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照人来》 分卷阅读1 【仙侠】《皎月照人来》作者:风敲竹韵 文案(c6k6.com): 身为魔女的她,却到凡间介入两大袅雄纷争,烽烟骤起,战神初尝败绩,驰骋沙场,天骄绝地反击,刀光剑影,江山如画,浪淘尽英雄……   一缕芳魂归处,谁会为她披荆斩棘?美人如玉,她笑魇的背后,是否已放下仇恨的毒刺?   拨开记忆重重的迷雾,谁是羁绊了三生的情缘?   前路凶险,命运浮沉,纵使是神仙,亦难逃尘世的悲欢。   ……   炎离:“我知你恨我……你若想来复仇,我没有怨言。”   青漪:“我刺了你一剑,如今还你一命。”   冥修:“若思念已入了骨髓,也许就会成为一个多情的人。”   ……   轻虐,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漪(苏青) ┃ 配角:炎离(高欢)/冥修(宇文泰)/琳琅/皋涂/夜萝/栾振元/ ┃ 其它:缪苍/弓庆/瑟瑶 ================== 第1章 第1章 一。 沿着九幽玄塔阴暗的阶梯,青漪一步步往上走, 左手擎着的用咒结出的冰蓝色火苗轻盈地跳跃在指尖, 塔壁上神态威武的九头魔蛟浮雕在火光的映照下面目峥狞,迎面不时掠过赤蝠血红的眼睛,有几只甚至拍打着硕大的暗赤色翅膀俯冲而来,似是威胁着来人, 她皱下眉,右手结印,一道流光至指尖激射而出,赤蝠颓然落地, “宫主,你又在欺负赤蝠么?”头顶传来苍老的女声, 青漪抬头,司渺着一袭灰袍,头一并裹在灰袍之中,看不清什么表情,她此刻声音虽是淡漠,青漪却知道她脸上定是溢满慈爱。 她是青漪娘亲镜容身边随侍的魔灵,镜容怀着青漪时因误食灵宵果,这灵宵果是助魔功增强的神果,但对有孕之身却是禁忌,镜容食后血液翻腾,无法自抑,其时危及腹中的青漪,镜容当机立断,将青漪自腹中强行取出,好在那时她也将到临盆之期,青漪是安然无恙,她却是岌岌可危, 青漪的父亲——魔尊储罗见状立即强输魔力意图为她疗伤,不料魔力更是加速她血流运行,储罗惊觉收手已是不及,镜容顷刻鲜血喷涌,魔元尽碎,眼见魂魄将散,储罗即上仙界紫薇帝君处求取女娲石, 女娲石有起死回生之功,是仙家至宝,那紫薇帝君非但不借,还将储罗打伤,储罗回时镜容已魂魄消散,储罗既悔没先留住镜容魂魄,又恨紫薇帝君不肯借女娲石还耽误了时辰,怒极之下,引魔兵五十万讨伐,仙魔大战由此开始。 储罗极是强悍,几乎横扫天庭,天庭情势危极,赤焰帝君之子炎离那时尚是年幼,正拜元始天尊为师,听到消息,元始天尊其时正于闭关修练中,遣炎离前去迎战储罗, 储罗哪将这稚龄小儿放在眼里,正是由于他的轻敌,闯入炎离所摆的天罡七星伏魔阵中,入阵魔兵尽被绞杀,储罗也被炎离所祭出的乾坤鼎所镇,紫薇帝君深恨储罗引发大战,乘机用上古神器损魔鞭将他魂魄打散,身躯化为尘埃。 司渺自镜容魂散后,自愿守护她身躯,储罗将她身躯置于塔内,以期他日能再聚拢她魂魄,不料自储罗身躯散后,她身躯也突然化为尘埃,与司渺为伴的也只是一对团龙玉螭。 青漪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在她面前站定道:“司渺,想来你是太孤单了,把赤蝠都当了宝贝,改天我捉有趣的魔物来陪你可好?” “你若能常来,还怕我孤单?”司渺轻喟一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是越来越像你的父尊了” 青漪和父亲一样,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眸色也是火红,而娘亲镜容,则是银白的发银灰眸子,司渺拉住她的手,带她走进塔顶内,室内中央寒冰玉石上华光流溢,本安放着镜容身躯的地方现在放置的一对团龙玉螭,那是他们以前最爱的佩饰,也是唯一遗留下来的物件, 青漪怅然地望着淡黄光芒结界笼罩下的玉螭,试图想像他们佩带在双亲身上时的模样,他们那时 一定很恩爱,如果不是紫薇帝君。也许她现在还享受着双亲的疼爱, 下意识她的手握紧,司渺察觉到她的情绪,轻扶住她的双肩,“宫主,想太多总是对你无益,何况,紫薇帝君和你父尊战时元神受损早已归于混沌,你又何苦自寻烦恼?” “缪苍说炎离下界去了。”缪苍是继父尊之后的魔尊,他总是在她面前说要替她父尊报仇,打上天庭,但他对炎离很是忌惮,现在乘他下界,不是个最好的机会么? “--缪苍——?”司渺语带不屑,稀疏的眉头纠结起来,象两段将朽的枯枝:“你别信他的话,炎离虽是下界,天庭要他回来也是不难,缪苍心思深沉,你要离他远些。炎离当初迎战你父尊,也是情势所迫,你也莫去招惹他,何况以你之力和他相比,完全是以卵击石。” 青漪不置可否,心下却很是不 分卷阅读2 以为然,她如今执掌着华缥宫,此宫为魔界的藏书阁,宫中珍藏着许多六界中珍贵的书籍,这些年,她博览群书,更是醉心于兵书阵法, 当初炎离和她父尊法力相比,他远不是她父尊的对手,可最后父尊还是败在他手里,论法力,她练上几个轮回都不是他对手,但于兵法上,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司渺见她不语,更是担忧,疾语道:“你要答应我,都离他们远些。” 自双亲不在,青漪视她为唯一亲人,为免她忧心,她露出个微笑,拍拍她放在她肩头的手道:“司渺,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司渺收回手,又重重地叹口气,青漪拿出一枚丹药,塞到她手里道:“这是以金翎秃鹫的内丹制成的丹药,你要记的吃。” 司渺魔元日渐衰弱,每得内丹青漪总制成丹药给她送来,盼她能精神矍铄地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可每见她一次她都衰败一分,令她总是不自禁哀伤,即便为魔灵,也会有魔元耗尽的一天。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灵丹于我这老朽之身也不过是浪费,何需去耗费这许多精力。” 青漪神色一敛,故作生气状,她只好将丹药吞下,青漪这才露出欣然之色。 下得塔来,天依旧那么暗沉,魔界的天空总是阴云滚滚,周围山壁也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自有魔识以来,她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死气沉沉的景象,不象其它族界,她喜欢仙界的繁华似锦,也喜欢凡界的烟火味,可惜,她却没有亲临过这些美景, 通往其它族界的通道皆有禁制,她只有通过缪苍的一面镜子看其它族界的景色,这面镜子名唤破乾水镜,能映照出五界的景象,闲来无事,她常去缪苍居住的厉枭宫去观镜,现在左右无事,她脚步就向厉枭宫的方向行去。 厉枭宫建在山岩顶上,琉璃青瓦,飞檐脊兽,耸入云宵,远远看着,十分华美, 青漪绕过殿中的几个盘龙大柱,瞧见殿前两边直直地挺立着魔界的弓庆、墨羿、融湛、蒯昌四大护法, 缪苍坐在玉石台基上的巨兽宝座之中,身前一张青玉石几案,正对着几案上的一面镜子看得专注,便是青漪进来,也是眼皮也没抬一下。 青漪上前,恭敬行礼道:“尊上” 缪苍这才从镜上移目到青漪身上,目光冷而凌厉,瞬刻即隐,脸上浮现出笑意,让青漪只觉刚才的凌厉眼神只是错觉, 他今天着黑色暗金纹长袍,同色玉带束腰,头发整齐以金冠束住,肤色虽略黝黑,唇上又留着一字短髭,却是显出一派温雅模样,此刻脸上带笑,看上去更不象魔君,倒像是位神君。 “你来的正好,免了我着人去唤你,”他对青漪招手,示意她上前,青漪缓步踏上台阶,看他指着镜中道:“猜猜这位是谁。” 青漪望向镜中,一位身着银白铠甲的青年将军端坐马上,手臂利剑高抬,直直指着身前几丈远的城池,千军万马往他的剑指方向冲去,只见马蹄翻飞,杀声冲天,滚滚尘土与浓烟交织出一片昏暗天地,城楼上尸体堆积如山,城楼下四处散布着残肢断骸,城墙与地上血水蜿蜒成流…… “他用一个时辰便攻破了城池,”缪苍道,只见大批军士从洞开的城门突入,城内残存的兵卒再也无力抵抗,城上的旗杆已然易帜。 “这是凡间” 青漪沉吟道,缪苍近日很是留意凡间,莫非此人和炎离有关? “他就是下往凡界的炎离,凡间名唤作高欢”缪苍冷哼:“虽是重投凡胎,相貌与在仙界时一分未变,” 青漪从未见过炎离,心念不由一动问道:“他现处凡间何处?” “东魏,身居要职,之前他以三万军破二十万,现乘胜灭了叛乱的侯王。”缪苍直起身背着双手来 回踱了几步,座下四护法之一融湛拱手道:“尊上要我等下界灭了他威风吗?” 缪苍瞪他一眼,怒声道:“你这蠢材!就算你下界杀了他,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只不过是提前他回天界的时间罢了,而于我们,却是扰乱天道,天庭会即刻讨伐我们,你有胜他的把握?” 融湛低头不敢多言,青漪道:“那如果是一个凡人呢?算不算扰乱天道?” 缪苍道:“如若是凡人,又怎会扰乱天道?”斜睨眼青漪继续道:“莫非你想下界?” 青漪迟疑了下点头,缪苍又道:“你想如何作为凡人?重投胎么?” “若重新投胎,过程未免太漫长,如果法力尽失是否就如凡人一样?” “你法力一失,虽然还是和凡人有些不同,但若没有法力兴风作浪,上界也不会因你只是与凡人有些不同而抓你回来,但若你改变其它凡人命理,你自身还是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请尊上封印我法力,我想去会会他。”青漪咬牙道。 “会他有何用?你法力失去,也不是他对手了。” “我一直想去下界看看,奈何法力低微,冲不破通往凡界通道的禁制,法力封与不封,对我来说都不打紧,还请尊上成全。” 分卷阅读3 缪苍默了片刻,好似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若执意要去,那就小心行事,通往凡界通道的禁制,我会替你冲破。” 青漪大喜,待要弓身拜谢,缪苍已伸手制止,两人定好下界的时辰,青漪告辞,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缪苍唇角缓缓勾起个诡异的弧度。 第2章 第2章 大统元年,东魏高欢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消灭潼关以东的诸侯势力,拥立新帝继位。 新帝年十一岁,由于年幼,由新任丞相高欢辅政,在其掌政期间,地域不断扩张,人口增长,经济呈现一派繁荣景象,与之相邻的西魏版图成了东魏志在必得目标,其时西魏甚弱,国内正在上演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 青漪来到凡间的出口就在西魏。 出口处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青漪打量下四周,密扎扎一片青郁树木,黄昏时分,晚霞布满天边,落日的余辉在树尖镶上一溜灿烂的金边,好美的景致! 青漪有点着迷地欣赏着与魔界不同的景色,亲临其境果与镜中不同, 耳中听见流泉的声音,走了几步,果见一条清澈的溪水流淌, 临溪一照,自己一身朴素的青衣,火红的长发与眼瞳已变为淡棕色,想来是封印法力的缘故,看着已与凡人无异,如果走出这片森林,以当前的脚力,想必要耗费一天功夫,青漪盘算着是歇一夜再行,还是即刻动身, 正踌躇间,听得一丛矮灌木深处传来轻微的呻 /吟声,要不是青漪的耳力异于凡人,还真难以察觉,青漪微皱下眉,寻声来到那丛矮灌木处,伸手轻轻拨开,眼前是一张布满血污年青男人的脸,他的头歪垂着,双眼紧闭。 青漪湊近细看,他左胸靠肩处有支长箭没入其中,箭杆已被折断,只留簇头在体内,中箭处血液已干枯,青漪伸手轻轻摇了摇那人肩膀,那人脸现痛苦之色,却没有睁眼, 这时林间树叶微响,三点银芒扑面而来,青漪随手拈起身边树叶,灌了力的树叶撞飞那扑面而来的银芒,青漪转过身,两个蒙面大汉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前一步的树下, “若是无关人等,请闪开”来人冷冷发声, “无关人等,早死在你暗器下。”青漪嗤道 , “劝你莫要多管闲事,乖乖走开,饶你性命!” 青漪凛神不答,暗衬自己法力已失,有多大能耐抗住眼前诸人,刚才树叶完全是本能掷出,打赢这两人心中实是无底,两蒙面人见她不答,对望一眼,双双挥刀猛扑扎下, 青漪微一纵身,竟然跃至树巅,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没料失了法力,身体还如此轻盈,右手折下一截树枝,跃落树底,见那二人正慌张四顾,清脆笑道:“我在这里!” 手中树枝猛力挥出,枝头一端触及一人肩头,那人啊的一声,血花飞溅,肩骨竟然粉碎,仓皇倒地,另一人抢扑上来,刀光笼住青漪周身, 青漪迎着那刀光树枝轻磕,刀影嗖地一缩,蒙面人变虚为实,凌利刀锋直指青漪胸膛,青漪纤腰轻巧仰后一折,刀锋落空,青漪轻笑一声,身形突闪,鬼魅般地贴近蒙面人身侧,左手已化掌为刀向他手腕拍去,这次她是控制了力道,蒙面人却只觉骨头都象是被她拍断,痛叫出声,大刀脱手而出,青漪再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膝弯,蒙面人直接跪地,抬头时见青漪手中的树枝指向他脑袋, 眼前少女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两蒙面人心里都大惧,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青漪轻叱一声:“还不快滚!”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正要消失在密林里,突地听得破空之声,那两人应声倒地,两人皆被箭从后背透胸而过,立时双双毙命。 青漪转头看,刚才在矮灌木丛里紧闭着眼的受伤男人现在眼睛睁着,抬着的手缓缓垂下,原来他袖中藏有袖箭,两蒙面人正是被他所杀,青漪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说她是魔,这受伤之人比魔还要狠辣几分。 “姑……娘……”受伤男子发出微弱的呼喊声, 青漪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天色逐渐暗下来,前方的树林象个庞大的噬人而食的巨兽,青漪飞身跳上一株茂密大树,找了个枝木宽敞的地方躺下,透过枝繁叶密的缝隙望向天空,蓝色的天幕上缀满闪亮的星星,一轮弯月挂在树巅,耳边是阵阵不知名虫子的低吟, 青漪出神欣赏了会,突然想到自己来凡间的目的有点可笑,看到镜中的炎离自己激愤的有些失控,也没细想要怎么个会他法? 对凡间也一无所知,甚至现在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不如找那个受伤男子问下,远处隐隐有狼啸之声,他有伤在身,血腥味不会把什么野兽引来把他吃了吧?一想到此,青漪纵身下树,急急往刚才打斗处掠去。 好在夜空晴朗,青漪目力又甚佳,一会儿便找到那丛灌木丛,拨开看男子还在原处,青漪松了口气,见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比之前情况还要糟些,忙把他移到大树旁边,燃起堆篝火,仔细检查了下他伤口,微微蹙了下眉,他伤口周围红肿发黑,竟是中毒的样子, 要把留在体内的簇头取出才 分卷阅读4 行,搜了搜他身上,在他靴内发现一柄短刃,依照以前藏书阁书中疗伤方法,将短刃以火淬过,也不知道那簇头有无倒钩,发黑的肌肤已有溃烂的迹象,一起剜掉也好, 当下利落扩大剜肉范围,把男子痛的几番从昏迷中醒来又昏去,青漪怕他咬到舌头,在他口中塞了个木棍,总算把箭头取出,将随身带的芝草丹药碾碎涂在他伤口上,平时青漪爱炼制各种丹药,这芝草是魔界灵草,小魔灵们常讨它来治伤,想来对他这凡人身体更是十分有益,又拿出颗百露琼花丸并芝草丹与他内服,希望能解他体内之毒。 忙了大半天总算就绪,青漪探他呼吸,平稳了些,没料到得后半夜,他发起烧来,青漪将他衣服撕下幅,拿到溪边浸了凉水敷在他额头,这样往返溪边折腾数次,天边都露出了鱼肚白,青漪感觉到自己跟以前大大不同,这一夜下来竟然感觉到疲倦,坐在要燃尽的篝火旁边,她背靠着树木闭上眼本打算小憩会,没料竟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红日高照,刺目的阳光令她不自禁抬起手遮住眼睛, “你醒了?”男子的声音,就在旁边, 青漪随着声音侧头望去,那男子半躺着,看着还是很无力的样子,但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她倒忘了昨天累时就挨着他睡着了, 不着痕迹地移开数寸,口中淡淡道:“看来你所中的毒已解,不然也不会醒来。” “我现在确无中毒的感觉………多谢姑娘。”男子温和地微笑,他额头所敷布条早被他拿开,额上倒也干净,脸颊却还有东一处西一处的血污,笑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青漪暗忖,自己反正不知道往哪去,不如让他带路。 “那你能走吗?” 男子试着扶着树木吃力站起来,喘息一阵道:“应该可以。” 青漪想了想,去劈下一段树枝给他用作拐杖,男子辨了下方向,与她慢慢往树林外走,走了几步,男子实在乏力,又靠着树干喘息,青漪皱眉,照他这样,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树林,男子看她神情,问道:“姑娘是否有急事?” “没有,你要是实在难撑,不如我们休息下再走。” “也好。”男子说完干脆就坐在树下,青漪也跟着他坐下,无聊地看着四周,一只野兔从林间慌张地窜过,男子想举袖箭射,那兔早跑的影都没有。 男子看青漪无动于衷地坐着,忍不住问:“姑娘不饿吗?不如打只兔子来充饥?” “不饿。”青漪硬邦邦地说,虽然腹中还是略感饥饿,但还没到要打兔子吃的程度。 男子无奈,心想谈话可以转移腹中饥饿感,便问道:“不知为何姑娘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外?” “你不也孤身一人在荒山野外?” “我是被人追杀,被迫到此,姑娘不会也是被人追杀吧?” 男子挑眉问,要不是他看到她和追杀他的人动手,还救了他一命,就要怀疑她也是来杀他的杀手了。 “我是个孤女,我师父在我还在襁褓中时就收留了我,他带着我一直隐居于高山之上,现在他老人家仙逝,我留在山上也是无趣,下山来时迷了路正好碰着你。”青漪随口编说从书上看来的桥段。 男子看她一眼,她身手高强,想来她师父是个高人,若能把她留为已用,那是再好不过。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男子柔声问, “苏青” “敝人宇文泰,就住长安城内,若姑娘尚无去处,可到我府上小住,”宇文泰诚恳道,青漪沉吟不语,宇文泰又道:“莫非姑娘还有什么疑虑?” “这里出去就是西魏长安城么?”青漪想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出口在西魏,虽然与东魏相邻,但离那炎离可就远了。 正思量间,突闻前面传来马蹄阵阵,宇文泰忙拉青漪闪进树林背后,这时马蹄声近,原来是队身着劲装的精壮大汉,看清来人,宇文泰从藏身处缓缓步出, 马上众人一见他,立时收缰勒马,翻身滚落马下,齐刷刷跪在地上,当先一人垂首恭声道:“属下来迟,请相爷责罚!”宇文泰捂着伤轻摆下手,有些吃力道:“天枢,给这位姑娘牵马过来。” 众人起身,将宇文泰扶到马上,当先那叫天枢的,早牵了匹马过来让青漪乘上,众人护着两人回往长安城。 第3章 第3章 宇文府,天枢、天权、玉衡、摇光四护卫与总管卫辰肃立于房间左右两侧, 宇文泰斜倚在床榻上,大夫给他重新包扎完伤口,躬身道:“相爷目前乏力只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伤口创面虽然大,但之前上的药好象很灵验,没有溃烂中毒的迹象,愈合的也很快,相爷已无大碍,只要稍加调理,就会很快康复的。” 宇文泰摆摆手,大夫慢慢后退退出房间, 侍立一边的卫辰上前拱手禀报道:“自相爷昨日失踪后,派出500骑分散寻找,跟随相爷两队人马包括北斗七星中的天璇、天玑、开阳三护卫全部身亡,刺客下手狠毒,三护卫皆中毒箭后,力战而亡, 分卷阅读5 相爷能解了箭中之毒,也是万幸。” 宇文泰沉着脸问:“可捉有刺客活口?” 卫辰摇头,宇文泰微撩双眉,目光阴鸷凛冽,冷然道:“我还没动手,他反倒忍耐不住了!” 卫辰惊道:“你是说皇…………” “约我去围猎,半道伏击,手段也太拙劣了些,”宇文泰截断他道:“现今朝中无人能制衡于我,他要除我的想法可不止一天两天了,他下手虽狠,但未免小瞧我了。” “可要即刻调集各州兵马?” 宇文泰沉思片刻,吩咐道:“兵马要暗中调集,我回府的消息别泄露出去,给宫中暗子传话,伺机动手,若是失手,立刻兵围皇宫。” 四护卫领着宇文泰手书与令牌领命而去,卫辰正待退出去安排其它事宜,宇文泰叫住他:“那位姑娘安排好了吗?” “相爷放心,早安排在沁芳园了。” 沁芳园就在他所住隔壁,宇文泰点点头,卫辰轻脚退出, 尽管疲倦异常,宇文泰还是了无睡意,心中反复细敲每一个环节,好修正可能出现的遗漏, 若不是在生死处徘徊过,又怎能痛下破釜沉舟的决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宇文泰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 自到宇文泰府中,青漪就没见过他,算起来也有三个月日子, 宇文泰每日早出晚归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青漪却是过得清闲又滋润,日常饮食起居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府里的景致已被她逛完,时不时的她便常去长安城逛, 长安城繁华热闹,却还是显得很不寻常, 首先听说是皇上驾崩了,另立了个新帝,朝堂里却每日都是腥风血雨, 午门外被问斩的株九族的官员隔三岔五,罗列的罪名五花八门, 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夜晚的长安城长久时间被宵禁,巡骑的铁蹄响彻每一条街道。 这日,青漪出了沁芳园,准备到街上常去的茶肆坐坐, 沿着藤萝翠竹的清幽小道走上半天,才走到庭中央的水池边, 水池内种满浮莲,碧绿的荷叶铺满水池,点点红艳莲花泛在其间, 清澈水下,成群的游鱼若隐若现, 宇文泰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府里众多亭台楼阁,花池水谢,奇石假山,无一不精致华美, 青漪又在心里感叹一回,缓缓走在水池回廊间,前方水谢好象有人, 走近看原来是宇文泰,正悠闲地在品茶。 “苏姑娘这是要往哪去?”宇文泰也看见了她,远远就对她招手, 青漪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只见他今天穿了件银色丝帛长袍,肩两侧绣着暗银云纹,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暗银镂空滚边,墨发整齐地以玉冠束着, 他肤色白皙,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他的双眸湛然有神,眼尾上挑,未语三分笑的温潤无害模样,要不是亲见他杀人,还以为他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怎么,不认识我了?”见青漪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宇文泰调笑道, “世间很多颜色艳丽的东西都有毒,看着你,我不过有点感叹罢了。”青漪淡淡道,宇文泰提壶给她面前的茶杯倒上一杯茶,依然笑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有毒吗?” “这段时间死了的那些人,都与你有关吧?” “哦---?何以见得?” “想听我仔细说给你听吗?”青漪端起茶,慢慢啜了口, “愿闻其详。” “你是丞相,身居高位,前段时间你受伤,恐不是来自于江湖仇杀吧?” “不错” “既如此,你遭人刺杀,那便是因朝堂权利之争,你的对手是谁呢?” 宇文泰玩味地望着她道:“继续。” “你受伤回府,这期间,你散布出你失踪的消息,一来让对手放松警惕,二来也利于暗中策划,这期间朝中大臣过来相问的只廖廖几人,说明他们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或是他们都忌惮你的对手,皇上突然驾崩,你立刻就现身了,说明你的对手不在他们中间,而是突然倒下的皇上,我说的对吗?” 宇文泰望着她的眼睛里盛满趣味盎然,面前的这个女子不但武艺高强,心思细,头脑清晰,眼光也敏锐,真是有越来越多可用的价值了。 “你没有再隐藏,因为你不需要再隐藏了,这个时候你需要的是选个新帝出来建立新的朝局,然后众臣推立了新帝,估计那正是出于你的授意,自皇上驾崩你现身后,朝庭里众多望风大臣的举动就是权利所在的风向标,这段时间,他们快把你门坎都踏平了,本来就手握重权的丞相大人,现在还可能把持着朝庭,凡有异已者,午门问斩那些人就是榜样,你清除异已也差不多了吧?被斩的人明显没有前些时候多了,所以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你才会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 “啪……啪。宇文泰伸手击掌笑道:“你身为女子真是可惜了。” 青漪微微一笑:“我就是个看客而已,在 分卷阅读6 你这儿也住了这么久,我也准备向你告辞了。” 宇文泰有些意外地问:“这就要走?……打算去哪里?” “去东魏” “你在东魏可有投奔的人?” “没有,我也只是去看看。” 宇文泰默了会,和她商议道:“若只是去看看,我正好要派使者去东魏,你不如和他们一起去,相互还有个照应,你意下如何?” 青漪自然很是愿意,东魏遥远,路途又不熟,更不知如何去找那炎离,想他现在身居高位,使者去多半要见到他,当下点头同意。 卯时,宇文泰便起身把天枢叫进来,让他去马厩牵马,天枢问:“相爷,你昨夜忙公务到寅时才睡,这么早起是要去哪?” “今天苏姑娘要去东魏,我去送送她,你去牵马的时候把那匹乌云踏雪一并牵上。” 乌云踏雪是匹汗血宝马,天枢记得元欣将军和大都督于谨两人多次想讨那匹马他都没答应,现在难道要送给那苏姑娘? 天枢满腹狐疑却没再开口,才走到门口,宇文泰又道:“顺道叫卫辰去藏剑阁把冰凝剑取来。” “这把剑也要送给苏姑娘吗?这把剑可是稀世珍品,和相爷的那把落星剑是齐名,相爷不再考虑下?”天枢忍不住提醒道, “苏姑娘曾救我性命,这些身外之物也只是略表谢意,根本算不上什么。”宇文泰看他还杵在门口,显意他快去,天枢闷闷转身而去。 骤雨初歇,暗云低垂,一队人马行在湿漉漉的长街,这队人马正是前往东魏的出使队伍, 宇文泰缓缓与青漪并骑在队伍的末尾,青漪端坐在一匹十分神骏的马上, 马儿通体黑色,浑身象裹着匹黑色的缎子,油亮亮发出炫目的光, 它的四蹄却是白色的,每迈出步子,果然象是踏在雪上一般, 青漪为出行方便,着了件做工精良的冰蓝色丝绸男装长袍,腰束云纹同色腰带,腰下系着把式样古朴的宝剑,正是那把冰凝剑, 她淡棕色的秀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额前有几缕碎发随风飞舞,顾盼之间,俊秀出尘又英气勃勃。 “苏姑娘,我有个不情之情,”宇文泰有点忧虑地望着前方暗沉的天空, “宇文公子请说,” “东魏与我国原本为一国,后来分为东西魏,东魏一直以来都存一统天下之心,他强我弱,这次遣使臣前去输诚,也是指望能享两年和平,实不知东魏会不会突然发难,薛涵居一行此去凶吉难料,虽派众多随从加上我贴身护卫玉衡随行保护,也怕他们难以应付,如若姑娘能助一臂之力,我也就放心了。” 薛涵居是他派出的使臣,长的圆圆胖胖,和蔼可亲的样子, 宇文泰刚才为她引见过,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东魏对于她来说,只要有炎离在,那就是敌非友,就算宇文泰不这样说,如果出使队伍有危险,她也会帮忙的, 她转头对他嫣然一笑道:“你尽管放心,不过这样一来,我便成了你谴出的使臣一员。” 宇文泰展颜道:“那我正求之不得呢。” 宇文泰心下放宽,话就多起来,两人一路谈笑,不觉已到十里长亭,宇文泰勒住马,目送青漪渐渐随众人消失的背影,心下竟涌起缕离绪来, 不知以后是否还会见着这女子?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宇文泰微敛心神,待拨马转身时,那缕离绪已然不见,轻叱一声,策马绝尘而去。 第4章 第4章 经过长途跋涉的一队人早是又困又饿,好不容易才找到官驿住下, 第二日薛涵居精神抖擞去拜见东魏国君,没料东魏国君托说身体有恙, 过得三日,薛涵居终于见得国君,献上携带的奇珍异宝,东魏那小皇帝非常高兴,说宫中正好设了晚宴,邀请他们参加。 掌灯时分,薛涵居便带着玉衡与青漪去参加晚宴。 越过重重宫门,来到设宴的宫殿, 宫殿内烛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宫殿四壁以金画为饰,两旁是八根朱红雕金盘龙大柱,宫殿前方置了张屏风,金漆为底,镂刻着大朵大朵连片的牡丹,金色花瓣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屏风前放了张黄花梨木朱漆金纹案几,座下沿两旁分设黄花梨木朱红描金矮案几,置身于其间,感觉到的就是金碧辉煌,光彩炫目。 薛涵居带他们坐在末席,无聊坐了半盏茶时间,东魏的文臣武将才陆续走进入座,宫中侍从忙碌穿梭其中,珍馐玉液摆满了小小案几,宫殿内大臣们的寒喧声,谈笑声嘈杂不绝于耳,青漪正烦躁间,殿里突然安静下来, 青漪还以为皇上来了,侧头望向殿门,见迈进门的却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着锦绣纹金墨黑长袍,黑发束起以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他的薄唇紧紧抿着,眉若刀裁凤目含威, 随着他无意的扫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难怪群臣一时会噤若寒蝉,青漪一眼就认 分卷阅读7 出他来,正是上界的炎离,现今的东魏国丞相高欢!他浑身萦绕的华贵与肃杀之气比镜中更摄人心魄, 青漪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就算是处在上界这种气势也不过如此吧,或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目光扫过来,清冷而锐利,短暂地停了瞬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但青漪已感受到他目光中冰冷的凉意,要是换个人早不敢看他,青漪暗哼一声,目光继续注视他到前面首席坐下,直到听得宫侍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这才移开目光,一群艳丽宫装美人拥簇着一个半大孩子走进来在屏风前案几落座, 众人起身礼毕,宴会正式开始,管弦丝竹声起,一群舞姬鱼贯而入,随着乐声曼妙起舞,殿堂内弥漫出一片热闹祥和气氛,大臣们觥筹交错酒酣耳热, 小皇帝手里则拿着个琉璃九龙杯来回倒腾,玩了半天兴致勃勃对着高欢道:“高相国,你来看,这杯子要这样倒才好玩,咦满不出来呢?” 高欢闻言看向小皇帝手中的杯子,只见那杯子玲珑剔透,龙口上镶一颗光耀夺目的明珠,端的是巧夺天工,小皇帝想把酒盛满杯,结果太满的杯里反而全部漏掉,原来这杯只能盛到浅平,不可过满,小皇帝笑咪咪道:“好玩吧?这个是西魏国使臣送的,你昨天在晋阳没回来,他们送来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薛涵居眼瞅小皇帝对他噜唇,连忙过去拜见, 高欢瞧他一眼,慢悠悠道:“你国处于苦寒之地,竟也有这等奇珍,听说你们随行中还有匹马,我看比这杯子好多了。” 薛涵居心里咯噔一声,莫非他瞧上了那匹乌云踏雪了?正寻思怎样措词,听得一清脆声音道:“你倒还识货,不过,这马可不是进献之物。” 听这声音傲慢,高欢抬起眼,见是一衣着华丽的少年,面目娟秀,好象刚才他目光很是无礼地盯着他看来着,高欢眉头微微一皱,还未说话,薛涵居听得是青漪的声音,再看高欢脸色,暗叫糟糕,得罪了这尊神可如何收场? 急忙对他抱拳陪笑道:“高大人,我这随从没见过世面,言语冲撞,还望大人恕罪。” 高欢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冰冷地问:“这马我若是一定要呢?” “高大人身为相国,若非要强取豪夺,我等也只好把马奉上,不过如此一来,你下属官员难免以你为榜样,他们难免也会强取豪夺于治下百姓,或是大肆搜括民脂民膏,治下百姓又怎么能不生不满之心?这样一来,难免有失民心,治理国家,靠的就是民心,孰轻孰重,还望高大人三思。”青漪站起来朗声道, 众臣都纷纷停箸看向他们,殿堂内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高欢放下杯,三根手指轻轻敲击几案桌面,片刻之后,也站起身来,背起一只手迎视着她的目光道:“说的好象有些道理,让我们换个方式,我们来赌这匹马怎么样?” “为什么要与你赌马?”青漪莫名其妙,平白以马为赌注,当她是白痴? 高欢不理她,转向薛涵居问道:“你这随从言语无状,他的性命我要了,你要不要救他?” 薛涵居大惊,慌忙道:“大人万万不可,我治下无方,乃是我的过错,请大人饶过他,责罚我吧。” 高欢弓身拈起只酒杯,淡淡道:“这样说你是愿意自己受罚?好吧,如你所愿,你去把这只杯子顶在头上,他来射箭,若他射中,我马也不要了,人也饶过,怎么样?” 薛涵居盯着那杯子,脸若死灰,那杯子只有拇指大小,顶在头上,射中的机会恐怕只有万分之一,青漪两步迈过来伸手接过杯子,狠狠瞪着高泽道:“马是我们的,赌的方式应该由我方来定吧?” 高欢也盯着她,没说话,青漪继续道:“杯子由我顶,玉衡来射箭。” 青漪射这杯子原也有几分把握,不过看薛涵居太过害怕,有点不忍心看他受此折磨,玉衡是宇文泰七护卫之一,想来射下杯子应该没问题,就算射不中,她不会躲吗? “好胆识!”高欢眼里绽出一丝笑意:“马我可以不要,但射箭的人换成我。” 青漪突然有种掉进坑的感觉,他绕来绕去大半天,就为要她性命?现在不可能退缩,那么送死么?青漪和他对视片刻,心念电转,一咬牙,转身走到墙边站定,把杯子放在头顶,“我准备好了。” 大臣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小皇帝兴味盎然,立命宫侍拿弓箭递上。 高欢接过,垂目看了下手中长弓,然后抬眼举弓搭箭,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她静静地看着他,眸子象一汪深潭。 他看不出一丝恐惧的情绪,视线略略抬高,一松手,箭矢象流星逐电般奔向她,她没有闭眼,冷汗却不自禁从背心渗出,她甚至没有时间反应,那箭挟带奔雷之势已到眼前,劲风扫过她的秀发,只听“铛”一声响,那箭已越过头顶,酒杯碎裂,连带她束发的丝带也被射断,她一头秀发顿时散落下来, 半晌,她只听到一片喝彩的声音,她顿了顿,缓缓以手挽住秀发束好,嘴角略带嘲讽 分卷阅读8 :“高大人,现在你可满意了?” 高欢见她柔弱似女子,临危时却是镇定自若,一派从容之态,不禁赞道:“好气魄!” “高大人谬赞,我只不过是在赌高大人要杀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想给我以小小惩戒罢了。” 青漪心中却是暗呼侥幸,自己现在身躯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若是他箭术不精,岂不是要命丧在此,也不知道对他哪来的信心,这种豪赌她也是昏了头才莫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高欢放下弓箭,背着手踱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道:“阁下气度从容,倒是令人十分钦佩,明晚舍下备下薄酒,希望你界时赏光。” 他说的虽是邀请的话,却是命令的语气,青漪暗自腹诽,若是拒绝,不知他又会出什么妖蛾子,弯唇讽刺道:“既然高大人盛情邀请,小人恭敬不如从命。” 高欢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回到座位,大臣们纷纷上前敬酒,场上一片阿谀之声,就连薛涵居也加入阿谀队伍,青漪也回到座上,冷眼旁观,心中思量他明天相邀到底有何用意。 因为高欢只邀请青漪一人,所以她第二天便只身赴宴, 之前薛涵居详细与她说过路径,没费什么周折她就顺利找到丞相府, 门人早接到吩咐,见了她便引她走到后院,指了方向让她去偏厅, 过了院墙拱门,步入个彼大的园子,青漪打量四周, 修葺精致的院墙,四周绿柳垂地,院中鹅卵石铺就的小道, 园子内种满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花香扑鼻, 往前走隐闻水声潺潺,有流泉自假山罅隙中倾泻而出,如珠玉溅落,淙淙自花木深处曲折流淌, 一道精致拱桥横于溪流之上,桥上栏杆以汉白玉石雕刻而成,栏杆上的小柱镂刻成玉白花苞形状,置身桥上,见那水流清澈见底,水面落花飘荡,越过桥,青松翠柏之中有小憩凉亭,凉亭以游廊相接,沿着游廊再进数步,四通八达,越加平坦宽阔,院内厢房灯火通明,想来那就是偏厅所在。 在游廊尽头,一男一女分立于游廊左右侧,女的着大红锦衣,身姿玲珑妖饶,媚眼如丝,红唇若火,男的银灰劲装,剑眉星目,抱手斜靠着柱子,唇上叼着一支青草,却是一脸懒散。 第5章 第5章 女的一见青漪,摇拽柳腰,轻移莲步,款款行到青漪身侧,对着她脸庞吹了口气,腻声道:“公子好大架子,相爷都等你半天了。” 男的吐掉叼着的青草,直起身,冷淡说道:“跟我来吧。” 领青漪走到一扇朱红描金雕花门前,轻轻扣门,里面响起男子清朗声音:“进来。” 青漪推门进去,见高欢坐在桌旁,手中握着个酒杯,桌上放着四碟小菜,青漪径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高欢提壶给她面前的空杯注满酒道:“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高大人相邀,又怎敢爽约?” “阁下看似柔弱,却是外柔内刚,能临危不惧足见你心志坚韧,如此人品,怎么可能是屈居人下之人?”高欢虽是试探,却作随口无意状说道, “高相国你是怀疑我身份么?”青漪不动声色道, 高欢抬眸看着她,审视的目光像极寒的冰川,那种冰寒似要洞穿她灵魂般,让她不自禁心中暗凛,强迫自己和他一瞬不瞬地对视,这一眼青漪觉得时间都仿佛停滞下来,半天他才缓缓反问道:“你说呢?” 青漪唇角弯出抹笑意:“高相国太多疑了,西魏国似我这般的人比比皆是,能谋一份差事我心足也。” “谋差事——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想我大东魏比那西魏国强的不知多少倍,你不若投效于我如何?”高欢挑眉道, “相爷说笑了,相爷麾下能人若过江之卿,如我这般粗浅之辈,又怎能入得相爷法眼?” “那你是不愿意——?”高欢拉长声音,寒极的眸光溢出丝杀气:“可知道违我之意有何后果?” “你在威胁我?”青漪神情自若道,若不是有全身而退的自信,她又怎敢来。 高欢端起杯啜口酒,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青漪早是不耐,一拍桌面,面前杯子跳起,杯中酒水被她用掌力催为无数晶莹细针射向高欢面门,高欢大袖一卷,无数细针顿时全被没入他衣袖,眼前又是一道银光急如离弦之箭,却是青漪抄起杯子向他扔来,高欢一偏头,杯子擦过他脸颊,铮一声响没入他后面的墙壁。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身手,” 高欢目光暗沉地盯着她,缓缓站起身来,口中道:“好,你有多大能耐就使出来罢!” 青漪也谨慎地站起身,回手拔剑,冰凝剑龙吟出鞘,清冽如秋水,光华耀目,高欢沉声道: “如此宝剑,和你的身份还真是不相称。” 青漪轻叱一声,揉身而上,剑芒笼住高欢全身要害,她虽被封住法力,只是不能用法术,自身力量一分不少,这力相当于绝世高手辛苦练就的浑厚内力,所以她灌力于物时会 分卷阅读9 出现飞花摘叶也能伤人的效果,因平常法器正好是剑,这把宝剑正好乘手,被她力灌的剑身剑芒暴涨, 高欢只觉被强大剑气压制的窒息感,足下轻点,向后暴退数尺,同时右手袍底寒光闪耀,只听得一阵刺耳金铁交鸣声,火花四溅,原来他出手的这把剑是他藏于袖底的绝世名剑,名曰离魂, 两剑相接,青漪虎口震裂,整条手臂发麻,长剑差点脱手而飞,不由心底暗惊,就算是他身为凡人也是如此厉害吗? 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力,她真是低估他了! 容不得她多想,高欢转守为攻,长剑厉啸着袭向她胸前要害,青漪回剑反守,见招拆招,一时间满屋银光砸地,剑影翻飞, 两人都迅捷无伦,转瞬过了数百招,堪堪打成平手,青漪心中焦躁,忽瞧见他肩头露个破绽,想也没想,长剑直刺过去,没料他肩头一缩,人早闪到她身后,来不及收剑,她只觉后背剧痛,高欢一个连环飞腿已踢中她背心,青漪气血翻涌,“嘭”一下向前扑倒在地, 还好高欢只用了七分力,不然这一踢足以让她内腑碎裂,强压下涌上喉头的腥甜,她慢慢回头,一柄长剑抵在她喉间,顺着长剑往上看,是他俯视着她的一对冰冷眸子。 两人衣袍都布满被剑气划破的裂口,样子皆颇为狼狈,房间内桌椅碎裂,瓷片菜肴满地,一片狼藉,这么大动静守在外面的人都未进来瞧上一眼,想来是无高欢传唤无人敢进。 高欢俯身凑近她道:“不智的选择通常都会付出代价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选择了吧?” 青漪垂首咬唇不语,高欢拿开剑,青漪闷闷道:“我要换衣服。” 两人都去更换了衣服,换了间房,两人重又对坐桌旁,依旧四碟小菜一壶酒, 青漪身着大的滑稽的衣袍,撩起袖子大吃一通,到终于放下筷子, 高欢耐心很好地问:“吃好了?” 吃是吃好了,但怎么脱身青漪想半天也想不出妥当法子,这时只好道:“既然不是你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现在好歹算是个饱鬼。” 高欢哂然一笑,眸子里冰雪消融,薄唇轻弯,冷硬的线条顿时柔和起来,青漪一怔,这个冰山一样的人笑起来风仪万千,勾魂动魄,忙摄了心神,只听他朗若清泉的声音:“阁下言重了,我大东魏招贤纳士,求贤若渴,又怎能杀了象你这般人才。” 青漪忖道,他这般步步紧逼,无非怀疑自己身份,不如先打消他心中疑虑,想到此,脸上一副无可奈何表情道:“高相若是看得起,小人欢喜还来不及,不过,高相,你真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就招纳于我吗?” 高欢默了瞬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知道关陇河东汉家坞堡吗?”关陇河东汉家坞堡的人曾到宇文泰府上拜访,凑巧青漪看见并顺口问了下天枢,现在顺手捏来说,高欢自然知道坞堡势力是西魏国强大的地方组织,具有独立的经济和强大的战斗力,正是西魏朝廷拉拢的对象。 “我是坞堡苏氏一族,名唤苏青,宇文泰虽对我族数次招揽,但我族主却是甚为不放心,特地遣我去宇文泰身边打探,那宇文泰心狠手辣,西魏帝驾崩,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次番跟随使臣来东魏,也是寻思好脱身回去禀报于族长,如此奸贼,万万不能投于他。” 青漪侃侃言道,语气中带了些激愤,高欢将信将疑,据他探知,面前之人确叫苏青,坞堡也确有苏氏一族,如果他所言为真,他倒是真有些利用价值。 青漪瞄他眼,看来她说的有些打动他,索兴再加把火:“我坞堡苏家,势力不容小窥,若想牵制朝廷,也无不可,承蒙高相看得起,待我回去,一定说动族长,成为大东魏国的内应。” 虽然他的提议确实让他心动,但对于他的身份他还是不放心,是留还是让她走倒让他有些举棋不定,高欢沉吟片刻,只说大家都累了,让她先去房中歇息。 青漪无奈,自己也真是累了,打算养足精神再找机会离府,她前脚刚出去,高欢便唤段飞与柳红棉进来,之前他怀疑她就是宇文泰,所以才会单独让她到府里来以探她身份,一夜相谈,越发的犹在迷雾中, 柳红棉道:“相爷可是要我等去查那女子的身份? 高欢脱口问:“她是女子?” 虽觉青漪过于阴柔,却也没想到她本来就是女子, 柳红棉道:“我凑近她时,看她肌肤柔滑细腻,且一股女儿幽香,自是女子无疑。” 这女子十分狡诈,想是哪家贵族之女混出来玩乐,一通胡言乱语,竟差点信以为真,高欢自嘲笑道:“你鼻子倒灵,相处一夜,我竟没察觉她原是女儿身,也罢,既是女子,也不必去查她身份。” “那去料理了她?”段飞问。 “量她也起不了什么风浪,随她去吧。”高欢摆手让他们下去,他可不知道青漪到凡间就是专找他麻烦的,若是知道以后她会成为他讨伐西魏道路上的一个巨大障碍,就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回西魏。 青漪 分卷阅读10 一觉睡到正午,吃过午膳柳红棉便说她家相爷已不在府中,恕不能送她了,听她口气,这是要放她走。青漪大喜,生怕她变褂,一点也不敢停留,匆匆回到官驿, 薛涵居在昨日她去高欢府时就动身已回魏国,想是害怕有什么意外,只留玉衡接应她,她一夜未归,玉衡早是忐忑不安,见到她安然归来,自是欣喜,两人各乘一骑,快马加鞭,不一日赶上薛涵居一行,一同赶回魏国。 宇文府,掌灯时分, 宇文泰用完晚膳,回书房阅读堆满书案的各地文书,刚看毕批复完几个,卫辰推门禀报:“薛涵居求见。” 他们倒比他预计的要早些回来,宇文泰抬头道:“叫他们进来。” 过了一会儿,薛涵居、玉衡一起进来,两人行礼毕,宇文泰道:“一路辛苦了,所幸能平安归来,高欢没有为难你们吧?” 薛涵居脸上溢起一丝苦笑道:“托相爷洪福,还好有惊无险,只是连带苏姑娘受了点累,下官甚是惶恐。” 第6章 第6章 “苏姑娘怎么了?”宇文泰一惊,不由得站起身来:“莫非她出意外了?她现在人呢?” 玉衡连忙上前道:“相爷别急,苏姑娘安然无恙,她和我们一起回来了,现已在沁芳园歇息。” 他没说青漪到了西魏地界便托他把马和宝剑还给宇文泰,他推说要让她亲自还,青漪无奈才和他一起回来的。 宇文泰松口气,复又坐下,薛涵居把在东魏国酒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宇文泰暗自皱眉,这苏青也太过托大,自己的性命全不当回事,抽空可要好好说下她。 “可还有别的收获?”宇文泰派他们去东魏的另一目的是打探东魏国的虚实,所以又问道, 薛涵居道:“依下官一路所见,东魏国如今国力强盛,高欢政权也很稳定。” 玉衡道:“属下也探到一个消息,半月前他们已和柔然结盟。” “哦---?和柔然结了盟吗?”宇文泰站起来捏着额角踱了几步,踱到墙边站定,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沉吟道:“难道他打算打我们了吗?结盟柔然是害怕打我们时柔然有变,为防腹背受敌,所以必先安抚好他们,这样没有后患就可全力来打我们了。” 薛涵居悚然一惊,失声道:“相爷分析的有理,这么说来他们十九正是此意。” 宇文泰回身扫了他们一眼,温和道:“你们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 薛涵居,玉衡两人弓身退下,宇文泰又对着墙上地图沉思, 他们会先打哪呢?潼关?那是关中的东大门,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那要是蒲坂呢?或者是上洛?宇文泰把地图几个重城挨个想了个遍,又想自己换成高欢会攻哪里,苦于自己如今兵少粮缺,到时用何良策退敌? 郁结半天却又想,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想时豪气充溢于胸,盘膝坐于琴桌抚琴一曲,一腔豪气随着琴声音扩散开去。 青漪此时也在沁芳园内心潮起伏,自己在高欢面前不堪一击,深深的挫败感带来极度沮丧的情绪,还有几分茫然,是去还是留?本来打算离开东魏就去西魏的出口处回魔界,现在又有点不甘心,但留下又怎样呢?又去自取其辱么? 正彷徨间,一阵激越的琴声打断她纷乱的思绪,琴声一会儿如怒涛拍岸,一会儿如惊风急雨,一会儿又如万马奔腾,金戈铁马,慷慨激昂,豪气云天……… 青漪完全被壮怀激越的琴声所吸引,不自禁走出屋外,往琴音方向寻去, 出了沁芳园,隔壁是沧澜居,那是宇文泰居住的院子, 顺着两旁栽满修竹的小道越过水轩,前边是一扇竹叶掩影的轩窗,琴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青漪倚在窗下静静地听那琴声越来越高亢,最后竟充满杀伐之声,突然听得“铮”一声,琴弦断了,琴声戛然而止,想是弹琴人心情过于激荡,青漪暗道声可惜,转身想要离去,里面传来温润的声音:“谁在外面?” 青漪靠近一步,从轩窗外露出脸来,微微一笑:“想不到你琴技如此之精。” “能得苏姑娘赞美,不胜荣幸。”宇文泰见是她,也不由唇角上弯,“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没―――我只是被你精妙琴音所引,今夜夜色不错,与你乐声相得益彰,只可惜一曲未完。” “姑娘若想听以后我随时都可以弹”,宇文泰推琴而起,邀请道:“既遇如此良夜,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青漪一笑道:“乐意之至。” 屋外的景色果然甚好,一轮圆月高悬在夜空,地上洒满淡淡的银光,风弄花影,幽香盈满竹叶摇曳的小道,水轩上,静谧的水面在月光下象笼着一屋轻纱,似梦似幻,青漪叹道:“在你这大丞相府住着真不想走了。” “那就不要走,”宇文泰戏谑道:“就当这里是你的府院。” 青漪听他语气有丝暧昧,干笑一声,岔开话道:“刚才听你琴声,充满杀伐之意,你是想和谁开战吗? 分卷阅读11 ” 宇文泰沉默一瞬道:“是东魏对我国虎视眈眈,不知道哪天就会开战,如今我国贫弱,是以深感忧心。” 青漪一听可能和东魏开战,倒不想走了,诚恳道:“我自小熟读兵书,对阵法略知一二,不知能否可以为你分忧?” 宇文泰欣喜道:“你武艺既好,又懂阵法,明日不如随我去军中去看看他们练的如何。” 青漪微笑点头。 翌日,青漪刚把自己收拾妥贴,宇文律就遣人来请, 急忙奔出府门外,见宇文泰锦衣玉带,外罩一件银色披风,骑一匹玄色骏马,另有七八骑跟在他左右,青漪的那匹乌云踏雪也早牵来候在门外, 青漪歉然一笑,翻身上马,她今天穿深蓝色劲装,秀发利落地束在头顶,更显的英姿勃发, 宇文泰对她微一点头,率先策马前行,与他并驾的是城北驻军统领大将元欣将军和大都督于谨,城北驻军为宇文泰亲领的精锐军队,是每次出战的作战主力。 一进营门,青漪就感觉到军营的肃严气氛, 校场上,兵士们队列整齐,甲胄森寒,井然有序而又寂然无声,可见平时治军极严,宇文泰一队人下马走到前方搭建的高台上,校尉官走上来向宇文泰行礼,宇文泰轻一点头,校尉举手下令,只听角声长鸣,战鼓咚咚擂响,校场上兵士们随着旗令官举旗喝令,依旗令变换阵形,宇文泰侧头对站于身后的青漪道:“你看这些阵法如何?” 青漪踏上一步立于他身侧,一一向他道出所列的是什么阵,阵的弱点所在,宇文泰暗自点头, 青漪识阵分毫不差,阵的弱点也一眼瞧出,青漪最后轻声总结道:“所列阵形虽然都是普通阵形,贵在兵士训练素,我注意到他们只看旗令变阵,并不受故意扰乱他们的声音影响,足见平时严格,不过,这些阵只能应对普通战役,阵法在出奇制胜上还略有欠缺。” 旁边元欣闻言哼了声,自青漪出门骑上那匹乌云踏雪,就一直暗自不快,也不知哪冒出来的小白脸,不知怎么就得了宇文泰青睐,连他们这些战功赫赫的人都没能得到那匹马,他又凭什么能轻易得了?现在居然还在这里指手画脚,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颜色瞧瞧。 当下向校尉一招手,校尉跑到他身边,他凑近校尉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校尉得令下去撤了阵形,兵士依旧列成四方队伍,元欣斜睨青漪不屑道:“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想必要破阵也是轻松容易,不如下场玩玩?” 青漪知他轻视自己,也不以为意,淡淡道:“怎么玩法?” “你我各领一队,看谁得胜。”元欣傲然挑眉道, 青漪看宇文泰一眼,触到他饶有兴致地目光,心想他如此表情,定是想她下场去比试,于是爽快答道:“好。” 元欣听她答应,心里一喜,想说小子,待会儿就要让你好看!生怕她反悔,大声说:“那你我各领两千人,你看怎样?” “好。” 元欣见她同意,便下场去挑选人马,宇文泰道:“于谨,你去给苏……公子挑两千人,挑的人可不能比元欣弱。” 原来他怕青漪不熟悉兵士,又没领兵经验,特意嘱于谨去挑人, 于谨会意点头下去挑人,青漪也同他一道,挑了两千精壮兵士,青漪还算满意,选了几个头领去制定了作战方案及几个平时练熟的作战队形,让他们到时听令变阵,等两边的人马都准备好列于校场上,宇文泰高声宣布,赢的各有赏银,希望大家都倾力一战,两边人皆精神振奋,跃跃欲试。 长角声响,两边都列好队形,元欣为长蛇阵,青漪为锥形阵,为公平起见,青漪弃用宝剑,手中提了把短铩,所骑的马也是普通战马。 这时急促的战鼓声擂响,元欣突然变阵,队伍如同变成一支飞疾,飞速往前冲过来,元欣冲在最前面,马蹄翻飞,长刀闪亮, 青漪乘马端立于队伍的前边,见对方所变的阵形是锋矢突击阵形, 这种阵形,兵力集中在前中部,后防却是脆弱,待他们冲过来,短铩一挥,领着队伍也往前冲,堪堪迎上冲上来的元欣, 两马交错,青漪轻叱一声短铩击向元欣迎面砍来的长刀,短铩长刀相接,一串火花迸溅,元欣虎口发麻,心中暗凛,想不到对方文弱瘦小力气倒大的惊人,平时自己力大自居,现在竟没占到丝毫便宜, 青漪反应极快,手腕一抖,短铩顺着刀杆一路直下挑他握刀右手,元欣连忙缩回右手,被迫以左手握刀撤回长刀,青漪得理不饶人,短铩抬起直击他面门,元欣急向后仰,左手执刀格开她短铩,青漪暗赞一声好力,此时两马已错开数步, 两人回马再战,青漪喝令一声,下属旗官令旗挥举,阵形突变…… 第7章 第7章 青漪前锋拖住元欣冲锋主力,两翼伸展包抄切断元欣队后路,元欣队后防脆弱,被青漪队突破后路防守,遭到青漪队前后夹击, 元欣回望自己队伍后面烟尘滚滚,还不知道 分卷阅读12 怎么回事,青漪短铩又砸到前胸,元欣大喝一声,双手握刀格开,俗语说一寸短一寸险,元欣长刀比较占便宜,而青漪短铩却比长刀运转灵动,青漪快捷绝伦的变招,也令元欣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百回合, 元欣瞅出个空档,乘青漪回撤短铩时长刀向她当头劈下,青漪使劲一夹马腹,马向前急驰,同时纤腰后折,抬臂挡住落下的大刀,两马回错之间,青漪短铩回收,反手迅猛一击,砸在元欣马后臀上, 那马吃痛,往前就冲,元欣急勒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忽觉背心微凉,战甲已被青漪挑开,还好这是比试,若在战场,命恐怕已是不在,元欣狼狈地勒马停下。 环顾四周,在他身边只有十余骑还在奋战,其他人身上染满墨点立于校场外,对战双方除青漪和他两人外,兵士武器都是木制,刀刃用墨浸染,若要害中墨,便即退下。 高台上,宇文泰击掌大笑,从台上下来一直走到元欣旁边指着他朗声笑道:“胜负已分,元欣--你也有今天啊?” 元欣暗叹一声,跃下马来,默然无语,青漪也下马走过来,她所领的队只损失500余人,宇文泰高声宣布青漪队胜,青漪所领兵士欢腾一片,青漪抱拳对着元欣盈盈而笑:“将军承让!” 元欣与她激战半天,早已对她心服口服,也抱拳回礼道:“在下甘拜下风,不知公子高姓?” 宇文泰这才正式与他们引见,两人又重见礼,宇文泰笑道:“既然苏公子精通阵法,可愿与元将军一起训练兵众?” 青漪正想借他兵练练手,爽快答应,宇文泰心中还自担心怕她不愿,听她应允,自是高兴。 自此后,青漪每日都到军中练兵摆阵,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自在。 ※※※ 西魏大统二年,十二月,西魏国遭霜旱大灾,赤地千里,草木枯败,各地灾情象雪片似的飞往长安,西魏国境内饿殍遍野,逃荒的饥民挤满长安街巷。 宇文泰下令开仓赈灾,在各主街都设立了布粥点,为防流民作乱,整个长安都加强了巡逻警戒。 这日宇文泰巡视完各放粮点,心情沉重地回到府邸,案牍上堆满待阅的灾情文书,宇文泰愁眉深锁,西魏国资源本就匮乏,国库空虚,如今要如何才能渡过此难关? 正苦思良策,卫辰禀报兵部尚书荣大人求见,兵部带来的消息更令他震惊,东魏国丞相高欢派二十万大军分三路来袭!宇文律火速上书当朝皇上文帝请旨出兵,文帝准,宇文泰急招各州兵马,率大军屯于广阳,严阵以待。 其时,高欢军所派大司马高昂由南面已攻占了洛州,中路由大都督窦泰率军约万人已攻下风陵渡口,直逼潼关,北面是高欢亲率主力军驻扎于蒲坂,正大举建造浮桥,准备渡河而西,一举攻下关中。 大帐内,气氛凝肃,宇文泰外罩明光铠甲,内着墨黑战衣,负着双手,冷峻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帐内的众人,账内聚集着各统领大将,督军及谋士,众人皆表情凝重, 宇文泰低头指着身前摊开的地图沉声道:“如今我们是三面受敌,敌我兵力悬殊,诸位可有良策?” 元欣道:“高欢在黄河大举造桥,不日便可渡河,他离我们最近,正好我们给予他迎头痛击!” “迎头痛击?”宇文泰望他一眼:“窦泰已渡风陵口,若他率兵来援,我军将腹背受敌。” 元欣无言,并州刺史王思政道:“高昂那边离长安远,就算攻占了上洛也无关紧要,但窦泰一旦攻占潼关则长安危矣。” 于谨道:“不可能我们舍近求远去攻窦泰吧?一旦高欢过了黄河,和窦泰就会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我们将凶多吉少。” 秦州刺史李弼脾气最是火爆,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们在此坐以待毙?” 众将七嘴八舌,闹成一锅粥,宇文泰心中烦闷,撇下他们独自步出帐外,军营中处处透出大战前的紧张感,迎面而过的士卒皆恭敬对他行礼,眼里是满满的崇敬,他们依赖他,相信他会有良策带着他们战胜敌人,这让他心中更揉进一股愧疚。 路过一个营帐时瞥见高高撩起的帐帘内有个纤瘦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她头发挽了个结,作普通士卒打扮,手中拿着截枯枝,低头在地上比画,是青漪,她也随元欣一道来了大营,只是没有参加他们的决策商议,宇文泰步入营帐,青漪专注地盯着地面,没发现他进来。 宇文泰看她地上画着的地图,正是关中地图,她手指移动处,是高欢分三路进攻的地点。 宇文泰心中一动,问道:“苏青,你可是在这里想御敌之计?” 青漪抬眼一看是他,捂着胸口道:“你走路怎的无声无息,倒教人吓了一跳。” 宇文泰道:“是你太过专注,我站了多时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子象是揣摩良久,可想出些什么来?” 青漪枯枝一指地图比划示意道:“这里____高欢领强兵而来,故意大张其鼓搭建浮桥,必料见此情形下我军会严阵以对,又因兵力悬殊 分卷阅读13 而不敢妄动,待窦泰攻下潼关,他也搭好了浮桥,到时他大军过河与窦泰前后夹击,我军必危!他料我们不敢动,我们就要出乎他意料之外。” 宇文泰修眉一轩道:“如何出乎他意外?” 青漪道:“如今黄河河面虽结薄冰,却无法承其辎重,他必须等桥搭好了方能过河进攻,他搭桥的这几日,就是我方出奇兵的关键。” 宇文泰心中一跳,狐疑问:“他搭桥只需五天时间,这五天如何出奇兵?” 青漪道:“这五天时间,足够挑一支精锐轻骑悄悄潜去窦泰大营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若是突袭成功,将会大大打击高欢士气,他形不成夹击之势,我军危机就会得以解除。” 这个提议够大胆,猛一听看似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但也确是一个置死地而后生的良策,他捏着额角踱了几步,又回到她身边凝神看地图,半晌方抬头看向青漪道:“如此出兵有几分把握?” 青漪垂目道:“只一线生机而已,坦白说,这只是一场豪赌!” 宇文泰眼角微微抽动,这场豪赌他是赌还是不赌?思量了两天,他又将众将招集起来,众将听他打算去要去突袭窦泰,一阵哗然,唯有谋士苏卓眯着眼,拈着颌下的山羊胡微微点头道:“若我们退守上陇,依然难敌高欢大军,只有出奇兵冒险一攻,才有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元欣急道:“可是窦泰骁勇善战,领军以来从无败绩!一旦冒险失败,我们有全军覆没之危!” 宇文泰握紧手指,默然半天,沉声道:“他领军既没败过,必很自负,现我兵力与他悬殊,他定不会放我等在眼中,既存了轻视之心,更料不到我会派兵突袭……即使我们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可放过!” 众将面面相觑,哑然无声,宇文泰一席话说完,面色平静,清冷如月的眼眸蕴满坚毅,既然没有退路,那么这场豪赌,他赌了! ※※※ 宇文泰急速挑选八千精锐轻骑,命李弼于谨等将驻守,大肆散发大军驻守上陇的消息,自己暗中亲率八千精骑前去突袭,元欣,大都督独孤信等诸将随行,青漪一听没有自己,不满道:“我呢?” 宇文泰很干脆道:“你留守。” 青漪自是不愿,游说半天,元欣也帮着说了很多好话,宇文泰方勉强同意,青漪这才转嗔为喜,当下随军急驰两夜,第三天到达潼关,顺渭水又至小关,距窦泰屯兵大营五十里地。 夜幕暗垂,天边的星子闪烁着清冷的微光,寒风呼啸着吹过来,马上的将士就算头戴兜鍪身着铁甲,也感到风刺入骨髓的寒意,宇文泰令全体将士就地休整,一个时辰后夜袭窦泰大营。 青漪也是身着铠甲,靠着马匹啃干粮,宇文泰将各将领招集分派完诸事宜,走到身青漪边坐下休息,他边喝水边嘱咐道:“你一会儿就跟在我身边,听我令行事。” 他说话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想是指挥惯了,青漪暗想哪用你担心,口中却是嗯了声没说话,宇文泰也沉默下来,即将开始的战事吉凶难料,本不欲她涉险,可她执意要来,好在她武艺高强,若有凶险,自己身边又有天枢玉衡,到时有他们照料她,大概她也能独自脱身,想到此,心中稍宽。 “今日夜袭后,你打算明日怎么战?”青漪问 “若今夜夜袭成功,他士气虽是所挫,想来明日也是一场硬仗。” “闻窦泰勇猛,不如智取。”青漪建议道, “依你之见,如何智取?” 青漪低声与他耳语一番,宇文泰也觉可以依她之计迎敌。 第8章 第 8 章 青漪见他采纳,将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身道:“我想先去探探,派队人马给我。” 宇文泰意外地望向她:“已派出斥候,你去探什么?” “斥候也只能探下外围动静,我想去营内探下他们部署分布,到时行事就有效得多。” 宇文泰虽觉她有理,哪里放心她去,皱眉道:“你去太危险,我另派出人去。” 青漪一手搭在马背上,不满地睨他:“你不信任我?你营内能挑出几个能在敌营中来去自如的人?我应该是最好的人选,你再把天枢玉衡都给我,他们武功不弱,行动起来事半功倍。” 宇文泰拗不过她,只得同意,挑了队身手敏捷的人,又将天枢玉衡唤来,千叮咛万叮嘱一番,才放他们前去,看他们换上夜行衣消失在夜色中,心又不自禁悬起来。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宇文泰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眼睛不时睃着黑漆漆的远方,种种不好的可能在他脑中翻腾。 正怔忡不安间,一道瘦小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他视野,他赶忙迎上去,果然是青漪,她摘下蒙面的黑巾,轻喘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勾勒好的图交给他微笑道:“怕你急,我奔得有些快了,他们在后面,这是窦泰营地部署图。” 宇文泰接过图,星光下见她发丝微乱,随着冷风拂在她面颊上,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额上却渗着密 分卷阅读14 密的汗珠,她望着他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还闪亮,一股怜惜的情绪直涌上来,让他有欲将她揽入怀的冲动,手抬了下,终究只是扶了下她的肩:“辛苦了,此去还顺利吧?” “嗯,还好,”她轻描淡写道, 天枢玉衡陆续从后面赶到,天枢语气轻松愉悦:“他们大营真是松懈的很,我们几人分头行动,他们一点也没察觉。” 宇文泰敛了情绪,低头仔细看地图,欣喜道:“这下更有把握了,我们这次行动要快速迅猛,一击而退,一是要打击他们士气,二是要他们沉不住气明日进入我军阵形,” 顿了下又转头问青漪:“明日布阵的事就交给你了,可有把握?” “放心,阵法将士们已练多时,娴熟的很了。” 想到苦练多时的阵法将要派上用场,青漪有些儿兴奋道。 宇文泰将众将招拢,再部署一番,命所有将士衔枚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闯入窦泰大营之中,窦泰还以为宇文泰被高欢牵制住,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杀过来,连铠甲都来不及披匆匆应战,其下兵将自睡梦中惊醒,忽见强敌从天而降,惊呼惨叫相杂,一片混乱, 八千骁骑如开闸猛虎,左冲右突,所到之处鲜血飞溅,窦泰军兵士如镰刀下的庄稼,一茬一茬地倒下,窦泰急呼各营组织迎敌,慌乱之间,又哪挡得住快若旋风的八千骁骑,此战杀得窦泰军损伤惨重,大营内火光冲天,却是粮草也被烧个精光。 窦泰急怒交加,翌日晨,招拢残部,誓复此仇! 斥候来报宇文泰退至马牧泽,窦泰领军猛追, 至马牧泽见宇文泰列阵在一片阔地中,宇文泰银白铠甲,墨黑战衣,端坐于马上,清俊面容,眼尾上挑出一抹微笑,对窦泰扬鞭讥讽道:“久闻窦将军勇猛异常,昨夜一战,果然名不虚传!” 窦泰羞怒难当,大吼一声,挟马扬刀直冲过来, 宇文泰回手拔剑,落星剑清吟出鞘,迎着窦泰打了几个回合,拨马往回冲, 窦泰哪里肯放,领着主力放马狂追,宇文泰领着中军,且战且退,将窦泰主力完全引深至阵中,青漪,元欣在左翼,独孤信等率兵在右翼,两军皆伏在后山,见窦泰入阵,从后山杀出袭破后军,又将两翼包抄合拢,形成两翼巨轮阵,把窦泰军截断,以车轮之转绞杀。 随着两翼的伸展阵形逐渐移动成圆轮,青漪策马处在阵中,挥剑的手因为拒敌过多而变的酸涩,围入圆轮的敌军虽拚力反抗,但仍旧无法改变一面倒的屠杀局面. 青漪衣袍全染满了鲜血,胡乱地砍杀迎面而来的敌人,随着利器划空的锐响,哀声惨嚎四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第一次亲处于残酷的战场,白天所见惨状比昨夜更为惨烈,好似站于九幽炼狱之中,苦练多时的阵法终于见得成效,本应该欣慰,但为何心里却是迷茫的感觉?战场的残酷远超乎她的想象,一时她竟有些失神。 战场上又哪容她失神,一柄长戟挑破她脚踝,顿时鲜血长流, 玉衡被宇文泰安排照料她,刚才一度被冲散,现在好不容易瞥见她,正好看到长戟挑伤她,猛喝一声临空扑到,伸手格开长戟,青漪回神,挥剑杀敌, 前方突地一阵鼓噪,原来是窦泰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拍马往一小山高坡逃去, 一众兵士呐喊着追过去,窦泰头发散乱,浑身浴血,好不易逃至高坡上回望,身后竟无一个自己部将跟来,眼见阵内已方将士死的死降的降,四周围满高喊活捉自己的敌方士卒,心知大势已去,可怜一代名将,从未尝过如此惨败,自感无颜再见高欢,回剑自刎,众士卒一涌而上,割下他的头颅。 此战以窦泰全军覆没,窦泰兵败自杀告终。 ※※※ 清晨,天边露出浅白色的光亮, 高欢负手立于黄河岸边,料峭的晨风吹动他的墨发,他削薄的唇轻轻抿着,深邃目光眺望着轻雾笼罩下的河岸, 远处忙碌搭桥的兵士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各参将又来报了搭桥的进度,明天,再有一天,浮桥就可建成,到时就可挥师渡河。不是小看宇文泰,上次攻他的时候,他守着上灞不敢进攻,这次是强军压境之势,量他也不敢妄动。 果然斥候不断传回宇文泰大军守陇的消息让他舒了口气,看来大造浮桥准备进攻的姿态奏效,只要牵制住他,窦泰拿下潼关就可长驱直入了,高昴那边已传来消息,虽攻上洛很是艰辛,高昴也重伤差点殉国,所幸后来安然无恙,他重伤之下还强撑伤体鼓舞士气一举攻下上洛,应好好奖赏他才是。 只是此时本该有窦泰攻下潼关的消息,为何到现在还没消息? 高欢心下忽升起一丝不安,窦高二人是他左膀右臂,都是百战沙场的骁将,窦泰领精骑三万作为前锋是他慎重考虑的安排,他不应有什么顾虑,只要明天过了河即可会师,攻宇文泰大军主力若再分兵别又出什么岔子, 强压下派兵前去窦泰处的念头,转身回营打算准备下一步的部署,都督 分卷阅读15 斛律金迎面匆匆走来,高泽见他脸色灰败,心下不由一沉,斛律金弓身含泪道:“小关传来消息,窦将军所领精骑全军覆没,他也自刎于马牧泽!” “你说什么?!”高欢圆睁双眸,这消息好似一道惊雷在他耳畔轰击,脑中被震的嗡嗡作响,斛律金又哀声重复了一遍,高欢只觉胸中一阵灼热,一股腥甜直涌上来,“啵”一下溢出唇角,窦泰就这样没了?他带的可是三万精锐! 斛律金颤抖递上战报,高欢木然看完战报,心中一阵痛悔,是他的失误!没料到宇文泰竟具如此胆识,出此奇兵又摆阵使他的精锐全军覆没,这次真是太走眼了! 缓缓掏出丝帕拭去唇角血渍,他涩声问:“那阵可是他摆的?是什么阵?” 斛律金道:“非也,摆阵之人不知身居何职,名唤苏青,阵曰两仪巨轮阵,一旦陷入此阵中,如同被旋转的车轮轮番绞杀,十分厉害。” “苏青?”高欢意外地拧眉,眼前浮起那个文弱清秀的女子,她酒宴上临危镇定的眼神,早知她非同寻常,当初就不该放她走!他牙槽咬紧,手中丝帕在手心狠狠揉成一团。 “丞相,我们即刻发兵为窦将军报仇雪恨!”斛律金恨声道, 高欢没作声,如今桥未搭好,辎重无法过河,攻城难下,况宇文泰现今必已回军,士气正旺,进军已无胜算,只有避其锋锐才是上策。 “传令,撤浮桥,退军。”高欢果断下令道:“你去传各营速退,尉景,彭乐断后,另传书高昴,窦泰军没,军心已不稳,速归。” “那辛苦攻下的城池都不要了吗?”斛律金错谔道, “攻长安已无望,那座城先派人守着,敖曹司马不能有失,“高欢说完急步回营,各将在帐中听令,斥候又来报,宇文泰已领军前来!窦泰军败的消息居然等宇文泰早已回军才传回,好个宇文泰!高欢强压怒气,浮桥已来不及撤了,各将领命匆匆去撤军。 尽管高欢军拔营极速,宇文泰还是领军涉水踏过浮桥而来, 尉景领着威骑营,彭乐领着武振营走在最后,只见后路铁蹄如急雷滚滚,扬起满天的烟尘,冲杀啸声盈耳,大批西魏军已杀到, 急箭如雨,尉景与彭乐两营已被西魏军截下,双方人马互相纠缠在一起冲杀,尉景也是员猛将,刀光舞的似匹练,刀落之处,血肉横飞,只是西魏军如铁桶似的涌过来,越砍越多,直砍的刀刃翻卷,彭乐也好不到哪去,眼见已方倒下的越来越多,突出重围的希望渺茫。 第9章 第9章 所有人正感力竭绝望之际,斜面突然杀出一军,旌旗激扬,有若利剑,劈出一条血路,当先一人骑一匹骝金烈焰驹,墨色铠甲,绛朱战衣,凤目凝冰,手底寒光呼啸,那是离魂!随着离魂的锐响,西魏军如倒下的麦浪, “是丞相领军来接应了!”所有东魏军将士精神大振,振臂高呼,尉景与彭乐还以为今日必定战死,见丞相亲自引兵接应,不禁心中热浪奔涌,士气激昂之下,终于杀得与高欢的接应军会合, “都跟着我退!”高欢的声音不大,却盖过此刻战场的喧嚣,所有东魏军将士耳中都响起他坚定的声音,他让他们都坚信,他会带他们冲出重围! 宇文泰远远看见高欢如天神一般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竟无人能挡其锐!骝金烈焰驹如一道流动的火焰,离魂的流光激舞成一片光幕,马蹄过处,没人敢再上前一步,宇文泰暗叹,久闻高欢有战神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高欢领军退入一处山拗,两边地势险峻,宇文泰下令大军停下, 山谷内,高欢勒马策立, 山谷外,宇文泰停缰不前, 两人遥遥相对,冷风穿过山谷,带起一片烟尘,一只停在枯树上的寒鸦似乎感受那窒息般的森然肃杀,凄凉地叫了声拍翅飞走,一丝阳光挣脱厚厚的云层投射下来, 宇文泰眯起眼,看着笼在光影里那个傲岸身影,读懂了他冰冷目光传递过来的涵义: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西魏大营,营账内青漪看着解开包扎的脚踝处伤口,秀眉微蹙,尽管吃了自带的灵丹,伤口非但没痊愈,反倒还有溃乱的迹象,无法用法术治疗,按理灵丹不会这么没效验,难道是改变别人命理遭反噬了么?曾听缪苍提起,改变他人命理若是受伤会遭加倍反噬,青漪苦笑,这真是自作自受, 阿槐小心地帮她清理完伤口,敷上药,又细细包扎好,阿槐是宇文泰找来的侍女,虽然青漪觉得自己是小伤,没必要找侍女来,但宇文泰没听她的,从小关回来就即刻找来阿槐,他昨天率大军去追高欢,听玉衡说高欢已安然回晋阳,想来宇文泰心里懊恼的很。 阿槐走出帐外,隔着营帐青漪听有人询问她的伤势,听声音是玉衡,想是昨天宇文泰回来没空来看她,遣玉衡来问,自小关一战,她在营中声名大振,将士们看到她都十分恭敬,连带见到阿槐,都轻言细语,唯恐唐突。 玉衡走后, 分卷阅读16 没一会儿,又听到元欣的声音,然后撩帐进来, 元欣二十六、七岁数,长得一副高大精壮身板,又是浓眉大眼,看起来十分英武, 他与青漪已经十分娴熟,见青漪正无聊地坐在案前,手里拿出卷图往案上一摊笑道:“我就知道你无聊,昨天回来就想来,不过晚了,也就没来打扰你,你帮我看看这阵形弱点在哪?” 青漪凑前看,那卷图画得歪歪扭扭,好容易才看明白,也真是难为他了,青漪抬头打趣他:“你如此勤奋,是还想与我切磋一场?” 元欣挠着头皮嘿嘿笑道:“你就莫取笑我了,我是诚心来受教的。” 青漪一笑,示意他坐下,两人潜心探讨阵形良久,都没发现宇文泰进来,看到两人头都几乎凑在一起,宇文泰不悦地咳了声,两人一起抬头,元欣赶紧站起来行了一礼道了声:“丞相”,青漪笑道:“几时进来的,竟没听见你脚步声。” 宇文泰脸色不愉,青漪还道是他昨日没截住高欢心情不好的缘故,见他不答,也没在意,宇文泰径直坐于她对面,对元欣道:“看来你是闲的很,我这里正好有事让你做。” 元欣不敢坐下,恭声道:“丞相请吩咐。” “高昴军已退,上洛那座城你即刻去领兵拿下。” 诶?现在夺那座城岂不是等于白白送给他功劳嘛,丞相这么照顾我?元欣高兴的眉飞色舞,欣然领命退出营帐,宇文泰看了眼青漪包得似粽子的脚腂,问道:“伤口怎么样?还很痛?” 青漪摇摇头道:“不碍事,估计再过两天就好了。” 宇文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盒子递给青漪道:“这药是宫中之物,治外伤有奇效,你要记得用。” 青漪心道,这药再灵验也比不过自己灵丹吧,自己灵丹都不管用,用了也是浪费,口中却是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怕拂了他一片心意。 宇文泰不放心,又把阿槐叫进来,细细吩咐了番,待他交待完了,发现青漪在旁一副忍笑的模样,诧道:“怎么了?” “想不到杀伐决断的丞相也会有罗嗦的……唉哟!”话还没说完头顶挨了宇文泰一记爆栗, 宇文泰瞪她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 她脸上如瓷的肌肤带着抹红晕,睫毛又密又长,浅棕色的眼曈象琉璃般发出晶莹的光彩,此时她微微笑着,颊上梨涡浅现,嫣红的唇如娇艳的花瓣,宇文泰只觉心中一荡,忙强摄心神,轻咳一声道:“明天就回长安,你也早些休息吧。” 