眼神冰冷不再看她。 阿糖不明白,自己风霜雨雪淋了个遍,都浇不灭心中的年少气盛。 偏偏公子宇一个眼神,她要吓死了。 “公子,您别生气,是阿糖不好。”阿糖眼圈一红,低着头轻轻拉拉对方袖角:“您的手是用来做大事的,若是被人当街看到,后患无穷。盘缠这种小事还是交给阿糖吧,我有办法。” 公子宇长长叹了口气,怀疑的上下打量对方:“你若是再做害人的事情,我可不理你。” 阿糖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狂点头发誓。 “天眼算命。” 阿糖从酒馆里借来一张桌子和两条凳子,找来一张纸让公子宇写了四个字,便坐在街边晃着腿等待客人上门。 公子宇蒙着眼睛,靠着酒馆门口的柱子静静等待。 “——你这里,算的准吗?” 等待不久,扎着马尾年轻少女经过,看看年纪小小阿糖,眼神落在身后蒙眼公子身上,一脸怀疑的坐下来。 阿糖眼波流转,瞬间露出洁白的牙齿咧嘴灿烂:“不准不要钱,您先请坐。” 对方身形苗条,步形矫健,眼神清亮纯真,穿着干净大方。 想来生计不愁,健康不愁,那就是所问红鸾星或者文曲星。 眉间隐隐带着敢与天公对决的英气。 只需一眼,阿糖已在心中了解大半。她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是来问前程的吗?” “——你怎么知道?!”满街算命,十有八九看到姑娘出现全说的是姻缘。 只有这一个,一击即中。 阿糖得意洋洋的耸耸肩,神神秘秘将手掌护在唇边,悄声道:“后面那个,我师父,就是能力出众引来天妒,才被关了尘眼。” “哦~~”姑娘性格耿直,也凑近阿糖:“那你说,我的前程如何?” 阿糖刚准备开口,忽然咳嗽了一声。 姑娘会意,勉强给了两个铜板。 “姑娘心中有豪气,上天又怎忍心辜负。”阿糖微微一笑,望着远处天空幽幽的叹了口气:“马上就要变天了,若是姑娘真心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什么时候?”虽说对方说的话全部中了自己的心情,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谁都会说。 阿糖收回眼神,转过脸望着对方一脸认真:“一年之内,必起纷争。” “你——” 听到对方说完这话,姑娘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从凳子上摔落。 她立刻站起来,瞪着眼睛指着阿糖本想厉声制止,最后关头又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这话随便说在哪里,都可以直接拉你去砍头!” 阿糖吃定对方不会这么做,嘴角上扬 分卷阅读6 毫不在意:“好姐姐,您是觉得我说的太对了,还是觉得我在骗您?” “你——”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这世上哪有天眼神算,全都是揣着明白想要被肯定而已。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回想起说书先生之前的台词,阿糖眨眨眼:“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年塞北侯评定番乱却被圣上连追十道圣旨满门抄斩,之前被打趴的番邦,这两年已经开始皮痒翘胡子。若我国再无动作,蛇鼠一窝,也够新塞北侯烦一阵的。” “——”看到对方长大嘴巴一脸惊诧,阿糖歪歪脑袋:“到时候,您还担心您的医术无用吗?” 春风从两人面前拂过,带着青草和花香的好气息。 呼吸吞吐之间,已然新的想法替代了旧的想法。 半晌,年轻姑娘面色苍白,从口袋里取出一两银子,纤纤玉手竟然无法自持,在空中晃了半天,才放在桌上。 起身贪婪的打量阿糖,眼神又落在身后的公子宇身上,再次收回眼神望着阿糖。 言语竟然有些怅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友,我们后会有期。” “……好。” 高手过招,明明有很多话到嘴边,却最终还是没有点破。 可是两人对视时的梨涡浅笑,那些没有说的话,也就不必再说。 “——你怎么知道对方问的不是姻缘?”公子宇等到对方离开,轻轻走到阿糖身后好奇。 阿糖仰起脸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轻轻解释:“我凑近她,闻到特别的药香,面无病色,身上侧身背着又好看又干净的包,估计是针灸包。此时已经不是官家女仆出街游荡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说到这里,阿糖举起嘴巴满脸的愤愤不平:“她看到公子之后,竟然没有一直盯着您,想来已是不再担心姻缘的姑娘。” 公子宇微微一愣,有些尴尬的抬起手,半晌拍拍阿糖的肩膀:“若是这种原因,以后不必再说。” “可是您真的很好,”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阿糖放肆望着对方一脸崇拜的抿抿嘴:“您……您就像是说书先生说的神仙下凡……” “不至于。”发觉对方又开始油嘴滑舌巧机灵,公子宇用手戳戳她的脑袋:“若是盘缠够了,我们就启程。” “——哎哎哎,天眼算命,是二郎神转世,还是二郎神的狗转世?” 还未来得及出发,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挡在阿糖和公子宇面前。 兄弟二人相貌相似,都是黑发随意束起,任由额头前的刘海张牙舞爪。 其中一人穿着蓝衫张开双臂扬起下巴挡住二人去路,嘚瑟的抖着腿。 另外一人穿着青衫跟在蓝衫少年身后,好奇的将二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眨眨眼:“刚才,可是你们算出一年之内边防战事?” 阿糖挡在公子宇面前,眼波流转决定死不承认:“我不是,我没有,此等霍乱江湖的话小哥哥您可不敢瞎说——” “嘶——”蓝衫少年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朝阿糖伸过去:“我明明听到你和战瑶姐姐说了——” 阿糖只当地痞恶霸眼红自己能力卓越,身子连连向后缩着装可怜:“小哥哥,每个人命数不同不可说,您在问我,既是为难我,也是伤了小姐姐的心。” 一句话,反倒将蓝衫少年置于不义不仁的境地。 “我看你是皮松——”蓝衫青年心直口快,几次三番在言语上说不过阿糖,顿时憋不住气。 说罢,他眼眸一冷,抬手冲破青衫少年的阻拦,直接一掌朝阿糖劈去! 阿糖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躲闪,整个身子便已经被罩在对方身影之下,额前刘海瑟瑟发抖。 危急来临之际,她捂着脸蹲了下来—— 顾家兄弟 “啊——” 不等阿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掌,耳边传来蓝衫少年的惊呼声。 蓝衫少年自恃正义感强,眼前小土妞定是妖言惑众骗人,咬牙朝她抓去想要给个教训。 却在触及阿糖额前发丝时,陡然从旁边窜过一条银鞭,不等他意识传达到位,手腕已经被银鞭勾住一甩,整个人不由自主飞了出去。 公子宇并无伤害他的打算,稍稍给个教训便收回武器。手指抓着阿糖的肩膀促使其用力转了个身:“阿糖,我们走。” “想走,没门!” 蓝衫少年凌空翻了个身,抽出腰间长剑指地才勉强站稳身子。 眼见周围看客观望自己吃瘪,纵使无人嘲笑,单是眼神观摩已令蓝衫少年羞红脸。 他握紧手中剑柄便要朝公子宇冲去:“只当你们是满口胡言江湖败类,竟敢暗算老子,是嫌命太长了么!” 话音刚落,一道蓝光已经落在公子宇身后。 公子宇背后仿佛长了眼睛,随后抬起手,银光与蓝光交汇—— 这次公子宇没有留手,而是转身一抛,蓝衫少年闷哼一 分卷阅读7 声在空中转了几圈,远远掉落在地上。 再等爬起,眼圈通红,开始招招杀机。 蓝衫少年心绪已乱,身形漏洞百出,根本就是借着蛮力发脾气:“妖言惑众,跟我回去伏法受刑!” “个人意愿,如人饮水。小哥你有何必如此执着?”公子宇叹了口气摊开双臂向后飞出一步,见招拆招,无奈应对。 眼看兄弟在公子宇面前根本是班门弄斧,一不留神更是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青衫少年踮起脚尖握紧拳头左拳敲右拳蹙眉紧张。 “公子——”就算知道公子宇武力值超强,每一次的比拼,阿糖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捏了把汗。 青衫少年和心惊胆战的阿糖眼神交汇—— 未等阿糖逃离,青衫少年已经朝她冲了过去扣住她的脖颈望着公子宇道:“你……你的小侍女在我手里,若不停手,我……我杀了她!” 说罢,青衫少年用胳膊捅了捅阿糖,示意她出声证明自己的行为。 公子宇立刻停下来,负气手掌朝蓝衫少年一推—— 少年长剑从手中脱离,远远飞入酒馆屋顶。 啪的一声,蓝衫少年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等坐起,脸颊又红又烫胀的老高。 公子宇微微蹙眉仔细寻找阿糖的声音。 阿糖也来了脾气,忍痛瞪了青衫少年一眼,咬牙不出声。 “顾准——”看到兄弟受伤,青衫少年用力推了阿糖一把放过她,转身去扶起蓝衫少年:“算了吧。” “不行——”蓝衫少年坐起身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捂着脸狼狈,却依然眼神坚毅:“若不是他们乱说,战瑶姐姐怎么会下定决心放弃婚约留在天下第一关——” 这一来一回,阿糖终于明白了。 “那个——” “你们,可听说过新任塞北侯顾泽林?” 没等阿糖说些什么解释,公子宇循着声音抬起头朝两位少年走去。 “你到底是何人?”青衫少年看到公子宇走来,下意识拉着蓝衫少年退了一步,一脸戒备。 “在下玉剑山庄公子宇,之前和——” “你就是公子宇?!”听闻和自己交手的是公子宇,蓝衫少年瞬间来了精神,将胳膊从青衫少年怀中抽出,朝他走了两步:“我爹昨晚还说预计这两天您就到了!”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先飞去屋顶取了自己的剑,回身迟疑的望着面前两人:“可是从未听说您双目已……” “真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青衫少年拉拉蓝衫少年的袖子提醒,走上前抱拳冲公子宇鞠了一躬,然后看着阿糖微微一笑:“顾泽林正是我家父亲,我是顾铭,这位是我兄长顾准。” 顾准也跟着欠身抱拳一本正经道歉:“多有得罪,不知者无罪,请公子莫要介怀。” “哼!”不等公子宇说话,想起刚刚杀机重重,阿糖心有余悸的嘟起嘴巴别过脸:“若是杀了人也要道歉说自己不知者无罪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蓝衫少年本就嘴笨,遇到对方抢白,肿着猪头脸结结巴巴半晌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哭腔望着青衫少年:“顾铭,你要包包我——” 原本想说的帮帮我,因为脸肿了,在大家听来变成了包包我。 在场所有人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脸忍俊不禁。 顾铭努力憋着笑拂过对方伸过来的小手挑挑眉毛:“这个要求有点难。” “时间也不早了,”看到阿糖拉着公子宇的衣角望着对方腼腆的笑了,顾铭这才收回眼神轻轻撞撞顾准的胳膊:“还不给贵客备车?” “哦哦哦。”顾准这才捣蒜似的狂点头,转身去找车了。 两兄弟做事毛毛慥慥,带人却是真心实意。 等到车来,顾铭站在马车前面和车夫一起拉着缰绳,顾准站在车厢边扶着公子宇上车。 顾准灰头灰脸落魄狼狈样,看到阿糖怀疑的望着自己,也不生气,用手在衣角上擦擦,这才朝她伸出手:“丫头,我也不是故意的,等到了我家请你吃好的。别生气了好么?” “什么丫头,我叫阿糖。”阿糖扶着他的手跟着上车坐在公子宇身边,又加了一句:“我家公子给我起的名字。” 马蹄脆响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阿糖靠着公子宇的胳膊,渐渐睡着了。 随着马车陡然停驻,阿糖身子从公子宇的怀中出来倒在旁边车壁,嗵的一声,被痛醒。 “公子,这就是我们顾家镇守的天下一关。” 马车外两兄弟扯着嗓门,才勉强将旁边喧哗热闹的人声盖过,言语之中颇为自豪:“这才是靠近内陆这边,改日我们带您去看看靠近南照国那边。” 阿糖和公子宇一起下车,卷着铁锈的味道的冷风不怀好意的直冲面门,心下一慄,眯起眼睛抬头望着面前城门—— 城墙上面的顾家军旗帜只有指甲盖大,随风飘舞。 黑铁铸成百米高几十米宽 分卷阅读8 的厚实铁门,高高伫立,阻人入内。两旁厚重的石墙随着铁门朝南北两个方向延伸,硬生生将边境与内陆分隔而开。 一夫当关,万鬼莫入。 城门上硕大的牌匾:天下第一关。 “在东边还有一道更严固的高墙铁门,将边境与南照北陌两国分开,我们顾家军就在这城内操练。”说到这里,顾准深呼一口气,意气风发望着公子宇道:“若是他国入侵灭了第一道关,我们所有顾家军都会跟着面前这道铁门一起,立则生,倒则灭。” 说来豪情万丈,但若想到真有那一天…… 阿糖望着顾准眉宇间的年轻俊俏,将自己身子躲在公子宇后面,实在不敢随之思量。 “除此之外,”顾铭到底是务实一些,看到阿糖被顾准的话吓到,他轻轻解释:“天下第一关的存在,也是两地民众贸易沟通的安心桥。每周三,清晨东门开,南照和北陌流民带着商品交至城内贸易部代卖。次日西门开,我芮唐国民商人购买付款。等待次周再来结款。” “嗯,买卖双方都不知道彼此是谁,确实可以防止间谍通信。”顾铭关于民生的解释,公子宇连连点头赞许:“顾帅果真是一代豪杰。” 听到路边叫卖声不绝,笑声鼎沸,公子宇扬起嘴角:“交通要道便是商机突破之处,也是人心所向之处。” 这话听得顾准和阿糖连连挠头,倒是身边顾铭,一脸的若有所思。 顾准和顾铭将自己腰间配的铭牌从城门旁的小窗口递进去,没多久一颗豆子大的脑袋在城楼摇晃:“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回来找不到您,可急死了!” “老曹,你快去向父亲禀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可算回来了!”顾准冲着上面挥挥手,转身望着公子宇满眼兴奋:“我爹一定很开心!” 伴着沉重缓慢的开门声,整个天下第一关的大门打开。 轰—— 面前的黑暗一点一点随着铁锈味道的消失,一道光线从铁门之中透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柔和的温暖,是街头巷尾各种小吃正在做好的味道,还有城内人们神采奕奕的状态。 不得不承认,是家的安定祥和的感觉。 “公子,您看——”阿糖拉拉公子宇的袖口,一脸惊喜的望着城内熙攘:“好多人,好多吃的啊。” 顾准和顾铭望着身后两人,自豪的相视一笑,小跑着闹着为两人带路。 “爹——您看谁来了——”刚到家两兄弟便跟飞似的窜进屋内不见人。 只剩下阿糖怯怯懦懦的扶着公子宇的胳膊,来回打量深宅看不尽的走廊和来回穿梭的下人。 看到桌上摆放着的橘子,阿糖抿抿嘴伸出手戳了两下,看到公子宇板着脸没说话,只能嘟着嘴巴讪讪放下。 公子宇透过朦胧的布条看到对方可怜巴巴,不由得露齿笑起来,伸手将桌上的橘子递给她。 为什么每一次都可以被公子戳中心事!! 阿糖握着还有公子宇余温的橘子,偷偷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舍不得吃放回口袋。 未等她说话,走廊那边传来仓皇杂乱的走路脚步声—— 阿糖有些紧张的咽咽口水,握紧椅子把手随时准备离开。 转身望着公子宇,对方气定神闲,手上的茶杯平稳,慢慢的抿了一口。 中年男子膀大腰圆穿着金丝软甲带着顾准顾铭两兄弟,刚跨进门看到厅中人,满面红光声若洪钟:“公子宇——” 身份 “你就是公子宇?!”顾帅来到大厅,看到蒙眼公子又看看对方身边乞丐打扮的阿糖,脸色一变,心中因怀疑而放慢脚步。 公子宇并不在意别人看法,起身朝着对方,纤纤手指落在眼前布条,轻轻卸下。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老臣——”顾帅也是第一次见到异瞳,顿时面色苍白抖着嘴唇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帅,大家都是芮唐臣民,若是分是臣是民,反倒生疏。”公子宇仿佛早就知道会吓到对方,上前伸手托住对方胳膊,示意对方无需拘泥与介怀:“这次我从中原而来,听闻老塞北侯谢氏一族逃往关外带着应和骨在南照国?” “是。”说到公事,顾帅抬手邀请公子宇上座,等到对方落座自己才坐:“臣有愧于圣上,有愧于天下。当时老塞北侯全军谋反,谢氏至死不认,使出应和骨,整个边塞山河长泣生灵涂炭。那个月从山上流下来的河水,都是红色的。老臣拖着在这场大战中残活十几个老兵本想追出关外,换我芮唐安稳。还好圣上体恤,让老臣留在这里,守着那些魑魅魍魉。” 顾帅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当年的惨战,眼神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上。 “那些余孽每隔几日就皮痒在关外捣鼓捣鼓。出兵吧,说是我们刻意挑衅。不出兵,看着关外无辜的老百姓受伤也是……哎。”说起谢家余孽,顾准一拳砸在旁边桌上望着顾帅和公子宇:“早就听爹说公子宇军事韬略过 分卷阅读9 人,常以不伤毫厘便可获胜,有您来,就好了。” 顾铭跟在旁边轻轻带了一句:“当年谢侯也是一门骁将,如今家眷却成匪贼。真是……” 整个大厅静默下来,等待顾帅情绪恢复。 “所以呢,谢侯爷真的是谋反了吗?”阿糖将顾帅的话当成了说书,听到静默之处还以为是说书特有的互动关节,眨眨眼无辜接话。 顾帅敏捷的抬起眼瞥了暼安静喝茶的公子宇,斩钉截铁道:“当年十二道金令追来,所有人都知道谢侯意图谋反,这还有假?”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公子宇放下手中茶杯,向大家作介绍:“顾帅,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友阿糖。她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我们上阵杀敌也不合适,不如……” “——既然是公子小友,臣自当会以大礼相待。”顾帅重新打量阿糖,眉间一蹙并无多少热情:“我看阿糖姑娘年龄尚可,是需要寻一好夫婿?” “不——”陡然听说要把自己送去嫁人,阿糖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 “阿糖年纪尚小,我的意思是先跟着顾帅家塾学习。等到以后她有了自己的主意——”说到这里公子宇眼神落在阿糖稚嫩的脸上,想起山洞之中她照顾自己不离不弃,心中一暖:“人生一世,我会尽量保她按自己的意愿过一生。” “好好好。”顾帅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顾准顾铭,这件事就交给你俩了。” 两位少年互相对视一眼,扬起嘴角:“是!” 此时关外公子宇无需伪装,任由风沙掠过自己长发和衣角,意气风发跟着顾帅去前往靠近南照国的西关城楼,确认当前战备情况。 阿糖和顾家两兄弟等一众小辈,跟在两人后面观摩。 城楼下的铁门由两位士兵绷着肌肉咬牙拉开,伴着铁锈的暖风扑面而来。 顾帅向公子宇微微点头,率先入内。 外面的亮堂和门口士兵的严肃,衬的城楼内黑暗恐怖,空气中的细絮在阳光下漂浮,眼神可见的脏乱。 阿糖有些害怕的拉着公子宇的衣角,用力的往回扯扯暗示:“公子……” 公子宇半个身子已经进入门内,回身眼眸在黑暗中清明可见。 “阿糖,不必害怕。”公子宇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在自己身边。这才转过身抬起另只手在空中虚档着晃晃沉灰,继续向里走。 进入城楼,阿糖的眼睛习惯了昏暗,看到周围情况,这才松了手。 城楼内一楼每隔五十米便点着火把,火光随着人影摇曳,将整个石头墙照的诡异闷热。 穿过汗臭和霉臭的走廊,顾帅在二楼远远向大家指指里面:“这里是时刻戒备的出击口。此处由顾准顾铭负责,顾铭确认武器装备,顾准确认袭击方式。” 再跟着向上走两步,天空的明亮压在头顶,冰凉清澈的空气倒灌倾泻。 光与暗太过反差,阿糖低头眼前一黑,脚下趔趄,身子不由得歪歪。 公子宇在前面听着顾帅各种介绍,感到身边人行动反常,随手向后一勾,护了她一下。 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将阿糖拉到另一侧,撇撇嘴沉声叹气表示无奈,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 这才继续望着顾帅:“您继续说。” 听着顾帅对百米高守关城楼自傲自得,望着西边灰蒙蒙零零星星的村落,公子宇不由得吐了点头:“这么多年,由顾帅守着这里,算是吃尽风沙,才能换来芮唐一方平安。您,真的辛苦了。” 烈风将城墙之上的每个人吹得像风筝。 公子宇眯着眼睛望着南照国那边静默无言,只见衣衫飘荡,发丝飞舞,说不出的磅礴大势。 “无妨,有臣在的一天,定会守住芮唐国境,防住那些群魔乱舞!” “想起当年谢侯可是冲到了西边三百里,生生迫的蓝照国退后一百里,天天派使者来访求和。”公子宇收回眼神,劲瘦指尖轻轻拂过城楼上的石头,似笑非笑道:“如今谢家余孽跑到蓝照国苟延残喘,看来重拾当年豪迈,指日可待。” 此话一出,顾帅嘴角冻住,身上薄汗渗出,风沙刮过,硬是打了个寒颤。 “爹,这位公子宇到底什么来头,句句针对?” 顾家兄弟跟在顾帅身边,等到众人散开巡视,这才好奇—— 江湖登徒浪子三句不离谢侯,是将现任塞北侯顾帅当成什么了?! “公子宇是说给江湖人听的,”顾帅无奈的叹了口气,扬起下巴望着公子宇的背影向两兄弟解释:“他哪里是登徒浪子,他可是当今三皇子!” “啊——”顾准下意识惊叹一声。 顾铭沉默,想起对方遇事沉稳,万事先念大局或思他人,动辄便以家国为心,也不奇怪了。 “那也不能句句讽刺,当年若不是您接下这个烂摊子,可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尽管如此,顾铭还是替父亲不值:“我们一腔热血,反倒是贴了冷刃。” “那倒不是——”今日想起,顾帅才 分卷阅读10 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是前尘往事,若不提起,甚至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再想起。 二十年前,三皇子刚出生。整个朝野轰动,都说异瞳出世是国运坎坷百姓颠沛的大凶之兆。正巧北河干旱,蝗灾肆虐,更落实三皇子乃是不祥之人。文臣启奏义愤填膺要求襁褓婴儿为国难负责,圣上三天不眠不睡,握住玉玺准备赐死之际—— 谢侯带着一阵杀气推开朝廷大门—— 三个月前,谢侯带领大军将天下第一关扎在了蓝照国门前,溅起三尺黄沙镇魂。 吓的蓝照国国君连连起笔向芮唐国俯首称臣。 听闻圣上要赐死皇子,谢侯骑马狂奔三天三夜,顾不上换衣沐浴,穿着浸过烈士鲜血泡过战火,带着肃杀之气的寒铁护甲直冲前朝,向圣上通报边关大捷。 “哈哈哈,圣上,这小子可不能死,他是我老谢的吉祥物!” 空旷寒冷的大厅里只能听到谢侯高昂壮澜的笑声,有文官还想说两句,谢侯重重咳嗽一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便抖着胳膊退了回去。 “可是这孩子毕竟是个异物——”圣上伸出手想要触碰婴儿肉嘟嘟的脸颊,婴儿眨眨眼望着圣上微微一笑,圣上心中一怵收回了手。 “若圣上不嫌弃老谢是个粗人,不如将三皇子交给老谢。”叮叮当当护甲落在地上,谢侯向着圣上殷勤伸出手:“让这孩子跟着老谢在塞外跑上两年,兴许是个护国的苗子。” “谢侯——”圣上本想说什么,观望满朝百官静待自己,喉结滚动咽下满腔激动,只能面无表情:“允旨。” 来朝一见,拔脚又走。 谢侯真的没说错。 战场无儿女,也无情长。 三皇子从小到大只能随军喝着狼奶牛奶羊奶,还有一次哭的狠,谢侯着急,望着客栈门口的母猫眼睛都绿了。 那时候,常常是屋内啼哭声与打鼾声交相辉映。 三皇子大一点,谢侯便给他一只棍,跟着野狼混。 美名其曰:哪个热血男儿没有狼性?! 于是随军常常看到小屁孩拿着棍子拖着鼻涕在前面跑边哭边咳嗽,后面两只狼在追。 后来,变成俊俏少年挥舞着棍子在后面跑,前面十几只狼仓皇乱窜。 他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坚毅,他的年少气盛势不可挡。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 却没有阻住圣上屠杀谢侯全族的十二道金令。 “说来,”顾帅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身向顾家兄弟二人解释:“谢侯算是公子宇半个父亲,来到旧地意难平也是有的。我们做臣子虽有微词,却也明白。其次,公子宇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边关稳固。你们兄弟二人切记不可惹事造次。” “这么说来,倒也是个热血诚恳之人。”听闻往事,顾铭心下清明,也没有了刚刚的不悦。 说到这里,顾帅眼神一凛,盯着尤其调皮的顾准。 顾准讪讪捂着自己快要消肿的脸颊:“已经有教训了。” 生子 “公子,关外风大吗?” 阿糖坐在塞北侯府门口的台阶上两只手托着脸无聊等待,见到公子宇的马车在街头探出身,立刻弹起来去迎接。 白衣一闪,浸透边关风沙的凉意扑面,公子宇已经下车手背轻轻碰碰阿糖的脸:“你说呢?” “凉欸——”阿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追着公子宇身影大步朝里走:“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时间?” “这里多好——”想起近日他天不亮便跟着顾帅城楼巡视边防整合军队,夜晚还要和守城将士一起排班吃饭。大多时间,都是阿糖一人孤单在塞北侯府门口望天怼地等着他。 公子宇心中过意不去,停下脚步语气软了些回望对方:“你不喜欢这里?” “那倒也不是,”但凡对方传达出来一丢丢想将自己送走的意思,阿糖连连摆手否认:“顾家兄弟经常来找我去看他们做的小玩意,我怕您回来见不到我就没去——” “顾家兄弟从小跟着顾帅专习军防,不仅在军事有自己见解,在鲁班制作方面也颇有建树,你跟着他俩,倒也长见识。” 眼见公子宇对顾家兄弟颇为认可,为防止对方再替自己的未来做设想,阿糖赶紧借坡卸驴望着公子宇琥珀透亮的眼眸,试探道:“那我就和他们出去了?” “可以,”公子宇点点头,转身步履轻巧回府。 想起什么又回身给了阿糖一锭银子,尴尬的咳嗽两声,他抬起食指一脸正经示意阿糖注意:“饿了就买吃的,别缠着两兄弟。” “可是他们愿意呢?” 不能蹭吃蹭喝,简直是违背小乞丐的职业道德。 公子宇抿嘴眼神一变,冷冷望着她。 阿糖嘟着嘴巴做了个鬼脸勉强同意:“好吧。” “阿糖,我们去两国交界的村子,那边的小吃又便宜又好吃!”顾准听说阿糖愿意和自己一起出去,干脆的选择 分卷阅读11 冒险程度较高的关外村庄。 顾铭点点头,从书房的抽屉里取出一堆木头做的工具放进包里:“刚好我可以将最近制作的工具拿到集市上,让大家一起看看。” “我们乔转打扮下,以免被人认出来。”顾准将阿糖推出门:“你在院子里等我们。” “那我呢?”阿糖指指自己,手指捏捏公子宇给自己的银锭:“我也担心遇到劫匪。” 顾铭看着她刚想说什么,顾准从一堆破旧衣服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你不用乔装。” “……哼。”友情的小火苗还没有燃烧,已经熄灭一大半。 顾铭换上打了补丁的衣服,站在她的面前拍拍肩膀,略带成熟的语调安慰:“没关系,我现在也是又穷又丑。” “……也?” 噗—— 友情的小火苗完全熄灭。 “男人的话,不可尽信。” 三个人刚刚到了关外小村,两兄弟将阿糖扔在村里的小吃摊前,承诺她放开肚皮随便吃,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馆老板娘腆着孕肚,认真为阿糖下第四碗面。身边三四岁的小屁孩抓抓老板娘的衣袖,反被其不耐烦的推开。 小屁孩无聊的在店里转圈,踮起脚尖两只手趴着桌子打量着阿糖:“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娘亲还要好看!” “嘘——”阿糖食指扣在唇上示意小宝贝小声:“不要让你娘亲听到,她会伤心的。天底下自己的娘亲才是长得最好看的!” 小屁孩楞了一下,转身跌跌撞撞跑回老板娘身边歪脑袋看看,又回到阿糖的桌边打量着她。 “怎么了?”阿糖将桌上的牛肉拿出来递给他,好奇的戳戳胖嘟嘟的脸颊,点头感慨手感好。 小屁孩咬了一口,眨眨眼:“姐姐,你吃的这么多,肚子这么大,是不是和我娘亲一样,马上要生小弟弟了?!” “——哈?”阿糖嘴角抽动,将筷子放在碗上挥手:“老板娘最后一碗不要了!” “别介呀——”听闻客人要退,老板娘拿起围裙擦擦手,过来看到小屁孩趴桌,随手一个巴掌打在屁股上。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你是不是又欺负姐姐了?!” “我没有,我就是说姐姐和娘亲一样漂亮,她肚子那么大吃那么多,是不是要生小弟弟了?”小屁孩被老板娘提在手里,既无奈又无辜挣扎哭喊。 狂风掠过安静的面馆,在场所有人默默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阿糖——的肚子。 老板娘下意识跺跺脚确定此处能否钻洞。 “——孩子是无辜的。”看到老板娘窘迫尴尬,阿糖倒是毫不在意仰起脸微笑摸摸肚子:“吃得多能不能打折?” “可以可以——”这个台阶老板娘下的轻松自如,转身踢了小屁孩一脚红着脸小声解释:“姐姐没有小弟弟。” “为什么?” 老板娘坐在阿糖身后的厨台旁边,抱着小屁孩亲了一口,小声道:“只有男女过夜才会有小弟弟。” “好看姐姐,我要和你睡——”小屁孩说着搂着老板娘的脖子,脑袋在老板娘的脸颊蹭蹭,奶声奶气望着阿糖的背影。 啪—— 噗—— 一道傻雷在阿糖脑中迸发,伴着她的思绪闪成烟花。 她终于想起说书先生说过但自己当时没在意的学问—— 那么多的评书,小姐都是和公子睡了一觉,就有了宝宝了!!! “——阿糖,你吃完了吗?” 顾准没有理睬旁边被老板娘揍得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坐在阿糖旁边:“这家很好吃吗?” 阿糖慢吞吞的抬起头,默默的将从鼻孔冲出来的面条扔在桌上,恶狠狠道:“千万别,特难吃。” “难吃你还吃五碗?”顾铭望着桌上吃光光的饭碗,眨眨眼望着阿糖。 “所以我现在有点……有点想哭,可以回家吗?”阿糖刚刚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见不得任何关怀的眼神,只能不停用手扇扇眼角,希望可以风干不小心溢出来的泪。 “怎——” 顾准还准备说什么,顾铭拉拉他的衣袖呶呶嘴示意场景不对:“其实我忽然想吃家里做的荷叶鸡,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浑浑噩噩,只觉得地软天摇,也不知道怎么回的侯府。 抬脚越过大门,阿糖便匆匆甩着胳膊低头往公子宇的房间冲。 “公子——” 公子宇在屋内准备关窗,看到小乞丐双眼通红朝自己跑来,可怜巴巴抖着嘴唇,满眼的着急难过。 楞了一下打开门:“何事?” 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阿糖已经撞进房间,转身一脸紧张的关门。 胸口起伏,半晌向公子宇走了一步。 想想,又停下脚,转身咬牙踟蹰。 “到底何事?” 看到对方又在古古怪怪,公子宇毫不在 分卷阅读12 意的坐回书桌后面,拿起笔开始记录什么。 “公子——” 看到对方丝毫不着急,阿糖跺了跺脚,回身走到书桌前,两手趴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若我有了你的孩子,能不能叫糖宇?” “——啥??!” 公子宇一口茶水呛在喉间,憋得满脸通红,抖着手半天,最后两只手一起合作才将茶杯放下。 “若您不许,叫宇糖也行。”说到这里,阿糖歪着脑袋有些为难:“可是谐音是鱼塘,会被人笑话的。” 公子宇没有说话,长长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用手摩挲着桌面的纸卷。 “还有公子,”说到这里阿糖眨眨眼,一颗大大的眼泪落下来:“如果我到时候难产,一定要保大,我不想死——” “你还有什么话要留?”公子宇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表情,等到阿糖所有的话说完,他也冷着脸望着对方。 阿糖眼波流转,靠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其实只要是你的孩子,叫什么我都可以——” “可以你个头!”公子宇拿着刚刚卷好的厚书筒,身子越过桌面狠狠砸在阿糖的脑袋上。 一个书筒被砸开,公子宇随即卷起另外的书筒朝对方砸去:“一天脑子是进水了吗?!” “没有!”阿糖嘟着嘴巴摸着脑袋哭起来:“面馆的老板娘说了,只要男女过夜就会有小弟弟。之前说书先生也说了,书里面的公子小姐都是过夜就有了小弟弟。我……我在山洞和你睡了好几天呢!” 说到这里,阿糖愤愤不平指着对方,满脸的鼻涕眼泪闪着光,难以置信:“你晚上磨牙,我都没给别人说过呢!” “……告辞。” 什么话也不想说,公子宇抬起头仰望天空,银河璀璨,也找不到如何维修脑残的答案。 “公子……”察觉公子宇为难,阿糖又开始担心他会送自己走。 公子宇瞬间抬起手掌制止对方朝自己走来,别过脸长叹一口气。 这才恢复了平日对阿糖的温柔:“生子之事,需要是夫妻才可以。你我不是夫妻,不会有子。” “……哦。”阿糖点点头,算是了解。 “这世间很多事情,我都无法一一教会你,我会和顾帅说明,要你尽快加入家塾,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必要的担心了。” “……” 想到要去家塾上学,阿糖有些拘谨的摸摸自己破旧的衣角。 “舌头是被鸭子啄了吗?”平日叽叽喳喳的阿糖此时闷不做声,公子宇莫名的不放心,坐在椅子上扬着脖子追着打探她的表情。 “上学,要花钱吧?”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无奈:“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袭击(01) “阿糖?”熟悉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你起身了么?” 次日晨起,公子宇难得没有着急去城关,而是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等待阿糖起身。 阿糖腿搭在被子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听到公子宇的声音,睁开眼坐起身隔着窗户条件反射打招呼:“公子?” 不等对方回答,阿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这才下床打开门:“您今天不去城关吗?我去帮您占早餐位置,今早灶上有小馄饨虾皮紫菜特别多!” 公子宇一袭白衣贴骨,像是有人在其后背拍了一掌似的,肩胛骨突出,显得又瘦又俏。 他转过身,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温柔:“我带你出去。” “好!”阿糖嘴角刚刚扬起,瞬间想起什么又退后一步怀疑的望着对方:“您不会是准备将我丢在外面吧?” 公子宇开口本想刺刺她,想起这样的事情恐怕她之前经历了很多次,才会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掰着意思反复琢磨,随时随地害怕自己不要她。 “阿糖,”公子宇冷着脸抬起眼神,捏捏她的脸颊摇了摇:“一张草纸也有一张草纸的用途,本公子不是浪费的人。” “——啥意思?”阿糖身子单薄只能跟着对方的力道摇摇晃晃,差一点又要扑到对方怀里。 马车摇摇晃晃从集市经过。 听到车窗外的嘈杂声,阿糖拉起车帘,贪婪的望着路边漂亮的珠钗,华丽干净的衣服,还有绣着花的鞋子,狠狠的眼咽口水算是给眼睛过了次生日。 公子宇的肩膀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车窗外的阳光斑驳落在他的面上,忽明忽暗。 唯有眼眸在斑驳之中闪闪发亮。 “停车。”看到阿糖几乎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公子宇低头忍俊不禁,示意下人将马车停下:“你要不要下去买点什么?” “不用不用。”阿糖知道自己昨天惹怒他,不确定对方气消之前,绝对不敢有任何造次。狠狠咽咽唾沫道:“我没有什么要买的,只要一时三餐有瓦遮顶就行。” 公子宇无奈,干脆不再征询她的意见,自己下车。 “公子?”未等阿糖说什么,自己手腕 分卷阅读13 一紧,整个人便已经被公子宇带着向前。 街上人声鼎沸,吵得她脸颊又烫又红。 若是被人看见公子拖着小乞丐的手,一定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看法。 阿糖柔柔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对方抓的更紧,往怀里带的更近。 她的胳膊蹭着对方的胳膊。 未等阿糖抬头,公子宇低下头望着她,手腕的力度重了些。 他的脸藏在逆光之中,无奈而宠溺的声音落在阿糖头顶:“别闹了。” “什么?” 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进入路边店。公子宇一脸严肃的举起珠钗店的金钗银钗还有各种步摇,像是做针灸似的,全部戳在了阿糖的脑袋上。 “啊呀公子,好痛!”阿糖对着铜镜中的刺猬糖龇牙咧嘴表示愤慨。 “那些街上的姑娘都是这样,怎么就你这么烦?!”公子宇发觉竖着将金钗戳进阿糖的脑袋恐怕会崩出脑浆,说明一定是阿糖的脑袋长得有问题。 “不是这样的,你不懂!”阿糖忍着痛苦从对方手中抢过金钗银钗放回桌上的托盘里,自己拿起店内珍珠饰品别在耳边,望着铜镜中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望着公子宇一脸期待的眨眨眼。 “买。” 公子宇挥挥手,还是不太清楚她的脑袋怎么一会儿又长好了。 随即他指着墙上挂着的衣服摇摇手指:“这些衣服,给她换上,剩下的打包我们带走。” “——我不要。” 极度的幸福来临之际,阿糖的恐慌感又发作了。她着急的跺跺脚,拉着公子宇的袖子:“公子,您对我这么好,这不可以的——” “阿糖——” “我没有钱还给您,我不值得这些好东西——”阿糖说着说着,甚至想要将刚刚买的珍珠发卡卸下来还给老板。 “阿糖——”公子宇制止多次无果,提高音调,将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都说了,你要去上学,这些都是准备物品。” “真的要上学吗?”幸福的前浪刚刚到达岸边,痛苦的后浪又要席卷而来。 公子宇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手掌覆在她的肩膀,将她往老板面前一推:“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也备上。总之,现在官家女子用的什么,我的侍女一样不能落。” “公子——”小乞丐还想再挣扎,已经被店内的女仆拖回了内屋:“公子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公子,”车夫弯腰匆匆进店,走到公子宇身边左右环顾后轻声道:“您昨天说要全军将士到齐等您一起开会,刚刚城关那边来人说人已经全齐,就等您了。” 公子宇在店内为阿糖寻量要换的鞋,背对车夫语气冷淡:“让他们继续等着。” “是。” 尽管人已经离开店内,车夫边走边回身打量店内的公子宇—— 这个公子宇,为了个小乞丐,连全军操练都不在乎么? 顾帅的贵客,不应该呀。 等到阿糖换好造型,从内屋跨脚出来的时候,公子宇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落在桌面撑着额头已经睡着了。 “公子?”虽然换上了少女矜持的打扮,阿糖做起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大大咧咧。 她提着裙角,蹲在公子宇面前,眨眨眼睛凑近对方。 睡着的公子宇,可比平日总是批评自己的公子宇乖巧多了。 对方的身上隐隐传来香香的味道。 阿糖好奇,睁大眼睛凑的更近了些,想要闻出来是什么香气。 对方的呼吸落在她的唇上,痒痒的,还带了一点甜甜的。 突然之间,阿糖从透亮的异瞳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抬起手指着公子宇的眼眸惊讶:“公子,我在你的眼睛里!” 公子宇望着面前穿着鹅黄色衣裙,双眸如星,白色珍珠发卡仿佛是黑色大海中的一粒孤舟。稚嫩可爱,无人能比。 “咳咳咳咳——” 公子宇瞬间面红,下意识推开她的肩膀,侧脸咳嗽几声无奈道:“说了多少次,要保持距离!” “哦。”现在穿着少女的衣服,阿糖所有的表情和小动作,都看起来可爱又好看。 “不好了——” 不等公子宇刚刚的心悸平息,车夫又从外面跑进来。不顾周围人的好奇,冲到公子宇耳边轻轻道:“不好了公子,蓝照国袭击城外游民村落,大批游民现在要强行冲卡,正和守城的官兵冲突!” “走。”话音还没落,公子宇人影已经到了店外。 忽然想起还有事没办完,他回身指着阿糖:“你回——” “我和您一起去。”阿糖跟着对方,下意识拉着他的手,暖暖的仰起脸笑。 公子宇心已经飞到了城关,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板着脸一步上车:“快。” “放我们进城——” 此时的天下第一关外,城外村庄的游民胳膊上挎着包袱,很多人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孩子,冲到城门口,不断 分卷阅读14 地拍打着城门,哭着叫着要求守城将领开门。 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南照国军队不紧不慢,徐徐前进。 为首蒙面女将骑着战马,一只手抓着缰绳,身子随着战马的步履轻轻摇晃。 另一只手拿着刀沿着难民的脚印缓缓前进。 她太享受将人逼到穷寇末路的感觉,尤其是享受见证眼眸中的光逐步熄灭的过程。 前方的游民仅仅是回头看到她的马,便仿佛听到刀尖从地面上划过的刺耳,回身拍打城门的力度更大,声音更加凄惨。 之前还为阿糖做面条的老板娘,头发凌乱挺着孕肚,一手将儿子抱在怀中,咬咬牙将另一只手的木棍点燃,朝城门扔去:“你们芮唐若是看着我们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好活——” 追赶的蒙面女将眼角微微上扬—— 就这么简单,已经有人帮自己袭击芮唐边境。 城门另一边,飞奔而来的马车还未停稳,车内便闪出一道银光,紧接着一道白影沿着城墙迈步而上落在城楼。 “怎么样?” 顾准站在城楼蹙眉望着不远处的蒙面女将,听到公子宇的声音回身抱拳:“南照国简直是在玩弄这些边境之间的游民!他们有空就来抢夺,将游民往我们这里赶。我们若是接收——难保游民之中有异。若不保,眼见经常往来的熟人陷于危难而不救,真非君子所为啊。” 未等公子宇回应,城楼下的求救声孩子的哭喊声更加凄惨。 啪—— 蒙面女将抬手,身后的弓箭手已经做好准备,对准难民开始射箭。 男女老少绝望的哭泣声,将整个边境染成了地狱。 平日连亲朋翻脸都受不了的顾准,更难面对无辜的游民恐怖且怨恨的眼神。 顾准拿起弓箭,抬起手:“箭手准备——” “等等,”公子宇拦住他:“对方的目的就是挑衅我们出兵,这样算是两国交战。不可出兵。” “都欺负到这份上了——”顾准已经急的没了主意:“那你说怎么办?” 公子宇探身望着远处战况,最终眼神落在了蒙面女将身上,眼眸闪了闪。 眼见剩下的难民如同羔羊一般失去理智和应对瑟瑟发抖,蒙面女将用腿敲敲马腹,准备迎接—— 噗。 风的声音急了些。 未等她眼眸中的异色消散,身下的战马已经落地。 蒙面女将翻身跃起,勉强撑刀落地。 待转过身,一道黑羽粗箭深深没入战马双目之间,战马气喘吁吁四只颤抖,痛苦等待最后时刻。 袭击(02) “找死!”蒙面女将受到耻辱,眼眶通红愤恨,抬手将这份怒意转成杀机,一刀直刺前方游民—— “啊——”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一把长刀刺中面馆老板娘—— 蒙面女将手臂一挥,冒着血气的长刀掠过戾风返回自己手中。 血迹滴在风沙之中,很快腥气与热气席卷一起,朝着城墙上的众人扑面而来。 “娘亲——”小屁孩亲眼见着母亲缓缓倒下,被其他亲人一把搂在怀中传到人群深处。 所有的游民不再说话不再挣扎,面对毫无人性的蒙面女将,颤抖着双腿,一个接一个朝着蒙面女将跪下。 蒙面女将直起身子歪歪脑袋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羔羊们。 半晌,她抬起脸,戏谑的朝城墙上的众人眯起眼睛,拖着刀继续向游民走去。 鲜血顺着刀尖,在地上留过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就是一杀人机器!”顾准双拳紧握用胳膊肘怼开众人,咬牙切齿的抽出刀,一脚踏上城墙:“告诉我爹,我不回家吃饭了——” “顾准——” 未等顾准飞身而出,肩膀感受到冰凉与沉重——公子宇将重箭的箭柄放在他的肩头。 重箭与普通弓箭不同,重约三十斤黄铜铸成箭筒与箭柄,以深海蛟鱼筋做弦。 灌铜黑箭要求射手力量耐久惊人,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觑,一箭串十人轻轻松松。 “别紧张。”公子宇将箭柄至于顾准肩头,阻止他意气乱动,歪歪脑袋,透过他的肩头朝城下的蒙面女将眯起眼睛—— 黄沙将白衣黑发卷起,说不清的妖娆轻慢。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一滴汗水从顾准额头留下,划过肩颈。 噗—— 利箭冲破压抑的空气,像是奔向自由一般,直直落在蒙面女将脚尖一指处。 蒙面女将心脏提到嗓子眼,脚尖出汗,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游离。 然而她不信。 她深吸一口气,绕过黑箭朝游民挥出手中长刀—— 噹—— 金属相撞之后发出巨大回声直冲蒙面女将的耳中,嗡嗡作响。 风中带着铜锈的味道—— 黑箭刺中长 分卷阅读15 刀,恰到好处的改变了刀锋方向,朝蒙面女将眼眸毫不留情的劈来。 他是真的强。 蒙面女将没了底气,倒退两步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 长刀落在手边,溅起黄沙飞起。 “少主——” 眼见主将身影仓皇,身后压阵军士匆匆上前提醒:“我军已经抢夺游民财物,可撤。” 蒙面女将蹙眉不忿,抬眼望着城楼之上逆光之中衣带翻飞身姿优雅的白衣公子,准备再战,却发觉手腕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 “撤。” 阿糖在城内靠着马车等待,看到士兵们带着血迹斑斑的游民朝难民营走去。 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精神,在士兵的推搡提醒下,挪着脚步。 等到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公子宇和顾准才从城楼上下来。 “这些游民,稍后先让他们休息一晚,问问他们意愿。若是希望成为我芮唐国民,可留在城内三年,三年之后离开。若希望回到原址,给他们些盘缠,送他们回去。” “是。” 风波刚熄,顾准陪在公子宇身边,跟着他一起筹备难民的后续问题。 阿糖踮起脚仰着脑袋越过城门前的重重人影,直到人群中白衣一闪,眼眸一亮凑了过去上下打量:“公子,您没事吧?” “无碍。”公子宇回答之后,继续转身和顾准说话。 阿糖百无聊赖揪着公子宇的袖子玩,背对两人看到刚刚行军队伍后面,士兵们抬着遇害的游民尸体慢吞吞朝城内走。 她还在好奇没见过尸体,此时看到那些血迹斑驳的伤口和死不瞑目的双眼,下意识后退一步:“啊——” 公子宇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挡着血腥,将她勾回怀中继续和顾准说话:“看这情况,让大家停止休假,全军戒备以防突袭。” “是!”顾准表情肃穆握紧腰间刀柄,眼神落在阿糖的新造型,眼眸一亮,点点头算是和她打招呼。 队伍的最后,面馆老板娘的小屁孩追着自己娘亲早已冰凉的手,身子摇摇晃晃:“娘亲啊——” 小孩子脚下蹒蹒跚珊,却不理解为何娘亲要被那些军士抬走,从旁边村民的怀中挣扎出来,走几步摔几步,却依然不放弃:“你们放开我娘亲——” “哎——”眼看小屁孩朝三人倒来,顾准下意识抬手准备扶着他。 公子宇身子摇晃,小屁孩扑倒在其腿上。 “你——”看到对方黑黑的手掌印在公子宇的白衣上,阿糖有些不高兴,上前准备拉开他。 “小友,你娘亲已经去了另外地方休息。你……”未等公子宇弯下腰抱着他安慰,胳膊内侧传来剧痛,生生断了他要说的话。 小屁孩狠狠咬着公子宇的胳膊,用尽自己的力气捶打对方掐着对方。 “来人来人——”看到公子宇遭受袭击,阿糖帮忙抱着小屁孩:“怎么了啊,小孩子不能咬人——” 鲜血随着白衣渐渐浸染开,滴落在地上。 “你——”阿糖真的生气,抬手打在小屁孩的背上:“你放开我家公子!” 等到众人上前拉开小屁孩,他依然双目通红胳膊腿在空中挥舞:“为什么不开城门,为什么不救我娘亲,为什么——” “小鬼——”同村人看到小屁孩伤害了刚刚击退蒙面女将的大侠,拔腿上前将他抱在怀中,捂着他的嘴巴向三人鞠躬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求大侠求大帅饶命——” “这——” “你——” 不等公子宇说话,顾准立刻挥手:“大夫,快去找大夫——” 阿糖立刻将自己的衣角撕破,帮公子宇束起胳膊止血。 大家对视一眼,刻意的忘记追责小屁孩,村民抱着他趁着乱消失了。 顾准匆匆从外间进入城楼,将找到的药粉扔给阿糖,自己坐在公子宇身边打开了地图。 阿糖抬手一接,走到正在查看地图的公子宇身边坐下,柔声哄着:“公子,我来为你敷药了。” “嗯。”公子宇低着头继续看,只是抬起胳膊放在桌面上。 望着血迹斑斑宛如小兽撕咬过的伤口,阿糖面上不忍,轻轻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呆呆的望着对方。 公子宇只觉伤口微凉,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进行下一步,抬起眼神正对上阿糖监视自己:“怎么了?” “疼不疼?” 阿糖还在等待公子反馈,再进入下一步。 公子宇刚准备抬手敲,带动伤口蹙眉停手。无奈道:“废话,还不赶紧给我包扎!” “哦哦哦。”阿糖再次为公子宇伤口扑上厚厚的药粉,坐在公子宇身边不满的哀叹:“蓝照国国土资源丰厚,为什么还要袭击游民?” “其实……”顾准坐在两人对面,叹了口气:“现在的蓝照国,已经不是当初的蓝照国了。” “什么意思?” “当年 分卷阅读16 谢侯残孽被我爹没有赶尽杀绝,藏进了蓝照国内。蓝照国本就对谢侯残孽忌惮,对方反说此次是来将笙花赠与国民,实现两国和平共存。勤劳的国民耽于吸食笙花产生的醉生梦死,而原本丰沃的土地,现在也因为种植笙花成了荒地。在蓝照国内没有可供挖掘的好处,他们自会将手伸向外面。” “谢家?”听到谢侯的旧人,公子宇不由得手指一动:“那今日蒙面女将——” 不提尚可,提起顾准便一掌落在桌上,震得地图抖了抖:“听说她就是谢家应和骨的传人,谢芳宁。” “谢芳宁?” 公子宇终于找到谢侯旧人,不由得站起身声音颤抖:“是她?” “公子,是谁?”天色已晚,阿糖打了个哈欠,手掌撑着脸颊好奇。 公子宇仿佛没有听见,思绪已经飘远。 顾准冲阿糖做了个鬼脸,小声问:“你饿不饿?” 阿糖冲公子宇撇撇嘴,又看看顾准点点头。 “顾准——” 未等顾准和阿糖说话,公子宇打断两人,摆摆手:“天色也晚了,你送阿糖回府准备明日学堂。” “可是公子你——” “走吧走吧。”累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顾准推着阿糖的肩膀,也跟着打哈欠:“你要是像我一样学有所成,才有资格陪在公子身边帮忙。” “好吧。”顾准说的对,阿糖和公子宇告别之后,讪讪和顾准坐上马车朝侯府走去。 “顾准,那个谢芳宁,长得漂亮吗?”半晌,阿糖用脚踢踢坐在对面的顾准,好奇道。 谢芳宁踉踉跄跄回到蓝照国的偏殿,殿内早已有人等候。 “先生。”白衣垂落鞋面,谢芳宁直接跪在对方脚边:“这月的缴银我已经加快速度,请您放心。” “你见到公子宇了?”男子转身走到另外一边,刻意和谢芳宁保持距离。 “是。”谢芳宁早已习惯对方将自己的事情透彻了解:“如您所说,他武艺高强,我不是对手。” “遮面的你不是对手。”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摘下谢芳宁的面巾,捏着她的脸,半晌又推开了她:“人员已经就位,这场好戏,马上开始。” 季先生(01) 月光将房内照的惨亮。 谢芳宁听着先生离开的脚步声,慢吞吞的披上衣服从床上坐起。 “小姐——”屋外传来匆匆脚步:“先生让您喝了这碗药。” 谢芳宁狠狠眨了眨眼,指间银光一闪—— 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吵死了。” 谢芳宁重新拿出手巾遮面,躺回了床上。 麻雀飞过侯府树梢,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对于边塞的大家来说,昨天的风波只是一场闹剧,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阿糖坐在窗前,换好公子宇买的鹅黄小裙,珍珠发卡别在耳边,踩着粉红色的绣花鞋乐悠悠的去找顾家兄弟一起上学。 “顾准,你怎么了?” 刚走到兄弟俩的小院门口,便看到顾铭和顾准两人相互搀扶弯腰驼背一瘸一拐的出来。 “昨天不是又出事了,”顾铭摇摇手里的工具苦着脸:“我和顾准考虑改良一款车,比马车轻便,这样关外游民如果真的遇到事情,有车总比人腿跑得快。” “如果有孩子,这车一次可以承载2个孩子,更加方便安全。”顾准一只胳膊搭在顾铭脖颈上,同苦脸。 “那不是挺好吗?”阿糖跟着他们一起越过一座小桥流水,想起什么,转身望着两人惊讶:“那你们怎么这样?是车跑的没人快,被打了?” 不等两兄弟说话,阿糖将袖子抹到胳膊肘,愤愤不平:“我也真是服了你们了,堂堂侯府少爷竟然能被揍,简直不拿我们侯府当回事!是谁,我带上你们,你们带上下人,我们一起去报仇!” “你当我们傻呀?”顾准抬起跛着的一只脚朝阿糖踹过去:“是实验失败,受伤了。” “伤哪了?没事吧?”阿糖下意识敲敲对方的肩膀,捏捏对方明显伤残的腿,装作看不出来兄弟俩龇牙咧嘴痛的表情。 “好了好了,伤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顾铭转了个身红着脸不再看她,俩兄弟相互抱着跳着逃似的走远了。 “哎——” 等到阿糖追着两兄弟到学堂,整个学堂的走廊里面到处都是城内其他人家的孩子,大家互相打闹聊天好不热闹。 “阿糖!” 顾铭远远冲阿糖挥手,示意她坐在自己和顾准的身后,又将自己的笔和顾准的本子交给她:“今天是季先生的文学课,如果让先生知道你什么都没准备,绝对会打手心的!” “啊?”一听说要考学问,又要打手心,阿糖腿已经软了,哭丧着脸求救:“那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啊?” “至少你会背诗吧?”顾准无奈的上下打量她:“你不会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吧?” 分卷阅读17 阿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睁着无辜的双眼:“什么叫一无是处?”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恶作剧的耸耸肩膀笑:“阿糖,一会儿要是季先生问你认不认识我们,你一定要说不认识。” “为什么?” 午间的风吹着池塘内的初荷轻轻摇晃,一位穿着灰衫长袍面色黯淡的枯槁男子抱着几本书轻轻滑上塘边小亭。 热闹喧哗的亭内因为他飘忽无声的出现,瞬间静默。 “今日我们继续韩非子论。”季先生手中拿起一本书,轻轻摇晃着来到学生中间。 所有学生纷纷低头,黑脑勺对着先生。 阿糖一脸痴呆的环顾四周,好奇的询问顾准:“怎么了?” 顾准轻轻道:“一会儿听我命令——” “啥?” “低头!” 眼看着季先生走到自己身边,顾准立刻发令—— 灰衫掠过顾准的桌脚,季先生将手上的书转到一边,垂下眼望着低头装死的顾准,和贼眼乱转的阿糖。 啪啪—— “哎呀——”顾准抱着脑袋抬起头不满的瞪着季先生,触及对方面无表情,只能不忿的摸摸脑袋,却没有说话。 阿糖一边揉着脑袋,看到顾准没有反驳,自己更加不敢说话。只能撇撇嘴忍着眼角泪花委屈的望着他。 “你是新来的?”触及对方委屈的眼眶含泪,季先生也不由得缓和了语气。 阿糖吸吸鼻子,点点头:“我家公子要我来的。” “这么说你不愿意了?”季先生似笑非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既然如此,我替你上报顾帅,就说我们庙小留不住人,可否?” “嗯……”此话虽然达到了阿糖的要求,但总觉得这个场合这个语气,自己借坡下驴不太好。只能冲对方挑挑眉努力挤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嗯?” “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庸人!”季先生将手上的书扔在桌上,怒气冲冲:“边境黄沙肆虐,战乱分起。我们在这里可以安稳度日甚至可以随心学习,全都是有天下第一关震慑敌人。若有一天你们的父母兄长年迈,就只能靠你们去齐家治国平天下,难道在危难之际,你们就冲敌人笑笑吗?” 在场众人垂下眼低头乖巧听训:“先生说的是。” “要知道玉剑山庄公子宇在你们这把年纪的时候,早就跟着谢侯南征北战平天下。当年他望着天下第一关外,扶着城墙——”说到这里,季先生喘了口气继续道:“倘若天下河清海晏,我等甘于临江起息,隐于众生。倘若盛世动荡,我必受命于危难,扶大厦于将倾,血染银鞭,以忠魂换天下安乐。” 明明只是几句话,却如炸雷一般落在阿糖心上,半晌张张嘴说不出话。 公子宇在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以身殉国的豪情。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和公子宇之间,差的不仅仅是年龄。 “你呢,你会什么?!”季先生回过身,望着眼前小姑娘,翻了翻白眼。 “我……”阿糖低头望着顾准顾铭求救,两只手撑着桌面没有说话。 季先生站起身,拿着戒尺,走到阿糖面前冷冷道:“你伸出手。” “啊——” 终于挨到放学时间,阿糖满脸汗水泪水还有墨汁,整张脸涂的像只猫,一路如离弦的箭,冲回了公子宇的书房。 正在书房思虑军防的公子宇笔尖被对方咚咚脚步声真的颤抖。 他抬起头眼睛跟着阿糖在书房翻箱倒柜找东西。 “我还在这里呢?”公子宇拖着懒懒的京腔,扔下手中的笔。看到对方依然不理自己,拿起手中的书朝阿糖砸去:“魂呢?” “魂?”阿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身子,看到公子宇端坐屋内,眼眸一亮坐在他对面:“公子,我们今天学您的字了!” “什么?” “扶大厦,换安乐。”那么长的一段话阿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想了半天,只想到六个字:“就是您说了一段,让人心中下雨还要给您撑把伞的话。” 这个阿糖,学问不高,夸人把戏最高。 公子宇和煦笑笑继续看地图:“那都是写着玩的,你若喜欢,可以看看诸葛亮的出师表。” 仿佛是听到劝退的话,阿糖摇摇头举起已经被打肿的手:“季先生说让我将您的词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去上学。” 公子宇微微蹙眉,仿佛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所以公子,您有没有写的比较少的诗词?”阿糖一本正经的在书柜上到处寻找,随即询问:“您说,如果我到了过年的时候再去上学,季先生会不会回家过年?那我还有必要学吗?” 啪! “哎呦!”阿糖半躺在公子宇面前的椅子上,肿成面包一样的手揉揉脑袋:“公子,你再这样揍我,下次就算我们桌前打架,我也不和你桌尾和了!” “?”一滴墨落在地图上,公子 分卷阅读18 宇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刚说什么?” “您没听过吗?”阿糖嚣张的扭扭腰趴在桌上望着对方:“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位和,我们就是桌前打架桌尾和?” “好,好,好。”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低头寻找着什么,声音逐渐阴沉下来—— “好好写!” 阿糖坐在公子宇桌前,一边哭哭啼啼,一边颤抖着右手,写下毛毛虫一般的字。 半晌,公子宇坐在窗前拿起一本书翻看,察觉房间太过安静,随手侧了个身。 屋内银光一现。 啪的一声,银光落在阿糖面前的墨盒,墨汁溅在她的手背上,吓得她立刻揉揉眼睛,整张脸更花了。 公子宇背对着她,看到了整本书最有趣的一章。 “阿糖?阿糖!”顾家兄弟写完自己的作业,担心阿糖作业太重,蹑手蹑脚来到公子宇书房门前,小声呼唤着。 阿糖只能看到公子宇一动不动的背影,以为他和自己之前一样睡着了,于是敲敲来到门外举起食指嘘了一声:“怎么了?” “我和顾铭写了十页,你夹在你的作业里面,季先生肯定收到作业拿回家当柴火做饭用的。”顾准张大嘴巴努力压低声音,看到屋内公子宇的背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玩?” 阿糖转身望着公子宇,回身望着顾准做了个鬼脸表示抱歉:“我家公子说我不能出去玩,他一个人害怕,我得陪着。” “啥?”顾铭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阿糖看来,那是小一辈对于公子宇气场的超强恐惧。 季先生(02) 后几日清晨,太阳还没起来。城关上雾蒙蒙空气中飘着寒意,倏尔被早操的军士们列队打散。 第一缕阳光不情愿的落在城墙,所有人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列队候检。 “前几日,蓝照国谢芳宁利用游民进犯我芮唐边境,多亏公子宇先生临危不乱,一招制敌,护我国境周全,也避免游民冲击关卡引来不必要麻烦。”顾帅穿着金丝铠甲,眼锋凌厉望着在场众人—— “是以,若本帅不在现场,所有军事决定全部听从公子宇先生的判断,若有敢违者,杀!” “杀!” 听闻顾帅命令,在场所有人用手中长矛狠狠怼地,跟着迎合。 未等顾帅继续说什么,一只飞鸽扑闪着翅膀落在城墙。 士兵将飞鸽腿上缠着的小纸条交给顾帅—— “咳咳,”看到内容后,顾帅瞪着眼睛有些不自然的将纸条揉成一团,颤抖着手指擦擦鼻尖向大家挥挥手:“嗯……府中书塾传来学生作业排名,都挺好都挺好,继续保持——” “等等,”公子宇今日换上素色操练服,飘发束起,看起来干练又精神。看到顾帅明显心中藏事,追上他:“顾帅,可是书塾那里出事了?” 顾帅别过脸望着远处山峦景没,幽幽的叹了口气,拍拍公子宇的肩膀将纸条递给他:“孩子还小,若是有心,就好好教吧。” 纸条打开,皆是控诉阿糖的种种罪行。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 季先生自认为命令阿糖抄写各种书籍百遍,定能制伏这只江湖小妖。 然而—— “顾铭小哥哥,”阿糖凑到顾家兄弟的书房双手合十求助:“我不能总让你们半夜不睡觉帮我抄作业,你们那么聪明,帮我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呗?” “一劳永逸?”顾铭有些为难的望着她:“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这些书全记下来?这些都是你的——” “不听不听不听——”发觉对方准备说教,阿糖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张大嘴巴用嗓门盖过顾铭,这才解释:“我已经背过了,但是季先生还是让我要抄十遍,他宁可拿着我的作业回家烧炕,都不愿意听我背一遍。” “请说要求。”顾铭已经提起笔。 根据阿糖的设计,顾铭为她私人订制了一支排笔。五支笔平行束在一起,一次只写一行,纸上便呈现五行字。方便又省事! 最开始的时候,季先生并没有察觉。 只是怪他爱用同一种惩罚方式来教训别人,以至于排笔挺有市场,阿糖利用这只专利,反而在学生中出了名的嚣张。 好吧。 惹不起躲得起吧。 季先生干脆不理她,任她在课堂上画乌龟画小人。 可是她在课堂上睡觉! 不仅睡觉,还打呼噜! 不仅打呼噜,声音比他还大! 算了。 季先生带着众人在院落中习武,别人身姿矫健,牢记要点五招治敌。 偏偏这个阿糖,不是记错招数刺胸变成了敲脑袋,就是用错力。 季先生身子离她几步远,探身戳戳她的肩膀,被她握住手腕用力一掰—— 咯噔一声,大仇得报。 季先生最后 分卷阅读19 在纸条中要求全军通报阿糖种种恶行,强调了孩子没有家教是如何危险,剧烈推荐阿糖找个好人嫁了吧。 公子宇面色愠怒,手指将纸条当做阿糖的脑袋揉成一团,骨节分明青白。 “其实公子,我听您说这个阿糖是您捡来的,”顾帅看出对方火力值近乎要突破天灵盖,讪讪露齿劝解:“您可是心系家国天下的人,身边想要什么样的陪伴不行。若这姑娘脏了您的名——” “别说了。”公子宇挥挥手,努力将压抑的火气发泄。 心中怒其不争,恨其丢人。却在其他人说阿糖的时候,连听都不想听。 “……季先生最近辛苦了。”公子宇太明白每一个人的处境,他停下脚步:“阿糖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 阿糖还在和顾家兄弟商议之前说的战车设计。 “这样可以吗?”顾铭看到阿糖抱着从马车上写下来的车轮,看看对方画的设计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阿糖找来枕头垫在战车座椅上,一辆三轮小车便制作完毕。 鉴于之前两兄弟被这辆车伤害过,阿糖自告奋勇参与实验。 “一,二,三——” 阿糖确实狂妄的有些没边,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鹅黄色的身影从小坡上滑下,阿糖只能听到耳边风唰的一声离开自己—— 想要停下,身下小车却不听从指挥,带着恶魔般的速度,不怀好意的继续向前冲。 所有人想起来了,一厢情愿靠脚刹车,有些过于理想。 “让开呀——”她不敢从车上跃下,只能一手挥舞示意这里危险,一边握着车把保持方向。 “——什么东西?” 公子宇刚进门,便看到一个黄色的影子从身边经过。 咚—— 咕咕咕咯咯咯—— “阿糖——” “阿糖你没事吧?——” 顾家兄弟亲眼见证阿糖将自己当做脱弦箭冲向门口,看到公子宇抬脚进来即将遇害,毅然决然的牺牲自己冲进鸡窝里。 鸡犬升天。 整个侯府吃了五天的鸡。 “阿糖。” 公子宇将手里的药放在阿糖的床边,帮她轻轻掖好被角,叹了口气:“是不是,让你留下来是害了你?” “公子——” 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 阿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眼泪便留了下来:“我读书不好,我练武也不好,天天除了给您惹麻烦就没有什么好事。可是,可是我还是想留在您身边……” “阿糖,我此番来关外,是为了国事。你跟着我,于你无益。”公子宇叹了口气,轻轻解释:“境内所有人视我为妖魔,我只能蒙眼见人。久而久之,却也明白心明则眼明。尤其是你,心思最清明。” “可是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淡淡的一句话,却重重落在阿糖的心中。 坠着她的心,一直向下沉。 阿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哑哑说不出话。 她想要挣扎着脱离,却发现越挣扎,难过缠的自己更透不过气。 急出一身汗。 阿糖再次睁开眼,停下了不断跐床的双腿。 原来是个梦。 身边公子宇脑袋靠在床帐上,手里的药碗渐渐倾斜—— 阿糖坐起身,轻轻接过。 又换了个姿势,将公子宇身上的衣带绑在自己的手指上,这才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眨,眼泪又滑落到枕头上。 “公子——” 这天仿佛是猜透了地上人的心情,连着几日都是灰蒙蒙的,风从路人身边经过,也带了耍赖的脾气,没了往日的锋利。 阿糖是真被那个梦吓到了。 发觉公子宇不在侯府,她便匆匆跟着出了大门,眼见对方不做停留翻身上马,低头拔腿跟了过去张开双臂站在马前。 “又怎么了?!”气呼呼的别过脸—— 半夜公子宇醒来,摸黑准备离开,差点被绊死。他就是不能对她好! 阿糖手指拂过骏马脖颈,抱着马脖子哭嘤嘤耍无赖:“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整条街,于沉默中爆炸。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当做没有看到旁人好奇打量的眼神,低着身子居高临下凑近阿糖,咬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你要是再这么赖皮,我就送你去喂狼!” “我不我不我不——” 女人扯着嗓子的声音,堪比重箭杀伤力。 公子宇在城中巡视一圈,中午急匆匆甩着胳膊回到城楼,阿糖已经乖巧的坐在桌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公子,您回来啦!” “唔。”公子还在气头上,真不想给对方好脸色。看到阿糖挥挥手转身先行离开:“去吃饭。” 阿糖向来是以逗公子宇开心为己任,一路不管对方说不说话,自己倒是 分卷阅读20 成了城中新闻宣传小能手。 “这新开的酒楼老板特别善良,”阿糖拉拉公子宇的袖子,指指酒楼门匾:“上次蓝照国袭击游民,有些游民不愿再回去,酒店老板便将这些游民全部收留了。” 公子宇抬起眼神望着面前醉仙楼重复了一句:“新开的?” 不等阿糖说话,他手背在身后跳着台阶,步履轻盈的闪进酒楼。 只剩下阿糖耸耸肩膀跟了进去:“公子我想吃葫芦鸡——” 果不其然,在酒楼内两人见到了很多熟面孔,包括之前的小屁孩。 “姐姐——” 小屁孩怯怯喊了一声,又躲回了家人的身后。 “二位想吃点什么?”小二示意小屁孩回房间玩,转身卸下脖间毛巾擦擦凳子,弯腰赔着笑脸。 “葫芦鸡。”公子宇随口道:“再来两个你们的招牌。” “是是是,那酒呢?”小二听完公子宇的要求,下意识看看阿糖。 阿糖抱着胳膊趴在桌面上,挑眉激动:“什么酒?” “小孩子不喝酒。”公子宇一口回绝,瞪着她:“你试试。” “……哼。” “好神奇啊,”半晌两人无话,阿糖手掌撑着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望着公子宇:“府里的风有花香树香,城楼上的风有心情,这里的风带着食物和体温的暖气!” “着火啦——”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公子宇叹了口气揪着她飞出酒楼:“你是狗鼻子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两人刚落在酒楼外,眼前刀光剑影,之前的游民拿着刀从楼内冲出来,对着公子宇直劈过来。 公子宇胳膊一搂,便将阿糖护在背后。 回身看到之前的店小二站在人群中央,双眸杀气凛凛。 公子宇右手袖口银光一闪,便拿出银鞭朝对方冲了去。 一时之间整条街人们抱头四下逃窜,到处都是呼喊求救声。 醉仙楼里的小屁孩冲了出来,看到公子一鞭抽到小二身上,将其卷起随手一挥,小二便滚到了街角。 “二叔呀!” 才四五岁的孩子,短短几天经历了亲人的离世,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是非观,只记得公子宇不停地在打人。 小屁孩捡起地上其他人掉落的刀,红着眼皱眉朝公子宇后背冲了过去:“你是坏人——” 公子宇转身下意识回击,看到偷袭者竟是小屁孩,心下一惊立刻收回手力,仓促倒退好几步。 阿糖冲上前一把抱起小屁孩,用后背抵挡公子宇的袭击。 趁着小屁孩的捣乱,店小二瞅准公子宇仓皇倒退,提着刀冲上来。 还未袭击成功,店小二面色狰狞,眼神已经兴奋激动—— “公子——”阿糖急红脸,弯腰放下小屁孩,抽过他手中的刀,用尽全力向店小二扔去—— 薄刀划过空气,发出飕的一声长啸。 公子宇背对店小二,看到长刀飞来轻轻歪歪脑袋。 噗—— 长刀正中店小二。 其他人看到为首者被毙,脚尖在地上磨蹭半天,最终还是颤抖着手腕握紧刀,更加疯狂的向公子宇和阿糖冲过来。 阿糖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任由周围人形穿梭。 听不见看不见,除了风中吹散的血腥气提醒她自己刚刚杀了人,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怎么会杀人呢。 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她低头望着面前颤抖的手—— 吃饭前没洗干净,可是青葱玉指干干净净,哪里有一点点成魔成狂的样子。 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阿糖也杀死了自己的一部分。 “阿糖!”公子宇这边被几个打手纠缠,眼看其他人提着刀朝阿糖扑去,手中不再留力,招招杀机。 眼看其他人朝呆滞的阿糖冲过去,公子宇恨不得化身两人,双眸阴冷,用尽所有办法一边应付袭击者一边朝阿糖那边转移。 “阿糖!” 阿糖根本听不到公子的声音。 她双眼只看到店小二温柔点单的笑容,和最后瞪着自己死不瞑目的恨意。 她怎么会,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坏人呢。 公子一定会赶自己走的!! 想到这里,冷汗淋漓,脚丫在鞋里直打滑。 心脏像是被所有的坏虫肆虐的爬过,堵得黑兮兮严实实无法呼吸。 “阿糖!” 尝试激活几次已经魔怔了的阿糖失败,公子宇无奈蹙眉,挥挥手带起掌风,直冲阿糖脑门—— 掌风中带着公子宇身上青草檀香混合的温暖气息,板着肃意打醒了阿糖。 “快杀了她——”旁边打手观摩半天,发现阿糖是真的有问题,一个推一个跃跃欲试的拿出刀准备戳戳她。 终于有一个舍身不怕死的,抖着脸 分卷阅读21 上横肉,闭着眼睛一把刀从阿糖脑袋直劈下来! “阿糖——” “啊——”未等公子宇冲过来,阿糖红着眼睛吼出满心伤心委屈,随手一推—— 黑发飞舞,珍珠发夹掉在了地上。 袭击者远远落在了街角,倒在地上侧了个身,吐了半天黑血。 阿糖朝围着自己的袭击者们走了过去。 她走一步。 袭击者们退一步。 眼看面前少女不好对付,袭击者们对视一眼,全部朝公子宇冲了过去。 阿糖眼睛中的血意和杀气更重,她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朝袭击者们追去。 经过小屁孩,两人四目相对—— 小屁孩尿裤子了。 袭击者越来越少,公子宇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公子。”阿糖乖乖的走到公子宇背后。 公子宇背对着她微微蹙眉,正奇怪今天叫自己的声音怎么冷冰冰的,回身正看到袭击者朝阿糖背后劈去—— 阿糖面无表情的望着公子宇,背后发丝触及危机飞起。 对方刀尖落下之际,突然一只银刀从角落里冲出,直直打落袭击者的手腕。 刀尖在空中翻滚,在阿糖的脖颈上划了一道,瞬间鲜血顺着伤痕冒了出来。 “北陌国质子时寒鸷,救驾来迟,请三皇子恕罪。” 白色的身影从醉仙楼屋顶翩翩落下,脚尖触地后快步朝灰头土脸的公子宇走来。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世俗不曾浸染的气质。 他微微一笑,街边众位看热闹的少女们惊呼一声。 “阿糖?”公子宇此时顾不上其他人,两手拍拍阿糖的脸颊示意她清醒。随意抬手看了时寒鸷一眼,示意其噤声。 街上杀气渐渐变淡,阿糖眼眸中的血意和杀气也慢慢消散。 “公子?”带着血的手指抓着公子宇的袖子,透过冰凉的丝绸感受到滚烫的实体,一直在身体里乱窜的心脏这才平和下来。 想起什么,阿糖又撇撇嘴眼泪落了下来:“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小暴脾气压不住了,我没想到我的劲那么大——” “我知道我知道。” “公子你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看到公子宇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颈处,还抬起手朝自己的脖颈抓来,阿糖随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 “完蛋了我流血了,我要死了——”瞬间瘫软。 一辆马车受到召唤从街角处拐过来,经过时寒鸷身边,他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今日我家丫头受伤,改日到府上再叙。” “好。” 车帘一闪,马车已经消失在街角。 只留下时寒鸷静默矗立,望着对方的背影怅然若思。 当天夜里,阿糖从无数的梦魇中惊醒,浑身大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不经意之间,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了呢。 “阿糖。我能进来吗?”公子宇的身影落在门外,声音比往常更加温柔,甚至……讨好? “公子。”阿糖揉揉自己的乱发,检查着装后轻声回应。 木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 冷风吹进来,刺的阿糖心口一颤。 “阿糖——” “——公子我错了。”阿糖跪在床上,向公子宇磕了个头。 之前打斗之中发生的事情阿糖的小脑袋承载不了自动当机,既然公子宇表情不对,阿糖还是决定自己要先下手为强。 伸手不打笑脸人铁律。 “你——”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丢丢对阿糖牵牵挂挂的感觉,被对方这么一闹,又飞走了。 公子宇长长叹了口气,回想起她眯起眼睛在自己面前黑发乱舞蔑视整个世界的样子,下意识揉揉心口,努力将心脏揉回它该在的地方。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糖朝对方摇摇双手,低头想了半天,蹙眉抬头:“我觉得,您还是送我去见顾帅自首。” 趁着对方低头难过,公子宇轻轻呼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我没什么要求,就是有点舍不得您……”贼贼的食指中指在床铺上游走,偷偷游到公子宇的手边,扣住了他。 “如果我被关起来,您一定要每天来陪我吃饭,然后买很多画册给我看,每个周请个说书先生给我讲故事好不好?”阿糖一脸乞求,看到公子宇冷冰冰的望着自己,立刻收回眼神,眼波流转叹了口气:“也是,一个赎罪的人不应该想那么多。那您一周来见我一次,好不好?” 公子宇望着她,忽然觉得和最初见到的时候,现在的她竟出落的有些美人样了。 听到她软软的问着闹着,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又忍不住就这样被她握着。 “杀人固然不对,但对方袭击我们在先,若你不出手,恐怕你我二人生命堪忧。”公子宇声音压低,颇有哄着她的意思:“我已上报顾帅,此次死罪可 分卷阅读22 免,活罪——” “嘶——” 没等对方说完,阿糖夸张的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还有活罪——” 一天的紧张此时全然放下,公子宇被她气的不行,伸出手朝她的脸颊捏去—— 阿糖握着对方覆在自己脸上的双手阻止其用力,下意识身子向后去—— 熟悉的失重感觉—— 身边的空气陡然有了想法,坏坏凉凉的穿过衣角冲进皮肤,不由自主的身子颤抖。 心里像是有个海绵,迫切的想要吸些什么。 公子宇被对方的身子带动,跟着倒在她的身上。 她的身子已经有了山丘波澜起伏的样。 他完美的贴着她的山壑,被她的山丘硌的有点晕。 公子宇瞬间脸颊通红,双手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手脚慌乱撑着床铺才爬起来。 怀里的滚烫和安全陡然又离开,凉风入怀,阿糖不满的跟着坐起,打了个喷嚏。 “这两天你好好休息,等好了,我来教你。”公子宇背对着阿糖说完,拔腿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阿糖无辜无奈的做了个怅然若失的表情:“所以呢,活罪是什么?” 卖身契约 一到春末夏初,边塞的风穿过花园,跃跃欲试飞进屋内,带着清清甜甜的味道,顺着吸气吐气之间,在心头吻了一口,回眸卷起屋内少女的长发,恋恋不舍的退去。 阿糖在屋里躺了三天,终于赶在脑袋被睡出棱角之前,出门了。 “公子?”阿糖病恹恹靠着门框,轻轻打招呼。 春风逗着公子宇案头的宣纸玩,公子宇手指轻轻拂过砂砾感的纸面,提起狼毫小笔洋洋洒洒在纸上挥舞,墨迹如河,淙淙流走。 听到阿糖奶里奶气呼唤自己,他抬起头看着对方—— 瞬间想起那日伏在她身上时胸口被硌的感觉,连带着风中似乎都是她身上的香气,立刻转移眼神,手掌伏着桌面深吸一口气冷静。 从此,他的心脏总是缺一块,又漏风又敏感。 垂下眼,笔尖的墨垂落,原本好好的一副满江红,浪费了。 “公子。”阿糖以为对方还在为自己的罪行发怒,挪着步子来到公子宇面前坐下。坐直身子,咬咬牙,一拍桌:“我已经做好准备,什么活罪,您就给个痛快话!” 正在检视墨宝的公子宇抬头望着她,上下嘴唇一碰,发出一声嫌弃。 阿糖下巴往回缩缩,抿紧嘴巴表示噤声。 房间倏尔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再过一阵,连侯府外沿街叫卖的豆腐脑声音也清楚传来。 听到有豆腐脑,阿糖眼神发光朝着侯府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又转回来继续望着公子宇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糖。”公子宇重新写了一页字,这才放下笔抬起头望着她:“杀人是不对的。” “我知道。” “鉴于你是为了救我,下手不知轻重。”门外的叫卖声越来越大,大到打乱公子宇的思绪,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和顾帅提请,用一个月时间由我和其他先生来教你,若一个月后你无法通过我们的考核,那么……” 且别说突然让阿糖学习,更别提只给阿糖一个月的时间,再别闹还非要公子宇来教她—— “我不!”阿糖陡然站起来,捂着耳朵不想听:“这么好的天气我就想躺在花园喝风吹雨,我不想写字,不想念书,也不想练武!” 眼看对方表情慢慢凝重,阿糖垂下肩膀,苦着脸求救:“公子,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以后遇到事情我让别人杀我,绝对不还手,您能不能给顾帅说一说,别让我念书,我脑壳特别小,塞不下那么多字——” 公子宇狠狠地闭上眼睛,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接这个烫手的! 半晌,眼见公子宇不回答,阿糖眼波流转又想出其他办法:“再说,我也不想让你教我……” “为什么?”第一次竟然被阿糖拒绝,公子宇有些意外,抬起眼睛有些接受不了:“想我祖上对天地星斗皆有涉猎,我本人更是——” “你可凶了。”阿糖低下头,用脚尖踢踢椅子腿,怯怯道:“上次还将我手打肿了。”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 罢罢罢—— 半晌,书房窗户忽然被小石头砸了一下。 清脆响了一声,石块便掉落窗外的石板路上。 阿糖抬起眼,看到窗外顾家兄弟身影掠过。 留下一碗豆腐脑冒着热气。 酱油的鲜香和香菜的清香顺着风吹进屋内,馋的阿糖不停的吞口水。 公子宇背对着窗户,愤愤不平解释自己的恶行:“你若没有犯错,我为何要打你——” 说着转身,发觉阿糖眼神不对劲,跟着眼神望去,什么都明白了。 “阿糖?” “嗯。”咽口水的声音。 分卷阅读23 “我凶是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大不了下次你犯了错,我下手轻点。”公子宇脸上清冷,眼中却带着笑意。 “嗯。”咽口水的声音。 ……“嗯?”阿糖这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想吃吗?”公子宇坐回桌前,挑眉询问。 阿糖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刚开口准备说什么,一张嘴口水流了下来。 “签了这份契书,就可以吃。” 白色的纸张在空中翻了个身,轻轻落在桌面,被修长的手指按住,推向阿糖。 “呵呵,”阿糖挤出一个笑脸:“公子,我不识字的,谁知道你这纸上写的什么东西?” 公子宇指着契书上写的:“小女阿糖,慕于公子宇才学,决定跟随公子宇不离不弃。恐后无凭,永无反悔,立卖字存照。” 偏偏念出来却是—— “罪女阿糖,因犯下杀人罪行,决定听从公子宇学识教悔。考试通过,恢复自由,立卖字存照。” “是这样吗?”阿糖挠挠鼻子,蹙眉望着这张画着蚯蚓游泳图的白纸。 “阿糖你的手呢?” “在这——” 阿糖听话的抬起手—— 瞬间手指被对方揪走,按在潮乎乎的印台上,随即在白纸上扣了一个印子。 等到手指被对方扔回来,阿糖望着食指红红的,还保持着按手印之前的表情。 “是不是需要给我一份?” 公子宇默默的将契书折起来放在自己腰间不再看她:“再不吃就凉了。” “哎——” 最后一笔蹲在白纸角落,和公子宇字迹相仿的黑白分明,整个早晨算是画了个句号。 昨日分别前,公子宇留下背诵出师表,下午见面检查。 忙了一早上,也才勉勉强强记了个七分。 阿糖推开书房门,深吸一口天地精华,伸了个拦腰准备吃午饭,顾铭已经等在门口一脸期待:“阿糖,今天是十号!” “十号,什么?”阿糖身体在这里,心中还记挂着下午要检查的背诵,已经提前开始紧张到肚子疼。 温暖的阳光落在顾铭的脸上,自带光芒:“你不是喜欢吃豆腐脑吗?今天是小卖郎走街串巷的日子,顾准已经去大门口排队等待了!” “啊——”上次就是太好吃,还没来得品尝,已经顺着喉咙滑入肠胃。阿糖下意识摸摸肚子,抓着顾铭的胳膊提醒:“快点去,今天我要多吃点!” 只是没想到…… 等到阿糖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石桌上摆了六碗豆腐脑。 顾准知道阿糖喜欢,提前给阿糖端了两碗。 顾铭明白阿糖喜欢,帮着给阿糖端了两碗。 以及—— “府上是有位阿糖姑娘吧?公子宇先生留言给守门人说,等小人过来的时候给阿糖姑娘留两碗豆腐脑。” 阿糖遮着滚烫的脸坐在石凳上,吃完两碗便将其他的推给两兄弟:“你们吃吧。” “这不是你平日吃饭的状态啊?”顾准仰起脸,一口灌下一碗,袖子擦擦嘴角:“听说你之前挺生猛?” 未等说完,正在吃饭的顾铭用胳膊肘撞了兄弟一下。 “什么意思?” 顾准侧身躲过兄弟提醒,一脸无辜和好奇:“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问问而已,阿糖可以自己决定说不说。” 他手掌撑在膝盖上探身望着阿糖:“听说你杀人了?” 咳咳—— 旁边顾铭没想到兄弟如此硬核,一口汤汁呛在顾准脸上—— 阿糖惊惧的望着面前的星辰璀璨,脸涨得通红,张张嘴本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两兄弟对视一眼,一个专心抠指甲,一个专心数碗碟。 春风拂过枝头杏花,花瓣随风散落在石桌上,阿糖抬起手,随意的将柔弱的花瓣放进碗里。 “其实——” 两兄弟没有看她,只是忽然停下手头的事情挺直身子,耳朵朝阿糖的方向侧侧。 阿糖抿抿嘴,眉间一蹙,咬牙一拳砸在石板上承认错误:“我那日也不知怎的,看到有人要害我家公子,就随手丢了一把刀,结果……结果就出了意外。” 说完,又担心影响自己在两兄弟心中的形象,她认真解释:“我已经被顾帅惩罚,我现在是戴罪之身!” 刚学的,热滚滚的,戴罪之身。 “战乱时节,各司其职,各有牺牲。”顾铭轻轻拍拍阿糖的肩膀表示理解。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顾准举起双手拍了两下,发觉顾铭瞪自己,讪讪又放下手掌,凑近阿糖:“我听其他人说,你像女侠一样,提着刀乱发飞舞杀气凛凛,连公子宇都差一点点无法将你叫回来。” 阿糖皱皱眉头,这个顾准说的话,怎么和公子说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瞧他说的夸张劲,哪里是阿糖,倒像是罗刹。 “我们的意思 分卷阅读24 是,”看到阿糖面色有异,顾铭打断了眉飞色舞准备现场表演的兄弟,凑近她压低声音:“我们邀请你加入顾家军。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顾家军?”阿糖吓了一跳,打了顾铭一下:“要死啦,谁都知道这天下姓霍,你搞小团体?团体里面有多少兄弟?” 顾铭一脸狰狞的揉揉痛处,闷闷道:“四舍五入算下来,十个。” 阿糖冲顾准飞了个眼色自己体会。 “阿糖,像我们兄弟俩,堂堂顾家少爷,要找人还不容易嘛,问题是我们需要又聪明又可靠又勇敢——” “还漂亮的人。”顾铭接话。 “我们要做什么?” 顾铭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摊在桌上,兴奋神秘小声道:“这是蓝照国皇宫的地图。谢侯后人将其财宝藏于蓝照国,在我们兄弟二人多年辛苦寻觅之下,终于查出——” “谢侯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就在那里。”顾铭手指在皇宫图标上画了个圈,点了两下。 “啊——” 教武 “凑在一起谋反呢——” 三小只倒吸一口气脸色苍白,低头掌心在膝盖上擦拭手汗。 公子宇带着客人飞进大堂,随手冲阿糖打了个响指,一阵疾风敲在阿糖脑袋,崩了她一跳。 “公子您……您……您回来了?!” 哎呀完蛋,要背诵的出师表,开头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公子宇难得见到阿糖如此乖巧,诧异暼了两兄弟一眼,暂时没管:“准备茶点送到书房,有客。” “好。”阿糖提起裙角起身,想起什么侧脸对着顾家兄弟压低声音:“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我们需要好好商议。” 顾家兄弟脸上的肉抖的认真:“不急不急。” 很久之后公子宇才知道,一旦剧情乖巧安静,说明窜和着坏招了。 阿糖端着茶点送到公子宇的书房:“公子——” 话音未落,书房内青衣公子转身望着她,黑发随着春风微微飘起,嘴角微扬,眼中藏着笑意温柔道:“阿糖姑娘,你可曾记得在下?” “不。” ——这个时候除了公子宇以外,也就是藏宝图最吸引人了! “哎——”公子宇压重音调表示不满:“这位是北陌国质子时寒鸷,那日你受伤,还是坐他家的车回来的。” 说完,又向时寒鸷略低头解释:“我这小侍女被我惯坏了,实在多有得罪。” “哦……”受伤那日的情况阿糖已经忘得差不多,她顺应公子宇的要求毫不走心抬手抱拳:“感谢感谢。” 敷衍的演技,精准的传达到在场众人眼中。 公子宇眼神冰冷的抿抿嘴。 “无妨,”时寒鸷并没有在意,半晌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个东西,伸到阿糖面前:“阿糖姑娘,你可记得这个?” “我们公子送我的发卡——”眼神触及到失物,瞬间像是着了火。阿糖这才将心从藏宝图上抽出,望着面前的新朋友一脸崇拜:“你真是个好人!” 看到自己送的东西被阿糖如此重视,公子宇面上的冰冷这才有所消逝。 “我和质子有事要谈,你先下去吧。” “好!” “等等,”哪次赶她走不是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公子宇靠着椅背,慢吞吞的用手指敲敲椅背,眼神从上到下慢慢的打量她:“你下午做什么去?” “回房温书。”阿糖收回兴奋的眼神,低头装瘪:“我还没背过呢。” “嗯。”凉凉的声音流进阿糖心中,公子宇懒懒道:“以后和顾家兄弟少来往,女孩子家家疯的没边会嫁不出去!” “啊?!”这种恐吓非常有效果。 从书房出来后,阿糖确实踌躇了三秒钟—— 呸。等我找到谢侯的财宝,我可以娶我们公子啊—— 想到这里,阿糖已经兴奋到手舞足蹈,拔腿就冲向顾家兄弟的院落。 “我们的计划——”顾准拿出一张地图,从城门口至蓝照国这里画了一条长线,结束道:“我们从城门口一直通往蓝照国皇宫,然后取了财宝再回来。” 纵使再没见过世面,阿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拍拍顾准的肩膀蹙眉提出问题:“我们从哪扇门进去?到哪里拿财宝?怎么拿?到时候怎么出来?谁冲锋谁断后谁接应?” 望着对方一脸懵,阿糖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还没想过吧?” “阿糖——”顾准站直身体,双手抓着阿糖的肩膀,惊喜的摇晃着她:“顾铭,阿糖简直是女人中的诸葛亮!” “啊——” 不等顾准说完,阿糖顾铭一个踹腿一个打脑袋,分工明确精准出击,痛的他龇牙咧嘴。 阿糖一脸期盼的望着顾铭—— 顾铭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左右环顾, 分卷阅读25 确认阿糖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其实我和顾准是想伪装成蓝照国的人先进宫。”顾铭说到这里,一脸无辜的望着阿糖:“剩下的,还没想到。”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进宫之后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被抓住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顾家兄弟对视一眼,迸发出一声长笑—— “不可能吧。”两兄弟面无表情异口同声回应:“我们可是顾家人。” 阿糖终于明白他们邀请自己加入的原因了。 不是她英勇,是她头铁。 “这件事,容我再——” “我们给你五天时间。”顾准阴沉着拽着阿糖的胳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冷冷道:“若你反水,我们就报顾帅,你是蓝照国人送你过去。” “……” 阿糖忽然觉得公子宇说的特别对,以后要和顾家兄弟少来往。 触及顾家兄弟奶凶奶凶的眼神,阿糖叹了口气,无奈的抽出蓝照国地图:“我来想想步骤,学学武艺,听听教训。” 听闻阿糖同意,两兄弟又恢复了笑颜互相勾肩搭背:“我就说阿糖最可爱了嘛!” 夜凉如水。 公子宇提起手中剑,在院中行云流水伴着月光练习。 脑中却满满是下午和时寒鸷的交谈内容。 北陌国质子这次来访,是说明其和自己同等的被朝内主流排斥嫌弃,希望可以和自己联手一起灭掉蓝照国光门耀祖,让那些只会说些好听的话却不做实事的人永远闭嘴。 “三皇子,好听的话都爱听,若等到以后回忆花了时间听了一堆屁,屎的余味更恶心。”时寒鸷将白瓷茶杯放回桌面,清脆的声音伴着他阴冷的表情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降低。他抬起眼望着对面的公子宇:“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么?” “蓝照国整个国家被笙花毒控制,那些土地,那些人民,就算不是你我,过不了十年也会消失。”俊秀的脸上闪现一丝阴毒,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物竞天择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我们也只是顺应天意——” “若我们这样做,和那些我们所不齿的人有何两样?”公子宇不为所动,他手中笔尖挥舞:“你的国是国你的家是家,别人的难道不是吗?” 被对方驳斥,时寒鸷并没有在意,手掌覆在椅子扶手探身望着公子宇诉衷情:“我的表达有歧义。我的意思是,资源效率最大化。总共就三个国家,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照国国民被当前愚蠢无能的统治者压榨,他们需要新的文明去拯救。另外,这几个月,我们两国边境多日遭到蓝照国人抓捕伤害游民抢劫游民,为了他们,我们也应该做些什么吧。” “是出手相帮,还是乘人之危——”公子宇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在时公子口中,真的难辨真假。” 立意不同,侧重不同,但两人之间的辩驳,却充满了高手过招的惺惺相惜。 仿佛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样的被孤立被仇恨的背景,让公子宇非常理解时寒鸷愤世嫉俗的心情。 “公子?” 鹅黄色的身影端着一碗鸡汤丝面站在屋檐下,在汤面的热气中,看起来像一只温暖的灯。 “这么晚还没睡?”公子宇收起武器,身直如剑立在院中。 “我想着您练完可能会饿。”阿糖端着碗歪着脑袋微微笑:“就和您人在外面,还留话帮我抢豆腐脑是一样的。” “哼。”公子宇抬手手掌示意对方将碗给自己。 阿糖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碗,将自己的手顺势放在对方手中。 手中绵软好捏,公子宇心中一惊,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随手将其扔出去,反身坐在石桌前:“便宜占起来没完了?!” 阿糖撇撇嘴做了个鬼脸,低头抠着手,又抬头自怨自艾:“公子您也就趁我武艺低下的时候欺负我,等我以后武艺高强了,你遇到危险了我才不救你。” “噗。”公子宇脸藏在碗里翻了个白眼,半晌抬起头眯着眼鄙视:“就凭你?” “不信,试试?”阿糖挺着身子双手叉腰:“你要是肯教,我一定好好学!” ……??? 公子宇蹙眉歪歪头,总觉得这个逻辑和眼前这个经常全军通报的小妖形象不太契合。 清晨,公子宇已经抱着胳膊站在院落中央,上下打量面前乖巧合作的阿糖。 “你试试拉开这只弓箭。” 阿糖抬起胳膊,面目狰狞用尽全力,也只是将长弓来开三成。 “不行,公子,好重。” 公子宇站在阿糖身后,从阿糖的腰间伸出手,慢慢抬高,温暖的覆在了阿糖的手上。 另一只手将箭夹在阿糖手中。 他的身子像一道屏障,在身后暖暖的包裹着她,阻隔千山万水的恶意。 暖的让人想躺下睡觉。 阿糖脑袋涨涨有些发软眩晕。 “阿糖?”公子宇微微偏脸便发现怀中女孩又想偷懒 分卷阅读26 ,有些愠怒提醒:“站好了!” “嗯嗯嗯。”