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为后》 分卷阅读1 《再嫁为后》 作者：林三酒 文案(c6k6.com)： 本文原名《皇后的自我养成》 阿宁以为，她这辈子最大的风波应该就是，从一个河里捞起来的孤女，到突然有了一个大将军的爹，转眼又嫁了一个武状元的夫君。 从此一生该平平顺顺，等着儿孙满堂当个悠闲的老太君。 只是，洞房夜不见夫君，却遇了一只“妖”，转眼又发现誓言绝不纳妾的夫君还有一个即将临盆的青梅，她似乎放心得太早了。 阅读指南： 1、1v1，架空，太子原配已死，有儿子，雷者勿入。 2、女主对第一任老公真的没爱过，请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宁，萧如风 ┃ 配角：阿宁，萧如风，封无意 ┃ 其它：皇后，宠文，皇位，争权 第一章 强娶 萧国126年，初春，西州漠城。 寒冷的冬日终于过去了，万物复苏，常年不断的风沙似乎也小了。 一个四十来岁干瘦的女人进了村口王家的院子，说是院子，只不过是用不高的篱笆在一个破草屋前围了个圈子出来。 女人一双沉沉的眼睛在院里子扫了一圈，看到正在门边上蹲着摘野菜的小姑娘便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 “阿宁，你爹呢？” 阿宁听到声音抬头，见了女人叫了一声：“李婶，我爹病了，在屋里躺着呢，你有什么事？” “病了啊？”被叫作李婶的女人往屋里张望了一眼，破破落落四处见缝的草屋倒是挡了她的视线，只听到屋里偶尔传出来一两声咳嗽声，说明屋里的人真是病了。她大概目的也不是阿宁的爹，不往屋里去，反而走到阿宁旁边帮着一起摘起了野菜。 “别，李婶，我很快弄好了。” “没事，婶帮你一起，快一点。”李婶干活倒是利索，手上不停，隔了那么一会儿，她大概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开了头，“阿宁你知道你哥那桩婚约吧？” 阿宁听她这么说，便“嗯”了一声，她哥从小有门娃娃亲她知道，她爹年轻的时候和隔壁村何家的有那么些交情，两家正好又生了一男一女，就口头订下了这么一门亲事，眼看着她哥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就托了媒人去何家提了这事，也不知道李婶过来是要说什么。 “阿宁你是大姑娘了，婶就不绕圈子和你直说了，何家托了我来说，对这门婚事没什么意见，虽然你娘去的早，家里这几年情况也不好，但是你哥人勤快又能干活，人家也愿意。就是你知道的，何家大娘身体不好干不了什么活，他家就一个女儿，嫁了人家里连个烧饭的没有了，这也不成啊，正好何家大小子还没有娶妻，还是当兵爷回来的，就想着你要是嫁给他也算是亲上加亲，你看怎么样？” 阿宁没想到她哥的婚事还能扯到她身上来，何家的大儿子她是知道的，早几年当兵去了，前阵子回来时瘸了条腿，走路都有问题。 让她嫁给一个瘸子，阿宁也说不上乐意来。 “我不同意！” 还没等阿宁搪塞，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意传来。阿宁和李婶抬头，就见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挑着两担足有他半人高的柴禾进门。 “哥你回来了。”阿宁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去帮他卸下肩上的担子。 “哦，虎子回来了。”李婶也站了起来，搓着手一时显得有点局促。 王虎顾不上其他，上前就道：“李婶，你看我妹妹长得跟天仙似的，性子又好又懂事，就是嫁去做官太太也配得起，怎么能嫁给一个瘸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虎子，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自己，何家可是说了，你要是想要娶她家的女儿，就同样嫁一个女儿过去，不然他家不同意这门婚事。”李婶说着避了避阿宁的目光，放轻了声音，“你们王家养阿宁这么大，谁都知道你们对她好，她要是有良心就该同意这门婚事。” 王虎平日里就闷，也不会说话，这会儿明明已经气得憋红了脸，想来想去，就一句话：“阿宁就是我亲妹妹，我们家不换亲！她何家要是不乐意嫁就算了！” 眼看着就要弄僵了，李婶也觉得没趣，仿佛她就是那个坏人一般，她连着说了几遍，“你们再想想，再想想”，就避着走了。 等到院子里就剩下自家两人，阿宁轻轻叫了一声：“哥。” 王虎埋头将柴禾在屋角落里堆整齐了，边道：“你别乱想，如果他们何家一定要换亲，这样的女子我不娶就是了，你又不是个物件，怎么能拿来交换？” 分卷阅读2 “可是哥，我们家穷！” 阿宁知道她哥是真心对她好，虽然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只不过是他家从河里捞起来的孤女，因此她也心疼她哥，如果对方不是个瘸的，她嫁也就嫁了。 “反正我不同意，一个大男人娶妻还能拿妹子去换？”王虎也是恼，硬生生砸了这么一句就不开口了。 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兄妹二人进了屋便一句也不提，他们爹还在病中，提了一生气不利病情。 中午饭是摘的野菜配粟米饭，少油少盐，吃几碗也不顶饱，何况还只够一人一小碗的。 看着快要揭不开的锅，阿宁愁啊。 午后歇了一会儿，阿宁盘算着晚上要吃点什么，就听到自家院子的篱笆被人重重踹开了，然后便是一连串的糙话。 “奶奶个腿，是这家吗？我兄弟要娶的人，竟然还有不同意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爷我在军中的时候就没少见过这么给脸不要脸的，就是欠收拾！他奶奶个腿，人呢，都给老子死出来！” 骂骂咧咧的男人在院中啐着口水，抬脚将上午阿宁他们刚堆好的柴禾踢了个乱七八糟。 阿宁忍不住，开了自家的大门，道：“你们是谁！” 那男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抬头就见个俏生生的姑娘站在破落的门边，那嫩白的脸仿佛跟天上的月亮一般发着光，硬生生将旁边的破门板都衬出了古朴的意境。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着他奶奶的好看！ “……就是这姑娘了。”李婶缩在后边儿，见状提了一嘴。 “原来你就是阿宁姑娘，我是何大郎当初同吃一锅饭的兄弟，今儿就来走这一遭，替我兄弟求个亲！”他一改前态，一张凶脸上竟堆起了夸张的笑意，说话也斯文了，只是一双眼睛直盯着阿宁不放。 阿宁被看得不悦，但又不好就这么退回去，道：“我哥说了，我们家不换亲，你还是回去吧。” “不换亲？”男人咧嘴笑了一声，变了脸色，“不换就不换，你不嫁何大郎，不如就嫁了我吧？跟着爷也不吃亏！” 说着，他竟然想要上来拉阿宁的手。 那李婶也没想到这位兵爷看着不讲究，实际更不讲究，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受了何家的托，贪那几个铜板，今天阿宁这姑娘要真被非礼了，她这成什么人了，这脸也没地方搁啊。 就这么一瞬间的事儿，阿宁既不像那些柔弱的女子吓得心慌无措只知道哭，也不如那些泼妇张口就骂，她手里拽了把刚才一直藏着防身用的硬棘木匕首，对着这男人的手就划了过去。 那男人是没想到家养的小猫还挠人，幸好在军中混过几年，身手还算快，一下子避了开去，只不过那手上已经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她奶奶个腿！小娘皮竟敢伤人！”男人觉得手上那伤大概是更伤着了他的脸面，才装出来的斯文也不要了，勃然大怒，这次使了十足的劲，抽手冲着阿宁的手腕就抓了过来。 阿宁见状就要往后退，突然她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来，对着男人的手腕就是一拳。 她哥来了。 阿宁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到边上。 王虎比那男人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魁梧，虽然那男人有底子，但到底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伤了手。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男人一脸不能善了，阴狠地瞪了王虎与阿宁，一脚踹开脚边的柴禾转身就走。 李婶这会儿终于哆嗦着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急得直跺脚，指着两人道：“你们！唉，这可怎么是好！” 她反复着这两句话，也拿不出个谱来，来回看了好几眼，最终怕惹了事，就这么急急回去了。 “阿宁，你没事吧？” “哥，你没事吧？” 兄妹两人同时开口，见着对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王虎怕她受了惊吓，安慰道：“阿宁你别怕，一切都有哥哥在，哥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我没事，哥。”阿宁看了眼家里的那道破篱笆，“我就怕那人对哥你不利，他们这些人狐朋狗友的多，又都是横的，我就怕他们闹起来没轻重，到时候伤了你。” “我不怕，阿宁你这几天先去姑母家住几天，避一避。” 阿宁听他这么说就不同意，只是这会儿动静这么大，在屋里养病的王有福也听到了，他披了件衣服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出来。 “爹你怎么出来了！”阿宁立即不记得要说什么了，赶紧去扶人。 “我都听见了……咳咳……阿宁，听你哥的话，先去你姑母家住几天，等事情……咳，咳咳……再回来，你年纪也大了，是该找门好亲事了 分卷阅读3 ，不能就这么被坏了名声！”王有福催着她去收拾东西。 阿宁连给她哥使眼色，但是她哥这次是和她爹站一条线上的，也没理她。最终无法，她只得同意了出去住几天，王有福才回床上继续躺着。 家里穷得很，阿宁也没几件衣服可以收拾，只是她不放心家里两个老爷们，想着自己几日不在，便多准备些吃食，又给老爹的药准备妥当。 这一忙就快到傍晚，王虎催了她几次，她才出了厨房，又反复将家里的琐事交待了好几遍。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才到院中，那破篱笆的门今日里便第二次被人踹了。 这一下，呼啦一堆人大概七八个冲了进来，个个满脸凶相，看着就不好相与，带头的就是之前那个兵爷。 早说就不该收拾那些东西，找麻烦的来得还真快！ 王虎将阿宁挡在了身后。 来人也不多说，直接就道：“兄弟们，都给砸了！” 这堆人便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连个破瓦罐子都不放过，将个家徒四壁的王家差点砸了个通透。 王虎护着妹妹和老爹避在角落里不敢反抗。 幸好对方还有分寸，没有想着伤人，但就是如此，阿宁扶着她爹，从她哥背后往外看，都觉得额头的筋在抽搐。 她要有反抗之力，定要叫这些人哭着喊着认错！ 那男人见砸得差不多了，便叫了停，他上前两步，对着王虎和王有福道：“这就叫你们知道，爷能与你们做个亲家，是给你们面子，你们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别人！今天我就把人娶过了门，你们都给我识趣着点儿！” 说着，就要让人按住了王虎与王有福，自己来拉扯阿宁来。 第二章 身世 王虎气得发抖，他刚想上前与人拼命，阿宁眼明手快，一把掐在了他的腰上，止了他的动作。 那男人觉着事情妥了，得意的冷笑一声，呼喝着就要抢人，耳中却听到异声，回头就见一队轻骑由远而近，扬起漫天沙尘，到了篱笆门前，嘎然而止，人马如一，竟然没有一丝错乱。 端的是人强马壮，气势非凡。 为首从马背上跳下一个玄衣轻甲的男人，腰玄长剑，走得近了，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沉声道：“这里可是王家？” 王家院里的人面面相觑。 王家父子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瞅着来人也不是他们认识的。只有阿宁，盯着为首的男人看了一会儿，淡定的垂下眼眸，面色沉静。 那个来闹事的男人沉不住气，不过他倒也不算没有眼力，知道有些人惹不起，态度便先放软了。 “你们有何事？” 那轻甲男人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与之外表不同的深邃。 “你是王虎？” 说着，那打量的眼神便落了过来，仿佛利剑一般，带着能将人看透的力量，让那男人不自觉摇了头说了实话。 轻甲男人目光再次扫过院子，看着一地狼藉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他朝着阿宁三人的方向走过来，道：“你们可是王家人？” 王虎不知道是福是祸，但看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他要摇头也没有办法圆过慌去，只得点头：“我是。” 轻甲男人点头：“我是京城禁军飞骑卫，替王大将军寻找流落在外的女儿，你们可认得此物？”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画来，上面简单画了一块凤纹玉佩，玉佩中央刻有个“宁”字。 “京城……”王虎先是愣住，一时也没想起京城是哪个所在，然后便是模模糊糊的想到了遥不可及的皇帝和官老爷们，那个八杆子和他们打不着边的地方怎么就和他们扯上了关系？再一看那画，脱口而出，“这不是……” 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便又止了，只是眼神已经不由自主看向了他身后的阿宁。 阿宁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家哥哥这般单纯，要是没有她在身边看着可怎么是好。 她从王虎身后探出半步，道：“这位将军，您问的可是这块玉佩？” 说着，她边从衣领里拽出一根红绳来，绳子的末端正系着如画上一般无二的玉佩。 轻甲男人视线落在玉佩上，仔细打量。阿宁不自在地侧了侧身，男人这才收回视线。 “姑娘，这块玉佩可是你的？” “是我从小戴在身边的。”阿宁看着男人，又看看从出现后便整齐划一立在篱笆墙外的轻骑，不禁想他嘴里的王将军又是个怎样了不起的人，“这块玉佩真的能证明我的身世吗？” “自然，姑娘不必 分卷阅读4 担心，跟着我等入京便知分晓。”他说着又转向王虎与王有福，“两位救了王姑娘，到时候王将军必有重谢，现在还请王姑娘收拾一下，尽早随我等起程。” 王有福站得摇摇欲坠，一双眼睛努力睁着想要看清这些人的样子。 “你、你们，真是阿宁的亲生父母派来的？”他既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从他捡到阿宁这孩子到现在都快十八年了。 “自然是，来时我已让人去请了本地知县和里正，稍后便到。”轻甲男人说着，便是万事不急，等着人来的架势。 这让王家两个男人的心也安下来，才为自家姑娘找回身世而高兴，转而又开始难受起来，从此自家姑娘重新变回别人家的姑娘了，还是什么将军家，还要入京，这一世也不一定能见着。 父子俩想想便觉得该抱头痛哭一场。 这一边王家人既喜且悲，而之前来闹事的男人见状不妙，正想溜之大吉。 可惜他们人多，随意一动便十分明显。 “且慢。”轻甲男人轻声一语，守在篱笆外的轻骑顿时将那男人为首的一伙人全围了起来。 “擅闯民宅，闹事伤人，简直目无王法，正好一会儿知县来了，交由他处置。”他抬手就让人把这伙人都绑了。 为首那男人还想叫屈，立即被堵了嘴拖到一旁。 阿宁看在眼里，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如果不是离得远，她还真想过去踢人两脚出出气。 “多谢这位将军。”阿宁露出一个笑来，眼睛微微弯着，如天上的弯月，又如山涧里的甘泉。 “……姑娘不用客气，我叫萧如风，飞骑卫统领，不敢称将军。”萧如风退到篱笆墙外，指挥着同来的人暂时安顿下来。 春日的风带着暖意，吹散了冬日的寒冷，露出枝头不知不觉冒出的新芽。 太阳将将落山，夕阳的余辉打在人的身上，仿佛给人渡上了一层金光。 阿宁迎着阳光，看到那位叫萧如风的统领，仿佛浑身上下都在发光，直到很多年后，她都清楚的记得这一幕。 原本的一场祸事就这么意外平息了，王家人看着一地狼藉，又开始愁上了。 兄妹二人先将老爹扶进屋里躺下，然后一个开始扫地，一个糊起破门窗。 过不多久，外面的人骚动了一下，阿宁与哥哥往外看，却是一个官老爷打扮的人被拥在中间，其他几个年纪不一，穿着打扮都显富贵的人围着他与那队轻骑交谈起来。 然后便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微胖男人，勾着背陪着小心快步走了进来。 是里正。 阿宁之前在庙会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次，因此还认得他。 “阿宁姑娘？可是要恭喜你了，一朝寻回身世，从此就算离了苦日子了。”里正的胖脸上堆满了笑意，然后去与王有福说话，作证来人确是京城来的大人物。 王有福和王虎这下子心确是真的定了下来，转念那骨子即将分离的悲意便涌了上来，连带第一次见那么多官老爷、京城来的大人物上门的诚惶诚恐和受宠若惊都顾不上了。 “阿宁啊……” 王有福那调子拖得像唱戏的，阿宁默默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她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多愁善感了一些。 “爹，我先去京城，等我安顿好了，便接你与哥哥去京城享福。”阿宁早在那萧如风说穿她身世的那一刻便在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盘算。 “……啊？”王有福那后半截话顿时给忘了，心想着，刚不是心痛闺女要还人家，怎么就变成他们全家都去京城了？ 王虎默默在一边听着，中途看了妹妹几眼，倒是闷着没说话。 这一会儿，萧如风带着一个圆脸瘦矮的少年在门口叫了一声“王姑娘”。 阿宁走到门边，问了一声：“萧统领何事？” 萧如风拱了拱手，道：“王姑娘，准备的马车已经到了，你如若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出发了。” “啊？”阿宁吃惊的微张了嘴，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驾灰扑扑的马车正停在她家篱笆门外，正是之前没有的，“这么急？这就出发了？” 她都还没有与父兄好好告别这便要走了。 萧如风道：“抱歉，京中还有要事，时间急迫，何况多留一晚我们这一小队的人也不方便，现在出发，还能赶在天黑前到镇子上住客栈。” 阿宁见他如此说，便问不出我能不能再多留一晚这话来。 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又回了屋。 一切就仿佛在做梦一般，阿宁仅有的几件衣服是不用收拾了，她本 分卷阅读5 来要到姑母家住下已经打进了小包裹里，只是一些父兄给她做的一些小玩意还要拿走。走出房间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显暗的房间，一张小床，一条破被子，这熟悉的一切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 王有福这会儿撑着身子在门口送她，与王虎一样，两人眼眶都红了。 “爹，哥哥，你们等我几日，我便来接你们，到时候我们在京城团聚。” 阿宁白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然后跪下去给王有福磕了一个头。王有福伸手要去扶她，王虎先一步托着她的手臂已经将她扶了起来。 “好好，爹等着！阿宁啊，爹舍不得你，但是外面那个将军和县令老爷、里正都说了，你的亲人在京城，还是个顶厉害的大人物，爹不敢耽误你，你年纪不小了，该许个好人家，在这乡野地方，把你许个村夫当一辈子村妇还是好的，像今日这事，如果没有萧统领来得及时，爹都不敢往下想！所以，你放心去，不要担心我们！你过得好好的就行！” “妹妹，有什么事不要逞强，我刚才问了，王将军是大将军，整个大萧国独一个的，他府里肯定不比我们这种小地方，你要收着点儿，凡事有委屈等哥哥来了再说，记住没？”王虎到了这一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交待，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有用没用，就想让阿宁能够安心一些。 阿宁一个字一个字听着，都记在心里。从屋里到篱笆门就那么一点距离，她踩着细碎的脚步被父兄送到了门边。 “你们回去吧，别送了，爹病着呢！”她笑着说。 王有福还在不停叮嘱着，最终被王虎扶着站在了门口。 萧如风走在阿宁前面，到了马车边抬手撩起了布幔。 马车有点高，阿宁踩着脚凳，一脚往上抬，裙子有点累赘，勾着她晃了一下，旁边及时伸出一只手来托了她的手臂。 “多谢。” “无事。”萧如风将她送上马车，又低低说了一句，“那个闹事的男人，我已关照过县令严惩，王家也会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谢谢萧统领！”阿宁抬眼对上他，这次郑重道了谢。 她在马车里坐下，将自己的小包裹放在膝盖上，耳中听得父兄还在叮嘱着什么，她撩起马车上小窗的布帘，冲着车外的人挥手。 听得前边萧如风一声令下，马车便动了起来，她看到自家父兄不由自主跟着车子往前，便将布帘放了下来。 车里只坐了她一个人，显得很宽敞，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马车，她的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裹。 也不知道她爹和哥哥回去了没有，她看着那一块灰扑扑的布帘强忍着没有再撩开看一眼。乡野路并不好走，马车轱辘大概是碾到了石块，一个颠簸，她脑袋一个往后仰撞在车壁上，两颗泪珠子就这么被震了下来。 怎么办，她才刚走出门，就开始想家，想父兄了。 第三章 入京 夕阳欲坠，落日余辉。 马车赶得急，阿宁渐渐适应了这个速度，她从小生在乡野，满山满谷乱跑连她哥都追不上她，这会儿倒也不觉得难受。 一个人坐着无趣，便又撩起布帘往外看。 嗒嗒的马蹄声不断，春日的风不太凉，迎面吹着马上的骑者。 阿宁能看到萧如风就在她的马车前不远处，一队人里，他的姿势似乎与旁的人不一样，看起来……要更加好看一些。 她想了一会儿，只想出这么个结果，浅显但贴切。 天色一暗便暗。 等到了最近的镇上，已经能看到街上四处掌了灯。 阿宁她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她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有人去打理好了一切。萧如风示意了一个手下护着她和客栈的老板娘一起上了楼。 “大人，这个阿宁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圆脸瘦矮的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萧如风的身边，看着往上去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怎么？”萧如风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人您看啊，一般姑娘家要是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这么不凡，还不高兴坏了，能有这么淡然？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敢这么放心跟着我们一大帮大老爷们上路，她出门那会儿我可看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还笑嘻嘻的！这很不对劲啊！”圆脸瘦矮的少年皱了眉，一脸沉思样。 “阿玉，你可听闻过王大将军和王夫人的传闻？”萧如风似曾想起了什么，面有笑意。 “传闻？”阿玉歪头，他年纪小，对于王大将军并不了解，对于已逝的王夫人更是只听过一两句传闻，“王大将军武曲下凡？王夫人……呃，名 分卷阅读6 门闺秀？” “呵……”萧如风笑了一声，道，“王大将军自不用多说，我大萧护国大将军，大萧武神，一生经历无人能及。王夫人乃将门之后，如若不是女儿身，便是我大萧另一个王大将军。你说，他们的女儿，即使从小长在乡野，能从虎变成猫吗？” 阿玉摸着还光溜溜没有胡渣的下巴，不停点头，表示认同。 “那看来，以后我对这位阿宁姑娘可要多敬着点！” …… 阿宁跟着两人往客栈楼上走，带路的老板娘很热情，不停介绍着自家客栈里吃的喝的，然后带着人进了天字号房。 “姑娘您请，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声。” 老板娘堆着笑脸退了出去，留下那个萧如风安排的年轻男人守在门边。 阿宁站在门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然后道：“这位将军，您回去休息吧，我就在房里不出去。” “……无妨。”他转头看了一眼阿宁，很快又转了回去，“萧将军让在下保护姑娘，在下职责所在，姑娘无需在意。” “嗯，那就多谢将军了。” 阿宁见他如此，便轻轻道了声谢，然后关上了门。 晚饭也是在房里吃的，萧如风带的一堆大男人，她也不适合与他们一起。菜色比起王家时要好上很多，有肉有鱼，阿宁吃了两口便觉得十分美味，但一想到还在家里吃野菜的爹和哥哥就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又将脖子上的玉佩解下来，拿在手里细细的把玩着。 这玉佩是她从小戴到大的，触手温润细腻，她爹说是块好料，卖了都够他们家一辈子吃喝不愁，由此可见，她的身世肯定不俗，只叫她好好戴着，指望着哪一天凭此找回她的身世，没料到真被她爹说中了。 回想起来，她没有她爹和哥哥说过，几个月前，她在村外的山间无意间救过一个受伤的男人，那时不小心将玉佩露了出来，那人神色惊讶且带着喜色，她便有了一两分预感。 后来那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而别，直到今日萧如风上门，她的一颗心竟也安定下来。 她将玉佩收好，将不安与思绪一并收了起来。 只是这一夜阿宁依旧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萧如风便派人来敲了门叫起。 她迷糊着吃了早饭，然后就被装在马车里，又是一路急赶。 接着这么三五天下来，阿宁竟然晕车了，无论吃什么都吐个干净，本来就瘦的脸颊更是凹进去了，她皮肤依旧是白的，但没有多少血色，显得苍白，硬是多出了几分可怜之意。 这日过午，露过一个小镇的时候，萧如风带人进了家客栈。 “今日怎么……” 阿宁看了眼就在头顶的太阳，看向萧如风有些不解。 “再过去一段人烟稀少，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住宿的地方，今日便多休息半日，明日再出发。”萧如风也不多解释，便指挥了人安顿。 阿宁不知道这是不是萧如风照顾她的情况才做下的决定，但是能多休息半天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稍稍吃了点汤水，阿宁乖乖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便觉得人好多了，走路也没有感觉地面在晃动的错觉。 “阿宁姑娘好些了吗？” 萧如风看到阿宁下楼，出声问了一句。 阿宁看了眼客栈的大堂，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客栈老板和其他飞骑卫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大堂里显得冷清，只萧如风坐在窗边喝着茶。 “好些了，多谢萧统领。” 大萧民风开放，何况西州本就靠近大萧边陲，不讲究那么多的规矩，多的是在外面出入的大姑娘小媳妇。 阿宁便与他对面坐下，萧如风倒了杯水，推到她的面前。 阿宁又道了一次谢。 两人一时也无话，阿宁转头看向窗外。 西州多风沙，看着遍地荒凉，偶有路人行过，也是来去匆匆，风尘仆仆。 “听说，江南的春日小桥流水，烟雨杏花，是与西州完全不一样的繁华与风情，如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一看。” “阿宁姑娘识字？” “阿爹识字，便教过我几日。” 两人又是无话，萧如风转头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宁第一次与父兄以外的男子接触，对方不多言，看着却又不似他父兄那般不善言辞，只是心思重了，一时有些捉摸不透，眼神便不由自主从窗外无甚可看的景物上转了回来。 萧如风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即使多看几 分卷阅读7 次都记不太住他的长相，但声音意外的好听、好记。 “阿宁姑娘觉得在西州可好？” 萧如风也不是死的，被她盯着看着，便随意找了个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西州？”阿宁思考的时候歪了下头，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动作有些可爱，“如若不是阿爹身体不好，我与哥哥早就想搬出西州，去繁华的江南，或是京城，可能需要同样面临生计窘迫，但好歹没有异族来袭，天灾人祸，朝不保夕，时时提心吊胆。” 萧如风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虽然来路时见西州百姓过得辛苦，却未想过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如何作想。想也是，如若不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谁愿望待在这苦寒之地，忍饥挨饿，朝不保夕。 “何时才能有一个太平盛世，世人安居乐业……” 萧如风喃喃。 阿宁为着他将万事担于肩的认真有几分动容，安慰道：“总会有的。” 萧如风抬头，就见她冲着他露出一个笑脸，一时有些愣怔。 阿宁也终究不适合与他多说，喝完茶便回了房间里休息。 等晚饭时，她没在房里吃，又下了楼。 飞骑卫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分成三桌而食。阿宁与萧如风还有那个叫萧玉的圆脸瘦矮少年一桌。 阿宁吃得不慢，奈何这些大老爷们吃起来更不讲究，哗哗几口就是一碗饭，眨眼菜也见碗底了。 圆脸少年瘦归瘦，吃起东西来比萧如风还要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叫阿宁着实担心他，万一以后长胖了可怎么看，圆滚滚的身体上顶着个更加圆的脑袋？ 正想着，一阵稀里哗啦乱响，碗筷落地，有人惊呼，伴着男人女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吸引了大堂里所有人的视线。 阿宁看过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被揪着衣领往后院里拖。那孩子看着似乎是个女孩，又瘦又干，力气却不小，也不吭声，死抱着一张桌腿不撒手，客栈老板娘拖了几次拖不动她，黑瘦的老板则是不停向被打扰了吃饭的客人道歉，看着那折腾的一大一小眼含不忍。 “这是怎么了？” 阿宁皱眉，看那老板娘白白胖胖满身力气，那孩子的胳膊估计都被扯伤了。 萧如风使了个眼色，萧玉便起身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对萧如风道：“大人，那个孩子是这客栈老板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据说是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养不起，原本也就这样了，没想这孩子性子烈，不怎么老实，这已经是好几次偷跑出来了。” 阿宁又看了那里几眼，想了想，回头问道：“萧统领，王……嗯，我亲阿爹可有钱够我买个丫鬟？” “你要买她？” 这下不仅萧如风惊讶，就是萧玉和其他人也有点奇怪。 “嗯。”阿宁点头，“今日住在这里，也没见这孩子出来过，可见也不是买来干活的，被买的女孩除了当丫鬟下人，就是……这老板看着年纪不小了，老板娘又凶悍，要是任由她留在这里，估计也活不长久。” 萧如风几人在外奔波，见多识广，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只是没有说破而已，没想到阿宁一个小姑娘也是看得清楚。 “这世上不平事时时有，处处有，你管不过来。”萧如风说得冷酷，却是实情。 “萧统领说得是，只是这一路上京，正好缺个相伴的人，又巧遇上了，也算是个缘分。”阿宁轻声说道。 两人对视，萧如风想的是一路上京还需要些日子，他们全是些大老爷们，有时确实不方便，多个小丫鬟倒也有用，终于挥手让萧玉去处理。 大概是凭着他们这一帮人的气势，老板也不敢惹麻烦，老板娘更是欢喜，直接拿了银子便将人和身契一起送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阿宁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让客栈的伙计拿了碗筷吃食过来。 “……”女孩看了一眼阿宁，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萧如风和萧玉，然后往阿宁这边靠了靠，“盼儿。” 盼儿，盼儿，那是盼个儿子了。 