转身步出营帐,厚重的云层压着天际,寒风如一把利剑呼啸着过来,脸上感觉到冰冷的凉意,伸出手,那些冰凉停留在掌间,又开始飘雪了,凉意将停在脸颊的最后那丝笑意驱散,兵围是退了,可是粮呢?该怎么办?宇文泰又锁住双眉,步履沉重往自己大帐走去。 ※※※※ 回长安已两月有余,青漪的伤好的很是缓慢,由于行动不便,青漪只好把自己关在沁芳园内, 窗外残雪消融,天空湛蓝如洗,暧洋洋的阳光直洒下来,初春的风轻拂窗前横斜过来的桃枝,那上面已挣出粉嫩的花苞,青漪微微叹息,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宇文泰怕她闷,拿了许多兵书来给她打发时间,好在有这些书,让她觉得时日好过点。 凭着记忆提笔将魔界看过的兵书与现在这些兵书精妙处书写整合成一本册子,重点处划上横线,再附上一些自己的心得,满满当当地写下一页,她满意地看完吹干墨迹, 这是个浩大的事情,她已经完成一半,元欣惊叹她是奇才,都不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血,这才能够娴熟用兵摆阵,阿槐将屋中笼的火盆换上新炭,听得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对青漪笑道:“是相爷来了,” 话音将落,宇文泰已经迈步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蓝子,阿槐接过一看,里面装着冬菇,干笋,木耳,黄花等食材,最底下竟然还有肉脯,阿槐欣喜道:“有肉吃了。” 青漪看了眼篮子,也是意外道:“满城都是饥民,你又何处去弄了这些来?” 宇文泰一撩衣袍,坐在旁边梨木雕花靠椅上,轻描淡写道:“身为丞相,不会连这些寻常吃食也寻不到的。” 青漪看他最近清渐的厉害,脸色愈加苍白,整个人都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样子,心里有些替他难受,吩咐阿槐去把食材做了, 宇文泰道:“你伤久治不愈,怕也是吃不好的缘故,来我这里让你受苦了。” 青漪道:“要说受苦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我至少每天吃的都是饱饭,你呢?” 宇文泰辩道:“我怎么可能吃不饱饭,只是最近烦于公务,食量略减而已。” 青漪撇下嘴道:“你食量倒减的正好,免去了粮缺的苦恼。” 宇文泰讪然一笑:“粮是缺,但你可莫要给我省就少吃,粮的问题有眉目了。” “哦---?你有办法弄粮?”青漪一听也高兴。 宇文泰道:“我安插在东魏的细作报高欢在弘农囤积有粟谷十余万斛,若是抢来就什么都不愁 分卷阅读17 了。” “我道是什么好主意,高欢的东西却是不好抢。” 宇文泰蹙眉道:“我也知不易,所以正在想办法。” 青漪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宇文泰接着道:“若柔然扰他边境他自然无暇顾我,但麻烦的是柔然与东魏早结盟,我虽已派使者去柔然,却是殊无把握。” 青漪宽慰道:“你也不必忧心,总是有办法的。” 一会儿阿槐将所有食材烹了一大锅端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两人吃罢,宇文泰瞥见桌上青漪所书的册子,拿过来细看,青漪道以后写完就送给他,宇文泰大喜,对于现今处于弱势的西魏来说,太需要增强军事上的抗击之力,两人又谈论了下各自的用兵见解,时辰过的飞快,直到午夜时分宇文泰方才告辞出来。 ※※※ 过了几日,宇文泰说寻访到一位医术十分高明的人,遣玉衡来送她去那人隐居处, 青漪闷在沁芳园已久,早想出来透透气,也就欣然和玉衡一道前往,和阿槐上了马车, 出了丞相府,只见长安街上整齐干净,竟然一个逃难饥民也没看到,青漪暗自奇怪,车行不久,前面蹄急如雨,引来一片杂乱声,青漪揭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十来个彪形壮汉骑着高头大马,生的俱是黝黑肌肤,高颧小眼,满脸络腮胡须,身着皮袍,看着就不象中原人。 第10章 第 10 章 他们扬鞭肆无忌惮地在长街上飞奔而来,青漪秀眉微蹙,让车夫停在路边让道,玉衡伸头道:“这些柔然人是为柔然公主送亲的。” 青漪问道:“莫非已与柔然人结盟了?” 玉衡道:“正是,他们的条件是让公主当皇后,可怜原来的皇后只好被废。” 青漪道:“为这次结盟血本倒下的不小,难怪你家相爷忙的又不见影子。” 说话间,前面又行来一大队人,十八个随侍举旗开道,十八个身着彩衣的侍女鲜花铺地,四骑并驾马拉着一辆镶金华贵马车,四角悬以金铃,随着徐徐走动,金铃清脆悠扬,彩纱四面飞舞,后面跟着捧着玉帛的侍从, 再后面是长长的车队、橐驼队,想来驮的珍宝异物不可胜数,排场大的令人咂舌,这柔然公主的嫁妆还真是丰厚! 青漪放下车帘,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送亲人马总算走完, 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行了两日,方到那位医者所居山谷,对于自已身上的伤,青漪了然于胸,那医者果然看到如此久治不愈也是奇怪,看不出个所以,只说要慢慢疗养, 本来青漪到这里也不是指望治伤,山谷里风景甚美,四面皆宏伟山峰环抱着,树木葱笼绿荫盖地,青漪不觉一住两月,回来时宇文泰已领军去了弘农。 ※※※ 晋阳,高欢府, 考究的紫檀木桌案前,高欢双手攥紧手中战报,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凤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啪的一声,手中战报被他狠狠地掼于案上,犹自不解恨,伸手往桌上一拂,案上笔墨砚简纷纷跌落桌下摔个粉碎,墨汁洒了满地,他站起身,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段飞默默上前收拾满地狼藉,拾起战报顺便看了眼上面所报,原来是宇文泰攻占了弘农囤粮重镇,难怪高欢发怒,先是传来西魏与柔然和亲的消息,正派使者去探,没料柔然公然撕毁盟约,不但杀了使者,还出兵劫掠了幽州和范阳,直逼易水,高欢亲率大军平定了刚回来,这又接到宇文泰乘虚而入的消息, 段飞暗自叹口气,听高欢吩咐道:“去将城中诸将都给我叫来。” 段飞领令出去,高泽正自心烦,屋外一阵环佩声响,步入个身姿丰盈的妙龄女子,高欢眉头一皱.冷冷道:杨晰月,你又来做什么? 杨晰月黛眉微蹙,细声道:“世兄,为何如今和我说话都用这种语气?自你去打仗,我日日担扰,现在你回来,我才总算舒口气,前来探望下你不应该吗?” 杨晰月是武定侯杨启德之女,因是世家,与高欢自小熟悉,自从杨晰月越来越不加掩饰她的心意,高欢就有意疏远楼晰月,他根本无意于她,冷淡她也是要让她领误他的无意,但她对于他的暗示迟钝的很,还是经常有事没事往他这里来,高欢是不胜其烦,现在这副样子更添不快, 他连掩饰的心都懒得做,语气是满满的不耐:“你我男女有别,若再不避嫌,坏了你女儿家的名声我可担当不起。” 听得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杨晰月气苦,眼中眩然欲滴,哽咽道:“世兄…….你竟是如此讨厌我吗?那……我以后不来就是。” 话虽如此说,她脚却是没动,高欢看她一眼,自顾走出屋外,杨晰月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曾几何时,他会对她温和的笑,会予她温柔呵护,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吗?如果,如果不是整天缠着他惹他厌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大堂内,将星荟萃,司空西道大行台侯景,肆州刺史彭乐,大司马高昴,大都督斛律金,大将尉 分卷阅读18 景等二十位将领及众幕僚肃严端坐,高欢单刀直入,沉声道:“宇文泰现已攻占我重镇弘农,谁去夺回?” 高昴站起身抱拳道:“末将愿往。” 高欢道:“好!你领精兵三万,务必攻下!”凤眼凛冽环视众将,继续道:“宇文泰顷他兵力攻我弘农,关中防守必然薄弱,我欲乘势挥军关中,直取长安,一雪小关之耻!” 幕僚陈元康道:“西魏山河地势险要,大军贸然去攻,西魏军以逸待劳,恐于我军不利,望丞相三思。” 侯景也道:“西魏遭逢大灾,饥民遍野,也没粮供养三军,所以才冒险抢我弘农之粮,我们只要攻下弘农,他们没有粮食就无力出战。等到秋后若他们粮食再无收成,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先饿死了,何愁宇文泰不投降?现又何必这么急打他们?” 高欢断然道:“我军方平定柔然,士气正旺,不乘此机会一举进攻,悔之晚矣。” 彭乐附议道:“丞相说的不错,我大东魏兵强马壮,还怕那群饿的无力的西魏军么?就是疾马跑过的风也能吹倒他们,取长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自小关一战,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现今宇文泰都敢来抢粮了,不打下他气焰,改日他还不来取邺城?现乘他国力贫弱,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众将再无异议,纷纷请战。 于是决定由高昴夺回弘农,高欢亲率集结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蒲坂准备渡河直取长安。 ※※※ 踏着破败残缺的石阶,宇文泰登上潼关城城楼, 这座古城楼不知经历了多少战火洗礼,城墙上残留着刀劈斧斫的痕迹, 极目远眺,是一望无际的荒地,疾风卷着黄沙吹着地上枯黄的衰草,使那旷野更添荒凉凄黯,稀落的几株矮树,无力地摇晃着枯枝,象是对天发出无望的呐喊,而晦暗的天空铅云低沉,似乎在回应它的无助,上下都是一片愁景,就象宇文泰此时的心景, 捏着额角,他揉了揉两边发痛的太阳穴,虽说顺利攻占了弘农,将士们总算吃饱喝足,饥荒问题暂时缓解,城中粮草军械也运了个七七八八, 但惹得高欢大举来犯是不是得不偿失?得报高昴领军来攻城,即刻便撤出了弘农退守潼关,但高欢竟亲率二十万大军前来关中,此时已到达蒲坂在黄河之上搭建浮桥准备过河了吧,就算急招各州兵马,因各地饥荒,结集到的兵马不足一万,这是怎么样的兵力差距!长安危矣! 这次又是以一敌几?宇文泰不由得一阵迷茫,战或是不战都象是一条死路,如果一定要说东魏军有弱点的话,那就是高欢的骄傲以及对他的恨意,对付这样一支数量庞大的骄兵,他只能期望再一次发生奇迹。 出神地望着旷野中那些被风吹得象要连根拔起的衰草,他脊梁挺直, 他的命运就如同那疾风下的衰草一般,一次一次面临绝境,一次又一次绝地求生,他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沮丧的情绪,他要让他的将士们看到他斗志满满的样子,让他们感染他的强大和自信…… 一旁的天枢默默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黯然垂下眼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甚至不能替他分担一些,许是风中站久了,宇文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忙将手中狐裘要帮他披上,他向他摆摆手,目视前方,那里有一个黑点在快速移动,宇文泰喃喃道:“天枢,你看,那是不是有个人?” 天枢努力睁大眼,透过劲风扬起的黄沙,是有一个人骑着匹快马正急驰而来,越来越近,渐渐看清那人着一身青衣,一头秀发因急驰而高高扬起,乘的那匹马象披着一匹油亮的黑缎,它的四蹄在起落之间,象是踏在雪上一般, 天枢揉了揉眼道:“相爷,那匹马好象是乌云踏雪。” “嗯,你看那马上的人,是不是苏姑娘?”处于这种绝境之中,宇文泰心中是矛盾的,希望是她,又希望不是她。 那马越奔越近,渐渐看清那张清丽的脸,虽此时风尘仆仆,却是透出勃勃英气,不是青漪是谁?宇文泰彻底愣住,天枢大喊:“苏姑娘---” 青漪也看到城上有人,闻声勒马,急驰的马带着她转了几圈才停下,举起一只手臂,向城上轻挥,她也看清城上站的人是宇文泰和天枢,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自长安听闻高泽率军进攻的消息以来,一直惴惴不安,日夜奔驰,几经周折,终于赶在战前找到他们了。 ※※※ 高台上,宇文泰身着墨色战衣,外罩漆亮银色战甲,他颀长清瘦的身姿挺立如松,手按剑柄,漆黑双眸静静注视着面前列队整齐的一片黑压压的队伍,略一抬手,一队人抬着烈酒走到前台下,将士们每人都领到一碗酒。 台上,宇文泰端起酒缓缓开口:“将士们!国家多难,山河破碎,我们即将要用自己的热血悍卫这片河山的安宁,这碗酒,我要先敬你们!” 他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台下的将士们也跟着他饮了这碗酒。 第11章 第11章 “ 分卷阅读19 将士们!”他再开口,声音有股震摄心魄的力量:“贼寇大举来犯,他们残忍屠杀我们的同胞,多少家园被毁,多少人流离失所,现在,他们还想要踏平长安,让我们失去最后的一席之地,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他顿了顿,底下一片寂静,有的人眼中闪着泪光,有的人脸上充满激愤,也有的人犹豫、恐惧甚至惊慌……,他略带了点沉重道:“在我们的身后,有我们的父母、妻小、家人……战,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战,他们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你们说,战还是不战?” “战!”稀落的声音,不太整齐, “身为男儿,连保护自己家人的勇气都没有,你们是不敢战吗?”宇文泰大声问, “我敢战!”一个洪亮的声音压倒了其他声音,宇文泰一看是个粗壮的兵卒,他厉声道:你们其他人都是懦夫吗?拿出你们的血性,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誓死抗敌!”不知道谁吼了句, “誓死抗敌!”那声音引来一大片响亮的回应, “誓死抗敌!誓死抗敌!誓死抗敌!”齐刷刷整齐的声音直冲云宵。 宇文泰将手中酒碗“啪”地摔碎在地,高声道: “好!今天,就整理好你们的武器,贼寇若要过去,就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要让他们见识到我们西魏国男儿的不屈无畏,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将士们嘶声吼道,宇文泰哐啷一声拔出落星剑,森冷剑光指向天空大喝道:“与你们众人,奉天威,诛杀寇贼,英勇杀敌者,赏!退缩不前者,杀!违抗军令者杀!” 他高亢激越的声音让将士们热血激荡,人人恨不得立时冲上阵去杀个痛快,当日,宇文泰领军往渭水进发,准备与高欢决一死战。 ※※※ 此时,高欢所率大军已顺利渡过黄河,兵临华州城下, 华州城上,华州刺史王罴披甲登城,放眼一望,城外整齐列着千乘万骑,旌旗招展,甲胄鲜亮,长戟如林,绵延几十里的大军身着朱红战衣,象为大地铺了一层红霞,一眼望不到边, 王罴早接宇文泰死守华州之令,虽已是抱着死战决心,见此大举压境的盛壮军容,也不由暗自心惊。 只听城下敌将高声喊道:“识相的早早开城门降了,不然,将踏平城池,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王罴并不言语,伸手摘下弓箭,对准那喊话敌将张弓就射,高欢见状亦取弓回射,迎着王罴的箭呼啸而去,箭疾如流星,正中王罴箭箭头,刹时两箭火花四溅爆地粉碎,王罴怒吼道:“大丈夫战死沙场,何待多言,尽管放马来战!” 高欢凤眸微凝,赞道:“这人倒是条汉子,攻城怕是要费一番周折。”要对付的人是宇文泰,这里攻城不过是无谓浪费力气罢了,沉吟片刻,冷声道:“绕华州进发。” 王罴看东魏大军如潮水一般缓缓退绕而去,才觉紧握弓的手有些发酸,吩咐左右道:“回传宇文丞相,东魏军已绕道华州。” ※※※ 渭水之南,行营帐内, 宇文泰负手立于案前,注视着帐前挂着的地图,一筹莫展,接到王罴报讯,即派侦骑打探东魏军动向,探子回报,高欢已领军涉洛水,驻军许原西,他们驻营连绵几十里地,军容之盛,数量之多,超乎想像, 而许原东离潼关百余里,西去长安百余里,此时的长安全无防守之兵,如果不拦截下他,长安将不保,虽宇文泰已令搭桥准备渡渭水迎战,但如果贸然上去硬碰硬,无疑以卵击石, 这次自然不可能象上次一样突袭东魏大军,只有利用地形优势攻击,什么样的地形才可拦住二十万大军? 宇文泰细细搜寻着地图上每个可能的地名,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叫沙苑的位置上,据报称,此地三面环水,正好敌军无法形成包抄之势, 正凝神思索,青漪自帐外走进来,她近日也是暗自忧心,悄悄出营探过好几次,思来量去,也只有沙苑才是一个伏兵的好位置,来此是邀宇文泰一起去看看,正好宇文泰也有此心,叫上元欣、于谨,并天枢玉衡六人一齐去往沙苑。 行至沙苑以东十里处,只见一片广阔无边的芦苇飘荡在粼粼波间,阳光细碎地洒满水面,金光闪烁,不知名的水鸟时而掠过天空,时而轻擦水面,好一个如画的所在,可惜,这里即将成为血惺的战场, 青漪心底惋惜,几人纵马渐往里走,地上越加泥泞不堪,最后连马蹄也陷入泥中半天拔不出来,宇文泰振奋扣鞭道:“此地果然三面环水,地上泥泞,高欢的铁甲重骑,也无用武之地,苏姑娘,你若再设个精妙之阵,管教他二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青漪打量四周高深密集的芦苇亦道:“可以设上十面埋伏阵,胜算极大。” 宇文泰道:“何为十面埋伏阵?” 青漪道:“这是一种多变阵形,将奇门六甲融合其中,分八个门:休生伤杜 景死惊 开,入阵生幻,除非能达生门,否则将困死阵中。” 宇文泰 分卷阅读20 修眉上挑,面上又添一分喜色:“听你说来此阵很是厉害,那我们就放手一博!” 宇文泰率军驻进沙苑数天,距东魏军六十里地,斥侯回报东魏军并无动静, 宇文泰一边派出小队兵卒在附近引敌注意,一边加紧练习所设阵中各营的配合。 这日下午,斥侯报东魏大军已入渭曲,各营立伏阵中静待,等不多时,东魏大军缓缓自地平线上出现,映着午后的阳光,好似一层无边无际的红云铺在地上, 越来越近,触目是满天迎风招展的旌旗,密集雪亮的武器尖端闪烁着刺目的寒光,隆隆的铁蹄声象闷鼓敲击在每个西魏军将士的心上。 高欢策马停于军前,凝目打量前方那片广阔无边的芦苇荡,据探子回报,西魏军就在这片芦苇之中,高欢冷哼,宇文泰就算伏兵于这芦苇当中,想要以区区一万兵力对付他二十万大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都督斛律金道:“丞相,眼前之敌不足为虑,只需一半兵力即可,不如派另一半兵力直取长安。” 此时东魏军临西,西魏军临东,处于各自截断对方后路的位置,而东魏军的身后就是长安,用一半兵力牵制住西魏军,西魏军身后又临水无退路,挥军直取长安将无一阻挡,斛律金之言获众多大将附和,还有的说干脆不理宇文律直攻长安。 高泽眸蕴寒冰不语,只要除去宇文泰,长安迟早是囊中之物……小关之耻,折窦泰之恨,不能不雪!想到此牙槽不由咬紧…… 阵中宇文泰诸人见高欢停军不前,不禁焦灼,青漪请战道:“我去领队人马诱敌。” 宇文泰看她一眼,迟疑道:“我军大将众多,何需你去?” 青漪急道:“各将已安排于阵中各位置,若不各司其位,阵必乱,想那高欢也精通阵形,要趁他无察觉时引他领军自杜门进,还是我去稳妥。” 宇文泰拧眉深思片刻,终于点头同意,看到她单薄的身影消失于视线,心中怔忡不定。 阵前,斛律金担忧地指着前方对高欢道:“此处河道弯曲构成屏障,大军无从展开,而芦苇丛生地上泥泞,更不利骑兵冲锋,我看这芦苇茂密极易燃烧,不如用火攻。” 大军停止不前,马在不耐烦地喷着响鼻,马上的肆州刺史彭乐更不耐烦,粗声道:“若用火攻,风若倒回吹,岂不是要烧着自己人?敌寡我众,为何还如此啰嗦?几十人对他们一人,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丞相我去杀头阵!” 话音未落,忽听一阵鼓急,从芦苇荡中闪出一队人马,稀稀落落地背水而立,排为长蛇阵形,为首一人骑一匹神骏黑亮战马,身着青衣,外罩漆亮黑甲,秀发利落地高高束起,明眸流盼,英姿飒爽, 高欢双眼微眯,一眼认出青漪来,窦泰兵败据说就是因她所设阵形,倒要见识下她有何手段,再无犹豫,抬手轻挥,一旁早是不耐的彭乐一马当先,领着重甲骑兵冲向青漪。 青漪一见敌将冲来,并不迎击,四下散开,彭乐只当她害怕,向前猛追, 只见东魏军重骑万马奔腾,铁蹄狠狠践踏过折倒的芦苇,带起呢浆满天翻飞,东魏军人吼马嘶气势如虹,直追出十几里地,西魏军始终隐隐约约在前奔跑, 彭乐稍觉有异,正要令军停下,忽闻鼓声急响,弩/ 箭如雨,倒下一片,原来西魏军用的皆是破甲箭,彭乐高呼避箭,手中长/ 枪舞得滴水不漏,一望自己队伍,后队早被截断,自己所领的重骑已成一支孤军,身边骑兵为避箭前后相踏, 正混乱一团中,忽见左右旌旗激扬,各冲出一支轻骑兵,杀声震天,犹如猛虎出笼,混乱中的东魏军那经得住如此左右夹击,立时被杀的尸横遍野,彭乐甚是勇猛,长/ 枪如出水游龙,挑开几个袭来之敌,带着身边零散数骑杀出重围…… 第12章 第12章 高欢本在外指挥三军,彭乐之后又进去大批人马,却是泥入大海,芦苇高深茂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便自领军进去看个究竟。 一进阵中,便觉不对,芦苇荡除了风吹动芦苇的轻微飒飒声之外一片沉寂,高欢侧头对身旁并驾的斛律金道:“这里很是古怪。” 斛律金也惊疑道:“随着彭乐一涌而入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点痕迹,甚至连一支芦苇都没有折倒,这太离奇了。” 高欢抬手一举,大军停下,高欢道:“传令,后队作前队,撤。” 大军迅速后退,诡异的是,走了半天,都似在原地打转, 高欢再次令军停下,仔细辨认方向, 此时日已偏西,按理照着日落之处走就会返回退出, 但再一次的开拔队伍,还是走不出这片广阔的芦苇荡, 高欢心中暗凛,怔怔望着前方思索,显然自己这是走入遁甲之阵后所生的幻像,伸指暗算天干地支数, 却在此时,芦苇中忽自射出一阵箭雨,高欢急挥动袖底离魂,随着剑光吞吐断箭纷纷跌落在地,喝声止住受袭混乱的队伍,顶着箭雨,领先策马冲入芦苇之中, 分卷阅读21 兵士见他身先士卒,各自压住惊慌,齐声呐喊随他冲进芦苇,伏在芦苇中射箭的西魏兵不及闪避,被猛冲过来的铁骑踏死踩伤无数,顿时惨呼四起,东魏军大振,纵马来回冲撞,伏兵眼看就要死伤贻尽。 鼓声骤起,后面杀出黑压压一片西魏军,领头之将战袍浴血,他是奉命镇守兑位的大将李益,之前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厮杀,守在阵中乾、坎、震、寅、坤位的将士已将入阵之敌分割成零散逐个击杀,虽经连番大战,却仍精神抖擞, 一见高欢困于阵中,顿时大声呼喝,若能斩得高欢,那是天大的功劳,众西魏军士卒听闻,人人不要命地往前冲, 高欢所带东魏军是平时训练有素的精兵,虽初时中箭死伤很多,但经过高欢有效指挥,已稳住阵脚,迎着西魏军混战在一起。 高欢手中离魂流光激荡,身边飞扬起阵阵血浪,离他三尺之内,堆满残肢断体,他就象来自地狱的追魂使, 李益见无人能挡其锐,长槊一扬,策马向他冲去,高欢也是看的分明,来的正好,早想过去杀他,一剑旋飞挡在身前西魏士卒头颅, 那李益已追风逐电般来到身前,长槊当胸对高欢刺来,高欢力灌离魂,抬手迎向长槊,剑槊相击,长槊立时被削成两截,李益大惊, 想不到离魂如此之利,狼狈地低头闪过高欢紧接着劈下的剑锋,头顶一凉,头盔已被剑锋削去,耳畔嘶吼一声,一柄大刀斜插过来挡住高欢剑锋, 是副将拚命上前解围,李益得空弯腰抄起一把长戟,回手击向高欢,高欢迎战两将,却是毫无吃力之态,几招之后, 副将被一剑斩于马下,李益一慌闪神,前胸也被离魂洞穿,看着剑自身上抽离,犹自不信,鲜血自胸中喷涌而出,高欢一剑斩下他的头颅,弯腰用剑刺起滚落在地的头颅,高举着高声吼道:“西人主将已死,谁敢挡我者死!” 东魏军士气高涨,都跟着大喝挡我都死,西魏军顿时四处溃散,杀退了一批人马,还未待喘息,自芦苇丛中又杀出一批西魏军, 东魏军再次陷入苦战,这样连番杀退几批西魏军,就连高欢也觉困倦不堪,那些溃散的西魏军隐入芦苇立时不见,连同追击的东魏军骑兵也一齐踪迹全无, 高欢急令军停止追击,段飞、斛律金浑身也是伤痕累累,强撑着集拢大军清点人数, 带进数万兵士,除死之外,还莫名失踪一大部份人,现余不到十分之一,高欢暗忖若不走出这个迷阵,怕是就要葬身此处,乘西魏军下批人马杀出之际,将战袍撕下裁成方形,咬破指尖在衣袍按排序写下 临兵斗皆阵列 前行者者临前 列阵皆斗兵行 写罢左手持写好的符悬在空中,闭目默念真诀,少顷喝声:“破!”手中写符的衣襟忽自燃烧焚尽……… ※※※ 宇文泰与青漪在中军高处指挥遣将,闻兑位危急,宇文泰肩负全军指挥调配,后备游骑已无领军之将,青漪自告奋勇要领后备游骑兵前往支援,宇文泰自觉东魏军残余已不足为患,并且青漪武艺高强,放心让她前去。 失去幻像的芦苇荡更让高欢触目惊心,被染成腥红的芦苇中,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他们大都身着东魏军的战袍,死状惨烈,有的残缺,有的肠穿肚烂,有的还圆睁着双目,好象死也不明白为何会败的这样惨, 踩着地上被血浸染成红色的泥泞,高欢象被一柄烧红的烙铁捅进心房,他充血的眸子呆滞扫过那曾经鲜活的一张张面孔,脸颊咬肌凸起, 段飞在旁沉默良久,提醒道:“相爷,若不尽快走出芦苇荡,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高欢抬首望天,好不容易敛住那股悲怮,定神仔细打量一阵,伸指指向东南方道:”其阵生门必在东南角上,过生门出阵。” 遂领军往东南方去,走不多远,前方芦苇深处传来厮杀声音, 高欢一马当先,见与敌厮杀的人却是肆州刺史彭乐, 他的马蹄陷入泥泞中拔不出来,正遭数名西魏军步卒围攻,所乘马匹被扎得伤痕累累长嘶悲鸣,他也浑身浴血,腹部被剖开,一手按住快溢出的肠子,一手奋力格开周围士卒的武器,眼见就要不支毙命, 高欢目眦欲裂,长啸一声纵马奔去,随着离魂的厉啸,一个西魏兵卒的人头落地,一排血浪飞溅到周围士卒的身上, 西魏兵卒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见他犹如弒神一般,离魂毫无停顿地削下又一个人头,这才回神惊叫纷纷闪身逃散,被后面赶到的段飞斛律金等众兵士诛杀贻尽。 彭乐自带着残部溃走,一直在阵中转悠,遭遇数拨敌袭,跟随人马全数遇难,自忖自己必死,现在绝处逢生,见到高欢恍如隔世, 高欢亲自给他包扎好伤口,看他马已经不能再骑,又将自己战马让给他,彭乐待要推辞,高欢只是不允,要不是他的轻敌大意,东魏军也不至遭至这样惨败。 沿着高欢所指东南方残存的东魏军默默前行,此时夜幕已垂,行 分卷阅读22 入生门内的高欢忽顿步顷听,对斛律金道:“你护着彭将军先行,我和段飞断后。” 斛律金急道:“丞相不可,你和彭将军先行,我来断后。” 高欢怒道:“你这样子是去送死,你无断后之力,是想让我们全军覆没?况且,军令如山,你想违抗军令吗?” 斛律金无奈,含泪护着彭乐先行,高欢领着段飞和众兵士掩入芦苇深处, 不多时,只见一队燃起火把的西魏军出现在视野, 当先一骑身躯单薄,火光映照出她清丽的面容,正是青漪领着的后备游骑队伍,她没想到高欢这么快破阵,一路追踪,生门已在近前,莫非他们已突围出阵? 暗沉的天际没有星,漆黑的夜晚掩盖了战场的残酷痕迹,只有吹来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提醒着这里曾发生的可怕杀戮,远处摇曳的芦苇暗影重重, 青漪警惕地张望四周,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这是她作为魔族的敏感嗅觉,抬手令军停下,列队成防范阵形。 高欢在芦苇丛中一见她有所察觉,摘下自制小金弩,对准青漪咽喉,拉满弓弦,一松手,三只箭带着厉啸追星逐月般直奔青漪而去, 青漪听的强劲破空之声,陡拍马背,马向前猛地疾驰,她身形陡地凭空拔高数尺,轻巧一个腾空后翻,落下时宝剑银芒暴涨,光影翻飞,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耀眼的火花悬空而溅,又如流星疾落,高欢所射的箭已告落空。 高欢抬手一挥,飞篁如急雨射向西魏军, 这次是青漪尝到了伏兵箭矢的滋味,好在之前有准备,这阵箭雨没造成大的混乱, 迎着箭雨,青漪指挥轻骑往前冲,却遭遇早列在芦苇中的东魏军枪盾阵的有效阻击, 这种长 /枪阵摆成四方形,由长 /枪加盾的组合,中间混有剑士,如果有被突破的地方就会堵住缺口,让阵重新恢复站位, 此时地上泥泞,马难以快速冲驰,冲击战斗力本就大打折扣,这刺猬一般的阵更让西魏军骑兵吃尽苦头,难以找到突破口, 冲锋在前面的马匹控制不住去势,顿时被刺得鲜血淋漓,马上的人被抛落在地后被东魏军乱□□死,这般几番冲锋都没能奈何东魏军,而青漪带来的人已损失过半,这样打下去带来的人非全死在这里不可,青漪下令停止进攻后撤。 高欢看着青漪一瞬间撤个干净,这才领着人马自生门出阵,来到洛水之畔,清点人马,残余东魏军不足五千人, 高欢心中郁郁,这是有生以来最惨痛的失败,斛律金早备好船只,几番相劝,将心有不甘的高欢总算劝上船。 第13章 第13章 船只渐渐离岸,高欢站于船舷上,此时的洛水完全笼罩在夜色之中,除了船只的点点火光,四周一片漆黑,耳闻波涛奔涌声音,听凭清凉的风吹走心中烦乱,船才行了一柱香时间,段飞来禀,有西魏军船追来! “他们倒是来的快!”高欢心下一沉,却是冷静问:“有多少人?” “看不清,后面近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可能不少。”段飞身上负伤不少,此时略显疲态。 高欢心知不宜与西魏军纠缠,沉吟片刻吩咐:“擒贼先擒王,你去挑几个精于水性的,把领头之将的船凿穿,只要杀了他,其兵自乱。” 段飞领命去挑人。 青漪领兵撤去,本待回中军大营,途遇于谨前来接应,见有援军,青漪又燃起追敌之心,料得高欢必从洛水撤离,便也带着人随其后乘船追赶, 只一会儿便见东魏军船队,站在船头,命兵士备好弓 /弩,只待再靠近一点就进攻,眼见越来越近,已能看到前面一艘小船上立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青漪看的分明,那人正是高欢, 再往前一点,敌船就在射程之内,青漪下令加速,兵士们张弓搭箭,簇头绑着的浸油的易燃物已燃起,越来越近,眼见已在射程之内,青漪朱唇轻启:“射!” 火箭顿时呼啸着纷纷飞向高欢所乘船只,东魏军兵士奋力挡箭,还是有许多落在船上,耀眼的火光笼罩着整只船,高欢一边挥剑挡箭,一边令一部份兵卒灭火,一部分兵卒放箭反击。 青漪挥剑拨开射到眼前的箭矢,忽有士卒来报后面西魏军的船只突然消失,青漪大惊,莫非高欢另有埋伏?这时又听得船后方兵卒混乱的叫声, 回望船舱,水正喷涌而进,虽有兵卒在慌乱往外舀水,但船舱顷刻积了半船舱水,船开始缓缓下沉。 此时两船距离很近,高欢唇角微勾,脸上是冷然的笑意,青漪轻叱一声,向水面跃去,借着水中四处浮着的尸体,飞掠上高欢所乘的船,连人带剑扑向高欢, 高欢抬手举剑迎击,格开青漪冰凝剑,离魂下挑青漪足踝,迫她无法立足,青漪架住离魂,借势往旁一闪,立在船舷之上, 高欢如影附形,离魂灵蛇般地缠上来,凌厉的剑气袭向她腰腹,青漪急收腰腹,身形似疾风中的荷叶,饶是她闪得快,腰带已被削断, 分卷阅读23 青漪左手一抄,抓住凌空飞舞的腰带,缠向高欢足踝,身形却急住水中坠落, 高欢哪容她缠住,一剑斩去,却斩了个空,青漪腰带原是虚抛作势要缠他足踝,右手冰凝剑脱手掷去,这一掷用尽全力, 高欢要回剑已迟,距离太近加上剑来的快若流星,饶是他反应快用手急抓也只抓着剑柄,只觉胸前一凉,背后突有股大力推来,脚下一个踉跄,也一头栽倒到水里。 这几下免起鹘落,两人动作迅捷无伦,段飞刚从另一艘船上赶过上来,眼睁睁看着高欢落水,只来得及抓住他一角衣料, 没一丝停顿紧随其后跳下去追踪,后面很多兵士也纷纷跳下来寻找,找了半天,只找到高欢的离魂,他人却是不见踪影。 水下,青漪见高欢也落下,立即胡乱紧紧抱住他双足,原来她不会水,现在见着什么自然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高欢被水一激立时醒转,双足被紧紧缠住,人直住水下沉,胸口的血住外喷涌,染红了周围的江水,剑没在手上,只能用手使劲去掰青漪的双手, 青漪吃了几口水,人虽陷入昏迷之中,手却抱得死死的,高欢失血乏力,一时哪里掰得开,只觉身子越来越沉,心中一片冰凉,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脑中昏昏沉沉,终于失去知觉。 耳畔尽是流水的声音,青漪悠悠醒转,见自己置身于江岸上, 朝霞映红了天边,江对岸的山峦被次第笼上了一层轻纱,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感觉又冷又难受,脑中迷迷糊糊,一时想不起自己怎么在这里。 “你终于醒了。”一个带点阴沉的声音冷冷响起,青漪看却是缪苍身边左护法弓庆,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怕是早让炎离提前回上界了吧?“弓庆哼道, 青漪立即注意到躺在身边还昏迷着的高欢,撑起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用看了,他还没死。”弓庆抱臂俯视着她:“若不是我替他止住血又拉你们上来,现在他就难说了。” 青漪缩回手有些儿发呆,刚才那是什么感觉?担心?当他真正倒在自己剑下时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难受?青漪看地上的高欢一眼,是因为惋惜?佩服?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佩服他的? “自你下界来,尊上就怕你胡闹,一直注意你,你以为在你芦苇中败走时凑巧遇上的援军是谁?” 青漪诧异地抬眼望他,不是于谨吗?难道是他所幻化的?果然弓庆接着说:“看你表情就知道你猜对了,对,就是我,你以为高欢有接应他的早备好的船只,你恰好也有?” 青漪沉下脸道:“莫非也是你所幻化的?难怪许多西魏军船只会突然消失,你如此做,是想让我回魔界?抑或是想让他回上界?” “当然都不是,”弓庆转了转眼珠;“我就是想帮你打败他而已,不过却不是想让你要他的命,若是他提前回上界,定会怀恨在心,如果因此而讨伐魔界,尊上也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青漪不语,心中却知道缪苍那么做决不是为了帮她,但他的目的是什么?青漪一直想不透。 “这是治伤的灵丹,我已给他服过,一会儿他醒了你再喂他一粒,他的伤就会没什么大碍。” 弓庆递给她一枚丹药,青漪一看这是魔界珍贵的灵丹,得采魔界几十种罕有灵草制成,这缪苍也够舍得,心里越发觉得缪苍难测。 接过丹药,听得弓庆又道:“你再胡闹,尊上定会捉你回去。” 青漪垂目道:“你请尊上放心,我在此间亦不想久留,他伤因我而起,待他伤好点,我自会回魔界。” 弓庆欲言又止地看她眼,终究什么也没说,一转身,身影如一道水光消失无踪。 朝阳慢慢升上来,青漪细细打量高欢的眉眼, 他着实是个好看的人,鼻梁高挺,嘴唇俏薄,此时他的眼紧紧地闭着,阳光掠过眼睫留下一排阴影,没了醒时的冷厉,整个脸庞在阳光的作用显得很是柔和, 凑到胸前撕开衣襟察看他的伤口,伤口很深,在偏离要害几寸的位置,若不是他当时抓着了剑柄,怕是就透胸而过了。 落水那一刻,她看到她掷出的剑正中他胸口,模糊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懊悔? 可是剑已经掷出去了,他醒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莫名地与他作对,灭了他的军队,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想来是恨得她入骨吧,恨就恨吧,反正等他伤好点送他回去以后再也不见就是了。 仔细包扎好他的伤口,背着他离开江岸,走到日落时分才见着一个村落, 挑了个有院落的屋子,那院落的主人是个年老的妇人,好在身上还有金珠,拿了几颗给她,说好住一些日子,那老妇人何尝见过这么多的金珠,欢天喜地地答应了,打扫了两间干净的屋子让他们住下,又张罗着去弄吃食。 高欢挨着床塌的那一刻便醒了,只是浑身无力,且见安置自己的竟是青漪,便不动声色地装作未醒, 分卷阅读24 青漪弯下腰察看他的伤口,一路上行走又让他伤口迸裂开来,血渗透了包扎的布帛,默默拉被替他盖上,匆匆走了出去, 高欢狐疑半天,不得要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胸前伤口痛醒,微眯眼瞧,却是青漪正挑了捣碎的草药涂在伤口上,末了再细细包扎好,再替他盖好被子, 她的动作仔细而轻柔,好象她照顾的人是她什么重要的人一般,高欢心中冷哼,真是猫哭耗子!看她那般神态,想必她看到自己醒来也不会再加害他吧,想到此,他干脆睁开眼直视着她。 青漪直起身,目光扫到他脸上,看他睁着眼正直愣愣地望着自己,倒吓了一跳,不自禁捂着胸口道:“你醒了?” 高欢冷着脸没说话,青漪脸上不自然地笑道:“醒了就好,”转身拿出一粒丹药递到他面前道:“把这个吃了。” 高欢看着那黑黝黝药丸依旧冷冷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毒药?”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杀你也用不着下毒吧?”青漪试图耐心说服他 高欢闭了眼不理她,以药来牵制人的例子太多了,他不得不防,无论这药有没有毒,他都不打算吃。 忽觉下颌一紧,嘴巴不自禁张开,他一惊睁眼,正见她捏着自己下巴,将一颗药丸丢进他嘴里,迅捷一推一送,一股腥气已随着喉间滑进肚中。 第14章 第14章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她,自己竟毫无一丝反抗的力量就这样眼睁睁地被她灌下药,惊怒交加,处于这种境地还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他不得不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青漪收回手,看他怒色一闪而过,以为他要发作,可他却默不作声地扭过头,青漪尽量放柔声音道:“你放心,没毒,早先你已服了一颗,这颗服下去,你就会没事的。” 高欢这时腹中已升起暖洋洋浑身舒畅的感觉,虽无法运气,但已确知服的药无毒,心下稍宽,青漪又替他掖了掖被子道:“你好生休息。” 高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思,把她此举的种种图谋都默默假设一遍,又觉种种设想都不成立,索性不想,打定主意随机应变,伤后实在疲惫,慢慢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嗅着一股食物的浓香,偏头一看,青漪坐在桌旁,撑着下巴目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面前放着一瓮热气腾腾的菜肴,那股浓香正是从菜肴中飘出,能分辩出是鸡的味道,高欢的肚子不自禁咕咕地响了起来,青漪似有察觉,忽地转头看过来,高欢有点尴尬地避开她的目光。 青漪看他醒来,脸上带了丝喜悦道:“可巧把鸡汤热好,你就醒了,饿了吧?你可真能睡,从昨晚到现在,睡了整整一天时间呢。” 高欢一看窗外,日头果已偏西,难怪肚子会这么饿,青漪盛了碗鸡汤端过来:“你先喝碗汤,我还煮了粥,以你现在情况还是吃点粥好。” 她絮叨的样子简直象照顾丈夫的妻子,高欢努力赶走脑中这个可笑的想法,别扭地任她扶他起来默默喝了她手上的汤, 待吃完她盛来的粥,自感精神已振作很多,暗暗试着运气,已能聚起一点,想是昨日吃下的丹药很是灵验,不然以目前的伤,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聚拢内力的。 青漪伏伺他躺下,收了碗碟送去厨房,高欢注视她背影,才后觉后知地发现她换了女装,想是穿的是这家屋主的衣物,虽是浆洗的泛白的粗布衣服,背影身形仍旧婀娜轻盈,她迈出屋子回手轻掩房门, 高欢随意打量了下四周,简陋的四壁,一桌,两个木凳,再就是身下躺着的床, 显然这是间农舍,也不知现在身处何处,自己受伤失踪,斛律金段飞他们怕是已经急疯了,等伤好了脱身也不是难事,但,让他吃了大亏的青漪可不能放了她。 ※※※ 魔界,厉枭宫,缪苍满意收回注视水镜的目光,对站在阶下的弓庆点头道:“做的好,这丫头要是一直如此乖觉下去,我也就省不少心。” 弓庆直起身来,脸上露一丝得色拱手抱拳道 :“属下在船上踢了他一脚,不然他还不会跌入水里。” “四护法中你是最得力的,而我最器重的人也是你。”缪苍踱下阶双手扶着他的肩给了他一个激赏的笑容, 弓庆受宠若惊,垂首恭敬道:“能为尊上效力,那是属下的荣幸。” 缪苍哈哈一笑放开他,背着手霸气来回踱了几步,只听弓庆小心翼翼问:“只是属下不太明白,尊上何以非要把他们拉在一起?” “那炎离十分厉害,至今我还找不到他弱点…….” 缪苍似回答他,又似自言自语,弓庆疑惑道:“莫非尊上让青漪接近他是找他的弱点?可是他现在作为凡人,与上界的他可能不一样。” “你无需操心这些,”缪苍瞥他一眼,慢声道:“只要让他们接近就好,最好能让炎离能信任她,到时就算他回上界,他也会有凡间的记忆。” “是――我这就去设法让西魏和东魏的人都 分卷阅读25 暂时找不着他们。”弓庆不敢多问,心下却很是疑虑, 依现在情形来看,青漪和炎离的仇怕是结的有点大,估计炎离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杀她吧,怎么做到让他去信任她?虽是这样想,但照着尊上的意思去做总没错,只听缪苍道:“嗯,还是你想的周到。” 弓庆听他语气甚是满意,弓身告辞退出大殿。 ※※※ 沙苑战场,宇文泰焦躁地立于帐内案前,各路将领陆续回来都报的是好消息, 沙苑一战,俘敌8万,缴获军资器械不计其数,东魏的大军除少量溃散和逃回去的全被歼灭在沙苑芦苇荡中, 元欣、于谨,天枢,玉衡等诸将人人带着胜利后的喜悦在帐内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唯有宇文泰脸上殊无喜色, 又一个回来的将领踏进大帐,他的腰间挂着累累的东魏军兵士头颅,满身鲜血,脸上却是激动万分的神情,几乎每个回帐的将士都是这般情形, 宇文泰待他回禀完战况,满怀期翼地问:“看到苏青了吗?”每一个回来的将领都会被他问这句,元欣、于谨,天枢,玉衡也瞧出了不对,心情也随他一起沉重起来, 元欣首先冲出帐外,扔下一句:“我去找她。” 宇文泰心里象压着重石一般,同意她领兵去支援还是太轻率了吧,高欢是何等样人,就算苏青武艺高强,怕也不是他对手,当初怎么同意她去?他真是昏了头! 带着极度奥恼情绪,也随元欣出帐,匆匆跨上战马,于谨,天枢,玉衡等诸将也赶忙跟在他身后,一大群人在战后的战场中搜寻,只盼苏青会好好的立刻出现在眼前。 踩着染满鲜血的泥泞路面,满眼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三三两两的西魏兵在清理着战场,生怕错过,每一具尸体都仔细查看过,看完都又各自松口气, 几人分头搜寻完整个战场,都没看到苏青,宇文泰失望之极,怔怔地发了半天呆,玉衡迟疑道:“不会是被高欢生擒了吧?” 宇文泰脸色难看,着人去降兵那里细问,得知高欢沿洛水逃时,有队西魏兵追了上去,宇文泰沿洛水方向一直寻过去,到得洛水边, 只见江水静流,岸边只有被人马踏的稀乱印迹及散落在各处的残缺盔甲枪矛,又哪见着苏青的影子? 宇文泰不死心,沿着河岸上下搜索,总算寻着一个躺在岸边的幸存西魏军士卒,他说他亲眼所见青漪跃上了高欢所乘的船只,被高欢打下洛水,他们的船也沉了,听他所言,青漪已是凶多吉少,宇文泰的心瞬时跌到冰点。 第15章 第15章 屋内,高欢盘膝坐在床塌上试着运气调息,转眼小半月有余,他的伤恢复的很不错,在行动上虽还是不能自如行动,但提气运气调息已是没有问题,只是气运到伤口便阻滞不前,看来恢复功力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 待运气调息之后,自觉神清气爽很多,起身下塌,移步至屋外, 只见睛空万里无云,阳光暖洋洋地洒满小小的院落,院落四四方方,没种什么花花草草,只有篱笆做成的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萝, 院子内一群欢快的鸡正东啄西寻觅食,院角边上有一眼井,一个年老的妇人正从井里打水,一见他走出来,笑着和他打招呼。 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高欢也和这个年老妇人熟悉了,点了个头算是也打了招呼,随意问道:“大娘,今天没人帮你打水吗?” 平时总见青漪帮她打水,所以这样问,大娘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道:“姑娘今天又上山采药去了,你这妹妹对你可真是好,手被山上的碎石荆棘弄得满是伤痕,看的我这老太婆都心疼,可她还要坚持自己给你熬药,又帮我捣腾各种吃食给你调养,生怕不合你胃口,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好一个妹妹。” 想是为了方便青漪谎称是他妹妹,高欢心内冷哼,我才没这么好福气有个这种妹妹,也不知她如此做究竟安了什么心,乘她没在,倒是可以出去打探下消息,他不动声色地问:“大娘,这附近可有什么小镇?” “最近的小镇离我们这里也有十几里地,平常我也难得去一次,老骨头,不中用了!”大娘摇头感叹,将井中打出的水倒进桶里,拎往厨房,走到他面前又停住问:\你这是想到镇上去?我看你伤还没好,还是好好养着吧,要缺什么东西,就和我说。” 正说着青漪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她背上背着个小背筐,身上穿的还是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衫,头上秀发束着一方蓝布巾,可能因行长时间行走,她瓷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额上也布着些渗出的细密汗珠,明明是一副村姑装束可她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却是一股清雅, 高欢看向她抚着背筐背索的手,果然原本青葱白嫩的手现在满是深浅交错的伤痕,高欢抿着唇移开目光正待转身回屋,却听她满是喜悦的声音:“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天气这么好,不如我搬个小凳出来你晒晒太阳?” “你哥哥这段日子恐怕是闷坏了,刚才还向我打听有没镇子。”大娘 分卷阅读26 在一旁说, “你想去镇子―――?”青漪立即问他,见他垂下眼不置可否,对他这种冷淡的模样早已习惯了,便又转向大娘道:“大娘,你们村子可有马车卖?” “马车?”大娘有点愣,去趟小镇还要买辆马车?就算钱多也不能这样花嘛:“不用那么麻烦,明天刘家小哥要赶着牛车去镇上送柴禾,你们不妨顺便搭他的牛车去。” “这样啊―――”青漪迟疑地看向高欢,不知道他是否愿意,高欢没作声转身跨进屋,青漪见他没反对,就当他是同意了,又问大娘:“不知明天刘家小哥什么时候走,他可愿意搭上我们?” “顺道的事,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刘家小哥人很好的,他平时都是辰时动身,我这就去和他说。”大娘说完弯下腰准备去拎桶,青漪赶忙抢先帮她拎起麻利提去厨房,大娘摇头笑道:“这姑娘真是招人喜爱,公子你好好歇着养神,明儿赶路会很累的。” 高欢也不吭声,径自躺到塌上,站了半天伤口有些隐隐作痛,抬手轻捂着胸,眼望着头顶老旧的屋梁,不管这是哪里,明天到镇上就可知道,他的眼线遍布天下,就算在西魏国,他也有把握和他们联系上,苏青,不管你在耍什么花样,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他牙槽慢慢咬紧,眸子里瞬时散出凌厉的杀气。 ※※※ 坐在堆满柴禾的敞蓬牛拉车里,高欢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 牛车的空间很小,青漪就坐在他旁边很近的位置,风不时送来从她身体上散出发的阵阵幽香,高欢扭过头,试图避开那股气息,可她的声音还是钻进他的耳朵, 这一路上她大声地同拉车的刘二桂说着话,心情好得就如同今天的睛空,不时发出串串清脆的笑声,想要忽略她显然有些困难, 他忍耐地垂下眼,望着抄着的蓝色粗布衣袖,这是她早晨不知道从哪拿来给他换上的,为了方便出行,他虽很是嫌弃,但也没法只好穿上,他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个打扮的就象一对乡下的夫妻似的,这让他心中更是别扭。 牛车晃悠悠好不容易到达镇上,这是个不大的小镇,除了送柴禾去的小客栈,街上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店铺,两旁只有零散摆摊用物品换物品的村民,街上行人稀少,一柱香就可走完的街道,令高欢有些泄气,如此偏落闭塞的小镇,也不知道段飞是否布了眼线在此。 两人到现在也实在饿了,随刘二桂到了小客栈,本想要一桌吃食,无奈就连面都没有一碗,只有粗麦饼和淡茶,如此食物匮乏的小镇想必地处西魏国, 高欢默默地咽着粗麦饼,青漪已三两口吃完,说要到镇上去换些东西,问他去不去,他自然是不去的,等她走了,他在客栈外墙边一角刻下七星连珠标记,这是联络眼线接头的暗记,若有眼线看到,会在小客栈相候。 做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客栈喝茶,客栈大堂有几个过路的客人,坐在一张桌上在高声谈论, 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正说的唾沫横飞:“咱们丞相,那可是旷世奇才,潼关一战,势如破竹,生擒了东魏国的刺史,俘虏8千守兵,东魏国附近的郡县吓得纷纷归顺,最重要的是,得到了粮食,咱老百姓才不至于饿死,” 另一个瘦弱的人对天抱拳接道;“就是,真是天佑大西魏,在这大灾大难之时,万幸有宇文丞相,不然,就算没东魏国的虎视眈眈,我大西魏难保会因没有粮食而岌岌可危。” 第16章 第16章 他对脸孔黝黑大声笑道:“可笑东魏国的丞相,亲率二十万大军,一面围弘农,一面打算半路截杀,想让宇文丞相进退不得,最后还不是让咱们丞相杀得个片甲不留,哈哈哈――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高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唇瓣都几乎被他咬出血来,眼中杀机隐现,谈兴正浓的几人浑不知旁边坐着个煞星,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高声讥笑着, 高欢眸光暗沉,随手抽出桌上的筷子,聚力待发……这时青漪回到客栈,看到脸色难看的高欢不由诧异问:“你是不舒服吗?难道伤又复发了?” 高欢没理她,将筷子扔在桌上,站起身来径自走出门,青漪赶紧跟在他身后, 刘二桂早将柴禾全搬完,正坐在牛车上休息,看他们一起出来,问他们可还有事办,没事就回村子了, 高欢也不说话,自顾自上了牛车,青漪拿了包粗麦饼递给刘二桂笑道:“大哥你也吃点东西好赶路,我看你忙了大半天,水也没喝一口。” 刘二桂接过饼腼腆裂嘴笑道:“习惯了,姑娘你坐好,我们这就走罗――” 青漪嗯了声也上了牛车,卸了柴的牛车宽敞多了,这次她坐得离他稍远了些,手里拿着个包裹打开看,是月白色的布帛,在镇上寻了半天好不容易买到的,高泽以前穿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他伤势也一天比一天好了,她盘算着做件衣服让他离开时穿。 ※※※ 推开窗,高欢无聊地看着窗外,细如银丝的雨一直下着,檐前晶亮的水珠滴滴嗒嗒地敲击 分卷阅读27 着台阶,远山蒙在一片轻纱薄雾中,近处的树叶被洗得翠绿发亮,这是场难得的雨,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下雨,难怪听得隔壁大娘喜不自禁道:“这场雨真好啊,种下的庄稼有望了。” 青漪附和道:“可不是,老天爷终于开眼垂怜,大娘,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了。” 大娘深深地叹口气,她也是苦命人,丈夫和两个儿子都去打仗,除了小儿子还在军中效力,丈夫和大儿子已经战死,小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好军中抚恤甚厚,时常会有米面会捎到她家里,她唯一就指望着小儿子能早点回来, 青漪见她脸现忧虑,岔开话问她手下正裁剪的衣料该怎么做,大娘的手很巧,以前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她做的,青漪本就聪慧,一点就透,在她的指导下做的有模有样。 高欢听她们絮叨嗑唠家常,更觉无聊,转身回榻又运气调息,自上次去小镇以后,又独自去了多次,竟无一点消息,心中甚是气闷,自己伤虽然已是大好,但要擒住青漪还是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自己失踪这么久朝中局势,他不能再等,若再无消息,他只好先脱身再说。 左思右想半天,决定再去镇上看看,也不和青漪打个招呼,戴了顶竹笠去找刘二桂,搭了他多次车,和他也熟了,青漪觉得经常麻烦刘二桂不好意思,也给了刘二桂金珠,所以刘二桂见了他热情的很,这时虽没柴禾运到镇上,听他想去,二话不说去套了牛车, 到了客栈,高欢就发现了个不寻常的人,衣袖下摆处绣着星样暗纹,高欢不动声色地踱过去对了暗号,果然是段飞安排的眼线,高欢给了他一块自己的佩玉,让段飞下次来这儿见他。 ※※※ 皎洁的月光从小窗洒进来,高欢坐在桌前,没有点灯,就着月色看着指尖捻着的一粒药丸,这是见着段飞后让他拿的,唤作酥筋散,这是种吃了就会失去内力的药,无论武艺多高强,只要吃下去都如同废人,有了这药,一切都好办多了, 高欢将药丸收起来,眼前又浮出段飞激动而喜悦的脸:相爷,总算找着你了,他说,自你失踪后我们都搜遍了西魏的每个角落,但有人看到你出现在我国境内,我们一直在四处找,谁知道你竟在这里,真是天幸!高欢有些奇怪为什么就在他们眼皮下还找不到他,不过这都没关系,事情都照着他想的方向发展。 房门响起轻叩的声音,高欢没作声,青漪推门而进,她的脸溢着惯常的笑意,无论高欢对她多冷淡,她都毫不介意,一直笑脸以待,高欢冷眼看着她走到面前,展开托在手里的月白色长袍,语气轻柔,象哄小孩子似的:“我才做的衣服,你试试,看合身不?” 高欢伸手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回到塌上闭眼躺着。他听到她跟过来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枕边:“我给你放在这里,你空了再试也行,你伤也大好了,若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了,大娘家的衣服见你穿着总是不自在,这件衣服你就走的时候穿罢。” 高欢睁眼向她望去,有点意外:“你打算让我走?” 她点头:“你不是早想走么?你一国之相,国中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吧。” “你要想好,一旦我走出这门,你就没法控制我了,再相见,你我依旧是敌人,我是不会对你留什么情面的。”高欢沉声道, “也许你有些误会,我从未控制过你,也没打算要控制你,”青漪淡淡说完,转身,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以后打算怎么对付我,我都不会在意,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高欢沉默一瞬,看着她迈出步的背影道:“在走之前,你可以帮我备壶酒么?” “好,我明天给你拿来。”她轻轻说,迈出房门反手轻轻将门扣好。 高欢回手拿过枕边衣服,一把扔在地上,过了会,又弯下腰拾起来,不是很好的衣料,也无绣纹点缀,但裁剪的颇为细致,针脚非常整齐,想来她是下了一番功夫来做的,捏着衣服一角,连他自己也未察觉,他深不见底的眼底泛着的是柔和的光。 第17章 第17章 几个小菜,一壶酒,摆在高欢面前,提起壶,他倒了杯酒,抬眼望向站在对面的青漪: “你不坐下一起喝一杯么?”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和颜悦色和她说话, 他今天穿了她做的那件衣服,为了让她没有防备之心, 她见了只微微一笑,果然,这月白色和他很衬。 “你不喝,我怎么知道你有没下毒?”他的脸冷了冷,她无奈也另拿了个杯子坐下,看他给她斟满酒,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举起杯,她率先一饮而尽, “如果当初我留下你,是不是今天是另一番情形?”他也举杯将酒一饮而尽,似有感而发, 她沉默,他再替她斟酒:“那么,如果我现在说跟我走,你会吗?” “跟你走?背叛宇文泰,和他为敌?”她明眸如秋水,静静问, “你能与我为敌?为何不能与他为敌?”他握着面前酒杯,直视她眼睛,那种冷冷的迫视 分卷阅读28 又令她有点窒息的感觉, “如果我是个反复的小人你能放心我在你身边?”青漪压制着不适她反问, “我要你心甘情愿,发下毒誓,对我忠心不二。” 她失笑地瞪着他,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要让她如此,“你莫不是喝醉了?”举起杯,她又饮了一杯。 “终有一天,我会有足够的筹码和你谈条件,”他淡淡道,提壶又替她斟酒,趁她微熏的时候将酥筋散轻弹入她的酒杯,那药无色无味,入杯即化,他满意地看她又一饮而尽, 频频地替她斟酒,和平日冷淡的他大相庭径,她不忍拂了他的意,何况从此一别,她也将回魔界,多喝几杯也无妨,她在这种想法中朦胧醉去。 ※※※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青漪伸手想揉下痛的发涨的太阳穴,一动之下才发觉不对,睁眼看,一双手被缚着,靠坐在一辆正在辘辘而行的车厢地上,对面座上,高欢满面不适地闭目养神。 他终是不会放过她,还是自己太大意了吧, 她默默叹口气,眼望着被风撩起一角的车窗帷帘,远山被遮挡在扬起的黄尘之中,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现在应该是在东魏的地界,她暗自提力想挣开缚住的双手,竟是软绵绵的一丝力也提不起来,她心下暗惊,照理醉酒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又聚力几次无果,她听到他的声音:“是不是感觉很无力?” 他睁开眼睛,一副懒懒的样子,青漪平静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就是让你没力气逃跑而已,”他顷身过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布着抹挣扎过的嫣色,眼里是残留的水汪汪的醉意,那隐忍的神色,别有一番娇柔之态,他不为所动地凑近她道:“最好识相些,别指望我会怜香惜玉。” 她被迫对着他墨黑的眼眸,那里面深沉如海,波澜不惊,她冷淡道:“你给我下了药?没料堂堂相国,竟是如此卑鄙!” “过奖!”他放开手,回身座位,下意识地轻捻着指尖,一丝异样感从指尖蔓延,他的脸更冷了几分:“为了节省时间和力气,只好对你用了些手段,对于我的敌人,我从来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去制服。” 她咬唇不语,竭力压制心中一浪一浪的怒气,又听他冷硬的声音:“别转什么念头,你所做的只有乖乖地配合,不然会吃很多苦头。” 隔了会,总算心中的异样感随指尖的滑腻感消失,他慢慢理了理衣襟,换了种悠然的口气道:“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有足够的筹码和你谈条件,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你可以考虑下,要不要降我。” 她索性闭上眼,暗想脱身之策, 车厢的车帘被揭起一角,驾车的段飞回头露出半个脸:“相爷,天色渐晚,要不要找个驿站歇息?” “不用,赶路!”高欢简短吩咐,之前段飞禀报宇文泰趁胜将临时征召的各州军士和东魏降卒编成大军数万反攻,三路人马自北向南分别夺取了河东、河南大部和荆州北部,已收复魏故都洛阳,军情危急,得尽快回去应对。 段飞回身一扬手中长鞭,马儿嘶吼一声带着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 昏沉中,青漪被人踢了一脚,茫然醒来,对面座上的人已不见,面前立着个身着银灰劲装的男子,长得剑眉星目,依稀记得他是高欢身边的人, “起来!”他沉声道, 肩靠着背后的车厢板,她艰难地站起身,腿麻的厉害,顿了顿,才迈步走下车厢, 阳光刺目的让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光线,眯眼看,一座四面青砖高墙的房子,门前的两根木柱因年代久远而显的有些残破,门楣下挂着张木纹色底镶黑边的匾,上书三个黑字:兆庭狱,一股压抑而森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身侧男子猛搡了她把,险些让她跌倒,踉跄地往前迈了步,强自站稳,再缓缓迈步向前走去,到得门内,一个满面横肉的男人迎上来,看起来是这里的牢头,上下打量青漪,面上不自禁露出分喜色,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身侧男子喝道:“这个女犯很要紧,你不得随便动她,相爷要亲自来审,要有个什么闪失,小心你项上人头!” 那牢头吓得一哆嗦,邪恶心思瞬时烟消云散,面上一肃恭敬道:“段大人尽管放心,我这就去把她好生收押。” 唤过一粗壮妇人,低低吩咐几句,那妇人对着青漪一抬眉粗声道:“跟我走吧。” 下了几层台阶,七弯八拐,走过长长的两壁点着幽幽烛火的阴暗通道,那妇人将她推进一间牢房,只有墙一侧顶端有个小窗透光,整个牢房潮湿不堪,散发出浓重的腐臭与血腥的味道, “老实点,别给我惹事!”那妇人横眉训斥一句,拉过沉重的栅门锁上, 青漪跌坐在墙角,蜷缩起身体,抱膝仰望着窗间透过的光亮, 没有一丝力,想出去……除非……缪苍解了她的封印,可是,那又怎么可能,想来他在水镜中早窥到她的处境,要来早派人来来了,他向来心机深沉,这 分卷阅读29 番下界,根本想不透他有何用意,自己又何必指望他,巴巴成为他手中的棋子。 ※※※ 西魏,朝堂之上 众大臣肃立朝堂左右,西魏皇文帝坐于高阶龙椅之中,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懒懒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一个须发皆为花白的老者抱着笏板闪出列弓身行奏道:“启奏陛下,臣有事禀奏。” 魏皇文帝一看是兵部于尚书,依旧懒懒道:“讲!” “东魏又出兵了,不但南汾失守,如今颍、豫、广三州也危在旦夕……”于尚书满是褶皱的脸上俱是沉重之色,宇文泰闻言也是沉重地看向他,高欢很久都不见动静,还以为他吃了败仗元气大伤,难免要低调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没料他竟然又出兵了! 着内侍接过奏折,文帝未看一眼,递向宇文泰道:“宇文爱卿---” 宇文泰迈步上了丹墀弓身接过,目光匆匆扫过奏折,高欢分遣诸将,准备收复失去的河南诸州,大将侯景屯兵虎牢,贺拔仁攻至南汾州时,汾州刺史不战而降………与此同时,斛律金率大军进攻广州……… 宇文泰紧紧抓住奏折,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出白色,他这么快就能修整好军力并迅速布署……可恨汾州刺史韦子粲! 他脸色阴郁,向文帝道:“皇上,汾州刺史韦子粲不战而降,实乃罪该万死,他留在西魏的九族当诛!。” “你看着办吧,我实在头痛,剩下的事,你和他们再议吧。”文帝抚着额,内侍忙扶着他往下殿走去。 目送文帝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宇文泰转身道“杨尚书―――” 胖胖的刑部尚书忙闪出队列,弓身道:“下官在。” “汾州刺史的事就交你去办,九族之人,一个不留!” 杨尚书不敢慢怠,领命即去办理,宇文泰又道 “于尚书--增派援军刻不容缓,你可有好的人选?” 于尚书想了想道:“大将军程华,王征之都是善战之将,不知宇文丞相意下如何?” 宇文泰环顾众臣,见再无他人提出可选之人,便道:“也好,让程将军王将军即刻启程支援。” 缓步走出大殿,微凉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在他身上, 捻起一片掉落在他肩头的树叶,他瞅着依然还是碧绿的叶子,沿着叶子纤细的脉络轻轻摩挲着,不知道它曾经历了多少风雨,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抗过一次突如其来的风吹,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向他袭来,沙苑之战,带给他空前的荣誉和威望,他的政权如今已是稳不可破,但是又有谁了解他的心力交瘁? 手上微一用力,被揉碎的落叶如折翅的羽蝶萎在他脚下,踏过落叶,他脊背挺得笔直往前走,仿佛踏碎的还有那些疲惫。 走出宫门,候在马车旁的天枢立即手拿大氅迎了上来,将大氅帮他披上,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眼一亮,有点失态地抓住天枢的手:“你可打探清楚了,真的是她么?” 天枢那几句是:高欢带回去一个女犯,按照细作的描述,她很可能是苏青。 “目前还不确定,还需进一步查探。”天枢照实说道,上次有消息说东魏国境内出现苏姑娘踪迹,结果出动大批人马潜入东魏国大却是一无所获,害得丞相白白欢喜一场,这次他得谨慎些。 “再探!”宇文泰放开天枢的手:“若消息属实,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苏姑娘。” 知道苏青在宇文泰心中的份量,天枢慎重答了声是。 第18章 第 18 章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停在牢门前,接着是大串钥匙碰触门锁的声音, 牢门被打开,一双黑锦织银纹长靴立在她面前,顺着靴子往上看,靛青色锦袍下摆,青蓝色丝绦微微摆动,玉带束腰,下方系着的丝绦上挂块着温润剔透的佩玉,玉带上方压着深蓝色滚边的衣领,旁缀蓝色银丝暗纹, 再往上,高欢轩眉冷眸,正俯视着她。 她瘦了!苍白的肌肤毫无血色,秀发有些蓬松地扎在蓝布之中,双肩削薄,腰身细弱,整个人好象风都能吹倒, “你在这里住的可还好?”背着手,他嘲讽道 “不错,”她慢慢站起身,挺立在他面前:“吃的饱,睡的好,清静之至。” 他回头瞥了立在身后的牢头一眼,她说吃的饱,这般瘦弱怕是没吃饭吧?牢头不知他这一眼是何意思,没有特别的指令,他根本拿不准怎么对待她,心下惴惴,垂头嗫嚅道:“她……与其它囚犯所待一般无二。” 高欢冷着脸转过头来:“看你这副样子,何必硬撑着?” 青漪沉默不语,高欢又道:“只要归顺于我,决不会亏待你,不如考虑下?” “我想这个问题早已作过答复,反复纠缠没有意义。”青漪转过身退开一步,背对着他,语气冷硬。 “你不愿也罢,不过,你身处宇文泰军中多时,他的军中情况你总是知道一些,若是说 分卷阅读30 个一二出来,也免得吃苦头。” “你可以试下你威胁有无效果。”青漪不屑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高欢眸光转为狠厉,向旁边的段飞一伸手, 段飞递上手中一直持着的粗壮鞭子,这鞭子以坚韧银丝所制,上置无数细细倒刺,高欢接过掂了掂,不错,还算顺手, 挥手凌空砸下,鞭子“啪”的发出声脆响,带起一股劲风,掀起了她脑后的发丝,堪堪擦过她的衣角落在她身旁的地上,顿时泥屑四溅,她不为所动淡漠地站着,连头都没有回。 “妹妹,人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虽为女子,也不能吃眼前亏啊,”身姿妖娆的女子摇拽柳腰,莲步轻移上前,揽住她肩媚声劝道, 青漪伸手拂去她搭在肩上的手,略嫌弃地往旁避开步,高欢看了那柳红棉一眼,柳红棉喟叹着退到一旁:“我也是真不忍心呐。” 高欢提起鞭子,手腕一抖,鞭子如吐信的长蛇直扑到青漪肩背,落下处刺目的红色迅速晕染开来,鞭子卷收时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血珠夹杂着皮肉与衣服的碎片在空中翻飞,只一鞭,便将她抽倒在地, “这是替死去的窦将军抽的!”他厉声道,扬起手,第二鞭子又抽到她背上,“这一鞭是替他那三万精锐抽的!” 青漪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冷汗从额头层层渗出,嘴唇咬破,一行血顺着嘴角淌下来,忍着巨痛,她回过头来,一丝笑噙在嘴角:“是你……自己……太过自……大,指挥……失误………却要怪罪………他人,难怪沙苑……惨败……” 这句话戳中他心中痛处,怒从心起,扬起手,一鞭又利落抽下,她痛得昏厥过去, 高欢提着鞭子,见她双目紧闭,头发散乱枕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地面,十指几乎深陷于泥地中,那手上布满深浅的伤痕,是她上山替他采药时荆棘所伤, 虽然时日已久,那伤竟还没好利落,他心中一窒,村落中被她温柔以待的那些时光纷至踏来,鞭子再也挥不出去,手一松,鞭子“吧嗒”声掉落在地,她血肉模样的肩背突地令他烦闷不堪,竟有一股疼痛从心底掠过,他闭了闭眼,转头对柳红棉道:“带她下去………疗伤。” 柳红棉结舌地看着他,他这是在怜香惜玉么?几曾看到他这样过!带她下去?这是要放她出牢?还没等她问出口,高欢已转身往牢外走去,剩下她和段飞牢头面面相觑,段飞轻咳一声,丢给她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匆匆向高欢追去。 柳红棉无奈地架起地上昏迷的青漪,看还杵在一旁的牢头,喝道:“你死人啊,还不来帮把,将她弄到我屋里去。” ※※※ 无星无月的夜,天空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帷笼罩着大地, “邦!邦!邦!”巡夜的更夫敲着竹梆子孤独地走过寂静的长街,空茫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过后,七八条黑影飞掠过高高的屋脊,轻悄地落在兆庭狱高墙角下,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蹲在高墙角下警惕四顾, 漆黑的夜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两盏昏灯挂在兆庭狱的门廊下不住摇晃,门前守着两个狱卒,一个撑着眼皮望着天际发呆,一个闭眼打着瞌睡, 蹲在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一打手势,身后有两人迅捷闪身上前,望天发呆的那位只来得及看到黑影一闪,嘴便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喉里刚发出惊恐的呜呜声,颈脖一凉,便去见了阎王,打瞌睡的那位更惨,连哼都没哼声,也追随他同伴而去。 料理了门前狱卒,几条黑影迅速没入兆狱门内,拾阶而下,似乎没有想像中的森然戒备,过道只有几个功力平常的狱卒,顺利放倒, 逐个查探牢房,竟没发现要找的人在哪,领头的蒙面人有些焦躁,让余下人分头找寻,直到最后一间牢房查探完,几人会合时,都未有所获,难道消息有误? 正待撤退,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尔等小贼,当我这儿是随便来的地么?” 来路被截断,满面横肉的牢头提着大刀,带着一群人站在台阶口,一脸蔑视:“进来就踏到埋在地上的暗线触动警铃而不自知,一群蠢货!”抬起手戳指前方:“兄弟们,拿下他们!” 众狱卒一涌而上,可惜来劫狱的蒙面人个个武功奇高,狱卒有点不是对手,被杀的退至门口,门外,火把通明,一排箭矢对着大门,一个官吏模样的人指挥守卫团团围住大门,一见他们出来,箭尖啸着撕破夜空迎头射来。 被迫回到牢内,几人商议,不如放出牢中人犯,制造混乱,才有逃脱的机会,于是分头行动,待所有犯人都乱哄哄地涌出,一不做二不休,扔下一把火。 犯人们首先冲出大门,迎面箭矢如雨,射入四处逃窜的人犯中,惨呼声起,挡在前面的犯人倒下,背后火光熊熊,已经没有退路, 领头的蒙面人呼啸一声,剑舞得滴水不漏,冲在最前面,杀入重围,其他人紧跟其后,乘着挡箭的犯人冲杀出一条血路, 激战中牢头 分卷阅读31 被领头的蒙面人擒住,几个起落,已突出包围,向远处疾掠而去,官吏忙嘶声叫人去追,一部分守卫急急追出去,剩下一部份却是拦不住还在厮杀的蒙面人,很快也被他们突出包围,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 立在一片焦土的废墟前,高欢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瑟瑟发抖官吏模样的人,段飞在旁禀道:“前来劫狱的有七八个,除死了两人外,其它都逃脱,牢头也被他们劫了。” “下官无能,前来劫狱的人实在武功高强,”官吏跪在地上,垂着头声俱泪下,“没能抓住他们,下官罪该万死………” “那么多人,还让别人犹入无人之境,你确实有罪,”高欢勃然拂袖,没料宇文泰如此快地查知青漪下落,说明他的触角已伸到了他的内部来,得好好整顿一番,如此松懈的警戒!如此无能的下属!让他一阵气闷,乜眼看向段飞:“柳红棉那里如何?” “无动静,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人移到了那里。” “立调精锐,加强那里的警卫,”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全城戒严,搜查劫狱之人。” 段飞领命去办,眼前惶恐的官吏实在碍眼,扔下一句你自去皇上那里领罪抬脚便走,走半天才发现是往柳红棉住的方向而去,还好昨天临时起意把青漪转到她那里,不然已被劫走,宇文泰若是探知青漪踪迹,怕是她那里也不安全,想到此,愈加不放心。 柳红棉闻得高欢已到门前,急急迎出来道:“相爷有事传唤便是,怎的亲自过来了?” 高欢负手往里走,在屋门前停了脚步:“昨夜劫贼大闹兆庭狱,你要严加防范,” 柳红棉闻言点头,昨夜那么大动静,她也有耳闻,只是照顾青漪目不交睫一夜,不敢离开一步,现在虽略感困倦,但相爷如此说,自是要打起精神,高欢看一眼房门又道:“她现在如何?” “昨夜清醒过一会,便自昏睡,到现在一直未醒。”柳红棉窥了下他的脸色:“好在是皮肉伤,相爷又未用内力,想必过几日就会痊愈的。” 