带着檀香温热的呼吸顺着阿糖脖颈渗进她的衣服,染红了脸颊脖颈和更深层的皮肤,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浑身感觉怪怪的。 “不能这样。”阿糖小声念叨着,随即重新站直,狠狠眨眨眼摇摇头想要清醒—— 咚—— “阿糖——”公子宇松开手中弓,扶着额头咬牙切齿—— “公子是你说要我站好的——” 请君入瓮(00) 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不等阿糖心脏酥软,强劲的脚力踢着她的脚:“两脚齐肩宽——” “什么?” 阿糖眼神漂移不知该往哪里看,炙热的手掌从身后出现握着她的手用力来开弓弦—— 劲道的弓弦在空气中颤抖,溅起世间尘埃,阿糖倒退一些,别身将脸藏在公子宇的怀中。 噗—— 箭羽划破长空,决绝的扎进对面回廊的红柱里,入木三寸。 公子宇放下手中长弓,抽出一支箭交给女主:“不用弓,你试试可以扔多远。” 阿糖迟疑的接过,努力回忆之前为救公子宇扔刀的力度,半晌提起一口气用力将箭向回廊的红柱那边扔过去—— 啪。 不过五米,箭头死不瞑目的落在地上。 不等阿糖反应,公子宇脚步轻盈从她身边经过,捡起两支箭:“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我知道!”阿糖举起手瞪大眼睛:“公子你要给我配兵器!” 随着步伐摇晃的衣角静止下来,衣角主人干脆道:“不是。” “直接丢一支箭出去的样子很蠢,”公子宇背对着阿糖忍俊不禁,半晌回过身又是一本正经解释原理:“更好的办法是你用自己的肌肉当做弓弦,然后让弓弦将箭射出去。” 阿糖抱着胳膊听的一脸茫然:“我刚才不是这么做的吗?” “做个俯卧撑。” 阿糖乖乖趴在地上,后背像是被人踩着一般千斤重,苦着脸再起来。 “你尽量张开手指,就像刚才射箭一样,用力使手掌砸向地面,从而有自下而上的力量身体拉下去。” 公子宇跟在阿糖身边趴下,其实就是用胳膊当做弹簧:“看到了吗?向下时上紧弹力,往上时释放弹力。” 阿糖趴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身边人。 学了什么不一定能记住。 记得最清楚的是,干净整洁的公子宇为了教好自己,竟然和一起趴在地上。 “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公子宇起身拍拍手上尘土,望着阿糖完全没懂的眼神见怪不怪解释:“以你目前状态还轮不上比拼速度,若是普通人和你纠缠,你只需要利用自身力量便足以制服对方。” “对了公子,”阿糖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之前去关外游民村吃面的时候赶上蓝照国抢劫,以我现在的情况,可以应付吗?” “——是不是又是和顾家那两只?”未等阿糖说完,公子宇蹙眉撸起袖子不满:“你是不是不拿我的话当回事?” “我是说万一,万一公子。”眼看公子宇生气,阿糖立即双手合十求饶:“毕竟您也说了,您不能总在我身边。我们才来几天,各种袭击就没消停过,我就问问自己的实力……” 说完,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乱转,低头偷瞄对方心中祈祷:千万别被发现,千万别被发现真实原因! “发挥想象力,自然的适应环境的要求。”想到阿糖终于在自己的耳濡目染下有心进步,也算是孺子可教。公子宇转身望着她:“记住,手是摇动的门,建在腿的堡垒上。你试试。” 公子宇说着,伸出手掌向阿糖勾勾。 阿糖还没答应,身子已经冲出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公子宇身影只是动了动而已,身上每个细胞却已经开拓了一篇历史—— 眼眸中闪现阿糖的身影,公子宇脚下用力,脚腕受到力量拉回左肩,左肩顺应力量弹出右拳—— 那么多的能量叠加在一起,就像无辜涟漪在海面上不断冲击加强,在距离起点很远的地方,最终卷起滔天巨浪。 发觉对方气势过猛,阿糖眼眸一缩,不由得闭上眼。 扑面而来的拳风吹乱了她的刘海。 半晌,阿糖仰着身子对着公子宇停驻在自己面前的拳头吹了口气。 “就这一招,练好了,我想近身战够用。”公子宇收回拳头,回身准备离开:“你好好练,我回来检查。” “公子,你真善良。”阿糖陪着对方进屋,帮他倒水洗手:“我听了说书先生那么多回书,从来都是到了结局就不说,吊着大家继续听新的。公子你对我真的是毫无保留的好。” 公子宇听的晕晕乎乎,接过她递来的手巾擦擦:“嗯——” “公子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请您将醉仙楼的招牌菜全吃 分卷阅读27 一遍!”阿糖还是忍不住,没有抢到谢侯的财宝,已经开始幻想如何花了。 “阿糖,你的手没洗还给我递什么手巾?”公子宇没有听她最后糯糯的承诺,又无奈她的蠢啊蠢。 就在三小只准备袭击蓝照国之前。 仅仅是几百里的相隔,蓝照与芮唐之间,已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悲伤恐惧混合着被笙花摧残过的土地一起,幻化成黑蒙蒙的雾气,将整个蓝照国笼罩在一片要死不死的氛围中。 黑衣蒙面的谢芳宁仰起脸,背着手带着众人来到皇宫外的马场。 曾经逢年过节皇亲国戚热闹看戏的地点,此时掉了个个。 那些拒绝臣服于谢芳宁的皇亲国戚全部被人囚禁在充斥着动物粪便的马场中。 “各位想好了吗?”望着曾经高傲金桂的蓝照国君和那些公主皇子,此时狼狈至极,眼神中的光芒早已暗淡。视觉上强烈的反差感,令她不由的感到一种爽快。 就连呼吸的马粪臭味,也变成自己用来折磨无辜的工具。 “妖女!” “你也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毒蝎心肠之事!” “变态!” “呸!” 高贵的人就算落入低处,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高昂的下巴。 谢芳宁不以为然也不再接话,撇嘴笑笑回身便离开。 “等等,饭呢?——” “等等,我们要解手——” 背对着那些无辜囚禁的众人,谢芳宁转过脸,努力做出一个自认为最无辜可爱的笑眼。 当天晚上。 “报告,马场的马已经开始用身上首饰换取食物和御寒的衣物。” 谢芳宁换上粉色长裙,修长的手指在鬓角处慢慢别上一枚珍珠发卡,听到这个消息,望着镜中人微微笑笑。 三天后。 “报告,马场的马已经开始用藏匿的地契房契,换取食物和健康。” 谢芳宁还穿着三天前的粉色长裙,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处昏黄的天边怅然若失。 听到下人回复,她立即有了精神起身:“先生的办法果然没错,我们一兵一卒甚至一粒米都没有浪费,便已经拿下了蓝照国七成财富。”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星辰重新璀璨,提着裙角在院中来回踱步:“今晚先生一定会来收货,准备。” “是。”下人抱拳领命,想起什么又加上一句:“那些马,是放还是杀?” 谢芳宁冷笑一声垂下眼:“儿时家中遭劫,我娘将一颗戒指用绳子绑在牙齿命我吞下。在我最饿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切下自己的肉煮来吃,你觉得他们到了绝境么?” “……小人继续等。”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备热水沐浴。”满心只想着先生即将到来,谢芳宁嗤笑一声:“我还没见过穿着盛装饿死的人,你急什么。” “是。” 一轮圆月高挂空中,幽暗可怖的蓝照皇宫内一道黑影划过长廊—— “先生——”坐在桌前扶手托腮的谢芳宁听到门响,起身朝门口飞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芳宁在空中转了一圈,狠狠落在书桌前,吐了口血。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在五日将蓝照国全民关进驴棚?”先生身姿绰约,轻轻坐在谢芳宁刚坐位置,眼神阴鸷望着地上人。 “我们这里人手……” “若你没有花三天时间找人盯着那些马,哪里没有人手关注那些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敲,眼神清亮,吐出的却是毒液:“那些马也快到极限,等到他们连身上的衣服都牺牲,送他们对着低一等的驴去发泄他们的不平和怒火。” 所谓的马,就是蓝照国的皇亲国戚。 所谓的驴,就是蓝照国的普通国民。 “那些马之前在驴面前高高在上,在这几日被驴看到自己最不耻的一面。那么等他们落到驴的身份时,他们只会恨不得杀了那些见证自己不齿的同类。”先生哼了一声撇撇嘴,满意自己对人性的剖析:“人们只会攻击和自己相差不远的人。” 谢芳宁心中一凛。 那些伤痕累累的一方,势必对着无辜懦弱的一方露出獠牙疯狂撕咬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痛苦。 而始作俑者,只是用手指搅动这这出乱局,什么都没有付出过。 “先生打的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书桌后的衣衫浮动,先生走至谢芳宁面前,手指掠过她的额头,她的脸颊,落在她的珍珠发夹上,温柔的笑笑:“芳宁,你真的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工具。” 先生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谢芳宁闭上眼,贪婪的呼吸着属于对方的味道,脸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对方的手。 “这两天尽快将马棚腾出来让驴住。过几天我的新玩具就要来了,你可不能给我弄坏了。”随着谢芳宁的服侍,先生的呼吸变得紊乱一些。 分卷阅读28 “唔。” 啪—— 神秘先生随着谢芳宁飞起的身子一起落进她的床铺,五指捏着她的脸颊,望着谢芳宁如水的眼眸,轻轻叹了一声。 和昨天一样普通的夜晚。 蓝照国从此沉沦在噩梦中无法醒来。 请君入瓮(01) “阿糖,你起来了么?” 每天阿糖带着武力值出门,直到天黑深沉才将自己扔回床铺上。 几天下来,只觉身轻如燕,气吞如虎,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就在她以为顾家兄弟放弃自己时,顾铭凑在门口幽幽的呼唤:“公子宇和我爹一起去内城镇守官家喝喜酒,估计两天都不回来。” 顾准跟在顾铭身边手覆在唇边当喇叭:“若是喝了酒,估计回来还要睡一天,我们有三天时间。” 房内还是没声音。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荷叶叫花鸡,当屋门口砸开外面薄薄泥壳,以手作扇将香气慢吞吞送入房中。 被食物的香气叫醒的感觉真好。 阿糖对自己的忍耐力有些失望,默默的打开门转身回到自己桌前准备小盘子。 “阿糖,我们觉得为避免有人察觉,我们今晚就出发。”顾准狠狠咬了一口鸡腿道。 阿糖刚准备拿起剩下一只鸡腿,想起什么又放下,擦擦手:“蓝照国地图和藏宝图在哪里?” 顾铭随即拿起剩下的鸡腿咬了一口,嘴里嚼着肉呜咽着:“在我这里你看看。” 心中有事难以记挂食物,阿糖低头打开地图和藏宝图—— “今日亥时出发,”阿糖算算时间,望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两兄弟:“两国相距一百里,我们到时骑马至距离蓝照国近一些的森林,将马匹藏起。然后再潜入蓝照国皇宫——” 说到这里,阿糖拿着笔一会儿在地图划出路线一会儿低头手指戳着脸沉思, 半晌她眼睛一亮,点头算是对自己的目标作出规划:“我们能够进入蓝照国就已经算是印证了之前的地图更新情况,所以我们这次和时间作战。无论结果如何,丑时必须离开。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怎么样?” 顾准用最后一只鸡骨头剔了剔牙,打了个饱嗝:“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顾铭你怎么看?” “我只是再想——”顾铭眯起眼睛用手绢一根一根擦着手指满足道:“到时候给阿糖选哪支珠钗戴在头上呢?” 阿糖双手叉腰蹙眉望着面前的空盘,隐隐有种被迫上贼船的感觉。 她撇撇嘴点点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来你们没朋友了。” “什么意思?”顾铭已经探身偷偷往门口溜,顾准还一脸真挚的望着阿糖,期待得到智商低的差价补贴—— 阿糖一拳朝他袭去—— 顾准侧身躲开,边退着朝院中跑,边道:“顾铭救我——” “阿糖,你又不听话!” 三人闹的正欢,廊下白袖随风舞动,望着阿糖笑到眼角弯弯,公子宇莫名有些生气。 整个院子被她的笑声填满,连风都是酥的暖的甜的。 “公子——”没想到公子来看她,阿糖飞奔过去,额前发丝肆无忌惮任由春风检阅,整个人就是飞奔的青春活波。 公子宇蹙眉戳戳她的脑袋:“出师表背过了吗?” “公子,我还没吃早饭呢,吃完就背。”阿糖气喘吁吁,随即想起什么拉着他的衣角好奇:“公子,我听说您要和顾帅去喝喜酒,若是有什么好吃的,记得要带回来。” 本想给她个惊喜,不成想她比自己还清楚行程。 公子宇无奈的哼了一句:“你倒替我安排上了。” “不去吗?”说漏自己偷打听公子宇的消息,阿糖低头红着脸双手捂着嘴结结巴巴:“我就是,人在院里听到风里传来的消息,可能听的不是很真切。” “你没听错。”公子宇低头望着阿糖,表情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伴着树叶起伏落下的飒飒婆娑,连声音都有了甜甜的感觉:“我确实要离府两日,这两天你若是闷了,便去书房看画册。若是想吃什么,我已嘱咐过厨房给你留菜单。” 真是见了鬼,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阿糖却听醉了。 “公子——”半晌,阿糖抬起眼眸,望着公子宇雅亮双目:“您以后能不能,多多夸夸我?” 诧异的眼神瞬间被她逗乐,公子宇这才拂袖回身大步离开。 “我考虑下。” “公子——”只留下阿糖弯腰在回廊树荫斑驳中双手挡在唇边:“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侯府亥时。 阿糖黑衣素裹,黑布遮面,整个人除了眼眸再闪,轻松隐匿于黑暗之中。 和顾家兄弟在院落墙角点头会和,随即两步并一步翻墙,轻松朝天下第一关跑去。 “什么味道?”三个人一起趴在距离蓝照国皇宫不远处的草丛里,夜风顺着青草 分卷阅读29 匍匐吹过,阿糖皱眉有些想要呕吐的扇扇。 “顾铭,你是不是刚才放屁了?”距离阿糖最近的顾准也闻到了一股臭味,回身用脚踢踢身后的顾铭。 顾铭被踢的有点蒙,深吸一口气后捏着鼻子哀怨:“顾准,你是不是紧张到拉屎了?” “算了算了。”阿糖只当三人所处下风向,摆摆手示意两人注意:“这么晚,还有马车从宫门外要进宫!” 三人对视一眼:有办法入宫了! 车轮声在空旷的蓝照国皇宫中格外的突兀和渗人,一路三人藏于车底,从未有守卫前来查看。 空气里像是有砂砾一般,硌得每次呼吸都需要用力。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好像等待了很久,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回来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嗯。”马车上的人跳下来,拉着马一起跟着进屋:“这次怎么这么多,我今天已经跑了十五趟了。” “放心吧,”听起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粗哑声音并没有任何开心:“谢姑娘通知将马车换成更大的车厢,一次可以载半百人。” “哦?那就好。这一天一天,都不知道是那些驴或马先死,还是我们这些中了笙花毒的先死……” 随着两人进门,三人才从马车上下来。 “这宫里黑兮兮的,来来往往根本看不见,”顾铭环顾四周,摸摸胸口藏着的东西,和顾准对视一眼道:“不如我们这次听阿糖的,先确认蓝照皇宫是否如地图所示,若能找到谢侯财宝最好,若找不到,也绝不恋战。丑时在这里会和,一起走?” “不行,我怕,这里太黑了——”阿糖拉着顾家兄弟环顾四周,只觉得这皇宫怎么都不点灯,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只要顾家兄弟倒退三步,闭上眼睛,便可成功隐于黑暗之中。 “阿糖。”平日里嬉皮笑脸最闹的顾准突然板起脸,双手扶着阿糖的肩膀,将她抵在墙上眼神冰冷—— 阿糖心中一怵,立刻明白自己中计。 堂堂顾帅亲子,能是贪慕财宝之人? “你们,要做什么?”阿糖声音颤抖,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她双手扶着墙哭丧着:“我不想死——” 顾铭凑上前捂着她的嘴,瞪着眼睛示意她小声:“胡说什么呢!” “哈?”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松开阿糖,严肃道:“如今的蓝照国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美丽富饶善良的国度。我们这次来,是将身上的火(药)藏至于蓝照国皇宫内,等到两军交战之时,大部队在前线牵制谢芳宁,我们主攻蓝照国皇宫,消灭余孽。” “哦。”平日只想着三时三餐,这个时候突然向她推广家国仇恨,阿糖一时有些无法消化。她讪讪的摸着背后的墙:“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顾家兄弟离开不久,空气中的臭味更加浓了些,只能看到宫门外似乎有人不断朝火堆里扔东西,每扔一次,火光便扑棱棱的主动窜起。 看的不太真切,阿糖捂着口鼻,眯着眼睛慢吞吞的朝火光走去。 直到看清是什么,阿糖只觉得一道炸雷落在自己耳边,整个世界已被隔绝,无声无语无感无景。 她瞪着眼望着面前情景几次想要喊,想要找人来帮助,却连眼神的转移都没有力气。 她,无意中,来到了谢芳宁的炼兽场。 之前谢芳宁用来圈养皇宫贵族的马场已被扩大,旁边围起了更多的驴场。 几千人仅仅穿着遮住重要部位的布片,甚至没有穿。脏兮兮的互相挤在一个小圆圈内,靠近栅栏的人已经被挤得身体变形。 如果是在战场上,几千人,足以气势滔天。 而此时,那些驴,被旁边早出晚锁的马抽打报复,而那些马,晚上被负责看守的人们继续压榨。 看守者们每晚都会将尸体扔进火堆焚烧。 肉味令所有饥饿的人疯狂。 而视觉冲击又令所有囚禁的人们恐惧。 此时的他们,已经半人半鬼,就算是一片树叶落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眼神触动。 他们还活着,却也是仅仅活着而已。 “阿糖,我们该走了!” 顾家兄弟准备好,便挥动双手小声提醒。 “姐姐——”阿糖转身,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栅栏里,先前的小屁孩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谢芳宁抓来,已经关了好久,瘦到肋骨突出大脑巨大。 阿糖回过身,望着静默的只能听见火光噼里啪啦燃烧的广场。 所有人听到有人来,只能用力抬起眼睛,连抱有希冀的力气都没有。 阿糖深吸一口气,迈着软绵绵的步子,用尽力气抬起手,为他们松开了锁。 “快快快!”顾家兄弟等着马车前,看到阿糖带着十几个小孩子冲过来,二话不说接住孩子,一个一个抱上马车。 “好了!”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上车,阿糖才抬起脚忽然想起什么哼了一声 分卷阅读30 。 “怎么了?”顾家兄弟面上黑巾早已丢弃,侧耳询问。 “没什么。”阿糖关上门,用力拍拍门:“快走!” 随着车轮启动,地上落下一滴黑血,阿糖衣角一闪连哼都来不及,整个人被收回宫中,瞬间消失。 请君入瓮(02) 暗红色的血顺着夜行衣一滴一滴落在土地上,很快和尘土纠缠在一起,溅起恶贯满盈的血莲。 后半夜的风从地下牢房的窗户里吹来,空气里弥漫着刚刚烧过尸体的作呕味道,连火把也心惊胆战的抖了一下,发出噗噗的声音,落下一地灯油。 谢芳宁懒懒的坐在地牢中央的椅子上,身上盖着一块白狐皮毯,端起旁边白玉茶杯中的参茶苦着脸喝了一口。 白色的茶气遮不住她厌烦警觉的眉头。 手腕被挂在刑具上放血的阿糖面色惨白,早已垂落脑袋没了意识。 茶杯落在桌面,桃红色柔唇紧抿,冲身边人扬扬下巴。 啪—— 一盆冷水浇在阿糖脸上。 好冷。好累。好疼。 脖子里面黏糊糊的好难受。 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阿糖皱着眉头慢吞吞睁开眼。 啪—— 又是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脸上。 冰水沁入她的伤口,仿佛有千百细虫钻进伤口,在她的血肉上肆意啃食,又痛又痒。 “停!” 听到声音,谢芳宁于昏沉沉之际抬起眼,裹着白狐皮毯踱步至对方面前,歪着脑袋静静打量她:“竟敢从我谢芳宁的手中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谢芳宁打了个哈欠,背过阿糖用手帕擦擦眼泪鼻涕。 按谢芳宁如常性格,这样的小姑娘最适合拉到广场现场烧死,惊恐绝望的尖叫搭配自以为讲义气的求饶,最能稀释她日常无法呼吸的压抑。 偏偏先生说来的人都是玩具。 难道先生又想到了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 想到这里,谢芳宁眼眸闪过一丝期待,抬手吸了吸鼻子,重新恢复了精神。 阿糖努力将头抬起来,冷汗和冰水混着从发丝低落。 看到对方精神萎靡的样子,她难掩一脸嫌弃撇嘴:“谢芳宁原来就是你这样。嗬。” 都这个时候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 原来让公子宇感叹在意的人,就长这样啊。 地牢内银光一现。 阿糖脸侧黑发飞起—— 两指粗的发丝垂落地面,和她的鲜血黏在一起。 “真当自己很有种?”谢芳宁眼眸中闪着疯狂失常的光,她的脸凑在阿糖面前,用力呼吸着对方散发出来强烈的恐惧,仔细观察对方一点一点渗出的颤抖。 对方越惊惧,谢芳宁越开心。 谢芳宁用手心银刀顺着阿糖发际线轻轻的向下滑…… 刀尖与皮肤相触,鲜红的血珠迫不及待涌了出来。 “——谁派你来的?” 阿糖怕到浑身无力,怕到不敢睁眼,怕到嘴角抽动眼泪就要出来。 哪怕哭,也不说。 可是她,舍不得也不愿意,听到谢芳宁的口中,念出公子的名字。 “你——”谢芳宁眼神有些慌,很快又恢复阴狠,一只手捏着阿糖的下巴,掌心银刀准备送入阿糖口中—— “报告——先生送东西来了。” 听到有关爱人的消息,谢芳宁整个人瞬间柔和,转身随着下人去接收,语气绵软甚至还有些娇羞:“先生送的什么?” “报告,先生送来了衣物饰品,还有一句话。” 谢芳宁满心欢喜,带着血迹的手指摩挲着鹅黄色的衣裙珍珠饰品,原本洁白清纯的物品,浸染了一层邪腥的光彩和味道。 “什么话?” “这些都是为新玩具准备的。他的玩具,到了吗?” 从心底最隐秘之处,升腾起一丝碎裂,随着岁岁年年孤单回忆席卷,渐渐成为反噬自己的滔天巨浪。 谢芳宁面色如常,身挺如常,内里却已经四分五裂,突然捂着胸口喉间腥气呕出一堆血。 下人早已习惯她的喜怒无常,依然跪在面前等待回应。 “回——”谢芳宁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剑,右掌的刺痛提醒她还活着。 负气的血坠落地面,蓦然在夜间令人心中升腾起一种可怜。 谢芳宁喉间几次哽咽,轻轻道:“没见。” “是。” 远处的天边渐渐升腾起了一线鱼肚白,空气中竟然有种青草露珠甘甜的味道。 带着希望的雾气顺着草地慢慢覆来—— 谢芳宁没来由的心脏跳动加快,惹得一阵杀意升腾,被自己勉强压下。 想了半晌,谢芳宁转身又朝地牢跑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阿糖很多次以为自己一定 分卷阅读31 是做了一个噩梦,要不然怎么自己昨晨还在发愁背课本,今却被吊在这里不见天日,只能忍受挖心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的风。 谢芳宁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发髻上斜斜的别了只珍珠发卡,抱着右腿膝盖歪坐在木椅,似睡非睡的守着她。 想不通。 从白昼到黄昏,从能力到样貌,谢芳宁哪一点比面前这个人差? 想到这里,她慢吞吞吐出一口浊气,垂落眼帘后望着阿糖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杀伐气—— 谢芳宁站起身拿着身边一桶油直接泼在了阿糖的脸上! 湿滑的油反而阿糖稚嫩的面容清洗干净,顺着松散的衣服渐渐流进内里。 “我最喜欢看毫无瑕疵的白玉逐渐发黑萎缩最后成为黑炭——”谢芳宁举起手中火把凑近对方,眼中满是嫉妒和愤怒。 先生喜欢的,我就毁掉,是不是先生就只剩下我了? 光亮将阿糖照亮,谢芳宁最后瞪了她一眼,忽然楞了一下。 在阿糖的右耳软骨上,有一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痣。 只是自己这颗痣,是先生说耳朵有痣代表听话,于是点上。 谢芳宁只觉喉间无法呼吸,心脏从高高在上的悬崖被狠狠的抛下。 她颤抖着指尖拉开阿糖衣服—— 先生说过,身上一道疤,代表一个故事。于是在自己的肋骨处刺下一道血痕,说那是属于他的故事。 随着日子更迭,渐渐成为一道食指长的粉痕。 直到看到面前阿糖肋骨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位置,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血痕。 不过阿糖的痕迹比自己更深,看起来更是一道胎记。 谢芳宁瞪大双眼倒退一步,手中火把失手落在地上,距离阿糖大概一步的距离虎视眈眈灼灼燃烧。 “我觉得你将脸骨削去部分,更加好看。” “我觉得你穿上这件衣服,更加好看。” “除我之外,你出入蒙面,我不喜别人看到你的美貌。” “躺下,不要说话。” 眼前拂过先生对自己说的所有情话,甚至还可以听到先生趴在自己耳边化骨绵柔的呼吸声—— 怎么到最后,全都是假的! 谢芳宁捂着额头抓着头发,皱着眉头不断摇晃脑袋,那些先生曾经喜欢的饰品掉在地上火把中,瞬间被吞噬。 “我到底是谁!——” 混乱之中,她反身从墙上抽出长剑,恨不得一把刺中面前阿糖。 恨不得将她凌迟,恨不得她—— 谢芳宁面色苍白心口起伏,眼眸中火苗肆虐灼烧。半晌,一滴水落在火团旁边,吓得火苗躲闪几下。 最后时刻,她收回长剑,慢慢从掌心提起剑气熄灭地上火团。 万一,哪怕万一,这些都是自己恰到好处的怀疑呢。 “守着她。” 阿糖已经失踪两天。 顾家兄弟坐在阿糖房间内,望着彼此的黑眼圈,蹙眉打坐。 “我受不了了!”顾准陡然跳起来就要往出走:“我现在就带兵去蓝照国,炸了谢芳宁,将阿糖带回来!” “顾准!”顾铭跟着拉着他,也是一脸的着急难过:“我们好不容易才将□□送进蓝照国内,现在公子宇和爹都不在,你我若是惹出乱子,不仅牵扯天下第一关的所有人,更牵扯到芮唐国的安稳!到时候满门抄斩,更别提去救阿糖了!” 顾准愣了半天,用力挠挠脑袋,眉毛眼睛皱在一起喘着粗气哼了一声。 越柔的春风,越像是抽在顾准良知上的巴掌,他丢了朋友,他没有资格享受这春天的美好。 半晌,顾准咬牙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当时应该确认她在车里,再走的!她,那么好!” “是啊,有谁能做到牺牲自己,救了那么多孩子。”顾铭说到这里,也用袖口擦擦泪水。 半晌,还是顾铭长叹一口气,咬牙起身:“我现在就去向公子宇和爹请罪,希望他们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两兄弟踌躇烦恼之际,北陌国质子时寒鸷忽然从院落门口进来,向顾家兄弟做了个揖:“顾家小友,好久不见,多有想念。” 瞌睡正好找到了枕头——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抓住时寒鸷的左右胳膊:“就你了!” 听闻公子宇侍女阿糖失踪,北陌国质子时寒鸷也是一脸的哀叹和担忧:“这位阿糖姑娘我是见过的,是个英勇可爱的妙人儿!不过正如顾铭所说,正是三国关系尴尬时,我们这样贸然闯入,恐怕不妥。” “那怎么办?”顾准嘴唇被咬出血,两手互相揪着一起怀疑打量对方:“这点小事你都犯难,想来北陌国能力也就这样了!也罢,我去找公子宇——” 正是焦心忧虑之时,顾准也不再估计嘴上功夫,反倒嫌弃对方浪费自己时间。 “等等等等,”时寒鸷并没有在意顾准的冒犯,拉着顾 分卷阅读32 准的胳膊叹了口气苦笑:“我的好弟弟怎么如此着急,我的意思是蓝照国皇宫内有我们北陌密探,我且去打探一番。” “好好好——” 眼看即将拨开迷雾见晴空,顾准不由自主的捧着时寒鸷拳头,放在自己胸口拍拍,红着眼睛:“求你了。” 望着时寒鸷的背影渐渐消失,顾铭心中蓦然升腾起一种浮躁和不安。 半晌他还是从马厩拉出一匹战马,飞身而上和顾准打了个招呼—— “此次你我二人有罪,将你我罪责交由旁人去补救,终不是男儿所为。前有时寒鸷筹谋,我去找公子宇接应,用最短的时间将阿糖救回来!” 请君入瓮(03) 内城镇守官府上大厅,公子宇和顾帅位居上首,挺背端坐接受一波又一波下属的举杯敬酒。 公子宇面无表情的抬手喝了一口酒,异瞳缓缓打量镇守官下属的神色不同,在场官员分门哪派便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 喝完,听完,他微垂眼帘,并不表态。 “三皇子,若您沉醉,不如小女带您去休息吧。” 夜幕微沉,橘黄色的夕阳笼罩在屋檐,给檐角上的镇宅兽披上了暖衣。 镇守官和家中嫡女使了个眼色,姑娘轻轻走到公子宇身边递上一盏边关绿茶。 公子宇回身接过,忽然想起若是阿糖,一定又是没话找话赖着自己陪她了解天下第一当天见闻。 他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迎着夕阳向天下第一关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阿糖今天吃了几碗饭?” “公子——” 门口传来策马疾驰的长啸声,所有人的目光循声探寻—— 一道青色身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半跑半飞:“顾家军顾铭有急事求见公子宇,顾帅——” 在场所有人停下手中动作,手掌已经覆在武器上,心中警铃大作,只等顾帅军令一闪,边关烽烟缭绕。 公子宇身影一闪,于院中抓着顾铭的手腕,向下一压,两人落在院中。 所有的劳累着急以及心中惊恐的负罪感,随着顾铭手腕受到的暖意,起伏不定的胸口这才逐渐安稳。 顾铭灰头土脸望着公子宇信任等待的眼神,刚说一个字,喉咙仿佛被什么堵着,低头不敢面对那双透亮的眼眸:“公……公子,我们对不起你,阿糖被蓝照国谢芳宁抓去了——” 空来一只手狠狠的掣于公子宇的心上,揪的他喘不过气。 连呼吸都要用尽力气。 他顿了一下,蹙眉怀疑自己听错:“什么?阿糖……阿糖不是在府里,短短两日,怎么会和谢芳宁扯上关系?” “这……”顾铭眼神闪躲,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半晌用力垂下肩膀叹了口气,直接半跪请罪:“我们想趁着您和顾帅不在,将火(药)藏至蓝照国皇宫。阿糖随我们一起,为了救二十个被关押的孤儿,被抓了。” “她被抓,你们呢?!”公子宇语调阴冷,袖中手掌一转,银鞭把手已经随袖落入掌心,狠狠握紧。 他身形未动,言语也未曾波动,甚至眼神也依然与世无争。 空气中却弥漫着悲伤的压迫感。 觥筹交错的热闹和快乐仿佛被收进了无声的口袋,就连举杯的手腕,也感受到了千斤力量,无法抬起。 半晌,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武器:“走!” 顾铭干裂的嘴唇用力咽咽喉咙,乖巧的随着公子宇转身—— “等等,”未等两人离开,顾帅跟着出来抬起胳膊拦住两人去路:“我们摸黑偷袭蓝照国本就已是死罪,现在还要大张旗鼓去救,岂不是给了对方扰乱边境的理由吗?!不可!” “那怎么办?阿糖她……” 顾帅站在两人面前,高大的身影将顾铭罩在身下,脸色微黑,话音铿锵自带十几年来不许质疑反抗的压迫。 顾铭深吸一口气想要辩驳,触及顾帅藏于身影之中的眼神,低头抿抿嘴。 半晌,跺跺脚,眼圈已经发红:“顾帅,且不说她不是我们顾家兵士,就算是我们顾家军,正因为他们的牺牲换来我们功成安定,我们更加不能就这样安心喝酒,将个人的奢靡放置于一人身上,尤其是一个姑娘身上!” 未等顾帅回应,公子宇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一声马啸长鸣,只留下冷冷一句话随风飘来:“我的侍女,我自己去救。” 蓝照国内。 黄昏的光慢吞吞的,攀着窗檐,一步一步攻占屋内城池。 白色衣角顺着金色的光,大步走进屋内,惊扰了静慢时光,光影落在地板上轻轻摇曳。 熟悉的脚步声从谢芳宁的背后传来,趴在桌上歪着身子喝闷酒的谢芳宁循声瞥了一眼,第一次没有主动迎上。 对方察觉谢芳宁情绪不对,脚步声停止。 谢芳宁身后男人眼神在屋内快速检视一巡后,重新打量谢芳宁:“你骗我。 分卷阅读33 ” 她眉间一蹙—— 他害了自己一辈子,骗了自己一辈子,现在反倒说自己骗他? 半晌她又想笑—— 先生的每一句话每一声音调,都是一颗糖坠入自己心中,溅起的浪花都是甜的。 就算溺死在他营造的甜蜜中,谢芳宁也是愿意的。 “先生,这么多年,你没话要对我说吗?” 谢芳宁站起身面对先生,身上衣衫抖落,那些和阿糖一模一样的伤口特征被她标出来—— 她肤若凝脂,骨若青竹,黑发如海藻瀑布一般坠落锁骨。 黑眸红唇,她原本就很好看。 先生漠然的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陡然不耐烦的甩甩手:“你不听话。” 最后一个话字刚刚出口,先生暗中运气,袖中五指劲瘦转了个圈,向谢芳宁用力一挥—— 谢芳宁睁大眼,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排山倒海的气场恶意满满朝自己面上倾灌。 “再有下次,以后不要你了。” 先生丢落最后一句话,抬步离开了房间。 金色余晖带着暖意,顺着屋内谢芳宁洁白的脊椎,一柱一柱扶着她,徒劳的想暖热她。 惊魂未定的谢芳宁捂着自己的脸,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地上。 她对阿糖做的,先生十倍惩还。 “公子……” 潮湿阴冷的地牢内,一阵外面的清冷气流吹起阿糖长发,半昏半迷中的阿糖努力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白色身影潇洒风流朝自己飞来,口中呢喃着公子宇的名字,重新垂下头脑袋。 之前听着鸟鸣在书房听课的时候,公子宇看到阿糖用尽全力只能眯着眼睛和自己说话,拂袖坐在桌前不理她。 还是阿糖苦着脸委屈解释:“公子,我真的很累,昨晚做梦有人追杀我,我在梦里将城里跑了两圈,出了一身汗……” 一定是这样,阿糖感到身体失重了一下,滚烫有力的臂膀保护着自己。 她的脸贴着干燥舒服的布料上,中药人参的味道甚是好闻。 之前的伤痛是个噩梦啊。 原本紧锁眉头渐渐舒展,她下意识双手攀上怀中人的脖颈,在对方漏在外面的皮肤上,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了……” 抱着她的臂膀顿了顿,她听到了男人一声叹息,额头感到潮湿柔软的触感。 巨大的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 北陌国质子府内。 时寒鸷坐在书桌边,右手拳头撑着额头蹙眉小憩。 一阵鸟叫声从窗前划过,惊醒梦中人。 他突然睁开眼睛,眼角渗着血红,像是覆上一层杀气。双拳捶在桌面急促贪心的呼吸,时刻保持战斗姿势,不多时,已是满头大汗。 窗外绿树新芽,随风摇曳。 半晌,阴鸷可怖的眼神渐渐恢复往常的黑白分明。吸气吐气之间提醒着时寒鸷自己此时在何年何月何地。 这么多年他只做了一个梦。 十二岁的少年被家人故意抛弃,负气光着脚穿着薄衫从深山往家的方向走。 一步,一步。 等到他意识过来,抬起头,四下早已荒野无人,灌木枯叶间隙藏着不怀好意的光亮和偶尔野□□流的咕咕声。 脚下刺痛提醒他此时的凶险。 天空开始飘雪。 脑袋比少年身体还要重,他垂下头,瞪着自己的马尾黑发,迷迷糊糊趔趔趄趄向前走,身后白雪被他踩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准备扑进天地纯白时,远方飘雪之中,出现一袭红衣少女。 她提着裙角跑到少年面前,将自己红色狐裘披在少年肩膀,将少年冰冷的脑袋贴着自己滚烫胸口—— 湿润温暖的红唇贴着他的额头轻声絮语:“别怕,我带你回家。” “你是谁?” “谢芳宁。” 从此,时寒鸷长梦,不曾醒。 “这是哪里?” 阿糖躺着翻了个身,脸颊伤口蹭到枕头,被疼痛刺激一时无法分辨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手掌划过冰凉丝滑的床铺,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家。 “你醒了?” 听到阿糖醒来,时寒鸷立刻收回沉迷中的眼神,转身来到阿糖床边。 不等对方说话,他抬手覆在阿糖的额头测试温度:“嗯,还有点烫。” 直到四下环顾三遍且偷偷用力掐腿三次,痛到龇牙咧嘴,阿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别着急起身,”时寒鸷并没有在意阿糖夸张的瞪着自己的眼神,温柔道:“你受伤了,需要静养。我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豆腐脑,吃一碗就睡吧。” “???” 修长手指为阿糖掖了掖被角,习惯的手掌覆在她的肩膀处,对于她满眼问号,轻轻拍拍似笑非笑:“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阿糖眼神随着对方手指的方向而 分卷阅读34 转动,听到对方这么说,她用力眨眨眼,叹了口气。 抬起头迎着时寒鸷撇撇嘴一颗眼泪落下来:“所以我又成了北陌国的战俘,是么?” 我要回家(01) 守城将士站在城墙上眯起眼睛,望着西边夕阳耀眼,回身摆摆手:“准备关城门——” “等等——” 随着一声长喝,一前一后两匹烈马飞驰入关,守城将领立刻回身望着城内方向,心脏陡然卡在喉咙间,唯恐误放敌军入城。 长鞭笞打马背,身后衣带如彩旗飘扬,扬起层层黄土。 一白一青两个身影转了弯,很快消失在街角。 “那不是,公子宇和顾家二少么?”守城将士蓦然心下烦躁,手掌覆在城墙上蹙眉远眺:“难道战事将起?” “时寒鸷走了多久?” 听到街角马蹄飞奔,等待多时的顾准从大门口冲出来,发觉是公子宇和顾铭,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未等他道歉认罪,听到公子宇的问题,垂下脑袋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大……大概……四个时辰了。” 来时路上,公子宇已经精分成两个自己。 理智的公子宇盘算,阿糖无意被蓝照国扣押,对方若知道她是自己的侍女,一定会利用她来对付自己,说明暂无性命之忧。 ——与此同时感性的公子宇又恨不得立刻赶至蓝照国:就怕万一阿糖死脑筋,怕牵连自己牵连芮唐,死不承认。若是惹恼谢芳宁,用刑怎么办?要是她疼怎么办,留疤怎么办? 理智的公子宇早已料定,北陌国质子野心勃勃绝非善类。之前挑拨芮唐和北陌一起联手拿下蓝照被自己拒绝,如今时寒鸷不计前嫌积极周旋筹划,莫不是他早就在蓝照国内安插人手,走的是顺水人情却要自己记下这笔大恩? ——感性的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回身瞪了可怜低头搓手的顾家兄弟:都怪他们! 顾家兄弟思路早已痴懵。哪里知道,从镇收官家宅至塞北侯府,公子宇已经事情进展策划的差不多,只等执行。 “那我们和您一起——”顾铭凑在公子宇身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 “不必,”公子宇抬起右手,慢慢打量顾家兄弟,又气又怜。背后青丝随风飘起,眼神冷冽:“将顾家兄弟绑在树上,若阿糖一日不回,一日不放。” 在场其他侯府下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近身:那可是顾帅亲子啊—— “若无人上手,我就自己来——”公子宇作势撸袖:“按我的力道——” “别别别,我们自己来,自己来——”顾家两兄弟对视一眼,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不多时,两兄弟肩并肩被绑在院中梧桐大树下,顾准声嘶力竭喊道:“您赶紧救阿糖吧——” 喊完,两兄弟额头相贴,眼皮打架,院中鼾声大作。 最好的挣扎,就是一动不动听天由命。 阿糖在丝滑柔肤的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睁大眼睛欣赏北陌国质子在屋内发扬服侍行业的最高精神。 清晨日出,时寒鸷为阿糖打开窗。 黄昏日落,时寒鸷为阿糖关上窗。 一日三餐,餐餐不同,送至阿糖唇边,甚至连鱼刺都用银筷细心为阿糖挑出来,白肉银筷,干净新鲜。 “你有伤在身,不能吃太多海鲜。”喂了一口,时寒鸷向后看了一眼,便有下人上前换下。新的碗里便是人参鸡汤小碗,米饭扣在中央,冒着滚烫热气。 望着汤泡饭,阿糖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汤泡饭?!” 时寒鸷嘴角轻扬,语调温柔宠溺:“年少晚上睡不着去厨房偷吃。你踩着小凳子站在锅台边将厨房里有的东西全部扔进锅里煮熟,浇在米饭上,最是暖胃。” 听到对方又说以前的事情,阿糖勉强冲对方笑笑,低头蹙眉哀叹:这个帅气的小哥哥看起来衣食无忧,怎么脑子就是不好使呢。 每次见面都要问“你今天有没有想起我是谁”。 直到阿糖挪至书桌前,提笔写下“恩公时汗止”得意洋洋拿给他看:“我不仅记得,我还会写呢。” 对方才无奈摆手放弃。 “时公子,”阿糖望着对方将自己没有吃完的剩饭毫不介意吃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看:“我在府上打扰了几天,还耽误你做自己的事情。其实你能不能帮我给我家公子送封信,让他来接我?” 说完,看到时寒鸷脸色瞬间发暗,阿糖立刻加了一句:“我明白,我会写清楚让他多带点钱。” “你当我什么人?!”时寒鸷将碗狠狠放置手边托盘,碗底随放碎裂。他将怒气压制在最小的音调,冷笑一声:“你家公子若真是在意你,为何你消失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来寻你?” 一句话如寒针直接刺中阿糖心窝,针尖带着倒刺,将她所有的自卑胆怯恐惧全部带了出来。 怎么忘记了,原本公子就要赶她 分卷阅读35 走,若不是自己死皮赖脸,此时的自己恐怕就不知道在哪家酒楼下面蹲着了。 可是,可是千字文还没有学完,武艺也没有精进,就连有春天味道的豆腐脑,也还没吃够。 恐吓有了效果,时寒鸷冷笑一声:“我家中尚有余粮,若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 阿糖抬起眼望着对方,轻轻一眨,撇撇嘴眼泪已经下来:“可是,可是你这里,不是我家啊。” 有下人躬着腰迈着步子凑到时寒鸷身边,小声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时寒鸷面色异常,眼神闪烁。他摆摆手:“让他在大厅等着。” 说完,他如常柔和喂给阿糖一颗糖,手指触在她湿润柔软的嘴唇,染红了时寒鸷脸颊。 “把药喝了才会好的快。”半晌,时寒鸷别过脸,勉强平息自己颤抖呼吸。 说完,时寒鸷轻轻摸摸她的脑袋,修长手指绕过她的黑发,恋恋不舍离开:“只要阿糖愿意,这里就是你家。说起来还未曾问过,阿糖姑娘可有婚配?” “我——”一口药汁不等咽下,阿糖被对方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噗了一声,鼻涕药汁一起喷在时寒鸷的脸上。 “抱歉——”阿糖脑袋涨红如猪头,狠狠眨眼生自己的气,伸出手想要帮对方擦擦脸。 然而手腕却被对方拉住,快要隐忍出内伤的时寒鸷五指扣住阿糖手腕,将她的身子拽入自己怀中。 两人呼吸交错在彼此的脸上,身影落在彼此透亮眼眸中,她身上有着好闻的香气。 时寒鸷仔细打量着梦中才会见到的面容,清澈的眼眸中映着自己的脸—— 他不由自主的薄唇轻抿,凑近阿糖饱满唇边,呼吸落在她的唇瓣上:“阿糖姑娘觉得在下怎么样?” “时寒鸷——” 不等阿糖说话,前院传来声声呼唤。 时寒鸷脸色一变,转身衣角飞舞,人影已经从屋内消失。 阿糖探身眼神跟着时寒鸷离开,这才倒在床铺上,长长吁了口气。 随即又想起什么,边摸着伤口边哀叹:“公子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吧,三天没有见,他会不会把我忘了啊?” 时寒鸷背着手从内院来到前院大厅,似笑非笑的扬起下巴:“三皇子。” 背着手打量周遭的公子宇循声转过身,挑眉打量一番道:“你还记得我是芮唐国三皇子。” “目前皇宫内夺嫡之战烽火正起,三皇子激流勇退,伺机而动。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下佩服至极。”时寒鸷胳膊搭在腰间,冲对方低头作揖:“不知三皇子此时登门拜访是有何事要商谈?” 公子宇面无表情打量着他,目光如剑,恨不得在他心中戳出蜂窝。 “我的侍女阿糖,你之前不是说帮我寻找,可有消息?” “啊,对对对。”过于心急藏匿阿糖,过于心急想要赶公子宇离开,反倒一下子令对方扒出自己逻辑硬伤。 时寒鸷别过身用拳头捶捶额头,偷瞄公子宇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实在是抱歉,我的人从蓝照国内带来消息,说那位姑娘——” 本想干脆说出阿糖已死,断了公子宇的念想。 然而一来,他没想到就算是扯谎,自己也说不出口阿糖去世的消息。 另外,他还没时间去推敲公子宇失去阿糖,会对蓝照国做什么。 此时赶他离开,留给自己筹谋时间才是最重要。 “——那位姑娘怎么了?”公子宇上前一步伸出手拉着时寒鸷的胳膊,刚刚凑近便闻到对方身上一股伤痛中药味道,他才发现时寒鸷的衣领胸前,棕色药汁如泼墨一般松松散散。 时寒鸷低头轻咳一声:“我的人说,那位姑娘此时却是被扣在蓝照国内,目前谢芳宁看的紧,待过两天有机会便可救出。您别担心,在家好生等着就是。” 公子宇微微蹙眉,只觉对方此时颇有隐瞒—— 明知公子宇有求于人,一开始不等公子宇知道时寒鸷便挺身而出,此时突然一点兴趣都没有…… 除非是阿糖已经在他手上,他根本不着急,只等公子宇开口求人! 想到这里,公子宇站直身体双拳紧握,一字一句道:“把阿糖交出来。” 时寒鸷背着身子,叹了口气:“公子宇,既生瑜何生亮?” 不等说完,白色身影已经冲了过去—— 杀气扑面,时寒鸷眯起眼睛严阵以待。 他身子一扭,抬起胳膊一掌将对方冲来的胳膊拍离,反向扣押对方手腕,将其拉低至自己膝盖,抬起膝盖朝公子宇的面门撞去—— 我要回家(02) 公子宇没时间和对方切磋,掌心一转鞭把落在手心,眼中杀意泛起喉咙轻滚,随意侧身,闪过对方袭击。 却在回身瞬间,银鞭一闪—— 时寒鸷身影尚未回落,胳膊停滞,低头才发现对方的银鞭不知何时缠在自己身上。 分卷阅读36 未等他反应过来,地上白衣公子负气一挥—— 青衫先生身子随胳膊受到的邀请,被公子宇甩在灰瓦屋顶上,衣衫随黑发在空中凌乱,连退五步才仓皇停下。 “公子?” 阿糖坐在房间喝水,听闻屋外走廊人们脚步匆忙,想来是遇到什么事。 还未歪头思量是否要去看热闹,只觉屋顶上有人跳舞,层层灰尘被震动落在阿糖面前茶杯之中。 阿糖微微蹙眉,转眼听到银鞭在空气中甩过的声音—— 幸福来得太突然! 公子宇迈出一脚刚准备乘胜追击,时寒鸷身下屋内木门打开,阿糖拖着半残的身子抱着门口圆柱冲他挥挥手:“公子,我在这里!” 眼见公子宇准备出手继续,时寒鸷心下一慌,眼神瞬时软了几分,默默退了一步。 “阿糖。”公子宇眼中杀气瞬间熄灭,整个人随着温柔的声音变得和煦可亲:“玩够了,我们就回吧。” 阿糖点点头,乖巧的抬起万斤重的步子,努力向公子挤出一个微笑,慢慢朝他走去。 白衣下伤口处渐渐沁出红花。 公子宇开始只当她又在调皮,离得越近心中越发担心,不由得上前一步,扶住她。 触及公子宇的衣服,满脸汗水的阿糖心满意足的脚下一软,扑在了公子宇的怀中。 被两人遗忘的时寒鸷倒在屋顶,别过脸翻了个白眼。 “阿糖?——”发觉怀中阿糖比以往更瘦,他用力握着她的肩膀。 “你能不能轻点,阿糖姑娘在谢芳宁那里受了伤,需要静养。”眼看好不容易有精神的阿糖再次昏倒,时寒鸷也跟着从屋顶落下,来到公子宇身边握拳心痛道。 公子宇抬起眼,看了时寒鸷一眼。 眼神中清晰传达出:老子不稀罕现在继续揍你,赶紧给老子找辆车带阿糖回家。 时寒鸷抿抿嘴,下意识伸手在胸口摸了摸,抚平受到的惊吓。 “先让我这里的人帮阿糖姑娘换下衣服,另外——”时寒鸷眼神落在阿糖身上,充满了疼惜。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眼眸真诚清澈:“我没有说她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谢芳宁下手太阴狠,以您和谢侯爷的关系,与其让您知道而不能报复,和您根本不知道不去报复,是两回事。” 时间紧迫,公子宇低头望着怀中面色苍白,抱起她先进房。 听完时寒鸷所说如今谢芳宁所作所为,公子宇眼神落在被床帘挡住的阿糖,本想重重捶桌,抬起手又怕吵到阿糖,耸起肩膀深吸一口气,随着徐徐呼出慢慢道:“谢侯爷是我见过心胸最磅礴澄明之人,若他知道谢芳宁如今成了女魔头,不知道该多伤心。” 时寒鸷倒了杯茶递给公子宇,抬起眼打量着对方的反应:“那你呢,是为了公义杀了她,还是跟随旧情收了她?” “——公子您和那个坏人早就认识吗?”听到谢芳宁三个字,原本安静换衣的阿糖想起置身于囚禁千人的超级广场,想起那些焚烧尸体的味道和黑烟,不由得浑身颤抖用力抓着床帘就要起身:“她抓了好多人杀了好多人——” 公子宇抬起眼看到阿糖衣衫凌乱,心脏差点爆炸,瞬间抬手掌风将她打入床帘内,耳朵通红。 再次抬头触及时寒鸷打量自己的玩味眼神,他长叹一口气:“质子可有好提议?” 时寒鸷两手摊开,扬扬眉毛起身做了个揖:“时寒鸷代表蓝照国被俘臣民谢过三皇子主持公义换来番邦安宁。” 从马车下来到房间还有长长一段路。 阿糖伏在公子宇的背上,将脑袋蹭在对方脖颈,鼻尖嘴唇贴着公子宇的颈窝狠狠吸了口气。 闻到熟悉的味道,侯府特有的树香也随风袭来,阿糖满意的哼了一声。 软软的酥痒落在脖间,毫不客气要往胸口窜。 正在走路的公子宇停下脚步,身子僵直—— 他吞下原本想说的话,红着脸狠狠叹了口气咬牙道:“你一定是某只狐狸变的——” “公子,我有婚配吗?”阿糖总有自动屏蔽公子宇嫌弃自己的功能,忽然想起时寒鸷问自己的话,躺在公子宇的背上脑袋蹭来蹭去玩。 “什么?!”公子宇忽然认为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有道理的,这个阿糖只要出门回来怎么总会问些奇怪的问题。 不用看就猜到公子宇现在一定是扬着眉毛一脸鄙夷,阿糖晃着脚真当公子宇的胳膊是秋千,额头贴着公子宇的背:“那个时公子问我的,说是没有的话可以——哎呀!” 未等阿糖说完,公子宇用力将撑着阿糖的胳膊向上抬了一下,蹭到阿糖伤口,痛的她脑袋顶着对方,不敢出声。 “忘了吗?之前你签的契约!”公子宇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等你学到我大半生功力,到时候本公子给你找个好婆家……” 乱七八糟聊来聊去,原本身体就虚弱的阿糖更加瞌睡。 她皱着眉头,半哼半咿,潜意识学习时寒鸷说的:“公子,你觉 分卷阅读37 得我怎么样?” “你?”公子宇推开门,背过身将她轻轻放在床铺盖好被子,凑近她的睡颜,做了个鬼脸无奈又宠溺摸摸她的脑袋:“你当然是世间最赖的——” 眼神落在阿糖额头被谢芳宁划过的伤口和割断的头发,公子宇心情复杂,默默退出房间。 刚出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公子宇微微一愣。 “侯爷?” 顾帅背着手站在阿糖房间外,不知道等待公子宇多久。 公子宇眼波流转猜到对方恐怕是介怀自己对顾家兄弟的惩罚,抬起头准备解释:“顾家兄弟的事——” 未等他说完,顾帅倒是爽快的挥挥胳膊:“无碍!年轻人就算是挨打受罚,也是年轻的回忆。此次我来,是邀请三皇子和我一起聊聊。” 两人一起散步到侯府之外,半晌顾帅只是走路。 公子宇打量周围抱着各种石块包袱匆匆经过的士兵,奇怪道:“他们那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 顾帅跟着他侧身打量士兵,微微一笑淡淡解释:“每年四五月塞北这里要有一段时间的沙尘暴。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大家开始牢筑攻防。” 未等公子宇点头回应,顾帅抬手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上城墙:“三皇子,算算日子,您来了一段时间,有何计划,可否分享给老朽听听?” 公子宇双手覆在城墙被夕阳晒的微暖的石块上,望着远处夕阳外的蓝照国—— 这边的天下第一关内,每个人神采奕奕,总有重新开始每一天的勇气。 而那边,总是笼罩在黑雾之下,人心惶惶。 半晌,公子宇开口:“顾帅,你的病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顾帅瞪大眼睛,抖着嘴唇想问,半晌又觉得问来无意义。只能长叹一口气,低头轻轻拭去城墙石块上的砂砾:“老臣当年愧对谢侯,替了谢侯的缺,却没有好好守着天下第一关。当初的妇人之仁,放虎归山,害了多少无辜生命!” “是,”公子宇点点头,回过脸望着顾帅:“我和您一样,总觉得,她是谢侯的故人,想要谢家在这世上留个念想。又觉得,祸害的是蓝照国,若她有能力,接了蓝照国也未尝不可。如今……” 想到阿糖,想到那些被救回来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回身望着顾帅:“顾帅,我想回去。” “你要走?” 公子宇点点头,迎风眯起眼睛,长发衣摆随风飘动:“北陌国质子时寒鸷一直在鼓动我与他们合作,想要借此将北陌国的地盘伸入我芮唐国。既然如此,我何不奏请圣上添置精兵武器,蓝照国已落入我朝旧部谢侯之手,我们也不过是正常接手而已。” 若非不做,一旦要做,公子宇从来就要做到万全。 顾帅随着他眯起眼睛,远处塞北风沙如妖怪张牙舞爪,扑面而来。 半晌,顾帅深吸一口气点头:“您能沉得住气,能有收获,比老臣钓的鱼大。” 听闻对方忽然说到关于钓鱼的事,公子宇诧异留心—— “您选的鱼竿,您挂的鱼饵,也是您选的位置,老臣钓上的大鱼都是从您手上接过的。等到有一天老臣真的钓不动,甩不动了,身边也有人接替。” “不过,”顾帅说完,又想起什么:“您这一来一去恐怕至少三个月时间,这其中若是蓝照国进犯——” 公子宇挺身扬起下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顾帅慢吞吞的跪在地上,拜了一拜:“臣誓死守卫天下第一关!” “顾帅,您——”公子宇没想到对方忽然以命为誓,倒退一步托住顾帅的手:“您快起来,有我在,一定要让您看到顾家兄弟当爹的样子。” 国事当前,两人没有了前期的介怀,两手覆在彼此肩膀,长长的吁了口气。 “那,阿糖姑娘——” 应试(01) 听到阿糖的名字轻轻从顾帅的口中念出,对于旁人来说只是名字而已。 公子宇耳尖却莫名烫了一下,像是有人在心上划了一道,心上便着了小小的烛光。不由自主的清清嗓音,修长手指落在城墙上,蓦然的缩了一下。 一路走来,公子宇握紧双手,在豺狼虎豹虎视眈眈中持械突围过。也蒙着双眼,从人们面善心恶伺机而除中勉强保命过。他习惯了孤身一人,现在渐渐习惯身边有人依赖,却竟然没有替她想过——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她可曾愿意? 半晌,公子宇长叹一口气:“世间险恶我看的累了,阿糖就不必再看了。她……待我从京城回来,自会好好安置。” 大事,自有高端上层人士担忧。 像阿糖这样的基层小姑娘,也就是倒在公子宇的书房里描描字看看画本消磨时间。 窗外忽然闪过一束野花。 淡淡花香从窗外蔓延进来,阿糖胳膊搭在桌上撑着快要睡着的脑袋,眼睛随着花朵消失的方 分卷阅读38 向望去—— 接着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 原来是某些人做了坏事准备来请罪的。 阿糖憋着笑,别过身背对窗户坐着,仿佛对面前倒着拿的书本突然有了兴趣。 顾准蹲在公子宇的书房门口,负气将手中野花扔掉,对顾铭摇摇头:“不行,这花又不是吃的玩的,阿糖怎么会喜欢。你消息来源是不是有偏差?” “不可能啊,”顾铭捏捏有些干的嗓子,歪着脑袋和顾准蹲在一起皱眉怀疑自己:“以前战瑶姐姐每次生气,都是这招。一送花就笑了。” “啊!”说到这里,顾准忽然惊叫一声,伸出手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送花只对美女有效果,像阿糖那种层次的——” 一阵寒风刮过,顾准从顾铭恐惧的眼眸中察觉到了强大的求生欲,吞下原本想说的话:“当然要在醉仙楼大吃大喝才……才可以。” 顾铭望着顾准脑袋上方,疯狂点头。 等到顾准仰起脸,迎上阿糖低垂的眼眸——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另一个世界,晶莹剔透,带着无限的吸引力,像是要将顾准藏进去。 顾准不由得失了神。 “你们刚刚说什么?”阿糖趴在窗檐上,怀疑的望着两人:“我怎么听说有人要请我——” 说到这里阿糖抿抿嘴,眼神一飞,冲两人做了个鬼脸:“大吃大喝一个月!” “这个……”所谓敲诈和道歉之间,隔了很多顿的满汉全席。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齐齐抱拳冲身后阿糖躬了躬身:“对不起,告辞!” “哎——” “阿糖姑娘,您尝尝这块烤鸭皮,酥脆可口,配上白糖,甜过蜜饯!”顾准苦着脸擦擦口水,用筷子在满满一桌菜肴前夹取好吃的放在阿糖面前的盘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阿糖跟着夹了一块,扬眉点头给了个大拇指。 “阿糖姑娘,您尝尝这颗芥末鸭掌,无骨鸭掌,配上芥末,潸然泪下!”顾铭低头检查荷包余额,用筷子在满满一桌菜肴前夹取特色菜放在阿糖面前的盘中,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阿糖跟着咬了一口,瞬间皱眉捂着鼻子和嘴,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醉仙楼的全鸭宴算是关内最出名也是最昂贵的餐品,阿糖这一敲,顾家兄弟半个月的月钱便飞入了北陌国质子时寒鸷开的酒楼账房内。 鸭肉卷,鸭架黄瓜枸杞汤,还有鸭雀包,拔丝鸭笼。 每一道菜除了味道好吃,样子颇为用心,价格更加高等。 阿糖嘴巴填的满满的,挥舞着拳头投降:“真的太好吃了!” 看到顾家兄弟可怜又心痛的表情,想起公子平日对自己的教诲,阿糖叹了口气挠挠脑袋上快要愈合的伤疤:“好吧,就今天一次,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我就知道阿糖你最可爱了——” 两兄弟瞬间像是受到了特赦,整个人从无形枷锁中挣脱,又恢复了平日的青春活力。 想起什么,顾准又停下来期待接到批准:“那我们可以吃吗?” 阿糖无奈的歪着脑袋撇撇嘴蹙眉:“我又不是猪,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我就知道阿糖你最好,”顾铭含蓄的笑笑,瞄准早就盘算好的烤鸭皮咽了咽口水。 “对了,那些小孩子怎么样了?”吃吃喝喝之际,大家说着闹着笑着分享着,就连那些伤口的微痛,眼角眉梢的细纹,也都是人生一战的胜利品。 “都已经归入我们顾家军的预备队,”顾准舀了满满一碗鸭骨髓的白汤放在阿糖面前,随口接话:“孩子们浑身是伤,饿了好几天。要不是你,再迟几天真的……哎。” 顾铭低头在鸭汤锅里舀了半天,一块鸭骨髓都没有找到,瞪着眼睛望着阿糖的碗里成山的骨髓,忍俊不禁掌握了顾准的秘密。他乖乖舀了一碗清汤一口喝完:“我和顾准决定,先让他们养好身子,到时候教书写字再学学武艺。等他们有了自立能力,若想走便在关内做点小生意。若想留下,也可以。” 阿糖跟着点点头:“如果需要老师,我也可以——” “好——” “你?”不等顾准说完,顾铭下意识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说到这,你是不是有件事忘了?” “什么?” 顾铭微微蹙眉,手指在桌面上不由自主的轻轻敲敲,眼神落在其他酒桌喝酒聊天人身上—— 阿糖随着他的眼神望去,无奈的摆摆手:“我不喝酒。” “不是,”顾铭挠挠脑袋,皱眉半天,突然拍了拍桌想起来:“你是不是马上要到一个月考试期了?!” 从今天开始,阿糖已成阿焦虑糖,简称焦糖。 “公子,我最近表现这么好,可不可以不要考试,直接留下呢?” 夜已深,阿糖从屋外闪身进来,坐在距离公子宇最远的椅子上轻咳两声揉着额头:“自从上次被谢芳宁伤害,我现在浑身使不上力,都变笨了。” 分卷阅读39 听到谢芳宁三个字,正在写申请军备奏折的手顿了顿,公子宇望着阿糖局促不安扭来扭去,浑身上下充斥着快问我快问我的身体语言。 真没想公子宇没有回应自己,阿糖有些失望。 她换了个距离公子宇近一点的椅子,趴着椅子把手歪着身子装可怜:“我本来基础就差,上次为了救那么——多的小朋友,都流血了!” 说到这里阿糖夸张瞪眼指指自己的伤口:“就不能打个折吗?” “阿糖!”原本就心烦阿糖去留的公子宇板着脸厉声喝止:“之前你受伤我没说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 阿糖被对方陡然的怒气吓了一跳,呆在椅子上不敢说话。 “我带你来到侯府,你欺负季先生,害死打鸣鸡导致全府迟到三天胖了几斤,调皮捣蛋顾帅都得全军通报你,趁我们不注意更是跑的没边去蓝照国送死,你——” 开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公子宇越说,心中越是激动,他狠狠的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般指着对方:“你让我如何放心你!” 阿糖的脸越来越红,随着公子最后一喝,她两腿一软跪在对方桌前。 再次抬起脸,眼泪顺着脸颊掉在地上。 看到公子宇也是红着眼角,眼中是真正拿她放心上的在意。 阿糖楞了一下,好像心中被一把钝刀撕磨着,揪着痛着,眨眨眼想着可以止泪,没想到随着回忆泛滥,鼻涕眼泪止都止不住。 日子过得太快,阿糖都忘记,当自己来侯府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明明,好像才来了几天而已。 相遇时有多开心,就有多么恐惧分别。 “公子,阿糖错了,”阿糖这次是真的伤心,她哭的抽着肩膀痛:“不就是背诵古文,不就是练武而已,阿糖可以的,公子你不要放弃我——” 公子宇也没有想到,自己对阿糖,哪里是主仆,完全是兄妹的关爱—— 看到对方哭的梨花带雨,公子宇又有些内疚。 他走到对方面前,从怀中掏出手绢,帮阿糖擦拭泪水语气又软了下来—— 后来有很多很多次,他后悔了很多很多次,每次都着了癞皮糖的当,以至于自己更多次更多次的沦落。 “学过了不行,和你根本偷懒不学是两回事,只要你认认真真,一定可以,我最相信你。” “公子。”阿糖眨眨眼,豆大的眼泪落在脸颊。 公子宇刚抬起手,对方打了个喷嚏,一颗硕大的鼻涕泡在两人之间炸开。 “呃……” 阿糖从对方手中拽走手绢,哭的更伤心。 ——什么时候可以在公子面前闪闪发亮呢? 好想快点长大。 “阿糖,你是中鸭毒了么?” 听说阿糖重新上早课,顾准天不亮就已经抱着书包躲在门外催促,看到她肿成青蛙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阿糖没想到哭也是一门体力活。 全靠意志力,勉强让身体剥离床板,脖子撑不住脑袋行尸走肉般的冲出房间,抵在了顾准的背上:“时间怎么这么慢,我觉得我已经起床一年了,怎么还没开始上课?” 应试(02) 学堂之中,季先生摇晃着手中书卷,咿咿呀呀教导学生们史书礼教。 顾准坐在书桌前手扶着书本,身子微微后仰越过并排的顾铭和其他学生,望着靠墙角落里的阿糖。 阿糖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用手指跟着摸着念着书上的字,不时挠挠焦躁发麻的头皮。 越不懂,越着急,越着急,更不懂。 一月之约如同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压的她喘不过气。 还没学两句诗词,想起最近指甲长了,又开始到处找小刀磨指甲。 顾准抬起笔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折起来用胳膊撞撞顾铭,示意并排的同桌们一个接一个,传给阿糖。 “什么?”阿糖看到同学放在桌上的信,这才放下手中小刀,诧异的望着露出一排白牙傻笑的霍准。 “——阿糖,你中午还要吃豆腐脑吗?如果吃,就摇三下手中纸条。如果不去,就摇五下手中纸条。” 阿糖看完纸上内容,抬头望着霍准一脸期待,默默的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再看他。 季先生坐在讲台望着霍准全程歪着脖子看阿糖,不由自主的用手中戒尺戳戳桌面苦口婆心劝解:“别看她了,看看我好不好,考试不考她!” “哈哈哈哈——” 听闻先生的话,众人抬头正正看到发呆等待阿糖回应的顾准,笑的更是人仰马翻。 阿糖也跟着抬起头才知道大家都看着自己,下意识转脸看到顾准捂着脸忍着笑和其他人打趣,顿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长长叹了口气。 不等课堂安静两秒,顾准的纸条又传了过来—— “阿糖,那你中午吃什么?” 阿糖有些郁 分卷阅读40 闷,趁着先生低头念书文,侧身正对顾准,抬起手打了个叉无声开口:不要给我传纸条,影响别人! 安静了修剪三个指甲的时间。 啪。 一颗纸团砸在阿糖脑袋上,滚在桌面书本旁边,吓了她一跳。 她连头都没回,默默望着桌上胖乎乎的纸团子,狠狠一拳砸扁成纸片。 “阿糖!” 季先生正说的兴起,突然被捶桌的声音吓了一跳,半晌接不到刚才说的地方,咬牙怒斥:“给我站到墙边去!” “我?”明明自己一本正经,为什么被先生当做不务正业? 想起答应公子不再欺负先生,阿糖慢吞吞抱着书本,站在课堂后面。 一阵清风袭来,吹到了院内池塘里的荷叶,不一会儿,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紧接着其他伙伴迫不及待的,也跟着倾泻,狠狠歪了刚准备长出来的小花苞。 公子宇坐在书房低头写信,一阵寒风冲进屋内,桌面上的信纸不由自主的翻腾飞起。 纵使他能力卓越,面对自然力量也是无可奈何。 修长手指覆在信纸上,琥珀眼眸望着窗外,想起今日阿糖去学堂,可不知有没有带伞。 等到先生慢条斯理的卷起桌上课本,夹在腋下说下课,阿糖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春天的气息。 “阿糖——”顾准一边将书本扔给顾铭,急着过来找她。 “嗯?”阿糖翻翻之前被口水和图画充斥的书本,对自己真的没什么信心——又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天。 顾准拽拽她的胳膊:“先去吃饭,听说今天灶上做毛血旺,放了好多黄喉牛肚肉丸子,去的迟了可就没有了!” “马上马上——”一说到有吃的,阿糖口水快要流下来,手下收拾书本毛笔的速度快了许多:“要不你们先去帮我占位子,我马上——” “雨要下大了,走吧,先吃——啊——” 顾准抬起手,准备揽上阿糖肩膀,突然不知从何处一阵疾风,刺在他的手背,吓得他立刻跳到一边,四下打量。 “阿糖。” 公子宇站在石桥的另一边,打着油纸伞等待着阿糖放学。 脚边白衣白鞋已经沾上湿泥,不知道等了多久。 “公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心上响了一声脆铃,阿糖咧着嘴抱着书本转身朝对方跑去,没留神脚下一滑,身子趔趄一下,迎着对方的眼眸笑意更深,简直是跳到公子宇身边:“公子您来接我放学吃饭吗?” “我怎么没发现,阿糖跑的这么快呢?”顾家兄弟还站在课堂内,顾准讪讪的望着阿糖的背影。 顾铭将两兄弟的书本放进背包内,望着好兄弟酸酸的表情和语气,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准不满。 “没有啊,”顾铭憋着笑,打开伞进入雨幕,留给好兄弟一个背影:“我就是开心今天吃毛血旺。” “下午没事,和我练功夫。” 公子宇接过阿糖盛好的饭菜,毫不客气直接开吃。 “啊?” 薄薄细雨落在肩头,浸湿空气,痒酥骨头,最适合躲在被窝里吃着好吃的发呆。 却要被公子宇拉着练功夫—— 与其说起练习,倒不如说是被公子宇花式暴揍。 想到这里,阿糖已经压力大到胃疼。 “怎么?”公子宇抬起眼,刻意挑眉讽刺:“不是有胆子去蓝照国和谢芳宁单挑,没胆子和我对打?” “不是……”阿糖刚准备称病请假,被对方这么一说,干脆吞下,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偷偷自言自语:“那是您手里没有刀……” “阿糖。”公子宇放下手中碗,难得一脸真诚温柔风和日丽:“你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吗?” “……”阿糖长叹一声苦着脸:“公子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害怕——” 想到稍后要重新开始练习功夫,阿糖坐在桌前眯起眼睛望着面前摆放整齐的各种药瓶。 半晌,手指摸摸顾家兄弟之前送来的酒。 “阿糖,你听说过醉拳吗?”顾准一本正经的拿着一小瓶酒交给阿糖,仿佛自己亲眼见识过一般:“我听说很多练武之人在决斗之前都会喝酒,说是胆小者壮胆,胆大者增强手力。若是你真的担心考试过不了,不如试试这个。” “这是我们两兄弟准备歃血沙场前喝的,现在看起来你比我们更需要。”顾铭听闻阿糖要和公子宇对打,也是一脸担忧。 既然是顾家兄弟认真负责的介绍,阿糖拿起桌上酒瓶,打开瓶塞闻了一口。 刺刺刺刺鼻—— 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东西这么难闻,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之前说书先生手边也常备一瓶酒,说是这是他的好朋友。阿糖怀疑的望着面前酒瓶,摸摸紧张的肠胃,最后还是决定,喝了一口! “好辣好辣!”阿糖眉毛眼睛皱在一起,将酒瓶放回桌 分卷阅读41 上,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顾家兄弟:“他们真的是换着各种方法想让我死。” 转眼休息时辰已到,阿糖歪着脑袋挠挠眉毛,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顿责骂是逃不了了。 站起来的时候—— 阿糖眼波流转,感受着身体血液加速流动的感觉。 手掌发热,脸颊发热,整个身体好像是自己的,却又好像不是自己的。 整个世界软绵绵的,这种感觉,又新奇又好玩。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几乎是踮着脚尖弹跳出门:“公子——” 公子宇转过身,诧异的望着对方情绪断崖式的起伏心中怀疑——莫非这就是年轻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 “嗯。”阿糖所有的行为都比之前的动作夸张两个度,本想冲公子宇点点头,却变成了弯腰鞠了一躬。 然而她是一点没发觉:“开始吧,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半晌,公子宇蹙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擦了药酒。”阿糖向后跳跳伸出拳头,歪歪脖子冲对方招招手:“来打我,我不怕。” 原本三成感觉,七成怀疑,到现在十成把握。 公子宇眯了眯眼,表情阴鸷握紧拳头:“你,说,的。” 一个闪身—— 阿糖已经被对方撞倒在地。 “欸?”她还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自己却已经躺在地上了。 半晌她爬起来,捏捏自己的脸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一拳向对方冲去—— 她以为的速度和力度,和实际上的速度和力度,是有着理想化的诧异。 公子宇等了很久,扬起下巴叹了口气,一掌握住她的拳头。本想继续将她扔出去,闻到对方呼气吸气之间的酒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喝,酒,了?!” “这个——”阿糖再傻,触及公子宇准备吃人的眼神,眼波流转,干脆的身子一倒,装晕。 公子宇蹲在她面前,胳膊搭着膝盖戳戳她的脸:“你别装死——” 阿糖:作为乞丐的职业精神,脸是什么,能吃吗? 公子宇一只手撑着下巴,摇晃着身子继续蹲着陪阿糖。 终于还是他认输。 他一边鄙夷的抬起阿糖的胳膊,一边又无奈的抱着阿糖,送其回房休息。 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握着阿糖肩膀的手下意识紧了些。 帮她盖好被子,公子宇转身望着桌上之前写的歪歪扭扭字帖和想法,回身望着借醉昏沉的阿糖,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很快,时间就到了考试那天。 阿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一件大事。 考试(01) “阿糖。” 公子宇的声音轻轻从窗外传来,叫醒了半梦半醒之间的她。 阿糖翻了个身,皱着眉头揉揉眼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在梦中的她骑着甘蔗和公子宇一起带着队伍攻打蓝照国,结果半梦半醒之间,坐骑失踪,没多久公子宇也失联,害得她在原地干着急没办法。 “唔?”阿糖慢吞吞睁开眼,随即想起今天要考试,恨不得拿旁边的枕头闷死自己。 要是可以快进到考完试之后就好了。 “阿糖?!” 窗外音调提高,带着一丝愠意。 “马上马上!”阿糖很快选来一件最朴素的衣服,不带任何引人注目的首饰,郑重其事的将昨晚做的小抄藏进衣袖之中—— 所谓的,狗改不了吃屎。怎么可能突击几天,就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是不是要我得从床上抓你——” 又是等了一刻钟,还没有听到阿糖出门的声音,公子宇抬高手准备推门—— “公子早。” “你——”公子宇看到对方缩脖驼背眼袋可以盛下一碗剩饭,完全被考试这个大怪物吓到精神萎靡,原本想呵斥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又有些可怜她,摆摆手走在她前面带路:“吃饭。” 眼前摇晃的背影,就像是吊在阿糖面前的一根萝卜。 她趔趔趄趄跟着公子宇,想起梦中对方无故失联,眼神落在对方空着摇摆的手指上,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伸出手想要抓住公子宇的手—— 看到阿糖如此紧张,公子宇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和不忍。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揉揉眉心。 眼看阿糖就要牵手成功,没想到公子宇抬起手,直直扑了个空。 阿糖狠狠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没有咆哮,跺跺脚继续跟着对方。 这次她更新了方式,小跑几步和公子宇肩并肩,垂下眼撇着嘴瞄准对方的手—— “公子,您这么早就来了——”侯府饭堂内,季先生放下手中薄书,起身和公子宇打招呼。 就在阿糖的手指快要勾到公子宇的 分卷阅读42 那一刻,公子宇抬起手刻意的和季先生打了招呼:“哪里哪里,今天是我的小侍女考试,昨天她学了一夜,得让我叫着才起床。” 哪里有侍女得让主子叫着起床。 听到公子宇这么说,饭堂内其他准备考试的人员下意识打量着阿糖,彼此眼中掠过一丝明白安排的意思。 季先生眼神落在旁边恼羞成怒冲公子宇侧脸挤眉弄眼的阿糖身上,又看看公子宇面清眼澈,不由得感慨又是一对才子璧人。 “既然如此,阿糖,你可要好好努力,当不负公子对你的抬举。” “知道了。”刚刚生起的风顺着门口吹进屋内,阿糖下意识凑在公子宇身边,打了个喷嚏,懒洋洋道。 “之前的伤刚好,怎么又打喷嚏了?”公子宇随手覆在阿糖额头,蹙眉无奈:“难道以后还得我提醒你睡觉关窗?” 温暖柔软的手掌覆在额头,瞬间染红了阿糖的面颊,烧起她心上一烛火,烫的她心脏砰砰跳。 只能黑色瞳眸望着对方说不出话。 不知何时公子宇也觉得四下太过寂静,垂下眼望着面前已经快要着起来的阿糖,总觉得她今天望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盛着水邀请自己舀一碗共饮。 而公子宇自己,下意识倒退一步陡然吸了一口冷气呛得心口半天缓不过来,这才勉强克制。 “你自己注意点。”他别过身,坐在桌上。 “公子,”阿糖为公子宇盛好饭,干脆趴在他身边,下巴搭在桌面上吹了一口气可怜巴巴:“今天很可能就是我在侯府的最后一天,您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公子宇瞥了一眼对方,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吹刘海卖萌! “公子。”阿糖贼眯眯将脑袋往对方身边凑了凑想要离的更近—— 公子宇余光发觉不明物体袭击,抬手将自己刚夹起来的肉塞在对方嘴里—— “吃点好的,很有必要。” 季先生坐在讲台上,望着台下一人一桌一张卷,敲敲手边钟铃:“开始——” 唰——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的将卷子翻了个面开始提笔答题。 阿糖望着白纸上的黑字,拿起来看了半天,这些字单个她都面熟,连在一起的意思也勉强懂,但是要写自己的见解—— 她不由得咬着笔杆挠挠脑袋—— 考试不易,阿糖叹气。 时间过半,考场内屏气凝神的气氛松散了些,季先生胳膊撑着脑袋,也没有了最开始的专注。 阿糖的卷面歪歪扭扭才写了几个字。 她两手搭在桌面上,扬着下巴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到前面顾铭的卷面。 顾铭抬起眼关注季先生,一边装着不经意的靠着后桌举起卷子检查。 趁这个时候,阿糖才用力抄了几句话。 随着季先生起身巡视,顾铭瞬间收回身子,趴在桌上乖乖检查。 只有考试,才会体会大千世界,孑孓一人的孤独。 阿糖苦着脸环顾四周,每个人都低头速写,恨不得将人生经历全部铺满卷面,恨不得将阿糖甩死在这一次的竞争中。 明明身边那么多人,却被人丢下遗忘的感觉,好涩。 真的没有办法了。 阿糖抬起头,发觉季先生转到自己身后去监视其他人。 她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小抄。 手心汗水渐渐浸湿了小抄。 桌上的流沙越来越少,时间快要到了。 桌面上洁白的卷面还在等待自己。 阿糖嘴唇有些干裂,她握紧拳头,拿出了小纸条—— 一只铁爪从肩后袭来,一把扯过纸条收走了! 等到阿糖反应过来,季先生留给她一个嘚瑟的背影,回到讲台上瞪了她一眼,重新坐了下来。 阿糖默默的将笔放下,卒。 “既然你文化课不行,武功应该没问题吧。” 顾家兄弟也是紧张到铁青着脸,却还是勉强抿抿嘴,拍拍阿糖的肩膀。 阿糖两拳下意识上下敲敲,踮起脚尖望着院落中准备的工具……箭靶? “经过多次的反击蓝照国,顾帅认为我们个人武功造诣没有问题,只是在武器使用方面需要提高。”侯府管家背着手站在箭靶前,向在场各位学员高声解释:“每人三支长箭,以总分排序!” 早晨现场被抓的窘迫像石块一般压在阿糖心头,憋得她喘不过气。 既然文化课失败,那么今天射箭一定要拿高分! 想到这里,阿糖甚至有些跃跃欲试:还要之前公子宇专门给自己教过,把身体当做弓什么的。 侯府管家不负众望的察觉到阿糖脸上藏不住的自负,拿起手中点名簿朗声道:“阿糖小姐,您先来——” 阿糖深吸一口气,朝箭筒走去。 伴着花香的清风吹起她的长发,阿糖微微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弓箭。 手掌传来冰凉而 分卷阅读43 陌生的触感。 嗯,怎么拉不动? 这把弓怎么和公子宇握着自己手拉的感觉不一样? 不等阿糖明白自己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侯府管家已经开始:“阿糖小姐,第一支箭——” 真真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阿糖蹙眉用力,龇牙咧嘴的射出了第一支箭—— 箭头软绵绵的敲敲箭靶,轻轻落在了地上。 “没中箭靶,零分!” 现场人群中传来阵阵嗤笑。 阿糖呼吸变得紊乱,她有些着急了。 若在如此下去,她的梦就会变成现实,自己到时候别说是骑着甘蔗,估计骑着笤帚都找不到公子宇。 想到这里,她负气抬起胳膊拉开弓,眼角泛红瞄准箭靶,满心想着公子宇当初认真教自己练武时的感觉—— 唰唰—— 两支箭径直飞出去,穿在了箭靶上。 尘埃落定。 再无回转。 阿糖低下头,将弓放在桌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知觉的颤抖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前方箭靶—— “正中红心!正中红心!” 侯府管家似乎也没有想到阿糖能力出众,竟然一箭正中红心,将成绩簿夹在腋下鼓掌欢呼:“太棒——咦?” “怎么了?” 所有人刚刚举起手还没有来得及为阿糖欢呼,侯府管家抱着箭靶走过来一脸疑惑:“阿糖,你怎么只有一支箭在箭靶,另外一支……脱靶了?” “不……不可……不可能啊。”像是被老天爷扇了一巴掌似的,阿糖整个人都蒙住,抖着嘴唇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抬起手检查箭靶的力气也没有。 “那我,就这么,离开了吗?” “阿糖。”公子宇等在不远处的走廊里,了解阿糖的成绩之后,他什么也没说,也看不出到底生气还是失望,只是面无表情的拉着阿糖的手,将已经石化的阿糖,一步一步带离现场。 还不如看到公子宇失望。 还不如看到公子宇生气。 至少也比现在,莫名其妙还得猜测来的心安一些。 阿糖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走一路,眼泪掉一路。 “公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一想到两人要分别恐怕此生无法再见,阿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死了,整个人像一块抹布,轻轻一挤就掉水。 公子宇五指握紧阿糖的手,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搭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很努力了。” 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怀抱,阿糖恨不得嵌在对方身体里,用力将自己塞的更里面一些。 原本想要安慰对方,不成想胸口已经明显感到有东西硌着,公子宇下意识想要推开,却因为对方用力的箍紧,恨不得穿过肌肤骨骼两颗心卡在一起,半晌手掌覆着她的肩头,也不忍再推离。 院中梨花树枝随风摇摆,白色花瓣落满一地。 “咦,这箭靶……”考试结束后,下人们将自己的发现交给侯府管家。 考试(02)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收拾工具时,下人拿起手边阿糖用过的箭靶,不由得惊叫一声。 侯府管家接过下人们送过来的箭靶,也跟着楞了一下。 随即将箭靶放回下人手中摆摆手:“这阿糖姑娘还真看不出来,年纪小小,力气倒蛮大,这么厚的箭靶,竟然射穿了!” “阿糖姑娘只有两支箭的分数,还有一枝箭脱靶没有找到,会不会是两支箭——”下人指着箭靶小声提醒—— “怎么可能!”管家重新打量着箭靶中央被射穿的小口,翻了个白眼:“连顾帅都无法做到两支箭从一只小口经过,更何况一个女娃娃。再说,之前被全军通报的事情你们忘了吗?” “这位阿糖姑娘还不是仗着和顾家小帅公子宇玩的好,想吃两口闲饭,我们侯府管够。”发觉大家都在听自己说话,侯府管家瞪着眼睛环视全场扬起下巴,冷冷为阿糖的成绩下定义:“可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是吃闲饭的!顾帅要求我们勤劳换收获,刚正不阿难道大家都忘了吗?既然没有她箭术了得的证据,就无法说明我们猜测的事实。” 这么一说,下人们立刻抖着肩膀不再提,毕竟大家都是阿糖调皮的受害者——侯府在一个月内禁止用鸡肉入菜。 人群散去,季先生抱着第一门考试的试卷站在走廊紫藤瀑布下,望着被下人们扔在一边的箭靶若有所思。 “阿糖,快点快点,今日放榜!” 阳光璀璨,也无法暖热阿糖起床接受成绩的勇气。 若不是顾家兄弟三催四请,阿糖只能学了公子宇用布条蒙着眼,拿只木棍当拐杖勉强出门。 眼看门开,顾准下意识进屋拉她,门内出现一只武器差点戳坏顾准的重要部位。 他一边护着自己的身子,一边好奇打量对方:“你又想到什 分卷阅读44 么幺蛾子了?” 阿糖将布条摘下,冲顾准做了个鬼脸,手指指着脑袋向下一甩:“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顾铭无奈的背着手站在一边,帮着阿糖接话:“她的意思是她没眼看成绩——” “笨死算了!” 到底还是顾铭了解自己,说完阿糖冲顾准恨铁不成钢的吐了吐舌头,重新将布条遮眼,戳着棍走向前方:“一会儿我在廊下等你们,要是没有奇迹发生,你们记得给我多送点盘缠。” 话语虽然底气,音调却在最后一刻失了准。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也是两人约好一起来找阿糖的原因。 就怕这小院,不日要易主。 放榜的小院已经挤满了人。 院中梨花遮了半扇院,人声鼎沸震的花瓣铺在地上,为大家的开心平添花路。 阿糖站在远处廊下,等着顾家兄弟先去查看成绩。 顾铭不出意外的榜上有名,顾准抬着手指最后也在倒数第几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怕看漏了似的抬起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过。 在最后的最后,边角落里不合格处找到了阿糖的名字。 阿糖挺着肚子用手中木棍撑着自己,耳边不断充斥着热闹的狂喜的兴奋的激动的声音。 自己也好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然而期待的声音从未出现。 半晌,她嘴角的舒缓渐渐收起,眉头渐渐皱起。她低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取下了蒙眼的布条。 院落中身披阳光的众位,和于长廊下阴影笼罩的自己,天与地的差别。 她用力转动千万重量的身体,准备在还不丢脸的时候,洒脱离开。 虽然结果是预想而到,但怎么还是有些失望呢? “等等——” 正当所有学生欢呼雀跃准备跟着侯府管家开始进驻下一步位置选择时,季先生陪着顾帅从另一侧走廊出来。 公子宇身影洒脱,跟在后面看到阿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收回眼神望着院内学生:“恭喜大家,不负众望,全部合格。” 阿糖低下头,仿佛对手中木棍有了感情,舍不得将眼神从木棍上抽离。 “——当然也有一些人,天资不足,后期仍需努力。” 阿糖长吁一口气:可算是点评了自己,接下来告辞—— “等等——”不等公子宇说完,一直困于四书五经文人迂腐的季先生忽然开口吓了大家一跳。 季先生万年一脸别人吃了他家粮的冷冰冰,忽然在当届学生结业式上表现出格,不由得震慑全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阿糖的。 “我们教书育人,当然希望可以教出口成章,出手如电的好学生。”季先生清清嗓子,将双手藏在两边衣袖口袋扬起下巴望着院内众人:“这些只要勤于苦练,都可以。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和顾帅沟通之后认为,我们还应该设立加分项,用来鼓励那些英勇,聪明,以及善良无私的特质。” 听到季先生这么说,所有人若有所思,面面相觑:这所谓特质,都是看不见抓不到的东西,如何被旁人得知成为加分项? 唯有旁边公子宇的眼神越来越亮,身影轻晃一脸期待。 “如大家所知,之前我们侯府三小只勇闯蓝照国,救了几十个小孩送回。这份英勇和善良,我建议为三小只加分30。” 听到加分,顾家兄弟和阿糖握紧拳头,不由自主的咽咽口水,朝季先生的方向走进一步。 阿糖两门课总共才得30分,至少要再来60分,才可以及格。 现在加了30分,还差30分。 所有人隐约猜到结果,纷纷转过身子望着阿糖—— “而其中有一人,为了他人得救,宁可自己受伤被俘,也要保证同伴的安全,此为绝境之处的善良无私,非一般人能为,我建议加分——”季先生说到这里,环顾四周大家期待的眼神,第一次露出微笑:“加分30分。阿糖此次考试共计90分,恭喜你,可以留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廊下阴影中的白衣少女忽然扔掉手中木棍,毫无顾忌的尖叫狂啸,冲走廊另一边的长辈们挥手示意感谢:“谢谢——” 季先生和顾帅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无奈笑笑——青春,不就是有着无穷的抗打击能力和更加无穷的复活能力。 “虽然我依然认为这个阿糖,真不是读书的料。”通知完,季先生拂袖转身准备离开,经过公子宇时忽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可不代表她也不是其他的料。” 公子宇微微欠身点头,表示感谢。 “公子,我可以留下来了!”阿糖穿过院落众人,来到公子宇面前一脸期待:“我们今天怎么庆祝呢?” 未等对方回答,阿糖自己反而蹦蹦跳跳站不住:“我们去醉仙楼,我请您吃全鸭宴,可贵可贵了!” 分卷阅读45 一整天,阿糖就像是踩着弹簧一般,不断地向公子宇解释自己的魅力如何收服季先生。 公子宇苦着脸心中咆哮了一万遍不是这样的,触及对方眼神,只能扯动嘴角点头了第一万零一遍想不到竟然如此。 “阿糖。”等到大家吃好喝好,公子宇放下手中筷,双手摩挲膝盖尝试道:“现在侯府就是你的家,有顾家兄弟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阿糖瞬间抬起头,眼中笑意消失而是一脸警惕:“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公子宇被对方眼神切换速度吓坏,抬起手尴尬的擦擦鼻尖:“本公子只是说说,毕竟我们身为芮唐国人,现有蓝照国在边境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肯定以后也会有向你上次那种,突然离开侯府的情况。” “是啊,”说起之前的蓝照国之行,阿糖依然心有余悸,随即她转过脸望着公子宇担忧:“所以我们干脆召集再多的人马,一举将蓝照国拿下?” “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出兵?”公子宇心事陡然被洞穿,且句句说在心上,不由多问几句。 阿糖无奈的叹了口气嫌弃的瞥了对方一眼:“公子,这么大一块肥肉天天在蓝照国眼前晃,谢芳宁怎么可能不心动。您是没见过她,蓝照国什么都没有,她的衣服和饰物和我的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公子宇只当阿糖说话夸张了些,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倒是——” “快来人关窗关门——” 不等公子宇眼眸笑容熄灭,街上的人们仓皇四窜,纷纷躲进路边商铺。 而商铺酒楼顾不上大堂客人,纷纷招呼伙计关门关窗。 “怎么了?”阿糖察觉身边人步伐凌乱,跟着朝窗外望去—— “变天了,沙尘暴要来了!” 不等酒楼伙计说完,整个天幕被黄沙笼罩,刚刚清晰明亮的大堂瞬间暗沉,仿佛已经到了半夜。 风卷黄沙重重拍击着酒楼门窗,黄沙顺着窗缝张牙舞爪扑入大堂,整个大堂弥漫着黄沙的味道。 公子宇将阿糖藏在身下捂着她的口鼻,一起躲在桌下。 阿糖微微侧脸,便看到近在咫尺皱眉认真关注的公子宇,只要她稍稍前倾,便可亲上对方。 “之前听顾帅提过,可没想到这沙尘暴来的这么急,这么迅猛。”公子宇环顾四周情况发现尚可掌控松了口气,回头望着怀中阿糖。 他可以躲过那么多次袭击,却没有躲过怀中软糯的袭击。 阿糖才不管此处此时此景,她仰起脸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喜欢。 香嫩的红唇,最好吃。 “你——” 偷袭(01) 这一次,阿糖是栽了。 在她反骨初现之时,公子宇抬起食指扣在唇上,阻挡了两人更加亲密的接触。 “公子——”就像是到嘴的脆皮鸭肉临到最后一丢丢距离,却被别人陡然当面夹走一般。 比起被拒绝的丢人,阿糖更觉得偷袭失败更丢人。 于她来说,公子宇那么好,她随时随地担心公子宇被人抢走。 再说了,历史故事一直都在宣传:喜欢就向世界宣扬先下手为强,才是江湖儿女的率性。 公子宇瞪了她一眼,本想斥责,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天下第一关,不由得如鲠在喉,长叹一口气。 虽然依然搂着她的脖子,捏着她的下颚逼着阿糖转向另一边,继续躲避外间风沙的倾袭。 隐藏在黄沙之中的恶意满满,毫不留情的袭击路边酒楼的窗户。 伴着如鬼泣一般的长啸,整座小楼摇摇欲坠,桌上的杯碟也随着地面的颤抖而掉落。 从未见过老天爷如此生气的阿糖吓得面色苍白,在公子宇的怀里缩了缩。 “公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外间的怒吼震喝着公子宇的耳膜心脏,握着阿糖的手虽然有些失力,但他没有露怯,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阿糖,很快恢复镇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我怕。”阿糖环顾四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大堂更加晦暗,除了彼此,旁人的脸模糊不清。 “阿糖不怕,”公子宇搂着她的肩,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想将自己剩余的勇气全部送给她。他蹙眉听着外间的风暴声音弱了些,继续道:“阿糖已经是大人了,这些雕虫小技不过就是为了吓唬你,有我陪着你,不怕。” 手掌的温暖随着肩膀的血液缓缓流入阿糖的心中,点燃了她眼中的星光璀璨。 阿糖随着公子宇的眼神一起望着外面,迟疑的点点头。 外间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沙尘暴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多时,整个大堂又恢复了之前的明亮。 现场恢复了秩序,只是惊扰了原本的食欲,导致很多人讪讪的付了饭前,惊魂未定的离开酒楼。 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想起刚才彼此暧昧温暖的话,半晌 分卷阅读46 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糖低头两只手指交错在一起玩。 公子宇心中踌躇不知何时告诉她自己要暂时离开的消息才不算突兀? “小心——”正当两人都沉浸在彼此的小世界中,旁边店家打扫风沙,一笤帚便朝阿糖脑袋扫去—— 不等阿糖反应,自己已经倒在公子宇的怀中,脸颊紧紧贴着对方的胸口,耳边听着风声飒飒,和公子宇炙热的心跳声。 “眼瞎了么!”公子宇揽着阿糖转了个身,一只手抓着店家的笤帚,狠狠一甩,难得怒气呵斥道。 店家惊觉自己犯错,点头哈腰算是道了歉,逃一般的躲回店里。 胸口起伏不定的公子宇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反应过度,推开阿糖,看到怀中阿糖一脸幸福痴呆,心中更气:“你没看到对方快要打到你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让我不要再担心你?!” 说到这里,公子宇狠狠拂袖先行离开:“若是我不在,你——” “长大?”阿糖今天扑进公子宇怀中两次,完全陷在两人之间的甜蜜无法自拔,思路彻底跑偏—— “公子,我长大的话有什么奖励吗?”说到这里,阿糖认真反思一遍,觉得自己猜测完全没错,继续追着对方:“我马上就可以长大了!” 公子宇眼神落在路边布艺作坊门口挂着的红色围巾,抬手取下转身为阿糖慢吞吞的围起来。 白皙面容和艳红围巾相衬,煞是好看。 公子宇随手将钱丢给店家,拉着阿糖的手叹了口气,算是对她神奇的脑回路认输:“我……” “你……?”随着对方束围巾的手劲重了些,阿糖脚下不稳,差点又栽进对方怀中。 半晌,公子宇眼眸一冷,重新恢复平日的温和,抬起手崩了下对方额头:“我要回家问我爹要点钱买东西。” “啊?”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原来就是当二世祖啊。 阿糖有些失望的捂着额头:“哦,那你早点回来。” “……嗯。”看到对方没有追着不放,公子宇偷偷松了口气背对着她朝侯府方向走去。 “公子,您去几天呢?”夕阳晒得阿糖睁不开眼,望着前方公子宇越来越模糊的背影,阿糖加快脚步跟着对方。 前方镶了金边的背影楞了一下,却没有等待阿糖,而是加快了脚步。 阿糖微微蹙眉:“难不成要去一个月?” 对方并没有给她答复,只要一想到这世上再无人待自己这样好,阿糖颤着声音,冲上前挡在对方面前。 公子宇的脸藏在逆光之中,看不清什么样子。 “公子,您——您不要我了吗?” “阿糖,”公子宇侧身从阿糖身边经过,长长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 阿糖身子一软,差点被对方撞倒。 半晌,她卸下刚刚收到的围巾,狠狠朝对方徒劳无力的甩了甩:“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发觉这样一点震慑气势都没有,阿糖用尽力气吼道:“我讨厌你!” “滚远一点——” 噗—— 说到这句,空气中陡然席卷一口凉气,呛得阿糖抬手顺着喉咙半晌说不出话。 “既然已做决定,就尽快启程。” 夜已深,窗外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使屋内更添寒意。 公子宇和顾帅站在书房,已经开始准备离别的东西。 “这是老臣边关多年一些心得交流,劳烦三皇子交予圣上。”近几日的风波频频,顾帅比第一次见到之时更加憔悴。他抬手递给公子宇一封信,随即迟疑道:“老臣听闻朝中目前太子当道,想当初□□极力阻止您回朝。现在您又狼入虎口……多加小心。” 男人之间,鲜少安慰。 就算明知对方要闯天涯,就算明知前方坎坷,就算心中担心爆炸,说出来也只是一句小心。 公子宇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手中事情:“我此次离开,哪怕放弃全部身家,甚至拼上我的生命,也要为塞北带来新的武器装备。” 随着夜风蔓延,话头也带上了凉意。 “阿糖,就拜托侯爷了。”公子宇说完,拖着手,做了个揖。 “三皇子,您这是——” 第二天一早,一袭素衣的公子宇站在阿糖房门口,本想抬手敲门,却发现一直以为是阿糖在纠缠自己。 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其实很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将阿糖留在这里。 喉间黏黏说不清楚,公子几次想要开口,最后竟然没有勇气说出口。 直到廊下站着下人默默提醒时辰,公子宇才近乎谄媚的敲敲阿糖的房门,语气可怜:“阿糖,我要走了,你不和我告别么?” 屋内早已哭肿眼睛的阿糖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窝里不想面对现实。 公子宇在屋外又等了半个时辰,最后只能无奈的认输:“我给顾帅说了,书房留给你,好好学习。”b 分卷阅读47 r   “只要可以,我一定会尽快回来,信我。” 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难以呼吸。 公子宇随着下人的提醒,转身准备离开。都已经走上回廊,想想还是放不下,转身回来—— “你乖乖等我回来,我还等着你长大了,给你攒礼钱呢。” ** “此话当真?!” 蒙面黑衣的谢芳宁从先生宅邸第十次请罪失败,刚回来,便得到线人传来公子宇离开的消息。 难得在多日的阴晦中,有了第一个好消息。 谢芳宁卸下蒙面纱,之前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她手指轻轻拂过伤口,望着镜中丑陋的自己,按捺胸口闷气,嗤笑一声:“不杀阿糖,枉活此生!” 既然关内最忌惮的对手已经离开,谢芳宁撇撇嘴,抬起手指示意手下:“既然我们的邻居寂寞,不如留给礼物送过去吧。” 当天,所有上层人士全部跟着公子宇去往东门告别。 西边的守城门将望着面前黑压压一线天般的灰尘,下意识心中一凉,连空气中传来的风沙味道,似乎也夹杂着汗液流淌。 “快快快,快去找顾帅!”守城门将闭上眼睛,心中怀疑是眼花。 直到抬起望远镜看了三次,且压阵的黑线一次比一次更近,一颗汗水从守城门将额头流下…… 鹰隼在袭击队尾突然张开翅膀直摇而上发出尖锐的叫声,盘旋着,虎视眈眈仿佛已经等待到嘴的肉食。 谢芳宁依然的蒙面黑衣骑着马摇摇晃晃走在最前面,不给对手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等到快要到达时,她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抬手一挥—— 身后装甲士兵将手中盾牌重重栽进黄沙之中,后排击箭兵搭着前方同伴肩头,向边关射出黑箭—— 漫天黑箭直冲云霄,将整个天幕遮挡—— 然后如同落大雨,毫不留情的朝观摩的守关士兵冲过来。 “快关城门——” “快通知顾帅——” “大家藏起来——” “准备反击——” 所有人在城楼上奔跑挥舞,一个接一个被遇害的同伴绊倒,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反击还是防守。 每个人都在忙,每个人都在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去找公子宇——” 偷袭(02) 阿糖偷偷跟着侯府众人,亦步亦趋跟着公子宇,不敢闪面。 她害怕。 怕自己看到对方的脸,瞬间想哭。 也怕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公子宇露出难过不舍的表情。 她握紧了拳头,还是怂。 “报——” 前方告别队伍刚走到东门,西门守门小兵拔腿飘似的扑过来扯着嗓子喊:“敌情!敌情!” 藏在队伍最后的阿糖闪身拦住他,警觉道:“怎么回事?” 看到是阿糖,对方瞬间心中一松,跪在地上,抬起已经发软无力的胳膊指着西门,嘴里舌头打结:“谢……谢芳宁……带人来袭,西门不敌——” “什么?!” 未等阿糖说话,闻声回来的顾家兄弟面面相觑,公子宇还没走远敌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趁火打劫。 顾准立刻握紧腰间长剑,抓着守门小兵的衣服,用力一推喝道:“走!” 顾铭略略迟疑望着阿糖:“要不要告诉公子宇——” 没有了依靠的阿糖仿佛一夜长大,她低头思忖几秒,重新抬头眼神坚定抓着顾铭的胳膊阻止他去东门报备:“不,公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家申请军备,是为了可以更好的阻挡谢芳宁。若我们现在将他请回来,又不知何时他要走。” 短短一瞬,阿糖已经想到了众多可能—— 就算公子留下,根本的军备问题无法解决,依然无法根除蓝照国,谢芳宁依然会见缝插针。 她深吸一口气,蹙眉望着东门方向:“倒不如,大家握紧手中武器,齐心协力撑到公子回来的那一天,一举拿下谢芳宁。” 察觉顾铭没有说话,阿糖这才觉得关于战事自己多言,有些恳求的抿抿嘴角,可怜巴巴望着对方:“可以吗?” 顾铭惊出后背热汗。 这样的打算,一来是纵观全局,做出对天下第一关长远来说最正确的决定。 二来,所谓的撑到公子宇回来之时,说之简单,然而这其中守卫边防的重担落在三人身上,顾家兄弟全族为将算是家族使命,阿糖孤身一人,她竟然愿意? “顾铭!”看到对方还在发呆,阿糖着急的摇摇对方胳膊。 顾铭回头望着东门渐渐关闭,眼神越来越坚定。 “走!” 顾铭卸下腰间长剑,扔给阿糖,自己手腕一甩,袖中短剑在握,大步朝西门跑去。 阿糖扯下衣角噙在口中,低头将长发束起,用 分卷阅读48 布条随意绑在一起。马尾随身影在风中掠动,宛如稍欠顾家小帅几岁的弟弟,握紧手中长剑,跟了过去。 西门城墙,哭声叫声吼声充斥,已经乱成一锅粥。 顾准冲进来,揪着慌乱的小兵一推吼道:“去通知所有休班者即刻赶来御敌,除弓箭队留下,其他人全去二层炮楼准备反击!” “……是!” 所有将士看到顾家小帅眉间正气,毫无恐惧担忧之意,仓皇逃窜的心跳勉强落回心脏,握着武器的手腕也不再颤抖。 火弹一个接一个落在两国之间的沙场上,溅起火与沙的尘暴。 谢芳宁的队伍已经来到城墙下,她回身望着落在队伍后方徒劳无力的火弹嗤笑一声:“浪费。” 顾准站在城楼之上,蹙眉察觉战术延迟,导致远距离炮弹无效,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道:“弓箭手准备!” 唰—— 城楼上顾家军将弓搭在城墙上,冷面对着楼下黑压压的敌人。 整个世界像是停止。 北风潇潇,所有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有人,也做好了将生命奉献给当下这片土地,随时消失在夕阳中的准备。 顾准的呼吸都在颤抖,他顾不上考量何种方式牺牲最小,只想尽可能的拖延对方前进的步伐,甚至还想要阻止对方,吓退对方。 他喉结滚动,整张脸藏在逆光之中看不清表情。 终于,顾准抬起胳膊:“放箭——” 城楼之下,谢芳宁失望的摇摇头,嘴角扬起邪恶的笑:“撑盾!” 啪—— 蓝照国军队从背后取出一把铁伞撑在头顶。 箭雨迅疾落下,敲在铁伞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谢芳宁打了个哈欠揉揉鼻尖,转身从旁边撑伞小兵腰间抽出一把长刀,顺着铁伞之间的缝隙,眯起眼睛扔了过去! 霍准身边正在拉弓的小兵顿了一下,未等他来得及伸手去拉,小兵脑袋垂下,直挺挺从城楼倒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城楼弓箭手被谢芳宁部一一击中,落下城楼。 “谢芳宁!” 顾准握紧手中长剑,眼中杀气冷冽,从城楼上飞了下去—— 白色身影落在黑色汹涌之中,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吞没。 顾准眼前银光闪烁,根本看不到谁是谁,只能本能的见招拆招,见人就刺。 一直懒洋洋的谢芳宁这才挺直身子,长刀拖地,慢慢朝顾准走去。 顾准一剑刺中面前袭击者,后背被人踹了一脚,凌空转了好几圈,剑尖指地,这才勉强站稳身子。 回身看到袭击者,眼中异色一闪,却依然扬起下巴冷笑:“我就说刚才怎么被蚊子叮了一下,原来是你。” “我也就说,这么俊的一张脸若是消失了,多可惜——”随着最后一个字音刚落,谢芳宁眼睛一瞪,身影已经朝顾准扑了过去。 黑色身影犹如闪电迅疾,一刀劈在顾准面上,他抬手以剑相挡,噹的一声,震得顾准虎口发麻,生生退了好几步。 谢芳宁没给他那么多时间,下一秒飞身朝顾准刺去—— 两人之间杀气笼罩,旁人根本无法近身,小兵们继续相互争斗。 “顾准——”阿糖和顾铭来到城楼,望着满地伤病死士,已经来不及心痛,看到顾准身陷囹圄,对视一眼一起飞身下城。 白衣少女握紧手中剑,眼中坚定愤恨。 青衫少年甩甩手腕,手中短剑瞬间变成长剑,剑尖指地,右手拇指擦拭唇角:“要不要赌一把?” 阿糖嘴角上扬,从顾铭身后大步朝谢芳宁冲去:“谁能俘虏谢芳宁,谁请醉仙楼盲点。” “没问题。” 城楼之下原本黑色的海洋瞬间被三只漩涡打乱。 顾铭青衫犹如□□,一步一步,朝蓝照国军队腹部袭击。 阿糖将心中对公子宇离开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些袭击者身上。每一次的反击,她都别过脸不忍看到敌人的表情,可只有这样,她才能离谢芳宁更近一些。 噗—— 谢芳宁眼眸一冷,双脚踮地,飞身朝顾准冲去,一脚踹在顾准胸口。 仿佛只是折断筷子一般轻松,顾准无力支撑,摔倒在地,长剑从手中飞起—— 随着喉间腥热,顾准勉强爬起,吐了一口热血—— 长剑落在他手边刺入黄沙,剑身轻轻摇晃。 谢芳宁得意的收收下巴,握紧手中长刀朝对方面门劈去:“真想听听顾帅怎么哭丧——” 噹—— 顾准眼见长刀劈来,风沙拂面竟然痛到无法睁眼,他没有挣扎。 “顾准!”不远处的阿糖眼见谢芳宁出手,立刻将手中长剑换了姿势,朝谢芳宁掷了过去。 剑尖刺中谢芳宁手中刀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芳宁手中长刀也随着长剑飞出,一刀一剑落入不远处黄沙 分卷阅读49 之中。 “阿糖,我等你好久了。”谢芳宁眼眸微缩,瞥了一眼武器方向,朝阿糖冲了过去。 白色的衣裙与黑色的战衣在风沙之中掠过,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对方一拳击中阿糖胸口,逼得阿糖捂着胸口倒退好几步。 “阿糖,你喜欢什么花?”谢芳宁脚踩黄沙,眼中戏谑,舌头舔舔嘴角,一脸温柔。 阿糖只恨自己刚刚轻敌,深吸一口气也抬起手,握紧拳头歪歪脑袋,努力回想公子之前教自己的近身搏斗术,没有回应面前那个疯女人。 “等你死了,我年年给你献——”说完,谢芳宁抬脚扬沙,朝对方冲去。 阿糖眯起眼抬起胳膊做泥,缠上谢芳宁的脚,吸纳她的杀意,之后脚尖撑地,将所有的力气推向谢芳宁—— 谢芳宁身影一顿,面前宛如一道看不见的力道阻滞,未等她蹙眉发觉问题,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嗬。” 谢芳宁从沙土之中爬起,抖抖肩膀重新向阿糖扑了过去—— 阿糖贴着对方的袭击,抓住谢芳宁的手腕,突然想起公子之前的示范—— 她将谢芳宁拉入自己怀中,抬起膝盖狠狠撞向对方面部,然后扬起拳头,凌空砸向对方脑袋。 谢芳宁咬牙闪过,借着倒地功夫抱着阿糖滚至一边。 等到风沙散去,她坐在阿糖身上,掐着阿糖脖颈—— 阿糖被对方掐的满脸通红,双手双脚毫无希望的在沙地乱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将黄沙甩向谢芳宁—— 谢芳宁屏气别过脸,手下力道松了些。 阿糖抬起脚揣在对方胸口,勉强挣脱,朝城墙下爬去。 看到阿糖逃离,谢芳宁捂着胸口,跟着阿糖逃离的方向趔趄追去。 没走两下,空气中风沙的味道提醒谢芳宁必须回城。 她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长剑。 “阿糖,沙尘暴快要来了!” 随着谢芳宁的节节失利,蓝照国行军杀气也节节溃败。 眼见阿糖和谢芳宁还在争斗,顾铭将顾准挂在脖颈之上大声提醒道。 远处天边,黄沙和夕阳绕成一团,宛如张开口的巨兽,恶意伴着轰隆鬼泣慢慢倾袭过来。 昨天还和公子宇见识过大自然毋庸置疑的力道,阿糖加快脚步帮着顾铭将顾准送回城内。 一把长剑从黄沙中冲破,直朝阿糖后背刺来—— 放不下她 随着漫天黄沙朝城楼袭来,顾准将胳膊搭在阿糖肩膀,顾铭揪着还在城墙上恋战的士兵们,一个一个朝城楼内躲藏。 每个人灰头土脸低头躲进城楼内,握着武器的双手依然在颤抖。 阿糖望着周围人,大家差不多的年纪,从来都是书上看的,听人说的,甚至下意识的迎战,却从来没有想过战争如此痛苦,如此没有一点点温度的游戏,大家的生命犹如领导者手中蚁蚧,太不值一提。 冰冷潮湿的城楼里弥漫着沙尘汗水和血液混合的味道,伴着众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令人不由想要作呕。 顾准身子向后一靠,用自己的身体重量挡着木门,将外面张牙舞爪撞门哐当响的黄沙挡在外面。 “吓死我了——” 寂静之中,阿糖忽然哇的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要不是刚刚那把剑突然被风吹落,可能就没有我了!” 顾准胳膊勾着身边阿糖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心有余悸的拍了拍。 随即,顾铭拖着疲惫的身子探身向前,和好兄弟击掌庆祝彼此第一次在没有长辈指导的情况下击退敌人。 顾准抬起胳膊,勉强软软击了一掌后龇牙咧嘴:“痛死老子了!” 看到首领承认害怕战争,下面残存的士兵们有的哭了起来,有的笑了起来—— “至少我们大家还活着!”顾准望着大家露牙笑:“今天吩咐下去,晚上给大家做肉吃!” 风沙渐渐落下,三人坐在四脚桌边对着一盏烛光商议后续问题。 大家一致认为谢芳宁会反击。 “以她的性格,这次我们勉强借着天时地利小胜,那么后期她只会纠集更多兵力或者更诡谲的阵法令我们就范。”阿糖想起谢芳宁招招阴损致命,不由自主的摸摸胸口被对方踹的地方—— 忽然苦着脸后怕想起最近正在长身体,谢芳宁可千万不要将刚刚长出来的地方踹凹了。 “阿糖?”顾铭看到她若有所思,以为是累了,随即道:“这一战你也累了,不如我先送你们二位回侯府休养。之后我再回来守夜。” “不必。”顾准抬起胳膊一脸认真:“其实我受伤行动不便,不如命小厨房在此为我煮药,我就在城楼陪大家一起守夜。阿糖回去休养,你还要回去向爹复命——我想他应该很担心。” “撑得住?”两兄弟说话完全没有扭捏,顾铭眼神掠过勉强包扎好的顾准,看到对方坚毅 分卷阅读50 的眼神,他略略思索,手指敲敲桌面:“也罢,既然大家都认为谢芳宁不日要反击,一来我们三人轮流站岗,给天下第一关的将士打气。另外,我们三人需要尽快考虑一种战术,我们什么都缺,如何自保撑到公子宇回来,是个问题。” 想到公子宇,刚刚落回胸口的心脏又悄然提起,阿糖叹了口气:如果公子在这里,他会用什么方法呢? 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天下第一关灰蒙蒙的,偶尔有店面和城民屋内闪着灯光,没一会儿也熄灭了。 就算是这次阻挡成功,却无法驱散大家心头的恐惧。 “阿糖,”顾铭撑着灯站在阿糖身边,居高临下低头望着对方眼眸如星光闪亮—— 未等阿糖抬头,顾铭忽然身影一顿,半跪在地:“谢谢你救了顾准!” “什么时候?”阿糖仰起头打了个哈欠,眼角盛着泪,伸着懒腰落下手抓起顾铭:“若要这么认真,我是不是该对你们趴在地上感恩?好啦,顾帅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孤灯摇晃,将两人之间照出来一个小太阳,圆圆的,暖暖的。 阿糖深吸一口气,呼吸只属于夜间万籁寂静的清凉空气,不由得仰头感慨—— 活着真好,可以遇到朋友,真好。 从侯府大门进来之后,阿糖放下所有的戒备,眼皮脑袋顿时如千斤重,耷拉着,脚下粘着地,靠直觉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刚进大门,她已经开始脱下脏兮兮的外衣,走进房间,中间夹层已被她踩在地上,转回屋内屏风后阿婶已经备好热水,只等她直接洗。 公子宇没在,除了阿糖自己的房间烛影如豆,其他院内漆黑一片。 洗漱完,阿糖换上干净的纯棉内衬,乖乖喝着茶水坐在廊下等头发干。 没有了白日强撑的坚强,此时的她依然是个小孩模样。 偶尔院中传来猫头鹰的咕咕声陪着她,衬的整个小院安静到渗人,仿佛杯中茶水也比平时更快变凉。 越坐越是心里发毛。 阿糖光洁的脚踩在新买的绣花鞋推开公子宇的房间,点了好几盏蜡烛,将屋内照的如白昼般温暖光明,这才用公子宇的棉被裹着自己,向后一倒,已经睡着了。 夜里,风从忘记关的窗户中潜入,熄灭了烛光。 静夜之中,素衣衣角掠过院中,惊扰院中梨花半落,修长手指推开了房门。 听闻谢芳宁偷袭天下第一关,公子宇下意识脚下一软,恨不得立刻飞回天下第一关与他们并肩作战。 “三皇子,”同样一脸担忧的顾帅拉着他摇摇头:“若是他们需要我们,他们一定会说。现在孩子们拼着自己的命也要守住天下第一关,不就是为了给您争取时间,早点面圣,早日回来么。” “话虽如此,我还是舍不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公子宇比谁都懂,他抬起袖口擦擦额头汗水,抬脚就要跟上:“为人长辈,却还是想要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以后我们终有消失的时候,那个时候是龙是虫也不由我们。” 听闻此,顾帅心中一颤,手中力道松了些。 他是第一次,在皇家血脉身上听到舍不得三个字。 “三皇子,”尽管如此,顾帅还是重新抓紧公子宇的手腕,望着他提议:“天下第一关的安危我们在意,孩子们的心思我们也懂,不如我们先跟在后面装作不知。若孩子们安稳度过,您走的也安心,若孩子们无力支撑——” “——我们就一起死在这,我也没脸回朝要东西。” 说罢,公子宇跟着三小只身后,一路提心吊胆,牵肠挂肚,战战兢兢奔至城楼。 发觉谢芳宁伤害顾准,顾帅双眼充血,若不是公子宇拦着,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杀了她。 好不容易挨到掌心出汗,谢芳宁撤退,不想最后一刻谢芳宁还是贼心不死,一把暗剑刺向阿糖。 眼看周围无人帮她,公子宇无奈袖中掌心转了一圈,提气向暗剑一击。 就在暗剑即将刺中阿糖后背之时,阿糖愣愣回身望着剑尖—— 暗剑落在地上。 所有人长吁一口气。 顾帅和公子宇也不由自主的相互狠狠拍拍彼此肩头。 “这个阿糖,点这么多灯,若是走火怎么办。” 公子宇无奈的将房内剩余的烛火轻轻吹灭,走进床边轻轻帮她掖掖被角。 “唔……”阿糖感到有人帮自己掖被角,奈何眼皮重的根本无法抬起,只能哼哼唧唧侧过脸继续睡去。 “这个阿糖,手指都擦破了,怎么也不找纱布包扎一下。”公子宇眼神落在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上,蹙眉生气,转身又去找纱布。 “公子……你别难过了……”阿糖转了个身,眯起眼望着面前公子宇,对方满眼关切伤心望着自己,她只当又是做梦,抬起手叹了口气想要抚平对方眉间皱成一团的忧愁:“等我再努力一点,我养你。” 公子宇愣愣的望着面前阿糖,心中千山万壑瞬间崩塌。b 分卷阅读51 r   他何德何能,做了什么,会让面前这个小人,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什么都值得,什么都可以。 异瞳难得深沉了些。 阿糖手腕被对方箍的紧了些,对方用力拽着手腕,将她拉起来。 “嗯?”已经累了一天的阿糖,完全如同神游一般,垂向后背的脑袋随着惯性向前一低—— 公子宇双眸如今水光潋滟,他用力抓着阿糖海藻般柔软的头发、耳朵,手指随着她腰间衣服缝隙伸入,一尺一仗量着她。 他低下头,用舌尖仔细品尝着阿糖唇上细腻饱满的纹路,搅动得两个人都气息不稳。 月色从窗外落在床铺,随着两人灼热的呼吸,整间房的空气变得粘稠滚烫。 突然公子宇睁开眼,咬牙收回手苦着脸按捺心中邪火—— “这丫头,什么时候长起来的。” 他将阿糖轻轻放回床铺,盖好被子,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等你成年,我们再慢慢算账。” 阿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完蛋了完蛋了!” 她着急在屋内转着圈找衣服,随意的洗漱之后,边扎头发抬脚冲出房间找顾铭。 “阿糖,你怎么皮肤过敏了?”顾铭抱着兵书正准备去城楼和顾准换班,看到阿糖便停下脚步,触及对方脖颈处的红斑,蹙眉道:“难道你对风沙过敏?” “我对谢芳宁过敏。”阿糖冲对方飞了个白眼,抬手这才发现自己伤口被温柔包扎,一脸惊喜冲对方摆摆手:“谢谢啊。” “不客气。”顾铭蹙眉歪歪脑袋,只当阿糖又在发癫:“你想到应对战术了吗?” 李代桃僵(01) 马车朝着芮唐国京城急驶,车内白衣公子嘴角上扬,瞥了一眼窗外春雨落停万物生机的好气象,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卖身契约。 “小女阿糖,慕于公子宇才学,决定跟随公子宇不离不弃。恐后无凭,永无反悔,立卖字存照。” 扯着她的手按下指印的感觉依然还在,那时候的阿糖小小的,傻傻的,软萌可捏,煞是可爱。 如今…… 想起昨夜的炙热温存,公子宇不由得喉间颤抖,呼吸便的灼热。 她的呼吸她的嘤咛,足以点燃公子宇的理智和疯狂。 马车轧过路边的石块,车身倏尔失去平衡—— 车内公子一手紧握一封契约书,一手紧紧抓着车壁,心脏瞬间被高高抛起—— 等到马车恢复平稳,公子宇长长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拂拭褶皱的信纸,仔细折好,重新放入怀中,一层一层包裹。 半晌,手掌覆在胸口。 仿佛将阿糖藏在心中,公子宇这才收起笑容,恢复了即将面对陌生人的严阵以待,抬手为自己覆上布条遮眼。 马车继续拐了个弯,朝京城驶去。 阿糖拿着饭盒和书包,跟在顾铭身后,朝城墙小楼走去。 自从前日勉强应敌,顾帅决定此次御敌由顾家小帅坐阵,自己拿着鱼竿潇洒去。 城楼门口小兵看到两人出现,身子一躲,将门口让开。 阿糖眼前一黑,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空气中甚至还漂浮着昨天苟延残喘的沙尘粒子,令人一下子想到昨天的血腥紧张。 她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别过脸慢慢吐出来。 顾铭身影一转,走进昨日大家商议的小厅。 之前这里临时休息室,也没人在意。 顾准受伤之后,开始只是添了一张床。 后来阿糖带来简单的碗筷,书籍,地图,再后来又带上毯子披风。 渐渐的,这间小厅里只有三人熟悉的感觉,禁止他人出入。 顾铭将四周挂着门帘,屋内充斥着水果零食香茶的味道,成了三小只的秘密基地。 “顾准,我可以进来吗?” 毕竟男女有别,阿糖凑在门帘后面,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话音未落,顾铭咬着苹果帮她揭开门帘。 “我想了想,”阿糖打开地图,拿出笔在蓝照国和天下第一关之间打了个圈,认真思虑:“空城计可以吗?” 顾铭跟着她坐在一边,手掌撑着脑袋指指天下一关:“这城里这么多人,怎么转移?转移到哪里?且不说城民,就说我爹屁股那么沉,让他出府,除非你是皇族。” “皇族?”手指还未收回,忽然听到这话阿糖楞了一下挑眉,眼波流转撇撇嘴小声道:“不行就不行,还这么瞧不起人……” 顾家兄弟紧张对视一眼,咽下公子宇真实身份。 “实在不行,我吃点亏。”顾准将桌上的馕撕成两半递给阿糖一半,装作不经意的换了个话题:“美人计你们觉得怎么样?” 原本低头研究的另外两人一起抬头看了顾准脏兮兮的脸,唯有眼眸光彩照人—— 面无表情继续低下头研究战术,只留顾准讪讪喝热茶。 分卷阅读52 “当时不是你们在蓝照国皇宫装□□了?” “这个治标不治本,”顾铭摇摇头拒绝这个提议:“就算我潜入皇宫引爆,伤害的是蓝照国,而不是谢芳宁。她不会折返救人。” 阿糖点点头,忽然想起那天两人交锋,谢芳宁杀气凛凛势要三人性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她的目标就是杀人,”阿糖继续垂下眼看着面前地图,不时手指挠挠下巴:“我念的书也不是很多,借刀杀人这招怎么样?” 听到这话,顾家兄弟眼睛一亮,挺直身子,慢吞吞问:“借谁的刀,杀谁的人?” “咱们城内,不是有一位北陌国质子么?”阿糖歪着脑袋,看看顾准又看看顾铭,抿嘴等待两人回复:“如果,谢芳宁对北陌国质子出手,是不是就成了三国战事?” “——你的意思是将北陌国扯进来,局势越乱越好?”顾铭手指轻轻敲击:“这倒是一招拖延战术。” 三小只并不知道时寒鸷曾经邀请公子宇一起袭击蓝照国。 可现实却随着事态的发展,好像有一只手,不断地指引所有决定朝一个方向走。 “至少比美人计好。”顾准打了个饱嗝。 未等三人作出决定,一阵野风吹进屋内,门帘摆动,早春的风生机勃勃冲进来背着三人转了一圈,又倏尔散去。 “明明是绿意盎然,青草提腰,微风轻拂的好时节,怎么会时时有沙尘暴呢?”顾铭鼻尖一痒,侧脸打了个喷嚏,嗓子沙哑道。 “——报!北陌国质子时寒鸷求见!” 顾铭的疑惑倒是提醒阿糖下次出征,最好蒙面护肤,要不然没等公子回来,自己倒先憔悴,不忍直视。 三只心怀鬼胎的小不点刚提出损招,正主便上门的概率实在不要太小。 听到此,屋内顿时静默下来。 顾准身子向后一仰,干脆装死。 阿糖沉醉于修剪指甲。 顾铭无奈的叹了声:“请。” “顾小帅怎么样了?”时寒鸷抬起门帘,环顾秘密基地,和阿糖点头示意后将餐盒交给坐在床边的顾铭:“听说您受伤了,没事吧?” “噗——” 阿糖刚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顾铭忍着笑接过餐盒,面色一顿,朗声道:“感谢质子关心,顾铭,你还不起来为质子倒杯热茶?” 躺在身后的顾准黑着脸,默默的对时寒鸷露出自己的石膏。 “啊?”时寒鸷看看顾铭,又看看顾准,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两兄弟认错,转身站到顾家兄弟面前抱着拳道歉:“实在是抱歉,原本就没见过几面,只听说顾家小帅为了守护天下第一关受伤,在下着急赶来,认错小帅,实在羞愧!” “没事,没事——”顾准躺在床上无奈的摆摆手,用脚踹踹正在查看餐盒里好吃的的兄弟。 顾铭打开餐盒,咽了咽口水:“天啊,这也太丰盛了吧!质子,您能不能天天来看看我们?” 阿糖对这两兄弟翻了个白眼,起身为时寒鸷倒了杯茶示意对方坐下:“上次您照顾我还没来得感谢,质子每日奔波忙碌,还要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挂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碍,在下也是居住城内,自当有难同当。”时寒鸷接过茶杯,轻轻触到阿糖手指,不由得嘴角上扬,说话也软绵绵起来。 “——我就觉得您这话说的太好了!”听闻对方的话,阿糖瞬间眼中贼光一现:“我们预计谢芳宁不久一定会再次攻打天下第一关,您,能力这么出众,可否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不胜荣幸。”时寒鸷一口气吞下热茶,白雾挡着他的眼眸,看不清眼底藏着什么。只是他面容温和,语气柔软,感觉什么都可以的舒服样子。 阿糖别过脸,偷偷握紧拳头做了个胜利的鬼脸。 然而半个时辰后—— “你们这些想法,都不可以。” 听完三小只的幼稚打算,时寒鸷无奈的将画成大脸猫的地图推向对方,长长叹了口气抱着胳膊扬扬下巴表示不满。 “——其实质子,你没有听说过关内第一少帅么?”顾准挺直身子,表示对美人计的信心。 啪。 顾铭脚搭在床铺边缘,无奈的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掌扣着脸。 阿糖默默从餐盒里掏出卤鸭翅,用手指一点一点撕着上面的肉,一边尝着肉的咸味,一边思绪翻转—— “我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就是,怕你们无法接受。” 原本准备顺势接下天下一关指挥权的时寒鸷身子一僵,默默的看了阿糖一眼。 “什么?” 阿糖望着在场其他三人,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想法吐出。 说完之后,她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你们觉得可行吗?” 屋内一片静默。 顾家兄弟摇摇头钦佩的鼓掌。 阿糖又将眼神落在时寒鸷身上。 “在下曾跟祖 分卷阅读53 上学过观星之术。近日即将出现更大的一场沙尘暴,想来阿糖姑娘的想法,可以实施。”时寒鸷点点头:“再不济,在下府中上有铁骑六十人,就算是硬拼,灭上百十人也是没问题的。”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顾铭带着一队人马在城郊顾家军演练场不停的找木材打造新的道具。 所有人经过之时,只能听到铁锤敲击声音,一时半会却看不出对方在制作什么。 而阿糖,倒是忙着扯了块红布做衣服。 “顾家小帅也到了成家年纪,莫不是准备盖房自住?” “我倒是觉得,当前蓝照国袭击在即,顾家小帅已经准备为居禁谢芳宁做准备。” “不不不,你看阿糖姑娘已经扯红布做嫁衣,莫不是——” 话说至此,就连顾帅,也是一日三探,想知道三小只在做什么。 时寒鸷背着手可怜巴巴跟在顾帅身边听着对方说了很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直到听到顾帅烦恼儿子们这么着急莫不是阿糖的肚子遮不住的荒唐揣测,连连拉着顾帅认真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顾家血脉向来——”提及顾家能力,顾帅眼睛一瞪,抬起胳膊准备解释。 “——”时寒鸷眯起眼睛叹了口气,别过脸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为什么您不相信顾家兄弟人品出众身世清白,说不定是我和阿糖姑娘有关系呢。” “——果真如此?!”顾帅心脏刚刚放低,瞬间又提起:“那……这就是和亲了?!” “好了好了,不和您说笑了。”明知是笑话,时寒鸷心中依然有些落寞,苦着脸:“不过方便的话,您到时可以帮我传传闲话,说不定一来二去假话成真,倒是我梦想成真了。” “……”顾帅忽然发现自己和年轻人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沟,名叫阿糖沟。 当天夜里,四人一起站在天下第一关外,望着顾铭准备了将近两天的秘密武器。 夜风吹拂,大家屏气凝神,严阵以待。 李代桃僵(02) 漆黑夜里,月亮高高挂在空中照亮静默的孤城。 三小只和时寒鸷望着不远处漆黑一片的蓝照国,偶尔昆虫鸟叫提醒时间飞渡,这样的寂静反倒吵醒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责任感。 顾准将手掌轻轻搭在阿糖肩头,幽幽道:“此次作战,危险无比,你准备好了?” 阿糖抬起头望着今晚的皎月,不由得好奇公子宇是不是也在望着月亮喝茶。 等到思绪淡化,她抬起手覆在顾准的手背上:“我们现在度过的每一个时辰,都是我们赢回来的。我只怕,连累天下第一关里的大家。” 说完阿糖低头,忽然想起谢芳宁和自己的私仇,下意识心虚的瞥了其他人一眼,没有说话。 时寒鸷走到阿糖身边,抬手搭在她另一边空着的肩膀上,低头对她微微一笑:“有我在,不用怕。” 阿糖抬起头,对方脸颊被刘海遮了半扇,唯有眼眸璀璨光亮,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勉强冲时寒鸷挤了个疏离的微笑,别过脸装作和顾铭说话:“我们一定可以的!” 时寒鸷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尴尬,而是下意识将阿糖夹在衣服中的头发帮她轻轻抽出来,重新整理好后,安静陪在她身边。 这下顾家兄弟也觉得这种气氛,好奇怪! “质子,您应该知道我们是在为打仗做准备,而不是在沾花惹草吧?”顾准一生气,满嘴错别字和用词不当。 却非常精准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花?什么花?”正在眯着眼睛思索战术推演的阿糖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接话:“春天有玉兰花呢。” 时寒鸷默默的收回手,毫不在意他人眼神,微微一笑:“今夜月色正好,最合适明日谢芳宁突击。” “是吗?”阿糖楞了一下,侧身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怀疑道:“为什么?” “因为我对她说,”时寒鸷扬起下巴,垂下眼得意洋洋的勾起嘴角,转身迎着阿糖的眼神,目光狡黠眉毛一挑:“明天有沙尘暴,最适合突袭。” …… 在场其他三人下意识互相手拉手。 半晌阿糖抖着嘴巴,一只脚向前探了两下,这才踩在地上凑近时寒鸷:“我确认下,质子您和我们是一起的吧?” 终于到了交战的那天。 一袭红衣的阿糖和时寒鸷站在城墙上说着下一步计划,两人一红一白仿佛戏台上最耀眼的两位主角,引人注目。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原本明晃晃的天空仿佛被野兽吞噬,黑压压的落在头顶令人呼吸困难。 远处一道高墙般的红色沙尘向天下第一关汹涌翻滚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时寒鸷用力抓着阿糖的胳膊面色凝重:“快走!” 阿糖点头,迅速向大家挥挥手:“所有人分两队,回主楼和炮楼注意隐蔽注意防守!” 说完,她自己躲在城墙缝隙处,黑发与红衣在空中缭乱 分卷阅读54 ,锋利的风沙顺着所有缝隙刺入她的肌肤,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粉色的划痕。 娇弱的身躯在风沙之中轻轻摇晃,仿佛静谧海面静待雨打风吹的小舟。 惹人怜。 在沙尘隧道里,谢芳宁依然黑衣素裹,眯着眼睛提着刀躲在一队骆驼之后,朝天下第一关步步逼近。 看到阿糖的身影在城楼上摇摇欲坠,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借着前方骆驼力量顺应沙尘暴的方向,朝对方大喝一声:“穿的这么好看,是知道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么!” 听到等待许久的声音,刚刚还在皱眉忍受沙尘暴的阿糖忽然睁开双眼,眼角泛红冲腰间抽出长剑直刺谢芳宁面门! “糟糕!” 触及对方坚毅眼神,谢芳宁心下一惊,瞬间明白自己中了招。 可是中了什么招,还没猜到。 谢芳宁长刀指地,很快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距离阿糖不远处,望着对方冷冷一笑。 阿糖这次是做足了功课。 她红色纱裙在风沙之中狂荡,而黑发在身后宛如翅膀一般上下飞舞。 白皙的面容与桃红色的双唇搭配,娇俏可爱。 就连此刻蹙眉红眼,也是可爱的严肃。 而谢芳宁黑发整齐的束在面纱之中,她的眼眸充斥着杀气,恨不得要将面前人挫骨扬灰。 不等谢芳宁再废话,阿糖举起长剑,向谢芳宁刺去! 对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看到阿糖袭击,谢芳宁直接伸出长刀,正面迎上—— 两人相对,阿糖身子一侧,转到借着风力而来的谢芳宁身后,一剑向其刺去。 谢芳宁眼神慌乱,抬手长刀向后一挥—— 金属之间碰撞的刺耳声,成为两军交战的号角。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宛如闪电,在城墙之上飞舞,两人都是拼了全力,新仇旧恨一起算。 而此时,蓝照国谢芳宁的军队已至城下,所有人凑至城门口,发觉无人阻拦,相视得意,收起手中铁伞想要推开天下第一关大门。 门太重,无法推开。 “一!二!” 随着城下军队一次又一次迅猛的攻击,谢芳宁身影也随着摇晃,整座城楼也开始颤抖。 第二次踹倒阿糖的谢芳宁嘴角笑容还未消失,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天下第一关大门乃是寒铁铸成,岂是一队人马撞两下就能撞歪的? “三!”随着最后一声长喝,两人脚下轰隆,整座城楼应声坍塌。 “谢芳宁!”这份乱是阿糖早就算计好的,她趁此剑尖指地,朝对方一剑刺去—— 剑尖没入谢芳宁小腹,对方眼眸阴狠一闪,抬手朝阿糖面门挥了一下—— “小心——” 阿糖心中还在踌躇莫不是什么暗器,身边有人扑来将她撞入怀中,翻了个身两人便落在了城墙下。 被炙热的身体箍在怀中在地上打了个好几个滚,直到阿糖头昏脑花,对方才停下。 “时寒鸷?”阿糖从坐起身,拍拍脸上眼中的黄沙,努力寻找风沙之中黑色身影,却发现已经找不到了。她无奈的揍了对方一巴掌:“我已经伤了她,你为什么不让我乘胜追击?!” 时寒鸷本想坐起,却发觉胳膊受到谢芳宁的刀伤,只能捂着胳膊伤口,吐了口嘴中黄沙,狼狈道:“你没事就好。” 阿糖没有察觉对方受伤,她立刻站起来,远眺蓝照国军队:“顾铭顾准已经带队过来,我们一东一西夹击,这次一定要将这些人拿下!” 时寒鸷点点头:“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未等阿糖听完对方的语调,远方一道黑影落入她的眼眸,眉间一道川,她立刻提着剑踩着柔软黄沙冲去。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你快点!” 正当蓝照国军队撞开天下第一关的大门,整座天下第一关应声坍塌,他们才发觉上当。 阿糖和顾家兄弟用木板铁块用了两天时间,在原来天下第一关的不远处,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制作了一座假的天下第一关。 顾家兄弟一个设计一个制作,向来难不倒。 “不过,谢芳宁也不傻,我们两天赶出来的这东西,她一定会察觉的!” 阿糖望着面前造型,冷冷一笑:“如果我在城墙上,那她一定不会!” 果不其然。 看到阿糖在城墙之上,谢芳宁理智失了大半,只想着如何杀了她。 此时远方马啸沙起,顾家兄弟已经带队过来将乱成一锅粥的蓝照国残部一一擒获。 阿糖刚走两步,又觉得时寒鸷反应有异。 回身看到对方还坐在地上,仿佛对自己的胳膊有了特殊的兴趣。 她转身眺望黑色身影渐渐远去,嘟起嘴苦着脸跺了跺脚,转身回来帮时寒鸷检查伤口:“你没事吧?” “没事。”时寒鸷手掌覆在胳膊上,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毫不迟疑的滴落在黄沙之中。b 分卷阅读55 r   “你流血了!”看到对方流出的血液颜色发黑,想来定是伤口颇深。阿糖抬起头想叫人帮忙,却发现大家很久没有赢一场,此时所有天下第一关的士兵斗志昂扬趁胜追击,早已将两人遗忘在这沙丘之上。 时寒鸷看出阿糖迟疑,忍痛挤出笑容:“没事,你等我休息下,和你一起追谢芳宁。” “算了,”阿糖黑着脸将时寒鸷扶起来:“我先送你回去疗伤,谢芳宁的事,以后再说。” 当夜,天下第一关内灯火通明,所有人压抑不住心中胜利的喜悦,纷纷走上街头,放花灯放炮来庆祝。 阿糖扶着时寒鸷慢吞吞的朝醉仙楼走去。 “我说找辆马车送你回去,你偏偏要走路这么辛苦。”打仗不仅耗费体力,也耗费脑力。阿糖虽然搀着对方,随着紧张过后的放松,走着走着,她脑袋渐渐靠着时寒鸷的胳膊昏昏沉沉。 向前一步,即将一头栽进路边花圃—— 时寒鸷手掌覆在阿糖的额头,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将她公主抱起,大步朝醉仙楼走去。 胳膊上的伤口无人管顾,留着寂寞的泪,溅在地上,成为一道指路的血迹。 当天夜里,黑影掠入院中,醉仙楼后院的枝叶轻轻摇晃。 屋内白衣先生睁开眼睛,眼神落在房门上。 黑影跪在地上,低头默默等待。 时寒鸷眨眨眼,重新闭上眼睛。 转身望着躺在自己身边昏睡的阿糖,轻轻吹了口气逗她。 不理院中人。 李代桃僵(03) 阿糖在夜里翻了个身,手腕啪的一声落在身边人的胳膊上。 脑子里掠过一道无声的闪电,人还没反应过来,所有的神经已经苏醒。 她睁开眼。 时寒鸷的躺在自己面前,紧闭着的眼睫毛随着呼吸一扇一扇,仿佛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个晚上。 阿糖眼眸微闪下意识抬起脚,鼓着腮帮狠狠一踹—— “呃——” 随着重物落地声音,时寒鸷睡眼惺忪的一只胳膊搭在床铺上,另一只胳膊撑着地温柔:“你醒了?” 阿糖又气又恼。 气自己怎么又着了对方的道。 恼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合适的事情。 所谓的礼义廉耻她没有,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愿意和除了公子以外的任何人一起睡。 半晌,阿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掌阻止对方行为,咬牙忍怒想要息事宁人:“是我过于松懈,占了质子的便宜。既然现在我已经清醒,就先回侯府,若有谢芳宁的消息,我会派人向您告知的。” “阿糖,你就当真这么讨厌我?”时寒鸷拉着她的手,胳膊伤口的痛楚牵动他眉间皱成一团,却顾不上处理,一脸的委屈难过望着阿糖:“我说过很多次,我对你没有坏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质子,”阿糖干巴巴的和顾家兄弟一般念着对方的官名—— 以前得知时寒鸷从谢芳宁手中救了自己的时候,她是欢欣雀跃的,是感激的,是善良和煦的时公子。 可如今,对方拿自己当傻子一般,和谢芳宁保持着特别关系的同时,却还在怂恿顾家兄弟攻打蓝照国。 谁不知道,渔翁得利的好处呢。 “质子,”阿糖坐起身,眼眸中的光熄灭了些,陌生的打量着时寒鸷:“就算我没有学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脸涨得通红,手指玩着衣角:“我自己都害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是让我家公子知道,肯定又要说我了。” “我喜欢你!”月光顺着窗口落在时寒鸷的眼眸,宛如星光璀璨。他的呼吸变得灼热了些,一脸殷切恨不得将她拢入自己眼眸藏起来:“就算你不记得曾经也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重来。” 宛如一声惊雷落在阿糖身边,炸的她什么也听不到,浑身简直像是着了火,坐立不安。 半晌,阿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勉强的穿好鞋,脚下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力,摇摇晃晃便要朝门外走。 “阿糖——”滚烫的手钳制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在一边。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我家公子!”对方成功扰乱了阿糖的心智,此时的阿糖软绵绵无力挣扎,随着对方步步逼近,一步一步冲破阿糖的心理防线,她结结巴巴想到什么说什么。 时寒鸷身子顿了一下,表情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语气冰冷许多:“为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先见过你笑,听过你的声音——” 眼见对方朝自己走进一步,阿糖低头缩着身子倒退一步,直到坐在床边。 时寒鸷想过很多久别重逢的场景。 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斯人已有爱人。 并且,斯人怕自己。 心中不由自主升腾起怒火,他喉间滚动,望着阿糖的眼神更加 分卷阅读56 复杂。 “既然阿糖姑娘不喜,在下也不便勉强。”时寒鸷垂下眼帘,藏起自己的失望与落寞。他将胳膊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夜已深,在下也没有心情出门,不如阿糖姑娘暂且休息,明早送你回府。” 眼角余光察觉阿糖身边环绕的委屈气氛,时寒鸷抬起头望着对方语气软了些:“我会去书房休息。” “麻烦你了。”吞咽过一千一万个关于男人思绪莫名其妙的问题,阿糖识趣的闭嘴。 听到面前门响,已经在院中跪了三个时辰的黑衣少女身子一抖,一脸期盼的挺起身子。 檐下慢慢出现熟悉的身影。 “属下——” 啪。 未等黑衣少女说完,面门一冷,不等她躲开,侧脸结结实实受了一道掌风。 顿时半边脸火辣辣,夜风拂面,又痒又痛。 黑衣少女重新跪好,低头不说话。 上一次她对阿糖出手太重,先生硬是罚她在院中跪了七天七夜不理睬。 月光落在时寒鸷的脸上,他慢吞吞走到谢芳宁面前,手指捏着对方下巴,眼神慢吞吞打量着酷似阿糖的脸。 他的手指划过脸颊,落在对方肩头,继续向下…… 谢芳宁身子一颤,出现眼帘抿嘴承受。 眼神虽然没有温度,却宛如探测一般,已经将谢芳宁生吞活剥。 半晌,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一把抓起对方肩头,扔进书房。 大雨愤恨的敲在疾驰的马车车顶,噼里啪啦恨不得将其穿透。 公子宇的马车在京城街角一拐,已经可以看到皇宫城墙。 京城特有的冰凉潮湿顺着随风飘起的车帘侵入车厢,陌生又熟悉。 边塞的雨带着绿草红花的香气,纵使寒冷却有生机盎然的希望。 而京城的雨总带着不怀好意的试探,冰冷中带着刺探怀疑的冷漠。 公子宇闭上眼睛长长呼了口气,手掌下意识覆在胸口。 听顾帅说三小只第一次反击大捷,他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三皇子回宫面圣——” 随着一道又一道尖锐的通报,公子宇蒙着眼将手掌覆在身边掌伞公公的胳膊上,朝内宫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黑靴踏入地上透明清澈的水坑,溅起清脆的水花。 终于来到尚书房,房内却迟迟没有召见之声,公子宇只能随着身边公公在雨中等待。 雨幕潇洒,将他与尚书房内传来的笑声隔绝成两个世界。 公子宇微微低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想到。 不多时,从屋内闪出一道蓝色身影,轻轻走到公子宇身边,带着安慰道:“奴才汪仁,向三皇子请安。” “汪公公好。”公子宇对方声音来处微微低头,这个汪仁是圣上身边最信任的太监。虽然例子不妥,但见他,真的仿佛圣上亲临。无人敢唐突。 汪仁声音顿了顿,他回身望着尚书房,又看看雨幕之中等待的公子宇,叹了口气:“太子和二皇子正和圣上说话,三皇子您等一会儿吧。” 这个一会儿,不知得多久。 公子宇面色无异,低头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好。” 深宫之中,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可以是一件武器。 雨下得更大。 终于在振聋发聩的落雨声砸在耳边之时,两道年轻的身影从尚书房内出来。 分别是太子和二皇子。 “哟。” 为首穿官服者慢吞吞的从台阶下来,走到公子宇身边懒懒道:“老三回来了。” 公子宇呼吸一致,当即弯腰作揖:“参见太子殿下。” “罢了罢了,”太子懒懒的侧身,头顶玉石发冠发出温润的光。与公子宇相似的面容疏离淡漠,没有阻拦之意。 眼看公子宇双拳落在伞外,瞬间半个身子潮湿。 太子和身后的二皇子对视一眼,做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公子宇察觉面前风的速度变了些—— 瞬间眼前一亮—— 他的蒙眼布条被太子手指挑开,布条被高高抛起,落在水坑里,很快沉了底。 两位皇子像是打量怪物一般盘看着公子宇:“大家都是兄弟,好久不见,三弟何苦蒙眼示人,如此不坦诚。” 明明是对方率先出手,如今却倒成了公子宇蒙眼示人的错。 公子宇没有还击,他咽了咽口中酸涩,依然低头等候圣上传讯。 “太子,您什么时候见过等候召见者,还要人在旁边伺候的。”二皇子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观看太子欺负公子宇,每一次察觉这场闹剧即将结束时,他总会再次提议,继续打压公子宇。 三位皇子都没有说话,这种静默却压的每个人肩膀万斤重。 “这——”为公子宇撑伞的手颤抖起来。 半晌,公子宇疲惫的眨眨眼:“这位公公 分卷阅读57 ,一路相送,辛苦了。” 太子和二皇子这才满意,转身重新回到尚书房,禀报着什么。 “三皇子,看来今日有太子和二皇子做陪,圣上是不会看到您的牺牲,也不会见您的。”汪仁站在楼梯之上,望着院中孤身淋雨的公子宇,长叹一口气劝退道。 公子宇默默将怀中唯一在意的契约书贴着胸口放好,这才裹紧外面湿衣。 雨中夹杂的寒意如刀,锋利薄削,一片一片凌迟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恨不得挑起他的衣缝,偷袭他的骨头。 “三皇子——”眼看对方毫无退缩之势,汪仁开口继续。 公子宇挺直身子,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黏糊糊的贴着他的脸,很快雨水便顺着下巴滑落在地上,溅起透明干净的水花。 他睁不开眼,只能眨着眼才能看见。半晌公子宇吐出一口雨水:“马上边塞就是酷暑,蓝照国与北陌国虎视眈眈,就希望在极端天气偷袭。此刻士兵牺牲性命守着天下第一关,我只是淋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太子和二皇子故意——” 就像是听到一句很普通的叙述一般,公子宇抬起眼望着面前关切自己的汪仁,似笑非笑:“如果你武器不够,兵力也缺,面对挑衅,就只能自己受着。” 最后一战(01) 雨下的更加畅快。 公子宇浑身湿透,白衣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他抿紧嘴唇,反而扬扬下巴,抬眼望着尚书房。 尚书房内四角放了炭盆,圣上懒懒的躺在榻上手撑着额头听太子和二皇子向自己描述最近的趣事。 汪仁第三次掀起暖帘望着院中孤零零的身影,回首又看看屋内众人,肩膀下沉,站在外间并没有说话。 “你们两兄弟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府中王妃临盆,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陪朕?”早朝下来,太子与二皇子便跟着圣上步辇一起回到尚书房。 刚开始圣上还兴致勃勃,说到最后太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也不在感兴趣。 二皇子深知多说多错,站在一边捧哏,偶尔看到圣上面前茶杯少了,便催促汪仁上点心。 反倒圣上成了最累的那个。 耳朵不停,嘴巴不歇。 “近日春雨不停,田间农民也赋闲在家,儿臣想来,难得也可以像普通臣民一样过一天。”太子赔着笑,做了个揖。 圣上眼神精锐的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春雨不停,江南年年涝灾皆是因为当政府衙没有未雨绸缪,今年你可有跟进此事?” 兜了个圈,又扯到自己身上。 太子来不及自责,下意识跪在地上:“儿臣知错。” “你是当朝太子,自当比旁人担子重。”圣上说完,重新懒洋洋的靠着腰枕,抬起头看了二皇子一眼:“那么心胸也要比别人阔些。” 听到最后一句话,二皇子心下似被刺戳中,抬起头,结结实实受了圣上眼神敲打。 他面色尴尬,握紧拳头抿紧嘴巴—— 圣上阅人几十载,如今太子和二皇子所作所为其中的小心思,岂不是他曾经走过的路? 半晌,二皇子长吁口气抱拳替公子宇说话:“三弟从天下第一关游历而归,特来面圣。” 屋内熏香渺渺扶摇而上,烧烬的香头倏尔掉落在炉内。 “传。” 公子宇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步一步踏入书房,跪在外间低头:“儿臣从塞外而归,多日未曾尽孝,特向父皇请罪。” “唔,”直到如今,圣上依然介怀公子宇的异瞳。已至对于三皇子,他宁可承认他是公子宇多于承认他是三皇子:“你当日离开是为了寻找谢侯旧部留下的藏宝图和应和骨,此次回来,是藏宝地点可有着落?” 每个人关注点,都在自身利益点。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心中已有答复:“回圣上,儿臣与顾帅经过彻查,不仅得到谢侯旧部宝藏所在,更得知谢侯后人现已控制蓝照国。此次回请父皇,是——” “说来说去,三弟是要钱。”二皇子眼波流转,已经听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瞥了太子一眼:“三弟果真是天赐神力,当年那么多的武将都没有将谢侯旧部赶尽杀绝,你一出场不仅确定谢侯宝藏,还可以一举拿下蓝照国——” 未等二皇子说完,太子微微蹙眉,立刻跪在内阁向圣上抱拳:“儿臣有罪!” “——什么?!” “——太子何处所言?!” 刚刚被公子宇吸引过来的关注点,全被突然跪在地上请罪的太子吸引过去。 只留下公子宇握紧拳头,暗暗放在膝盖上,想要尽力暖和些。 “今日儿臣过来,就是为了请罪。”太子躲闪着圣上的眼神,苦着脸:“其实冀北上个月干旱,那时父皇恰好生病,于是儿臣便已经遣户部侍郎已经过去赈灾。本想着江南往年上供充足 分卷阅读58 ,加上冀北今年收成已经就够。不成想前几日报冀北又来虫灾,半年收成,毁了八成。” “当真如此?!”圣上陡然坐起身,狠狠拍了拍桌面:“拖延国事,太子你是当朕死了么?!” 听闻圣上大怒,所有人立刻低头跪地。 冀北收成占了全国半成。如今冀北重创,且不说国库亏钱,若是饿殍遍野,基业难保。 “父皇明鉴……” 公子宇跪在外间抬起头,望着对面内阁里谈论国事的三人。 垂下眼,异瞳如琉璃般晶莹剔透,却并没有为自己带来任何益处。 明明只是一步的距离,他知道自己是跨不过去了。 一片乌云,从塞北游历至京城,然后飘往了远方。 阿糖的烦恼比起公子宇,淡了很多,但也够呛。 “阿糖。” 所有的烦恼化成万千发丝,阿糖揉着头发皱眉刚刚回到自己小院,身后顾铭已经抱着兵书赶来:“昨夜庆功宴找你半天,你去哪了?” “我——”想起昨夜被时寒鸷告白,阿糖脸颊顿时泛起彩霞,抖着嘴唇天刚准备说什么被对方打断。 顾铭心中记挂着其他事情,只是随口提一提。不等阿糖恢复,人已经进了公子宇的书房—— “席上大家谈论了后续,说了很多战术。”顾准低头已经开始在桌上摆上笔墨纸砚,双手覆在桌面抬头望着她:“我认为这一次,谢芳宁会用更加凶猛的攻击作为自己的最后一战,你觉得呢?” 这场战争怎么没完没了—— 阿糖有些烦恼的揉揉脑袋,跟着顾铭一起:“是因为我们没有杀死谢芳宁吗?” “擒贼先擒王是对的,”顾铭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望着阿糖,承认自己的浅薄:“我们每一次,都是全力出击,疲于应对谢芳宁。” 每一次的战争,于别人都是本能的应对通过。 对顾铭来说,都是每一次成长的过程。 反复的扪心自问,却在成功的第二天得到结果:他应该做出更完美的决策。 “可是谢芳宁本身就很厉害,我们必须如此。”阿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递给顾铭一杯。 她坐回椅子里,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瞥了一眼对面眼神透着疯狂的顾铭,瞬时觉得呼吸阻滞:“你已经有了办法?” “阿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过蓝照国,那里到处都是被关起来的臣民。”顾铭一口将茶水饮尽:“我们以往只想着自己打赢谢芳宁,然后了去蓝照国余孽。如果这一次,我们和蓝照国的国主联手?两国边塞的臣民已经吃够苦,这全是谢芳宁挑起。我们承诺帮助蓝照国恢复生活,他们和我们一起剿灭谢芳宁。” 这场边塞地盘之战,渐渐变成了各方私念之战。 所有人都忘记,最开始的蓝照国是什么样的。 所谓弱小,并非一无是处,不应被遗忘。 想到此,阿糖点头:“蓝照国自己软弱的苦,想来也吃到了尽头。若我们在前方牵制谢芳宁,他们在后方冲击余孽——”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狠狠呼吸窗外飘进来的花香,半晌沉下肩膀只觉得重担满满—— “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 “不过,”最开始的开心还没有被消化,阿糖胳膊搭在桌上撑着脸蹙眉:“两国相交的事情,是不是要报给顾帅和公子?” 想起公子宇临走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十句,所有不确定的事情,哪怕是天上掉馅饼,也一定要问过顾帅再决定。 “不必。”顾铭重新将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点头认为没有疏漏:“此事于两国有利无害。我们只承诺两国和平相交,也没承诺协建,比起其他国家趁火打劫已经很不错了。” 阿糖点头认可,不由自主将身子摊在椅子里哀叹:“等到抓住谢芳宁,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一天一夜。” 等到两人商议结束,顾铭抬脚便去安排。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告诉时寒鸷?” “不要。”阿糖下意识立即拒绝,触及顾铭被自己尖声吓到,她坐回椅子微微一笑:“此次战术你我只是初步通过,还没有实行。” “可是之前他——”之前和时寒鸷的相处,再加上他之前救了阿糖,大家都挺认可的。怎么突然之间—— 阿糖别过脸轻咳两声:“我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先推行全程宵禁。我有感觉,谢芳宁后期的袭击,一定会超出我们的预想。” 顾铭眼神落在阿糖躲避自己的眼神脸红到脖子根—— 怨不得古往今来,只有一个花木兰。 女孩子家很容易因为皮肤敏感变得神经兮兮。 “也好。” 已经等了三天。 阿糖每天除了藏在城墙中三人的秘密基地研读兵书。 就是登上城楼,眺望远处蓝照国。 惶惶不可终日的 分卷阅读59 人们过了两三天平和的日子,很快便不再提及从前,两国之间的村落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阿糖相信,越是在这平和之下,越隐藏着更大的汹涌。 忽然之间,一颗沙粒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阿糖抬起头,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一道黑线—— 待到看清是什么,她眼眸睁大,立刻越过另一边城墙,冲城内众人道:“快——准备防守——” 城内人不明所以,下意识慌乱一片。 一道道载着人的纸鸢,从蓝照国边境,飞过天下第一关,直接落入芮唐国边境。 很快,黑压压的纸鸢,掩盖了日光,向城内仓皇奔跑的人们扑了过去。 最后一战(02) 阿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公子宇。 她呆呆站在城墙,瞳孔中映照着一只又一只载着敌军的纸鸢,眼见那些纸鸢撞入城中,城中人们四下逃窜,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该下去应敌。 该站在城墙提醒城内同伴何处受敌。 还是该立刻回侯府报告顾帅。 耳边传来战火轰鸣,妇孺哭泣,她手中长剑犹如千金,不知该刺往哪一边。 因为哪边都需要。 “阿糖!” 顾准冲上城楼,看到阿糖直直立在城墙中央当靶,立刻朝她跑去—— 轰—— 顾准搂着阿糖肩膀向旁边一倒,一颗炸(弹)落在身边,弹片擦过阿糖脖颈和顾准额头,沁出斑斑血迹。 “阿糖,我们立刻回城内!” 顾准爬起来,侧耳摇头,勉强将鼻子耳朵里的沙土摇出来。看到阿糖发呆,又气又急,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和自己走。 等到城楼下已是慌乱一团。 顾准一手抓着阿糖,一手挥舞着手中长剑勉强保护彼此。好不容易和顾铭会和,呼喊着:“顾铭,阿糖吓呆了,你带她回侯府!” “好!”顾铭一脚踹开紧追自己不放的敌军,飞身越过众人和顾准背靠着背:“谢芳宁人呢?” 顾准抬头蹙眉仔细环顾,吐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握紧长剑:“应该藏在哪里开心的看戏吧。” “阿糖?”阿糖的失力逼迫两兄弟必须隐藏自己的担忧害怕,顾铭抓着她的肩:“我带你回——” 未等顾铭说完,忽然一道长剑朝两人刺来,阻止顾铭带走阿糖。 顿时无人顾及彼此。 “娘亲啊——” 蓝照国的死士落入天下第一关内,但凡见到活物全部一刀毙命。 有城民将稚子塞入稻草之中隐藏,稚子不明从稻草中爬出来,向母亲跑去。 眼见死士追杀稚子,阿糖心中的血液重新变温,她扬起下巴指着那边想要顾家兄弟帮忙—— 一道长箭从侯府方向冲出,狠狠刺中死士后背。 稚子抱着娘亲大腿,回身看到死士在自己面前倒下,哭的更大声。 紧跟其后的阿糖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一道长剑朝自己飞了过来。 她抬手一接,蹙眉惊讶:“是你?!” “阿糖姐姐,多日不见,怎么反应这么慢?”之前多次被阿糖救助的小屁孩如今已有少年的样子,背着箭筒带着侯府的少年队,前来助力。 眼看着这些少年眯起眼奋力搏杀,阿糖按捺心中烦乱和对公子宇的依赖,握紧手中长剑参与战争。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倒下的城民越来越多。 连风中都藏着血腥的味道。 原本坚毅的双眼,也渐渐有了些动摇。 第一个少年手中力道松了些,被死士挑起手中长剑,一刀毙命。 第二个少年倒了下去。 而天幕中谢芳宁的纸鸢,一个接一个下落。 “阿糖,带少年队护送妇孺回侯府!”顾铭眼角泛红,环顾四周已经不多的城民,重新握紧手中长剑冲上前迎敌。 杀意是潮湿的,是黑暗的,是带着血气的。 “传令下去,城中壮年全部来此应敌!”顾准站在顾铭身边,□□怼地,抬头望着天下第一关。 “顾家哥哥——”小屁孩眼看顾家兄弟周边剩余不到百人,咬牙握着箭筒也跟了上去。 “小屁孩!”阿糖拦着他,来不及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揪着他衣领:“你的箭可以射多少尺?” 小屁孩斜眼瞪了她一眼,愤恨的挣扎:“五丈!” “够了!”阿糖从地上捡了一根小棍卷起长发束了个发髻,双手紧紧抓着小屁孩发命:“你将少年队分成两队,年纪小的帮着妇孺躲在侯府。射程和你差不多的在侯府门口拿着箭——” 说到这里,她双手抚着小屁孩坚定的眼眸和稚嫩的脸颊不舍道:“如果我们都无法回来,你们就是守卫天下第一关最后的人,可以吗?” 小屁孩额前 分卷阅读60 毛茸茸的碎发随风飞起,真是如风少年,连头发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眼神落在阿糖脸上,忽然踮起脚尖搂着阿糖的脖颈亲了下她:“阿糖姐姐,我等你回来——” “请你吃火锅。”阿糖吸吸鼻子,站起身揉揉对方脑袋,回身追随顾家兄弟。 听到下属回报蓝照国死士已屠杀半城。 “如今天下第一关内到处都是哭声,血流成河,已成鬼城。”说到这里,下属不由得抬起头:“按照先生命令,我们要立刻出发擒拿顾帅,冲破天下第一关!” 不等对方说完,谢芳宁已经踏上一道飞鸢,朝天下第一关袭来。 “顾铭,”阿糖从面前死士胸口拔出长剑,血液随着剑尖流在地上。她抬起头望着远处天空,侧脸和身后顾铭道:“我们再坚持下,等到天黑,大家借此先退出城。” “不可!”发丝早已凌乱的顾准听到两人商议,立刻拒绝:“天下第一关由几代塞北侯生死守护,让我们退关,除非顾家人死绝了!” 这还是第一次顾准恶狠狠驳斥自己,阿糖脸上滚烫,蹙眉解释:“为了你顾家人的面子,比得上城内所有老弱妇孺的命吗?!” 顾准开口还没回应,眼眸出现谢芳宁的飞鸢,立刻咬牙冲了上去:“谢芳宁——” 随着敌方将领的出现,现场又重新燃起战火。 顾家军一个接一个倒下。 仅剩不到几十人。 顾家兄弟和阿糖对视一眼,大家都心下明白彼此都已经快到极限。 “阿糖,”顾准靠在阿糖后背,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阿糖咬牙挥起一剑抵挡死士攻击,侧脸望着顾准:“想让我听,天黑再说。” “我不行了——”顾准脚下一软,身子晃了两下,双手抱着剑倒在地上。 “顾准!” 看到顾准到底,顾铭和阿糖这才想起,对方之前被谢芳宁所伤还未痊愈,今日又强行御敌,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难得。 眼见顾准倒下,正在和顾铭打斗的谢芳宁眼中狡黠掠过,长刀飞起准备再补一刀! “顾准!”眼见对方长刀朝顾准飞去,而自己距离顾准还有一段距离,顾铭嘶吼一声:“谢芳宁我要杀了你!” “顾准!”阿糖在城墙下一脚踹在追赶妇孺的死士面前,等到发觉顾准危险,也无法立刻前去,只能用尽力气呼喊:“顾准躲开啊——” 顾准捂着胸口,明知眼前长刀袭来,却连一点点的力气都没有。 他将所有的力气全部给了身边的同伴,给了城内的百姓,甚至给了少年队。 唯独给自己,一点不留。 “不要啊,顾准!”阿糖心口像塞着棉花,喉间哽咽,她明知自己现在过去是徒劳,却还是用尽力气将阻挡在自己和顾准面前的所有死士杀掉。 “噹——” 正当所有人朝顾准飞奔而去之时,一道长箭从街角疾驰而出,越过少年队的头顶,直冲入战斗之中,一箭劈中谢芳宁的长刀。 刀面闷声一鸣,狠狠落在顾准肩膀旁边,溅起黄土呛得顾准直咳嗽。 “什么人?”谢芳宁蹙眉脚下一顿:难道是他? 所有人身影停驻,望着从街角飞驰而来的白衣先生愣了半天。 “阿糖,你和顾铭带着顾准先走。”白衣先生挡在三人面前,手指一挥,手中长剑已从袖中落下。他望着谢芳宁上下打量后鄙夷的笑笑:“听闻谢家后人,就是你这个鬼模样?” “——季先生?”阿糖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原来你也懂武艺?你——” 趁众人开小差,顾铭倒在顾准身边,将顾准的腿盘在自己腰间,胳膊搭在自己脖颈,翻了个身便轻松将他背在身上。 看到阿糖还愣在原地小声道:“阿糖,快!” “少年队,也撤。”季先生从未有过此时的仙风傲骨,他低头看看手中长剑,又抬头看看谢芳宁:“想当初我将你们赶进蓝照国,终究是犯了大错。此错,还得由我来背。” “季先生,不——”阿糖听到对方的话,心中潮潞潞仿佛下过一场大雨,她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但她还是不想相信,下意识摇摇头:“不——” “阿糖!”季先生冲身后人甩了甩袖子,卷起掌风硬生生逼迫留在此地的阿糖和少年队退了好几步。他回头望着众人厉声道:“又不听话,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阿糖姐姐,”小屁孩跟在阿糖身边,拉拉她的手:“还有侯府的妇孺等着我们……” 阿糖狠狠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落下。 她深吸一口气,擦擦泪水握紧小屁孩的手:“你去开道,我们今夜出城。” 顾家兄弟从来没想过,侯府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之中差多了。 顾帅听闻城破,一口黑血喷出,在众人的哭喊中醒来,却已是熬过半生的风烛老人,没有半点武力,甚至连意识也模模糊糊,只能有顾准和他坐在马车中朝城外 分卷阅读61 逃去。 “那时寒鸷——”顾铭望着被少年队护送的城民,看看身边阿糖。 阿糖面上早已摆一道黑一道污浊,她眼神落在城民身上淡淡道:“今日城破,若时寒鸷没有出手帮助,恐怕以后我们的处境更难。” “你是说时寒鸷选了谢芳宁?”顾铭楞了一下,不理解:“为什么,此时的战败仅是一时,想我芮唐国无论从子民,土地还有商业——” 阿糖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他在等。” 不等顾铭说什么,天下第一关内忽然响起轰炸声,瞬间整个城着起火,将半边黑幕点亮。 阿糖望着起火的地点,捂着嘴巴流下眼泪,含恨道:“他在等,两军对峙,等到最后,渔翁得利之时才是北陌国质子为其国谋划的最大利益。” 最后一战(03) “你说什么?!” 随着茶杯失手跌碎的声音,刚回到书房的公子宇猛然起身,瞪着眼睛望着前来通传的老管家。 “三皇子,今晨您面圣的时候边塞顾帅飞鸽传书,蓝照国突然大举进犯,所有人奋勇杀敌,天下第一关不保!” 公子宇下意识就要向门外跑去—— “公子,边塞有顾帅坐阵,大家还指望您能带好消息回去呢。”老管家跟着公子宇冲到屋外,努力拉着他的手:“再说,就算您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天下第一关已经被冲破,能不能收回还得看圣上会不会派兵!” “可是我的小侍女还在那里,我的朋友还在那里——”想起阿糖可爱的小脸,公子宇下意识摸着怀中的卖身契,心中一痛:“谢侯的后人带着应和骨,若真的使出,恐怕边塞千里,寸草不生,更何况那些为此付出的人们!” “此事有关谢侯?”老管家听闻谢侯的消息,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雨过天晴的三皇子府邸内,红花绿树郁郁葱葱,黄昏的金边落在屋檐,为整个府邸洒下一片金光。 公子宇站在廊下,身子靠着栏杆低头揉揉眉间皱纹。 “管家叔,将前年圣上大寿赏我的千年红参拿出来,分别送往二位皇子府里。” 太子府。 夜已深,然而太子府灯火通明,院内人来人往,歌声笑声不绝入耳。 公子宇握紧手中请帖,望着偌大的红木牌匾,提起衣角独自一人踏上台阶。 “三弟——” “哎呦,三皇子驾到!” 院中央亭下灯火摇曳,不时有舞姬歌姬挥动长袖载歌载舞。 太子殿下躺在衣衫不整的侍女怀中,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随着乐曲轻和,一边扬起下巴等待侍女颤抖着双手为自己送上刚刚做好的驴肉。 公子宇上前做了个揖:“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随意的哼哼两句,摆摆手翻了个身:“来人,招呼。” “这么多年,三弟一直忙于在外寻找谢侯财宝,辛苦了。”二皇子坐在公子宇身边,抬手示意对方品尝太子府里的特色菜:“快尝尝只有太子府里才能吃到的极品——鲜炒驴肉。” 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公子宇尝了一块,不由得点头称赞:“果然鲜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皇子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放下并未夹菜的筷子,凑近公子宇道:“为了供我们太子殿下吃上最鲜嫩的驴肉,太子府里专门养了十几头驴,喂驴的食物全部以豌豆为主。这供驴的水,既不是井水也不是河水,而是陈酿三年的女儿红。哪天太子想吃了,厨子便提着刀,来到驴棚看准某只驴某个油光铮亮的部位,唰的一刀,一块血淋淋的鲜肉便落入厨子的盘中,立刻将这块肉做个太子吃。” 啪嗒。 听闻二皇子这么说,一阵夜风吹过席面,原本伺候太子的侍女手指一抖,筷子落在地上。 席面原本的轻松热闹被二皇子的话,不由得染上了一丝寒冷恐惧。 二皇子瞥了一眼在场众人,尤其是公子宇,司空见惯的笑笑:“这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匹可怜的驴子疼的蹦来蹦去喊来喊去,血流不止,下人就用烧红的贴片烙在驴子的伤口——” 所有人像是听到驴子凄惨的声音一般,缩起肩膀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二皇子像是闻到驴肉被烤熟的味道一般,面上充斥着满足的微笑:“驴肉烧焦,血也就止住了。” “这么好吃的一道菜,让二弟说的,可真瘆得慌。”太子坐起身,将脚搭在侍女身上,对方一接,便将脚放入自己怀中暖着。 残奢淫暴,百姓之祸。 这一道菜,能让十个边塞士兵穿着冬衣御敌,也能买上千斤火(药),救一方百姓安定生活。 公子宇将一切收在眼中,忽然笑了起来做了个揖:“想来定是我芮唐家业深厚,民众承蒙太子恩泽,才能换来美酒佳肴。” “所以说——”太子露出涎涎恶心的笑,抖着肩膀:“三弟你跟着我,保你一世山珍海味温柔 分卷阅读62 乡——” “太子殿下,三弟为了我芮唐国寻找谢侯财宝——”二皇子接住太子殿下的话,眼波流转望着公子宇,这才说出此次邀请公子宇的真实目的。 谢侯的财宝,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是真实存在,到底有多少。 公子宇的这个功劳,到底值多少,值不值得——争,还是夺,还是抢。 公子宇眼波深吸一口气,本想喝口茶水,想起太子府邸的残奢,下意识又放下茶杯。 “回两位兄长殿下,谢侯的财宝真的存在,就在蓝照国内由谢家后人谢芳宁守护。”公子宇顿了顿,像是非常为难道:“两位也知,臣弟是由谢侯一手带大,也是臣弟坚持离开京城多日调查谢家后人消息——” “嗯?”两位皇子对视一眼,下意识凑近公子宇。 “就算臣弟笼了这件事,对于圣上来说,本就是理所应当诉衷肠而已。但若是将此信息送给二位兄长殿下,一来长我国威,二来也帮臣弟拂去一些风言。” “——我也是这意思。”太子终于听到自己想说的话,身子向后一靠,手中揉捏着侍女的脸颊,一脸嫌弃:“你不行,别糟蹋了谢侯这么好的——好的——功劳。” 二皇子低下头将脸藏在阴暗中瞪了太子一眼,重新抬起头一脸澄净:“你要什么?” “三千吨火(药),跟我回天下第一关。”公子宇眼睛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喉结滚动,坚定望着二皇子。 太子早已忙不迭点头,望着二皇子小声道:“早去早回呀。” 二皇子心中筹谋半晌,一来这火(药)不算多,就算万一公子宇倒戈,自有圣上对付,自己只不过是宠爱天然残疾弟弟的好哥哥。二来,且不说谢侯财宝多少,就这一个消息,随随便便卖出去,已经回本。 “好。”二皇子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我还有一个条件——” 一轮新月高挂在森林枝叶之间,微弱的光芒映照出藏在树下的一个个黑影。 天下一关仅剩的城民靠着树干,咬着树叶听着虫声勉强入眠。 只有今天的休息,才能带来明天的动力。 黑暗中有野兽低吠几声,随着有人一巴掌拍死小虫,也渐渐沉了下去。 阿糖和顾铭勉强安排生病的顾帅和受伤的顾准休息后,阿糖帮着少年队检查剩余装备,顾铭大家用湿炭抹在脸上涂黑皮肤,以便在夜里隐蔽自己。 每个人都知道彼此面临的冷峻。 大家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彼此给彼此小声打气。 “如果最后一战,我能撑过半个时辰,我就不管顾准,去找战瑶姐姐求亲。”顾铭重重靠着阿糖坐下,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长叹一声:“阿糖你呢?” “我和你打赌——”阿糖眼神望着远方,忽然想起什么,嘴角扬起笑:“有我在,你能撑过一个小时。” 第二天的迷雾刚刚拢在一起,阿糖和顾铭便叫醒大家立刻撤退:“如果我们不能在太阳升起前赶到下一个城关,很可能大家都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争先恐后的城民手拉手,一个接一个翻过山脉,道路的一边是近乎垂直的峭壁,而另一边是几百米的深渊。 整条路在迷雾之中都是阴森森,随时可以听到有人落入深渊的惊叫。 终于在天亮之前众人看到了国境内的城墙。 “我们是塞北侯顾家军,被蓝照国击溃,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小屁孩背着箭筒,将一件衣服置于剑尖,冲对方摇摇。 守城将领看到这一队老弱病残,哪里像是一丢丢“帅”的意思,立刻差人去找镇守官。 之前还和顾帅公子宇一起喝过喜酒,甚至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公子宇的镇守官,匆匆来到内城墙,眯起眼探身望着城外仓皇残队。 “老葛!快给老子开门!”顾帅以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撑着病体走到城前,挥舞双手。 眼看城外森林仿佛野兽掠过,树影枝摇,距离内城越来越近。 “蓝照国军队过来了!”镇收官惊慌失措倒退一步,他颤抖着双手,抿着嘴巴疯狂挥舞胳膊:“所有人听命!没我命令,不许开城门!” “是!” 城墙之上有士兵认识顾家小将,刚准备禀报之后开门,听闻镇守官命令讪讪收回手,从城墙之间的空隙眼睁睁看着蓝照国的部队越来越近。 “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开门,想来他们是不会开门了。”顾铭长叹一口气,扶着顾帅和顾准靠在城门上:“阿糖,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阿糖心里藏起一万句骂街的话。 她烦躁的揉揉早就油了的头发,忽然想起来有点不对劲:“哎,不对呀,你们顾家不是吃皇粮的,为城民负责么?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阿糖,都这个时候,怎么还计较分内分外。”顾准扯着干裂的嘴唇,逗着她。 都已经生死存亡之际,大家想起来的,还是互相逗乐。 阿糖双手叉 分卷阅读63 腰苦笑一声,回身望着城楼准备看戏的镇守官—— 明明知道对方在装睡,却怎么都叫不醒对方的心情—— “我呸!” 最后一战(04) 听到身后树林里传来的声音,看到远处树林仿佛有巨大怪兽经过,所到之处树影摇晃,甚至树木轰然倒地。 阿糖和顾铭站在队伍前面,望着树林阴影对视一眼,立刻重回城门,示意所有人敲门:“快开门啊!蓝照国攻打过来了!” 那些抱着孩子搀着老人的女人,也哭丧着嗓子敲门:“我们是芮唐国国民,我们每个月都有上供,快开门啊——” 顾准用尽力气站稳,率先一刀劈在城门上吼道:“这里站着的,如果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姐妹,你们会这么狠心关门吗?!” 发觉门内根本无人应答,甚至镇守官连头都不敢探出来,顾准继续一刀一刀劈着:“想我芮唐,多少武将奋战沙场,只为多保护一个平民,将圣上的福音庇护国民。你竟然为了你的私利,置这百名妇孺不顾,你最好确定此战我们全军覆没,否则天下第一关无这笔账一定算在你的头上,走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顾准——”顾帅抬起手,扶着身边人的肩膀站了起来。近日病痛令他看起来老了十几岁,但眼神依然凛凛,一开口,往日震慑仍在:“老葛,我们上个月还在一起喝过酒,是我病到脱骨还是你老眼昏花认不出人?” 蹲在城墙上藏起来的镇守官身子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站起。 “你为了自己利益,我不怪你。”不等身边顾家兄弟反对,顾帅狠狠眨眨眼:“想我顾家奉圣上谕旨终生守卫天下第一关,若被谢芳宁一举冲破,我们也无颜面对圣上,自当以身殉国。” 说到这里,所有人惊呆倒吸一口气,纷纷前来阻止。 顾帅抬起手,示意大家噤声,眼神回望树林渐渐侵袭而来的树影,继续道:“我可以答应你,我们顾家军在城外为芮唐做最后一道防线,不死不归。” “但是——”顾帅用尽力气大吼:“这里还有近百人的老弱妇孺,她们是你们兄弟的母亲,妻子,妹子,甚至孩子。且不说你们出门在外,也是希望芮唐这样照顾你们的家人。更重要的是老葛,倘若他日恢复平和,这边关的每一阵风,都是向圣上参奏你决定失策导致边塞百名难民死亡的声音!” 镇守官额头的汗水滑落下来。 “这么多年,你吃的亏还少吗?!等到真的尘埃落定,新仇旧恨,谁还记得当初战时的紧迫,全都是一击即中的参本!” “顾帅,”正当顾帅扬着脖子,勉强着颤抖无力的身子快要支撑不住时,镇守官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他的脸背着光看不清,冷冷道:“多谢顾帅提醒。” 说完,他咬牙愤恨,缓了半天:“那下官答应您的要求,开门放老弱妇孺进来。” “顾帅——我不想死——”有顾家军精神已经紧绷了三天三夜,快要崩溃。此时发觉自己即将被芮唐国抛弃,大脑已经停止转动思考,只能下意识的反抗。 “孩子,”顾帅招招手,示意对方陪在自己身边,将他搂在怀里,喘着粗气道:“我知道,你们为了天下第一关,已经很英勇,做的很好了。怕死不丢人,来,你和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我陪着你。” 悲伤像是一种细菌,任何一个沾染上的,瞬间都是泪汪汪的。 很快,老弱妇孺随着打开的门缝,一个接一个手拉着手入城。 “等等——” 阿糖忽然拽着小屁孩,从队伍的最后面冲到城门口,塞到其中一位妇人的怀中:“说了多少次别乱跑,下次要是再乱跑,你娘就不要你了!” “我——” 未等小屁孩解释,妇人已经明白过来,她一把将小屁孩拉入怀中,扔掉他手里拿着的弓箭:“说了多少次,别拿姐姐的东西玩就不听,快和我走!” 随着妇人如此,很快其他妇人也反应过来,一个又一个的将少年队的所有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拉入城内。 还是不够,甚至有些妇人拉着四个孩子,守门士兵刚准备询问,妇人胸脯一挺眼睛一瞪非说自己成亲早,也就通过了。 只剩下顾帅和顾家兄弟,阿糖,以及十几位顾家军。 那么好的春风,那么香的春风,那么柔的春风。 带来的全是噩耗。 “阿糖,你进去吧。”顾铭跟在阿糖身边,示意她藏起来。 阿糖摇摇头,望着对方微微一笑:“如果我家公子在,他一定会在这里陪着顾帅。” 终于,在前方的树林里,一群黑衣人骑着马朝城门这边突袭而来。 打首者,依然是黑衣素裹,蒙面女郎,谢芳宁。 “呦呵,”谢芳宁缓缓来到众人面前,望着顾帅垂垂老矣的面容,又看看疲惫的众人,倒是笑着耸耸肩,开心不已:“我是不是准备过多了?” “谢芳宁!”顾准被对方肆无忌惮的羞辱气的半 分卷阅读64 死,抓起长刀便要上前,却被顾铭紧紧拦住。 顾铭上前,淡淡一笑:“既然谢小姐也觉得以多欺少不地道,那么不如你我对峙,若我赢,谢小姐今日打道回府——” “——若我赢,你们全部当,场,自,杀。”谢芳宁拉拉缰绳身子坐直,用最纯真的表情,说出最残忍的话。 说完,她耸耸肩仿佛自言自语道:“好像还是我赢的概率大些。” 一把飞刀刺中谢芳宁坐骑脑袋,烈马陡然塌落,血溅四尺。 谢芳宁眼中冷锋一闪而过,翻了个身勉强半跪在地。 始作俑者顾准抱着胳膊冷冷一笑:“也没你说的概率那么大。” 谢芳宁望着面前少年,马尾长发随风摇晃,眯起眼睛。 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前进的压迫感,所有积极的情绪全被吸收,只有冰凉。 明明知道对方就希望自己仅剩恐惧担忧和悲伤。 却也留下这些。 谢芳宁脚下用力,陡然溅起黄沙,便朝顾准扑了过去。 顾准腰肢宛如水蛇,灵巧的躲闪着对方。 然而三招之后,谢芳宁便发现他的伤处,招招便朝着伤口冲来—— “顾准——”眼见顾准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阿糖握紧手中剑准备冲上去,不成想一把长刀冲出,硬生生接住谢芳宁一刀。 “顾帅!” 顾帅风烛背影落在地上,极尽苍老和颓唐。风吹起额前白发…… “倒是我欺负老年人了。”谢芳宁别过脸嗤笑一声,瞬间变脸瞪眼朝顾帅袭来——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顾帅真正的能力,又激动又好奇,更多的是紧张。 顾帅大步走近几步,渐渐跑起跳起来,直朝谢芳宁面门劈下一刀! 时间被冷冻。 所有人眼眸中映着这一幕—— 然而连看都没有看清,只见谢芳宁闪身越过顾帅,右手一刀刺中顾帅胸口—— “雷声大雨点小。” 顾帅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失神的望着面前,手中刀终于落下,喉间咕隆半晌,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顾帅——” 顾家军瞬间着火了般,所有人挥舞着手中武器,朝谢芳宁和她的军队冲了过去。 阿糖抱着顾帅,明明身体已经冰冷,然而眼睛却依然望着前方。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顾准被谢芳宁直接被踢晕。 而顾铭挥舞着手中长剑,一次被一次踹倒,一次又一次吐血站起,剑尖指地撑着身子,继续向前。 快结束了吧。 阿糖身边很快弥漫了血腥死亡的味道。 谢芳宁无趣的扭扭脖子,反手一刀刺中顾铭胸口—— “顾铭!” 阿糖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被人踩的感受,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却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被谢芳宁一脚踹倒,软软倒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渐渐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 “啊!!!”阿糖跳起来,握着拳头恨不得让天庭,让地府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到的伤害。 她低头隐藏着悲伤慢慢站起,一点一点品尝着这种刺骨伤痛的苦,一点一点握紧拳头将所有的苦痛,化成报仇的力量。 谢芳宁看到阿糖动作迟缓,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拿起长剑朝阿糖冲了过去:“只剩你一个——” 阿糖抬起头,眼眸一片猩红如海,望着谢芳宁握紧手中长剑。 触及对方眼瞳变色,谢芳宁下意识心中一凉,感到一种危险—— 这种危险看不到,却能感觉有一只无形有力冰凉的手掌拂过万川山河,将山间的风山间的河全部停止蓄力成为武器,随着此时的阿糖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难以抵抗。 阿糖调整握剑的姿势,微微低头,朝谢芳宁冲了过去—— 谢芳宁的心像是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地底,连带着她身子一软,瞪着面前这把长剑刺来,却无法动弹。 眼见谢芳宁长发随着剑风飞舞—— 旁边忽然出现一道银光,谢芳宁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所有的力量没有了引爆点,阿糖一剑刺中地面,巨大的力量震彻天地,地壳颤抖几下,半晌恢复平静。 “阿糖,我回来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在地上,谢芳宁被其银鞭制住扔入身后马车。 听到公子宇的声音,她半跪在地,眼眸一亮回身用尽力气飞快向对方跑去:“公子!” 衣裙在身后飘荡,发出被风亲吻的声音,她穿过这场血雨腥风,扑到公子宇身上,双腿箍着对方的腰,将整个人挂在对方的身上。 贪婪的呼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感受到温热的手覆在自己背后。 阿糖眨了一下眼,双眸恢复猩红。 她又眨了一下眼,双眸继续清 分卷阅读65 澈。 巨大的疲劳袭来,阿糖手臂垂下,昏了过去。 大胜之后全是酸(01) 阿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车轮碾过暴雨泥泞的颠簸,真实到战场鲜血喷在她面颊腥热的感觉,依稀还未拭去。 手指覆在真丝棉被边缘,她睁开眼。 “姑娘您醒了。”等待不知多久的下人看到阿糖苏醒,一边朝门外喊了一声,一边回身:“奴才现在就去给您打水洗漱。” “这是——”阿糖浑身酸痛,无力抬起,只能眼波四转,打量这间陌生的房间。 “这是镇守官葛大人的家宅,”下人不知前线战事,欠身温柔笑笑。 听闻葛大人三个字,阿糖眼中光彩暗了些。 半晌她坐起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着屋内忙碌的下人:“那顾帅——” “顾帅已经为国捐躯。” “哦。”忽然想起顾家兄弟,阿糖提起力气深吸一口气,半晌叹出:“那顾家兄弟——” 下人放下已经打好的热水,送到阿糖面前拉起她的手帮着洗漱,微微一笑:“说是三皇子率领百人带着火(药),一举俘获蓝照国逆党谢芳宁。谢家兄弟受了伤,算是老天福荫庇护,都没有伤及性命,在客房躺着呢。” “哦。”阿糖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三皇子?” “就是公子宇先生啊。”发觉阿糖似乎没听说过公子宇,镇守官府里下人拍了下手掌,想要亲近又有些胆怯的弯弯腰讪笑着:“姑娘是天下第一关的人,不知道三皇子,不应该啊。” 啪。 毛巾狠狠被扔进铜盆,溅起点点水花。 阿糖内心几万句想要问候公子宇父母的话循环滚动,郁闷道:“我(TMD)还真(TMD)不知道。” “姑娘洗完了?” 一路经过别人的帮助,阿糖来到议事厅,刚准备跨进门,面前银光一闪,两位守门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方来客,报上名来!” 声若洪钟,倒是将无精打采的阿糖吓了一跳。 明明已经看到公子宇站在议事厅上首和镇守官说话,偏偏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她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对方,面无表情歪着脑袋大声道:“怪不得敌军倾袭,镇守官要当缩头乌龟,是因为最精锐英勇的士兵,都在府里呢。” 自从她带着众人从天下第一关逃至此处,几番战斗,几经世面,已不是最初胆怯的小乞丐。 “你——”听闻面前女孩诋毁,守门士兵手指摩挲刀柄,发出唰唰的声音。 “大胆,三皇子在此,谁敢放肆!” 原本在议事厅内叙事的两人循声望着门口,看到是顾帅部下,镇守官面色慌张挥舞双手示意守门士兵拦住她。 “阿糖!”公子宇仿佛没有察觉到镇守官的小心思,背着手望着她淡淡道:“你又欺负人。” 欺——负——人?!明明是天下第一关的人被欺负好不好! 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自己愤恨的陌生人面前被喜欢的人驳斥,阿糖面上飞起火烧云,握紧拳头—— 半晌长吁一口浊气,大步冲进议事厅,抬头看了公子宇一眼—— 四目相对,阿糖心尖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低头不敢再看。 她低头半跪结结巴巴:“我……小女见过……三……三皇子殿下。” “嗯。”公子宇随意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转身继续和镇守官说话。 阿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双腿故意随意耷拉摇晃,在安静的议事厅里发出吵闹的声音,可以从上到下打量镇守官,用自己的言行举止告诉对方—— 之前闭关见死不救的事,还没完。 “阿糖,”公子宇知道她的小心思,他耐着性子只当没听到,再三安抚镇守官担忧被报复的失魂落魄后,终于也受不了,转身蹙眉:“你还没吃东西吧,镇守官为大家在食堂准备了饭菜,有你喜欢吃的。” 一说到好吃的,阿糖眼睛一亮下意识站起身,走到门口想想不对,陡然转了个身望着正在谈话的两人,膝盖一倒,跪在公子宇面前,抬起眼恳切的望着对方:“三皇子大人,我……我只想说——” 公子宇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望着她,阿糖这才发现他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温柔,心中一酸,委屈到不能自已:“我必须要说,当日我们跟着顾帅从天下第一关逃至此处,这个人,这个镇守官见死不救闭关锁城,直接导致顾帅以身殉国,顾铭顾准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受害,得多伤心!” 说到最后,阿糖抬起胳膊,用自己认为最恶狠狠的眼神望着他:“敢问镇守官,你有脸面对着关外狂风中的骨灰么?!” 被弹劾的镇守官膝盖一软面如死灰,抖着双手也跪在公子宇面前,疯狂磕头:“臣愚钝,臣愚钝啊!” 公子宇倒退两步,望着面前下跪二人,几次开 分卷阅读66 口想说什么,咬紧牙关又随着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半晌,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面前二人身子抖了抖! “来人,将阿糖拉下去,三日内不许见我!”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黑色长发随着公子宇的怒气轻轻摇晃,伴着阿糖惊诧不忿的反应,守门士兵听命进屋,将她拉了出去。 阿糖脚下摩着地板挣扎不愿离开:“夜里的树林到处都是野兽低吠,我们流血流泪守着边关,最后竟然是我们的错了?!” 公子宇别过脸,不再看她,转身坐在椅子上,长吁一口气。 颤抖的茶杯碰撞声落在耳边,公子宇抬起头,看到身边镇守官苍白抖动的嘴唇,叹了口气。 ——前期牺牲将领已殁,后期边关重建还是需要有经验的官员坐阵,比如镇守官。 ——公子宇长期在边塞知道,真正危险决绝时刻,牺牲最少的人保全最多的人,算是博弈之后的成熟理智。 有些人望着过去,有些人只看未来。 当下,镇守官不能死。 “我的侍女被我宠坏了。” 被守门士兵扔出议事厅,阿糖连头也没回,大步跑出门外,边跑边哭:“我再也不回来了!” “阿糖,阿糖,谁欺负你了?” 正当她躲在墙角藏在树荫下眼泪抹的正酣,一辆马车轻轻经过她,轻轻停下。 车帘被修长纤细的手指拉开,清秀俊朗的面容从车厢内探出来,看到老友出糗,眯着眼睛温柔笑笑—— 夏风掠过两人之间,吹起对方鬓角长发。 ——可不是善于坐拥渔翁之利的北陌国质子时寒鸷。 “没人欺负我。”阿糖别过身擦擦眼泪,没好气道。 时寒鸷下车冲车夫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他走到阿糖身边,抬起眼殷勤的打量她,猜测着:“我知道了,你是为了顾帅的事吧。” “什么?”听闻顾帅消息,阿糖立刻忘记各种不开心的旧私仇,好奇。 “这个——”时寒鸷歪着脑袋思索,忽然想起什么,拉起阿糖手腕要带她走:“我觉得站了这么久,有点晒也有点饿,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好。” 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饭菜,尤其还有自己喜欢的小吃,阿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时寒鸷为阿糖夹了一块肉,看到对方不着急吃,挑眉奇怪。 “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阿糖抬起手示意对方不必说话:“给我半刻钟,我要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果然,还是她。 时寒鸷心中呼喊着,面上却依然是淡淡的拿起筷子将她碗里堆积出一座山。 阿糖鼓着腮帮手肘不停地翻上翻下将菜倒进自己肚子里:“好吃好吃,你怎么知道这家酒楼的?” “我开的。” 手肘停了一秒,继续道:“唔。” “你能为顾帅立座碑吗?”吃饱了喝足了,阿糖眼波一转,坏主意又起。 “当然可以。”时寒鸷走在阿糖身边,偶尔两人肩膀胳膊碰在一起,被阿糖偷偷闪开。 时寒鸷看到这一幕,嘴角笑容有些苦涩,却依然是笑着的:“是阿糖姑娘认可的人,我也认可。” “哼。”阿糖撇撇嘴,抱着胳膊冷冷一笑:“顾帅一门,为国捐躯,理应受到后世的拥戴。不过,我要把这座碑立在城门口,这样来往商客民众都可以看到,可以吗?” 明摆着就是膈应镇守官。 “当然可以。” 无忧无虑的风终于来了。 阿糖抬起脸,闭上眼睛呼吸着初夏带着花香的空气,虫鸟合唱,树上花瓣飘落,悠悠扬扬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不等时寒鸷抬手,阿糖已经抬手扑棱着头发,将花瓣扫在地上。 “哎,我的珍珠发卡呢?” 此时她才发现公子宇送自己的发卡不知何时失联,烦躁的将海藻般的长发揉来揉去也没找到,生气的跺跺脚:“刚刚吃饭还在的?” 时寒鸷陪着她在旁边看了半天失败,帮忙出主意:“会不会是掉在吃饭的地方?” “您说的东西我们没有见过欸,不过如果是掉在剩菜剩饭里的东西,我们全部倒进后院泔水桶里了,那东西——”正在忙碌的小二被时寒鸷拽出来接受阿糖的询问。 “泔水桶在哪里?” 小二和阿糖身后的时寒鸷对视一眼,苦着脸指着后院方向:“姑娘,我劝您算了吧,被泔水桶泡过的东西,那还能用吗?” 还没说完,小二只要想起,就已经一脸作呕。 阿糖人已经朝后院跑去。 大胜之后全是酸(02) “你确定要这样做?” 时寒鸷陪在阿糖身边,望着两人面前齐腰高两大桶泔水,不由自主的捂着鼻子一脸嫌弃:“不如我找人将这些泔水倒出来,由他们 分卷阅读67 去找,到时候告诉我们?” “也怪我当时心不在焉。”阿糖苦着脸双手叉腰点头同意对方的建议:“这里环境太差,质子您要不去大堂休息,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就好。” 阿糖的见外与疏离令时寒鸷有些不悦,本就是静默的表情,此时眼神更加冷漠,周身立刻罩起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压迫感。 “无碍。”时寒鸷闷声道,抬起下巴示意下人开始将所有的泔水倒出来。 半个时辰后,时寒鸷和阿糖用手帕蒙着鼻子,远远望着倒在新挖的水渠里泔水,有人用木棍小心的在里面勾着,寻找发卡。 阿糖垫着脚尖扬着脖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跺跺脚自己上前接过木棍寻找。 “小心!” 随着耗费的时间越长,阿糖的心态越来越崩,拿起木棍到处戳戳找找,突然挑起一块什么东西飞起来,溅起的污水撒到阿糖脸上,弄脏了她的衣服。 她别过脸,默默的用衣袖擦擦脸,来不及介意什么污浊邋遢,朝跳出来的黑团子走去。 洁白的手帕将团子擦干净,原本的珍珠洁白呈现出来。 “找到了!”所有的压抑和郁闷随着阿糖的笑容瞬间消融。她举着手里的发卡朝时寒鸷挥舞着:“时公子,找到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寒鸷起身来到阿糖身边,无奈又宠溺的帮她擦擦面上污点:“这么喜欢珍珠,我府上有很多,下次见你给你带来。” “那倒不是,”阿糖小心翼翼的将发卡擦拭干净,放进口袋小心收好:“这是我刚来天下第一关的时候,总是闯祸。我家公子为了让我安心在学堂念书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想起那时公子宇尚不懂得女子饰物,将发簪当做糖葫芦一般戳着自己脑袋,她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其实也不过半年时间,这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却好像已经过了半生,我都老了。” “阿糖长得最好看。”时寒鸷陪着阿糖朝镇守官的宅邸走,嘴里像是含着糖似的,痴痴道。 旁边又将发卡拿出来,专注清洁的她并没有发觉。 “阿糖,你又去哪了?” 两人刚刚回到大门口,公子宇已经背着手站在门口,黑着脸仿佛等待很久。 “我……”明明是对方说了让自己三天内不要拜见对方,现在又生气自己没在府里,阿糖挠挠脑袋弱弱道:“我饿……” “我在路上见到阿糖姑娘孤身一人,便带她去城内的酒楼吃了些东西,不知三皇子身边离不得人,实属有罪。”时寒鸷两手抬起,向对方做了个揖。 公子宇和镇守官说完话,便匆匆赶去寻找阿糖,却不想对方已经失联。 他只能站在门口背着手,踱着步子,生自己的气。 “公子您找我什么事?”阿糖哪里管那些曲里弯弯,只要公子宇肯和自己说话,她能开心到飞起。 “咳咳,这次守关,你做的很好。”公子宇硬是受了时寒鸷对自己的揶揄,抿抿嘴望着阿糖吞下原本想要一起吃饭的话,抬起手将阿糖拉到自己面前道:“天下一关之时顾家兄弟对你关照有佳,正是两位兄弟伤心之时,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 “好,不过您得等我先去换件衣服。”这还是公子宇第一次肯定自己,阿糖双眼发光,忙不迭的点头,发丝也像是有着自己的想法,随风舞蹈。 “——我们在大厅等你。”未等公子宇说话,时寒鸷率先探身答复。 这样既阻拦公子宇跟着阿糖回房——想到公子宇曾经多次肆无忌惮当众和阿糖亲密,时寒鸷就十万个如鲠在喉。 再说,此时要是不出口,还真当北陌国质子是第三者吗?! “对了,公子。”阿糖临走转身,望着二人指指:“质子已经答应为顾帅在城门口铸碑,这样顾家兄弟也算是有了安慰。” 眼看阿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公子宇和时寒鸷对视一眼,两人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真想不到,质子现在对我的小侍女倒如此殷勤。” 公子宇以前只当时寒鸷对阿糖的在意是因为自己身份,现在想起,时寒鸷特别乐于三人行,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有疾。 “我喜欢阿糖姑娘,”时寒鸷望着对方豁然笑笑,干脆清晰的表白:“她试着天地之间,最特别的姑娘。若她愿意,我可以上书父皇,让她成为我北陌国的王妃。” “她不愿意。”公子宇冲对方飞了个白眼,闷声替阿糖答复。 对于公子宇的反应,时寒鸷并未在意,反倒双手背在身后,转身望着公子宇挑眉笑笑:“你又知道。” “我——”不等公子宇开口,门外忽然有下人疾步来报,接到公子宇点头同意后上前,凑在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公子宇瞥了一眼时寒鸷,低头沉默两秒,对下人道:“你去派人告诉阿糖,今日我突然有事,无法陪她看望顾家兄弟,改日再约。” 说完,公子宇抬眼等待时寒鸷回应:“既然今日无法相约,不如我们——” 分卷阅读68 “殿下倒是过虑,”时寒鸷并不在意:“我很乐意告诉顾家兄弟关于顾帅战碑之事。” 这话一说,公子宇反倒不好拒绝他,只能讪讪的回了句好,匆匆离开了大厅。 “阿糖姑娘。” 珍珠发卡重新别在黑发之间,阿糖换了身粉色衣服站在门口趴着门框寻找公子宇的身影:“质子,我家公子呢?” “三皇子殿下有事先行离开,要我在此等候。”时寒鸷走上前,打量一番不吝赞赏:“阿糖姑娘真好看。” 阿糖红着脸便不好拒绝对方,只能尴尬的摆摆手,背对着时寒鸷大嘴巴:“那……那就……就一起吧。” 顾家兄弟单独隔了一个小院,他们拒绝接受镇守官的下人,远远看去,院门紧闭,房内寂静无声。 院内落叶洒落,入目尽显压抑。 “顾铭。”阿糖推开远门,正正见到出来倒水的顾铭,不由得捂着嘴巴,话音未完,眼泪已经下来。 顾铭满头白发,几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哪里还有当初因为阿糖算命不准而追杀的嚣张气势。 他的眼眸只有在见到阿糖的那一瞬,有着曾经的喜悦。 然而一瞬的星星之火,转瞬即逝。 顾铭端着盆子,缩着肩膀一脸疲惫望着二人:“你们来了。” “对不起——”阿糖第一次反应,是朋友难过,自己竟然只顾醉心公子宇。她红着眼睛望着顾铭,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敢说,只是慢吞吞道:“那个——” “你们是来看顾准的吧,”顾铭轻轻摇摇头示意阿糖无需自怨,侧身为两人让让,自己进屋道:“顾准,阿糖和质子来看你了。” “阿糖。” 等到两人进屋,屋内连灯都没有点,灰蒙蒙将房间罩上一种浓浓的挫败气息。 顾准坐在床边,上身大部分都被白色纱布包裹,脸上依稀还有几道血痕已经结痂,放下手里的书望着阿糖微微笑。 阿糖大步走了几步,坐在顾准身边,打量对方眼眸盛气依然没有熄灭,摇摇头含着泪笑:“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变帅了。” “那是,我是谁,顾家军少帅。” 趁着时寒鸷和顾家兄弟商议顾帅的战碑之事,阿糖打量房间内,冰锅冷灶,就连桌上的茶水,还是顾铭现烧的。 “我不同意。”顾铭拒绝将顾帅的战碑放置在城门口,他望着阿糖一如往常的理智徐徐道:“我明白阿糖你想做什么,想膈应,还是想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人是往前看的。就算你膈应到镇守官了,就算你报仇了,还有其他镇守官会来,难道你每一个都要膈应吗?再说,我爹不是镇守官害死的,而是谢芳宁害死的。我爹是为了城民安稳生活而死,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大家都于心不安么。”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自己的决策失误,难道时过境迁就可以吗?”阿糖突然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蹙眉不忿:“说句抱歉,就那么难吗?” “阿糖,”正当阿糖和顾铭第争执的不可开交,时寒鸷忽然开口:“死者已殁,若因为我们过于追究而伤害到现在的顾家人,有违顾帅的本意。” “我不,我不!”阿糖狠狠踹了一脚凳子,满腔愤恨却不知道该发泄到哪里:“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轻易的原谅?顾帅,还有季先生,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不是原谅,是算了。”顾准拉着阿糖的手腕,轻轻安慰:“我们还是要回到天下第一关的,我们还是要镇守那里的。” “我要去找公子,”阿糖心中过不去,她知道午夜梦回,穿梭在战场,不知经过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魂到底是什么滋味:“就算是真的算了,也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情愿。” 甜甜预警 成长的代价,就是遇到的事情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复杂。 听说公子宇下午出门,阿糖刚走到大门口蹲守,正正迎上一辆红木皇家马车不紧不慢准备停下来。 “三皇子回府——” 随着车夫的传唤,众人匆匆经过阿糖,跑到马车前放下脚踏,低头跪在一边。 “跪下啊——”眼看三皇子即将下车,镇守府管家看到门口姑娘傻愣愣站着,又气又急,狠狠撞了一肘怒道:“跪下!” 阿糖压着火气,闷闷跪下,抬起眼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不由得怒火直冲天灵,握紧拳头直冲而上。 “谢芳宁!” 公子宇率先弯腰从车内出来,回身抬起手,扶着身后从车上下来姑娘。 那姑娘穿着和阿糖之前一样款式的鹅黄裙,头上戴着珍珠发卡,黑发束起垂在脸侧,恰恰挡住了她面上的伤疤。 这一次,谢芳宁没有蒙面素裹,而是堂堂正正以少女的装束示人。 温和清澈的眼眸替代了之前的阴郁杀气,若不是一模一样的脸,短短几天气质改变,真的很难令人相信,眼前甜美可爱的少女竟然就是搅起边境风云的女魔头谢芳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69 ,阿糖握紧双拳,掠至对方面前,一掌已经扇向对方脸颊—— 谢芳宁没有反抗,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 清脆的响声瞬间在大庭广众之下炸开。 阿糖才顾不上怀疑对方的行为,眼见对方不躲,立刻反手一拽,狠狠拽着对方的头发,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准备继续赤手空拳揍她为大家报仇。 “阿糖!”身边熟悉的声音,有些不满的喝止。 旧仇新恨实在太多,想起顾家兄弟在冷院中的落魄,阿糖心口涌起酸涩,并未停手。 “阿糖!!”公子宇看出对方根本没有听自己话的意思,凑近两步提醒对方:“听话!” 余光触及身边公子宇,阿糖眼神迟疑,还未停下胸口便结结实实受了谢芳宁一脚,连连倒退两步。 “你又踹我胸——”上次她这么做,害的刚膨胀的肉团扁了好多,阿糖炸了毛,身子向前扑去:“我要杀了你——” “——阿糖!”公子宇眼看阿糖已经不听话,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抬起胳膊一拂—— 阿糖腾起的身子陡然受到不可抗力的控制,方向偏差,朝墙角飞了过去:“哎哎哎,别撞我鼻子——” 眼看即将撞上,阿糖闭上眼睛—— 忽然阿糖被一个炙热的拥抱笼住,两人在空中滚了几圈,最后对方手掌覆着阿糖的脸将她小心翼翼藏在怀中,用后背作盾撞墙,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阿糖头上的珍珠发卡掉在了地上。 “你——” “是你——” 谢芳宁跟着着急的公子宇上前,才发现危难之际,时寒鸷飞身相救,护住了阿糖。 公子宇黑着脸,满肚子不悦望着时寒鸷:“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糖惊魂未定,下意识想要朝公子宇走进一步,触及对方和谢芳宁那么近的距离,不由自主胃里一阵翻滚:“质子是我请来的客人,当然可以在这里。况且我又没瞎,不像某些人,我可以分辨是非黑白。” 公子宇扬起下巴抿抿嘴,不耐烦的发出声音。 “不好意思啊阿糖姑娘,三皇子殿下看我独自一人可怜,毕竟是战俘没有换洗衣物,就带我出去买了些东西。”谢芳宁站在公子宇后面对着阿糖故意摇摇头白眼吐舌做鬼脸,话语之中,却是真挚赤诚。 “原来三皇子殿下飞了我和顾铭顾准的约,就是陪谢芳宁去逛街了。”阿糖面无表情,语调沉稳,抬起头望着公子宇。 公子宇心中忽然泛起涟漪,怎么觉得忽然之间,阿糖是以逃的速度在远离自己。 “阿糖,她不一样。”谢芳宁,毕竟是谢侯唯一的骨血,他无法做到一视同仁。 “当然不一样咯,”阿糖眼神落在谢芳宁脑袋,忽然发现她也戴着一个珍珠发卡,而且对方的珍珠发卡比自己的更加大更加亮。她一把揪下,拿着发卡扔到公子宇的胸前:“不用问,她的肯定比我好嘛。” “阿糖,别闹。”大庭广众之下,公子宇拉起阿糖的手准备进府再说。 没想打对方盛怒之下,甩手从公子宇的手里挣脱,一眨眼已经吼起来:“你一句话将天下第一关交给我们,我们所有人拼了命也要保全。你就算不认可我们,也可以说一声啊,和仇人手拉手逛街什么意思,打我们的脸吗?” “我们没有手拉手。”谢芳宁在旁边晃着身子玩着头发翻白眼,乐于看这场戏。 “还要等我看见吗?!”阿糖在江湖多年,语言混淆这事是强项。她瞪大双眼努力用言语要两人拉开距离:“等我看见就是叛国了!” “阿糖啊——”公子宇向她走进一步:“她身份特殊,可以为芮唐国带来意义。” “你别过来!”阿糖举起双手倒退,努力让自己和对方保持距离:“我也有出力护国的!她杀了那么多人,我救了那么多人,现在反过来三皇子你不认可我们,反倒和女魔头手拉手逛街?!” “阿糖!” 眼见阿糖在大堂广众之下越说越没谱,公子宇怒火攻心,上前打了一掌。 “啊!” “阿糖!” 整个世界在阿糖眼中,猩红一片,发出嗡嗡的叫声。 脸上的灼热肿胀还提醒着自己这事没完,看到谢芳宁凑近公子宇装可怜,更加气急跺脚指着对方:“你离他远一点!” 阿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是丢光了脸,出了大丑。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 “阿糖,你先去我那里冷静下吧。”时寒鸷将阿糖搂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帮她将眼泪鼻涕擦干。 “你跟我进去——”公子宇眼眸一深,一把箍住阿糖的手腕,将她从时寒鸷的怀中拉出来,咬着牙往府里拽。 “疼——”可怜的阿糖,用拳头不停砸对方的手,躬着身子屁股向后沉阻滞对方,却还是无法挣脱:“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 时寒鸷想要跟在对方进府,公子宇站在门口转身冷冷道:“你还要来?!” 分卷阅读70 这语调,这气势。 时寒鸷讪讪一笑,收回了准备上前的腿。 谢芳宁跟在他背后,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与阴鸷。 眼神落在时寒鸷的手上,谢芳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虚空的抓抓,在即将触及之前,还是默默收回。 等到公子宇和阿糖进府,时寒鸷立刻甩袖离开。 谢芳宁满目期待望着对方:“质子——” 时寒鸷嘴角勾了一下又收回:“你倒是很像她。” 随着谢芳宁低头做了个揖,对方已经离开。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大门,叹了口气走上台阶。 “你放开我——我要走——” 开始公子宇还拉着阿糖,后来发现她实在太嚣张,干脆直接将她驼在肩头,直接送回房。 一路经过,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两人吵得如此惊天动地,有人想问,触及公子宇怒气冲冲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消失。 直到两人进屋,刚将阿糖放下,她转身就要去开门。 公子宇在她身后一掌一扣,将原本已经被打开的门重新关闭:“你够了!” 原本想要偷听两人吵什么的人被巨大的撞门声吓了一跳,四下逃窜。 眼看无法出门,阿糖委屈的嘟起嘴巴,抬手想要将对方的胳膊从自己身侧撞开。 公子宇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抓着她,两人在屋内转了一圈,直接将阿糖扣在桌上。 阿糖躺在圆桌上,双手被对方扣在头上,下意识脚下乱踢。 “你别动。”阿糖哪里听话,脚下乱踢反而促进两人腰间贴紧。 公子宇倒吸一口气,抓紧对方双手低下身,愤恨的将自己的怒气倾泻在阿糖的唇尖。 他将脸和下巴在对方颈间用力呼吸,品尝着魂牵梦绕好久的味道。 阿糖身子一僵,浑身触电一般抖了一下,哭的声音小了些,娇了些:“你……你……你别欺负我……” 公子宇身子顿了顿,鼻尖贴着阿糖的脸颊,用自己的嘴唇追随着阿糖的呼吸起伏。像是在品鉴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珍藏,他轻轻碰碰对方的嘴唇,又看看阿糖的反应。 渐渐他留在阿糖唇上的时间多了些,摩挲着对方唇上的每一道纹理。 舌尖打转,阿糖已经软化成水。 明明是为了让阿糖冷静下来,公子宇却越来越无法冷静。 他眼眸一狠,用力抓着阿糖的头发,将其拉起,托着阿糖的后背和脑袋,逼着她离自己更近,近到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身体。 阿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炭盆一般,浑身炙热。不由自主别过脸,却引来对方更加迅猛的攻势。 良久,公子宇才停下来,用拇指轻轻拭过阿糖已经红肿的唇尖,将两人的口水擦擦。 “刚才是不是打疼你了?” 阿糖这才想起刚刚的大闹天宫,虽然此时无力挣扎,却还是转过脸对着公子宇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对方倒吸一口冷气,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安慰着。 世敌(01)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和疯狂,在这场闹剧中,终于爆发。 等到两人温存够了,阿糖趴在公子宇的胸前,将对方和自己的头发束在一起,她记得以前说书先生讲过,夫妻之间就要将彼此头发剪下来束在一起,这才算是结为夫妇。 公子下巴搭在阿糖的脑袋上,低头呼吸着熟悉的香气,手指绕着阿糖的头发玩:“我不在的时候,大家给我写信都在夸你,我知道。” 信? 阿糖瞪大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在公子宇离开的时间里每天忙于和顾家兄弟谈论战事或者一起玩,竟然将写信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其实我也很想给你写信,”阿糖将脑袋往对方脖颈里窜窜,努力将自己的脸颊贴着对方露在衣领外的皮肤,手指攀上对方的喉结玩:“就是我识字太少。” 公子宇徒劳无功的将她的手放下来,这才想起重点:“北陌国质子怎么说他和你是故交,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就是他上次从谢芳宁手中救了我吗?”阿糖倒在公子宇的肩膀晃着身子玩。 “就这么简单?”公子宇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得到打量着阿糖,回想起她在城门和谢芳宁的最后一战—— 阿糖手中握着剑单薄站在谢芳宁面前,衣衫随风摆动。 城门忽然起了一阵邪风,所有人不由自主眯起眼睛,风中砂砾碰撞的哭泣声令人不由自主双腿发软想要捂住耳朵—— 身背挺直如碑长驻,仿佛天地之间,只剩她孑孓一人。 “当然这么简单了,”阿糖的声音将公子宇的思绪拉回现在,她抱着公子宇的胳膊哀求道:“公子,顾铭这次一战,大伤元气。如果他知道你对谢芳宁这么好,一定会很伤心的。” 说到这里,阿糖不由自主的从对方怀中挣脱,坐在公子宇对面示意他看着自己额头被谢芳 分卷阅读71 宁划破的伤口,余恨依稀。 她一拳砸在桌面上,恶狠狠的抬起眼望着公子宇:“她真的不是好人!” 公子宇对其突然的怒气,身子也跟着陡然惊了一下。 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淡淡道:“谢芳宁是塞外谢侯的后人,她的身上有关于谢侯最后家产宝藏的秘密,而且她的身上还有应和骨秘术,听闻此秘术一处,山河长泣——” “公子,”阿糖本想说什么,触及公子宇执拗的眼神,默默吞下原本想说的话,只是淡淡道:“天下第一关终究还是要顾家兄弟来守护,我只是怕伤了大家的心。” “你说的对,”公子宇抬起手覆在阿糖肩头,坚定的望着她:“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就不要再招惹她了吧。” “我哪有——”说到这里,阿糖蹙眉嘟起嘴巴生气:“是她不停地挑衅我,你没看她那样子,好几次了,我穿什么她穿什么,我怎么束发她就怎么束发——” “阿糖,”看到对方认真生气的样子,公子宇不由自主探身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你是我的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未等阿糖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三皇子,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我家大人邀请您尽快入席。”门外下人耳朵贴着阿糖的房门,发觉两人没有争吵,这才胆敢敲门。 “好。”公子宇起身,瞪大眼睛示意阿糖听话,转身出门—— 阿糖一跃而起,挂在他身上,凑近他的耳朵:“明天陪我出去逛街。” “好。” “给我也买很多发卡。” “买。”公子宇弯着腰伸手开门,坏坏道:“是要我背你去吃饭?” 听到对方这话,阿糖瞬间脸红,跳下来恢复了平日小侍女的心虚,瞥了一眼对方低头嘟嚷着:“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等到阿糖随着公子宇来到餐厅,绕着桌子已经坐满了一队人。 “今天的饭菜全是按照三皇子您吩咐的,请品尝。”镇守官陪着笑解释着。 公子宇环视一圈,都是麻辣鲜香,不由自主满意的点点头:“你觉得呢?” “我——” “我觉得的很好。”未等阿糖说完,身后忽然熟悉的女声响起,众人望着大门口出现的谢芳宁,立刻起身为她让位子。 经过阿糖,谢芳宁稍稍停顿一下,脚步已向前,身子却向后仰冲她吐吐舌头:“我坐哪里?” “——三皇子在意的人,当然坐在三皇子身边。” 谢芳宁冲镇守官微微回身做了个揖—— 阿糖借着此时一步上前,坐在了公子宇身边冲谢芳宁温柔微笑挥手。 “哎——” “无妨,无妨。”谢芳宁反倒安慰镇守官:“想我本就是罪臣之女,自然没有资格和三皇子亲近。说起曾经,也不过是君臣之交而已——” “阿糖,让座。”这两人简直就是宿敌,一见面就要掐,公子宇大拇指暗暗揉揉眉间,尽可能平息。 “——我还要伺候您呢。”阿糖趴在桌上抓着桌脚作势不放手。 公子宇无奈的凑近她耳朵,恶作剧般的吹了口气:“想想明天一起逛街?!” 暖烘烘的风顺着阿糖的耳朵进入她的心,染红了脸颊。 想起刚刚两人温存,她不情不愿的起身,撇撇嘴为谢芳宁让位置。 “这怎么都是辣的,有没有不辣的?”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吃饭,没吃几口,阿糖便被呛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谢芳宁抿嘴笑笑:“不好意思阿糖姑娘,我们谢家人都喜欢吃辣。没想到我只是提起了几句想吃家乡菜,三皇子就如此厚待——” “那也不能全都是辣的啊——” 眼见风波又起,公子宇立刻差人:“对了,我为你准备了——” 不等阿糖一脸期待,下人在其他人面前放上一碗白水。 “——哈?”阿糖望着面前映着自己面容清澈的白水,耷拉眼角,什么也吃不下了。 然后此时起身就走,岂不放任对方缠着公子? 不,可,能。 阿糖硬是抱着胳膊坐在餐桌前,听了半个时辰公子宇和谢芳宁曾经的罗曼史。 “阿糖姑娘,三皇子命奴才给您传话,皇子今晨公事出门,您自己先用早餐,等他回来带您出去。” 还躺在床上就听到公子宇对自己的牵挂,阿糖心里甜滋滋的。 她清清嗓子应了一声,换上鹅黄色的连衣裙,背着小布包晃晃悠悠乐呵呵出门吃早餐—— 不知道今天早晨是小云吞,油茶麻花,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豆腐脑呢? 等到她来到餐厅,望着同样鹅黄色连衣裙的背影,心中已经隐隐作气。 ——不过阿糖今天心情好,什么都不在意。 谢芳宁余光看到阿糖身影,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倒霉。” 餐厅内只有一张大圆桌,阿糖不愿坐在她对面没胃口,隔着几个位置 分卷阅读72 坐在她的侧面。 下人将小菜放在两人中间,示意两人一起—— 阿糖趁着谢芳宁起身去拿小吃的时候,拔下自己的头发扔在小菜里。 “谢芳宁你恶不恶心啊——”阿糖嫌弃的用手捏起一根头发,冲对方摇晃:“拜托你们蓝照国不洗干净,在我们这里也多多洗洗吧。” 谢芳宁抬起头冷冷打量道:“那明明是你的头发。” “明明是你的!”阿糖说完,筷子重重放在桌面上,起身薅了一把谢芳宁的头发—— “啊——”谢芳宁的头发本来就比阿糖少,眼见对方手快,立刻也冲过来揪着阿糖的头发—— “你们在做什么?!” 顾铭听到吵闹声,进来看到两人分别抓着彼此的头发,一脸诧异—— 这两人不都是高手吗? 扯头发不是乡野手段么?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阿糖咬牙盯着对方冷冷一笑:“你不是谢芳宁。” 谢芳宁心中一惊,手上的力气更重了些:“难道你是?” “你能骗得了公子,骗不了我。”两人换了个姿势,依然是互相扯着对方头发,踩着对方的鞋纠缠在一起:“你若真是,还用的着带兵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打天下第一关?” “你这么聪明,看来是不能留。”对方字字珠玑,谢芳宁心中有些慌,不由自主袖中一甩,一道银光闪过。 “啊——我的头发——” 等到两人分开,阿糖的长发如雪花一般飘悠悠落在地上。 这一次,阿糖是真的生气,她握紧拳头朝对方冲去—— 渐渐院中挤满了人,望着两为姑娘如同两只分飞燕,在院中飞舞。 一个身影翩若惊鸿,一个身影迅如闪电。 一上一下,令人眼花缭乱。 “阿糖姐姐——” 正当两人沉浸要压过对方的胜意中,之前阿糖救助的小屁孩刚进府便看到两人打斗,误以为是性命袭击,立刻掏出背后长弓,一箭刺往谢芳宁。 谢芳宁两手被阿糖制服,余光触及即将过来的黑箭—— 眼见即将答应对方,阿糖眼眸闪过一丝得意洋洋,余光察觉一道黑箭朝谢芳宁而去—— 她直接松手,倒退一步推开谢芳宁。 谢芳宁借此机会抬手一掌,击中阿糖。 黑箭经过两人之间,重重刺入院中廊下,箭尾瑟瑟发抖。 看热闹的众人私下逃窜。 “阿糖姐姐——”看到阿糖摔倒,小屁孩立刻朝她跑了过去,扶起糖,抱着她的腰哭。 世敌(02) 阿糖脚下不稳,应势摔倒,却也不重。 “小屁孩,你怎么来了?”阿糖被对方搀扶起来,弯腰低头揉揉他的脸颊,察觉对方日渐英朗的脸颊,讪讪的又放下手:“我听三皇子说,你们现在都在城里的私塾上课,会有人专门安排日常用度,还习惯吗?” “还好。”小屁孩抬头望着阿糖,忽然红了脸从怀中掏出一根头绳,抿嘴高高举起:“阿糖姐姐,这个给你。” “——这什么?” 不等阿糖抬手,公子宇从身边抢过小屁孩送的红头绳,蹙眉打量半天一脸嫌弃:“你们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看到小屁孩憋红脸窘迫的样子,阿糖从公子宇手上抢过头绳,随即两只胳膊抬起将头发绑成马尾。 整理好后下意识用手指甩甩马尾巴,双手搭在小屁孩肩膀,转身望着两人:“怎么样?我的小屁孩送我的礼物。” “阿糖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屁孩。”小屁孩低头不高兴:“我有名字,我叫顾慕唐。” “知道了知道了,”后面的名字又长又难记,阿糖挠挠下巴有些意兴阑珊:“以后就叫你小顾,好不好?” 公子宇听闻小屁孩的名字,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小屁孩触及到□□的眼神,立刻低头小声:“那……那我先去上学了。” 阿糖陪着小屁孩走到大门口,眼看对方身影已经拐过街角,依然下意识望着对方怅然若失。 “不是说出门逛街,还不赶紧走?”公子宇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闷声闷气道。 “哦哦哦。”听到要花钱,阿糖立刻来了精神,跟着公子宇抬脚就走。 “——三皇子殿下,等等我。” 不等阿糖跟上公子宇,身边又传来令阿糖头皮发麻的声音—— 谢,芳,宁。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怎么来了?!”阿糖毫不客气指着对方质问公子宇:“你说过和我两个人一起逛街的!” 公子宇站在阿糖前面,面容藏在背光之中看不清—— “你也说过——”本想说过的话,戛然而止。 就像是心中的秘密随着清风吹拂柳树条,清新干净。 树下的人影,瘦削挺 分卷阅读73 直。 就在树条即将掠起人影的面容,最终却停止,只留下意犹未尽的念想。 公子宇暗暗呼了口气,重新道:“我是说过和你逛街,可没有说过是两个人。” “怎么这样啊!”阿糖气的握紧拳头快要跳起来,指着公子宇又指着谢芳宁,半晌说不出话。 公子宇一只手背在身后,眼中闪过吃醋报复得逞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道:“你再指我试试。” “你——”阿糖向前一步狠狠指着对方,立刻又用左手将指人的右手食指护住,跺跺脚不情不愿的跟上对方。 “殿下,听闻这关内的饰物小铺有很多好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谢芳宁从阿糖身边经过,冲她做了个鬼脸,快步上前准备走到公子宇身边。 阿糖被挤在后面,眼神发狠,立刻冲上前,就在谢芳宁和公子宇肩并肩之际,狠狠撞开谢芳宁—— 凑到公子宇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摇:“公子,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谢芳宁被阿糖撞到一边,抬手将被撞痛肩膀转了转,冲阿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站在公子宇的另一边。 公子宇第一次觉得和阿糖在一起,有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渗人。 他将胳膊从阿糖怀中拽出来:“女孩子家,不要拉拉扯扯的。” 陡然被心上人批评,阿糖眼圈立刻红了,低头不高兴:“哦。” 三个人一路顺着人群朝街角的饰物小铺逛。 一路上,谢芳宁倒是对路边风土人情颇感兴趣,偶尔戳戳公子宇的胳膊,抬手指着示意其关注。 而阿糖就是不断地翻白眼,不断的“哦,嗯,哼”。 “你是不是嗓子被掐住了?”公子宇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又惹阿糖生气,无奈的拉着她去饰物小铺:“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给你买。” 阿糖还未开心一秒—— “谢姑娘也是。” 阿糖垂下袖摆,无奈的在铺子里逛了一圈,什么小玩意儿都没看上,不过看到谢芳宁眼神望着自己贼溜溜,她不由自主嘴角上扬。 她手指触及角落里一根碧绿簪子—— 果然,还未等到阿糖拿起,碧绿簪子被谢芳宁拿在手里:“这个好看!” 阿糖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下,夸张的偏了个方向,拿起了旁边白玉发簪,也不问公子,直接拿去让店家收钱。 公子宇背着手站在小铺,眼神落在铺在面前的头绳上。 “公子——”阿糖走到公子宇身边,伸出手摊开:“跟着您这么久,也没送您什么东西,这个白玉发簪,您收了吧。” 公子宇垂下眼帘,望着阿糖手心躺着白玉发簪,抬眼望着她。 异瞳如玻璃清澈,像是要将她也沉进眼眸。 阿糖这才发现对方头上已经有了发扣,无论是成色和品相,都比自己买的要好多了。 “如果您觉得不好看,我自己用也是可以的。” 对方半天没说话也没收,渐渐摊开的手掌承受千斤重,阿糖叹了口气,准备垂下手—— 公子宇忽然伸手拿起阿糖送的白玉发簪,撩起长发轻轻卷起,斜插在了发扣上,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不等阿糖说话,他抬手将阿糖的发带抽开,随着长发飞舞,他随意的拿起另外一根白玉发簪,帮她将长发松松散散的挽起—— 特别难看。 “公子您干嘛呀——” 阿糖误以为对方故意将自己扮丑,来取笑自己。 捡起原先的发带,却发现已经损坏。 阿糖一只手抓着松散的头发避免当街出丑,回身瞪了公子一眼,这才在旁边头绳铺里看—— 公子宇乖乖找了一条鹅黄色的发带,将功赎罪般的递给她。 谢芳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望着店铺外的阳光落在束发的两人身上,温煦柔和。 这里没有皇子侍女。 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为心爱的女人束发,欣赏她的笑,她的一切。 谢芳宁握紧了拳头。 一圈逛完,阿糖怀中抱着大家买的一堆东西,挺着肚子撑着才勉强可以承受。 怀里放着公子宇逼自己要看的史书,还有阿糖喜欢闻的胭脂香气,喜欢吃的果脯小食。 没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部扔掉。 “公子,不如我们将这些东西放在旁边店铺暂存,我回去休息会再来取?” 谢芳宁从头到尾只买了一只翠绿发簪,本以为是从阿糖手中抢的,付完钱阿糖才说,脑袋一片绿的人才会买绿簪子。 气的谢芳宁立刻将绿簪子扔在地上踩碎,一身轻松。 公子宇随手又加了一本从路边书摊上买的书放在阿糖怀中。 看到阿糖脸颊红扑扑,咬牙承重,谢芳宁忽然开口:“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好好好。”阿糖忙不迭答应:“公子,我们吃点东西吧。” 分卷阅读74 公子宇楞了一下,眼波流转仿佛思索着什么,没有回应。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谢芳宁看到对方表情不对,凑近询问着。 “你们俩,只有在吃的时候,意见统一?” “客官几位——” 醉仙楼的小二看到三人进入大堂,立刻上前将脖子上的抹布取下擦擦椅子:“请上座!” “我听说这间酒楼是时寒鸷开的?”谢芳宁还未坐下,已经开始询问。 “时寒鸷?”公子宇下意识望着小二,等待对方承认。 小二装作没有听到,简单介绍着餐点。 “哎呦喂。累死我了。”阿糖将所有东西放在桌上,望着小二道:“你们老板呢?” “啊——”小二想起这就是上次专门买泔水的姑娘,扬起下巴一脸迟疑就是不接问题答案,反问:“姑娘这次可是又要买泔水?” “……”阿糖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冲进内院吼道:“时寒鸷——” 半个时辰后。 四人坐在一起,望着满桌的琳琅美食,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阿糖望着谢芳宁,谢芳宁看看时寒鸷,公子宇又看看阿糖,时寒鸷也看着阿糖。 “丑话先说在前面——”阿糖盯着面前餐点吞了吞口水:“我没有钱。” “我也没有。”谢芳宁跟阿糖一个姿势,盯着面前餐点,吞了吞口水。 公子宇低头看看餐点,又看看时寒鸷—— 时寒鸷叹了口气:“吃吧。” …… …… 正当大家吃的开心,谢芳宁忽然感慨叹了口气:“要是以后都可以像今天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这个谢芳宁又在给自己找戏。”阿糖低头吞了一大口糖醋里脊,不打算接话。 “三皇子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噗—— 刚囫囵吞下的肉呛在喉间,顺着口水鼻涕喷了出来,阿糖咳嗽了半天,望着谢芳宁:“回宫?回什么宫?” 说完,又望着面前不紧不慢数米粒吃饭的公子宇:“你要回宫?” “难道阿糖你以为三皇子殿下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辈子吗?”谢芳宁嗤笑一声,放下筷子摊开手鄙视道:“像我们这种皇族贵胄,都要回去面圣的。” “那——那——那我呢?” 告别 “你想去哪里?”公子宇没有回答阿糖的话,只是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我想——” “阿糖姑娘还没去过江南吧?”未等阿糖手背擦嘴说完,时寒鸷随手放下筷子取出手帕为阿糖擦拭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想起之前离别难过,阿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期待着,想象着,上次公子宇不带她,要她帮忙镇守天下第一关。 那现在呢? 于情,轮也该轮到她了。 于理,顾帅刚刚牺牲,正是用人之际。 想到这里,阿糖抬起头望着公子宇低头大吃,默默的又低下头继续数着碗里饭粒。 每一次都比任何人迫切的想要见到公子宇,想要陪在他身边。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心像踩了高跷似的,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是跌跌撞撞忽上忽下。 反倒什么都不敢说。 “阿糖?”时寒鸷看到阿糖偷偷打量公子宇反应不说话,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 筷子刚刚夹起,凌空忽然被公子宇的筷子打落。 公子宇夹起一颗西兰花扔进阿糖碗里,冷冷敲敲她的碗:“还不赶紧吃完,要大家都等着看你吃饭吗?!” “哦。” 金科玉言,不回应就是不想带自己去皇宫。 阿糖撇撇嘴,勉强咽下心中酸涩。 谢芳宁察觉阿糖已经憋着眼泪,又加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芮唐国的圣上,不知道见面会说什么呢?会不会说因为殿下将我带回来,所以要为我负责?” “若真如此,时某倒要向谢小姐道喜了。”时寒鸷明知谢芳宁目的,嘴角上扬,立刻跟了一句。 啪。 阿糖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她抬起眼望着依然淡定吃饭的公子宇,喘着粗气表示自己不满:“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好。”公子宇点点头,又加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哈??? 在公子宇看来,阿糖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才是喜欢她爱护她的方式。 对于阿糖的脑回路来说——他都不送我回家? ——他一定是变了心。 ——他什么时候走? ——若是谢芳宁做大,自己甘愿做小吗? 越想越伤心。 “阿糖姑娘,我送你。” 货物被时寒鸷留下,说稍后会派人送去府上,为阿糖省了不少力气。 分卷阅读75 谢芳宁倒是跟着阿糖出来,故意作梗:“阿糖姑娘知道西厢记吗?” “知道啊,”阿糖率先走下台阶,回身瞥了一眼对方,不明她忽然提及这个故事用意:“怎么了?” “张生一直和侍女红娘关系亲密,可到最后,他是和相国之女崔莺莺成亲,成为一段佳话。”谢芳宁站在台阶上,低头望着眼前人微微一笑:“看见你,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这个故事了。” 阿糖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只能用力转身,大步朝府邸走。 她眨眨眼。 眼泪便已经砸在地上。 随着她脚步加快,眼泪便如夏夜的暴雨,迅疾落下。 “阿糖,你怎么了?” 随着几声粗重的脚步声冲过来,顾铭放下手中兵书,看到满脸湿漉漉的阿糖冲进来,吓了一跳。 “顾铭——”本来就伤心,触及好友担忧的眼神,阿糖更加委屈,哭着说不出话。 “顾准,快出来,阿糖出事了!”眼看此时阿糖说不清,顾铭跺跺脚呼喊着顾准一起来帮手。 屋内响起七里咣当的声音,不多时顾准握着笤帚怒气冲冲:“有我在,谁敢欺负阿糖!” 刚出来,看到阿糖梨花带泪拉着顾铭跺脚,小心翼翼试探道:“怎么了阿糖,让人给打了?” “不是——”阿糖两只手扇着眼角,希望泪水蒸发的快一些,抽泣道:“那个谢芳宁欺负我——” “——她打你了?”顾铭一听,立刻目光发狠抓着阿糖的手就要带她出去报仇:“虽然殿下说过国事当急,但这个女魔头若是敢出手伤你,我可不依!” 听着又要打架,阿糖缩着身子勉强道:“那倒不是——” “她欺负你,却没有打你……”顾准站在阿糖的另一边,眼睛一亮:“她对你用刑了?!” 未等阿糖说完,顾准已经揪着阿糖的肩膀眼神打量:“伤哪里了?” “——好啦好啦!”阿糖将两只手从顾家兄弟手里抽出,甩甩手:“什么都没用。” “没用你哭什么?!”两兄弟瞪了她一眼,嫌弃的退了一步。 “我——”阿糖本想再详细解释解释,又想起爱情酸酸甜甜的味道,尤其是这两个天然呆能懂的。半晌只能叹了口气:“我就是想你们了。” “想我们就来看看我们呗。”顾准坐在院中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可你刚刚明明说的是谢芳宁——”顾铭跟着顾准坐在一边,为自己和阿糖倒了一杯茶,随手递给阿糖怀疑的打量着对方。 阿糖接过茶杯一口灌尽不接对方的话茬:“刚好想补点水,感谢!” “谢芳宁真没有欺负你?”顾铭凑近她,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阿糖将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决定以后还是向钱看,做情绪的主人:“我才想起我应该是中了她的反间计,我应该早就发现的。” ——谁让她太喜欢公子宇,所以才瞎。 “那个妖女,最善迷心,你小心些。”顾准哼了一声,随即又担忧起来。 顾准声音忽然放低,轻柔的望着阿糖试探道:“你这样笨,我们真不放心把你留在殿下身边。不如阿糖你和我们回天下第一关吧。” “嗯……”听到有人和自己一起不喜欢谢芳宁,阿糖随意点头,听到顾准的话又觉得不对:“回天下第一关?” “是啊,”顾铭点点头有些诧异的望着阿糖:“殿下没有告诉你吗?顾准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我们也该回家了。” “不不不,不是——”阿糖抬起手指示意对方暂停,皱眉思索,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关键问题:“我家公子,已经确定你们两个人回天下第一关,那我呢,他没说我去哪里?” 顾家兄弟对视一眼,还是顾铭嗤笑了一下:“阿糖,你是公子宇的侍女,当然是公子宇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之前不是拒绝我了嘛。”听到天大利好消息,阿糖眼睛发亮倏尔坐直身子,想起什么又熄灭了眼中的光。 “上次是为了留你和我们一起防护谢芳宁。”顾铭淡淡解释:“现在谢芳宁已经被伏,你辛苦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公子已经确认要我和他一起走?”突如其来的幸福,差点闪了阿糖的小蛮腰。 “难道殿下没有告诉你吗?”顾家兄弟对视一眼,歪着脑袋狐疑的望着阿糖—— 昨夜公子宇专门登门,背着手站在院中,疏离而敬重向顾家兄弟确认后期事宜。 “我们会尽快重振天下第一关。”顾铭半跪在公子宇身边,忽然抬起头:“那阿糖——” “她跟着我,你不必担心。” “是。” “阿糖。你又跑去哪里疯。” 满心欢喜的阿糖指间绕着杂草蹦蹦跳跳刚走到廊下,公子宇身影忽然出现,吓了阿糖一跳。 “公子!”阿糖冲上去直接抱着公子宇的胳膊摇,脑袋蹭着 分卷阅读76 他的肩膀:“你真好。” “你莫不是病了?”中午黑着脸气冲冲走人,还担心她哪里不高兴,匆匆赶回来,这只猪又眉开眼笑,真是二皮脸! 话虽如此,修长手指拂过她的脸,轻轻捏捏阿糖的耳垂:“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想起之前自己误会公子宇,阿糖跟着对方的手指,抓着对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公子到时候如果见了你爹,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公子宇愣了愣。 狠狠捏捏阿糖脸颊:“那叫圣上!什么你爹我爹的!” “啊痛啊痛——” “还有,你是我的侍女,你管其他人喜不喜欢你呢?!” “我知道了公子,别捏了,疼疼疼——”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众人也都收拾好行囊,各奔前程。 顾铭顾准换上新制的铁甲,单手握着刀柄,势不可挡的杀气顺着铁甲渗出,令人不容小觑。 “记住,你不是原来的那个阿糖了,你有我们整个天下第一关为你撑腰。”顾铭抬起手,轻轻拍拍阿糖的肩膀,又瞥了一眼公子宇:“若是他日,你想回家了,天下第一关永远为你开门。” “嗯。”阿糖含着热泪,用力点点头。 “阿糖。”顾准摇晃着肩膀,黑着脸来到阿糖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摸阿糖的脸颊,半晌,却迟疑了。 “顾准,”阿糖抬起胳膊拍拍顾准的肩膀,抿抿嘴吞下原本想说的话,只是絮絮叨叨其他:“去程要两个时辰,不要骑马,要坐车。” “你好烦啊。”顾准最终还是吞下了自己想说的话,无奈的挠挠脑袋。 阿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顾铭重文你重武。可我知道你对战术的研究也是出类拔萃,若是顾铭顾及不全的地方,你记得帮衬些。” “知道了。” “还有,不要死啊。” 顾准身子一顿,眼圈已红。他转身摆手装不耐烦:“走了走了,剩下的,下次见面再说。” 谢芳宁出招(01) 离别带来的伤感是有延迟的。 明明中午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到了夜晚凉风一吹,骨头里都渗的凉。 阿糖出门买干粮,望着远处城门缓缓将夕阳关闭,一缕橘黄最终还是被城门掐灭。 很久很久之后,她依然很怀念那些和顾家兄弟并肩作战的日子。 笑是畅快的。 痛也是畅快的。 “阿糖姑娘。”时寒鸷正在醉仙楼靠窗的位置撑着胳膊看书,瞥到街面一颗熟悉的脑袋经过,抬手一撑白衣翩翩飞舞,人已经到了阿糖面前。 衣服上带着的香气扑面而来,阿糖下意识退了一步,上下打量对方愣愣笑了:“欸,您今天的装束和我家公子好像!” 时寒鸷无视路边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迷妹的眼神注目,抬手敲敲阿糖的脑袋:“什么都想着你家公子,你可不知,你家公子心中想的是谁?” “当然是我!”阿糖说完,瞪了他一眼:“他都——那个——” 说着说着,想起那天的温存,反倒心底莫名升起一种更深的期待和饥迫。 “哪个?”时寒鸷一脸茫然,无辜的凑近阿糖。 四目相对,望着对方眼眸中的自己,阿糖不由自主的躲闪。 半晌她勉强抿抿嘴,狠狠踩了时寒鸷一脚:“关你什么事!” 想来被天下高手忌惮的神秘先生竟然被阿糖袭击,暗处的隐卫不由自主握紧手中刀柄,准备从暗中相助。 时寒鸷手掌在袖口里转了一圈,轻轻朝隐卫藏身处挥了挥。 啪。 一道气陡然冲在隐卫手背,将原本拉开的刀把打了回去。 “阿糖姑娘,你好像从头到尾忘记了一件事。”时寒鸷龇牙咧嘴一瘸一拐跟着阿糖的背影追了过去:“若是公子宇真的在意你,又为何对你的仇人谢芳宁如此贴心爱护?” 说到关键点,阿糖站直身体,转身望着对方仰着下巴眯起眼睛—— “你说。” “好痛。”时寒鸷胳膊搭在阿糖肩头,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疼啊。” “你——”阿糖脸颊立刻飞起红晕,瞪了对方一眼。 时寒鸷顺势手掌搭在阿糖的肩膀露出人神共愤的纯真可爱笑脸:“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其实公子宇跟着谢侯回到天下第一关之后,一直被谢侯当儿子看待。”说到这里,时寒鸷眼帘微垂挡住回忆的神采,抬手喝了一口茶笑道:“谢侯最出名的教育方式,就是控制欲望。” “控制欲望?”这算是什么教育,阿糖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欲望。比如说你中午肚子饿,一碗豆腐脑就可以,偏偏想吃两碗撑到肚子圆。”时寒鸷放下茶杯,抬眼瞥了一眼阿糖:“谢侯对所有的孩子,教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欲望,然后控制欲望。比如你喜欢吃豆腐脑,一碗不够,两 分卷阅读77 碗开心,三碗就算是过年了。谢侯若是知道,他会给你一次买三十碗,让你一顿吃完,吃不完就要受罚。” “啊?”刚开始还非常开心的阿糖听到后面,苦着脸:“这吃到最后,我听到豆腐脑三个字就想吐。” “当时谢侯刚刚得了三小姐谢芳宁,公子宇天天练完剑便守在谢夫人的门口,趴着门看小婴儿。” “我知道了!”阿糖忽然举起食指:“所以谢侯爷让公子宇照顾小婴儿?” 时寒鸷楞了一下,无奈的揉揉阿糖的刘海哭笑不得:“谢夫人是说,既然公子宇这么喜欢谢芳宁,不如以后就将谢芳宁嫁给公子宇做媳妇。” 阿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突然站起身,两手撑着桌面皱皱眉头望着对方,开口想说些什么,又回头思量什么。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吐出半晌浊气:“不对呀,你的年纪比我还小,你怎么知道公子宇喜欢谢芳宁,你在天上看见了?” “怎么说话呢。”时寒鸷也跟着站起来仰着下巴不高兴,抬起手认真解释:“这是当初在谢家做工的人传出来的。一个人遇到的所有事,都源自他最想的欲。比如你可以不顾生死保护天下第一关,是因为对公子宇的爱。而公子宇愿意放下谢芳宁之前的罪孽,是因为他的私欲。” “那倒是。”上次就是因为受了谢芳宁闲话蛊惑导致阿糖自己情绪崩溃,这次阿糖才不会轻易中招,时刻谨记保持理智不能崩。 “所以阿糖姑娘,”时寒鸷打量着阿糖的表情凑近对方:“若你真的喜欢四处游历,不如和我去北陌国,我们那里有巨大溶洞:明明是往地下在走,洞里却用几百丈的冰瀑,地下河汹涌奔流,声音振聋发聩。若你累了,我带你去城中食肆吃好吃的,那里的厨子是漂洋过海来学习,满汉全席都会做。还有你喜欢——” “质子,说了别人,那您自己呢?”阿糖嗤笑一声,望着对方:“您不是还在指望从我身上得到我家公子的弱点吧?” “我——” “质子,”阿糖无奈的叹了口气,抓着对方的手一脸真诚:“如果你希望用我来威胁我们公子,我会在你这么做之前咬舌自尽。” “你——” 等到阿糖离开,白衣公子胳膊搭在桌面,低着头重重垂下肩膀。 周身隐藏生人勿进的气势,忽然之间他咬牙蹙眉—— 黑发随着白袖挥动而在身后飞舞。 一声巨响,红木桌应声碎裂,零碎的木块飞溅在整个酒楼,吓得小二和客人四下逃散。 只剩时寒鸷坐在木凳握紧拳头,重重垂在膝盖。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来人,告诉谢芳宁,开始第二步计划。” 镇守官站在府邸大门口,不断指挥着管家和下人将行李搬上马车。 直到所有的行李准备停当,这才遣人到客厅请众人出发。 “下官准备了三辆马车,另有十五位关外武士会护送三位直到京城才会折返复命,请三皇子殿下审核。”镇守官看看谢芳宁,触及对方一脸邪魅,瞬间转移眼神打量阿糖反应,想起之前阿糖揪着他不放,又重新低下头望着公子宇。 “辛苦了。”公子宇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准备上车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向后看—— 不等阿糖抬脚,谢芳宁率先一步上前,拉着公子宇的手温柔笑笑:“感激殿下邀请。我还在想,究竟是会和阿糖姑娘还是和您一路同行呢。” “——当然是我们三个人一路同行了。”阿糖这次毫不退让,转身直接上车坐下。 只剩下车夫和镇守官面面相觑。 公子宇叹了口气:“两位姑娘同乘一辆,我坐另外一辆车。” 在阿糖和谢芳宁举起双手承诺绝对不吵架不闹事之后,公子宇勉强才共乘。 随着车辆在田野之间颠簸行路,偶尔有雀鸟从车厢上经过,伴着花香扑鼻,阿糖趴在车窗上打量着和边塞越来越不一样的风景,兴奋不已。 “公子,您说住在那座山上的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看山下游人,还是为晚餐做准备?有没有家人朋友?还有没有什么烦恼?”阿糖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期待住在这个不一样的地方的人们,到底会过着什么不一样的生活。 公子宇还未开口—— “公子,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古文常说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谢芳宁坐在一边默默用小刀切了一块水果递给对方,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 “这个——”说到齐家治国,算是打开了公子宇的话题。 说的都是阿糖不懂的话,她只能安静坐在一边愤愤不平,看着两个人说的很起劲似的。 半晌,在马车的颠簸中,她还睡着了。 耳边依然是马蹄轻落,随着空气转凉,干枯稻草和马粪的味道更重,吵醒了阿糖。 车厢里公子宇靠着车壁闭眼小觑。 另一边谢芳宁也脑袋靠在车壁上昏昏大睡。 分卷阅读78 她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倒在公子宇的膝盖上睡着,留下一摊口水印。 哎呀。 阿糖随身找手帕,想要擦拭那坨口水印。 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阿糖下意识一掌飞出,手中一痛—— 嘭的一声,小刀擦过公子宇面侧,深入车壁半寸,刀柄轻轻摇晃发出嗡嗡的沉声。 “谢芳宁!”阿糖顾不上手中伤痛,转身便要抓住她—— 谢芳宁没有挣扎,而是任由阿糖扯乱自己衣衫哭喊着:“阿糖姑娘,您又在说什么?” “谢芳宁——”阿糖顾不上多想,直接翻身骑在谢芳宁身上,恨不得掐死对方—— 高手过招,拼的是意境。 女人过招,免不了抓头发指甲抠。 公子宇被两人的纠缠吵醒—— “阿糖你去坐另一辆车。” “殿下——”谢芳宁顾不上凌乱的衣衫抱着膝盖坐在公子宇面前,低头按捺心情后,抬起红肿双眼:“阿糖姑娘一定是误会了,你们一定不要因为我而有间隙。” 公子宇抬起眼瞥了对方一眼,嘴角很快抽动一下:“不会。” 谢芳宁很快蹙眉,又恢复往日的人畜无害:“这就最好了,我只是一方浮萍,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能做什么呢。” 感到肩头一沉,公子宇身子一僵。 谢芳宁靠在对方肩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武斗之后,便是攻心。 没有什么比真诚的握住对方的手,劈头盖脸白莲花经典语句轰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辜,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幸福,你们一定不要估计我一定一定要幸福——” 中此招情侣,不死也半残。 沪邑村 “一对狗男女。”说完,阿糖捂着嘴巴左顾右盼察觉无人听到,这才继续躺在后面车厢滚来滚去,捶着车板不开心。 没一会儿又坐起身手腕搭在膝头上撑着脑袋:“去问问公子一会儿吃什么,吃完饭才有时间继续吵架。” 手指掀起车帘刚准备探身,忽然一道银光从外面直接冲击面门—— 阿糖眉间微蹙下意识回身一侧,一把黑刀直接落在车厢内。 车厢外不时传来打斗声和呼喊声。 “大家小心,有刺客!” “冲啊——” 不等她思虑来者何人,随着俏声厉喝,车队两旁的树林中冲出来一群黑衣人,挥舞着手中长刀朝车队冲来。 阿糖手指狠狠攀着车门,径直冲了出去朝为首的黑衣人扑过去! 公子宇坐在车内闭眼小憩,一把长刀从外间直冲进车厢—— 谢芳宁眼眸一冷抬手抓住刀柄,轻轻放在车板上。不屑的望着车厢外冲了出去:“就凭这两下,也好意思偷袭?!” 一时间车队混乱一团。 阿糖加入车厢外的防守,应付自如。 她抬脚一踹,对方便应声倒在地上不起。 另外一拳一挥,对方便捂着胸口无法再战。 很久没有杀人的谢芳宁深吸一口气,贪婪的望着场上袭击者,舌头轻轻舔过嘴唇,大步朝袭击者冲去。 很快草地上倒着一群喊痛的黑衣人,被其他赶来的护卫制住。 “公子,场面已被我们制住,您没事吧?”阿糖急匆匆朝公子宇的马车走去。 突然之间身后长发飞舞提醒她有人袭击,阿糖余光察觉,反手一掌抓住对方刀锋,刀锋距离手掌仅有一毫之距。 袭击者胜利的喜悦还未品尝,却发现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继续劈下。 甚至想将手中武器抽出,用力摇晃也无法做到。 面对实在太菜的对手,阿糖握着对方手中刀面,眼神触及不远处正在打斗的谢芳宁,狡黠的抿嘴一笑,忽然松开手中刀,反身站在袭击者身后,一脚踹在对方腰间:“既然用勇气做杀手,当然要杀最厉害的那个——” 袭击者被阿糖指挥着,握紧手中刀朝谢芳宁劈去。 此时四个人围着谢芳宁,她拽住其中一人手腕,利用此人武器反击周围三人。 一时之间其他三人全部倒在地上。 阿糖踹来的那个人看准谢芳宁□□无术,冲了过去—— 谢芳宁将制住的那人朝袭击者扔了过去,勉强躲过袭击。 抬头看到远处阿糖叉腰得意笑,立刻明白,抓住其中一人一掌扑在对方背后,逼迫其身体做武器,朝阿糖飞去。 阿糖撇撇嘴扬眉躲过,在对方经过自己身边时探手抓住提醒道:“笨死了,直接袭击她的腿下功夫——” 两人直接将这些袭击者当成了玩具,你朝我扔过去,我朝你踹过来—— 最后袭击者首领倒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你们想杀就杀吧,这样折磨非君子所为!” “我们又不是君子——”阿糖翻了个白眼。 分卷阅读79 谢芳宁握紧手中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残虐,慢慢朝对方走去:“既然如此,不如我来替你了结——” “够了!” 眼见两人玩的越来越分寸,公子宇从车上下来走到袭击者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对方:“你是谁?为何袭击官家车队?” “管你们是什么车队,只要是车队,要想从此路进村,就从老朽的尸体上踩过去——” “就是你们这些人将我爹爹抓走的!”突然被制住的袭击者们传来稚嫩的哭喊声:“你们将爹爹还给我——”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众人听到这样莫须有的指控,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我闻到了一丝阴谋和冤案的味道。”阿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着身边公子宇。 “既然如此,”公子宇收回下巴,懒懒道:“天色也暗,将这些袭击者抓起来,我们去前面村子借宿。” “住手——快住手——” 不等众人启程,路口便出现一位斜跨布包的姑娘,脚步匆忙朝车队跑来。 路边的杂草随着她的经过也随之摇晃。 “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大人,求大人看在都是老弱妇孺的份上,放过她们吧。” 姑娘身影一晃,直接扑倒在地,惯性朝公子宇的脚下滑去。 谢芳宁闪至公子宇面前,一脚踹在姑娘肩膀。 姑娘闷声哼了一声,爬起身走到公子宇面前跪下:“这都是一场误会,她们如此,也只是希望大人车队改行他道,无谋财害命之意。” “她们可都拿着利刃呐。”公子宇垂下眼,低头望着脚下姑娘。 姑娘抬起头望着对方,下意识觉得对方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来不及回忆,先忙于澄清当下:“大人有所不知,此处是沪邑村。” “什么意思?”公子宇和身边谢芳宁对视一眼,继续望着眼前人。 “——你认识顾铭吗?” 正在观察袭击者的阿糖闻到一丝熟悉的药香,转身看到公子宇面前跪着的姑娘,下意识走过去怀疑的问道。 “你和顾铭什么关系?”听到顾铭的名字,姑娘立刻蹙眉怀疑的打量着阿糖,越看越面善:“你到底是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阿糖有些促狭的笑笑,凑近公子宇轻轻撞撞他的胳膊:“公子,这位就是之前我们在天下第一关外见到的战瑶姑娘。” “战瑶?”公子宇微微蹙眉,也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姑娘站起来警觉打量两人,目光越过两人望着挂着官章的车队道:“你们是朝廷的人?” “战瑶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刚刚和顾家兄弟分别的阿糖离别的伤感还未散去,却遇到顾铭的心上人战瑶,阿糖心中莫名熟悉好感,拉着对方的手:“我之前在天下第一关住了几个月,顾铭天天都在叨叨你的名字,现在终于见到本人了!” 战瑶的思绪随着两人的交往,渐渐清晰—— “啊,你就是那个算命的小友,那你——” 眼见对方想起公子宇当时落魄的身份,阿糖立刻握着对方抬起的手指,握在手中:“是呀,这位就是当今三皇子公子宇先生。” “参见殿下。”战瑶重新跪拜,抬头望着对方眼波流转道:“那这些村野妇人——” “既然有战瑶姑娘作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公子宇抬抬手,众人便将那些黑衣人放开。 所有被放回的袭击者们卸下面上黑布,随着战瑶一起跪拜公子宇。 此时在看,都是些面上风平浪静的老弱妇孺,和刚刚誓死拼杀的袭击者判若两人。 “不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瑶叹了口气,和为首者小声商议后,来到众人面前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天色渐深。若大家不嫌弃,不如跟我们回村里休息吃顿便饭。边吃边说?” 所有人回望公子宇—— “好。” 既然有了熟人,阿糖便放弃坐车,跟着战瑶手拉手一起走在车队的前面。 “战瑶姐姐,您当初不是说回中原实现什么抱负么,怎么这么久了就在距离天下第一关这么近的地方——”阿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替她不平:“顾铭一直在等你给他寄信。若他知道你在这里,肯定飞也要飞来。” “那倒不是,”战瑶低头苦笑解释:“原本我是打算趁着天下安定,回中原研习医术。经过此地时生过一场怪病,幸得村民善良救助,才勉强换回一命。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倒使我一直留了下来。” 阿糖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对方的手笑着摇晃:“战瑶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离开之后,我们差点被顾家兄弟烦死?现在有了你的消息,我晚上就给顾铭飞鸽传书——” “阿糖——”听闻阿糖要招揽顾铭,战瑶有些紧张的握紧她的手,摇晃着制止她:“当下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定夺。” 分卷阅读80 “什么?”几次试探,察觉战瑶对顾铭无意,阿糖有些替好友失落。接话,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喜悦。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车队在村长家门口缓缓停下。 已经是一天结束阖家团圆之时,村中各家门口却只有两盏昏黄的灯芯闪烁,将地上罩出一团又一团光。 却无人从灯下经过。 那些袭击者们如同暗夜鬼魅,各自回到家中,紧紧闭门。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没有鸡鸣狗跳。 没有儿童嬉笑啼哭。 没有夫妻聊天叙话。 甚至那些亮着灯的房间,连人影都没有经过。 “殿下,请进。” 公子宇顶着料峭春风背手站在门外,等了很久也不曾见过有人经过,只有隐藏在巷子深处吞下光亮的黑暗。 回忆起白天那些袭击者所言所举,心中更加狐疑。 察觉到身后有人,道:“那些村妇刚刚提及,这个村子的男丁都被抓走了?” 战瑶跟在公子宇身后,随着他的眼神望着深巷里的黑暗,叹了口气:“殿下请屋里说。” “这间村子叫沪邑村。原本这里是中原与边塞的交通要地,来往商队游客络绎不绝。” 藏宝洞(01) 战瑶示意公子宇坐在上首,自己随着他坐在一边。 阿糖与谢芳宁坐在另外一边,乖巧认真听着战瑶的话。 “我们暂住的地方,是村长秦夫人的家。” 正在为大家端碗菜的秦夫人冲大家微微点头笑笑:“既然是战瑶姑娘的朋友,就是自己人,大家不必客气,有任何需要找奴家就好。” 阿糖发现对方竟然是刚才被自己利用与谢芳宁打斗的袭击者,不好意思的低头遮脸。 身边光亮忽暗,原来谢芳宁也和自己一样,尴尬的手掌遮面装作没发现。 “不知在座各位,可曾听说过前任塞北侯身故之后的财宝?”秦夫人将空着的餐盘抱在怀中,压低声音望着在场众人一脸神秘。 当朝禁止妄谈罪臣。 在场众人快速的环顾彼此,都是尴尬的咳嗽,或手掌遮面,或对面前的饭菜特别感兴趣,纷纷逃避这个话题。 “听闻这个塞北侯是因为功高盖主,到最后皇帝没有什么可赏,于是只能赐死。塞北侯镇守天下第一关多年,说那道关是由千年寒铁所铸,据门百里都可感受到寒冷刺骨。可想而知,那谢侯爷家中财富恐怕是一般人都无法企及。”秦夫人信誓旦旦说着乡间野巷过于夸张的传闻。 “照你这么说,那天下第一关的城民岂不是各个都有风湿?”听闻对方又在传这种仔细想想就会发觉破绽的假话,阿糖直接驳斥。 “阿糖,不可无礼。” 听到公子宇呵斥,阿糖顿时低头缩回椅子里坐好:“是。” 秦夫人当众被给个没脸,并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奴家这些愚妇若有姑娘一般聪明,或许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事情了。” “谣言传了没多久,忽然又变了。”秦夫人眉间一挑,换了个姿势接着道:“猛然有一天,奴家夫君兴冲冲的回家,说是京城隐卫得到密报,谢侯的神秘财宝就在此地。现在隐卫向奴家夫君提出,村内凡有劳动力的男丁均可加入挖掘宝藏的队伍里,按月结算,每月一两白银。” “一两白银?!” 听到酬劳,在场众人瞪大双眼下意识咽咽口水。 一两白银,在乡间可是一家三口半年的生活费。 怪不得村民如此容易上当。 “最开始听到如此夸张的酬劳,奴家夫君和大家一样怀疑是骗局。”秦夫人继续说着,却越说越气愤,眼中怒火更甚:“奈何金钱使然,还是有人加入。刚开始,也真的拿到了酬劳,有了这些人的反馈,越来越多人放弃田地劳作,甚至付钱找关系也要加入——” “谢芳宁,他们在说你爹的财宝,你有没有听说这些消息?”说到钱,阿糖已然忘记当初两人的争斗,而是凑近谢芳宁小声道。 毕竟她和谢芳宁只能算是情敌矛盾,而他人与公子宇算是敌我矛盾。 她可是帮亲不帮理。 正在沉思的谢芳宁刚准备回答,抬起眼触及公子宇望着自己的眼神,愣了一下,轻轻的摇摇头。 只是,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倒和某人手段如出一辙。 “然后呢?” 故事听的正酣,秦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愣坐在椅子里,眼泪慢慢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战瑶走到秦夫人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转过脸望着大家继续解释:“那个时候,是沪邑村最热闹繁华的时候,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每天从家门出去的男丁越来越多,开始还有人回来吃完饭,渐渐回来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说,那些人被藏宝洞里的野兽吃掉,也有人说那些人挖到了藏宝洞里的财宝,跟 分卷阅读81 着离开的隐卫抛弃妻子远走高飞。渐渐,各种流言纷飞。有人说听到藏宝洞里有一只千年神兽,它吞噬生人,口吐毒雾,只要经过藏宝洞附近的人们都会卧床半月有余。” “说的好可怕。”阿糖凑近公子宇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求庇护:“公子,哪有那么多的宝藏,我们绕路走吧。” “说的,是非要人离得远远,不再靠近。”公子宇双手搭在桌上,冷冷一笑。 “这么久,你们胆敢在村外袭击来往车队,就没胆子去藏宝洞里寻找夫婿?”在欺骗方面,谢芳宁可是师祖。 她低头仿佛对指甲有了兴趣,一边整理一边道:“感觉,你们是不是故意将我们往坑里带呢?” “各位!”这么一说,秦夫人陡然站起,扶着胸口抖着嘴唇暗暗哭哭啼啼半晌,叹了口气扬眉解释:“奴家的话句句属实,并无欺骗。只是比起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兽,从来往车队身上寻找线索对于奴家,以及村中其他失去夫君的村妇们来说,更有效果。” “奴家知道奴家做错了!”秦夫人说到兴起,径直朝大家跪下,抬起双手磕头:“奴家听战瑶姑娘说,你们是官家的人,奴家求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 秦夫人越说越激动,陡然之间一口气上不来,翻了个白眼,倒在了公子宇脚边。 “夫人——” “来人——” 看到有人晕倒,战瑶立刻冲到秦夫人身边,抱着她掐着人中:“快快快,将我给夫人开的药热了送上来——” 阿糖和谢芳宁这次倒是立场一致,两人探头探脑打量,蹙眉迟迟不语。 想来,这几个月从这条路经过的车队也不会仅仅只有他们这一次。 秦夫人每一次都要这样做吗? 那些人的结果,她为什么不提? 是失败送死了? 还是,失败送死了? 怎么想,都不是一个有利的选择。 阿糖和谢芳宁异口同声坐直身子道:“公子——” 听到讨厌的人和自己一起要和公子宇说话,两人顿了一下,都等对方先说。 发觉对方闭嘴。于是再次—— 异口同声:“公子——” 这次两人都不准备让对方先说,继续—— 异口同声:“时间紧迫,要不先报官?” “藏宝洞在哪里?” 公子宇抬手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异瞳闪动着难以看穿的光,淡淡的望着秦夫人。 “我明早带大家去看看。”战瑶抱着晕晕乎乎的秦夫人,感激的冲公子宇点点头,随即望着大家:“夜已经深了,我为大家安排了客房,先休息吧。” “公子——”阿糖随着众人绕过餐厅,经过回廊朝客房走去。 夜已深,寒风不怀好意的吹来,夜幕压下,总是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阿糖跟在公子宇身后左右回顾,四下寥寥无人只能听到不远处野狗怪吠,那些观赏树丛之后鬼影绰绰总觉得恶意满满,想起刚刚听到的故事,顿时心中发怵。 “公子——”阿糖拽着公子宇的袖角,苦着脸:“我能不能——” “什么?”等到其他人先行离开,公子宇望着阿糖一脸无辜。 阿糖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反而是脸颊发烫,喉咙沙哑,抿着嘴说不出口。 只能抠着手左右环顾:“那个——” 两人站在回廊下,公子宇闻到风中传来阿糖身上的香气,勾着心里痒痒的。 看到她扭扭捏捏几次开口不说话,他走到阿糖身边,抬手帮她拂了拂吹落的长发,温柔道:“你想要了?” “想要,什么?”随着对方的亲近,阿糖感到身边像是靠着暖炉一边炙热。令她又害怕,又期待。 只是触及对方沉静深渊的眼眸,她相信公子一定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下意识倒退一步:“不是,我的意思是——” 话说半截,腰间陡然被人一扣,心脏被高高抛起,整个身子扑入公子宇的怀中。 他像是在戏弄一个玩具似的扣着她的腰阻止她离开,低头轻咬着她的唇,在她缩在一起软糯在怀时,又轻轻离开她。 望着怀中阿糖不满的嘟了嘟嘴,他别过脸忍不住笑,忽然又叹了口气,将下巴搭在她的额头抱着轻轻摇晃:“今天你受委屈了。” “什么委屈?”除了公子宇的事情,阿糖对别人向来是三秒钟记忆,早已将之前和谢芳宁的争闹忘在一边了。 公子宇楞了一下,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苦笑着:“你怎么就这么好欺负呢。” “是啊。”听到公子宇对自己的肯定,阿糖胳膊怀着对方的脖颈:“一个人睡客房,我害怕。” “锁好门窗,我就在你旁边房间,不怕。” “公子,你以前和我一起睡呢。” 公子宇身子一僵,双手搭着阿糖的肩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张逐渐有了妩媚感的脸,猛地抬手 分卷阅读82 敲了敲她的脑袋咬牙切齿:“半晌在这里等着我呐。” “公子,那床都是冰的,可冷了!” 阿糖揉着脑袋跺跺脚跟在他身后:“或者您睡床,我将凳子凑在一起,和您睡一间房?” “阿糖,你怎么就这么的——不防人呢!” 公子宇甩了甩衣角,大步向前。 以前是年纪小,他没想过做坏事。 现在不知不觉,只要两人单独一起,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逗着她,欺负她,看她笑,看她哭。 若还是要他和她睡一张床—— 绝对会出事。 藏宝洞(02) “公子,你可以听到吗?” 夜已深,阿糖躺在床铺上翻了个身,抬起右手,勾勾手指上缠着的红线。 长长的红线顺着她的手指,穿过房间,从门框缝隙中穿过,进入旁边公子宇的房间。 屋内烛火摇曳。 公子宇坐在桌前,从袖口中找出一张密信,对着烛火蹙眉看完后忖度一番,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 手指传来扯动的感觉。 他起身走到墙边,靠着墙壁抱着胳膊无奈的对墙那边的阿糖道:“又怎么了?” 寂静的夜里,公子宇的声音清晰传到阿糖这边。 阿糖面对着那道墙,有些为难:“公子,明日就要去藏宝洞,他们说有吃人的怪兽,您说,能吃人,那怪兽的嘴得有多大?” “老虎也吃人,虎口多大?”公子宇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虽然表情不屑,脚下却老老实实贴着墙,不曾有一丝迟疑和松动。 “哦对。”说到这里阿糖长长吁了口气,抚着胸口自己安慰自己:“那我就不怕了,老虎我还是打的过的。对了,公子——” 公子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朝墙的另一边侧了侧脸。 “我们能不能到时候,派谢芳宁打前锋?”直至如此,阿糖还是小心眼,寻找一切机会将那个第三者踹开:“反正您也是带她回京城伏法,若是被怪兽吃了,倒也算是为天地生灵做了一件好事。” 嘭—— 未等阿糖说完,指间原本绷直的红线突然被公子宇扯断—— “睡得太晚,可是会变丑的。” “——我睡着了!” “啊唒——” 夜风将天幕的黑云吹散,整个府邸静谧的沐浴在银白月光下。 一道黑影从房顶轻轻跃起,很快掠过不见。 不多时,从客房内出来一道黑影,随着刚刚黑影消失的方向,也跟着纵身一跃,消失了。 “先……先生。”谢芳宁随着时寒鸷的身影来到村外树林,望着对方的背影先行拜谒,却不料打了个喷嚏。 时寒鸷摆摆手转过身居高临下的垂着眼望着她:“既然现在你我身份明了,你和阿糖一样叫我质子就可以。” “是。” “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 “公子宇毕竟是三皇子,非色相即可迷倒之人。”谢芳宁说完,发觉时寒鸷面前忽然卷起一阵阴风,立刻低头继续:“属下继续努力。” 等到对方不再说话,谢芳宁起身走到时寒鸷面前,怯怯打量一番:“质子,村长夫人所言,此处有谢侯的藏宝洞,洞口有神兽驻守,故近月来不断有商贾或好奇者在此地失联。” 时寒鸷手指贴着衣摆下意识敲敲,斜着眼睛望着谢芳宁:“直接说。” “属下想着,此举措和质子的手段如出一辙,于是前来通报,是否需要属下——” “这件事和咱们没关系。”时寒鸷随意的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说,走到谢芳宁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收低下巴望着远处瞳孔收缩:“无论是谁,在这里盘踞几个月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看来对方目的可不只是要几个村民的命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时寒鸷收回眼神:“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自会处理。” “是。” “公子,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战之前的清晨,每个人都坐在餐厅,面色凝重默默吃生命中最后一餐。 唯有阿糖精神抖擞,一脸期待的坐在一堆早餐边,冲公子宇挥手。 “……嗯。”公子宇垂下衣袖,大步走到阿糖身边坐下,撞撞她的胳膊随手接过她准备的早餐。 “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公子宇眼神落在阿糖手边鼓鼓囊囊的布包上。 阿糖拍拍布包,手掌撑着下巴侧脸对公子宇微微笑:“我让战瑶姐姐给我准备了十个馒头和一颗咸菜头,还带了一包果脯,2个苹果。” 眼看公子宇惊讶的眼神,阿糖得意洋洋的从包里取出两桶青竹做的水杯贴在脸边歪着脑袋:“公子您看这个,这个是顾铭之前做好送给我的!他直接砍了一棵竹子,又做了一个竹盖扣在竹筒上面,这样水就不会撒出来了!” “你——”公子宇扬扬身子, 分卷阅读83 远离阿糖。 “我当然知道2个苹果不够分。”阿糖抬起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说,苦着脸望着早餐碗不再看公子宇:“如果公子您要求我将苹果送给谢芳宁,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不等公子宇接话,阿糖自己倒是做了个鬼脸继续道:“不养的香香甜甜,也吸引不了神兽哈——哎呀呀——” 话音未落,脸颊吃痛—— “疼疼疼——”阿糖歪着脑袋捧着自己的脸,示意公子宇掐着脸颊的手指收些力:“公子你放开我——” 奈何对方手指宛如铁钳一般,牢牢的掐着阿糖脸颊柔嫩,任阿糖怎么挣脱,都无法挣脱。 阿糖脸颊泛红,眼泪都快疼出来,却丝毫未曾动摇公子宇的怒气:“你当我们是去春游——” “公子——”软糯的哀求着,看到对方不为所动,阿糖也脾气上来,空着的一只手朝对方胸口扑去—— 柔软的手掌从公子宇的胸口拂至小腹,经过胸口时阿糖狠狠抓了一把,只有指尖轻轻掠过对方小腹。 却足以令公子宇身子一僵,推开了她。 阿糖身子失去平衡,脸色苍白直接抬手向后倒去:“公子救我——” “阿糖姑娘,你又在玩什么?” 身后传来温暖的触感,冷冽男声清晰从阿糖的耳边传来,暖红了她的脸颊。 “质子,你怎么来了?”阿糖安全站稳转身刚准备道谢,看到来者不由睁大眼睛一脸惊讶。 时寒鸷黑发高高束起,留下一缕顺着额角落下随风悠扬,粉唇轻抿,似笑非笑望着阿糖。 ——这么久不见,这个时寒鸷怎么变得比自己还要好看了。 时寒鸷无视周遭其他人惊羡的眼神,坐在阿糖身边随手拿起她刚刚用过的筷子戳了一个馒头,大口吃着:“还是大家一起吃饭最香。” “那你天天来找我吃馒头,”阿糖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别人一个馒头两文钱,你我这么熟,算你五文钱。” “为什么?!”时寒鸷被阿糖的话逗笑,一口菜呛在喉间,直接从阿糖包里取出竹筒仰头饮尽。 阿糖不高兴的嘟起嘴从对方手中抢回:“讨厌!这是我和我家公子的!” “你来做什么?”看到对方在阿糖面前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公子宇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时寒鸷吃完之后拍拍阿糖的脑袋,忽视对方用胳膊肘防卫自己,斜着眼瞥了公子宇一眼:“当然是知道你们要去寻宝,想分一杯羹了。” “那你别去了,我们编制足够,下次吧。”一听对方要和自己分钱,阿糖立刻板起脸拒绝。 未等时寒鸷回应,公子宇第一次从阿糖的口中听到编制两个字,心中暗自惊叹:这只小黑猪什么时候又学了这些古怪的词语。 “阿糖姑娘,如果你在洞里面黑兮兮伸手不见五指,发觉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后悔刚刚说的话。”时寒鸷并没有生气,而是冲阿糖做了个鬼脸。 “殿下,”谢芳宁不忍时寒鸷被阿糖欺负,抱拳来到公子宇面前恳求:“殿下,目前藏宝洞内具体情况我们无人知晓,若有能力高强者帮手,也增加一分村民回来的可能。” 一说至此,周围的村民忙不迭点头,请求公子宇答应时寒鸷。 “既然如此,恭敬倒不如从命了。”公子宇眼波流转,若有深意的瞥了时寒鸷一眼,垂下手默默抓了抓阿糖的手指。 “嗯?”正在检查野餐包的阿糖迷迷糊糊望着公子—— “出发。” 露珠滑过青草还没有来得及蒸发的湿润味道弥漫在树林中,打湿了在场众人的衣衫。 众人面色肃穆,手中握着武器在距离洞口一里左右,这才停下。 “各位英雄,奴家还有全村杂事处理,就不远送。”秦夫人一脸担忧的望着众人,张嘴半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夫人,您和大家早点回吧,我带他们去。”战瑶拍拍秦夫人的肩膀,示意其他人跟着秦夫人回家:“都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要不——”秦夫人握着战瑶的手,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未等战瑶回答,洞口突然冲出一声巨大的嘶吼声,瞬间一股气流从洞口冲出,洞口边树枝摇曳,杂草也跟着气流得到方向摔倒,众人下意识抬起胳膊遮着脸抵挡。 “那是什么声音——” 等到阿糖从公子宇身后出来,才发现在场只剩下战瑶谢芳宁自己和公子宇时寒鸷,以及双方带了的三十多名护卫。 刚刚迟疑的秦夫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宇和时寒鸷蹙眉对视一眼,握紧手中武器率先站在队伍前面,朝洞口探去。 不多时,众人踩在石头上居高临下,打量着面前宽约五丈,高约十丈的洞口。 洞口开阔幽远,地上隐隐有小河向内延伸干涸的痕迹,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大自然的馈赠。 “你们看,那是什么?” 正当众人 分卷阅读84 四下打量,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指着石壁上的画喊道。 第一关(01) 话音刚落,公子宇白袖一甩,脱离了阿糖的纠缠飞至洞内石壁前。 仿佛一道翩翩白鸽,轻轻落在山洞口。 公子宇身形算是人中龙凤,此时抬头仰望着十几米高的壁画,映衬的他瘦小无助。 不多时身后传来飞扑落地声,公子宇微微侧脸和前来探查的时寒鸷对视一眼。 “好事。”公子宇仰头检视一番后,回身冲大家招招手后背着手挺身收回下巴眼眸一冷:“至少说明,没有吃人的神兽。” 看到还有人一脸狐疑,时寒鸷跟在公子宇身边点头:“可能是之前在山洞避雨的画匠无聊所作,不必担忧。” “——没有?!” 听到公子宇的解释,阿糖这才将捂着双眼的手掌放下,小心机的跟在谢芳宁身后,随众人来到壁画前。 洞中阴风扑面而来吹起她的头发,阿糖鼻子一痒,仰头打了一个喷嚏。 正在观察壁画,无意中被画面恐怖影响的众人陡然吓了一跳,回身狠狠瞪了阿糖一眼。 “风里只有阴冷霉气,想来这里应该是没有生物存在。” 生物只要参与生态循环,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味道。 阿糖在风中没有闻到动物或者人类存在的味道,不由得心下大宽,加快脚步跟着众人去看壁画。 “呦呵,真没看出,阿糖姑娘还有当狗的潜质。”谢芳宁举着火把从阿糖身边经过,刻意用肩膀撞撞她做了个鬼脸。 然而走近壁画,就仿佛撞到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界壁,莫名的压在众人心头,稀释了所有的勇敢和快乐。 谢芳宁不由得停下脚步。 山洞墙壁高约十几米,壁画看起来年久失修,色彩暗淡随着阳光斑驳闪着诡异可怖的阴影,将这份冰冷恐惧随着洞口向内伸延至完全黑暗。 “这是——”阿糖站在人群的最后,从谢芳宁手中抢过火把照亮壁画,将这些内容掠进眼眸,不由得退后一步惊讶:“这是十八层地狱?!” “是。”时寒鸷不知何时凑到阿糖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腰肢,眼神落在面前壁画—— 洞口壁画最显眼处,是画着一个仅仅穿着肚兜的女人被铁链紧缚,长发垂落面目痛苦狰狞,无声的控诉自己正在遭受的痛苦。 随着众人渐渐向洞内走去,阴风撩起火把发出噗噗的声音,众人裹紧衣服跟在公子宇和谢芳宁身后蹙眉提防着慢慢朝洞内挪去。 “十八层地狱,第一层,拔舌地狱。”关于十八层地狱的故事以前说书先生全都讲过,有了对于壁画内容的大概了解,阿糖便也没有众人夸张的期待和恐惧。 她刻意向旁边一步站在队伍的最后,磨磨蹭蹭苟着最后一丝阳光不肯往前走。 最终,时寒鸷等在队伍的后面拉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隔在壁画与阿糖之间,尽量让她心绪安稳一些:“这些壁画如此惊悚可怖,就是为了让你心绪不宁,有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心。” 壁画里比阿糖还要高大的受害者一脸痛苦,旁边施行小鬼拿着武器跃跃欲试,旁边被拔下的舌头还淌着鲜血…… 受刑者面上的痛苦映衬着小鬼心下的享受,在火把的闪烁中,在静谧黑暗中栩栩如生。 此时大家仿佛已如飘魂,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随着公子宇一起进入地狱受审。 每握着火把的手腕逐渐颤抖,甚至还可以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质子殿下。”谢芳宁举着火把面色苍白站在缓慢前行的队伍中,等待时寒鸷拉着阿糖。 等到三人站在一起,谢芳宁声音颤抖:“既然有人故弄玄虚,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不会吧,”阿糖看到对方身形在火光的闪烁中颤抖,冷笑着哼了一声:“想当初你在蓝照国里,干的也是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怕作恶多端,怕了?” 谢芳宁面色陡然泛红,瞥眼看了时寒鸷反应,发现对方并不在意,这才抬眼狠狠盯着阿糖压低声音回斥:“阿糖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害怕,而不是兴奋激动?我已经半个月没有杀过人,被你这么一提醒,倒还真的有点想。” 对方黑暗中恶意满满的眼神异常熟悉,阿糖回想起那日在蓝照国内谢芳宁对自己用刑时的眼神—— “公子——我害怕——”阿糖冲对方做了个鬼脸从人群尾部冲至首部公子宇身边,抱着公子宇的胳膊缩着身子不肯放开。 公子宇将她甩在自己身后,抬起手中火把仔细检查前方危险,无奈道:“站在我后面。” “这有什么可看的。”阿糖两只手指捏起公子宇背后衣服,凑在他身后看着壁画——刚刚众人经过地狱十三层血池。 公子宇身体传来的温暖,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在前面带路,又暖又亮令人心安。 阿糖望着在血池中挣扎的鬼手打了个哈欠:“这些画和谢芳宁的手段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分卷阅读85 。” 听到挑拨团结的话,在场所有人停下脚步,唰的甩出武器冷冷的对着她。 包括公子宇,也突然停下脚步,一只手捏着她的脸咬牙切齿:“你又在蛊、惑、人、心——是不是要我把你丢在这里你才知道收声?” “不是啊,”阿糖两只手抱着公子宇揪着自己脸颊的手,向大家解释:“这画总是人作的吧?目的,不就是令看见壁画的人们害怕逃离吗?” 在场众人听到此,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火把。 “如果我们真的胆怯害怕,不就中计了吗?”说到这里,阿糖勉强将脸从公子宇的手中挣脱,倒退一步站在人群中央环顾众人:“如果是我,先把你们吓到失魂落魄,然后,就是暗中袭击——” 嗖嗖嗖—— 阿糖两手抱着胳膊话音刚落,从黑暗中突然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 在场众人齐刷刷转身举起武器望着黑暗深处,神秘的声音旋转着,最后聚成一道针尖,奋命朝耳朵里刺去,抵达每个人最柔软的地方。 “啊——”公子宇一手抓着阿糖,两人靠着壁画凑在一起捂着耳朵蹲下。 谢芳宁站在时寒鸷前面,用胳膊挡住时寒鸷使其和自己靠在山洞的另一边捂着耳朵蹲下。 其他人四下仓皇逃离,却根本无法挣脱声音的传播速度。 声音像是带着自己的思想一般,但凡发现有些人挡住自己的传播之路,便化成看不到的铁钩—— 中招者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战瑶跟着众人在通道中央,看到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危难之际咬牙扔掉手中火把,靠着壁画这边学着公子宇的样子捂着耳朵蹲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到整个山洞恢复安静,余下的众人这才脚下一软,跪在遇难者身边。 “剩下的人还好吗?”公子宇捡起落在地上的火把,勉强撑着膝盖站起,回身朝幸存者走来。 阿糖身子蜷缩在公子宇的怀中,呼吸着他衣服上阳光的味道,感受他灼热体温,就像是冬天的被窝,不由自主的赖着不愿离开。 “阿糖?”感受到怀中阿糖软软的没有骨头,公子宇心中一惊,用力抓着她的肩头,将她抵在墙壁上,担忧的抚着她的脸,直到确认她的安全。 这关爱的眼神,仿佛一道光,将已经失去理智的阿糖重新唤了回来。 此时的静默仿佛是刚刚震慑声潮力量的反噬,阿糖晕晕乎乎站起来,半晌依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我还好,谢芳宁呢?”她转过身,望着身后不远处的时寒鸷与谢芳宁。 “我们还好。”时寒鸷抬手一挥算是报了个平安。 “阿糖,”公子宇转过身望着面前对自己完全信任的她,忽然没了底气:“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不如你先回去,明天我带你吃早餐?” 他第一次,后悔带她来了。 “公子小心——”阿糖还未回答,望着公子宇身后眼眸一缩—— 静默之后,是疯狂的释放。 黑暗中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瞬间无数绿眼蝙蝠逃命似的飞出,倒不是直扑在场人面门,反而是在场人挡住了对方的路。 公子宇反身将阿糖脑袋抱在怀中,用后背抵挡着那些蝙蝠。 等到蝙蝠全部出去觅食,在场的人这才顺着墙壁滑在地上,面对面打量彼此,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疲累。 “我们现在,怎么办?”谢芳宁倒在时寒鸷的怀中,望着满地尸体,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回声又重新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既然已经来了,不搞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时寒鸷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望着黑暗深处,握紧拳头。 “公子——”阿糖握着公子宇的手,担忧的望着他决绝的下颚线,有些迟疑的将他往回拉拉。 公子宇褪下沾满蝙蝠血的外衣,狠狠甩在地上望着时寒鸷冷冷一笑,重新望着黑暗深处:“做了个这么多就是为了赶我们走,说明里面藏着的秘密够大,可惜守卫的人能力不行啊——” “战瑶姑娘,不如你带阿糖和谢芳宁先走——” “此地是我带你们来的,我就要负责带你们回去。”战瑶蹲在尸体面前检查确认已死后起身,望着在场众人一脸激动:“正如公子所说,这里有这么多的暗道陷阱,更加说明,那些失踪的村民很有可能还在里面。” 第一关(02) 既然作出决定,五个人休整一番,互相打气朝更深更黑暗的地方探寻。 随着距离更深,洞里的寒气仿佛带着倒勾,将骨头里的余温都要瓦解出来,一道寒风掠过,将众人手中的火把全部吹灭。 “阿嚏!”阿糖身子不稳,倒退一步胳膊撞到洞壁凸出来的石块,痛到半晌说不出话,只能用快要冻僵的手指轻抚:“看来就算有人,也不知道坚持下来,这不是冷,是渗冷渗冷的。” “阿糖——” 分卷阅读86 “公子我好冷,”未等公子宇说完,谢芳宁挡在他的面前,缩着肩膀嘴唇发白,黑发落在脸颊边显得楚楚可怜:“能不能借您的外衣——” 已经解衣扣的手指顿了下,越过众人,公子宇望着阿糖专注的抱着胳膊原地跳跃保持温暖,收回眼神点点头,将外套递给谢芳宁。 “这里阴暗潮湿,大家注意脚下。”战瑶的声音从众人身边传来,她回头望着队伍后面被大家挡着的阿糖提醒:“阿糖姑娘,小心些。” 正说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突然从人群里跃出,将整个洞穴照如白昼。 “阿糖,到我这边来。”时寒鸷从怀里取出月明珠照亮黑暗,另一只手拉着阿糖冰凉的手指,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下巴碰到阿糖的额头不由得蹙眉倒吸一口气:“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 “没事,走走就暖和了。”感受到身边炙热如火的体温融化着她的冰冷,阿糖不由自主的想要沦陷。 却因为是时寒鸷,她还是从对方的怀中挣扎离开,抱着胳膊抬头哀怨瞪了公子宇一眼。 “阿糖。”公子宇站在队伍的前面,逆光看不清表情,只是随手一抬一抓—— 胸口仿佛被一道利爪扣住,随着公子宇手劲一松,阿糖已经落入自己怀中。 冰凉的手指贴着他的脖颈皮肤,公子宇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忧,一时之间却并无温暖她的方法,只能将她拽回自己怀中体温暖着:“你跟着我。” “嗯。”刚刚还因为羡慕嫉妒恨而委屈的眼泪,瞬间被温暖蒸发,阿糖脑袋一歪脸贴在公子宇胸前黏糊糊的哼了一声,依然不忘冲谢芳宁吐舌头。 谢芳宁披着公子宇的外衣站在一边,看到自己的虐缘嘚瑟嚣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对于阿糖来说,占公子宇便宜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都是附属品。 “大家看这里——”战瑶抬手驱散看不见摸不着的莫名紧张气氛,独自深入前方幽暗,忽然加重脚步跑回众人面前,眼眸恐惧光彩闪烁,抬手指着黑暗中颤抖着声音道。 额头的温暖倏尔远离,还未等阿糖反应,身子被公子宇一拽,便跟着战瑶进入另一个狭小的石洞里。 这间石洞四周渗着岩水,看不清从何而来,却只能听到水流声不紧不慢,在黑暗中稳稳徐徐窥视众人。 刺骨寒冷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身体,仿佛带着小冰粒一般刺激着鼻腔和肺部,从内到外湿糯糯的霉味笼着衣衫。 众人进入石洞,看到眼前一幕,纷纷停下脚步贴墙站着。 还没有醉仙楼大堂大的地方,在最中央摆放着十二个石棺。 石棺紧紧恰恰凑在一起,每一个上面都躺着一个草人,静待被人发现。 “这是有人在练什么巫术吗?”谢芳宁凑在阿糖身边,捏着阿糖肩膀衣服挡着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阿糖此时也顾不上置气,别过脸缩在公子宇怀中,仰脸打量草人,又缩回脖子不敢再看。 倒是时寒鸷铁青着脸手掌拖着月明珠朝草人走去。 嘭。 时寒鸷缓脚步距离石棺只有一米之际,突然石棺中央窜起一道蓝色火焰,暗影摇曳,每个人的表情随着火焰眼色也带上了一层诡异和陌生。 所有人影在石壁上被拉扯到又细又长,在暗影中有种不舒服的夸张滑稽。 时寒鸷的身影随着火焰的突然出现顿了顿,谨慎的环顾四周后发觉并无异常,这才继续走到石棺边停下。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背后却已经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看起来是在培植什么植物或者草菇之类。”时寒鸷走进草人,伸出月明珠将草人从头到尾扫描一遍,回身望着战瑶道:“姑娘是大夫,可曾看出这都是什么草药么?” 战瑶深吸一口气,握紧衣角跟着时寒鸷走去,走到石棺前接过时寒鸷的月明珠凑近望着草人。 山洞的常年湿润导致这里的土壤湿润保温,战瑶伸手摸了摸,发觉无异常后,用小刀割了一片叶子尝了尝。 看到面前少女竟然以身试药,时寒鸷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和她保持距离。 直到战瑶蹙眉嚼完吐出来,时寒鸷才低头询问:“怎么样?” “尝不出来。”战瑶重新将月明珠凑近草人,从包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将草人身上的草菇割下来:“这些草菇没有任何药理作用,我需要带回去再研究研究。” “不,”公子宇跟着两人凑近这些石棺,绕着转了一圈道:“有人专门放置十二个石棺,且上面放置草人,一定有目的。我们找找,这附近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 蓝色的火焰仿佛听懂了公子宇的话,在静谧之中陡然闪了一下腰。 山洞无风,何来火焰闪烁? 人影摇曳提醒众人此时气氛不对,大家瞬间屏气凝神快速对视一眼,神经立刻绷紧随时地方暗算。 “会不会是最初这里的人们祈福用的?”谢芳宁和阿糖靠在石壁,扬起下 分卷阅读87 巴远远望着石棺草人:“比如说用这些草人代替真人之类?” “会不会是死人长毛了?”阿糖一直抱着胳膊低头不语,听到谢芳宁的推测,她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望着这些石棺:“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有很多死人,没有地方放置,搁在这里时间久了,长草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哈,哈,哈。”半晌战瑶面色苍白努力想要打破尴尬的气氛,她抓了一把草菇朝阿糖的方向摇了摇,想要向众人证明这真的是植物—— 洁白的草根从棕色的土壤中被连根拔起,在暗影之中格外显眼。 棕色的杂土随着战瑶的挥舞落在地上,有一些溅在了战瑶脸上—— 刚刚还扬起的嘴角凝固了。 所有人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从战瑶身上传来。 石棺中央的蓝色火苗剧烈抖动起来。瞬间整个山洞地动山摇,每一块石头仿佛都在声嘶力竭的哭泣。 众人捂着耳朵下意识凑在一起蹲在地上保持稳定,直到每一个出口石门重重落下将众人关在狭小的山洞中。 山洞这才重新恢复安静。 “大家没事吧?”公子宇扶着石棺勉强站稳,回身询问大家安危情况。 “没事。”阿糖和谢芳宁紧紧抱在一起,直到确认安全,这才彼此推开对方,一脸嫌弃的报平安。 时寒鸷扶着面色发暗的战瑶,有些担忧:“战瑶姑娘,你没事吧?” 战瑶双手撑在石棺边缘,勉强离时寒鸷远了些,这才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我们被关在这里了,”发觉这里是人为机关,谢芳宁心下惊恐一扫而光,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她走到石门前仔细检查后转身嫌弃的望着战瑶向大家通报:“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开门的办法,就会缺氧而死。” 阿糖狠狠吸了两口气,站起身体恢复斗志,竟然和谢芳宁一唱一和:“那还愣着做什么,大家一起找开门的方法。” 靠近石棺的三个人点头应和,还未离开半步,身后草人身上的杂草开始抖动起来。 公子宇朝阿糖走去,忽然感到脑后一阵阴风,下意识侧身一闪,伴着泥土湿润腥臭的味道,一道黑影朝自己直扑而来。 “大家小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本安静躺在石棺上的草人此时像是活了过来,跳下石棺朝众人扑来。 已经走到谢芳宁身边的时寒鸷下意识身子一侧,草人的胳膊从面颊擦过,差点中了招。 时寒鸷随手一剑,顺利刺中对方胸口。 然而草人只是停顿了一下,抬起一脚朝时寒鸷胸口一踹,将他凌空踹到了石洞的另一端,撞到石门才停下。 “这些草人杀不死!” 阿糖和谢芳宁背靠背并肩作战,在时寒鸷发觉草人刺中不死后,她们也意识到这个情况。 “一定是有什么在控制他们。”阿糖和谢芳宁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并肩作战,一个声东击西吸引草人注意,另一个凌空窜起,一剑将草人脑袋砍落。 随着谢芳宁落在地上,刚才袭击的草人终于倒在地上,化成一滩血泥。 公子宇甩出袖中银鞭,一次击中三个草人,身影凌动,便将草人紧紧缚中,草人越挣扎被缚的越紧,噗的一声化成一摊血泥。 剩下的草人像是得到了命令,全部朝待在原地的战瑶冲了过去。 战瑶退无可退,靠着墙壁呆呆望着朝自己扑来的草人,浑身发软无法逃离。 触及草人的眼睛,战瑶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等等——” 未等她说完,一道银光从侧面飞出,距离战瑶最近的草人应声倒地,脑袋咕噜噜掉在了一边。 血液溅在战瑶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热气。 第二关(01) “大家快走——” 在蓝色的光亮中,石洞人影杂乱,众人眯眼屏气挥舞手中剑,齐心协力杀出一条血路。 公子宇带着众人用力推开一道石门,憋红了脸咬牙切齿示意其他人先走。 阿糖跟在公子宇身边,拽起另一边谢芳宁的肩膀,将她一脚提出了山洞:“你先走——” “质子——”谢芳宁身子飞出,下意识回身朝时寒鸷伸出手呼喊着—— 时寒鸷反手切下最后一个草人的脑袋,眼神落在已经目怔心骇的战瑶身上,毫不迟疑的抓起战瑶的肩膀,将她丢向石门。 公子宇抬手抓住战瑶的肩膀,跟着将她朝石门另一端谢芳宁方向一扔:“谢芳宁,接着!” 随着支撑石门的人越来越少,石门的缝隙也越来越小。 公子宇趴在石门上,脚尖在地上滑出深深的痕迹:“阿糖,你快走。” 阿糖转头望着身边公子,此时的他没了往日的从容,汗水打湿鬓角的长发,五指关节已经泛白,吃力的支撑着。 “我和你一起。”阿糖转过脸,咬牙和他并肩作战。 分卷阅读88 “时寒鸷!”眼看石门的缝隙又小了一分,公子宇焦急万分,侧脸呼喊助攻。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掠过,用力撞在石门上,将原本快要关闭的石门重新推开一些距离。 “让阿糖姑娘先走。”时寒鸷跟在公子宇身边,咬牙撑着千斤石门。 “我不!”阿糖皱紧眉头专注看看公子宇又看看远处的时寒鸷,心中明白公子宇绝不会先走,深吸一口气更加用力抵着门:“质子,你走吧。” “磨蹭什么呢——” 陡然之间公子宇怒喝一声,手指宛如铁爪,想要捏碎她的肩膀似的,抓着阿糖的肩膀丢入缝隙。 “公子——” 随着阿糖身影逃离出原来的山洞,身后石板轰隆一声关闭,阿糖扯着嗓子用力呼喊着,两只拳头捶打着石门,然而冰冷的石板一动不动。 “公子——”一声又一声的干嚎抽干了阿糖所有的力气,她跳起来踹着石板,蹭破关节的手掌徒劳的在石板上摩挲着寻找机关。 直到青石板已经变成暗红色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这才脑袋靠着石板慢慢坐下。 战瑶和谢芳宁早已不见人影,阿糖抽着鼻涕耳朵贴着石板,想要听到那边一丢丢的音响:“公子,公子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糖是被热醒了。 贴着面的石板已经不在冰冷,周围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与恐惧伏地一点一点朝阿糖蔓延,想要吞噬她最后的温暖。 阿糖有些喘不上气。 “战瑶?”阿糖扶着石板站起来,试探的呼喊着。 声音落在黑暗中很快被稀释,没有回应。 “谢芳宁?” 这一次同样没有声音。 此处已经距离地面十几米,没有阳光没有食物,四周都是寒冷的石壁。阿糖手指从墙上滑过,那些如同阳光一般的希望,渐渐被寒冷污染。 阿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下意识朝一个出口跑去。 绕过一个又一个石笋,脚下到处是突出来的石块,不时碰到头顶低压垂下的石钟乳—— 阿糖的呼吸越来越仓促,越来越觉得胸口气闷。 她回身呼喊着认识的每一个名字,期待在黑暗中出现一个身影,或者发出一个声音。 然而只有黑洞洞的虚无。 她终于双手埋进长发揪着脑袋蹲下,将湿漉漉的面颊藏进膝盖里:“公子,我怕——” 此时的寂静,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直到前面洞口光影斑驳,像是有什么东西朝此处走来。 阿糖将身子朝隐蔽处缩了缩,勉强将长发甩在背后,握着手中武器严阵以待。 直到—— “阿糖?”公子宇的身影跌跌撞撞在石洞门口出现,他似乎受了伤,扶着地上石笋,呼喊着阿糖的名字。 “公子!”看到公子宇出现,阿糖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她长吁一口气,朝对方冲了过去。 脚下软绵绵像是踩着棉花,在冲进公子宇怀中,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眼睛一眨,眼泪已经落下来。 “公子,你没事就好了。”阿糖吸吸鼻子,将脑袋埋进对方的脖颈,像是要嵌进公子宇的身体里。 公子宇下意识搂着怀中柔软和温暖,劫难之后实在没有力气抱她,只能拉着阿糖的手沙哑着声音:“我们先走。” 谢芳宁随着战瑶离开石洞,一边回身帮着公子宇拉着石门一边道:“战瑶,我们一起撑着——” 不成想身后姑娘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不断地拽着谢芳宁的袖子。 “等等——”谢芳宁随意回头,不由得缩回了正在拉石门的手,利剑出鞘—— 黑暗中渐渐出现一双又一双的眼神,冰冷的望着石门这里的两人。 谢芳宁额头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未等落在地面,黑暗中的眼睛突然消失。 排山倒海的惊悚扑面而来,谢芳宁手指还未动,黑暗中窜出了好几个青白色的爬行动物朝谢芳宁扑来。 谢芳宁顾不上出声提醒石板后面的其他人,她下意识眯着眼睛侧脸躲过,一剑刺中面前的爬行动物。 贴着石板蹲下躲避的战瑶望着倒在自己面前的爬行动物,好奇打量一番后,闭上眼睛惊叫一声下意识冲到石板缝隙,想要钻回刚才的石洞。 “什么东西?” 谢芳宁抬起大拇指擦擦溅在自己面颊的血液,垂下眼帘打量正在抽搐垂死的爬行动物,眼眸不由得睁大—— 这哪里是爬行动物,而是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皮肤青紫眼睛退化的人类! 随着谢芳宁心下骇然脚步不稳,其中一只爬行人类瞅准时跳上石壁,向谢芳宁冲去—— 一口狠狠咬在谢芳宁的手腕上。 谢芳宁吃痛蹙眉,反手将其一剑刺死,回身对战瑶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先找其他出口。” 然而 分卷阅读89 一回身,战瑶已经消失了。 刚刚的英勇,是因为有要保护的人,给自己无上的勇气。 现在只剩下谢芳宁一个人,并且另一个人的消失古里古怪—— 谢芳宁的眼神渐渐没有了刚刚的坚毅,她慢吞吞走了几步,觉得背后仿佛是悬崖边的邪风吹拂一般,差之毫厘的危险以及邪风凑在背后时刻等待下落的临界感。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谢芳宁浑身发抖,低头余光想要搜寻身后。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 几十只爬行人类冲她扑了过去。 “殿下——阿糖姑娘——”幽暗深处洞口忽然传来仓皇逃窜的脚步声,阿糖和公子宇下意识对视一眼,彼此贴着两侧石壁握紧拳头严阵以待。 “是我——” 直到确认是自己熟悉的身影冲进来,阿糖这才从隐蔽处出现,打量对方的惊慌失措:“怎么只有你一个,谢芳宁呢?” “这个洞里有怪物——”提起谢芳宁,战瑶这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由的冲进阿糖的怀中:“我后悔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 公子宇眼神复杂打量着战瑶,和阿糖对视一眼后,做出决定:“谢芳宁在哪里?我们既然一起进来,自然要一起出去。” “我不去,好可怕,好可怕——”战瑶边哭边说着,抬起头望着山洞的深处,咬牙切齿:“这里就是地狱!” 阿糖一边安慰着战瑶,一边硬着头皮跟着公子宇重新向谢芳宁所在的石洞走去。 似乎人越多,散发出来的勇气越多,山洞里的邪气自然而然被压迫。 阿糖和战瑶跟着公子宇回身寻找谢芳宁。 随着第一步踏入石洞,噗的一声,石洞的正中央突然跃起一束火焰。 火焰升腾半空,缓慢落下,点燃蛇头造型灯座。 随着其他人第二步踏入石洞,噗的一声,蛇头两侧的蛇身造型灯座也被点亮。 之后,随着更加快速的声音,蛇头两侧所有的灯座都被点亮,将整个山洞照亮如白昼。 阿糖和公子宇瞬间背靠背,握紧手中武器,谨慎盯着四周。 “这灯——”战瑶指尖颤抖,却还是勉强抬起道:“这环尾蛇灯,莫不是江湖传言,用人脂人膏鱼油混合所做吧!” 未等公子宇回答,烛火闪烁一下,仿佛是给了答案。 公子宇和阿糖对视一眼后,背着手低头微微思忖一阵之后,抬起头冷冷一笑:“这里越是故弄玄虚,越说明其中有诈。” 说完,公子宇双脚跃地,直朝另一边的洞口飞去。 阿糖跟着公子宇的身影跑去,忽然被一股熟悉的气浪击中,连退散步捂着鼻子道:“好臭啊——这里到底藏着什么,怎么这么臭。” 公子宇微微侧脸,关注阿糖的情况。 回过身,已经猜到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扬起下巴大步朝山洞走去。 直到看到山洞里的情况,就算一直镇定如斯的公子宇,此时也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倒退一步。 “是什么?”阿糖将脑袋从公子宇背后探出,望着眼前一幕,也不由得惊呆了。 第二关(02) 阿糖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荡一圈,这才重新落入众人耳中。 和刚刚狭小崎岖的山洞相比,此地特意被人开凿出长约八丈宽五丈的超级大厅。 随着蛇头两侧的灯火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有序的点亮,大厅里的其他情况也被三人尽收眼中。 烛台下面的铁笼里,关押着所有失踪的村民。 那些村民只能蹲在铁笼中相互依靠取暖,双手握着铁栏杆用力摇晃期盼的望着众人。 公子宇和阿糖蹙眉对视一眼—— 既然这间大厅一直有人,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未等两人提出疑问,战瑶已经按捺不住,握紧手中武器朝牢笼奔去,用力摇晃着铁笼想要解救:“大家不要怕,我们是秦夫人的朋友,来带大家回家!” 听闻有人来解救,那些被囚禁的人们不仅没有任何开心,反而更加害怕的朝牢笼的角落缩着,尽量远离战瑶。 阿糖也跟着战瑶来到牢笼旁,帮着先将铁链解除。 战瑶抓着距离最近一个少年,愤怒不解吼着:“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想回家吗?” 距离阿糖最近的少年,望着阿糖一脸狐疑的表情默默的拿起她的手,放入自己口中。 “啊——”等到发觉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腿下一软,颤抖着身子大口呼吸:“这里……简直是地狱……” 公子宇背对两人,检查大厅另一边也是这样的情况,狠狠闭上眼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是这样的表情?”战瑶察觉这里似乎只有自己不了解情况,着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这里的所有人,在被骗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分卷阅读90 。”原本背对众人的公子宇突然用力转身不再面对受害者,半晌喉间滚动仰头长叹:“他们在被骗来的第一天便被割去舌头声带,成为着地下石窟的一部分。这样就算他们真的逃出去,不仅目标显眼很容易被抓,而且也无法透露关于这里的任何消息。此处,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恶魔?” “也就是说,我们来时见到的那些草人,爬行人类,全都是村民?”阿糖思绪随着公子宇的话蔓延,咬唇握紧手中剑才能勉强没有吐出来。 半晌,她又低头瞥了一眼牢笼里的众人自言自语:“若真的要将一个人变成怪物,那么,做这件事的人会不会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哈哈哈——” 正当所有人静默思索,突然之间最里面蛇头烛台下赤红色火焰一闪,尖锐的笑声瞬间充斥整个大厅,吓了众人一跳。 诡异可怖的笑声宛如一根尖针,慢吞吞的将三人刚刚起的鸡皮疙瘩一个一个戳破,三人越害怕,对方越开心。 “谁——”阿糖抽出长剑,直指前方。 “公子宇,我等你,很久了。”前方人影带着面具悠然的倚着座椅扶手,若不是此地是魔窟,倒真的与深闺怨妇有几分相似。 公子宇扬起下巴眯眼打量对方,慢吞吞道:“不敢当。” “这里的事情,都是你做的?”阿糖冲在公子宇面前,用自己的身子护着他,打量光亮中的人影扬扬下巴眼神睥昵:“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出来见人?” “姑娘这话说的真好,”人影并没有被阿糖的话激怒,反而嗤笑一声:“当年圣上十二道金令追着要将谢侯灭门的时候,那么多人求见求情,不也是没胆子出来见人?” 原来是报老侯爷的私仇。 听到有人拿公子宇心中最痛的事情刺他,阿糖不由回身担忧的望着公子宇。 看到公子宇面色坦然,她这才心安回身,低头很快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推论一遍,继续望着人影:“所以你是用谢侯的藏宝图做诱做大,将赶来查探的朝廷众人一举拿下?” 未等人影回答,阿糖望着囚笼中的人影绰绰,别过脸不忍再看:“这些人又做错了什么?” “那谢侯呢?”一旦提及无辜二字,人影音调陡然提高,一掌拍在座椅扶手,削掉半张椅子:“谢侯全族苦守天下第一关,吃的是风沙,喝的是泥雨,这么多年想的最多的,就是芮唐国。可最后呢,狗皇帝昏庸无道,听信那些牙尖嘴利玩弄权术的文弱书生——” 一颗眼泪从人影面颊滑落。 “我们要军需,说我们觊觎国库。我们自给,又说我们有反心。”说起当年战场烽烟,人影至今意难平。他长叹一声:“硬生生将铁骨铮铮,锈成废铜烂铁!不止!还要说什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我们谢家人热血一世,却不想在狗皇帝眼中是一只鸡?!” 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人影苍老凄厉的悲愤,将所有人带入那段备受屈辱的日子里。 顿了顿,人影继续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这里的所有人没有错,他们只是运气,差而已。” “终于等到了狗皇帝的一个儿子,这血用来祭在谢家冤魂前,最适合——” 随着人影最后疯狂的笑,整个大厅火焰熄灭,重新回于黑暗之中。 “公子小心——” 一道火焰从众人之间掠过,将阿糖和公子宇彻底分开。 “阿糖——”对方明显是冲自己而来,却在最危难之际,公子宇第一反应还是阿糖的安危。 黑暗中带着利剑出鞘的声音,却无法分辨是从何而来。 又一道火焰从众人之间掠过,战瑶站在公子宇身边握着长剑备战,而阿糖消失在黑暗中。 “阿糖——”公子宇心中一凉,思绪渐乱,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去找阿糖。 火焰熄灭的瞬间,他余光掠过战瑶临战前夕恶狠眼神,心中暗惊。 黑暗之中越来越深的杀气朝公子宇身后袭来—— 银白剑尖刺破空气朝黑暗中的人影越来越近,就在即将刺中对方冰凉长发时,公子宇陡然转身,一掌劈断长剑,抬手袭击—— 另一道火焰再次掠起,照亮两人面容—— “是你?!”等到看清自己面对的敌人,竟然是一路同伴,心急如焚的公子宇更加怒意攻心,一手将长剑扯入身侧,一掌击中对手胸口。 噗。 战瑶被公子宇一掌击中,连退三步,半晌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的她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善良,她恶狠狠的瞪着对方,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公子宇:“怎么,当初你们合家欢聚的时候就没想过还有人在冰天雪地赤脚打着雪仗回家么?” 未等公子宇开口,大厅又恢复了黑暗。 “你是谢侯后人?”公子宇声音颤抖,几次只顾躲避对方的袭击,未曾出手:“那你和谢芳宁——” “呸——”战瑶一连三次踹在公子宇胸口,在黑暗中冷冷一笑:“一个冒牌货,等我杀了你,再烤了她——” 分卷阅读91 “谢侯之事,终是我负了你们。”公子宇没有打算出手,他站在黑暗之中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若我一人之命,可以让这里所有人恢复自己,请动手吧。” 战瑶的身影停顿,半晌又重新抬手准备出击。 “阿糖——” 原想到这事最后一次念她的名字,公子宇手覆在胸口,感受内里灼热循着念意烤的喉咙干疼。 黑暗中薄唇颤抖:“麻烦你告诉她,不必,怀念我。” “哼——”刚刚略松的手指重新握紧拳头,战瑶朝黑暗中的公子宇冲了过去。 “公子——” 黑暗中传来阿糖的声音。 公子宇睁开眼心中火焰绽放,所有冰凉冷固的鲜血重新恢复活力,在五脏六腑沸腾。 耳边听到飒飒拳风—— 他握紧拳头,终于选择回击。 大厅陷入黑暗之时,阿糖看到战瑶望着公子宇眼神突变,下意识冲到两人之间——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道长链,挂住阿糖手腕,轻轻一收—— 阿糖身影便陷入刚刚人影所坐机关之中,消失在大厅里。 “——阿宁,你玩够了没?” 阿糖顺着甬道一路滑落,狠狠掉在刚刚的人影脚边。 听到对方的话,阿糖身子陡然失去力气,抬头眼神触及对方,撇撇嘴眼泪已经下来:“师傅。” 神秘人影这才转身,在光亮中露出自己的脸,竟然是当初在酒楼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低头望着阿糖,长长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把刀:“听说你在天下第一关玩的很好,想来我们谢家人自古热血。这次你将公子宇带来,很好。” “师傅,”听闻自己竟然导致公子身陷囹圄,阿糖顿时急了,只觉得有很多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怎么会是你?” 她抱着脑袋来回踱步,不肯相信:“你在这里做的这一切,伤及无辜,太可怕了,我爹不会同意的!” “哼!”说书先生拂袖怒斥:“当初谢家鲜血横流的时候,有哪个人说过可怕?!阿宁,你可是忘了当初天寒地冻我们无钱吃饭,大家互相打雪仗一步挪一步,才勉强在深山庙中果腹?你可是忘了近千人的鲜血在暴雨中汇成一条河——” “够了!”做了很久的阿糖抱着脑袋,只要一想到公子宇会受伤,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公子是好人,你不要害他。” ——啪。 随着大厅那里传来战瑶袭击公子宇的声音,阿糖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侧耳倾听现场战况。 却忘了自己所处。 硬生生受了一掌,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阿宁,我对你很失望,老侯爷对你一定也很失望。” “师傅,都过去了,现在国泰清平,四海晏安,算……算了吧。”阿糖低头半晌呢喃出这一句。 “这么多年,您牺牲了一切,只为报仇。可这一切,令大家想起的不是谢侯的好,而是令所有人都鼓掌说谢侯被灭门是对的。”阿糖抱着师傅的腿,眼泪从脸颊滑落:“公子在我是乞丐的时候收留我,未曾嫌弃更未曾随意。我爹的事情和他真的真的无关,我恨狗皇帝,但我喜欢他。” “什么?!”说书先生掐着阿糖的脖颈,将其抵在石壁上,咬牙切齿愤恨不已,手下的关节已经开始泛白:“你——你别忘了当初让你跟着他是做什么的——” “师傅,对不起。”阿糖只觉所有热血冲上脑袋,已经无法呼吸。 她双脚在空中无助的乱蹬,手指想要掰开脖间如铁钳一般的禁锢—— “我……死……就……放……他……” ——“谢侯之事,终是我负了你们。” 耳边传来公子宇对战瑶的话,说书先生手中力道松了些。 ——“若我一人之命,可以让这里所有人恢复自己,请动手吧。” 说书先生眼神复杂打量着阿糖:“你俩倒是如出一辙。” ——“麻烦你告诉她,不必,怀念我。” 身份曝光(01) “公子……公子——” 听到公子宇诀别的话语,仿佛一丝纤细红线从阿糖心底被扯出来,带着血带着痛一层一层将原本柔弱的心脏包裹。 她整个人失去感性控制,原本垂落的手指微微触动,整个身体开始有力气。 说书先生看到阿糖的眼角开始泛红,不由得雷霆大怒,手下掐着她的力道更重:“你竟然为了那个人使出应和骨?!你不想活了?!” 阿糖脸颊已经被箍的粉红,她抬起双手用力掰着说书先生的手挣扎:“我爹是英雄,师傅是英雄,公子……也是。” “你还看不出来吗?”望着谢侯唯一血脉直到最后也不愿意伤害无辜,说书先生不由得回想起谢侯离世前,就算征战至死,也要自己答应带着阿糖远走高飞,不必报仇。只是这么多年,他不甘心 分卷阅读92 。 年年月月,日日万家灯火,很快就没有人会记得当年谢侯豪迈征战。 记得的,只有某年某月,十二道金令,谢侯全族被诛。 说书先生抬起手掌,哀叹道:“只有我不断地传播谣言,所有人还记得谢氏。现在狗皇帝只是拍了一个便宜儿子,你就五迷三道不知自己,你对得起谢家吗?” “师傅,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查出来到底是谁害我们全家。这里的所有事情,你就别做了吧……”阿糖顺着墙壁倒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用力呼吸,眼睛里刚刚弥漫起来的血红渐渐淡了些。 说书先生垂下眼打量着谢芳宁:“我们谢家只剩你一个,你一定要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 “哈?”阿糖向来就是抓住叫爷放开乱跳,下意识还在反思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说书先生一个身影掠上石洞大厅厉声道:“公子宇,所有话等你下去和侯爷说吧——” 正在和战瑶纠缠的公子宇听到说书先生的声音,心中第一反应—— 此人上来了,那阿糖呢? 公子宇神情恍惚,瞬间便中了说书先生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唰。 整个大厅重新恢复了光亮。 公子宇翻身吐了口血,重新站起,剑尖指着说书先生:“阿糖呢?你把阿糖怎么样了?” “你死了就知道了。”说书先生抽着嘴角冷笑一声,眼眸微缩,朝公子宇飞奔而去。 高手过招,比的是速度和力道。 公子宇白灰色的衣角和说书先生黑色的衣衫相互交错,空气里不时传来衣衫相错的拍打声。 战瑶站在一边,干着急根本插不上手,只能不停的揉揉眼睛观察两人。 只要一想到阿糖被说书先生害死,公子宇心中一痛,速度力道比之前快狠许多,招招不留余地。 啪。 银色长剑被说书先生击断,飞过战瑶侧脸,狠狠嵌入石壁中隐隐作响。 一颗血珠从战瑶的脸颊滑落。 战瑶面不改色,抱着胳膊注释公子宇被说书先生一拳击中鼻梁再次倒在地上后,抬起手指轻轻擦拭面上血珠。 公子宇微微蹙眉,飞身跃起用自己的重量当做武器,拳拳到肉,没多久说书先生便倒退只能防备。 阿糖站在大厅下层,几次想要爬上大厅,却都滑落下来。 每一次上面传来有人撞在石壁上摔倒在地上的声音,都令她着急万分。 “既然你这么喜欢阿糖,就下去和她一起——”两人相斗已经多时,说书先生不再恋战,停下身影和战瑶对视一眼,二对一。 随着最后一次的进攻,公子宇明显无法从容应敌,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倒地。 阿糖听的焦急万分,手脚并用爬上去,却在即将到达时一脚踩空,重重摔落在坑底。 等她坐起,胳膊腿上都是被锋利岩石划破的痕迹,嚣张冰冷的自上而下对阿糖的难过着急充耳不闻。 “公子——” 听到上面战斗明显的已经有一方陷入颓势,阿糖又气又急,胸口那条丝线再次缓慢的冒出头—— 说书先生眼看公子宇坐在地上一手撑地已经无力抗争,眼眸发亮趁此准备最后一击—— 忽然之间整个山洞震颤,所有人无法站稳。 石壁哭泣,溪水倒流。 “阿糖?”说书先生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下意识朝坑底走去—— 公子宇瞅准时机甩出袖中银鞭勾在说书先生脖颈,用身体作为秤砣杠杆,转身背着说书先生朝石壁跑去,踩着石壁翻了个身—— 说书先生整个身子被挂在石壁突出的岩石上,瞪大眼睛咕隆着喉咙,手掌徒劳无功的四下乱抓—— 死了。 直到确定对方死亡,公子宇这才松开手,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战瑶刚准备闪身帮助说书先生,阿糖从坑底爬上来,抱住战瑶滚在一边。 “你这个叛徒——”战瑶翻身坐在阿糖身上,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为了一个男人——” 刚准备继续打第二巴掌,战瑶手腕被阿糖抓住,触及对方血红眼眸,突然愣在原地。 “啊——” 随着一声犀利的尖叫,寂静的山洞里响起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战瑶趴在地上另一只手握着被捏碎的手腕,又哭又嚎:“谢芳宁——你是谢芳宁——” 一道劲风从阿糖袖口闪出。 战瑶唯一正常的手握着自己的喉咙,瞪着眼睛躺在地上张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一场大战过后,整个大厅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如死。 阿糖低头站在大厅,低头思索着什么,忽然两手虚空的抓着什么向上抬起,用力向下一顿—— 所有的囚笼四门倒地,所有被囚禁的人恢复了自由。 已经忘记自由滋味的众人愣生生蹲在原地,痴痴望着阿糖。 分卷阅读93 直到看到阿糖抱着公子宇离开,才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将黑脚伸出囚笼以外的地方。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好像梦一样。 阿糖抱着公子宇从一颗苍天大树的底部窜出,外面天空已经黑透。 一团又一团的萤火虫在两人周围盘旋,密密麻麻聚起一道屏蔽。 这些弱小又温暖的光芒落在阿糖的肩膀和手上,仿佛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一闪一闪跟着她,就像是一条流动的保护圈。 随着公子宇的呼吸平和的落在她的脸颊,阿糖眼眸的血色渐渐变淡。 脚下踩到柔软湿润的草地,阿糖眼眸终于恢复清澈,带着公子宇重重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阿糖姑娘。” 等到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日光倾城。 阿糖只觉头痛欲裂,梦境还是现实已经傻傻分不清,呆呆的睁着眼睛没有说话。 “姑娘,姑娘醒了,快去告诉夫人——” 身边人影匆匆忙忙,竟将屋内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阿糖手掌撑着床铺坐起,手腕的剧痛提醒着她一场大战刚过,只能软软的靠着枕头环顾四周—— 还是之前借住秦夫人家的房间。 耳边却忽然想起好像在哪里听过,骨头粉碎的声音, 眼中掠过一些片段,但这些片段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片段的内容大概是说,自己最敬重的人和自己最爱的人在黑暗中斗的你死我活?? “我睡了多久?” 阿糖挠挠脑袋,扭扭睡到酸痛的脖子:“公子宇呢?” “姑娘,您可算是醒来了。自从时公子将您从藏宝洞带回来,天天来看你陪你说话喂药,可盼着您醒来呢。”身边老妇一脸欣喜望着阿糖:“奴家已经派人去请了。” “时公子?藏宝洞?”随着记忆渐渐清晰,她只觉得有很多很多的问题需要答案:“那——” “那我来为你解答。”正说着,时寒鸷捧着一碗热乎乎的中药从门外进来,味道苦到阿糖远远已经皱紧眉头紧闭双唇,恶狠狠的盯着他。 也是脑袋缠着绷带,身上一股药膏味的时寒鸷早已习惯阿糖的野兽习性,端着药凑到她嘴边:“没有下毒,你趁热喝。” 未等阿糖拒绝,他接着道:“喝一口,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阿糖睁大眼睛,一口药水已经被时寒鸷用勺子硬塞入口。她只能在感到苦之前,尽快吞下:“那——” “公子宇受了内伤,在你旁边的房间休养。”第二勺药水再次塞进嘴里,时寒鸷垂下眼帘:“你——” 未等时寒鸷说完,阿糖已经从床铺上滚下地,一脸难以置信的呼喊:“疼——” “你——”时寒鸷放下药碗,坐直身子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你肋骨断了两根,手腕骨折,胳膊腿多处擦伤,你就不能稳一稳再去吗?” 阿糖趴在地上不敢动,一动浑身剧痛,只能背对着时寒鸷:“那公子呢?” 时寒鸷慢吞吞蹲下,又塞了一口药无奈道:“比你重,死不了。” “——就是有点破相。” “哈?”阿糖一听更加着急,勉强自己翻了个身瞪着居高临下打量自己的时寒鸷,张张嘴努力用最甜糯的声音:“那你还不扶我起来?” “大小姐——”时寒鸷无奈的摇晃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难度有点高。” “——但是我可以帮你喊人。” 身份曝光(02) 几经周折,阿糖终于被人抬在公子宇的房间。 望着已经包裹成木乃伊一般的公子宇,阿糖内疚的抬起手想要拂拭那双熟悉的眉眼,最终又收回手。 如果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得多生气。 “质子,你的伤势如何?”阿糖眼波流转,关心的打量着时寒鸷,触及对方缠着绷带的胳膊和苍白的面容,她过意不去:“谢芳宁呢?她——” 想到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人间死敌,一种不好的预感,阿糖立刻撑着椅子把手勉强起来—— 在看到时寒鸷清澄眼眸时,又下意识内疚躲开。 时寒鸷何尝不知其中原因。他轻轻摆手示意阿糖无需介怀:“她受了皮外伤,正在床上养伤。” “哦。”阿糖暗暗松了口气,屁股刚贴着凳子,想起什么又站起来:“那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水?” “不。” 阿糖点点头,后期又想起什么站起来:“那你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 “不。” 两人正说着,外间传来下人经过时的说话声,阿糖陡然大吼一声:“声音小一点!我们这里都是病人!” 说完,阿糖望着时寒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床铺上沉睡中的公子宇睫毛微闪,惊慌不 分卷阅读94 迭的用手掌捂着对方的耳朵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好好睡——” “阿糖姑娘,你不必这样。”房间里只有两人以及昏迷的公子宇,时寒鸷垂下眼,叹了口气替她不值。 当知道藏宝洞里的惨剧和自己脱不开关系,阿糖面上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纯真无邪,总觉得自己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 她猛地抬起眼望着时寒鸷,这才想起对方一直说的很小就认识,“小乞丐阿糖”一直否认最后也不了了之。 那不就代表对方…… 不可能吧。 阿糖只觉的呼吸陡然变凉,低头思忖半晌—— 从相识到现在时寒鸷从未戳破自己的身份,至少说明他不是敌人。 “阿糖姑娘,我不是你的敌人。”时寒鸷眼神跟着阿糖迟疑的眼神,轻轻诉衷肠。 未等对方回应,他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仰头望着窗外远方将话题引开:“谢侯旧部已成为一颗毒瘤为引起朝廷纷争国局动荡,在此处设局,希望可以借机将所有的朝廷重部一举拿下。现在终于在三皇子的安排下,这颗毒瘤被除……” 说到这里,时寒鸷刻意顿了一下:“这个村子暂时无法恢复以往的繁荣,但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会比以前还要繁盛。” “谢侯……是毒瘤么。”阿糖怅然若失,苦笑着。 “阿糖姑娘——”时寒鸷抬起手本想安慰,手掌静止在空中,半晌又讪讪垂下:“若你真的喜欢他,又何必执着过去。” “质子殿下,”担忧两人说的话吵醒公子宇,阿糖抬起手示意对方噤声:“不说了。时间久了,你还有伤,早点休息吧。” “——嗯。”只有在阿糖面前,时寒鸷才觉得自己浑身像是长了刺,怎么都不对。 帮她说话,与公子宇利益冲突,不对。 不帮她说话,伤了阿糖的心,更加不对。 “时寒鸷——”阿糖背对着时寒鸷照顾公子宇的伤口换药,与同样站在门边背对着自己的时寒鸷道:“特别谢谢你。” “——哼。” 终于房间只剩下小两口。 仿佛是解除了什么魔障,阿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着,一点一点解开公子宇的绷带。 药罐坐在靠窗的小火炉上,默默的喷着白气。 阿糖收拾好绷带,坐在公子宇的身边,手掌撑着下巴等着他醒。 时寒鸷偶尔前来探视,公子宇没有醒。 谢芳宁伤势略好,和阿糖两人在公子宇窗前吵出一段相声,公子宇还是没有醒。 每一个人披着阳光带着希冀而来,背着月光搂着失望而归。 从清晨鸟鸣,到夜深猫头鹰啼,公子宇依然没有醒。 “公子公子,喝药了。”阿糖端着滚烫的药碗坐在公子宇床边,用勺子舀起,吹到雾气变薄,这才轻轻灌在对方的唇上。 然而棕黑的药水第一千零一次,顺着公子宇的脸颊滑落。 “公子,你要再这样,我可就要亲你了。”阿糖无奈的放下手中药碗,转身找来手帕擦拭对方唇角。处理完后,调皮似的眯起眼睛,睁大眼睛猛地凑近公子宇。 他的睫毛随着阿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却依然没有醒。 阿糖愤怒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别过脸深吸一口气忍住又想哭的冲动,回过身将长发捋在耳后,喝了一口公子的药,凑近对方,嘴对嘴喂给公子宇。 药水真的好苦。 阿糖抚着沉睡中男子的脸庞,蹙眉忍受着难以下咽的苦涩,用舌头撬开对方咬紧的牙关,将药水传到对方的口中。 每一次喂完药,她都要继续停留在公子宇的唇上,将自己对他所有的祝福和希望,透过柔软的亲吻告诉他。 她含着公子宇的唇瓣,恋恋不舍放开。 半晌阿糖额头贴着他的脖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躺在床铺上的手指微微勾了勾,轻轻将阿糖的手拉在身体一侧,看起来倒是阿糖抱着他在睡。 阿糖蹙眉抿抿嘴,将公子宇抱的更紧。 一直沉睡的人嘴角上扬,微微侧头,继续睡了过去。 清风带着花草的香气沿着窗缝门缝渗进来,料峭寒风不怀好意的攀上阿糖的肩头。 阿糖微微蹙眉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躺在公子宇的身边,盖着公子宇的被子,用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睡在一起。 若不是穿着衣服,可真是—— 说不清了呢(怎么这么后悔了呢)。 “阿嚏——”每一次只要和公子宇在一起,阿糖脑电波足以照亮整个宇宙。 等等—— 准备重新煮药的阿糖依稀记得梦中有人在自己额头亲了一下。 带着药香的软软的温暖的吻。 阿糖眼波流转,抿嘴一笑—— “公子,您好就没有洗漱了,我来帮您吧。”只要想到坏主意,阿糖瞬间有了精神,耸着 分卷阅读95 肩膀搓着双手眯起眼睛望着装睡的对方走去。 双手贴着公子宇脖颈衣扣,阿糖抿嘴专注打量对方—— 对方依然一脸平和。 第一颗扣子被解开。 公子宇胸口皮肤感受到空气的寒冷,很快变得冰凉,却依然没有醒来。 阿糖撇嘴不肯相信,凑着对方胸口吹了口气。 依然没有醒来。 不信。 阿糖抬起手,罪恶的魔爪伸向公子宇,默默的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期待的望着对方—— 伸出手,狠狠的掐了掐公子宇。 很快对方脖颈出一片青紫。 依然没有醒来。 阿糖抱着胳膊僵在公子宇面前,犯错的后怕这才一点一点升起。 “——你在做什么?” 阿糖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谢芳宁抱着绷带胳膊从外面进来,正看到清晨公子宇衣衫凌乱床铺凌乱,尤其是脖颈处青紫一片—— 再看看阿糖,羞红脸哀求似的望着谢芳宁。 “你要死了你要死了,”谢芳宁倒退一步和阿糖保持安全距离:“你竟敢觊觎三殿下的身体,我要报官,我要告诉全天下——” “不是——不是——”阿糖一世英名全被谢芳宁捣乱,她凑到谢芳宁面前:“我是觉得公子宇醒了,想确认下。” 谢芳宁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鄙视阿糖,转到公子宇床前:“三殿下,您醒了吗?” 寂静的房间只有煮中药的咕嘟声。 和阿糖抠指甲的欲言又止。 “没有啊。”谢芳宁转过脸望着阿糖:“三殿下没有醒来,事实证明,你在图谋不轨。” “——我有罪。”阿糖揉揉头发,决定像这种越解释越错的事情,还是放弃挣扎:“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别报官了。” “哼——”谢芳宁难以置信,抬手指着阿糖:“你竟然想贿赂我——” “这一两银子是时寒鸷留下的,上面还有他的指纹呢。”阿糖从口袋取出银子扔给对方:“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谢芳宁一把接过银子塞进怀中,勉强道:“谁稀罕。” 阿糖为公子宇重新盖好被子推着谢芳宁往屋外走:“让我们公子好好休息吧,听说街口王婆终于重新开张卖米线了。” 随着门声一落。 公子宇立刻坐起身,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的揉。 “那个——”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迟疑的声音,公子宇身子一僵,抬头望着门口—— 阿糖出门的时候故意不等谢芳宁就关上门。 谢芳宁检查银子放好,这才准备出门,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诧异的转身望着公子宇。 “我给你一张银票,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谢芳宁僵在原地,眨眨眼看看公子宇又看看外面不见人影的阿糖:“不太,好吧?” “我这张银票,有时寒鸷的签名。” “公子您好好休息。”谢芳宁接过飞来的银票,亲了一口,乖乖的关上房门出去。 经过苦着脸等待她的阿糖,抬手在阿糖的额头崩了一下。 装 “哎呀!”自从两人从藏宝洞出来之后,依然经常斗嘴,然而却没有了往日剑拔弩张的态势。 这世上可以迅速拉近两人关系,除了一起吃饭,就是一起作战。 阿糖闭着眼睛揉着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都快烦死了,你还这么——” 想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好词,只能撇撇嘴:“调皮。” “你照顾三皇子殿下这么久,就没有发生点什么?”谢芳宁背着手跟在阿糖身侧,肩膀轻轻撞撞她,微微探身追寻她的反应。 阿糖蹙眉不解对方真实想法,抬眼瞥了暼谢芳宁:“好像比以前是胖了些。” 说完看到谢芳宁一脸鄙视,莫名红了脸,跺了跺脚:“我知道不应该给公子喂东西,可是——” 说到一半忽然脑补两人亲吻投食的场景,瞬间脸涨通红快要窒息说不下去,阿糖只能抚着胸口速速逃走。 留下完全懵然的谢芳宁:“我只是想问问她就没发现三皇子殿下已经醒来了吗?” “阿糖姑娘?” 时寒鸷从谢芳宁口中得知公子宇实际上已经醒来,心中记挂阿糖吃亏,立刻赶来—— 他才不会让公子宇如愿。 阿糖傻乎乎,万一被吃了,时寒鸷可不愿意。 未等公子宇房内人回应,时寒鸷推开门:“阿糖——” “怎么了?”阿糖鼻梁上挂着一只厚厚的西洋镜,金色的链子从镜腿耷拉在脖间,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晃。她模仿着村中老人,五根手指上挂着护指顶针,认真的缝补衣服。 听到推门声,她抬起头用中指将西洋镜扶了扶停下手中动作。 “外面阳光正好 分卷阅读96 ,你在做什么?”没见过挂靠皇家还要自己补衣服的,时寒鸷楞了一下,恍然大悟拍拍额头:“都怪我,三皇子殿下昏睡不醒,确实这个补贴方面有些吃紧,我这里有一锭小金沱,你拿去买几件新衣服吧。” 阿糖卸下西洋镜,随意的扔在公子宇床铺。 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和她的小衣服小零食小玩意之类的杂物堆在一起,占据了大半张床。 “不用不用,”阿糖放下手中针线,将刚刚补好的衣服平摊在公子宇的身上,干脆的将公子身体当做人形支架撑衣服。 半晌,她又怅然的望着依然昏睡的公子宇担忧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家的伤势都好了许多,怎么就我家公子这么娇柔?” 听到阿糖的形容词,时寒鸷不由得怀疑的打量着公子宇——从哪里看出来娇柔二字? “这——” 这个话题越说,阿糖越担忧,她不由得起身道:“质子,不如我们换个大夫看看?” 说到这里,时寒鸷心中一动有了主意,立刻站定:“确实,当初大夫看过后,说三皇子的伤势虽然重,却不至于一直昏睡,会不会药有问题?” “不会——”说到这个阿糖自信摆手:“公子的药都是过过我的——手的。” 正说,忽然想起有些话不能说,阿糖顿时咽咽口水,将刚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吞下去:“应该不会是药的问题。” “是吗?”时寒鸷背对着阿糖走到药罐前作势检查,手指拿起旁边药材,放在鼻尖轻嗅,瞬间一股苦味冲鼻,熏得他连退三步。 “质子,您发现什么了吗?”没想时寒鸷检查药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阿糖立刻追在对方身边,眼神跟着时寒鸷苦涩的表情一脸紧张:“是这药材计量问题吗?” 时寒鸷眼眸闪过一道锋利的光—— “是的。” 等到时寒鸷转身,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痛心表情望着阿糖—— “三皇子殿下的药,最重要就是这枚党参。”他劲瘦手指捏着一颗药材,送至阿糖面前:“这些药应该是七天内就喝完,不想你竟然用了十四天。” 相隔正在说话的两人不远处,公子宇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无奈的做了个鬼脸。 “我真不知道——”不成想公子的病是因为拖沓,阿糖捏着指间药材慢慢攥在手心,用力捶了捶桌子:“我想了很多的原因,却偏偏就没想到是我自己耽误了公子——我还一天傻乐呵。” 说到这里,心中又气又恼,阿糖举起公子的药罐高高抬起,刚准备摔在地上出气—— 想起一会儿还要继续使用,又慢慢放下。 不等时寒鸷抬手制止,阿糖一口将刚说的药材扔进嘴里,口中的苦涩蔓延,齁的阿糖想呕,制止了原本落下的泪水。 看到阿糖颤颤巍巍放了几颗,时寒鸷干脆抓起旁边的药材,不等阿糖阻拦,直接扔进去。 直到药材厚厚的浮了一层,屋内开始蔓延一股奇怪的味道后,这才拍拍手:“这些就差不多了。” 没一会儿,谢芳宁用面巾挡着脸惊慌失措的从外面闯进来,抓着时寒鸷的袖子扯着他往外走:“质子殿下快走,这里有人放毒——” 屋内三个人坐在桌边,瞪着看面前一碗黑糊糊。 阿糖用胳膊遮着鼻子,怀疑的用勺子舀起一勺药膏,抬起后一转。 药膏赖在勺子上,半晌也不肯下坠。 “这个,不会吃死人吧?”谢芳宁双手捧着脸,担忧的望着药膏。 “药剂大才会见效快。”时寒鸷给了个眼神让谢芳宁自己体会:“你去将街角大夫请来,稍后为三皇子殿下诊脉。” “街角大夫?”谢芳宁眉梢一挑,哪里听来什么什么大夫? 刚开口准备问,忽然桌下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哎——”谢芳宁苦着脸撇撇嘴,撇撇嘴起身:“我去请大夫,你们喂药吧。” “这么稠的药,公子能喝下去吗?”阿糖端着碗,一手举着勺子迟疑的望着时寒鸷:“要不——” 这一勺下去公子不张口,岂不暴露了自己平时的喂药方法? 时寒鸷干脆的坐在公子宇身边,将公子宇抱在怀中,一只手捏捏他的脸颊:“来。” “……”阿糖怀疑的伸出勺子,就在靠近公子宇嘴边时,又停下来怀疑:“药剂这么猛,公子身体能不能抗住呢?” 时寒鸷直接将碗从阿糖手中夺过,直接喂在公子宇唇边。 两人暗暗使力。 一个紧紧咬着下颚不肯开口。 另一个用力掰着对方脸颊将碗沿当做武器,势要破他防备。 “这药水还是太稠,我家公子都喝不下去——”阿糖看到两人的额头都沁出斑斑汗水,有些心疼的伸出手帕为公子宇擦拭。 公子宇注意力一松,时寒鸷的要已经灌了下去—— 刚准备喝一口就好,不料时寒鸷手指偷偷在公子宇背后拧了一把,只要公子宇开口, 分卷阅读97 药水便绵延不绝的被灌个底朝天。 公子宇靠近床铺一侧,手指狠狠的抓着被单,恨不得将其撕破。 随着空荡荡的碗被扔在一边,撑在阿糖下巴握紧的拳头这才放下来。 “如果三皇子殿下因为药剂过大呕吐而醒,也算是成功。”时寒鸷坐在公子宇身边,作势要为他盖好被子。 两人手掌在袖口中暗暗交战,时寒鸷一时不查被对方手掌一扣一甩,又输了。 正说着,谢芳宁已经带人回来—— “质子殿下,大夫已经来了。” 看到枯瘦老头坐在床边捏着公子宇的手腕为其把脉,在场其他三个人紧张的等待着结果。 所有人屏气静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穿堂风到此一游的声音。 半晌,大夫轻轻将公子宇的手腕塞进被窝,双手落在膝盖上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夫?”阿糖察觉对方表情不对,循声追问。 大夫转过身望着在场三人,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唰—— 谢芳宁长刀已经贴在大夫花白胡须之上—— “说人话。” 大夫身子在长袍之中直打颤,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着刀锋:“这位公子身受重伤,体内三根肋骨错位,胳膊肘骨折,双脚无力。更不说五脏六腑全部邪气入侵,无法自理——” “这么严重?!”一听到对方说的公子好像没有一块完整的好骨头,阿糖立刻着急帮着大夫将谢芳宁的刀挪开:“那大夫,我家公子还有得治吗?” “这——”大夫眼神落在阿糖腰间的荷包上。 看到大夫迟疑,阿糖立刻抽出屋内长剑,一甩一合,大夫的白胡子已经落在了地上。 “如果你说没有,这白胡子将和你的骨灰一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大夫膝盖一软,倒在地上,匍匐在公子宇的床前,慌慌张张将自己的针线包扔在床上,摊开之后里面几百只银针闪着光。 “那……那个……也也也……不是……没……办法。” 慌慌张张终于说出口,大夫望着沉睡中的公子宇,心中忽然怀疑这小哥如此俊美却不愿醒来该不会是被这些人揍的不愿面对现实。顿时心中不忍:“若非你们所逼迫,我也不愿使出祖传奇方——” 在场众人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大夫蹙眉紧张从针线包中抽出一枚银针,指头轻轻弹了一下—— “扎针。” 闹 眼看大夫义不容辞卷起胳膊袖子,身边百支长针如一条银白色的蜈蚣盘旋在公子宇的身上,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静待出手。 静默片刻,一时间不知大夫是默默祈求上天助力或是心中默念什么密语神宗—— 终于第一支银针扎在了公子宇的眉间。 所有人睁大眼睛握紧拳头吞吞口水等待公子宇的反应。 睫毛尖轻轻颤抖一下,却依然没有醒来。 很快地,公子宇的身上已经扎了十几只。 “等等——”眼看大夫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阿糖立刻抓住大夫手腕,板正表情蹙眉阻止:“你扎了这么多针一点效果都没有,可别将我们公子扎坏了!” “——阿糖,”听闻阿糖又对大夫龇牙咧嘴指手画脚,时寒鸷不由上前拉着阿糖:“隔行如隔山,三皇子殿下已经这么久都没有醒来,说明已经很严重了。” “不行,你们就是欺负我不懂艺医术。”阿糖说着焦躁的跺跺脚,回身看看公子宇,又转身生闷气:“都怪我,如果我早点让大夫仔细检查,就不会拖延了。” 想到这里,阿糖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如果我们公子醒不来,我就和他一起长眠在此,哪也不去了!” “我呸!”时寒鸷又气又急,一掌拍在阿糖的背上。走到床前,无奈的别过脸对公子宇懒声懒气:“欸,你家小侍女为了你可是命都不想要了。别玩了,起来吧。” 半刻钟,还是没有回应。 时寒鸷微微蹙眉,冲大夫扬扬下巴,继续道:“三皇子殿下,我知道你可以一定可以听到,大夫现在开始继续扎针,若可以听到,请醒来吧。” 随着大夫扎针的次数越来越多,房间内压抑的气氛也越来越危险,扎针的手指越来越颤抖。 他瞥瞥床铺上躺着的公子宇,怀疑的望着大夫——莫不会,是自己中了招? 阿糖已经快要疯了。 她在屋内抱着胳膊咬着手指走来走去,甚至已经重新开始回忆如何与公子宇相识。 眼睛又不由自主红了一圈。 度日如年。 眼看公子宇额头已经沁出汗水,然而还无苏醒迹象,阿糖咬牙切齿,回身从谢芳宁腰间抽出长剑,向时寒鸷刺去—— 时寒鸷下意识身影一闪,勉强别过身躲过。 衣影刚刚回落,时寒鸷背对阿糖语气冰冷:“你为了他要杀我? 分卷阅读98 ” “我说过,他是我的人。”此时阿糖已没有往日的娇软可爱,她面容清冷,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剑尖指着时寒鸷:“看来我是太纵容你,竟然在他身上动手段。” “阿糖,别忘了你是谁——” “我是谁现在还重要吗?”听到对方开口说自己身份,阿糖神色紧张,立刻偷看公子宇反应,发现没有效果,有些失望。转而望着时寒鸷做出决定道:“我只是公子的小侍女,你们个个身负使命,该上路了。” “你为了他要赶我走?”以前只当是阿糖身份掩饰的假意,这一次真的确定了阿糖的真心,时寒鸷面容冷鸷,整个房间的温度陡然降低,所有的下意识的抱抱胳膊取暖:“为了你,我甚至做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娃娃——” 说到这里,时寒鸷抓着身边谢芳宁的肩膀,将她拽到阿糖面前:“你看看,很多人第一眼见到她,就说她长得像你。我看也是。” “时寒鸷。”阿糖不敢看谢芳宁失落震惊的眼神,别过脸抬手制止。 “你看看,”时寒鸷眼中闪着一样的光,站在谢芳宁身后,和她脸贴脸,激动道:“我严格控制她的身材,我严格控制她的伤口,我甚至根据你的衣服装饰去打扮她——我才是最爱你的!” “时寒鸷,你疯了!”阿糖望着谢芳宁,尽管猜测过,却和真的被人开口落定是不一样的。此时的谢芳宁像是在所有人面前脱掉假面,扯着真相的脸皮,流出血淋淋的白骨红肉:“她已经是谢芳宁,就可以了!” 未等阿糖说完,一道银影从身边掠过,谢芳宁厉声道:“那我就杀了公子宇,给你们腾位置——” 谢芳宁连气,也是为时寒鸷而生气。 “你够了!”阿糖因为愤怒而睁大双眼,抬手硬生生接了谢芳宁一招。 “是你应该适可而止了!”谢芳宁一巴掌扇在阿糖面颊,发出惊人的一声脆响,痛的阿糖半晌歪着身子摸着脸愣愣反应不过来。 谢芳宁收回手掌,将她拽在公子宇床前:“你仔细看看,他分明早就醒了,故意吊着你,故意逗你玩。若是你有一点点的自尊自爱,就应该杀了他!” “你放开我!”阿糖的脸颊埋在公子宇胳膊袖子上,呼吸着只属于他的味道,胳膊向后一甩,冷冷一笑:“我宁可他骗我,说明他还是在意我的。” “我看你已经废了!”听到阿糖竟然说出如此蠢的话,时寒鸷回身摆手:“谢芳宁,将她带回北陌国。” “——我不回!”阿糖手掌在袖中一转,竟然将之前公子宇的招数学了个九成像。 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院内落叶砂砾随着邪风渐渐卷成一团。 阿糖眼角泛红,屋内的桌椅开始颤动。 “你为了留在他身边——”时寒鸷单手背在身后,望着床铺上昏迷的公子宇,又看看阿糖:“公子宇,阿糖为了留在你身边,可是以命相搏,你还不愿醒来吗?” “够了——”嘶哑诡异的声音从阿糖喉间冲出,随着她身子夸张一摆,时寒鸷身影已经随着房门飞出院外。 等到时寒鸷爬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阿糖下一个目标是身边的江湖大夫。 “草菅人命——”一道气剑从阿糖袖中冲出,溅起长发飞舞。 大夫双腿打颤,地上已经留下一滩水。 眼见气剑即将封喉—— “阿糖。” 满面银针的公子宇陡然现身挡住了不由自主痉挛的大夫前,气剑的风吹乱了他额前头发,然而他的眼神依然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平常打招呼一般。 所谓的应和骨,不过是阿糖满腔的愤怒,委屈,怨恨。 那些饱含希望却不被回应的日和夜。 眼见公子宇已经苏醒,阿糖瞬间绵软,眼角血红渐渐变淡,她收回袖中气剑,用自己的身体应了收回的那一剑。 瞬间,阿糖身子飞出房外,扑倒在时寒鸷身边,昏了过去。 随着踏出的脚步,公子宇身上的银针落在地上。 他慢吞吞走出房门,抬起手掌遮遮重新恢复灿烂的阳光,望着院中时寒鸷挑眉,歪着脑袋又看看晕倒在时寒鸷怀中的阿糖。 “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时寒鸷坐在地上抱着阿糖,无奈的冲公子宇扬起脸,呶呶嘴示意对方帮助自己。 公子宇没有理睬他,而是拉过阿糖的手,攀在自己的脖颈上,抱着她回阿糖的房间。 “质子,你觉不觉得,我们有点多余?”谢芳宁蹲在时寒鸷身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呆呆望着这场戏。 “扶我起来。”时寒鸷冷冷哼一声,望着公子宇的背影挤眉弄眼:“只会欺负老实人。” 风卷残云之后。 所有当初不知如何面对处理的事情,在一顿长睡之后,随着呼气吐气之间,渐渐消散。 梦中的阿糖兴高采烈的邀请公子和自己一起去谢侯府游玩。 正在院落中练武器材翻上翻下玩的酣畅,忽然院中出现 分卷阅读99 一只狮子,朝阿糖扑了过来,一口咬住阿糖的头发。 “——我的头发!” 沉睡中的女孩猛地坐起,差点撞翻了公子宇送上来的补品。 “你醒了?” 看到身边熟悉却有些疲惫的眼神,阿糖兴奋的揉揉眼,又上前拉拉对方手:“公子您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太好了!” “阿糖,刚才发生什么事你还记得吗?”谢芳宁跟在公子宇身后,抱着胳膊怀疑的望着对方—— 自从四个人在一起,身份彼此交叉混叠,她与阿糖便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坏的敌人。 阿糖楞了一下,忽然歪歪脑袋躺在公子宇的肩头:“重要吗?不重要我就不用回忆了。” “你刚才受了内伤,好好休息。”公子宇轻轻将她的脑袋放回枕头,为阿糖掖好被窝:“我等晚上再来看你。” “我都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阿糖脑袋太直,根本想不到什么借病享受之类的。 她得意洋洋的冲公子宇挥挥拳头:“我身体倍棒!” 屋内响起两人异口同声的为蠢叹息声。 “圣旨到——” 未等公子宇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尖锐的通报声,打断了屋内温柔暧昧的空气。 公子宇将手腕从阿糖的双手中扯回,拂了拂凌乱的衣摆,暗吁一口气,开门迎上。 “三皇子,圣上派洒家来,是奇怪您不是已经拿下谢侯旧人,听说还一举歼灭谢氏藏宝洞,为何迟迟不见动身回宫?”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位身形颀长消瘦的宫人背着手转过身,眼神尖锐的打量着来人。 眼神似箭,刺入公子宇心中,溅起几粒血珠,惹得心头烦乱。 公子宇微微拱手:“陈公公好。” 回宫(01) 四个人之间乱哄哄的情况,全被一个外来人口陈公公,而变得气氛微妙。 “三皇子殿下,”陈公公坐在会客厅首座,瞥了一眼身边的公子宇,随意打量着下首的时寒鸷与谢芳宁后收回眼神。 轻轻抿了一口龙井茶水,望着茶叶慵懒漂浮,确定是上品之后,才继续用茶盖浮着茶叶,慢慢品尝:“当日殿下孤身一人从二殿下手中借了兵,一去不返,若不是洒家前来探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殿下?” 公子宇坐在陈公公面前,朝对方弓着背,胳膊搭在冰凉的红木桌上轻轻解释:“本就准备这两日回京复命,只是谢家余孽随着藏宝洞地震全部消散,不过我这边也元气大伤,是故耽误行程。” 白骨一般纤细的手指轻轻停顿,尖锐的声音再次提起:“殿下该不会想要私藏谢氏财宝吧?”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不由得后背渗着透骨凉。 带着谢氏宝藏的传说一队人进入山洞,才发现这只是一个陷阱。 朝廷办事或许有疏漏,然而遇到赚钱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绿色,所有的手指恨不得长成耙子,哪有那么多的财宝让人捡漏? 越是贪心的人,越离危险近。 最终只有四个人苟延残喘捡回一条命。 人还没有离开沪邑村,传言又变成了三皇子公子宇徒手探秘,得到谢侯不传之密。 公子宇右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敲—— 后知后觉,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圈套。 冥冥之中,有一只手,用谢侯的故事吊着他,引他远离宫闱,却给他一个掉脑袋的理由。 时寒鸷和谢芳宁对视一眼,冷冷一笑:“陈公公,我说你我都被算计。这个藏宝洞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哪里来的金银财宝,不过就是江湖人士想要骗钱的陷阱。” “竟有此事?” 听到时寒鸷的回答,陈公公面色一变,站起身背手踱步思索着—— 半晌回身望着时寒鸷:“现在洒家前来通传,已和各位坐同一条船。和谢氏宝藏比起,各位的安危自当重要。” 说到这里,陈公公眼神落在谢芳宁身上:“你就是谢侯后人谢芳宁?” “……嗯。”谢芳宁眼神落在其他两人身上,发觉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重新望着陈公公点头。 “来人!”得到答复,陈公公眼眸异色一闪,倒退一步挥挥手:“将罪妇拿下!” 话音刚落,门口冲进来两位黑衣人,手中银光一闪,谢芳宁已经被铁索缠身,无法动弹。 “——等等,”眼看两道铁索朝身边抓来,时寒鸷一把拽出其中一道铁索,将谢芳宁身上的束缚感放松了些,冷冷望着陈公公:“谢芳宁是我的人,我们自愿随三皇子殿下回宫面圣,这就是你们芮唐的待客之道吗?!” 陈公公收回下巴低头嗤笑一声,一边嘴角微微上扬:“质子,您恐怕搞错了。” 屋内仿佛瞬间结上一层冰霜,在场所有人对望彼此,连开口都怕泄露短处。 “怎么说?”对方并不可怕,只是对方依仗的 分卷阅读100 芮唐国国君,总令人不得不在意。时寒鸷半晌握紧拳头,喉结滚动,先开口打破静默。 “您也说了,这里是芮唐而非北陌,若质子当真插手我国政事,恐怕后期烦扰的,就不仅仅是你我了。”陈公公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时寒鸷紧绷的脸,已经习惯享受狐假虎威的娇奢:“再说,谢芳宁在蓝照国杀害千人,更引三国交战。听说此人心狠手辣牙尖嘴利,来人,给我将她的嘴堵住,免得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你——” 往日高高在上的时寒鸷,此时却因为身份的高低,任由那些陌生人压着谢芳宁的胳膊,用铁链勒着她唇,将原本美丽娇嫩的谢芳宁,硬生生当做是野兽,毫无人性的压制。 很快,谢芳宁白皙的面上被勒出红色的痕迹。 每一次她的挣扎,换来的是监守者拳拳到肉的痛击。 谢芳宁口中被铁链勒着,无法说话,反倒是口水不由自主顺着铁链落在地上。 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如此不堪和屈辱,尤其是触及时寒鸷望着她关切的眼神,对方越是关切,她越是受不了,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伴着口中的铁锈味道,又酸又苦只能用力摇头,当做是安慰时寒鸷。 “公子宇——”时寒鸷碍于身份无法解救,只能回身向公子宇求救。 他上前一步期盼的望着对方:“你答应我的,你会照顾谢芳宁!” “陈公公,从塞北一路而来,都有我和时寒鸷看守,并无问题。如今这般,会不会浪费圣上给您的护卫资源?”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怪。 前一段时间彼此和仇人一般,却也可以在日子一天一天陪伴之中,有了感情。 “三皇子殿下不必担忧,圣上听闻谢芳宁将蓝照国一夜屠城,立刻下旨要求尽快将谢芳宁捉拿归案,等待秋后处决。”言行举止并无不妥,甚至更为谦卑,说起官话来,猪都能飞在天空自由自在。然而公子宇一旦提出要求,陈公公便会摆出各种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理由,阻止公子宇插手:“难道,三殿下是要谋逆不成?” 公子宇讪讪收回了准备示好的手:“那我们今天下午就启程。” “三皇子果然孝心感人。”陈公公听到公子宇示弱,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扬扬下巴示意其他人带着谢芳宁离开。 只留下大厅内的公子宇和时寒鸷望着陈公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 “上纲上线遭雷劈。” “什么情况?”阿糖得知其他三人有公事,只能出去小逛一圈,回来晃着布包里的小吃:“我和管家大婶说了,今晚我们包鸡汤小馄饨吃,里面放很多的紫菜和虾皮。” 说到这里,阿糖鄙夷的做了个鬼脸:“谢芳宁一定高兴死了。” 不提还好,一提谢芳宁,公子宇和时寒鸷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心中描画出阿糖被抓住的场景,瞬间一人抓住阿糖一边肩膀:“我陪你一起去小厨房。” “谢芳宁呢?”阿糖察觉到两人面色有异,撇撇嘴:“你们是不是刚带她去酒楼吃官饭了?” “乱猜。”公子宇抬手在她额头崩了一下,覆在阿糖肩头的手掌重了些。他冲时寒鸷使了个眼色后望着阿糖,轻轻揉揉她的脑袋:“朝廷最近派人来监察,若他们知道我捡了你耽误了行程,一定会说服你我分开。这两天你就和时寒鸷在一起,好歹大家相濡以沫过,我也放心。” “嗯,”阿糖第一反应,竟然是可惜。刚买的新罗裙又便宜又好看,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随即她又想起什么,怀疑的打量对方:“你该不会直接走人了吧?” “我是那种人嘛——”握着阿糖头发的手用力捏捏,宠溺道:“快去包馄饨吧。” “那你一定要早一点通知我,”阿糖跟着时寒鸷走到门口,回身扒着门梁恋恋不舍:“一定要提前联系我,到时候我可以穿新衣服新鞋子给你看!” “时寒鸷,”公子宇随意点头敷衍着,悄声和时寒鸷低头商议:“陈公公目前带队接管,架空公子宇的管理。阿糖毕竟小女孩脾气,若被陈公公发现问题,一定会受伤。所以你一定要将她照顾,不能被陈公公发现。” “发现,什么?”彼此对于彼此身份,早已心照不宣,时寒鸷还是故意要从公子宇的口中套出真话:“阿糖有什么身份,值得你如此担忧?” 公子宇顿了顿,扬起下巴挑眉装无辜:“我只是对我的侍女颇有爱护,求质子帮助。你不愿意,就算了。” “倒也不是不愿意——”为了同一个人的安危,彼此心照不宣。 等到时寒鸷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打了个响指。 “质子。”从房梁上忽然落下一个黑影,轻飘飘,到地上才舒展成一个人。 “谢芳宁那边找人盯着,别让那些粗人伤害她。” “是。” “另外将这封信派人,送去芮唐国二皇子府邸。”时寒鸷说完这话,微微收回下巴眼神悠远:“我们也该准备第二计划了。” “是。” 自 分卷阅读101 从陈公公加入,纵使没有接触,整个团队从上到下弥漫着一种疲惫感。 所有的建议以圣上喜好为准。 是以路途行驶,并不是以行驶人数而定,而是以圣上忽然而来要求的一天上甚至两天时间。 “到底是什么变态提出这么严苛的行军,”阿糖面色苍白两手趴在车窗上望着外面寂寥的群山峻岭,脑袋太阳穴像是被人踹来踹去,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就为提早一两天到达,是怕谢芳宁被捂馊了吗?” 时寒鸷也是面色苍白不舒服,紧紧靠着车壁练功,勉强渡过摇摇晃晃的一整天。 听到阿糖的话,他从被风吹起的车帘间隙望着跟着马队,双手背在身后跌得撞撞勉强保持平衡的谢芳宁,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他的对手。” 回宫(02) “以前或许不行,现在行不行可不是他说的算了。” 时寒鸷望着阿糖双眸坚定,歪着嘴角冷笑:“你若杀了他,公子宇可脱不了干系。” 阿糖楞了一下,局促的手指勾着长发—— 不远处谢芳宁脚下趔趄,身子一歪,还未重新站好已经挨了看守者一鞭。 阿糖将这一幕收回眼底,深吸一口气垂下眼:“不杀。” “那你——”时寒鸷随着阿糖的眼神落在谢芳宁身上,面色淡然收回眼神:“若你公然行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陈公公可不会答应。” “我有那份钱我还不如直接交给我们公子的老板,帮他疏通疏通。”发觉对方越猜越没有个正形,阿糖翻了个白眼身子靠在对面车壁上不理时寒鸷。 “人类最终欲望,不过就是力,财,色……”时寒鸷凑近阿糖,呼吸落在对方脸颊。他贪婪的呼吸着阿糖身上淡淡的香气,垂下眼望着阿糖眼眸中自己的面容,用胳膊将她挡在角落:“若你想以身殉职,比起陈公公,我应该更能满足你。” “放屁!” 听闻对方这么说,阿糖瞪大双眼吓了一跳,身体所有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到大脑,震的耳边隆隆作响。 她伸出胳膊用力推开对方,想要离开马车。 时寒鸷依然保持刚刚和阿糖说话的对墙坐姿势,伸手抓住已经起身阿糖胳膊,狠狠一拽,便将对方摔进马车。 阿糖还没有来的惊呼,时寒鸷身子一翻,已经将她压在身下。 滚烫的呼吸和炙热的体温提着她,宛如滚烫的铁板烤着阿糖。 阿糖推哪里都不是,只能别过脸屏气闭眼,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向前蹭:“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你——”阿糖越是害怕想要逃离,时寒鸷心中隐火渐起,勾着她的腰向下一拽—— 阿糖身子一软,整个心仿佛高高被抛下,失去重量一般,晕晕乎乎。 “——既然大家不需要再做隐瞒,我现在问真正的谢芳宁,你还记得我吗?”时寒鸷趴在阿糖身上,黑发飘洒在阿糖脸边,眼角泛红。 阿糖睁开眼,呆呆的看着他。 一颗眼泪从时寒鸷的眼眶落下,砸在阿糖面颊。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的雪大到能埋人?” 阿糖肩膀被对方快要捏碎口齿苦涩。 她望着对方如同稚儿一般委屈不忿伤心的眼神,回想起那年冬天一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雪,所有人被困在家中烦闷异常浑身不舒服。 儿时的时寒鸷在府中做客时又哭又闹,非要拉着阿糖陪他去街上玩—— “姐姐,我爹给了我一两银子,我请你去吃肉。” 阿糖任由稚儿拉着她的衣袖,回身和娘亲摆摆手告别:“娘,我和稚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别给我留饭!” “等等,”温暖柔软的手掌轻覆在阿糖面上,娘亲别过脸招手小人:“在穿一件宇儿送来的灰鼠袄,来人,把我那件给稚儿穿上。” “不冷不冷不——冷冷冷!”儿时时寒鸷站在院中,还未说完,已经低头打了个喷嚏。 “看看看——”娘亲为时寒鸷披好灰鼠袄后用力在肩头拍拍,这才望着他:“要是钱不够就给他们说说,是谢侯家的,带他们回来拿钱就行,可别委屈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阿糖换上新衣,从廊下跳下来,手指随意的撩撩飞散的长发:“总是那几句,烦死了。” 娘亲别过脸抿嘴无奈,挥手:“早点回来!” 当天,阿糖跟着稚儿吃的肚儿圆,拿着烤肉串朝家里走,却见谢侯府方向黑烟四起—— “快快快,说是圣上十二道金令,谢侯全族被诛——” 手中的烤串落在地上,很快被匆匆去看热闹的人们踩在脚下,踢来踢去。 阿糖大脑一片空白,跟着人群朝家中跑,徒劳的拨开人群边跑别哭:“不要杀我家人——” 母亲束过的长发随着颠簸渐渐吹散。 眼泪鼻涕随着冰冷的寒风,渐渐冻冰黏在脸颊。 脚下红丝棉鞋 分卷阅读102 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 噗—— 身后时寒鸷跟着自己也是边怕边哭。 阿糖脚下一软,半个身子趴在雪地里滚了几圈。 抬起头望着侯府黑烟掠起,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家人的尖叫声。 “不要伤害我娘亲——”想到娘亲平日连鸡都没杀过,遇到杀气腾腾的杀手,她该多害怕? 阿糖握紧双手,解开影响伸手的灰鼠袄,一甩,光着脚没走两步—— 时寒鸷刚准备继续跟着她,也随着阿糖的停顿,而静了下来奇怪的探身打量:“阿宁姐姐?” 不由自主的身体僵直,握拳抬头眼眶血红长吼一声—— 随风落在时寒鸷脸上的雪仿佛受了惊,扑簌簌的在空中飞舞着,聚成一团朝他面上砸来。 “阿宁姐姐,我怕。” 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时寒鸷望着不远处雪山顶尖颤抖的雪堆,趔趔趄趄跑上前想要拉着阿糖的手。 失去控制的阿糖随手一甩,时寒鸷整个身子便飞了出去,倒着窜进雪堆里不见人。 阿糖借着心中的恨和痛,一拳砸在地上。 那些仇恨的血丝顺着心脏渐渐蔓延在阿糖的脸上,身上各处。 怨气随着四方山河奔流而去,震碎方圆百里的生物。 直到一切归零,阿糖所有力气被抽干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白雪继续落下。 寂静如死的天与地之间。 白发少女趴在雪地里,如同死了一般。 如果不是时寒鸷当日将自己带离侯府,阿糖宁可自己和家人一起并肩作战。 而不是,第一次使出应和骨,毁了方圆百里的生物。 “阿宁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时寒鸷用力的抓着阿糖的肩膀摇晃,希望她可以看看自己:“我会帮你,我只求你不要忘了我——” 阿糖的眼神重新回落在时寒鸷面上。 她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抓着时寒鸷的手腕,眼眸一冷,一脚踹在时寒鸷身上,借着这反作用力从车厢内飞出,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突如其来的风波吓到了按部就班的马儿,一时之间马匹相互冲撞撕叫,打乱了正在行走的顺序。 陈公公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中央。 听到身后一片嘈乱,这才拉紧缰绳,回身望去。 阿糖灰头土脸扑倒在地上,看到陈公公探寻眼神,瞬间哭丧着脸,带着刚才酝酿好的情绪嚎起来:“陈公公,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质子他欺负我——” 跟在阿糖身后的时寒鸷掀开车帘刚准备营救,听到阿糖这么说,已经明白她的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时寒鸷坐回车内,拳头敲敲车梁,恢复了往日肆虐的笑。 这个谢芳宁,永远无人可以替代。 半晌,时寒鸷开口,决定帮阿糖再推一把助力:“陈公公,不会是我要宠信一个小宫女,您都要伸手吧。你不能,可不要耽误别人的良辰美景。” 听到这话,在场的士兵们低头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暗笑。 陈公公面色凝重了些—— “发生了什么事?” 陈公公还未开口,公子宇飞身从前面马车下来,跑到阿糖面前扶着她,抬手刚准备为阿糖捋乱发,看到阿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立刻明白对方一肚子坏水。 公子宇立刻甩甩袖子板起脸:“阿糖,你又惹质子生气。平日质子对你的好全忘了吗?快点回去!” 说完,公子宇捏捏阿糖的手,暗示她不要引起陈公公的注意以免节外生枝。 “我没有!”阿糖将手从公子宇手中抽出,跺着脚委屈:“我没有,是质子他——他突然摸我——” “时寒鸷——”公子宇抬手一掌,时寒鸷马车车帘一飞,内里乘车人闷声撞在了车壁上。 陈公公静默片刻,忽然开口道:“三皇子殿下,既然是质子欺负了您的侍女,理应是由你出面,了了这件事吧。” “欸???”阿糖楞了一下,本以为示弱表示自己和时寒鸷对立,这样就可以进入陈公公的阵营。 不成想,陈公公是个遇见问题就逃的主,发觉此时牵连北陌国,此时便将烫手山芋扔给了公子宇。 “陈公公……”阿糖不满的撇撇嘴,拉拉陈公公的袖子装可怜:“我怕。” “那——”陈公公仰起头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清清嗓子:“你就跟着车队一起走吧。” “哈?”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至少也可以让自己和公子宇重新坐一辆马车啊。 “怎么,一个污浊之身还想玷脏三皇子的马车吗?!也不看你配不配。”陈公公身子一甩和阿糖保持距离,高高在上睥昵看她一眼。 最后三个字,带着口水喷在阿糖面上。 “呵呵。”阿糖冲着对方的背影翻了个白脸,在公子宇和时寒鸷的耻笑中,和谢芳宁站在一 分卷阅读103 起。 公子宇经过她,忍着笑别过脸顿了一下:“让你调皮。” 说罢,这才备手重新回到马车。 时寒鸷经过她,依然双眼清澈望着阿糖。 “稚儿,”阿糖低头没有看他,却知道时寒鸷一直在等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不在意:“谢谢你。” 回宫(03) 听到阿糖第一次承认记得自己,时寒鸷心里乐开花,整个身子摇晃着,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说,却在抬眼望着阿糖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时寒鸷只能深深的长吁一口气:“好。” 说完之后丢下阿糖一个人和谢芳宁在随从队伍,自己飞身一跃回到马车上。 马车车帘落下之前,他的手掌覆着胸口,难掩心中千回百转。 阿糖跟着谢芳宁气喘吁吁走在随从队伍中,傍晚的夕阳宛如刚出锅的鸭蛋黄,烤的整个人都要发焦,随从队伍里充斥着热气和令人作呕的汗臭。 “不对。” 她双手叉腰弓着背慢吞吞跟着走,方便汗水从额头滑落直接掉在地上。 按照阿糖的想法,自己作为公子宇身边的第一红人,若陈公公想要牵制公子,找自己是最方便的。 为什么自己如此明显的投诚,还被拒绝? 是因为自己不够谄媚,不够贪婪,不够作恶多端,不配与陈公公这样的高深人士有牵绊? 还未细想,忽然身边谢芳宁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倒在阿糖身上,两人滚在一起从随从队伍中冲出,伴着路上黄土灰头土脸成了两个乞丐。 狼狈不堪的样子,引得陈公公所带的随从哈哈大笑。 陈公公坐在马背上回身一望,嗤笑一声重新背过身,挥挥手这才道:“马上就要天黑,大家找驿站休息一晚。” 说完,他才拉着缰绳凑到公子宇的马车前:“三皇子殿下,走了一天想必您也累了。洒家安排大家找驿站住一晚,你看如何?” 公子宇歪着身子手里拿着书,懒洋洋的侧脸,耳朵朝车窗的方向倾倾。 听完,手里的书轻晃,又重新拿起:“知道了。” 终于终于,到达驿站。 “我要住公子旁边的房间——” 阿糖迈着脚步跟着公子宇的马车准备进入内院,却被门口两位陈公公的随从拦在院外:“公公有命,临近京城,为保三皇子清誉,所有粗使丫头去柴房院休息。” “连我也要吗?”藏起一万句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阿糖身子向前一探,脑袋贴着门框大声喊道:“公子,是我啊,我啊——” “若姑娘一个人睡寂寞,洒家倒也不介意屋内多一个人。”陈公公站在阿糖身后,冷冷一笑。 若一个人常年孤独偏执相伴,总是愿意看到别人比他更惨,才会心里舒服。 在陈公公看来,阿糖这样乡野俗妇自以为与公子宇萍水相逢,强行拉扯攀随就能成为皇家的一部分,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皇家粮食虽多,却也不见得是个人就能吃,况且——”陈公公说完,瞥瞥眼打量阿糖:“刚从质子马车趴下来就要攀三殿下,姑娘怕是属蜥蜴的吧。” “蜥蜴是什么?”那些企图刺激阿糖的话早就被自动屏蔽,倒是突然听到了一个新词,阿糖眼前一亮,好奇道:“能吃吗?” “你——”陈公公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狠狠的摆摆手准备拔腿开溜:“不可理喻。” “陈公公,”在面对阿糖这样的阶级对手,陈公公死都要苟着三皇子,自认为和皇家站在同一边,本就厌恶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下人。阿糖明白之后,下意识挠挠脸颊,涎笑谄媚道:“陈公公您将夜里看守谢芳宁的任务交给我,定是对我能力的认可,好不荣幸。” 观察对方没有厌弃自己的意思,阿糖偷偷朝对方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距离,继续道:“不过我能不能申请不和她一个房间,她身上那么多铁索,晚上贴着她冻死我了!” 说到这里,阿糖忽然想起陈公公的话,瞪大眼睛:“或者我和您一间房,也是可以的!” “放肆!”陈公公被阿糖的话羞红了脸,环顾四周担心有心人盗听,板正身子背着后瞪着对方:“若不是三皇子殿下说要你随行,洒家早就将你脖子扭断扔在沪邑村!爬上质子的马车又追三殿下房间,现在失败竟然想要占洒家的便宜,你——你——你——” 真的是,江湖学府出来的阿糖先生,乃是当代胡吹海喝招摇撞骗第一人。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东西!”说罢,陈公公拂袖一甩:“来人,谢芳宁随行期间,全部由这个东西看管,没我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哈?”阿糖勉强自己做了个为难的表情:“不许离开半步,这要求太高了吧。” “既然不想,大门在哪里你知道。”陈公公已经没有了任何耐性,表情藏在夕阳的背影里看不清,声音冰冷诡怪,带着挖心刺骨的尖刻:“我们芮唐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 分卷阅读104 若你觉得自己做不了,江湖之大,任由你闯,洒家一点都不拦着。” 阿糖抱着胳膊冷笑一声:“陈公公也别说这种怪话,公子收留我的时候已经说明,我的去留是我的自由,他不干涉,您也别操太多心。另外,我只是向您提出需求,谢芳宁现在被铁链捆着,我无法伺候她吃喝拉撒。要不然您找人伺候,要不然您就将钥匙给我,每次我们吃完再锁上。” “你们相识这么久,不会放走她?” 阿糖扬起下巴冷笑一声:“公公您有选择吗?且不说这次押解谢芳宁回宫,是我们公子的安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了,若我们真想放过她,还会让你见到她?” “你——”对方句句在理,陈公公虽然理智已经同意,感情上却无法接受一切按照阿糖的想法来。半晌,他只是打量着阿糖不表态。 阿糖摊开手等待对方给自己钥匙,半晌不见,眼波流转负气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陈公公喊住,随手将钥匙抛在阿糖脚边:“旁门左道。” 等到钥匙攥在手里,阿糖这才冲陈公公做了个揖,软软道谢。 转身时脚下一软,差点摔一跤,这才意识到此番唇枪舌剑,后背早已湿透。 公子宇正在房内和时寒鸷探讨回宫之后的复命。 同时听闻阿糖从陈公公手中要走钥匙,并且将陈公公气的不行,彼此相视一笑。 “连我都头痛的陈公公,她竟然可以降服。也真是难为她了。”公子宇将手中书籍随意扔在一旁,和时寒鸷微微一笑。 时寒鸷想起阿糖对着陈公公牙尖嘴利,两个人都是善于用语言做武器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想来陈公公并无追究,也是难得棋逢对手:“是她做的事。” 说完阿糖的事情,两人又想起彼此现实中的烦忧,彼此又陷入了沉默。 “此次我来,是听说三皇子殿下之前竟然和二皇子殿下有约定,要将谢芳宁送给二皇子?”时寒鸷坐在公子宇对面,双手覆在桌面弓着身子望着他。 公子宇有些尴尬的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回答等于逃避。逃避等于答案是大家都不想要的那个。 “我不同意。”时寒鸷狠狠的呼了口气,站起身在屋内踱步:“阿糖给了你,谢芳宁也给了你,你别不知好歹!” “当初是为了救阿糖和顾家军,我只能出此下策。如今时过境迁……”公子宇呆坐片刻,忽然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拂落,望着时寒鸷叹了口气道:“我会拖延时间,尽可能保护她。” “我要的不是尽可能,而是必须!”时寒鸷猛地站起身,抱着胳膊在屋内来回踱步。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真羡慕阿糖,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瞻前顾后,还没有阿糖自由!” 说完,转身离开。 虽然两人在同一间驿站,但不想陈公公下令阿糖不许出现在公子宇内院中,两人竟也就可以一天见不上一面。 阿糖和谢芳宁竟然一起,两人都无法见到喜欢的人,下意识竟产生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要不要喝杯酒?”谢芳宁洗漱完从外间回来,看看明月当空,时间还早,手掌蜷成酒杯状,抬手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好。”阿糖打量着对方拿来的白酒,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喝酒,竟然心中还有些小激动:“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屋顶上见。” 很快,酒过半巡,阿糖晕晕乎乎瘫倒在屋顶,红着脸喊着不够不够。 “别喝了。”谢芳宁伸手准备将她怀中的酒壶拿走:“要不然晚上会很痛苦的。” “你别动我,你要动我我就喊了!”阿糖朦朦胧胧眼睛挤出一条缝,看到谢芳宁,只想到当初对方是如何虐待自己,一时新仇旧恨咬牙,一脚将谢芳宁从屋顶踹了下去—— “哎——” “——阿糖呢?” 未等谢芳宁抹袖子准备报仇,公子宇的声音清冷从房檐下传来。 这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就是爱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软软的,甜甜的。 “公子我在这——”阿糖趴在房檐上揪着瓦片打招呼:“我起不来了——” 白色飞影落在房顶,看到阿糖软绵绵抱着酒壶瘫倒,不由得上下嘴唇一碰,发出一声啧。 新一波刺杀(01) “公子,抱抱。” 明明白天才见过面,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原因,见到公子宇的时候,阿糖不由自主心里湿湿的,整个身子软绵绵张开双臂:“我动不了了。” 公子宇环顾四周,忽然腰间一紧—— 阿糖的脸贴着他的小腹,两只绵软小手缠在一起扣着公子宇的腰,脑袋枕着对方小腹,仰起脸苦着脸满眼旖旎装可怜楚楚,低头学着小狗蹭蹭对方衣服:“好久没见,我可想你了。” “你——”公子宇一只手拽着她的肩膀,阿糖顺势倒在 分卷阅读105 他的怀中,手指勾勾胸口敲敲,又用耳朵探听心脏跳动,这才满意的眯起眼睛露出牙齿微笑:“好久都没有听到我最喜欢的声音了。” 公子宇眼眸一深,长长呼了口气——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渗人? 眼见罪恶小手恃醉行凶,偷偷掠过衣衫,朝更里面探去…… 嘴上有好多话想要骂,心里又实在舍不得,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即将升腾起想要吃了她的欲望,拽着阿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你爹要是知道你这样,会是什么心情?” “你怎——”刚刚还做坏事的手指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 任由徜徉在脑袋里酒虫占公子便宜的阿糖,听到对方这话,心脏陡然跳到嗓子眼,脑袋轰的一声爆炸,所有刚才痒痒找事的酒虫被雷劈中,躺在一摊浆糊里冒着烟。 “现在着急了?”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被公子宇尽收眼底,抿嘴隐藏嘴角弧度。 阿糖的惊慌失措,也是最可爱的。 不知何时起,每次见到阿糖可爱到想要将她就地狠亲时,公子宇总会下意识眨眨眼算是将对方可爱的表情收藏起来。 半晌,他才一手抓着她的手腕,歪着脑袋眯起眼抬起另一只手为她整理头发:“我是说,如果你有父母的话。” 阿糖长吁一口气,低头眼波流转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抬起脸冲对方勉强笑笑。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月光如霜落在阿糖的发丝之上,她的眼神如今有了风华,和最开始纯真相比,又是不一样的美。 “公子?”看到对方呆呆望着自己,阿糖心中蓦然升起一团火,染烫了脸颊,不由得局促抽回手想要逃。 公子宇眼眸星光更重—— “还是不自知的美。” “什么——” 未等阿糖说完,忽然腰间被对方一勾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便落在公子宇怀中。 两人贴着彼此,感受着彼此身体不同。而这份不同耽误了彼此贴的更近,反而令两人报复似的抱的更紧。 “阿糖。” “嗯?”软软的声音勾着心尖从喉间挤出来。 对方炙热的体温烤着她,阿糖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浑身发软,站都站不住。 她的反应竟然是——心脏跳得这么快要是爆炸了会不会伤到公子宇。 未等她抬头看,眼前一暗,带着沉香的味道已经落在自己的鼻尖。 柔软的唇贴在她的唇角,像是试探一般,伴着呼吸忽触忽离,直到发觉怀中阿糖不高兴的做鬼脸,这才猛地将她抱紧,一手扣着她的脑袋,霸道的贴着她的唇纹滑落,顺势进入口中。 扑面而来的男风将阿糖笼罩在里面,每次她快要跌倒,对方仿佛早已察觉,抬眼手臂搂紧。 “哼?” 又是一声惊呼。 伴着一声低吟,阿糖身子猛的抖了一下。 她像是被自己羞愧,红着脸将脑袋贴在公子宇的颈间,手指轻轻抓着对方肩膀:“公子——” 夜风吹拂,公子宇身子僵了下,刚刚痴缠的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喉结滚动,下巴搭在阿糖的背后静静抱着她,轻轻拍拍阿糖的背,口中呢喃着半天,只流淌出来一句:“唉。” 阿糖哪懂对方心中所想,只是歪着脑袋想不通,为何两人之间突然有滚烫的东西顶着自己,烫到她都想脱衣服了。 等到公子宇恢复冷静,才意识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看不到猜不透的危险藏在黑暗中跃跃欲试,给人逃不脱的压抑。 公子宇低头轻轻蹭蹭阿糖脸颊,之后很快松开她,挥手一挡,便将阿糖藏在身后,袖中手掌一转,银鞭已经在手。 “怎么了?” 身边人气场突变,阿糖趴在公子宇背后也四下巡顾后,失望道:“没什么异常啊。” “你听——” 阿糖随着身边人示意,将挡着耳朵的长发拨到耳后,弯腰仔细听了半晌,点点头。 “你可听到什么?” 阿糖撇撇嘴认真点头:“陈公公在房内哭。”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什么,发觉对方又没正形,无奈的勾着她的脖子,示意方向:“再听!” 阿糖扛着公子宇半身重量,侧耳享受—— “啊——”不多时,阿糖听出来是什么声音,立刻倒退一步惊叫。 “别出声!”公子宇立刻捂着她的嘴巴示意两人蹲下:“也别动!” 未等公子宇说完,整个驿站瞬间所有房间灯火通明,房内一阵凌乱尖叫。 同一时间仿佛被人吵醒一般,院落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有蛇,大家小心,这里有蛇——” 长蛇腹身掠过草丛的沙沙声顿了顿,很快随着人声人影又再次游走起来。 甲漆黑发亮,整个草丛仿佛是被泼了墨,风吹草低将院子染成一汪墨池。 分卷阅读106 阿糖抓着公子宇的手,发觉对方手指冰凉,抬眼望着公子宇唇色苍白,想来公子宇也怕蛇。 她回头望着院中,竟有些庆幸两人一直在屋顶。 想起这些蛇耽误了自己的幸福,不由得又一脸不高兴。 “谢芳宁——” 望着院中灯影一闪,阿糖这才想起谢芳宁还在屋内,立刻大吼一声,飞身掠下去救人。 “阿糖——” 公子宇抓闪不及,只能跟着她一起飞身掠下,经过阿糖提起她的后背用力一甩,径直将阿糖甩进廊下房间:“关门!” 说完,他脚下一软,身子不稳—— 这才发现正正是踩在了一条蛇身,黑蛇吃痛,反身张开獠牙便朝公子宇冲过来。 公子宇倒吸一口冷气,手中银鞭已经来不及—— 一道银白小刀突然出现,飞过斩杀。 蛇首落入草丛之内,唯有蛇身还下意识的蜷在一起。 “三殿下——”关键时刻一道白影掠入院内,还未落下已经洒下一片雄黄药粉。 院内盘踞袭击的黑蛇遇袭不敌,重新换方向游走,一时院内沙沙淅淅声音又起,没一会儿才静下来。 “您没事吧?”时寒鸷落在公子宇身边,一把拽着对方胳膊,将其拉回廊下。 “公子——” 屋内两人听到时寒鸷的声音,也跟着追了出来。 阿糖冲到公子宇身边,担忧的打量着他:“您没事吧?” “无碍,”公子轻轻摇头,眼神却望着时寒鸷:“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雄黄粉?” “我们北陌国常年蛇鼠为患,每年在端午之前的那段时间最为肆虐。”时寒鸷轻轻解释:“是以这次出门在下习惯备着,恰好用上。” 话音未落,其他院落内传来更为凄惨的声音,公子宇下意识握拳:“不好!” “怎么?” “质子,你那里还有药粉么?”时寒鸷察觉到异样,第一时间先来阿糖和谢芳宁的院落。是以目前只有这里没有受到攻击,而那些逃离的黑蛇,全部转而和其他亲友会合,袭击其他院落的住客。 时寒鸷握紧手心剩余药包,轻轻摇摇头:“没有。” “那么,”公子宇握紧手心银鞭,半晌低头望着其他院落:“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我先去其他院帮忙救人,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公子——”阿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身边没有了黑蛇,公子宇心稳下来,思绪便清楚起来。 他背着手眯眼眺望驿站内的院落:“如果对方是为了袭击我,应该知道我今晚不在房内,再做打算。而目前是整间驿站受到了袭击,不过,却是陈公公的院落凄惨声最重,这是为何?” “可能——”阿糖跟着公子宇身后冲陈公公的院落撇撇嘴,忽然想起什么道:“或许黑蛇看在陈公公的心和自己的皮肤一个颜色,对他特别有好感呢?” 噗—— 众人都受过陈公公的毒手,听到阿糖的回答,不由勾起嘴角,愣了一瞬,纷纷点头表示理应如此。 “胡说什么呢。”公子宇无奈的转身望着阿糖,刚好看到她冲自己翻白眼做鬼脸,非常平和的装作没看到:“谢芳宁,你和阿糖留在这里。时寒鸷,你和我一起去救人吧。” “好。” 等到时寒鸷的身影经过谢芳宁,轻轻点点头。 “他们那些男人做事肯定又要折腾一宿,你最近被陈公公欺负的够惨,趁这个时候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 等到阿糖回屋,谢芳宁这才摊开手,借着夜色看清时寒鸷留给自己的东西。 是剩余的一包雄黄粉。 “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洒家可是圣上钦点——” 新一波刺杀(02) 等到公子宇赶到陈公公所在住院,还未进院便已经听到陈公公爬上屋顶尖着嗓子冲院内的黑蛇以及随从呼喊:“快,快让它咬你,它饱了就不咬我了!” 不时有人想要爬上屋顶,都被陈公公弯腰踹下去。 整个院内顿时,哀嚎声充斥,宛如地狱现场。 公子宇踌躇不知该如何营救,身后脚步声传来—— “三皇子殿下,接着!”时寒鸷凌空扔来一把火,将整个院门口照亮如昼。 那些原本盘踞的黑蛇被光一照,仿佛受了刺激似的,纷纷四下逃散。 两人大步进入院落之内,经过中蛇毒躺在地上的死者伤者,不由蹙眉不语。 火光所至,随着人手相传,沙沙声渐渐淡了些,黑蛇渐渐游远。 “殿下……” 时寒鸷打断公子宇的思绪,扬扬下巴嗤笑一声示意他望着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衣衫凌乱的陈公公。 “我是圣上钦封特使,牛鬼蛇神快走开,快走开!” 分卷阅读107 这高大上的面具一旦撕下来,可就黏不上了。 公子宇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喊停,忽然想起—— 其他院落虽有袭击,却并无陈公公院内伤亡之重。 是有人有心伤害自己,一路相随未成功,才至此时下重手么? 可若真是如此,更应该明白自己今夜去找阿糖,对方应该有人跟随确保万无一失才对。 “殿下,这事看来,对方的目标好像是陈公公。” 随着黑蛇离开,驿站内的人们才渐渐出来,大家互相营救伤者,安顿死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 时寒鸷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望着依旧坐在屋顶不肯下来的陈公公,轻轻凑在公子宇身边道。 “为什么?” “陈公公是圣上派来督促行军速度的特使,杀了他就等于刺杀圣上一般严重。一方面来说,有人特地阻止我们安然回京。