阿宁觉着这名不好，便放柔了声音道：“以后你跟着我，改个名字重新开始，□□雨可好？” 一年中最是金贵的春雨，在少雨的西州更是讨人欢喜。 阿宁将碗筷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盼儿，不，现在应该□□雨，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食物，终于还是抵不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声，“嗯”了一声后，埋头吃了起来。 阿宁一路多了个小丫鬟相伴，便觉得日子过得快了一些。 一路往京城而行，从初春走到了惊 分卷阅读8 蛰，在雷声隆隆，春雨绵绵中，一行人终于入了京城的城门。 “要到家了啊……” 撩起布帘，阿宁看着满眼陌生的城都。马蹄踩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在青砖碧瓦、雕梁画栋间，一骑小队迎面而来，其中为首是个年轻男子，身着轻甲，腰悬长剑，面色沉凝。 第四章 归家 一骑小队并入了阿宁他们的队伍里，为首那男子策马而来，带着水气，与阿宁对了个面。 “在下禁卫军封无意，送姑娘回府。” 说话间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眉心那道轻微的褶子仿佛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 真是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 “多谢封将军。”阿宁面色如常，垂眼倾身坐着行了个半礼。 封无意再无第二句话，策马去了前头。 等到人走了，坐在一边的春雨才长出了一口气，经过这半个月来的好吃好喝，她看上去终于长了一点儿肉，看着也白了那么一点，不再像个风干的腊肉条了。 “这位封将军好像庙里的老爷，脸板板的，看着可吓人！” “咳咳……”阿宁想笑，觉得春雨说得挺对，但是硬给憋了回去，假装斥道，“别胡说。” 春雨顿时闭上了嘴，有些害怕的眨着眼睛，显得可怜巴巴的。 阿宁摸摸她的头，安慰了她一下才又好些。 进了京便快了，也就几句话的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阿宁姑娘，到了。” 是萧玉的声音。 春雨看了她一眼，将帘子揭了起来，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回身来扶她。 阿宁从马车里出来，萧玉给她打了伞，迷迷蒙蒙的水气还是一下子就包裹了她。她抬头，朱漆大门，护国大将军府几字的门匾异常显眼。 “这是当今圣上所题，整个大萧独一份的荣耀。”萧玉见她盯着门匾看，不由多说了一句。 阿宁对他一笑以示感激。 此时大将军府的大门全开，下人列成两列，正恭身迎接。 春雨从萧玉手里接过雨伞，扶着阿宁踏上府前的石阶。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一干丫鬟迎了出来，抢到阿宁面前仔细端详着她，她面色激动，拉了阿宁的手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像夫人，真像……谢谢老天爷，谢谢菩萨保佑……” 阿宁见她泪眼模糊，太过激动，便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安抚道：“您莫激动，阿宁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哎！哎！”妇人接了帕子却没有用，拿自己衣袖拭了眼泪，舒展了笑容道，“看我都糊涂了，姑娘赶紧进屋里见见老爷，他自接了消息便天天盼着，如若不是离不得京城，他便要自个儿去接您了！” 妇人亲自接了伞给阿宁打着，然后拥着人往里去。 “姑娘从小便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对府上情况也不明了，我是姑娘的奶妈妈，姓徐，在姑娘出生前便定下的，姑娘出生后三天便遭了难，自是不记得我等了……姑娘仔细脚下，这里便是正厅，大将军正等着您呢！” 阿宁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时间去紧张了，这会儿到了门口，远远已经看到了门内的人影，心里倒有些不踏实起来，脚下踏着的地似乎也有点绵软。 天上闷雷突然炸响，和风带着雨丝拍了一脸，倒叫人清醒了一些。 阿宁刚想把不由自主放慢的脚步再次迈出去，屋里的人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就从里面快走冲了出来，后面的下人打着伞在他后面追着。 “阿宁啊，我的闺女呀！” 大将军四十几岁的模样，高大魁梧，头发半白，额角还有道疤，看着十足是个粗鲁汉子，但他此时差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倒叫阿宁到了眼边的泪珠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就是大萧国的大将军？不应该是威严过人，一个瞪眼就能吓得婴儿止啼的，怎么和她在漠城的爹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天下着雨，地有些湿滑。 有些吃惊的阿宁一个没注意便滑了一下，徐妈妈他们都没来得及扶住她，便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重重跪倒在地上。 “哎呦……” “哎呦，别跪别跪！” 这一会儿，王大将军已经到了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又将人转了个身，确认好端端一姑娘，除了膝盖上湿了一块，没缺胳膊少腿，长得还漂亮水灵，这才将人一把搂进怀里，又开始哭。 “我的阿 分卷阅读9 宁啊，你可算回来了！爹和你娘日日都担心着你，幸好祖上有灵，保住了我们王家这一根独苗！” 阿宁原本还有点不安，这会儿听着倒觉得有点鼻酸，还真是血脉天性，抬手拍了拍她亲爹的背，惹得人真喊孝顺，哭得也……更响了！ 这会儿父女相认，一桩大好事，下人们也围了过来道喜，王大将军一抹眼泪让人去放炮竹庆贺，还有发喜钱、施粥的一件不落下。 按王大将军的话，阿宁的洗三、满月、周岁一件没办，都攒着这次齐活了。 刚回了家见了爹的阿宁一下子只有看着、听着的份，一通忙乱下来，王家人这才顾得上封无意一行。 “多谢封大人费心了，改日请封大人喝酒。” 王大将军重重拍了封无意的肩膀，封无意还是那副面孔，拱手而礼。 “大将军言重了，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不言重，不言重，就是多谢你了，今日府里忙，改日再招待你等！”王大将军说着明着开始赶人。 好在封无意一张脸上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又是一拱手，道：“那在下等就告辞了。” 说着便带人出了大将军府。 阿宁想要他们道个别也没有机会，萧玉紧跟在封无意身边，而萧如风则从进京城之时便再也没见到了。 她心想，也只有改日再找机会向他们道个谢了。 王家只剩下自家人，王大将军怕阿宁累着，让徐妈妈带着她去休息。 “那我先去休息了。”阿宁嘴唇动了动，倒也不觉得困难和为难，便顺着心意唤了声，“爹您也别累着了，待会儿阿宁陪您一起吃饭。” “好好好！”王大将军一嘴溜的答应下来，脸上笑得有些傻气。大概是特别想抓着人感叹一句，我闺女叫我爹了！不愧是我闺女，叫得可好听！ 一生服侍于王大将军的随从王一弃，如今也是一脸替自家将军高兴，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满脸笑意：“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小的这就给您和姑娘备酒菜去？” 王大将军抬腿踹他，大声道：“快去！赶紧去！” 阿宁边走，还听得身后她爹洪亮的嗓门，不由抿嘴笑了一声。 徐妈妈被她刚才那一摔吓着了，一路扶紧了她，闻声道：“姑娘刚回来，大将军就是爽直的性子，他这是特别高兴您回来，您以后习惯了就好。” “嗯。”阿宁应了一声，对于这个徐妈妈倒也有一些好感，想着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家，要常住这里，便将埋入心里的话又提了起来，“大将军……爹，他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京城里的大人们都是威严吓人的，没想到……” 徐妈妈听她这般说便也笑了，说起话来也觉得亲近了一些，解释道：“姑娘只是没与他们接触过，京里的大人们风趣的也多，特别威严的，嗯，像今日上门的封大人那样的便少，只是我们家大将军……”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大将军他头上受过伤，以前不觉得，自打夫人去了后便忧思过甚，再加上姑娘您一直未找到，大将军心里头不好受，想得多了，这些年偶尔带得性子便有些不同，御医也给看过了，只说是治不好，另外倒也无太大妨碍。” 阿宁脚下微顿，这话的意思是，她亲爹，脑子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偌大陌生的大将军府里，她突然觉得不那么无措了，毕竟她爹也不能叫人放心，看来还需要她来照顾呢。 一路慢行，在细雨湿了衣衫前，一行人到了一片小院里。 安平园。 阿宁停下脚步，细细看那三个字，笔触有力，带着杀伐之气，与大将军府的门匾那几字完全不一样。 “这是大将军亲自写的，他一生征战沙场，一身杀气，邪鬼莫近，他希望能借此庇佑姑娘您平安归来。”徐妈妈拍了拍她的手，笑中带着欣慰。 阿宁点头记下了，进了园子，看得出来其中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打理过，并不是立时间收拾出来的。 她一颗心又安了一些，原本她也想过，她一个女娃从小被弃在河里，是不是家中贫困养不起她，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虽然不说，但总归还是有些忐忑。如今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徐妈妈也说，她是遭了难才被弃于河中，家中人也一直在找寻她。 推开园中主屋的门，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虽是春日，但因着下雨，屋里还燃了炭火驱一驱潮气。 “姑娘一路行车劳顿，可是要先洗漱一番，再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徐妈妈进门后便扶着阿宁坐下，又指挥着丫鬟们端茶送水上点心。 一路行来，阿宁自然是没有休息好，本来也没觉得，这么一说便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于是点头 分卷阅读10 应了。 丫鬟们很快提了热水，将内室里布置妥当。 阿宁进去的时候，徐妈妈也跟着走了进来。阿宁除了小时候与养母共浴，后来养母去世，便就习惯了一个人，此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姑娘原有些甚习惯也不需改，只是今日先忍耐着些，有些事还待我收拾妥当。” 徐妈妈看出她的不自在，笑得温和可亲，阿宁则一脸茫然，不知道洗漱还需要收拾什么？ 徐妈妈她也不多言，便让阿宁泡在浴桶之中，然后拿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用白布巾沾了，敷在阿宁的左上臂上。 “这是什么？”阿宁感觉到手臂上慢慢有些刺痛感浮上来，鼻间闻到的是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姑娘放心，这对皮肤没有伤害，只是当初夫人在您的手臂上留了印记，需要用这药沫才能显现出来。” “印记？”阿宁也有些好奇了，看来她想着只凭玉认亲是单纯了些。 过了不多久，徐妈妈将布揭开，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许。她白晰的皮肤上红了一片，在手臂外侧多了一个朱红的虎形印记。 “这是什么图案？”阿宁用手摸了一下，图案像是绘进了肉里，擦之不去。 “是虎符。”徐妈妈压低了声音。 第五章 姨娘 虎符。 阿宁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虽然她从小生在乡野，但西州边陲多战乱，她可是见过两军开战的，虎符自然也听说过。 她那位亲娘这么勇猛的吗，竟然在自己女儿胳膊上绣虎符。 徐妈妈做完这一切，便退了出去，独留阿宁一人。 她一个人也自在，猜想，徐妈妈大概是去与她亲爹报信去了，毕竟失落多年的女儿找回来了，只凭一块玉佩似乎也并不能叫人太过放心。 这么想来，当年她的亲娘还真是一个有远见的女子，事事都想得周全，只是那位的女子也不知是怎么才丢了女儿。 洗漱完，阿宁稍微吃了点东西便去床上小憩片刻。 暖和带着香气的被子，舒服得让人不由自主就睡了过去。 再被徐妈妈唤起来时已近黄昏，雨收天晴，走到园子里闻着空气中似乎都有青草的香味。 “姑娘收拾一下，大将军等着一起用晚饭呢。” 阿宁应了一声，由着丫鬟们推她回去打扮。 她房里的丫鬟有六人，两个年纪稍长，大概比她大个一两岁，另外四个要小一些，也就十四五岁，和春雨差不多大。 说起春雨，她这会儿正缩在后边不知所措。 阿宁进了大将军府连自己也没顾得上，对春雨也是疏忽了。 “春雨来给我梳头发吧，我习惯了她的手法。”阿宁招呼了一声，春雨顿时眼睛一亮，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一把接过原本给阿宁梳头那丫鬟的活。 阿宁将一切看在眼里，春雨小野猫一样的性子不是个肯吃亏的，她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是春雨，原就在我身边做事的，以后也还是留在这里，徐妈妈帮着照顾一二。” “姑娘放心，我都记下了。”她又指了指房里的丫鬟，道，“还没来得及与姑娘细说，这是桃儿和杏儿，屋里的事基本由她俩管，这几个是小刀、小剑、小弓、小戟，大将军着人练过些拳脚，平日里可以护着姑娘安全。” 阿宁一一记下了，又听徐妈妈讲了平日里她们都做些什么，心中大概也有了点数，只是那些个名字……嗯，很符合大将军府。 因为是在家里，徐妈妈给她打扮得以舒适为主，除了衣服比起原来的鲜亮了一些，阿宁倒也没有太多不适应。 出去的时候六个丫鬟加上春雨和徐妈妈，阿宁看了一圈，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比起今年在漠城时看到的县令老爷家的姑娘出门还要气派。 她笑了笑，便由人带着出了安平园。 徐妈妈跟在她身侧，边走边介绍府上的各个园子和人丁，见她努力记着，便温言笑道：“姑娘不必着急着记，以后有的是时间，过些日子，大将军还请几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您礼仪，您的仪态是好的，想来也不难学。” 说着，便到了饭厅。 王大将军已经坐在主位上，看到阿宁，立时招了手示意她过去。 “爹。” 阿宁唤了他一声，便被按坐在椅子上。 “开饭吧。”王大将军交待了一声，然后转头对阿宁道，“今日你回来，爹叫厨房里挑拿手的都做了一遍，你多吃点，就当是接风洗尘宴了。” 分卷阅读11 阿宁手里被塞了一碗白米饭，闻着就香。她看了一眼只有她们父女二人的桌前，疑惑道：“爹，只有我们两人吗？” 王大将军顺着她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叹了一口气道：“你娘在生下你后不久便过世了，你既无兄弟也无姐妹，是我王家唯一的血脉，你的叔伯早年也都战死在沙场，便都没了，留下几个不成气的也都分了出去，说是钦慕江南繁华，都跑去那了，现在京城里就剩下咱爷俩。” 阿宁应了一声，心里头觉得这大将军府原本听着看着荣华得很，但实际也不全是旁人看的那些表面。 “来，阿宁快吃，这几道菜原是你母亲爱吃的，看你是不是承了她的口味？”王大将军也不讲究，就这么给阿宁夹菜进了碗里。 阿宁应着，塞进嘴里吃了，看王大将军还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舌尖品了一下，便点头道：“确实是好吃的，阿宁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你肯定随你母亲，哈哈哈！” 王大将军大笑了几声，立马垂下头去埋头吃起来。 阿宁在那一瞬间，看到他的眼中有泪光，想了想，便也夹了菜给他。 “爹，你也吃！” “哎，好！” 王大将军大声吸了吸鼻子，复又觉得不雅，抬头偷看女儿脸色，见她如常，才又笑了出来。 阿宁将一切看在眼里，抿嘴偷笑，心想着，这大概是她亲娘以前不喜欢的？ 父女二人正温馨的吃着饭，外间突然传来动静。 作为王大将军的长随，王一弃一直随侍在侧，此时也不需要多言便出去查看。