高欢不语,心中犹豫要不要将青漪换个地方,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走, 柳红棉跟在他后面,难道相爷过来特意就为吩咐这一句?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刚走到门口,段飞领着一大票人来,见了高欢忙弓身行礼,高欢扫了眼他带的人嘱道:“你从现在起就在这里守着吧,要出什么岔子,就别来见我。” 段飞顿感压力,这摆阵灭了东魏二十万大军的女犯果是非同小可,也不知丞相要如何处置于她,高欢嘱完折身往兵部而去,每日都要去研商军情,今日已耽搁多时。 第19章 第19章 兵部众官已候多时,见他来,呈上近日军情, 胖胖的大司马喜色满面道:“侯将军与斛律将军目前已会合,一路高歌猛进,收复河南诸州指日可待。” 高欢垂头看向手中军情沉吟:“西魏派出援军,战力如何?” “魏将程华,王征各领兵五万,分两路救援广州,非宇文泰亲自来,只侯将军一人足以应对,何况还有斛律将军,此战不足为虑,丞相就等好消息吧。”一个中年官员说道, “十万?”高泽一皱眉,心中盘算了下,侯景与斛律金加起来十五万,应该可以应对。 “丞相不必担心,侯将军与斛律将军已言必拿下广州,若他们胜了,颍川、汝南就好办了,”另一清瘦矍铄的官员指着地图自信满, 高欢也凑过去看地图,沉吟道:“若是顺利,收回河南诸州要用多长时间?” 清瘦矍铄的官员犹豫道:“这个不好说。” “要在半年时间拿下,”高欢抬头,锐利目光落在一个官员身上:“粮草后备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负责后备的官员赶紧说。 “好!”高欢垂首目光又落在地图上,顺着地图指向洛阳:“收复河南诸州后,这是下一个目标!” 众官随着他的手指看,洛阳,这个才被宇文泰夺去的繁华重城,丞相这是要志在必得! ※※※ 夜雨过后,落红满地。 踩着残英缤纷的潮湿小道拐进沁芳园,昨夜四更才睡,头有点昏沉沉,战事的不利让宇文泰心情愈是郁郁, 雨后的晨风杂着润湿的草木青香味,他深吸一口气,昏沉的感觉似乎轻了一些,停步在一株浓荫叠翠的老槐树下,抬头望向楼宇一角,那扇小窗中再也不见她探出来的盈盈笑脸,微微一叹,举步上楼。 阿槐见到他很是意外,自青漪没在就难得涉足于此,忙奉茶上来,宇文泰挥手让她退下,独自在屋内静静地站了会,屋内整洁明亮,垂帘半卷,好象还是她在的时候样子, 案上燃着炉熏香,窗下的矮几上放着一张琴,他走过去坐下抚了把琴弦,琴发出悦耳动听的音色,从来没听过她弹,她曾说过更愿意听他弹,可惜以前俗事缠身,竟没有好好为她弹奏一曲。 轻拨琴弦,行云流水的曲子从他指尖溢出 分卷阅读32 ,如春暖花开,如流涧清泉,如松间月照…… 一曲既终,他怔怔地望向窗外,林间的鸟儿扑棱着飞过窗棂,现在唯一的听众就是它了吧,明丽的曲调弹过之后,寂寥之感却是更甚一层,他暗自苦笑,门外传来轻唤:“相爷――” 是天枢的声音,贴身四护卫天枢、天权、玉衡、摇光都被他派出去东魏救青漪,好不容易又有了回音,他站起来有些急切:“进来吧天枢。” 天枢推门而进,恭身行了一礼,有些沮丧地垂头道:“相爷,属下无能,没能救出苏姑娘。” 宇文泰一窒,颓然放开刚才因急切而握紧的双手,失望溢于言表:“还是不行吗?” 上次回报说狱中并没有发现苏青,虽折损了两人,好在抓住了牢头,逼问之下,得知苏青被拘在高欢下属柳红棉处,于是加派了人手,还以为这次回来必定是救出的消息。 “因劫狱打草惊蛇,营救的难度更是大大增加,高欢手下柳红棉和段飞武功不弱,加上他们增调的人手,我等行动数次,折损了一半高手,虽有次差点成功,却因高欢的突然出现而功亏一篑,高欢经此一险,干脆将苏姑娘移到了他的府邸,所以……现在……”说到最后,天枢嗫嚅着没说下去, 宇文泰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关在高欢手下都那么难,现在由高欢亲自把守,救出的可能怕是十万分之一, 默了半天终于下决心道:“把在东魏准备营救苏姑娘的其它人等都撤回来,救了那么多次高欢没杀她,想来他必定有不杀她的理由,她的性命暂时无忧。不妨先集中精力,把高欢的派兵打退再说。” “我这就去把天权、玉衡、摇光他们叫回来。” 天枢领命退出,宇文泰又独自立了半天,勉强敛住沉重的心情,方缓步往楼下而去。 ※※※ 未到卯时,青漪习惯性醒来,自能下床走动,高欢便指排她伺候他起居,将她当作奴婢折辱于她是想让她屈服,青漪不以为意,淡然处之,她有足够的耐心等机会, 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往外走,她暗嗤,药的份量又被加重了,不知道他给她吃的什么药,这作为魔的身躯怎的如此无用,区区凡间药物也对抗不了, 现在真是连个一般凡人都抵不上,别说逃跑了,稍微多走几步都累的喘息,何况还住在他的外间,随时都能听到她的动静,他如此谨慎,自己又不能为他所用,还要担心别人来救,何不干脆将她杀了还稳当些? 自己先去梳洗罢,再把盥洗用具端到他门前侯着,一般他会卯时起, 将将立在门前,他就打开门,她进去将盥洗用具放在檀香木架上,又转身弯腰捧起准备接他漱口水的小瓮, 就这么来回微一用力,背上的伤口便又裂开来,他扫过她渗出些红的后背,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这都几月过去,伤还这样反复迸开不愈,正常人早已痊愈,也不知她是什么体质。 就着她的手吐出漱口水,洗过脸,她已捧过他的衣服伺侯他更衣,伸出手,她轻柔地替他将衣服套上,再细致地整理衣服的皱褶,温顺的样子,好似早已习惯, 然而他却知道她这只是表面,坐下等她换靴,看她蹲下,背上渗出的红又在扩大, 心里无端涌来一阵烦闷,每天都要经历一遍这种古怪心情,再也忍不住,猛地把脚一收,口中斥道:“笨手笨脚,以后你只需替我穿衣,别的,你看看别人怎么做的。” 她抬头瞅他一眼,目光水盈盈似带些无措的表情,很快她垂眼,默默起身站在一旁,看他自己穿好靴子,头也不回地迈出门去。 ※※※ 无聊的时光总是觉得很漫长,这房间似一个精致的囚笼, 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呆立着眺望窗外,纵然天蓝的如同碧洗,衬着重重楼宇下发亮的琉璃瓦脊,本该是气势恢宏的华丽景色,却给她一种孤清的感觉, 看景总和人的心情有关罢,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如何逃离这里,可是,这里八步一岗,加上段飞柳红棉等诸多高手,这么森严的守卫,她涉足的范围也只在内院而已,如何脱困?除非封印解除, 她微叹口气,又后悔没早点离开那个村子,不知道作为魔族,为什么心肠会那么软,这简直就是违背了魔的天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个时候高欢应该不会回来,她也懒得回头看,柳红棉轻悄地走过来,在她身后站定,还是媚气十足的音调:“相爷今天会有事要你做呢。” 她没吱声,听她自顾说道:“侯将军与斛律将军已拿下广州,相爷招斛律将军回来,今夜要在府中设宴款待,特意吩咐酒宴让你去伺侯。” 青漪心中冷笑,他倒是不放过任何羞侮她的机会,柳红棉轻笑道:“好好伺侯,说不定相爷一高兴就会把你放了。” 青漪转过身来,在她初受鞭伤时柳红棉曾照顾于她让她心存感激,将脸上表情放柔几分道:“既然柳姑娘如此说,那我一定会好好伺侯的。” 她这样说倒让柳红棉意外,不会是在说反话?若是 分卷阅读33 到时候闹出些事来,怕是又要吃亏,于是诚恳劝道:“苏姑娘,我若是你,就不会莽撞行事。” 青漪微微一笑:“柳姑娘,谢谢你的良言,其实你待我很好,若不是眼前这种情形,也许你我会成为朋友。” 柳红棉楞了下,以她对她的观察,她不会是个心思深沉的会和她套近乎的人,那她这样说是出于真心的,朋友这个词让她心暖了下,好久没从别人之口听过这个词,不过,眼前这个姑娘也太单纯了些, 她伸手在她肩上按了下:“我照顾你都是相爷吩咐的,所以,你不必感激我,” 她收回手轻喟一声转身摇着腰肢往外走:“我们相爷其实挺在乎你的,你啊――就是太死心眼了,好自为之吧。” 青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眉紧紧皱起来,西魏军败,宇文泰不知会忧心成什么样子了。 ※※※ 跟在柳红棉的身后,青漪慢慢走在游廊上, 四通八达的游廊若不是柳棉前面引路,她多半要走迷, 迎面走过三两的待从待女,因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让他们好奇抬眼一望,又垂下头匆匆而过, 走下游廊过花圃,再过水谢,亭台阁内转悠半天又接游廊,好容易走到一处楼宇前,上了台阶,看匾题着光明堂,她撇唇,他做事那么卑劣真是玷污了这个词。 第20章 第20章 到了堂内,宴席已设好,时间尚早,只有不停穿梭忙碌着的待从,入宴的人却一个没到,柳红棉引她到前端中央主座,叫她在旁等着,自己退了出去, 青漪看着灯火通明的堂内陈设华丽,不由想起初来东魏的那次宫宴,那时她一门心思想出心中一口恶气,要给他颜色看,如今却成了他的阶下囚,可见,她有多自不量力。 少顷,赴宴的人陆续进入,大多都是武将,言行粗豪,坐在席上毫无顾忌地大声谈笑,直到高欢进来,众人皆起身相迎,堂内鸦雀无声的一片寂静,他总是有这个气场,看得出他们慑于他的威严,才引得他们如此噤若寒蝉, 他径直在主位坐下,抬手一摆:“坐下吧,诸位不必拘束,在军中各位都辛苦了,今日不妨开怀畅饮。”说罢自己领先饮了一盏。 座下各将也纷纷举盏饮了,各人逐渐放开,气氛随着一盏一盏的酒下肚热烈起来,堂内充斥着酒与肉糜的香味,高欢向斛律金道:“斛律将军,本来我还担心西魏派出援军援广州,短时间恐怕难以攻克,没料如此迅捷攻下,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斛律金忙站起揖手道:“属下不敢居功,是丞相指挥得当,侯将军及全军将士英勇。” 高欢轻一摆手:“坐下说话罢,难得你如此谦逊,听说这次是你想出奇招制胜,若不是你,广州这时还未攻下。” 斛律金还未答话,坐在末位留着小胡子的武将站起来拱手眉飞色舞道:“丞相,斛律将军真可谓是智勇双全,听得那程华、王征援军已到,便乘着黑暗,在树林中布下疑阵,又在树梢密布我军大旗,我军掩杀出去时,敌军不知我军战力如何,只当树中大军在后,还未打就乱作一团,被我军杀的那是个痛快啊。” 高欢开怀道:“斛律将军果是智勇兼备,” 斛律金仍谦虚道:“丞相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又伸手对着站起的小胡子武将道:“这位是赵辉赵将军,杀敌是相当的勇猛”, 高欢又仔细打量赵辉一眼:“难怪面生,既有功,可要什么赏赐?” 赵辉面带得色嘿嘿摆手道:“在营中已连升了几级,末将知足了。” 高欢笑着鼓励了他一番,吩咐赏他许多金玉锦帛后,侧头看捧着酒壶站在身后的青漪一眼道:“你――去给这两位凯旋的勇士斟上一盏酒。” 原本座下各将身后各有斟酒待女,他偏要她去斟,这是要刻意羞侮她这个西魏国囚犯了,她面色平静,执着壶,拖着沉重脚镣缓缓往斛律座上行去,听得身后传来高欢声音:“斛律将军可能不认识她,此女名唤苏青。” 斛律金震惊地瞪大眼,结舌道:“她…她…可是之前摆阵………?” 高欢截断他道:“正是。” 原来三番两次摆阵灭了东魏大军的那个叫苏青的竟是眼前这位女子,看她弱质娉婷的一介女流,若不是由高欢亲口说来,还真不敢相信,眼睁睁看着她行到面前,提壶弯腰注满他案前酒盏,直起身,她直视着他的脸缓缓开口道:“就算作为敌人,我也是敬佩将军的,光明正大厮杀于沙场,远胜于背后暗算的小人。” 这么明显的含沙射影,顿时让高欢的脸沉了下来,本想从心理及精神上击跨她,准备折辱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没料倒被她先呛他一口,不自觉捏紧面前酒盏,费了好大劲才抑止住向她掷去的冲动, 斛律金窥下座上高欢面色,讷讷一笑不知如何接口,看她说完又缓步往赵辉的座上行去,她的大名早传遍东魏军上下,赵辉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她,只见她虽是婢女衣着,却是容光慑人,袅袅 分卷阅读34 娉婷地已到他眼前弯腰注满了酒盏,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目光已牢牢地粘在了她身上。 陡然传来高欢隐含恼怒的声音:“还杵着做什么,退下!” 本预料他会有一番折辱,听他此言,她心中一松,从容步出大门, 门外守卫不似内院那般严密,游廊很长一段都见不着人影,虽然她知道柳红棉就在不远处守着,但至少这段路给她的感觉不似牢笼,所以她走的很慢, 渐渐不闻大堂的喧嚣,一轮大大的圆月挂在树梢,廊下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摆动,点点的橘红映着院中的月色,似走在画中一般。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她往旁闪了闪,腾出过道好让人过,没料来人走到她旁边停下脚来,她一看,是刚才斟过酒的那位小胡子武将赵辉,目光烁烁只管盯着她看,那样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她往旁避了下脚下加快,赵辉却是一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美人,我对你可是仰慕的很呀,今天真是天赐良缘,不如我们好好聊聊。”他脸上挂着猥琐的笑轻佻说道。 他尾随而来不怀好意的样子令青漪心惊,左右张望,也没见柳红棉的人在哪,她不可能离她很远,难道她刻意不出现,是等着看她受侮?青漪一皱眉,暗恨自己内力尽失,面上却是镇定自若:“这可是高相的府邸,将军莫要造次。” 赵辉嗤笑一声,收回手,将整个身体挡在她前面:“你现在不过就是一囚犯,还想相爷替你作主么?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说完竟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那柔嫩滑腻的感觉让他更是色迷心窍,一伸手,搂住她便要将嘴往她脸凑,青漪一阵恶心,奋力挣扎,抬腿往他致命处撞去,赵辉吃痛,松开手,弓身退开一步,喘口气抬头时脸上满是狞笑:“小野猫!你这样更让人喜欢了,来―――让爷好好疼你。” “柳姑娘你来了吗―――”青漪大喊一声,赵辉一楞神,还以为真有人过来,待看清并没有人时青漪已越过他奔出了两步,赵辉紧追上去,又轻松地拦在她面前,凶相毕露:“我说过,你一个西魏国的囚犯,还指望谁来帮你?就算相爷知道,我才得战功,相信相爷也会睁只闭只眼,你不如省省力气,要是把爷伺候高兴了我求相爷把你赏我,也好过做囚犯强吧?” 纠缠这么久柳红棉要出现早出现了,青漪心里一阵阵发凉,随着赵辉的进逼一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地紧紧靠在廊柱下,也许,高欢将她安排来酒宴,就是要这样侮辱她吧,第一次,她有了绝望害怕的感觉。 赵辉的眼光象是欣赏落入陷阱中猎物一般, 就算是死,也不能如了他的愿,青漪一埋头向他直撞过去,只听他□□道:“美人,你这是等不及了吗?”足下一退,青漪撞了个空,收势不住,手一紧,却是被扣住带去前冲之力,赵辉的力气大的惊人,制住她手便拖住她往廊外暗处带……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声断喝,劲风扑到,赵辉连来人都没看清,就觉颈上一凉,一颗大好头颅被旋飞,热血喷溅出来,洒了青漪满面满身,钳住她的人却还未倒下, 她略略挣了下,尸体砰然倒地,脱了掌握,她感觉全身力气已被耗尽,披头散发地萎顿在地喘了口粗气才发现站在面前提着滴血利剑的却是面罩寒霜的高欢。 高欢垂眼看着满身鲜血狼狈不堪的青漪,“哐啷”一声扔了剑,紧随在他身后的柳红棉默默把剑拾起来,这是她的剑,刚才高欢奔的急,眼见赵辉挟持着青漪,顺手摘了她的剑击杀他,自赵辉拦住青漪她便瞧见,要制止他固然容易,但柳红棉不想这么便宜他,立时去报了高欢,高欢果然如她预料当中的反应,急急赶往这里,坐在他下首的斛律金因离他近,隐隐听到柳红棉提及赵辉,料想出事,也跟着赶到,现在看到赵辉身首异处,吓的俯身在地:“是属下治下不力,请丞相治罪。” 高欢冷冷道:“在我府中都如此放肆,可见你在军中的纵容。” 斛律金听他口气不善,连忙道:“是属下的错,没料他竟会如此持功而骄,是属下失察。” 高欢其实也隐闻军中胜了之后有些人胡作非为,但为鼓励士气,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料竟放纵如此,细究起来,他也有责任,压了压心中怒气,他倪了眼柳红棉:“你先将她带回去。” 柳红棉扶起青漪往内院中行去,高欢又回首对斛律金道:“你且起来,军中的纪律还是要严明的,不然就不会打胜仗,你回去之后若还是治下不严,就别怪我无情了。” 斛律金赶紧称是,站起来暗擦一把冷汗,高欢没迁怒于他真是万幸,本是有心提拔这个作战勇猛的部将,这次将他带上,也是想让他在丞相面前露个脸,没料他就是这样给他露脸的!平时在军中倒也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知道收敛,真是耗费了他一番栽培,还得罪了丞相,斛律金心中直呼霉气。 第21章 第 21 章 候在藏书阁外的段飞一见高欢跨出门,便迎上去,眼光一瞟,见他手中拿了本《博闻记》,心里 分卷阅读35 奇怪相爷在如此繁忙的间歇还有空看这种闲书,高欢看他一眼站定:“侯将军那边可是有好消息?” “禀相爷――”段飞弓身揖手道:“刚传来消息,侯将军乘胜攻击,颖州等地守吏闻风而逃,向西撤走,贺喜相爷,南汾、颍、豫、广四州在不到半年之内已顺利夺回。” “好!”高欢嘴角微弯,意气风发道:“传我令,候将军即刻挥师洛阳,命大司马高昴也速攻洛阳,他们二人前后夹攻,攻破洛阳指日可待也。” “属下马上去传令。”段飞匆匆退下,高欢步履轻快地回到内院, 青漪见他进来,取过茶具去烧水沏茶,最近他停留在内院的时间越来越多,导致她忙于伺候,连发呆的时间都少了。 水突突地冒起鱼眼泡,她提起小壶,以沸水淋过茶具,置入上好碧潭飘雪,注入沸水,茶叶优雅地舒展开来,一朵朵洁白如玉的花儿次第绽放在琉璃壶中,取过茶盏,将清亮的茶水倒入,房内顿时溢满茶水清郁的香气。 高欢坐在她对面,看她有条不紊地将沏茶的繁琐程序做的优雅动人,觉得喝茶都没看她享受,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呡了口,唇齿留香,以前喝茶,呈上来一气喝下,甚少细心品尝茶的滋味,如今边看她沏边品,茶竟有如此妙味,渐渐地喝茶都有些上瘾,在外喝的那些茶竟觉粗砺难喝,这是在依赖她吗?他不想深究。 放下茶盏,拿起刚才放于案几的《博闻记》翻了翻,他状作随意道:“此书倒也有趣,你若无事,看看无妨。” 青漪意外地抬头看他,这是在和她说?这般和煦,不会是她的错觉? 触到她探究的眼神,他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放下书卷,又端起茶呡了口。 她调开目光,落在书上,犹豫了下,对于书的喜爱还是让她忍不住伸手拿过那卷书翻看起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 看了几页,心想此等闲书不会是他特意拿来给她打发无聊的吧?上次若不是他赶来杀了那武将,后果不堪设想,她想了想,放下书站起身裣衽一礼,低声道:“还未曾谢过你,那日,幸得有你赶来。” “有些事本可避免。”他淡淡一摆手,叹道:“节不抵金,义不抵命,惟计利害,然生之道焉。\ 青漪垂目不答,形势危急了就做反复无常的人,她可做不到。 高欢默了半天,也自无趣,站起身往书案行去:”替我研墨。” 青漪随他行去书案,往砚中倒入水,细细研好墨,看他捋袖提笔,铁画银勾落下八个大字: 励精图治,扫除天下 字字力透纸背,飘逸洒脱,没料他的字写的这么好,只是有些狂,雄霸之心一览无遗。 写罢,他满意地搁笔,踌躇满志瞧了几眼,想起兵部还有事要议,便跨出门去,走几步柳红棉迎上来,他停了步问:“她的伤可痊愈了?” 柳红棉无奈道:“已是让最好的太医看了,可就是反复不愈,说只能慢慢养着。” 他皱眉,早知道她如此体质,当初就不该鞭打她,顿了顿他吩咐道:“府中滋养进补的东西很多,你看着用吧,若是哪样对她伤有益,不妨让管事多购些来。” “是”柳红棉漫声答应,这座冰山终于会关心人了,这算是铁树开花么? ※※※ 有书看果然时光容易打发,只看的小半卷,日头已偏西,估量着高欢也去了半日,随时要回来,便去整理他回时要更换的衣物, 刚整理好就听到脚步声,不过不太对,好象不止一人的,而且脚步细碎,伴着环佩的脆响,正想着会是谁, 两女子一前一后跨进门来,走在前的女子身材高挑,身着鹅黄织锦牡丹罗衫,百褶流彩暗花襦裙,腰系佩玉流苏,臂上松松挽着条锦帛,乌发如云,发髻上点缀着镶玉钿子,髻旁斜斜插着一技金凤步摇,柳眉杏眼,薄施粉黛,樱唇轻点,看起来十分端庄,后面跟着的女子却是婢女打扮,莫非这是高欢家眷? 正注目着,婢女打扮的女子喝道:“你这奴婢怎如此无礼,见了我家小姐不行礼?” 原来不是高欢家眷,出于礼貌,青漪弯腰行了一礼,黄衫女子行到她面前,傲慢语气:“听说他用了个女囚作贴身奴婢,就是你吗?―――抬起头来。” 青漪闻言抬头,目光自然对上她的,旁边女婢又斥道:“大胆………” 青漪哂然一笑,调开目光,黄衫女子乜眼上下打量她一番,越过她径自坐下,漫声道:“听说他为你连前方作战有功的将士也杀了,我也是好奇,今儿特地来瞧瞧,”说到此,目光又睃了她一转,略带鄙夷道:“一个囚犯,薄有姿色,倒是能耐不小。” 这女子一副咄咄逼人神态,青漪不欲与她计较,淡淡道:“高相不过治军严厉罢了,姑娘稍坐,我去沏茶。” 主仆二人冷眼看她忙碌半天将沏好的茶端过来,黄衫女子接过呷了口突地惊叫一声,将茶盏掼在地上狠狠道:“你想烫死我吗?你这奴婢居心如此阴恶!翠儿――给我掌嘴!” 分卷阅读36 唤作翠儿的女婢在旁等了半天,早就按捺不住,捋起袖子,手掌正要落下,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且慢――” 柳红棉人随声到,身姿曼妙已行到她们面前,媚声道:“杨姑娘――怎么说这也是相爷的府内,动人也要他同意不是?” 黄衫女子正是杨晰月,柳红棉这一插手让她很不痛快,细眉一挑道:“柳红棉,我与你家相爷是世交,也算你半个主子吧?我教训个人也用得着你来多言?真是越来越没规矩,翠儿――给我动手!” 什么半个主子?她只是高欢下属而已,他可没当她是下人,柳红棉心下虽愠,脸上却笑得犹为灿烂:“其实我也是好心,要动手我也不便拦着,不过有那武将的前车之鉴,也是多少应当知晓相爷脾气的,到时会有什么后果杨姑娘就不考量下?” 杨晰月冷哼道:“有什么后果自有我担着,翠儿――你还磨磨蹭蹭的是要我亲自动手?” 翠儿有自家小姐撑腰,胆一壮,扬手一个巴掌就落在青漪脸上,她下手颇重,青漪白皙的脸颊顿时现出个红色手印来。 杨晰月得意道:“你看会有什么后果,这种贱人,打了就打了,翠儿不要停。” 翠儿扬手又待落下,一物夹着强劲的破空之声击在她臂上,她痛叫一声,手臂软软垂下去,弓着腰,她左手托着右手,感觉臂骨好象都被击碎,巨痛让她哀嚎出声,眼泪乱迸。 杨晰月骇然转头望去,高欢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冰冷道:“柳红棉,你是眼瞎了?任人在这里放肆!” 他甚少有如此重话,柳红棉有苦说不出,她还是想阻止来着,无奈来人身份摆在那里,她能怎样?垂头揖手道:“是属下失职,望丞相降罪。” 高欢负手缓缓走过来,扫了眼青漪,见她直直站着,也没捂脸,脸上指印犹为刺目,只觉怒气翻涌,这杨晰月平时看着端庄,想不到凶悍如此,心中对她厌恶,口中语气更是犹如冰渣子:“杨晰月,我这府中容不下你大驾,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开,不然我怕会忍不住把她杀了,柳红棉―――送客!以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放进来。” 闲杂人等?!杨晰月从最初的骇然转到惊怒,为了那个女囚,他竟翻脸如此,那女囚就那么重要?妒火烧完她的理智,她圆睁双目,嘶声道:“为这女囚你杀了前方为你作战的将士,你就不怕动摇军心吗?我也只是为那死去的将士出口气而已,你竟如此对我!” 高欢怫然转身,柳红棉上前比手道:“请吧――杨姑娘。” 杨晰月见他不理,心中酸楚难言,眼泪涌上来,努力抑住,因为很久没见他,今天实在没忍住想来看看他,见着那女囚也是一时气愤,却是招来这样下场,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她一咬牙,转身往外走去,翠儿痛哼着灰溜溜在跟在她身后。 见她们都出了屋子,青漪弯腰拾起地上方才击人之物,原来是一枚玉佩,想是他情急之下摘下来击出,默默放于桌案上,又托起他要更的衣物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更衣吧。” 他回头瞥了她眼,见她低垂着眼眸,脸上却是平静的表情,好象刚才的事与她无关。 “受此羞辱也如此坦然,我还真佩服你。”他哼道, 不然怎样呢?作为囚犯受这些不是应该的吗?她早有准备而已,只是他屡次出手阻止,难道是想让她感激而归顺用的技俩?她想不透,捉摸人心一向不是她的强项, “更衣吧――”她再说,他闷闷地抬起手让她伺候更衣,将她当作奴婢本意也是让她受些苦头归顺于他,而接连发生的事却让他始料未及,她波澜不惊,反而是他心里堵的慌,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特别是对待敌人,他努力告诫自己,可事情好象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看着她柔弱却是倔强的样子,怜惜的感觉一层层漫上来,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悄悄破土,他竭力想拔掉,偏却是无能为力。 第22章 第 22 章 宇文泰徐徐策马走在散落着满地瓦砾的洛阳城街道上, 昔日繁华的大街如今弥漫着呛人的浓烟,被烧焦的断垣残壁上还冒着残留的火焰,四处有衣衫褴褛的民众东带着满面的黑灰抚着焦尸悲泣, 宇文泰眉头深锁,闻得东魏军进攻洛阳即刻率军驰援,路上歼灭了一支前来阻拦的东魏军,赶到时守城东魏军已焚城后退出了洛阳,烧了他的一座监狱,他还以烧他一座城池!宇文泰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 一名斥侯急驰奔来,报说撤离洛阳的东魏军已与高欢所率大军会合在黄河边的河桥边上。 “顷力进攻河桥!”宇文泰从齿缝吐出几个字。 旁边关淳提醒道:“丞相三思,高欢狡诈,下令东魏军弃城退去河桥必是陷井。”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宇文泰冷声道,数月累积于胸的闷气让他只想杀个痛快淋漓,令元欣为后援,自己率军直奔黄河而去。 黄河岸边,自北而南红彤彤一片整齐列队,一直绵延至邙山脚下,旌旗招展,身着朱红 分卷阅读37 战衣的东魏军胄甲森寒,紧握着的矛戟尖端闪着炫目亮光。 对面,是宇文泰率领的西魏大军, 两军对垒,杀气森森, 队伍前端,宇文泰勒缰停马,脊背挺立似标枪一般,两眼微眯,看着东魏军的队伍两列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一骑高头骏马缓缓而出,那马神骏非凡,正是高欢的坐骑骝金烈焰驹, 高欢身着绛朱战衣,外罩墨色铠甲,面色冷峻地端坐于马上,几员骑乘大将威风凛凛地自他身后缓驰而出分列于他左右,最后,一道纤瘦身影被人押上来停在一侧,她衣着洁净,青丝整齐地绾了个髻以青巾包裹着,只是脚套镣铐,尽管离得远,那熟悉的身影,只一瞥,就令宇文泰心神一震,她是……青漪! 他死死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思念,担忧,焦虑在他血管中急速奔流,让他几乎忘记现在他正处在一触即发的战场上,他想去查看她是否受了伤,想去问问她是否受了很多委屈,他最想的是立刻奔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丞相――”一旁的于谨注意到他神色异样,担心道:“贼人想扰乱我们的军心,可不要中了他们的计。” 宇文泰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到高欢身上,那个人,一副睥睨天下的霸气气势!好象沙苑惨败根本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宇文泰心中冷哼,那种人,就算得到惨痛教训也改不了狂妄自大的毛病吧。 “丞相,我们不知他们虚实,还是列阵以战吧。”于谨望着庞大的东魏军队伍建议,显然,对方想以逸待劳,贸然冲过去恐怕会吃亏。 “宇文泰――-你可看清了,这个人,就是你一直煞费苦心想救出的人,还在等什么?你不是很有本事吗?”在高欢身旁的武将粗声高喊, “他那是太有本事了,不到半年就丢了四州,哈哈哈――怕是胆早被吓破了!”另一个人大笑着高声嘲讽, “我们丞相心地仁厚,特意带了你想救的人来,你若不敢来,我们丞相可要纳她作小妾了,哈―――这美人可真有福气!”又有一人语气有些猥琐地说道, 高欢闻言皱眉乜他一眼,语气森然道:“叫你激怒宇文泰可没让你这样说。” 那武将吓得赶紧收了笑,期期艾艾道;“属下……属下还以为这样说更能激怒他。” 一直沉默的青漪突然开口道:“把我杀了吧!” 高欢如炬的目光转过来锁在她身上:“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舍不得他为你涉险?” 青漪回视他平静道:“我只是不想再介入你们之间的战争。” 言罢对着阵前高声喊:“宇文泰―――杀了我――――杀了我――!” 高欢脸色一沉,突地伸手将她捞至马上,青漪被她紧紧勒在怀里,徒劳地挣扎了下,却听他在耳边道:“你挣扎的越厉害,激怒宇文泰的效果就越佳。” 青漪浑身一僵,不敢再乱动,但已经迟了,宇文泰再也无法忍耐,举手一挥,两侧的骑兵冲出去,他大喝一声,随着他们往前冲,于谨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好一起随着他往前冲。 离东魏的大军越来越近,东魏军队伍阵形变了,前面的骑步开始往后退,接着,体形巨大造型独特的弩车出现在西魏军视野, 这种弩车前端都架设着数排密集的弩 /箭,箭尖比一般弩 /箭大几倍,可以连续发射,巨大的弩车密集地排布在东魏军阵前,弩车旁,还有执箭的箭手, 青漪方才看到阵后布着这可怖弩车阵,震惊地瞪大眼,脱口大喊:“宇文泰――――快退―――” 可是,西魏军大部人已经冲到弩车阵射程之内,一时间,箭急如夏日的暴雨,战场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西魏军骑兵人仰马翻,冲在前面的竟无一个活口。 “后撤!――快后撤!―――”宇文泰眼见惨状,急拨转马头大喝。 遭受重创的西魏军骑兵前队变后队,纷纷往后撤。 高欢冷哼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抬手轻挥,蓄势待发的东魏军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出,千军万马铺陈开来,战场上犹如起了一层红色的海浪,汹涌向前,席卷过处,慌乱的西魏军尸横一地。 西魏军队伍被分成零散,东一堆西一堆各自为战,宇文泰和于谨早已冲散,跟随他的身边有百余骑,此时,他已杀的很疲乏,战袍破碎,兜鍪下的脸颊上染满鲜血,和跟随他的那些部下没什么两样, 频繁从血肉中抽离的剑刃变无比沉重,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环顾四周,敌人还似潮水一般不断涌来,他们且战且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正绝望中忽听的蹄声滚滚,面前的敌人纷纷倒下,一面黄底忀黑边的飞鹰旗帜出现在眼底,那是元欣的援军!宇文泰松了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刚才,他的马已受伤,要不是跟随的部将拚死护着他往后退,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和元欣会合一处,杀退几波东魏军,于谨也领着残部会合,缓过气的西魏军渐渐集结,青漪还在他手上 分卷阅读38 !宇文泰又怎甘心撤军,令全军略作休整,重振士气,命元欣为左军,于谨为右军,自己为中军,向东魏军反攻,双方再度陷入激战。 战场上尘土弥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个陷入苦战中人的鼻端,高欢瞅见冲往已军的左右二路军皆被击退,唯宇文泰领军杀开一道血路冲至战场腹地,“来的好!”高欢将青漪放下,和旁边武将说了声看好她,便一抖马缰,迎着宇文泰冲去, 堪堪将要碰上,却见宇文泰目光直愣愣看往他身后,如此托大,真是找死!高欢袖底离魂寒光闪烁,抬手袭向宇文泰面门,宇文泰低头避开,错身而过,却是马不停蹄地往前奔,高欢错马回身,一眼看见青漪拖着脚镣,艰难绕过满地尸体及正酣战中的人群,向前行来, “该死!”明明让那武将看好她,高欢恼怒寻找那武将,战场上谁又能置身事外安然闲顾?那武将早已卷入战团,激战正酣, 眼见一支流箭自她身后呼啸而来,奔在前面的宇文泰急的大喊,“伏下―――不要动!” 青漪却是脚步不停,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那只箭嗖地穿过她身体,她倒了下去,高欢红了眼睛,使劲一夹马腹,骝金烈焰驹流星赶月般直掠过去,越过宇文泰,可是距离青漪还是太远, 一匹惊马自青漪的身上踏过,高欢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绞住一团,咫尺的距离变得无比漫长,好容易驰到青漪身畔,急切地滚落马鞍,查看她的伤势,宇文泰却被随即迎来的几员东魏大将缠斗,即便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又哪冲得过去。 青漪伤得很重,流箭穿过她的身体不是致命伤,但马踏断了肋骨,断裂的骨头穿了她的内腑,此时已是气若游丝, 高欢一把抱起她急往前奔:“坚持住军医马上到我们去找军医军医!军医在哪?”他语无伦次地喊,军医跌跌跌撞撞地赶到他面前,示意他先放下,只看了一眼便黯然摇头,高欢急了,一把抓住军医胸襟,脸涨得通红吼道:“你一定得救活她!救活她!” 军医偏过头不敢看他,他失望地将他攘倒在地,回身抱着青漪,胡乱擦着她唇角溢出的鲜血,她昔日灵动清澈的双眼已无光泽,没有焦聚地注视着远方,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有话说,他急忙凑到她唇角边,只听她断断续续道:“我刺了你一剑,现在还你一命” “不要!我不需用!你要活着!活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一滴泪自他眼中滚落,从来没有过如此悔恨的时刻,他不应该囚禁她,不应该利用她,最不应该的是为了战胜宇文泰将她带到战场上来,在他身边那么久,他竟从未好好待过她一刻他把脸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她已没了一丝气息,他还是抱着她,远远看来,好似变成了一座雕像。 宇文泰终究没冲过来,他心神大乱之下险些被围攻他的东魏大将斩杀,他的部下拚命将他救回带出战场,这场战役,高欢虽胜却孰无欢喜,此战后,他心神俱耗,大病一场,两国因此暂得相安。 第23章 第 23 章 夜黑风冷,一个身罩长袍的瘦弱身影头盖风帽,提着一盏灯笼在林中缓缓穿行,幽幽的光随着晃动的灯笼忽左忽右地飘浮在黑黝黝的林间,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一两声嚎叫, 夜行之人脚不停歇,至林深处,方停下脚步,面前有座建得彼为气派的墓,四周以汉白玉石砌成栏杆,中间竖立着硕大汉白玉墓碑,将灯笼提高了些,看向墓碑,墓碑上并没有书写任何文字, 那人上前伸手抚在碑上,双肩不自禁地轻颤,好似难抑悲泣, 一缕白发自垂下的风帽中滑出,良久,收回手拭了拭眼睛,风帽下露出半张皱纹重叠的脸, 她是青漪在魔界最亲近的人司渺,平定了下情绪,司渺抬头结手念了个咒,对着隆起的坟茔喝了声:起 随着断喝,一道红光闪过,坟茔裂开,一口棺材从裂口处升了起来,棺材随着她抬起的手缓缓落在地上,她揭开棺材盖,青漪静静地躺在里面,好象只是在沉睡。 伸手结印探了探,缪苍说的没错,她与凡人不同,魂魄还聚在体内暂时未散,连忙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瓶子,里面是缪苍给她的药,说这药能让她三魂七魄长久留于躯体,以待来日寻法唤醒她, 仔细理了理她的衣服,再默默看了会,她盖上棺盖,幻化出一辆马车,将棺材放到马车上,驾着马车凌空升至林梢疾驰。 “看来我们来的正好,再迟会,就麻烦了。”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金光,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马头上,那马车是幻化所至,顿时被金光打散,司渺眼疾手快,捞过落在半空的棺材轻飘立在地上喝道:“什么人?!” 两人自半空显出身来,一人轻袍缓带,手里拿着把折扇风雅地作扇动状,一人金甲罩身,浓眉美髯,手里拿着个法器,那道金光正是这法器所发,两人周身瑞气缭绕,令人不敢迫视。 “区区乃司命星君,这位 分卷阅读39 是巨威星君。”拿折扇的那个笑咪咪地,和颜悦色道:“将你怀里的棺材放下离开,不然,我们还会动手的哦。” 司渺将棺材小心放在地上,警惕地挡在棺材之前紧挑眉道:“原来两位是上界仙君,失敬!仙魔两界多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何故要为难我?” “棺材里的那位姑娘不但扰乱凡间,更是影响炎离神君命理,若是不给予严惩,天道岂不乱了?劝你还是莫要阻拦的好。”司命星君悠然摇扇道。 “可是她已经死了,这还不够吗?”司渺厉声道, “那是凡间的说法,若再不退开,巨威星君的脾气可不太好。”司命星君淡然道,巨威星君不耐烦了,“和她罗嗦什么。” 一扬手中法器,一道金光直奔司渺而去,司渺纵身躲开,手上也不示弱,结印念动咒语,突然间旋风骤起,飞沙走石,席卷往二人身上,巨威星君喝道:“雕虫小技,自不量力!” 催动法力,法器陡然间金光大盛,只几个回合,司渺便败下阵来,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下动弹不得,眼睁睁看他们打开棺木,司命星君折扇一举,青漪魂魄从身体里缓缓溢出体外,被司命星君收入折扇之中,两人扔下惊怒交加的司渺扬长而去。 南天门外,司命星君对巨威星君拱手道:“多谢星君相助,我去将这捣乱的魂魄封入镇妖塔内。” 巨威星君问:“炎离神君在凡间的命理无碍了吗?” 司命星君道:“此前已乘他在病中抹去他不该有的记忆,以后他自会顺着我为他写好的命格成婚生子,只是哈哈以后他回到上界后,凡间那段忘记的记忆便又会重记得清清楚楚,若他日后要找我算帐,恐怕我还要劳烦星君帮忙。” 巨威星君愣道:“这个我可打不过他,要不你找别的帮手?” 司命星君苦笑:“我也只是说笑而已,放眼上界,谁能打得过他,但愿他能体谅我是迫不得已好吧我们就此别过。” 巨威星君同情地对他一拱手:“炎离神君必会知道那是你职责所在,想来不会为难你,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司命星君轻叹一声,转身消失在仙云渺渺处。 凡间,高欢与宇文泰相安几年后,又起兵讨伐,领兵至黄河北岸与西魏作战,烧了西魏军纵火之船,渡黄河,以邙山为阵,经历了影响后来历史的邙山之战,后来又率军围攻西魏城玉璧,苦攻50多天,昼夜不息,但始终无法攻下,终至旧病复发,郁郁而终。 宇文泰与高欢几番战役,始终屹立不倒,他以过人的毅力和非凡的才能使西魏重新走上富强之路,后来西魏终实现统一版图,建立了一个辉煌的王朝。 第24章 第 24 章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劲雄壮的歌声自帐外传来,高欢躺在榻上侧耳顷听,北国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蔚蓝的天空好似浮现眼前,可是,他再也无力翱翔,那誓要收复关陇,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而今亦变为了遗憾。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费力抬手掩住唇角,艳丽的红迅速泅湿了衣袖, 天地突然间暗了下来,听得有人惊慌地喊:“天狗吃日了!” 前几日的星陨营帐,他已有预感,而今大限终至,他轻叹一声:“日蚀为我,死亦何恨?”遂缓缓闭上了双眼。 ※※※ 炽矅仙府 炎离睫毛微动,陡地眨开眼来,“苏青_____!”他脱口喊道,刚才脑中最后一幕是在纷乱的战场中她倒在自己怀里,刹那心被狠狠地攥紧,痛得无法呼吸,猛然醒来时气息翻滚,一口浊气堵在胸上,他眉间微皱,盘膝将仙气运行一周,浊气渐消。 凡间的过往,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司命星君!竟敢消除他一段记忆,难怪凡间时老是觉得空落落似少了些什么,他给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命格,征战一生,竟如此挫败,他是存心让他去历劫的么? 门外忽响起扑扑的打门声,不待他回应,一只形状特异的兽形物已撞开门直奔过来,鹿身马尾马蹄,头上长角,前蹄却是人手,眼看就要撞上炎离,就地一滚,化作人身来,口中呜咽有声:“神君,您总算回来了。” “皋涂,我不在,你倒越发散漫了,玃如的真身好看么?”炎离偏过身略离他远些,防他鼻滴眼泪擦到他衣袖上来, “人家不习惯嘛,”皋涂扭着身子,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下,露出张十分稚气的脸来,脸颊呈肥嘟嘟包子状,粉嫩嫩嘴唇,细细米牙白,不露出真身,谁知道他是那样一只异兽,自炎离从狰的口中救下把它带回来已修练一万五千年才修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眉清目秀少年急喘喘进来亦喜道:“恭祝神君无恙归来。” 炎离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果然甚久没活动,筋骨都有股酸涩劲:“星渠,我不在的 分卷阅读40 这些时候,府中一切还如常吧?” 星渠是伺他的小仙童,他不在的时候,府中事务全交他打理,环顾四周,府中一切与他在时并无两样,是以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些赞赏, 感受到他的目光涵义,星渠漾起丝羞涩笑意,恭敬道:“倒也无甚要事,您一走,府中清闲好多,门前再无借故闲逛偷瞧您的仙娥,就连那仙姬瑟瑶也没曾来过。” 瑟瑶是紫薇帝君之女,自紫薇帝君仙逝后,天君待她彼厚,天后收她为义女, 瑟瑶生得甚是貌美,性格又婉转玲珑,很得天后欢心, 放眼天界,相貌出众又品性高的神君里天后只看重炎离,越看越觉他们是郎才女貌一对,是以大有撮合他们之意,时时制造机会让瑟瑶来他府上,后来竟然来的习惯了,炎离深感头痛,这时听得她没来过,倒觉得她越少来越好了。 “凡间天有异象,掐指一算,果然是神君您回来了!”门外传来司命星君风风火火的声音,他动作十分麻利,转眼已到炎离面前,轻摇折扇,一派斯文样,好象刚才风风火火情状完全出自大家幻觉。 “我还以为你要躲我几日,星君来了最好,免我找你一趟,星渠,看茶——”炎离一撩衣袍坐在紫檀神木雕花椅上,略伸手示意司命星君也坐下,皋涂觉得无趣,默默退出门去。 司命星君干笑一声,不自在地将胸前折扇摇晃下道:“站着就好,嘿嘿,站着就好,此番前来,是特向神君赔罪的。” 星渠送上茶来,炎离端起浅呡了口,眼也不抬。 司命星君看他无甚表情的脸,轻咳一声继续道:“消除神君凡间的一段记忆,的确是我不对,但若不消除,神君将偏离我书定的命格,这一偏离十分打紧,后世与您有关的诸人命格将会全部打乱,而神君亦会受天道反噬,是以我是不得以而为之,望神君体谅。” “听你这么说来倒是你用心良苦为我好,我该怎么谢你呢?”炎离放下茶盏,语气凉凉地问, “不敢不敢!”司命星君合了扇子,双手乱摇,神君这副样子果然有些吓人,怎么比见天君更令他心悸? “你给我书的好命格!下界就是为了让我品尝战败滋味的么?”炎离总算正眼瞧着他了,不过这眼里怎么看都象带着杀气。 司命星君感到委屈的要命,苦着脸道:“这真不怪我,都是那魔女捣乱,坏了我所书的既定轨迹,因此对神君的命格造成影响,所以我才会消除您在凡间的一段记忆。” “魔女?你说的这人可是凡间那个叫苏青的女子?她不是普通凡人?”炎离有点不太相信,苏青从未施过法术,武艺平平,体质又奇差,哪有如此不济的魔女? “正是,她是储罗的女儿,名唤青漪,想是愤恨她父亲因你而亡才下界与你作对,真正可恨!所以天君已下令惩罚于她。” 储罗?那个威风不可一世的魔尊?她竟然是他之女!不过这天君是不是太闲了,这也值得下令惩罚于她?炎离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口中平淡无波地问:“是如何惩罚的?” ,“将她魂魄镇于即翼山的镇妖塔内。” 司命星君得意道:“还是我去办的呢,她的魂魄呆在我那把亲手所绘丹青的扇子里,也算是一个风雅的去处。” 炎离吃了一惊,且不说镇妖塔内有两只上古神兽守着,单是即翼山众多出没的凶兽怪树足以让诸路仙魔退避三舍,又有谁能舍得性命救她出来?何况,就算舍得性命也未必能救她出来。 司命星君见他默不作声,看起来不打算追究他消除他记忆之举,心情变得一派出轻松,摇着折扇作风流状:“神君刚自下界归来,不宜太耗心神,你好生调理生息,小仙告辞。” 炎离心不在焉地略略对他一拱手,司命星君一揖飘身往外走,星渠送他走到门外,他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以扇一拍脑袋,回头对炎离直着脖子说了一串:“看我这记忆性,倒忘记说了,瑟瑶随你之后也下界了,想必你现在也想起来了,她……就是杨晰月,因你最终也没娶她,郁郁而亡,归来也很是不乐…….天后的意思是让你去紫蕊宫安慰下她…….”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因见炎离凤目凛冽一片刀光剑影直射过来,这神君的脾气真是暴躁,司命星君背脊一阵发凉,赶忙咽下未说完的话,拈起一朵云驾上眨眼消失。 ※※※ 星渠捧着那把麟龙烈焰斩,都站了一个时辰了,盘膝打坐的炎离还闭着双眼纹丝不动,偏皋涂在旁鼓着腮帮子一下一下吐火玩,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那火苗呼一下窜至他头顶,顿时溢出股子毛发烧焦的味道,皋涂手忙脚乱伸手去拍,那火苗直接窜至他衣袖上,星渠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 “你还笑,都不快来帮忙,” 皋涂气急败坏地抱怨,跳着脚两手急拍,犹自处于一片忙乱之中,星渠正待放下法器去帮他,炎离睁开眼来,抬手一挥,皋涂身上的火苗熄灭,皋涂吐出一口气,刚才还苦着的一张被火燎花的包子脸象变戏法似的堆满了谄媚的笑:“神君,你带我出去玩好不?” 分卷阅读41 炎离睨他眼没理他,站起身瞧向星渠,星渠手捧着的麟龙烈焰斩红光潋滟,好似感应到他的注视,正兴奋地颤动着, 这是他的法器,引六界之火精华淬炼而成,可随心意改变它的形状作任何武器使用, 微一抬手,麟龙烈焰斩迫不及待地向他飞来,径直缠上他的手臂,艳丽的红光绕臂而上,象他臂上蓦然开出一支繁花,略一展臂,红光渐渐变淡,连同法器都似变成一抹轻雾,最后消失在他臂弯。 抬脚正要往殿外走,被皋涂一把抱住脚,可怜兮兮地仰脸望着他道:“神君,你这是要抛下我独自出门啊?” 炎离皱眉,救下这小东西也真是麻烦,缠了他一万五千年何时才是尽头?星渠跑过来强行掰开皋涂扣紧的手足,亦问道:“神君这是要去哪?” “即翼山,”炎离简短道:“把皋涂看好,免得他又给我惹出许多祸事来。” “神君要先去天君处借那九灵玉笛吗?”九灵玉笛可开即翼山被封住的结界,笛声可让山上怪树凶兽退避三舍,还可以让守塔神兽陷入沉睡,所以凡是去即翼山镇妖塔镇妖魔的必先拿得九灵玉笛方能顺利行事。 “要放出被镇的魂魄天君定会不允,我懒得去求,区区即翼山还难不住我。”炎离轻描淡写说完大踏步往外走, “神……神君――等下―――”星渠被惊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不拿九灵玉笛就去即翼山,神君难道是下界去久了头脑不清醒?就算山中那些怪树凶兽难不住他,可镇塔的神兽怎么办?又不能杀了他们,神君此去凶险万分,怎么拦住他? 炎离停住脚回望他,星渠调动已木掉的脑袋,艰难道:“我这就去找太白星君,请他去求天君,以太白星君那三寸之舌,定能说动天君拿出九灵玉笛。” “何需如此费神,”炎离不耐多说,身形一晃,已在三丈开外, 皋涂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满面忧色的星渠,即翼山?好刺激,好想去啊,但神君不带,怎么办? 第25章 第 25 章 破乾水镜里,星辉下,一名赶路的男子立在云头上匆匆往东而行,玄青色衣袂翻飞,如墨长发半挽随意披散在肩头,踩在云中的身形修长挺拔,星光构画出他流畅的完美侧颜,就算是缪苍,也不自禁叹服他那无双风仪。 “尊上,他一归来就即刻往即翼山方向去了。”伺立在殿前的弓庆弯腰拱手说道。 “嗯看见了。”缪苍从破乾水镜中移开目光,背着手跨下殿前台阶,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微笑:“总算苦心没有白费,那炎离这次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尊上神机妙算,那炎离小儿,又怎是尊上的对手。”弓庆立即马屁奉上, “诶话不能这样说,”缪苍语重心长道:“也不能小看他,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费周折把青漪送到他身边去。” “尊上就那么信任那丫头?我怎么左看右看她都不象乖觉听话的样子。”弓庆疑惑道, “原也没指望她能乖觉听话。”缪苍哼道, “但尊上,我还以为你伏的这颗棋子是个杀棋,就这种程度似乎还难以致命。”弓庆挠着头,越说越坠入一片迷雾中。 缪苍呵呵笑了一阵,睇着弓庆道:“凡间有句话叫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慢慢地,你就会看到成效的……给司渺的那颗药你确定不会拿错?”虽然在水镜亲见司渺将药给青漪吞下,还是有些不放心。 “自然决不会错,尊上交待的事属下怎敢有误。”弓庆惶恐道,尊上就是疑心太重了,他做事向来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 “那就好。”缪苍表情变得有些阴冷,那个谨慎的老太婆司渺大概料不到给她的那颗药里混有损伤魂魄的毒素,关心则乱,炎离,那么你呢?缓缓地他的唇又勾起一丝冷冷的狐度。 ※※※ 浓雾渐薄,天际浮出一丝鱼肚白, 当朝霞慢慢染红天边的时候,炎离从云头上纵身下来,落在一座巨树密布的山前, 这座山整个山体被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幕下,这片光幕就是结界,炎离抬起臂,火红的光华出现在他臂间,轻轻一抖,麟龙烈焰斩化作一柄长剑被他握在掌心, 长剑没有实体,火红的流光勾勒成一把剑的形状,炎离凝神一击,一道华光璀璨的光流自掌中直飞向前,砸在面前一片虚无处,火树银花的光芒四溅开来,看似虚无处蓦然迸裂出数道银光,随着清脆的破裂声,结界洞出一个大大的裂口来。 炎离正待跃入,空中突地滚落一个形状奇特的兽形物:“神君,等等―――”那兽形物口中乱叫,身体却是异常敏捷,一纵身抢在炎离之前没入结界内。 炎离跃入结界,没好气地一脚踢向那兽形物:“皋涂,你跟来作甚?” 皋涂乖乖受了一脚,沿地滚了两转,直起身来化作人形,包子脸堆满谄媚的笑:“神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炎离瞪着他那张惫懒的脸,实是不知说什 分卷阅读42 么才好。 阴冷的风自林间吹来,巨树绵密,树影重重,林间笼着一层浓雾,几不见光,炎离往前迈了一步,一股渗骨的寒意自祼露的肌肤处传了过来,炎离停了步回头嘱道:“这林实是凶险,你好自为之。” 皋涂越过他满不在乎嬉笑调侃道:“神君几时变得这么胆小了?莫非下界去受了什么惊吓?” 才走的几步,忽地一声惊叫,矮小身影自炎离面前飞掠出去倒悬在半空, 原来是一根藤蔓在猝不及防间勾住他脚踝将他倒挂在树腰, 皋涂恼怒骂道:“何方妖物!敢如此戏弄你家爷爷!”口中吐出一团火来喷在藤蔓之上,那藤蔓陡缩,更多的藤蔓却从树身绕上来,密密地将皋涂绕成一团粽子状。 皋涂缩身变回兽形原身,身体突突冒出许多尖利小刺,小刺逐渐长为利刃,割在捆在他的那些藤蔓上, 藤蔓受不住切割,纷纷断裂,皋涂刚松得一口气,诡异阴寒的风声陡起,四周飞沙走石,席天卷地响起一阵刺耳的沙沙声,无数巨树枝叶疯长,遮天蔽日,密密地向他俩站立之处围拢,层层叠叠最后闭合形成一个巨大的密不透光的树桶, “呀要被活埋了!”皋涂大呼小叫,站立之处突然暴长出来一朵硕大的扇形花朵, 皋涂不提防脚下一滑,已被这怪花攫住裹紧,怪花迅速合拢,皋涂好象被水溺似的在里面发出咕咚作响的声音, 这怪花绿红相间,扇边缘为锐利齿状,紧接着破土的闷响声不绝于耳,无数朵扇形怪花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瞬间长成硕大怪花,长着利齿的两扇张开,扇口处流着浓稠的绿色粘液,看起来无比恶心。 炎离身有护体罡气,近身的藤条怪花被护体罡气震得纷纷退后, 麟龙烈焰斩铮然作响,兴奋地在炎离掌中轻轻跳跃,那怪花流淌的绿液观之有毒,稍久怕是皋涂会化为一滩浓水, 炎离更不迟疑,麟龙烈焰斩对地一击,红火的光芒猝然照亮幽暗的空间,红光化为点点碎金盘旋成一条巨龙,巨龙带着嘶吼往四周横扫过去,怪花瞬时化为齑粉,围成树桶的巨树技叶也被撕为碎片, 浓雾转薄,朝阳自茂密的枝叶间稀落地漏下来。 皋涂狼狈地从一滩粘液中站起身来,浑身尖刺被蚀得软塌塌贴在身上,瞧见炎离看向他的嫌弃目光,赶忙就地几个翻滚,就着地上碎叶擦净粘液,化作人形,蹭到炎离跟前, “要不要给你疗下伤?”炎离见他呲牙裂嘴,强忍痛苦状,本待不管他,终究不忍心, “不碍事,这点皮外伤就不用耗费神君仙力,前路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凶险,神君还是留着些力保险。”尽管浑身火辣辣的,皋涂生怕炎离嫌他碍事,哪敢再给他添麻烦, 炎离见他如此说便扔下他大踏步往向前,皋涂灰溜溜紧紧跟在他身后。 巨树再无动静,静谧得如同忽然陷入了沉睡,除了风穿过林间轻微的响声,甚至都不闻鸟兽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异常,炎离谨慎地以神识往四周探了探,百里之内,毫无生灵之气,炎离想了想,停步让皋涂跟得近些,在两人周围设个结界以防林中溢有毒气。 日头渐烈,阳光却是无法穿透繁密的枝叶,长期得不到充足光照的森林潮湿而闷热, 结界内的两人还未走出密林,结界外的空气中浮着一层艳丽的水蓝色,映着粗壮参天的苍翠巨树,本该是瑰丽的画面,带来的感觉却是毛骨悚然,难怪一路没见什么活物,这水蓝烟雾定是毒性非常,皋涂暗自庆幸炎离有先见之明,结界内潮热蒸腾,皋涂汗出如浆,浑身就如水里捞出一般,却不敢跨出结界。 脚下的路越来越柔软,斑驳稀疏的光影照在脚下厚厚的苔藓上,炎离停了步,后面的皋涂没留意他突然停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急忙收住身形听他道:“有亡灵的气息,你不可妄动。” 皋涂忙点头,竟然还有亡灵?那冥王真是太失职了,怎能放任亡灵四处飘荡?皋涂哪敢再造次,刚才的教训还令他浑身灼痛。 再走的一段,前路地面铺着的厚厚苔藓被黑色的沼泥淹没成东一块西一块的,沼泥不断冒出巨大的水泡,咕噜咕嘟仿佛地面被烧开,水蓝色的烟雾非但没散,到此处更为浓稠,氤氲的雾气笼成一片,炎离踢了根断裂在地的枯枝过去,枯枝落地即沉了下去。 枯枝沉落处,沼泥的水泡愈加扩大,地底的沼泥不停向上翻滚, 炎离提着皋涂退开几步,只见高高凸起的沼泥隆成一个巨大的泥团,“噗”地一声巨响,那泥团炸裂开来,泥浆四溅,泥浆炸裂处站着一个怪物,人首兽身,腐烂的肉东一块西一块挂在它光秃秃的骨架上,脸上亦是腐肉翻卷,眼眶内血红的眼珠似随时都要掉下来般,一肌强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 炎离手臂红光颤动,一抖腕,麟龙烈焰斩光华击向怪物门面,怪物枯爪迎着一抓,哪里挡得住麟龙烈焰斩凌厉一击,枯爪立时被斩断,麟龙烈焰斩去势不衰,正中怪物门面,怪物嚎叫一声音,半边 分卷阅读43 面庞被击碎,一击而中,光华回敛,麟龙烈焰斩绕回炎离手臂,那怪物却是不倒,偏了下脑袋,被击碎的面庞从散落的四处慢慢聚回,枯爪也缓缓接回。 皋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本是死物,如何才能击败它? 怪物一张口,一股腥臭沼泥喷射而至,炎离提着皋涂往旁急跃, 沼泥射在巨大的树身上,树身开始吱吱作响,随后拦腰顷倒落地,砸起泥苔碎叶满天飞溅,炎离一掠身跃至树巅,将皋涂放在枝木宽敞处,纵身跃下,麟龙烈焰斩自他肩头蜿蜒而下,化作一张火红光华闪耀的巨网,对着怪物兜头罩下, 怪物不及反应,巨网一沾身,密织的光线变为朵朵燃烧的红莲,炎离念动咒语,红莲中泛起排排咒文,怪物浑身笼罩在艳色红莲烈焰之中,这种火焰正是红莲业火,加上炎离所念克制咒文,怪物那里抵挡得住,只片刻功夫怪物燃为灰烬。 地上是不能走的了,即翼山设的结界下不能腾云,炎离带着皋涂在树巅上飞掠。 第26章 第 26 章 好象做了个长长的梦,一觉醒来,却是什么也记不得。 青漪睁眼四顾,幽暗的室内点着几盏长明灯,身下是张寒冰玉石床,几只赤蝠盘旋在头顶,这是在……九幽玄塔内?脑中最后记忆是给司渺送丹药来,难道太累了竟然睡了过去? 青漪忍着浑身散架似的不适感撑起身来,发现枕旁一颗霞光四射的珠子,青漪拾起一看,那珠上隐隐浮出几个小字:乾天护魂珠,一看就是仙家至宝,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放下珠子,见司渺伏在床畔一动不动,想必这珠子是她不知从何处得来放在这里的,也不知她置于她枕旁做什么用, 青漪伸手推了推司渺,毫无动静,青漪掀起盖在司渺头上的风帽,她面色沉静,脸颊却是冰冷,青漪心下陡然一沉,急急再推了她下:“司渺!醒醒!” 司渺还是毫无反应,青漪颤抖着手伸至她鼻下,她竟然气息全无,一觉醒来,司渺她竟然已离她而去了吗? 青漪一急,想运魔气探她魔元,谁知一运之下,体内绵软,一时间提不起来,盘膝打坐半天,总算集起一些,探她魔元应该勉强够得,魔气在她身上探索半天,她什么也没发现,现在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而已。 青漪大恸,她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离她而去,她再也没有一个可依赖亲近的人了。 本不个爱哭的人,这一哭用去了她所有的泪水,就算是双亲离去,因她还小,也没尝过这锥心的痛苦。 细细地整理完她安静的容颜,她将她安葬在魔界荒凉的山岗上。 青漪跪在高高隆起的坟丘之前,风卷起地上粗砺的黄沙扑打在她身上,远处几只魔鸦立于枯干的树枝上凄凉地哀叫,更添心中悲恸。 “节哀顺变!”魔界四大护法之一的墨羿站在她身后道:“尊上得知司渺已去,命我来助你料理她身后之事。” 半晌,青漪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多谢尊上。” 看青漪实在伤悲,墨羿踌躇半刻方道:“若此间事了,尊上让你去见他。” 青漪没说话,墨羿耐心在她身后默默等待,青漪看他不走,只好站起身随他去见缪苍。 ※※※ 厉枭宫空旷的大殿前立着魔界的三护法弓庆、融湛、蒯昌,他们一如既往的表情肃穆,缪苍端坐于玉石台基上的巨兽宝座之中,目光炯炯落于跨进大殿的青漪身上, “青漪,你___来了?”他语气之间顿了顿,好似舌头突然绊了下, 青漪恭敬行了一礼,勉强抑住满腹悲切,语音低沉道:“不知尊上何事相招?” 缪苍打量她,原本一头火红的长发与眸色现在依旧是法力被封印后的淡棕色,按理魂魄离体封印就会自动解除,难道她封印未解? “你脸色不好,法术甚是耗神,你能少用则少用。” “有劳尊上关心,青漪理会得。” 她没说法术不能用,看来封印已解,缪苍转念一想,定是魂魄离体后所中毒素蚀了她魔元以致改变的发色眸色无法恢复,她刚刚醒来,魔元被蚀应该还有其它症状,不如再试探下。 “我曾跟你说过,炎离已去往下界,叫高____?什么呢?” 他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示意她回答,之前应该略提过,若她现在还记得,一定会叫出他凡间名字,但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并不记得, 缪苍一笑接着道:“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他现在已返回上界,你不是一直很想我打上天庭替你父报仇吗?以前我因为对他有几分忌惮一直迟迟未行动,我现在有个方法能克制于他,不过这个方法需你的配合,你可是愿意协助我?” “但凭尊上吩咐,青漪一定尽力。”自小尝尽孤苦,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说到底,父亲的死炎离也脱不了关系,青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还记得你父所败的那个天罡七星伏魔阵吧,象这种厉害阵法想必不 分卷阅读44 止一种,我所忌惮的不过是他手中这些阵法阵图罢了,我要你去接近他以便偷取阵法阵图,只要我窥得这些阵法精妙,他自然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你可愿意去?” “尊上尽管放心,若青漪能接近于他,定当盗得地图,只是”青漪迟疑道:“听闻那炎离自来清高,等闲人又怎生接近于他?” 缪苍站起身背手步下台阶,脸上笑意愈盛,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想好,过段时间是天君寿诞,遍邀六界之众,炎离也在邀请之列,这是你接近他的最好机会,你准备一下,到时随我一同前往天界。” 青漪答应了告辞出殿。 看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弓庆不解地问:“她既肯听从于尊上,尊上何必又要下毒?若让她知道中了毒,又岂肯再乖乖听从于尊上?” 缪苍冷然一笑:“解药在我手里,由不得她不听。” 事实上青漪身上所中毒素连他也无法可解,救治之人只能将毒素以灵力吸至自己体内以自身之力化解,对已之力耗费甚巨,那司渺想是吸往自身毒素过多,无法化解,才终至元神寂灭。 炎离,棋局已布好,你是否会走入局中?缪苍甚至感到自己血液在兴奋地加速,期待的感觉真是不错,他敛住那丝冷笑,眼中阴云翻滚。 ※※※ 转眼天君寿诞期至,缪苍让青漪扮作待从随行,带上四大护法,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往天界而去。 过了南天门,去往天宫宫殿道上络绎不绝来往着各色神魔妖仙,他们装扮各异,令人眼花缭乱, 缪苍慢呑呑行了一会,说要事要先去办,让青漪独自先行,一会儿在宫殿门前会合,青漪也未多想,即停步道旁稍事休息,自醒来后,不知为何,老有头晕眼花之感,一路行来,正自难受,略息的半刻,才提步缓缓前行。 背后又有车舆行来,堪堪在飞掠过身畔之际,一股大力往青漪身上涌来,她不由自主,往那车舆直撞过去,耳畔只得一声惊呼,身体便卷入车舆之下,本来这种撞击在平时只要及时施展法术对她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但现在只觉魔元振荡,法术竟无力施出,眼前一黑,没来得及感觉疼痛,便自昏了过去。 车舆一阻猛然停下,星渠急急往车舆下一探,刨出个人来,面色青紫,气息微弱,炎离撩起车帘,看向星渠臂弯中人,脸色陡变:“青漪!” 跳下车舆将青漪抱至怀中,急拍她脸颊,毫无反应。 “回府!”将她抱上车舆,炎离对星渠命道。 “……那天君的寿诞?”星渠迟疑道,天君寿诞那是头等大事,不去似乎不妥。 “回府!”炎离再道,星渠无奈,驾起车舆往炽矅仙府飞驰而去。 车舆内,炎离略略检查了下青漪身上,没发现明显外伤,伸手并指向她体内注入一股深厚仙力,那仙力顺着青漪脉络缓缓流转,她纤长的眼睫微颤了颤,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面上的青紫之色依旧没有褪去,炎离一探她魔元,一股酸麻之感顺着他的神识传过来, 这是中毒的感觉,炎离暗惊,她的魔元之外绕着丝丝缕缕的毒,一触那毒便溢过来,他尝试着想将毒逼出来,一逼之下,那毒却溢往魔元之内, 炎离不敢再动,停手想了想,手掌贴在她身上,以神力吸住那毒素,毒素果然缓缓往他掌中而来,一会儿功夫,他的整条手臂已变为墨黑,看她的面上青紫色渐渐散去,气息也转为正常,他撤回手,以神力裹住被吸住的毒,盘膝化解体力毒素。 ※※※ 青漪睁开眼,一张硕大的包子脸正凑在她脸庞几寸的地方,见她睁眼,嗖地缩了回去,包子脸堆满笑问道:“你终于醒了?” 还好胆子大,不然就会被这个凑的过于近的奇怪包子脸吓得又昏过去,因刚才醒来让她声音有点有气无力,但明显是没好气地问:“你在做什么。” 包子脸不好意思地挠了下乱糟糟头发,小声道:“我就是想看看你醒没,凑近了些,没惊到你吧?”其实他守在这里半天实在无聊地很,看到青漪浓密纤长的睫毛觉得好玩就凑上去数数,没想刚数到一半青漪就醒了。 这样离得远些看包子脸顺眼多了,毕竟那张充满稚气的脸让人实在难以产生敌意,何况现在包子脸还带着些许怯怯的表情。 “这是哪?”青漪扫了眼四周,身下一张紫檀神木雕花床榻,垂着靛青色鲛绡床幔,床边放着个紫檀神木小几,上置了个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铜质狻猊香炉,殿内飘散着的淡淡香味想必是那青烟所致。 “炎离神君的炽矅仙府里啊,”包子脸眨巴着灵动的大眼,似乎有点嗔怪她怎么不知道似的。 这缪苍还真不是个东西,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接近炎离,完全不管她死活,不知道是四位护法中的哪位推的她那一把,这个账来日再算。 青漪咬着唇沉默了会,试着想撑起身来,包子脸见状扶了她一把,把枕头垫在她腰上,让她靠坐榻上。 第27章 第 27 章 分卷阅读45 包子脸邀功似地问: “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青漪点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皋涂,我叫皋涂,这次你得记住了。”皋涂撅着嘴,好象有点不满的样子,明明身量已似少年,偏偏脸庞性子还象是个孩子一样。 青漪莫名地看着他,醒来应该是第一次问他名字,怎的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饿不饿?昏睡了一天定是饿了,”皋涂热心地问道,又直着脖子喊:“星渠_____星渠______” 门被一把推开,伸出个脑袋粗声道:“你叫魂啊?” 皋涂一指青漪道:“她醒了,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脑袋缩回去,门“嘭”一声又关上,好象被嫌弃了,青漪忙道:“我不饿,别麻烦了。” 皋涂溜她一眼,自顾伸了个懒腰,满面欢欣然道:“我的任务总算完了,那么____我去玩儿了哦。”话一说完,一溜烟身子已窜出门外。 青漪不禁摇头失笑,来之前缪苍拿了水镜让她看过炎离的样子,水镜中的炎离疏离冰冷,全身萦绕着一股萧杀之气,料不到平日作伴的竟是这等稚气人物,怎么看怎么不搭,真好奇平时他们是怎样相处的。 身上除了略为绵软之外,并无其它异状,青漪提起魔气,在体内运行一周,绵软之感顿减。 星渠推门进来,把手中端着的碗“嘭”一下放在几上,“喝吧,若身体没什么大碍请尽快离开。”神君每次见了她总这样事多,星渠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青漪要想法赖在这里,就是再不好的脸色也得受了,她恍若没见地端起碗呡了口,是参汤,熬的火候正好,一气喝完,轻声道:“多谢,不知神君在何处?给你们添了这许多麻烦,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若不当面致谢,着实难安。” “谁稀罕你的致谢,神君为了你,现在毒还未解完,哪有空见你。”星渠愤愤道,弯腰端起空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漪一头雾水,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起身下了床榻,在房中溜达一圈,桌案上除了堆些书,笔,纸,砚,没有她想找的物什,只好捏个术诀,幻出面铜镜来, 平时甚少用这物什,现在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一番:秀眉略略上挑,英气有余,柔媚不足,她轻叹一声,使劲再眨了下眼睛,总算有点眼波盈盈的感觉,再细细一抿唇,颊上梨涡浅现,这样一看,应该还算得上是一副勾人的容貌,但想那天界美貌仙子多去了,着实没有把握能否引起那冰山一般的人注意,颓然收了铜镜,将睡的凌乱的长发梳理整齐,松松挽了个髻,推门出去,先熟悉下这仙府再说。 月上梢头,夜风清凉,沿着回廊走至一处庭园,园内遍植高大凤凰木,树上花儿正开得热闹,火红的花朵在月下象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纵身跃上花树,摇落一阵花雨,花瓣缤纷,漫天飘扬,伴着那迷离月色,果然仙境就是不同。 青漪舒服地躺在凤凰枝丫上,嘴角噙着一朵花,慢慢抿着,正神思朦胧间,回廊转角处似有人过来,青漪转头看去,只见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长衣广袖,未束墨发披散在脑后,行走间衣袂翩翩,清华万千风仪动人,待走的近了,青漪才看清那人脸上冷峻轮廓,不是那炎离是谁? 青漪跳下树来,又是一阵花雨摇落,沾了她一身的火红花瓣,炎离停了步,向她看过来, 月下树底,她唇角轻抿,一瓣火红染在她唇上,颊上梨涡浅现,目光柔似湖水,正静静地看着他,他移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一步处站定,他的长发还带着水气,似刚新浴过,因离她近,她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竹叶香味, 他负起一只手,低下头,一伸手拈去一朵沾在她发顶的凤凰花,好似他与她之间稔熟得很,青漪呆了呆,只听他清朗若流泉的声音道:“才自受伤,怎不好生歇息?” 语气中似责备似轻怜,青漪哪想他才一见面就会如此,这与那满身萦绕冰冷萧杀之气的那个人相差太远, 她望着他狭长凤目,那墨黑瞳仁中浸染着月光的清辉,目光轻柔得似一片羽毛拂过心尖,饶是青漪自觉平日定力甚强,也不自禁心旌摇晃了下, 据说天界经常有仙娥为他出挑的容颜而神魂颠倒的传闻,如今看来定是所言非虚,青漪眨了眨眼,总算心神稍定,退开步旋身一转对他嫣然而笑道:“你看,我全好了。” 他捉住她手腕运力一探,之前绕在她魔元外的毒素现在只呈微弱状地若隐若现,他放开手眉头微皱,就算吸了几次也解不尽她体内之毒吗? 青漪见他沉思,生怕他下一句话就是让她离开,努力了半天,总算做出一脸柔弱怯怯状道:“那日我因亲人新逝,神思恍惚,以至一头撞上神君车舆,现今我已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可否在神君府上盘亘几日?” 这么说来司渺已不在?炎离见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抬手抚了抚她肩道:“你安心住下就好。” 竟然这么好说话?枉她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青漪心 分卷阅读46 里一松,垂首敛衽一礼道:“多谢神君。”言毕又补充道:“哦____对了,我名唤青漪,” “嗯____我知道,更深露重,你伤后不宜在此久滞,回房休息吧。”炎离和煦说完自顾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回眸道:“以后叫我炎离就好。” 目送他挺拔背影消失于夜色,青漪升起一丝狐疑,他对她丝毫没有初见面的疏离,反倒是随意的很呐,这对于一向以冰冷面目示人的炎离神君而言,太不合理了。 ※※※※ 炎离神君身为司战之神,掌管百万天兵,自然公务繁忙,每日里不是去督促着练天兵,就是被天君招去议事,青漪闲得无聊,瞅那园中百花开放,犹其是蔷薇累累花朵自架上铺陈而下,开的十分瑰丽,便自花架下搭了个秋千,坐在秋千上闭目沉思, 来了府中也这么久了,四处差不多也逛了个遍,不知那阵图他会放在哪?此时阳光正暖,微风轻拂,浓郁花香直绕鼻端,青漪正熏然入睡之际,秋千被人轻轻一推,荡了起来。 青漪睁眼一看,皋涂从背后探出头来,包子脸上笑得眉眼弯成一弯月牙:“青漪,我来帮你推秋千好不好?” “今天这么好?说吧,又有什么事让我做啊?”青漪和他早混熟了,这样殷勤必是有事求她。 “你上次熬的那个羹汤好好喝,可不可以再做点出来?”皋涂一副馋样,也难怪,司厨的仙娥入画可从不曾考虑他口味,青漪偶尔做了一次甜羹就让他记挂上了。 “好吧,不过,你得答应以后可得听我的。”青漪笑着伸手戳戳他的包子脸,肉嘟嘟的,手感真好。 “好!”皋涂答应得很干脆,青漪下了秋千,皋涂兴冲冲一路跟她进了厨房。 青漪时常来给入画帮厨,因此和入画也混得很熟,虽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但这仙界烟火还是要食一食的,是以入画采的那些仙芝灵草经常被捣鼓一番做出些佳肴来,青漪来后更是独具一格,以百花采酿熬制再添些仙芝琼浆,熬制出的百花芝露羹香浓清甜,不但皋涂一吃就喜欢上了,仙府众仙娥仙伺也十分爱喝。 待精心熬制好,晚霞已将天色染得红彤彤的,估摸炎离也回了仙府,青漪先盛了一碗给炎离送去,书房里,炎离果然坐在案前批阅公文。 青漪将羹汤放在他手边,随手拿起把团扇给他扇风,炎离放下手中公文,很赏脸地将羹汤喝完又埋头公文之中,青漪拿了空碗,正打算退出去,炎离道:“既来了,就替我研下墨。” 青漪只好去取了方墨在砚中细细磨着,自来仙府,她把自己当成伺候他的仙娥,表现得乖巧温顺,若司渺还在的话,定要惊奇一番,这种好脾性是在哪养成的? 手里磨着墨,眼睛却没闲着,眼光似无意地溜着那排书架,乘他没在时候,已经看过书架上的书,可没见有阵图,难道不是放在这里?或是这书房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你要是对那些书有兴趣,不妨随意看。”炎离执了笔,看她一眼又在公文上批注道,原来他就算阅着公文也还是没忽略她,青漪心里一惊,面上却笑道:“既然你说了,那我以后可要经常来看这些书了。” “多看书有好处。”炎离道,批了一阵放下笔,侧头仔细看她,她印堂中有丝淡淡的黑线,不由执起她手问:“你身上可觉有何不适?” 