另一方面来说,陈公公行事过于高调,引人追杀也有可能。只是这样下去,都通往一个目的——” 看到时寒鸷眼神躲闪,公子宇背着手迎风仰起脸:“无论是活着的三殿下,还是死了的三殿下,都犯了欺君之罪。” “——你是说,陈公公死了,有人会说是我失职保护不周。而陈公公活着,就要将谢芳宁送出去,依然是欺君罔上。”半晌,公子宇慢吞吞说出此前境地。 说完,他忽然瞥了一眼时寒鸷,冷冷一笑:“那你呢,一路贼心不死随阿糖而来,想好要和谁合作了么?” 时寒鸷察觉面前精锐眼神刺向自己,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已经调整好了紊乱的心绪。 身体血液已经奔流了十万八千里,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眨了眨眼而已。 “这——就恕在下无可奉告了。” “殿下,殿下接着我啊——”陈公公看到公子宇在廊下为自己赶走黑蛇,急匆匆表衷心:“洒家一定奏请圣上,三皇子齐家治国平天下样样在朝堂之上,不必年年自请出京——” 公子宇还准备追,身后陈公公宛如一个大型智障本障,再不救下恐怕皇家所有的脸都要丢到塞北了! “大家听我说。” 清晨阿糖和松松垮垮背着铁链的谢芳宁一起前脚迈进饭堂,后脚公子宇拉着陈公公已经进来。 “欸,你们怎么这样?!” “欸,你们怎么这样?!” 陈公公没有意料到让阿糖看个犯人,且还是曾经伤害过阿糖的犯人,此时却亲密无间。 阿糖没有意料到自己平日拉拉公子宇的袖子都要看眼色看天气,这陈公公竟然摸公子宇的手,不可以! 两人都没有想到彼此异口同声,顿时又恼怒—— “我很累,话我只说一遍——”公子宇这时才察觉,陈公公,阿糖,谢芳宁,自己可算集齐芮唐国最难缠的四个人之三,不由得皱紧眉头—— “阿糖姑娘,早。”白色衣角掠过门槛,时寒鸷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饭堂。 公子宇心中叹了口气,抬手刚准备说—— “质子殿下,我昨晚梦到您了呢。”谢芳宁冲对方甜甜一笑:“我能不能和您坐在一起?” 阿糖在谢芳宁身旁,偷偷做了个鬼脸。眼波流转,凑近公子宇道:“公子我昨晚也——” “也没睡好,我知道。”公子宇抬起手撑在阿糖凑过来的脑门,阻止她和自己靠近,淡淡的望着她面色严肃:“听我说。” “哦。”阿糖不甘心的嘟起嘴,看到两人之间的陈公公翘起兰花指喝粥,又是耸着肩膀嗤笑一声。 “我和时寒鸷分析过,昨夜的袭击很有可能是冲着陈公公而来。” “啊?” 兰花指之间戳着的馒头落入盘子,发出一声闷响。 陈公公双手抱着肩头,坐在凳子上跺着脚一脸惶恐:“这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大家都不要说话!”未等其他反应,阿糖率先挥舞双手,板着脸蹙眉喝止全场。 等到整个饭堂的大家静静望着她,阿糖倏尔甜甜一笑:“让我将刚才那一幕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一道气剑冲在阿糖额头,激起刘海跳动一下。 伴着阿糖的吃痛声,公子宇无奈道:“昨夜一袭,原本就不多的随从,又牺牲大半。再这样光明正大摆出皇家招牌,我怕我们见不到京城大门就已经暴尸荒野。” “那——那可不行,洒家皮肤娇嫩,受不得晒的!” 阿糖将陈公公的馒头拿起来直接塞在出声口,冲公子宇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昨晚已经核查过,剩下十几人。”公子宇望着阿糖,又看看另一边的时寒鸷谢芳宁,抬手将陈公公的馒头取下来。 他胳膊搭在桌面上,修长两手食指尖触在一起:“所以要委屈陈公公藏于马车内,我们几位装作镖师全程保护。您看如何?” 这样一来,保护了陈公公的安危和娇嫩皮肤。 分卷阅读108 同样的,却也减少了众人的焦点,可以轻松自然的回到京城。 “洒家不怕委屈,只不过——”陈公公担心此举是将主动权让给公子宇,自己便只能任其左右,无功而返,岂不是亏了。从昨夜的惊吓恢复后,陈公公虽然还有担心,不过也见证公子宇一行人个个能力出众,保护自己既是必须,也是绰绰有余,眼波流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只不过谁人不知三皇子殿下在此,洒家不过只是小小洗脚奴才,怎会占了头魁。” “哼哼,我们和谢芳宁手拉手奔天涯都没有一只小鸟盘旋吱哩哇啦,”说起怼人,可是阿糖的老本行。她眼巴巴就等着陈公公说完,慢吞吞喝了口粥,装作特别不经意道:“怎么您一出现,什么危险都来了。难道——” 说到这里,阿糖夸张的捂着嘴巴:“因为您在宫内弘扬正义引起罪恶反噬啦?” “你——” 陈公公被阿糖牙尖嘴利堵得半晌心口堵着出不来气,只能手指着她,半晌来了一句:“你等着——” 在场众人被陈公公气愤填膺的表情震慑,静静的等待他的下一句。 “三皇子殿下,您这侍女可不得了,也不管管!” 刚刚紧张的气氛瞬间破灭。 “洒家认为,袭击者气焰实在太嚣张。”陈公公手指敲敲桌面,直接向公子宇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们一昧退让,倒让对方认为我们芮唐人懦弱不堪。不如迎头直上。” “什么意思?” 建议一出,倒和刚才那些胆小懦弱的公公瞬间不是一个人。 陈公公望着阿糖,嘴角冷冷上扬:“既然阿糖姑娘是女中豪杰,壮志未酬。不如由阿糖姑娘假扮洒家,诱敌前来,一网打尽。这样也让江湖人士都知道,我们殿下可不是任人欺辱!” “我呸!”谢芳宁率先吐了一口正在吃的菜。 “不可!”时寒鸷和公子宇齐声拒绝。 “就算别人看扁了,又如何?”阿糖已经不愿在和秀逗的陈公公说话,这个人满脑子云淡风轻时想的是升官发财,遇到事情想的全是踩着别人的枯骨活命,简直变态:“你还要将别人的眼睛挖下来吗?” 说完阿糖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会抛出一个疑问句,万一对方接话呢。 “正如三皇子殿下所说,”陈公公此时恢复往日的奸诈沉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招既没有放权,也保住性命的办法真的好:“洒家从京城一路风尘仆仆来此,可是半点没伤。一和三殿下相遇,和殿下身边人辩了几句,又是蛇又是死人,想我那些失了宝贝的孩子们,连死都不给个全乎的——” 一个北陌国质子,一个蓝照国罪犯,还有一个芮唐国皇子。 算来算去,也只有阿糖身份最为卑微。 阿糖抿紧嘴巴,纵横江湖狗皮糖,如今竟然遇到了劲敌。 一队马车迎着朝阳晃晃悠悠重新出发。 队尾一辆马车不紧不慢。 前面人群中谢芳宁虽已经不负铁链,却也是徒步而行。 最前方马车车首,陈公公脑袋靠在公子宇的肩头,用脚拨拉着缰绳,使马车继续前行。 公子宇几次想要推开对方,奈何对方说了些什么,公子宇面色绯红,只能继续靠在车门,一脸视死如归。 直到仔细看,才会发觉,此妖娆陈公公非彼陈公公。 阿糖假扮陈公公赖在公子宇身上,但凡对方有一点点不悦,她两只手抓着对方衣领眼睛一瞪:“竟敢忤逆洒家,等洒家回宫定向圣上参你一万八千本,非逼着你将小侍女阿糖娶回家做压寨夫人!” 公子宇憋红脸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能做到将不要脸和没文化如此的完美融合,不简单。 新一波刺杀(03) “我这两天没有修理你,是膨胀的想要上天了——” 公子宇本想回到车厢内躲开阿糖,奈何对方也跟着自己,回身食指戳着低头探进车内的脑袋,冷冷道。 最近两人黏糊在一起,阿糖情绪明显放肆疯狂了些,公子宇突然转变态度,只是一个冷如似死水的眼神就足以令阿糖倏尔心凉,讪讪的爬回车厢外。 她痴痴傻傻回顾四周看起来和前面三个时辰没有什么区别的风景,身子靠着车壁随着车辆的颠簸,一晃一晃,懒洋洋的闭上眼睛。 公子宇在车厢内看了一会儿书,只觉外面过于安静,轻轻道:“你的舌头被人踩了吗?” 车厢外依然只有车轮经过山间小路,头顶飞鸟盘旋的脆啼。 半晌没有听到想听的声音,公子宇放下手中书—— 这个阿糖,说两句又生气了。 劲瘦修长手指将书卷起,贴着车壁挑起车帘—— 新任陈公公抱着胳膊靠着车梁睡得正酣。 公子宇嘴角微扬刚准备放下车帘,身下车轮碾过石头,整个车身倾斜,阿糖的身子也跟着倾斜—— 刚刚还 分卷阅读109 卷着的书籍落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边角在空气中慢慢舒展。 公子宇无奈的以一种不舒服的姿态侧身坐在车厢外,低头望着玩的太累以至于轻声打鼾的阿糖愤恨的抬起手指做了个击打的姿势。 “一定是看在陈公公安危非常重要的份上。” “这是在京城外的最后一晚,”临到驿站,公子宇示意大家凑在一起,环顾在场每个人面上神情,背着手继续道:“大家一定要特别小心,若敌人有心袭击,今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那么谢芳宁住我隔壁房间,以便相互照应。”时寒鸷说完,长袖衣摆径直入内。 只留下谢芳宁面色欣喜,抿唇留下一句“他心里有我”,跟着时寒鸷先行离开。 “三皇子殿下身份尊贵,非一般俗人可相伴,洒家跟着殿下,遇事也可做商议。”陈公公穿着普通随从的服装,脊背依然挺直,说话却没有了之前官威的冷肃。 阿糖睡得昏昏沉沉,下车后伸了个拦腰,随意的整理有些凌乱的官服。 等到她走到公子宇身边,大家已经开完小会,各自散去。 什么都没有听见,触及公子宇严肃的表情,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在驿站外随手拿了张菜单翻看,准备等到开完会跟着陈公公的身影进驿站。 刚准备入内,腰间带子被人用银鞭一勾,整个人瞬间向后倒去,双手抬起下意识乱抓:“哎——” 直到一只炙热胳膊揽着她的腰,手掌覆在她的侧腰有力的一转,整张脸已经扑进公子宇的胸膛。 滚烫的温度烙在无骨酥麻腰间,很快传递至身体各处,麻醉了阿糖的脚腕,染红了阿糖的脸。 “陈公公可要好好跟着本公子。”触及手下绵软,公子宇立刻松开阿糖,清清嗓子大步向驿站食楼走去。 只剩下阿糖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望着公子宇粉红色的耳朵眨眨眼发呆。 她抬起自己的手掌,十指轻晃贴着自己的脸颊:“公子是最近在练什么内功么,为什么他的手指戳哪里,我的心就乱跳,脸就滚烫呢?” 忽然想起刚刚菜单里竟然有从来没有吃过的青团,阿糖也顾不上想什么内功外功,跟着窜进去蹭饭。 夜里的风卷着日间竹林清香和泥土的倦意落从忙碌一天的人们身边经过,带走了些许的紧张和疲惫。 谢芳宁也不再忌惮他人看法,抱着被褥进入时寒鸷的房内为其打水洗漱整理床铺。 而时寒鸷手中抚着一只塞北信鸽,从信鸽脚腕处掏出一张纸条,蹙眉看完之后,望着信鸽闲庭漫步在桌上踱步,重新提笔,写了几句又重新放进信鸽脚腕。 刚被谢芳宁喂饱的信鸽不情不愿挪动着步子不肯飞。 最后被谢芳宁两手拖着扔出去,这才勉强展翅,扑棱着向京城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从驿站的另一侧一道银光划过,小肥鸽顿时跌落。 阿糖跟在公子宇身边,望着对方急张拘诸,她咬了一口手上小鸽腿:“公子,这上面写的什么?” “这信上说,无论圣上对谢芳宁的惩罚如何,时寒鸷都会以北陌国之力,保她性命。”公子宇说到这里,别有深意望着她暗示:“若你是谢芳宁,你会选择跟他走,还是留下来?” “这……”短短几日的同仇敌忾,阿糖已经无法做出最公正的看法。 从谢芳宁的角度来说,难得时寒鸷终于对上心,一生所愿得偿。 可对于遇害的蓝照国国民,对于牺牲的芮唐国战士,谢芳宁依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杀了那么多人,走得了么?” 想到这里,阿糖只觉口中鲜肉索然无味,放在盘子里叹了口气:“公子,你说圣上会怎么处理谢芳宁。” “这……”问题抛给公子宇,倒引得公子宇也迟疑不定。 半晌,阿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重新举起小鸽腿,眼神复杂的打量着,狠狠咬了一口:“等到了京城或许就不由你我所能沽到的了。” “那你——” 面前吃鸽姑娘虽然依然匪里匪气,思绪已经全然成熟,成熟到公子宇感觉有些不对,却说不出来。 心中升腾起一丝危险的线索飘在空中,一手抓去,什么也没抓到,却还能看到线索摇晃在面前嘲笑自己。 未等公子宇说完,随着一声破裂的风声,一支竹针刺进屋内冲公子宇喉间飞来。 “有刺客——” 公子宇微微侧身,竹针直刺入房梁,齐根没入。 阿糖微微挑眉,继续吃肉。 “慢慢吃,我先去忙。”公子宇飞身跃出屋外,只听到外间踢里哐啷各种乱。 不多时,一支支竹针补成一张大网,冲进屋内朝阿糖扑来。 正在吃肉的姑娘身子秒僵,眼眸已经血红。 整个大网仿佛被钉在空中,针尖距离阿糖眼角只差毫厘。 更多的竹针冲进来,都和前面的竹针网一样,静止在阿糖脸侧。 姑娘 分卷阅读110 依然默默吃肉。 公子宇站在院内望着院外飞扑而来漫天竹针,不由得蹙眉握拳。 噗。 天边传来一声沉闷,仿佛是一拳被打在肚子上一般,胃里压抑难受。 整个天幕瞬间变暗。 公子宇抬头眼眸深谙—— 针雨从院外,如同暴雨淋漓一般,毫不留情的砸下。 “大家快找地方躲起来!”公子宇冲进已经快要坍塌的陈公公房间,一把抓住已经脚软的陈公公,一手挥舞卷袖将即将落在两人身上的竹针以内力击退。 只不想密密麻麻的针雨并没有因为攻击失败而颓丧的态势,反而继续落入。 愤然反击的大家逐渐有些疲累,不时有人因为放松警惕而受伤甚至牺牲。 “啊——” 陈公公忽然尖厉惊叫,身子突然颤抖,转身看到屁股上十几只竹针将自己扎成刺猬,疼到说不清楚,只能饱含热泪的望着公子宇,指指自己伤口。 公子宇半晌无法凑近自己房间,只能在外间担心:“阿糖,你没事吧?” 血红眼眸姑娘将最后一根骨头放入盘中,坐直身体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半晌打了个哈欠站起,望着自己面前已经成为齐房顶高的针墙,大吼一声:“烦死了!——” 一道戾风从屋内冲出,整面墙应声倒塌。 刚刚的针墙全部反作用,带着新一波刚刚抵达的针雨,随着风力返回原地。 只听到院外不断传来凄惨的喊声,不多时,整个世界恢复了安静。 阿糖眼眸恢复清澈,倒在了地上。 “公子?” 阿糖躺床铺上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眼波流转确定自己无碍后,直接揭开被子下床去找公子宇。 双脚踩在落在地上的竹针上,整个院落里都散发着一种大战过后的血腥与颓唐。 陈公公房内的灯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公子,怎么了?” 公子宇和时寒鸷谢芳宁一起围坐在陈公公床边,望着将自己包成粽子一般坐在床上发疯的陈公公正无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和阿糖打招呼:“你醒了。” 阿糖点点头,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到床上傻笑的陈公公,诧异道:“他怎么了?” “陈公公失忆了。”谢芳宁放下盛着从陈公公屁股拔下的竹针起身准备离开:“不知道是竹针上有毒,还是逃命的时候磕到了脑袋。” “我来试试,”阿糖眼眸闪过一丝恶作剧的邪笑,来到陈公公床前:“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陈公公脑袋要成拨浪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阿糖指指自己。 陈公公依然摇头。 阿糖指指自己:“我是你娘。” 又指指公子宇:“这是你爹。” 随即指指谢芳宁和时寒鸷:“这是你大姨,你大姨夫。” 公子宇和时寒鸷已经转身要走。 陈公公愣了半晌,忽然流着口水笑了起来,望着阿糖道:“娘——” 又看看公子宇,傻笑道:“爹——” “大姨姨夫——” “好了。”阿糖起身背对着陈公公道:“他是装的。” “嗯?”谢芳宁刚还准备应声包零花钱,听到阿糖的话奇怪:“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傻子还能记住四个以上的称呼?”阿糖皮笑肉不笑的回身望着陈公公:“傻子的世界,所有人都只有两个称谓,爹和娘。” 隐藏真相(01) “你们不觉得这个道理很牵强吗?”谢芳宁起身抱着胳膊和时寒鸷站在一起,微微侧脸望着对方。 时寒鸷眼帘微垂:“陈公公,那日在马车上,您说只要一路平安回京,就会将城郊别墅庄园地契全部给我。” 眼见陈公公没有反应,时寒鸷径直扯着对方衣领,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从陈公公怀中掏出一叠房契,翻了翻放回自己怀中:“出门在外就不要带这么多贵重物品,在下先替公公收着。” 刚准备离开正遇到公子宇抬眼暼着自己,时寒鸷两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脚下拉着谢芳宁加快速度准备逃离现场:“这一场下来整个驿站又损毁大半,我去和和驿站负责官员商议修葺的问题。” “既然如此,陈公公就先休息。”公子宇垂下眼帘,面无表情为陈公公盖好被子,转身也跟着时寒鸷要走。 “时寒鸷。”眼见对方走到门口,公子宇已经跟上,抓着时寒鸷肩头示意对方停下:“这一路袭击,莫不是你安排的?” 时寒鸷眼角余光察觉公子宇的掌风袭来,立刻低头转了身,白衣飘然,整个身体已经轻松从公子宇的控制中脱离,转到了院外:“殿下,这一路相伴,可是我自愿携随从相伴。有多坎坷,别人不知道,您总该清楚。” 看到阿糖怀疑的抱着廊柱望着自己,时寒鸷站在院中无奈作势掏出怀中 分卷阅读111 地契准备交给公子宇:“其实能和三皇子殿下做邻居,也是在下荣幸——” 院中四角重新挂起大红灯笼,将整个院落照的如白昼清晰。 风吹动纸页在指尖翻飞,想起其中价值,吸引了在场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阿糖眼眸在暗色中异常闪耀。她舔了舔嘴唇,悄么么的朝时寒鸷的方向走了一步。 房檐下猫头鹰咕咕叫起,扑棱着翅膀从空中飞过—— 正当此时,在场其他三人朝时寒鸷扑去! 眼看阿糖飞身掠起,眼见指尖快要触及直角,一道银光从她面前闪过—— 阿糖下意识眯起眼别过脸避开,时寒鸷手腕瞬间被银鞭拽住,身影随着鞭影落在院子角落。 白色的纸片随风缓缓飘零。 阿糖和谢芳宁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朝纸片跑去,抢到一张是一张! 随着噗噗噗的声音,未等众人接触到纸片,公子宇银鞭在院中绚丽挥舞一番,随着身影缓缓落下,缭乱长发这才乖巧的垂落肩膀胸口,浓眉轻蹙,侧脸望着时寒鸷。 “公子宇,你什么意思?!”这一路而来,大宝藏没有找到,好不容易算是得了几个宅子,却被公子宇临空撕碎,时寒鸷不由得握紧拳头,表情阴鸷,虎视眈眈望着对方:“平日我在意彼此情怀对你多次忍让,看来是我多心了!” 话音还未落,时寒鸷已经化身一道白光朝对方冲去。 银鞭和长剑相错,不时发出清脆的击打声。 很快,公子宇用银鞭勒着时寒鸷脖颈,对方脸颊双眼已经憋呈粉红色,一只手抓着脖颈银鞭依然没有放弃认输的意思。 他勉强凑到廊下,借着登上台阶的力量,踏着廊柱在空中翻了个身,从公子宇的银鞭下逃脱,很快给了公子宇一拳。 瞬时,整个园中两道衣衫交错,无法分清谁是谁,只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击打,和男人吃痛的闷哼。 阿糖和谢芳宁凑在一起,将被拳风缭乱的长发重新拨在耳后,伸长脖子眯眼想要仔细辨别谁是谁。 随着身体的疼痛和长久以来的不满,公子宇边打边道:“跟着我们一起,暗中作梗谋害陈公公,时寒鸷,你人还没到,就已经开始参与芮唐国政事了?!” “原来芮唐国断案全靠自由心证么?!”时寒鸷没有回答,咬牙翻身利用自己身体的力量一脚踹在公子宇胸口。 公子宇身子凌空跃起,撞坏房顶灰瓦,落在廊下。 “公子——”眼看公子宇受伤,阿糖立刻抓着裙角跑了过去,帮着扶起来:“公子,您没事吧?” “时寒鸷——”公子宇勉强站起身,捂着胸口继续道:“我说错了吗?在回京路上,恐怕已经确定好你的新朋友,到底是二皇子,还是大皇子?!” 说到这里,公子宇一把推开阿糖,手掌一甩,竟然使出袖中剑朝时寒鸷刺去:“枉我有那么一段时间,竟然会当你是朋友——” 公子宇是第一次真的怒。 时寒鸷没有料到,只是因为一个推论,公子宇会如此动怒,可见在短短几月的相处,自己在对方心中算是如此重要。 只有在意,才会受伤。 越在意,伤越重。 “我没有。”发觉对方误会自己,时寒鸷再也没有回手,只是连连倒退。 “公子,时寒鸷他说没有,说明凶手一定另有他人希望我们之间内讧,您快停手吧!”阿糖第一次见到公子宇眼神坚毅狠绝,整个人仿佛入了魔一般不断对时寒鸷使出杀机,只能跺着脚焦躁的劝阻。 “是啊,我们殿下说没有,就真的没有。”谢芳宁几次想要出手,都被阿糖劝阻以免添乱徒劳。 听到阿糖为自己说话,时寒鸷心里一暖。 失了注意力,胸口一痛,竟被公子宇一剑刺中。 “公子宇,你疯了!”眼见对方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时寒鸷也不再留手,咬牙掰断胸口剑,一脚踢向公子宇,握着断剑朝对方扔去。 “——公子!” 公子宇刚侧身让时寒鸷扑了空,回身正好遇到断剑朝眉心刺来—— 所有人瞪大眼睛心脏提到嗓子眼忘了出声—— 突然院外飞来一只竹针,直刺中断剑。 竹针断裂,断剑也跟着落在一边,在寂静的院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声音吵醒了呆滞的众人,阿糖这才跑去扶起公子宇:“公子,您这又是何苦——” 谢芳宁默默的扶起时寒鸷,回首颤着声音道:“我扶质子殿下回屋,若你们想要我们死,无需做这些小动作。” “我们外族人,扛得起。” “——你就是谢芳宁?!” 听到熟悉的声音,公子宇握紧阿糖的肩头,狠狠眨了眨眼,想要发泄心中的无奈。 对方武器使出,已经说明凶手是谁。 未等四人回房,忽然从院落外窜进来十几个官服侍卫打扮的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分卷阅读112 为首素衣中年男子背着手大步从队尾出现,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站定,望着谢芳宁好奇打量。 “你是谁?” “是你一直在袭击我们?”竹针袭击陈公公,竹针又救了公子宇,阿糖一时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听说应和骨在你身上?”中年男子看到谢芳宁全身戒备,眼神又落在旁边时寒鸷身上,撇嘴点点头:“北陌还是会教人,听说时寒鸷和谢芳宁联手拿下蓝照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芮唐国公主随你挑。” 随着对方越说,众人的面色越沉。 四人低头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 发觉众人沉默,男子陡然转身望着公子宇:“老三,别人见我不说话也就罢了,怎么你也哑巴了?!” 随着男子厉声,在场所有人瞬间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求圣上息怒——” 公子宇暗暗握着阿糖的手,拉着阿糖一起跪下:“儿臣,向父皇请安。” 这两次袭击全都是芮唐国君搞出来的? 为什么? 随着身后卧室传来一声惊呼,很快便没有任何声音。 轻微脚步声落在芮唐国君身边,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阿糖偷偷抬眼打量公子宇的父亲。 芮唐国国君正值盛年,比顾帅要小上一轮。眼神明亮清晰,脚步沉稳有力,眉眼之间和公子宇依稀相似,看起来倒像是公子宇的哥哥一般。 这样的人,却是杀人如麻的疯子。 想起那些因为芮唐国君而去世的人们,阿糖肋骨之下的应和骨不由隐隐作痛,眼角又开始泛红。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的压制胸口的滂湃潮涌。 公子宇就算是跪,也跪的笔直。只是偷偷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慰。 “老三,你在外面跑了大半年,是交朋友去了?”半晌,芮唐国君冷冷开口,刻薄的话音像是一道刀片,将原本温柔安静的气氛割成一片一片。 对方自带不怒自威的压迫和毋庸置疑的气质。 他的眼神落在谁身上,对方都会想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要求去做,不由自主的对他说实话。 “多日不见,圣上——”公子宇垂着眼抿嘴半晌:“安康。” “罢了罢了,”芮唐国君摆摆手,洒脱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知道你心中介怀,不必再说场面话。” 说到这里,他环顾在场众人明显郁闷委屈的表情,撇撇嘴有些局促:“陈公公假传圣旨,预谋不轨,朕下令当即诛杀。此次行动多人牺牲,汪仁,你记下来,给大家个名分。”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应了下来,算是将此次行动勉强画了个句号。 未等众人回应,芮唐国君挑眉继续:“谢芳宁乃罪犯之女,来人,将她纳入刑部大牢,三日后问斩。” 说完,芮唐国君洒脱转身离开院落。 经过阿糖,他望着阿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只蚂蚁一般,收回眼神继续离开。 隐藏真相(02) “阿糖,你和时寒鸷留下,我随后来找你们。” 众人望着芮唐国君,本以为对方身形俊俏潇洒,说的也是有关风月休闲,不想只撂下一句话,便是要谢芳宁的命。 公子宇拍拍阿糖紧拽着自己袖口的手,暗暗摇摇头,示意阿糖稍安勿躁。 留下一句话,便跟在队伍末尾,离开了驿站。 等到所有人散去,整个院落恢复了死静,时寒鸷这才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时寒鸷,我扶你先回屋。”阿糖这才想起对方刚和公子宇相斗被刺,立刻扶着他回房,找来之前公子宇受伤剩下的医药包。 手指触及对方衣衫,阿糖收回手迟疑:“我没有行医的经验,不如我去找大夫?” “等等,”时寒鸷咬紧牙关,唇边血迹斑斑衬的面色惨白,看来是重伤不可拖延。他紧紧抓着阿糖的手腕,认真道:“你看见那个人了吗?就是那个人害的你——” “别说了,”想起芮唐国国君的眼神和赐死时的轻挑自然,阿糖不由自主胸口一悸。很快她恢复理智,手掌一翻抓着时寒鸷的手腕:“当即最重要的是先为你疗伤,之后,是谢芳宁的事。” “她……”想起谢芳宁的结果,时寒鸷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那我疗伤的时候你得陪着我。” 这个时候,倒有了弟弟的模样。 不多时,驿站内的坐班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啧着嘴摇着头感慨半晌,慢吞吞的用剪刀将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布条剪掉。 阿糖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龇牙咧嘴替时寒鸷喊痛。 大夫治病,手起刀落,药粉一扑,便已收钱。 此时却在阿糖不断地“轻点轻点”的要求中,半个时辰还没好,最后还是时寒鸷无奈的要求阿糖背过身,这才勉强包扎。 “大夫,这伤口 分卷阅读113 不会伤及内里吧?” “——若真的公子宇伤了我,你怎么办?”时寒鸷慢吞吞将衣服穿好,靠在床边欣赏阿糖为自己跑前跑后,忽然起意:“你会不会为了我,和他决裂?”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到这种需要站队的问题,阿糖还是坚定不移的—— 她歪歪脑袋,眼神躲闪:“那你当时确实是嫌疑比较大,脾气也比较大嘛……” 到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公子宇! 时寒鸷怒气升腾,抬手一拳捶着床板,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痛。 “时寒鸷——” 阿糖陪着大夫离开,买了午饭回到院内,才发现之前所有的打斗痕迹,甚至陈公公的房间全部都被收拾安静。整个驿站岂止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阿糖相信就算自己躺在院内亮闪闪的地面滚两圈,衣衫都不会脏。 她推开时寒鸷的房间,边盛饭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公公不是圣上亲生的狗腿,为什么圣上要连续两次暗杀他,甚至不惜我们其他人的性命?” “或许……”时寒鸷眼波流转,抬手本想接过阿糖递给自己的碗:“圣上本就不喜他,都知道公子宇押解谢芳宁回宫一路上危难千重,所以特地送陈公公自由挑选墓地?” “我觉得不会,”阿糖摇摇头:“以陈公公那么熟练的舔屁技巧,若有地方得罪圣上,他一定会知道。再说,若真的希望他速死,将他派去塞北,或者和我们一起在沪邑村藏宝洞不是更好,偏偏等一切尘埃落定,表面安全的时候,他来了。” 看到时寒鸷伸手,却没有接住碗,阿糖眯起眼睛洞察对方的小心机:“——你什么意思?”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也是最符合圣上性格的一个可能。”说到关键问题,时寒鸷冲阿糖眯起眼睛做了个可爱的笑容:“我要你喂我。” 毕竟是公子宇所伤,毕竟是真的受伤流血,阿糖吞下本想继续怼的话,默默的用勺子舀饭,塞在对方嘴里:“快说。” 时寒鸷这才满意的嚼着满口米饭,重重靠在床边,让身子舒服了些:“陈公公对于圣上来说,是测试工具。” 阿糖手里动作顿了顿,抬眼望着时寒鸷蹙眉:“你是说,他专门用陈公公受袭来测试我们每一个人的能力如何。” 是啊,一个能随意就让护国将军灭门的皇帝,将一个奴才丢出去测试其他人的反应,简直是稀松平常。 “那,”阿糖重新舀了勺饭喂给时寒鸷,讪讪的随着对方的思绪继续反思:“第一,利用陈公公的出现,一方面可以确定公子,你,还有谢芳宁真正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可以确定公子宇和你的关系到底如何,来确定他是否有夺嫡之心。” 想起那些牺牲的随从,阿糖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真的是为了国家安危,为了社稷安危,甚至为了救人,算是死得其所。 因为当权者的一个谎言而牺牲,这算什么。 阿糖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 “阿糖,你到了这里,也见到了芮唐国君。”看到对方表情,时寒鸷便猜到她的想法,垂在床上的手轻轻抬起抓着阿糖拿碗的手,眼神追随阿糖道:“只要你和我说,我们回北陌国,我——” “谢芳宁怎么办?”阿糖抬起眼制止时寒鸷继续再说,又想起当下大家要解决的另外一件事。 时寒鸷心中一痛,松开阿糖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当初和谢芳宁失散之后,时寒鸷学着阿糖的样,也捡了一个女孩回家。 从此,他将女孩当做阿糖的□□,给她阿糖的名字,按照阿糖的喜好打扮她,甚至阿糖曾经有的伤口,她也必须有。 随着年岁渐长,女孩将他当做自己的唯一,为了时寒鸷勤于练武,终于成为时寒鸷最出色的一把刀,甚至不仅仅是刀。 刀是有使用期限的。 时寒鸷本就做好决定,待自己和阿糖相逢,这个谢芳宁本就是替身其实可有可无。 如今,却迟疑了。 “再怎么说,谢芳宁是我的人,我这边和父亲商议下,也和芮唐国的朋友商议,将她带回家。” “那个——”想到时寒鸷提及和芮唐国的朋友商议,阿糖不由得红了脸手指挠挠鼻尖清清嗓子:“如果要找朋友,可能你要多写一封信了。” “你——”时寒鸷提起一口气本想说什么,半晌身体下落,别过脸叹了口气:“那只小肥鸽飞的最慢,你图它什么啊——” “老三,你和我做一辆车,我们父子叙叙旧。” 离开驿站,芮唐国君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和公子宇撂下一句后,便撩起衣摆,踩在早已趴好的汪仁背上,进入车厢。 等到芮唐国君落座,汪仁抬起头望着公子宇轻轻点头:“三皇子殿下,请吧。” 说完,汪仁重新趴下,等待。 “不必。”公子宇轻轻一跃,整个车板沉了沉,衣角抖动人已经进入了车厢。 “这次看来玩的挺好,都有侍女了。”芮唐国君百无聊 分卷阅读114 赖的扔掉手中正在看的书,意犹未尽的打量着公子宇死鱼一般的表情,抬手挠挠眉间,颇有深意的凑近对方笑笑:“叫个什么,什么糖来着?听说你很喜欢她,怎么样,睡了吗?” 公子宇的面颊陡然滚烫通红到耳朵尖,局促结巴道:“儿臣……儿臣只是一时善念想她无依无靠而已,未曾玷污姑娘一点名分。” “别多心别多心,你年纪也大了,”芮唐国君将公子宇坐立不安的表情收在眼底,抽着嘴角冷笑一声,手掌拍在膝盖:“老大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我也该为你着想了。” “儿臣……”公子宇低头藏起自己的不满和委屈,作揖道:“家国大事未妥,儿臣无心顾家。” “家国大事?”说到这里,芮唐国君靠着车壁挑眉打量:“如今四海升平,你知会有何事?” 在有心刁难自己的人面前,说什么都仿佛是错。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跪拜之后道:“圣上仁者无敌,芮唐国力昌盛,和周边国家比起,已是海晏河清。只是北边北陌国一直虎视眈眈,蓝照国力恢复后便开始蠢蠢欲动。中原虽无战事,奈何即将盛夏,冀北暴晒,干旱时节即将到来,需要提前准备。过不久江南暴雨季节,上一次的河堤还是十年前圣上刚登基那年修理,恐怕今年江南民众会受些苦。” 公子宇说完,发觉车厢内气氛瞬间凝重了些,只觉失言,立刻又跪拜一次:“儿臣只是……只是随意想起,说话有失公允,求圣上饶恕。” “哼,”芮唐国君冷哼一声,瞥眼望着公子宇懒懒道:“随便说说,便将老子的家底全给翻了,老子不要面子啊?” 听未等公子宇回应,芮唐国君望着远方,眼眸中浮着一些愁绪,半晌道:“乔修仪病重,你抽空去看看吧。” “是。”听到母亲病重,刚刚落下的心脏不由又重新提起。 “那谢芳宁,她毕竟身份特殊,可否——” “不可。”随着车轮渐渐停下,芮唐国君径直下车。依然是踩着汪仁的背落地后,他望着远方静静等待汪仁为自己梳整衣角后,侧脸望着公子宇这边:“见过你母亲后,再来找我。” 谢芳宁案(01) 阿糖和时寒鸷在驿站等了一天,依然没有公子宇的消息。 时寒鸷半靠在床铺上,凌乱的发丝从额角落下,苍白的面容衬着红唇鲜艳,一副心慌意乱的景色。 人群和信鸽不断出来进去,不用猜又是为了谢芳宁的事。 “质子,到喝药的时间了。”阿糖端着药刚进屋,原本正在商议的小团体突然缄默,纷纷回头打量着她。 阿糖有些尴尬的走到时寒鸷床前,将药碗递给对方,打量周围同样观察自己的人们,转身便要离开。 “阿糖,”时寒鸷抬起头叫住她,温柔解释:“你会帮我想办法吗?” “——小厨房炉子上的火还没灭,我得回去一趟。”阿糖有些心不在焉的指指厨房方向,刻意逃避时寒鸷的邀请:“你们先忙。” 说完,未等对方说话,阿糖已经逃至走廊,靠着墙壁,将整个身子藏在阴影之中。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明白时寒鸷那句话的意思。 只要自己愿意和时寒鸷联手,就谢芳宁真的是举手之劳。 可是—— 想到之前在天下第一关的事情,阿糖腰间被对方暗器所伤的地方倏尔疼了一下。 那些被谢芳宁伤害过人们的心情,如何平定? “阿糖。” 正在踌躇,院门口的树影下忽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公子——”听到牵挂的声音,就仿佛所有的疑难都有了方向,心脏重新回到安全屋,阿糖立刻冲了过去。 眼见面前一团黑影冲自己扑了过来,公子宇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她转了一圈,狠狠在对方的颈窝里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特有的香气,分开几日的惊惶烦躁疲惫这才消失,所有的感觉重新回到该在的地方。 有彼此的地方,才算是家的感觉。 抬头望着眼神疲惫的公子宇,阿糖不由自主的眼角泛泪,哽着声音:“我想你了。” 公子宇没有说话,想起之前圣上对自己说的话,只是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原来这就是公子的家啊。” 阿糖跟着公子宇来到宫外府邸,迈着步子进了府中,绕过石壁屏风,便是偌大的院落,正中央一棵几十年的大槐树为众人遮挡艳阳烤晒。 院子角落四处都栽种着各种叫不上名的绿植,郁郁葱葱,想来一定是很长时间里被人悉心照顾着。 艳阳毫不留情的炙烤季节,此时院落里却如春一般的清新和煦。 阿糖背着手在院中转了一圈,点头评断:“公子,您家中好大啊。” 公子宇并未回答,而是大步推开院中最大一间房的大门,衣角轻摆勾着阿糖的脚步。 红木大门吱吱呀呀被推开,溅起空中尘埃,一阵书香墨气从屋内迸发 分卷阅读115 出来,激的阿糖下意识退了两步。 整个三层小楼,被十几个书架相隔,所有的书架上全都是各种书籍。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书脊上,发出好看的光彩。 “若我不在家,这里就交给你照顾了。”公子宇说完,回身瞥了阿糖一眼,进房坐在书桌上,开始批注一些公文。 阿糖只觉得今天公子宇有些情绪不对。 说话的方式,看自己的眼神。 ——不过,这面前坎坎书墙,会不会有谢家灭门的原因? 想到这里,阿糖立刻冲至书架前,手指掠过书脊,认真寻找着线索。 公子宇望着对方身影消失在书架里,嘴角不由得上扬,眼神重新落回公文。 “等等——”未等一盏茶的时间,阿糖忽然惊慌失措的冲到公子宇面前,两手撑着桌面瞪大眼睛义愤填膺—— “——你今天没有对我笑?” 正在翻看寻找之际,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今早见面开始公子便心事重重,眼波流转猜到原因:“是因为谢芳宁的事情?”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阿糖低下头,手指下意识抠着书架,阳光落在她的侧脸,碎发在光影之中闪着光,整个人看起来被毛茸茸的光圈保护着:“时寒鸷说一定要救她。” 公子宇沉默。 半晌,公子宇从手侧文件夹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阿糖:“这是顾铭给你信。” “阿糖小友,多日不见,煞是想念。”顾铭的字迹整齐的落在宣纸上,一个一个方方正正的,就像是他的人一样。 想起大家之前的并肩作战,阿糖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我们这里已经盛夏,还好你先行一步,每日清晨尚可,午后日头太盛,城楼将士只能每半个时辰换趟班,以免灼伤肌肤。” “顾准日日带兵操练,比起之前健硕许多。小屁孩顾慕唐天天跟在后面,快要高过我了。” “家里的鸡笼换了地方,若你下次再来,试试我们的新车,无需在担心操作失灵伤及无辜。” “豆腐脑小贩年岁已大,已交由儿子走街串巷。” “战瑶的消息我听到了,”顾铭的温柔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你可别自责到不敢见我,我还没有原谅你。” 阿糖深吸一口气,信纸颤抖,缓缓落下。 明明不过几月不见,却好像是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最初大家互相争斗,一起耗费时光,一起同仇敌忾护我江山,到最后顾帅牺牲。 当时风中吹来血腥的热气和咸涩,到现在也牵着心尖痛。 阿糖揉揉额头,已经明白公子宇的选择。 她缓缓坐在公子宇对面的椅子里,两手抱着膝盖叹了口气,半晌抬起右手揉着眉间:“我没有任何要为谢芳宁辩解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时寒鸷。” 公子宇眼神望着窗外树影摇曳,偶尔的鸟啼虫叫遥远而无意义。 半晌,他收回眼神望着阿糖:“时寒鸷性格孤僻执拗,我担心谢芳宁极刑之后他接受不了,孽力反噬,又会掀起边界战乱。你最近有空的话,多开解开解他。” “好。” 看到公子宇浓眉紧锁,仿佛和满桌纸页作战一般,阿糖也不再打扰,轻轻关上书房的门退了出来。 直到离开公子宇府邸,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身望着压顶厚重牌匾,又叹了一声气,去驿站找时寒鸷。 一辆寒铁马车落在驿站外。 车轮刚刚停稳,车上人几乎是摔下来一般,趔趔趄趄弓着背,半爬半挪似的朝院内走去。 “时寒鸷!” 眼看时寒鸷快要跌倒,回到驿站的阿糖立刻上前扶住他,一阵酒气冲了过来。 “你的伤还没有好,谁那么狠心逼你喝酒?!”阿糖抬手将时寒鸷胳膊挂在自己的肩头,扶着他回房。 时寒鸷终日为谢芳宁的事情忙碌奔波,且身上的伤还未好,怎么会喝酒,想来一定是为了谢芳宁的事情去求人了。 “阿糖,阿糖……”时寒鸷借着依靠的力量,狠狠的抓着阿糖的肩膀,手指快要嵌进对方骨头一般—— “时寒鸷你放开我,我无法呼吸了——”阿糖明白他心中的苦,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边哄着边进去。 不远处的树影下探出一个身影,看到这一幕,又偷偷的躲了起来。 “阿糖我不明白。” 醉酒的头痛和失意的痛苦令时寒鸷整个人都不对劲,他不愿意坐在床上,而是借着地面的冰凉,趴在桌下靠着墙,抓着头发不断用脑袋撞墙。 看到好友的痛苦,阿糖向前一步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她拿出手绢跟着时寒鸷爬在桌下,贴着时寒鸷一起靠墙坐下。 “我一直觉得我挺有能力的,”时寒鸷望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为了北陌国的资产,我可以不择手段,这么多年北陌国由边陲小国成长为 分卷阅读116 和芮唐不相上下大国。每一条路的修葺,每一道有利商业的政策,全都是我找来的资金。怎么现在我只是想要护住一个谢芳宁,就这么难呢。” 阿糖没有说话,静静的将手绢塞在时寒鸷的手中。 “我很愤怒,我很想杀人,我很困惑,不该是这样的。是我的人要被杀了,是我的事情,听到的每一个人却在指责我,嘲笑我,要我放弃。”时寒鸷再次用力将脑袋撞向墙壁,被阿糖的手掌挡住才停下:“我知道谢芳宁犯了死罪,可是,可是……她也做了很多好事——” 说到如此主观的话,阿糖身子僵了一下,有些否认的眼波流转,又不敢激怒时寒鸷,只能默默听着不加反驳。 “只有她一个人是爱我的。”时寒鸷发完脾气,哭完了,也累了,渐渐脑袋靠着阿糖的肩膀,眼皮沉沉:“要是她走了,没人爱我了,我怎么办?” “我还在这里呢,”阿糖抬起胳膊将时寒鸷护在怀中,就像小时候她第一次在满山飞雪中找到他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胳膊,轻轻哄着:“我会陪着你,像以前一样,关心你冬天有没有添衣,夏天有没有避暑。新出的水果有没有品尝,江南的美景一起去看看。” 听到身边呼吸沉稳了些,阿糖脑袋靠着时寒鸷的脑袋,有些担忧又有些劝解,欲言又止后,小心翼翼道:“你有你的路,谢芳宁有谢芳宁的路,让她走吧。” “我不——”已经快要睡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时寒鸷愤怒挥手,原本罩着两人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时寒鸷坐在地上,胸口因为盛怒而起伏不定。 “我没想到你——连你也——”半晌,时寒鸷身子一倾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真相戳破 “时寒鸷——”眼看对方受伤过重,阿糖又自责又心疼,只能扶着他回到床铺上,又是一整夜的照顾。 书房内烛火摇曳。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公子宇撑着下巴看着一卷公文,不时的揉着眉间。 “殿下。”一道黑影从屋外扑进来,直到桌边落下。 “她人呢?” “阿糖姑娘跟着时质子回到房内,至今未离开。”黑影说完,顿了顿,明显一副还未说完的样子。 公子宇抬眼瞥了他一眼。 “那个……”黑影有些迟疑,慢吞吞道:“时质子回来的时候,两人是抱着进屋的。” 整个书房内气氛顿时冷了些。 “继续跟着。”公子宇声音闷闷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 随着黑影离开,公子宇修长手指落在身边尚未改完的公文上,半晌还是收回,起身离开书房。 时寒鸷睡得不安稳。 阿糖用棉巾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望着对方紧蹙的眉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怎么一到京城自己就不断在叹气。 她轻轻打开门,这才发现窗外已经夜深。 夜里的风带着清透的草香吹过她的肩头,卷起丝丝黑发。 阿糖坐在廊下,抱着膝盖望着天上圆月,想起边塞的顾家兄弟,幼稚自私的时寒鸷,还有自己曾经的家。 忽然好累。 她将额头顶着膝盖,还是想要帮时寒鸷。 “阿糖。” 白衣身影落在院中,衣摆轻起,已经将阿糖罩在影下。 “公子?”阿糖猛地站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出来这么久,还没有告诉公子自己的行踪,想来对方一定生气。 公子宇黑着脸垂眼打量阿糖,看到她袖角暗红污痕,抬眼望着屋内:“时寒鸷受伤了?” “刚睡着。”阿糖食指扣在唇上,拉着公子宇离时寒鸷的房间远了些,轻轻道:“公子,我明白谢芳宁罪孽深重,您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给顾家一个交代。只是,只是……” “你想说什么?!” 公子宇眼中阴雾蔓延,胸口被火气填充,狠狠的望着阿糖—— 出门就忘了家。 不回家吃饭也就罢了,都大半夜还在记挂时寒鸷! 当自己死了么?!! 阿糖哪知对方在想什么,低头轻轻道:“我听以前戏文有说过,狸猫换太子。” “——阿糖?!”不成想阿糖为了时寒鸷竟然可以没有原则到这种地步,公子抬起手,一口冷气呛入胸口,引得五脏震颤,连退几步。 半晌他冷冷道:“或许我真的是太宠你,宠到你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狂的没边了!” “公子,”阿糖不知,她现在为时寒鸷说的每一句好话,都是日后此事无法挽回的一颗棺材钉。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捏着公子宇的袖角:“死者已殁,我们都要往前看。如果您可以和时寒鸷联手,卖他一个人情,那么以后您和北陌国不就有了联系?” “还真是TMD一个好主意,”公子宇背对着阿糖,半晌气愤不过,侧脸望着阿糖:“当初时寒鸷以谢 分卷阅读117 芳宁替身救了你,现在你还想用替身救谢芳宁?谢小姐,劝你适可而止。” 阿糖愣在原地,仿佛被整个世界扇了一巴掌,耳边隆隆作响,全身血流逃一般的四处乱窜,浑身颤抖发软,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红唇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望着阿糖在自己面前窘迫,唇尖颤抖,眼角泛光,公子宇狠着心拽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回到马车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蹄轻落的清脆,阿糖缩在马车的一角,抱着膝盖可怜巴巴望着公子宇:“那,那你准备给你爹说吗?” 公子宇靠着车壁,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摇晃,瞥眼瞅着阿糖的委屈,于心不忍。 嘴上却还是不老实:“那要看你怎么表现。” 怎么表现? 阿糖眼波流转,蹙眉想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公子宇,瞪大眼睛无辜表衷心:“这是时寒鸷之前给我的,我就一张!” 又听到时寒鸷的名字,公子宇胸口一闷,恶狠狠捏着阿糖下巴,凑近她:“本公子发现自己在你眼里越来越没下限了。” “什么叫下限?”阿糖脸颊被对方捏在手里玩,动弹不得,只能嘟着嘴巴勉强道。 公子宇眼帘垂下,落在阿糖的嘴唇,落在阿糖的颈间,继续向下望去。 他就这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阿糖,看的阿糖浑身发怵,下意识想要爬出去,却被对方抓着领口拽回怀中。 车厢清净,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阿糖,你到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干净修长劲指,落在阿糖颈间衣扣,轻轻一挑。 衣领瞬间散开,宛若一朵在夜里盛开的花。 阿糖闭着眼睛任由公子宇将自己长发落下,车厢内忽然飘来一丝异香。 “阿糖你看着我。”公子宇拉起阿糖的手,落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尖,自己的脸颊,轻轻亲了亲手背:“要是你下次贪玩,一定要记得我在家里等你。” 阿糖睁大眼睛望着公子宇眼眸如水,在阴暗的车厢里闪闪发亮,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低头准备远离一些。 身子一倾,她已经落入对方怀中,公子宇翻了个身,便将她压在身下,膝盖一抬扣着她的胯骨,压的她无法逃离。 “公子——” 话音未落,她的柔唇已经失守。 车厢内旖旎如春,纵使前方马儿听到,也要羞红了脸。 “公子,疼。” 日上三竿,阿糖翻身被身骨酸痛醒。 低头换衣发觉胸口红紫楚楚,想起昨夜公子宇在耳边的呼吸,阿糖不由自主又遮了脸害羞。 磨蹭半天换好衣服打开门,门口白衣男子转身望着她,仿佛已经等待很久,又像刚刚到达时的轻松期待。 “公子?!”阿糖愣了下朝对方走去:“您等了多久?” 公子宇嘴角上扬打量着她,眼神落在阿糖抬高衣领遮住的吻痕处,不由嘴角收回,抬手将阿糖领口向下扯了些,故意将自己戳的章露出来。 重新打量一番后,公子宇这才满意:“带你去见一个人。” “公子我还没吃——”阿糖还未说完,手腕被对方一扯,抬头迎上对方望着自己眼神,心下一慌整个人又被带着走。 阿糖觉得昨晚开始,公子宇仿佛失去理智一般,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变了。 像是小孩子在打量自己的宠物一般,清澈透明的表示自己的喜好,很容易生气,更容易开心,是专属于她的眼神。 每次看到这种眼神,都会令阿糖心慌意乱脸红耳赤,可是看不到这种眼神,心又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怎么,”公子宇完完全全将她当做玩具一般,唇角落在阿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意有所指:“昨夜可是折腾的够晚,这么快又想了?” 阿糖脸瞬间红到脖子根,狠狠推了对方一把,结果下身落在车板,痛的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公子宇身子随着阿糖一推,歪着身子靠在车壁坏坏的抖着肩膀笑。 “我可疼了。”阿糖有些生气,刻意选了离公子宇最远的距离,慢吞吞坐下。 “让你下次半夜不回家。” 阿糖决定不接他的话,揭开车帘望着外面:“我们去哪里?” “见我娘。”公子宇袖间银光一闪,阿糖身子已经软软落在他的怀中。 公子宇忍不住的抿嘴笑,低头亲了亲怒气冲冲面无表情的阿糖,指腹拂过她的唇尖,这才满意的重新抱抱她:“昨晚辛苦了,好好睡,到了我叫你。” 阿糖躺在公子宇怀中,望着对方的脸,听着马车外的人声熙攘,渐渐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马车走到一个静默小巷里,这才停下。 “你醒了?”公子宇低头望着她,就好像他这样做过很多次一般。 他轻轻扶阿糖起来,乖乖看 分卷阅读118 着她重新收拾,甚至帮她将被衣服压住的长发取出来。 这才敲敲车壁:“汪仁,带路吧。” 公子宇飞身下车,回头抬手望着阿糖:“下来,我接着你。” 阿糖探身从车厢内出来,看到太监装扮的汪直呆呆望着自己,脸色绯红,没有理睬公子宇的手,自己慢吞吞下车。 三个人沿着一条宫道缓缓前行。 四周寂静如死,只有偶尔鸟虫发出的声音。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污臭。 阿糖不时被脚下凸起的半块砖撞到,跌得撞撞随着公子宇往前走。 终于在一道只有半扇宫门遮挡的杂旧院落前,汪直停了下来。 他回身望着公子宇,又看看阿糖,眼神落在阿糖颈间的吻痕停下,重新望着公子宇笑笑:“乔修仪就在此养病。” “有劳公公带路。” 汪直微微点头表示告辞,经过阿糖时又顿了下,回身望着公子宇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甩袖离开。 阿糖察觉到对方怪异,本想抬手叫住她,没想到身子一倒,又被公子宇拽进怀中:“看什么呢。” 阴谋又起(01) 这里实在是太杂旧了。 阿糖随着公子宇一起跨过院门处的乱石碎瓦,甚至还能看到旁人随意扔撒的果核残羹。 整个院落藏在背阴处,院中青苔遍地,甚至飘着一股污秽的味道。 阿糖苦着脸仰起头打量着被四周瓦墙割成四方的天空,只觉得压抑和难以置信。 “公子,你娘就住在这个地方?” 公子宇沉着脸没有回应,他握紧阿糖的手,咬牙脸颊鼓了鼓,抬脚迈进大厅:“儿臣霍峥宇,向修仪娘娘请安。” “殿下?” 屋内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惊诧,很快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纱帘被撩起,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从屋内走出来,她面上蒙着白纱,面色苍白,眼神疲惫,只是望着公子宇的时候,眼神勉强亮了一下。 公子宇没想过多年不见,此时再见,母亲已经瘦成这个样子。 看到乔修仪辛苦的样子,他不由得紧抿着嘴,按捺心中愤恨,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儿臣不孝,竟不知母亲身体欠安。” 这么多年,公子宇带兵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 看到公子宇伤心,阿糖也跟着乖乖跪了下来,歪着脑袋眨眨眼打量着乔修仪。 尽管穿着宫服,乔修仪明显一副关外胡人的白皮肤高鼻梁,甚至嘴角还有一颗小小的酒窝。 想来她年轻时一定非常好看。 “殿下为国事奔忙,不必介怀。”乔修仪走至公子宇面前,轻轻扶起他。半晌抬头望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儿子,满意的点点头,拍拍他的胳膊:“嗯,长高了,也壮了。” “阿糖,”公子宇回身望着她,柔柔道:“我和母亲有些话说,你在院子里一个人玩会。” “哦。”阿糖和乔修仪对视一眼,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去院子里。 一脚踩出去,差点滑一跤。 阿糖想起什么,干脆拿院子青苔当做滑梯,滑着玩。 等到半晌,清晨才开的花朵被太阳晒得伤心,跌落在地上。 公子宇的身影从廊下出现:“阿糖。” “嗯?”蹲在地上用树枝掏蚂蚁窝的阿糖起身,跑到公子宇面前抱着他的胳膊扬起下巴眯着眼睛:“公子,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阿糖,”公子宇垂下眼,仿佛藏着心事一般双手搭在阿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修仪娘娘最近身体不好,你在这里陪她几天,我得了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阿糖垂下眼,身子一甩从对方的手下脱离,小声提醒:“公子,时寒鸷那里还——” 触及公子宇蹙眉不悦眼神,阿糖眼波流转已明白对方用意,回想起昨晚今日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喉间一苦,委屈道:“你是为了将我和时寒鸷分开?你明知我是真心喜欢你——” “若是真心喜欢我,就听我的话。”公子宇拂袖甩开阿糖伸过来的手,背对着她:“谢芳宁之事已是国家政事,不是你能插手的程度。而时寒鸷,他对你一向居心叵测,我不喜你和他来往。” “他——”阿糖一句话头刚念出口,整句话在脑中过了一圈,自己吞下不再提。只能苦着脸打量着整个宫邸:“这里到了晚上特别黑,我害怕。” “我来陪你。”为了让阿糖答应,公子宇可是什么都能答应。 “好吧,”阿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抬起手指做了个三的数字:“我最多坚持三天哦!” ——按正常姑娘的逻辑,不是应该为了喜欢人的事情奋不顾身么? 公子宇走了两步,回头望着在院里独自玩耍的阿糖,又有些担心,拂袖—— 罢了,所谓的伦理道德坚持了那么多次,何苦非要阿糖去遵守。 分卷阅读119 “阿糖姑娘。”等到院内恢复安静,乔修仪衣摆在廊上停了下来,打着伞软软糯糯望着院内背着她的阿糖轻轻呼唤。 阿糖乖乖起身,转身望着对方眨眨眼睛:“修仪娘娘有何吩咐?” “咳咳,”乔修仪用手绢捂着嘴唇轻咳两声,招手道:“槐树下面太阴寒,对身子不好。很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阿糖提起裙角随着乔修仪进入屋内。 转过大厅屏风,来到后院,到处是杂草落叶,偶尔有老鼠很快越过,吓了阿糖一跳。 乔修仪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身子一向不好,这寒症每年都是夏天刚好冬天又来。以前还有人从塞北专门给我送一些火石暖床,如今……” “塞北?”听到关键字,阿糖心中一动,眼神落在对方面上,重新打量一番:“我在塞北也住过,可没听过什么火石之说。” 乔修仪嘴角笑容有些苦涩,眼神飘向远方,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还有一位远方表哥在塞北,每一次我们母子遇到什么难事,都是他连夜驾马飞驰赶来相救。要不然,我们母子恐怕早就死了几次了。” “您说的,莫不是谢侯爷?”阿糖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没想到阿糖姑娘年纪轻轻,对历史倒也知道颇多。”乔修仪说完,迈脚进屋,转身望着阿糖,示意她跟上。 阿糖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心中震撼。 她很想听,关于家人旧事。 可是,阿糖手指握紧,心中苦涩—— 越听,她越是讨厌这些嘴上说着谢侯有多好的人们。 大家都说好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那些偏偏不好的人,却依然可以享受着云淡风轻。 还要自己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想到这里,阿糖抬眼冷笑一声:“谢侯也真是作孽深重,无法承受娘娘的厚爱。” “不许你这样说。”乔修仪听到阿糖如此任性的话,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中抽出,倒退两步怒气冲冲:“无论别人怎么说谢侯,至少他救了我们一次又一次。” 说到这里,乔修仪抬眼重新打量阿糖,边咳嗽边道:“若是我们宇儿留下的人,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她哪里知道,在阿糖心中,这深宫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自家灭门的凶手。 阿糖挑眉没有回应也没有解释,看到对方跌跌撞撞回房,又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 眼看乔修仪倒在床上,颤抖着双手端起一杯茶,不成想茶杯落在床角,很快打湿了床铺。 “你没事吧?”阿糖帮着将茶杯放回桌上,轻轻拿出手帕擦拭打湿的床铺—— 床铺下露出几张看似银票一般的纸张。 乔修仪慌乱将银票拿出来,用袖角轻轻擦拭。 眼见银票字迹渐渐染花,乔修仪急的手指更加颤抖,几次差点将银票撕破。 “娘娘,刚刚都是我不好,说错话,您别生气了。”看到对方如此难过,阿糖于心不忍,轻轻认错劝慰:“您别难过了,我帮您将银票拿出去晒晒吧。” 随手接过之时,触及银票上面的发行银号,阿糖愣了下。 这家银号早就倒闭,那么乔修仪娘娘手中的这些,不过是一堆废纸。 “娘娘,这银票是谁给您的?” 修仪娘娘一把从阿糖手中抢过银票,塞在靠近墙的床脚恨恨道:“令你失望了,这还是谢侯临走之时交给我,这么多年,我哪怕省吃俭用,也要留着这些银票,有个念想。” “你——”阿糖如鲠在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为乔修仪将被子盖好,转身离开房间。 更加坚定了要查出谢侯灭门的真相。 想到这里,阿糖心里有了主意,抬脚便朝门外宫路上走去。 时隔几个月,公子宇重新站在御书房外等待召见。 汪直从门外轻轻小跑而来,喘着粗气解释道:“圣上在静妃院内说话,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无妨。”公子宇依然站在烈日之下,一如以往很多次觐见。 不成想这次汪直顿了顿,上前解开书房门帘—— “圣上有旨,三皇子殿下可在御书房内等待。” 公子宇迈进御书房内,忽然觉得房间有些不对劲。他收了脚,转身询问:“汪公公,这书房内只有我一人等待?” 汪直借着掀帘的空隙很快的掠了一眼室内,收回眼神:“奴才这就遣下人为三皇子殿下上茶。” 公子宇顿了顿,抬手阻止:“无妨。” 他眼波流转,望着另一边没有关紧的窗户,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阿糖,一定是知道乔修仪娘娘和谢侯的关系,前来查探谢侯灭门之谜。 “圣上驾到!” 听闻身后声响,公子宇大步走到窗前,抬手重新将窗户落锁,刚转身正迎上圣上探身进来:“你来了。” 分卷阅读120 “儿臣向父皇请安。” 圣上洒脱将手上的什么东西扔在桌面,转身坐在桌后椅子上,敞着身子冲公子宇扬扬下巴:“乔修仪那里去过了?” “是。”公子宇垂下眼,步步惊心,句句斟酌后才回答。 “这几年你人在江湖,赞誉声可是频传,朕的耳朵都快起茧了。”圣上随意的在桌上寻找着什么,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敲—— 这种小动作,两父子还如出一辙。 “朕这次找你回来,是要你参与夺嫡。” 阴谋又起(02) 突然听到如此震惊的声音,公子宇身子僵硬,抬眼瞥了圣上一眼,立刻又垂下眼帘:“据我所知,太子殿下并无犯错。” “怎么,有胆子在外和那些袭击者厮杀,没胆子和兄弟拼一把?”圣上说完之后打量着公子宇的表情,冷哼一声:“难道你忘记为何在外要蒙住异瞳?” “儿臣……”公子宇一时不知道圣上此话,是何用意。 一个当年孩子尚在襁褓,却可以狠心下令诛杀的人。 一个当年朋友并肩作战,却可以狠心下令诛杀的人。 君无戏言,在圣上眼中完全是哄小孩的。 而是,皇权至上。 如今说是认可自己的能力,公子宇是不信的。 或者说,目前的双子能量守恒,影响到了圣上的利益,是以圣上转了性子强烈命令公子宇加入这场刺激游戏。 “咳咳。”圣上歪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公子宇迟疑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 能迟疑,说明动了心。 眼看已经撬动公子宇的野心,圣上反倒不着急了。 ——就像是卖东西的道理。用一个非常优惠的策略打动客户,等到客户动心,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就是卖家指手画脚空口要价。 圣上胳膊搭在椅子把手,双手食指指尖相触,扬扬下巴:“谢芳宁明天就要处死,时寒鸷那边什么意思?” “质子昨日在醉仙楼宴请两位皇子,太子直接拒绝。而二皇子并没有直接回绝,而是要求质子殿下表示诚意。”说到谢芳宁的事,公子宇倒也上心:“其实儿臣也认为,律法严苛是对的,只是谢芳宁在后期也参与保护儿臣和质子的安危,有功则赏,有过当罚,不至于——” “既然如此,赏她十万黄金——”圣上微微侧脸瞥瞥公子宇,做了个一个调皮的笑容(在公子宇看来更应该是奸诈):“等她死了之后,烧给她。” “圣上!” 自从公子宇回京,圣上多次明赏暗贬的尖酸刻薄,哪里有一丝丝的胸怀,哪里有一点点的见识,倒像是村口和邻家嫂子争风吃醋的村妇。 一会儿指着向东,一会儿又扯着尾巴不许。 眼看公子宇未经许可忿忿起身,圣上这才抬手勾勾食指蹭蹭眼角,收回嘴角的笑容。 只是小动作而已,却明确的表现出圣上不悦,整个书房瞬间气氛冷了下来。 “既然谢芳宁有功有过,那就由你来进行量刑。”说到此,圣上一只手覆在桌面上,微微朝公子宇的方向倾了倾:“既然时寒鸷要向二皇子表示诚意,倒不如直接向朕表示诚意。” “……是。” 从御书房出来,公子宇站在廊下狠狠眨眨眼长吁一口气。 等他转身望着背后紧闭的房门,才发觉背后浸湿一片。 二皇子要的是钱,那么圣上要的,可就不仅仅是钱了。 “——你是说圣上要我们北陌退地五百里?” 时寒鸷捂着胸口坐在床铺上,面色苍白望着穿着官服的公子宇。 短短几日不见,随着两人身份的不同,穿着的不同,如今言语交谈中,处处带着利益的气味。 公子宇挺直身子站在时寒鸷的床前,望着对方垂头散发病骨缠身的样子,有些不忍。然而想起那日对方和阿糖共处一室,隐隐一股怒气跃然而起。 “质子,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现在这个样子,有选择吗?”时寒鸷手臂一抬,无奈的垂下。 半晌。 “来人,拿笔。” 等到信鸽飞出窗外,时寒鸷黑发如瀑布一般顺着肩头落下,他怅然的攀着窗户望着远处天空,不由想起之前几人在塞北游乐玩耍的回忆。 当时有多美好,此时就有多痛苦。 纤细手指将额前落发拨至耳后,转脸望着公子宇:“阿糖呢。” “我带她去见我的母亲。”公子宇说完,又加了一句:“她已经是我的人,不日我将奏请圣上赐婚。在我们芮唐境内,请质子殿下还是守分寸,识礼仪。免得谢芳宁没救,倒是将自己搭进去了。” “你——”听闻此事,时寒鸷胸口哽着一颗石头无法呼吸,他眼圈泛红,扶着窗框勉强站了起来,便朝公子宇冲了过去:“你——你怎么可以——” “时寒鸷你清醒点,”公子宇随手抬起,捏 分卷阅读121 着时寒鸷的手腕,大步拽着他回到床铺,这才一甩,任由对方跌落床铺:“你看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头到尾,都是我和阿糖两心相悦,别以为你拿着回忆赚同情就可以过一辈子!”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长久以来的被拒绝被嘲笑被压制,令时寒鸷陡然的情绪失控。 他一掌劈在床边小桌,桌子瞬间碎成片。 带动伤口出血,时寒鸷低头隐忍,面色苍白大口喘气:“明明是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明明是我将她放在心上,明明她和我那么亲近,为什么你随意出现,你随意说几句话,她就变了?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若北陌有消息,给我来信。”公子宇不愿与时寒鸷继续争吵,拂袖离开。 时寒鸷勉强拖着身子坐在院内,静静等待回信。 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所以才会步步退,节节退。 一只小白鸽飞扑在时寒鸷身边石桌上,圆圆的眼睛左顾右盼,一副与世无关的呆萌。 时寒鸷一把抓住小白鸽,粗暴的扯出小纸条,狠狠揪揪小白鸽的肚子,这才放开它。 看到内容之后,他长吁一口气。 半晌一手覆着额头,示意下人:“将此信息发给公子宇。” 公子宇收到消息,看完之后嘴角轻轻上扬,回身对时家随从:“就说我会尽力而为。” 阿糖捧着下巴坐着听乔修仪讲了很多以前的故事。 夜幕深沉,整个大殿四处通风,倾袭而来的风声带着咆哮,吓得阿糖举着烛台神经紧绷四处警惕:“修仪娘娘,这么多年您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我这里,若是还有鬼招你,倒还好了。”修仪娘娘抬起手上银针在发丝里轻轻挠挠,又继续开始绣花。 阿糖伸长脖子眯着眼睛也看不清对方针脚下在哪里,这里又黑又冷只觉无趣,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修仪娘娘见她可怜巴巴,干脆放她自己去休息。 阿糖举着一盏烛台,仿佛举着自己的勇气,站在狭窄破碎的宫道上抬头望着天上明月。 月光落在稚嫩的脸颊,静静的抚慰着整个宫苑。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御书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乔修仪的话提醒了她,夜里是有心人的保护色。 白日有多嚣张跋扈,夜里最怕路上见鬼。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香火轻飘,偶尔传来香烛燃断的声音。 阿糖从窗户跃入,四处打量,便已看准目标,藏在书架角落,寻找至少二十年前的奏折信件。 她手指掠过书脊,认真拿起一本奏折来看。 直到房内响起吧嗒一声。 阿糖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入了迷,竟然忘记自己是非法入侵,立刻转身—— 嘴唇已经被炙热手掌覆住。 高高提起的心也被炙热的手掌保护,慢慢落了下来。 只有脸颊滚烫余温尚在。 “你在这里做什么?”扣着手掌轻推,将阿糖一步一步推往角落。 公子宇歪着脑袋似笑非笑侧脸望了一眼奏章,又低头抬眼打量着阿糖:“不听话。” “我只是——”阿糖推开对方手掌,一本正经准备解释。 “殿下,可是有事需要传召?”未等阿糖说完,屋外传来汪直公公凑近门帘的声音。 公子宇微微侧脸望着门的方向,又回身刻意等待阿糖的反应。 阿糖乖巧的两手遮住嘴,表示自己噤言。 公子宇没有回答汪直的话,而是找阿糖逼近一步,拉下对方遮着嘴唇的手,侧脸亲了她一下。 阿糖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一步,眼神示意提防着门口的方向。 对方越是惊吓,公子宇越觉得有趣。 他再次逼近一步,探身换了方向亲了阿糖一下。 阿糖紧张的浑身发软,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指着门口小声提醒:“有人——” 未等说完,却被对方嘴唇堵住,身子向后撞在墙上,炙热的呼吸已经落在自己的脸颊。 阿糖抬起手准备推开,对方却已经离开。 突然的炙热之后,带来的是冰冷的怅然若失。 阿糖跟着公子宇疏离的方向凑了些,以为对方准备带自己离开。 不成想对方只是作势离开,忽然回身又将她压在墙上坏笑着亲。 在他的怀中,阿糖就是最喜欢的玩具,逗来逗去的。 “你——”阿糖双眉紧促,眼神流露着不悦和禁止。 门口门帘被掀开的声音—— 藏在书架后面的两人顿时僵住—— “此处我一人即可,汪公公多虑了。”公子宇胳膊撑在阿糖头顶,用身体遮着她,回身望着汪公公。 “是。”汪公公瞥了一眼对方古怪姿势,乖乖退下。 “你在看什么呢?”等到两人冷静了些,公子宇站在阿糖身后,将她环在怀中, 分卷阅读122 下巴搭在阿糖的肩膀,歪歪脑袋又亲了一下。 阿糖下意识身子一缩,手中奏章掉在了地上。 公子宇眼眸烫了些,呼吸更加颤抖,拉起阿糖的手翻窗。 “你带我去哪?” “做坏事。” 阴谋又起(03) “嗯——” 一声满足的长叹从乔修仪破落院中一间房内传出。 公子宇侧躺在阿糖身侧,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饶有兴致的绕着阿糖的长发玩。 望着阿糖被子遮面害羞的样子,更觉今日份的糖甜—— “辛苦了,早点休息。” “等等——”阿糖翻身撑着对方的肩膀,直接将公子宇压在身下,凌乱的白纱内衬耷拉在公子宇胸口,粉色嫩肤若隐若现。 阿糖眯眼不高兴,任由长发落在公子宇的面颊两侧,勉强霸气的将公子宇罩在身下,嘟嘴做了个忿忿的鬼脸:“你算是吃干抹净脚底抹油,我的问题还一堆没处理呢。” 公子宇喉结滚动,忽然眼神发狠手指顺着阿糖衣服腰间接口向上,覆着光洁的蝴蝶骨翻了身,两人调转了方向。 “还是这种姿势最习惯。”公子宇手掌撑着下巴,挑眉戏谑的冲阿糖眨眨眼。 “我的头发——”两人玩闹之时,头发纠缠一起,引得阿糖又是负气捶打一番。 “——你怎么会在御书房?” “——你怎么会在御书房?” 异口同声。 两人顿了顿。 “你——”公子宇低头望着阿糖眼眸中的自己,轻轻问着。 “我——”阿糖开口想要解释,忽然被窝内腰肢被对方用力搂紧,下意识抬起身子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嗔怒的望着对方。 “——关于谢芳宁的事。”说到这里,两人面色郑重了些,公子宇低头轻啄阿糖红唇,转了身不逗她,而是靠着枕头眼神悠远叹了口气:“顾家兄弟来信,最近北陌国和蓝照国招兵买马,趁着天气炽热对天下第一关屡次进犯。” “前两天,镇守官那边递了一份折子。北陌国有位女先生周游至内城,当初看内城孩童没有学识,便留在内城开设学府,亲自授课,已有十年——” “我记得,之前我们退回在内城的时候,小屁孩带领的少年队曾经在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没想到在京城宫闱之内还能听到边塞的消息,阿糖也跟着抱着被子靠着公子宇的肩膀坐了起来。 “有城民为了表衷心,跟踪先生上山,用砍柴的镰刀将先生杀死,”公子宇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阿糖表情,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之后将女先生的长发系在镰刀尾端,将此镰刀呈给圣上。” 当这把斑斑血迹的镰刀经过朝堂中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圣上面前。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欢呼着,说明着芮唐国的国富力强,说明着圣上的雄霸天下,说明着北陌国渺小不足。 只有公子宇一个人愣愣的远望着血斑已经泛黑的刀面—— “所以说,”阿糖顿了顿,蹙眉难以置信:“那位先生的被害,只是因为她是北陌人?” 想起朝堂之上,平日沉稳优雅的镇守官摇头晃脑吐出一系列对死者不敬的污语,公子宇狠狠闭上眼还是选择不告诉阿糖。 “为什么……”阿糖下意识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别过脸依然难以接受:“先生十年的教书育人,竟然教出来的是畜生?比起做出的贡献,人的身世真的容不下污点吗?” 半晌,阿糖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公子宇“那我呢?” 阿糖黑发如黑缎一般贴着脖颈锁骨滑落,她抬眼求助般的望着公子宇,只怕眨眨眼,眼泪又要落下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公子宇一把将阿糖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脸贴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你有我,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宣扬自己的功劳,会比杀害无辜的人更值得?” “为什么人们可以在同类的身上毫无底线的发泄恶意?” “公子,我是坏人吗?” 这不是公子宇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恶,却令他每每想起,都会在深夜里颤抖。 “我会尽快解决谢芳宁的事情,让边界恢复平和。” 清晨天刚蒙蒙亮,公子宇已经在静妃院外候着,无声的给予圣上压迫感。 “圣上,时寒鸷那边已经同意北陌退地五百里。”公子宇几次冲破圣上身边人的劝阻,凑近对方,大步跟在对方身边,饶有不答应不罢休的架势。 果然,此举激怒了对方。 “霍峥宇,是朕这次太纵容你了么?!”宽阔干净的宫道上,圣上狠狠的拂袖转身,愤怒的瞪着对方:“我们芮唐国连普通砍柴工都有勇气杀他北陌国人,区区五百里就想让朕放了谢芳宁,当朕是开善堂的么?!” “什……什么?!” 听到这话,公子宇倒退一步,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 分卷阅读123 了,堂堂芮唐国君竟然可以出尔反尔:“圣上,这五百里的要求,可是您提出来的!” 圣上抬起手,示意众人退散。 这才得意洋洋的歪着身子懒散的朝公子宇走来,冷哼一声:“老三,兵不厌诈。” 说完,圣上一把揪着公子宇的胸口,嘴唇凑到对方耳边轻轻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朕都全权交给你了的。” 公子宇抬起眼,喉间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最近对自己的各种宠溺支持,摆明是要自己做替死鬼。 看到公子宇咬紧牙关,隐忍怒气的样子,圣上反而有些替他不值,咂了咂嘴唇解释:“ 年轻人着什么急,今夜子正才是到期,现在时寒鸷比你更着急。若你一直在宫内没有消息,朕敢保证——” 说到这里,圣上意有所表的笑笑:“你还没出宫,新的条件会主动来找你的。如今,时辰就是百里封地。”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还是时寒鸷指使谢芳宁对蓝照国的王公贵族做出来的。 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公子宇垂下眼帘不再反驳,狠狠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不!” 未等圣上离开,公子宇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打断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结果。 “阿糖——”听闻声音主人,公子宇立刻转身怒气喝止,并且朝她走去:“我实在是太纵容你——” 阿糖又急又气,执意前行,下意识运转内力一拂手,只留下公子宇愣愣站在一边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眨眨眼怀疑自己刚才有没有碰到阿糖。 “圣上,”阿糖眼波流转决定还是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直接跪在地上:“愚妇如我也知道,作为一国之主最重要的是保持平衡。” “死了一个教书的,现在长嘴的都觉得自个儿有本事训人了?!”圣上仰着头,眼神睥昵复杂打量着阿糖,袖中手指不由得搓着,仿佛随时等待出手。 阿糖全身戒备,抬眼瞪了对方一眼。 宫道上一阵邪风刮过,卷起众人衣角和地上碎石。 等到阿糖重新开口,宫道内勉强静了些。 “谢芳宁于蓝照国有罪是事实,然而无论谢芳宁以死谢罪,还是蓝照国被团灭,对于我们芮唐来说并无任何损害。作为律法考量来说,并非一定要求受害者或者施虐者有什么样的下场,而是说必须衡量出一个惩罚,既令施虐者受到惩罚,更重要的是,令后来者无人再敢做这件事。” 听到阿糖说到这里,所有人终于明白她想说的意思。 阿糖顿了顿,试探的望着明显表情缓和下来的圣上继续道:“若是单纯以封地要挟,就算北陌国一时隐忍同意,日后难保不以此为两国之间仇恨,边境再无和平。” “可若朕此时同意,岂不等于昭告天下,但凡某人性命,都可以金钱封地抵罪?”圣上双手背在身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少女。 “当日作恶,岂是谢芳宁一人所做,圣上只是借此敲打北陌国。”阿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芮唐上下,士气猛增,都是因为看到时寒鸷臣服于圣上。若是将这份力量放在扩充国库上,恐怕早已超过了五百里,五千里枯竭封地带来的利益。” “哼,话比屎多。”饶是圣上诡辩阴狠,竟也一时无法辩驳。只能最简单一句:“来人,赐死。” 说到这里,圣上瞥了一眼阿糖:“那么喜欢说话,老三,赏她一杯我新得的鹤顶红,一口吞下说不出话,半个时辰后五脏六腑被毁,死的特别快。” “不用不用,我不喝酒。” ——专业装傻充楞糖起身摆摆手:“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老三!” 听闻圣上呼喊,公子宇这才慢吞吞抬起头,真诚的望着圣上—— “圣上刚说了什么,儿臣都听您的。” 圣上回身望着早已消失的阿糖,狠狠的指指公子宇,转身蹲了半天,终于走回来狠狠踹了公子宇一脚:“你倒是会教人!” “不好了不好了——” 未等公子宇起身准备告知时寒鸷好消息,汪直趔趔趄趄从边院冲出,两腿迈的正欢。 他一手护着脑袋帽子一手在空中徒劳挥舞企图增加速度。 直到跑到圣上和公子宇面前,一边大喘气一边指着刑部大牢方向:“谢芳宁听说芮唐借此要挟北陌封地,自杀了!” 软禁(01) 阿糖还记得当时和谢芳宁在沪邑村口一起互相将袭击者踢给对方,互相争吵打斗的情景。 阿糖还记得和煦春风吹过两人之间,彼此发丝一起随风飞舞的清新。 她说过很多次,讨厌谢芳宁,不喜谢芳宁。 她也已经习惯下一次见到谢芳宁。 她甚至曾经幻想过,等到大家都老了一起在山里找间小院做邻居,偶尔坐在院中爱理不理的对年轻人讲故事。 她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分卷阅读124 就这样被现实退离十万八千里。 “我——”阿糖站在乔修仪院落外,听到公子宇传来的消息,愣了半晌,低头想了又想,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用棉花塞的满满无法呼吸,又被人浇上毒液腐蚀,风一吹到处透着痛过的凉:“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啊?” 她抓着公子宇的袖子,望着躲闪自己眼神的对方,所有关于负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阿糖,我们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公子宇握紧阿糖的手指,扣在自己嘴唇吻了吻安慰:“我们只能接受。” 阿糖愣在原地蹙眉不解,当初大家一起开心回到京城,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公子,为什么我们所有的决定,都不能自己决定?”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公子——”半晌,阿糖推开了公子宇,顺着墙壁蹲坐在地上颓然喏喏道:“时寒鸷该多难过。” 公子宇喉间哽咽,心中委屈惋惜无法倾吐,任由阿糖推搡着自己。 他想要解释,触及阿糖抱着膝盖用手掌撑着额头闭眼流泪—— 在伤心面前所有的解释都带有一丝的不合时宜。 公子宇垂下手,抿抿嘴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下,淡淡道:“我去为你准备马车。” “是我做错了吗?” 阿糖随着公子宇来到刑部大牢,刚进门便看到时寒鸷已经坐在谢芳宁的身边。 谢芳宁躺在木板床上,就是睡着了一般。 时寒鸷手指轻轻落在谢芳宁的发丝,仔细为她整理,又顺着额头轻轻滑过谢芳宁的脸颊:“我总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时寒鸷。”看到好友难过,阿糖不由自主眼眶湿润,上前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 时寒鸷身子一顿,半晌转过身看到阿糖和公子宇。 几天不见,三人之间明显感觉到了一种陌生和敌对。 那不是望着朋友时会有的眼神。 “霍峥宇——”时寒鸷咬牙切齿便向公子宇冲去,一掌劈向对方:“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 “公子——”发觉公子宇没有回应,阿糖惊呼一声提醒对方。 眼看时寒鸷已经掠至身前,然而公子宇依然一动不动,完全放弃了防备。 一掌劈在公子宇胸口,激的他站立不稳,瞬间撞断身后牢房大门,摔倒在一堆杂草之中。 等到爬起,一口腥热从喉间迫出,公子宇下意识侧脸,呕出鲜血。 时寒鸷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目光阴狠,仿佛已经忘记众人之间的回忆,又回到当初一个人躲在天下第一关中谋划三国争斗的孤独孑孓。 眼看公子宇受伤,时寒鸷乘胜追击,伸手一甩,手中剑光一闪大步朝对方掠去。 公子宇勉强站稳,一道寒风迎面而来,他下意识侧脸,只觉微痛,抬手一抹,手心已是血红一片。 “时寒鸷,你不要这样——” 看到时寒鸷伤害公子宇,阿糖跺了跺脚,也跟着追了过去,一路相劝。 “这件事终究是我于心有愧,请你相信我,伤害谢姑娘真不是我本意——”受伤多处,公子宇身影明显缓慢了些,却依然没有反击的意思。 “等你死了下去和她讲——”时寒鸷眼中恨意悠远,渐渐失去理智,招招要人性命。 眼看公子宇逐渐不敌,周边随从听任公子宇命令不许还手,阿糖狠狠眨眨眼睛握紧拳头—— 银色剑尖即将刺中公子宇胸口,待时寒鸷微微眨眼后—— 阿糖站在两人之间,一只手抓着剑尖,眼眸已成血红。 “你为了他竟然——”看到阿糖站在公子宇那边,时寒鸷更加气愤,用力向前一刺—— 阿糖关键时刻使出应和骨来保护公子宇。 她握紧抓着剑尖的手,鲜血毫不吝惜的洒在地上,无论时寒鸷向前刺或者往回收,剑尖依然在阿糖手中纹丝不动。 公子宇察觉到面前阿糖不对劲,站在身后抓着阿糖肩膀—— 转身的瞬间,阿糖松开手中剑,眨眼的瞬间,她又恢复了清澈透亮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公子宇。 “阿糖你没事吧?”公子宇手指嵌入阿糖胳膊,轻轻摇晃着她,低头仔细检查对方是否有何不妥。 阿糖慢吞吞的抬起手,看到右手血迹斑斑,又愣愣抬手想要为公子宇擦拭脸颊血痕—— 半晌她叹了口气,回身望着时寒鸷软软道:“我相信他,谢芳宁的死,真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护着他——”时寒鸷抽动嘴角垂下眼帘,再抬眼,已是眼角泛红牙关紧咬:“我恨你们——” 未等阿糖说完,时寒鸷手中剑朝两人之间劈了过来,直接硬刺在两人脑袋上方的木板,剑身整个没入,只留下剑柄留在外面。 时寒鸷扬天长吼发泄心中郁闷伤心,他轻轻抱起谢芳宁的尸体,悲愤而去。 “——霍峥宇你听着,我会让你们芮唐国付出代价,我会让两国之间再无平和,但凡我经过的地 分卷阅读125 方,必将血流成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随着时寒鸷的身影消失,整个刑部大牢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众人的帮助下,公子宇勉强站了起来,看到阿糖依然呆滞的坐在地上,上前想要扶起她。 “阿糖。” 直到现在阿糖还是一脑懵。 早上还在嚣张呆傻对着圣上指手画脚,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好不容易亲昵起来的朋友,怎么又消失了? “阿糖,我们回家。”带着鲜血的手指落在阿糖的肩头,抓着她,推搡着她,提醒着她。 阿糖抬起手指,冷冷道:“不。” “阿糖。”公子宇扶着胸口,微微蹙眉:“这里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我没有,”阿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冷冷望着对方,没有了之前的呆萌可爱,而是一脸的冷静理智。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我和你回去,我会杀了他——” 随着最后一个他字说出口,阿糖袖中匕首落在手心直指公子宇喉间—— “你别逼我。” 公子宇眼眸泛着寒光,周身瞬间低气压。 他一步一步朝阿糖走去,直到刀尖戳在自己喉间,身影微动,已有血珠沁出。 阿糖蹙眉抿嘴,虽然担心,却没有后退。 “阿糖预谋刺杀皇子,来人,将她拿下!” “你——”阿糖咬紧牙关,肋骨之下的火气逐渐蔓延,声音粗了些:“我是——我是——” 未等她说完,公子宇身影一动,手腕一提向后一掰,对方已经坐在阿糖身上,将她压在身下。 “你每挣扎一分,就会感受胳膊断裂的痛。”公子宇的声音落在阿糖耳边。 公子宇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按捺下想要亲吻阿糖耳朵的冲动,半晌他喉结滚动压低声音提醒:“这些随从都是跟着我们从沪邑村一路而来,你忍心对他们使出应和骨?” “你——你放开我——”眼看自己曾经对他所有的好,全被对方拿来反噬自己,阿糖拼命挣扎:“我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对待我——” 公子宇狠狠坐在阿糖身上,抬眼望着尴尬观看的众人:“还愣着干嘛,绑着回府——” “殿下,阿糖姑娘好歹也是练家子,我们恐怕……” 公子宇袖子一拂,阿糖便昏了过去。 随着马车颠簸,阿糖只觉手部刺痛,瞬间睁开眼。 公子宇面上血污还未整理,专心拿着药包为阿糖上药包裹。 “你——别碰我!”阿糖愤怒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回:“万一你这边上了药,一会儿你爹要杀我,白白浪费药材!” 公子宇深吸一口气,半晌什么也没说,乖乖的叹了口气。 阿糖本想起身离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蹙眉哭丧着脸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公子宇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当她不存在,挑眉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 阿糖努力半天,最终只有右脚尚且可以动弹。 她踹了踹对方,抬头望着马车行进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皇宫,我要回天下第一关,我要找顾铭!” 原本低头包裹伤口的公子宇顿了顿,抬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对方:“阿糖,你不喜欢我了吗?” 触及对方如水双眸,阿糖身子瞬间没有力气。 然而两人正在争斗,此时的糖衣炮弹,不可以! 公子宇肩膀随着汽车的颠簸轻轻摇晃着。 他歪着脑袋打量着还在生气的阿糖,忽俯身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戏谑笑着:“我们之前,可是很亲密的。” “呸。” 公子宇似笑非笑,在阿糖的另一边脸颊亲了一口,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告诉顾铭,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做什么。” “请。” 车厢里响起衣衫被撕破的声音,冷风瞬间钻进阿糖脖颈,激的她不由自主的抿紧嘴巴。 “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 随着气恼的声音落在耳边,公子宇的手捏着阿糖的脸颊:“我要你看着我,阿糖,你不许离开我——”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一段碎石路,帮助原本就贴很近的对方,刺的更加深。 阿糖闷哼一声,身子下意识弓了起来,蹙眉喊痛。 他用手掌护着她脑袋,温柔的亲吻阿糖的脸颊额头安抚。 马车行驶的更远。 软禁(02) 边境烽烟渐起。 公子宇在朝堂之上和不食人间疾苦的文人墨客唇枪舌剑,从时寒鸷会北陌至今,平均每半个月便亲自带领士兵在天下第一关门口叫嚣一番。 此时芮唐与北陌国之间的那短距离越来越短,再无中途村庄存在。 “圣上,有国才有家,此时若不再向天下第一关增兵增补,天下第一关不保,我国境危险啊。” “三皇子殿 分卷阅读126 下此言未免有些过重了。”在之前居于人后观察形势的二皇子从人群中出现,垂着眼帘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用最真诚的表情,向圣上作揖:“当年谢侯爷在天下第一关,无论是蓝照北陌国步步以我朝为首,不曾听说任何进犯。这顾帅在天下第一关守了多少年,不曾听说带来什么大捷,天天就是听着险些,勉强,差点的词。” 说到这里,二皇子摆出一脸难堪的表情冲着众人摊开手:“可能我确实是不太懂哈,但是我就在想,这么多年,朝廷逢年过节拨一发,风华雪月拨一发,就花出去的钱,到底买了什么了?” 初听二皇子的发言,太子瞬间来了脾气。 太子殿下走至二皇子身边,怒气冲冲:“真想不到,冀北民众还在抗击旱灾,塞北这里还要蚕食我们的国库!圣上,切不可听信顾帅一家之言,战争本就是有流血有牺牲,但发国难财,可就是人的问题了!” 听闻此,公子宇立刻迈步上前,深深地看了圣上一眼:“圣上,有国才有家。顾帅本就是文人应时局需要,挂帅应征。这么多年,北陌国蓝照国将领频出,而顾帅只有年迈双子。此时正值酷暑炙阳,守城本就艰难,再遇上时寒鸷部的多方挑衅,仅凭原先的千人,守城士兵恐怕无力承担。” “如果无力承担,就不要承担了。”未等圣上说话,二皇子冷冷一笑。 “本王最看不惯不见做事只听舌头之人。”他穿着金丝风袖的官袍站在空旷阴凉的大殿之上,转身望着在场众人一脸无辜:“动不动就说太累太辛苦,我们是有毒打么,是有逼迫么。我们芮唐国疆土辽阔,物资渊博,欢迎有才之人发光发热。作为士兵,竟然连牺牲精神都没有,不正说明顾帅驭下无术么?!” “殿下,就算是要保家卫国牺牲精神,至少也要活着。”公子宇难得生气,拂袖一甩,两人当面对峙:“守城士兵每月仅为十文钱,甘愿在正午的烈日下,暴晒五个时辰。甘愿在时寒鸷倾袭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并不是守城士兵不懂疆土辽阔,物资渊博,而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但是这样的没有选择,也不是我们可以将其视如草芥的原因!” 公子宇越说越激动,甩甩袖口,眼角泛红。 我们想要生存,我们想要的又不仅仅是生存而已。 若制约我们的,真的智商情商在我们之上倒也罢。 若不是呢?—— 听到公子宇说完,整个朝堂之上所有人如鲠在喉,垂眼静默。 公子宇环顾四周众人宛如死了一般的神情,冷笑一声,望着圣上做了个揖:“圣上,守卫疆土是士兵生死之责,也是我们当权者之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说的漂亮,说的响亮。 落在空荡荡的朝堂之中,能够溅起的,却也只是回声。 “此事,有待商榷。”圣上歪坐在龙椅之上,揉着脑袋:“你们一个个喊得朕脑袋疼。太子,先处理冀北灾民之事。” 触及公子宇欲言又止的神情,圣上瞪眼威胁道:“知道了知道了,朕又不是将这笔钱花了,当下饿殍遍野,至少先救一个吧。” “可——” “朕这新买的鹤顶红还没有下家呢——” “儿臣告退。” 不知不觉间,圣上和公子宇竟然有了共同的秘密。 而这不明不白的秘密,在二皇子和太子面前,就成了危险的信号。 马车落在公子宇宅邸门口,纵使朝堂之上风声四起,想到阿糖还在家里等自己,心里又温柔起来。 公子宇嘴角还未收起,一直看管阿糖的管家爷惊慌失措冲到门口,看到公子宇回来,立刻一脸的如释重负:“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嗯?” 这个表情,这个语调,怎么听起来好像在天下第一关时,有见过? “这个阿糖姑娘人虽然在房间,可这心可大着呢——”管家爷无奈的冷笑一声:“这两天人家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直在勾搭信鸽,这些鸽子在京城逛了一圈,每天前来送包裹的已经在院子里开始排队——” 说到这里,管家爷瞪着眼睛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都已经排到三千八百五十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院子都要交给当铺了。” 话音未落,旁边下人前来冲管家爷轻轻报告:“管家爷,四方当铺来人,说是收到阿糖姑娘手信,来收东西。” 管家爷默默回身看看公子宇,打了个嗝:“我们半个月里已经吃了十几只信鸽了。” 公子宇来到阿糖的门前,抬手一挥,房间门锁便掉在地上。 一进门便触及整间房子的包裹,将房间堆的满满的。 阿糖一个人靠着紧锁的窗户坐在桌前,默默边看书便写着什么。 ——在学习?! 肯上进的人,大家都喜欢。 公子宇抿嘴掩饰笑容,背着手走到对方身边:“写什么呢?” 阿糖落下笔,将旁边一摞信纸举起,微笑着交给公子宇:“阿 分卷阅读127 糖好久不见三殿下,特意学来送给您的情书——” 公子宇抬手接过,看到第一张时,眼神微冷。 纤细手指翻开第二页,笑容已经收回。 继续第三页,公子宇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才能按捺心中暴怒。 等到看完最后一页,公子宇轻轻将所有信纸放在桌面:“写的太少,一,点,都不够看。” “你——”发觉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阿糖竟然有些失望。 半晌,阿糖忿忿将才学的字收回,重新拿起桌边书本,弯腰着急翻看,边看边道:“你等着——” 旁边的信纸上,写满了阿糖刚刚学习的骂人的话—— “贱人。” “不要脸。” “禽兽。” ……偶尔有管家爷端了吃的喝的送来,公子宇抬抬下巴,示意对方将自己的公文送来。 一间房间瞬间分隔两边。 阿糖咬牙切齿翻书学习所有骂人的话。 而公子宇歪坐着椅子上,仰头听着窗外风吹鸟鸣,侧脸便能看到阿糖认真可爱。 他低头满意的抿了口茶,拿起手边公文,开始备注。 “啊!”阿糖难得发现一句既文雅又字多还能骂人的句子,立刻站起身,拿着书冲到公子宇面前,边背诵边念叨:“这个,这个配您太完美了——襟裾马牛。衣冠狗彘。” “那个字念智,和智慧的智是一个音调。” “谢谢啊,”阿糖下意识感谢,低头继续翻书:“还有这个,何不以溺自照!” 