只是不等他走出房间，外面的动静已经进了屋里。 “大将军，我听得今日姑娘回府了，便在院子里坐不住了，特地来见上一见。”来人是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鲜亮的衣衫，头上戴着珠翠，笑起来似是十分爽利，“这就是我们姑娘了吧，长得真像姐姐当年的模样，就是看着瘦了点，不过好在以后住在府里，将养些日子也就养回来了。” 这一室内，只听她说话声不断，完了又开始张罗丫鬟拿见面礼。 阿宁自认自己从乡野而来，不懂这些规矩，只拿眼看她爹—— 她爹脸色难看得很，眼底里一丝笑意也没有，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个庙里贡着的泥塑老爷。 于是，她也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学着她爹不动如山，也不收那妇人塞过来的东西。 这一会子那妇人的戏似乎就有些唱不下去了，她咬了咬了嘴唇，显得有些可怜的看向王大将军。 “大将军，这……” 王大将军只瞥了她一眼，淡声道：“阿宁连她母亲还未见了。” 言下之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前头来摆这好来了？ 妇人面上难堪，还在试图为自己辩驳：“我只是心急见一见姑娘，毕竟是大将军您唯一的骨血……” “现在见过了，回院里去。” 王大将军声音更冷了，说起来毫不留情面。 王一弃见状，赶紧喝着丫鬟拥拖着人出去，这才又恢复了一室宁静。 只是这饭菜似乎也有点失了味道。 王大将军对此也有所觉，他放下碗筷，解释道：“刚才那是林秀儿，她爹跟随我多年，最后在战场上为救我而死，后来进了府里，算是我纳的姨娘，平日里，你无需理会她，自个儿舒心便是。” “我知道了，爹。” 阿宁看得出来她爹对这个林姨娘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忍了她，大概是看在那救命之恩的份上？ “吃得差不多了，爹带你去见见你娘。” 王大将军的情绪似乎被这一闹，没有先前的愉悦。 阿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只能继续乖乖应下。 饭后，王大将军带着阿宁进了后院的小祠堂，清清静静，里面供奉了王夫人的灵位。 阿宁跪下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嘴里轻道一句：“娘，女儿回来了。” 再多，她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在以后日子还长，她可以慢慢想慢慢说。 王大将军倒比阿宁激动得多，他让阿宁先回去休息，自己在灵位前絮絮叨叨说起来，连阿宁今天穿了件什么衣服，晚上吃了几口饭，喜欢哪道菜都不落下。 出了小祠堂，自有丫鬟们打着灯笼。 白天的雨收了，但地上还湿滑着，徐妈妈和春雨一左一右扶着她。 见阿宁似有心事，徐妈妈便问道：“姑娘这是在想些什么？林姨娘的事儿？” 分卷阅读12 “这倒不是……”阿宁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掩在夜色里的小祠堂，“我在想，阿爹对娘是真心敬爱，娘这一生虽然去得早，但在世时肯定过得很幸福。” 徐妈妈笑着接话道：“姑娘说的是，夫人嫁给大将军当年在京城可是轰动一时，大将军府原本兄弟也多，只是都战死在沙场上，京城的姑娘虽然看中大将军府门楣光耀，可是谁也不想冒着过门当寡妇的风险，后来大将军自己上门求娶夫人，夫人当年可是京城出名的美人，家世好，性情也好，求娶的人不知凡几，没想竟是嫁了大将军。当时也有人气不过想要教训大将军，但是没一个打得过的，反被打了一顿，剥了外衫挂在树上，被笑话了很久呢。” “爹他也太过了吧？”阿宁听着就觉得想笑，心想被挂的那人可要恨死她爹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那位大人还记恨着咱们大将军呢！”徐妈妈说着，又道，“姑娘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有大将军看着，定也能找个对您一心一意，相敬如宾的。” 嫁人？ 阿宁一愣，然后才想到自己将要满十八了，就是在乡野也早是该嫁人的年纪，也是父兄一直挂心她的身世，怕随意替她定下人家反倒耽误了她，再者也没有看得中意的人家，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她回了大将军府，看来亲事便是拖不得了。 只是一想到嫁人，阿宁似乎又觉得有些头疼，看多了乡野人家的家长里短，总觉得嫁人未必就比在闺中时过得舒坦。 第六章偶遇 何况，京城天下子脚下，都是达官显贵，日子想也是过得更加复杂。 阿宁倒不如别人那般只想着认回了个大将军的爹，这辈子就该享福了，她倒觉得这日子更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正想着，走在她右手边的春雨脚下一个滑溜，一屁股蹲直接跌坐在地。 “哎呦！”她惨叫一声。 “仔细脚下，赶紧儿扶起来！”徐妈妈扶紧了阿宁，指着其他几个小丫鬟去扶她。 春雨皮实，这一下摔得倒不疼，只是脸上有点发臊。 “多谢小刀姐姐。”春雨对着扶她起来的丫鬟道谢，一看原还是之前被她抢了梳头活儿的那一位。 “我是小剑。”那丫鬟看着也不爱笑，只纠正了自己的名字。 “啊，小剑姐姐！”春雨赶紧改口，边说着要往阿宁这边靠，脚下踩着刚才那一滑溜的地方，没留神，竟然又是滑了一跤。 不过幸好另几个丫鬟有了提防，顿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稳住了。 春雨这颗心还没跳稳呢，再来这一下，吓得赶紧拍了胸口，嘴里不住道：“谢谢小剑姐姐！” 不料这回又是另一个差不多的声音，道：“我是小刀。” 春雨：“……” 这下子，在场的人都笑了出来。 阿宁也是笑得厉害，倒是将嫁人一事也给忘了。 回到安平园，便是洗漱，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歇了。 夜里又起了雨，滴滴答答不停。 王大将军的书房里，他对着烛火半夜，竟还未睡。 王一弃探头看了几次，也不见人有要去歇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大将军，夜深了，该回房歇了。” “唔……” 王大将军这才回过神，抬头见他，倒也无不悦，问了句时辰，见确是不早了，便准备去睡下。 走了一半，他突然问王一弃，道：“你说，阿宁这丫头会不会怪我没有亲自去接她回来？” 敢情他家大将军坐着思考了一晚上，竟然是想这个问题？ 王一弃摇头，道：“姑娘看着是个性子开阔的，不偌是随了您或是夫人，都聪颖得很，定能想明白您的不得已，您无须多虑。” “嗯，无须多虑……但该想的还是得想啊，我琢磨着……” 王大将军似是同意的点头，后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有他自个儿听得清了。 第二日，阿宁醒来已是不早，被一堆丫鬟伺候着起了床，洗漱，吃东西，然后徐妈妈带着丫鬟们把她的家底给过了一遍。 当然过的只是单子，不是实物。 直到陪着她爹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一朝之内，原来已经富有到下辈子都不愁吃喝的地步了？ 也是这时候，她才深深体会到了她爹是大将军，她从此以后便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了。 “阿宁，爹找人看过日子了，明日便带你去祭拜一下先祖，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分卷阅读13 。”王大将军看着阿宁吃东西，反而比自己吃的香，“回来时，我再你去京城转一圈，你待在西州还没见过京城的繁盛，这里好吃好玩的玩意儿多着呢。” “谢谢爹。”阿宁没有什么不从的。 “阿宁会骑马吗？”王大将军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 “小时候哥哥教过，会一些。”阿宁点头。 王大将军便含笑不再多说，吃完饭，又去书房忙事情去了，阿宁便和徐妈妈、一众丫鬟在园子里散步。 “对了，徐妈妈，如若我想给西州的父兄寄些吃食和银钱过去，可有办法？”阿宁盘算着自己的家底，想着和她亲爹商量一下，给西州的养父兄长先寄些东西过去，好歹让他们能吃饱了，且有银钱买药治病，在她亲爹面上，人家救了他的女儿，又给养了近十八年，这点钱物应该不是问题。 “姑娘要想寄些东西自然是可以的，京城有去往大萧各处的驿使，到时候备妥了东西，支使下人跑一趟就行。”徐妈妈对这些倒也算了解，便与她细细说了。 阿宁一颗心便放下了，午后小憩片刻，便与徐妈妈几人又把屋里，属于她私房的东西过了一遍，徐妈妈趁着这机会，将京城里大致的达官贵人家的夫人们的脾性说了一些，只可惜，她只是个奶妈妈，当家夫人又过得早，便也所知不多，只能说个大概。 不过这些对于阿宁来说，也尽是够了，她只了解了个大概，只凭说的再多她也记不住。 一个下午便这么过去了，吃晚饭的时候，阿宁又想起那位林姨娘，这次倒是没有再出现，且一整天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倒似是挺安分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才如此这般。 一夜无话，朝阳再起时，阿宁便被徐妈妈喊了起来。 知是要出门，天公也作美，把绵绵细雨给收住了。 “姑娘今日外出穿这套骑装吧，再戴这顶冠帽，行动也方便些。” 阿宁看了一眼，衣服与配饰都是分外精致、华美的，想起她爹看她打扮得鲜亮的样子便高兴，就也点了头没拒绝。 这次出门，没带桃儿与杏儿，春雨不会骑马，便只带了刀剑弓戟四个小的，王大将军带了王一弃等十几人。 阿宁感觉他们一行是浩浩荡荡出了大将军府。 王家历代先祖的墓地在城外几里地，他们去的早，祭祀告慰先祖后，时辰还早，便准备回城用午饭。 阿宁的骑术还算不错，今日骑的马更是良驹，跑起来又稳又快。 王大将军满眼欣慰，道：“阿宁要是喜欢马儿，家里还养着不少，有空你去看看，再挑几匹喜欢的养着，以后京里的姑娘们踏马游春的时候，阿宁也去，必定不会被抢了风头。” “谢谢爹。”阿宁倒是真的挺喜欢马儿，以前在西州的时候她们家可养不起马儿，骑马还是她哥哥有一次捉到了一匹受伤的小野马驯服了给她学的。 正说着，迎面路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王一弃在先头，回身过来道：“大将军，看着是飞骑卫的人。” 既是禁军，王家的人便止了步。 靠得近了，飞骑卫的人也看清了他们，打头的是萧玉。 “飞骑卫萧玉，见过大将军！” “不必多礼。” “大将军，我等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 萧玉目不斜视，也是一脸严肃，一照面后，便带着人又匆匆走了，也不知道是办什么差使。 阿宁趁着这一会儿，略打量了一圈，有不少人都眼熟的，只是没见着萧如风，她还欠人一个道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双方离得远了，萧玉放慢了马速，靠到隐在人群之中一直低着头的萧如风身边。 “大人，刚才那是阿宁姑娘，没想才两三日，她便已经大变了个样子，穿着打扮和京里的姑娘们别无不同，气势也好，她生得美，等她露了面，估计便要抢了旁人的风头了。哎，也不知道最后她会嫁到谁家？” “嫁入谁家都是缘份，王大将军总不会委屈了这唯一的女儿。” “说得也是。” 一队人骑马远去。 马儿飞驰。 很快阿宁他们便又入了城门。 才短短两三日，这会儿再进城门便是不一样的心情，她回头看了一眼古朴高耸的城门，似有所感。 “阿宁，入了京，爹带你去酒楼吃酒去！” 王大将军也似是要弥补那日没有亲自接阿宁回家的缺憾，更加想弥补这缺失的十八年，什么好的都想堆到她面前。 这一逛便到了天下第一楼。 分卷阅读14 阿宁跟着她爹下了马，进了这个看着气派的酒楼，有些好奇的看着四周，想要知道哪里担得“天下第一”四个字。 这楼里大概是集齐了不少京城里的大人物，阿宁跟在她爹身后，一路察觉到不少打量的眼神。 “大将军。”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迎面而来。 阿宁从她爹身后探出头来，确是个熟人，禁卫军封无意。 “哦，封大人，原来也来酒楼吃酒？”王大将军示意王一弃带着阿宁她们先上楼，自己与封无意说起话来。 “同僚相约，只是没想对方有事来不了了。”封无意的严肃脸上也有一丝无奈。 “如此，便不耽误封大人回家了。”王大将军依旧是没有一丝客套，更没有邀其一起的意思。 阿宁听着，觉得她爹是不是讨厌这个封大人？ 她经过封无意身边时，封无意侧身让了让，与她的视线对上便移开了。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淡得很。 阿宁他们要上二楼的雅间，她跟着王一弃和堆着笑脸迎上的小二，脚才踩上楼梯，便听得一阵砰嗙乱响，伴着一阵“哎哟、哎哟”的惨叫，一个人如葫芦般从上面滚了下来。 王一弃和四个丫鬟动作都不慢，也不作他想，护着阿宁便让到了一边。 剩下封无意正背对着楼梯，他听到动静转过了身，见人滚下来，他动作飞快，几步上前将人一把拎住，然后一个回身带人落回了地面。 他将人往地上放，抬头看上楼上，皱眉道：“何人闹事？” 楼上静悄悄一片，整个酒楼里也因着这一变故，食客们都往这里张望着，一时都为之一静。 然后就见一个玄衣男子手里持着把扇子，缓缓踱着步走到楼梯前，俯视着楼下的人。 “是我，封大人有何说法。” 封无意一见这人，顿时微眯了眼，神色更加沉凝。 第七章 皇子 “大人！” 封无意躬身行礼，称呼却有些模糊。 “既然遇上了，便都上来吧。”玄衣男子自有一股子漫不经心，他看了封无意，又看了王大将军一眼，说完转身回了雅间。 先前那个一路滚下来的小二已经站了起来，一脸惊愣，面色惨白。 “可有伤着？” 封无意打量了他一眼，问了一声。 “无、无甚大事……”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如丧考妣，“多谢这位大人，小的得罪了楼上那位贵客，可如此是好！大人帮帮小的！” “你做了什么？”封无意问他。 “小的，小的不小心将酒洒在了桌上……”他做小二多年，可知道这京里有些贵人脾性大得很，弄不好他丢了小命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你先不要上去了，如若那位大人不追究便罢了。”封无意见酒楼掌柜过来了，便故意提高了声音。 禁卫军封无意，在京中认识他的人可不少，掌柜自然听懂了言下之意，便喝斥着人去后边儿，自己陪着笑脸候在一旁。 这会儿，王大将军已经带着阿宁上楼了。 阿宁回头看了一眼，倒觉得这位封大人面冷心不冷，不似外表表现出来的样子。 “阿宁，你先去雅间用饭，我去见见里面的那位大人。”王大将军将人送到一间雅间，这才转身回过去。 能叫大将军如此听话的，整个大萧应该也不多吧。 阿宁默默记下，便带了人进雅间，点了吃食吃了起来。 天下第一楼的菜色，味道确实美味至极。 也不知道那边的大人着人过去说了些什么，阿宁听得不一会儿封无意上楼的动静，再者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阿宁吃完了饭，又喝了杯茶，这才等到王一弃过来说是要回府了。 等她从雅间里出来，王大将军正与封无意，以及先前那玄衣男子站在一处，几人也不说话，都似在等她。 “爹。” 阿宁赶紧快步走过去，站到了王大将军身侧。 “既然王姑娘来了，那便走吧。 ” 玄衣男子率先下楼，身侧紧跟着一名面容平淡的年轻男子，手中持剑，眼神冷厉。 “大人请。”王大将军与封无意让他先走，后才跟着。 阿宁盯着玄衣男子身边的那人看了几眼，先是莫名觉着有些眼熟，努力想了一会儿，才觉着这人与萧如风竟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感，都是长得平平淡淡，一 分卷阅读15 双眼睛却有与之不同的气质，还有那声音，没听这人开口，也不知道他是否也与萧如风一般有反差。 正下着楼梯，走在前面的玄衣男子突然停了。 阿宁走在大将军的身后，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到她爹背上去，幸亏略慢了大将军一步的封无意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紧跟着她的小刀反应也快，同时扶住了她。 另一边的封无意顿时松了手，等前面二人回转身来，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宁姑娘。”玄衣男子这次改了称呼，他虽是仰头，但那对上阿宁的视线里似乎依旧有着以上望下的打量。他伸手，紧跟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子顿时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他手里，他又将盒子递到了阿宁面前。 王大将军与封无意在玄衣男子转身的时候，同时往旁边靠了靠，并躬了身。 