青漪看向他握住自己的修长手指,蓦然发现自己手腕处有丝黑线,她咦了声,挣开他的手将自己手腕凑近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眉尖微蹙道:“你没发现你身上有股奇怪的毒吗?你且坐下,我给你看看。” 难怪这些时日又老出现倦怠的感觉,青漪依言坐下,炎离探了探她魔元外绕着的毒素,比之前要浓一些,难道拔不尽这毒还会自己生长不成,炎离手掌贴在她身上,以仙力吸住那股毒素,待手臂全黑之后,放开手掌盘膝驱毒。 青漪见状心底着实吃惊,什么时候自己竟身中如此厉害的毒,不会是缪苍下的吧,可他什么时候下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一瞬间青漪想立刻回去问他个仔细,若是回去,那之前所做就全前功尽弃了, 青漪这里犹豫挣扎,炎离已把臂中毒全逼至指尖,黑血顺着指尖滴落,青漪看他额上布着密密的汗珠,拿了块鲛绡帕给他擦尽,这个人,完全没想象中那么可恨,之前,星渠说的中毒也是是因替她解毒的原因么? 待涌出指尖的血变为鲜红,炎离见她还呆立在旁边,略疲惫道:“你先下去吧。” 青漪压住份乱的思绪,轻步退出。 第28章 第 28 章 拐过回廊,正自要进入房中歇息,却听得园子里有人说话, “皋涂,你以后离那青漪远些。”是星渠的声音, 皋涂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挺好的啊?” 星渠道:“你知道什么,我看她是故意撞上神君的车舆,分明没安好心。” 皋涂道:“哦____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和天街那些故意撞上我家神 分卷阅读47 君的仙姑仙娥一样,想嫁给他啊?” “你这小子,怎生如此夹缠不清,我不和你说了。”星渠一跌脚,提脚就走, 皋涂看他走了,急忙追上去道:“不是就不是嘛,诶_____你等等我。” 青漪眉头一皱,转身进入房间,不会是星渠起疑了吧,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 风和日丽,云淡风清,青漪动了去采药的心思,自己不知道中了何种毒,听闻天界仙山之中长有无数奇花异草,想来寻到种能解百毒的药草也未可知,若是找到也无需承那炎离解毒之情。 和守门的仙童打了个招呼,刚跨出门,皋涂就追上来,死活要一起去,青漪也就只好将他带上。 足踏彩云,青漪闲闲问跟在旁边的皋涂:“天界哪座山草药最多?” 皋涂歪头想了想:“听说伏虞山景色最好,想来其中奇花异草不在少数。” 青漪便让他带路,谁知他并未去过,青漪只得但凡遇上个仙便问下路,好歹弄清了大致方向,一路拖拖沓沓,总算来到伏虞山。 伏虞山十分雄峻,四面岗峦耸立,峰峦秀美,青漪弃了足下云彩,慢慢在古藤缠绕的山间走着,虽山中景色颇为秀丽,却没见有什么草药,青漪不甘心,踏了云彩直往山顶险峰而去, 到得峰顶,只见苍松翠树布满山峰,峰下千刃绝壁,云雾缭绕,青漪踏着云彩往那绝壁直飞而下,皋涂紧跟在她后面,大呼小叫,似乎觉得这样飞将下去好玩的紧。 绝壁之下果然是别有洞天,一个绝美的山谷出现在二人眼前, 谷中奇花遍地,芳草青幽,无数翩翩彩蝶谷中轻舞,时有色彩斑斓的鸟儿带着清脆婉转的鸣声掠过半空,一条瀑布似银练般挂在山崖之上,飞流直下处有碧潭一汪,碧潭缺口处是潺潺溪流,清澈见底,有尾尾游鱼悠闲游在其间。 皋涂欢呼一声,在那绿草茵茵上滚来滚去撒着欢儿,青漪四处搜索,此处草药众多,很多是魔界没见过的灵草,虽然对于仙界来说也很普遍,但对于她这种只能在魔界采拮灵草的人来说也是非常难得了, 还有种开着淡蓝色的小花的草吸引了她注意,书中叫它云雾草,风干点燃后会形成迷障,可阻挡法宝的窥视,比如破乾水镜,燃起它,应该十分有用,自己莫名的中毒,让她对缪苍多了份戒心,多采集些也好,只是可惜的是,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想寻的解百毒的草药。 青漪略略有些失望,皋涂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捉鸟儿,后来干脆跳进潭里戏了半天游鱼,终于累了,手脚摊开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可能是太舒服,他发出了呼呼的鼾声,青漪看他躺着睡着了,便也坐在溪边靠着大石休息,阳光温暖,风送花香,渐渐地,她也瞌上眼陷入了朦胧。 朦胧中似乎空间扭曲了下,进入到一间厢房,看那陈设,却是炎离仙府内她如今歇息的房间, 房内炎离执笔专注地在案前画画,星渠立于案前一角,旁边是皋涂,眨巴着大眼看炎离画,那幅画接近完工,青漪凑上一瞧,画上画着一名女子,身着青衣,身姿婀娜娉婷,明眸皓齿,秀眉略略上挑带几分英气,唇角抿起,颊上旋出浅浅梨涡,这人竟然_____是她?? 炎离画完最后一笔,将画挂在壁上,定定地注目半晌,自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嘴唇微动,似念了一段咒语, 那折扇发出一层萤色的雾光,接着,扇中溢出几点亮光,炎离运气并指驱着那亮光缓缓投入画中,少顷,画中女子眉目一动,竟自从画中走了下来,青漪看得呆了。 那女子眼光流转,看向炎离,朱唇轻启道:“你是谁?” 她说话虽是自如,身体却是没有实体,只一个淡淡的光影,触之即过。 “你_____不记得我了?”炎离迟疑道, 一旁皋涂好奇地绕到那女子面前插言道:“我家神君就是天界司战之神你也不识啊?还有,我叫皋涂哦。” “司战之神_______炎离?!”那女子神色陡变,厉声道:“我自然记得你,我父因你而亡,这笔账迟早会算。” 炎离默然,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为何将我魂魄拘来此地?”女子怒色满面,质问道, 星渠旁边听她如此说已是按捺不住,喝道:“神君历尽千辛万苦才将你救出,如今他受的伤还未愈,你竟这般狼心狗肺。” “星渠!”炎离对他凌利眼风一扫,星渠顿时闭口,心里兀自不服,眼睛恨恨剜着那女子。 青漪看到此,确定那女子正是自己无疑,可是,她根本记不得何时曾在这画中待过。 那女子冷笑道:“我在塔中自在的很,谁要他多事来救。” 炎离黯然道:“我知你恨我,你父的事也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想来报仇,我没有怨言。”言罢,抬手轻挥,女子身影渐淡,最后化为几点亮光没入画中。 炎离站着又出了会神,对星渠吩咐道:“我将往昆仑山西王母处去一趟,我不在的时候,要好 分卷阅读48 生看好这幅画,决不能出什么差错。” 星渠急道:“你伤还没好,去哪里做什么?” “她魂魄离体太久,若没有护魂珠,怕是难以醒来,我记得西王母有颗乾天护魂珠,我去讨来也好让她魂魄回到身躯后早日醒来。” 星渠不敢阻拦,眼睁睁看他跨出屋外。 空间一阵扭曲,青漪猛然醒转,不自禁从怀中掏出那颗乾天护魂珠, 司渺离去后,她将这珠子一直带在身上,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珠子,莫非,这珠子是炎离给司渺的?但什么时候自己魂魄竟离体了都不知道, 正百思不解间皋涂一把抢过她珠子,原来他刚才也是同一时醒来,青漪看他一眼,因为这珠子进入了熟睡中皋涂的记忆么? 皋涂拿过珠子对光看了眼嚷道:“这颗珠子我见过,是神君给你的吧?” 青漪不动声色从他手中取过乾天护魂珠道:“不错,你以前可曾见过我?” “自然见过,你不记得?你比画上好看。” 青漪一笑继续道:“你家神君从塔中救我出来,是哪座塔?” “就是那座塔嘛,很阴森恐怖,”皋涂似心有余悸道, “可记得塔位于哪界?仙界?魔界?”青漪诱哄道, “我也不知道在哪,总之走了好远的路,路上好多怪……好可怕……神君去塔里和怪打……还是我拿了那把扇子呢……你就从画中出来了。”皋涂颠三倒四地说着,青漪理不出点头绪,正待再问,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女急匆匆从谷口奔进来,转眼已到他们跟前,急促说道:“这位姐姐,后面有人追我,劳烦你千万莫要说我在此。” 边说边往谷深处奔去,皋涂兴奋得跳起来嚷道:“你是在玩捉迷藏吗?我知道有个地方,保管找不着你。” 他一脚跳进潭里游向瀑布底下,一头穿过瀑布,又探出头来给那少女招手, 刚才他戏鱼的时候发现瀑布后面有个小山洞,地势刚好比潭水高,不会被水淹着,正好藏身。 那女子正愁不知哪里藏才好,见状急忙也奔进潭水穿过瀑布, 他们刚藏好,谷口果然有人进来,青漪背过身靠着大石闭目养神,听着脚步渐进,耳畔有个温润的男子声音道:“请问仙姑可曾见一个女子进谷?” 青漪没睁眼,懒懒道:“不曾见。” “那仙姑可曾看到一只彩翎鸾鸟飞进?那只鸾鸟长得特别耀目……它其实是冥君养的一只灵鸟,在成形之日盗了冥君的法宝“血幽铃”,破除结界禁制逃了出来,若仙子看到,还望据实以告。”他这话绵里藏针,冥君可不是什么人都得罪的起的。 “我瞧这谷里所有鸟儿都特别耀目,怎么知道哪只是从冥界逃出来的?”青漪睁眼转头看向来人,只见他着鸦青色锦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眼尾处略略上挑,真真是一副风情满满的长相。 在她转头望向他的那刻,他蓦地呆了呆,怔怔道:“苏……青!” 她也觉得他似曾相识,但在脑中搜寻了一遍,确定是没见过他的,她微微一笑:“冥使怕是认错人了。” 他看着她颊上旋起的笑涡,不由跨前一步执起她手道:“你忘记我了吗?在凡间时我名唤宇文泰,回到冥界我将冥界凡间都寻了个底朝天,原来你却是在这里。” 青漪微微一挣,抽回自己的手,敛了笑退后一步道:“都说冥使认错人了,这般拉拉扯扯是何道理?” 第29章 第 29 章 那男子看她露出不悦之色,按捺下自己纷乱的情绪,对她行了一礼道:“冥界冥修,唐突了仙姑还望仙姑赎罪。” 青漪见他神色黯然,倒有些不忍了,和颜道:“无妨。” 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仔细一想,好象冥君之子也叫冥修,莫非他竟是那个冥界殿下不成? 两人相对无言又站了会,青漪看他毫无走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怕他发现藏着的少女,脑中一转轻咳了声开口道:“此地是我清修的地方,若冥使不介意的话,我想练会功。” 这是在向他下逐客令了,冥修深深看她一眼,向她告辞走出谷去。 待他走后过了半个时辰,皋涂和那少女才自瀑布后出来, 皋涂捏个仙咒将自己和少女被潭水浸湿的衣衫弄干,少女对青漪福了福道:“多谢姐姐替我遮掩。” 皋涂不满道:“都不谢我?”又笑道:“那地方藏着果然好吧?” 少女又对他福了福道:“也多谢你了,虽然那里面又黑又潮湿,不过作藏身之用是最好不过。” 皋涂刚才躲着怕被发现一直不敢说话,可把他憋坏了,现在一出来嘴就停不下来:“又潮又湿?早知道你嫌那里又潮又湿我就升堆火在那洞中,你看_____” 他张嘴吐出一团火来,又鼓着腮帮子将那团火吹往潭中,火触水之后竟浮在水面,良久方自熄灭,他回头对少女灿然一笑道:“好玩吧?” 少女水灵灵 分卷阅读49 的大眼眨了眨,嘴角漾出笑来,赞道:“你可真厉害,” “那是当然。”皋涂得意了,忽又才想起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皋涂。” “我叫琳琅。”少女说完望向青漪,这两人一出来你一言我一语青漪还完全插不上一句,皋涂道:“她叫青漪。”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忽插进来道:“原来你叫青漪。” 刚才明明走了的冥修一步步缓缓从谷口现出身来,长身玉立,眼尾上挑出一抹笑意,脸上万种风情,却顿时让那琳琅的脸都白了,皋涂惊的瞪圆了眼睛,青漪则是一肚子懊恼, 早知这人这等狡诈,就应该去探明他确实走了才让少女出来。 青漪不着痕迹地挡在琳琅之前,淡淡道:“你待怎样?” 冥修目光锁在她脸上,眼眸柔情转动,徐徐道:“你还是没变,心总是这么软。” 青漪戒备的盯着他,冥修轻叹地一声,目光越过她落在琳琅身上:“琳琅,跟我回去。” “我不!”琳琅坚决道。 “你在外餐风露宿,哪比得在冥君宫中锦衣玉食?何苦自找苦吃?” “锁在那精致的笼中,再锦衣玉食殿下可愿意?”琳琅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一千年了,日日只在那方寸之地被人逗趣,殿下可知我拼命修练为人身是为什么?是为有朝一日我能出那牢笼,就算灰飞烟灭也甘心。” 冥修默然无语,似是被她话打动,琳琅道:“我知求殿下放过我太过奢望,不如给我百日的自由时间,百日一到,我一定回去。” 冥修沉吟道:“给你百日时间也未尝不可,但我怎知到时你一定会回去?” 青漪听琳琅之言,头脑一热,冲口道:“我给琳琅担保,百日之期一到,我送她回冥界,若她不回去,到时由我去冥界受罚。” 冥修眸中亮光一闪,目光回转,锁住青漪,嘴角噙了丝笑,干脆道:“好,我去向冥君求情给你百日之期,青漪,百日担保时间一到,希望你能出现在冥界。” “一言为定!”青漪琳琅见他如此爽快,各自都松了口气, 冥修负着手踱了几步,环顾四周,似笑非笑对青漪道:“此处甚美,只是不见一处房舍,你这清修之地未免太简陋了。” 青漪刚才也是情急之下胡乱说的,现在被他点穿,尴尬一笑:“所谓清修自然要艰辛些,天为被地为榻才更能吸取日月精华……”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编不下去,只好以干笑代替, “唔____说的还有些道理,”冥修忍笑道:“不过你如此修练似乎没修多少仙气出来,浑身萦绕的却是魔气,莫非修得走火入魔了?” 原来他早看出她非仙是魔,她坦然道:“我本就是个小小魔灵,” “魔界我也去过,境况比那冥界还不如,我看此地甚好,也适合你在此清修,不如帮你造几间房舍,你也好安心清修。” 皋涂听了撇嘴道:“这里有什么好的,青漪要回炽矅仙府,哪有空来此?” 青漪的谎言被他彻底戳穿,不由脸上红了红, “哦_____?你现在住司战之神府上?”冥修眸光一沉,她怎么又和那炎离搅在一起? 这司命不知怎么安排的命格,让他和战神在下界打了半生,本来各自归位后大家都该云淡风轻一笑泯恩仇,凡间就如那梦境一场,但有些事他就是不能释怀,现在青漪根本不记得他,想让她远离炎离显得交浅言深,何况就算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听他的。 沉默一瞬,他脸上又露出笑意来:“司战之神仙府虽好,毕竟也是寄人篱下,不若住此地逍遥自在,这里也确是个清修的好所在。” 他此话甚有道理,青漪望了望四周,颇有些心动。 ※※※ 坐在案前,青漪手中捏着个莹光四射的光珠,那是琳琅的内丹精元, 她说要去四处瞧瞧,临走将内丹精元吐出执意交到她手里, 内丹精元就相当于她的性命,若百日之期一过她还不现身的话,就相当于自戕,她是完全信得过琳琅的,无意要她以内丹精元作抵,但琳琅很是坚决,她也只好暂且收下, 慎重地将精元收好,想起厨房还熬制着才试做的新品茸参雪莲羹,便去了厨房,见入画正丁丁当当地忙碌着,便顺便给她打了打下手。 入画说今天府中有客到,不知是否会留她用饭,所以多做了些,青漪还当是平素常爱来仙府的某位星君,看茸参雪莲羹熬制的火候正好,便多盛了碗托着托盘施施然出了厨房, 过了庭园游廊,分红拂柳一径行到池上凉亭,远远看去,一男一女对坐亭内石桌边,男的风姿卓然,女的婉约娇媚,真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既是位女客,青漪拿不准上前去是否是贸然打搅了他们,脚步一顿,便往池畔折去, 池内荷叶碧色一片,宽大荷叶间不时亭立出一支娇艳的花儿,晶莹透亮的水珠随着轻风自叶上微微滚动,一叶兰舟荡在那繁密碧叶之中,兰舟上,皋涂脸 分卷阅读50 上盖着张荷叶,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青漪看着托着的茸参雪莲羹,心道浪费了未免可惜,便腾出只手对那兰舟捏决一指, 兰舟慢慢往岸边靠过来停在青漪脚边,青漪踏上兰舟,弯腰伸手揭去皋涂脸上盖着的叶子, 他红扑扑的包子脸露了出来,闭着眼睛,一丝晶亮自他嘴角蜿蜒流淌,这个吃货不知道又梦见吃什么,流出这许多口水来,青漪暗笑,将茸参雪莲羹凑到他鼻端, 皋涂鼻头渐渐耸起嗅了几嗅,青漪又将羹汤缓缓移开一寸,皋涂鼻子随着移过来嗅,青漪忍不住噗嗤一笑,皋涂猛然眨开眼来, “青漪?”他似没睡醒的懵懂目光一转,发现面前的羹汤,立时眼珠子都象要掉进羹汤里似的:“你又做了啥好吃的?”他用手背擦了把口水问,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青漪坐下将托盘放于舟上,递了碗给他,自己也端起一碗吃。 那羹汤咸鲜味美,皋涂三下两下就吃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 “味道怎么?”青漪笑问, “好吃,你做的什么都好吃,”皋涂大眼骨碌碌转动了下,瞅着那满池碧色问道:“你看这池中藕花可否能做什么美食出来?” 青漪道:“能做的多去了,依你喜甜的口味,定是爱吃藕莲羹。” 皋涂立刻两眼放光:“那我们去采藕好不?” 青漪左右无事,做美食是个打发时光的好方法,便含笑点头,皋涂喜得跳起身来,拿起撑杆一点,便要往那池中划去。 撑杆刚才入水,他停手目光扑闪闪看着栏杆道上,大声道:“瑟瑶,好久不见!今日给我带了些什么好吃的来?” 青漪回头一瞧,是刚才亭中的那个女子,正独自一人袅袅往前走,听得皋涂唤她,便停了脚步看向他们,脸上勉强一笑道:“是皋涂啊,今日走的匆忙未带,下次一定给你带。” 皋涂嘴撅了撅嘴道:“那下次一定要记得哦。” 瑟瑶心不在焉地一点头,目光无意识落在青漪身上,诧了一下,觉得似在哪里见过她,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她的模样和凡间那被囚的女婢长得分毫不差, 有蛇信般的光自她眼中一闪,瞬时脸上又露出分笑来:“多日没来,神君府中仙娥都不识得了,” 青漪友善对她笑道:“仙子误会,我并非府中仙娥,在此只是暂住几日。” “哦___”瑟瑶见她并不识得她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否就是凡间的那一个,正待再问,背后传来脚步声,刚才说公务烦忙不能送她出府的那个人正大踏步走过来。 第30章 第 30 章 走至她身侧停下,炎离平板开口道:“你怎么半天还在这里?莫非迷路了?” 不待她回话,又吩咐道:“皋涂____你去送送瑟瑶。” 皋涂不情愿地下得兰舟,走至瑟瑶身前引作引路状。 瑟瑶心中冷笑,不过在此刚站得问一句话功夫,哪有半天了?他这样急匆匆地过来撵她走,摆明是怕那女子受委屈,若说她不是凡间那个女婢,都难以解释他这般举动了。 她脸上飘乎一笑道:“本以为那么久没见,神君会与我一般欣喜,原来是我想错了,皋涂,你也不必送,这园子我走得闭眼都能出去,何来迷路一说?” 炎离听她说的凄然,心下微有愧疚,也就只下界一遭,却对她印象如此改观,也是始料未及,想对她说些婉转的话,终觉难以出口,最后也就抿着唇保持缄默。 瑟瑶见他冷淡,心彻底冷透,低声道了声告辞便匆匆往外行去,皋涂没得炎离不送的指令,便拖拖拉拉地跟在她身后。 青漪看他俩相处那情状,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位冷漠神君,也不知道会伤多少仙姬仙娥之心,眼下这位长得也算花容月貌,却还是不得他欢心,果然长的出挑的人就是挑剔,最初想要撩动这块坚冰的企图,真正可笑, 正胡思乱想中,突觉舟轻轻一动,却是他跃上舟来,也未见他如何用术法,兰舟往前荡了出去。 在碧叶娇花一池潋滟波光之中,他立于兰舟最前端,着了身茶白色长袍,衣上没有任何饰纹,腰间随意系着束带,墨发半挽飘散于肩后,身姿挺拔,广袖盈风,风仪万千,好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青漪坐在他身后瞧着他背影,觉得他才是这幅亮丽画卷之中的点睛之笔, 兰舟行到池水中央,看他还没一点停的意思,青漪只好小声道:“那个……神君,我本是想采些莲藕来着。” 他负着一只手回过头来,眯了眯清冽凤眸,轻飘飘瞥她眼道:“我说过,叫我炎离。” “炎……离……”青漪乖乖改口:“皋涂他还等着我采了莲藕给他做藕莲羹呐。” 停下兰舟,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不紧不慢道:“你打算这样下水去采?” “不然呢?”青漪一卷衣袖,露出截欺霜赛玉的手臂来,弯了腰拂开池面上的碧叶,一时愣住,离那莲藕似远了些,她极 分卷阅读51 尴尬打了个哈哈道:“等我想下避水咒……诶……那怎么念来着?” 炎离被她逗得一笑,那笑容犹如骄阳乍破云际,耀目之至,顿时,青漪感到被晃花了眼睛, 她冲口说了句:“你应该多笑笑才好。” 炎离眉端一挑:“哦?”笑意在眼底铺陈开来,并指往池水一指,池水被整齐劈开,水直往两边翻卷,水中的莲藕枝蔓象被镶在晶莹剔透的琉璃水晶之中,一段雪白莲藕如游鱼般自池底泥中浮起,直升到船弦边上,然后凝住不动,青漪忙伸手撷下,扔进船舱。 只一会儿功夫,青漪就说够了,炎离收了手坐于她对面,又执过她手探了探,她眉心那丝淡淡的黑线已消失,毒没发作时,她还是好人一个,可毒还是若隐若现地绕在她魔元之外。 他微微抬眼道:“你身中这毒甚是奇怪,就算太上老君听了你这中毒情状也感棘手,他言妖界有位妖医,擅解百毒,你准备一下,过几日你同我一起去拜访她。” 他用的是命令语气,青漪觉得既无商量余地,那还是顺从的好,于是乖乖巧巧点了个头。 ※※※ 前往妖界的路飞得十分辛苦,下得云头,青漪只觉倦怠得厉害,靠着那妖界的界碑喘息不已,炎离已破了妖界结界禁制,拉她进入结界之内, 四周是空旷的原野,长着稀疏低矮的树木,一条泥道想是直通妖城,这妖界,粗粗一看倒很象凡界景色,青漪连驾云头的力气也没了,靠着株树直接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炎离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想她如此疲惫定是中毒的缘故,便盘膝将左掌罢于胸前,右手并指点于左掌掌心,一层荧光自他指尖亮起,将手指置于青漪印堂,一股灼热自她印堂流往经脉,青漪一惊睁眼:“你在做什么?” 他收回手轻描淡写道:“你修为甚浅,不足以压制体毒性,我渡你千年修为,一来可助你暂压毒性,二来这妖界若有妖物来扰,也可自保。” 青漪瞠目结舌,千年修为,他可真是舍得,为什么对她如此好?呆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我……并不需要。” “我只是不想你成为我的包袱。”他睨她一眼闭目不再理她。 一下失了千年的修为身体也会感到不适吧,那股灼热自经脉流淌一周后全身升起暧洋洋的舒畅感,疲惫之感随之一扫而空,青漪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平白又受他恩惠,心内越发纠结了。 略过了一柱香 /功夫,他眼开眼来,看她脸色红润,精神恢复的尚好,想了想道:“我们这样子在妖界行走恐有不便。” 言毕施了个术,将她化为一个面目平凡的伺童模样,自己幻化为一个青秀书生,他握着手中幻化出来的折扇左右端详一番,好似甚感满意,唇角微弯道:“我们走吧。”踏上一朵云行在前面,青漪也忙踏上云朵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已能看到妖界城门。 妖城大门青砖砌成,城门上方建有两层城楼,看那城楼略有陈旧之感,有几个妖兵守于城楼之上,大门两旁,也懒懒站着数名妖兵,来往门前的妖怪们络绎不绝。 炎离与青漪走进城门,妖城街上也颇热闹,酒肆茶馆林立,妖商妖贩街上叫卖不停,街上也是各种奇形怪状妖物来往穿梭,大有凡间热闹街市景况, 青漪笑道:“就数妖界模仿凡间最为相似,若不是街上有些妖物没化的全整,都要错以为是在凡间,仙魔两界,若论这烟火气,就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炎离不屑地皱眉:“浊气冲天。” 青漪纠正道:”应是妖气冲天吧。” 炎离负着手走在她身侧,青漪东张西望,好奇妖商妖贩所售卖的物品,一不留神,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一只人面蜈蚣身的蜈蚣精,炎离伸手拉了她一把,在他俩四周结了个透明结界,青漪没领他好意,直接跨出结界外挤进个热闹摊位处, 那个摊位售卖的却是寻常胭脂水粉,青漪失望地又挤出来,炎离道:“这里卖的物什你也瞧得上么?天色将晚,不如我们去寻个店暂宿一夜,顺便打听那位妖医住在何方。” 青漪自无异议,炎离随便找了家看起来比较洁净的店,店老板长得圆圆胖胖,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精怪,热情洋溢地推荐给他们一套里外两间的上房,炎离看了看,勉强住了下来,青漪住里间,他住外间,嫌那妖界吃食腌臜,也不要吃食,只将小二招来问那妖医, 小二健谈之极,口齿伶俐道:“莫非你们要寻的是白发美艳妖医?” 长什么样的炎离也并不清楚,只说是在妖界中解毒术十分了得的那位,小二便道:“那必是她无疑了,名唤夜萝,长得是美艳入骨,住在离此一万五千里地的杳无人烟的戈壁深处,脾气十分怪异,各界去寻医的不少,她答应医治的却是廖廖可数,若是运气好,遇她心情好又看得上眼,可能就会医治,不过也是有条件的。” 听起来若要让她出手医治的话很是棘手,小二还待罗嗦,炎离挥手打发他下去,见青漪坐在桌旁,慢吞吞从袖中摸出两壶酒来对他招手道:“早知道你会嫌弃妖 分卷阅读52 界吃食,临走顺了两壶酒来,也好安慰下空虚的肚腹。” 炎离走到桌旁坐在她对面,她递了壶酒给他:“咱们一人一壶,若醉倒了,正好安睡。” 炎离接过酒看了看,是星渠所酿的青梅酒,此酒甘甜香醇,就是后劲很大,他启开来,抿了口,这样对饮的场面忽又让他想起遥远而又清晰的凡间记忆,那时,她坐在他对面,可惜,她是他的敌人,后来他想,若是能重来一遍的话,他一定不会那样待她。 上天果是待他不薄,如今她又好端端坐在他对面。 青漪见他眼眸黝黑似深海一般凝视着她,似要将她溺于其中,微微对他一笑,举壶饮了一口道:“好酒!” “嗯。”炎离轻轻回应了声:“酒虽好,你体内有毒,少喝。” “你……是在关心我?为何要对我这般好?”青漪笑靥如花,似带一分酒意道, “以前……”他欲言又止,以前他那样待她,她不记得也好,现在何必又提,他岔开话道:“这酒果然不错,不如我替你将那壶饮了?” 问不出任何有用的话来,许是酒没喝到的缘故?青漪很干脆地将自己那壶酒给了他,只一会工夫,他很快喝完一壶,又把青漪那壶也喝了个底朝天, 青漪看他还毫无醉意,未免无聊,盯着桌上燃着的昏灯,一手支颐,暗想他这酒量怎的这么好,如何问得出自己想知道的话来?酒也喝完了,炎离没话找话道:“对这妖医,你怎么看?” 第31章 第 31 章 青漪看他一眼,忽地笑道:“你也听小二说了,要看得上眼的,你不如变回原身,她定会一眼看上你,到时说不定我还可以讨杯喜酒喝。” 炎离看她半天缓缓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狠心,只顾自己,却要把我卖了?” 这……这……语气,没料印象中板正冷漠的神君也竟会开玩笑,难道是醉了?撩他,是她之前打算想做又放弃的事,这飞来机会,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打蛇随棍上?趁机扑到他身上娇媚软语道我怎么舍得? 光一想想,浑身鸡皮疙瘩就要爆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站起干巴巴笑道:“夜深了,你还不去睡吗?” 炎离眼里泛起丝极淡的笑意,弹了弹衣襟站起来施施然往门外走:“我回房去了,你好生歇息。” 待他将房门轻轻掩上,她方轻轻呼出一口气,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还没问,就被打岔的根本不知怎么开口,忽想起靠着那颗护魂珠可进入别人记忆,便坐在塌上拿出乾天护魂珠握在掌中端详一阵, 好不容易挨到下半夜,估摸炎离已睡熟,轻手轻脚开了房门细细倾听,他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蹑手蹑脚走到他塌前,只见他呼吸沉稳绵长,果然睡得很沉的样子,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得他记忆, 将护魂珠举至额前专注精神,朦胧间觉自己一魄自额间溢出,将要进自炎离印堂之中,忽地亮光一闪,那缕魄被他护体罡罩弹回来,受震荡的那缕魄虽没入青漪体内,但因此青漪也晕了过去。 青漪醒来时见自己正躺在榻上,边上似有一道灼灼目光聚在她身上,侧头一看,炎离躺在她身边侧着身躯一只手支颐看着她,这真是糟糕,被他抓个正着,怎样解释是好?感觉脑中有些晕沉沉,装着懵懂迷惑道:“我……我怎生会在这里?” 他空着的手捏起那颗护魂珠有些醉意朦胧道:“想是你脚软,伏在了我身上,我便顺手将你移自榻上,这颗珠子你可要收好了。” 伏在他身上?青漪窘得恨不得立时施个隐身术将自己隐了,珠子也不敢伸手去接了,脸上红云染颊。 他将护魂珠塞到她手里,不紧不慢道:“你半夜在我房中来,可是有事找我?” 诶?这半夜两字被他咬得彼重,这脸她丢的真是太大了,咬着唇,她急中生智道:“我想你可能是喝得有些多了,作为你伺童,自然要尽心伺候你的,因此守在你榻前是应该……嗯……我应该做的。” “哦______?”他凑过来,咬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道:“你比星渠可要尽职多了,你说____我该怎么奖赏你?” 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寸,眼中含了丝揶揄的笑意,她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他身上清冽的竹叶香混和着淡淡的酒香绕过来更令她神智昏乱,她混乱的脑袋根本无法反应他的话,只呆呆地无意识重复他的话:“……怎么奖赏?”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又慢慢向她靠近一寸,他眸光似醉人的醇酒,直想教人沉醉于其中,她讷讷地往后缩了缩,总算,他停住不动,凝在她脸上的目光探究地落在她的唇上,她抿唇紧张地再缩了缩,他突地轻笑一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待我好好想想。” 她方觉心悠悠地回到原处,松一口气,不由有些无地自容,她刚才,竟然……是在期待么? ※※※ 当她磕磕绊绊跟在他身后离开妖城时,心情是无比懊恼的,她想起他靠近她的那刻,居然没抗拒,没厌恶,最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是迷 分卷阅读53 醉的感觉,难道她可耻地对他动心了?! 他走的很慢,看得出他是在照顾她,出了妖城,他俩都又变回原身,他翩翩的身影让她瞧着生气,她在生自己的气,她走的实在拖拖拉拉,他停了步回头睨着她道:“你若走不动的话,可以考虑化作一片树叶,我将你放在袖兜里也免你辛苦赶路。” “不用。”她板着脸硬邦邦道,脚底下加快了些,他等着与她并肩才迈开步,离了大道,两人踩上云头,青漪得了他的千年修为,已能探到缠在魔元外的毒,将毒以魔气隔住,虽不能化解,但至少不会发作,一路行来,也无之前时时感到的疲惫感。 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布满粗砂、砾石的地面,将整个荒漠变为一个炽热的火炉,好似踩着的云都象着了火似的。 他们已经在荒凉的戈壁上行了多日,除了偶尔遇上的几个精怪被炎离轻易打发掉,根本没见那位名唤夜萝的妖医, 一望无际的荒漠好似没有尽头,就算两人有结界护身,也感到灼热难当,特别是青漪,修为不及炎离深厚,又要时时运魔气隔毒,时辰一长,感觉很是力不从心。 炎离也看出她的不适,找了个背荫的大石后坐下休息,执了她手又要以仙力吸她体内毒素,她挣了挣,感觉自己已经欠了他那么多,实不欲再受他恩惠,他却是不放手,也不知他用了何术,她竟然动弹不得,乖乖任他将毒吸至手臂,又盘膝解毒。 自他吸完毒后青漪束缚方解,也盘膝将魔气运行一周,不适之感渐消,放眼望向四周,焦黄的地面热浪蒸腾,方圆几百里没见一株植物,只有巨石与粗砂在烈日下发出白惨惨的光亮。 正感无聊,突地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这阵乌云好是好,但来的太过突兀,而且移动的速度也相当快,随着越来越近,狂风猛然间大作,飞砂走石地扑面而来,令青漪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乌云移到离他们几丈处蓦地停下,乌云中间垂下的旋风将地面的粗砂尘土带到半空,旋转半天,乌云渐消,自旋风处落下一个黑乎乎的怪来,兽面獠牙,却是粗壮人身,足足大出青漪几倍的体形,青漪在他面前好象大石与小草的差别。 见它粗大的巨掌中握了把奇形长叉,青漪站起身,抽出平时幻化成腰带的法剑,这剑名轻尘,一抽出来,削薄的剑身便漾出一片清冽的寒光, 兽怪吸了吸鼻子,口吐人言:“你魔气充沛,想来内丹是极好的,赶紧献出来,免我动手。” 青漪对它莞尔一笑:“我却是没什么内丹,全身上下最宝贝的东西就这把剑了,不过它却是想饮血的,你要不要给它尝尝你血的味道?” 兽怪大吼一声,扬着叉象座山塌下来般扑过来,青漪纵身跳开几步,炎离还在解毒,她得尽量将兽怪引远一些,兽怪长叉一扬,向她追击过来, 青漪捏决腾身跃起,一剑虽然正中它胸口,却感到好似刺在一张铁板上,剑尖刺处连皮都没见一点破,反而剑尖弯成孤形,兽怪巨掌抓来, 青漪身形急坠,已落到地上敏捷绕至它身后,兽怪转身去抓,青漪早绕过一侧,兽怪身形巨大,哪及青漪身形灵动,在它四周飞速腾身跳跃,就是不与它硬碰, 兽怪被她绕得团团转,激得啸声震天动地,发出抽风似的气喘,打斗的周围,踏扬起满天砂尘,青漪趁着它视线受阻,跃至它肩头,纵身反手一剑,灌注灵力的剑身发出耀眼银光刺入了兽怪的一目,兽怪痛吼着一仰头,巨掌胡乱抓来,青漪来不及拔剑,躲过它巨掌,却是被掌风扫到,失了平衡跌落至地。 负伤后的兽怪已怒到极处,疯狂舞动掌中长叉往地上四面乱扎,青漪与它斗得这阵,魔力已耗了不少,体内残存的毒在激荡之下直窜往魔元内,加上跌到地面时足上受伤,跳跃不灵,眼看一叉就要叉在她身上, 凭空蓦地出现一道火红光影,正缠在兽怪的长叉上,长叉刹那间被烧得通红,兽怪捏拿不住,叮当一声长叉落地,瞬间被融成一滩通红的铁水。 火红光影裂为碎金,化为一只华光飞舞的凤凰,展翅直扑兽怪面门,兽怪笨拙地往后退了数步,还是被凤凰灼瞎了另一只眼睛, 兽怪捂眼狂吼,炎离驱着凤凰待要再击,地面突然开始震动,粗砂、砾石强烈地跳跃起来,兽怪站立的地方现出一个大洞,兽怪庞大的身躯陡地落了下去, 青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也随着地面滚动的粗砂、砾石向洞口滑去,炎离急伸手拉她,因离得过远,只来得及触到她的指尖便见她身影消失在洞口,炎离纵身一跳,也跟着她落入洞中。 青漪身形急往下坠,四周是一片黑暗,想要稳住下坠之势,灵力却一分也使不出来,只得紧闭双目,听得耳畔呼呼的风声,不知这洞到底有多深,要是再聚不起灵力来,落下去怕是要魂飞魄散吧,青漪放松身躯,指望在到底之前能聚起灵力阻住下坠之势, 所幸这洞很深,半天没到底,再坠的一会儿,忽觉被双有力的手接住,然后拥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嗅到那熟悉的清冽竹叶香,她心中一定,睁开眼,果然是在炎离的怀里, 分卷阅读54 他手臂上缠着他的法器,法器的火红华光照亮了周遭黑暗的洞壁。 第32章 第 32 章 下坠之势被他用仙力稳稳地控住,终于到达洞底,他还没有把她放下的意思,青漪早是晕生双颊,在他怀里挣了挣轻声提醒道:“到底了。” 不知洞底是何情况,本不欲放她下来,听她这样一说,他只得将她放下,就着麟龙烈焰斩的华光,见洞壁是暗碣色的光秃秃岩石,地上铺满从上面落下的粗砂、砾石, 往里看,有条道直通往远处,通道十分逼仄,隐隐有粗重脚步声从通道尽处传来, 青漪往黑魆魆的通道处蹒跚走了两步,停脚望道:“想是那怪逃到里面去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炎离却不说话,目光落在她脚上,突地单膝跪下,抬手便往她足踝伸来:“你受伤了?” 青漪反应奇快地将脚往后一缩:“你要做甚?!” 炎离握了个空,继续保持那个姿势抬眼望她道:“让我看看,” “不____”青漪警惕地往后退了步:“不碍事,稍微崴了下而已,” “我背你,”他眉头微皱,以一种毫无商量的命令式语气道, “不___”青漪吓了一跳,下意识又退了步,咬牙将脚提起足尖着地左右动了动,装作若无其事状:“你看,现在好了。” 他看了她眼默了默,缓缓站起身,向她伸出一只手来,那意思是要握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她垂睫迟疑地抿着唇, “怎么?还是说要我背?”他命令式语气转为威胁:“这里看起来很不结实,你再耽搁的片刻,若是那怪兽返回打起来,怕立时就要坍塌,不想让我们都活埋在此地,便过来____” 他说的也是有些道理,青漪衡量了下,慢慢将手伸到他手掌中。 他握着她的手开始慢慢往里走,她略略落后些,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此刻他的唇角正弯起个好看的弧度,他的手温暖有力,稳稳的脚步带给她莫名的安定, 行了一阵,前方隐隐传来打斗声,炎离侧头提示她小心,青漪低低地嗯了声, 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油绿草地出现在眼前,草地周围植有茂密花树,花树掩影中露出屋舍一角, 草地中央,有一人一怪正斗的难解难分,一人是个着妃红罗衫的女子,执着把短刃,一怪便是那个逃跑了的兽怪,此时它虽双目不能视物,却是蛮力惊人,加上受伤发狂,那女子显然斗的甚是吃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妃红罗衣上渗出斑斑血迹。 兽怪又是一掌扫到,女子举刃劈向它掌心,青漪一看就知要糟,想是她慌张之下判断失误,打了那么久也应知道那怪皮粗肉厚,短刃是分毫不能伤它, 这时候若不跃开避让那就很凶险了,果然女子非但伤不了它,反而在大力之下,手臂竟然折断,巨掌一路而下,眼见女子就要毙命于它掌下,青漪早想帮她,从炎离手中挣脱出业刚在指尖捏个咒, 便见一道火红华光直奔巨掌之上,华光过处,巨掌上开出朵火红的莲花, 同时,又听得一声娇喝:“染彤小心!”随着眼前紫影闪过,一股浓绿烟雾急喷在兽怪面门, 兽怪长嘶一声,浓重的焦臭味自巨掌中散发出来,火红的莲花依旧在它掌中炽烈地盛放,然而它却不能收回掌,因吸入了那股浓绿烟雾,它只嘶出那一声,庞大身躯便轰然倒下。 青漪过去察看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只见她发丝尽湿,面色苍白,手软软地垂在身侧,青漪撩起她衣袖,正待细看替她医治,一个女子的冷冷声音响在她头顶:“你们是谁?擅闯我洞府可知后果?” “我们只是无意掉落贵洞府,并无恶意,若有冒犯,还请宽宥。”炎离清冷的嗓音,不卑不亢, 青漪抬头望向说话的女子,只见她一头银白长发,挽了个流云髻,一支玉簪绾在发髻之上,肌肤莹彻,星眸桃腮,穿一袭紫罗轻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端的是长得一副好容貌,青漪心中一动,这美艳两字她可当得起,又是白发,莫非她就是夜萝? 白发紫衫女子听了炎离的话,注目打量了他一阵,想是炎离太过俊美的相貌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她脸色缓和下来,青漪道:“这位姑娘伤的甚重,需得及时医治。” “她的伤我自理会的,不劳费心。”紫衫女子冷淡道:“染彤,你还站得起来吗?” 唤作染彤的妃红衫女子挣扎开青漪的搀扶,颤微微站起,一手托着伤手,痛楚地低垂着头道:“洞主,不碍事。” “那我们走罢。”紫衫女子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你们两个既是误闯我洞府,还不速速离去?” 炎离拱手彬彬有礼道:“洞主请留步,不知洞主在此居住可曾听说有个叫夜萝的奇医?” 紫衫女子这次目光在青漪身上扫了扫,又回过头去,却是没有再迈步,语气依旧冷淡:“莫非你们是来求医的?” “正是,若洞主知晓,还望告知。 分卷阅读55 ” “要让我医治的应该是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吧,她是你何人?”紫衫女子语气倨傲,不过她这样说无疑自认她就是夜萝, “她……是我娘子。”炎离顿了下说道,青漪讶然看向他,炎离却若无其事道:“久闻洞主医名,我娘子身中奇毒,不知道洞主可否能伸手医治?” 他这次娘子两字说的利落多了,夜萝抄着双袖,垂眼漫不经心道:“她可是中了魔界蓖草与魔丝花混和之毒?蓖草所生果实的毒性很烈,仅小小一颗蓖草之果的毒就足以致命,混了魔丝花反而中和了蓖草之果的毒性,让其只绕在元神之外而暂不发作,但魔丝花本来就是有毒的,而且,它还会催发所中之毒源源不绝产生新的毒素,时日一久,体内积累到一定时候发作起来立时就会毙命,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就很难办了。” 夜萝刚才也只看得青漪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何毒,当真是了得,听她如此说,炎离不由心中一沉:“洞主所说症状一分不差,此毒正是除之不尽,总有新的毒素源源不绝而来,洞主可有医治之法?” “这就要看你了,若你愿意接受我开出的条件,她自是没什么问题的。”夜萝说完往前走,染彤也摇摇晃晃跟在她身后, 青漪拉了拉他袖子,低声沮丧道:“我看算了,此女定是看上你了,若让你永留在此处陪她我可过意不去。” 炎离俯头,耐人寻味地瞧着她:“你舍不得我?” 青漪一窒,脸上飘出一朵红云:“谁舍不你?说不定你倒很是愿意陪着她,我可是多管闲事了。” 她这样一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醋味,炎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你既为我娘子,想来她也不可能拆散我们,走吧。” 他自然伸手将她握住,带着她往前走,青漪待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握住,分毫不能抽出,青漪只得作罢,悻悻地跟着他往前走,他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漠神君的样子,自妖城客栈那晚后,他这般态度对她,真让她有些把持不住。 ※※※ 精致屋舍内,夜萝盘膝而坐,双手翻飞若盛开兰花,停下时一束琥珀色亮光自她指尖缓缓腾起移到染彤折断的手臂上,她垂目嘴唇翕动,那琥珀色亮光慢慢弥漫成雾状轻柔包裹着染彤的断臂,随着她念完最后一句咒语,那层亮光渗入染彤手臂肌肤之中, 夜萝收手抬眼道:“我已以妖术替你将断骨接好,但还需敷以灵草手臂才能痊愈,在敷药这段时日手臂不能发力,所以,我自己的起居你不用照料了。” 染彤乃是她的伺女,两人住此洞底,夜萝平时虽言语冷淡,待她却如姐妹,染彤惶然道:“那怎么行,我就算只有一手也可以将平时做的事全做好的。” 夜萝站起身从案上罗列整齐的瓶瓶罐罐中挑出灵药来敷在染彤手臂,待包扎完才道:“你不必多言,退下罢。” 染彤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不知洞主出手医治的条件是什么?”看她终于忙完炎离问, 夜萝看一眼被她晾了半天站在屋内的炎离青漪二人,对炎离道:“我有一对紫尾龙蝎,修了万年却仍不能化为人形,我看你修为深厚,仙气纯正,若能饮你之血,估计很快就能化为人形,我医治的条件就是让紫尾龙蝎饮你之血九九八十一天,你可原意?” “不愿!我可不需医治。”青漪抢在炎离开口前断然拒绝,她根本不想再受他恩惠,何况紫尾龙蝎饮他之血,听着都起寒栗,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不想他受任何伤害,这毒怕是和缪苍有关,最多问他要解药,这妖医说解毒难办,定为了她的蝎子才如此说,青漪不想她医治,转身便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忽地脑中一晕,却是炎离并指点了下她,她身子软软往下倒,不提防被他点了昏睡穴。 第33章 第 33 章 炎离足下轻捷一动,接住正软软往下倒的青漪,将她置于沉香木凤椅上,转身对着夜萝道:“若你能医治好她,这点条件不足为奇。” “饮你之血对于你来说可能不是难事,难的是我医治她的方法。”夜萝缓缓踱到他面前,抬眼审视他:“她所之毒并不仅仅是难办,而是根本没有解药,所以,解她毒的方法不过是先将她体内之毒聚到一处,你再以仙力吸入她体内之毒,然后我循着你的仙力逼毒,那毒自会顺着你的吸力到你体内,逼过来的毒素会因你没化解而会侵入你元神,那毒会和她一样绕在你元神之外,此时你已不能擅用仙力解,那会致使毒素渗入你元神之中,我只能给你灵药暂压毒性,你可要想好了,这种解毒法说到底不过是将她身上的毒移至你身上罢了,这样一来,中毒那人就成了你,你可还愿意?” 炎离眼睛都没眨下,无一丝犹豫道:“好,就依你所言医治。” 夜萝眼里终浮现些赞许:“你对你娘子还算情深。” 言罢,从屋内拿出个鎏金镶珠的金丝锦盒,揭开盒盖,一对紫光四射的比手掌还大的紫尾蝎子在盒中来回爬动,她将盒子递向炎离道:“那么,我先将紫尾 分卷阅读56 龙蝎交给你,望你能一言九鼎,让它们饮足九九八十一日血后交还于我。” 炎离接过盒子盖好,郑重纳入怀中,夜萝满意地看他一眼,移步到青漪跟前道:“她修为远远不及你,此毒要早移到你身上才好,我们开始吧。” ※※※ 青漪一觉睡来,发现自己置身于沉香木牡丹团刻雕花床榻上,撩开鲛绡罗帐,湘妃竹帘半卷的轩窗下透出些灯火所照的明亮光线来,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青漪下得榻来,看屋内陈设绮香华丽,定是女子香闺之中, 推开沉香木雕花门,外面檐下挂一溜明亮的鎏金八宝明灯,也不知炎离在何处,青漪向远处望了望,天色已是昏黄,回想掉入洞府时是白天景象,想是夜萝以妖术幻以白昼之分, 漫无目标地顺着青石铺就的小道步出庭外,踏入一片繁花正盛的桃林之中,轻柔的风徐徐而来,摇动花枝,漫天花瓣纷飞,郁郁的清香沁人心脾,只觉神清气爽,浑身每个毛孔都无比舒坦,青漪深吸一口气,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似乎不应该是她这身中奇毒的人应该有的表现,莫非,那妖医给她解了毒了? 盘膝坐于桃树下运力一探,果然,绕在魔元之外的毒素已不见了,她心下一阵茫然,这么说,炎离定是接受了夜萝的条件,自己欠他的真是越来越还不清了。 有细碎脚步传来,青漪抬眼看是夜萝,染彤主仆二人自桃林间一前一后缓缓行了过来, “你脸色不错。”夜萝停在她身前,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 “多谢你解了我所中之毒。”青漪站起身对她行了一礼作谢, 夜萝淡淡道:“不必谢我,要谢还是谢你夫君吧。” 青漪踌躇了下道:“既是替我解毒,你提的那个条件可不可以由我来?你的蝎子吸我的血也是一样的。” “你?”夜萝哼了声:“你修为有你夫君高?仙气有他纯正?只有吸了他的血,我的蝎子才能尽快化为人形,你魔气浊沉,吸你的血又有何用?” 青漪无言地看着她,夜萝举步向前缓行:“你有个那么好的夫君,真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吧。” “他现在在何处?”青漪见她要走,忙问道, “染彤,你也不必跟着我,带她去找她夫君吧。”夜萝对跟在她身后的染彤嘱道, 她一口一个夫君,倒让青漪心中起了些异样感,偏偏又不能纠正,见染彤应了声,停了步等她,便跨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望着渐行渐远的夜萝背影,她一头银白长发在风中飘飞,身姿若凌波出尘仙子,只是浑身萦绕的却是种说不出的寥落萧索之意,青漪对染彤叹道:“你家洞主是有故事的人。” 染彤亦望着夜萝背影道:“曾经有个人,对我家洞主许了诺,可是她等了他几万年,直到青丝都成了白发,还不见那人踪影,见了他,我非杀了他不可。” 青漪也不知怎样宽解切齿不已的染彤,好在很快到了炎离住的厢房,染彤停步道:“他就住在里面,我先走了。” 青漪微笑点头示谢,看着染彤走远,才敲了敲厢房门,里面并无回应,青漪绕到窗棂之下,透过微微翕开的一扇窗,见厢房中央置了张沉香木方桌,上面放着盏罩青纱明灯,再往里看,炎离正盘膝坐于榻上,两手放置于膝头,手腕上各有一只蝎子趴在脉搏跳跃处吸血。 青漪心中一紧,见那两只蝎子已吸的肚腹圆滚滚,想是已吸得多时,再过片刻,一只蝎子松了口跌落在塌上,接着是另一只,炎离将它们拾起,小心放入金丝锦盒中。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进来吧。”炎离在屋里道,声音不若平日清朗, 青漪从窗下退开,推门而进。 炎离已自榻上下来,坐在方桌前,青漪见他脸色苍白,不自禁觉得心中象是被狠狠抽了下,见桌上置有茶水,便倒了杯递于他低声道:“你喝点水吧。” 炎离并不口渴,却还是接过,抿了口微笑道:“这茶却是不若你烹的茶好喝,回去有空,不妨多烹沏些才是。” 青漪微觉奇怪,自己到他府中倒是爱倒腾各种羹汤吃食,茶却是从未烹过,但他既如此说,那以后多烹给他喝便是,于是轻嗯了声,在他旁边坐下,见他端茶时衣袖落下,露出腕处略显狰狞的新伤,忍不住道:“你我其实相识也不久,你大可不必为我而接受夜萝的条件,我所中之毒未必就如她所说那般难解。” 炎离侧头看她,墨黑眼眸中沧澜翻覆,似有千言万语,终只抬手将她鬓间碎发轻柔撩了撩:“你能好好的,我便心安了。” 青漪只觉自己心中筑起的艰固城池轰然倒塌,有泪盈的冲动,除了司渺,再没有何人能如此待她,她这么心软易感,根本就不应该是魔的,勉强抑住起伏的心绪,忽地想到那对蝎子模样可怖,不会是带着毒吧,跳起来道:“你将那对蝎子给我仔细瞧瞧。” 炎离诧道:“你瞧蝎子做甚?” “我看它们是否带着毒,那夜萝事先可没说有毒,若是有,可怪不得我们违诺。” 炎离见她着急的样 分卷阅读57 子,拉住她的手唇角微弯柔声道:“我早看过,没毒。” 其实他根本没看过,反正身上毒素也够多,再增加点也无关紧要了。 青漪将信将疑地又坐下:“真的?虽说无毒,但____一见它们吸血,唉____”她叹口气没说下去,炎离见她忧愁,语气轻松地岔开话道:“你看_____此处景色也算别有洞天,皋涂若是看到,必会欢喜。” 青漪道:“他这次竟没偷偷跟着出来,也是难得。” 炎离道:“他性子莽撞,走时我特意让星渠看着他,闷了这许多时日,别又闯出什么祸来,我们明日回府,我打算闭门清修一段时日,若你有空闲,可否替我多看顾下他。” 青漪知他要喂那蝎子,也是不愿意让她看到的借口,默默无言地点了点头。 ※※※ 厉枭宫大殿,缪苍靠坐在巨兽宝座之中,手懒懒搭在宝座扶手上桀桀而笑,下面四大护法对望一眼,弓庆弓身上前阿谀笑道:\尊上今天心情不错。” 缪苍再桀笑一声,悠然道:“那丫头真是不负我望,嗯_____应该说是超出我之前预想,” 他顿了顿,曲肘将双手交握,把骨节弄得啪啪一阵脆响,看弓庆还是一脸期待的表情,又道:“本也只打算让炎离耗仙力解青漪所中之毒,没料他竟然将毒渡到自己身上,哼___就算他仙力浑厚,我看这次他也难解此毒!” 弓庆眉花眼笑道:“尊上真是神机妙算,现今他中此奇毒,正好趁此良机打上天庭。” 缪苍摇头道:“尚为时过早,待青漪将阵图盗来我先看过方有把握。” 弓庆收了笑,有些担忧道:“想来青漪也知自己之前中的毒,若是她怀疑尊上,不肯盗取阵图就糟了。” 缪苍乜他一眼,阴沉道:“她若能乖乖盗得阵图便也罢了,她若不肯_____” 弓庆疑惑地等他下文,他却又展颜一笑:“你看六界之中,谁会这么蠢自愿将毒渡往自己身上? 炎离对她迷恋至此,你说,如果我钳制住青漪,他会不会就范?” 弓庆鼓掌道:“妙!尊上总是棋高一着,以后攻打天庭还不是探囊取物。” 缪苍被他马屁拍的甚至是舒心,伸手对着破乾水镜轻挥袍袖,本是映照着妖界之境的水镜漾起一阵水波,水波过后镜面一如面普通铜镜,缪苍以手撑头,对他们挥手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罢。” 第34章 第 34 章 炽矅仙府, 刚想踏入厨房的青漪收了脚, 厨房内,星渠正和入画絮叨,只听星渠烦恼道:“皋涂真是令人不省心,神君前脚刚离府,后脚他便不见了踪影,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青漪心道,难怪回府这么久没见皋涂影子,问过入画,她却并不清楚,想问星渠,他又对她一副爱理不理样子,可巧遇上他说起,便站住听听, 入画奇道:“若没有同伴,他也不会走远,如今却是独自去哪了?” 星渠道:“他留了一纸留言,说要与什么琳琅出游几日,这琳琅是谁,他有没和你说起过?” 入画摇头:“不曾听过,他偷溜的事你可禀了神君知晓?” 星渠唉声叹气道:“我哪敢禀,你可知以前神君下界时他经常偷溜出去,然后经常就有仙家找上门来,说他弄坏了人家宝贝,以至于赔了不少仙家宝贝,这次神君临走吩咐我好好看管他,却还是被他不声不响地溜了,若是再有什么宝贝要赔,家当非被他赔完不可。” “你也别自心烦,说不定皋涂隔日便回来了。”入画安慰的声音, “我托过众多神仙帮我查找他下落,说他去了凡间,这都过了这么久,他别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星渠担心道,想去找他,但炎离回来就闭门不出,府中一切无人打理,这可如何是好? 青漪跨进门来,笑盈盈道:“这琳琅我却是识得,不如我去找他们。” 星渠白她一眼,越过她往门外走,口中气乎乎道:“谁要你找。” 入画看他走远,对青漪道:“你能去最好不过了,只是凡间那么大,犹如大海捞针,一时如何找得到?” 青漪胸有成竹道:“我有琳琅的内丹,内丹自会循着她的气息指引方向,越靠近她的地方,内丹发出的光亮越强。” 入画喜道:“那就拜托你了,你路上小心。” 青漪轻拍下她的手让她放心。 ※※※ 得了炎离千年修为,青漪魔力大增,破除结界禁制不费吹灰之力,到得凡间,循着琳琅内丹所引的方向来到邺城,其时东西魏已分别为北齐与北周,这邺城乃是北齐都城。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繁华都城灯火稀落,长街空寂无人,青漪纵上黑呦呦的屋脊,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青漪还怕是找错了地方,见内丹外那层莹光色已变成灼目的亮光,是这地没错了,青漪将内丹放入怀中,顺着屋脊纵入内院。 内院屋 分卷阅读58 舍众多,青漪不由踌躇,眼角瞥见屋背上仿佛有个黑影,便掠过去正想施个咒术让那人昏过去,却听那人略带诧意地唤道:“青漪?” 青漪听那声音象是皋涂的声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吃了一惊,明明象是皋涂的眉眼,却不是包子脸细米牙的幼稚长相,眉目清秀犹胜星渠,青漪犹疑道:“皋___涂?” 皋涂苦笑一下:“你认不得我了?” 青漪看他手里执着一壶酒,半倚在瓦脊上,犹自不能接受:“你____怎生这般模样?难道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竟同凡人一般长大了?” 皋涂不在意地就着壶嘴饮了一口:“或是相由心生,我这副长相难道不好?” “好!简直就是好得很。”青漪欣欣然坐在他旁边,最初的惊疑过后,是满满的替他高兴,以前还担心他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如今他终于成了俊秀少年模样长得还真是合人心意。 “怎么就你一人?琳琅呢?”青漪目光自那排排的屋舍掠过,没一间亮着灯火。 “她就在那边屋舍之内,此时多半睡下。”皋涂仰头又是一口酒。 青漪一把夺过酒壶,对着他头敲了一记:“就算你现在已长大,酒这东西也该少喝。” “如果长不大该有多好,我就不会懂她为何伤神。”他的声音杂着一丝苦涩,青漪就着星光仔细看他眉目,半晌方道:“我还以为你们在凡间畅游的很是爽快。” “一开始确是如此,后来,她爱上了看戏听书。” 到底是酒喝多了,皋涂的舌头有点儿打卷:“自她从说书先生那儿听了传奇般的王爷故事便非要去见识下他,结果,我随她跑到战场上去,那个王爷从此攫住了她的心,她日日都暗中跟着他,那王爷功高震主,皇上很是忌惮,赠他二十个女子,他只要了一个,可是这个还是来杀他的杀手,琳琅杀了那个女子,化作她的模样……她现在是王爷的小妾。” 青漪眨眨眼,看不出,灵动可爱的少女琳琅竟会杀人,而且竟然甘愿当别人的小妾, “她一直暗中守护着他,替他清除了不少前来暗杀他的杀手。”皋涂望着夜空叹口气, “你为何不制止?她这样擅用法术扰乱世间必遭重惩,”青漪忍不住责备道, 皋涂无言地垂头,眼前仿若又见她决然的眼神:“若他能平安,我甘愿遭受任何惩罚,谁阻止我,我就当谁是敌人。”那句话犹如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他心上,他突然恨自己竟然没有勇气违拗她的心意,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从自己身边离去。 ※※※ 琳琅一睁眼,便见身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好久不见的皋涂,另一个是青漪。 青漪手里执着她的内丹道:“没有这个,你过的很辛苦吧。” 的确,没有内丹,每动一次灵力,心脏都如被千针万刺穿透,但她还是忍住巨痛将那些难缠的杀手打发了,她扶着胸口,看了眼急欲想窜入体内的内丹微微别过头。 “给你______”青漪递给她道:“离你约定的期限也不远了,若期限一到,没有内丹,你定会魂飞魄散吧?” 琳琅没有接,垂眼道:“我还想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皋涂在后面轻声道:“纵然你想死,但也不能连累青漪吧?别忘了她曾为你在冥修面前为你作的担保。” 琳琅沉默片刻,终于回过头来,接过青漪手里的内丹吞下,缓缓道:“好,我跟你们回去,走之前,容我先去和他道个别。” ※※※ 镜中的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皇上赠与他的的确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美人,可惜,这不是她本来的样子,琳琅微叹口气,纵然有千娇百媚的倾城容貌,他也并不一顾,连和她说话也是难得。 细细上了妆,挑了件湖水蓝软烟罗裙,她袅袅娉婷往他院子而去。 推开门,她大吃一惊,王爷脸色灰败地倚在桌前,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用力撑着桌边,原本光洁圆润的指甲呈现出一片暗紫色,琳琅扑上去急道:“你____这是怎么了?” 王爷举袖一拂,猝不及防间她被拂倒在地,她倒是忘了,他不喜其他女子靠近他,抬头时,一柄寒剑横在她的颈脖, “香玉,毒可是你下的?”王爷的正妃,骆若儿执剑厉声问。 王爷的嘴角溢出缕黑血来,无力地对骆若儿摆了下手:“不是她,就算我再小心翼翼,皇上终究还是不放心。” 骆若儿颓然收回剑,慌乱颤手擦他嘴角的血迹,嘶声道:“你为他征战沙场,对国鞠躬尽瘁,忠心耿耿之心日月可鉴,为何他还要下毒,我这就去问他要解药。” 王爷拉住她,摇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将她拉近身畔,执着她的手微笑道:“若儿,不要难过,你要好好的。” 骆若儿大悲,眼泪成串地滴下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王爷将目光投向琳琅和煦道:“你虽名为我妾,却还是清白女儿家,我死之 分卷阅读59 后,你自可离府去寻个好人家。” 他昔日俊朗容颜已透出暗沉的灰紫色,眸子却是清亮,他能清楚说出话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就是大罗金仙前来,也是返魂无术,琳琅绝望地跪倒在地,她以为能远远看着他就好,可是老天却连这种机会也不给她。 王爷目光回转,无限眷恋地流连在骆若儿身上,柔声道:“我以为我们会有很长的未来,以前总是不在意时间这个东西,现在想来,是我错了……是我陪你的时间太少……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将那股腥甜咽了下去, 好想陪她走完这一生,陪她渡过每一个清晨与黄昏,陪她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但现在已经不能够…… “你现在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好吗?”骆若儿只觉万箭穿心,一时间痛得不能呼吸,只昏乱地摇着头, 他努力又露出个微笑来:“若儿,对不起……”他喘口气,将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象此生有这样多的遗憾,若儿,你可会再嫁我么?” “会!”骆若儿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 “那______我们来世再见罢。”他紧搂着她的一只手缓缓垂下,脸上犹自还带着抹微笑。 骆若儿头埋在他怀里依旧紧搂着他,渐渐镇定下来,抬起头令琳琅出去,琳琅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外庭前阶下,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听得身后门扉关闭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惊慌的声音:“王爷____王妃_____!” 她跟着攒动的人影进了房内,见王爷王妃衣着整齐地躺在塌上,王妃手边落着把带血的宝剑,她的脸也带着抹微笑,琳琅呆呆地立在堂前,他们终究再也不会分开,心下竟生出一分艳羡来。 第35章 第 35 章 度塑山, 绝壁千仞,怪石嶙峋,琳琅带着几人在山中转悠,这山中某处便为地府入口, 琳琅逃出那天匆匆忙忙,只记得从此山中出来,具体从哪出来的根本就没注意,因此在山中来来去去了转悠一整天,直到夜幕低垂也没找到入口,琳琅泄气地坐在一株枯干的庞大桃树下喘息。 皋涂默默拾来枯枝,燃起一堆篝火,这一路而来,琳琅都郁郁郁寡欢,虽然皋涂竭力逗她开心,无奈效果甚微,青漪在旁也是叹气,当初多可爱的小子,多灵动的少女,怎的去了趟凡界就成了这死气沉沉模样,可见凡界也未见得是个好去处。 青漪试图活跃下气氛,见两人恹恹的也自无趣,奔波了几日,也是累了,怕山中有什么凶灵精怪,便让他俩先歇息,自己守着,琳琅皋涂两人也撑不住,各自沉睡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的声音,青漪往篝火中添了些枯枝,有些无聊,看着熟睡的皋涂心中一动,还有许多疑惑未解,便拿出护魂珠举至额前专注精神,朦胧之间,果然空间一扭,顺利进入皋涂记忆。 象一帧帧的画页,青漪和身滚进一个森冷的塔中。 塔内,光影诡谲,啸声震天, 一只寒冰独角兽口吐冰锥寒气森森,一只烈焰饕餮口喷烈焰灼浪滚滚,正与一人斗的难解难分, 只见那人身外笼着层耀目的光罩,右手中擎着的法器尖端金芒跳跃,无数朵火花的莲花在空中曼妙飞舞,缠绕着独角兽吐出的刺骨冰锥,那冰锥触之便迅速溶化为一滩清水,而火红莲花怒放成一只火凤的形状,径直扑往寒冰独角兽面门, 寒冰独角兽痛啸一声,连连后退,此时烈焰饕餮的烈焰已喷至那人眼前,那人左手结印,强大的气流堪堪将那烈焰阻在光罩之外,烈焰兽巨掌扫来,那人闷哼一声,光罩似裂了一个口子,血光从迸裂处飞溅了出来,那人腾身后退,光罩瞬时又合拢, 随着念动的咒语,地上蓦然冒出无数的藤蔓,密密绕在烈焰饕餮的脚下,趁着两兽闪神的当儿,另一条人影非快穿越过缠斗的二兽一人,窜至塔下叫道:“神君,我该取哪个?” “司命星君的扇子!”说话的当儿,烈焰饕餮已挣断脚下的藤蔓,狂吼一声巨齿已触到光罩上,那人又退数步,左手掌中发力,烈焰饕餮被一股磅礴的力量直接击在嘴上,顿时点点白光从它嘴里激射而出,却是它的牙被震碎, 烈焰饕餮满嘴鲜血,偏头后退,怒啸欲狂,仰头喷出一团滔天烈焰,那人化为一道光影骤然消失,烈焰失去目标喷射在塔壁上,这塔壁不知是何石头垒成,虽是无碍,但那火焰落于壁上时兀自还熊熊燃烧,青漪此时并不能感受到冰寒与烈焰之气,但单看两兽凌利的攻势,也够是触目心惊。 那人要分神驱动法器攻寒冰独角兽,这边还要力斗烈焰饕餮,却又不能倾力杀了两兽,当真是凶险万分,好在窜入塔下的那人影又迅速窜出塔外欢声道:“神君,得手了!” 那人闻言跃出塔来,在塔口扬手一挥,一层透明结界封住了塔口,两兽在塔内咆哮震天,对结界一阵胡乱冲撞,结界纹丝不动,刚才窜入塔内取扇子的 分卷阅读60 人才似松了口气,青漪见这人是皋涂,而与两兽打斗的正是炎离, 皋涂举着扇子脸上溢出得意之色:“神君,还好我跟来吧?不然你取这扇子还要多费周折呢。” 炎离从他手中拿过扇子看了看,随口夸道:“唔___多亏有你。” 皋涂更得意了,擦了把脸上的汗道:“那两兽看着都令人发颤,我们这一路算得上是历尽千辛万苦,就为取这把扇子?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把扇子,明明就是司命星君一把普通的扇子嘛,想要向他讨要就成了,何必费力这样? “这里面封着个魂魄。”炎离淡淡道,将扇子小心放入怀中,皋涂这才发现他肩上渗出的鲜血已浸湿了半边肩膀,惊叫道:“神君,你受伤了?!” 炎离已经迈开步大踏往走,皋涂赶紧跳起来直追上去:“我帮你看下伤得重不重呀_____?” 场景陡然一转,青漪定睛看周围时,是在炽矅仙府中, 星渠蹲在炉前煎药,皋涂皱着眉捂着鼻子问:“有人病了吗?给谁喝的?” 星渠白他一眼:“你看不到吗?神君伤还未愈,便去天君那领罚,伤了神兽,哪能讨得了好去,我先煎些药来备着。” “不知天君要怎生罚他?要不我去打听打听?”皋涂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正色问道, 星渠看了他眼,没说话,皋涂见他默许,飞一般出了门。 刚奔到天庭外,便见炎离随着天庭行刑上仙往天刑台去,急忙尾随其后。 天刑台上,炎离双手伸入镣铐,背对行刑上仙, 行刑上仙口唇翕动,面无表情地结个咒印,天边顿时墨云滚滚,雷声轰鸣,一道闪电撕破云层狠狠击下,炎离背上立现一道狰狞血痕,这雷霆击于身上不但伤及皮肉,更是深入骨髓留下伤痕,要得百日之期方能伤愈。 一击之后,炎离牙关咬紧,额上青筋蓦地突出。 二道落下,炎离浑身不自禁轻颤,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三道再击,炎离已是脸白如纸,汗水血水浸透重衫。 总算刑完,炎离差点站立不稳,勉强踉跄着步下刑台,青漪只觉心神巨震,胸中气息翻涌,从那景象中猛然脱离,醒转间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还是觉得五脏六腑绞痛,犹如刚刚受过鞭刑一般。 ※※※ 找了许久的地府大门原来就在那宽长盘曲了几里地的桃枝上,几人瞎打误撞,见桃枝长得甚是蹊跷,便顺着走进去看看,没料桃枝尽处有个灰碣色阴气森森的大门,门庭上绿萤闪闪的三个大字:鬼门关, 令人望而生畏的门庭,琳琅走的却是甚急,一脚跨过门,青漪在后面道:“慢点,即便是回家,也不用如此迫不及待。” 琳琅脚下并不放缓,黄泉路上,面无表情的鬼魂,摩肩擦踵,茫茫而行,琳琅掰过一个又一个鬼魂的肩,又失望地放了手。 青漪上前挽了她的手道:“佛说,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一切命中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琳琅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和她之间,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一个,也许,一开始便是错了。 前面行人突地自两面分开,一队牛头马面出现在眼前,路上行人被驱出条道来,一辆八匹紫骝马驾着的赤红车舆前呼后拥停在道上,车舆赤红帷帘掀开,一个身躯颀长的身影步下车舆,着一身石青色缕银长袍,黑发整齐以玉簪束住,只见他面如冠玉,狭长眼尾微微上挑, “青漪,你总算来了。”他缓缓步向青漪,唇角溢出一弯笑来,目光流转间风情无限,刹时黄泉路上笼罩的森森阴气都好似因他这微微一笑而消失殆尽。 “原来是冥修殿下,真是好巧。”青漪干巴巴打了个哈哈,琳琅自一见他,便躲在青漪身后,一直落于她们身后默默无语的皋涂这时反倒跨上前来,与青漪并肩而立,将琳琅身影遮了个干净。 “我是特意来接你的,这冥府之景,怕你不适。”他在她身前站定,俯下头眸光牢牢锁在她脸上,因目光过于火热,青漪生生被瞧出几分尴尬来,她避开他目光又是干巴巴一笑:“这冥府之景,听闻已久,却是想慢慢走一走,殿下不用管我们,自有琳琅带路,一会儿便会去往冥君处。” “要说这冥府,最熟悉的莫过于我,还是由我来带路最好。”冥修袖袍轻挥,前呼后拥的那堆人连同车舆瞬时悄然退去,他含笑负手望着她,看来今天是非要和她一起走的了。 这幽冥路上,怨鬼恶灵众多,有他一道,也少了许多麻烦,青漪这样一想,便欣然道:“那便劳烦殿下。” 冥修伸手显意请的姿势,青漪与他并肩先行,琳琅垂着眼与他们保持三步的距离,皋涂护在琳琅身侧,冥修回视他一眼,问青漪:“这位是____?” “他是炽矅仙府之人,皋涂,上次你也见过。” 难怪眼熟,冥修沉吟不语,自上次在谷中见她后,便去天界探过,看着她和炎离一道外出,没料短短时日,她就和他交情匪浅的样子,他微皱 分卷阅读61 了下眉,还是要让她尽快想起从前的好。 几人缓步而行,黄泉路旁稀落的花儿越来越密,到达路尽处的时候,那花简直开成了密密的地毯,火红一片,鲜红似血又如炽烈如火,铺陈在一条暗沉血红的浊河两岸。 “花开不见叶,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这曼珠沙华果是生的妖异,艳绝。”青漪看着纤长火红的花儿叹道,冥界唯一开放的花,美则是美绝,可惜花意是缘绝, 彼岸花的花香能让人记起前世的记忆,不知道对青漪是否有效?冥修若有所思。 忘川河畔,血红浊浪排空,阴风肆面,浓重的腥臭迎风扑来,河面之上,横着条逼仄的桥,那是奈何桥,奈何桥上,不时响起凄厉的呼声,那些不断被挤落下水的人迅速被浊浪探出的怪兽异虫啃食,河水便永远成为血红色,浊浪中残肢断体随处可见,青漪见得此景,也不由遍体生寒,暗愁如此拥挤狭窄的桥可要如何过? 冥修似看穿她心思,一笑道:“随我来。” 沿着河岸领着他们来到另一条河畔,此河水静无波,与凡界河流看似没有两样, 一只小船幽幽划来,划船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了冥修恭敬行礼,冥修率先踏上船,伸手将青漪拉了上来嘱道:“此水看似无波,却是轻鸿难渡,若不慎落水,便会永远沉入水中,河水会慢慢毒蚀其魂魄,再也没有机会上岸,从此成为此河中的水鬼,永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受尽毒蚀魂魄的苦痛。” 青漪闻言默默地抓紧了船舷,琳琅上船后脸色苍白,连皋涂握住她的手也没反对,冥修看他们紧张,宽言道:“放心,这船稳得很。” 果然,那艄公轻轻一撑,船如履平地向对岸划去。 一时风平浪静,青漪觉得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道:“闻说奈河桥头还有个孟婆,可惜无缘得见。” “孟婆那汤熬的确实是有特色,难道说你是想忘记什么才对那汤感兴趣么?”冥修笑道,就是没喝过孟婆汤她也将他忘了个干净,若孟婆的汤能恢复记忆,他倒是想让她喝上一碗。 “巴望喝那汤的无非是尘世有个既爱又恨的人想将之忘记,我又哪来这既爱又恨之人,殿下真是说笑了。” “这么说来,你还未有所爱之人?”冥修眼眸亮晶晶地反问,青漪轻咳一声,好象是说得有些远了,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灰碣色阴云笼罩的天空。 下了船,进入幽冥地府,阴司街人来人往,虽不似黄泉路一来走来的那般浓重阴森之感,过往之人却也是满面沉沉死气,青漪不由同情整日处于这种环境中的冥修,几人走的一阵,冥修道:“这幽冥地府瞧着也没甚趣味,十殿阎罗更是残忍血腥,不如去我宫中暂住,冥君这几日也不在冥府,琳琅之事,要等他回来才作定夺。” “也好。”青漪本来送琳琅到此已完成承诺,但不知冥君会怎样处置琳琅,看冥修好说话的得很,若到时候让他求情,岂不更好,便也存心是想和他熟络。 冥修所居的邃幽宫,宫中却无一丝阴沉死气,侍从侍女个个面目红润,并无一丝鬼灵之相,宫中景色明丽,广建有亭台楼阁水轩,轻柳拂风,碧池微漾,竟与那凡间景物十分相似,青漪几人自阴曹地府一路行来,心中不免积了阴沉之气,踏入此地,方觉阴沉散尽,心怀舒畅。况冥修宫中膳食/精致,也十分慰藉大家早已空虚的肚腹。 因多吃了几口,夜里青漪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隐隐听闻外面有琴声,便起身循着那琴声往外走, 夜风清凉,月影细碎,沿着游廊一直越过庭院来到水轩之上,只见一月如钩悬在水轩檐上一角,冷月倾洒在微澜的池水之上,一层氤氲罩着池面,几支菡萏婉约地婷在水面,淡淡的菡萏花香绕鼻而来,水轩里,琴声悠扬,和着那月色竟有些蛊惑人心,让青漪恍然生出此景似曾相识之感。 一曲既终,琴声还似袅袅在耳际,青漪恍惚呆立,直到听得一个温润的声音道:“谁在那里?” 青漪才至一片阴影中步出走到水轩里,冥修眸中氤氲若那池水,脉脉地注视着她,青漪脸上方绽出些笑,在他对面落坐,撑着腮道:“好曲,殿下的琴艺真是精湛。” 冥修双手还抚在琴弦上,幽幽道:“曾经有个人很喜欢听我弹琴,可惜一直未曾有机会好好弹给她听。” “能遇知音确是妙事,殿下也别自懊恼,你的琴音即便听过一遍也会令人铭记于心。” “我遗憾的还有些……心曲。”冥修抬手轻拨,一曲缠绵悱恻的曲子自他指尖流泻, 琴声有若喃喃低语,轻柔之中揉着淡淡的哀伤,思而不得,辗转反侧,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在琴音里起起伏伏,一曲既终,青漪还沉浸在曲中之境中不能自拔,那柔肠百结的心绪,即使她未曾体会过,也为之动容,半晌,方鼓掌道:“好曲……原来殿下还是个多情的人。” 冥修推琴起身,负手立于水轩栏杆旁,对着泛着幽光的池水道:“若思念已入了骨髓,也许就会成为一个多情的人。” “希望殿下能早日见到思念之人。” 分卷阅读62 冥修转身,目光似幽幽的池水:“我已经见到了。” 青漪由衷道:“那真替殿下高兴。” 冥修深深地看着她,直到她尴尬地轻咳一声,他才醒悟似一笑, 两人又聊得片刻,青漪微有倦意,便告辞歇息,冥修一直将她送至她住侧殿门口,拿出包熏香对她道:“地府阴气甚重,此香能安神怡心,你记得燃起方能安睡好眠。” 见他如此细心,青漪不忍拂了他好意,睡前依言燃起熏香,这一夜,在破碎的梦境里,她浴着峰烟,金戈铁马,沙场冲锋…… 星光下,他怜惜的眼眸,欲言又止的伸过手来,迟疑半晌,终落在她肩上道:“辛苦了……” 瑟瑟江冷,她身形往江中坠去,那脱手的一剑狠狠刺入了另一人的心口…… 纷乱的战场,她倒在那人的怀里 她说:“我刺了你一剑,现在还你一命,” 她看见他面若死灰,象是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听不见他在喊什么,他滚烫的泪滴在她颊边…… 猛然间她惊醒过来,心里象被塞进了巨石,喘了几口气,方平定下来, 那些曾经的过往,她忘记的人,所有的都那么鲜活,仿佛这些只是发生在昨天。 冥修给她的熏香是由曼殊沙华研磨而成,此花香具有魔力,能使人记忆起忘却的记忆。 