公子宇顿了顿,放下书开始解衣宽带。 “你你你——你干什么?!”阿糖用书遮着自己的眼睛,躲在书桌边,将刚刚写的信纸揉成一团,朝对方打了过去:“禽——兽——” “你不是要我自溺么?我不脱裤子怎么溺?!”公子宇故意朝对方走了两步,一脸无辜的摊开手。 阿糖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念了最后一句:“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公子宇慢吞吞踱步在阿糖身后,呼吸轻轻落在阿糖脖颈,冲对方耳垂道:“我是芦苇还是竹笋,你不是最清楚么。” “这我怎么知道……”呼吸之间的热气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耳垂,撩拨着心尖敏感的一丝线,阿糖下意识红了脸,低头用食指抠着桌面讪讪道:“我又——” 随着身后人的靠近,阿糖瞬间明白其中深意,陡然转身脱离对方:“我还在生气呢!” “我也特别生气。”公子宇跟着阿糖来到桌边,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深吸一口对方身上好闻的香气:“都半个多月了,你才学了几句骂我的话。”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阿糖挣脱不过,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借口:“那是因为我识字少!” “都半个月了,你买的这些包裹已经足够堆到房顶——”湿热的红唇碰触着阿糖后颈,拥抱的力量也越来越重,箍着她心都在颤抖:“却还没有离开—— 阿糖越是挣扎,公子宇推着她撞到墙上,抬腿扣住她的胯骨,迫使原本紧缩着身体的阿糖承受着他的力量。 她无奈的放弃挣扎,难以置信的鄙视对方:“你还是那个理智超然的公子宇吗?!” “你难道没有听过,两人之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炙热潮湿的吻落在阿糖肩头,每落一下便念一个字,连带阿糖只是听到公子宇说话,就已经不由自主腰酥脸红。 “我什么都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我要走。”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阿糖又被堵住口,嘤嘤噎噎无法推却。 太子案(01) 东边天空刚刚染上一丝白光,公子宇已经从阿糖的房中出来。 转身望着屋门,轻轻扫袖,门锁又重新落上。 就算知道阿糖如今早已不受一道门锁禁锢,只是这样,算是两人之间默许的借口。 一个借口还在踟蹰去留。 一个借口主仆关系尚在。 “殿下。” 公子宇前脚刚进屋洗漱,管家爷已经将早餐和昨夜收到的信件放在桌上,垂手站在一边。 “还有事?” 管家爷叹了口气,半晌道:“昨夜太子殿下又抓人了。” “是为什么案件吗?”公子宇刚刚拆开信件,听闻对方所说停手抬眼好奇望着管家爷。 “您经常出门恐怕没有听说过,太子经常夜里带着亲信驾着马车,路遇夜间行路的姑娘便强制掳走。”管家爷说完,不由得捂面叹了口气:“大家敢怒不敢言,是以入夜,家家闭户不出。但是从外地赶来京城的旅人不知,常常能看到第二天清晨奔走在街头寻人的家人……” 未等公子宇开口,管家爷蹙眉,咬咬牙继续:“前日有一姑娘从太子府邸逃走,结果当夜太子带人来到姑娘家中,不见姑娘便将尚未成年的妹妹带回府里院中,在姑娘全家人面前 分卷阅读128 众人一起施暴——” “三日后,姑娘家起火,全家十余人无一幸免。” 凄惨的案件消息,比冬日最刺骨的风,更令人浑身颤抖。 想起在自己安心喝茶,在自己默默看书的时候,在天子脚下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还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公子宇不由得握紧拳头,狠狠捶在桌面上。 “此事发生多久了?”桌面上的餐具颤抖着发出碰撞,公子宇咬紧牙关道:“这么大的京城,这么多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察觉?” 管家爷苦笑一声,两手相握垂头丧气:“谁人不知?!顺天府衙近日加紧夜间巡逻,巡捕想要阻止,不仅被打还要下跪帮着将姑娘抬进车内。” “顾家小将在塞北垂死挣扎,若他们知道保护的竟是这种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公子宇垂下眼,拌着心中压抑的怒气,将碗中清粥一口吞下,这才拿起一直等待被翻看的信件,看到内容,又不由得愣了愣神。 放下手中信,竟是二皇子设宴的邀请函。 “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阿糖知道。”阿糖如今已经可以随意使出应和骨,她连当今圣上都敢动,更何况一个太子? “是。” 刚叮嘱完,又想起什么道:“今日你派人去市集买些豆腐脑,等她醒了送过去。” “是。” 马车缓缓在二皇子的宅邸前停下。 此时宅邸门口已经是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 近日京城安保问题恐怕已经人人惊颤,来往全是小厮和大臣,直到进入内厅,才看到几个侍女端着茶盘。 “各位大人好。” 公子宇心中记挂边塞军备以及太子案件,于是主动朝围成一圈小心翼翼聊天的各位大人走去。 “三……三皇子殿下好。” 发觉公子宇朝自己走来,各位大臣竟像是被人当众窥私一般,立刻散开,各人回到距离公子宇还有两三米远的座位坐下。 公子宇顿了顿,朝刑部侍郎的方向走了两步—— “二皇子殿下到——” 整个大厅陡然静默下来,所有人抬眼望着门口方向—— “这么晚劳烦大家过来,是有件要事,事关我们芮唐国体,到如今不得不为。”二皇子板着脸大步朝首座走去,落座之后立即道:“只是这件事……真的……真的难以启齿……” “敢问殿下,可是太子殿下的事?”刑部大臣想来暗地已经各处打探上层意思,二皇子一提,便直切重点。 “大哥……是过分了。”二皇子没有直接回答,却已经说明了此次众人商议的要点。 听到二皇子这么下定义,众人彼此欣喜的点点头,长吁一口气—— 这说明圣上已经开始准备了。 随即,众人又提起一口气—— 虽然圣上默许开了一条口子令众位去调查这件事,然而怎么查,查几分,由谁查,又是新的难处。 整个大厅又恢复了刚刚的死寂。 “刑部侍郎,这事——” “殿下,臣下属前个月因阻拦太子殿下劫人,被暴打一顿,至今家属日日前来要个说法,实在分身乏术。” “那,乔将军,您最近刚回京城复命——”二皇子的眼神又落在另外一边正在喝水的大臣身上。 对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憋红脸止不住的咳嗽—— 二皇子环顾四周,当即群臣逃避自己眼神,一时也犯难:“真的无人应征——” “殿下,此事非臣等懦弱,而是事关重大啊。”刑部侍郎顿了顿,一脸诚恳和众人对视,重新望着二皇子:“其一,对方毕竟是太子,事关国体。此事一出,受牵连者甚广。其二,纵使圣上有心处置,这后期——” 听闻对方顾虑,二皇子不由得点点头:“你们说的倒也是……想来这么多年太子府上浪费的国库饷银拿来要是充实军备或者是赈济灾民……” 说到这里,二皇子望着公子宇深深的看了一眼:“恐怕三弟也无需四处奔走了。” 等到宴席散去,公子宇刻意没有选择坐车回家,而是慢慢悠悠披着月色,边走边想事情。 以往长安路上纵使无人行走,两边也都是各家灯笼亮起,照亮赶路人的心。 而如今,整条路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偶尔鸡飞狗叫的声音说明此处,尚有人在。 自从到了京城,所有人好像都不会说话,都不会听话了。 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却总得要拐着弯的说,一句话要拐着弯的听。 听的公子宇脑袋疼。 二皇子府中一叙,也令他渐渐明白了宫中局势。 圣上确实是后悔了,当日的君无戏言,反倒造成政局被动,甚至国局不稳。是以做出在谢芳宁的事上出尔反尔的决定,是以提出要求自己参与夺嫡,将局面复杂化的要求。 他只是担心,越参与,越难抽身。 眼看即 分卷阅读129 将到家门口,之间门口一位束着两个麻花辫的白衣姑娘举着灯四处打量,心脏下意识一提,身子已经掠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糖胳膊被对方狠狠捏着,简直快要碎掉。 她接受不了公子宇陡然的愤怒和生气的眼神,一拳狠狠的捶在对方胸口,趁着对方发呆将公子宇狠狠推开:“怎么,宫里有三千佳丽缠着你,现在想起回家了?” 公子宇楞了一下,这才松手,对方已经气冲冲飞奔回房。 只剩下管家爷触及公子宇探寻眼神,举起双手投降:“奴才发誓奴才什么都没说,只是这个糖姑娘,真的和别人想法不同——” 公子宇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阿糖慢吞吞回房。 阿糖趴在桌上,默默擦拭委屈的眼泪,更讨厌现在的自己。 以前和大家一起,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她觉得自己每天都是开心的,都是闪闪发光的。 而如今留在公子身边,这确实是她曾经的梦想,她睡着都能笑醒。 只是当她的人生意义全部在公子宇的衣食住行上的时候,反而两个人不断地争吵,不断的受伤。 “阿糖。”公子宇望着对方的背影,心中有话千回百转,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是该无奈的说她误会了,哪里有三千佳丽会跟着自己。 还是该说外面的世界太乱,自己只是担心她—— 以阿糖甘愿飞蛾扑火的性格…… 公子宇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亲自,食言而肥。 若能让她忘记回塞北,倒也不是一件好事:“京城出了一桩案件——” “我相信你的能力,”公子宇轻轻拍拍阿糖的脑袋,温柔道:“只是你人在明处恶人在暗处,我怕万一。” 阿糖情绪已经被受害者的苦带走,她抬起手下意识示意公子宇噤声:“此事已经被传的有了迷幻色彩,再不处理,恐怕着京城是要荒废了。” 公子宇扬扬眉毛,忍俊不禁的为阿糖倒了杯茶,轻轻放在她的身边。 “最好的办法是,我直接将太子杀掉。”阿糖一口饮尽茶水,说完冲公子宇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符合公子您的要求哈,没有警示后人。” “速战速决的想法,是对的。”公子宇捏了捏阿糖的脸颊,又开始玩她的手:“我现在在想的,不仅是案件的侦破,而是侦破之后的民生。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位大臣参与其中,这些大臣如何量刑才会既震慑众人,又不会影响国体。” 说完,公子宇察觉阿糖注意力已经不集中,无奈的亲了亲她的手背:“明日你随我进宫,和乔修仪住一段时间吧?” “若是平日倒也可以,”阿糖收回自己的手,眯起眼睛表情贼贼讪笑:“现在我明知京城有大事即将发生,就算不参与,至少也可以吃着火锅看好戏吧?” 说完阿糖立即板着脸抬手发誓:“在公子您开口之前,我绝对不会杀人!” 太子案(02) “老板,给我来份鸳鸯锅。” 自从听说了太子的嚣张跋扈,阿糖自觉人云亦云,等到由上至下朝堂作出决定,倒不如自己市井了解一番。 “姑娘几位?”正在忙碌的店小二看到只有阿糖一人,下意识向后又张望了番。 阿糖竖起一只手指:“一位。” 听闻只有一位,店小二将阿糖刻意带到一处隐蔽些的角落,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桌面和凳子,边点单边道:“姑娘是从外地才来的吧?” “没有啊,我就住这附近。”阿糖坐下后皱眉不太明白对方意图,歪着脑袋好奇:“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左右环顾,双手撑着桌面压低声音:“您要是京城人,怎么还有心思出来一个人吃饭,我看您模样也俊,万一走路上被人劫,家人得多伤心啊。” “我只是听说过,这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不会真的那么嚣张吧?” “嗨——”店小二冷笑一声欲言又止,点完餐后准备离开,又不放心回头道:“您吃完了趁着天明路上人多赶紧回吧。当今这形式,下个月我们这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阿糖刚准备开口询问什么,门外传来嘶哑的呼喊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远远的,像是看到黑衣肉团跳跃而来。 直到近了,才看清是一位黑壮妇人赤着脚从路口边走边呼喊:“杀人啦,杀人啦——” 面上一道长疤从眉角至嘴角,声音随着长久的呼喊而变得粗哑。 路人对她仿佛是见怪不怪,就算她一路上拽着每一个路人呼喊,所有人也只是拂去她的手,继续赶路。 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是——?”阿糖抓着店小二,好奇询问。 “您别看这位大婶现在这么癫狂丑陋,之前她在这街上也是出了名的家底殷实。”店小二跟着阿糖的眼神望去,摇摇头叹气:“好惨不惨,家中店铺被太子殿下看上,便 分卷阅读130 掏出二两银子要买。” “这不是和抢一样么?” “是啊,”店小二望着大婶,苦笑一声:“人家说了,整个芮唐国都是姓霍,人家只是将自己的东西拿走,有何之错?!” “那这大婶——” 店小二耸耸肩膀深吸一口气,似乎现在还能闻到街头那户人家的血腥:“当夜便有打手直接登门,将大婶全家十八口人全部砍死,只有大神一人一刀劈在面上,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正说着,大婶撞在路人身上,脚下不稳,坐在地上,依然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呼喊着。 阿糖走到大婶面前,轻轻扶起她,用手绢为她擦拭嘴角的口水:“饿不饿,我们先吃饭吧。” 大婶眼神有一丝的柔软,瞬间又变的恐惧起来。 “坏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大婶蛮横的咬在阿糖手腕,踢打着阿糖。 鲜血顺着阿糖的手腕滴落在地上,她咬紧牙关没有喊痛,轻轻将大婶护在怀中:“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来人,给老子拿下这个妖妇!” 未等怀中大婶情绪安定下来,路口忽然冲出十几名握刀士兵,面露凶光朝大婶直冲而来。 “你们是谁?!”眼看对方杀气腾腾,阿糖浑身神经绷紧,一把将大婶护在身后,微沉下巴抬眼打量对方。 “小姑娘,护林军捉拿朝廷要犯,无关人等速速退下——”清澈洪亮的声音从队伍的末端出现,随着队伍自动分散,一位黑衣少年板着身子背着手大步而来。 对方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脚腕袖口被布条裹紧,一副练家子打扮。 阿糖环顾四周,抬手阻拦任何人上前:“既然是朝廷要犯,理应由顺天府的捕快来抓人,什么时候轮到护林军?!” “呵呵,”为首黑衣少年冷笑一声,眼锋凶狠舔舔嘴唇上下打量阿糖:“还真是无知者无畏,等你落在我手上,我们护林军那么多好哥哥会好好疼你。” 话音未落,黑衣少年抬手随意挥挥,十几名士兵立刻朝两人冲了去。 阿糖身影流转躲过身形高大的士兵,经过之时抢走对方手中长刀,随手一挥对方已经倒下。 其他人想要团队行动,阿糖抓来一人挡在身前做盾,连着将几人撞在墙上倒地不起。 面前银光闪闪一片,阿糖刀片一转,便已经将两人长刀挑起,转身一脚踢中落下来的长刀,袭击者难以置信的望着胸口长刀,吐血而亡。 眼看有人趁乱朝大婶刺去,阿糖心中一急,一刀朝对方刺去。 等到跑到大婶身边,她抬手拔起刺中士兵的长刀,鲜血溅了一脸。 黑衣少年扬起下巴享受的呼吸着空气中的血腥,随手抽出腰间长剑朝阿糖冲了过去—— 阿糖躲闪不及,提起长刀抵挡—— 黑衣少年两手握剑,借用自己浑身的力量,向阿糖砍去。 第一剑看在长刀刀锋,阿糖手中刀锋颤抖,连连向后退,直到退的墙边才勉强站稳。 黑衣少年嘴角上扬,不等对方缓和,翻身第二剑继续朝阿糖劈去—— 阿糖不由得侧脸闭眼抬起手中刀阻拦—— 长刀瞬间断裂,划过阿糖脸颊,白皙的脸颊瞬间沁出小血珠—— 等她睁开眼,齿寒剑尖就在自己脖颈一指远距离,剑风杀气和少年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面前,令她不由自主向后藏墙里。 “本来还想和你玩玩,但是这么凶的女人没人敢要——” “放肆——” 眼看对方即将刺中阿糖。 眼看阿糖低头闭眼拳头握紧。 远处传来一声厉喝,随着清脆的石头飞来的声音,黑衣少年的手腕被击中,长剑在空中飞舞一圈,直刺入地。 阿糖睁开眼,脸侧长发被割掉一缕,轻飘飘落在地上。 “看见本王,还不下跪?!”二皇子骑马经过此处,听到巷内打斗,及时拦下一场凶案。 黑衣少年不情愿的抽动嘴角,勉强跪下:“臣霄畅向二皇子殿下请安。” 阿糖愣愣靠着墙坐在地上,抬眼望着二皇子没有说话。 对方身子随着白马的步伐轻轻摇晃,黑眸粉唇,白衣玉冠,说不完的英姿飒爽。 若公子宇是儒雅潇洒,二皇子便是英气逼人。 “二皇子?”阿糖喃喃道。 二皇子以为阿糖是被吓傻了,两腿轻轻撞马肚,走到两人面前望着阿糖:“什么情况?” “回殿下,臣等奉命抓捕要犯,遇到此人阻拦。”黑衣少年抱拳低头顿了顿,环顾四周道:“现要犯已逃。” “大婶只是伤心过度才在街上乱跑,她不是犯人!” 街头巷尾的新闻,二皇子本就清楚,听到两人此话已经明白大半。 “既然要犯已经跑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那她——”黑衣少年甩过脸等着阿糖。 “她自有本王处置— 分卷阅读131 —”说到这里,二皇子垂下眼望着黑衣少年:“当然,若有问题,本王会向太子殿下说明。” “臣退了。”黑衣少年回过头看了阿糖一眼,随即打了个响指,示意受伤的众人随自己离开。 “姑娘,你没事吧?”二皇子殿下翻身下马,一手背后一手扶着阿糖的胳膊,关心道。 “啊——”阿糖回身看到早已消失的大婶,又担心又郁闷。随即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哪里受伤了吗?”二皇子下意识打量着狼狈不堪的阿糖:“不如——” “谢谢您。”阿糖本想回到火锅店,想起公子教诲,又转身冲二皇子鞠了一躬:“我也没有什么可回报您的,就给您鞠一躬吧!” “——哈?”被人跪拜,二皇子见得多了。被人鞠躬,二皇子诧异的眨眨眼,未等说话,对方已经冲进火锅店。 “老板,我的鸳鸯锅还在吗?”阿糖低头直窜进自己座位,检查火锅有没有凉了。 “在在在——”店小二刚准备说什么,看到二皇子紧随其后,立刻下意识:“二——” 二皇子抬起手指扣在唇上轻轻摇头,挥挥手示意众人无需跪拜,直到看到阿糖开始吃火锅,一脸难以置信:“本王可是救了你,还不如你面前的火锅?” 阿糖捂着嘴巴勉强将滚烫的牛肉吞下,讪笑着解释:“可是殿下,保护国民不是您的责任么?我……我不是已经道谢了么,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老板,拿双筷子——”二皇子踢了踢阿糖对面的凳子,径直坐下望着对方:“自然要请本王大吃一顿了。” 阿糖眨眨眼望着对方,心中暗道:真想不到二皇子殿下心肠这么好,那公子就可以放心将国事交给他,和我出去玩了! 想到这里,阿糖更是冲对方做了个鬼脸温柔笑笑:“随便吃,别客气。” 等到阿糖再三拒绝了二皇子送自己回家的要求,回到公子宇的府邸。 走到接口,便看到偌大的两个红灯笼下,已经有人翩然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 “公子——”这一幕和之前在天下第一关何其相似,阿糖肚子饱饱,心里也是甜甜的,立刻飞身上去就要抱住—— 然而手指还未触及对方衣衫,额头已经被对方手掌阻拦。 “阿糖,你又去哪里疯了?”公子宇垂下眼还未说完气话,看到阿糖脸颊被划了一道,立刻松开手捧着她的脸颊黑了脸:“谁干的?” “叫——叫什么来着,说是什么军。”阿糖说着,甩甩手拉着公子宇回屋:“公子我今天遇到了好多事,快快快,再不告诉您我可就全忘了!” 公子宇回身不理她,眼神落在街角,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身而过。 他收回眼神,刻意咬牙望着阿糖的背影道:“你是不是又想要了——” 太子案(03) “公子您今天在宫里吃的什么,我去吃火锅了!” 阿糖一脸兴奋的向公子掰扯着当天所见所闻:“那公子您今天做什么了?” “呵呵,”正在为她脸颊划痕上药的手停顿了些,听闻她出去遇见了二皇子,公子宇想起街角尾随的身影,闷闷不乐道:“一点点这个,一点点那个吧。” “公子……”阿糖拉着对方的袖子,轻轻的握着对方的手:“太子的事情,原来是真的。不仅如此,他和什么护林军似乎也有勾结,吓得街上很多食肆都关门。我看二皇子为人稳妥,不如我们和他联手——” “你离他远点。”听到阿糖夸赞二皇子,公子宇原本上药的手力更大些,看到阿糖忍痛的眼神,又有些心疼松了手。 未等阿糖说话,公子宇眼神深了些:“你还记得当初你们在镇守官城外时,我赶来的情形么?” “记得啊,当时若不是您出现,我们这几个小的恐怕正在和孟婆打麻将呢。”阿糖身子像是没骨头一般,随意的靠在公子宇胳膊上抬起脸颊望着对方:“怎么了?” “其实当时我向圣上申请弹药补给一直没有成功,二殿下看出我的难处,爽快提供了弹药——” “果然是个好——” “条件是将谢芳宁交给他。”未等阿糖说完,公子宇饶有兴趣打量着她的反应。 “等等,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原本舒舒服服晃着腿靠着公子宇的阿糖瞬间坐起来,转身坐回自己的床上握着手呆呆的愣了半晌,抬起头可怜巴巴的走上前抱着公子宇:“公子,还是你最好——” 公子宇喉结滚动,声音痒痒:“那要不要?” “要!”阿糖以为的要,和对方说的要完全是两个意思。 直到发觉环着腰间的胳膊紧了些,抬头触及对方恳求的眼神,顿时明白。 阿糖微粉的耳尖一动,可爱的不行。 她将脸埋在公子宇颈间,灼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白皙皮肤,很快染红一片。 又是一夜折腾。 “公子……” 分卷阅读132 直到阿糖身体微微颤栗着,带着哭腔的声音下意识呼喊着公子宇的名字,对方才不舍松开她,在她肩头轻轻吻了吻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在她身边躺下。 阿糖浑身快要散了架,她静静的望着身边睡的安稳的公子宇,不由得抬起手轻轻想要触碰他完美的眉眼—— 这个人怎么可以白天在外面奔波一天,回来还有力气折腾自己? 指尖即将触及,公子宇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阿糖的手,将她扯回自己怀中拉拉被子,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我在这,睡吧。” 翌日朝堂之上。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众人等待许久已经有些嘈乱,圣上这才匆匆忙忙进来刚坐下不久便招手示意准备离开。 “圣上,”未等群臣开口,二皇子忽然迈脚出列,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大厅内回响:“臣有事启奏。” “太子殿下多次抢掠民女,残杀无辜,京城内人人自危,民不聊生,求圣上做主,彻查此事!”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炸雷一般,整个朝堂之上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圣上,儿臣……儿臣冤枉——”太子突闻此事,下意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嘴角矢口否认。 圣上面色一沉抬手示意太子禁言,起身望着公子宇,又将眼神落在二皇子上:“你可确定?” 二皇子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望着太子抬起双手作揖:“儿臣确定。” 圣上背着手低头思忖片刻,抬头环顾四周,冷笑一声:“老二,若太子真如您所说残暴不堪,为何朝堂之上只有你一人弹劾。” “这——” 未等二皇子说完,圣上摆手表示不愿再听:“况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顺天府衙都死光了么,这么大事,究竟是无人通报还是根本就是你在诬陷。” “这——”二皇子刚准备开口,眼角余光刑部侍郎已经瘫软。 整个朝堂渐渐有了声音,然而这种声音细细懦懦,依然无人应声。 圣上环顾一周,冷哼一声:“兄弟之间竟然构陷如此其心可诛!自己去领三十大板!” 说完,圣上转身望着在场众人:“谁还有话说?!” 察觉众人低头不语,圣上面色冷峻,咬紧牙关拂袖离开:“退朝。” 朝堂炸锅。 平日本就与二皇子交好的朝臣凑在他身边,有打抱不平的,有道歉没有及时协助的,还有很多很多诉衷肠的。 太子和护林军霄畅以及其党羽站在不远处,咬牙切齿的望着这边。 “老二,说了多少次,本王是圣上金口承认芮唐继承者,你这又是何苦。”太子经过被众人环绕的二皇子,上下打量一眼,扬起下巴环顾众人:“就算本王欺负了刁民又怎么样,只要给他们赏点钱,还不巴巴凑过来,用得着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就算太子字字嚣张,二皇子垂下眼帘冷笑一声,又重新望着对方:“这芮唐国目前恐怕还不由太子殿下说了算,着什么急呢。” “你——”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带着说错话,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二皇子望着对方背影,继续道:“就算太子位高权重,可别忘了这天下人人心中都有公理,只有公理才是立国之本,而不是太子才是立国之本!” 话音刚落,众人激动鼓掌,只有公子冷眼相看。 “时间不早,三殿下是在等我?”等到人群渐渐散去,二皇子朝一直等待自己的公子宇走去。 “你——”公子宇一直不明白,一来心思缜密的二皇子怎么会这么蠢,巴巴伸长脑袋等着被圣上砍。二来这么做不明显打草惊蛇,后期想要找到证人岂不更难。 眼波随着思绪流转,落在二皇子毫不在意的脸上,公子宇冷笑一声:“人血馒头,你吃的下么?” 太子案办与不办,受害者的苦,对二皇子来说根本无所谓。 他要的,是早早出头。 一方面,是向朝臣表明,霍家对太子并不纵容。 另一方面,今日二皇子弹劾太子被罚,很快变会传到大街小巷,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 “老三,为什么你坚持,只有你走的路是对的,我的就是错的呢?”二皇子并没有否认公子宇的猜想,他走到对方面前:“以往你我政见不同,示意针锋相对的时候多些。这次,你我明显殊途同归。” 说到这里,二皇子转身瞥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偷听:“你刚听圣上有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公子宇藏在袖中手指一动,抬眼望着对方。 二皇子看到公子宇并无诧异神色,便知圣上之前已经向其透露太子之位不保,心中瞬间苦涩,随即倒退两步笑笑:“原来你早就知道。” 整个朝堂大厅恢复了安静。 半晌,二皇子殿下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公子宇道:“这件案子我已经开了头,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阿糖最近日日在街头寻找大婶踪迹,听到前方人声沸腾,后面 分卷阅读133 人不断推着她向前挤,下意识抓着身边路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二皇子为了向圣上弹劾太子罪行,被圣上打了一百大板,听说那板子比城墙都要厚,打断了好几根呢!”所有的话经过有心人传到善良的百姓耳边,又成了一个都市神话。 “一百大板?”阿糖诧异的望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下意识反驳:“那还能活吗?” “是啊,”对方误以为阿糖和自己一样心疼二皇子,点点头又探身朝正街方向望去:“要是二皇子是太子就好了——来了来了——” 眼见二皇子的马车从街角缓缓走来,所有的百姓欢呼着打招呼。 马车在众人面前渐渐停了下来。 二皇子面色苍白步履蹒跚,颤抖着双手解开车帘—— “啊啊啊——”众人踮起脚尖左右摇晃脑袋,希望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大家放心,”二皇子说完,隐忍着身后疼痛,靠着马车门向众人挥挥手:“就算凭我一己之命,也要让全城百姓可以安居。这次只是小小的挫折——嘶——” 正说着,看到二皇子难忍伤痛,百姓们又呼喊着应和着。 “我快要哭了——”阿糖躲开身边百姓擦擦泪水两指弹走的水珠,呆呆望着百姓继续哭嚎:“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皇子——” “还有一个三皇子,也很好的。”望着身边失去理智的百姓,阿糖嘟起嘴小声不忿的念叨。 “谁谁谁?”后面百姓发觉阿糖并不热情,随手将她推开:“看不看,不看别挡路——” 阿糖被挤到人群后面,无奈的跺跺脚准备回家。 没走两步,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停在阿糖面前。 “什——” 未等阿糖反应过来,一只镖针刺中阿糖脖颈,车内人一把揪住瘫软的阿糖,将其拉进车内。 马车重新启动,离开了街角。 二皇子望着这一幕,垂下眼帘继续和百姓们互动。 绑架(01) “不是吧?”黑暗中,阿糖勉强坐起身靠着身后冰凉,整个大脑雾雾蒙蒙隐隐作痛,不由得皱眉愤怒:“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绑架?!” 耳边传来隐约有人呜咽的声音,阿糖下意识身子缩了缩,等到眼睛勉强适应了黑暗,这才发觉自己是被关在一件木屋里。 似乎是为了屋内猎物防止逃跑,木屋隙缝之处全部被泥土封实,整个房间没有窗户,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屋子的另一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阿糖只能眯着眼睛朝对方爬了过去,直到触及一双脚,这才长吁一口气朝对方靠去:“我是阿糖,你是谁?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对方呜呜哑哑双手在黑暗中乱抓,几次撞到阿糖脸上,痛的她用手背揉着脸。询着声音才知道是之前在街上乱跑的大妈。 “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坟尸场。” 黑暗中对面陡然响起铁索的声音吓了阿糖一跳,才发觉此处关了三个人。直到听到温柔虚弱的女声,这才勉强放下心,面朝声音来处:“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我说我是自愿来的你信吗?”对方脑袋重重靠在墙上,语气明显已经有了怒气。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试试能不能撞开门。”阿糖已经越来越可以掌控身体的力量,若只是一间房一扇门就想阻住她,已经不太可能。 “不——”听闻阿糖要撞门,对方身子明显停滞一下,立刻阻止:“你要是不想我们被活埋,就不要这样做!” “什么意思?”阿糖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她下意识回头敲敲木墙没有听到任何回声。 “我们是被太子差人装在一个木箱中沉入地下十米,”黑暗中的人冷冷道:“等到十日后,太子才会差人将木箱打捞起来,欣赏众人在木箱内绝望的惨状。”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姐姐的指痕还在你的脑袋旁边。”对方不带感情的声音在木箱内回响,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阿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思绪办法,最终却还是自我安慰:“我现在需要冷静下来,第一,公子发现我不见一定会找我,我们不能放弃。” “哼。” 此时的绝望是一种致命的病毒。 还好身边的大婶呜呜咽咽,至少陪着阿糖。 阿糖肩膀随着呼吸而起伏不定,她拍拍身边大婶的肩膀彼此鼓劲:“我们需要平和心情,这木箱里的空气会逐渐减少,我们时间不多,必须自救。” 天色昏黄,风沙大起,树影随风摇晃。 无人知道在这处森林地下十米,有人正在生死之间。 “阿糖没在吗?” 公子宇回到府邸,刚走到院内停下脚步,只觉院子静的不像话,随即问道。 “阿糖姑娘说是要找什么大婶,一早就出门了!” 公子宇回身望着夕阳,心里咯噔一 分卷阅读134 下。 以阿糖的脾气,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一般人不被她欺负就算好了。 这么久没有消息…… 而在这城中能有胆量对自己的侍女出手者…… “管家爷,你立刻派人去太子府邸打听,太子霄畅今日有没有抓人!” “是!” “——三皇子殿下,二皇子来信邀请您至府上喝茶。” “不去。” “——三皇子殿下,二皇子说今日在街上看到一件趣事,恐怕能解决您现在疑惑。”来者站在门口笑盈盈并不着急,仿佛这一切早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公子宇回身望着对方,跟着对方来到二皇子宅邸。 “阿糖在哪里。” 公子宇撞开从二皇子房内捧药出来的下人,直冲进屋闯进对方床幔,看到对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这才忿忿不然放下床幔,退了一步做了个揖:“殿下安好。” “老三啊,我说你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也该改改了。”二皇子龇牙咧嘴的勉强侧了个身,撑着脑袋望着公子宇:“嘴上天天说什么这不是你要的身份不是你要的生活,我看夺嫡之战起来,你比谁都用心。” 听到话中有刀,公子宇立刻甩开衣角跪在地上:“臣弟生于江湖性格鲁莽,求二皇子殿下宽恕。只要可以救阿糖,臣弟愿以二皇子殿下马首是瞻。” “这话隐隐约约,上次好像听过。”话音落至此,二皇子殿下话音冷了些,令人不由得想起之前公子宇答应将谢芳宁交给对方。 然而此事随着谢芳宁的自杀,时寒鸷的回国,渐渐无人提起。 公子宇也乐得隐瞒阿糖身世。 二皇子察觉对方不曾抬头,冷笑一声说出目的:“好了好了,一场兄弟就不和你兜弯。太子殿下确实抓了阿糖姑娘,我差人跟着对方到城外小树林,马车消失,我已经差人调查。太子犯法此事天下都知,现在他又劫走阿糖,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没问题。” 当夜,公子宇从二皇子府邸出来,直奔太子府中。 阿糖还在地下。 随着狭窄的空间越来越热空气越来越浑浊,阿糖脱掉外衣,趴在地上敲击木板。 偶尔坚持不住,她便将脸埋在衣服里狠狠吸一口,清晨公子留在衣服上的味道。 她还想带公子去那家火锅店,品尝涮羊肉呢。 “木板的开关在顶上,根本不可能。”角落里的姑娘不断地为众人泄气。 阿糖坐起身子,愤恨的在地板上捶了一把,冷冷望着对方:“比起你说的那些不可能,不如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角落里的姑娘愣了下,蜷缩着膝盖开始说自己的故事。 未等她说完,阿糖身后的大婶忽然惊叫起来:“有鬼有鬼!鬼来抓我了!” “什么什么鬼?”阿糖回身抓着对方的手,耐心的哄着,循着对方的意思,勉强伸手随着对方的手摸索—— 一只小虫子爬过阿糖的手背,迅速走远。 “娘亲呀——”吓得阿糖立刻站起,撞到侧面木板,脚下一滑坐在地上,头顶有些土屑落了下来。 听到阿糖的呼喊,刚刚疯疯癫癫的大婶忽然朝阿糖冲了过来,抱着阿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娘在这里,不怕,不怕……” 想到大家的处境,阿糖不由自主的抱着大婶哭了起来:“这里好黑,我好怕,我不想死,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救我们——” “这么晚了三弟不回府中休息,找我做什么。” 太子已经换上常服打着哈欠望着面前洁白如雪公子宇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不见,三弟倒是面俊条顺的,是不是江湖玩起来特别养人——” “臣弟回到京城之后一直未曾好好向皇兄请安,想起近日朝堂之上的弹劾,不禁想起儿时太子殿下也是这样,遇到诋毁也毫不在意。” “罢了罢了,”听到夸赞的话,太子殿下摆摆手示意下人上茶:“别人不了解我,圣上还不了解我吗?位居权重,被人眼红也是该付出的代价。” “皇兄如此宽容胸襟,倒令我想起儿时大家一起下棋,唯有皇兄是玩到最后的人。”公子宇瞥了一眼城外树林方向,暗藏心中的疯狂着急。他手指在袖中颤抖,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今夜风正月明,不如你我二人再下一局?” 太子只觉公子宇今日奇怪,他下意识示意下人找霄畅来。 之后,却是开心的拍拍椅子把手:“好!” 这是一年之中最普通的一夜。 却是京城最惊心动魄的一夜。 几队隐卫从公子宇府中出发,像是早已商量好一般,从街角散开,分别朝京城著名的温柔乡,或者是赌坊冲去。 那些正在享受中的□□羽,全部被蒙住眼捂住嘴秘密押解离开。 “要想活命,这些人从来没来过,懂么?!” 未等旁人反应过来,隐卫已经带着犯人消失在街角。 分卷阅读135 一滴汗从太子额头落在棋盘之上。 今夜太静了,静的令人觉得不对劲。 “三弟,今夜你已经赢了三场,不如到此为止吧。”慌乱之中,一颗白子从太子手中掉下,打乱一桌棋盘。 “皇兄,之前我的侍女被霄畅抓走,她在哪里?”公子宇放下手中黑子,愠意深沉望着对方。 “那你要问霄畅,何来问我!”说到这里,太子暗送一口气:“来人,将霄畅带来!” “我自然会问他,”公子宇摇摇头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对方:“我是想给你最后的机会。” “放肆!”太子一把抓起棋盘朝地上扔去,所有的棋子噼里啪啦四下散去:“我可是当今太子!更是你的亲兄弟!你敢伤我,我我我,我给父皇告你——” “就是因为您是当今太子,我才给你最后的机会!”公子宇抬手便朝对方肩头抓去:“阿糖在哪里?!” 太子下意识向后一闪,肩头已被对方抓破。 未等站稳,胸口又被对方踹了一脚。 “若你再不说,下次就不是简单的拳打脚踢了。”公子宇背对着月光闪了闪袖剑银光,黑发随风轻扬,说话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护林军霄畅正在军营休息,听闻帐外嘈杂声响火光四起,立刻提刀出去—— 发觉有人擅闯军营四下抓人,额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野狗,敢在护林军地盘撒野——” 未等他说完,人群中冲出来一道黑影,一剑挑走霄畅手中大刀,直刺霄畅喉结—— “顾家军顾准。” 绑架(02) 顾准的身影从火光闪烁而来,没两招便拿下霄畅。 “说,之前你抓的人都藏在哪里了?!” “什么人,我什么都不知道。”霄畅在看到顾准出现之时,明白自己一时穷寇陌路。只是他也明白此时阿糖等人的性命是自己的救命索,迟迟不肯全盘托出。 顾准一把揪住他,将其拴在马后:“不知道没关系,我们一起去太子府对峙,谁先说出谁先活。” 一路上,顾准派人敲锣打鼓:“护林军霄畅被押解至太子府,和太子一起接受公开问询——” 不多时,随着沿街的锣鼓声,整条街一间又一间的灯光亮起,一扇又一扇的房门打开。 偶尔有一两个城民探身朝顾准的队伍后面望去,迟迟不敢行动。 “护林军本就是太子殿下罩着,你们送他们去那里,不就是羊入虎口,又是骗人的一场戏嘛!” “大叔,太子和霄畅已经被控制。那些人不是嚣张了得,我们去看看他们绳之於法的惨样!” 渐渐的,一个人跟着顾准的队伍朝太子府走去。 另外的人们也跟在顾准的队伍朝太子府走去。 不知道谁第一个扔了一颗石头,砸在霄畅的额头。 渐渐的,很多的石头从黑暗的天幕降落,砸在了霄畅身上。 霄畅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唯有眼神依然坚定。 “霄畅,若你说出阿糖下落,我可以奏请三皇子,免你死罪。”顾准拉着缰绳靠近霄畅,身子随着战马轻轻摇晃。 “呸!”霄畅朝对方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一声:“太子殿下可是钦赐的继承人,别说太子殿下要一个人的性命,就算是屠城,也是你们这些贱民的命运!天子脚下,你们竟然敢——” 未等说完,黑幕中扔来一只恶臭鞋子,顾准淡然一躲,正中霄畅脸颊。 “霄将军,临到这个时候,你还看不出来吗?”顾准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打量着他:“整个芮唐,快要变天了。之前那些无辜的城民,虽然你没有亲手杀死,却也难辞其咎。最后一丝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我们护林军誓死护卫太子殿下——”霄畅双手被缚,发髻已经凌乱,面上污浊,唯有仰起脸回望顾准眼神疯狂坚定:“若我免不了一死,有人殉道陪葬也不错!” “你——”顾准真真拿对方没办法,只能愤恨的甩甩手,将他带进太子府邸。 阿糖浑身被汗水浸透,躺在木板上张开干裂的嘴唇,半昏半醒的喘着气。 她第一次觉得醒着和睡着没什么区别,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只能下意识敲敲木板,示意其他两个人自己还活着:“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死一般的寂静像是罩在耳边的一种结界,压的阿糖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转了个身想要向已经昏沉的大娘爬去,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面朝着地板叹了口气:“不要睡——” 一只小虫子从木板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爬过阿糖的双手,朝更黑的地方钻去。 阿糖愣了愣,伸出一只食指扣了扣木板的缝隙处。 土壤稀苏湿润,里面含着氧气。 忽然升起的希望,令阿糖不由自主的眼角泛了泪光。 她不由自主的敲敲 分卷阅读136 地板,示意其他两人恢复理智:“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太子府邸院落中央。 四周火把灼烧,仿佛想要将众人的愤怒燃烧殆尽。 太子被缚在木架之上,跪在院中央接受公子宇的质询。 直到公子宇向其扔出几百米的案卷,上面朱笔写下每一笔的受害者性命,都是其待还的一笔债。 “我是芮唐国太子,岂是你区区皇子就能押解质询,我要见圣上!”直到现在,太子依然不肯相信,此时就是结束。 太子宅邸内,下人们为了减轻罪责争相认罪,顾准原本安排十人跟踪记录,结果狼毫小笔断了一只又一只,记录的案卷还未写完。 公子宇不再理睬对方,一边看着案卷一边道:“阿糖在哪里?” “要是想用刑尽管来吧,我们芮唐男儿受得住!”太子殿下浑身被汗水浸湿,不由自主的颤抖,嘴上却依然保持着自己所谓的志气。 公子宇摆摆手,跟着坐在太子面前,也跟着跪下来:“大哥,时至今日,你作为芮唐男儿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帮我找到她,我们已经对不起她全家人,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三皇子殿下,圣上传令,要将太子殿下押至宫内,其余党羽就地处斩。”汪直的身影从门口进来,伴着尖锐的声音交给公子宇一道指令。 “等等,还有受害者——”公子宇跪着朝太子扑去,抓着对方的胳膊:“只要你能告诉我阿糖在哪里,我发誓我会为你说话——” “殿下——”眼看公子宇在最后为了阿糖失去理智,汪直冲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一群人过来直接将太子殿下拽走—— “我是太子,我是芮唐国太子,我就是死也不愿意被关一辈子——”太子至死也曾反思自己所作所为,反倒害怕吃苦赎罪,他咬紧牙关想要挣脱锁链—— 失败倒地撞到脸,不停地哀嚎。 “等等——”公子宇挡在太子和汪直之间,胸口急促起伏半晌,一掌劈开太子束缚拽着他的肩头:“若是我放你一马,你带我去找阿糖。” “好好好——”这次太子忙不迭答应:“再给我钱送我走——” “殿下!”汪直没料到公子宇临时反水,立刻喝止:“圣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处置,您这是置圣上于何地!” “圣上那边,我自会请罪。”公子宇垂下眼帘,一手揪着太子上马,两人立刻消失在街角。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 阿糖抬起胳膊擦擦额头的汗水,低头用手摩挲着刚刚挖出的一个小坑,开心不已:“大家一起来,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哼,你先看你的脑袋能不能塞进去。”角落一直和阿糖互怼的姑娘冷笑一声,并没有加入。 阿糖憋着气,恨恨转身拉着大娘:“大娘您到我这边,空气多些。” 大娘跟在阿糖身边,随着阿糖的动作大概明白了什么,也跟着阿糖一起用木条挖坑。 阿糖刚挖好一个小洞,不多时上方无法承受,所有的泥土簌簌落下,要不是她逃得快,差点便被埋在里面。 “啊——”阿糖又惊又恐,也不敢向其他人说出来泄气,只能握着手咬牙自己擦泪。 “用木条撑着。”黑暗中,一直泄气的姑娘扔过来几根木条,喘着粗气:“要不然就算我们在地下被活埋,上面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谢。”阿糖拿起木条,用力的握在手里。本想立刻回身去挖坑,又转过身望着黑暗中看不到的姑娘:“你再坚持下,等到我们出去,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好啊,我等着。” 阿糖按照距离测算,勉强已经向上挖了五六米,只剩下三四米就可以看到天空了。 “姑娘,我们可以了,我们一起走吧——”阿糖示意大娘先走,自己回身朝一直和自己斗嘴撑力的女孩爬去:“你拉着我的手——” 阿糖一步一步摸过去,心越来越凉。 直到自己摸到湿涔涔的一片。 她下意识停下自己的动作,将手放在鼻下,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 一股寒意顺着后背脊梁渗了出来。 “你——” “你别怕,我是被太子殿下砍断四肢,扔在这里等死的。”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是撑不下去了,麻烦你带着我娘走吧。” “你娘?”阿糖这才意识到,姑娘早就知道太子刻意将自己和大娘仍在一起活埋。而这么多天,姑娘用言语激怒阿糖求生,而自己的鲜血渗入木板之下,引来虫蚁翻土,换来众人活着的希望:“我——我不敢——” “你快走吧,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整个木箱又恢复了死寂。 阿糖朝姑娘声音来源处跪着磕了个头,回身跟着大娘朝洞口爬去。 临到上方,洞口越来越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长久以来的强撑,阿糖一步一步爬着的距离越来越短,终于晕倒在地。b 分卷阅读137 r   忽然之中,一只宛如铁钳一般的手抓着阿糖的手腕,一把将她一点一点的拽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啊——”大娘的手从草丛中探出,未等半晌,她回身将灰头土脸的阿糖从土里拽了出来,抱着阿糖的脑袋不断地呼喊着。 轰隆—— 一道响雷从即将泛白的天际划过。 随着一颗水珠落在草叶之上,毫不留情的滑至土里。 紧接着所有的雨水像是带着对世间丑恶的愤恨,毫不留情的砸在躺在草地上的两人身上。 大娘一边搂着阿糖,一边仰起脸,张开嘴品尝无根之水。 雨水拍打着阿糖的脸颊,像是公子以前叫她起床的节奏。 阿糖勉强睁开眼,感受清澈的空气从脑袋至脚尖打了个转,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翻了个身,也跟着大娘一起躺在地上张开口,用力喝水。 雨下的更大了些。 绑架 (03)捉虫 偌大的森林里,狂风暴雨承载着无人知晓的怒气,疯狂的砸在已经失去意识的阿糖身上。 浑浊的泥水渐渐在她的身边汇成一条河,将坍塌的洞口重新掩埋。 不远处的路道上,一队人马冒雨急行,每个人将身子紧贴马背,以免道路湿滑而摔倒。 “她醒了么?” 耳边传来清亮的男声。 阿糖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她抬起下巴,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因为强烈的日光,只能面前睁开一点点的缝。 “谢芳宁就是你?” 尽管浑身无力已经累到虚脱,听到这样的问题阿糖整个心重重下沉,五脏六腑像是被丢弃在地下木箱里没有出来一般,压抑的无法呼吸无法说话。 此时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缚整个身子呆在屋内。 二皇子抱着胳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刚从虎口逃离,又入狼窝。 阿糖重新闭上眼睛当做没有听到。 “啊——”身后有人发觉阿糖对二皇子不敬,立刻扬起手中长鞭,毫不留情的甩在她的身上,缚着手腕的铁链剧烈摇晃着。 “真没想到老三藏了个宝贝一直在身边,”二皇子一边说着一边绕着阿糖走了一圈,重新站在阿糖面前,随手拿起旁边的刑具,用长鞭的把手撑起阿糖的下巴,逼迫阿糖望着自己:“这么说来……老三岂不是一直在欺君罔上?” 阿糖痛到满头大汗,很快衣服便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贴着身子。 痛苦使她清醒了些。 阿糖环顾四周,才发现这自己被吊在一间刑房内,房子四周人影绰绰,偶尔有交谈声从屋外传来,看来此处守备森严。 “我饿了,我想吃豆腐脑。”明知道二皇子对自己有利可图,明知道自己此时无力抗争,干脆先忍一步海阔天空。 “你先告诉我,应和骨到底是什么?”二皇子才不上当,他招招手便有人搬来太师椅。 二皇子用手贴着衣角以免坐皱,缓缓坐下后靠着椅背,双手指尖相触,做了个舒服的表情向阿糖表示房间内是谁说了算。 阿糖重新闭上眼睛,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啪—— 铁索绝望的碰撞着,阿糖双腿在空中徒劳的挣扎着,口中瞬间腥热苦涩,她只能闭上眼睛自己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梦,公子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半晌,一只手凌空扬起。 “来人,买三十碗豆腐脑,人手一碗。” 年轻俊秀的面上,扬起一丝戏谑的笑容:“真是奇怪呢,老三最近一直在牢里和太子聊天,本王就担心等他想起来你的时候,你还在不在。” 顺天府大牢。 公子宇和霄畅面对面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一动不动。 “霄畅,你在京外别苑的小妾临盆在即,不日即将临产。” 纵使嚣张冷血的霄畅,在遇到自己的亲人时,眼神也不由得柔软起来。 公子宇打量着对方,握紧拳头几次想要开口又放弃。 最终还是道:“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你惨死,真想不到就连你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无法幸免。” “想那婴儿柔软细嫩,连这个世界尚未看清,便又要重入轮回——” “也好,总比留个骂名在人间,被人欺负的强。” 每一次的博弈,都是比谁更在乎。 公子宇呆坐三秒,瞬间跪在了霄畅面前—— “我如今而来,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到这里,公子宇喉结滚动,脸颊微微向外面侧侧示意对方关注:“圣上福泽天下,此时在所有人面前,只有一个求生的机会。这个机会的获得方式,是只需要你们最快供出阿糖的下落。” 说完,公子宇低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望着对方:“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惊讶人类求生意识的强烈。” 分卷阅读138 霄畅握紧拳头,眼波流转,明显已经动摇了。 “公子——” 门外传来匆忙有力的脚步声。 顾准握着腰间长剑,匆匆进来,直冲公子宇身边,在其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公子宇愣了下,在顾准的帮助下挺着已经坐僵的腿起身,拍拍对方的胳膊:“我们走吧。” “等等——” 今年的夏天好像一直不高兴。 一道白如闪电的身影纵马从树影林间掠过。 眼看前方一队人早已冒雨围在一起,公子宇径直从马上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众人身边:“是阿糖吗——” 触及众人望着公子宇的眼神,那是被雨水浸湿了的,可怜,难过,担心…… 公子宇下意识一个趔趄—— “公子——”顾准在身边扶着他,下意识摇摇头:“您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不如——” 正说着,隐隐传来有人作呕的声音。 公子宇和顾准对视一眼,立刻拨开人群—— 木箱早已被挖了出来。 在雨水的冲刷下,原本的木箱已经看不出来颜色。 木箱四周到处都是抓痕以及被血液浸湿的暗红色。 “箱子里四周有五副骸骨,已经白骨化许久,可能是之前的受害者。另外……”说到这里顾准顿了顿,嗓音开始颤抖:“还有一位受害者已经高度腐烂——” 说到这里,顾准顿了顿,哽咽着:“受害者和阿糖的身形一样,从腐败程度来看遇害时间和阿糖失踪的时间差不多,目前简单看来死者生前被人砍断手脚,属于失血过多——” 公子宇脚下一软,失去了意识。 整个京城乱成一片。 听闻太子犯案,三皇子积劳成疾卧病不起,一时之间二皇子殿下风头无两。 群臣被抓的抓,被查的查,被吓的吓,上朝官员竟一时不足往日三成。 纵使圣上望着疏清大堂,也只能摆摆手表示无事退朝。 “汪直,老三还没有恢复吗?”圣上回到尚书房,背着手回想起二皇子嚣张激动风头无两的神情,不由得想起公子宇。 “是啊,”汪直为圣上端上一杯参茶,轻轻退后两步道:“此次三皇子殿下损失惨重,听说一直跟着他的侍女也被太子残忍杀害,是以积劳成疾……” “朕给过他机会。”圣上叹了口气,捧上热茶抿了一口。 蹙眉半晌,又重新放下茶杯。 “你去趟三皇子府,”圣上顿了顿:“就说,朕……给他机会。” 公子宇抱着阿糖的衣服,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眼泪又落了下来。 “三皇子,斯人已去,还请节哀顺变呐。”汪直站在公子宇床边,深吸一口气,准备诉说怀中三万字的安慰大法。 “公子,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吃东西了,若是阿糖在——”顾准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将豆腐脑放在床边:“若是阿糖在这里,一定是不高兴的。” 豆腐脑的清香渐渐充斥在屋内。 公子宇和顾准都想起之前将豆腐脑放在窗台,引得阿糖流口水的旧事。 “我……我去给顾铭写信……” “今天怎么会有豆腐脑……”公子宇望着面前这碗豆腐脑,呆呆道。 顾准随口道:“卖豆腐脑的小贩说是前两天二皇子那边每天都要三十多碗豆腐脑,忙得顾不上来走街串巷——” 说到这里,公子宇陡然坐起身,睁大眼睛望着顾准—— 看到公子宇反应,顾准立刻也明白,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我现在就去确认——” 如此过了三天。 纵使二皇子,也熬不住。 他成功接收了所有人对大义灭亲的感恩和拥戴,渐渐对阿糖这边,少了些执拗。 终于—— 在酷热难忍,屋内宛如蒸笼一般的大晴天,阿糖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来者将阿糖从横梁之上放了下来,温柔的背着她离开这里。 昏昏沉沉之中,阿糖发觉自己躺在疯癫大婶的背上。 “大婶,你放我下来——” 对方将自己的胳膊如同铁钳一般的牢牢抱在怀中,阿糖勉强想要下来自己走,被对方咕咕嚷嚷什么拒绝。 “回家……我们回家……” 大婶在之前几次的相处中,早已将阿糖当做是自己的孩子。 当阿糖被二皇子抓走之时,更令大婶回忆起自己的孩子被抓走的情形。 虽然疯癫如她,在几日内一直观察思索,找机会将阿糖带了出来。 “来人,抓住她们——” 没等两人走多远,身后传来二皇子带兵追赶的声音。 “谢芳宁,早在十几年前我们霍家人就应该杀了你,让你在江湖白活了十几年,你不但不感激我们霍家,竟然还要逃走——”优雅理智的音调来听,二皇子仿佛在说的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分卷阅读139 。可若是此时有人看到二皇子阴狠的眼神,才会更加觉得对方阴森可怖。 “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哎呦——”随着大婶脚下一滑,两人连连滚落山沟。 阿糖一路顺着山沟朝山下滚去,直到肚子撞在一棵在崖边斜向而长的树干上,这才停了下来。 “大婶,大婶你没事吧?” 她已经顾不上去了解自己的感觉,全凭本能去行动,此时她只想和大婶离开这里,就好。 “她们在那里——” 应和骨(01) 明明已经几天都没有喝过水吃过东西,听闻头顶山路有追兵跑过,阿糖还是努力爬起来,抓起大婶的胳膊,扶着她往前走。 “你走,别管我——”大婶在几天的生活中,早已将阿糖当做自己已经去世的女儿,掰开阿糖抓着自己的手指,狠狠一甩:“孩子,娘一把老骨头什么都不需要,你快走吧——” 阿糖只觉得腹中剧痛难忍,下意识低头,才看到不知何时起身下受伤,血液顺着脚腕滴在地上。 “大婶……”回想起两人相逢这几日,几度生死之间,每每在阿糖快要崩溃之时,大婶都会用最粗浅的方式却给与自己最温暖的陪伴和希望。 想到这里,阿糖沾着血污的手用力的拽着大婶,恳求道:“大婶,我很需要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对于两人来说,忽然一瞬间的失神。 阿糖瞬间回想起,天下第一关的冬天,她披着火红色的斗篷在雪地里玩耍,听到母亲站在门口呼唤自己回家,而自己回身捧着雪球撒娇:“不——娘亲——再玩一会儿吧——” 而一直神志不清的大婶,瞬间回想起农闲时节自己为家人在锅边烧柴烙饼,女儿每次靠着房门,踮起脚尖眼巴巴等待脆烫的饼皮撒娇:“娘啊,怎么还没有熟——” 不远处传来二皇子的声音,令在场两人瞬间恢复理智。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对爱人的渴求,重叠在面前人的脸上。 大婶叹了口气,拉起阿糖的手腕:“走——” “哎呦——” 没走几步,阿糖脚下一软再次扑到在草丛里。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大婶手指用力的拉着阿糖,为她加油。 阿糖衣衫被汗水浸透,面色惨白喘着粗气:“不行了大婶,不如我们就躺在草地上,二皇子他们绝对想不到……” 说到这里,她用力的推了大婶一把:“大婶,我这样太拖累你了,你带我离开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大婶顺着二皇子的声音望着远处,又低头看看阿糖痛苦的样子,抿抿干裂的嘴唇,离开了这里。 阿糖躺在地上努力仰起脸想要寻找大娘的踪影,忽然眼前被树叶遮挡。 大婶从旁边找来很多落叶和树枝,将阿糖埋了起来。 “大婶,你快走吧——” 很快,最后一片树叶遮住了阿糖的眼眸。 大婶将阿糖掩护好之后,冲二皇子的方向招手呼喊着,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端坐在马背上的二皇子忽然停了下来,抬起马鞭示意众人噤声。 顿了三秒。 他眼眸微缩,挥挥手示意众人朝大娘逃离的方向—— 身后的骑士立刻扬起手中长弓—— 随着马鞭落下,几百发弓箭随着弦音微鸣,瞬时朝大娘冲了过去—— 大婶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逃不掉,更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眼看前方土坑,她一跃而起—— 几百只箭如同是倾盆大雨一般,遮挡了晴朗天空,毫不留情的落在大婶后背—— 像是一双黑手匍匐而上,用力将像个破布娃娃一般的大婶拽了下来。 大婶倒在距离阿糖不远处,身体本能的颤抖着,却神色安详朝阿糖伸出手。 二皇子飞身下马,衣角掠过草丛,垂下眼用脚踢了踢大娘。 “来人,将她吊起。”喉结滚动,转身望着阿糖藏身方向背手,低头思忖两秒,二皇子重新扬起下巴厉声道:“谢芳宁,我数三声你若不出现,一声我卸她一只胳膊,二声我卸一条腿,三声我们今晚做人肉包子。” “不……不……” 阿糖觉得自己好像和整个世界隔离开,又好像和身体的痛苦隔离开。 对方的声音遥远诡异的失了真,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阿糖重新望着天空,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噩梦,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呢? “一!” 二皇子侧身在阿糖不远处来回踱步。 为什么人类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就罔顾别人的生命呢? 弱肉强食,弱者活该被灭,那我们努力的目的是什么呢? “啊——”已经奄奄一息的大婶随着二皇子一剑刺中肩膀,剧烈的痛楚引得 分卷阅读140 她大叫一声。 “不要啊——” 阿糖心脏被狠狠攥起,她勉强自己从藏身之处站起,没走两步因为肚子的剧痛跌落在草地上,用力向二皇子那边爬去边哭边哀求:“不要伤害她啊——” 直到最后,她徒劳无功的四周环顾:“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啊——”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 眼前道路前方就是二皇子府邸,公子宇已经飞身随惯性落入二皇子府中到处寻找阿糖的身影:“阿糖?阿糖——” “三皇子殿下,我们殿下最近根本就没在府中,还是等他回来之后奴才——” “没在?”公子宇回身手抬半空本想对管家使出武力,看到管家对门口小厮使了个眼色,心中有数也不再反驳,疲惫的叹了口气:“也好。” 眼看二皇子殿下府中小厮朝城外奔去,公子宇和顾准的身影从街角闪现,互相使了个眼色跟着对方一起离开。 轰隆一声,天空响起巨雷,草地上落下第一颗雨珠。 雨水落在二皇子的肩膀恐惧不敢逗留,顺着衣服滑落。 看到猎物束手就擒,二皇子反倒不再着急,他一步一步朝阿糖走去。 “你真的是应和骨的传人?” 二皇子一脚踩在阿糖的脑袋,逼迫阿糖趴在泥水中无法呼吸,只能徒劳挣扎。 “都这个时候了,”一直听的坊间传闻应和骨有多么强大,然而面前阿糖软弱至此,也没有一丝丝和强大有关的联系。他甚至怀疑:“难道就为了一个传说,谢侯全家灭门?” “殿下……那个女的死了……” 听到下人传讯,二皇子转转脖子,无奈耸耸肩:“扔了吧。” 真的特别没意思。 覆在草丛中的手指渐渐抓起。 “既然大家已经认为谢芳宁是妖孽,是错的,我又何苦非得要证明不是……”阿糖渐渐坐起,心中万壑被痛苦,自责,难过,愤怒填满,原本已经按捺下去的邪气,如今已更加迅猛的力气充斥在她的身体内。 最初一丝红线顺着眼角爬上眼眸占据了她的思绪。 渐渐的,千丝万缕的红线朝瞳仁爬去,不多时阿糖整个眼眸已经成为死水一般的墨黑。 二皇子看到这一幕,眼神发亮,不由得弯下腰贪婪的朝阿糖脑袋伸出手:“就这样,就这样,做老子最特别的怪物——” 其他随从睁大双眼见证一个怪物的出现,渐渐颤抖着双手向后退。 一道巨雷再次想过,雨下的更迅猛。 帘幕之中,一人将手中长刀掉落。 原本暗淡黑眸瞬间被点亮,朝长刀掉落的地方随手一挥吼了一声—— 整个山都在颤抖。 所有的雨水被阿糖手中力道汇成一幕水剑,直冲至掉刀随从处,瞬间整个人已经消失。 阿糖慢慢捡起对方的刀,随手一挥—— 簌—— 就像是雨滴洒落在房檐上的声音一般,原本站着的一队人已经身首异处被雨帘卷走不知所踪。 二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出来的,是自己远没有能力控制的恶魔。 他呆呆站在原地,肩膀颤抖望着雨幕另一端的阿糖,喉间咯咯作响,半晌却无法挪动半步。 阿糖心中郁闷愤怒依然积郁在心。 这个世界安静到只能听到雨水砸在地上的振聋发聩,徒劳想要清洗自己经历的一切。 伤害他人者最终会被他人伤害。 黑色瞳仁闪了闪,朝二皇子冲去。 一道雨柱在空中盘旋许久,汇成粗壮水柱朝二皇子直冲而去—— 公子宇和顾准刚到山脚,山头至下剧烈的颤抖吓得所有动物四处逃散,身下马儿尽管受到鞭笞,淌着血也不敢上前。 “公子,这是什么?”顾准并不知晓阿糖的秘密,只当突然的地震。 公子宇心下一凉,用手中长剑刺入地面立身,一步一步朝山顶颤抖最剧烈的地方走去。 眼看大限将至,二皇子脚下一软跌落在草丛,愣愣望着即将而来的水柱,闭上了双眼。 噗—— 一道长剑从侧面而来,刺中水柱—— “顾准,带二皇子快走——”公子宇用身子挡在二皇子面前,蹙眉用力以一剑之力,阻挡着帘幕外之人的进攻。 阿糖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心脏柔软,随即,却是更加痛苦的长嚎—— 原来对于公子来说,还是站在了二皇子那边。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阿糖已经不再压制心中愤怒,用更大的力道朝二皇子冲去。 二皇子被刺中胸口,凌空摔落地上。 “阿糖,你不听我的话了么——” 公子宇站在二皇子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拦对方的袭击,无奈甚至哀求的望着对方。 阿糖胸口一痛,整个身体痛感渐渐恢复,但是想起二皇子的阴狠,想起自己从虎口脱身却再陷狼窝……b 分卷阅读141 r   或许自己之前想要和公子蛰居深林的想法,终究是个做过最好的梦…… 想到这里,阿糖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拳落地—— 方圆五百里山河长泣,暴雨雷电轰鸣,公子宇举剑不敌,被巨大的力道掀起,混乱之中他抓着二皇子和顾准,三人一起滚落山坡。 应和骨(02) 三个月后。 “囡囡,快回家吃饭了——” 京城外的小村庄里,一位看起来比阿糖年纪小一些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一边摇晃着手中草药,一边晃晃悠悠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太阳高高挂在正空,将整个村子烤的影影倬倬,好像存在又不存在似的。 偶尔听到路上有陌生人经过,村狗从屋里摇摇尾巴探探头,又缩缩脑袋回到屋里,屋里便传来主人嫌弃的责骂声。 “哦——”粉衣姑娘伸长脖子朝家的方向应了一声,回身又朝靠近山里的一个石洞跑去:“小姐姐,这是我从山上采的草药,你等等我去找水煮了喝了吧。” 伴着野泉从洞口滑落,漆黑阴凉的风扑面而来渗入骨髓。 粉衣姑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叹了口气:“我爹说最近村里不太平,经常有陌生人出没让我们没事别乱跑。你刚刚小产,眼睛又看不见,只能我有空就来陪陪你吧。” 伴着姑娘抱着锅离开山洞,漆黑的山洞里躺着失去意识的阿糖。 “小姐姐,你喝了药就好好睡吧。”粉衣姑娘为昏迷中的阿糖灌了药,重新将旁边的树叶盖在对方身上,望着阿糖轻闭双眼睫毛微颤,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山脚河边找到浑身是血的她—— 一定是被夫君欺负的可怜人。 想到这里,粉衣姑娘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侧身离开山洞。 “囡囡,这两天你总是往外跑,不是有什么事吧?”村里的老中医用枯槁的双手检查前两天刚刚晒好的药材,看到粉衣姑娘回来随口问道。 “没什么,”姑娘眼神落父亲挑拣的药材上,下意识道:“爹,您又要出去卖药材吗?” “嗯。”老中医一边继续挑拣,一边回身望着屋外干烤的院落,不由得担忧道:“今年和往年相比,老天爷就像是生气了。除了三个月前的一场大雨,之后再没见过半天水珠子。这样下去,但凡是个人一定受不了。我想将这些避暑药草拿到市集上,能帮助一个是一个。” “有更多的人知道您的医术也是好的,只是上次您就是拿着药材去市集——”粉衣姑娘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变小:“县太爷说您蛊惑人心妖言惑众……” “没法子啊,”说到之前的不公待遇,老中医无奈的苦笑:“谁让咱们没有交摊位费呢。不过——” 两人正说着,老中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期待道:“听闻三皇子代替圣上在民间巡游,招纳很多达人贤士进京为天下圣和出谋划策。说不定从现在开始,我们这个国家真的有希望了。” “本来就是农闲时间,村里很多人都去外面打工,要是您也走了,整个村子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 “这次我想了想,外面天气酷热难耐,这一路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老中医抬起手,轻轻拍拍粉衣姑娘的肩膀:“村头的李婶孙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闹暑,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村尾你二哥家媳妇已经临盆,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大家吧。” “我一个人?”想到夜里一个人,姑娘不由得面露怯色。 “囡囡,别看你一个人,整个村子都是自己人,只要你喊一声,所有人都会来帮你的。”老中医心思早已落在仁济天下,望着女儿稚嫩的面容虽然不舍,却还是安慰道:“等爹回来,给你买肉吃。” 粉衣姑娘次日重新上山,一边为失去意识的阿糖擦拭面上污痕,一边和她聊天解闷:“小姐姐,我不想让爹离开。” 说到这里,姑娘垂下眼帘,手下动作停了些:“每次爹一走,旁边的李大爷就总是对我嘘寒问暖……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是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他身上的烟臭味,我也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反正……我怕他!”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好像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会害羞,而如果有了憎恶的人也会不知所措也会内疚。 “囡囡——囡囡啊——” 听到村里传来呼喊声,姑娘同阿糖打了个招呼,回身便朝村里跑去。 整个村子黄土弥漫,到处都是仓皇奔跑的村民和挥鞭呼喊着的官兵。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从这里经过?” 为首黑衣少年器宇轩昂挺直坐在马背上,面色却阴森狠毒。 他屏气蹙眉望着村道中逃窜的众人,忽然手中长鞭扬起,卷起某家村妇怀中婴儿,单手抓着婴儿的脖颈举至高空恐吓众人:“护林军霄畅抓捕朝廷要犯,再问一遍,最近村里有没有陌生人出现?!” “我的孩子啊——”被抢走婴儿的母亲挥舞双手本想朝对方跑去 分卷阅读142 ,脚下一软,已经瘫坐在地上,只能徒劳无力的指着婴儿:“没有啊没有啊,我们这些村妇每日就是走街串门,没有见过陌生人啊——” “给我搜——”霄畅比之前在京城被俘时更加枯瘦,他咬紧牙关环顾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眼神落在粉衣姑娘面上,一脸嫌弃的将婴儿扔给其母亲:“若有人胆敢私藏朝廷要犯,下次就不是婴儿当空抛了。” “啊——”婴儿的母亲匍匐勉强接住自己的孩子,汗水早已浸湿衣服,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默默流泪。 众人被霄畅狠毒变态震慑,半晌没有说话。 囡囡姑娘抱着浑身颤抖的婴儿母亲,恶狠狠的瞪着霄畅。 明明是应该保护自己的人,应该给与自己帮助的当权者,却是最压榨自己的人? “看什么看,小爷也是你能直视之人吗?!”眼见面前姑娘虽然浑身是汗狼狈不堪,但她望着自己坚毅的眼神,令霄畅非常不舒服,下意识抬起手,再挥之下,囡囡下意识躲了一下,长鞭划过她的脸颊,顿时有了一丝血痕。 “小姑娘不懂事,求大爷恕罪——”邻居李大爷冲出来,一把将囡囡拉在身后,连连向霄畅磕头认错。 “报告将军——属下四处搜寻,未曾发觉公子宇踪迹。” “——你确定?”霄畅眼神依然打量着李大爷和满脸忿忿的囡囡:“小爷收到线报,这公子宇从京城一路向西,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属下……再去搜查一遍。” 村中老弱病残全部跪在烈日之下,渐渐有些人支撑不住,倒在滚烫的地面。 囡囡握紧拳头,几次想要站起,却被身边李大爷还是拉了下来:“算了算了……” “我没有犯罪——”囡囡忽然站起身,望着霄畅眼神深吸一口气,语气还是软了些道:“如军爷您所看到的,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自然没有藏匿罪犯,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听到下属第二次搜寻之后轻轻凑在耳边的汇报,霄畅咬紧牙关,懒懒的收起长鞭,扬眉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若被小爷我发现在座各位所有在意的人,格杀勿论。” 说完,阴森的眼神顺着囡囡眼眸直入心中,吓得囡囡不由得想起山洞里的小姐姐。 等到霄畅离开,囡囡放心不下山洞里的阿糖,顾不上夜幕深沉,提着裙角一个人便朝山上走去。 夜风吹拂灌木树叶之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囡囡走到一半已经后悔了。 和白天的温柔树海不同。 此时的树影张牙舞爪,虎视眈眈朝囡囡扑过来。 囡囡下意识猛地转身向后张望—— 直到发现是树影婆娑,这才微微放下心,继续朝山洞走去。 “囡囡。” 随着一股熟悉的厌恶的味道,囡囡心脏提到一半,未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藏在树影中的人扑扑倒在地。 “啊!你放开我——”囡囡望着面前眼神狠毒的李大爷,立刻明白对方不怀好意,双手用力推双脚用力踹着对方,瞬身吓软,只能半爬半跑朝前跑去—— “囡囡,”李大爷扑在囡囡身上,扯下她粉色的裙角,浑浊的口气喷在对方的脸颊:“你身上好香,让大爷亲亲——” “救命啊——”囡囡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法成功,她甚至徒劳无力的望着不远处的山洞,希望小姐姐可以醒来帮助自己。 然而总是失败。 囡囡眨眨眼,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依然和李大爷在挣扎。 直至如此,囡囡深吸一口气依然不准备放弃。 “囡囡,我会向你爹娶你——”李大爷的眼神渐渐闪着得逞的光—— 随着衣衫被撕破的声音,囡囡只希望在危险来临至今,闭上眼睛—— 一阵腥热潮湿喷在她的面上,李大爷哼了一声,倒在了她的身上。 囡囡睁开眼睛,感受着树林里的寂静,愣在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友,可以睁开眼睛了。” 公子宇浑身血污靠在一棵大树下,捂着胸口伤痕,有气无力道。 囡囡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把推开尸体渐冷的李大爷,用力擦擦自己的脸颊发现浑身是血,只觉得天旋地转:“我的爹爹啊——” “喂,虽然不知你亲爹去哪了,”公子宇无奈的朝囡囡扔了颗小石头,示意其关注自己:“给你第二次生命的爹,快不行了。” 失踪(01) 听到对方这么说,囡囡脸色发烫,下意识摸摸脸颊朝对方走去:“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深夜在森林里——难道你是白天那些军爷找的——” 未等囡囡说完,公子宇抬起袖中长鞭一挥—— 冰凉的触感缠在囡囡脖颈,像是一枚吐着引信的毒蛇。 “这是什么呀——”囡囡瞬间不敢动弹,只能张开胳膊无助的扇扇,垂下眼帘惊恐:“我害怕——” 分卷阅读143 “小友,”公子宇蹙眉强忍面前小姑娘聒噪,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出来寻找我离家出走的妻子,没想到遇上山贼袭击,一时受伤无法离开。” “哦——”囡囡抱着胳膊斜着脑袋打量对方。 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得这么帅妻子都可以离家出走,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有问题? 察觉到对方迟疑,公子宇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元宝。 “公子,我先带您回村子里疗伤。” 囡囡接过金元宝,回身朝阿糖藏身的山洞里狠狠一扔,搀着公子宇慢吞吞的朝山下走。 借着月色皎洁,囡囡下意识抬起头望着身边男人清澈眼神,好奇道:“公子,您的妻子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提起三个月前的惨剧,公子宇下意识心头一痛。 “怪我……不够好好爱她。” 囡囡也只是随口问问,听到对方这么认真的回答,反而不知该说什么,眼波流转咂咂嘴巴:“公子您一会儿想吃什么?” “小友,我是初来此地,不知此处在最近几个月内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看到身边小姑娘思绪转换奇快,一心只想吃吃喝喝,和心里记挂的那个谁简直一模一样,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糖暴怒那次使出的应和骨,击中二皇子的心室也吓到其魄,以至于后期他只能在府中病床上惶惶不可终日。 而大皇子的案子也变成了虎头蛇尾,一点一点在时间的风华中,大事化小小事化没了。 以至于霄畅三个月后便被放出,在朝中转了个身,竟又官复原职。 时寒鸷听说京城出现应和骨,也借机不断进犯,顾准此次来京没有筹到多少军饷,又匆匆离开。 只剩下跟在圣上身边,随叫随到的公子宇。 那三个月,他是京城里最常驻的孤魂。 圣上所有的奏折,他不仅全部过目一遍,甚至将近十年内的奏折全部记在心中,随时随地便可以根据地址讲历史。 他不是在军机处呆着了解国情,便是跟在圣上身后,比汪直还要贴心跟在圣上身边。 那段时间朝臣叫苦不堪。 主动的加班是价值的提升。 被动的加班却是对生命的摧残。 直到最后,圣上因为三个月无休止的上朝也匆忙喊了中止—— “老三啊,你也是该成家的人了,你看着全朝上下家中有适龄千金的,若是有你喜欢的,可以告诉朕,朕朕朕……” 未等圣上说完,所有家中有千金官员瞬间倒退一步表示心情。 而其他没有千金官员,低头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全朝上下,从圣上至五品官员,齐齐长叹了口气。 “那要不,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出去转转?” “啊,”说到近三个月来的怪事,囡囡只想起昨天嚣张跋扈的军爷,她抬起手指指村口:“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有军爷说要找什么朝廷要犯。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是那我肯定要藏在深山老林过上几年再出来。” 囡囡在前面信口开河,忽然发觉身后没有动静,下意识转身:“公子?” 脚步在自己家门口停了下来。 囡囡推开房门本想邀请公子宇进去,想想毕竟此时是夜里男女有别,停下脚步眼神落在了邻居李大爷的房门—— “公子,您就在李大爷的家中暂时养伤,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来的。” “好。”公子宇看到囡囡古灵精怪的表情,已经明白对方心中担忧,欣慰其机警感恩其善良:“我要不要和这房间主人打声招呼?” “——不要!”想到躺在山里的李大爷,囡囡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半晌小声咕嚷着:“主人已经被你杀死了。” 听到囡囡这话,公子宇也吃了一惊,回身打量李大爷家中院落杂乱无章—— 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懒惰和不堪。 公子宇背对着囡囡,半晌回头望着对方轻轻笑笑:“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友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忽然想起阿糖之前装作小乞丐缠在公子宇身边的那句“嘴甜不用要钱”。 入夜的风带着白天的花香草香,吹拂着囡囡的脸颊,甜丝丝的。 囡囡瞬间脸颊通红—— “没关系,我们乡下人,承受能力特别强!” 公子宇望着纯真笑颜,低头轻轻笑笑推开了李大爷家的门。 如此几天,囡囡总是在清晨早早上山采药,下午在家中看着公子宇研读医书。 黄昏的夕阳宛如鸭蛋黄轻轻铺在桌面,等到囡囡放下背篓走到桌前,公子宇一手执着拐杖,一手从窗台上养的薄荷揪一把绿叶混着金银花倒上热水煮好,一瘸一拐拿来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神仙茶水,真好喝!”囡囡端着碗仰头一口气喝完,瞪大眼睛惊讶道。 未等公子宇说完,囡囡眼波流转:“公子,您能不能明天煮一些我用竹筒 分卷阅读144 装了在山上的时候喝。” “好。”公子宇淡淡点头,随即又瘸着腿端来一碗粥:“不过小友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我稍好一些和你一起去山上采药,我的力气大些应该能帮的上忙。” “不用不用——”囡囡摆摆手毫不在意:“我自己有事。” 公子宇诧异的打量她——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头姑娘,天天在山上有事? “你——是准备修仙?” “我有一位小姐姐在山上住,我要天天去陪陪她。”囡囡摆摆手,憋红了脸否认:“我和大家一样,就是将来找一个如意郎君,生两个白胖宝宝就心满意足了,不求仙!”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公子宇浅浅勾起嘴角,又想起若是阿糖在,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为人夫为人父? 囡囡望着对方面色思绪深沉,只觉此人看起来温文儒雅,眉眼之间却总有一种化不开的愁,下意识好奇:“公子,您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舍得离家出走?” 公子宇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神望着远处村外小屁孩们互相追逐打闹,想起之前大家一起在天下第一关时的开心,也不由得笑起来:“我的妻子是这世上长得最美的姑娘,她是我见过最有见识,有思想,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的姑娘。她笑起来,连阳光也要吻她的脸颊,她落下眼泪,连月亮都不忍再看。她可以为了百姓安定,牺牲自己的生命。” “啊——”囡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人,瞪大眼睛愣了半天,讪讪道:“我家山中的小姐姐也很好看的。” 公子宇抬起手轻轻揉揉她的脑袋:“小友,待铸金甲三千万,再激风云动九州。” “什么意思?”囡囡蹙眉不高兴:“是在骂我吗?” 揉着脑袋的手顿了顿:“这样吧,要是晚上村中儿童无事,来我房间教大家识字吧。” 以前在边塞,日日和黄沙战乱打交道,公子宇甚至怀疑自己此生恐怕也是落得马革裹尸的结果。 后来回到宫内,日日参与宫中有话偏偏要你猜的工作氛围,公子宇又觉得壮志凌云已是上辈子的事情,如今只想多为百姓做一件事,多为芮唐做一件好事再离开。 如今,公子宇望着在屋里赤脚奔跑的小朋友们,既生气对方宛如永动机一般源源不竭的活力,又惊奇对方超强学习能力。 想来不多久,一个个都可以拿着笤帚棍棍守卫家乡。 “大家听着,县太爷有令,每家在月底之前要缴纳10文。” 入夜,每家每户吃完饭坐在院中望着漫天星斗,村口忽然来了一队穿着巡捕服的官爷。 对方一手把在腰间,随手捡了根木棍敲打着每家每户的栅栏:“谁敢不从,以后都不用交,也不用在这里住——” “官爷,我家主事全都在外面打工,不如等到他们回来再说……” “——可以啊,等他们回来你们再吃饭好不好?” “官爷,我们上个月才交了税银,怎么这么快又要交,这次又是什么?” “——别说你们交不起,”官爷摊开手掌掰着手指和对方算:“我们这笔额外费用,可是按照你们每个月的税金合理增长的。前两个月每家五文钱,大家都说拿不出来,这不最后还都是交了。上个月通知十文钱,虽然也是抱怨,我看没有一家愿意进牢房都积极缴纳。这个月你们可别说没有钱,老子我的信任也是有限的,谁让你们每个月都能完成呢!” “这……这……” 初听对方的话,大家也不由自主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抠门错怪了如此有正义感的官爷。 “放屁——” 未等官爷离开,清朗的骂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失踪(02) “谁?是哪个胆子肥的嫌命长的——” 随着人群渐渐散开,依靠着栅栏的公子宇安安静静站着望着对方。 捕快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半晌冷冷一笑:“大兄弟,别着急呀,嫌贵我可以帮你向上级反映,给你个残疾人优惠价。” “你——”堂堂公子宇战边疆,斗皇室,此时竟然被芮唐国最基层的捕快各种讥讽,一时之间竟然说不清什么话来反驳,又觉得没有必要见人就要武力服人,只能冷哼一声:“想我芮唐,有多少英雄好汉边疆战死,换来的确却是你们这些人对百姓的肆意掠夺,你们也好意思——” “好了好了,”若是骂街捕快还能回两句,一听上升到什么牺牲丢命,捕快打了个哈欠用手中未曾出鞘的刀指指对方:“你是不是芮唐国国民,既然在此就要守我们芮唐的规矩,且为了自己的国家做点牺牲怎么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之前对国家这样那样的要求,现在只是要求你们出一点点钱,怎么就这么难?也不知道书是读到哪里去了——” 公子宇愣愣听着对方竟然真的可以将一个柔弱版抢劫行为和国家荣誉做捆绑,此时若是拒绝,不仅仅是公子宇个人抠门,而是读书人都不行??? “ 分卷阅读145 兄台这么会曲解本意,道德绑架,倒不如我们给你凑点钱活动活动,做个其他营生都比你现在好——”公子宇冷冷一笑翻了个白眼。 “哎,别这么说。”对方倒是一脸豁达抬手制止公子宇:“作为芮唐国民,牺牲小我保国家安康和那些边疆战士比起来,算什么。大家只要每次及时缴纳税费,我就很感激了。” 说完,捕快得意洋洋的冲气的半死的公子宇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收回眼神准备离开。 目光所及,村民们下意识低头倒退,愣是给对方留出一条离开的通道。 捕快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冲公子宇撇撇嘴,算是刻意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勒索基础”。 “其实芮唐国君偶尔情绪化,但对百姓还是不错,国库再怎么亏空,哪怕压制其他国家或者其他办法,都没有从咱们村民口袋里掏过钱。”公子宇不甘国君一世圣名毁在基层手中,站在大家上一个拉着一个解释:“这些基层官吏就是靠我们养的,我开口也是为了大家,能不能下次大家可以帮我应一声呢?” 偶有村民结束一天的农活,被公子宇拉着诉了半天衷肠,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您今天得罪乐捕快,明天拍拍屁股走人。我们呢,我们顶着大太阳撅着屁股每天刨地,晚上只想吃完饭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休息。原本捕快一个月来一次就好,我们忍忍闭眼也就过去了。现在可倒好,他说他明天还要来,你一个人给官府找麻烦,还要给我们这些乡下人找麻烦,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呢嘛——” “这——”公子宇愣了半天,等到对方的身影被夕阳拖得老长,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喃喃:“我如此抗争,不就是为了以后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情么?” “公子——”囡囡跟在公子宇身边,歪着脑袋不明白对方情绪如此激动原因。 看到公子宇回头,囡囡开心的扬扬手中竹筒:“您做的茶水特别好喝,山中小姐姐一下子就喝完了!” “若是喜欢,我再多做。”望着对方稚嫩面容,之前的冲突已经随风消逝,公子宇轻轻推开栅栏,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进屋:“我下午试着加了些你上次提的茯苓,你帮我再试试。” 囡囡和公子宇坐在窗前,她双手捧着粗瓷茶杯望着阳光从窗台渐渐退出,不由得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享受一天的好时光。 公子宇随手拿起早晨孩童们学写的字,一张一张慢慢批改。 “囡囡,你之前这两张字都写得尚可,怎么越到后面,字迹都要飞起来了,是有事着急吗?”公子宇找出她的作业,手指轻轻敲击,无奈的睁大眼睛望着囡囡。 触及对方清澈异瞳,仿佛无声的谴责囡囡欺负自己。 囡囡不由得窘迫红了脸,手指抓着衣角,低头慢吞吞解释:“我以后只想在村子里面做个大夫,字我会写就行,不用写那么多遍了。” “我相信囡囡你到时候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大夫,到时候登门求医者甚多,如果你很忙,助理没有看懂你写的方子,为病人抓错药,那病人岂不是很难过。” “那……那我……那我干脆不请助理,我自己看我自己写的字,总可以吧?”小孩子斗嘴,总是在乎输赢的。 公子宇静静的望着对方表演,抽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轻轻推至囡囡面前——“这是什么字?” 囡囡…… “公子,您说这世界真奇怪,我娘和我一样眼睛是棕色的,您的眼睛是不同颜色的,还有人眼睛是黑色,黑色的哦。” 听到这话,公子宇瞬间浑身精神紧绷,如同作战状态一般坐直身体,眼神敏捷打量囡囡没有说话。 囡囡误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也跟着坐直身体两人四目相对:“是眼睛里面全部一片漆黑哦。” 感觉像是一道闷雷炸在耳边,身体所有的细胞都在嘶吼,血液都在沸腾。 明明人在这里,又好像灵魂出窍,已经无法感知整个世界。 阿糖找到了!阿糖找到了!阿糖找到了! 在公子宇的脑海里,已经将和阿糖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从心底几千公斤重的石头下,一点一点揪出来,慢慢覆盖了整个心脏。 半晌,他开口想说什么。 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准确的字眼。 “——我就知道你没见过!” 公子宇心中的百转千回,在囡囡的眼中却只是对方没见过世面的痴呆。 囡囡得意洋洋的坐下来向公子宇解释:“大概是三个月前,我一个人上山采草药。忽然天空像是一床被子闷闷要压下来,黑的好像要吃人……” 小小的姑娘背着药篓站在高大的树林之中,眯起眼睛一脸迷茫的望着天空。 脚下山地剧颤,未等反应,只看到一只山兔飞似的从山顶扑下来。 未等囡囡好奇,不多时,一群平日里不知藏在哪里的野猪也从山顶仓皇奔下。 仿佛整座山所有的动物为了生存开始逃命。 分卷阅读146 空气里带着动物粪便的味道,和对方为了生存而奔跑的速度,令囡囡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往哪里躲藏。 不远处山顶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兽的嘶鸣—— 囡囡头发随着嘶鸣带起的风而飘动,一头两人高的成年棕熊从山顶方向慢吞吞走来。 对方一路四处审视,直到眼神触及囡囡,像是点亮了心中贪婪,加快脚步朝囡囡扑来—— 囡囡想起村人说过,熊掌上有倒刺,若是被呼一巴掌整张脸算是废了。 囡囡一退再退,直到退至一棵大树,转身试图攀爬,却发现浑身瘫软根本无法爬上树,回身看到棕熊大步跑来,仿佛是死神踩着点越来越近,干脆闭上了眼睛。 一阵狂风卷起雨珠,狠狠拍在囡囡脸上,她依然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随着一声凄惨的狂啸—— 囡囡好奇睁开眼—— 不知何时身前出现一位身材瘦削的小姐姐,她的黑发在空中飞舞,双目漆黑朝棕熊伸出手。 风雨仿佛被她控制一般,在空中肆意挥舞最终凝结成一条巨大的水幕,朝棕熊罩去,逼迫其离开此地。 等到棕熊终于离开,对方身影摇摇晃晃,扑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过。 太阳照常升起,森林里弥漫着蒸发出来的水汽,一片白雾蒙蒙。 囡囡背着药篓走到阿糖身边,默默朝对方伸出手。 “那——那不如我们将小姐姐带回京城,让御医检查检查?”公子宇抓着囡囡的手腕,一脸紧张道。 “我正在实验我的药效呢。”囡囡嘟起嘴巴不愿意自己的玩具被人掠夺,背过身:“你们都是过客,我要她陪着我。” 公子宇站起身,来回踱步,本想直接带阿糖离开。 奈何脚下一拐,想起此事自己旧伤未愈,还需要囡囡的帮助,只能叹了口气说出原委—— “小友,我觉得你说的小姐姐,正是在下离家出走的妻子。” “——啊?” 铛铛铛—— 未等囡囡说话,嘈杂的铜锣敲打声打乱了整个夜色的安逸,示意众人循声而往。 刚刚离开的捕快背着手站在村口,扬起下巴一脸肃穆:“根据上面文书要求,所有人税金上涨40%。” “啊——” “不——” 听到如此噩耗严税,所有的村民立刻炸锅。 大家彼此交谈,彼此愤怒,彼此希望,彼此无助。 “都怪那个教书的,一个外人管什么村事——” “是啊,”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如果没有他从中调和,我们,我们不就是几分钱的负担,挤挤总是可以出来的。” “那我们不如——” 捕快抬起下巴垂眼望着面前单纯村民,偷偷上扬嘴角。 重逢(01) “这——这不行——”公子宇一眼便知晓这是对方用一种更严苛的规则来逼迫无辜的村民接受本就严苛的规则,单手撑着拐杖在人群后面拒绝。 然而平日还温和有礼的大家此时不再帮他,而是站在了另一边。 “好了好了不说了,翻地力气还不够用呢,现在因为一个瘸子花那么多钱,什么事——” “回家吃饭了——” “这——”原本因为小孩在公子宇处学习还端着瓜果感谢的村妇,看看公子宇又看看忙碌一天才回家的丈夫,叹了口气拉着孩子回家了。 公子宇向前走一步,想想也不再坚持。 而是转了方向朝囡囡藏阿糖的山洞走去。 巨大的树影将整条山路遮盖,随着日光的消逝,越往上走树影深沉,竟在山林之中,感到了料峭疾风穿过衣角。 偶尔头顶扑棱棱有鸟类展翅飞过,幽暗中便传来猫头鹰凌厉的叫声。 循着泉水流淌的声音,公子宇望着不远处的山洞,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拐杖,心中竟有些紧张。 这么久没见。 不知她尚好? 洞口青苔不知公子宇心情复杂,否则也不会湿滑,令对方一两步便滑入山洞。 “阿糖?” 山洞内的灯火被公子宇的脚步声而吵醒似的,随着他步入越深,石壁上一个接一个的烛台被点亮。 而山洞最里面的石棺里,静静躺着消失很久的阿糖。 “阿糖?” 公子宇松开手中拐杖,朝石棺扑去,朝安静沉睡的阿糖伸出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在自己的腿上先掐了一把。 确定不是梦之后,他才伸出手轻轻触碰阿糖的头发。 指尖碰触的真实感,令公子宇缩回手,下意识拍拍石棺。 “阿糖,我——” 在自己觥筹交错之时,在自己昏昏大睡之时,在自己骑马驰骋,在自己第三次拒绝顾家小将出兵寻找时—— 公子宇是怎么也想不到阿糖就 分卷阅读147 在自己身边不远处,静静的陪伴着自己。 