只有阿宁一时反应不过来，与他对面，正对上他不容拒接的视线，她看了眼递到面前的盒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便拿眼去看她爹。 “一点小东西，阿宁姑娘收下便是，算是恭喜你父女团聚，大将军觉得呢？”玄衣男子看了一眼王大将军。 大将军嘴里说着“是”，然后示意阿宁将东西收下。 阿宁这才伸手接了，口中道：“多谢……这位大人。” 玄衣男子笑了一声，然后转了一把手里的折扇带人离去，再没回头。 王大将军与封无意将人送到天下第一楼外，目送着人走远了，这才回身。 “大将军，如无其他事，下官这便先行告辞了。” 封无意也不多久留，拱手一礼后便走了。 只剩下阿宁父女俩，阿宁看了一眼她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多了点心事。 “我们也回去了。” 王大将军回过神，让人去牵马。 阿宁看了一眼小剑手里拿着的小盒子，即使有话要问，也得等到回家之后。上了马，一行人正要往回走。 才出不久，便遇到一人骑马对面经过，马上那人看着是个男子，却戴一顶帷帽，将自己遮了个严实。 那人看到王大将军一行，便勒马而停。 “大将军，好久不见。” 那人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苍老，说话间与王大将军似乎熟稔。 王大将军此时也已经看到了他，顿时回了个拱手礼，道：“张道长？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几句，张道长这才又道：“这位想来是府上千金了，恭喜大将军骨肉团聚，令千金是位有福气的。” 王大将军闻言便笑了，道：“多谢张道长金口。” 这位张道长除此便也没有再多说，又策马而去，仿佛这一停只是为了过来说这两句话。 阿宁按下一肚子好奇，回到大将军府才能往外倒出来。 “爹，先前我们遇到的都是谁啊？” “嗯……阿宁要不猜猜看？” 王大将军也不直说，仿佛逗起了女儿。 “猜啊……”阿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取笑一下她爹仿佛像个孩童一般，她想了想道，“酒楼里那位大人，爹对他的态度不似对待同僚，恭敬中却又无敬畏，我猜是皇室，但身份又不会太高，是哪位皇子？至于那位张道长，连个长相也没看到，话也不多，我就猜不着了。” 王大将军：“……” 他沉默看着阿宁，眼中又是欣喜又有些伤感，半晌才道：“好好，不愧是我与夫人的女儿，聪慧过人，爹以后便放心了！” 感叹过后，王大将军才道：“先前那位是本朝大皇子，萧祈，贵妃之子，平日性子暴烈易怒，阿宁以后见着他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后一位张道长，是我大萧国师，平日并不在京城出现，没想到今日阿宁便遇上了他，他能说你一句有福气，阿宁便是个有福气的。” 原来是国师。 阿宁点着头，心想自己这几日的遭遇，真是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 回到安平园。 阿宁歇了一会儿，便和徐妈妈、春雨她们继续理她的那些小帐。 正说笑着，小戟从外面进来，说是林姨娘来了。 阿宁抬起头，望了一眼门外，远远看着人穿了一身深绿色衣衫，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打扮得明媚，被丫鬟们拥着正走过来。 “她来干什么呀？”春雨跟阿宁一样的动作，然后嘟囔了一句同是阿宁心中所想。 不一会儿人便到了屋里。 “姑娘这是在看账？”林姨娘眼睛一扫，便露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样子依 分卷阅读16 旧是那爽利的模样。 “林姨娘。”阿宁唤了她一声，刚要站起来，林姨娘便到了她身边将她按住。 “姑娘坐着便是，都是自家人。”林姨娘又让丫鬟拿了一堆东西过来，好在阿宁已经叫丫鬟将原本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桌上这才有地儿放林姨娘带来的那些个，“那日晚上是我想的不周到，太心急着见姑娘了，只是姑娘是大将军唯一的骨血，我一想到这便坐不住，姑娘莫怪我才好！这些东西都是我想着姑娘可能用得着，虽然府上一切有人顾着，但我想，万一怕疏漏了，多准备一份也没错的。” 阿宁听她说着，便道了声谢，□□雨和桃儿、杏儿将东西收下。 林姨娘这张脸上，明显笑得更高兴了一些。 徐妈妈带着小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林姨娘坐了，便拉着阿宁说话。她也不说别的，就心疼阿宁在外面吃苦了，然后挑些王大将军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吃些什么，还有什么不喜欢的，讨厌的等等。 阿宁倒不觉得需要完全听信，但也还是一一记下了。 这么着消磨了小半日，林姨娘的丫鬟进来说是林大郎回来了，请林姨娘去见一见。 林姨娘顿时又笑了，转头对阿宁道：“姑娘，这是我娘家的侄儿叫林裴，长得一表人才，与姑娘同岁，他是个命苦的，从小父母便去了，就养在我身边，好在这孩子自己知上进，也肯用心，今次科举便高中了，如今应是从书院里搬出来了，便住在前院里头，我先过去看看，改日姑娘有时间了也可以认一认人。” 阿宁道：“既是如此，姨娘便快些去吧，别叫人等急了。” 林姨娘没在阿宁脸上看出什么来，便笑吟吟地出了门。 等到屋子里再无旁人，徐妈妈让人收拾了桌子，对着阿宁道：“姑娘可小心着林姨娘，虽然有老爷在，她不敢做些出阁的事，但我看着她这人就是个不安分的，姑娘别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阿宁本也没有对一个姨娘放心倚靠的理，更何况也才见过两次面，连信任二字也谈不上。 “徐妈妈放心，我记着了。” “姑娘心里头明白就好，她呀，哼！” 也不怪徐妈妈对林姨娘有看法，阿宁才来几日便听说了，当初她爹可没有娶妾的想法，更何况是在她娘刚去世那会儿，这个林姨娘仗着自己的父亲救过她爹，硬是趁着她爹醉酒爬了床，这事情简直没法说得清。不过最终林姨娘也没有如意当上续弦，最终只是以妾室的名义进了王家门，从此便多给一口饭吃，她爹可从来没进过她的院子。 林姨娘这么些年就等于是既无夫君也无孩子，只得将去世的姐姐家的孩子养在身边。 阿宁心想，林姨娘这会儿来跟她露个口风，什么林裴与她同年，一表人才，还中了举，如果是一般从乡野而来的姑娘，比起京里那些高不可攀的达官贵人，对这自家府上可怜又俊俏的书生怕是觉得更亲近些，也更加容易动心一些吧。 这林姨娘，还真是她刚回来就开始打她主意了！ 第八章 赏赐 阿宁猜想着林姨娘的心思，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正想着，春雨捧了个小盒子过来给阿宁。 “姑娘，这个东西怎么处置？” 小盒子里装的是个玉镯子，春雨边说边伸了手想要将东西递过来，然后脚下踩了自己的裙摆，人往前一扑，连人带着盒子差点没摔趴出去。 “哎，小心！” 阿宁真怕她把自己脸给拍地上拍平了，只来得及捂自己眼睛。 幸好屋里有四个丫鬟手脚伶俐的，其中离得近的，一把将人勾住，又一人把飞出去的小盒子接在手里，两下配合得刚刚好。 “哎呦……幸好！幸好！多谢两位姐姐！”春雨待到站定，再看一眼那盒子安然无事，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显然吓得不轻，原本略黑的脸色都有点白了。 小刀将盒子放到阿宁面前的桌上，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这可是大皇子殿下送给姑娘的首饰，万一碎了可如何是好？”徐妈妈将一切看个正着，对着春雨就是一顿数落，一想觉着这样下去可不行，“明日宫里的嬷嬷就要来了，姑娘要跟着学规矩，春雨到时候在边上也好好听着学着，另外桃儿、杏儿每日也盯着她点儿，可不能再这样子了。” 屋里被点了名儿的丫鬟都点了头，阿宁看着给春雨偷偷使眼色，逗得一脸恨不能“以死谢罪”的丫鬟复又笑了出来。 阿宁听了徐妈妈话里的意思，便问道：“明日宫里的嬷嬷就要来了？” “可不是！”徐妈妈点头，“大将军位高权重，免 分卷阅读17 不了与其他府上来往，京城各府的姑娘们听得你回来了，等过些日子肯定是要来下帖子邀你见一见，品品茶，游游春的。可惜府上只有你一个姑娘，夫人又去得早没人带着你，这规矩要是不赶紧学起来，到时候怕姑娘你与其他人处不来。” 阿宁点头记下，又道：“对了，桃儿将这个镯子先收起来吧，太贵重了，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这大皇子随身带着个女子戴的手镯，如若不是专程送与她的，也不知道原是要送给谁？如若原就是要送她的，那……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阿宁便整理了一番，准备去和她爹一起吃晚饭。 出了安平园，一路走到正院，正见她爹似乎还待在书房里，王一弃正守在门外边。 “姑娘可是找大将军？大将军这会儿正忙，姑娘稍等片刻。”王一弃看到阿宁便走了过来。 阿宁看了眼书房，不知道她爹在忙些什么，便应了一声，准备先去厨房看看。 她才转身，书房的门便开了，王一弃迎了上去。 书房里出来两个人，一个高大魁梧，黑着脸跟个棺材盖似的自然是王大将军，另一个清瘦修长，蓄了一把美髯，看着比大将军年轻些许，神色从容，也不知是谁？ “这便是阿宁吧？” 那人倒先开了口，看着阿宁对着她温和一笑。 “阿宁来，见过首辅张大人。” 王大将军对着阿宁招手，又指了指身边的人，面无表情，随口介绍了一句。 阿宁便上前行了一个也不知道是否合规矩的礼，叫了一声：“首辅大人安好。” “阿宁是个有福气的，受了这十几年的苦，终于还是回来了！”首辅大人看着似是十分受用那礼，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第一次见面，这算是见面礼了。” 说着，他将一个狭长的盒子递了过来。 阿宁看了她爹一眼，见他虽板着脸却也没反对，便接了过来，又道了谢。 她原以为又是首饰一类的东西，没想到入手却比想象中沉了一些。 “阿宁打开看看是不是喜欢。”首辅大人开了口。 “是。”阿宁听他催促，自己也有些好奇，便打开了盒子。只见黑沉的盒子里，放着一把同色的匕首，面有暗纹，古朴中带着隐隐的红光，一看便觉着不是凡物，“这是……” 首辅大人送见面礼竟然送匕首？还真是位行事特别的大人。 “此匕首乃是前朝名匠所制，名叫凤羽，锋利异常，少有刀剑可敌，阿宁用来防身最好。” 首辅见她欢喜的模样，便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更加深了笑意。 原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王大将军突然吭了声，也不知是见着一个旁人送的礼得了他闺女的欢心惹得他有些酸了，还是对送礼的人就不喜，不屑道：“不就是一把破匕首，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家库房里多的是，阿宁喜欢要多少也有！” 阿宁拿着匕首，歪头看了她爹一眼。 好在首辅大人似是完全不介意，道：“天下与凤羽齐名的便是龙鳞，你倒是拿出来与我瞧瞧？” 王大将军瞪着眼：“……” 他哪里拿得出来这早已经下落不明的龙鳞来？ 这一恼羞便成了怒，他提了嗓门道：“走走走，话也说完了，人也见着了，还想赖着留下吃饭不成？” “你个莽夫，几十年一个德性！白长了这年岁！”首辅大人一甩衣袖，也是风度不减，他对阿宁道 ，“阿宁改日可到我府上来，小女与你年纪相仿，想是能玩到一处去。” “多谢张大人。”阿宁倒是觉得这位首辅大人对她挺和善。 王大将军送首辅大人出府，阿宁这厨房也是没去成。 “爹，首辅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官了吧？没想到张大人看着挺和善，爹你与张大人是好友吗？他送的这把匕首阿宁很喜欢。”阿宁跟在她爹身边说道，不过比起匕首，她更想知道她爹和首辅大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便好，其余就别多想了，天底下能当首辅的，有几个是好东西？他心思黑着呢，你可别轻信了他是个好人，以后上他的当！”王大将军说着，便叫丫鬟端了水过来洗手，表情还带着气儿。 阿宁站在原地眨着眼睛，一时没瞧出个头绪来。 王一弃偷偷靠了过来，悄声道：“张大人当年求娶过夫人，差点就订了亲事，咳……后来这一位还被大将军挂过树上，十几年都没和解！” 挂树上…… 阿宁一下子想起来徐妈妈之前与她说过的，原来当年因着她亲娘，被她爹扒了衣服挂在树上的就是这位首辅大 分卷阅读18 人啊！ 阿宁有点想捂脸。 第二日，王大将军从宫里请来的嬷嬷便来了。 嬷嬷姓秦，有些不苟言笑，但也没有太过苛刻，知道阿宁从小在乡野长大，教起来便多了几分细致和耐心。阿宁跟着学规矩，十分用心，她倒也不觉得难，只是这吃饭、喝水、坐立走，都要重新学起，让她有种重新长了一遍的错觉。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这般过日子，徐妈妈心疼阿宁，变着花样给阿宁炖些汤汤水水。春雨跟着一起学规矩，她确实如阿宁所说那般，有着股狠劲，原本她年轻小，从小被卖，比阿宁还要懵懂，这会儿学起来更加吃力，但她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累，默默咬牙学，私下里还多问桃儿与杏儿，就这么几日，行动举止便有了明显的不同，连徐妈妈也对她有些心疼了，给阿宁补身的时候，还能漏一点儿给她。 这日，正当阿宁被秦嬷嬷纠正着走路的姿势，走到两腿发软时，前院突然来了人，小戟出去了片刻又回来，跟着几个仆妇或捧或抬着许多东西进来。 “这是怎么了？”阿宁的注意力不由分了一些过去。 “阿宁姑娘，专心。”秦嬷嬷在旁边提了一句，阿宁只得又收回了视线，专心将要学的路走完。 等到今日的教习结束，秦嬷嬷行了一个礼下去休息了。 阿宁这才顾得上问小戟，小戟已经指挥了人将东西放在屋中，正等着阿宁，听到阿宁问她，便答道：“这些是皇上赏赐下来给姑娘的，恭喜大将军父女团聚。” 阿宁一瞬间有一些没回过神来，她只在戏文里听过的人，竟然也赏了东西给她？这是看在她爹的面儿上？只是她回来都这些天了，时间上也有些对不上，如若不是因着他爹，那又是因为什么？ “唔……这些东西，爹有没有说怎么处理？”阿宁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回姑娘话，大将军说了，让姑娘安心收下，该怎么用便怎么用。”小戟也不太明白，便把之前听到的话照实说了。 “我知道了。”阿宁一下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放下了。 皇上赏的东西有布料、香料、首饰，虽然精贵，但都是日常可用的东西，怪不得大将军让她安心收下用着。 阿宁将单子过了一遍，又将东西对上，然后便让桃儿与杏儿带人将东西归置起来。 就是那些布料，阿宁看着挺适合的，拿出来准备给自己和她爹做几身衣服。 她养母在世时，曾教过她女红，她虽然比不上正经的绣娘，但是做几套衣服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阿宁让徐妈妈要了她爹着衣的尺寸，想想又觉着自己不知道她爹喜欢什么样式的，还是去问一问比较好。 看看天色，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阿宁带着丫鬟们往正院去了。 边走边说，到了院中却见前边儿游廊里有一人缓步行来，远看着便觉得身材修长，作书生打扮，斯文尔雅。 走得近了些，那人也看到了阿宁一行，他面色似有惊讶，及一瞬间的疑惑，然后便是恍然，侧身让到了一边，等着阿宁先走。 阿宁垂下眼睑，未再多看那人一眼，那人脸上那一套表情，实则在阿宁心中也转了一遍。 她同样有些明悟，这大概就是林姨娘家那位侄子，林裴了吧。 第九章 踏春 阿宁进了正院的门，她爹却不在，问了伺候的人才知是首辅张大人来了，她爹正陪着在书房里。 首辅大人来了？ 阿宁原还以为她爹和首辅大人关系不怎么亲近，只是就这几日便来了第二回，看来也不如她猜想的那般。 正趁着这个机会，阿宁去了厨房，准备亲自给她爹准备两个下酒的小菜。 回来没几天，王大将军便将自己的喜好漏了个干净，比如爱喝酒，喝了酒喜欢拉着阿宁讲当年他在战场上遇到的事情。 阿宁也乐得听。 厨房的管事和掌勺之前与府里的下人们一起见过阿宁，此时见人来了，赶紧拥了过来。 阿宁就说做两个菜，说了食材，便有人准备好递到面前。 灶里火燃着，锅是热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就等她下锅，阿宁适应了这许多天，也是又感叹，这世人出生便有了分别，富贵人家的姑娘过的日子，与乡野村妇过的日子，那是天差地远。 阿宁做了一道三皮丝佐酒，又做一道乳酿鱼是她在西州时爱吃的。 听到桃儿过来说首辅大人已经走了，她便让人端了菜，亲自找她爹去了。 王大将军此时已 分卷阅读19 经在桌前坐了，见着阿宁端了菜进来，他似是突然回过了神，招呼着阿宁一起坐下。 “这是阿宁特意做的？” 王大将军指着桌上那两道与平日时并不一样的菜问道。 “爹尝尝看，这是在西州时，过年过节时我们会吃的菜，我们都很喜欢。”阿宁指着两道菜一一说了用料和做法。 王大将军尝了一口，便是赞不绝口。 阿宁笑眯了眼，端着饭碗也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了过半，王大将军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面色有些严肃。 “阿宁，家中现在只有你我父女二人，爹有事便直接与你说了。”他见着阿宁点头，便继续道，“今日张故又来了一次，提的还是你的婚事，他家长子已成婚，所提次子今年十六，比你小了一岁多，虽然算不得人中龙凤，但人品倒也过得去，阿宁你怎么看？” 阿宁想了想，问道：“爹，我的婚事可是要急着定下？” 这一瞬间，王大将军的眼神里闪过欣慰，叹道：“我家阿宁是个聪慧的，即使长在乡野，也是明珠不蒙尘，张家二郎配不上你。还是要怪爹，你出生之时正逢征战，你娘随我在西州，便被歹人设计，受了重伤，又丢了你，如今好不容易将你找回来，又因着爹这个萧国大将军的身份，旁人设计着你的婚事，这几日已经有不少人来探我口风，甚至连皇上今日也赏了东西下来，皇上虽未明说，但其下之意，也不容得人不细思。” 这么一说，阿宁又想到大皇子，和先前在家里遇着的林裴来。 “爹说得哪里的话，今日我去厨房做这两道菜，进门便有人伺候着下手，说是我做的菜，实则我就动了两下勺子，都用嘴说了。在西州时，哪家的姑娘能有这福气？人便要知足，我享了大将军府的福气，便是担这一点算计又算什么？” 闻言，大将军连说了几个好，复又问道：“阿宁心中可有中意的人，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乡野农夫，只要阿宁愿嫁爹便无论如何都给促成这门婚事。” 中意的人…… 阿宁有想过嫁人之事，与她携手一生之人，总归要聪明着些，识时务些，对她也要多几分疼爱和忍让，然后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她摇头道：“阿宁并无什么中意之人，阿爹觉得谁好，阿宁都听爹的。” 大将军点了点，想了想又道：“事情倒也没有急到燃眉，这几日天气好，估计就有别家府上的小娘子来约你去踏春，你和她们一道出去走走，那些小郎君肯定也会去凑个热闹，阿宁你看看，如有中意的便跟爹说，如若实在没有满意的，便再去见见张故家那二郎，张故心黑，虽然他家二郎天真了些，但也能保你一世平安。” 阿宁心中感动，点头道：“阿宁都听爹的。” 一顿晚饭，父女二人吃得温馨异常，那空白的十数年似乎也被弥补上了许多。 成亲嫁人这事阿宁还没想明白，次日首辅家的帖子便先到了。 是张大人的长女，张如清邀她三日后一起去城外西郊踏春。 “姑娘这是你第一次在各府上的姑娘们面前露面，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桃儿、杏儿，快去看看适合姑娘出门踏春的衣服和首饰，还有小弓、小戟，去打听一下，这次都有哪些个府上的姑娘同去，都准备穿些什么，春雨，你让人去将姑娘的马准备好了，到时要用可不能出了岔子。” 徐妈妈简直比阿宁还激动，忙里忙外，几乎将所有事都考虑了几遍，生怕有遗漏。 见状，阿宁心底那一丝紧张和忐忑倒给冲散了。 到了日子，阿宁早早起来梳洗。 等她才打扮妥当，小戟便来传话说，张如清到了。 张如清便是首辅张大人家的长女。 阿宁早交待人来了便直接请进安平园，她出了房间迎了上去，只见一名长相明艳的女子，作一身骑装打扮，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利落打扮的漂亮侍女，正朝她走来，见着她，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 “阿宁妹妹，我是张如清，可算是见着你了！先几日我就想过来，偏是我爹不让我来，说是妹妹刚回来，正在认人认地儿，别叫我来捣乱。话这般说，他自己倒来了两回，过去十几年，也没见他来过一回。”张如清也不与阿宁生分，拉着她便开始说，一点不将自己当外人。 阿宁第一眼便挺喜欢她的性子，也没进屋，就在屋里的花架下坐了，让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如清姐姐好，姐姐可真漂亮。” “嘻……妹妹这么白白嫩嫩，才生得有仙气儿！”张如清说着，还拿手捏了一把阿宁的脸，那架势换个性别就是个十足十的登徒子。 “啊！” 分卷阅读20 阿宁捂了自己的脸，眼睛瞪得有点像小兔子般可爱。 张如清这才移开的手忍不住又摸了回去，边道：“阿宁妹妹别惊讶，我就是喜欢和长得漂亮的姑娘亲近，我爹常说我不像他生的，倒是妹妹这样子我爹肯定喜欢，怪不得他这几日从大将军府回来，看我哪哪都不顺眼。” 阿宁见她笑得开心，说得有趣，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张如清便带着阿宁一起出门。 阿宁见张如清只带了两个丫鬟，便也只带了小刀和小剑，六人一起上了马，驾马出街，一路引了不少人张望，张如清明艳，阿宁秀丽，便是美成了一幅画。 一行出了城，便有别的少年男女等在路边，张如清一来，便都策马而行。 城外西郊，山水湖泊齐聚。 春日的景色正美，满眼的绿意与各色争开的花朵交相辉映，鼻间都是春日的香气。 一群人下了马，早有下人将一切打点妥当，有坐下小歇、喝茶用点心的地方，有作诗作画的地方，也有投壶、射箭的地方，更想安静点的，一侧还有一片美得如云彩连绵的桃花林。 同来的年轻男子们虽然对阿宁好奇，但下了马便各自散开了，即使真有想打听个人的，也准备再找了机会。 而其他各位姑娘们便不一样了，阿宁一下马便和张如清被她们围住了。 “清娘，这便是大将军家的阿宁妹妹了吗？” “如清姐姐快些给大家介绍一下。” 叽叽喳喳声中，张如清搂着阿宁的肩膀往前一推道：“各位姐妹看清楚了，这就是大将军府上的姑娘，王昭宁，大家唤她阿宁便可。” 阿宁脸上露出一个得宜的笑来，行了个平辈礼，道：“阿宁初回京城，多有不，还望各位姐姐妹妹多多关照。” 一众姑娘们都是眼尖的，见她举止行为分毫不差，浑身也无一丝叫人不悦的地方来，看向阿宁的眼神里便少了些许的审视。 阿宁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听着张如清一个一个介绍介绍那些姑娘。 一圈人认下来，阿宁也只记了个大概。 不一会儿，大家便都散开来了，挑着自己感兴趣的去玩了。 张如清拉着阿宁往桃花林去，说是阿宁和这桃花林一样漂亮，站在一起作幅画，她连名儿都想好了，就叫桃花仙子踏春图。 阿宁被逗得直笑，道：“如清姐姐，你要是个男儿，定让众多小娘子都争破了头去！” 张如清一抬下巴，故作风流道：“姐姐我现在这样，就不叫小娘子争破了头？” 阿宁顿时笑得更加收不住了，直道“是”。 两人走得近了，正在桃花林边遇上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见着张如清，便张嘴喊了一声：“长姐。” 阿宁去看他，长得与首辅大人有些五六分的相似，就是年纪还小，眼神清澈，看着要稚嫩天真一些。 这便是那位张家二郎了吧。 “知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与你同来的人呢？”张如清边问，拉了阿宁走过去，边贴着她耳朵边上轻声道：“阿宁，这是我家二弟了，名唤知礼，平日在学堂里先生偶尔还赞他上进、聪慧，倒也不是都如今日这般傻气。” 阿宁听她这么说自家弟弟，便低了头，忍笑。 第十章 遇袭 走得近了，阿宁看到局促不安的张知礼连耳朵尖都有些红了。 这位张二郎也是个实在人，阿宁看他样子便肯定他得了首辅大人的授意，但远远见着一面，或是不着痕迹的说几句话便是了，没想他竟然这么直接跑了过来。 张如清见他那样子，也不由好笑，但还是忍着道：“知礼，这是大将军家的阿宁，是姐姐的朋友，你以后可要帮着我多照顾着些，知道吗？” 张知礼赶紧行了一礼，道：“知、知道了。” 这样子，实在叫张如清也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道：“既是踏春出来，便好好玩一玩，别杵在这儿当树杆子，还没这些桃花树好看。” 张知礼便带着他的小厮走了，临了还差点绊了跤。 待得人走远了，张如清看了眼四周没有旁人，便拉着阿宁道：“阿宁妹妹，虽然我们今日才认识，但我一看你就投缘，有话我便直说了，我家二弟虽然并不是京城这些小郎君里最出挑的，但是胜在品性纯良，若是哪个姑娘嫁了他，虽不能说以后如何大富大贵，但关起门来过日子肯定也能和美。” 阿宁虽然对这位张二郎并无多少好感，但也觉得张如清的话说得没错。 分卷阅读21 话说到此，张如清也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将着这事给扔到了脑后，然后与阿宁在桃花林里赏起了花。 春日的桃花确实美得很，阿宁在西州时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一时看得有些入迷，恨不得能在林中搭个小屋从此住在里面。 张如清不一会儿便被人喊走了，阿宁不舍得走，便带着两个丫鬟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林子深处。 一汪深潭，水声潺潺。 粉色的花瓣落在水中，随水而流，有鱼从水中跃出，咬着那一瓣瓣粉色。 下游，有一个轻甲的男子正在水边洗手，指尖滑过的水似乎也是粉红色，带着袭人的香气。 “萧统领？” 阿宁发现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 溪边的人闻声回头，一如记忆中那张平淡的脸，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道：“阿宁姑娘。” “萧统领，许久不见，之前多谢你一路送我回家，都还没来得及谢你。”阿宁说着，对人行了一礼。 她的动作轻柔自然，林间的春风吹起衣角，仿佛不带人间烟火气。 萧如风看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看来阿宁姑娘这几日在府上过得很好，礼仪规矩也学得好，这我便放心了。” “多谢萧统领夸奖。”阿宁抿着嘴微微笑了。 两人就这么站，这片粉色的桃花林都成了彼此的背景。 又是一阵风拂过，扬起漫天的花瓣雨。 阿宁眨了眨眼，抖落掉在睫毛上的花瓣。 萧如风回过神，拱手道：“阿宁姑娘，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了。” 听到他说要走，阿宁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脱口道：“萧统领留步。” 萧如风：“？” 他便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她。 她到底是想要跟人说什么呢？ 阿宁自己一时也有些迷茫，轻轻咬着嘴唇，然后示意小刀和小剑留在原地，自己走到了萧如风身前。 “萧统领。”阿宁犹豫了片刻，再看眼前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上一次，如今这已经算是天意所赐，便也顾不得其他，问道，“阿宁冒昧，萧统领可有娶妻？” 娶妻？ 萧如风倒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一时愣怔片刻，然后对上眼前这个比她略矮了一头的姑娘的视线，和她眼里强忍的无措，便也软了声音，道：“家中小儿已有五岁，正是天真有趣的时候，阿宁姑娘以后有机会见到了，一定也会喜欢他。” 阿宁眼中的神采便暗了些许，想也是，萧如风看着也有二十四五的年纪，男子一般这个年纪哪个不已经成家，她竟是想了些什么！ “是阿宁冒昧了，萧统领公务要紧，阿宁就不耽误你了。” 阿宁垂下眼与他告别，眼角视线落在他的衣袍下摆上，黑色的布料上有几滴深色的水滴印，那一串，细看倒像是溅上去的。 阿宁原也没有多在意，但是靠得近了，风吹过时，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眼前一闪而过萧如风刚才洗手时，她仿佛看到的粉色，再看那衣服上水迹，此时怎么都觉得像是血迹。 “你受伤了！” 阿宁正打量他，视线扫过，便见他手背上血正往下淌。 “无碍……” 萧如风没想竟被发现了，刚想将手背过去，阿宁已经拉起了他的手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结实有力的手臂上，一道伤口斩得很深，皮肉都往外翻开了，虽然已经草草包扎过，但那血都已经浸湿了包括的布条。 “你忍着点，我看看伤口……是刀伤，看样子没有伤着筋骨，我身上带了药，再帮你包一次，你忍着点疼。”阿宁也顾不上其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打开将里面的药倒在伤口上，萧如风的肌肉蓦地收紧，但却没有一声叫疼来，阿宁看了他一眼，拿出干净的帕子又帮他将伤口细心包扎好，然后道，“我哥以前常上山打猎，受的伤有比这个还重的，这药是我娘制的，效果特别好，很快便能止血生肌。” 萧如风看着她忙完，这才收回了手，道：“多谢阿宁姑娘。” 阿宁对着他笑，道：“萧统领保重，就是为了家中妻儿，也要少受伤。” 说完朝着他挥手告了别，转身到小溪边洗干净手。 萧如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背影，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地从背后射来一支利箭，直对着阿宁的后心。 萧如风瞳孔收紧，想也不想连带着剑鞘一挡，将利箭磕偏了。只是射箭那 分卷阅读22 人算计得好，第二支箭紧跟而至，如若他没有管第一支箭，那他便能轻松避开，但就因他去救了阿宁，再要避让第二支便已来不及，眼见着箭矢直奔心口，最后那一瞬间，她只能努力偏了身体。 噗！ 第一支箭险险擦着阿宁射进水中，那力道大到直插水底，溅起的水花打了阿宁一脸。 她一惊，待看清发生了什么，一颗心猛地蹦了几下。她飞快起身，回头就见萧如风中箭，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一步。 萧如风！ 阿宁眼看着第三支箭又到了眼前，想也不想便冲着萧如风扑去，两人倒在地上滚了半圈，阿宁半个身子掉在水里，春日的溪水凉得很，冻得她她抱着人的手更紧了紧。 那隐在暗中的人也终于现了身，三个身着黑衣，头脸都蒙着的人，一人持弓，二人持剑，向着这边靠近，浑身充满着杀气。 这会儿，小刀和小剑终于反应过来了，飞快过来护着两人。 而另有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比小刀小剑更快挡在阿宁两人面前，他面色肃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号弹，伴着一声尖啸直冲天际。 那三个黑衣人见状，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带头的人比了个手势，转身飞快消失在桃花林中。 阿宁扶着萧如风站起来，眉心紧皱。 “萧统领，你怎么样？” 萧如风脸色竟如常，只是表情上看着在强忍着痛意。 “无碍，没有射中要害。” 他才说了一句，便被突然出现的封无意接手过去，同时从桃花林中急急赶来一队人。阿宁一眼便看到了萧玉，提起的一颗心终于一松。 “大人！”萧玉看到萧如风的样子，便是一脸急色。 “先带人去找大夫！”封无意将萧如风架在肩膀上，便要离开。 “你……”萧如风突然伸手按住封无意，他看了一眼阿宁，道，“你护着她，阿玉带我走。” 封无意有一瞬间想要说什么，但终是忍住了，他冷硬的表情，将人小心交到萧玉和另一个人手上，便催着人赶紧走。 所有人仿佛来去如风，林间又静了下来。 阿宁一身狼狈，半边衣衫都湿了，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打了个喷嚏。 “我带阿宁姑娘回去，刚才放了信号弹，很快会有人过来，再留在这里不方便。”封无意也不好看她，背对着她说道。 “多谢封大人。”阿宁也是这么想的，她又含着担心的看了一眼萧如风离开的方向，这才跟在封无意身后快步离开。 待到先前下马的地方，阿宁匆匆进了下人们准备的休息的地方，小刀将带来以防要换的衣衫拿了过来换上，又重新梳了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外边，见封无意竟还在那里。 “封大人还有事吗？” “今日人多，京城里各府的姑娘郎君都在这里，刚出了林中之事，我在这里看着点也安心。” 封无意虽然如此说，但阿宁总觉得这不似全部是真话。 “方才多谢封大人相救，萧统领因着我受了伤，如果大人方便，关于萧统领的伤势到时能否递个信给我，也好让我安心。” 阿宁还是放心不下萧如风。 “自然无不可。”封无意点头应下，眼神之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阿宁这时候冷静下来，才想到封无意先前是与小刀、小剑差不多同时出现的，那不就表示，他当时就在附近？ “封大人，方才阿宁与萧统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阿宁直视于他，认真问道。 “……”封无意顿了一下，也不否认，道，“是。” 第十一章 投壶 阿宁虽然问了，但也没想到封无意能回答得那般坦荡，她顿了一下，才又道：“今日是我莽撞了，问了不该问的话，萧统领事前并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希望大人能够守口如瓶，不要有传言进萧夫人的耳朵里，而影响了他夫妻情分。” “阿宁姑娘不必挂怀，不该听的在下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封无意面色如常，似乎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 阿宁道了声谢，只是眼前一直闪过萧如风受伤的样子，便又觉浮上担心之色。 封无意见状，又道：“萧统领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初到京城，这里关系复杂，人心叵测，不比乡间民风纯朴，你还是要多多注意。” 阿宁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多看了他一眼。 “多谢大人。” 分卷阅读23 “无需道谢，我也是乡野出身，一路走来只是有所感触，阿宁姑娘聪慧，又有大将军护着，想来也是我多虑了。” “如此，还是要多谢封大人关心，我都记下了。” 封无意也不好时时跟在她身侧，说完话便避开了。 这会儿，只剩下阿宁与小刀、小剑，阿宁看了一眼小刀，道：“你有话说？” 小刀一张没甚表情的脸上，顿时小小的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姑娘，你真喜欢萧统领吗？” “喜欢？”阿宁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也算不得喜欢吧，就是如果一定要嫁一人，我觉着这些人里，他挺好的。你看，我知道他有妻室，心里也就是有些失落，却没有怎么的难受，便也算不上有多喜欢了。” 听她那么说，小刀与小剑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宁没管她们，自抬了头看天。 今日的天气真好，阳光暖暖，风也暖暖，花开了，树绿了，总觉得生机盎然，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阿宁，阿宁！” 远远有人喊她，阿宁回头看去，是张如清。 “如清姐姐怎么了？” 阿宁迎了上去，问道。 “阿宁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刚才看到桃花林中有信号弹升起，我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你在林中，去找了一圈没见你，还怕你出了什么事，第一次带你出来，我要就把你弄丢了，我非得提头去见大将军了！” 张如清拉着她，将她一顿打量，又问：“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姐姐先歇口气，我没事儿。”阿宁见她额上都出了汗，便替她擦了，然后解释道，“桃花林那里有个水潭连着小溪，我看花看入了迷，一脚就踩进溪水里了，这便只能悄悄回来换身衣服，也忘了叫人给你递个话，让姐姐担心了。” “哎，你没事就好，吓人一跳。”张如清挽了她的手，又想起另一件事，小声道，“就在方才大皇子殿下也来了，大家陪在那儿玩投壶呢，阿宁我们也去看看？” “大皇子吗？” 阿宁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心中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张如清还以为她是被大皇子的身份吓到了，还安慰道：“阿宁别紧张，你多见几次便习惯了，皇族也不是吃人的妖怪，你敬着些、远着些，他们怎样也与你无关。” 阿宁应着，说话间，便到了地方。 一圈人围着，人群里大皇子正与张知礼比赛投壶，不时传出喝彩声。 阿宁与张如清站在人群外，看着大皇子与张知礼每人各执了四矢，一人先投，另一人再投。张知礼看着有些紧张，四矢只中了三，大皇子神情自若，脸上带着自傲的笑，轻松便投了个全壶。 “殿下这是无敌手啊。” 旁的人起哄起来，纷纷说着溢美之词。 “我也就是年长你们几岁，这投壶多玩了几年，哪是什么无敌手？”大皇子心情颇好，笑着让到了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水，“今日难得外出踏春，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你们自去赏玩，不必都陪在这里，不然就失了本意了。” 大皇子捡了把放在树底下的椅子坐了，原先围着的人有人闻言散去，但更多人留了下来，接着玩起了投壶。 张如清道：“大皇子今日不射箭，竟和这帮小郎君玩投壶，此时竟还不走，也是怪了……”她低喃了一声，然后便拉了阿宁，“我们要不也去玩一把？” “我吗？我不太会。”阿宁收回暗自落在大皇子身上的打量，回头看了一眼那壶与矢。 “没事，简单得很，我教你。” 张如清说着便拉了她过去了。 阿宁原先避开去，但一想对方要是存了心，她左右避得了今天，哪里又避得了明天？便任由她拉着过去了。 正好有一对比完，张如清拿了箭矢过来，一人四支，然后自己比着动作，对着阿宁道：“就是这样，站在这里，往壶口里投就行了。” 她手一伸，噔的一声，箭矢便进了壶中。 好！ 观战的人顿时拍起了手。 阿宁拿了一矢，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壶口掷去。她这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准头自然没有那么好，一投便落在壶外。 她倒也不觉得意外，张如清对着她笑，又说了一遍，第二次又是噔的一声入了壶。 阿宁也拿了第二支箭矢，对着壶口现次掷去。 自然也没有意外，又差了那么一点儿。 张如清笑了，道：“阿宁别气馁，多试几次就会了。” 分卷阅读24 说着又是连着两投，全中。 阿宁也不介意，拿着箭矢准备再试几次，身后便传来大皇子的声音。 “手与箭一体，心与手一体，看着壶口，凝神屏息，心动手动。” 阿宁下意识跟着这个声音，手出箭矢掷出，噔的一声，果然中了。 “阿宁厉害，才第三支箭便中了，当初我可是玩了好几天才投中。”张如清满脸笑意，仿佛比她自己投中了还要高兴。 阿宁回身，道：“多谢大皇子殿下指点。” “随口一说。”大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就在阿宁身后不远处，“主要还是阿宁姑娘自己聪慧，领悟能力强，不然就是我说再多也没用。” 阿宁行了一礼，准备退到一边。 “阿宁姑娘不再多玩几把？”大皇子让人拿了箭矢过来，伸手递到她面前。 这人拿这箭，当着众人的面递过来，阿宁不想接，但也不能不接，她想着慢慢伸出了手，然后在接过的瞬间手没拿稳，箭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没接住，也可以说是接不住。 “殿下恕罪，臣女一时失手！” 阿宁表情极是惶恐，一时呆在那里，无措极了。 大皇子盯着她看了，脸上笑意未消，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阿宁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这是见到大皇子殿下这样的贵人紧张了？”张如清过来把箭矢捡了起来塞进她手里，然后对着大皇子道，“殿下，阿宁妹妹才从西州回来，可没见过你这样的贵人，你别怪罪她啊！” 张如清好歹也是首辅长女，从小长在京城，就是太后对她也颇为喜欢，时常出入后宫，对上大皇子倒也不至于其他姑娘那般不敢说话。 她这一说，大皇子才复又笑了出来，道：“有你这个京城第一的护花娘子在，谁敢怪罪一个小美人？” 张如清拱着手，作男子状，故意笑道：“殿下言重了。” 大皇子这也才哈哈一笑，便转了身，不再关注阿宁这边。 这场踏春的后半部分便这般热闹的过去了，阿宁后来一直躲在边上，没敢再往前凑。 回去的时候，张如清送她到大将军府，眼见着她要进门，又喊住了她，犹豫了片刻道：“阿宁，大皇子今日出现得太过巧合，你小心着些。” 阿宁没想到她竟会出言提醒自己，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心中都存了一份感激：“多谢如清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张如清也不多说什么，与她道了别上马回张府。 王大将军正在府中，见着阿宁回来，便问她玩得可开心。 阿宁隐下萧如风的事，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又将大皇子出现的事也告诉了他。果然，大将军原本还喜悦的表情顿时收住。 “他就这么心急！” “爹，大皇子为什么偏就……”阿宁想不明白，便问道，“他已经是大萧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王大将军沉思片刻，然后缓缓道：“大皇子是皇长子，但他不是先皇后所出，太子出身贵重，但不得圣心，惹得皇上屡次震怒，如今还在护国寺内抄写经书为大萧祈福，说是祈福，实际也与禁足无异，这已半年还未回宫。大皇子如今怕是想通过你，借我的力，在太子回宫前掌了这军权。” 阿宁强忍着惊色，道：“大皇子是想……” 王大将军叹息：“阿宁也说了，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偏就坐不到至尊之位，如今除了太子，五皇子病弱，九皇子没有根基，十五皇子更是年幼，他怕是无法不多想。” 阿宁如此便懂了。 沉默了片刻，王大将军终于又记起事来，转了话题问道：“阿宁今日出去，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小郎君？” 他一问，阿宁又想到了萧如风，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 “今日见的人太多，都是匆匆一眼，也没瞧着谁好些？不过我倒见到了首辅大人家的二郎，看着人倒也不错，挺敦厚腼腆的性子。” 王大将军不语，阿宁大概也能猜到他爹考虑的一二，还就是大将军与首辅两家结亲，太招人眼了，但其余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阿宁倒想说，实在不行，让她爹找个寒门学子，人品过得去的便成。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林姨娘的打算确实有那么一两分道理，林裴不就是个寒门，人品才学都过得去，还是在大将军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正想着，王一弃从外边进来，道：“大将军，封大人来了，正在外边求见。” 阿宁看了她爹一眼，同样看到了 分卷阅读25 疑惑之色。 “爹，我先避一避吧。” 她说着便走到了屏风后边，才将自己挡好，封无意便走了进来。 第十二章 出嫁 封无意的脚步沉稳，慢慢走得近了。 “见过大将军。” “封大人贵人事多，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接着便是落了座，上茶的声音。 片刻之后，下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人，封无意才又说话。 “大将军，今日踏春，下官也在西郊。”他一句话，便让王大将军抬起了眼，他继续道，“大皇子殿下今日原本并未出宫，后来不知为何带着人又匆匆出了城，在西郊只玩了两把投壶，便又回了宫。” 大皇子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王大将军自然也是在担心这事，但在封无意面前，他还是一派老神在在。 “大皇子殿下如何，似乎与我等并无干系吧？封大人的职责只是守卫京城安危，其余便多事了。 ” “大将军，下官直言，大皇子不堪为帝。” 封无意一语惊人，大将军也变了脸色，喝斥道：“封无意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封无意神色坦然，“这几年皇上不时龙体欠安，旧年开始更是迷恋上了丹药，以求长生不死，如此下去……谁为新帝，这个问题不仅下官想过，想必大将军您，大皇子殿下，满朝文武，甚至皇上，都想过！只是想的人，有人为权，有人为势，有人为己……而下官只为了这天下苍生，大皇子性情暴烈，五年前边疆之乱，他为统帅，两军交战时，他为了取胜，不惜以牺牲满城平民为诱饵，那一战是胜了，但是是用百姓的鲜血和尸骨换来的！我大萧，怎可由这样一人为君！” 封无意说到最后，手握紧拳，面色沉怒。 “大将军也知道，封无意自民间而来，父母双亡，十八岁夺得武状元，从此被皇上重用，当了这禁卫军统领，我为的不是这人间富贵，也不是为了效忠哪位皇子，我只为这天下百姓能迎来一位明君，从此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王大将军沉默不语。 江山稳固，国泰民安，他一辈子征战沙场，如何就没有这般愿景，只是…… “你与我说这些许又有何意？” “大皇子已有正妃，他即使迎娶阿宁姑娘，最多也是侧妃之位，大皇子后院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大将军可舍得掌上明珠去受这份磋磨，更受牵制？而大将军旧部中的儿郎，在京中的也没有拿一个是比较出挑，除此再放眼京中，能配得阿宁姑娘，又能让大将军放心的，也挑不出几人来。既如此，大将军何不选一人，同您一般保持中立，既不偏向大皇子，也不偏向他人，只忠于皇上和大萧？” 这话听着似乎有理，但王大将军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直言道：“你是指你自己？话说得好听，你不偏向大皇子，但又哪里是只忠于皇上和大萧？封无意，你是太子的人。” 封无意也不反驳，只问：“太子是正统，向着他有何不妥？” 话虽如此，但是皇上对太子不喜，太子的正统之位，谁又能确保坐得稳？ 不等王大将军再说什么，封无意又道：“还是大将军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 王大将军：“……” 除了年幼的十五皇子，成年的皇子就那么四个，要王大将军说，那四个里确实也就太子有为君的才能与心胸气度。 一时沉默。 封无意起身告辞，道：“大将军尽可多考虑几天。” 王大将军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眼见着封无意已经出了正厅的门，屏风后的阿宁已经听得呆了半晌，这会儿不由自主便绕了出去，追上他。 “封大人，请留步。” “阿宁姑娘。” 阿宁拦在他面前，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向脸色沉凝的封无意，这会儿倒是显得颇为温和，道：“阿宁姑娘有话请说，无须顾虑。” 阿宁咬着嘴唇，道：“封大人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只是好奇，封大人对……对我应该也无男女之情，为何要说这番话？” 封无意直视于她，也不多想，坦然道：“婚约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认为所求最好不过一个相敬如宾，彼此扶持，阿宁姑娘天性聪慧，心地又善良，是为良配。在下不知女子所求为何，但可以承诺，将来不纳妾室，后院中只有嫡妻一人。” 阿宁眨着眼睛，认真听着。 分卷阅读26 封无意没有再多留，他对阿宁告辞后就出了大将军府。 阿宁却站在原地细思许久，王大将军走到她身后，沉声道：“阿宁觉得封无意如何？” 阿宁回头，回想以前种种，道：“爹不喜欢封大人吗？” “那倒不是。”王大将军道，“封无意平民出生，在京立足，全凭他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皇上才能放心用他，如若他与我府上交好，对他实则不利。他是个聪明的，这些年也确实没有与任何一方交好，如若不是他今日自己说出，我也不知他竟是太子的人。” “这样说来，封大人也不容易。”阿宁原还以为封无意是个天骄之子，没想也是身处艰难。 “整个京城，又有哪个是活得容易的？”王大将军叹一声，“比起张故次子之流，封无意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府上人丁简单，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除开他是太子那边的人，再无别的不好。” 阿宁想了想道：“其实向着太子，也并不算是坏事，太子毕竟是正统。即使将来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也不能说是他的错处。” 王大将军一时做不下决定，道：“要是阿宁早几年回来，有再多些时间，便不会陷入现在这般局促的局面，也罢，时到如今，我与阿宁都再想想罢？” 