第36章 第 36 章 翌日,冥修来引他们至冥君的恒幽宫去,路上,冥修对青漪有略含深意道:“昨夜睡的可好。” 青漪平静无波道:“有你给的熏香,自然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冥修停了脚步定定地看她半天,面上神色变幻,青漪笑道:“宇文……冥修,看你这目光好似你竟不识我了?” 冥修眼中失落尽去,惊喜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原来你真的想起来了,青漪…….这太好了!我在凡界经了一世,最痛悔的事就是放你去阵中御敌……你可知我在以后的每个日夜都是在煎熬中渡过……” 青漪听他之言,也不自禁感动,回握了他的手轻道:“是我那时太过鲁莽,累你如此……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又好端端的,你大可释怀了。” 冥修好象看不够她似的目光驻在她身上,恨不得找个无人之地诉诉衷肠,本是走在琳琅身侧的皋涂重重地咳了声,将青漪拉至一旁低声道:“你不必为了琳琅如此做。” 青漪道:“我却不是为了琳琅,他其实真是我的一个故人。” 皋涂依旧不满,对冥修,他真是有些看不顺眼。 ※※※ 恒幽宫大殿,冥君气势威严地端坐于宝座之中,冰冷目光望着跪于地上的琳琅。 “琳琅,你可知罪?”他平板无波地的声音在幽森的大殿里回荡。 “琳琅知罪,所盗血幽铃现还于君上。”琳琅双手捧着血幽铃,殿上幽冥鬼侍上前接过血幽铃呈于冥君案头。 “你不但盗了冥界至宝血幽铃,私闯结界逃出冥界,在凡界还擅用法术扰乱世间,按律当处灰飞烟灭之极刑,你可还有话说?” 琳琅垂头不语,皋涂着急地想抢步而出,青漪拉了下他,冥修已经自殿侧跨出揖手弓身道:“琳琅虽犯下大罪,但念在她是初犯,还望父君网开一面。” 冥君沉吟不语,琳琅在他殿里数万年,要说没点感情是假的,于是道:“念你在凡间尚未没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就罚你往凡界历劫九世,即日去往轮回台。” 冥修还待再说,冥君一挥手,两旁鬼兵拥上前来捉住琳琅将她押下殿去,皋涂急得大喊着她名字跟着她奔出去,青漪望了眼冥修,冥修祈求地望着冥君,冥君无奈道:“这已是最大的宽宥。” 青漪知多说也无用,也奔出殿追去。 ※※※ 还是终于得见孟婆,乌黑的发,浓丽的眉眼,身姿柔美,笑盈盈捧着碗汤对琳琅道:“姑娘,喝了这碗汤吧,喝完所有的烦恼就会没有了。” 后面总算追到的皋涂颤声道:“琳琅,别喝_____” 琳琅却是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扔了碗,就要随着两个押她的鬼差去往轮回台,皋涂又凄凄叫了声:“琳琅_____” 琳琅回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道:“其实这样挺好,做个凡人,也比那锁在牢笼强,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但____自此以后,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不!琳琅,你等我,九世轮回,我陪你去______你一定要等等我。”皋涂急急道,转身差点和才赶到的青漪撞个满怀,青漪拉着他道:“皋涂你想做什么?你清醒点,琳琅就算轮回九世对于仙界来说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你可以等她回来。” “可是她一人在凡间,孤零零的,我怎能放心?”皋涂挣脱她的手道:“我这就去求冥君,让他准许我和她一道轮回。” 青漪无奈,在她身后的冥修道:“你也不必去求冥君了,若想轮回的话,得先喝了孟 分卷阅读63 婆的那碗汤。” 皋涂望向他结巴道:“真____真的?” 冥修点头,皋涂突然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诚恳对他鞠了一躬,也自孟婆那里取了碗汤一气饮下,青漪见了叹气道:“投了凡胎你们也会忘了彼此。” 皋涂一丝笑噙在嘴角:“没关系,有我陪着她就好,”想了想又道:“烦你向神君告知下我的事,我家神君将你魂魄从即翼山镇妖塔中救出,从昆仑山讨得护魂珠,寻来不死神树制成返魂丹,又亲自护送你魂魄至魔界,你如今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全亏了我家神君,你可要好好待他。” 以前满腹疑窦时诱哄他他总是答的夹缠不清的问题,现在开了窍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知道替他家神君打算,青漪微微对他点头,他这才放心地随琳琅一同走到轮回台前决然跳下。 轮回台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望之令人心惊胆颤,冥修拉青漪退了一步,青漪道:“我想求你件事,九世轮回,能否都让他们投在一处?” “若他们在黄泉路上彼此等待,我便会尽力让他们投在一处。” 青漪舒口气道:“那谢谢你了,此间事已毕,我也该告辞了。” 冥修没料她这么快便要告辞,失望问道:“你要回魔界?” 青漪摇头道:“炽矅仙府。” 冥修刚才听皋涂话中他们后来好似还有一番纠葛,不由闷声道:“就算你记起以前他那般待你也要去他府上?” “皋涂之事也总得回去有所交待。”青漪也不愿对他多说,瞧冥修对她之意,但愿是她想错了。 ※※※ 没将皋涂带回青漪心中很是愧疚,入画倒没说什么,星渠的脸色就难看了,口不择言地指责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青漪也是郁闷难言,由得他说了一阵,最后他对她怒目道:“我们这府中之人,谁见了你准没好事,我问你,每日里吸神君血的那对蝎子是怎么回事?” 如果对他说他家神君为解她之毒而让蝎子吸他的血,他会不会打死她?所以她只好垂目不语,星渠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很是怀疑与她有关,但也无凭证,恨恨地跌足而去,青漪受了星渠半天的气也自郁结,入画做了些吃食来安慰她她也吃不下去,独自去往那花架下的秋千处坐下散心。 此时已是晚霞铺满天际,凉风徐徐吹拂,花香绕鼻,青漪闭了眼,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入画说你这些时日找皋涂去了。”炎离的声音,青漪睁开眼,说要清修一段时间的人站在面前。 “我正要和你说,我没照顾好皋涂,真是负了你所托。”青漪懊恼道,把如何遇着琳琅及以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冥修一事。 “对于皋涂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炎离一手扶着秋千,俯头对她道:“你也别太往心上去。” 离得近了,青漪才猛然发现他眉心隐隐有丝黑印,青漪心里一沉,跳下秋千,伸手便要握他的手仔细瞧,他微微一拂,她手握了空,不禁皱眉:“你不让我看是怕我瞧出你中毒了?” 炎离笑道:“是你多心了,哪有什么毒。”说罢伸手给她瞧,那腕上玉白干净,竟连蝎子吸过血的伤痕都已不见,青漪气道:“你以为能骗过我么?这腕上明明被你施了障眼术法,你不说,我不知道去问那夜萝?” 真是弄巧成拙,炎离后悔刚才没弄出点伤痕来,只好缄默不语,青漪见他不说,转身就走,炎离一把拉住她:“这区区一点毒对我根本无甚影响。” 还说无甚影响,能在印堂现出黑印,对于修为深厚的他来说已经是自己压制不住的表现,青漪急道:“你怎么中的毒?” “应当…..是蝎子带毒吧。”炎离含糊道, 蝎子的毒性能有这么强?青漪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运灵力一探,那绕在元神的丝丝缕缕毒性,竟和她以前一样!她惊道:“这是我之前所中之毒,怎生会在你身上?” 炎离将她双手合在手心道:“你也别急,此毒虽甚为奇特,但以我修为,解之也不是难事。” 青漪心情复杂地望着他,这个人,曾被他所囚因他魂魄离体,她本应该恨他的,他如今如此待她,让她怎么恨得起来?也许早在凡间村落时就不恨他了,她现在该怎么办?缪苍让她盗图,若是不盗,他又怎肯将解药拿给她解毒? ※※※ 因着想盗图这件事,青漪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这府中四处都差不多找遍了,尤其书房更是只差翻的底朝天,就是不见阵图的踪影,看来非得问炎离不可了,寻思自己粗浅的摄魂术不知对炎离管不管用,但眼下也无良策,便打定主意试下。 蝎子吸血后应该是他精神最涣散的时候,炎离通常在蝎子吸血时都会避着她,她也是费尽心思才探得蝎子吸血时辰,这日亥时过的片刻,估摸着正是蝎子吸完血后,便盛了碗自己熬制的灵芝汤去往他房中,到了门前,叩开门,炎离闭目盘膝坐于榻上,她托着汤走到他面前也不言语,静静候着。 炎离伸手去接汤时顺带看了她一眼, 分卷阅读64 见她眸色有异,手便停在半空:“你不舒服?” 青漪正乘他看过来时施摄魂术,闻言吓了一跳,忙收了术法支吾道:“可能……最近看书……嗯……可能看太多的缘故,眼……累。” 第37章 第 37 章 炎离这才接过汤,喝了口道:“太累就不要看了,” 青漪应了声,见他喝完把便接过空碗放在案上,又自怀中取了香放入香炉燃起道:“你脸色不好,要多歇息调养。” 炎离本还想和她聊几句,自香一燃起,觉得神思渐迷,青漪过来道:“睡下罢。” 他依言躺下,见她眼中波光微漾,目光不自禁为她牵引,青漪缓缓道:“闻说那天罡七星伏魔阵十分厉害,这阵图你可有?” 炎离点头,青漪又道:“你放在何处?” “在书房中暗格底层,周围施着障眼术,” 难怪找不着,青漪又问去除障眼法的咒语,炎离也说了一遍,青漪默默记了,柔声道:“你好好睡罢。”炎离慢慢闭了双目,呼吸渐沉。 青漪仔细将他被角掖好,看他睡颜沉静,忍不住伸指轻轻在他隽逸的眉峰描摹片刻,解药,她一定会带回来的! 炎离醒来,昨夜朦胧间还是有些印象,取过香灰嗅了嗅,是来自魔界的迷心草, 回想青漪异常的眸光,炎离眉头轻蹙,她竟对他用了摄魂术!怕他识破,先还燃起能惑人心神的迷心草,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中招了!去书房看时,发现七星伏魔阵图不见了,炎离不由一阵失神,她来此,目的就是为此么? 跟随身后的星渠咬牙切齿:“早知她不安好心,我这就去将阵图追回。” 炎离阻止他道:“此去怕是难以追回,若是缪苍让她来取阵图,恐他已存不轨之心想来对付天庭,我这就去禀天君,及早作应战准备。” 星渠担忧地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自见那对蝎子吸神君之血,他的身体状态就一路而下,他的这种状况是绝对不适于应付仙魔大战的。 ※※※ 九幽玄塔 夜色浓稠得似黑色的帷幕,赤蝠拍打着翅膀掠过塔壁上的窗棂,塔外呼啸的风声刺耳, 青漪取出一束云雾草燃起,缭绕的烟雾在塔内漫起层层迷障,这才拿出七星伏魔阵图,伏在案上开始专心致志地仿制起来, 做到一半的时候,蓦然停手,侧耳倾听了下,迅速将案几上摊开的阵图放入玉石下层的机关之中,如猫般轻捷地闪到塔下,刚下到塔底层,她脚步僵住,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炎离挟裹着冷风自塔门口迈进塔来,脸上一片冰寒。 “我来此,是有一事不明。”他在她面前几步停住脚,语气没一丝起伏。 “你问。”她哑声道 “你来我身边那么久就是为了盗图?” 她咬唇,算是默认。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也直直地看他,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裂开了。刷的一声,一道火红的剑光指向她喉间, “拿出来。”他对她说,语调还是那么平淡:“趁现在只有我知道,天界若是知晓你盗走可知有何后果?” “天界?我不怕,魔界迟早会与天界一战,我们本来就是敌人。”青漪撇开目光,不敢看他。 “敌人……?”他的声音起了一丝轻颤:“在你心中我还是你的敌人?” “难道不是?在凡间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不足以让我把你当作敌人?”她闭了眼,勉强道, “原来你记了起来,”他轻声道,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语气里还是透出丝悲凉,她听在耳中,强烈的酸楚涌上了眼眶, “那么……我们现在就互不相欠了!” 笼在喉间的灼热剑气倏然消失,她睁开眼,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望着塔外黑沉沉的暗夜,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奔泻而下。 ※※※ 厉枭宫 缪苍还是以万年不变的姿势端坐于玉石台基上的巨兽宝座之中,青漪施施然从殿外走进来,缪苍目光灼灼锁在她身上:“你来见我,可是给我带回什么好消息?” 青漪略弯腰对他行了一礼道:“托尊上的福,取阵图还算顺利。” “哦_____阵图到手了?拿来给我看看。”缪苍脸上浮出笑意,对她伸手。 青漪抬眸,缓缓道:“阵图我并未带来,只因尚有一事不明,若尊上能如实以告,自会奉上阵图。” 缪苍敛了笑,果然这丫头不肯轻易交出来阵图,一摆手示意她说,青漪接道:“我之前中了种奇怪的毒,不知是否和尊上有关?” 缪苍顿了片刻,阴沉道:“那又如何?” 他如此答等于承认是与他有关了,青漪沉下脸来:“那么说,我所中之毒果是尊上所为?想不到我为尊上盗图,忠心不二,尊上却是暗算于我,实是令人心寒。” 缪苍瞪视她半天,蓦然笑道:“这其实只是个误会, 分卷阅读65 我看炎离那小子对你不错,也是指望他耗灵力替你解毒,果然他也上了当,你心里不是恨他吗?这样的局面也是你乐于看到的吧?” “是,我很乐意,”青漪冷冷道:“但他若不替我解毒岂不是被你毒死了?” “那怎么会,”缪苍缓步走下台基,手扶上了青漪的肩头,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我一向待你不薄,又怎么会毒死你?他若不替你解毒,我自然也会给你送解药来。” “难为尊上还顾惜属下,那么____解药呢?”青漪咬牙道,恨不得扇他一巴掌,肩膀一撇,闪开了他的手。 缪苍状作不解道:“以我所知,你所中之毒已解,还要那解药何用?” 青漪懒得和他多说,只道:“若尊上不用那阵图,那也罢了,我这就去把它毁了,”说罢转身欲走, “慢着_____”缪苍叫住她,锐利目光审视地扫过她道:“你要解药是为了炎离?没想到你会为害死你父尊的仇人要解药。” 青漪不甘示弱地回视他道:“人说棋逢对手与之对决才有意思,以尊上修为,一旦阵图在手,对他应该就无所顾忌,难道还怕他解了毒胜过你不成?” “哈哈_____有意思。”缪苍干笑一声负手踱了几步:“好,就依你,把阵图交给我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先给解药!”青漪不为所动,坚持道, 缪苍抿紧唇瞪着青漪半天,终于对立在殿前的弓庆一摆手,弓庆会意地去往殿外,一会儿,拿了颗丹药进来交给青漪,青漪拿过药仔细分辨了下,确有魔界几种解毒灵草在其中:“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你是信不过我?”缪苍脸色沉的吓人,若现在不说出阵图所在怕是走不出殿门,青漪衡量一番,将丹药放入怀中道:“阵图就在司渺坟茔旁的一堆石头下埋着。” 她最后一字刚出口,缪苍猝然间对她脑后一击,青漪眼前一黑,在昏过去的那瞬间听到他恶毒的声音:“那小子身上的毒根本就没有解药,你就等着他毒发而亡吧!”青漪心中一片冰凉,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缪苍运力再次封印了她灵力,冷然道:“想跟我斗?真是自不量力!______将她扔到千陵墟去。” 弓庆、融湛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挟起拖往殿外。 千陵墟是魔界处置囚犯的场所,由一个洞口进入,尽处是一片万丈绝壁,绝壁下是一个深长的峡谷,峡谷两侧是黑碣色的岩壁,谷里寸草不生,地上全是粗砺的砂石,暗沉的天空长年弥漫着血红色的雾霾,狂风肆虐,沙尘满天, 谷中四处有森然的白骨,不时有可怖的魔物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凡是被押进来的魔灵都被封印灵力,无法逃出,只能等着由怨灵聚集而成的蛊雕来啄食躯体,最终受尽折磨魂魄灰飞烟灭。 ※※※ 青漪醒来,头痛得似乎要炸开一般,扑面而来的风沙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费力地抬起手挡住迎面的风沙,此时她正倚坐在一处岩壁下,背上靠着的粗砺石壁硌的生痛,她略略挺直了脊背离那石壁远些,眼前这个森然的峡谷就算她没来过也听说过, 她试了试想用术法结个结界,不出意外地没有成功,果然又被封印了法力,她颓然地放下手。 还是自己天真了吧,以为有了阵图就能换回解药,幸好借着云雾草的迷障把真的阵图藏在了机关之中,造了个假的埋在坟茔处,不然怎么对炎离交待? 她苦笑,怎么现在还想着怎么对炎离交待,他应该很恨她吧,想起他冰冷的目光抬手指向她的剑,她不禁鼻中发酸,泪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一阵诡异的沙沙声由远而近,青漪从混乱的情绪中拖出来,放眼一望,远处血红色雾霾中影影卓卓出现一条游动的黑影,在黑影之后还有道尤如溪流般流动着的黑影, 青漪站起来紧靠着墙,那黑影越来越近,终于看清,前面的黑影是一条硕大的巨蟒,那道状似溪流流动的黑影却是密密麻麻的蚁群,这种蚁竟是_____噬血黑蚁?!, 青漪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蚁群噬血凶猛,就算法力未封也对付不了,她迅速张望了四周一眼,岩壁上方刚好有个小小岩洞,提力往上一纵,好在封印的只是法术,这一跳好歹是站在岩壁一处凸起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35章加了段漏上传的一章。 第38章 第 38 章 再跳得一下总算到了岩洞里,隐好身屏了呼吸往下看,蚁群终于追上前面奔逃的硕大巨蟒,原本色彩斑斓的巨蟒全身瞬间被覆上一层黑色,象是一条巨大黑绳在谷中翻滚挣扎, 顷刻之间,那条巨蟒只剩下一副骨架,那流动的黑影又慢慢恢复了原状,青漪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等着蚁群慢慢流过谷底至消失,青漪才缓得一口气,跌坐下来,只觉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这谷里呆得一刻便危险一刻,虽然逃出去的希望很渺茫,青漪也打算去寻下有无逃出的路径,在小洞里养了半天精神,跳下去 分卷阅读66 沿着谷底小心翼翼的探寻,也不知找了多少时日,除了遇上众多形态各异的魔怪怨灵之外,没发现任何可以逃出的路径。 这日还是例常茫无目标在谷中探寻,风卷起砂石打的周身生痛,空中不时有几只蛊雕在血雾中若隐若现,她不得不随时隐藏住身形好不被它们发现,这样使每一步都显得更艰难。 前面有什么兽物在痛苦嘶吼着,她停了步,侧耳听了听,再往前走了几步,谨慎地找了个藏身的地方望过去, 一只豹身却长着牛耳异兽,体型巨大却是瘦骨嶙峋,皮毛黯然无光,形状老迈,此时它却是浑身都带了伤,犹其一只脚上,血淋淋的伤口的深可见骨, 它长嘶着挥动前掌扫向天空,空中有几只蛊雕盘旋,不时俯冲下来啄它一下,每啄一下便带起它一块血肉,它虽是奋力挥掌,却是半点也奈何不得动作迅捷的蛊雕,它挥击的前掌也越来越迟滞,显已是强弩之末。 青漪腰束的剑没有灵力无法使用,只得弯腰拾起地上石子扣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击向俯冲下来的蛊雕, 那异兽越来越难以招架,一步步竟退往她藏身处来,若不出手,怕是立时便被蛊雕发现,不如先下手为强, 手随念动,石子激射而出,击中正啄在异兽身上的蛊雕,蛊雕痛鸣一声,飞往高空,藏身之处已暴露,其它蛊雕弃了受伤的异兽,向她扑来。 青漪暗暗叫苦,不断拾起地上石子击出,蛊雕俯冲的速度惊人,若是灵力尚在,还可以勉强对付一阵,现在仅凭力无法对蛊雕造成很大伤害,何况还不止一只蛊雕,立时被不断俯冲下来的那蛊雕啄了好几口,身上顿时鲜血淋漓,更激起蛊雕凶性,来势愈猛, 异兽见有人相助,精神一振,挥掌扫向扑下来的蛊雕,青漪有它相助,压力稍减,虽蛊雕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但时间一长必丧生蛊雕之口。 这时异兽边打边向她嘶吼,好似对她显意什么,青漪哪有暇顾及,异兽长嘶一声, 往后退去,青漪一人可不是蛊雕的对手,便也跟着它退,一人一兽且战且跑,来到一个山洞口, 这个山洞青漪刚才也见过,只不过里面太过黑暗,没有深入地走至里面去,现在逃命顾不得很多,拼命往里跑,所幸蛊雕只在洞口处飞旋一阵,见失去攻击目标,终于各自散去。 青漪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往前奔,后面渐渐没听到蛊雕追来,脚步不由慢下来,异兽也跟着她慢下来,刚才逃命一时没想到这异兽也是危险之物,越想越觉不妥,索性停下步, 异兽似在注意她的动静,也停下来,它喘息的声音就在近前,洞中黑暗,却是看不见它,青漪提步往后退,可是异兽喘息总在身畔,青漪一急,想拔足跑,不防头撞着什么,本就失血很多,现在一撞,竟自晕倒过去。 ※※※ 幽暗的室内,帐幔低垂,置在榻前案几上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晖光, 描金瑞兽雕漆床榻上半卧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银灰色锦衣外罩着层纱袍,宽大下罢慵懒地铺阵于席上,一手支颐,在夜明珠映照之下,更显他面庞若玉雕成,上挑的眼尾无端生出无限风情,玉簮半绾的墨发如流水泻于肩侧又滑在枕畔, 他另一手略略抬起,一只胭红羽蝶扑闪着流溢碎光的双翅停在他指尖,他轻一抖手,羽蝶化为胭色的轻雾弥漫开去,渐渐轻雾中浮出些人影,宛若一幅图画展开来, 这是他所施的追踪术:浮图逐影,施此术只需取所追踪之人所用之物焚成灰再加以他的鲜血便可确知追踪之人所处位置。 画中浮现的是魔界厉枭宫大殿,可人影之中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他不由蹙起眉,看向大殿中正说话之人,那个人分辨得出是魔尊缪苍,只见他背着手站在殿上道:“你们都准备好了?明日便发兵攻打天庭。” 观看之人吃了一惊,坐起身来细看,里面一人拱手道:“尊上,您麾下百万魔兵摩拳擦掌,只待尊上令下。” “好!”缪苍一派睥睨天下之态:“你四人即去集合众魔将魔兵,待我检阅。” 立在殿下前四人往殿外而去,缪苍叫住一人道:“弓庆____” 其中一人立时止步,回转过来弓身道:“尊上还有何吩咐?” 缪苍道:“雪溪你如何处置的?” 弓庆恭声道:“按照尊上意思将她毒杀了。” “好,”缪苍满意地点了点头, 弓庆有些不解地问道:“属下却是不太明白,那雪溪是以前魔殿长老池元之女,尊上虽早已暗中处置了她父亲,却收她为养女,平时待她甚好,难道她不知好歹竟冒犯尊上?” 缪苍沉沉一笑:“发兵天界不是需要一个理由吗?她就是那个理由。” “哦?”弓庆更不解了,迷惑摆在脸上, “那天帝老儿素来风流,虽为雪溪出众容貌所迷,但日久也就厌了,始乱终弃,雪溪被玷污了清白,羞愤自尽,你说我发兵为她讨回公道算不算理由?” “好理由____”弓庆 分卷阅读67 抚掌道:“尊上真是智计百出,此战我魔界必胜!” 缪苍得意道:“有阵图在手,就算炎离用阵我也能破得其阵,不过,他既知青漪盗得此图,想必忌惮她交阵图于我,恐也不敢轻易用阵,加之他有毒在身,弓庆,天界这次实是难有胜算啊,哈哈哈….” 弓庆跟着他笑了阵,又见他对着案几的乾坤水镜设了个结界道:“这面镜子你明日走时带着,对战之时,你便让炎离自镜中让他看到青漪囚在千陵墟的境象,以此扰乱他心神。” 弓庆拱手道:“谨遵尊上之命。” 画外男子轻一挥手,画面逐渐散去,缪苍如此狠毒,令他心惊,原来青漪被他囚在千陵墟,那是什么地方?追踪术竟追不到她行踪,看来那面镜子倒是可以看出她所处位置, 他凝思片刻,起身往外走,将候在殿外的侍从叫过来吩咐道:“速去禀报冥君,魔尊缪苍有异动,不日将发兵攻打天界。” 侍从领命而去,这男子正是冥修,他知父君得知道消息后便会去往天庭告知天君,天魔之战无需他多费精力,倒是青漪,多在缪苍手上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赶往魔界。 ※※※ 青漪悠悠醒转,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睁开眼时,见自己置身于一堆燃起的火堆旁边,四壁黑褐色的硬岩,看样子还处于山洞之中,火堆对面靠洞壁坐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身上四处渗着血迹,犹其一只伤脚,伤口深可见骨。 “你醒了?”老者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费话。 “你是谁?”青漪狐疑地望着他, “我就是刚才和你一道的诸犍,那是我的真身……你晕倒之后,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弄到这里……你现在安全了。”老者断断续续说完,好似很累,仰着头喘了口气。 “……谢谢你。”青漪见他浑身的伤,试着站起道:“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老者摇头拒绝,闭目养了会神,再睁眼时精神振作了一些问:“看你年纪轻轻,因何事竟被囚在此地?” “其实我也不明白缪苍为何如此对我,他让我去为他盗仙界的阵图,我依他所言,将图交给了他之后,就被他打晕来到此地。”青漪复又坐下苦笑道, “缪苍____!”老者恨恨道:“他一直是个阴险的小人,魔尊储罗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寂灭。” “你说什么?”青漪惊道,急声追问:“魔尊不是仙魔大战不敌而亡的吗?怎么和他有关?” 老者看她一眼,缓缓道:“当年,魔尊夫人镜容的侍女司羽被缪苍所诱,将他所给的灵宵果混于镜容滋胎灵药之中,镜容误食此果,命悬一线,魔尊便去天界向紫薇帝君求取女娲石欲救其妻, 他却不知缪苍早他一步幻作他的模样去紫微帝宫去毁了女娲石,他去求时,紫薇帝君一宫上下之人自然大怒,将他打伤,后来回去镜容已逝,魔尊怒极之下引兵讨伐天界……后来魔尊寂灭,他这才如愿登上魔尊之位,可以说他为了魔尊之位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者完全陷入了回忆中,目光中又露出恨意:“那时我是魔尊殿前长老之一,在无意之中窥得真相,被他得知后打散了修为,又被他下了一种无解的毒药囚入此地,他以为我就算不被谷中魔物折磨死,也会被毒死,他却没料到我到此机缘巧合遇上条灵蛇,解了所中之毒,这才得以苟活到现在。” 第39章 第 39 章 “原来,他不但害死了我娘,也是害死我父尊的罪魁祸首!”青漪咬牙道,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也许缪苍暗算自己早存了斩草除根的心思,可恨一直还被他利用。 老者上上下下对她打量半天道:“你是魔尊之女青漪?” 青漪点了下头,老者感叹道:“日子过得真是快啊,你父尊逝时你还在襁褓之中,一转眼,如今你都已长大成人,是该为你父尊报仇的时候了。” 青漪眼眶红了,垂头道:“是我不中用,如今也被他囚入此地,怕是…..不能够再出去了。” 老者也沉默下来,他在此地什么方法都试过,也没能脱出困境,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要想出去更是万万不可能了。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唯有燃起的火堆发出轻微的毕剥声,最后还是青漪努力平定了下情绪,打破沉默道:“原来前辈是长老,听司渺说起过,魔界的三大长老都在父尊逝后先后寂灭,没料长老竟被囚在此地,不知道是三位中的哪位?” “我乃璞泽,当年与池元、邢扬皆忠心铺佐你父尊,想不到他们两人竟还比老朽先逝。”璞泽黯然道。 青漪想起他之前所说中毒一事,随口问:“不知道长老遇上何种灵蛇能解缪苍所下的无解药之毒?” “那蛇名唤鳞煞,传说这种灵蛇极为罕有,其胆食后不但功力倍增,而且不惧任何毒素,所食之人的心头之血还能解天下所有的毒,它竟会在此地出现也是所料未及。” 青漪一听大大心动,那缪苍给的解药怕是万万不能信的 分卷阅读68 ,倒是眼前长老没有骗她的理由,假如能求得他心头之血,炎离的毒岂不是就能解了? 一想到此,也不管是否能出去,决定先求求他,虽然要别人的心头之血有点强人所难,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斟酌半天道:“长老,我有一事相求,我有一朋友中了缪苍所下之毒,能否给我一点你的心头之血?我也知道对于你来说有些为难,你大慈大悲救人一命好么?” 璞泽摇头道:“我却是没有食它之胆,当时被它咬了一口,本以为必死,没料却误打误撞解了身中之毒。” 青漪沮丧地望着他,璞泽说了半天话,神情疲惫道:“你过来____我有话要跟你说,” 青漪不知道他何意,但还是依言起身立在他身前,璞泽手掌一翻,一尾通体银白的小蛇缠绕在他指尖, “我如今心脉已弱,怕是活不过明日,鳞煞便交由你,它随我日久颇具灵性,只是你得捕捉谷中魔物供它食用,你可能做到?” 青漪点点头,璞泽伸掌将蛇欲递给她,那蛇却眷恋地缠绕在他指上不肯离开,青漪呆呆地望着他,自来谷中,他是唯一能和她说话的人,还以为至少可以作下伴,见他如此说,心下不由伤感,蹲下身安慰他道:“你就是有些精神不济,会好起来的。” 璞泽苦笑慢慢收回手,轻抚着鳞煞闭眼道:“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最清楚,记得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很累,想睡会。” 隔日,璞泽果然已无气息,当他身躯化作尘埃时,青漪取了鳞煞,在谷中寻她可以打到的魔物喂它,没料它竟不吃不喝,没过数日,便也死去,青漪轻叹一声,只能取出它的胆来,璞泽说食了之后心头之血能解天下毒,总要试试。 ※※※ 天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已被劈开,魔界大军刚越过结界,便被天界之军阻住。 两军对垒,景象奇异被分作两边, 天界这边,肆意骄阳之中,厚重云海翻腾之上,整齐一排骑着各种异兽的天将身披金甲站于列队之前,那排队伍中间,炎离一骑赤翼金睛兽凛然而立,臂上麟龙烈焰斩红光流转,浓重杀气使得它轻然颤动,不时发出铮然的响声,身后是整齐列队天兵,披坚执锐,严阵以待,银盾利器闪出耀目光华。 另一边,天际电闪雷鸣,浊云滚滚,一层惨绿雾气弥漫整个魔界军团,大军之中,四大护法身披血色铠甲乘于魔兽之上,面无表情,肃杀森然,一众魔将魔兵煞气四逸,剑拔弩张,缪苍阴鸷立于魔军正中,手执赤血噬天剑,座下碧纹魔兽咆哮嘶吼。 “天帝老儿昏庸无道,你等何必为他卖命?”缪苍横剑张狂发声, “缪苍,你犯我天界,无端杀戮,就不怕灰飞烟灭吗?”炎离淡淡开口, 缪苍狂笑:“天帝老儿荒淫无耻,辱我之女,令她羞愤自尽,我替我女儿讨回公道难道错了?你们天界之人,满口正义,实则龌龊无比,我此番领军前来,就是要你们血债血偿!” “若是我天界有错,自会还你公道,但现在事情还没清楚之前,你便领兵兴讨,莫非你心中有鬼?”炎离沉声道, 缪苍不耐道:“你废话真多,咱们手下见真章!” 炎离冷然道:“如此,奉陪!” 缪苍赤血噬天剑当空一指,雷电轰鸣中万箭齐发直射向天军阵营, 天军阵前风云突变,浓云蔽日, 天军迎着箭雨张盾回射,刹时空中满天利矢如流星飞坠, 数尾金鳞火螭自天军阵中飞出,喷出滚滚烈焰, 魔军阵中顿时被烧得惨呼四起,四大护法凝神作法,招出几头蓝翼冰甲魔兽,吐出道道冰墙,阻住火势,魔军呐喊着往前冲, 骑着异兽的天将带着乘着天马的天兵排山倒海地疾驰过来, 两军相缠,沉闷的厮杀叫喊声盖住天际轰然的雷鸣,只见各种异色光流在纠缠的两军中狂乱飞窜,带起泥土石屑漫天溅落,腥红的血,可怖的残肢随处抛洒,数不清的仙兵魔将在惨嚎声中灰飞烟灰…… 魔界军团在天军强大的冲击下渐成颓势,缪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以前天魔之战天界之所以要用天罡七星伏魔阵困住储罗,乃是因为他过于勇猛,现在炎离对付魔军根本就用不上阵法,天界之军已占上风, “弓庆,以水镜扰那炎离心神,” 缪苍见炎离在阵中犹若无人之境,骑着赤翼金睛兽往他所在方向疾冲而来,急声喊道, 但弓庆却似没听见,与四大护法织起一道光网,拼命想阻止住炎离,他却不知弓庆临走时根本拿的是一面假镜子,现在才发现,哪敢拿出来。 眼见炎离以雷霆之势往前冲,已经越过四大护法防线向他而来,急忙祭出法器昊天鼎, 空中电闪更急,满天密布的电光似狂风骤雨下乱舞的巨龙,昊天鼎由小变大缓缓升至半空,蓦然卷起狂风,狂风旋出一个巨大的风旋,如巨龙吸水, 战团中的仙魔被飓风扫倒一片,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终于等到飓风停息,昊天鼎轰然一声巨响落在地上, 分卷阅读69 战斗的双方才发现,炎离与缪苍皆不见踪影,由于失了主帅,两方都暂停了攻击,围在昊天鼎边上相互对峙着。 ※※※ 青漪食下鳞煞之胆,片刻之后,全身犹如火灼,经脉之中似有一个火碳一路滚入丹田,升腾起烈焰般烧灼的感觉, 痛楚象浪潮般涌来,全身每个毛孔都象着了火,她栽倒在地,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可是没能减轻一丝的痛苦,她牙关紧咬,手指痉挛地陷入肌肉之中,浑身轻颤,密密的汗渗出来,湿透了衣衫,随着火碳冲往任督二脉,她神智越来越昏,只觉身体已变为轻絮,飘浮于暗黑的空间中……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感觉背心处一股柔和之力缓缓透入,好象一道清凉的泉水流入经脉,四肢百骸无不舒坦之极,睁开眼,见自己盘膝坐于一个宽大平整的石头上, 背心处有谁的手掌正源源不绝输来一股力,她微微一挣,后面那只手的主人察觉她的动静,收回手似缓缓吐呐了下, 青漪霍然转身,背后之人银灰色锦衣外罩着层纱袍,玉簮半绾的墨发披泻于双肩,面若冠玉,眼尾上挑,不是冥修是谁?她吃惊道:“冥修,你_____你怎么会在此处?” “你总算醒了。”冥修盘着膝目光温柔地落于她身上:“可还觉得何不适?” 青漪回过身,只觉丹田里灵气充盈,随手抬起对着对着石壁一指,一道光流涌出指尖,顿时听得轰隆一声,石屑纷飞中洞壁竟破出一个大洞来, 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封印……竟然解了?不但如此,功力也增了数倍,以前如此至多能破道裂缝,这鳞煞之胆,当真具此奇效?她犹自不敢相信的呆愣着, 冥修见石壁上突然被她砸了个大洞,还以为她又魔障了,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太意外,囚进来时被缪苍封印了法术,现在竟然解了。”青漪语气有一丝兴奋,看来长老说的是真的,那现在她的心头血定能解得炎离所中之毒了,跃下石来,眼光一触及冥修,才发现他衣衫染了斑斑的血迹,心中一紧道:“你受伤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冥修含糊地答了声,感觉有些疲惫便闭目调息,青漪抢过来一把撩开他的衣襟,皱眉道:“重不重?让我看看!” 猝不及防间他衣襟被她扯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你竟然伤得这样重,”她倒吸一口惊气:“怎么办?这里什么灵药也没有?” 冥修无奈睁眼掩上衣襟平淡道:“小伤而已,不日便会自愈。” “那也得先包扎一下。”她不由分说撕下裙幅一角给他包扎,看她着急的样子,他心情没由来地愉悦起来, 仔细包扎完她埋怨道:“你刚才输力给我,应该没被封印,不象是被缪苍捉住囚进的呀?到底你是怎么回事也来了此地的?” “缪苍将你囚在此地,我来自然是来带你出去的。”他微笑道, 青漪愣住,谷内满是魔物怪虫,凶险异常,也不知他经历多少恶战之后才找到她,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只道:“你是傻的吧?这里是魔界禁地,多少法力高强者进来都有去无回,你又何苦来此?” “六界之地,又有什么地方能难得住我冥修。”他扬眉一笑,十分轻松道, 实则来此地却是十分不易,赶到魔界正是缪苍发动仙魔之战前夜,他潜到厉枭宫大殿,缪苍一众去检阅魔兵军团,大殿里只有些小喽罗守着,施了个昏睡咒,破了缪苍结界,将破乾水镜拿到手,又揪了个带路的小魔凭着这水镜一路斩杀魔怪找到她,看到她在镜中挣扎的样子一度让他心急如焚,幸好赶到后她没事。 她跃到石上抱膝坐在他旁边问道:“这里应该很难找,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石洞看样子还是璞泽长老居住的那个石洞,所坐的石头象是一个石床,洞内燃着堆火,空气温暖、干燥, 他一翻手,手中出现一面镜子,青漪一看,惊呼:“缪苍的那面破乾水镜?” “嗯_____多亏有这面镜子,我才能顺利找到你。” 青漪拿过水镜,以手一拂,里面出现的画面让她睁大眼,天界军团与魔界军团泾渭分明地驻扎在两边,中间隔着一个硕大的鼎, 这鼎青漪在古籍上见过,唤昊天鼎,据古籍上记载,此鼎能将人摄入施法者的意识之内,由于处于施法者的意识之中,一切随施法者的心意而变,强大无比,所以被摄入其中的人往往凶多吉少,此鼎也就在古籍中看过,也不知怎会出现在两军之间。 “天魔两军这是要打起来了吗?这鼎又是怎么回事?”青漪狐疑地望着水镜道,以水镜搜索,盼能现出炎离的身影,可是什么也没有, “我来的时候,缪苍确实是发动了天魔之战,不然我也没机会盗得这面镜子,奇怪,我来这里也十来天了,怎么他们还对峙着?难道并没有开战?”冥修也伸头来看,不解道, “你看他们对峙的地方四处都 分卷阅读70 染着血迹,没有残肢尸体是因为已灰飞烟灰了,况且法术激战的痕迹很明显,肯定是经过了一番大战的。”青漪仔细看着镜内皱眉道,将水镜锁定在那个鼎上,半晌,那鼎中出现一个模糊的浮影,竟是_____缪苍?若是他在鼎内,那炎离呢?青漪的心陡地沉到谷底,他_____难道被鼎摄入缪苍的意识之中了? ※※※ 雪,纷扬满天,大如鹅毛。 铺在地面的已及膝,寒风呼啸,吹在面上,如利刃割肤般疼痛。 炎离盘膝坐在雪地,离他三尺以内,片雪不沾,似有层透明的光罩将他罩住。 从战场上自知体内毒性越来越压制不住,要速战速决,必得先制住缪苍,于是向缪苍冲去,突然飓风来袭,饶是他反应迅捷沉身作法,也被飓风卷住,只觉身躯一轻,已被卷入此地。 这地方怪异之至,即便他一分也没挪动过,所处之地一会儿是荒漠、一会儿是泥沼、一会儿又是乱林……现在处在这暴风雪地中也不知下一刻会变为什么,而且自他到此,离奇凶顽异兽层出不穷,杀之不竭,不知下一刻又会冲出什么异兽来,他还没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得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 体力越来越感不支,仙力已有提不起来之感,看到腕中黑线已升胸口,离心脏距离越来越近,夜萝来取蝎子的时候,虽然留有压制毒性的药,但这药也越来越不管用了,身外那层光罩以法术结成,现在也只能阻住风雪,却是阻不住任何怪兽的进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远处的地底传来轰隆隆一阵闷响,象千万个巨轮猛然间碾过铁板,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厚厚的积雪扭曲地抖动着,积雪簌簌被拱翻,拱出黝黑的泥土不断向外翻腾, 终于,一个巨大的脊背拱出地面,接着是一个巨兽的全身,足有一层楼高,全身披黑鳞,目闪暗绿的光芒,张着露出利齿的巨嘴。 炎离站起身来,麟龙烈焰斩化作长剑握在手上,他的法力已不足以驱动武器以法术攻击,光罩随着他起身隐去,他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巨兽,这种不知名的怪兽他都数不清前后杀了多少,但之前遇上的都不及眼前的巨大身形。 巨兽仰头长吼了声,迈出步子,地面仿佛随着它的迈步颤动着,在它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移动,刚才炎离注意力全在巨兽身上,以至于随着巨兽的迈步方向才发现。 那黑点往他方向而来,越来越近,身着青衣,是个女子!炎离握紧了手中的剑, “救救我________!”那个女子远远地伸手向他,嘶声喊道,那个熟悉声音_____怎么是青漪的? 炎离巨震,那个人,尽管对自己说了一万次要放弃的那个人,当她出现在面前时,他还是溃不成军。 他不由自主发足往她奔去,因为及膝的积雪,使每一步都奔得异常艰难,那女子更是跌跌撞撞,奔上几步就会倒下,幸好巨兽动作缓慢,才不至于立时被追上。 已经能看清那女子苍白的面容,散乱的发丝,果然是青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还有咫尺的距离,她又跌倒在地,炎离扑过去想将她从厚厚的积雪中扶起来, 这时巨兽口中猛地喷出一道水柱,还未起身的青漪立时被罩在那道水柱之下,猝然间水柱凝固,青漪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凝在冰柱中。 “青漪________!”炎离双眸尽赤扑在冰上,双手运力企图溶化冰块,若在以前,溶化一块冰根本只是小事,但现在灵力竟是提不上来,眼睁睁看着青漪僵硬地被冰封在冰柱里面。 巨兽狂吼一声,一道水柱又向他喷来,炎离就地一个翻滚,躲开水柱,水柱落在青漪凝住的那块冰上,又被厚厚地凝了一层,炎离急怒交加,绕到巨兽身后,举剑向它击去,巨兽身躯庞大,运转不灵,后腿当下吃了一剑,痛吼着回过身来。 炎离往后一纵,退出几丈远,巨兽张开巨口,对着他一阵乱喷,在他周围凝起了一道道的冰墙, 炎离跃上冰墙,身形快得如一道流光往巨兽足下急掠而去, 穿过它巨大的腹部,“喀嚓”一声闷响,巨兽一只粗壮的腿竟被他齐膝斩断,炎离从它腹下翻滚而出,纵上冰墙,巨兽又是一声巨吼,血喷溅开来凝在半空砰然落地,积雪被染红了一大片。 炎离毫不停顿,趁它受伤半趴在地时一跃至它背上,巨兽浑身乱摇,炎离象是处在巨浪中的小舟,紧抓住它背上的鳞片,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它稍停的间歇,箭一般掠上它的头部将剑用力插下去,血光飞溅中炎离拔出剑接连插了好几剑,巨兽甩头狂吼,直把炎离甩飞至半空,又如断线的风筝般落在地上,饶是积雪很厚,炎离也忍不住嘴角渗出一丝血来,剑还插在巨兽头顶,它吼了一阵终于力竭轰然倒地, 炎离起身跳到它背上取下剑来,又回到被封住青漪的冰前,将剑用力刺向冰柱,刚才能刺进巨兽身体的剑此刻却象遇上了一块铁板,冰纹丝不动,就连一点小划痕也没,他疯狂运剑地连斩几下,还是没有用。 分卷阅读71 他颓然地坐倒地上,风雪铺天盖地卷来,他的身上迅速罩上了一层寒雪, 他伸手抚去冰柱上的积雪,注视着冰冻中的青漪, 她虽是伏在地上,但头保持抬起的姿势,清丽的脸有若冰雪,纤细眼睫微微上翘,她眼眸里还凝着渴盼的眼神,在冰封的那一刻她一定想着他来救她,但他还是迟了一步,他轻抚着离她脸最近的哪处冰,手微微地颤抖着,冰冷的触觉从指尖传过来直达心底,怎么办?绝望如潮水般地涌上来,他以拥抱的姿势贴在了冰上,仿佛这样就能温暖她,手足开始冻的僵硬,他没管,只失神地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眼眸仿佛动了一下,他死盯住她的眼睛, 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蓝光从她眼里掠过,她清澈的眼眸蓦然变为黑不见底的深潭,他在愣神的片刻不自禁沉溺其中,她诡异地牵动了一下唇角,眼中闪烁着妖异光芒,他听到她蛊惑的声音:“来陪我吧炎离,我好冷。” 第41章 第 41 章 炎离迷茫地望着她,眼神开始涣散,口中无意识重复道:“青漪……青漪……” “来吧______炎离,”她根本没说话,但她的声音直传入他的心底:“拿起你的剑来______” 心中虽觉不对,但此刻的他根本不想挣扎,她很冷,那他去陪着她吧,他拿起剑,缓缓地放在自己颈上, “你还在等什么______炎离_____我现在好难受啊!”她凄切的声音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清明,他的剑就横他的咽喉处,手一紧,便要用力切向自己的咽喉…… ※※※ 解了封印又功力大增的青漪,毫不费力便与冥修一道出了千陵墟,魔界果然清静的很,拿了些灵药给冥修治了伤,便要赶往仙魔大战战场,冥修不想她去,苦于无法相劝,又不放心让她一人,只得陪她一同前往。 大雨如瀑,从天空狂泻而下,银白色的雨幕笼罩着仙魔两个阵营,他们各自扎营守在大鼎两旁,谁也不愿先退去。 青漪来到昊天鼎前,密集的雨箭浇在鼎上激起无数的雨花,青漪围着鼎转了一圈,竭力思索古籍上记载破鼎的方法, 两边巡逻站岗的仙魔小兵冒雨站在各自营前好奇张望,一会儿,仙界这边来了个英姿挺拔的仙者,身着金甲,提着法器,冥修一见他便招呼殿下,原来那个是天族的太子,因炎离失踪,由他暂领仙界大军, “这个鼎我们想尽办法也破不了,只好在这里等等炎离神君再说,”他无奈道,冥修此时身份代表着冥界,是个很好的助力,是以他对他们很是和颜悦色,冥修表示我们也只是看看, 魔界那边弓庆与墨羿也远远在营门口张望,弓庆看到青漪满眼是惊讶的表情,不知道她如何又好端端站在那儿,但他们没过来,恶战已使他们损失惨重,他也是在谨慎等缪苍出现。 记忆的每个珠丝马迹都搜遍了,没想起任何有用的东西,青漪抚摸着鼎上雕刻着的繁复花纹呆呆出神,冥修在她身边捏了个避雨咒,她才不至于被瓢泼大雨淋个湿透, 炎离,你究竟在哪里?闭上眼,她将脸贴在鼎上心内一遍遍喊道, “青漪_____”哗哗的大雨声中她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在喊,青漪浑身一震,集中意念捕捉那个声音:“炎离_____是你吗?炎离_____?!” 突然间身躯一轻,冥修也只是眼前一花,青漪已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眼前,他大惊失色喊:“青漪________!” 好端端的一个在人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连太子都惊疑不已,冥修急忙施起浮图逐影追踪她的形踪,然而什么也没有。 ※※※ 触目所及是一片茫茫的白,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难道这就是缪苍意识中的境象? 青漪在及膝的积雪中走了几步,张望着眼前宽阔的雪原, 远处有座小山似的雪堆突兀地隆起,周围还横着高低不平的雪墙,那是什么东西?青漪急步往那里行去,越来越近,看到有个从头到脚都铺盖着大雪的人影,要不是他发着红光的剑片雪不沾,还真看不出是个人, 他半跪在雪地里,面前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冰石,他拿剑的姿势______不好!这是要自戕! 青漪不及细想,指间一点,强劲的气流击在那柄剑上,剑脱手而飞,没入几尺外的积雪里,她纵身跃到人影身前,弯腰查看那人,极俊的面容,凤眸却是涣散地注视前方,手保持着拿剑的姿势僵硬地举着,青漪大吃一惊,他竟是____炎离! “炎离!醒来炎离!”青漪大急,蹲下身双手用力摇着他的双肩喊道, 炎离还是目光呆滞地注视着面前那块冰,青漪扭过头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看到那里凝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_____她的样子?! 冰中那人眼眸一转,往青漪看过来,眸中幻彩流溢,诡异万分, “看着我__ 分卷阅读72 ___” 青漪的心底响起个声音,猛然一凛,警觉地闭了下眼,不由冷哼,摄魂术!缪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举手并指横在双眼之前,一道强光自指间迸出, 只听得“啊______”的一声,冰中人发出声惨呼,眼中顿时光芒尽失,深黑的眼被灼得血红,两行鲜血自眼中急涌而出, 青漪转头再看炎离,脱离了冰中人目光的牵引,他浑身一震,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落在青漪的身上, “青漪_____?”他有几分迷茫地看着她,又转头看向巨冰中的那个人, 青漪侧身挡住他的目光:“别看,她不过是缪苍意识幻化出的而已,你还好吧?” 她伸手拂去他满头满肩的积雪,他的肌肤冰凉,嘴唇青紫,显然被冻得不轻,印堂之上呈现墨黑之色,这是毒侵心脉之象,青漪心中一痛,这毒得尽快给他拔了, “我没事,你又怎么突然会在这里的?”炎离目光转自她身上皱眉道,刚才力战巨兽,毒发作更剧,又见她被冻于冰中,心神极恸之下才受制于摄魂术,这地方凶险异常,连他都着了道,青漪突然在此,不由忧心。 “这事说来话长,一会我再说给你听,你现在别动,”青漪捏咒手腕一抖,掌中出现一支藤蔓状的中空枝条,便要将藤蔓一端用力插入自己心脉,炎离一愣,自然抬手阻住她道:“你做什么?” 青漪待要拨开他的手,足下地面突然剧烈动了起来,积雪豁然塌陷下去,足下的地面裂开成千仞绝谷,两人不及起身,便陡然凌空落下,炎离急伸手抱住她,因猛然用力,眼前竟自一黑失去了知觉,手却还是紧紧搂住她不放, 青漪也是反应极快,足下立时生出一片云朵,稳稳将两人托在其中,一道红光飞向炎离的手臂,那是他的法器麟龙烈焰斩,这法器已颇具灵性,自动绕在他的手臂上发出淡淡的光华,正好照亮漆黑的四周。 踏着云朵缓缓落于绝壁之下,眼前所及是黑洞洞一片,炎离将她抱得极紧,几乎无法呼吸,好容易才挣脱他环着的手, 就着麟龙烈焰斩的光芒看四周,全是光秃秃的硬石,脚底下踩着较软,估计是泥地,青漪先抬手结咒造了个结界,以防凶兽来扰,炎离还昏迷着,正好替他解毒。 将中空的藤蔓插入自己心脉,泊泊的血流入幻化出的碗中,满满放了一碗,再撬开炎离牙关顺利灌了下去,做完这些已是满头大汗手脚酸软, 闭目调息了会,睁眼时看到炎离还没醒,眉间有几分痛苦的神色,印堂上的黑印却是淡了,青漪心中一喜,果然心头血能解他之毒,他醒来可能还要些时候,这里黑沉沉的呆着很是不适, 青漪想了想,捏咒造出个幻境来,她此时功力大增,造个幻境已不是难事,依照伏虞山谷中景色竟也造得似模象样,还在潭边结了个庐,将炎离舒适地移自庐中塌上,才满意地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 “炎离_____我好冷_____炎离_____我好难受!” 冰中女子惨白着脸地向他伸出手,涉着及膝的雪,他艰难地走向她,可是怎么都走不到她身边,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凄切,她纤瘦的手指就在他眼前,他向她伸出手,但怎么都无法触及,如此寒冷的天,他却急得满头大汗, “青漪_____青漪!”他大叫着猛然坐起,浑身打着颤,一双温暖纤细的手伸过来握在他的手上, “炎离,我在这里,你做恶梦了?”是青漪的声音,轻柔若夏日的清风,炎离一把握紧了那双手,睁开眼,从那个梦境中脱离出来, 当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的眼光渐渐清明,她的目光宛若一池静静的湖水,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她的唇角微微带着丝安抚的笑意,颊上梨涡若隐若现, 他定下神来,长长地舒出口气,彻底清醒过来,感觉口中漫着一股血腥味, “还有哪不舒服吗?”青漪柔声道,他印堂中黑色已完全消失,看来毒全解了呢,她轻轻动了下手,被他紧握得生痛。 他才惊觉似的放松了下手,却是依旧握着没放:“只是有些乏力,想来是才醒的缘故。” 青漪任他握了会,才轻轻抽回手,自怀中掏出颗丹药道:“这是百露琼花丸,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先吃了吧。” 炎离依言接过吞下,见自己腕中黑线消失,体内仙气充盈,象是毒解了的样子,不由奇怪道:“毒竟然解了?你给我吃了什么灵药吗?” 青漪抿嘴笑道:“是啊,刚才趁你昏过去给你吃了好多药呢,天幸其中一种药凑巧的就解了你所中之毒。” 炎离见她神色,知她胡说骗他,想起之前她以藤蔓一端用力插入自己心脉的情形不由变色问道:“莫非你以自己心脉之血解了我所中之毒?” 青漪见他猜中,支吾道:“哪有……” “青漪____”炎离截断她不安道,若她受伤害只会令他更难受, “你不再恨我了?那阵图我放着并没交给缪苍,”青漪垂下眼,咬唇道 分卷阅读73 :“本想从缪苍那里拿到解药,可是我太低估他了。” 炎离轻喟一声:“我又何曾恨过你?” 第42章 第 42 章 两人前嫌尽释,青漪语气轻松地岔开话道:“你看我现在灵力已经精进到可以随意以术造个幻境出来了,这屋子造的不错吧?” 炎离环顾四周,见屋中虽无陈设,却也洁净舒适,点头道:“的确不错,我们这是在哪?” “缪苍既控制着昊天鼎,那便处于他意识的幻境之中,要走出这里,咱们还需想点法子。” “难怪这里怪异的很,”炎离沉吟道:“既是意识之中,得要寻找他意识中的弱点。” 青漪眼中一亮:“说的不错,意识的弱点就是他会下意识害怕什么,虽然他表面很强大,但他一定也会有他所害怕的存在。” “嗯,只要找到他下意识害怕什么,他就一定会出现破绽。” 青漪站起身烦恼道:“他会害怕什么?……他心思那般深沉,我根本看不透他,哪里知道他害怕什么?” “你再想想,他有没害怕某个人或是做了什么事害怕被人知道之类?”炎离提示道, 青漪皱眉苦思:“他把我爹娘设计害死,若是他们突然出现,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不过他那种人大概即便做了亏心事也不会害怕的。” 炎离道:“难说,可以幻作你爹娘的样子试试他。” 正说话间,一阵诡异的沙沙声由远至近,那种声音……在千陵墟中听了无数遍让她汗毛倒竖的声音!是噬血蚁群! 青漪惊跳着奔到门口张望,果然,远远地铺天盖地的犹如黑色河流奔涌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噬血黑蚁大军,它们使庞然大物都可瞬间见骨的厉害青漪是见识过的,在千陵墟中还可以找地躲下,可现在根本无处可藏!何况它们现在的数量远远不是千陵墟可比的,谷中花木绿地甚至连那汪清潭片刻间便被一片黑流迅速吞噬,眼见它们已近到眼前…… 青漪惊颤地往后退了一步,正撞在随着她走至门口的炎离身上,炎离握住她冷汗浸湿的手道:“有我在,莫怕。” 他迈开一步挡在她身前,臂上麟龙烈焰斩轻吟一声,一道火红华光自他臂中飞起,化为一条火红色巨龙,嘶吼舞动间团团烈焰喷向那涌动的噬血黑蚁大军, 烈焰过处,近前噬血黑蚁被焚成灰烬,后面的蚁群似乎并没受到影响,还是前赴后继地涌来,火龙张牙舞爪盘旋在上空不断喷出滚滚烈焰,地上泛起一遍焦黑。 远处突然传来山洪爆发的浪涛咆哮声,天空随之阴云密布,千万道闪电象狂舞的银蛇自浓厚的云层中挣脱出来,疯狂撕裂着天空,轰鸣的雷声震颤耳际,狂风呼啸,顷盆暴雨从天而降,远处,滚滚的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汹涌而来。 炎离一只手抬起迅速结印,一个圆形透明光罩将他们罩在里面,顿时隔绝了外面震天动地的喧嚣声,滔天的巨浪转眼之间已猛扑了过来,却是丝毫不能撼动这个光罩,青漪不禁惊叹他修为之深,放眼六界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这样看似脆弱的光壁,却比铜墙铁壁更为坚固,洪流从光罩两侧怒啸而过,迎着巨浪,炎离手指轻点,光罩缓缓上浮,平稳犹如处于室中,光罩内安静得只余两人的呼吸。 “这种极端的景物显出他情绪已是极焦躁,极暴怒之态。”炎离云淡风轻道,光罩在不断上浮着,终于浮至水面, 天空依旧墨云翻滚,大雨滂沱,混浊不堪的浪涛如千万只猛兽般恶狠狠地卷过来,又怒吼着涌过去,虽然不闻声音,依旧能感到洪流汹涌的气势, 青漪的手一直被他握着,他的手温暖干燥,给她一种安定的力量,即便外面天崩地裂,里面的青漪也觉岁月静好, 她安静依在他身畔,鼻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竹叶清香,她的目光不自禁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侧颜上,何时就变得这样喜欢注视着他了呢?许是感到她脉脉的目光,他侧头看过来,墨黑眼眸中波光似醇酒,只一触她便使她心跳加速, “想什么呢?嗯______?”他低声问道, 她醉在他的眸光里,神思有些飘移:“想你以前,真的是很冷漠的一个人啊,” “哦?”炎离脸上现出几分困惑的表情,自回到天界见了她后,还是给了她冷漠的印象吗? “但是_____你现在变得和煦、温暖、和你在一起,便会觉得安稳。”青漪由衷道, “哦?”他唇角一弯,眼底溢出满满的笑意:“承蒙娘子夸奖” “………” 青漪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颊上飞出两朵红云,一时光罩内空气灼热,风光旖旎。 “青漪,想不到你竟如此不知羞耻,和杀父仇人卿卿我我!” 青漪一惊转头,是缪苍的声音!光罩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但他这声音却是清晰地传了进来,极目至远处的浊浪之上,一个人影凌空迅捷地移过来,真的是缪苍! “他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分卷阅读74 ”炎离看着缪苍淡淡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会会他。” 他一步迈出光罩,凌空踏在浊浪之上,衣袂飘飞,想是有避水咒,大雨之下,全身却是滴水不沾。 缪苍在离他们一丈开外停步,阴鸷地看着他们:“青漪,你若不是与他心有灵犀,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你爹娘若有知,也会被你气死。” 难怪只有她进得来,原来是与他心有灵犀,才会被鼎一同摄到这里,青漪第一次觉得这鼎真是合她心意。 “缪苍,你看看我是谁?”青漪的嗓音变了,司渺以前幻化过过娘的样子,不知道现在她幻化出的样貌像不像,不过估且一试, 缪苍看向她的目光陡地凝住,银发灰眸,却是容光顷世,她是_____镜容?! 青漪一步踏出光罩,也是凌空踏于浊浪上与炎离并肩而立:“当年你诱得司羽,将灵宵果混于我灵药之中,以至于我命悬一线,你再化作储罗模样先他一步去紫薇帝君处毁了女娲石,储罗这才与天界起了争执,引兵讨伐天界,缪苍,今天咱们就来算算这笔账吧。” 知道他当年所为的人全被他除尽,若她不是镜容,她如何得知?缪苍神色变幻,勉强道:“微末幻形术,也想瞒过我?” 当他目光扫过立在她旁边的炎离时,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何时,对面的站着的人已变了装束,石青色云纹锦衣,在他的肩至腰部,蜿蜒盘旋着一道流光四溢的银色光链, 他的一头火红长发流泻于肩下,冷峻容颜,眉心一道血红妖冶的闪电印记,轩眉下一双火红色清寂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_____竟是魔尊储罗!幻形术可以幻得所化之人的外貌,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他所熟悉的迫人气势,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缪苍一时惊的忘记了说话。 一道冷芒蓦地至炎离肩上飞出,疾若流星地袭往缪苍心脏,缪苍本能一闪,那道冷芒从他身侧掠过在半空中陡然折转,闪电般地击中他后肩,缪苍闷哼一声,一蓬血箭自他肩头迸射开来,刹时染红了半边衣襟。 “流光旋影!”缪苍失神地喃喃道, 冷芒穿过缪苍肩头飞回炎离手中,刚才蜿蜒盘旋在他肩头的银色光链是储罗的武器残影破,此刻残影破饮血后光华更盛,一层耀目光晕流转在银链之外,炎离身上象盘旋着一条银光四溢的银龙,煞是好看, 缪苍受伤后心神大乱,那式流光旋影正是储罗平常惯用的招式,他竟然忘了!他根本就是储罗!若不是极畏惧储罗,他也不会殚精竭虑地设计暗害他,他是来找自己算账了! 这个念头象条毒蛇般紧紧缠在他脑海,一直以来,他最为害怕就是当初他所作的一切被发现,现在,还是终于被他发现了,捂着肩头的伤口,感到半边身体的寒冰麻木,他弯着腰,想竭力摒除来自内心深处的深深恐惧, “魔尊这个位置坐着不错吧?”炎离缓缓道:“但你还不配为魔界之尊!” 他轻蔑说完,一抬手,残影破带着厉啸再次击向缪苍,这次缪苍总算亮出他的赤血噬天剑在身前勉力一格,一股强烈的寒冰之气从剑上传来, 缪苍拿捏不稳,赤血噬天剑刚触及残影破便被残影破传来的强大气流瞌飞,残影破透身而过,他的胸腹间多了一个血洞。 “你还是这么厉害啊……” 缪苍嘴角溢出血沫,眼神散乱,努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空中传来清脆的声响,一束光线撕开浓厚的云层迸射下来,好似天空裂了道缝,随着清脆的响声越来越密集,裂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多,无数光束自空中迸射, 突然间天摇地动起来,排空的浊浪骤然消失,四周景物开始坍塌,伴着轰隆隆的巨响,整个空间碎裂开来,炎离及时握住青漪的手,在他们周围施了个结界。 两边对垒的仙魔众人先是听得中间的昊天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旋起一股狂风拔地而起,巨大的光流旋舞在升至半空的鼎周围,原先地上鼎放置的地方突然出现三个人, 昊天鼎在半空停了一瞬,“嗖”地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焰往其中一人身上撞去,那道光焰直接从那人身上透胸而过,是缪苍!两边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缪苍捂着胸踉跄往后退出数丈,血涌泉般地自他洞开的胸口喷出来。 “终于还是败在你的手上!”缪苍看着不远处已恢复了原貌的炎离青漪二人,果然刚才储罗镜容二人是他们所幻化,可是,还是令他心神大乱, 炎离收了结界,冷冷地注视着他:“不,你是败在你自己手上,在你的意识幻境之中,唯一能造成伤害的就只有自己,所以你拼命想在意识中击倒我,我意志越脆弱就越容易受伤,你下意识地害怕储罗,在你的意识幻境中这种害怕被成倍地放大,所以,你在储罗手下连一招也接不了,你是败给了自己。” “哈哈哈……”缪苍愣了半晌,猛然间仰脸大笑起来,身上的伤口的确只有被昊天鼎洞开的一个,在他的意识幻境中他受的伤不过是幻觉而已,他顿悟地想,嘴里不断喷出的鲜 分卷阅读75 血让他面目狰狞:“是我自己意识不够强大,终受昊天鼎反噬!炎离,你说的对,我终是无法面对内心的恐惧才招致惨败,明知道你并不是储罗……哈哈哈,你并不是储罗……!” 无数的光束自他身体中迸射出来,他的身躯犹如那个破碎的空间般炸裂开来,血肉溅落时化作纷飞的轻烟倏然消失, 在他身躯化为尘埃的地方,只有一只巴掌大的鼎孤零零地躺在原地,若是心思不正的得了这鼎将会是大祸患,炎离拾起将鼎交给太子让他带回天庭封存。 第43章 第 43 章 仙魔战场的阴霾尽数散去,骄阳之下,仙魔两军整齐列队, 缪苍殒去,魔界的人也无心再战,弓庆神情肃穆地递上降书, 称魔界战事是缪苍一人挑起,魔界所有人皆有和平之心,愿仙魔两界从此安好,永不言战。 仙界接受了魔界的降书,订下和平之约,这场由魔界挑起的战事就此终结。 冥修没有参加魔界的受降仪式,只远远地看着炎离身侧的青漪, 自她安然回来,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来,他看着她依旧是清丽中带着英气的面容,感觉有什么不同了,是了,是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总是温柔地落在炎离身上,每当见此情形便令他心中犹受重击,是再也走不进她的心了,他黯然想,是应该走的时候了,但心中为何还是那样不舍,他强迫自己转身, 离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独自默默地走了会,耳际蓦然传来她的声音:“冥修______” 他回头,转身,她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_____这就要走了吗?” 她略带迟疑道,他看着她因奔跑过急而泛出嫣红的脸点点头, “谢谢你。”她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深深地看着她,他所求的并不是一个谢字啊,凝滞一瞬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心中早是翻去覆来的那句:“你跟我一起走吧。” 望着他希翼的目光,她艰难地摇了下头,期期艾艾道: “我_____我有一个请求,你以后做我永远的挚友好么?” 希望之火熄灭,挚友?此生只能做她的挚友了,他苦笑着地点了点头,她眼中的光亮起,向他伸出手:“那么,一言为定!” 他伸手握住那双纤细的手,竭力压住心底不断泛开的苦涩道:“一言为定!” ※※※ 伏虞山山谷 阳光正暖,芳草青幽,一道彩虹斜挂在银练般的流瀑上, 碧潭不远处结有小庐,小庐四周以花篱围成一个小小院落,院落中遍植花树,花树下置了张沉香木茶几,几旁炉上的壶中滚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出腾腾的白气, 一只莹白纤细的手提起壶,沸水淋过茶具,置入碧绿的茶叶,注入沸水时茶叶立时根根竖立,清郁的茶香飘出来,取过小盏倒入茶水端至对坐那人面前,修长的手伸过来端起茶盏抿了口, “馥郁香幽,回味绵长,好茶!”炎离赞叹道,又抿了口,嘴齿留香。 青漪亦给自己盛了盏饮了口,这茶不是极品,他却很是享受的样子,不由笑道:“我记得你对凡间食饮一向不感兴趣的。” “那要看是谁做的。”他唇角弯起,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里一跳,站起来道:“我倒忘了,做了些点心,我去拿来你尝尝。” 她端着碟琼汁蜜花糕出来,放在他面前,他指指他身畔,她乖顺地坐下,先拿了块自己先吃了口道:“嗯,初次做,好象甜了些。” 他伸手拿过她手上咬了口的糕边吃边道:“不错,这甜度正好。” 她目瞪口呆地瞪着他喃喃道:“……这个……是我吃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两口吃完手中的糕再抿了口茶,见她还在发愣,顷身仔细看她:“你……这里好象有东西。” “嗯?”她下意识地抬手准备去擦,他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脸蓦然在她眼前放大,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什落在她的唇上,她呀然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堵在喉中, 只觉唇被他温柔辗过,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一点清甜在她舌尖辗转, 原来唇上真沾了东西,她模糊想着,他的眼轻瞌着,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半扇暗影,他的温柔已渐渐变得炙烈,他长驱直入的舌在她口中攻城掠地,不断纠缠着她的舌,她仓皇躲闪着,可经不住他那暴风骤雨般的追击,被那炙热搅得全身滚烫,亦瞌了眼,回应着他的炙热。 时光仿佛凝滞了,当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她浑身无力的软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腰,她羞红的脸偎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传过来,她有种安稳的感觉。 “炎离,”她喃喃道:“我们永远住在这里好么?” “好!”他揽着她柔声道:“在缪苍幻境中,当初 分卷阅读76 你幻出这谷时我就觉得甚好,就算一直住下去也无妨。” “一直困在幻境中?”她直起身看他, 他低下头,又轻吻了下她的唇,黑眸幽深似要将人沉溺下去:“有你在,幻境就幻境罢。” 一颗心象被整个浸在了蜜里,她喃喃道:“炎离,”本只是想轻念声他的名字,却是突然想起一事,拿起他的手撩起衣袖道:“那对蝎子还在吸血?” 腕上只有浅浅的伤痕,他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夜萝所定的期限已到,她早拿回去了。” 想起那对蝎子吸血青漪浑身就起了层爆栗,听夜萝已取走,长长地松了口气,只听炎离带着笑意的声音又道:“那对蝎子化作人形稚气顽皮,倒也惹人喜爱。” 青漪听得稚气顽皮,眼前出现的是皋涂样子,不由轻声道:“以前皋涂也很是稚气可爱,不过现在模样却是变了,你怕是见了他也认不出来。” “皋涂吗?他不在府中还真是不热闹,要不,我们哪日去凡间瞧瞧他?” “我早想和你提议去凡间一趟了,入画经常和我说起他,说他情况很不好。”入画说她找司命星君看了皋涂每一世的命格,真是糟透了,每一世过得很凄惨,因此每每和青漪说起他时就泪眼模糊,直让青漪心里堵得慌,要不是当初她没能带他回来,他还过着神仙日子。 “陪人去渡劫,自然会不好,”炎离握着青漪的手劝道:“将来历完九世,想必会成大器。” “他对琳琅一番苦心,也不知琳琅是否会领受,”青漪幽幽叹口气,实则入画还托她办件事,因见每世皋涂痴恋琳琅都无好结果,便去佛祖处替他苦求情缘,终得佛祖怜悯赐得,青漪下界若是将情缘种于二人身上,下世将有一世姻缘,这事,青漪想着早办完也少了些负疚感。 ※※※ 每一世琳琅都命途多舛,这一世也不例外。 她是个杀手,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在弱肉强食的杀手训练营挣扎求生,和她一样,皋涂也是杀手训练营中的一员,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他们彼此相熟,却如陌生人一般相处。 她这世叫轻露,她常自嘲地想,这名和她人一样,轻如露珠,阳光一照便会化为水雾消失无踪,她只能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他这世叫晨风,晨间的一缕风,不知是否会吹动她的心,从小,他就莫名地喜欢她,但杀手组织的规矩是不能动情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将情埋在心底,表面上只当她是陌生人。 轻露这次的任务是暗杀当今太子,接到这个任务真是倒吸一口凉气,虽自信自身功夫,但在防卫森严的宫中杀人且顺利脱身她还是一分把握也没有,去不去都由不得她,违抗她所在的杀手组织“破晓”指令的下场只能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她只有一个选择,去。 三皇子极爱美色,以歌姬的身份混入三皇子府中,极得三皇子赏识,当太子来府时三皇子很得意地让她出来献舞一曲,意料之中的惊艳了当场,太子当时就指名要她,三皇子虽是不舍,但也不想因此得罪太子,便忍痛将她送给了太子。 太子并没有将她带回宫中,而是将她安置在一处隐密的庄子内,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不在宫中行事,这任务也不是十分难以完成。 到庄中都十日了,太子仿佛忘记了她,正当她有些忧急时,庄子里的人告诉她让她准备好今夜伺候太子。 跟着小婢缓步走过曲折的长廊,她张望着四周,这里地形早已熟记于脑, 庄中不许随意走动,之前几日夜半时分她便潜出熟悉地势,任务完成之后的退路她早胸有成竹,因此此时竟有些闲心来欣赏沿途一路灯火,庄中景物精致,可惜是在夜里只看得朦胧一片黑影。 小婢推开一扇朱漆大门垂首退下,她迈进门,里面红绡帐暖,太子只着雪白中衣,慵懒半卧于榻上,听闻脚步,转过头来,含笑伸手道:“美人_____我等你半天了。” 她曼妙款步于榻前,弯腰,一双葱白玉手按上太子肩头,眉目含情,腻声道:“奴家惶恐,竟让殿下久侯。”这媚功她早练得入骨,自信能抵挡得住的男人十分有限。 果然,太子脸上笑意更深,顺势揽着她的腰将她拽入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抱,她娇艳的红唇轻触上他的面颊,丁香软舌一路滑过他的耳垂,甜腻的呼吸令他浑身酥软, 他紧紧搂着她,粗暴地压上了她的红唇,手在她玲珑身段上肆意游走,她凌乱地娇喘着,罗裳轻解,酥胸已露,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她压在身下,她却轻笑一声:“殿下,我来可好?” 太子了然一笑,将她抱在身上,任她除去自己中衣,她的唇密密吻下来,他不由血脉偾张,一团团火在他体内燃烧,他忍耐不住地闭目含糊道:“美人……你还不快来?” 轻露又是轻笑一声,伸手从发间抽出一根黝黑金属细丝,这是特制的藏在发里的杀人利器,“这就来,”她媚声道,手执细丝就要勒上了他的颈脖,就在那一刹那,他睁眼了,赫然色变,一把将她掀翻榻上,喝道:“你做什么? 分卷阅读77 ” 轻露更不答话,揉身猛扑上去,太子哪容她近身,一脚将她踢于榻下,人随着跃下榻来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行刺本宫?” 他竟然身怀武功!给她的资料上居然没有提及,轻露身经百战,也不惊慌,站起身冷笑道:“三皇子出了重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扑上去,细丝被抖成一条直线,直接击向太子, 对方避开细丝,伸手抓住她手腕骤然一拖,另一手拍向她胸口,她吸气收胸,手如滑鱼已脱开他的掌握,凌空往后一翻,双脚连环踢出,正中他的胸口,太子闷哼一声,捂着胸倒退数步,直起腰脸色阴郁地望着她, 看来今天任务完不了了,她当机立断,不待他出声喊人,破门而出,一步跃上屋檐,才上的檐上,下面已是喧哗声起,全副武装的守卫倾巢而出,火把迅速点亮了整个庄园,捉拿刺客的喊声音响彻云宵。 轻露在屋脊上弓身飞掠,仗着地形熟悉,几个起落已跃出庄外,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第44章 第 44 章 昏暗的小巷中,轻露停下了脚步,倚在墙角喘息, 街上四处都是铁蹄的声音,城门应该已被封锁,她出不去了,她得静下心来想想脱身之策, 空气里传来不易察觉的波动,她警惕地抬起头来,暗器破空的声音尖啸而来,她一抬手,接住了一柄飞刀, 飞刀在昏暗的光线中发出一丝幽蓝的光,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这飞刀上喂的毒她太熟悉了,正是出“破晓”的腐骨,四条人影蓦地飞下墙头,成合围之势将她围在墙角,其中一人冷冷开口:“轻露,你任务失败,还要我们动手么?” “我不记得破晓有哪条规矩任务失败就得自戕。”