最后一刻阿糖失望的眼神,这才慢慢重新浮于心头,静静提醒着他,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 “阿糖,”公子宇深吸一口气,拉着阿糖的手,心中惊颤何其冰凉,半晌,又再次握紧,另一只手替阿糖拂过额角碎发轻轻道:“阿糖我来接你回家了,好不好?” “不可以——” 一道黑影冲入,未等公子宇回应,囡囡已经抓着公子宇的胳膊制止:“小姐姐异于常人,无法带离山洞!” “什么意思?” 囡囡喘着粗气,擦擦额头汗水:“就是这尊石棺,好像就是在等她。” 公子宇楞了一下,起身四处打量山洞石壁,耳中听着泉水淙淙滑过,并无异样。 “两个月以前,我和您一样以为是山洞有什么奇特。”囡囡双手抚着石棺,靠着阿糖轻轻笑:“后来我才知道,是小姐姐根本不想出去。” “荒谬。” 公子宇回到石棺边,探身将阿糖抱起。 囡囡很有先见之明的低头握紧了石棺—— 整座山剧烈颤动,仿佛一双无名手将整座山连根拔起。 公子宇无法保持平衡,只能重新将阿糖放回石棺,为阿糖舒展衣服:“不走就不走,别生气了。” “她……真的无法离开?”公子宇坐在地上背靠着石棺抬起手向后指着阿糖:“她真的一直昏迷,没有醒过?” 囡囡坐在公子宇身边轻轻摇头:“我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行。” 公子宇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双手撑着石棺望着阿糖—— “阿糖,你要是再睡,我就亲你了。” 阿糖没有反应,旁边的囡囡倒是害羞的捂住了眼睛。 “阿糖,你要是再睡,我就也不理你了。” 沉睡中的睫毛,连眨都没有眨。 “阿糖,”公子宇暗暗叹口气,将所有失望随着呼吸吐气之间溜走,重新拉拉阿糖的手:“我们一起去吃豆腐脑好不好?” …… “公子,什么是豆腐脑啊?”石棺里面的一动不动,石棺外面的那个却已经开始流了口水。 “那个……”公子宇低头望着阿糖清清嗓子:“等我做完一件事,明天请你吃。” “什么——” 未等囡囡说完,脑袋已经被公子宇转了个方向,没有看到对方低头亲吻阿糖的过程。 温柔的吻落在阿糖的额头,公子宇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长叹一声:“这次找到你,我就再也不会放过你。” 公子宇干脆将私塾搬入山洞,和村中小朋友们一起围在石棺身边,稚嫩童声吵吵闹闹,试图想要将阿糖吵醒。 小朋友不知人情,好奇拉拉阿糖的衣服,抓抓阿糖的头发,甚至不小心踩在阿糖的腿上。 偶尔有小朋友们玩闹,守在阿糖身边尖叫想要吵醒她。 阿糖没有醒,漫山遍野却开满了小小的柔柔的野花,顺着孩子们回家的路蜿蜒至村中。 公子宇常常一边拿着书朗声念着,腾出一只手将石棺中的小朋友抱起放在地上。 眼角余光打量着沉睡中的阿糖,嘴角坏笑。 随着孩童越来越多,知道阿糖存在的人越来越多。 清晨窗外的麻雀脆啼吵醒公子宇,他从阿糖身边醒来,温柔的搂着阿糖的肩膀亲吻额头,这才起床烧水煮茶。 山中迷雾随着天色的渐白越来越浅淡,原本该来的孩子们却没有一个人。 公子宇捧着茶杯站在山洞口,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天空,竖着耳朵想在丛山峻岭之间听出孩子们特有的脚步声。 戾风吹落山中野花。 今日的风不同往日。 公子宇垂落眼帘,眼神朝石棺看了一眼,再次抬眼望着远处,已是坚毅和戒备。 “——快走!快走!” 山坡之上,一群村民推着被绑起来的囡囡一路朝山洞走来。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公子宇望着之前严苛重税下善良的村民,此时推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面露凶狠跟在其后面,偶尔伸出手推一下,用脚踹一下。 几次囡囡都被推到至草丛,自己勉强用脑袋顶着地面站起来。 “放开她——”公子宇眯起眼睛望着为首村长咬紧牙关道。 “就说之前我们生活尚且过得去,怎么最近这么倒霉连续几个月连雨都不下。原来是你们在这山洞之中养了一只妖——” 村长站在守卫,手中长刀指着公子宇咬牙切齿:“怨不得你鼓动我们和捕快吵架,一定是想我们过不下去寻死——” “各位,你们过得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公子宇无奈的歪歪脑袋,反问一句最重要的动机论。 其他人听到此,楞了一下。 “屁,要是没有关系,他用得着天天挑拨离间吗?!”村长眼波流转, 分卷阅读148 将囡囡挡在自己和公子宇之间防备:“大家听我说,这山里头藏着的是偷我们阳寿的妖怪!你们看,之前这个人是瘸子,现在好了!你连孩子们的阳寿都偷,你还是不是人啊——” “啊——”听闻此,所有人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 “阿糖只是生病,不是妖怪。”公子宇朝前走了一步,手掌在袖中一转,银鞭已经落在手心。 “呵呵,哪个妖怪会承认自己是妖怪的。” 忽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熟悉而变态的声音,公子宇不由得瞪大眼睛,屏气呼吸望着声音来处。 一直潜身于尘世的霄畅依然带着不屑一顾的冷笑,从人群的后面慢慢走来:“公子宇,好久不见。” “既然是熟人,为何见了本殿下不行礼?”公子宇侧身拂袖冷哼一声。 “殿下……”霄畅嘴角上扬冲公子宇挑挑眉毛:“是说给活人听的——”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霄畅眼中狠意立现,随着身影一动,杀意已经随风传达至公子宇面前。 公子宇侧身躲过杀气,随手一甩,袖中银鞭已经飞舞,游刃有余和霄畅的长刀相杀。 “快快快,趁官爷牵制,我们快去杀了那个妖怪——”村长用力推搡着囡囡,示意后面的村民跟自己一起去找阿糖。 “公子——”囡囡转过脸惊诧的望着公子宇和霄畅刀光剑影,身影翩然飞舞。顾不上拖长音调,可怜巴巴的呼喊着公子宇,希望他可以解救自己和阿糖:“公子救救我们——” 公子宇余光察觉囡囡安危告急,咬牙转身一鞭拉住囡囡手腕,银鞭飞起将囡囡送至远处灌木丛中。 霄畅趁着对方救人之际,一刀刺中公子宇后背—— 起风了。 脚下青草树叶颤抖,随着风力越大,渐渐树影摇晃。 霄畅眨眨眼,用力继续朝公子宇刺去—— 刀尖到达公子宇背后只差一毫,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攥住一般,无法再向前。 “不可能——” 霄畅冷冷笑笑,咬紧牙关眼神阴冷用全身力气继续刺去—— 刀尖渐渐卷起。 公子宇将囡囡安顿好,这才回身一鞭卷起霄畅手腕,一扯一踹,霄畅身影已经飞出,落在远处的树影里。 “阿糖……阿糖——” 想起山洞中的阿糖,公子宇顾不上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看村民朝山洞跑去,自己也紧随其上。 整个森林恢复安静。 霄畅从树林坐起,胳膊搭着膝盖拍拍身上的土。 身后长刀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从地上飞起,直刺入后背。 一群惊鸟仓皇逃窜。 世上再无此人。 重逢(02) 所有村民冲进山洞里到处摔东西砸东西,看到洞内石棺中沉睡的阿糖,连连招手示意其他人一起过来看。 “真没想到这女妖长得如此好看!” 有一人说着,下意识想要伸出手触碰阿糖的脸颊…… “别动!”村长立刻用手打断对方,瞪大眼睛提醒道:“你可真是贪色不要命,那可是女妖,小心对方咬断你的手!” “我呸!”旁边人环顾山洞内的朴素的茶杯,不屑的转手一扔。 茶杯落在山洞不远处的石壁上,破碎成两瓣。 “那村长,我们现在该拿这个女妖怎么办?” 众人磨刀霍霍低头望着石棺中的阿糖,几次跃跃欲试之后,依然无人敢上前。 “——不如这样村长,大家向后退,我一个人来做。”人群中站出一位村民,他望着石棺内置身事外的睡颜,深吸一口气望着大家:“这么多年若不是村人大家帮助,我的妻儿早已病死饿死。这一次就当我为大家,若我活下来我们晚上喝酒吃肉。若我随着妖女同归于尽,求大家给我妻儿一个出路……” 未等村长同意,对方眼中杀气立现,双手举起长刀朝石棺劈去—— 一道血光溅在阿糖面上。 囡囡被公子宇银鞭一卷甩进山洞不远处的草丛里。 半晌,她勉强转过身仰面躺在草丛里,抬手从鼻孔里取出杂草,皱眉揉揉昏沉的脑袋,只当自己是做了个梦。 听到不远处山洞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爬起来朝山洞跌跌撞撞走去。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多嘴,小姐姐根本不会遇到危险……” 囡囡偷偷自言自语污浊的手掌擦擦忍不住流下来的泪水,很快整张脸成了大花猫,却不敢告诉其他人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她跟在平日的邻里大叔后面,趴在山洞外的石壁上偷看众人泄愤一般的打砸破坏。 “囡囡,你回家去,你不懂。”村长看到山洞外的囡囡,冲她挥挥手。 她没有走,她也依然没有懂。 为什么平日大家都那么的和蔼可亲,如今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令自己害怕 分卷阅读149 的表情? 囡囡双腿打颤,心脏像是被冰缝里挤过,又冷又刺。 她意识到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做事的后果。 直到一阵阴冷的寒风拂面,吹起面颊两侧长发—— 深红色的血一滴一滴顺着石棺流在地上。 众人围在石棺边,望着倒在地上的囡囡,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囡囡觉得自己轻飘飘飞起来,她望着所有人都围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心,不由得拉拉村长的袖子表示自己没事。 却扑了个空。 一阵风吹来,囡囡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看到匆匆赶到山洞门口的公子宇。 “公子——”终于看到自己人,囡囡松了口气,伸出手想要拉住对方。 再次扑了个空。 察觉公子宇面如死灰,她随着对方的眼神望去,才发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自己。 “我,是死了么?” “怎么办,我杀人了,村长!我杀人了!” “你冷静点——”村长拉着杀人者,将其扔在众人面前,深吸一口气黑着脸道:“真没想到这个妖女嗜杀成性伤天害理,囡囡对她那么好,竟然借刀杀人!” “对对对,”杀人者手指一松抛下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自言自语:“不管我的事,都是这个妖女,我一定是被这个妖女魅惑了!” “囡囡,囡囡——”公子宇蹲在地上抱起囡囡,抬手测测鼻息,直到发觉对方已经死亡,一时之间—— 握着囡囡肩膀的关节泛白,他狠狠眨了眨眼睛,挥手衣袖一摆—— 杀人凶手整个人腾空而起撞在洞顶,然后摔落在石板上。 “哎呦……” “你——”村长示意众人围住公子宇,触及对方压在儒雅之下的杀气,心中一怵退了一步。 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指责对方什么,只能挥手恨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这次就看在囡囡的份上,我们走——” 未等公子宇回答,山洞外的整个天黑了下来。 阳光像是被吸走了一般,渐渐地,山洞的温度越来越冷,彼此呼吸的空气化成白雾。 “怎么会这样?”黑暗的山洞之中,整个世界静若无它,压抑的环境与冰冷的温度,很容易令人崩溃。 所有人眼神望着不远处阿糖躺着的石棺,总令人觉得透着诡异和恐怖。 “那个石棺,我怎么觉得在发光?” “哪里在发光,明明是你自己看错了。”村长不耐烦的打断对方,眼神落在石棺之上心中也瞬间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只能立刻转身望着它处:“不看她,家中还有农活等着呢,我们走。” 刚刚的杀人者从地上坐起,背对着众人垂头思索着什么。 “走吧,保命要紧。”其他村民走之前拉拉他的手,好心劝解:“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回去给囡囡他爹道个歉,赔些钱让他爹娶个媳妇,也算是囡囡孝顺了。” “你们走。”他像是陷入一种迷惑之中,从地上捡起还淌着热血的长刀:“这妖女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安。” 未等说完,黑暗之中一道白影挡在杀人者面前。 “你敢动她试试。” 公子宇冷冷站在对方面前,潮湿渗冷的风吹散众人的骨缝,却无法吹干众人额头沁出的冷汗。 大家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能走,不能走。 “天地万物自有安排,此次囡囡之事虽然是女妖下手,但你我心中终究不是滋味,此次就当是囡囡替她挡了一劫,下次再见面,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村长巧舌如簧,一来一去,拽着杀人者就要走。 “哈哈哈。” 寂静黑暗的山洞之中,忽然响起女孩清脆的笑声。 “谁?——”村民们喉咙像是堵了棉花,手中刀锋在黑暗中发出颤音。 “大家背靠背在一起,以免被奸人伏击!”村长眼波流转,很快召集大家:“我们先出去再说!” 一阵温柔暖风贴着众人衣角飞过,渐渐远了。 公子宇下意识转身朝石棺奔去,手指搭在石棺—— 棺内空无一人。 “阿糖——” 不多时,整个山洞豁然开朗,外面的阳光重新在地上匍匐入内,众人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从黑暗推回光亮。 所有人暗暗吁了口长气。 山坡的另一边。 昏迷了三个多月的阿糖抱着囡囡直到山泉旁边才停下。 她用手指轻轻擦拭对方脸上的血污。 后来发现徒劳无功,便拿起衣袖轻轻擦拭。 囡囡安安静静靠在石壁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阿糖蹲在她的身边,轻轻摇摇对方。 发觉囡囡没有回应,阿糖蹙眉不高兴,摇的力道更重了些。 囡囡身子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分卷阅读150 “你的好朋友已经离开了,你再怎么摇晃都没有用,让她走吧。” 公子宇的声音从阿糖的背后温柔传来。 阿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没有理睬,继续蹲着用一根小木棍开始挖坑。 公子宇察觉对方反应异样,以为阿糖只是生气当初,也并不在意。 他默默找了工具,跟在阿糖身边一起挖了一个大土坑。 每一次他想要凑近对方,阿糖都会惊慌失措的转身背对公子宇,完全不想再联系的样子。 “京城的烤鸭又出新口味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吧?”公子宇一边干活一边道。 阿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蹲着用小木棍挖坑。 “顾家兄弟一直挂念你,不如我们一起去边塞玩,你说好不好?”公子宇手下停了动作,有些讨好的低头望着她。 啪。 阿糖手中的木棍忽然断成两截。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举起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木棍,呼吸急促,半晌咬牙切齿将手中剩余的半截木棍掰成三截扔进土坑里,转身提着裙角去旁边树下找其他树枝。 看到这一幕,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失去角度。 公子宇走到阿糖面前,伸出双臂挡着她,上下打量:“阿糖,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阿糖缩着身子,下意识躲避着公子宇的眼神。 “阿糖,是我——” 未等公子宇手指触及阿糖,像是本能似的,阿糖整个眼睛立刻泛黑,衣袖一甩,一道戾风直冲公子宇面门,逼得他连退十几米,才勉强安全。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阿糖依然背对着公子宇蹲下来挖坑。 直到现在,公子宇才发现或许阿糖并不是在生气自己的气。 三个月的神昏不知何处,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望着认真专注挖坑的阿糖,公子宇重新上前,陪着她一起挖坑埋葬囡囡。 “这是我为囡囡姑娘准备的墓碑,你来为她安置吧。” 等到一切结束,公子宇递给对方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囡囡两个字。 阿糖低头望着面前木板,下意识伸出手—— 她的表情有些痛苦,眼睛在白色和黑色之间来回切换,像是两种情绪在做殊死搏斗一般。 最终,她的眼睛恢复了平日的清澈透亮,手指抓着了木板的另一边。 追妻火葬场(01) 沿着这条林中小路一直向下,阿糖仿佛第一次来到此地一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警觉和好奇。 风中拂过树叶和花香浓淡渐变的香气,令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呼吸感受。 偶尔倦鸟扑棱翅膀回巢的开心动静吓到她,阿糖仰起头眼中如墨追随着动静警觉观察。 “阿糖,你去哪里?” 公子宇眼神追随被树叶划到手的阿糖,下意识跟上想要拉着对方—— 阿糖察觉有人靠近,立刻转身一回手—— 一时之间说不清是谁吓到了谁。 眼看就要抓住阿糖的手,对方忽然转身冲公子宇咬牙启齿随手一挥袖中戾气冲出,直刺公子宇胸口。 半晌白衣凌空,重重摔在了草地上。 公子宇勉强自己翻了个身,从嘴巴里扯出一棵草,望着天空难以置信—— 阿糖当初一定是为了压制应和骨,于是选择同归于尽沉入深山。 如今醒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自己到底是谁。 回到了本初,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和恐惧。 那她该多害怕? 阿糖赤着脚一路跌跌撞撞从森林来到村道,双手下意识挡在胸前握紧,不知所措的望着路上的每一个人。 正在参与市集得到村民们看到一位肤色白皙黑发浓黑的少女赤着脚毫无目标的乱转,一个又一个从阿糖身边经过好奇打量着她。 市集上人们的叫卖声和混合的人气令阿糖下意识紧张,一时不知哪里才是通往安静的出口。 “小妹妹你从哪来?怎么不穿鞋子?”路边卖菜的大婶看到垂下脑袋原地打转的阿糖,以为是谁家丢的野孩子,轻轻柔柔的拉着她的手,往阿糖手里塞了一颗番茄:“饿了,就吃吧。” 阿糖感到手掌沉甸甸,抬起来望着大婶给的番茄,眼睛里的黑雾中映着红色的水果。 大婶看到阿糖眼眸晦暗,下意识倒退一步吓了一跳,心中猜测这大概是姑娘烈日当空赤脚走在外面的原因,不由得又觉得阿糖可怜。 半晌,阿糖闻闻水果的清香,眼眸中的黑雾渐散,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光亮。 她望着大婶,眨眨眼,咬了一小口手中的水果。 好甜。 发觉好吃,阿糖这才低头大口大口吃着番茄,汁水撒了一地。 “好孩子。”大婶爱恋的叹了口气,挥挥手:“快回家去吧,你爹娘一定很着急。” 分卷阅读151 路上闲人看到这一幕,互相使了个眼色,朝她走来。 “小丫头,你要去哪儿,跟哥哥玩玩去。”其中一人话音未落,脏兮兮的手便朝阿糖的肩头抓去—— 低着头沉迷于番茄的阿糖并未在意身后的动静。 眼看手掌即将落在阿糖身上,一道银鞭落在对方手腕,未等闲人眨眼奇怪,整个身体已经飞到屋檐看不见了。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顾不上阿糖,纷纷跑去帮忙救人。 其中一人撞掉了阿糖手上的番茄,阿糖低头望着落在自己脚面的汁水,下意识弯下身——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 抬眼触及对面异色透亮瞳仁,阿糖下意识歪歪脑袋,伸出脏手想要触摸。 公子宇抓着阿糖的手,取出手帕轻轻擦拭阿糖的手,又买来鞋子为她穿上。 结果阿糖不习惯,每穿上一次,便用力踢掉。 踢的越远,看到公子宇忍着不耐烦关心自己的样子,阿糖下意识摸摸胸口,只觉得心中有一块破了,酸酸甜甜被呼吸牵绊着甜。 “再踢,我就丢掉你——” 到最后公子宇实在烦了,抬起手作势威胁—— 阿糖抬起头难以置信望着对方,鼻子一酸,嘴角一撇,眼泪流了下来。 看到阿糖可怜巴巴,公子宇心中一酸,干脆将鞋揣在胸口,一如从前的,背着阿糖朝家的方向走。 “小哥,这是你媳妇还是——” 一路阿糖歪着脑袋抱着对方的脖颈躺在公子宇的肩头呼呼大睡,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到公子宇辛苦的样子不由好奇。 “是我媳妇。”话还未说完,公子宇嘴角已经上扬。 “小哥不是我说,你这媳妇不行——”对方嫌弃的望着赤脚趴在公子宇身上的阿糖,别过脸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媳妇要是不听话,你就打一顿,打到听话!哪里有让相公背媳妇走路的,天打雷劈!” 正说着,忽然空中划过一道天雷吓了众人一跳。 “看我说吧——”路人指指天空,也是一脸愤慨。 公子宇转过脸在阿糖的额头亲了亲,低头回想起以前两人的甜蜜,轻轻笑笑:“其实我打不过她。” “你这样子,到下一个驿站得走二十多公里,怎么熬得住?让她自己走吧。” 公子宇将阿糖向上托了托:“我怕她跑的太快,追不上。” 阿糖随着公子宇走路的起伏,渐渐睡去。 像是做了个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的她穿着火狐斗篷攀着门框,望着漫天无际的雪花,摊开手掌,感受一颗雪花落在手心的冰凉。 风中的雪花忽然的转了向。 闻到空中隐约飘来铁锈血腥的味道,阿糖眼眸微缩,不远处的街口,一匹战马载着晚归的谢侯而回。 “阿宁。”伴着铁甲相撞落地的声音,巨大的手掌重重的在阿糖脑袋揉揉:“你娘做的什么饭?” 阿糖侧身别过脑袋一脸嫌弃的远离谢侯,望着对方身后的少年公子宇怯怯没有说话。 少年公子宇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脚步微微停,很快握紧腰间长剑又跟着谢侯离开。 一阵风吹过,风中的梨花香钻进阿糖口中,落尽心中。 “不对,再来。” 越过梨花树绕过假山,院中已经有人背着手等着阿糖。 “想学么?” 少年公子宇神情疏离站在梨花树下拔出剑尖指着阿糖下巴:“若是朝中一品要员之女,我倒可以考虑,你嘛……” 阿糖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 “有点丑。” 说完这话,公子宇鄙夷的望着她:“还这么胖。” “——啊——”像是被揭开了伤疤一般,阿糖瞬间清醒,狠狠朝公子宇脖颈一撞,从对方身上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公子宇身体失去平衡,最终选择朝前摔倒以保护身后阿糖。 看到惹自己生气的对方摔倒,阿糖觉得还是不解气,抬起脚就要踢—— “怎么莫名其妙又生气了——”未等公子宇思索对方生的什么气,下意识抓着阿糖的脚腕,两人一起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一路上阿糖几次想要挣扎逃离,都被对方死死扣着腰无法离开。 气的她狠狠咬着公子宇。 “我是你相公!”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公子宇趴在阿糖身上,抓着她的肩膀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生气怒吼着。 轰隆一声,下雨了。 雨水从公子宇的身上滑落, “呸——”所有的雨水溅在阿糖口中,她皱着眉头朝对方吐了出来—— 趁着公子宇别过脸躲闪,阿糖一把推开对方,起身逃离。 “阿糖——” 公子宇无奈的叹了口气,袖中银光一闪,拽住对方手腕—— 已经逃离的阿糖身子陡然被拽,心中怒意渐起,眼眸黑雾渐渐集聚…… 分卷阅读152 她转过身,握紧拳头,朝对方冲了过去。 连日以来的提心吊胆令公子宇已经疲于应付。 看着阿糖宛如一尊武器朝自己冲来,他尽量躲闪,若是躲闪不及,也只能硬受。 带着闷气的拳头落在公子宇胸口,将他直接击飞,从空中落在地上在泥潭之中滚了一圈,这才停下来晕了过去。 雨下的更大。 她光着脚走到公子宇身边,眼眸发狠一脚踩在对方胸口—— 公子宇身体在泥潭陷得深了些。 阿糖心中怒意渐散,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转身要走。 “阿糖,你受了风寒,不能淋雨。” 没想公子宇昏迷之际,还是抓住阿糖脚腕,无论阿糖如何伤害自己还要惦记对方安危。 “讨厌。”阿糖将脚从对方怀中挣脱,狠狠踢了对方一脚,转身要离开。 走了几步,她下意识回过头望着对方像是被自己弃养的盆栽一般静静接受雨淋,不由得有些不忍—— 阿糖回到公子宇面前,低头望着自己双手手掌。 她将手掌挡在公子宇身前,整个雨幕在阿糖手掌处停止,仿佛被什么挡住一般。 阿糖对这一幕很满意,她嘴角微微上扬随意一推,整个雨幕便向后数尺。 她这才抓起公子宇胳膊,背着对方朝山坡上走去。 直到夜色越深,阿糖这才背着昏昏沉沉发烧的公子宇到一间客栈门口。 “仁至义尽。”望着门口的大红灯笼,阿糖抬手拨拨被汗水浸湿的刘海,随手将公子宇扔在了客栈门口。 随着她醒来的时间越久,那些原本的曾经成为脑海中偶尔会闪过的画像。 包括面前这个人,望着他,心就不舒服。 阿糖垂下眼望着紧闭双眼昏迷的公子宇,毫不迟疑转身离开。 “——哎哎哎这里怎么有个人——”不多时,客栈大门打开,店小二看到门口有人昏迷,吓了一跳:“老板,老板!” 追妻火葬场(02) 不多时客栈大堂烛火摇曳,从屋内侧身出来一位身姿摇曳的美女。 门口的红灯笼将美女和公子宇罩在一起,有种隐隐呼呼的暧昧。 美女看到门口躺着一位玉树临风公子宇,退了两步抬手遮住嘴表示惊讶。在原地左右环顾半晌,挥挥手示意小二去找大夫。 等到屋外只剩下美女,她蹲下身轻柔的拨开公子宇的头发看到对方睡颜眼前一亮,立刻抬起手背贴着对方的额头。 手背触碰之际,忽然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都这么烫了,得赶紧降温。” 眼看屋内没有人,美女蹲下将公子宇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颈,站了起来—— “谁?!” 两人刚站起身,迎面站着一道白影,吓得美女尖叫一声。 藏在墙角偷看公子宇的阿糖见不得有其他人和对方交往过近,一着急又冲了出来。 “这位姑娘,是要住店吗?”美女一只手抓着公子宇搭在肩头的手腕,一只手扶着惊吓过度起伏不定的胸口瞪着眼上下打量,直到确定阿糖是人不是鬼,这才长吁一口气。 阿糖眨眨眼,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抬手指着公子宇:“我的。” “这是你家人?”美女一听是公子宇的家人,有些尴尬,但很快爽快的笑笑:“就说这么俊的小哥怎么会谁在我的门口,原来是来住店的。” 阿糖没有理睬她,拽着公子宇的胳膊将对方扯回自己怀中—— 只是她太过幼小,公子宇几乎是被抗在她的肩头似的。 小小的手掌覆在公子宇的背上,阿糖转身呆呆望着美女老板—— “好吧,姑娘您跟我上来。” 美女老板推开客房的门,眼神追随着阿糖将公子宇抱在床上。 眼看公子宇长发一甩,整个人散了一般摔在床铺上。 美女老板不由自主的替对方感到背痛,走到旁边提醒阿糖:“姑娘,您家小哥哥染了风寒,不如我帮你为他替换干净的衣裳吧。” 眼看对方手指即将触及公子宇,阿糖已经抬手撞开对方,蹙眉嘟嘴瞪着她:“衣裳。” “切,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跟班。”美女老板几次套近乎都被拒绝,自己脾气也上来,甩甩袖子翻了个白眼。 慕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这架势应该是某位富家公子和家人吵架一时气愤带着小侍女离家出走而已。 想到这里,美女老板抱着胳膊从客房离开,接过其他杂役送来的衣服,甩手扔进屋内床铺,随口喊道:“小三,快去城南大夫家将小二叫回来,说不需要什么大夫了!” 等到众人都离开,屋内只剩下阿糖和蹙眉隐忍难受的公子宇。 阿糖趴在床边,抬手轻轻拂过对方眉间,想要将对方眉间深壑抚平。 公子宇额头沁着汗水,头痛欲裂,却还是勉强抬手抓着阿糖 分卷阅读153 的手腕:“可算是找到你了。” 阿糖身子一僵,眼神落在手腕相握之处,抽开了手。 公子宇是被热醒的。 眼前一片温热和煦的白雾,耳边传来水波粼粼的声音,枕着木盆的脑袋抬起,眼睛勉强睁开,只看到一个小人在自己面转来转去,不断将冒着热气的水倒入盆中。 “阿糖,你是想要煮熟我吗?” 未等公子宇邪念起,阿糖眼角重新泛黑,手掌靠着木桶重重一拍—— 所有的水随着敞开的窗户落入屋外水池之中。 公子宇整个人被棉被包裹着软绵绵的扔在了床铺上,睡了过去。 等到阿糖眼眸恢复透亮,她双手撑着木桶的边缘,蹙眉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每一次和那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中了毒。 心脏满满的,一会儿酸一会儿甜,像是被高高扔在空中飘啊飘。 可是看不到他的时候,总是特别生气,见谁就想揍谁。 特别讨厌。 没有见到他的时候,阿糖总觉得这个世界和自己没关系。 别人的热闹别人的善意别人的恶意,都无所谓。 只要可以拉着他的衣角。 等到梳洗完毕,她拿起衣服,忽然从中掉下一颗珍珠发卡。 ——“公子,您对我这么好,这不可以的——” ——“我没有钱还给您,我不值得这些好东西——” ——“公子,我在你的眼睛里!” ……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阿糖只觉得过去的一切在自己眼前晃动,每一个场景都在拉扯自己像是倾诉曾经的一切。 整个身子像是被看不见的死亡缠着,过去的回忆宛如一条又一条的绳索,扣住一脸难受的阿糖,逼她重新面对现实。 阿糖大步冲到床铺之前,望着床铺之上最勾心的睡脸,最勾心的呼吸声,她咬紧牙关抬手—— 未等阿糖下手,躺在床铺上的家伙忽然睁开双眼,瞬间条件发射般的抬手银鞭一闪,阿糖身子被向前一扯,倒在对方身下,被公子宇牢牢扣住。 整个夜晚的风,徐徐的吹。 麻雀吱吱呀呀从窗外飞过,仿佛预示一天的好戏即将开始。 阿糖睁开双眼坐起身,才发现整个房间又剩下自己一人。 无名之火瞬间蹭蹭蹭的冒着小火星。 “阿糖,起来吃饭。”公子宇端着一碗豆腐脑匆匆进屋,一脸期待的望着阿糖。 躺在床上的阿糖眼波流转,整个人又软软倒了下去。 “怎么没精神?是不是饿过头,还是昨夜着了凉?”公子宇很快变察觉到眼前阿糖和之前那个没有记忆没有是非的阿糖有些不同,此时他只当对方是因为照顾自己受了风寒,立刻放下食物,抬手贴着阿糖的脸。 未等对方反应,公子宇自己倒是长吁一口气,用被子将阿糖裹紧:“有些发热,趁热吃了豆腐脑,好好睡一觉吧。” 阿糖低头藏着自己义愤填膺的眼神,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角,小心翼翼将心中的怒气藏在抓皱了的衣角上。 “阿糖乖,”公子宇哪知对方心中的天崩地裂,他只当对方又弱智,干脆端起碗舀起一勺饭哄着求着:“阿糖你看这勺饭,像不像一只老虎?阿糖快张开嘴巴,一口吞下!” ……原来自己这段时间在公子宇心中是这样痴傻的印象吗? 胸口的愤怒渐渐到达顶峰,阿糖别过脸抬手将对方手中的碗打掉。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公子宇整张脸上都是食物的汤汤水水。 他猛然站起身,背对着阿糖—— 再回身,也只是默默的擦拭脸上和衣服的污渍:“就知道你喜欢,我买了10碗,放在小厨房。” 阿糖随着他大步来到小食堂,将所有的豆腐脑全部摔破。 “阿糖!”公子宇微微蹙眉,愠意渐显。 阿糖眼角已经开始浮现丝丝黑线,慢吞吞朝对方走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未等阿糖出手,美女老板从门外进来,看到满地狼藉立刻双手拍腿心痛手舞足蹈喊叫:“快来人啊,欺负人了啊——” 很快对方冲到阿糖身边,拽着阿糖的耳朵:“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损坏东西——” 美女老板媚眼瞟了公子宇一眼,嘴角上扬:“我这碗可全都是前朝古董,你知道得花多少钱才能凑成一套吗?” 说完,对方手下暗暗用力,面上却依然是委屈生怜。 “是在下一时失察,这里的一切——” 未等公子宇说完,阿糖眯起眼睛两手抓着美女老板手腕,凌空翻了个身便从其钳制之中逃离,抬手便朝美女老板打去—— “阿糖!” 公子宇这次是真的生了气。 白色的身影瞬间朝阿糖飞了过去。 分卷阅读154 两人从厨房打至小院,两人飞身上下,旁人只听得噗噗衣角在风中划过的声音。 阿糖每一次的冲击都会被对方提前预知,在前一秒被扣住。 旁边不断有人嗑着瓜子咬着瓜果鼓掌叫好。 两人再一次交手之际,公子宇近距离看到阿糖眼中异色,睫毛轻闪,立刻挨了阿糖一脚,飞身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啊——” 眼看对方被自己击中,阿糖后悔不迭,立刻随着公子宇落地,蹲下身望着背对自己的对方。 忽然眼前一花—— 公子宇突然的转身抬手在阿糖鼻尖一刮:“我赢了!” 未等惊讶瞪眼的阿糖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公子宇抱在怀中箍紧不松开轻轻摇晃:“算了算了,你不喜欢这家,我们去其他家好不好?” 原本满腔怒火,怎么全然没了气。 偶尔京城飞鸽传书,公子宇打开信件从上到下看完,手掌一转,信件便化成灰烬。 触及身边阿糖打量他的眼神,公子宇轻轻敲敲对方肩膀,示意对方在自己的手中吹口气,等到手掌迎风摊开,灰烬随风而逝,就像是彼此的烦恼。 剩下的日子里,但凡公子宇往京城的方向走,阿糖一定要吵着闹着往边塞的方向走。 两人忘记尘世间的种种,只是彼此拉着手,在山间林中,用脚步丈量着芮唐的国土。 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却没有任何孤单的感觉。 阿糖已经完全习惯只要自己侧身依靠,便能感受公子宇身体的温度。 公子宇已经习惯只要身边阿糖靠过来,便低头贴着她的温暖。 回归(01) 眼看距离塞北越来越近,阿糖躺在马车里已经开始盘算见到顾家兄弟的时候,该怎么好好打招呼。 车轮碾过路面石头,车内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也颠簸了些,阿糖下意识抓住了身边公子宇的手。 清澈的风顺着车帘吹进来,落在面颊耳边,轻轻柔柔舒舒服服。 几乎是瞬间的,两人对视一眼。 公子宇扣着阿糖的肩膀,亲吻着她的柔唇。 感受到阿糖的抗拒和蹙眉,他用力一拽,光洁的肩膀已经露出来。 舌尖掠过阿糖细腻的唇线,轻轻描画着心中的绵绵爱恨。 阿糖手掌挡着他,最终却还是抓紧对方的衣衫,坐起身将公子宇拉入自己怀中,低头主动亲吻着对方。 车厢之中的气温瞬间升高。 仿佛是听到羞羞的声音,马儿的速度慢了些。 半晌随着阿糖满足的长哼一声,光洁的胳膊从车厢里探出,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公子宇趴在她的身边,手指玩着阿糖的长发,宠溺的望着她,偶尔情不自禁,低头又在她的脸颊亲一亲拧一拧。 “哎呀——” 空气里传来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轻微而悠远。 还未来得及收回嘴角的微笑,躺在公子宇身下的阿糖迅速睁开双眼,神经紧绷抓了衣服便冲了出去。 一群黑衣人手中握着长刀站在道路尽头,已经开始等待。 杀气随着风的味道卷起阿糖的发梢。 阿糖抬起肩膀转了转,歪歪有些僵硬的脖颈,低头打量前方无人,嘴角上扬。 秋风渐起。 一片落叶从树梢晃晃悠悠不情不愿的掉落,阿糖的长发已经向后飞起—— 前方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阿糖已经落在身前,一脚将其踹开。 “快上!快上!” 其他人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有如此大的能力,手中长刀虽然挥舞,却踟蹰不敢上前,纷纷唆使旁边人出手。 而被阿糖击中的黑衣人,干脆就躺在地上不再上前。 没一会儿,地上躺着一堆黑衣人哭天喊地。 “阿糖,回来了。”公子宇等得不耐烦,手中扇柄挑开车帘,懒懒呼唤着阿糖。 “——三皇子!三皇子是奴才啊——” 未等车帘放下,黑衣人里哭嚎声音最大者,看到公子宇的身影,这才从人群中爬出来,跌跌撞撞朝马车跑去。 阿糖误以为对方要袭击,脚尖挑起地上长刀,凌空一踢—— 眼看长刀直刺黑衣人背后,公子宇随手打开手中纸扇轻轻一挥,长刀便转了个方向落在地上,溅起斑斑黄土。 黑衣人循声转身,看到地上的长刀,不由得回身加快脚步冲到公子宇面前磕头:“殿下,殿下救我——” “何事?” “——殿下,殿下……”黑衣人跪在公子宇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圣上口谕,召您回去——” “我若是杀了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有见到这封信?”阿糖站在黑衣人身边,转身瞥了一眼众人:“这么次的杀手,我还真没见过。” “女侠,女侠有所不知——”黑衣人等待公子宇看信的时间回身向阿 分卷阅读155 糖做了个揖:“毕竟这次只是送信算公差,若是为送信伤了身,算是工伤,还能领赏。倘若为送信丢了命,不止没了命,保不齐圣上龙颜大怒,指个罪都是可能的。” 阿糖眼波流转,在边塞喝风拼命的人是不理解所谓的官场潜规则,只能翻了个白眼。 “此次我微服出巡,天下百姓对二皇子的政绩颇为满意,何苦需要我在从中作梗?”公子宇靠着车驾蹙眉不解。 “这个……”黑衣人有些难堪的笑笑:“殿下能力有目共睹,无需过谦。二皇子殿下能力卓越,若有三皇子的辅助,我芮唐朝政一定更稳。” “就是说……”阿糖歪着脑袋眼波一转:“二皇子将国库亏空,没钱了,想找三皇子凑点钱?” “这——这——”黑衣人心中所想全被拆穿,干脆低头跪下:“臣……臣只是……” 阿糖眼看公子宇神色有异,立刻担心他准备答应。 “信既然送到了,还不滚?”阿糖抓起对方肩膀向后一甩,侧脸示意众人离开:“是想成为祠堂的一块木板吗?——” “……是是是……”听到阿糖的威胁,所有黑衣人也顾不上公子宇,爬起来跌跌撞撞便逃离现场。 直到所有人身影消失在路口,阿糖站在路中央双手叉腰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秋风飒飒吹晃了路边的树枝…… 有点什么不对…… 等到她回过身,触及公子宇眯起眼不知道审视了多久。 公子宇坐在车板,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腿随意的垂下轻晃。 “公子,我来驾车。”趁着对方没有说话,阿糖低头做了个鬼脸,急匆匆想要离开此地。 “又骗我。” 细微的自语顺着风传入目送着黑衣人远去的阿糖耳中。 当即明白公子宇此话所指,阿糖牙尖嘴利欺负人不吐骨头,哪里有一丢丢失忆的情况? “咳咳,”阿糖眨眨眼挤了半天,差一点上手抠眼睛,最终只挤出来两颗眼屎。她无奈的擦擦额头汗水:“公子您辛苦了,我来驾车吧。” “我哪有你辛苦。”公子宇抖抖肩膀,一副皮笑肉不笑打量着对方,想要在阿糖面上看出花:“话痨想要憋话,就像没钱了想花钱一样难受。” 阿糖苦笑着挠挠鼻尖,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打哈哈:“耽误了这么久公子您一定饿了,我请您吃饭——” 公子宇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倒,整个人隐于车厢内。 距离天下第一关越来越近,望着逐渐熟悉的环境,车厢内的气氛也微妙起来。 公子宇靠着车厢,心中暗自思索黑衣人所说情况—— 太子伏法,二皇子如今辅佐圣上深得人心。 只是二皇子的好名声全都是以大方慷慨著称,没多久国库亏空,当即只算是百年大虫死而不僵。 众人虽不满,奈何平日受恩颇多,也无法奏请圣上罢免二皇子。 只能寻找一个可以开源节流的,过河拆桥的公子宇。 可是…… 公子宇抬手揭开车帘望着专心致志驾车的阿糖背影,不舍的放下。 她本无需如此辛苦。 阿糖不知公子宇心中担忧,她眯起眼睛仰起脸望着前方越来越明显的城门,心情也逐渐放飞起来。 远方天空阴阴沉沉,城门紧闭冷寂的将城内和城外隔绝开来。 空气中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将原本的快乐逐渐冷却。 “我是阿糖,麻烦开下城门——” 马车缓缓在城前停下,阿糖跳下车敲敲城门,仰起脸逆着光望着守门士兵道。 “如今军事紧张,天下第一关只许进不许出,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我是来见顾帅的,麻烦开门吧。” 随着一点一点的光亮从门缝中透出,未等城门打开,里面涌出一群衣衫不整的城民,疯狂的想要从关卡内冲出,逃回内陆。 “——放我们回去——” “我们不想死——” “我的家还在内陆啊——” “快点快点,”看到阿糖好奇的打量城民,守城士兵早已见怪不怪的一把抓着马车缰绳,逼迫马车迅速入内。等到马车入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迅速关好城门长吁一口气回到藏身岗位:“姑娘请留步,容我们通报一声。” 城外歌舞升平仿佛还是昨天,望着姿势面前面黄肌瘦苦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难民,阿糖蹙眉奇怪:“大家都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让城民出城找出路,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挡着城门提防自己人?” 士兵楞了一下,仿佛以前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半晌,他顿了顿站直身体:“上面的命令!” 公子宇从车厢内探出身,轻轻解释着:“我看城中秩序井然,突然而增的难民恐怕来路蹊跷。此外,放任不知情的难民出城,有可能传达或者煽动恐惧慌乱,还是需要责任人员引导的。” 阿糖 分卷阅读156 扬起下巴望着公子宇认真解释,努力想将思路跟上,奈何望着那些无辜可怜的眼神,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叹了口气:“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能做的,太多了!” 洪亮而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人在背后拍了一掌,阿糖心脏一跳,立刻回身寻找声音来源。 伴随着马蹄声落,两道黑影从马背上掠起,轻轻落在阿糖面前。 “阿糖!”顾准刚落下,右手胳膊勾住阿糖纤腰,毫无顾忌的抱着她转了一圈,捧着阿糖的脑袋吸了吸熟悉的香气:“阿糖,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铭眼角泛红,本想伸手拉拉阿糖,触及公子宇的眼神,立刻作势下跪行礼:“臣——” “不必——”公子宇上前一步拖着顾准的胳膊,轻轻摇头:“阿糖很想你们。” 等到顾准终于放开阿糖,顾铭轻柔的拉拉阿糖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止不住的笑着,又红了眼:“你还回来就很好。” “我当然会回来。”阿糖反手握住顾铭的手腕,好奇道:“不过这里发生了什么,大白天怎么城里这么冷清?” 回归(02) 听到阿糖的询问,顾家兄弟对视一眼,顾铭放下阿糖的手轻轻道:“好久不见,我们先去吃饭。” 许久不归,连风的味道都有些陌生。 阿糖一路上跟着顾家兄弟顺着记忆朝闹市街头走去,却被顾准拽回来:“要去哪,好不容易回来,当然是去家里吃烤鸡——” 说到这里,众人想起当初阿糖谋杀鸡窝的旧事,不由得笑起来。 顾铭接着话:“要知道现在我们都很少吃鸡了。” “……也好。”阿糖点点头,回身准备拉住公子宇的手腕,想起这一路辛苦,不由得抿嘴收回手,抓着顾准:“我的房间还在吗?” “除了每日打扫,我不许任何人进入,就知道你会回来。”顾准低头轻轻在阿糖的脑袋揉揉,眼神柔溺,仿佛闪着小星星。 众人说着笑着一路朝侯府走去。 公子宇站在众人身后,眼神落在四处寂寥明显已经荒芜很久的样子。 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蹙眉戒备的望着前方的顾家兄弟,忽然抬起手掌,一颗雪花晃晃悠悠落在手心,很快融化。 “公子?” 顾准看到对方落单,留在原地等着他。 “顾准,好几个月没有联系,最近你在准备什么新玩具?”公子宇放下手快步上前勾着顾准的肩膀,亲热道。 “最近忙于公事,哪有时间。”顾准冲对方笑笑,回过脸望着前面两个人又说又笑的样子,眼中似乎藏着什么迷雾。 很久不见,一时之间有些疏离也是正常。 公子宇想到这里,继续跟上众人。 直到回到侯府自己住的房间,阿糖躺在床铺上滚了滚,闻着被窝里熟悉的味道,才确认是回到了家。 “顾准,我想去吃城外的拉面,还想吃豆腐脑,醉仙楼的烤鸭宴还有没有,我请你!” 顾准靠着门框,点点头又无奈的苦笑着:“别急,还有你之前喜欢吃的梨花糕,糯米团,还有小火锅——都有。” “顾准——”听到老朋友如此熟悉默契的说出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吃的,阿糖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你说,我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那里的涮羊肉特别好吃,我们下次一起去尝尝。” “这有什么难,我们现在出去宰只羊晚上就可以一起吃了!” “哈?”这么久以来,阿糖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看起来傻乎乎的:“会不会太残忍?” “那到时候我蒙住羊咩咩的眼睛,这样它就不知道自己会死了?” 阿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回…… “我开玩笑的——”顾准轻轻柔柔阿糖的脑袋,搂着阿糖肩膀摇晃着她:“我在你的房间放了好多新衣服,还有你喜欢的图画本,你看到了吗?” “你太肉麻了——”阿糖有些嫌弃的抖抖肩膀,将自己从对方怀中挣脱:“之前你胳膊受伤,如今可好?” 公子宇回到曾经住的房间,不易察觉的将手指从桌面掠过,望着指尖灰尘默默不语。 “公子,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就在这里多留一阵吧。”顾准靠着门框,有些拘谨的用手指挠挠门框。 “顾铭,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公子宇双手撑在桌面朝顾铭探身:“天下第一关从来没有如此冷清过,这风吹过我骨头都快冻裂了!城民呢?之前你们和时寒鸷那边对战,到底战况如何?” “那一战,半个城的井水都是血。”顾铭站直身子收回笑容,咬牙切齿一拳捶在门框:“我们给你发了那么多的飞鸽传书,给圣上送去那么多的奏折,没有一个人有回音。我们只能带着家人城民,甚至几岁的孩子,一起守着最后一道门……” 随着顾铭所说,公子宇仿佛看到当初众志成城一起守卫 分卷阅读157 天下第一关的回忆。 心脏不由得触动。 半晌,公子宇离开书桌朝着顾铭走去:“我和你一起去城楼看看。” “也好。” 一路向南,路上鲜少见到士兵巡逻,公子宇不由得心生狐疑。 “前方是我们新筑的边塞要道。”顾铭带着公子宇走到城门边,闪身自己先行进入:“我们从这里可以出城监视时寒鸷方的情形。” 公子宇刚随对方入内,身后铁门忽然关闭,整个房间内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 空气里隐隐袭来一种危险的凉意。 “顾铭?——” 公子宇心中大惊,额头渐渐沁出冷汗,只能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镇定,慢吞吞的用手掌丈量此处。 “这到底是哪里?——” 阿糖和顾准一起朝闹市街头走去。 一路上阿糖随手指着路边的小商铺,想起过去不由得笑盈盈:“这家店我们家公子之前带我来买过衣服。还有那边那家店,之前有东西差点撞到我,我家公子专门帮我挡过,还生过气呢。” 大概是因为店家生意惨淡,所有老板见到阿糖不仅没有招揽,反而躲回了店内。 阿糖蹙眉歪着脑袋有些不解,下意识抬起头望着身边的顾准。 顾准却完全没有在意似的,拉着阿糖的胳膊兴高采烈要去醉仙楼。 “顾准,这里发生了什么吗?”阿糖将胳膊从对方的怀中挣脱出来,倒退两步打量着顾准:“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未等对方说话,阿糖眼波流转下意识道:“是因为之前我们在京城没有及时回复你的邮件……” 想到这里,阿糖脸色大变,下意识抓着顾准的胳膊仰面仔细打量着他:“是不是时寒鸷曾经攻入过?” “阿糖——”仿佛是戳到了什么隐痛,顾准抓着阿糖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按捺情绪,半晌又松开:“怎么会,天下第一关虽然人少,我们守的好好的,你不需要担心。” 说完,未等阿糖反应,他已经拽着阿糖朝醉仙楼跑去:“全鸭宴马上就要到——” 眼看即将到达醉仙楼,阿糖望着黑蒙蒙封闭的小楼,眼神渐渐懵然:“好像不是这里……” “就是这里啊,”顾准倒是兴高采烈的拉着阿糖就要往里面闯:“你还记得吗?你当时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 “顾准?顾准!”阿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低头反思重新抬头望着顾准,才明白大家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这座废城里活在过去的顾准。 失去理智的顾准,笑起来可以真挚的像个孩子。闹起脾气来,一股邪力也让人难以把控。 “阿糖,我终于等到你回来,说了要带你吃饭,我们就去吃!”顾准看到阿糖准备离开,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抓着阿糖的手腕就要朝已经倒闭的醉仙楼里冲。 “不是——”阿糖的手腕被顾准狠狠钳住,只能身子向后倒着,拖着他:“这吃饭我们两个人也不太好,我们去找顾铭和公子一起吃好不好?” “不——” 眼看顾准像个孩子闹脾气,阿糖无奈之下只能翻手一转将顾准扯回自己身边,抬手在他脖颈指出扣了一下,顾准便身子一软,倒在了路边。 阿糖背着手眼波流转,转向后面打了个响指:“顾铭的人呢?” 半晌,从街角处探出两个脑袋:“……在。” “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铭手下两人对视一眼,疯狂摇头。 眼看自己遇到每一个人都在逃避自己的问题,阿糖干脆不再问他们,推开两人:“顾铭人呢?” 公子宇凭借着记忆和本能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觉得越走,周围仿佛变得开阔起来,呼吸的空气也比刚才似乎有了流通。 耳边渐渐可以听到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公子宇一手扶着墙,一手握紧拳头,浑身汗毛竖起,警惕着所有黑暗中看不到的危险。 忽然一道火光在自己面前闪现。 长时间的黑暗突然被火光照亮,公子宇下意识抬起胳膊遮着眼睛,未等上前查探,脖颈处一片冰凉。 “公子……对不住了。” 身后顾铭推了一把公子宇,拽着他的肩头向前望着光亮来源:“时寒鸷,人我带来了。解药该给我了吧?” 随着顾铭的话音刚落,两人所站之处,壁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壁灯下的人脸也一个接一个被照亮。 所有人木着脸贴着墙壁站着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戴面具的男子背对着两人。 白衣潇洒,身材瘦削,竟是好久不见的时寒鸷。 “什么意思?”公子宇抓着顾铭的胳膊,下意识担心:“阿糖呢,你把阿糖带到哪里了?” “阿糖和顾准在一起,没问题的。”顾铭另一只手覆在公子宇手上,阻止他继续扣着自己:“只是……” 分卷阅读158 “只是什么?” “——只是顾准中了我们时家特备毒药,失去理智,如今和……”说到这里时寒鸷回过身,虽然戴着面具,却依然可以清晰看到对方做了个毫无悲悯的鬼脸:“大概和你们十年前第一次见面时的状况,差不多吧。” “时寒鸷!”听闻顾准中毒,公子宇顿时怒气中烧,握紧拳头大步朝对方冲去—— 回归(03) 自从时寒鸷两手空空回到北陌国,便被家族流放在边塞,每日望着天下第一关心情复杂。 这关里,是他认可在意的朋友,无意伤害。 但两国交战必有损伤,此事事关北陌国民的幸福,时寒鸷不可不做。 于是,他戴上面具藏起自己矛盾的心情,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顾家兄弟一次又一次向圣上奏请援军,却被忙于皇子之争的朝廷官员将此事压下。 最终天下第一关内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剩下的,只有疲于应对。 直到公子宇来之前的半个月,顾准发觉时寒鸷鸣军收兵,紧随其后,却不料中了对方的诱敌深入,不幸中毒。 这场争斗,两人都等了很久。 公子宇大步朝对方冲去,袖中银光在空中一闪,时寒鸷身影一转,刚刚站立的地方溅起火光四射。 眼见对方逃离,公子宇并不着急,飞身至另一边,再次甩出袖中银鞭。 时寒鸷嘴角上扬无奈的摇摇头,身影向后一倒再次躲过:“穷途末寇。” 刚刚臣服于时寒鸷的顾铭看到此,趁乱拔剑:“时寒鸷,交出解药!” 白色衣角在空中转了个圈,刚刚和银鞭擦身而过,眼眸察觉刀光剑气,不由得咬紧牙关抬手迎上。 噹—— 清脆的震动声在晦暗的山洞里响彻,激起了时寒鸷的斗志。 他看出公子宇离自己较远,眼波流转便提剑朝顾铭冲去—— 三人之间的杀气浮动,顾铭长发飞起,墨眉之下星目微闪青衫掠动,剑尖直刺时寒鸷喉间。 时寒鸷脚下一划,身子也随之倾倒,剑锋垂直挡住顾铭袭击,未等众人看清,手中剑转了一圈,顾铭手中长剑便被高高挑起,划过半空刺入不远处的石缝里嗡嗡震颤。 公子宇蹙眉一鞭绞住对方手中长剑,咬牙扯回。 未等察觉顾铭在做什么,时寒鸷只觉手中长剑被扯动,立刻两手抓着剑柄,一脚踩着地上石块,努力增加阻力。 “顾铭,上!”公子宇微微侧身,用力将银鞭撤回牵制时寒鸷。 眼看顾铭冲上,时寒鸷眼波流转,立刻将手中长剑朝公子宇的方向扔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失力,令公子宇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刚刚他用的所有力气全都返还在自己身上。 半晌才爬起来揉揉胸口关注顾铭的战况。 空气中发出拳拳到肉的重击。 顾铭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和速度加在一起,速度越快他拳重的力量就越大。 未等时寒鸷反应过来,面前黑影一闪,一击重击已经砸在鼻尖,将他击倒在地。 顾铭眼看对方已经被制,抬脚便要踹在对方脖颈要害—— 时寒鸷两手抓着对方右脚,转身一掰,两人便换了情况。 顾铭双脚弹起,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擦擦额头汗水朝时寒鸷勾了勾手:“这才几招就不行了,不像你啊。” 时寒鸷抬手擦擦嘴角血腥,眼眸闪着冷光,速度和力道比刚才快了很多。 公子宇跟着顾铭也冲上来,两人一个击打时寒鸷左边,一个袭击右边,不多时对方节节败退。 突然,时寒鸷从怀中探寻出什么东西,朝两人面前一扔—— “小心!”眼看怀中小瓶快要落在地上,公子宇飞身扑过去,指腹碰到小瓶,反倒将小瓶丢的更高。 “那是解药——”顾铭从公子宇身边跃起,一手握住小瓶—— 两人这才放下心,对视一眼—— “时寒鸷人呢?” “算了,”公子宇长吁一口气:“解药已经到手,我们赶紧回去和阿糖他们会合吧。” 顾铭点头允诺,两人刚走两步,公子宇忽然又停下脚步觉得不对—— “这个地方这么容易被时寒鸷潜入,为什么他没有一次将天下第一关拿下呢?” 阿糖已经是第十次想要从顾准身边离开失败。 第一次,顾准在昏迷之前,用力拽着阿糖衣角,逼迫两人无法分离。 第二次,阿糖眯起眼睛刻意屏蔽良心,打晕顾准想要离开,结果所有人咬紧牙关,守着门口不许阿糖离开。 第三次…… 直到第十次,顾准拉着阿糖的手摇摇晃晃,一脸无辜:“阿糖,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忙?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陪我吃顿饭,陪我走一走?” “顾准,你要体谅我——”顾准很重要,只是在阿糖 分卷阅读159 心中,公子的分量更重一些。 阿糖心中记挂公子和顾铭不知为何还不回来,反手拉着顾准的手腕:“我们还这么年少,比起每天的吃喝玩乐,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们年纪大了,可以住在一条街上,每天一起吃豆腐脑啊。” “真的吗?”顾准已经随着阿糖的思绪开始幻想美好的明天,勉强同意阿糖的提议:“好吧。” 阿糖几次想要将手从顾准的手中抽离,都失败,只能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在路上走。 天色渐晚,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更难看到人影。 偶尔有一两个出现,也都是面色着急恨不得跑步经过。 未等阿糖开口询问,顾准拉着她朝关外走去:“他们一定是出城吃好吃的了,我们也跟着离开——” “顾准——”虽然许久不见,阿糖自认为也是顾准的好朋友,自己之前沟通联系,绝不是当下这样。 当下这样,有点傻,还有点……笨。 阿糖拉着顾准小心翼翼打量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和眼眸中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你是顾准吗?” 顾准眼眸刚刚闪出异色。未等阿糖察觉,一道白光从背后袭来,直刺入阿糖背心。 “阿糖——”下意识的,顾准将阿糖拽在身后,微微侧身,一把银剑剑锋刺过自己衣角。 顾准蹙眉不悦,右手拽着袭击者的手,急切之中看到对方面具,冷冷道:“时寒鸷,又是你!” 刚从山洞之中逃离的时寒鸷抬起手肘朝顾准撞去—— 顾准此时没有了在阿糖身边的软萌可欺,他站直身体浑身戒备,随着时寒鸷的袭击,淡定的在对方出手之时便已料定方向,示意每一次的袭击最终都被顾准随意的躲闪。 阿糖愣在旁边,两手握紧,一边担心顾准继续吃苦,另一边又担心时寒鸷会受伤。 半晌,她做出决定,若有一人伤害另一人,自己一定会出手。 这边纠缠袭击的两人继续打的不分上下。 半晌,顾准有些不耐烦,眼神开始发狠,准备出杀招—— 他徒手接过再次贴面而过的刀锋,握紧刀锋任由手心刺痛,热血低落。 “顾准——”阿糖失声尖叫提醒两人:“够了,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害怕!” 顾准眯起眼咬紧牙关,甚至带着少年的意气,竟然掰断了银剑,将断剑朝时寒鸷喉间扔去! 时寒鸷手中长剑忽然失力,下意识身子一倒,未等稳住,眼睁睁看着银光朝自己袭来,却无法动弹。 阿糖眼看事出紧急,只能冲到两人之间,袖中一闪,一道戾气将断剑击落。 “快走。”她背对着时寒鸷,微微侧脸提醒着,抬起眼望着顾准:“他毕竟,是我的朋友。” 顾准直愣愣瞪着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都低下头不再言语。 “顾准——” 未等两人继续说话,公子宇和顾铭互相搀扶着也从后面的大门出来。 顾铭看到顾准,立刻从公子宇的身边挣脱,跑到顾准身边,未等对方说话一手捏着顾准下巴,将解药全部灌入顾准喉中。 “呕——”顾准下意识推开顾铭,弯着腰两手护着自己的喉咙苦着脸:“你给我喝的什么?” “是解药!”顾铭小心翼翼的观察顾准,希望对方可以不再像之前那么……蠢。 “什么解药?”顾准几次想要吐出来,全部失败,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阿糖回来开心而已,我中了什么毒?” “——顾准中毒了?”听到顾铭的话,阿糖长吁一口气笑:“我就说顾准怎么性格大变,我差一点以为他是妖怪变的。现在知道只是因为中毒压制了理智,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啊,”顾准一脸不高兴抱着胳膊别过脸:“我到现在还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呢。” “大家准备准备——”阿糖穿着围裙端着砂锅从厨房一路小跑至餐厅:“趁热吃,这是我在京城学到的——” “你在京城那么忙,还有时间学做饭?”公子宇下意识抬眼望了阿糖一眼,正巧迎上阿糖期待的眼神,温柔道:“没有切到手指吧,若是吃到指甲,我可不高兴。” 说着,公子宇打开锅盖,整个餐桌中央升腾起一阵白雾,雾里带着骨头的清香和人参灵芝的药香。 阿糖撇撇嘴做了个鬼脸,没有搭腔,倒是和顾准继续道:“顾准快尝尝这块骨髓,最适合大病初愈的人!” “我没病!” “嘿!”眼看好友如此不给面子,阿糖眯起眼睛加了一句:“脑残也是一种病啊,讳疾忌医更是病上加病!” “——没救了。”顾铭跟着大家一起摇摇头,一脸哀伤的夹起人参一口吞下,瞬间又被烫伤吐出来。 所有人的笑脸在白色的雾气中,显得特别善良好看。 就像是,愿意看一辈子的好看。 隐战(00) “公子——” 分卷阅读160 趁人不备,阿糖端起一杯薄酒,准备一饮而尽,不想却被公子宇一把夺走仰头饮尽。 阿糖做了个鬼脸撒娇不满:“我也想喝——” 等到酒杯放下,顾铭已经为其满上,抬眼望着两人,一副看戏的幸灾乐祸样。 公子宇洒脱的抬手用筷子蘸了一点,沾在阿糖唇边:“喝酒误事,一会儿我还要去视察边防,你别惹祸了。” “我——”未等阿糖说完,鼻尖嗅到热辣的酒气,蹙眉抿嘴,径直向后倒了下去。 “小心——” “小心——” 顾准和公子宇瞬间一起抬手护着阿糖。 两人手指相触,彼此对视一眼。 顾准握紧阿糖的胳膊,径直将阿糖拉回自己怀中:“我送她回房休息。” “顾准。”公子宇随着他起身,银鞭已经轻轻落在阿糖与顾准之间,轻轻悄悄缚住阿糖,阻止两人离开:“还是我带她回吧。” 顾准将怀中阿糖抱的紧了些,冷冷站着望着对方,不同意也不反对。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那个,公子,其实顾准和阿糖也是好朋友——”顾铭察觉现场气氛不对,起身帮着说话。 “阿糖是我的妻子,”公子宇说完,手腕一抖,阿糖的身子已经凌空落在自己怀中。抱着软软糯糯的可爱,公子宇转身撂下一句:“等我安顿好她,过来会和一起去巡查。” “啊?——”突然听到爆炸消息,顾家兄弟俩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下意识:“啥?什么时候?!” “可早可早了。”想起阿糖,公子宇不由自主扬起嘴角学着阿糖的说话腔调,只留下屋内顾家兄弟面面相觑。 公子宇将阿糖放在自己床铺上,阿糖蹙眉翻了个身,便继续沉沉睡去。 本想立刻离开的公子宇,眼神落在阿糖露在外面光洁胳膊上的伤痕,不由自主的坐在阿糖身边,抓着她的手腕,轻拭胳膊上的旧伤痕。 当初两人刚刚相识的情景历历在目,阿糖纵使背负应和骨的秘密,本可以顺遂一生。 却因为追随了自己,守边塞,扛阴谋,战权贵,到最后依然是无怨,也无悔。 想到这里,公子宇探身拨开瀑布一般的黑发,亲吻着阿糖的额头,拥抱着阿糖的脖颈。 “嗯……” 随着许久不曾听到的低吟,公子宇喉结滚动,手指滑入对方衣缝,沿着背部骨节,徐徐向上…… “公子。” 眼看院中房间烛火一暗,顾准站在院中握紧拳头,半晌隐忍呼喊:“时间不早,该出发了。” 潮热的床帘内,面色绯红的公子宇抬手一把拉开帘幕,平复半晌呼吸,这才离开床铺。 回身望着白皙肌肤上粉红色的印记,公子宇恶作剧得逞般的扬起嘴角,重新为阿糖盖好被窝,起身离开。 公子宇和院中顾准擦身而过,微微停顿,两人轻轻点头算是道别。 直到耳边传来关门声,顾准这才重新收回眼神,抬眼望着面前关闭的房门。 随着夜色越深,人声越来越浅,顾准手指落在门把手上—— 慢慢靠着门,坐了下来,枕着门框闭上了眼睛。 公子宇随着顾铭大步朝天下第一关走去,一路上家家不曾闭户,街上无人露宿。公子宇心中略微安定,神色也轻松了些。 “公子,请。” 两人正走到城门口,未等进入,门内一位年轻小兵从里面冲出来差点撞到两人,抬眼看到公子宇和顾铭,楞了一下面前点头算是道歉,急匆匆就要离开。 “——哎哎哎,怎么回事,撞到人也不吭声,是有多着急的事情?”顾铭一向好脾气,看到对方犯错未道歉,在公子宇面前一时挂不住面子,拉着对方的胳膊制止。 小兵抬眼看了公子宇一眼,勉强抿嘴,抬高双手弯腰作揖:“小人急于回家,冲撞三皇子,求三皇子恕罪。” “去去去。”未等公子宇开口,顾铭无奈的摆摆手,示意对方在公子宇发怒前离开。 “——等等。” 夜风吹起公子宇垂在胸前的黑发,整个人看起来仙风自得。 他跟上几步,走到小兵面前,上下打量后眼睛一亮:“你就是当年阿糖救下来的小屁孩?叫……什么来着?” “——我不是小屁孩!”发觉公子宇认出自己,小兵跺了跺脚握紧拳头气冲冲。 “你叫什么慕唐来着……”既然是自己人,公子宇胳膊搭在对方肩膀,借着力将他勾回城门前:“好久不见,大家有时间一起聚一聚,阿糖也在。” 听到阿糖的名字,小兵嘴角下意识上扬,随即想起什么,又摇摇头:“不必。” “你在这里,过的很辛苦吗?”望着对方明显长期睡眠不足的病恹恹,公子宇垂下眼帘,试探道:“时寒鸷经常进犯吗?” 小兵无奈的别过脸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时寒鸷?我真的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 “最初 分卷阅读161 ,确实是因为两国交战,我和娘亲成为了你们两国相战的牺牲品,”说到这里,小兵眼圈泛红,别过脸按捺心情,等到回头望着公子宇,已是蹙眉不解的认真:“后来为了保护天下第一关不被侵犯,我们很多人牺牲生命。直到现在——” 小兵蹙眉握紧拳头,不解:“为什么一直在重复这种打打杀杀的循环,到现在一点收获结果都没有。我已经说不清楚在黑央央的城楼里呆了多少天,大家都说,为了保护天下第一关,这到最后,我到底在保护谁?” “这有何疑惑——”顾铭站在公子宇身边,向前一步厉声道:“自古以来将士守卫家园理所应当,怎么在你这里就成了邪门歪道了?” “顾铭还算是善良,若依我之见,你早就霍乱军心,被万箭穿心赐死!”公子宇忿忿甩了甩袖子:“既然你不喜这里,你可以离开了。” “等等——”眼看小兵真的要走,顾铭立刻上前踹了一脚:“赶紧回去休息,明早给我乖乖来上工!”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嘴上说得特别美好,”小兵身子被顾铭踹了个趔趄,气恼的揉着被踹的部位,憋红脸一口气道:“所有都围着你们,甚至时寒鸷什么时候进攻,怎么进攻,都是因为你们上级一个眼神一句话。而我们,就要茫然的等待着,接受着。选择的自由,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些连正常的休息还要感恩戴德的人能祈求的。” “知道城里人为什么越来越少,大家逃也要逃出去吗?”小兵眯起眼睛望着两人:“开始说什么守卫家园,是理所应当。但如果后期所谓的守卫家园带来的是不必要的颠沛流离,还不如大家合二为一!” “你——”眼看对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顾铭抓起对方胸前衣衫抬起拳头—— “顾铭。”公子宇轻轻叫住对方,眼神示意顾铭当下环境。 顾铭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小兵趴在城墙上低头望着这里。 小兵的话有违伦理五常,却代表了每一个底层人民的心声。 一开始的家国大仇,要大家没日没夜牺牲,为的是家国安稳,无人有怨言。 随着上级管理者一步一步离开走向更高的地方,这里的情况并没有改变,甚至更差。 原本开店生活的店家,谁能接受一个月不定期关门避凶? 原本需要赶考的学生,谁能接受手握钢刀,只为一个不肯定的袭击? 明明是因为照顾保护大家的朝廷,此时怎么反过来要百姓照顾保护? “按我所说,根本还不如我们投降吧——” 小兵说完,城墙上不知谁心中一动,手中钢刀竟然落在了地上。 噗。 空气中传来一丝血腥的味道。 顾铭侧脸抬起手背擦擦溅在面上的热血,抬眼望着公子宇,又看看其他小兵,黑着脸沉声道:“谁还想要臣服时寒鸷,这就是他的下场——!” 公子宇被顾铭拉着经过小兵,心中大惊。 久病床前无孝子。 久战还能要求所有人和自己一样抛开一切携家带口求战吗? “我——”半晌,公子宇喉间发痒,他望着面前茫然无辜的小兵们,想说些什么,想鼓励些什么,最终,眼神落在一张张稚嫩的面容上,他叹了口气:“我和顾帅商量下,让大家至少保证每周休一次。只有大家身体强健,我们芮唐才会强健。此外,我也会积极和时寒鸷方联系——” 未等公子宇说完,顾铭忽然打断了他:“还站着干嘛,回到各自岗位驻守——” 等到人群散去,顾铭回身瞪了公子羽一眼,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顾铭,你怎么回事?” 背着月光的身影停下,转身望着公子宇有些委屈道:“时寒鸷和谢芳宁,杀了家父。” “这件事就算所有人忘记,只要我每一次出手,想到教我武艺的父亲,想到他的死……”顾铭握紧手中刀,淡淡:“就算是让我一人背负天下口舌,我愿意。” “我知道你很难过,只是这城内的居民,他们太需要安宁了。” 隐战(01) 等到两人回到塞北侯府,天已经蒙蒙亮。 阿糖和顾准已经坐在客厅准备早餐,看到两人回来,立刻上前将脑袋枕在公子宇肩头欢迎:“公子,你一晚上去哪里了?” 未等对方说话,阿糖嫌弃的瞪了顾铭一眼:“我们回来还没坐稳,就拉着去干体力活。” 顾铭有些尴尬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指指顾准:“我去帮忙摆盘。” 顾准笑盈盈望着这一切,向忙碌一夜的好友解释:“我和阿糖商量了下,准备将学堂重新开起来。这样大家有事做思路才会动起来,或许大家有事做了,整个城内的气氛就好一些。” “当然好。”公子宇揉揉阿糖的脸颊,眼前忽然闪过小屁孩的死状,瞥了顾铭一眼,勉强笑笑:“你教出来的学生,一定和你一样可爱。” “公子……” 分卷阅读162 自从阿糖使出应和骨之后,两人虽然还和以前一样的亲密无间,或许是经过了很多很复杂的事情,公子宇望着阿糖的眼神,总带着一丝疲惫。 两人凑近,阿糖将对方隐藏的疲惫和闪躲看在眼里,最终还是选择深呼一口气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嗯?”公子宇背对着阿糖坐下,准备喝碗粥后回房休息一阵,下午潜入北陌国和时寒鸷沟通。 “没什么,”阿糖跟着公子宇坐下,温柔的为他夹菜放入白粥之中,看看门外的风起叶舞,坐在旁边手掌撑着下巴静静陪着他:“天气好舒服。” “嗯。” 未等公子宇说完,窗外的风瞬间像是闹起了脾气,迅猛的卷起树影,惊起树叶簌簌落下,随即又被捧起不知飘向哪里。 院内的下人们弓着腰眯着眼两手护着脑袋四下逃散。 “要下雨了啊。”屋内温暖而安静,桌上小炉上的砂锅粥轻轻冒着热气。 顾铭和顾准靠着门框望着院落树叶婆娑,慢慢关上了门。 不多时,豆大的水珠狠狠砸在屋顶瓦片,很快汇合一起落在地上,和满地绿叶泥土卷在一起。 阿糖跟在公子宇身后回房。 两人经过回廊,一阵寒风突然袭来,阿糖下意识惊叫一声—— 未等回过神,公子宇已经拽着她的手腕扯回自己怀中,手掌扣着阿糖的脑袋,帮她抚平被吹乱的头发。 阿糖脸颊贴着对方炙热的胸口,抬起眼望着对方蹙眉紧张自己,不由得抿嘴偷笑。 “你看我做什么?”公子宇侧身站在靠近水幕的一边,揽着阿糖的肩头无奈:“这邪风邪雨该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啊啊啊——阿嚏——” 阿糖吸着鼻涕可怜巴巴的望着对方。 “……” 公子宇默默的从怀中掏出手帕帮着阿糖擦鼻涕。 雨继续下着。 “顾准,我们两兄弟很久没有一起把酒言欢,不如趁今日大雨瓢泼,来场大棋?” 自从顾准中毒之后两兄弟疏离许多,顾铭抓着顾准的胳膊一脸期待。 顾准望着远处公子宇和阿糖相伴离开的背影,收回眼神拂袖望着对方一脸冷淡:“这几日和时寒鸷相战,你辛苦了。不如趁今日流水淌淌好好休息,改天我们慢慢长叙。” “也……好。”顾铭近日奔波确实很需要一场无压力的睡眠,他侧身为顾准让路。 雨幕之中顾准的背影,孤单而决绝。 半晌,顾铭收回眼神,抬手揉着眉间示意下人:“传令下去,演练照旧,无故脱队者,按逃犯斩立决。” “……是。” 阿糖跟着公子宇回到书房。 窗外的雨随风飘入屋内,修长的手指轻轻将窗户关闭,整个屋内瞬间暗了些。 伴着雨声渐小,公子宇回身坐在书桌前,点起一盏豆苗灯随手拿起一本书:“受了风寒,还不回房休息?” 阿糖坐在公子宇对面,也学着他拿起一本书,蹙眉认真看。 不知道坐了多久。 寒气入侵,公子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才发觉屋内已是昏暗沉闷。湿润的空气顺着窗缝门口飘进来,打湿了阿糖的发梢。 “阿糖,我们在房里多久了?” “没多久啊。”阿糖将眼神从书本移开,发觉屋内昏暗也吓了一跳:“午饭还没吃,就要吃晚饭了?”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真的如人所说,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雨幕之中,隐藏着郎情妾意的甜蜜,也可以隐藏身姿矫健的阴谋。 距离天下第一关不过百十里出,北陌国城门大开,门口小兵穿着蓑衣来回巡视。 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如同蚂蚁迁徙一般,不知从哪里出现,脚步飞快掠至城门百米处。 眼看即将抵达,刻意被泥水弄脏脸颊的顾铭抬手示意众人随自己的命令寻找掩护,放慢速度来到城角。 握紧刀柄,随时警惕,寻找疏漏处偷袭入城。 “哎你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兵突然看到眼前众人,抬手诧异:“门在那边啊——” 偷袭小分队所有成员一脸问号,呆呆望着队长顾铭。 “我——” 未等顾铭解释,北陌国的小兵倒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回家还需要解释啥。” “……哦。”顾铭木着脸乖巧的按照对方的提示大大方方的进入北陌国城内。 “哎——” 因为天气原因,城内的街头并没有多少人。 倒是有路上巡视小兵望着顾铭,觉得此人身上杀气重重,下意识叫住了他:“你的城民纸呢——” 一道银光闪过—— 鲜血溅在顾铭面上,甚至还散发着热气。 顾铭舌尖舔舐鲜血,抬起胳膊用手背擦拭,泥水和血水衬的他更加阴沉。 众人伴在他的身边, 分卷阅读163 将地上抽搐吐血的小兵围住。 雨水很快将剑尖血迹清洗干净,顾铭眨眨眼顾不上擦拭划过脸颊的雨水,握紧刀柄转了另一面道:“还愣着做什么,趁此时无人发觉,给我屠——” 北陌国边城仿佛被人遗忘。 一个接一个无辜的人们倒下。 所有人忘记了哭忘记了喊,只能尽可能的逃跑。 得到的,却是老天彻底的清洗。 此次一去,血流成河,无可回头。 “不要——” 阿糖睁开双眼,闪电般的坐起,身上的毯子和书籍随着动作滑落在地上。 原来是梦。 现在想起刚才的梦境,心脏还在噗通狂跳,太阳穴突突涨的疼。 “阿糖,怎么了?”公子宇有些不耐的瞥了眼窗外的阴沉的云雾,外面的寒风扑在小腿上,阻挡了他想离开的心情。 阿糖一只手撑着额头,蹙眉回忆梦中一人背影萧瑟,手中刀尖点点滴血。 耳边充斥着无辜人们的尖叫。 “没什么,”阿糖摊在椅子里,两手抱着膝盖轻轻柔柔:“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大家围在屋里看书或者下棋了。” 说到这里,阿糖歪着脑袋探寻公子宇的反应可怜巴巴:“我有点想念时寒鸷了——毕竟我从小看顾他长大的,公子您还记得吗,时寒鸷小的时候您跟着我带他上街,有位老太太领着孙子不小心撞到了您,非要说给叔叔道歉,时寒鸷还小,奶里奶气喊不是叔叔,是哥哥——” “那么久的事情了,怎么又想起来了?”公子宇将书页合上,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随意流畅挥舞。 “其实,无论我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归根到底,也是谁家的兄弟,谁家的姐妹……”阿糖有些不耐烦的挠挠头发:“如果您真的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可以让他请客——” “阿糖天气这么冷,我们去吃火锅——” 未等公子宇回复,顾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整个人也出现。 “好!”一听说吃好吃,阿糖立刻跳起来朝门外走:“你带伞了吗?” 顾准没有察觉到屋内气氛奇怪,顺着阿糖的身影沿着长廊准备出门。 走了半晌又探身回房:“公子干嘛呢,找尾巴呢?快点——” 公子宇站在桌前,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能无奈的跟在两人身后:“顾铭呢?” “不知道,不在房内。”顾准停下脚步下意识打量着院落,忽然回身望着公子宇嘴角一笑:“他该不会是去演练了吧?” “——演练这种事,我记得以前是你喜欢做的,顾铭最喜欢在家中捣鼓来捣鼓去和蚯蚓一样,怎么现在你俩性格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不说还没发觉,阿糖这么一说,再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走,”顾准眼眸闪过一丝异色,抓着阿糖的手腕:“我们现在就去找顾铭问清楚。” “——不好了!!” 众人打着闹着刚走到门口,一位小兵浑身是血跌跌撞撞推开大门,径直倒在了顾准面前。 顾准快速打量对方一声血腥,想来定是参与了一场杀戮。 他下意识呼吸隐痛,蹙眉抓着对方的衣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兵抓着顾准的手,望着公子宇和阿糖,半晌一边吐着血一边口齿不清道:“时寒鸷带兵入侵,一路烧杀至城关,顾帅正在抵挡……”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顾准立刻扔下小兵,头也不回朝城关跑去。 隐战(02) 众人听闻顾铭受袭,立刻加快脚步朝城门跑去。 顾准更加着急,本想停下回身找人部署,想想又觉得自己没有公子宇部署得当,等到想好,公子宇和阿糖的身影已经拐过街角看不见了。 “所有人听令,给我将城门大开!” 顾铭骑着马在城门口,长刀指地,蹙眉望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众人,握紧刀柄。 “我们芮唐国民一向以和为贵,若时寒鸷执意骚扰找事,就算是牺牲全城,我们也不怕!” 随着顾铭刀尖一转,一阵杀气入侵,袭过城内每一个路人的衣角—— “顾铭——” 公子宇和阿糖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顾铭此举,太反常,太非明智之举。 顾铭回身瞥了公子宇和阿糖一眼,默默又回身。 阿糖心中被顾铭的眼神击中,竟然忘记呼吸,半晌才捂着胸口,愣在原地。 这世界,没有人是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的。 顾铭的最后一眼,在阿糖看来,非常陌生。 陌生到令自己觉得可怕。 众人僵持之时,忽然一声笛声长啸,北陌国所有居民和士兵自然的分散两旁。 阿糖的眼神随着众人眼神所望—— 一道黑色风影从人群末尾飞至顾铭面前,轻轻落下。 窄腰宽肩,星眼红唇,可不是失 分卷阅读164 踪多日的时寒鸷。 虽然依然遮面,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挺身站立,鬓角碎发随风而扬,所有人就知道一定是他。 “顾铭,你这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挑衅,真的是为了两国城民,还是你自己的私仇?” 顾铭眼角微微颤抖,努力按捺自己的怒气,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反正你的脑袋,我是要定了。” 望着明明是自己作出来的袭击,阿糖一个脑袋两个大,回望身边公子宇,发觉对方和自己一样。 “公子,这里就留我们几个好了,让其他人暂时避一避吧。” 公子宇微微侧脸,正好看到赶来的顾准,立刻抓着他的胳膊:“顾铭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顾准望着不远处因为战争已经走火入魔的顾铭,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你们离开之后,我与顾铭回到天下第一关……” “最开始大家忙着重整天下第一关,没有人发觉有什么问题。”顾准望着顾铭的背影一脸担忧的回忆:“渐渐地,顾铭就变了。这种变不是今天喜欢樱花明天喜欢梅花得到那种变,而是不知不觉之间的,昨天你和他说的好好的,今天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再过两三天,你就明白你们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之前顾铭最喜欢的是躲在家里捣鼓各种奇怪的发明,现在他依然喜欢捣鼓,捣鼓全部都是如何杀人的武器。” 顾准长叹一口气:“若我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脱离这场梦魇,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公子宇回过脸望着正在和时寒鸷打斗的顾铭,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我们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啊——” 未等众人想清楚该怎么帮助顾铭,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大家才看到顾铭被时寒鸷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落在地上向后摔了十几米。 “顾铭——” 看到好友受袭,原本正在踟蹰的三人立刻握紧拳头冲上前—— “时寒鸷——”公子宇袖中银光一闪,阻挡了对方向前伤害顾铭的脚步。 阿糖和顾准立刻冲在他的面前,扶起气喘吁吁的顾铭。 “够了!” 之前的每一次失败积攒的怒气终于在这次完全的爆发。 阿糖站起身,握紧拳头朝顾铭走去,一把拽着对方的衣领将顾铭拉起来,望着时寒鸷道:“边塞这么多年,战乱纷争,却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以我的看法时寒鸷,不如我们最后你和顾铭一次,若是你赢了,芮唐永不入侵。若你输了,以后两国互商往来,如何?” 时寒鸷站在天下第一关门口,望着城内曾经的好朋友们,心中百转千回。 为什么自己好像总是,扮黑脸? 风声簌簌顺着城门吹拂。 “不。”时寒鸷扬起下巴眯眼望着众人后,微微低下头:“若我赢了,顾家小将立刻解甲归田——” “你放屁——” 未等阿糖说话,顾铭已经挣脱好友的束缚,重新握紧手中长刀,朝对方扑去。 心中慌乱,脚下已不稳,顾铭身影如剑,在空中飞舞。 然而时寒鸷的身影更加潇洒,背着手向后倾斜,整个人已经飘远。 在顾铭每一次的出击之前,他都准确预见顾铭出招,身子只是轻微的躲闪,足以令顾铭气喘吁吁未伤及半分。 几次的趔趄摔倒,顾铭已经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样扯着舌头喘粗气。 半晌,他始终不解,抬头望着对方吐了一口鲜血:“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顾家绝学?” “你可认输?——”对方衣角轻飘,白鞋落在顾铭的脸侧等待答复。 “你确实……”顾铭忽然表情复杂像是明白了什么,扶着手中长刀缓缓站起,点点头蹙眉:“我认输,我真的没想到……” “太好了!”在场看热闹的所有百姓听闻顾铭认输,立刻冲出来在路上欢呼雀跃:“快去告诉大家打开城门,以后两国互商往来,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店也可以重新开起来了!” “大家快出来,以后两国不再打仗了,我们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一听说不再打仗,那些平日里躲躲藏藏的城民不知从哪里全都冒出来,所有人来到街上跳着笑着闹着,甚至有人专门还点燃了炮仗表示快乐。 阿糖被城民们挤来挤去,越过众人的缝隙望着同样境地的公子宇,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所谓的战争,若是一人言,一人演,实在是可笑,就算有多么大的权力,就算现在的天空有多么的黑暗,终有一天,一定会天明。 权力者有权,蝼蚁有时间,未到终点站,谁能笑到最后真的不一定。 “公子,我们晚上一起吃火锅吧?”阿糖拉着公子宇扬起脸微微笑起来:“终于我们可以大家一起来,不再分什么芮唐什么北陌,想吃什么好吃的,就直接吃了!” “想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也可以直接看直接玩。”顾准抱着胳膊跟在两人身边微微一笑,望着顾铭长吁一口 分卷阅读165 气:“终于可以……” “啊——” 所有人的嘴角上扬,还未来得及有温度,忽然以顾铭为中心所有人疯狂向后退去,将浑身是血的顾铭隔离出来。 刚刚还和顾铭握手言和的时寒鸷忽然瞪大双眼,喉间咕隆着什么,低头望着小腹,下意识摸摸出血的地方,抬起头望着对方不解:“为什么?” 顾铭垂下眼望着跪在地上扯着自己衣袖仿佛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时寒鸷,轻轻退了一步,任其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望着一个人渐渐死去,不只是对对方的凌迟,甚至也是自己的凌迟。 顾铭以为自己终于杀了个这个一直以来的大坏蛋自己会很开心,心里会很轻松,夜里不会再做噩梦。 可是为什么有些不对呢? “时寒鸷——” 整个世界好像已经静止,已经听不到声音,已经看不到其他人。 阿糖一只手覆在胸口,徒劳的想要撑住胸口的压抑和痛苦。 她推开周围所有阻拦自己的力量,忽然愣在原地,试着又叫了一声:“时寒鸷?” 顾准从她身边飞快的经过,撞到阿糖的肩膀,歉意的回身扶了扶,又转身朝顾铭跑去—— “顾准——” 只有这个飞快奔跑的少年才能牵动顾铭的心,所有的目光注视着他,期待着他。 希望他可以打破这个僵局。 顾准来到两人面前,径直弯下身扶起倒在地上的时寒鸷一脸焦急:“顾准,你没事吧?” 所有人愣在原地—— 嗯嗯? 谁? 顾铭深吸一口气,自己仿佛已经被沉入深海淹死百十次。 “你说什么?” 倒在顾准怀里的时寒鸷用沾满血污的手轻轻卸下自己的面具,抓着顾铭的胳膊用力说出最后一句:“我不怪你……” “啊?”顾铭揉揉眼睛,又揉揉脑袋,提起手中长刀—— 一把扣在面前的假顾准肩膀,刀锋一入,脖颈已经渗出血丝:“顾准一定是被你们下毒挟持,时寒鸷,是你吗?——” 假顾准背对着顾铭一动不动:“顾准还有话说,你要不要听?” 顾铭握紧刀柄,呼吸都带着疼。 他不敢看顾准最后的样子,只能别过脸,眨眨眼睛,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顾铭……”顾准躺在假顾准怀中,抬手想要抓住顾铭的手:“我是自愿的,你不要自责了……” “顾铭——”一个顾准抱着另一个顾准,一时令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假顾准望着顾铭的背影:“你现在若不听,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够了!”红着眼睛的顾铭回身劈了一刀,刀锋划过假顾准脸颊,竟然挑开了假顾准的人脸面具,竟然真的是多日不见的时寒鸷! 结束 “时寒鸷?” 所有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忍看到这一幕殇别悄悄散去。 阿糖跑到三人面前,抓着时寒鸷的肩膀,仔细打量许久都没有见过的那张脸,心中百转千回,只是拍拍他的胳膊:“你很好,就很好。” 时寒鸷回手拍拍阿糖的手背,算是明白彼此。 “时寒鸷你受死——”未等两人叙话,顾铭的声音从不远处袭来。 顾铭最终还是压不住心中的那股火。 他放下怀中已经离开人世的顾准,提刀便朝时寒鸷挥舞。 这次的他用尽全身力气,刀锋所至之处溅起石块砖块四处飞舞,引得旁人四下逃散。 “顾铭——”还在照顾顾准的阿糖眼见一颗石块迅猛朝自己袭来,瞪大眼睛呼喊顾铭的注意,希望他可以停止。 还在疏散围观城民的公子宇回身看到阿糖身陷囹圄,立刻回身一甩银鞭,将即将袭击的石块打落。 石块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犹如阿糖的心,终于肩膀下落,长吁一口气。 她望着怀中宛如安睡的顾准,轻轻抬起手为他掠过凌乱的长发。 还是无法相信,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 阿糖甚至轻轻摇晃顾准的身子,希望这次依然是顾准和顾铭开的玩笑,希望顾准可以睁开眼一本正经的说:我去帮你报仇。 还是失望。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冷,冷的让她不由得抱紧了些,甚至将额头贴在顾准的脸颊,想要焐热他。 一滴水落在阿糖的手背。 她抬头望着不知何时雾蒙蒙的天空,豆大的水珠宛如泄愤一般,迅疾落在她的手背上。 噗—— 顾铭被时寒鸷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凌空飞起,落在地上滑了几丈远才勉强停下。 “顾铭,够了。” 时寒鸷身影落在城内房梁之上,衣角随风飘扬,颇有仙风道谷不食人间烟火之意。 “全军听我令,所有人对着时寒鸷 分卷阅读166 ,给我放箭!” 顾铭勉强翻了个身,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只觉得胸口腥热在喉无法立刻起身回击,挥手示意众人听令。 城墙上的所有小兵对视一眼,望着城内众人迟迟不敢动—— “这城内都是城民家宅,这一弹一箭下去,城民安全不保啊——” “这城内是我家姐拼搏一辈子才盖好的房子,刀剑不长眼,若是伤了,她该多伤心?” “平日我们都是保护城民,哪有现在伤害城民的道理?” 一颗两颗水滴落了下来。 顾铭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等待许久发觉无人回应,重新大吼一声:“我顾家军是耳聋还是眼瞎了吗?!家父在世时就已教,军人以听令为责,才可震八方山河——” 城墙上的所有小兵被顾铭暴怒的情绪感染,倒退一步。 “可是,军令如山,我们……” 原本垂落的弓箭,重新又被抬了起来—— 没想到顾铭竟然将顾家军当做报私仇的工具,公子宇提起一口气,飞身冲入城墙之尖,一举夺下帅旗:“在下公子宇,全军听我令,按兵不动!” 雨开始下的更大了。 “顾准……公子……时寒鸷……” 阿糖抱着怀中的顾准,想要将他带回侯府发觉有心无力,只能抬头哭着寻找公子宇的下落。 却不想公子宇忙着维护城内安稳,无暇顾及她。 阿糖又想寻找时寒鸷,对方却忙于和顾铭纠缠。 “算了,顾准,我带你回家。” 将顾准重新放在地上,不顾泥水飞溅,躺在顾准身边,将他的胳膊和腿搭在自己身上,翻了个身便将顾准背在身上。 背对着那些无谓的打斗,那些耗尽心力的□□,晃晃悠悠的阿糖背着顾准回家。 “救命——” 随着雨水渐大,两国交界处的一处山坡泄洪,山体滑坡瞬间将一家民房冲毁。 隐隐约约从房内传来求救声。 “大家快去救人——”阿糖放下顾准,而跟着城民一起朝泄洪的民房冲去。 而站在城墙上的公子宇,也飞身而下朝民房冲去。 “大家小心——站在门外不要进来——” 阿糖大步跑入屋内,发觉山体已经蔓延在自己的小腿,自己拔步艰难。 房屋后面的山洪推搡着承重梁,整个房子摇摇欲坠。 她回身示意众人暂时呆在屋外,自己四处呼喊确认受害者的方位:“有人可以听到吗?” “救命——” 屋内传来姑娘的呼喊声,阿糖加快脚步,才看到在屋内抱着房梁才没有被冲走的姑娘。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眼看对方所在地点泥水已经蔓延至腰处,阿糖找了一根破损的椅子腿,让姑娘拉着自己拽着才勉强出来。 没想到姑娘还未站稳,便拉着她要往后院跑去:“我娘,我娘还在后面——” “你出去喊人,我去找。”阿糖推开姑娘,甩甩打滑的脚丫,扶着房梁柱慢吞吞朝后院挪去:“有人吗?” 屋外的打斗声依然。 而这里却安静的令人觉得可怕。 “娘——” 屋外姑娘依然焦急呼喊着。 阿糖忽然停下脚步。 “娘——” 屋外姑娘再次扯破嗓音的哭喊着。 忽然阿糖像是听到了什么,她用力朝后院挪着,终于看到被泥石流埋下的老人。 对方只剩脑袋露在外面,山坡上的泥水依然毫不留情的倾泻,将老人家周围的泥水越来越浑浊。 越往老人的方向走,泥水压迫的五脏六腑快要从五官里爆出来。 以后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泥石流压迫死,几次都想要放弃。 然而想到此时有人比自己更难受,她还是勉强挪到了老人面前。 她想要拉着老人离开这里,却发现混稠的泥石流像是一堵没有温度的墙,已经滞留许久的老人无法被轻易的拉走。 “阿糖——” 听到屋内传来公子宇的声音,阿糖终于松了一口气,软弱和害怕重新涌上心头。 她哭着朝屋内喊着:“公子我在这里,我动不了了——” 屋内一道银光甩来—— 阿糖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山坡上第二次滑坡,一根粗壮的树杆朝自己直撞过来,还好公子的银鞭拽住树杆。 “阿糖,你没事吧?”公子宇朝阿糖直冲过来,着急的双眼足以点燃整个树林。 “不是,公子,快快快,快救人。”阿糖顾不上叙话,指指被困的老人。 公子宇站在老人身边,低身想要将老人从泥石流里拽出来,却发现自己越拽,泥石流里的下坠的力量越大,根本无法动弹。 他努力了几次,根本无法将老人救出。 眼看天边夜色渐深,他蹙眉大喝一声:“时寒 分卷阅读167 鸷快进来救人——” 顾铭已经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 他只记得自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时候越来越多。 时寒鸷站在临街屋顶,也是心中为顾准的牺牲不值,才会将顾准一次一次的打趴不打伤。 这一次,他忍够了。 时寒鸷握紧手中拳,忽然听到公子宇的召唤—— 等到一影白衣掠至屋后,时寒鸷望着一身狼狈想要找东西将老人身边的泥水弄松些的公子宇,蹙眉无奈:“你们在干什么?” “你有银鞭,将老人拽回房不就可以了?” “不行,”阿糖手指探上老人脖颈处:“她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快点!” “这样,让大家一起来。”时寒鸷将衣袖卷起,大步朝老人走去。 回过身,望着在门外扶着房梁喘气的顾铭:“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等等,”在第三次想要将老人拽出打滑失败后,阿糖擦擦脸颊的雨水,示意其他三人:“你们听我的命令行动!” “什么?” “哈?” 顾铭跟着时寒鸷和公子宇愣愣的看到阿糖提着裙角爬起,背对众人低头在祷告着什么。 半晌随着她的手指抬起,周围的雨丝似乎都被她带走。 公子宇第一个反映出来她想做什么,立刻喝止:“阿糖,不要——” 阿糖已经很久没有使过应和骨。 这一次,她用尽所有的理智和热忱,将所有雨水化在指尖,形成不断积聚的水球。 等到雨水聚集的差不多了,她双手一挥,所有的水流顺着她的指尖倾泻至老人身边,将原来浑浊的泥石流密度变得稀疏一些。 公子宇和时寒鸷对视一眼,趁这个机会将老人救了出来,朝外面送去。 阿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阿糖——” 顾铭飞身而至,抱住宛如纸片一般纤细的阿糖。 一场闹剧,随着这场大雨终于结束。 所有人站在顾准的墓碑前,做最后的告别。 “顾铭,你真的决定离开这里?”阿糖蒙着双眼依偎在公子宇怀中,不舍的朝着顾铭的方向:“这次我和公子终于决定留下来,你不会再孤单了,为什么你还要走?” “阿糖,公子,”顾铭长发散下,整个人比起之前有了说不清的飘逸。他低头叹了口气:“之前见识短浅,做事容易极端。纵使,现在大家既往不咎,我也实在不便再为大家的安危负责。我们常常以为生活一定会按照想象中来,无法接受任何的不一致。可是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人的看法,无论失败还是成功,只要是自己能接受的,就是最好的。” “我以为我一直在为了大家,却不知道,大家早已得到最好的,是我在拖大家后退。”顾铭说完,回身望着顾准的墓碑轻笑:“顾准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吧,芮唐的城民早就希望和北陌国互通往来共同发展,只有我在这里……缠着大家不肯走。” “顾铭——”阿糖抬起手想要拉着他…… “顾铭已经走了。”公子宇低头将在她额头亲了口,揽着她的腰肢回身:“孩子的名字你到底想好了吗?” “太多了,不知道该选哪个,”阿糖靠着公子宇的怀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感受一个小生命的律动:“时寒鸷缠了我好久,送了我好多婴儿衣服,说单名一个挚。真挚的挚。” “不。” “就是,我觉得吧……”阿糖说着,嘴角扬起坏笑:“不如就叫小骨。” “小骨?” “听起来孤孤单单,实际上身边山川河流,奔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