轻露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四个黑衣蒙面人, “你身份暴露,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何况,你不死,怎么坐实三皇子刺杀太子未果而灭口?” “原来是谷主与哪位皇子勾接谋夺太子之位,太子死了更好,不死,也除了一个竞争之人,真是好计,是二皇子吗?”她脑中急转,找话拖延着时间,眼紧紧盯着他们,希望说话能让他们分心找出破绽突围。 “你真聪明,让你死了做个明白鬼吧,二皇子与谷主却不是勾接,他才是咱们真正的主子。”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身形一闪率先向她冲来, 一声惨呼,却不是出自她的口,先向她动手那人背心血花飞溅,一柄长剑透心而过,一名蒙面人趁他往前时闪到他身后给了他一剑,剩下两名一个惊愕回顾,一个失声道:“晨风,你要造反么?” 晨风将剑抽回,中剑的蒙面人扑倒在地,他横剑站在两个蒙面人之前喝道:“还不快走。” 他这句却是对轻露说的,轻露缓缓移到他身后,迟疑一瞬,便飞掠出去, 其中一名蒙面人向着她发出了闪电般的一击,中途剑却被晨风扑过来舍命一格, 轻露瞥见晨风这一格至使背后空门大开,他身后的蒙面人没失去这大好机会,果断出剑,顿时听得利器没入血肉的闷响声音,她脚下一滞,又听得一声断喝:“滚!” 她一咬牙,足上发力,箭一般地往前猛冲, 渐渐不闻身后激烈的打斗声,她脚步缓下来,刚才那一瞥中晨风完全放弃防御的舍命打法再一次浮现眼前,她有些失神,同为破晓里出色的杀手,她是熟悉他的,长得十分清秀,平时少言寡语,和她也难得说上一两句话,为什么现在舍命救她? 她任务未完成大不了一死,可他背叛“破晓”怕不被活剥了?不过他可能已经死了,同他一道前来杀她的两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如果他侥幸没死呢?或是已经被他们抓住,那活剥的场面令她全身寒颤,回去看看的念头一发而不可止,终于还是脚步一转往回掠去。 清冷的天幕挂着几颗疏落的星子,风中已能嗅到血腥的味道,渐渐走近,看到昏暗小巷中靠墙斜坐着一个人影,轻露谨慎地将之前接着的喂毒暗器扣在手心, “你回来……做什么?” 晨风的声音!轻露暗自松口气,两步跃到他身边,在他身前不远处,躺着三具尸体,他还是终于将他们都杀死了!她蹲下身凑近看他,浑身浴血的样子,昏暗之中也看不清他哪处受伤,她心里一黯,轻声道:“为什么救我?” “不想…你……死在……我面前,”他无力地看着她,她竟又回来了,他心里有几分欢喜。 她皱眉:“你真蠢!就算我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以后他们的追杀,就算侥幸逃过了他们追杀,身上每隔三月的毒也会发作令我毙命,你何必搭上自己一命。” 他沉闷咳嗽一阵,呕出一大口血,喘息半天,手颤微微在怀中摸索一阵举起来示意她拿,她接过一看,是每隔三月就会拿到一次的解药,不由诧异问:“这是给你的解药你没吃?” “你……吃……以后……总会有办法。”他其实不想死,她所中的毒,他还想替她去找到解药,可是,好象已经不能了, 分卷阅读78 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犹如被一块重石压着,抬下手都重逾千斤, 她默然将解药放入怀中,负起他跃上了屋脊,拣了僻静小巷走了一阵,最后挑了个偏远的院落跃下,院落里静悄悄的,她寻了间柴房模样的屋子刚将他放下,门扉突然传来推动声,她一惊,迅速闪到门后,扣住暗器,只待人一进来,便招呼在他身上…… ※※※ 隐在城内一角,青漪看着街上不时行过的那些胄甲森寒的骑卫低声道:“是在这城里?” 炎离点头道:“司命星君说的准没错,待我看看。” 将神识探出去,皋涂的元神他极熟,无论他投胎多少次,元神是不会变的。过得片刻,对青漪道:“随我来。” 昏暗小巷的屋脊上,有个负着一人的人影正往前急奔,两人跟了上去, 来到一个偏远的院落之中,那人先将背上的人放下,逐屋细探,正屋中只有一对老夫妻,正熟睡着,那人退了出去,寻了间柴房将放在地上的人弄了进去, 青漪怕吵醒那对老夫妻,又下了个昏睡咒,两人幻化成这对老夫妻模样,炎离手里燃起支火烛,这才去推柴房的门。 疾风扑面,走在前面的炎离道:“谁啊?” 轻露听得苍老的声音,暗想难道吵醒了那对老夫妻来察看?生生收回挥了一半的手,迅捷将暗器横在他咽喉道:“别出声!” 火烛滚在地上奄奄待息,走在后面的青漪跨前一步拾起来唠叨道:“老头子,你怎么拿支火烛都拿不稳,把柴房惹着了我看你怎么办。” 轻露无言地看着她,这两老口一起来了,是杀还是不杀? 青漪举着火烛直起腰仿佛才看到面前炎离已被劫持,吃惊道:“这……这位姑娘,你干么拿刀放在他脖子上?” 轻露厉声道:“别喊!照我吩咐做就没事,不然,我先杀了他!” 青漪满脸惶恐地点头,抖抖瑟瑟道:“姑……娘……你先将我老头子放开,我……我们都听你的。” 轻露这才放开炎离退了一步,炎离仿佛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目光越过轻露看向晨风,指指他迟疑道:“你……同伴怎么了?” 轻露横了他一眼走到晨风身畔蹲下就着烛火察看,只见他双目紧闭,伸手一探,竟然气息全无,她一惊之下脑中猛然一昏,瞬时晕了过去,她却不知是炎离在她身后施了昏睡咒,青漪也弯身察看,懊恼道:“我们来得迟了。” 门口吹来一阵阴风,黑白拘魂二使挟裹着黑雾现出身来,晨风的魂魄从躯体上溢出来渐渐聚成人形,黑白二使手中铁索一抖套住他,便要拉着他离去,炎离青漪二人恢复了原身,炎离阻止道:“二位冥使且慢!” 黑白二使一看是天界战神,自是不敢怠,唱了个诺客气道:“神君为何在此?” 炎离指着被套住的人影道:“小神为此人而来,可否容我与他说几句话?” 二使闻言放开人影,炎离近前细看,皋涂果然是变了样子,清清秀秀的一张脸,眉眼却还是熟悉的样子,皋涂也认出了炎离,跪了给他行了个礼,泣道:“神君,” 炎离叹了下道:“皋涂,你历了几世,苦也受了许多,可后悔?” 皋涂摇头道:“不悔,能世世都护着她我心足矣。” 炎离本想若是他后悔的话就带他回去,没料他这样说,一时带他回去的话就说不出来,青漪道:“入画很是惦念你,不如你同我们回府吧。” 皋涂回头望了眼昏睡中的轻露,眼中尽是不舍,很决然道:“我还是想每世都守护着她。”说完忽地想起她身中之毒,又求道:“她身中剧毒,可有办法替她解了?” 青漪道:“解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在奈何桥上等她很多年?” 皋涂一听可以解毒,转悲为喜道:“再久我都情愿等,快给她解毒吧。” 执念如此之深,令青漪也只有叹了,一伸手碎光流溢之间,情缘已植入皋涂印堂,皋涂一呆,抬头抚着额道:“这是什么?” 青漪微笑道:“是入画替你求的,来世,你心愿可成。” 皋涂懵懂随二使身形渐隐,青漪割破手腕,将血喂入轻露口中,她的血能解百毒,轻露是凡人之躯解这毒自是不在话下,又将情缘如法植入轻露印堂,手掌翻动,一团五色光影闪耀在她指尖,轻轻一挥,那团光影也缓缓没入轻露印堂, 炎离笑道:“这五彩斑斓的光团是梦么?” 青漪点头:“这梦能让她看见前世今生,特别是和皋涂的那些过往,这世她也许就会永远记得皋涂,也不枉奈何桥上皋涂苦等她一场。” “你也是煞费苦心,我们走罢。”炎离含笑执起她的手,两人身影一瞬消失在屋内。 第45章 第 45 章 川流不自息的街上,炎离手里提着各色糕点果脯,看青漪目光又溜到卖烧鹅的小摊上,她还没开口,他已站到小摊前买了份烧鹅提溜着过来, 分卷阅读79 青漪盯着他手中的那些东西叹口气:“你不嫌累么?我又没说吃。” 炎离将烧鹅提起嗅了下:“这个很香,一定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下?” 青漪无力道:“你手里提着的每样东西我都尝了个遍,肚子感觉都有些撑了。” “那一会再吃。”炎离唇角带笑,将提着的手放下, 青漪目不斜视地走着,不敢再看那些卖吃食的小摊,生怕他又买什么,其实不是想吃,也就是平时对下橱比较感兴趣,就多看了那些卖吃食的几眼,没料他真的把她当成猪了, 走了会,青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炎离道:“你有没觉得,过往有好几人目光热切地盯着你看,待看到我时,热切的目光又换成了失望,我长得有那么令人失望吗?” 炎离认真打量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长得还好,主要在我陪衬下你就显得有些失色了。” “你……”青漪大受打击,气鼓鼓地横着他:“离我远一些!” “好了,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炎离低笑一声将提着的东西挪到一只手里,空出只手揽住她使劲往怀里紧了紧:“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都特别留意年青的男子?有几个甚至还上前拉着他们说话?” “咦______”他不说青漪还没注意到,果然是这样的,不由奇道:“难道这地方的人很特别,对男人感兴趣?” 说完又侧目道:“完了,你长得如此标致他们定会看上你,万一争打起来我岂不是很危险?” “那要不要我幻化成一个丑一点的样子好让你放心些?”炎离放开她又笑道, “算了,大庭广众下你当众换脸你不怕被人当作妖怪,我还怕呢。”青漪哀叹着与他并肩而行,迎面对上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是凶狠了,终于招架不住,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一步的距离,炎离立刻停了步等她:“你若累了不如我们找家店吃饭?” “又吃?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胖得走不动的。”青漪踌躇地左右望望,虽然不想吃,但找个地方避下这些路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太瘦了,我正担心你长不胖,这样不是正好么?你要是真胖得走不动,那不是还有我吗?现在要不要我背你?”炎离理所当然地说完作势要背她,吓得她赶忙领先往前走:“那个______前面好象有家酒楼?” 炎离一笑跟上她。 ※※※ 芙蓉大虾、胭脂鹅脯、茄汁鱼卷、红糟排骨、八宝兔丁、香露全鸡、干笋火腿、香酥闷肉……青漪看着摆了一桌琳琅满目的菜瞠目结舌:“我记得你不太喜凡间吃食,我现在又吃不下,你点这么多很是浪费。” “我没点这些,”炎离也很意外,待要将店小二招来问,一个圆圆胖胖穿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走到他们桌前满面堆笑地拱手道:“看公子气质清贵,轩昂不凡,定是人中龙凤,在下十分仰慕,特备上小菜薄酒,略表心意,二位对这些菜还满意么?” 炎离皱眉道:“无功不受禄,我夫妻二人不喜打扰,既然这桌菜是你点的,我们另换桌子便是。” 起身拉了青漪要去另一桌,圆胖的中年人急了,突地跪倒地,拱手长揖泣道:“二位且慢,在下贸然唐突,实是在下的不是,只是在下实是有些苦衷,恳请二位能坐下听我细说。” 炎离青漪也好奇什么事把他急成这样,也就都坐了下来,青漪给他斟了盏茶示意他坐下说, 那人道:“在下姓谢,名守顺,家中也算殷实,膝下只有一女,年及竿,待字闺中,只因尚且待字,今年便在生祭之例,在下也是走投无路,才求公子能否救救小女,虽你已有夫人,但小女也可作妾室,以后她定会好好伺候二位,望二位成全!” 青漪看向炎离,见他也看过来,不由眼中带笑,那眼神的意思是,看吧,果然是有人看上你了。 炎离轻飘飘瞥她一眼,冷淡对谢守顺道:“我这夫人却是个醋坛子,我要是娶了你女儿怕她……嗯……是我命活不长……”他话说到后来,被青漪桌下狠狠踢了一脚,嗯了声才说完,那人听了失望之极,眼中又不自禁掉下泪来。 青漪抓住重点问道:“你说生祭是怎么回事?” 谢守顺调整了下情绪才道:“也不知是惹上了什么凶鬼,这地方以前总出现凶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隔天便成了一具干尸,他们被吸干了精魄,死状恐怖,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族里的人为了族中安宁,便想出了生祭的主意,说也奇怪,每年在冬至这天献上一个少女,果然凶案就没再发生,然后这便成了族中惯例,每年凡待字闺中的少女便要去抽签决定是否是生祭之人,我也是存了侥幸之心,想着在生祭之前把女儿嫁出去,便也没想离开此地,唉,谁知道……谁知道会到如此境地……,我可没想过要让我女儿去送死啊……” 说罢他又掩面长泣, 炎离见青漪蹙起眉尖,知她心软要管这闲事,便道:“听你说来这象是邪物作祟,就没请天师作法除祟?” “请了,什么方 分卷阅读80 法都试过也不管用,那凶物邪门的很。” 青漪道:“我们倒是学过点术法,那凶物经常在哪出没?” “你们……要去除这凶物?”谢守顺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人都长得谪仙似的人,刚才真没想到,也许他们真怀有高深的术法也说不定, 青漪肯定道:“我夫君术法很是厉害,这等邪祟遇上他算是遇上克星了______你说对吧?”她后一句是问向炎离的,炎离一听夫君二字,唇角不自禁弯起来,抿了口茶方正经点了点头:“她说的不错。” 谢守顺虽是心动,但还是举棋不定,青漪道:“不如你先回去,该怎么抽签生祭一切照旧,到时候谁抽到签了我就扮作谁的模样替她去生祭可好?” 谢守顺一听大喜,有人巴巴的抢着去生祭那是最好不过,管他们二人是否真的会除邪祟,自己女儿不用去送死了,虽说眼前这女子长得如此水灵生祭是有些可惜,但也管不了许多,当下点头。 他此时心下大定,情绪变得十分舒畅,殷勤地劝用菜用饭,殷勤地劝酒,再十二分殷勤地邀请他们去他家暂住,想是怕他们反悔,炎离青漪二人也不点破,饭罢便随他一同去了他家。 ※※※ 谢守顺家是个大宅子,里面包涵了众多独立的四合院,很有钱的样子,进门有管家,仆人也是成群,带他们去了一处很安静的院子,可是厢房只分了一间,看来想是真把他们当夫妻了。 天色渐晚,青漪郁结地坐在房中很大的床榻上,那边炎离已宽了外袍,慢慢走了过来, “还不睡么?”他低头问, “我……”她心中本是想着说我睡床,你睡地上,这话翻来滚去半天终究说成:“吃得有些多了,睡不着_______”又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他欲去穿衣,她连忙拦住他慌乱摆手道:“不用,我就在这处面转转就回,你先歇着。” 说完逃也似地出了房,炎离莫名地望着她背影,躺在榻上双手枕头想了半晌,莫非,她在害羞? 屋外无星也无月,只有檐下的灯笼发出不甚明亮的光,绕着庭院转了一圈,心中踌躇,是回房睡地上,还是继续在这里乱逛? 望了望庭院中那棵还算茂密的大树,不如上去将就一夜,纵身上了大树,勉强找了个可容身的枝桠处躺了上去, 冷风吹着很不舒服,躺着的地方也很不舒服,辗转半天,心中一会想了阵炎离,一会又想了阵那作崇的凶物,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梦中感觉身处在一个温暖之处,真是舒适!又往哪温暖之处靠了靠,嗯,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 睁开眼,有些不对!这,这,这……怎么是在榻上?而且自己正舒服地躺在某人的臂弯里,对着她愣怔懵懂的双眸,炎离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含笑道:“醒了?” 一朵红霞飞上了她的双颊,动了动想离开那个怀抱,他的另一只手也揽了上来:“别动,你一动,我又想亲你怎么办?” 她脸涨得通红,干脆闭了眼一动不动,突觉一个温软的物什落在她唇上辗转,她大窘,说好不动的呢?敢情不动正好由着他肆意妄为?她被他吻得浑身酸软,终于,他离开她的唇,她睁眼嗑嗑巴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见树下跌下个人来,就将她捡了回来。”他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跌下?”她大惊,难道睡得这么沉跌下树都不知道?待看到他揶揄的笑意,恍然醒悟他定是胡说八道,便要伸手狠狠掐他一下,却听他又道: “你情愿去树上睡,也不愿意和我一起_______你这是在嫌弃我?” “哪有!”她缩回手否认,嗫嚅道:“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原来是不习惯,他揽着她展颜道:“习惯这东西是慢慢培养的,过几天你自然就习惯了。” 躺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清冽竹叶香,这样依偎在他怀中感觉真好,她舒心地闭上双眼,迷迷糊糊中听他道:“改天,我们去祭拜下你父尊娘亲。” “嗯?”她睁开眼还是有些迷糊地望着他,他微笑道:“我们好好选个日子成亲吧,隆重一些可好?” “呃___”她完全醒了:“你这是在向我求亲?” “嗯,”他漆黑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觉得怎样?” “凡间的这些繁文缛节颇为麻烦,我们简单些就好。”她甜甜地应了,他拥紧了她,她蜷在他怀里,只觉心中温暖安宁。 第46章 第 46 章 再过一天就是冬至,谢守顺兴冲冲来说抽到签的不是他女儿,青漪问他是谁抽到了签,他才说一户寡妇,丈夫死的早,就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大,又摊上这倒霉事, 他一脸叹息,表情却甚是轻松,青漪也不想和他多说,只让他带路去往那户人家。 远远便听到屋中传来的哭声,进得屋中,那母女二人正抱头痛哭, 谢守顺 分卷阅读81 对她们说明来意,母女二人喜出望外,伏地不住对他们磕头感谢, 青漪扶了她们起来,细细打量要去生祭的少女,瘦瘦小小,更显年幼的样子,这样小小的孩子,每年都要送去一个被吸干精魄,青漪不由握紧手指,炎离看出她的愤怒,安抚地拍了拍她肩。 隔日傍晚,她幻化成那少女的模样,被塞进一顶小轿,一群人拥促着抬起的小轿去了一处荒山岗, 午夜时分,平地蓦然刮起一阵狂风,青漪只觉小轿被卷到了半空,待落下时,轿子除了轿帘吹走了半幅,竟然还没被吹散架, 青漪不动声色,透过半幅轿帘望向轿外,星光下是一片寂静的荒野,只有一丛丛的树被风吹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四周被黑呦呦的山围绕着,荒野开阔处有一个很大的湖,静谧的湖面被风吹动起一阵阵的微涟, “可恶!竟然不是凡人!”随着阴冷的话音,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 小轿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在察觉到那丝危险之前,青漪已轻巧一纵,掠出轿外,复了原貌,一回身, 对面站着个身形高壮的人,披散着头发,身着露臂细甲长衣,肌肉粗壮的手臂上各箍着四指宽的金属臂环,双臂各缠绕着条金属链,链的顶端是高昂的蛇头状,缕缕的黑气正源源不绝地从蛇头喷出,这使他周身都萦绕在一片黑雾之中, “虽然不是凡人,但精元想来比凡人更好,”他冷哼一声,踏前一步,黑雾翻卷着向青漪涌来,青漪跃到半空,躲过滚滚而过的黑浪, 黑雾随着滚过的浪潮弥漫开来,青漪身形也被笼罩在黑雾之中,伸手抽出缠在腰间的法剑轻尘,灌注灵力的剑身发出耀目的光芒迫开四周的黑雾, 青漪清叱一声,剑如急电直指那人前胸,那人喷出的黑雾含有剧毒,寻常人只要吸入一点立时便会中毒身亡,见青漪竟能若无其事地举剑攻击,心中暗惊,双手捏决,蛇头链宛如手臂,一条卷向袭往胸前的剑,余下一条则从转了个弯,从绕至侧边,击往青漪后背, “来得好!”青漪脆喝声中,轻尘蓦然回收,那人只觉眼前银光如匹练闪过,攻往青漪的蛇头链已被剑光绞断,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道光流扑面而来,慌乱之下,另条蛇头链不及收回,竟用双手去格档,眼见双手便要遭到蛇头链一样的下场, 却听一声娇喝:“姑娘不可!”一条纱帛骤然缠到那人身上,纱帛急扯之下,那人身子被卷到一旁,青漪剑光击了个空,待要再击, 一个曼妙身影拦在面前,一袭轻罗紫衫,银白长发在风中飘飞,身姿若凌波出尘仙子,容色绝丽,青漪一怔,脱口道:“夜萝?!” 来人正是妖医夜萝,她将那人护在身后,张口道:“姑娘……” 却见青漪脸色一变,对她喊道:“小心……” 夜萝茫然中只觉肩上一痛,蛇头链从后“噗”一下洞穿了她的肩胛,蛇头链一卷,夜萝身躯被卷往半空,血如喷泉地从她穿透的肩上涌出, 夜萝痛楚地回头道:“你……”刚说得一个字,身体便被狠狠地抛到地上,同时听到那人一声痛哼,透过肩上的蛇头链蓦然抽离, 对面的青漪看的清楚,一道红火的光芒袭往那人要害,那人一闪,虽是避开要害,后背仍是被击中,踉跄中化为一道黑雾没入湖中。 “你总算来了。”青漪对着现出身来的炎离道,炎离之前本是埋伏在荒山岗内,不想小轿突然被卷走,急用神识探寻,一路追踪,才到就见蛇头链卷了一人在半空,吓了一跳,定睛看却不是青漪,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吧?” “没事,”青漪收了剑疾步行到夜萝身畔,夜萝伏在地上,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抬起头,目光直直望着湖面,喃喃道:“振…元…” 青漪皱着眉看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以灵力替她止住还在不断涌出的血:“你认识这个人?” 夜萝面色雪白,失神地点了点头:“那个人,我等了他五万年啊……” 原来以前染彤曾说夜萝等的人竟然是他!青漪环顾了四周一下,问道:“你一个人?染彤呢?” “她……“夜萝迟疑一瞬,垂下眼木然道:“被他吸去了精元……” 青漪眉皱得更紧了,还以为染彤与她明为主仆,实则情若姐妹,现在竟被那人吸去精元,她竟是这种反应,果然妖感情淡薄的很,放开她冷淡道:“即便染彤为他所害你也要护着他吗?” 一丝悲色染上夜萝的眉梢,眼中不自禁有泪盈起,一滴滴掠过她失去血色的脸庞落了下来:“他是身不由已的……邪灵侵占了他身躯,每年冬至这天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是我太自信,以为能治好他,没想到却害染彤送命,是我害了染彤……是我杀了她啊!” 夜萝终于崩溃地哭出来,找不到他就好了,那样染彤也不会死…… ※※※ 那时,她已是闻名妖界的神医,络绎不绝前来求医的妖灵精怪们让她不胜其烦,与染彤一起搬到了戈壁的洞府,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不少求医的妖灵找上 分卷阅读82 门来,于是她定下苛刻的规矩,只有答应她开出的条件才会看诊,这次她开出的条件是奉上她瞧得上眼的珍宝,有天,染彤说有人来求医,她眼也不抬地问:“他可知晓我的规矩?” 染彤笑吟吟道:“能找上我们肯定是知道的,这个人这次拿来可是好东西呢。” 夜萝淡淡问:“能入你的眼想来东西尚可,是什么?” “凰血珠!”染彤手掌一翻,摊开一颗霞光四射的珠子, “哦?这凰血珠倒真是难得,”夜萝拿过珠子细细看着,这珠子来自仙界,是凤凰涅槃时所熔炼出的珠子,食之能提升千年修为,她满意地收了珠子,对染彤道:“好吧,我便去瞧下他。” 那人长得身躯高壮,一见他,夜萝便吃了一惊,她终于又见着他了! ※※※ 彼时,她是山中一丛紫藤,而他不过是经常在她身边出没的一尾巨蛇, 有一天,那尾巨蛇化得人身,是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他经常坐在紫藤下,也许因为太孤寂了,他会经常对着紫藤说着他心里的苦闷,高兴的时候,他也会摘上片枝叶吹奏出欢快的曲调,天长日久,她竟觉得有些异样,要是哪天那少年不来,她心里便会空落落地难受。 不久她也修成了人身,可是那少年再也没来过,她还以为永远也见不着他了,不料,他现在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夜萝微笑着问,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 “栾振元,”他恹恹答道,神色萎顿,她一瞧便知是因练术法太过激进而损伤心脉所至,治这种小症她自是手到病除,很快,她便治好了他,而他,得知她竟是他的旧识,对她也分外亲近, 病好后,他也时不时常来洞府中相聚,情愫在不知不觉间滋长起来,就在他们打算成亲时,他却突然消失了, 她寻遍六界,都没得到他的一点消息,最后她找到妖界最擅寻踪的无影宫,希望他们可以帮她查找他的下落,他们给了她一对蝎子,这是他们的交换条件,让她以灵药助它们修得人形,可是,任她用尽了所有灵药,那对蝎子都始终无法化为人形。 后来她遇到了炎离青漪二人,真是机遇巧合,炎离神力深厚,不负她所望,那对蝎子终于修得了人形,接回蝎子的时候,她是多高兴啊,迫不及待地将他们交还给了无影宫,无影宫也不愧为最擅寻踪之名,迅速查到栾振元下落告诉了她,千辛万苦,她终于找到他了!五万年了,她等了他五万年,见到他的那一刻,那掺杂着悲喜与恨的心情让她滋味难言。 他变了,好半天她都不相信这个戾气四溢的人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但他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夜萝____!”他颤抖地叫出她的名字, “我以为你早把我忘记了。”她有点冷淡道,压抑着心中快要炸裂的情绪, “是我对不起你,”他低低道,声音满是痛楚:“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苦笑了一下:“我好不好你还关心?当年你失踪的可真是绝决,你知道吗,就算你说不要我,我也不会拦着不让你走的……”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怎么会不要你!”他打断她的话,伸手过来,想抚下她苍白的脸颊,她偏过头避开他,他慢慢收回手颓然道:“你很恨我吧?我自己都恨自己,可是,我却不想害了你。” 她一把抓了他的手,指甲几乎沉陷到他肌肤里:“怎么回事?为何你要这样说?” 他反过手来握住她的手,低沉道:“在我们决定成亲那个日子前晚,我不知道却是我渡劫的日子,那晚,我渡劫失败,命在旦夕之际被邪灵侵占躯体,一开始那邪灵总是控制着我,四处吞噬 精元,它若日益壮大,便会成为这具躯体的主人,后来在很长一段时日里,我只能与它苦苦相争,在我的压制之下,虽然总算取得了身体大部份时间的控制权,但每年冬至,它还是会控制住我去吞噬精元,若我是和你在一起,你恐怕会死在我手里吧,我怎么都不敢去冒这个险。” “所以你一直不敢来找我?”她温柔地注视着他,心疼地摩娑着他手上粗糙的肌肤,这些年他在受着怎样的罪啊,可她心里曾怨恨着他,甚至打算找到他就杀了他,原来一直都错怪他了! “你真傻!”她抑制着想掉泪的冲动,喃喃道:“不知道我医术很精湛吗?你体内的邪灵总是有办法将它驱走的,让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吗?” “可是______我怕它_______”他皱眉刚要反对,她便伸手捂在他嘴上,坚决道: “不用再多说了,让我们一起来面对,我一定会想办法驱除掉它的。” ※※※ 那个邪灵比想象中更棘手,如果用药,伤害的却是栾振元的躯体,她下不了手了,一直拖到冬至,她还存着侥幸,以为丹药可以让他那天在沉睡中渡过, 她还是低估了邪灵,他在入夜的时候醒来,她和染彤都不是他的对手,染彤为了让她逃掉,被他吸去了精元,她却还是放不 分卷阅读83 下他,潜在附近直到看他攻击青漪这才现身,她不能让他们将他杀了! 这个念头比对染彤的负疚更为强烈,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祈求地望向青漪:“这都不是他的错,如果当初我考虑周全就应该牢牢地将他锁住,这都是我的错,你们放过他吧!” 一向高冷的人面对情之一字还是这样狼狈,可见她用情甚深,青漪不由同情地安慰道:“那邪灵也不简单,以你之力,根本锁不住它,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这么说,你们还是要杀了他?”夜萝蓦然间急了起来:“我保证以后他不再出来吸取别人的精元!我保证!” 一直负手站在旁边的炎离突然道:“也许我可以试下驱除他体内的邪灵。” “真……真的……?”夜萝立即看向炎离,由于意外惊喜而显得有些结巴,怎么没想到他呢,他神力高深,振元一定会有救的!“那……太好了!”她挣扎着颤微微起身,含泪要弯身拜谢,青漪连忙阻止住她。 “但他可能要受一些苦,而且,我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驱除邪灵,这样,你也确定要帮他驱除?”炎离想了想道, 再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坚决地点了点头。 ※※※ 炎离走到湖边,臂上泛出潋滟的红光,麟龙烈焰斩从他臂弯缓缓浮出,一抖手,麟龙烈焰斩滑到他掌手化作一把长剑, 他把剑身伸到湖里,赤红的霞光从剑四周扩散开来,慢慢染红了湖面,当霞光完全覆盖湖面的时候,整个湖象沸腾的水密密麻麻地冒出大大的鱼眼泡,湖面腾出了滚滚白气, “住手______!你这样他会死的。”夜萝惊怖地瞪大了眼,急急地奔过来想阻止炎离,青漪赶忙拉住她摇头道:“冷静些,炎离这样做想必是有分寸的。” 夜萝忐忑地停住脚,死死盯住沸腾的湖面,湖水突然一阵翻涌,一层层泛着霞光的浪花重重叠叠在湖中高高垒起,倏然爆开,一个人影从浪尖跃到半空,足上踏着一片墨云,他那条断了的蛇头链重生般地缠绕在他双臂, 在炎离还没对他出手之前,哗拉乱响声中,两条蛇头链已脱体笔直往炎离疾射过来,炎离微微皱眉,麟龙烈焰斩意随心动,一道耀目光华跃出湖面掠往飞奔而来的两条蛇头链, 只听“叮当”两声脆响,两条蛇头链被拦腰溶断,软软地落入湖水,邪灵大骇,深知自己法力远远不是炎离对手,刚生出逃跑的念头,那道耀目华光已至眼前,连躲闪都来不及,“噗”一下没入檀中,身躯一顷,便向湖中跌去。 夜萝失声惊呼,急抛纱帛缠他在腰上,往后一带,跃到湖上稳稳接住将他带回岸上,看栾振元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不由使劲摇晃他急声道:“振元____!振元_____!” “放心,他死不了。”炎离弯下腰看了看失去意识的栾振元:“我只是暂时封住了他体内邪灵,放下他。” 夜萝闻言只得将栾振元放在地上,仰脸担忧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炎离不答,指尖银光闪动,在地上画下符阵,将栾振元移至阵中,手掌按在他檀中,口中念动咒文,栾振元全身起了一阵震颤,蓦然圆睁的眼已成血红色,喉头作响半天终于发出暗哑的嘶吼:“放开我____” 炎离掌中神力催动,咒文念得更快,栾振元剧烈地抽搐着,巨大的痛苦攫住了他,却是无从挣扎,夜萝咬着唇别过头去,握紧的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肌肤,赫然听得青漪呀了声,连忙回头, 见栾振元张开的口中一股黑烟正急速窜出来,炎离手掌稍离,栾振元檀中一道红光呼地飞出击向那股黑烟,黑烟顿时被斩为两截,在半空燃烧起来,红光显出剑的形状矗立在空中,炎离抬手一招,剑飞到他手臂缠绕而上,渐渐没入臂弯,那两截黑烟也燃为齑粉飘散在夜风中。 “这黑烟便是邪灵本体,现在可以放心了,”炎离舒出一口气,退开两步道, 夜萝迫不及待地往栾振元奔去,揽着他喊了他几声, 栾振元慢慢睁开眼睛,显然认出了夜萝, 夜萝惊喜交集下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感觉还好吧?” 栾振元微微点下头,眼里有痛楚掠过:“对不起……打伤你……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却无法阻止它……” 夜萝揽紧了他,泣道:“那不怪你,现在好了,它再也不会缠着你,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栾振元也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苦尽甘来,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青漪悄声对炎离道:“我们走吧。” 第47章 第 47 章 转眼到元宵佳节,元宵灯会便成了街市最热闹的所在, 青漪如何肯错过如此盛景,夜幕刚一降临,便拉着炎离去逛元宵灯会。 家家户户的门首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富裕人家所挂的灯更是精巧别致,一盏盏彩灯形状各异,整个城被温暖的灯火所照亮, 摆满了整个长街的灯市上更是品种 分卷阅读84 繁多,形态雅致的绢灯,稚趣可爱的各类动物形灯,绘着华美丽图案的琉璃宫灯、鎏银的八宝明灯……简直把青漪看的眼花缭乱, 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擦踵,炎离生怕被挤散了,紧紧握着青漪的手,手里提着一盏替她买的兔子灯,青漪自己手里也拿着盏许愿莲灯, 穿过拥挤的人流,一路往河岸而去,那里,许愿的人们正将许完心愿的灯放入河里,点点橘色的灯火飘荡在水面蜿蜒成一条长龙。 河边一个少妇领着个孩子蹲在河边刚放完许愿灯,那孩子有些意犹未尽地站起,回身看到炎离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眼睛就沾在了上面。 青漪见那孩子是个两岁左右的女童,身着大红小袄,头上以红绸扎着两个团髻,脸庞粉嫩白晰,扑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睫毛密长挺翘,那样子说不出的玉雪可爱,便取过炎离手中灯笼递给她道:“小妹妹,这个灯笼送你吧。” 那孩子却不接,往那少妇身边靠了靠,手拉住她的裙角,抬起头来眼睛瞅着她叫了声:“娘亲,” 那少妇看她眼巴巴的样子,又见青漪十分诚意地送,便对她道:“喜欢就接着吧,要记得说什么?” 那小女孩子立刻乖巧地扬着稚嫩的语音说了声谢谢姐姐,这才接过兔子灯笼,有几分兴奋地拿着灯笼原地奔跑起来,少妇摇摇头笑道:“这孩子,”又向炎离青漪道了谢,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岸上而去。 青漪在河边蹲下来将手中的许愿莲灯放在水里,闭眼默念了下,放手让灯随水飘去,站起来听炎离问:“许的什么愿?” “自然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啊,”青漪背着手,难得地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态, 炎离嘴角含着笑,眼里的光如星星璀璨:“我还以为所有女子许的愿都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呢。” 青漪抿唇一笑:“好吧,我许的愿是和你不相离。” 炎离拉过她,揽住她肩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脸颊偏在她耳侧轻声道:“我们永世都不会相离。” 他温热的气息吹在青漪耳内,使她的心跳骤然间加速。 有尖啸的声音划过夜空,接着“嘭”的一声,夜幕上开放出一朵华丽之极的花朵,未等绚丽的流光消失,又一道烟花窜上天空绽放开来,紧接着,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次第炸开,千姿百态的繁花顿时照亮了夜空,这满天的烟花和声声的爆竹更将凡间哄托的热闹无比。 “原来你们也在这里放灯。”熟悉的女声传来,两人侧头一看,夜萝与栾振元并肩走过来,到了他们身前几步站住, 栾振元身着一身朴实布衣,之前的戾气荡然无存,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腼腆,夜萝小鸟依人般地偎在他身旁,看着也十分相衬。 “恢复的不错。”炎离将揽在青漪肩上的手放下,扫了他眼道, 栾振元忽地单膝脆地向他抱拳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蒙你高抬贵手,大恩不言谢,日后水里火里任凭差遣。” 炎离侧身让过并不受他这拜,青漪忙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莫吓着路人。” 栾振元这才站起,夜萝道:“以前你们来寻医,想来也令我惭愧,日后你夫妻俩若得闲了,千万记得来我那里去喝盏茶,我还是住在以前的地方。” 她还一直将他们当作是夫妻,炎离唇角不自觉又翘了翘,目光脉脉看向青漪,青漪根本没注意到,正对夜萝微笑客气地点头称好,闲聊几句夜萝二人才告辞离去。 炎离伸手握住青漪的手拉着她信步沿着河岸走着,熙攘的人流中炎离突然瞥见一团黑烟从河中飘起,不由咦了声,那黑烟只一闪便消失在人流中, 青漪顺着他目光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怎么了?” 炎离道:“没什么,怕是我眼花了。” 过了横在河上的小桥,两人步回街道,街市上依旧灯火灿烂,突见一少妇头慌慌张张而来,不断拨开拥挤的行人,口中惶急喊着:“馨儿馨儿” 没得到任何回应,她慌乱地揪住眼前的行人问:“可曾见着我的孩儿,小小的,穿着红衣的一个女孩儿?” 见所问之人摇首,又抓住另一个问,所有人都同情地摇头,她头发散乱,脸上泪痕狼藉一片,往他们直冲过来,青漪吃了一惊,正是刚才送灯笼的那个女童的娘亲。 “你和你女儿走散了吗?”青漪拉住她问, “是啊,只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她了,你是不是看见了?她在哪?”少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急急地一连串问道,根本没认出来青漪就是刚才送灯笼给她女儿的人, “你莫急,”青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兴许没走远,会找到的。” 不知道炎离是否能以神识探寻到,她看向炎离,炎离对少妇道:“你身上可有你女儿用过的东西?” 少妇茫然了半天,才拿出一张锦帕道:“只这个,替她擦汗用的。” 炎离拿过道:“我们分头去找,若我们找到,会替你送回,你留下住址。” 分卷阅读85 那少妇病急乱投医,也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把住址说了,又忧急越过他们去找人。 炎离将手放在锦帕上以神识一探,少顷,对青漪道:“走吧。” 穿过依旧热闹的街市,一路往城外而去,青漪不由纳闷道:“这么短暂时间,何以会这么快就到城外了,莫非是被人贩所拐坐上了马车?” 城外因是夜里,人烟稀少,二人疾行,一面眼睛仔细搜索路上踪迹, 一会儿,炎离在路旁发现一盏灯笼,拾起一看,是青漪之前送的,两人对望一眼,又走了段,发现一只小童所穿的小鞋, 炎离手拿着小鞋沉吟道:“如果女童到了城外才发现拐她的人是歹人,开始挣扎,物品若掉落在马车上,是人贩子的话,不会故意扔下留下追踪线索,女童应该是被人抱着行走,才会在挣扎时落一地的物品,抱她的人不及拾起或者根本不想拾起,但谁抱着会走这么迅捷?也许拐她走她的根本就不是凡人,” 如果不是凡人,那有可能就是妖邪之类,这女童当真凶多吉少,怕是要被吃都说不定。 两人想到一处,青漪担忧问:“还有救么?” 炎离点头道:“既然神识能探,应该还没事。” 前面有一村庄,这时接近巳时,两人在村里面转了转,村里人大都熄灯睡觉, 炎离道:“不在这里,不过,你发现没,这里家家户户门上贴的不是门神而是符纸,驱鬼的符纸。” 青漪也看到了:“闹鬼这种事在凡界这种地方普遍的很,不过,有可能根本什么也没有,自己吓自己的,帖这驱鬼的符也是求个心里安慰而已。” “你这是在为冥界开脱了,有些怨魂怨气不散会在凡间逗留不去也是很多,毕竟怨气很大的魂魄处理起来很麻烦,勾魂鬼差偷懒,冥君也睁只眼闭只眼,我想起刚才在城里河边上看到的黑烟,说不定就是一只鬼。”炎离不紧不慢道, “哦?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看到黑烟了?”青漪回想了一下:“离那孩子失踪的时间应该是一前一后,这么一想,还真说不定有只鬼魂在作祟。” “前面好象有户人还亮着灯,我们去问下。” 炎离拉着青漪到那户人家门上叩了几下,半晌,有个苍老的女音隔着门警惕地问:“谁啊?” “我二人赶路至此,口渴难忍,烦请开下门让我们借口水喝,”炎离斯斯文文道,声音温和之极, 门“吱呀”声开了一点点,一个老妇人露出半张脸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阵,才将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这么晚了,你们还赶路,也是怪辛苦的,跟我来吧。” 老妇人一边和善说着一边引他们至屋内, 屋内还坐着个老者,见他们二人长相俊雅,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也就十分客气请他们坐下,老妇人张罗着倒水过来道:“夜都这么深了,二位还要去哪?” 炎离说了个离此很远的地名,老妇人道:“我劝你们找个地方投宿吧,再往前走,就没地可住了。” 青漪道:“前面没村子了吗?” “有是有,可都是些没人住的荒村,”老妇人压低声音道:“很多小孩子不见,他们说是被鬼捉去了,我们村的人也开始有人吓得搬走。” “为什么那么肯定是鬼?”青漪感兴趣地问, “我听说有一户人家,他们的孩子不知怎么就死了,那户人的丈夫一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他老婆,扔进了井里,他害怕官府追究,连夜跑了,从那以后,那户人家周围的人户就开始不太平了,小孩子会突然不见,跑去那户人家里去寻人的也暴死在那里。” 老妇人带几分神秘絮絮叨叨道, “你这死老太婆就是话多,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老者生怕吓着客人,斥责着老妇人,老妇人讪讪地住了口。 炎离放下喝水的碗:“那么,打扰了,谢谢你们,我们告辞。” 两老口客气几句,把他们送至门外。 第48章 第 48 章 夜渐深了,浓云挡住了月亮,沿路一片黑暗寂静,二人干脆踏朵云前行, 果然一路经过了几个村庄都空无一人,午时时分,二人又至一个位于山脚下的荒村,有细细的歌声诡异地从一个小院中飘出来。 随着歌声寻去,那是一个砌着泥墙的小院落,二人推门进去, 点点鳞火在院中飞来飞去,借着绿幽幽的荧光,见小院里整齐干净,不象荒废很久无人住的样子,对着院门的屋门大开着,走近看有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女子坐在摇篮边一手摇蓝一边哼着歌: 摇啊摇,小宝宝,快睡觉……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明明温柔之极的调子听起来却凄惨无比,她反反复复唱着那几句,渗人的歌声令青漪浑身都起了一阵寒栗。 象是感觉有人过来,女子转过了头,青白色的脸,唇色灰白,五官长得非常平凡,是寻常村中女子的样子, “二位是来投宿的吗?”她平板地开口问道 分卷阅读86 , “是啊,我二人赶路至此,很是劳累,能否在这里借住一夜?”炎离暗暗掐了下青漪掌心,未见女童在哪,确实不宜妄动,青漪默不作声地松开准备弹指而出的气流。 女子弯腰抱起摇蓝中的孩子,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越过他们走出房门:“随我来吧。” 青漪瞥见她怀中抱的孩子正是失踪的那个女童,不知是哭累睡着了还是被她弄晕了,沉沉地闭着眼,孩子在她手里,两人又有所顾忌, 跟在她后面到了间厢房,女子站在门口还是平板道:“屋子简陋,不嫌弃的话就住这间。” 二人跨进门去,房间只有一个床榻一张旧桌,桌边放着二条长木凳,果然很是简陋,但很干净,再回头看时,那女子已不见。 “我去看看。”青漪迅速奔到刚才放摇蓝的屋子,只空空的摇蓝在微微的晃动,人却是不知哪去了,青漪去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转到空落的院子,院子角落有口井,刚到井边,那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手里还是抱着小女童, “你在找什么?”她阴森森问, “我想打点水洗漱。”青漪镇定地答道, “这井水……你不会喜欢。” 这时月亮刚好从浓云中挣脱出来一点,青漪伸头看向井中,口中道:“有什么我不会喜……”欢字被她咽了下去,她看到井水映出的影子,在她旁边的女子面目腐烂,七窍流血, 青漪收回目光向她看去,还是青白的脸没什么特别的异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井里传来,好象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 青漪再看向井里,沿着井壁密密麻麻爬上来的是头发!她还没来得及后退,缕缕头发已经紧紧绕上了她扒在井台上的双手,井台突然塌陷,她被缠住的头发狠狠地拽了下去,扑通一声,她掉落入井水之中。 密密麻麻的头发往她伸展过来,她抬手结印,冰蓝的火焰直冲到头发上,烧焦的头发倏地缩了回去,密密麻麻的头发刹间那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井中似有异物,青漪手垂下,触到一具被泡得发涨开始腐烂的小童尸体, 她推开尸体,又往水中探了探,一截白骨被她捞在手里,也不知这井水里被扔进了多少死人,她皱着眉头扔了白骨,腾空而起,回到了地面,那个女子已然不见,听到后面炎离稀奇的声音:“你不会跑到井里去了吧?” 青漪一身水淋淋的有些狼狈地回头看,炎离正从院门口走进来,走到她身边站住对她施了个术,被浸得透湿的衣衫瞬间干了,且象刚从阳光下清洗晾晒完,十分干净,青漪吐出一口气,刚才井里那股恶臭的味道还真有些受不了。 “井里有很多尸骨,这女鬼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扔了进去,”青漪露出憎恶的表情,又问:“你去了哪里?” “你走了之后,我看到那女子在门口一闪,便追了出去,追到村口她又不见了,我在村中转了几圈,发现只是在原地打转,这种鬼打墙的小把戏不过就是些障眼法,我除了后就赶回来,她应该只是想支开我单独对付你。” 青漪想自己若是个凡人的话可能已被头发缠死在井里,这女人甚是可恨。 西厢房突然传来女童断断续续的哭声,两人急急地奔过去。 西厢房内,女童已经醒过来,不知道被逼吃了什么东西,呛进了气道里,用手紧紧按住颈脖,面色青紫,眼看就要闭过气去,那女子伸指至女童张开的口中大概试图去取她咽喉卡住的东西, 青漪抬手一道流光袭向女子的头,女子脑上骤然被击出个洞,抱着女童的手不自禁一松,女童从她臂弯落下,炎离闪过去敏捷地接住了她,将她伏在自己手臂上,捏住她下颌微微托起,一只手拍她后背,拍了几下,一物从女童口中吐了出来,是粒发了霉的花生粒, “原来要这样,”那女子恍悟似地喃喃道, 生前她的孩子吃东西呛到气道里,她施救半天,还是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想把卡在孩子气道里的东西取出,因这愿望过于强烈,以至于死后为鬼还掠去许多孩子不停地尝试。 青漪见她竟然还能说话,之前一击之后又在她身上贴了张从村子里顺来的符,还道她呆住不动是符的原因,果然凡人的符是骗人的,幸好之前没贸然用在她身上,她头上被击出的洞也没见有血流出,见她肩一动,又是一道流光击向她,明明心脏位置立马被开了个大洞,但她浑不在意,以蓄势待发之势向炎离张开枯手, “把孩子抱出去,”炎离将孩子交给她,青漪依言跃出厢房。 “还我孩子——”女子一边口中发出尖利地叫喊,一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向扑往青漪, 炎离拦在厢房门口,女子毫不停顿地疾扑过来,她脸上的肉开始一块块往下掉,指甲陡然暴长几尺,疾风骤雨般横扫过来, 炎离臂上红光浮出,只一闪,她长长的指甲被斩断,她尖啸着还要扑过来,一张闪耀着火红光华的网飞向她头顶兜头罩下,网一沾身,密织的光线变为朵朵燃烧的红莲, 分卷阅读87 炎离念动咒语,红莲中泛起排排咒文,女鬼在网中痛苦挣扎,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叫,身躯渐成白骨,兀自还在左冲右突,无奈根本冲不出去, 红莲在白骨上燃烧,逐渐被烧为一堆粉末,粉末上飘着几点亮光,这是破碎的魂,红莲继续毫不留情地焚烧,直至那几点亮点燃烧殆尽。 随着鬼魂的消散,整个院落变得破败不堪,厢房内布满厚重的积尘与重叠的蛛网,炎离收了法器跨出厢房, 背后的房间开始燃烧,越过荒草丛生的院子,青漪抱着孩子等在院门外,女童已经醒了,乌黑的眼里还满是惊惧,炎离过来接过女童抱在怀里对她温和微笑道:“莫怕,我们送你回家。” 第49章 第 49 章 青翠的竹林深处建有一座小楼, 这是炎离青漪二人在凡界游历了大半载的暂时落脚地, 夏日的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外面炽烈的阳光从叶隙间洒进来,似乎并没有带进来一丝酷热,竹林里依旧是凉爽清幽, 竹楼的小窗敞着,垂帘半卷, 炎离在靠近小窗的案前专注地画着一幅夏日美人图,对面,青漪半倚在竹榻上,手里握着把团扇,轻瞌着双眸,似已睡着。 画完一幅,炎离看青漪未醒,又开始画第二幅,当第二幅要完工的时候,青漪终于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 “咦怎么睡着了?你都不叫醒我?” 炎离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搁下道:“你能坐那么久让我画也是不易,来看看这画如何?” 青漪放下团扇走过去,低头看未干的画, 第一幅是她倚在竹榻上,轻衫团扇,长发慵懒地逶迤在竹榻上,瞌着眼沉睡正酣,这幅勾勒得十分细致传神,寥寥数笔,却是栩栩如生,青漪赞了声好。 第二幅是她行在竹林中,露了半个侧脸,身着素洁软烟罗衣,秀发松松挽了个髫,余下发丝流云似地泻于腰际,那衣袂翩翩袅袅行走时的柔美飘逸之态,尽跃纸上,周围大片的青翠竹林,更衬得美人如玉,景与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她不禁惊叹他出神入化的画功。 又见画的左下侧题着两句: 竹海轻风起 青翠漾涟漪 “这幅我喜欢,”青漪拿起画细细品味,见题的字龙飞凤舞,飘逸洒脱,竟与凡界见过的字迹一模一样,不由讶然道:“为何你去凡界写出的字竟然没有改变?” 炎离从后抱住她,双手环在她腰上,侧头在她耳畔道:“凡间有种说法叫天生的,说的就是魂魄深处的记忆,只要稍练一下就能写出前世的字迹,而有些前世没有这种记忆的就算练死,字也写得一团糟。” “说的好有道理一样,原来我练到死字也写得不尽人意,是这个原因。”青漪笑着放下手里画略偏头缩了缩,因炎离突然轻轻舔了下她耳垂,使得她一阵酥麻,略挣了下道:“今天熬了银耳羹,我去给你盛来。” 炎离却是不放她,唇触到她脸颊上轻吻,只觉她肤如凝脂,细腻柔滑,越发舍不得放开,将她转过身来抱着含糊道:“我要吃的不是那个……” 嗯?来不及细想,他的吻密密落下, 从她眉眼吻到了唇上,温柔辗转,青漪闭着眼回应他,渐渐觉得他身上越来越热,他的唇顺着她颈脖一路而下,她禁不住微微颤抖,他弯腰打横将她抱往内室而去。 衣带轻分,云裳暗解,秀发铺阵于锦被,绮香软玉,象幅幽香扑面的画卷, 青漪闭了眼在榻上,隐隐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没有一丝要抗拒的想法,好似飘浮在半空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漫长而无聊的生命随着他的出现而焕出光彩, 她俯瞰内心,清楚确知自己的心意,她想要他温暖的相伴,想和他永世相依。 他的吻又纠缠上来,炽烈如一团火,手缓缓抚过她微凉的肌肤,耳鬓厮磨,缱绻又热烈…… 她的呼吸乱了,身躯不耐地轻轻一扭,扭动中难免磨蹭着他的身体,他更难自禁,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在他身下, 肌肤想触,她睁开眼,才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衣衫都没着一点,他强健的身躯肌理分明,虽上面布着些交错的陈旧伤痕,特别是肩上那一块……但这根本无损这具肌体的美感,那每一块结实的肌肉都昭示着力量, 自己竟偷瞄他的身体,难道垂涎他已经很久了?她的脸热辣辣一片红。 他触到她视线,贴着她耳边低笑道:“这身段还满意吧?” “唔”她还没发出个完整的音节又被他吻得堵住,滚烫的吻一寸寸在她身上流连,热烈且又缠绵,她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点燃,克制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的轻颤,他情热如沸,难捺地哑声低唤,她低低地应了声, 蓦地一阵刺痛传来,她闷哼一声,又咬着唇努力忍住,象陷进浪涛中的孤舟,巨浪滔天,惊涛拍岸,她口中不由溢出些破碎的声音来…… 他喘息渐粗,汗自他的额上滴落,她 分卷阅读88 的手指顺着他脊背上被雷击留下的疤痕缓缓而下,她寻到他的唇,吻了上去,他浑身一震,低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青漪……青漪……” 窗外天光渐暗,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竹林一片沙沙声,和着窗内的呢喃,越发旖旎成一片缠绵悱恻的光景。 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 …… 醒来的时候,她见到他衣着整齐地坐在榻前,她伸过头去一瞧,他手中拿着枚光亮闪动的青玉, “这是什么?”她抱住他的腰, 他将青玉放下,抓住她的手,将她指尖凑在唇边轻咬了下:“是天君的信符,”他回身俯下吻了吻她的唇:“他有事相召,我必须去,你等我回来。” “好。”既然他有事,青漪便让他快去,说好在伏虞山谷等他回来。 第50章 第 50 章 炎离一去已有小半月,青漪失了他的音讯,心中甚是牵挂,回魔界取了阵图去炽矅仙府,顺便也打听下炎离行踪。 星渠接过阵图直接跳了起来:“怎么还在你这里?还以为你给缪苍了!” 青漪有些忸怩道:“是我偷拿了这阵图,因为当初神君所中之毒要用它换解药,我不得以才拿了,不过,我可没真给缪苍,给他的是我仿着阵图做的假的。” “假的?难道说这个才是真的?”星渠嘀咕着翻来覆去看手中的阵图,狐疑道:“你们魔界以前的那个护法弓庆向天君献了此阵图,说是你从神君这里盗去给缪苍的,他为了获取天君助力,助他登上魔君之位,不可能拿个假的骗天君吧?” “是真是假你给神君看了他自为分辨,”青漪不欲与他纠缠,问道:“你家神君几时回来?” 炎离本是被天君招去平女鸟族作乱,临走时吩咐星渠告之青漪,星渠对青漪抱有成见,一直拖着没去,见她问起忧心道:“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莫不是天君因你盗去阵图一事怪罪于他?唉____待我再去天庭打探。” 青漪见他着急,拦住他道:“还是我去天君处为好,阵图的事我会向天君说明,要怎么责罚我自会一定承担。” “哼……那样最好,”星渠也不睬她,往天庭方向急急奔去,青漪无奈跟在他身后也往天庭而去。 ※※※ 远远望得灵宵宝殿半隐在紫霓云雾之中,殿前玉桥也是瑞气缭绕,琼花瑶草异香扑鼻, 要在往常,青漪定要好好欣赏一番,但现在却是一点心情也无, 匆匆踏上玉桥,一袭杏黄身影拦在面前,柳眉杏眼,美则极美,只是瞧着青漪的神情有些不对, 青漪虽觉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就只这一闪神功夫,前面星渠已跑得不见踪影, 青漪不想多事,正欲绕开她,那仙姑却一语不发抬手向她脸庞一掌打来,青漪心下诧异,也不知这仙姑发什么疯癫,伸手架住她打往脸上的手掌,笑道:“仙姑为何动手?莫不是认错人了?” 黄衫仙姑目中喷火,咬牙切齿道:“你不就是储罗之女青漪吗?你偷了阵图,炎离还包庇于你,天君震怒,将他关在了九层幽洞里,你这罪魁祸首,便是化作灰我也不会认错!” 她这一提炎离,青漪猛然想起曾在炽矅仙府见过她,听入画说她名唤瑟瑶,见她说炎离被关,也是吃了一惊,急声问:“九层幽洞是个什么所在?” “自然是仙君受罚之地,每关进更深一层,便会受苦多一重,要是被关于九层,那自是日日受尽折磨,不但大损修为,魂魄也会因受到侵蚀而变得衰弱不堪。” 青漪心中一紧,哑声问:“那他被关进了几层?” “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瑟瑶恨恨跌了下足,转身就走,青漪急忙叫道:“仙姑且慢,可否带我前去?” 瑟瑶回头狠狠又瞪了她一眼,怒声道:“你别跟着我!炎离大概也不想见你。” 听她语气,她这是要去见炎离,青漪顿了顿,见她急步走远,便悄悄跟在她后面。 跟着她来到一处山崖边,瑟瑶忽停步回望,青漪举目一看,前面是千仞绝壁,一棵巨树矗立在悬崖边上,巨大的树身缭绕在云雾之中,崖上飘渺空漾,崖下云海翻涌。 “出来吧!”瑟瑶扬声道, 她早知道她跟在她身后!青漪现出身来,跨前几步道:“他在哪里?” “你可知我是谁?”瑟瑶答非所问道, “瑟瑶仙姑,烦你告知炎离所在,”青漪稍觉有异,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哼____我父神乃是紫薇帝君,被你父害死,青漪,拿命来罢!”瑟瑶厉声道,扬手处彩带飞舞,宛若两条飞舞的游龙,凌厉击向青漪。 青漪皱眉避过堪堪擦过鼻尖的彩带,还是好言道:“仙姑有话好说,你父神因我父尊而亡,我向你陪罪也是应该,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九层幽洞在哪么?” “愚蠢!哪有什么九层幽洞,不如此说你又怎会乖乖跟我前来,今天 分卷阅读89 ,我要你有去无回!” 原来她之前一番言语是故意引她前来,倒看不出她心计颇深,但听没九层幽洞,炎离自然无事, 青漪心下一松,凝神躲闪身前彩带,瑟瑶口中说着话,手底却不含糊,彩带灌注强劲仙力,绕在青漪要害,青漪渐有手脚被束缚之感,回手抽出腰中长剑,斩向彩带。 瑟瑶口唇翕动,一阵低吟过后,彩带陡然间霞光大盛,光影中漫天飞舞出万千道彩带,犹如密集的蛛丝缠绕在青漪四周,无数光刃从那密集的彩带上急矢而来,青漪舞起一道密集剑影,挡住扑面呼啸而来的光刃,光刃在青漪身侧炸开,激起滚滚尘嚣,青漪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 两人越斗越烈,不由激起青漪性子,念动咒语,长剑魔气激荡,幽暗的光流切碎了漫天飞舞的彩带,她身上不觉散发出强烈的煞气,空中瞬时阴云密布,轰鸣雷声震耳欲聋。 脚下突然震动起来,悬崖边那株巨树发出簌簌的巨响,千枝万叶犹如正遭受飓风侵袭,在剧烈的颤抖中倾斜着,树身渐渐变成赤红色,阵阵浓郁的香味从巨树散发出来,激斗中的青漪只觉那香味让心中烦闷无比,而且连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 一条碗大的树枝从半空中伸过来猛然劈向青漪,青漪吃惊之下举剑一拦,只觉一股大力横扫过来,剑竟然被磕开一个缺口,粗壮的树枝虽被弹开,却是毫发无损,自己被那股大力扫倒在地。 彩带犹如毒蛇般窜过来,青漪忙在身前结出一道光罩,勉强将彩带隔离在光罩之外。 “劝你不要用力,混沌神树便是专克魔物的神树,你越用力,煞气越重,越是会激起混沌神树的攻击,而它所散发的这种香味,对我无妨,而对你就不同了,”瑟瑶缓缓步到青漪身前,唇角噙着丝冷笑道:“是不是你吸入的越多,便越无力?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那样也许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她轻轻一展手中的彩带,刚刚被斩断掉的那些彩带象活的般生长着,迅速包裹着光罩,随着她不断的催力,“铮”地一声响,光罩裂开了几道缝隙,青漪凝起涣散的魔气苦苦支撑即将碎裂的光罩, “看你还能撑多久!”瑟瑶玩味地卷起唇,猎物在陷阱中苦苦挣扎,这简直太有趣了,她眯起眼,倒不急于立即破了光罩,要好好欣赏下好呢, 青漪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狠狠一咬舌,张口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强劲的魔气骤然翻涌而来,煞气冲天, 耀眼的光流在光罩中流转,瑟瑶见状也狠狠催动法力,猝然间“轰”的一声响,光罩四分五裂, 青漪抬手一掌,正中瑟瑶前胸,瑟瑶猝不及防,被击飞到半空,又犹如断线风筝一般落入万丈悬崖,同时,一条硕大的树枝从后刺过来, 青漪没能避开,一下洞穿了她右肩,树枝高高扬起,将刺在上面的青漪带到了半空,大片的鲜血从半空直洒下来,染红了悬崖下的土地。 青漪想挥手斩断洞入身躯的树枝,可巨痛之下怎么也使不上力,树枝在她无力的挣扎中缓缓翻卷,犹如绳索深深箍进了她的血肉,一层一层,将她结结实实地缠绕住, 在痛苦的窒息中她吃力地抬起头,仰望着阴云消散的晴空,炎离,还是终究没办法和你相守了吗? 眼前越来越来黑,树枝缓缓卷回至树身,树根处现出一个裂开的大口,她的身躯被那裂口渐渐所没入其中,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一颗珠子从她消失的地方滚落下来,骨碌碌落入悬崖之下,残留的鲜血慢慢渗透进树身,连同地上的鲜血,被巨树吸收得干干净净, 混沌神树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风轻轻地拂过,崖上安静的如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 灵宵大殿 听得女鸟族顺服,天君笑吟吟地步下玉座,抬手扶了扶正在行礼的炎离:“神君辛苦,那女鸟族向来桀骜,多亏是神君你,才能如此顺利。”天君捋须又笑道:“想来魔界之众都慑于你的神勇,那魔界护法弓庆才会拿了所谓的阵图求我助他一臂之力。” 炎离不解道:“阵图?” “嗯,”天君不屑道:“天罡七星伏魔阵图,那阵图不是好好的放在你那里吗?他却不知从哪找了个假冒的来,他想骗我却是不易,他可不知那个阵图我曾看过。” 炎离心中一顿,阵图的事因怕牵连青漪,还一直未向天君请罪,正要开口,却又听天君呵呵笑道:“我只当不知,说天魔两界已订下和平之约,阵图就送魔界也是无妨,至于助力一事,我却是不能答应他,魔界的事天界向来不曾插手,现在又怎会破例。” 炎离思忖着阵图的事该怎么向天君请罪才不至让他降罪青漪,瞥见星渠在殿门外鬼头鬼脑地张望,还不停给他手势示意,也不知府里又出了何事,便向天君告辞了出殿,星渠等他一出来,忙拉着他小声道:“吓死我了,生怕神君对天君说起阵图的事,那个阵图青漪姑娘还回来了。” 听得青漪的名字,炎离唇角含了分笑道:“我这一去甚久,你可曾按我吩咐去告之她?” 分卷阅读90 “嗯……她刚才在炽矅仙府呐,或许现在还在。”星渠垂头含糊道,抬头时见炎离已大踏步往炽矅仙府而去,连忙小跑跟上。 两人回府没见着青漪的踪影,炎离去了伏虞山谷, 没人,再去魔界,也没找着人,施展神识也无法感知她的行踪, 这下炎离有些急了,四处打听,总算听得有个和青漪长得极像的女子和瑟瑶往罪罚道而去了, 炎离一听更是惶急,罪罚道是万丈悬崖,是连接六界的唯一没设禁制的通道,但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条道,若是神仙往下跳,沦为凡胎,堕入魔道,妖道,或是投入畜道都是有可能,非但如此,崖边还有一株混沌神树,若青漪煞气一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炎离忧心如焚地赶到罪罚道上,只见崖上寂静无声,混沌神树巨大的树身缭绕在一片云雾之中,竟找不出一丝异样来。 ※※※ 邃幽宫 后院水轩,阴沉的天空下笼罩着一层雾霾,使得布满残荷败叶的池面更显萧瑟, 水轩内,一个身着鸦青色锦衣的男子正在抚琴,因低着头,更显出眉骨与鼻梁一路而下的挺拔流畅的线条,他乌发未束,流水似地泻于双肩,淙淙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只是琴声低沉,好似弹奏者的心中有无法排遣的心绪,周围萧瑟的景物更显得琴声压抑。 远远站着的侍者好容易等他弹完一曲,悄步上前站在他身畔垂首低声道:“殿下,仙界战神炎离神君求见。” 那男子抬起头,眉梢微微一动:“他一个人?” “是” 男子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自从告别青漪回到冥界,也曾忍不住用浮图逐影追寻她的踪迹,但每次都见她都同他在一起,那甜蜜旖旎的影像更使得他心内苦涩难言,也是很久没有探知她的行踪了,男子站起身,往邃幽宫前殿行去。 炎离焦躁不安地站在邃幽宫大殿上,终于见得门外一个身着鸦青色锦衣的男子行来,急忙迎上前略拱了拱手,连客套话也无,直截了当地问道:“冥修殿下,青漪可曾来过?” 冥修刚一脚跨进门,闻言脚步顿了顿,摇头道:“不曾。” 炎离带一丝期待的眼眸立刻暗沉了下来,冥修瞧着他的神色,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青漪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怎么?和她吵架了?” “她可能从去过罪罚道,我怕……” “罪罚道?!”冥修失声截断她,从那上面落到冥界的神仙他也见过,失了修为和一般鬼魂也无甚分别,下场惨的还被投进炼狱,“她为什么去了那里?是你迫她的么?”冥修几乎有些失控地一把抓住炎离的手腕,咬牙问, 炎离心中忧急,也不想和他多纠缠,忍耐道:“前些日子我被女鸟族一事所羁,回来就听说她曾去往了那里,我怕她万一坠落下来……….你以后若在冥界发现她,还望告之。” 炎离因觉凡间时青漪与冥修有些交情,才来此一问,现在见冥修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无心再停留,手猛地一挣,从冥修紧抓的手指中滑出来,拱下手道:“如此,叨扰了。”言罢转身便大踏步往外走, “等等………”冥修还未从惊怒中挣脱出来,就看到炎离的身影已消失在殿门外。 冥修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在大殿里走了几个来回,施展出浮图逐影术。 浮现出的画面中没有青漪的身影,只看到在阴霾的天空下,一颗珠子孤零零的躺在杂乱的荒草丛中,为什么是一颗珠子?冥修仔细分辩那颗珠子的周围,这应该就在冥界。 ※※※ 冥修手托着从那颗珠子,珠子璀璨的霞光驱散了周围浓重的阴霾, 转动之下,那珠子上隐隐浮出几个小字来:乾天护魂珠, 冥修皱眉仔细端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魂魄气息微弱掠过, 冥修屏息静气,那魂魄气息更明显了些,要不是他处冥界日久,对魂魄气息熟悉之极,根本就不会感到, 要把那魂魄气息从珠中迫出来,对他来说也是轻易之事,念了一段咒文,并指一点,果然一个极淡的影子自珠子内如轻烟一般缓缓飘了出来, 面目依稀便是青漪的样子,只是她的眼眸紧闭,整个影子淡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冥修瞳孔一缩,若三魂七魄全在,决不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分明只有一魄才会现出这样淡淡的影子,这么说,她已遭遇不测,而且多半魂魄已散,珠内只残存她一魄而已, 冥修只觉耳内轰鸣,连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只离开珠子片刻,那影子越发的若隐若现,冥修抖着手又将这微弱的一魄迫入珠子,将护魂珠置于宫殿的密室中,关好门,他急步往外走, 冥界有个禁地,在禁地的深处生长着一种芝草,名叫炼狱雪芝,这种草不但能修复残缺的魂魄,还能塑躯重生,但要取得此草,必须越过禁地之上布着的炼狱之阵, 炼狱之 分卷阅读91 阵一层层往下,深入地宫,要取得此草必定要历尽九死一生,眼见那微弱的一魄就要散去,他一定得去试试,即使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第51章 第 51 章 五界都被炎离找遍了,一无所获,炎离心力憔悴地回来天界,彷徨绝望将他笼罩着,拖着沉重的脚步刚过南天门,只觉肩头被人使劲一拍, 他茫茫然停住脚,见面前站着个面目带笑的仙君,轻袍缓带,手里拿着把折扇风雅地作扇动状: “你如此失魂落魄的是出了什么事?叫了你几声都没反应?”司命星君笑眯眯道, 炎离一把抓住他衣襟:“星君,你执掌凡界众人命格,可曾写过青漪的命格?” “青漪?”司命星君眨巴了下眼睛:“她不是被你从塔中放出了吗?她属魔界,我又怎么会写她命格?” “她恐从罪罚道坠下,若坠到凡界,你是否会书写她命格?” 司命星君垂下目光以扇拍了拍抓住自己衣襟的那只手,炎离这才松开手,眼眸却还是紧紧锁在他脸上, 司命星君笑道:“若是投胎,倒归我管,但若是坠下去,却只是失了修为,虽和凡人没什么两样,却是不归我管的。” 炎离失望地挪开目光,正要举步前行,却听得司命星君奇怪道:“瑟瑶也从是那上面坠到去了凡界,这年头是怎么了,个个都去罪罚道上玩,那里是好玩的吗?” 炎离心中一惊,立刻问道:“瑟瑶?” “是啊,天君说这是瑟瑶的劫,让我去凡间去帮她渡下,神君………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______”炎离忙叫住他,那瑟瑶据说是和青漪一前一后到罪罚道的,罪罚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瑟瑶知道:“我和你一道去看看她。” 司命星君瞥他一眼,瑟瑶到底还是在他心中占着份量,一听说她受苦,便忙忙的要跟着去,但那个魔界的青漪又是怎么回事?幸好自己不是月下仙君,要不然这根红线到底拴在哪个身上?哈哈,果然俊的人风流债多, 司命星君依旧笑眯眯地举扇一扇:“如此甚好,我也有个伴。” 炎离可不知一瞬间他转了这么多念头,并肩同他一起往凡界而去。 ※※※ 街市上 琳琅满目的小摊沿着街两旁一溜摆了整条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使得凡间的大街热闹非常,青漪便是喜欢这样的热闹,炎离看着摊上的各种吃食,惆然地想起上次和她一起逛街的时候她吃的欢畅的笑颜,心绪越发低沉, 同他并肩走着的司命星君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卖烧鹅的摊位,奇道:“这么想吃凡间吃食?看你脸色不好?莫非是饿的?我去买个给你来。” 炎离想说我哪是想吃烧鹅,也懒得给他解释,只道:“不吃。” 司命还道他客气,不由分说兴冲冲地冲到摊前丢下几文钱买了只起来递过来道:“拿着拿着。” 炎离无语地看着他,刚抬手想拒,一只布满黑垢的手从旁伸过来劈手夺过烧鹅转身就跑,司命举着满是油腻的手惊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那飞奔而去的身影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你给我站住_______!” 那人身材瘦小,只见衣衫褴褛的身影在人潮中一晃,便要失去了踪影,司命跟着跑了几步,停脚咬牙道:“我今天不信了!” 伸指一弹,那人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向前便跌了出去,烧鹅扑扑地从那人手中滚了出去,司命施施然来到那人身前,看那人伸手还想抓烧鹅,将烧鹅又踢开几步悠然道:“看你还怎么吃?光天化日的抢东西,还反了你啊!” 那人抬起头,司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脸,一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这……这人不是瑟瑶么? 虽然她脸上布满脏垢,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司命不敢相信地上下睃着她乱七八糟一头油腻腻的头发,身上脏得已分不清颜色的衣衫以及脏黑的枯瘦如鸡爪的手,这还是那个昔日天界美若娇花的仙姑么? 她这劫真是劫得有些凄惨啊,同情心不禁油然从心底呼呼地冒出来,脸上便带出些痛惜的表情来:“唉……哎呀____原来是仙姑你啊,怎么落到这般境地的?哎哟……来来,快起来……我就算着你在这里,却不想你是这样子的。” 瑟瑶也认出是他,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坠落凡间这些日子,她是吃尽了苦头,失了修为,和凡人一般,只能靠乞讨为生,要不是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还不知要受怎样的欺凌。 司命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瑟瑶泪眼朦胧中瞧见司命边上还默不作声站着一人,凤目狭长,眉峰微蹙,那是____炎离?!瑟瑶吃了一惊,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能见他?她飞快地垂下头,恨不得地上裂出个缝来好立刻藏进去。 “瑟瑶,司命说你是从罪罚道落入凡间的,好好的你去那里做甚?”炎离看她模样可怜,放柔了声音问, 瑟瑶听他语气温柔,一时心中委屈翻腾,忍不 分卷阅读92 住眼泪又决堤而来,抬首举袖掩住泪眼悲愤道:“不是我要去的,是那魔界邪女诳我去的。” 炎离眉头皱得更紧:“诳你去的?你说的魔界邪女可是青漪?她又如何会诳你去?” “她得知我是紫薇帝君之女,自然将我恨之入骨,”瑟瑶咬牙冷笑道:“她将我打下罪罚道,她的下场怕是比我更惨。” 炎离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问:“哦?她是何下场?” “我在落下的那刻,瞥见她被混沌神树洞穿挂在树上,哼她即便不魂飞魄散,也会被混沌神树镇于树下。”瑟瑶说到这里脸上全无刚才悲切之色,切齿之时眼中闪烁着恶毒快意的光, 炎离瞬间犹如跌入冰窟之中,瑟瑶眼中的光让他感觉分外刺目, 那混沌神树是上古神祇混元始祖在盘古开天之后所植降妖镇魔的神树, 因罪罚道连接各界并无禁制,神树便为阻拦妖魔进入天界而植, 青漪身为魔族,靠近那树便会被神树攻击,最终会被神树所镇……想到此一刻也不想耽搁,炎离转身便走, 司命愕然冲他喊道:“这就走了?大老远跑来就说两句话吗?”炎离理也不理,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 “唉……你等等……”瑟瑶急步要去追,司命拉住她道:“以你现在的样子,怕是也追不上的,咱们还是走吧。” 瑟瑶不甘心地停住步,气道:“去哪?我现在还有哪可去?” “我此趟前来是受天君天后所托,要将你引荐去仙山学道好飞升重登仙位,我们还是去办咱们的事吧。”司命摇着折扇慢慢呑呑道, 瑟瑶脸上方露出丝喜色来:“还是天君天后对我好。” 司命笑道:“那是,仙姑自来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现遭此劫还是怪那魔女,我说,你这次怎么会犯糊涂被她所诳?” “她诳我?哼____”瑟摇不屑地一撇唇:“就她那蠢样子能诳到我?活该被镇压于树下!” 司命莫名地瞪着她,不是你说你被她诳了吗? ※※※ 冥界禁地 一左一右守在禁地门口的鬼差无精打采地靠壁坐着, 左边的鬼差甲右手握着把钢叉,将钢叉把戳在地上,伸长腿双眼无神地望天叹气道:“你说这种地方谁会来,咱俩还一天到晚的守着,也没换个岗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唉……你怎么又睡着了?” 他伸脚过去踹了右边那个垂头瞌睡的鬼差乙一脚,被踹的鬼差乙擦了把流在嘴角的口水,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道:“唉……别闹……等我再睡会。” “睡!你整天就知道睡!就没见你清醒过,你上辈子是不是猪?”鬼差甲望向天的目光剜到同伴身上恶狠狠地骂:“若是放了谁进去看不扒了你的皮!” “你都说了不会有谁来的。”被他吵得不行的鬼差乙努力掀了掀眼皮,但没有成功,勉强敷衍了句。 “那可说不定,你知道这禁地深处有什么东西?”鬼差甲故作神秘地等同伴接话,但人家没理他,他只好自顾自接下去: “虽然我也没见过,但总之是宝贝!宝贝你知道吗?不然隔着那刀山火海的还让咱俩守着,就是怕谁来抢走了!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守这里当成我一个人的事好吗?” 对方鼾声已起,他气得跳了起来,将钢叉使劲往地上戳去,戳得地上的小碎石四处飞溅,那口气还顺不过来,抬起眼突然瞥见有个人影缓缓往这里而来,急忙用钢叉把捅了鬼差乙:“唉……快看!真的有人来了!” “唉哟!你别闹……”被他强行捅醒的鬼差乙痛得一颤,冒火地睁开眼:“别整天咋咋乎乎的,要有谁来我把头给你当球……” 刚睁开的眼睛猛然也见着了那个人影,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看那人渐渐走近, 只见他身形修长,背着张通体漆黑的琴,着鸦青色锦衣,乌发高束,几缕未缚住的发丝分拂在两颊,他的肌肤若玉,脸庞线条清晰,眼尾处略略上挑,整个人看着如玉树碧竹,风姿秀隽,又透出股说不出的清华高贵来,这个人竟然是……冥修殿下! 平时只远远望眼高不可攀的冥界殿下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两鬼差面前,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俩鬼差震惊的都忘记说话了。 “劳烦通融下,让本王进去。”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殿…殿下……”鬼差甲结结巴巴道:“这……这里……好象不准随便……随便进……” 冥修没说话,身体已越过他俩往里走去,俩鬼差抖抖索索地根本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他跨入禁地,俩鬼差大眼瞪小眼地愣半天,鬼差乙才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报冥君知道?” 鬼差甲的钢叉把一扬又戳到他身上,喝道:“那你还不快去!” 鬼差乙啊了叫了一声,忙慌慌拔腿,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 血雨兜头而下,把四周的景物映成暗红色, 血腥的气 分卷阅读93 息随着雨点打在身上, 脚下暗红色泥泞的土地则散发出强烈的腐败味道, 炼狱之阵据说是为护守炼狱雪芝而设,每过一阵便更深入一层,看这血色漫天的样子应该是血阵。 陷在血泥中的脚步越来越深, 渐渐没到了膝弯,冥修从背着的琴中抽出把剑来,这剑名叫忘川寂灭,是集忘川怨魂之灵所铸,带有很强的煞气,现在被他以剑拄地,费力地拔脚缓慢前行, 一缕凄切的哭声幽幽地回荡在嘈杂的雨声里,紧接着,更多的哭声加入了进来, 悲凉哀婉的哭声越来越尖利,最终成为响彻耳际的哀号, 血泥下象埋着无数虫蛇般起伏拱动起来,随着咕嘟咕嘟破开泥土的声音, 无数双带着腐肉的恶臭手臂伴着毛骨悚然的哀号声伸出血泥。 幽蓝色剑光一闪, 一条拦在冥修身前的手臂带着碎裂的腐肉飞了出去, 冥修并不停顿,忘川寂灭连番挥出,剑气吞吐处一大片刚伸出的手臂被斩飞,陷入血泥中的腿突然象被什么东西紧紧抱住,不断用力往下拉, 他想都没想,忘川寂灭向脚下血泥插下,血泥蓬一下四处溅开,凌厉的剑气让缠住的手臂倏然松开,自己腿上也一阵巨痛传来,发出的剑气同时也伤了自己,冥修跃起踩在一地残臂之上, 就这一刺的功夫,离得远一些的腐臂撑着地,纷纷从泥泞中爬了出来,皆是些残体不全的腐尸,歪歪扭扭地往他周围机械地聚拢, 冥修眉峰一皱,反手取下背上的琴,将忘川寂灭还于琴闸之中,曲指一拨,银瓶乍破之音破空而去,尖啸刺耳, 腐尸闻音陡然僵住,茫然驻足而立, 曲调忽转柔糜,婉转媚惑, 众腐尸开始随着曲调舞动双手,铮一声响,琴声转为高亢,冷萧萧杀气凛冽, 腐尸们不由自主陷入一片刀光影之中,拚命互相撕咬起来, 一曲既终,血泥中已铺满了一地腐尸。 冥修收了琴,取剑结果完挡在前路的残存腐尸,穿过血阵,步入下层。 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暗红的岩石布满裂隙,裂隙间流淌着滚烫的岩浆, 不远处岩石下,熊熊的火焰燃烧成一片火湖,半空中四处浮着团团烈焰, 即便冥修施了避火咒,还是感觉灼痛无比,身后有前赴后续的腐尸跟过来,正好,它们成了最好的垫脚石, 撒下幅衣襟将头脸裹住,将斩杀的腐尸铺在前路,越过火湖的时候,即便动作快捷垫着腐尸在火湖面上飞跃而过,全身也是仿佛已经燃烧起来般, 剧痛令他眼前阵阵发黑,好容易,掠过火阵,抛下被烧的焦黑的腐尸,到达下一层。 诡异的安静,绿幽幽的鬼火飘荡在漆黑的空中, 此阵应为刀阵,冥修抽出忘川寂灭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比闪电还快,一蓬刀光迎面扑来, 他反应快速地一个后空翻,同时忘川寂灭在身前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形, 幽蓝剑光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耀眼光幕,刀光撞在光幕上,发出叮叮清脆的乱响跌落在地, 冥修退到洞口落地不敢再动,拾起地上被击落的残刀, 灌力掷到一处,那处地上倏然冒出密集的尖刀,同时,空中四面也刀光闪烁, 若站于那处,就算能避过空中的乱刀,地上的密集尖刀恐怕也要将脚钉在地上, 冥修背上渗出一层冷汗,接连将残刀扔出,洞内地面顿时全密密麻麻布满了尖刀, 这样冒出来总比突然冒出来钉住脚要好些,现在就只对付空中的刀了,虽然要踩着刀尖前进。 提气飞跃而出,要护着全身磕飞扑面而来的乱刀,脚下难免用力不匀, 当跃过阵的时候,脚上已是鲜红淋漓一片,咬着牙草草裹了下,便往下层走去。 才刚迈进来,令人窒息的死气扑面而来, 扫眼一望,地上满布枯骨,还未待他喘息, 洞内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之声,惨白的枯骨以惊人的速度竖起,一截截的枯骨自动拼接成一具具骷髅的形状,浓重的凶煞气息从那原本已毫无生命的迹象具具枯骨上散发过来, 冥修灵力灌注于忘川寂灭,幽蓝色光流闪过,剑气排山倒海一般向骷髅们击去, 没有意料中骷髅破碎倒地景象,被击中的骷髅象影子一样,凭空消失,他刚觉不对,一把骷髅剑已贯穿他的左肩,击中的骷髅不过是幻影, 真正攻击他的骷髅他只来得及一瞥,便重又汇入瞬间聚集在他周围的骷髅群里,只要攻击,便会陷入挨打局面,不知哪具骷髅才不是幻影, 片刻功夫,冥修便身中数剑,血渗湿了衣衫, 他静下心来,屏气不动, 骷髅也停在他一步之外,重重叠叠地在他眼前交错地晃动, 骷髅的身上象是有一缕缕极淡的荧绿的光,象被什么牵引住一 分卷阅读94 样,要不是凝神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它们身上极淡的绿光, 顺着那绿光看过去,仿佛来自于地上某处,也许那便是阵眼所在, 他果断挥出忘川寂灭舞成一道剑幕,跃到那处的时候,身上还是感到被骷髅剑刺中的疼痛,他咬牙运气使劲将剑插了下去, 一团黑烟自地上冒出,骷髅身上的荧绿光消失了,骷髅幻影倏然也如轻烟一般飘散了一大半,剩下的发出破碎的骨裂声,骷髅全都散架了,枯骨散了一地, 他松了口气,有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踏进下层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似醒着,又好似睡了过去,明明应该只闭了一下眼,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景物是在邃幽宫侧殿里,那是青漪曾住过的地方。 此刻,殿里是一片热烈的红,喜字高挂,红烛摇影, 青漪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妆台铜镜,纤指拈起红纸,举在唇上轻抿…… 他象梦游似地走过去,立在她身后,从铜镜里望她, 流苏的凤冠下,是她桃花妆就的艳丽面容,翦水秋瞳,明眸流盼,额上眉间贴一朵勾勒金边的桃花花钿,更衬得她肌肤莹如月华, 似见到他镜中的身形,她抿唇浅浅一笑,颊上梨涡隐现:“你来了?” 那一笑犹如百蝶翩舞繁花,皓月破云洒辉,原来她容貌竟如此倾城, 他呆愣着茫然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挂着红帷帐的榻边坐下:“冥修,我为你而来。” 冥修眼中神色变幻,如果这是梦境,那是不是就可以沉醉片刻? “过来”她轻轻抬手,冥修不由自主地往她走去, “冥修,你知道吗,从在凡界的时候,我就在等你,可是,你没有来,”青漪的声音低缓而温柔,他却感到痛楚,在后来无数个日夜煎熬着他的那些痛悔,翻江倒海一般向他涌来,他步履沉重地停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眸柔情似水, “冥修,你是不喜欢我吗?还是我不够好?” “不,是我不够好,”他哑着声音道:“我以为已经错过了你。” 他喉结滚动,似乎挣扎了下:“青漪,我其实喜欢你,” 那句一直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想和你相守,这个愿望一直纠缠着他,折磨着他,现在他终于将之宣之于口,所有刻骨的相思都找到一个出口宣泄,他看到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冥修,我也喜欢你。” 喜悦的浪潮席卷而来,冲溃了他仅剩下的最后理智,他低下头,伸出微颤的手,挑起她的下巴, 他冰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她嘤咛一声,紧紧勾住了他的颈脖一拉,他往下一跌,蓦然间浑身巨痛传来…… 挣扎中所有幻境消失,他看见自己半个身躯已陷入一面镜子之中。 这是镜阵,阵中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最深的欲望,如果沉沦其中,他就会永远被困于镜中慢慢死去, 幸好,之前受了浑身的伤,沉入镜中之时剧痛将激得醒了过来。 他喘息着将自己从镜中脱离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闪出个念头,困在镜中也好。 日夜都跋涉在更深一层的阵里,他失去了时辰和空间的概念,每一个阵都挑战着他的勇气,定力,胆量与智计, 荆棘丛生、弥漫着毒雾,四处是突然窜出的毒物喷溅着能蚀出白骨毒液的是毒阵; 刺骨冰寒,巨大的冰块砸地,冰山一排排地射出冰凌之刀,地上无数冰凌利齿交错锯动的是寒冰阵; 风沙满天,巨大的风暴席卷而来,随时会被猛然塌陷的流沙吞噬的是狂沙阵; 九宫迷图,蛛网一样的岔路迷宫,空中无数骤然而下的电闪雷劈,走到死路就会被锁住魂魄的是锁魂阵…… 身体的消耗与承受力到达极限,当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终于看到那炼狱深处那朵散发着柔和碎光的炼狱雪芝时,他费尽全力才爬过去将它攫在手里时,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第52章 第 52 章 罪罚道上, 麟龙烈焰斩散发着灼热的火红光华镶嵌进混沌神树树身里, 腾起的浓烟中弥漫出木头被灼焦的糊味, 地下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阵阵沉闷的嘶吼声从地底传来, 神树树身抖动起来,连同站立的地面都一阵摇晃…… 因为神树只为克制妖魔,并不对仙神攻击,即便此时树身受损,亦只是颤动而已, 炎离面沉如水,催动麟龙烈焰斩再次袭向神树,神树千枝万叶不住簌簌而动,除此之外,一无动静,原本想刺激神树会吐出被镇的青漪,看来,只有毁掉它才行。 神树被损,天庭会感知,立刻有天兵过来查看, 见是炎离,吓得赶紧去禀报天君,天君迅速带着更多的天将而至,后面 分卷阅读95 跟着一大票被这消息惊动的看热闹的神仙,一时,罪罚道上满满当当挤着各路仙神天兵天将。 天君震惊地向炎离喊:“快住手!神树乃上古之物,你为何要伤它?” 因炎离在崖上设了结界,所以一众人过不去,天君只得隔着结界喊, “神树之下镇着我很重要的人,天君,对不起,”炎离将麟龙烈焰斩招回握在手中,垂目对天君道。 “毁了神树是重罪,炎离神君,你冷静一下。”天君对巨甲灵神一个暗示, 后者抬起手中法宝念动咒语,一道白光劈过,结界哗拉一下被洞开, 炎离抬眼厉声道:“不要过来!” 麟龙烈焰斩光芒划过,烈焰燃出一道火墙分界线, 隔着那道火焰墙天君脸色有点发青:“炎离神君,你虽是天界司战之神,若犯下重罪,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炎离恍若未闻地抬手一挥,麟龙烈焰斩轻吟一声,一道火红华光冲天而起,化为一条火红色巨龙,盘旋飞舞在神树顶上, 天君眼见那巨龙便要喷出火来,急忙道:“你为了一个人,要与整个天界为敌吗?你若一意孤行,将失去上神之位,天界从此会除你仙籍,你以后会被列为天界追杀之列,声名狼藉……” 炎离冷然打断他道:“那又如何?” 随即催力一吐,盘旋的火龙嘶吼着张开巨口,团团烈焰喷向神树,神树顿时被点燃,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下, 天君气得指向他的手都在发颤:“你魔念已起,将会堕入万劫不复!” 炎离一哂,就算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催动,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天空,隔着老远的仙神天将们都觉得火灼的刺痛,炎离停在原地,动都没动。 “给我拿下他!”天君厉声喝道, 三十六天将涌上前来,炎离见是旧属,不愿意伤他们,招回盘旋的火龙,化作一把长剑握在手中,转身单膝跪地,“嘭”一下将长剑插入地面,顿时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 以他为中心,排山倒海地向周围迸裂出一波弧形的强劲光流, 滚滚嚣尘轰然腾起,随着光流扩散而去的地面变为一片焦土, 三十六天将全被那波光流震得倒飞数丈,连退开几步的天君也未能幸免, 离得远的仙神们反应快的也被推出老远之后总算勉强站住,反应慢的亦被震的倒飞出去,好在炎离只用了六成力,他们才能在飞出去后不至于受伤, 天君暴怒,稳住身形后又发下指令:“结戮仙阵!” 众天将天兵七歪八倒地爬起来准备结阵, 炎离缓缓站起,长剑隐没于掌心,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劝你们不要动,所有的阵形我都了然于胸,破阵也不是件难事,不过,你们因此而受伤,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猎风阵阵,衣袂翻飞,他傲岸的身影后是冲天的大火, 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来,一朵火红的莲花带着燃烧的光焰自他掌心浮了出来,在璀璨耀眼的光芒中缓缓升至半空,一朵红莲变幻成两朵、三朵……数不清的红莲陆续次第盛开,只片刻功夫,朵朵艳丽的红莲布满了半空, 众天将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天燃着火焰的红莲,能把红莲业火的威力发挥至此,也只有战神而已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动之下那红莲便立马飞到自己身上。 “天君,”炎离平静地开口:“待事了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两败俱伤,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 天君沉默地站着,只要稍动一下,天兵天将必定会损失惨重,他不想冒这个险,抬手举起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双方陷入对峙中…… 时间缓慢地流走,神树在燃烧中反而沉寂下来,崖上安静异常,只余下神树熊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乱响声, 突然,在燃烧的响声中陡然“咔嚓”一声巨响,背后燃烧的神树拦腰折断,断掉的树身轰隆一下落入崖下,残存的树身中一团煞气飞窜出来,因炎离离得太近,猝不及防间倏然扑进他的身躯, 这是神树伏魔时吸入后沉积的煞气,炎离只觉头象被轰然炸开一般,眼前一黑,险些扑倒在地, 入体的煞气在他体内乱窜,仿佛千万把刀同时捅入他的血肉之中,身上的每条经脉都象瞬刻被点燃,剧烈的痛让他弓起了身躯,浮在半空的红莲,不稳定地开始微微晃动, 他咬紧了牙,直起腰来,双眸已变得血红,体内冲撞的煞气让他开始魔化,颊上一路延伸出一窜金色的鳞片, 压制不住煞气,他这是将要现出使原身了吗? 他原身本为应龙,应龙一族,是上古所遗最稀少的神族,自来骁勇善战,天君一瞧,凝神以对,生怕他会失控之下带来更大的杀戮, 半空所有的红莲发出簌簌的声响,抖动越加剧烈起来,终于有几朵失去约束倒飞回去,贴着他的身躯燃烧起来,红莲反噬!顷刻之间,火势便在他身躯上蔓延,他立时成了一个火人, 分卷阅读96 崖上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巨变惊的呆住,这样的火,怕是他片刻间便要被烧得魂飞魄散吧, 大火烧身的那个人并没有象想象中那样倒地哀嚎翻滚,相反,连一丝痛楚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他燃着火焰的身形又弓了下去,渐渐单膝跪于地上,埋着头,一手撑地,置于膝上的另一手在痉挛中握紧…… 再抬头时,贴在身上的红莲缓缓回到半空,浮在空中的红莲竟又全部纹丝不动,他身上的火焰慢慢自动熄灭, 众仙神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他这身躯难道是铁铸的么?是什么样的强悍意志能耐受如此的痛苦?他深厚的修为又到了何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方能迅速控制住惨烈的局势? 只是他整个人血肉模糊象是被烧糊,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他还是弓身单膝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周身骨骼咯咯作响,背上缓缓冒出一对翅膀来…… 在变回原身之前,他努力站起,回身一掌劈向被烧得只剩一个木桩的神树,木桩发出碎裂的声响,四散的被烧焦的碎木碳片中露出一个大洞,青漪的身躯缓缓浮上来, 这时他已变身为一条张着翅膀的全身焦黑的龙,半空的所有红莲蓦然消失, 腾起翅膀,他抓住正浮上来的青漪身躯,长啸一声,随即展翅消失在飞散的流云中。 ※※※ 戈壁洞府 一幢精致的屋舍内,厚重的帷幕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屋子两旁一溜摆着排烛火摇曳的粗大蜡烛,屋内本就闷热难当,屋中央还置个炉内正熊熊燃烧着的大鼎, 鼎前面几步处,男人只着一件单短掛,露出两臂结实的肌肉,汗流浃背地盘膝而坐,一手弯肘贴着另一手手肘,一手并指指向大鼎, 一道灼热的光流源源不断顺着指尖注入大鼎中正在燃烧的火焰中,火焰在光流的作用下,燃起的火焰腾起了蓝光, 在他旁边,立着个艳丽白发女子,身着紫色薄罗裳,手里拿把扇子,不停地替他扇风退凉, “振元,休息会吧,看你汗都流了好几升”,女子心疼地用攥在手里的锦帕擦去他额上的汗珠,锦帕都换了好几张了,这丹药还没炼成。 “没事,应该再加把劲就好了。”栾振元侧过头仰起对她憨厚一笑:“炼丹是不是火候最重要?要是现在松了劲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没事,虽然药效恐怕要差一点,但一样能用。”夜萝不想他那么辛苦,正想着用什么措辞让他停下来,一阵扣门声传来,外面是伺童慌张的声音: “洞主____洞主____” 夜萝把门打开,自染彤不在,另找了个小伺童,可能是年岁小,遇事总是慌慌张张的,她都习惯了,出来把门反扣上,才问道:“又怎么了?” “洞外……洞府门口躺着两个死人,你去看看吧。”小伺童一脑门汗,气喘吁吁道, “你说洞府门口?”夜萝蹙着眉往外走,平时求医的都会去一座庙,她派去的人会看那人条件是否令她满意,若满意才带回医治,她的洞府设有迷障,要不是熟识的人是进不来的。 到了洞府门口看到躺着的两人时她着实吃了一惊,那个血肉模糊一身焦黑的人根本看不到五官是什么样的,旁边的女子却一眼让她认出那是青漪, 也不知两人是死是活,她急忙先将他们弄了进去。 青漪肩上有个被穿透的伤,不是致命伤,却是气息全无,她探了探,是失了一魄,又象是被什么吸去了血气,以至气息全无,象她这种情形只要引回一魄,辅以灵药大概就能醒转, 另一个气息倒是有,只不过全身烧成这样,纵有灵丹,也是不能恢复原样的了,何况他体内还有仙煞两种强横之气互相冲撞,随时都可能爆脉而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谁这么惨。 看在青漪面上,她就连带着把这人也死马当成活马医, 令她意外的是,被裹成粽子一样的人第二天就醒来了,他是被他体内的仙煞之气冲撞而醒,应该是在极度的痛苦中,看他浑身痉挛却又在竭力压制,最后甚至又变回原身,他竟然是应龙! 夜萝惊诧的有点怀疑自己眼睛,这种上古神族,已经很稀有了,她竟然还能见到,不过,她却感到很倒霉, 那条龙腾着翅膀冲到她庭院内,所有花树被捣毁,就连后院的药圃也未能幸免,整个洞府被弄得狼藉一片,要不是看在同青漪一道来的份上,她早把他扔出去了。 当他发作完,精疲力竭之后又恢复了人形陷入昏睡,她不觉又有些同情他,全身烧伤的肌肤那种痛苦已经够受的了,仙煞两气的冲撞比烧伤的肌肤更痛苦百倍吧,不然也不会被折磨得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不过为了她的洞府,在他要发作的时候她还是把他锁进了地下的密室,待他回复人形,她才将他弄出来重新包扎,这样过了好几天,他真正醒来了。 小伺童又慌慌张张地跑来道:“那个人醒了。” 夜萝还以为他又要发作,叫上栾振元准备 分卷阅读97 将他立刻弄到密室去, 但跨进屋时看到他却很平静地躺在榻上,看着他们,好象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挣扎着坐起来,示意把水给他,然后他用手指蘸着水在床榻边写道:“青漪呢?” “她在花隐苑内,还未醒来。”夜萝洞府很是宽阔,设有四个院落,凝霜苑,绿芜苑,花隐院,沉月苑,现在正处于沉月苑内。 他似乎有些焦急,匆匆又写下几字,夜萝看是:带我去看她。 写完他便要想下床榻,夜萝道:“我有话问你,待会再去看也不迟。” 他只得又坐了回去,半倚在床榻上等她相问, “你是谁?” 这是夜萝一直想问的,能越过迷障到她洞府门口,这人应该是她认识的,但现在她看不出他是谁。 他似乎愣了愣,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裹得严实的脸,顿了顿才写道:“炎离” 他竟然是炎离?! 虽然之前还是隐约地猜测到,但当他说出来时她还是震惊了,那样丰神俊逸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旁边一直默然站立的栾振元也震惊地跨前一步,抓住他手腕道:“炎离神君,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是谁……” 他本待想说是谁让他受此重伤他去找他算账,但猛一想自己修为远远不及炎离,他都伤成这样,自己去又能起什么作用,是以及时停了口, 炎离被他紧握的手带来一阵巨痛,口中轻咝了声,栾振元才醒悟弄痛了他,忙不迭松开手, 炎离以指尖蘸水慢慢写道:“我早已不是神君了,如今被自己红莲反噬,乃天道使然。” 堕入魔道,便会被天道所谴,他早有准备,就算再重来一遍,他也会毫不迟疑。 “带我去看青漪。”他再写道, 夜萝无奈,便让栾振元扶了他去往花隐苑, 帷帘低垂,轻烟袅袅, 青漪双眸紧闭,躺一张沉香木榻上,床榻边竖了支招魂幡,床榻四周燃着不知道是何种草,满室的轻烟便来自于这些草, “她失了一魄,又被吸去了些血气,是以要得招魂幡招回一魄之后,才有可能醒来,这些护魂草能护住她如今体内的魂魄不散,只要魂魄不散,就可以慢慢想办法。”夜萝轻声道,蹲下检查了遍燃起的草, 炎离挪到榻前,目光贪恋地流涟在青漪脸上,本想弓下身握住她的手,经脉突然传来一股巨痛,犹如万把钢刀同时在他体内乱捅,他闷哼一声,踉跄退了几步,强运仙气裹住那股四处乱捅的煞气,但还是约束不住,又要发作了, 撑不住地单膝跪了下来,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张开口半天,才艰难发出一个破碎的音来:“锁……” 栾振元一直是扶着他的,见他猝然跪下的痛楚模样,呆了呆,反应过来是每天都会发作一次的那阵子又到了,也跟着单膝跪着,着急地俯在他耳畔道:“你说什么?” “锁……”还是一个破碎的音,跟着过来的夜萝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将他锁上,原来之前锁住他他一直知道,知道他是炎离后夜萝有些踌躇, 炎离一把抓紧了栾振元的手, “……”他自觉已经到了承受的边缘,他既不愿把洞府弄得一团糟,更不愿将青漪陷入危险之中,夜萝只好对栾振元点头,两人又将他往密室架去。 ※※※ 眼前是乱舞的白骨,挥出的忘川寂灭舞成一道剑幕, 白骨蓬一下四下飞散,但脚下陷入一片软泥,那软泥绿惨惨一片,是笼罩在空中的薄雾颜色, 他刚提起一只腿,噗!一道毒液从泥地中射出, 软泥里缓缓钻出一个蛇头兽身的怪物,他凝住,手中的忘川寂灭正要挥出, 噗噗噗!更多的毒液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咕嘟咕嘟象春笋一般突然冒出的怪物将他围在当中, 脚下的软泥突然变作了交错的带着锯齿的冰刀,蓦然切向他的双腿…… “啊……”冥修双手乱挥地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 一双手落在他肩上,冥君如释重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冥修!镇定点,你现在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整整昏睡了一个月,他终于醒了,整日焦急地守他榻前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从那阵中还能捡回条命算你侥幸。”冥君接着道, 当他接到鬼差禀报已是迟了,谁也不敢闯进去阻止他,还好,摘了炼狱雪芝后阵就消失了,不然还根本救他不出。 “雪芝……”他突然想起似地看向自己的手,空的,又在身边四下搜索,没有!他直着眼冲着冥君喊:“雪芝在哪里?” 冥君轻叹一口气,将那雪芝拿出来交给他,为了这东西,他差点在那炼狱之阵中永远出不来, 冥修接过炼狱雪芝便掀被下床,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冥君即时扶住他道:“你要去哪?” 他根本不答,甩开冥君的手急急一路 分卷阅读98 跌跌撞撞往外走,密室,他要到密室去,青漪那微弱的一魄,一定不要散! 护魂珠在围成一圈的聚魂灯中暗淡无光,冥修急不可奈地取出一看,顿时如遭雷击, 青漪残留的那魄不见了! 自己历尽九死一生,万苦千辛地回来,竟然还是迟了,乾天护魂珠从他掌间滚了下去,他眼前金星乱迸,一瞬间陷入绝望的深渊里。 第53章 第 53 章 夜萝手里拈着数根银针,往青漪身上各穴位刺下,刺下的银针可以刺激她身躯早日醒来, 袅袅的轻烟忽如水面的涟漪般轻摇,招魂幡也无风自动起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夜萝警觉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招魂幡,这招魂幡有反应,莫非,招回了她失去的一魄? 招魂幡犹如正处于猎猎的风中,被吹的卷起了一角,室内的帷帘也似在狂风之中极剧地飘荡,几棵护魂草被吹灭…… 一道光影象疾电般扑入青漪身躯,风慢慢地消失,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夜萝屏息一探,果然,青漪失了的一魄回到了体内。 她大喜,将熄灭的护魂草再点燃,又拔出刚才刺入的银针,将一粒丹药喂入青漪口中,一切做妥,才急匆匆出来, 炎离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待到了沉月苑,见只栾振元一人在屋内无聊地坐着瞪着窗外发呆,夜萝问炎离哪去了, “他去碧冽泉去了。”栾振元看向她的眼里有些担忧,碧冽泉虽有疗伤的作用,但他的肌肤现在一定很可怕吧,若他看到,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你怎么不拦住他?”夜萝直皱眉,炎离伤愈的很快,也没必要去碧冽泉中去泡,去了恐怕只会令他难受。 “我来的时候,他并不在这里,小伺童跑来和我说他拦不住他。”栾振元急忙赶到时,见他已经泡在泉中,只好无奈地回到这里发呆。 “我早应该将他安置去别苑的,是我太大意,没注意到这些。”夜萝很是自责,本来刚才一路过来高兴的心情现在变得沉甸甸起来。 “我去打听过,因为他焚了神树,天界恐要将他列为追杀对象。”栾振元闷闷道,倒不是忧愁自己被牵连,主要担心炎离的安危。 夜萝知他心意,沉吟道:“我这洞府很隐密,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将他因煞气入体致爆脉而魂飞魄散的消息传出去。” 栾振元亦觉她这主意不错,当下出洞府放消息。 ※※※ 碧冽泉中,炎离已经泡了很久,泉水冰凉的有些刺骨, 当解开缠在身上的那些麻布条时,他看到自己爬满整个身躯的那些扭曲伤痕,犹如一条条弯弯曲曲的丑陋虫子趴在每寸肌肤上,狰狞可怖, 他其实早觉得自己好了,但夜萝迟迟不让他解开,那么就让他自己来解开吧, 尽管有心理准备,这时看到这些扭曲拉扯的伤疤时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他吸了一口气,探头看往水里自己的倒影,静如镜面的水中映出他的面容,同身躯一样,那个样子,扭曲拉扯的伤疤完全遮住了原本的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水中这形如厉鬼的人是谁, 要是,要是这副样子让青漪看到…… 他猝然一掌击入水中,水花狂乱地往四周溅开,他垂头将头深埋进水里,浑身颤抖…… 明月初升,身躯已经冷的僵硬,他缓缓从泉中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去,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枝叶疏影的地上,地上的枯叶断枝被他踩得发出声声脆响, 刚转出碧冽泉周围的那片树丛,听得一声惊恐的尖叫,他停下脚,顺着那道声音看过去, 瑟瑟发抖的小伺童正圆睁着双目,象吓掉了三魂七魄似地瞪着他尖叫, 是在外候着他的那个小伺童,因候的时间过长睡着了,刚被他一路踩断地上枯叶断枝的声音吵醒,睁眼便看到他那张面孔,顿时象见了鬼似地尖叫出声。 炎离默默地越过他走了过去,小伺童仿佛猛然醒悟他是谁,捂着心口喘了半天气,才抖抖索索远远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亮着灯火,他走了进去,夜萝还在里面等他,见他进来,迎了上去, 满室明亮的烛光照在他那张密布疤痕的脸上,夜萝心里还是不由倒抽口凉气,这张脸,与之前对比太过惨烈,尽管已经努力克制着,眼里还是不自禁露出些同情与怜悯, 那样的目光象针一般刺往炎离心里,他垂在袖中的手不由在痉挛中握紧,片刻,他又放开,语调平静:“我想搬去密室静修一段时间。” 夜萝马上意识的自己目光不对,别开目光强作轻松道:“是因为你的这些伤疤吗?不必如此,假以时日,我定会治好的。” 红莲业火所伤,所留的疤痕任何灵丹都无法除去,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得很,夜萝也觉得这样的安慰很是无力,又道:“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幻形术。” 幻形术,虽用起来会耗灵 分卷阅读99 力,但以他的修为,也不是不能支撑, “你是想让我以后都披着张画皮来等着青漪揭穿?”炎离惨淡笑道, 夜萝听他语气,顿感自己又错了,以他的骄傲,根本不可能这样做, “就这样决定吧,我搬去密室只想静下心来约束体内煞气。”炎离转身往外走:“那么,我先告辞。” “等等……”夜萝忙喊道:“我一直等你是想告诉你青漪失去的一魂已经回到了体内。” 炎离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我会去看她的。” 夜萝呆望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懊恼地叹口气,今天频频出错一定将他伤得不轻。 ※※※ 冥修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送来的仙汤灵药一概扔在一旁拒绝服下,冥君气得直接打道回了恒幽宫, 闭着眼,冥修只觉全身绵软无力,神思在恍惚中仿佛堕入了梦境,殿外那几个侍女的声音又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 侍女细细的声音压的很低,偏偏他还听得那么清晰, “天界最近发生了件了不得的事,你们听说没?”侍女甲略神秘地, “快说说,”侍女乙期待地, “别卖关子了,”其它几个侍女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也加入催促的队伍, “听说罪罚道那棵混沌神树被人烧了,镇在里面的妖魔重见天日,天界因此忙了好几天,才将这些妖魔除尽,” “啊?那棵神树是上古所遗,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战神炎离,就长的好俊那个……” “花痴,能说重点吗?” 在听到炎离那个名字的时候,冥修激灵一下,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支起耳朵凝神细听, “重点是,他被自己的红莲业火烧焦了,唉,说是为救镇在树下的一个魔女,可惜了,天界少了个极俊的仙君,” 冥修一下撑起身来,从她们凌乱的言语中捋出个大概:炎离焚了混沌神树,救了个魔界女子,他救的这人一定是青漪! 只听又一个问: “这么说这个炎离是烧没了?” “嗯,他显出真身后抢下了镇于树下的魔女飞走了,不过,最终还是被煞气入体给爆脉,所以就魂飞魄散了。” 众侍女唏嘘不已:“烧焦和爆脉你选那个?” “烧焦多难看,爆脉还干脆些,” “唉,既烧焦又爆脉这也太惨了些,” ……… 众侍女还在意犹未尽地评论,冥修已无心再听,青漪的一魄会消失不见,也有可能是回了她自己身躯, 迫不及待地施展浮图逐影术, 浮图中现出个精致的房间,垂帷飘飞,青漪静静地躺在榻上,榻周围一圈不知名的草正燃起袅袅轻烟,有个白发紫衣的女子坐在榻旁小心地检查着那些燃起的草…… 冥修的心急剧地跳起来,果然自己想的不错,消失的一魂是回到了她躯体, 咬破指尖再滴了一血,浮图慢慢从房间扩大,洞府的样子,庭院内绿草茵茵,花树遍植,有一处苑内,种的却是药草,再扩开些,洞府之上,一片茫茫的戈壁荒滩…… 冥修沉思地望着浮图,这似乎是妖界,戈壁荒滩,洞府,白发的女子,应该很好打听吧? 所有的疲倦与无力都蓦然消失,迅速将自己收拾了下,前往妖界而去。 ※※※ 行走在一片漆黑中,青漪很着急,不知道身处何方, 无边的黑暗怎么走都走不到头,身躯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想张口呼痛,但根本发不出声音,明明已是起身四处走着,可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动,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象一直处于梦魇之中,她使劲挣扎起来…… 守在榻边的炎离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将头埋在她手上,突然,他觉得她手指轻颤了下, 他一震,抬头紧紧盯着她的手指,果然,她的手指又轻微地颤了下,他惊喜地对着正在收拾银针的夜萝喊:“快看,她动了!” 夜萝闻言赶紧放下手中银针,过来将她的眼皮掀开,凑着仔细看了看亦惊喜道:“她应该要醒了!” 炎离放开她的手“噌”一下站起来,慌乱道:“那……我走了……” “你……不见她吗?”夜萝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他每天守在这里等她醒来,好不容易终于醒了他却不敢见, “不了,”他匆忙地将风帽拉上罩住头脸,仓促地、狼狈地走了出去, 夜萝怜悯地望着他消失的身影,轻轻叹口气,握着青漪的手凑在她耳畔小声喊她:“青漪,青漪,醒醒青漪!” 这样喊了数声,青漪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凝在夜萝脸上,虚弱地问:“你是谁?” “我是夜萝啊,青漪,你现在在我的洞府里,” 视线终于有了焦距,她看清了她带着喜色的脸,转头又看了看四周:“夜萝,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别多说 分卷阅读100 话,养养神,等你好些了再跟你细说。” 说了几句,她也觉得累,见夜萝不愿多说,心里纵有满腹疑窦,也只有闭了口。 尽管后来青漪非常配合夜萝的医治,也能下地走动了,但每当她问起她怎么来这里,谁将她送来的这个问题时,夜萝都含含糊糊, 青漪最着急的不是问不出这些问题,而是她一直没炎离的消息,问夜萝,夜萝还是含糊地答不知, 她想去找他,当她想提出要走时,夜萝无论如何都不让,说她身体还没完全复元她是不会放她走的,而她身体确实还未复元,就连个云头都驾不起,要走那么远的路,也着实吃力,是以再着急她也唯有耐着性子先养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受创的原因,她自醒来后每晚都十分嗜睡,每天都是才刚一入夜便睡了过去,朦胧之间仿佛每晚都有人守在她榻边, 应该是在做梦吧,梦见他有时会以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眉眼,有时会握紧她的手将唇印在她的指尖上,尽管他一直都很沉默,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他就是炎离,是炎离来看她了! 但当她将这个每晚重复的欢欣梦境说给夜萝听时,那个梦从此便再也没做过,以后她也没有嗜睡的感觉,青漪不由怅然若失,早知就不说给夜萝听了,好歹梦里见下也是好的,现在甚至连入睡都有点困难,更别提做梦了。 每当睡不着时,她便有些怀疑地想,是不是她根本不是做梦,而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的是真实的,来看她的那个人就是炎离,她没有把她的想法说给夜萝听,她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炎离受了什么伤不愿意让她知道,或者他伤得很重,为了不让她知道,她根本把他藏了起来, 然后她便试探着向夜萝打听,而夜萝一直又是含糊以对,甚至根本一提炎离她就移开话题,这让青漪越来越觉得她的怀疑是对的。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每个人, 这洞府人不多,也没收治有其他的病人,除了夜萝,栾振元,就只有个打杂的小伺童,在夜萝和栾振元身上她都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那个小伺童, 她发现他会固定去一个地方,有次她曾偷偷尾随过他,但走到凝霜苑内一个角落,她便跟丢了他。 夜萝用术法在各个苑内幻出的季节都是繁花似锦,绿茵盖地的美景,唯有凝霜苑为冬,那里面草木枯败,整个苑内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 因觉着冷,青漪平常也没留意过那个院落,就这么小个院落也会跟丢人,青漪不由留上了心,趁夜萝忙于植药炼丹没空管她的时候,她便偷偷溜到凝霜苑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终于给她看出了苑内角落的一处石板不同于其它处,也怪小伺童办事不牢,昨天走时忘记在石板上幻化出厚雪覆盖上, 掀开那块石板,有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 沿着一路往地下延伸的阶梯下行,幽暗而潮湿, 青漪一路摸索着走到阶梯最下层,窄小的通道尽处是一个石室,两扇石门紧紧闭着,石门上生满苔藓,石门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珠,乱七八糟的枯藤垂下来覆在门上,好似根本没人住的样子。 青漪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有些失望,拨开枯藤,目光在门左右细细搜索,石门上有个很不起眼的凸起处,她试着按下去,石门咔咔地发出沉重的开门声, 误打误撞门竟被她打开了, 她走进去,里面同样幽暗而潮湿,石室的壁边有个人影靠墙而坐,垂着头,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镣铐的一头被钉在石壁上。 “放下,出去!”就象粗砂磨在石上的声音,粗砺难听,许是以为有人送丹药来,他说了两句话,感觉体内的煞气又在冲撞,要发作的时候,更想把来人快打发掉, 青漪没出声,这样的声音,根本不是炎离,有些失望地正打算退出, 那人见来人半天没动静,抬起头来,就算在暗黑的光线的里,青漪瞬时看清了那是张令人惊骇的脸,整张脸孔上都布着扭曲的伤痕,纵横拉扯,狰狞恐怖,好象才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乍然间看到,令青漪惊得倒退一步,口中不自禁发出声啊的惊呼来。 那人在抬起头的刹那,也看清了她,整个人象石化般僵住,随即手脚颤动,在镣铐发出的哗哗乱响中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滚_____” 那难听之极的狂暴嗓音,又令青漪一阵惊悸,赶紧狼狈地从原路退了出去。 当小伺童结结巴巴来禀报密室门一路大开可能有人进去过后,夜萝就猜到是青漪发现了,和栾振元一道匆匆赶到密室,其实她对青漪防备不严的根本原因还是私心希望他俩能重聚,她觉得青漪应该不会在意他变为什么样子,来之前,她还在侥幸地想,他们重见,他应该再也不会有躲避她的想法了吧。 但见到他时,她便知道她又想错了,他布满伤痕的脸都难以掩住铁青的颜色,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克制不住甚至是有几分象是咆哮道:“为什么要让她进来?” 她还是 分卷阅读101 看到了他这可怖样子!青漪惊骇的神情象铬铁般深深地铬进了他的心里,他在她眼里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对不起,”夜萝垂下头,语音有些微微发颤,她老是出错的想法总是将他伤的体无完肤,栾振元揽住她的肩紧了紧,两个人现在的样子都令他那么难受, 他期期艾艾对炎离道:“她认出你来了?” “没有” 炎离颓然坐于在地上,铐着镣铐的双手举起来抱住了自己垂下的头,镣铐随着他轻微的抖动发出哗哗的声音:“她不会再认出我来了……这样也好……” 半晌,他才抬起头,再开口时已是平静的声音:“是我迟迟没能下决心,这不怪你们,只要我在这里,她迟早会有发现的那一天,” 他将手从镣铐中脱出来:“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夜萝觉得自己喉间发哽, “我对天君说过会给他一个交待,现在是时候了,”他一边再解开脚上的镣铐:“这样,他也不会去找青漪的麻烦。” 栾振元道:“那青漪那边怎么办?她也许会去找你的,” “我这一去……”炎离有些艰难道:“我其实并未与她成亲,此去也是有去无回,还烦你们……”他顿了下,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一展臂, 臂上立时红光泛出,麟龙烈焰斩自他臂上滑到掌中化为一把剑的形状:“把这个交给她,就说我已经魂飞魄散化为飞灰,她看到这个应该就会相信。” 他将麟龙烈焰斩强塞到栾振元手中,也不等他们反应大踏步走出了密室。 ※※※ 看到夜萝和栾振元并肩走进来,青漪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慌慌张张跑回来半天才想起应当将密道石板重新盖上,现在好了,住在别人府中随便窥探的嫌疑是明摆着的,那么是硬着头皮否认还是乖乖地坦白?青漪犹豫地咬唇不语, 夜萝栾振元两人一站一坐,青漪等着他们开口质问, 小伺童跑进来说洞府迷阵外有个人老在那里晃悠,他便以过路人的身份上前去探问,那人说他叫冥修,要找妖医夜萝,他想他多半是来寻医的,敷衍了几句便回来禀报, 夜萝心想说你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蠢材,此处杳无人烟,你这副伺童打扮的模样现身去问,不是明摆着自己就是洞府里的人? 这人也是厉害,老是在迷障外徘徊,说明他根本就知道洞府就在此处,只是一时找不着道进来,她现在不想收治病人,正想让栾振元去打发掉, 青漪突地开口道:“冥修?他是我朋友。” 夜萝看她一眼,既是她朋友,多半是来找她的,便让栾振元去接他进来。 待栾振元一出去,青漪选择了坦白,毕竟住在别人洞府,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夜萝,我去你的那处密室了,那个……我不该随便去窥探的,那个密室中的人似乎被我触怒了,真的很抱歉……” “他只是我一个病人,你也看到了,他并不喜欢被人看见,”夜萝淡淡道:“你应该不是无意的……究竟想要在我这洞府中找什么?” “炎离,”青漪嗫嚅道:“我以为你将他藏了起来,所以……” 夜萝半天没说话,是按照炎离所说还是告诉她真相?她很是纠结, 青漪见她沉默,还以为她生气,又惶恐地道歉, 夜萝才缓缓道:“以前不告诉炎离的事是怕你身体没复元受不了,我只是想选个适当的时间来告诉你。” 青漪一震,只听她道:“你应该记得你是如何昏过去的吧?” 不待她回答,夜萝接着道:“你当时被镇于混沌神树下,是炎离力抗众仙焚了神树将你救出,不过,神树中沉积已久的煞气同时也侵入了他的身体,因为煞气太过于霸道,与他体内仙气相互冲撞之下……终至……爆脉,”夜萝黯然将那把麟龙烈焰斩拿了出来:“……他如今已经魂飞魄散了,只留下他的法器……” 睛天一个霹雳,炸得青漪耳际一片轰鸣声, 她呆呆的盯着那把麟龙烈焰斩,不能反应地艰难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现在已经灰飞烟灭,这把法器你拿着吧。”夜萝残忍而清晰地再强调了次,将麟龙烈焰斩递到她面前, 青漪眼神昏乱,好象那把法器会烫手般,浑身哆嗦地往后退:“你是骗我的!你在说慌!” 她慌乱地捂着耳朵,神经质地重复着:“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夜萝不说话,只悲怜地望着她, 青漪一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口咬上了自己抬在身前的手臂,牙齿顿时深深陷肌肤里,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 夜萝急步上前使劲拉她,但她咬得太紧,夜萝怕再用力她会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心下一酸,哽着声音道:“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大声哭出来罢,” “啊……”青漪蓦然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凄厉的尖叫,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状如疯狂般地冲了出去, “青 分卷阅读102 漪_____”夜萝急忙去追,青漪身形犹如旋风一般,一时那又追得上, 快到洞府门口的时候,栾振元带着一个人刚好进来,夜萝喘息着大声道:“拦住她!” 栾振元反应快速地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青漪,青漪狂乱地使劲挣扎着, 冥修抢步上前抱住她施了个昏睡咒,青漪身躯一软倒在他臂弯里, 冥修对后面赶来累得脸色苍白的夜萝愕然问道:“她怎么了?” “我……告诉她炎离的事了,”夜萝对着栾振元说,栾振元沉默地望着她,两人担忧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这对青漪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些。 第54章 第 54 章 九重天, 偏殿内,天君沉着脸注视着眼前掀开风帽的那个人,伤疤扭曲了整个面容, “我怎么确定你便是炎离?” 炎离走近一步,握住天君手掌,一股深厚的仙力杂着少许魔气传了过去,放眼天界,能有如此修为的仙力唯只炎离而已,何况,原本纯正的仙力里杂着少许的魔气,定是他将煞气转为已用的现象, 炎离放开天君的手掌,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 天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个人,曾经他十分倚重,而今却堕入魔道,本来他逃了就逃了,他也并不打算十分认真追究,但他为什么回来? 是了,他曾经跟他说过会给他一个交待,他倒忘记他本就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现在主动回来,他也不能听之任之了,暗自叹出口气, 将行刑上仙招来,斟酌着对炎离道:“本来你已被除去仙籍,按仙规罚你也不恰当,若你是被天界缉拿必处个灰飞烟灭之刑,但你主动认罪,天界自会网开一面,日后你将被囚于狮鹫峰上,每日受那金翅灵鹫啄去内腑之刑。” 垂首立于殿前的行刑上仙有些变色,每日受那金翅灵鹫啄去内腑之刑还称为网开一面,觉得这刑受得很是重了,平常要谁闻受这重刑,早是吓瘫,但从眼角余光瞥那炎离丝毫未见震动,竟还抱拳对天君道:“多谢天君宽宥。” 天君道:“你不问我为何如此做?” 炎离道:“想来天君自有道理。” 天君捋须道:“我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你罪孽要得消除,必须要复活神树,但要复活它很是费周折,除了佛祖的菩提仙露之外,还得以神族血肉之躯每日浇灌方能复活,你虽堕入魔道,身躯 仍是上古神族之躯,是以你以后每日会食一粒能令内腑重生的仙丹,被金翅灵鹫啄去之后,内腑每日会重生,直至将神树复活,才是刑满之期,你可有怨言?” 炎离道:“并无,” 天君这才对行刑上仙一摆手:“下去罢。” 罪罚道边上狮鹫峰,山势险峻,峰上终日云雾缭绕,在狮鹫峰顶侧有个岩穴,就是囚禁炎离的地方, 岩穴中央有根大石柱,炎离被缚仙镣铐钉于大石柱上,缚仙镣铐上刻有繁复克魔咒文,是专为炎离而设, 自此后,金翅灵鹫每日便会来啄去他肝脏一次,次日肝脏重生再啄去,加上他体内煞气仍会每日发作一次,虽不会再变回原身,但那每日受尽的苦楚,非常人所能忍。 ※※※ 花窗外又传来悠扬的琴声,似淙淙流水淌过月下林间,似轻风拂过花絮纷飞,琴声舒缓婉转,澄澈优美,纵有满怀悲怆恐听着这琴声也会被这美妙的琴声驱散了, 青漪木然坐在窗旁,她恍若未闻地将毫无焦聚的目光投往半空, 敞着的小窗飘来几瓣落花停在她肩头,夜萝轻轻叹口气,将她肩头的落花拂去, 这几天来,她就一直这样呆坐着,不言也不动, 冥修一直在庭院弹琴,指望琴声能让她稍微舒下伤怀,看来根本没什么效果, 待一曲弹完,夜萝起身去院内低声对冥修道:“不如弹些悲伤的吧,她要哭出来就好了。” 琴声再起时果然转为悲凉,萧瑟的秋风起处,枯残的树叶瑟瑟而落,孤雁离群发出无助凄厉的哀鸣……残月晓风,纵是美景虚设……千里孤坟,无处语凄凉……悲咽琴声绵绵不绝,似诉似泣,但凡琴音入耳者都会听之流泪,闻之伤心, 陪着青漪坐着的夜萝早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流下的泪水打湿了锦帕,待看青漪时,还是刚才木然的样子,甚至连坐姿都未变过, 明知道无用,冥修却不停下,一曲曲地弹着,指尖破了,琴弦上染上了点点的殷红,他仿佛没有知觉,不知疲倦地拨着琴弦,直到夜萝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他的琴弦:“她一个还不够?你又是在凑什么热闹?” 冥修颓然推开琴,站起身负手立于花树下,将头仰起来望着飘飞的花瓣,唇角那丝咸咸的味道渗了口中,他抿抿唇,原来这就是心碎的味道。 不知道夜萝什么时候离去的,他在风露中站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当他倦极准备回房时,青漪的声音响在他身后:“冥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惊喜地转过 分卷阅读103 身,青漪脸色依旧苍白,但好歹她眼神不是那么无神,而且竟然主动出屋和他说话,令又是意外又是高兴,想去执她的手,半途又缩回来:“我……是来找你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在怀中掏了阵,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对她摊开手:“我把这个给你带来了。” 一颗华光璀璨的珠子躺在他掌心,那是乾天护魂珠, 青漪拿起乾天护魂珠紧紧攥在手心,这是她上次魂魄离体时炎离放在她身边的,炎离……!这个名字又带来一阵刀绞的感觉,她猛然吸了口气,淡淡道:“谢谢你,看你脸色不好,一定很累了,去歇息吧。” 她转身回到屋内,再也没出来,冥修只得回房歇息。 他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的,打开房门,夜萝手里拿着张绢帛,慌张道:“青漪有没和你说过,她去了哪?” 冥修一把夺过那绢帛,见上面留有娟秀的字体:“谢谢你们大家,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冥修赶紧施展浮图逐影术,茫茫戈壁滩中,青漪驾着云头,漠然往前而行, “应该没走远,”冥修收了追踪术:“我去追。” “等等……我们也去,”夜萝急急去叫栾振元,过来冥修已走的影都不见。 ※※※ 炽矅仙府门外 青漪抬头看着仙府曾经光鲜的两扇大门,如今门庭泛出破败的颜色,门廊上挂的那块题了炽矅仙府四字的牌匾斜斜地落下一角,上面已有了蛛网, 庭外偶有三两个仙娥路过,虽是时过景迁,仙娥们还是忍不住瞅着那门庭悄声议论几句:“可惜了,那么俊俏的神君……” “……爆脉而亡,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够惨……” “所以一念之差,去后还声名狼藉,说是为了魔界一个女子,真太不值得了……” 渐渐地她们走远,留下一地的叹息,青漪象游魂般地进了那扇残破的大门, 暮色四合,寒风乍起,抬眼处是侵满了一层厚厚苔藓的台阶,满庭的枯树败草,还有那株曾经繁茂的凤凰木树…… 他曾站在那花树下,轻轻拈起她头上落花,语气似责备似轻怜:“才自受伤,怎不好生歇息?” 书房里,他执起她的手皱眉问:“你身上可觉有何不适?” 在碧叶娇花一池潋滟波光之中,他立于兰舟最前端,乍然一笑,犹如骄阳乍破云际…… 花架秋千下,他伸着一截光洁的手臂,笑道:“是你多心了,哪有什么毒?” ………… 那些曾经鲜活的画图如今全都褪色为满庭的萧瑟,所有曾经在府内那些熟悉的、匆忙的、欢快的身影全然不见,斯人已逝,徒留满庭的凄清,刹那间心里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真的不在了! 不知道是怎么走上伏虞山顶的,银白的月色洒下来,给四周耸立的峰峦洒上一层幽光,山风瑟瑟,平添凄凉。 冥修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怕打扰了她,所以离得远, 这时见她呆立在山顶,离悬崖也只一步之遥,有心提醒她,又怕突然出现将她吓着,便走了几步离她稍近些的距离停下,从他这里看,可以从右侧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 月光下她的脸色大理石一样白,目光空洞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手腕间红光一闪,一把闪着火红华光的长剑出现在她掌中,她凝视着手中的剑,似乎看得痴了,冥修一瞧,那剑正是炎离的法器麟龙烈焰斩, 一闪神间,青漪那把麟龙烈焰斩竟然对着自己的前胸狠狠地刺去,这一瞬,冥修吓的魂飞魄散,摘下腰中所系的玉佩便击向青漪手臂, 青漪手臂一痛,麟龙烈焰斩不自禁脱手而飞,她空洞的视线变得慌张,目光随着剑追去,只见火红的光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往深谷中坠去,她身体猛然向前一跃,扑向了剑落下去的方向, 冥修伸头一望,她去势甚急,便也急急跟着飞扑而下, 前面青漪已将剑捞在了手里,却没有丝毫稳住身形的意思,足下若是没驾有云头,这样落下,纵是神仙也会粉身碎骨吧, 冥修急坠,抢在她之前接住她,青漪被她拥在怀里,拼命挣扎,冥修足上踏了云,双臂紧的似铁箍,纹丝不动。 待下到谷底,冥修铁青着脸放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自戕?炎离神君用了他的命换你的,你对得起他吗?” 她埋着头,声音凄楚:“是我对不起他,我实在是懦弱……” 那么漫长的生命中没有你,余下的只是些漫无边际的痛苦而已, “……为什么会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一丝呜咽溢出了她的喉间,冥修伸手抬起她的脸,月光下,她雪白的脸上泪痕狼藉,别过脸,她脱离了他的禁锢, 她终于是哭出来了,冥修舒了口气,伸手轻拍着她的背,绞尽脑汁地道:“只有拥有漫长的生命,才能慢慢去等待,也许他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她立刻回头看他:“你说 分卷阅读104 什么?” “在冥界,有一个灵池,叫聚魂池,”他回视她泪眼朦胧的双眸,面不改色地编道:“若将浸染了逝者气息的物什放入其中,天长日久,便会聚出一缕魂魄来,这缕魂魄可入凡界,逝者就会以凡人的方式重生。” “你说的是真的?”她泪眼中绽出一丝光亮,举起那把麟龙烈焰斩:“那么这个行吗?” 冥修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把法器随他已久,自然是行的。” ※※※ 站立在溶洞之内,青漪被奇异的景色所吸引,越过千奇怪百怪的钟乳石,到达一片草地,在草地中央,有一池碧绿的池水,洞顶直射入一片阳光照在池水之上,池面浮出氤氲雾蒙的水汽,幽绿的池水象是一块碧玉,如梦似幻, “这就是聚魂池,”冥修走到池畔,那池底有一罅隙处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伸展着几片硕大的绿叶,绿叶边缘还荧荧生辉:“将法器放入叶中,日久便会生出魂魄来。” 冥修引领青漪将麟龙烈焰斩投入池水,叶片立刻伸展开迎住,待麟龙烈焰斩落入叶片又微微卷起,从池面上,好象它正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托着,还能看见荧绿的边缘泛出一片红光。 青漪环视四周道:“以后我就住这里了,冥修,真的很是谢谢你。” 冥修的本意是想让她住进邃幽宫,但见她既已打定主意,便将这念头打消,好歹她现在住在冥界,他想来便随时可以见她,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慢慢的,也许她便会忘记她的伤痛了。 于是,他便没有坚持,青漪从此在溶洞住了下来, 冥修本以为他们之前是近了,但她却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面高墙, 每当他见到她时,她总是客气而疏离,她不喜欢他带给她的一些小玩意,也不喜欢他赖在洞府弹琴给她听,她甚至委婉地表示她喜欢清静,这等于直接拒绝了他的探访。 他只有远远地看着她,她长年将自己关在溶洞内,只有两个时间会出洞府去魔界一趟,一次是祭她的父母,一次是祭司渺,他曾奇怪地问过她那么长的时光是怎么打发的,她指着那把麟龙烈焰斩道:“我就是看它什么时候能生出缕魂魄来。” 当然,最多的时光她用在了修炼修为上,她常常在想若是她修为高,是不是当初就不会被在镇在混沌神树下,那样炎离就不因救她而魂飞魄散了。 因曾食过鳞煞之胆,她又心无旁骛地修炼,修为自此一日千里。 ※※※ 三百年后 灵宵宝殿依旧金光罩顶,瑞气万千, 司命星君从紫霓云雾之中缓缓而行,刚下到最后一级玉阶时见一窈窕女子袅袅迎面而来,怎么有些象瑟瑶的样子,他愣了愣,仔细看时,那女子已开口笑道:“司命,别来无恙?” 果然是她,司命也摇着折扇笑嘻嘻道:“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瑟瑶仙子回来了,短短三百多年便修得仙体回到天界,真是可喜可贺!” 瑟瑶得意道:“蒙天君天后照拂,是以提前修得仙身,我已经回天界好些时日了。” 司命又满面堆欢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瑟瑶大是高兴,乐滋滋与他告别,步履轻快地跨上玉阶, 自回天界后,向天君天后请安的时候多起来,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炎离, 自上次去他府上受挫后,有些拉不下面子去他府上,本想他会经常去灵宵宝殿,不料竟一次也没遇上,想问天君天后,一时又寻不着适合的机会,打定主意今天要打听不出就去他府上。 也是来得巧,刚到殿门前,便听得天君在说炎离什么事,忙隐了身形躲在殿门细听,只听天君道:“那弓庆日渐羽翼丰满,他心术不正,迟早便会如缪苍一般成为天界心腹大患,以前天界还有炎离,现在……” 天后道:“天界有众多神通广大的神君,亦有神威勇猛的天将天兵,你又何必忧心?” 天君道:“你说的也是。”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在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解这隐患。” 天后笑道:“你若这样说,肯定已经想到了,是什么?” “混沌神树如今已抽出了嫩苗,”天君答非所问道, “哦?” “你也知道,当初我对炎离有过许诺,混沌神树复活之时便是放他之时。” “所以你要用他去对付弓庆,但你不要忘记了,他已经不是天界战神,他早被除了仙籍。” 殿门外的瑟瑶听到这里吃惊不小,短短的三百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事,炎离竟会被除去仙籍,愈发屏住气往下听, 天君接着道:“以他之力,在魔界崛起也不是难事,若他能取弓庆而代之最好不过。” 天后吃惊道:“原来你打这个主意,可是一旦放出炎离他可是比弓庆更厉害,若他到时要挑起天界与魔界战事,会更难办的多。” 天君似沉吟了一下道:“炎离虽然一念之差堕入魔道很是令我失望,但他的品性我是一直放心的,而且他是个很守承 分卷阅读105 诺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受这三百年的苦,你放心,疑人不用,我会让他给我许下承诺,和天界订下和平之约。” 天后见他主意已定,劝说也是无益,何况她对炎离心中也是可惜的心思居多,对他也并无恶感,也就且口不言。 、 瑟瑶在外听得天君的脚步向殿外走来,心想他莫非去见炎离,便没现出身,待天君出了殿,见他往罪罚道方向而去,急忙悄步远远地跟着他。 天君一路前行,却非去往罪罚道,而是上了旁边的狮鹫峰, 到了一处岩穴内,瑟瑶见那岩穴四处藤蔓缠绕,隐隐见着岩穴中央石柱似乎捆了个人,却一时看不清里面那人是谁,但刚才听天君的口气那人是炎离,瑟瑶的心不由怦怦直跳起来, 远远地见天君抬手一挥,应该是解了那人身上的禁锢, 瑟瑶一咬牙,又走近了些,若被天君发现,大不了被他骂一顿, 这一近她总算看清了,那人衣衫褴褛不足以蔽体,好在有些藤蔓重重地缠着才不至于露出身体, 但腹上有块流血的伤口却是露着,可怕的是,就算露出那点儿肌肤,也是看得出布着扭曲的伤疤,特别是那人的脸,尽管藤蔓杂草掩住了大部分,但他脸上可怖的伤痕还是一眼能见,这人哪是炎离, 瑟瑶正自失望,却听天君道:“炎离,你可以走了。” 瑟瑶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天君清清楚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由不得她不信, 昔日风姿出尘的那个人竟会变成这副样子!瑟瑶震惊的脑子都糊成一片,然后听到一个粗砺难听的声音道:“为什么放我?” 天君道:“混沌神树既已复活,我说过,那便是你的刑满之期,怎么,还不想走?” 天君目光落到他腹下那个三百年来从没愈合过的伤口上,心中微微叹息。 炎离对他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 “且慢,”天君叫住他:“你……有什么打算?” 炎离抬眼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际,心中有些茫然,这天地之大,何处可容他安身? 天君说他不语,负手道:“我倒有个主意,你想听吗?” 炎离背对着他垂下头:“天君请讲,” “你跟我来。”天君越过他率先前行,炎离顿了顿,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从瑟瑶身前走过的时候,瑟瑶将隐在一丛乱藤之后的身躯使劲缩了缩,大气也不敢出, 待他们走远后,方现出身来,炎离如今这个样子,变得还真是令人____厌恶, 对就是这个感觉,从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实在接受不了他如今这样子,太令她嫌恶了,她甚至恶意地想,当初他对她不理不睬,如今他就是跪着求她,她也不看他一眼了,她撇唇冷笑,慢吞吞地下了狮鹫峰。 第55章 第 55 章 玄昭殿 天君手边堆着一叠阵图正一卷卷慢慢展开看着,天后袅袅进殿依在他身旁道:“天君,虽说政事重要,但还是要顾惜自己身体。” 天君微微一笑,放下手中卷册,扶着她的肩:”这般夜深,还不去休息?” “我就是看着书殿的灯火还亮着,所以来看看。”她目光看到案上摊开的一卷阵图随手拿起:“你几时对这些行军阵图感兴趣了?” “这些阵图本为司战之神所管,现炎离既已除去仙籍,自然把这些图都交给了我,”天君笑着指向她手中的那卷图:“昔年弓庆曾拿一图来说是天罡七星伏魔阵图,你看,这才是真的图,当然,其中奥妙之处你可能看不出。”天君又捋须道:“所以,炎离他还是值得我信任的。” 天后道:“这么说你已将他放了?” “放了,当我流露出对弓庆的忧虑时,他答应会将弓庆的力量瓦解,解我之忧,当然,这只能凭他自己的力量,天界是不会插手魔界的事的。” 天后放下阵图还是有些担忧道:“若炎离真能这样就取得魔尊之位,那他的力量也太强大了,实是天界之患。” 天君负手道:“这三百年来,他早已将体内煞气尽数收为已用,加之以前深不可测的仙力,他其实想脱困于狮鹫峰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并没有,还是受那金翅灵鹫日日啄腑之痛,这样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天后微微叹息:“你信得过,我自然无甚异议。” 炎离昔年为天界征战,威名震慑六界,若说信不过他,那是违心之说,心下随之释然,便带了几分关切道:“那他如今如何了?” “他先是去了妖界,有个叫栾振元的立刻便追随了他,也不知道他还有何神通,妖王竟然也借兵给了他 ,现今,他还在妖界练兵。” “那弓庆那边如何?” “弓庆倒没听说有何大的动静,不过,最近有报说他和之前的几个前护法不和。”天君将案上阵图收了,看了看案边放着的奏报不由眉头皱了皱,抽出一张递与天后道:“瑟瑶去了凡界你知道吗?你看 分卷阅读106 ,还擅用术法杀戮凡人。” 天后接过看了看:“她杀的应该也不是善类,不过,到底她不该如此,我看,我们对她也算仁至义尽,她现在做事后果应该自己承担了。” “嗯______”天君亦不想再谈她,劝天后回宫歇息,自己再看会奏报也回了寝宫歇息。 ※※※ 凡界热闹的街市 瑟瑶手里端着盏茶,坐在茶寮的一角静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熙攘的人流,各种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让她便有种恍惚的感觉,不由自主想起那段流落凡间的日子,那些吆喝突然就觉得刺耳,身处于热闹之中也令她烦躁,她懒懒地放下茶盏,站起来往外走, 当她走到街市的时候,她的衣衫已成了褴褛之状,看着街边卖包子的小摊,她伸出了脏黑的手,意料之中,她的手被打开,一阵大骂劈头盖脸而来:“走开,肮脏的小贱人,想偷我的包子?看我不把你手砍下来才怪。” 她抬起脸对正在大骂的摊主漾开一个诡异的笑, 那摊主一愣,下一瞬,他发现自己的手正伸向滚烫的锅里,那里正咕嘟咕嘟欢快地冒着大个大个的鱼眼泡,他惨叫一声,想把手伸出锅,但那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怎么都不听使唤,瑟瑶再嗤笑一声,自顾自拿了两个包子扬长而去。 拐过几条街,来到一座破庙前,她停了下来,将手上包子一上一下抛着,尾随过来了几个乞儿眼光发亮地盯着她手里的包子,她假装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将包子紧紧地捂在怀里:“你们……别过来啊,” 几个乞儿见她势单,不约而同一拥而上,忽见眼前彩带飞舞,乞儿们身躯全被抽得倒飞出去,落地时个个手足折断,鬼哭狼嚎叫成一片。 “你还真是无聊。” 一个声音打断了瑟瑶心中的快意,她随着声音一望,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正盯着她笑:“我以为只有为魔者才如此歹毒,令我意外的你竟是仙?” “哼——关你什么事?” 她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气息,那是戾气,他不是凡人,他应该来自于魔界,瑟瑶并不想多事,扔了手中的包子,越过他往前走, 她确实是很无聊,每去热闹的街市一站,她就忍不住想起她曾受过的那些委屈, 尽管被她所伤的那些人并不是当初的那些人,但当她一遍一遍报复在他们身上时,她便有莫大的快意,象上瘾一般, 她频繁地来到凡界,乐此不彼地重复着这些无聊的事,其实今天才刚刚开始,要虐杀觊觎她的人才是重头大戏,可惜被这人打断了,真是扫兴,她得再去物色新的目标。 出得城外,走了阵,越走越是偏僻,奇怪,今天还没人上钩,她回头望了望,一道白光阻在身前,她回过头来时,白光一闪后化为了一个上仙的模样,客客气气地对她拱了拱手道:“我乃天界的巡界上仙,仙姑在凡界妄用术法,跟我回去领罚吧。” 瑟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小小一个仙职敢管她的事,不就是用术法打杀几个凡人吗?他们就如那蝼蚁一般,还如此小题大做来问她的罪? 她冷笑道:“我若不跟你回呢?” 巡界上仙手掌一翻,一道银光向迎面向她抛来,口中道:“那便得罪了,” 瑟瑶没料他出手如此之快,被那道银光击中才发现那是条捆仙索,躲避不及被捆仙索捆个正着,恼怒地喊:“快放开我,竟敢绑我,就不怕天君天后怪罪?” 巡界上仙拖着她无所畏惧道:“职责所在,就算天君天后在此也休想护你。” 瑟瑶气得脸色发白,不住咒骂,无奈还是被巡界上仙死死拖着,巡界上仙正准备捏个诀传回天界,忽听得一声“且慢!” 眼前陡然炸裂出一团黑雾,只觉手中一轻,提起手瞧时,手中只剩半截捆仙索,待黑雾散尽,刚才捆得好好的人也不见了,巡界上仙愣了半天,辨了个方向追去。 瑟瑶被人一路抱着在茂密的树林里穿行,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这种近距离接触,强烈的男子气息不断飘入鼻中,不由面红耳赤,使劲挣扎。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将她放开,她这才发现是刚才出现在破庙前的那个来自于魔界的男子,她气哼哼地扒拉开还绕在臂上的捆仙索,睨他一眼:“为何救我?” 那男子笑道:“我觉得和你很投缘。” 他五官并不出众,但笑起来眼睛却很漂亮,现在那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邪气,瑟瑶觉得他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别指望我会谢你,”瑟瑶板着脸,冷冰冰道:“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往回走, “仙姑等等嘛,”他嬉皮笑脸地跟在她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瑟瑶不理他,回到城里乱逛一气,逛到傍晚的时候,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一会儿,她听到隔壁的脚步声伴着伙计的殷勤声:“公子,我这里的客房是最好的,您看看就知道了。” 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那好吧,我就住这间。” 分卷阅读107 还以为早摆脱他了,她猛一推门,果然是他, “嘿……好巧”他还是邪气地盯着她笑,不知为何,她竟也没讨厌那分邪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吭声径自把门关上。 晚上一直无法入睡,一会儿在想若是巡界上仙将她告到天君处自己怎么办,一会儿又在想隔壁的那个魔界男子,他漂亮邪气的眼睛,他结实的怀抱…… 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刚进入朦胧状态,隔壁窗户咔嚓一声轻响,让她彻底清醒了,起身掀开窗往外一看,那个魔界男子自隔壁窗户跃入茫茫夜色之中,她好奇心起,随着那他追过去。 前面那魔界男子奔了一会儿停下会仔细察看下四周,好象在追踪什么人,追到一条瑟瑟的江边,他停住脚步,清冷的江风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现身吧,不用躲了。” 就在瑟瑶以为他是发现自己时,另一道黑影缓缓现出身形:“弓庆,你要怎么样?” 原来隔壁那个魔界男子是弓庆,瑟瑶藏在江边的树丛里缩了缩身躯,难怪她觉得面熟,当年,只远远地看到过他,早忘记曾经是见过他的。 “怎样?”弓庆悠悠反问:“蒯昌,我自坐上魔尊之位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同融湛密谋乘我进击天界时谋反?想给我来个前后夹击?你以为魔尊之位就是你的了?” “你把融湛怎样了?” 蒯昌惊问, “还能怎么样,废了灵力砍了手脚扔千陵墟了,你是不是很想和他作伴?”弓庆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蒯昌下意识地往后退,与融湛密谋败露仓皇出逃,没料他还是找到了他, 弓庆气定神闲地抬起一只手欣赏他的指尖:“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猛然间一道带着寒气的光流直扑面门,蒯昌终于忍不住先动手了,他闪开一步,抬手在身前扬起一道弧线,随着弧线绽出一波光影,将迎面而来的光流尽数弹开, “知道自己中了毒还这么拚命?”弓庆嘲弄地提醒:“你越用灵力,毒便会发作的越快,” “卑鄙无耻!”蒯昌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手上亮出一把长剑,攻势如急风骤雨,更是凌厉, 弓庆只是闪躲,不住口地激怒他:“你是发现中毒才出逃吗?你我虽曾是缪苍座前的护法,但我知道我修为一直不如你,唉,真是可惜啊,我只好就用点手段了,啧啧,真是灵力深厚啊,现在没感觉哪里痒痛?” 其实蒯昌现在已是半条手臂运转不灵,但憋着一口气要将他击杀,所以一言不发,全力进攻,偏偏弓庆却是身形灵活,那些带着寒气的光流只激得四处水花四溅,沙土满天, “想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吗?”弓庆又躲过长剑迸发出的一波光流,笑嘻嘻道:“那是你的宠姬,哈哈,她的唇脂很好吃吧?” 蒯昌怒发欲狂,竟收了剑向他猛扑过来,弓庆只提防着他的剑,没料他竟是这种打法,眼见他五指箕张便要被他掐住脖子,他脸色一沉,正待将他震开,蒯昌的身躯却突然被什么卷住凌空飞了出去, 弓庆侧头一看,瑟瑶从藏身的树丛里走出来,手里扬着一条彩带:“咱们两清了,” 弓庆对她又是邪气地一笑,往蒯昌身躯落下处走去, 蒯昌伏在沙地上,口中黑血不断溢出嘴角, 弓庆伸手直接废了他的灵力,再斩断他手脚,将他负在背上,悠悠道:“我知道你就是想去和融湛作伴,但你能不能坚持到毒发作后呢?不过,你放心闭眼好了,我并不是让你去看他的,而是让他看你的下场……” 经过瑟瑶身边的时候,他随手摘下一块佩玉扔给她,狭了下他那漂亮的眼睛:“我说和你很投缘嘛,这是信物,想我了就到魔界找我。” 瑟瑶手捧着那块佩玉,呆呆地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又突然醒悟似地对他大声道:“我叫瑟瑶……” 他回过身来,对她挥挥手,身形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第56章 第 56 章 已经走到玉阶的最后一级了,前面便是灵宵宝殿的殿门,瑟瑶踌躇了下,咬咬牙,跨进殿门,听天后正对天君道:“炎离他,不,他现在应该叫临渊对吧,已经准备……” 她突然瞥见瑟瑶慢慢走进来,便顿住了后半截话,天君顺着她目光一瞧,脸顿时沉了下来, 天后窥见他脸色,先开口道:“瑟瑶,你最近做了些什么事?” 瑟瑶在他们身前停步,无辜道:“没做什么啊。” “还没做什么?在凡界妄用术法,扰乱天道,这次谁也护不了你!”天君怒气上冲,厉声道, 瑟瑶立刻跪在地上,仰着头,珠泪滚滚而下,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样:“是我错了,请天君天后责罚。” “你不是责罚就可了事,按仙规你应受轮回九世之苦……”天君硬邦邦道, 瑟瑶一听,吓得脚也软了,瘫倒在地,垂着头,哭得更哀,她没料到会罚这么重,一向天君天后都很护着她,她以为最多挨向句骂,甚 分卷阅读108 至去刑台受几道雷,现在她真有些慌了, 天后看她哭的可怜,心软道:“本是罚九世轮回,但念你初犯,改为七世,你就认罚吧。” 瑟瑶哭了阵,他俩个口气如此,已是毫无转圜余地,反而冷静了,擦去腮边泪水道:“请天君天后给我一天时间,我去祭拜下我父神后自会去领罚。” 天君天后也想她此去七世,祭拜她父神也是情理之中,便允了。 没料过得一天,行刑上仙来报她根本未去领罚,而是逃了, 天君大怒,立查她去往了何处,又过得几天,才查到她去了魔界,魔界现在情况正乱,天界去要人恐要动兵戈,天后便劝捉拿她也不急在一时,先看看情况再说,天君也只好如此。 ※※※ 厉枭宫偏殿 铃铛脆响,彩绸飞舞,几个妖冶舞姬扭动着诱人身段翩翩而舞,露出一截莹白纤腰,纤腰上系着一圈金铃,随着纤腰的摆动金铃发出阵阵悦耳的脆响, 弓庆手里端着半盏酒斜倚在台阶顶端的宝座上,中间一个舞姬轻盈的身姿旋转过来,彩绸一抛扫过他的脸颊,偏头妩媚望向他,媚眼如丝, 他向她伸出了手,舞姬从善如流地过来倚在他膝上,含娇带嗔:“尊上……” 弓庆举盏饮了口酒含在口中,勾起她的下巴,将酒渡进了舞姬的口中,那舞姬似乎被这口酒灌得醉了,桃色满面,眼波荡漾,含糊又娇声叫:尊上, 弓庆哈哈一笑,正要挽着她去寝宫,有侍者上前禀道:“有位仙子求见。” 弓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认识什么仙子,侍者将手中的佩玉呈上道:“她还拿了这个。” 弓庆一瞧,才想起她是谁,踢了那侍者一脚:“怎不早说?都滚吧。” 侍者被他一脚踢倒在地,狼狈地爬起来却是不敢走,知道弓庆后面的那句是对舞姬们说的,舞姬们赶忙仓皇出殿,他这才理了理衣襟,正经坐于宝座道:“去带她进来。” 瑟瑶缓缓从殿门外进来,婀娜身姿仙气飘飘,果然比那些舞姬强, 弓庆勾唇一笑,对她伸出手:“小瑟瑶,你总算来找我了。” ※※※ 冥界溶洞 青漪出神地望着水池底硕大叶片上轻托着的那把麟龙烈焰斩,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可连生出一丝魂魄的迹象都没有,她也曾怀疑地问过冥修, 冥修安慰她道:“魂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聚成的,耐心等等吧。” 当冥修这样安慰她时,心里也是发愁,该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他骗了她?这样的迟疑让他只是拖着,虽然她不并愿意常见到他,她一直封闭着自己,即便这样,他也存着能偶尔看到她也是好的心思。 青漪出了一阵神,今天该是祭拜司渺的日子,便出得洞来,见冥修在洞口不远处呆站着,青漪走上前道:“你怎么又来了?” 每次她要去魔界,他总是不放心,必过来瞧瞧, 冥修漾出一个笑来:“知道你今天要去祭司渺,所以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其实他经常呆站在离溶洞很远的地方,没去打扰她,知道她就住在哪里,即便是远远看着,心里也觉安宁, 青漪垂目道:“冥修,你不必如此,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什么的。” 冥修抿唇默了下,三百年了,他还是依旧推不掉他们之间她刻意竖起的那道高墙, 压住心里蓦然升起的涩意,方道:“魔界最近战火不断,你去要当心些。” 想和她一道前去,但知她定是不允,不由又有些忧虑。 青漪一直呆在洞府,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听到魔界战火纷争,秀眉一蹙道:“魔界又与哪界打起来了吗?” 冥修道:“这倒没有,只是魔界内里的纷争,魔界现在出了个很厉害的人物,只三月就拿下了魔界五座城池,麾下迅速集起十万魔兵,连昔日缪苍座下护法墨羿都投靠了他,魔尊弓庆急得上火,大肆招募魔兵去对付他,你这一去,千万别去淌这浑水。” “嗯,我理会得。” “那你快去快回,”冥修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变得这样絮叨,见青漪点头挥手给他告别,便也无奈对她挥手作别,青漪越过他往魔界而去,他目光兀自不放心地追随她的背影,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 青漪祭完司渺回到九幽玄塔,她看着这熟悉的玄塔,战火也许让这里也保不住吧,放在塔内玉石下层的机关之中父尊娘亲的遗物团龙玉螭需得取走, 从机关内玉匣子里拿着那对团龙玉螭注视了片刻,想的却是司渺,每年只能看到的是一座荒坟了,她微微叹口气放下,看到玉匣子里面放着的破乾水镜,是当初从千陵墟出来后冥修给她的,根本就忘记这东西还在她这里, 她拿起破乾水镜,要是能映出炎离的魂魄在哪就好了, 随手一抚水镜,镜面漾起一阵水波,当水波平静时,映出眼帘的是个残酷 分卷阅读109 战场, 黑褐色的城门外满是混战的妖兵魔将,城门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暗红色的血在褐色开裂的地面蜿蜒流淌,断肢残体布满一地, 有个骑着灵兽的身影格外醒目,他身着银亮战甲,如一道旋动的雷霆,所到之处,横扫一片, 城门迅速被破,只见他手臂光剑高抬,直直指着身前几丈远的城池,千万妖兵魔将往他的剑指方向冲去,但见光流翻飞,杀声震天,滚滚嚣尘与浓烟交织出一片昏暗天地…… 这个画面……青漪猛地一震,曾经她也在这面镜中见过, ……她连忙去看他的脸,但只有他的一小半侧脸,而且脸上象还罩着面具,但这人的身影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屏自细想,他的身影就是很像炎离! 她压着怦怦乱跳的心,望向那座己被攻破的城池,是魔界重城炅瞿城,不管他是谁,她都决定去弄个清楚。 当她赶到炅瞿城的时候,城门四周修缮得焕然一新,毫无一丝被战火侵袭的痕迹,走进城门,道上过往魔族熙熙攘攘,也沒有才被战火洗礼后的痛苦与狼狈之色,想来魔界之魔众皆是好战,谁强就服谁的缘故。 稍一打听,便知道了这座城确实刚被易主,率兵攻下这城的叫临渊,难道灵兽上指挥作战的身影是他? 打听到他并不住于城中府院内,而是住在城里驻扎的兵营中,然后她便前往他所住的兵营附近打探,希望能遇上他。 一阵蹄声传来,青漪见这是常见的城中巡逻队,忙闪于一旁,这队巡逻队是刚巡完回营,队中有妖有魔,威风凛凛,个个神色肃然, 行在队前的那个骑着妖兽,身形魁梧,粗壮的手臂裸露着,结实的肌肉如硬石般隆起, 看清他脸后青漪顿感惊喜,他是栾振元,来炅瞿城好几天了,总算遇上个熟悉的人。 青漪行到道中央拦在他所骑的妖兽前喊道:“栾振元!” 栾振元愣了愣,待看清是青漪时亦喜道:“是你啊,青漪。” 当初他和夜萝只迟一步出来便连冥修的影子也看不见,找了很多地方也毫无头绪,后来打听到青漪为了聚炎离的魂魄去了冥界,两人都觉心里有愧,这三百年也没去找过她,现在猛然间见到她很高兴, 与栾振元一同回营,校场内妖兵魔兵混杂在一起热火朝天练兵练的很是热闹,青漪奇怪问:“为何这里有这许多妖兵?” 要知道六界一向互不插手,不知为何妖界要插手魔界内部纷争, 栾振元憨厚笑道:“这些妖兵是夜萝向妖王借的,起初我们只几千人,看看现在,厉害吧?” 因之前妖王王妃让夜萝医治好后许诺夜萝可以对他提出一个要求,那时夜萝一时沒想到,后来她的要求便是向妖王借兵,妖王兑现承诺给了五千妖兵,现在这支队伍越打越壮大,一路攻破城池让众魔都纷纷前来投效。 青漪不露声色道:“从几千人发展到现在规模,的确厉害,你们这样帮他,和他交情很深?” “嗯,他曾救过我,”毫无城府的栾振元脱口而出, 紧接着青漪再来了一句:“他是炎离对吧?” “啊?”栾振元一愣之后忙摇了搖头:“不是,他是临渊。” 青漪沉思半晌道:“可以带我去见他么?” 栾振元为难地搔了搔头:“这个……” 炎离严令不准泄露他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害怕让她知道他并没有灰飞烟灭吧,他一时冲动把青漪带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哪敢带她去,正待敷衍她几句,却见她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住一个方向, 栾振元顺着她目光一瞧,糟糕!她看向的是一个高台,高台上刚才被场上众兵遮住的一个身影此刻被一揽无遗,他正端坐在一把木椅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正练得火热的众兵……那是炎离。 第57章 第 57 章 栾振元窥了眼青漪,见她只死死盯着也沒下一步举动,这才想到高台上炎离脸上罩着面具,就算不罩着面具她也未必能认出,真是自己吓自己。 连忙笑道:“你在看什么?走吧,夜萝也在营里,待会儿让她把你带去城里住宿。” 青漪却道:“他是谁?” “他啊……哦……他就是临渊,”言罢他不得不伸手拉了下仍呆立不动的青漪胳膊, “咱们走吧,”他催道, 青漪被他一拉,不太情愿地跟着他走,就算这人罩着面具,那坐姿那气势……她突然挣脱栾振元转身往高台处冲去, 越奔越近,他目光转过来,分明是看到了她,若是炎离,他一定早跳起来迎接她了, 可是,他毫无反应,似乎只是随意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越是奔得近青漪心里越凉,他不可能是炎离,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停在他脚下的高台处,仰望着他道:“我想在你麾下效力可以吗?” 他没答她,目光望向追上来站在她身后的栾振元道: 分卷阅读110 “她是谁?” 声音粗砺难听,原来真不是炎离, 一下子象被抽空般,她垂下头,脱力地一手撑在高台边缘, 身后的栾振元有些慌乱道:“我……一个朋友,她刚才问你的话可能是一时兴起,我现在就带她走。” 也不待青漪再说话拽着她便往前走,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炎离这才象绷紧的弦一样将握得僵硬的双手松开, 从她刚奔过来时就看到她了,那一瞬的狂喜让他差点控制不住想扑上去紧紧拥住她……然而手刚一动便硬生生被他咬牙紧紧握住,喜悦情绪被生生捏碎,取而代之的是在心底蔓延成一片的痛楚, 那些不可诉之于口的刻骨思念,让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拚尽力气才问出一句话来……当她转身,他的目光终于可以贪恋地停留在她的身上……青漪,对不起! ※※※ 青漪无精打采地伏在客栈的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夜萝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灵芝草,面带欢欣道:“你看你这些年还是这么瘦弱,这支仙草正好可以给你补下,而且对增加修为也十分有益,我待会儿去熬成汤给你喝。” 青漪转过身拉住她坐下:“别老是为我忙碌了,和我多说说话就好。” 夜萝有些可怜地看着她,这三百年,她是闷坏了吧,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个, “都三百年过去了,有些事该忘就忘了吧。”她本不想这样说,但又不得不这样说, “夜萝,那你当初怎么忘不了栾振元?”青漪幽幽道, “我嘛———”夜萝有些语塞,半晌方道:“我与你这是不同的,当初我以为他是负了我,我本是准备找他算账的。” 虽然临渊声音并不是炎离的,但青漪还是有疑窦,破乾水镜与持镜人的心绪相通,它会映出持镜者所想的境、物或人来,只要在持镜时集中精神把心中所想默想几遍,镜中便会现出想要见的景象, 当然有时它也会不是那么灵,难道就是这些许偏差而至出错? 何况当时她也并没集中精神默想几遍,尽管后来她也再试过,但镜中出现皆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可不知这是炎离因要防弓庆法宝窥探时常燃起云雾草的缘故。 “而炎离,他早就不在了,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徒增痛苦了吧。”夜萝还在努力劝道,三百年过去,炎离仍铁定心与她不再相认,他们再也不会有甚结果,让她死了心可能对她更好,这也是炎离所想的。 “他不在了……”青漪眼里现出凄然:“你是亲眼所见他魂魄消散的吗?” “自是亲眼所见,”夜萝为了编得更逼真,又加了句:“他那时被红莲业火反噬伤的极重,煞气入体乱窜更是难以约束,硬撑着把你送来已是极限,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他性命,眼睁睁地便见他……唉……” 青漪的泪又一滴滴掉下来,她真是恨自己,炎离他一直为她所累,要是时光能倒回,她就躲得他远远的,那样他便不会因她而受伤害,更不会因她而灰飞烟灭。 悲伤象浪潮般地涌上来,她不得不伏在桌上不让夜萝看到她的狼狈:“夜萝,我想一个人静静。” 夜萝站起来安慰地抚了下她的肩膀,轻脚走出去。 ※※※ 又过得几日,夜萝过来说她要回戈壁洞府,来邀她一同去,其实是炎离知她不走,托夜萝将她带回去,青漪却是不走,想了几天,因没有见了面具下的那张面孔,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她已经决定了,投到他的麾下,刚把这想法说给夜萝听,夜萝就反对,说他不会同意的,栾振元也来劝她死了这心,因临渊是个很难说话的人,连他去帮她说情都没办法留下她。 既然多说无用,青漪也闭了口,暗自打算独自去见他。 翌日,营门守卫急匆匆来对栾振元说曾与他一道来过的那个女子闯营去了主帅营帐,栾振元一听忙赶往临渊的营帐,但还是迟了,到得帐内,见炎离眼里冷光摄人,青漪站在他对面,气氛僵冷, “对……不起,是我没留意,我现在就带她走。”栾振元忙不迭去拉青漪, 青漪甩开他道:“栾振元,在他还没答复我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她刚才一路闯进来,也知道自己极是失礼,但也没办法,不这样根本就见不着临渊,果然临渊明显被她突然闯进的举动惹怒,语气冰冷道:“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 青漪心想说去求人,姿态得放低,忍气吞声地行了一礼道:“临渊君,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作此无礼之举,还请你原谅。” “无论从哪方面,我都对你没什么兴趣,出去——”炎离语气冰冷,厌恶的意思很明显, “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因听说你这里很欢迎魔族来为你效力,所以便诚心投你,你便留下我看看?”青漪忍耐道,他刚才说的话太伤人,若不是怀疑他就是炎离,谁会对他感半点兴趣?巴巴地赶上前受辱,青漪已用尽了此生最好的涵养。 分卷阅读111 炎离沉默地看着她,因罩着面具,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他的目光象极寒的冰川,让她突然恍惚起来, 久远的记忆从黑暗的深渊中缓缓浮游而来,那种似要洞穿她灵魂的冰寒目光曾使她铭记在心,那是炎离作为高欢的身份在凡间的时候,那么,有着这样目光的人……青漪握紧双手,时间骤然凝滞下来, 这时栾振元进来说了那些话又想带走她,但青漪铁了心不得回复决不离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炎离,要是他再让她走,她就动手掀开他面具,看清了再走。 “想知道我为何不留下你?”炎离终于冷淡开了口:“第一,今天你的表现足够说明你就是个很鲁莽且无视规距的人,若是我的属下,早鞭笞一百以儆效尤;第二,我麾下魔将个个善战悍勇,你……?我可不会白养着一个无用之人。” “你说你麾下魔将个个善战悍勇所以才用他们?”青漪蓦然笑了:“好,是不是有用,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说完转身便出了营帐,留下栾振元无措地问炎离:“你这样说她会不会太狠了?” 炎离则有些颓然地抚额:“是我太蠢了,说的话可能反而激了她,” 懊恼一阵又抬头担忧道:“她该不会去刺杀弓庆吧?” 这样一想便觉害怕,急急道:“你赶紧去替我好好看着她。” 栾振元忙答应一声匆匆去追青漪,炎离在帐内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难道刚才那样说根本就是想让她留下来?他狠狠地一拳擂在桌案上,刚才为什么要那样激她啊? 第58章 第 58 章 在焦急忐忑中过了一夜,栾振元并没有来报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大清早,帐外便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一步跨出帐问守在帐外的魔兵:“发生什么事了?” 魔兵一指校场道:“好多人往那里去,好象有什么人在那里摆擂比武。” 多半是青漪在找事,炎离急步往校尉奔去。 校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魔妖兵将,栾振元远远看到他便迎上来道:“唉……你去看看吧,她已连番打下台好几个魔将了,我也没能力阻止她。”栾振元惭愧道,就算在三百年前,他也是败在青漪手下,如今,青漪修为更是精进,他就算上去,也是被打下台的结局。 围着妖魔兵将见是他,自动闪出一条道来,炎离却没过去,沉默地看着台上的青漪。 台上,青漪一身黑色劲装,秀发高束,瓷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目光沉似深潭,静静地望着对面,她垂下的手握着轻尘,斜斜地指向地面,轻尘上银色的光流缓缓随着剑身浮动, 在她对面,一个身形高壮的魔将双手持一把铜锤,粗壮结实的手臂上肌肉偾张,突听他大喝一声,暴起青筋的双臂扬起铜锤猛地发力,夹着巨雷般的轰鸣往青漪砸去, 只听轰一声巨响,木屑尘土轰然扬起,刚才青漪站立的台面骤然现出一个大窟窿,而青漪身影已然不见, 台下顿时嗡嗡一片嘈杂,青漪定会砸成肉酱埋进中窟窿了吧,栾振元也啊地惊叫出声,就要准备冲上台去, 旁边的炎离拉住他示意他再看,栾振元定睛再瞧,消失的青漪好好的站在魔将身侧, 刚才青漪也只是微微一闪,因速度太快,众人全被魔将的那锤巨力所引,根本没注意青漪已闪到魔将身侧,一砸之后,魔将身形一转,众人这才看到被他方才遮住那个纤瘦的人影, 青漪抬手结印,指尖刹时亮起无数闪烁的碎光,而魔将正要将铜锤收回再击,却见满天的雪花自头上纷扬洒落,其时正当睛空,又是哪来的雪花? 心道不对,无数冰刺骤然从地上冒出,根本来不及反应,冰刺透脚而出,魔将刹那间犹如身处冰窟之中,冰刺穿透的双脚僵硬发直的无力抬起, 这是青漪在这三百年中所习的新术一式雪舞冰凌,此术必需得有深厚的修为方可练成,雪舞冰凌中者浑身有如冻僵般麻痹,青漪左手化掌一推,魔将笨重的身躯往台下直飞下去,众人一看,跌在地上的他还保持着僵立的形状,头发眉毛眼睫皆结满意冰霜, 青漪立在台上对着他一拂,身上冰霜这才化为水珠,魔将总算解冻,湿淋淋狼狈地站起来,只一招便成这样,羞愧难当,拨开人群头也不敢回地走掉。 “还有谁要上来的?”青漪收剑凝立,朗声问 台下众人见她一招之内连挑数人,自忖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半天都无人敢应。 “我来,”一身着青衣的文士一跃上台,对着青漪略一抱拳,青漪见他清廋斯文,微微一笑,也抱拳回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手里拿着把折扇,折扇对着青漪一展,空气象被搅动起了一阵涟漪,青漪微有眩晕之感,抬起轻尘往前一送,强劲的魔气从剑上扩散开来,平地骤然卷起一股狂风,吹得青衣文士鬓发衣襟猎猎飞舞, 青衣文士折扇轻摇,半空似现出一道看不见的水波墙,青漪只觉象抵着铁石,剑气再无法递 分卷阅读112 进半分,文士巍然凝立,刚才飘飞的衣襟渐渐垂下不动,突地他折扇迅捷合拢,闪电般地敲击在青漪剑上, 青漪手臂一麻,轻尘差点脱手而飞,连忙撤剑,青衣文士这一击便是石头也会击得粉碎,见她只是一震收剑,也是暗赞她修为深厚, 文士不待她喘息,折扇突又展开扇动,象有巨浪排山倒海而至,青漪被那巨力推得倒退三步方才站稳,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一口腥甜涌至喉间,咬牙撑着, 这青衣文士名唤陵恺,是营中顶尖高手,与墨羿位列首席之位,并称两大法王,在他们之下,是叱云、华昭并称营左右使,然后才是魔将,就算栾振元也只能是普通魔将, 他这式碧海潮生威力巨大,炎离看出青漪已受内伤,眉头暗皱,想那陵恺应有分寸,便忍住没动。 陵恺折扇轻摇,催动灵力,忽见眼前光芒耀眼,只觉一股冰寒之气传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青漪的身影幻为无数个虚影在他眼前晃动,是青漪强聚灵力使出的一式,雪光魅影, 陵恺倏然变式,无数雨箭从天而降袭向四周晃动的虚影,凭空骤然现出一道冰陵,无声无息地直直地指在他胸前凝住不动,若是刚才用力,早是透胸而过, 眼前晃动的虚影消失,青漪实体俏生生立在面前,抬手处并指控住那道冰陵,他轻叹一声,收了灵力,青漪亦收了灵力,冰凌哗一声落于台上,化为一滩清水,她咽下漫上口中的腥甜,抱拳对陵恺道:“承让。” 台下围着的诸众见她如此厉害,连法王都败于她手下,魔族之人最服强者,有人便开始叫好,接着引来一片哄然叫好的声音, “那么,还有谁愿意上来挑战?”她已极是疲惫,若再来个高手,她自忖也是难以应付,但就算拚得伤重,她也得撑下去,调息片刻她便喊道, 炎离也看出她只是硬撑,旁边栾振元眼巴巴地看着他着急道:“她若再打下去,怕是要受极重的伤。” 炎离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栾振元一愣,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却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君上这是默许她加入阵营了。”他们全推立炎离为魔君,虽炎离道未拿下弓庆之前不为魔君,但他们还是这样称呼他。 “啊?”栾振元惊喜地回头,看是墨羿,还傻乎乎地问:“真的?” 墨羿大踏步行于台前,遥遥对青漪道:“欢迎加入阵营!” 青漪看是他,喜道:“墨护法,别来无恙?” 陵恺也下台与墨羿站一起对她微笑:“欢迎加入!” 台下众魔妖兵将欢声雷动,青漪为他们的热情感染,抱拳团团致谢,她这威信算是在营中立起来了。 ※※※ 厉枭宫大殿 弓庆抬起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魔将:“真是废物,城既破了,还回来做甚?” 魔将被他踢倒在地,不敢作声,爬起来又垂头跪在地上, 弓庆脸色阴沉,原本还觉得自己实力很强了,自发现融湛、蒯昌的密谋,刚收拾完他们,临渊便对他发起了进攻,失了两护法,等于折了他的两臂,一时没有立刻去对付他,结果导致连失几城, 更让他恨的是,难得墨羿为他分忧,主动请缨去,这人一直对他言听计从,沉默寡言,也不和融湛、蒯昌来往,还以为他比较可靠,请知道他一去便向临渊献出城池,若他落到自己手里,定将他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前四大护法一下只剩他一人,实力一下大减,现在别说打天界了,就对付临渊都感到吃力,他侧头道:“打听到这临渊的来历了吗?” 殿前立着两个他培植的新护法,一护法立刻恭敬答道:“尚无,此人一直蒙着面,一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正说着,瑟瑶从殿外走进,一见地上还跪着的人,对弓庆道:“这又是怎么了?这段时日你火气很大啊。” 弓庆忙扯出个笑容,步到瑟瑶身前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立刻便会回来陪你吗?” 瑟瑶嗔道:“你这立刻便是半天,虽然你总不让我知道,但我听说了,有人夺了你几城是吧?” 弓庆满不在乎道:“几城算什么么,隔日我便打他个落花流水,你莫要忧心。” 瑟瑶柔声道:“你越是瞒我,我越是担忧,弓庆,我是信不过我吗?” 弓庆见话已至此,再瞒她真是要生气了,便道:“最近是有个叫临渊的人连夺了我几城,这人好似突然冒出来的,也查不出他的来历。” “临渊?”瑟瑶惊道,脑中闪过天后的那句话,脸色一下白了:“他……便是炎离,” 弓庆也震惊地望着她,难怪那么厉害,当初缪苍一直忌惮他,最后还是败在他手中,他一下也有些懵了,“当年他为救青漪焚了混沌神树,被烧得焦糊,还以为他早魂飞魄散了,竟然会是他……难怪是一直蒙着面。” “你说他是为救青漪成了那个样子的?”瑟瑶涌上一股又嫉又恨的情绪,为了那个青漪他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活该。 分卷阅读113 她眼中现出狠厉之色:“对于他,我们不可硬拚,只可智取。”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良策?”弓庆疑惑道, 瑟瑶诡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自青漪留在营里,夜萝也留下来陪她,作为营内的医长,炎离拨了个独立的营帐给她们,每日里青漪帮着夜萝晒草研药,救治伤者。 本来青漪来营是想接近炎离,但这样一来,见着他的时间反而少,她也不气馁,觉就在同一个营里,来日方长。 午后总是最倦怠的时候,帐内没人来的时候,青漪便坐着研药,营帐里溢满了药香,夜萝边配制着药草,边和她聊天, “临渊为何总蒙着面?”青漪状似无意地问, “他啊……脸上有伤,”夜萝有些黯然,那么个俊朗的人成了这副样子,提起来心里就难受, “你见过他的样子?”青漪试探着问, 夜萝点头,青漪心中一跳,想起曾经在她的洞府密室见过那个满面伤疤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是临渊,脑中好象有什么闪过,但一时抓不住,夜萝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谈,正要岔开话,有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青漪放下手中的药,起身撩帐看,远远见营门口围了一堆人,便往也往营门口而去, 营门口,一女子浑身血迹,欲挣开拦她的守卫,口中不住道:“放我去见临渊,我有重要的事给他说。” 青漪听这声音熟悉,拨开人群细看,顿时大吃一惊,这女子竟是瑟瑶,她竟敢跑到这里来,青漪二话不说,反手抽下缠在腰中的轻尘,一剑向她刺去, 瑟瑶见银光扑面,惊叫一声便往旁边的人后躲,青漪直追过去,周围的人太多,一时青漪近不到她身前, 还有挡着劝的:“有话好说,怎么一见就动手?” 青漪好不容易绕开挡着的人,剑光直指瑟瑶,瑟瑶身前没人阻挡着,好似已经忘记反应,眼见那银光便要透体而过,猛然间,一柄长剑伸过来,迸发出一波光流,弹开了青漪的轻尘, 青漪顺着那柄长剑抬目一瞧,是临渊闪着冷光的眸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厉,明显怒意很盛, 瑟瑶闪身躲至炎离身后,以手颤抖地指着青漪道:“上次你诳我至罪罚道上,便是这般苦苦相逼,纵然你恨我父神,我也被你打落下罪罚道,受了三百年的苦,你还不解恨,一定要让我魂飞魄散才解恨么?” “我诳你?”青漪被她气笑,眼见临渊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由问出句:“你信她?” 临渊冷然道:“今日眼见为实,你还要动手么?” 青漪语塞地看着他,他再不理他,回身对瑟瑶道:“跟我来。” 他当先往营内走去,瑟瑶讥诮看她一眼,刚才目光瞥见一个蒙面的高大人影过来,料着那便是炎离,这才故意露在青漪身前,果然,她所没料错,她依旧还是蠢得很啊,她心中鄙夷一笑,慢吞吞在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第59章 第 59 章 营帐内,炎离坐于案前椅中,对站在案前的瑟瑶冷冷道:“你有何事?” “炎离,我知道你就是炎离,”瑟瑶急切地迈上前一步,眼中现出泪光:“我从天君那里听了你的消息,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偷偷来魔界找你,不想,却被弓庆所擒,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她隔着桌案对着他的脸伸出手来,微微有些颤抖道:“他们说你变了个样子,我总也不信……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么?” 炎离只是不动,目光象刀锋般地盯着她,让她猛地瑟缩了下,讪然缩回手讷讷道:“你若不愿那便算了。” 见炎离不语,她再颤声道: “我从弓庆那里逃出来,探得一个消息,他立刻便会来攻打你,”她举袖拭泪,哽咽道:“我为了你,不顾一切地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对我吗?” 炎离冷笑了一下:“既然你这样冒死为我,那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你留下我就好,我千辛万苦地来这里,只为守在你身边啊炎离,不要赶我走。”她急急地、卑微地低声道, “你想留下,也未尝不可。”炎离顿了顿道:“你得铭记两点,第一,不能泄漏我的身份,第二,离青漪远点,不要招惹她。” “好,好,我一定遵你所说,这样我便可以留下了吧?”瑟瑶高兴道, 炎离沉默望向帐外,青漪迟早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如今瑟瑶在他身侧,他定要迫得青漪离开。 ※※※ 是夜果然弓庆来袭,炎离准备充分,率魔军从容应战,弓庆根本就不是对手,仓皇逃进一魔城中,炎离大军追到城下猛攻,城破,弓庆弃城而逃,炎离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又攻下一城。 城中欢腾一片,热闹的欢庆活动从白天持续傍晚,夜幕降临,城中心巨大的广场上燃起了篝火,营中众兵在广场上摆上了庆功宴, 分卷阅读114 炎离在城中择了处府邸搬进去住下,晚上,便在府中设了晚宴。遍邀军中众将参加。 青漪自然也在例,和夜萝栾振元一齐参加晚宴。 长明灯的灯火燃于厅中每个角落,照得整个厅堂熠然生辉,宴上丝竹管弦一应俱全,场中众舞姬轻盈而舞,众魔将觥筹交错,晚宴气氛极其热烈, 青漪默默地坐于角落,看着高台座上炎离一身墨黑长袍,繁复绣纹衬出华贵之感,极薄的皮质面具罩在他脸上,还是能看出他鼻梁挺直的线条, 他很是随意地坐着,手里执着酒杯,好似感染了众将的欢乐,眼里眸光清亮,瑟瑶从她席位上站起,向他举杯道:“恭祝君上又拿下一城,君上所向披靡,一统魔界将指日可待。” 炎离举手一挥,四下肃然无声,炎离将手中酒杯举起道:“能顺利攻下一城,乃是瑟瑶的功劳,这杯理应先敬你。”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瑟瑶也饮了自己杯中的酒,众魔将纷纷上前敬酒,一时瑟瑶喝得脸上红霞染颊,炎离对她一伸手道:“过来,坐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瑟瑶袅袅地走上前在他身畔坐下,目光落于坐在角落的青漪身上,挑衅一笑。 青漪垂目看向手中酒盏,脑中又闪现出战时的场景,炎离手执利剑,炽烈的剑气激荡而出,对面魔兵触之犹如烈火焚身,在地上翻滚哀嚎, 就算炎离现在不施出红莲业火,那一剑的威力,也与红莲业火无疑, 青漪在旁看着,忽地灵光一闪,夜萝曾说他被红莲业火反噬,应该是受那烈火焚身之苦,那么必是烧得伤痕累累,临渊虽是蒙着面,但手上明显有烧伤疤痕,若他脸上也是烧伤…… 他会不会便是炎离?可她并没见过他的样子,又如何让他承认? 她想起洞府密室所见那个布满伤痕的人,夜萝以前在洞府时应该是刻意没有提起炎离受红莲反噬,大概生怕她醒悟所遇之人便是他,而她又再问起时,无意又说了出来,青漪越想越是怀疑,那满身伤痕的人与眼前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临渊一时重合在一起。 青漪端起酒盏,饮了一口酒,那酒很烈,一股烧灼直奔下喉间,胸中一时火辣辣一片,她抬起眼,望向高台, 高台座上,炎离微微偏头不知和瑟瑶说了句什么,瑟瑶举袖掩口而笑,正要端起案前酒杯,炎离按住她手臂,伸手接过她酒盏将酒顷于地上, 青漪收回目光,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夜萝坐在她身旁,见她饮得甚急,凑过来低声道:“酒最伤身,少饮。” 青漪对她展颜一笑:“今日开怀,畅饮也是无妨。” 自顾又斟一盏,在夜萝担忧的目光中又一饮而尽,那酒入喉已不觉如何难受,只是心中烦闷不已,遂起身站起往外走,夜萝忙跟上她,她回头对夜萝道:“我想独自静静。” 夜萝只好停下,看她一步步走出门外。 炎离刚才其实已见她望过来的眼神哀伤,虽只当不知,但心中已如利刃绞动,见她起身走出门外,再也装不下去,把栾振元叫到身前轻声嘱他去看着青漪,自己也起身离席。 天边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稀落地洒下来,广场里欢宴的魔妖兵将大都喝得差不多了,青漪经过时差点撞上两个正拉拉扯扯的魔兵, “你不服气……来……打一架。”魔兵甲揪住魔兵乙的衣领口齿不清道, 被揪住的魔兵乙一把甩开魔兵甲的手,将他推得倒退几步,鄙夷地指着他道:“就你?还是回去再练练吧,你那把破法器,能杀得死人不?” “我法器怎么了?”被指着的魔兵甲不服气地亮出他的法器,是把长弯刀:“你敢试试不?” “哈哈哈……就你这破玩艺儿也敢亮出来?”魔兵乙一把夺过长弯刀,反指着对面魔兵甲道: “不如用它来对付你,你说,若你被自己的法器伤了会怎么样?” “你……给我!”魔兵甲急了,急忙伸来夺,但魔兵乙那能让他抢着,一边闪一边道:“若你的法器好,早认主飞到你手里了……” 青漪本已与他们擦身而过,魔兵乙后面那句话传来,她陡地站住了脚,心中一个激灵,法器认主?怎么自己一直没想到?若临渊便是炎离,麟龙烈焰斩一定会有反应的! 急步往回走,这时豆大的雨已经很密集地撒下来,青漪一身湿透,迎面遇上栾振元,栾振元看她很是狼狈的样子,一把抓住她要拉她回去,青漪挣脱他道:“我回冥界有些要事,便不回去告别了。” 栾振元见她行色匆匆,心道炎离整天和那个瑟瑶亲近,她一定再无心探究临渊是否是炎离,炎离既然铁了心不与她相认,她要走也是好事,便也没拦她,回去禀报炎离。 ※※※ 自青漪离去,冥修便自心神不宁,这都许多时日,她还迟迟未归,若再不回来便打算去往魔界一趟,这日,派在冥界一直守着的侍者回禀她已回冥界,冥修很是兴冲冲地赶往她洞府。 刚到洞 分卷阅读115 府,便见她一脚迈出洞府门来,着了一身茉莉色罗衫,玉带束腰,虽外罩层轻纱,纤细腰肢仍见不盈一握,她秀发挽了个髻,碎发有些凌乱地迎风拂在她凝如玉脂的脸颊上,琉璃般澈透眼眸看过来,见是他,微微一笑,颊上梨涡隐现,这许久不见,她越发是清减了, 冥修跨上一步,有些错愕道:“刚回来便又要走么?” 青漪宽纱衣袖下皓腕一翻,麟龙烈焰斩闪着淡红的华光出现在她掌心:“冥修,你老实告诉我,此器是不是并不能生出魂魄来?” 冥修也不知她起了什么疑惑,镇定道:“假以时日,定会生魂魄的,你要有信心。” 青漪看着掌上法器,幽幽道:“可是我却等不得了,兴许炎离根本就还在。” 冥修吃惊道:“你说什么?” “我这便去证实,”青漪抬眼望他:“冥修,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这一去可能便不再回来,你保重。” 冥修反应不过来地怔怔看她,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那么,再会,冥修,不要再来找我了。”青漪再对他微笑下:“这些年我总是为你担心,不要再浪费时日在我身上,那样,我也会轻松一些。” 冥修呆怔半天终于才问出一句:“你怀疑的那人是谁?” “临渊,你以前和我提的那个临渊。”青漪挥手与他作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冥修心中空茫,竟忘记和她道别。 ※※※ 瑟瑶刚迈进房间便吓了一跳,屋内光线昏暗,有个黑影坐在桌前,她脚一顿,彩带正要挥出,那人却先开口笑道:“小瑟瑶,近来可好?” “弓庆,你竟敢跑来,就不怕有去无回?”瑟瑶急忙走到他身前低声道, “不是多日没你的消息,想你了嘛。”弓庆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调笑道, 瑟瑶心里一甜,任他握着手,口中却道:“我知道你不是想我,而是担忧我们这次的计划,放心,你用一座城换得的机会岂会白白浪费?” “看样子你很有把握?”弓庆眼一亮:“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段时日以我暗中的观察,他情绪很低落,多半又是因那青漪走了的缘故,” “所以……?” “我们要抓紧时机伺机而动,最好,你能幻成青漪的样子,这样,他不会设防。” “好,”弓庆一转身,果然幻成青漪的样子,对瑟瑶嫣然一笑道:“你看象不象?” “嗯,还行吧。”瑟瑶看了看,嫌弃道:“变回来吧,我最讨厌看到她的样子。” “变来变去甚为麻烦,不如我们今晚就动手?” 瑟瑶思量一瞬,心想去瞧下有没机会也好,便点头同意,两人捏了个避雨咒,潜到炎离庭院伏了片刻,正待上前,见一人急步从外走来,两人一瞧,却是真正的青漪。 瑟瑶不由皱眉嘀咕:“她怎么又回来了?” ※※※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杂着雨点敲击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 屋内,夜明珠柔和的光下,炎离坐在案前专注地画着, 笔下,是那对充满哀伤的眼眸,自青漪走后,这哀伤眼眸便一直挥之不去,明明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为何还是痛楚难言? 画了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是她哀伤的样子,他颓然扔下笔,呆呆地盯着画中的眼眸,是否他做错了? 一阵狂风猛然吹开了窗棂,雨点夹杂着风扑进来,案上的画被吹得满屋飘飞,他起身把窗关上,转身正要去拾被吹落于地上的画,门扉轻响,随着关门的声音,一个身影立于他身前,他愣住,是青漪,她在他之前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画, 青漪垂目注视着手中的画,画上一对大大的眼眸满含哀意,令人望之心伤,眼眸下,是他凌乱的字迹: 丹青难画相思 夜雨滴到天明 那字迹苍劲有力,飘逸洒脱,正是她所熟悉的炎离的字迹, 她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盯着他,他慌乱地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她身前,竟手足无措。 一切都很明了了,她还是将一直在她袖里颤动的麟龙烈焰斩轻展出来,只见一道火红华光径直缠上了他的手臂, “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炎离?”她象怕惊破了一个梦境般低语道, “为什么要回来?”他喃喃地问出一句,有些无力地垂下手,手中的画飘落于地, 她走上前,仰头望着他,他脸上覆着的皮质面具薄而妥贴,勾画出他极其流畅的下颌线,他高挺的鼻梁下是极薄而润泽的双唇,在柔和的夜明珠光下竟有种神秘夺魄的美感,她伸出手放在他腰际,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炎离……”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轻轻道:“你还要让我们浪费掉多少时光?” 他猛然间象被火灼般地挣脱开她,退后一步道:“我是临渊,” 他一把揭下脸上的面具:“你 分卷阅读116 看清楚了,我根本不再是炎离。” 那密布着扭曲疤痕的脸骤然出现在青漪眼前,青漪下意识地一震,他果然正是她曾在夜萝洞府密室中所见过的人,自己竟然一直没认出他来, 他看到她的反应,立时误会了,抓着面具的手痉挛一下,他扔了面具,迫进她:“怎么?害怕了?”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害怕就承认,你面对的本就是形如厉鬼的一张脸。” “不——炎离,都是我……你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青漪心痛地看着他那张熟悉如今却是陌生的脸,眼中的泪纷乱地跌落下来, “我不是为你,”炎离咬牙笑道,脸上密布的伤疤更显扭曲:“你也不必因内疚而来安慰我,我并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放开她,退开一步转过身道:“你走吧。” 青漪扑过去从后背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道:“不要赶我走,在我心中,你一直没变。” 他掰开她的手,带些惨痛地笑:“一点没变?你不要骗自己了。” 他将自己的衣襟拉开,转过来面对她,把那满身密布的伤痕展现她眼前,他将她的手拉过来强行按在自己那些扭曲的伤痕上:“现在呢?告诉我你的感觉?” 青漪抖着手想缩回来,那具以前充满美感的躯体,现在触之令她如此难受,是她,如果他没去救她……心痛负疚的感觉如浪潮一般袭来, “害怕就不要再硬撑着了,”他嘲弄道:“你还不快走?” “不——”她昏乱地摇头,泪雨纷纷,再次紧紧地抱住他:“炎离,我决不离开你!决不!” “你想好了?”他俯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会后悔你的决定!” 那张密布疤痕的脸在她眼前骤然放大,他狂乱地吻住了她,一时她无法呼吸,只胡乱地想回应他,但他象野兽般地啃噬让她只能发出阵阵呜咽的声音, 她被他推得抵在了墙板上,背被粗糙的墙板咯得生痛, “你就这么想自荐枕席?嗯?我便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样子。”他从齿缝里道, 她的双手被他牢牢固定住,嗤一声响,她衣襟被撕开, 她不自禁地想退,可背后是冷硬的墙板,她狼狈地求道:“不要……炎离……不要……” 她根本没准备好,不要在这里, 他阴沉地盯着她,密布的伤痕更见狰狞,他的眼眸血红,里面是一片狠戾之色,他这样子彻底吓住她了,她痛楚地闭上眼,身躯忍不住起了阵阵战栗, “哈哈……”他骤然爆发出一声厉笑,她惊恐地睁眼,看到一个讥诮的笑挂在他唇边:“别做出这副样子,以为我便是对你感兴趣?还不快滚——” 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的,她慌乱地掩好破碎的衣襟冲出门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他缓缓整理好衣衫,弯腰拾起地上四处散落的画,他慢呑呑地整理好挪步到案前,脱力地撑着案几。 眼前闪过她惊恐无助的眼神,她是再也不会来找他了吧。 一阵狂风又吹开了窗棂,风杂着雨点扑面而来,点点冰冷。 第60章 第 60 章 背后又有轻悄的脚步传来,是她回来了吗?他全身僵硬,不敢回头, 一双手从身后环抱过来,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炎离,不要赶我走。” 他浑身一颤,那些坚硬的伪装简直不堪一击,他崩溃地垂目,想握住她纤细的手,她的手却是缩了回去,接着巨痛袭来,身后的声音变为了男声:“果然她还是你的软肋啊,连护体罡气都撤了。” 炎离长嘯一声,臂上火红华光一闪,袭向身后之人, 弓庆变回原身往后急掠,躲开了那道华光,华光回收,炎离转身一掌向他击去,汹涌的魔气激荡而出,弓庆的身躯飞了出去, 瑟瑶从门外现出身形,连忙扶住他,弓庆擦了把嘴角流下的血,刚才本是挡了下,没料对方纵是受伤自己也无法抵挡,内腑中涌来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喘了口气方对瑟瑶道:“别管我,去将他结果了。” 瑟瑶闻言放开他,手上彩带飘飞,缓缓走向炎离:“你一直都是这般高傲冷漠,即便变为了这副样子,你为她究竟值得吗?” 炎离沉默地看着她,只觉灵力沿着刺入身体的剑处沿沿不绝顷泻而去,剑上定是印着克魔的咒文,眼前一阵阵发黑,瑟瑶又道:“你如今变得这么令人嫌弃,不如我来解脱你吧。” 彩带如毒蛇般地向他袭来,炎离臂上华光闪动,千万道光点迎着彩带而去, 彩带骤然燃烧起来,瑟瑶吃了一惊,没料他重创之下,还如此厉害,轻叱一声,燃烧的彩带化作无数疾箭射向炎离, 炎离这时灵力已不足以催动法器,只得竖起一掌往前发力推去,一波弧形的光流迎着疾箭而去,本是往前疾飞的箭竟往后倒飞而至, 瑟瑶惊慌之下,虽是竭力躲闪,身上还是中了数箭,炎离拚着最后一点灵力,挡下她的攻击已是极限,他 分卷阅读117 的神智开始有些涣散,努力撑着才不至于倒下,瑟瑶见他已是强弓之弩,咬牙还待再攻, 门外弓庆忽然喊:“有人来了,快退!” 想是炎离刚才那声长啸引来了人,弓庆门外已和人交上了手,只听弓庆道:“我先闪了。” 瑟瑶心中一慌,弓庆竟然不管她,也没心思再管炎离死活,急往门外掠去, 门外,陵恺,墨羿相继赶到,弓庆只和陵恺对了一掌,他本已受伤,更无心恋战,一道水光便消失了身形, 瑟瑶就没那么幸运了,陵恺,墨羿,加上才赶到的左右使,一众魔将,瑟瑶是插翅也难飞了,她彩带飞舞,苦苦支撑,没几下便被生擒。 青漪在雨中乱走一阵,最初的慌乱过后,眼前又闪过他满是伤痕的脸,不由又恨自己来,想他为了她横遭厄运,日夜受尽折磨,她竟然不假思索地离他而去,也不知他会有多意冷心伤,她不能扔下他,这念头一起,她一刻也不想耽误,往回飞奔。 走到炎离房前,便觉不对,到处是人,她拨开人群往里走, 透过围着人,她看到炎离唇色灰败,单膝跪在地上,夜萝刚将他背上刺着的剑拔 /出来, 他后背的剑虽未透胸而过,但已是令他重创,夜萝手忙脚乱地拿出灵药想让他服下,炎离艰难对她摇头,想是明知已是无用,才离了片刻功夫,青漪哪料会有如此巨变,直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抖着手搂住他:“炎离……你怎么了?” 炎离见是她,眸中亮了亮,努力对她微笑道:“青……漪……你为何……还回来?” 青漪握紧他逐渐冰凉的手,凑在他耳畔颤声道:“你休想赶我走,我永世跟定你了,” 炎离靠在她身上,气若游丝,大片的血染红了青漪的衣衫,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喘出口气,象又积攒了些力气道:“方才……对不起……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慢慢瞌上双眼,青漪大声在他耳畔道:“你不要睡,求你不要睡……” 夜萝在旁急急提醒道:“你不是有颗护魂珠吗?还不快护住他魂魄。” 青漪如梦如醒,连忙放下他自怀中拿出乾天护魂珠,这时炎离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点点碎光从身体往外溢, 陵恺,墨羿、青漪一齐聚起灵力,各自掌心闪耀出一片璀璨光芒, 乾天护魂珠在那片光芒中升入半空,那刚溢出的点点碎光被迫入护魂珠中, 几人灵力催吐,光华耀目的护魂珠缓缓没入炎离体内,炎离的身躯渐渐又回复了实体。 夜萝忙仔细查探一番,愁眉深锁道:“剑上印的咒文至使他魂魄受损,醒来的可能怕是……” 她咽下了后面的话,但人人都知晓她的意思,青漪本是满怀希望,听她如此一说,顿时象没入了一池冰水中。 ※※※ 夜浓黑如墨,室内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 榻前,青漪紧紧握着炎离的手,连日来她便这样一动不动地守在他身旁,夜萝悄步进来,看着她还是犹如石像般的样子便劝道:“你这样不眠不休,他看了也会心疼,你总得顾惜下自己。” 青漪恍若未闻,她都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夜萝叹了口气道:“我来是想同你商量件事。” 虽然青漪还是没反应,但夜萝知道她在听,接着又道:“他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将他送到我洞府稳妥些,一来我那里很是隐蔽,二来灵药也多,说不定便救了他呢?” “你……说他还有救?”青漪空洞的眼眸终于现出丝生气,虽然明知道她这样说只是安慰她,但还是怀着希翼问, “传说只要将冥凤之睛、仙狐之涎、麒麟之血,九婴之心,蜃龙之逆鳞集齐为引,辅以灵药,炼为丹药,便能修复受损的魂魄,将他送到我洞府,我们再慢慢想法子你看可好?”夜萝也不知道这传说是不是真的,但好歹可以给她些希望, 果然青漪闻言一下便回过头来:“你说的可是真?” “自然是真的,因集那几样药引凶险非常,尚未听说有人曾制出了这种灵药,所以之前我也不敢说。”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去试试。” 青漪总算放开炎离的手站了起来:“那便依你所说,将炎离送到你洞府之后,我就去集那几样药引。” 栾振元进来道:“两位法王和左右使这些天一直想要见你,因你情绪十分不好,便没来打扰,要不你现在去见见?他们在厅里候着。” “他们有何事?是处置瑟瑶吗?”青漪一下想起前来作恶的瑟瑶来,便想立时杀了她, “那女人实是可恨,他们废了她的修为,你想如何处置她?” “废了修为么?”青漪转念一想,那倒没必要杀她了:“可惜千陵墟在弓庆的魔城里,不然那倒是个好去处。” “其实他们正是让你去商议攻打弓庆之事,你去后便知道了。” 栾振元同她一道来到前厅,营里众多重要人物正等在那里, 他们是来说动青漪暂领大局 分卷阅读118 以攻弓庆的,也难怪他们急,眼看便要攻破整个魔界,却出了这等变故,军心已是动荡,若再无主持之人,怕是等不到弓庆打来,自己便先散了, 陵恺道:“弓庆如今受伤,一时还不会来攻,但等他恢复元气,那时我们军心已散,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我们要抓住机会进攻他。” 墨羿道:“你父尊为魔界之尊,而你之前在擂台上大家也都很是服你,所以这个人选便是你。” 左右使叱云、华昭也道:“如今战事正值关键,万望姑娘果断行事。” 青漪皱眉思索,在炎离未醒之前,的确由她来代为主持比较好,况且弓庆不除,难解她心头之恨,既然大家都一致赞同,也免去了不必要的纷争,便不再犹豫,点头称好。 ※※※ 即刻将炎离送至夜萝洞府,点起一众魔将妖兵,浩荡攻往弓庆魔城。 残阳如血,将天地都罩上一层血色,狂风扬起漫天的黄沙肆虐着城前这片荒原, 城门大开处,两方黑压压的魔兵对峙而立, 弓庆手执魔刀“裂地”披甲坐于魔兽之上,见是青漪领军,不由嗤笑:“你们军中找不着人了吗?让你来送死。” 青漪手中轻尘一展,麾下魔军排山倒海往前冲,“弓庆交给我,你们只管破城。”向两法王左右使交待一句自己直奔弓庆而去, 刹时嚣尘滚滚,地动山摇,两方魔兵纠缠交战一起,厮杀呐喊声响成一片,光流横处断残肢乱飞, 弓庆远远见青漪直奔他而来,叫了声好,催动座下魔兽迎着她而去, 青漪并没有骑灵兽,足上踏着朵云彩,却快如流星,近到眼前, 只见她一身青色衣衫,秀发高束,眸色深紫,眉间浮出一枚银色雪花印记, 随着她口唇轻动,轻尘悬空竖立,浓云顿时遮住了残阳,片片飞雪自她剑尖漫天而起,她麾下魔兵在那漫天旋舞的雪花之中如借神力,流光暴长,弓庆魔军大有不敌之势, 弓庆大喝一声,裂地劈出一道电光, 轻尘在那道电光之中轻轻颤动,青漪伸手一捞,将轻尘握在手上, 猎猎狂风吹得她衣袂飘飞,弓庆借她收剑之际“裂地”对她一击而至, 数道急雷闪着耀眼的强光骤然砸向青漪,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激起漫天的嚣尘,待嚣尘散开,青漪刚才所处之地已是一片焦黑,青漪却是不见踪影, 一直在旁掠阵的墨羿紧张地注目着,虽青漪嘱了不用帮忙,但还是不放心她,此刻见她躲闪开,按下上前助战的心思,负手观战。 突听弓庆所骑魔兽惨嚎一声,无数冰凌自地上骤然冒出, 消失的青漪自弓庆侧后现出身形,青衫上染着一抹红,刚才虽闪避快,还是被道落雷击中,顾不得巨痛,一式雪舞冰凌正着魔兽,强烈的冰寒之感自坐骑上传来, 刹那间弓庆象置身于万丈冰窟之中,就连脚都快冻得毫无知觉,连忙弃了坐骑,足上踏着墨云,裂地刀身缠绕着一圈兹兹作响的金色光流,蓦地抬手往天一指,密集强光划破浓云,一张金光电烁的光网向青漪兜头罩下, 青漪催动灵力,轻尘银光暴长,随着剑身升腾出濛濛白气,一股强劲的冰雪风暴在半空席卷而来,将那张金色光网吹得四分五裂。 弓庆耳听得轻叱一声,眼前骤然出现无数青漪的身影, 这是青漪使出了雪光魅影的效果,弓庆之前受炎离一掌,本已大伤元气,现在力战多时,魔气早已不继,只得强聚魔气对着眼前不住晃动的身影胡乱攻击, 忽听得青漪冷笑之声,一道冰凌透胸而过,弓庆眼前重重身影消失,他低头看着透胸而过的轻尘,透心的凉意随着没入的剑身向全身扩散,顿时他唇色青紫,连牙齿也止不住地咯咯作响, 青漪猛然一抽轻尘,轻尘带起一片血光回收,那血在半空很快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洒落下来,弓庆捂着胸口,以裂地撑着足下墨云,勉强站立,青漪右手轻尘斜斜指着地面,左手结印, 万千银色从她指尖浮起,升到半空时已成漫天飘扬的雪色飞花,煞是好看,倏然之间全化作玄冰之箭射向弓庆,弓庆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来及起,瞬时被透体而过的玄冰箭打成了筛子,他再也撑不住,跌下了云头,在落地之时,瞥见千军万马破开城门的呐喊声, “城破了———”他绝望地无力地闭上双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终于化作飞烟随着滚滚的嚣尘消散在空中。 第61章 终章 在九幽最深处的深渊下,有一种凤,赤红的羽翼,血色的双瞳,传说是沐着九幽之火而生,是以唤作冥凤,它的周围,终年燃着九幽之火,而它的凶悍程度,决不逊于上古任何一种凶兽,但那几样药引中,看起来却是最易的,青漪便决定先去九幽。 这些年,本在冥界算是比较熟悉,但九幽这个地方,却从未涉足, 黑褐色凸凹不平的岩土路面崎岖,越走越陡, 飒 分卷阅读119 飒的阴风带着阴寒之气迎面而来,眼前黑雾缭绕, 密布的荆棘让她不时要以咒术清理,高矗的石崖上飘着磷磷鬼火,不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听那声音并不象是兽类,倒象炼狱中魂魄受刑时发出的惨叫, 行处渐渐寸草不生,浑浊的溪流中不时流淌出一截残肢或零散腐烂的人体五官,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漫延, 青漪撕下衣襟,裹了口鼻,攀上陡峰之巅,脚下是一眼望不底的深渊,黑气弥漫,却是感觉自深渊中升腾而上的黑雾都带着灼热之气, 不管是不是这里,都要下去看看,青漪正要一跃而下,背后传来个急急的声音,很是熟悉:“且慢——!” 青漪回头,来人着了身银灰色锦衣,双肩绣有精致暗纹,墨发只束起一半,余下一半流云似地泻于双肩,他面若冠玉,上挑的眼尾无端生出万千风情,只是此时他对着她伸出只手来,一脸焦急神色, “冥修?!”青漪很久没见他,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冥修缩回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前停下:“这里凶险,你何故会来此的?” 自青漪一踏上冥界,他便知道了,紧赶慢赶,看她立在崖上又要跃下的样子直将他吓出一身汗, “放心,这次我可不是想来此了结自已,”青漪揭下自己脸庞上裹着的衣襟,对冥修一笑道:“据说这深渊之下生有冥凤,可是真的?” “这个……还没有谁去证实过,相传冥凤在九幽之火中重生,以怨灵为食,它生性乖戾,以九幽之火为攻,此非避火咒所能避开,沾之骨肉即蚀,加上深渊之中还四处布满凶恶怨灵,至今还没听谁敢下到深渊去的,你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冥修是照实说的,一点也没危言耸听,但青漪却很坚决道: “冥修,这趟我一定是要去的,冥凤作为药引之一,我势在必得,所以你不必劝我。” “药引之一?”冥修皱眉道:“谁要它作药引?” “炎离,如今他魂魄受损,若没有这些药引制为灵丹,他便不会再醒来。”青漪垂目道,心里又一阵难受。 “他——”冥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炎离竟真的还在,他有些失落道:“除了冥凤你还打算去找什么药引?” “仙狐之涎,麒麟之血、九婴之心、蜃龙逆鳞……” 这一串的名把冥修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只冥凤一样便千难万险,将这些全集齐哪还有命在?不由问:“你说的这些就算是历尽九死一生也必未能取到,你也一定要去?” “他若不在了,我存在有何义?冥修,你不懂的。” 青漪有些哀伤道,若没有他,那样漫长的难熬的岁月,青漪想若早结束也好。 她竟说他不懂,冥修苦笑一下,她于炎离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他于之她的执念,只不过他是一厢情愿罢了,他沉默一阵,缓缓开口道: “除了这些,你可还听过有一种灵草唤作炼狱雪芝,这种草不但能修复残缺的魂魄,还能塑躯重生。” “诶?若能取得这草太好了……听这名也在冥界?”青漪惊喜道,不知道夜萝为何没提这种草,其实夜萝是因这草早消失了,所以没提的。 “是啊,恰巧这草在我这里,既你需要,我送你便是。”冥修轻描淡写道,这草本是为她所取,给她也算适得其所。 “真……真的?”青漪不敢相信道,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砸得她头晕,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自然真的,我又何曾骗过你?”冥修对她漾起个微笑,那苦涩的感觉却在心底蔓延:“走吧,随我回宫取雪芝。” “你……为何要给我?” 青漪迟疑地跟着他,救的那个人是炎离,她知道他并不怎么待见他,甚至说还有些讨厌他,但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说要给她草,让她都感到有些不太相信。 他停下步,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象是眷恋,又象是告别,直要将她深刻至骨髓中般的深邃, “青漪,只要你幸福便好。” 只要你幸福,我可以放弃所有,包括你。 青漪张了张口,想说谢谢他,又感觉太苍白无力,每次在她危急的时刻他都默默出现在她身边,每次她都只能心有愧疚地接受他的好意,却又无法回报, 冥修见她神色复杂,又道:“不要想太多了,你不是想早些让他醒来吗?走吧。” 他说罢举步前行,青漪默默跟在他身后望向他背影,不知怎的,她觉得他浑身都透着股萧索与孤单的意味。 ※※※ 炼狱雪芝果然极具奇效,自炎离服下,他身躯伤口以及全身遍布的那些扭曲的疤痕,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是他还是处于沉睡中未醒,青漪整日守在他榻前,看着他又恢复如初的光洁容颜,百感交集。 “最近你也累得狠了,待他醒来,你便打算以这种憔悴模样见他?”夜萝瞅着她苍白的脸色道,征战、跋涉,目不交睫地守候,就算是魔之身躯也需要修整下吧, 青漪下意 分卷阅读120 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倒是真有些担忧地问:“我现在真的很难看么?” “嗯……”夜萝只想她去休息下,她最近确也是消瘦纤细,青漪犹犹豫豫地站起身, 夜萝撵她道:“有我守在这里你还不放心么?赶紧去歇下。” 青漪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房中盘膝运气一周,只觉神思倦怠,朦胧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明月初升,看自己浑身乱糟糟的便去往碧冽泉, 碧冽泉是汪流动的冷泉,水清澈而冷冽,果是名如其泉,不但具有疗伤作用,还可醒神聚灵,只泡得一会儿,青漪便觉神清气爽,心里惦记着炎离,起来往炎离所居的花隐院而去。 月光皎洁而明亮,远处精致的琉璃瓦映出银白的粼粼波光, 青漪抬头望着高悬的那轮明月,觉得夜萝这洞府夜空幻化得相当不错,与那外面竟毫无分别,沐在如水的月色中,一路虫声低鸣,风动竹影,美景恍然又似在凡间, 刚迈进花树遍植的庭院,她蓦地站住, 花树下,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着茶白色衣袍,墨发半挽飘散于肩后,身姿修长挺拔,轻风拂过,无数花瓣飘飞在他肩头, 他伸手拂了拂,转过身来,廊下温暖的灯火映在他脸上,使得他线条流畅的脸庞平添几分柔和, 他抬起眼来,乍然看见站在庭院门口的青漪,清冷凤眸中顿时溢出亮光,随即大踏步向她走来, 青漪愣愣地看着他瞬间便到眼前的身影,喃喃道:“你……醒了?” 他立在她身前垂眸看她,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触到她脸颊,如玉石般的清凉,将她颊上凌乱的碎发捋到她耳际,他象叹息般地低语道:“青漪——你瘦了。” 她猝然扑出他的怀中,伸手抱住他,眼中酸涩难当:“炎离……” 他也伸手紧紧搂住她,那细瘦的微微颤抖的身躯,一时让他心痛难禁,只有紧紧地抱着她,象要把她溶进骨血一般。 ※※※ 魔界最近喜事连连,先是新君加冕,六界各重要人等纷纷前来庆贺大典,众魔为睹新君风采,简直挤破了头,但加冕大典不是个个都可亲眼得见的, 有幸参加了庆典的魔们被新君震烁六界的颜值与气势给惊到了,魔界经过储罗之后,终于出现盖过他风头的魔尊,个个都兴奋异常,各色夸张描述瞬间就传到魔界各个魔城,特别是那些女魔们, “听说新君容貌出众,冠绝六界,就算是以前天界那个容貌最出挑的战神来也比不过他。”女魔甲眼冒粉红,明显垂涎语气, “你知道什么?他本就是以前天界的战神,”女魔乙一副深知内幕的高深表情, “啊……?”“啊……?”好象一句话引发了爆炸,火星飞溅出一颗颗熊熊八卦之心, “快说说……”“真的啊……”“你快说嘛……” “怎么回事?”四周是一片七嘴八舌迫不及待的声音, “天界的战神么,据传他被自己所施的术法烧焦后灰飞烟灭了,不过,那是谣传,他根本就是来了咱魔界,本来战神修为已深不可测,又将魔煞之气溶为一体,之前的那位魔尊弓庆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所以,现在六界之中,怕是无人与他比肩了。”女魔乙象说书一样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大串,直说的周围的众魔兴奋无比, “那不是现在咱们是六界中最厉害的了?要不干脆统一六界算了,”旁听的一魔自我膨胀到无限,摩拳擦掌一副立刻就想投入征服六界的急迫模样, “一天就晚就想打打打,你脑中怎么全装着野蛮嗜战?” 好战的那魔头上被狠狠击了一下,不吱声了, “新君与天界天君及各界皆订下了和平之约,新君说了,哪个再好战就把谁的头拧下来,你不想活了?” “哦……”“这样啊……”“唉……” 周围的声音兴奋之情大是减退,毕竟魔都是好战的,不过,既然新君厉害,那再也没谁敢打上门来,这样一想,各自心里又得了安慰, “听说……新君好象没成亲?”心思又泛开的一位满怀希望道, “你就再别瞎想,新后早有人选了,听说娶亲的日子都定了。”一魔嘲讽道, 冒粉红心的魔女们顿时彻底蔫了,纷纷又去猜测到底是谁拯救过上古洪荒竟有此好运。 六月初八,吉日,诸事皆宜, 魔界新君的婚期大典便定于这天,魔界所有魔城皆红光罩顶,特别旧都霸歌城及新都炅瞿城,两城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因青漪要从霸歌城她旧居华缥宫迎娶至新都炅瞿城炽矅宫中,是以两城都陷入欢庆的海洋。 一大早,青漪便被带了一群侍女的夜萝抓起来香汤沐浴,然后是镜前梳妆, 梳云鬓,扫黛眉,绛唇轻点,颊染桃红,一笔笔在眉心处勾勒好一枚金边的花钿, 大红的繁复精致绣鸾华服逶迤于地,鎏金垂旒的凤冠下那张脸庞容色皎若初升之朝霞,灼若芙蕖漾绿波,直把围着一屋的人看得目 分卷阅读121 瞪口呆,平时从不妆容的她竟如此倾城,就连平时处得惯常的夜萝都看得呆住。 “还未好么?”一女子轻快的声音传来,声刚落地,人便跨进门来,是入画, 自炎离堕入魔界,炽矅仙府诸人皆贬去各处,入画被贬至天虞山中守仙草,星渠就比较惨了,贬去阴山去守浊河,炎离加冕时,向天君讨了他们俩来,代价是将瑟瑶交给了他们,天君天后对她也失去了回护之心,此番带回,原是以正视听,妥妥的照着仙律没一丝容情,罚她入了永世轮回之中,前十轮还是畜道。 星渠入画来到魔界,也是恍若隔世,星渠见了青漪还是不太待见,不过看炎离神色,也只得对青漪好言道:“我家神君也只欢喜你一个,你千万莫可再害他了。”就算炎离现已是魔君,星渠还是习惯称他作神君, 青漪心道,以前确是将炎离害的极惨,便诚恳道:“我会当他如心头肉般……”话还未说完, 炎离便自她身后出现,似笑非笑地:“心头肉?” “啊……”青漪满面通红,自己也觉太过肉麻,赶紧落荒而逃,不过得她那句话终于是让星渠放了心。 入画一踏进来便被青漪的容光晃花了眼,口中啧啧有声道:“以前真没瞧出来,果然还是君上有眼光。” 青漪嗔道:“你是说我很丑的意思?” 入画讪讪一笑道:“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嘿嘿……外面的喜轿都等半天了,可以动身了吧?” 夜萝拿过一方大红盖头盖在青漪头上笑道:“吉时已到,咱们走喽,” 入画赶紧上前挽着青漪,与夜萝一左一右,将青漪扶出门去, 宫外,一乘六马拉着的大红车辇停在门外,车辇顶端是一只金凤形状,四下翘角悬着金铃,红绸打着花结规整地绑在车辇边角,车前后是排成队的迎亲队伍, 踏上赤红色车厢,撩起大红色围着的锦幔,里面花团拥簇,青漪正襟危坐于华丽的厢内,只觉花香扑鼻,因盖着红盖头,加上所坐之处甚是柔软舒适,顿时有种想入睡的感觉, 一路上甚是平稳,吹吹打打的喜乐更让人想睡,这么喜庆日子都能睡过去除了青漪怕是再无别人了,半梦半醒之中突觉有人使劲推她:“到了。” 夜萝凑到耳畔的声音让她惊醒,她诶了声随挽着她的手臂站起来,车辇下一双手将她接在手中,花香换成了竹叶清香,是温暖而安定的熟悉味道, 她下得车辇,从盖头下看向握着她的那只手,在大红衣袖的衬托下,分外好看,想偷偷看下他的样子,又竭力忍住,反正一会便能见他, 引着她来到大堂内,耳际一阵人声嘈杂,想必堂上挤满各界诸神仙魔,有个响亮的声引领她拜堂,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拜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一拜是对着炎离拜了, 然后便送入洞房,松了口气,在榻上坐了会,很是无聊,心道炎离怕是要被灌醉了才放回来,放心揭下盖头看新房除设, 屋内满眼是热烈的红,榻上有什么物什令她坐着甚是不舒服, 掀开堆积的锦衾一看,满榻皆是红枣、花生、桂圆、瓜子之类,还好及早发现,不然一会硌上一夜明天准全身痛, 正手脚麻利地清除,蓦地传来门响,炎离不会这么快就回了吧,赶紧榻边坐下盖好盖头,听到扣上门的声响,轻悄的脚步行到她面前,顿了会,盖头被揭开, 只见他一身大红华服,风姿翩然,他俯头看向她,好似呆了一瞬, 她抿唇一笑:“你来得正好,榻上那许多物什你来接着清理吧。” 他看向榻上,又转过眸光,啼笑皆非道:“你竟然把那些清理了?” “咦——?你难道喜欢被硌得痛?” 他执起她的手坐在榻边,薄唇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你不是喜欢凡间吗?这是按凡间的风俗所布,”他伸过头来,在她耳畔轻声道:“是早生贵子的意思,所以,我们要努力……”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听清他说的话,她的脸一下象煮透的虾, 看着她娇羞不可抑的样子,他忍不住凑到她唇边轻吻了下,见她更羞了,密密的长睫垂下来留下一排睫影, “来……”他站起身,将她拉到桌旁, 桌上放着个小酒壶两只酒杯,他将酒盏盛满递了只给她,墨黑眼眸似醇酒般醉人, 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对了,这是要喝交杯酒! 忙将手挽至他臂中,两人各自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她放下手来, 他俯头看她,那入鬓的轩眉,线条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抿出一丝笑来的俏薄双唇,以及此刻被酒染上一层清幽波光的凤眸……唔……她这夫君恢复后的容貌真正称得上是颠倒众生,也难怪她有些把持不住,是食了炼狱雪芝使容貌更为俊了么? 心内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不提防他蓦地伸手过来将她搂紧, “青漪……”他低喃一声,温润的双唇落在她唇上,温柔辗转,她头晕地回应着他,渐觉他浑身火热,被他抱起 分卷阅读122 放在榻上,炽烈的吻跟着又落下来, “那个……还是将这硌人的物什清理清理。”她挣扎地说了句,只听他含糊道:“ 将就下吧……” 不知他什么时候伸手拉下帐帷,帐外烛光摇曳,灯花叭地爆出一声脆响,窗外与灯花相和的是一支烟花尖啸地冲上了半空,想是爆开了朵璀璨的花,明明灭灭的光在窗棂上闪动,魔界的夜,此时呈现出一片花好月圆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