阿宁点头，如果她一定要嫁，封无意，似乎也是个人选。 接下来几日，阿宁过得十分平淡，还是跟着秦嬷嬷在府上学规矩，然后偶尔张如清会来约她一起吃个茶，逛个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聊些姑娘们之间的话儿。 时间飞快过些，等到教阿宁规矩的秦嬷嬷回去时，封无意又上了两次门，然后便央了媒人上门。 在京中，得知消息的人无不惊讶，然后便想看着他被大将军府扫地出门时，没想那日却是毫无动静，还有人看到他安然无恙的被王一弃送了出来。 正在猜测间，大将军府上倒放了消息出来。 他们家才认回来的姑娘，许了禁卫军统领封无意。 简直惊掉了京城各位看客的下巴。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阿宁回京后的第一个炎炎夏日，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萧国126年，初秋。 萧国大将军独女王昭宁，归家半年后，出嫁。 那一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封无意红衣骏马，将阿宁从大将军府接了出来。 阿宁以扇掩面，坐在花轿中，耳中听得喜乐声，以及旁人闹哄哄抢着喜钱的道贺声。 她在离家拜别父亲时没有多少感受，此时离着大将军府越远，心中倒有那一点淡淡的离别之意。 女子总要嫁人，一生托付于一人。 她养母说得对，在世为人不易，做女子更不容易，嫁的男人即使能知冷暖，心疼宠爱，也还有家长里短，婆母妯娌，未必就能幸福；要是所嫁之人不能心意相通，日子就更加难熬了，一辈子都要蹉跎在后院里。 想到这里，阿宁忍不住抬手撩起了花轿帘子的一角，封无意骑马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她隐隐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 这个人，就是她最终选的人吗？ 她摇头，是好的人选，却也是无奈的人选。她还记得那日她爹对她说，皇上问他大皇子愿迎她为侧妃，他家可愿意。 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皇上也同样不愿他们有这想法，所以听说已经有了婚嫁人选，是禁卫军统领封无意时，便十分高兴的道了贺，还赏了东西下来。 隔天封无意央的媒人就上了门。 春雨跟在轿边，察觉到她的动作，便凑了过来。 “姑娘？” “无事，我就是看看到哪了。” 阿宁回神，低声说了一句，春雨看了一眼街边的建筑，道：“姑娘，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坐得难受也再忍一会儿。” “我没事。” 阿宁将帘子放下，让自己的一颗心安定下来。 正走着，热闹的喜乐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继续响了起来。 阿宁听得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与一路的热闹略有不同，她便又撩起了帘子。 “春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姑娘，没什么事，似乎是前面抢喜钱的人太多了，挤着人摔了。”春雨也在张望，一时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你让人去看看，别伤着了人。” 春雨应了一声，便让人去查看了。过了一阵子，便有人回来，说是有位怀孕的妇人瞧着热闹，被抢喜钱的人挤得摔了，还见了红，这会儿已经送去医馆了。 阿宁倒没想到她大 分卷阅读27 喜之日遇到这样的事不吉利，只是担心摔着的那人，便让春雨交待人去多看着点，诊金也替对方付了。 进了封家门，阿宁与封无意拜堂行礼。 封家人丁单薄，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只是官场上的一些朋友来贺，封无意平日里也不与人结交，这人便也不多。 阿宁在他出去喜筵后，便由春雨她们几个伺候着沐浴更衣。大将军嫁女，生怕委屈了她，硬是把前十几年空缺的疼爱全部补上了，她的嫁衣等物都是请了最好的师傅来做，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大将军还能再讲究一些。 换下喜服，又摘了满头的钗环珠翠，脖子和身体终于松快了，阿宁这才有力气坐下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姑娘莫吃多了，垫垫肚子就行。”徐妈妈忍不住制止她，不让她多吃。 听她这么一说，阿宁便想到了出嫁前夜徐妈妈硬给她看的那些东西，她当时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此时一想到那些事儿不久之后，都要落到自己和封无意头上，竟然隐隐有些不舒服。 “徐妈妈，洞房夜一定要同房吗？” 阿宁问是这么问，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虽不经人事，可在西州时，乡野间那些妇人什么不敢说，也不避着人，她或多或少都听着些。 “我的姑娘哟，你说什么傻话！”徐妈妈听着都要笑出声了，又斥了偷笑的丫鬟们，赶紧安慰道，“姑娘莫怕，这是天理人伦，哪个女儿不是这么过来的，姑娘信着姑爷就是了。” “……嗯。” 阿宁只得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多想。 夜渐渐深了，宾客被一一送了出去。 随着灯笼打前照着，封无意进了正院的门，正向新房走了。 “姑娘，姑爷回来了。” 徐妈妈又替阿宁拉了拉衣衫，扶着她到了门边上等着人。 第十三章 遇妖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都是人生大喜之事。 阿宁站在门边，初秋的风渐渐带了凉意。 眼见着穿了一身红衣的新郎官走近，她平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就在这年的初春，她从西州的漠城来到了京城，认回了失散十几年的亲爹，如今又嫁了一个武状元出身的夫君，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平平顺顺的过下去了吧。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阿宁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迎上去。 突然有个小厮匆匆追了上来，然后对着封无意说了几句话，封无意因为成亲而脸上略带的那丝笑意一瞬间收了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错愕与冷意。 他站住脚步，与阿宁远远对视，似是犹豫了片刻，便朝着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匆匆转身走了。 阿宁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只是天色暗沉，远远看了一眼，也看不真切，可能是她看错了也有可能。 “哎！姑爷怎么走了？” 徐妈妈也是不解，看着走没了影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那侍女到了眼前，行礼道：“夫人，大人突然有事情要处理，今晚恐要晚些回来，大人交待了你不必等他，累了一日早些先歇了吧。” 阿宁很是冷静，并不像一个突然要独守空房的新嫁娘，她问道：“大人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侍女摇头，道：“大人未说，但想来此时出去，回来定不会早，夫人累了就先歇着无妨。” 阿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不再多问，便带着人回了屋里。 洞房内，红烛成双。 只是新嫁娘独守空房。 徐妈妈和一众丫鬟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还是徐妈妈过来安慰阿宁，道：“姑爷这个时候出去，肯定是有公务要事，禁卫军管着全京城的安危，事情不少，姑娘也别难过，一切等人回来再说。” “徐妈妈别担心，我并没有伤心难过，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阿宁已经洗漱过一遍，现在也简单，换了衣服就上了床。 徐妈妈几人见她似乎真的没有介怀的样子，这才放了心，伺候着她躺下后这才退了出去。 洞房夜花烛不灭，阿宁躺在被子里，隔着帐缦也觉得挺亮的。 在西州时家里穷，也没有那个条件一晚到天亮的掌着灯，现在这样让她有些不习惯。 地方是陌生的地方，床是陌生的床，被子上的气息也与往日里用惯的不一样，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脑子里硬生生将最近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也没有一点睡意 分卷阅读28 。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边的打更声都响了几次，阿宁还是没有睡得着。 而封无意也依旧没有回来。 实在在床上躺得难受，阿宁索性坐了起来，她披了衣服下床。屋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她走了几步，过去推开了窗。 屋外月色明亮，风有凉意。 寂静的大地给平铺了满地莹白的光，大概是快要中秋了，月色比平日里都要明亮一些。 阿宁看到正院后似乎有一个小院子，有着爬满了绿藤的花架子，还有石桌石椅，正对面还有一洼小池塘，里面似乎种了些荷花。 她也没有惊动已经睡下的丫鬟和徐妈妈，自己轻轻推了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草木的清香味，闻着挺让人舒心。阿宁走到花架旁的石椅上坐下，夜晚还是有些凉，她又站起来，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折了折垫在椅子上。 池塘里有蛙鸣声，应和着岸上草里的虫鸣，有种别样的宁静和岁月静好。 这安静的夜晚，倒是和西州的夜晚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坐了一会儿，阿宁搓了搓手臂，觉得有些冷，但是又不想回去睡觉，她撑着下巴靠在石桌上，仿佛与这片夜色融为了一体。 一时有些失神间，蛙虫的鸣声突然停了。 四周静到了极致。 阿宁突然从出神中惊醒过来，她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个安宁的小园子瞬间似乎变得陌生起来，前一刻还觉得漂亮的那些树和花藤的影子，似乎也都成了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她为什么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园子里来坐着？ 黑暗里似乎突然来了什么妖怪，正观察着这一方天地，伺机而动。 周围安静得可怕，她想等着蛙声复鸣，赶紧冲回屋里，然后耳朵里便听到了嘀嗒的水声，有规律的由远及近，细听仿佛是什么地方正踩着水而来…… 阿宁胆子不小，但是她也怕鬼，特别是小时候从父兄讲的那些山野精怪的故事，一个一个都出现在脑海里。 她一双眼睛死盯着前方，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 突然那声音便消失了，她绷紧了心弦，还不待看清有什么，突然一个东西从天而降，吧嗒一声摔在了她面前。 “……！” 阿宁被吓得一声尖叫堵在嘴边，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石头。 不过那东西也没有动弹，似乎是受了伤，阿宁闻到了血腥味。 过了一会儿，那东西没有动静。她终于也缓过了那股惊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那东西是个人形，包在一团白衣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人。 她伸出脚尖踢了一下，那东西依旧没动。 阿宁咬着嘴唇，轻轻往边上走了两步。四周的蛙鸣声又响了起来，阿宁似乎被壮了胆，她想回去叫人过来，但一想不妥自己走了两步，又靠了过去。 那是个男人，双眼紧闭，似乎晕了。 不会是死了吧？ 阿宁探出手指头，想要试一下他的呼吸，手指还未碰到他的鼻端，这人毫无征兆的张开了眼睛。 阿宁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双眼睛，一只是黑色的，一只却在月色下闪着幽幽的蓝色。 妖怪！ 阿宁一口气猛提了起来，那人，或是那妖已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拽得倒在地上，他像是某种野兽一般，即使受了重伤也难掩凶性，整个将她密密压住，压制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身上冰凉凉的，似乎没有温度。 阿宁也不敢叫，就怕像是激怒了野兽，被一口咬断了喉咙。 她小时候随父兄上过山打猎，这种情况下，越是失了理智的剧烈反抗，便越会激起野兽的凶性。 血腥味越发重了，刚才的动作肯定是让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没有动弹，果然身上那妖怪也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阿宁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除了那规律的胸口的起伏，和落在他颈边的呼吸，她几乎以为他死了过去。 过了许久，那妖怪似乎缓过了劲，终于又动了。 他撑起自己的身体，从上俯视着她，两人离得很近，阿宁这么看他的眼睛，似乎又都是黑色的。 妖怪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阿宁也被拖着起来。 彼此对视打量，在月光下，阿宁又看到了他眼里的蓝色。 异瞳，除此与人无异。 分卷阅读29 他是什么妖怪？ 狐狸精？山魅？还是水妖？ 大概是吓得久了，阿宁是也适应了，剧烈的心跳平缓下来，然后她见他没有动作，便小心翼翼的试着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 他看着她，手上的力气似乎慢慢在放松。 阿宁一喜，刚想再使点力气，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谁在那里？” 不等阿宁反应过来，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一手执剑，从黑暗中来到了近前。 阿宁：“……” 那人：“……” 来的人正是先前进正院的封无意的侍女。 两个人一时之间似乎都呆愣住了，阿宁生怕她下一刻就开始放声尖叫。 她今日才成的婚，新郎还没回洞房，大半夜她就和别的男妖拉扯在了一起，她不会等不到第二天天亮就被休回大将军府吧？ “夫人？你怎么没有睡下，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你吩咐一声下人就成了，夜里凉，小心冻着。”侍女竟然没有预料中的变了脸色，她收了剑，走到阿宁边上，担心地看着她。 “啊、啊？” 阿宁看看侍女，又看看那个男妖，前者似乎看不到他？ “夜色深了，我扶夫人回去歇息吧。”说着，侍女拿起她之前垫在石凳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又扶着她往正院而去。 而那个妖怪竟然也顺从的松了手。 “那个……”阿宁有一百个、一千个好奇。 “夫人叫我初一就好，我还有十五，是大人准备了专门服侍夫人的。”初一淡淡说着。 “初一，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阿宁还是忍不住回头，夜色里，月光下，那个妖怪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 “夫人是指什么？”初一的视线转了一圈，也没有落到哪里，“这园子平时大人也不常来，疏于打理，夫人要是喜欢，到时候可以按你的喜好来布置。” “嗯。” 阿宁没有再问下去。 走到房门处时，外边隐隐传来什么声响，听着有些嘈杂。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初一服侍着阿宁再次躺下，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里红烛跳动着，噼啪爆出一个灯花。 阿宁拉紧了被子，身上被暖意包裹。 她闭着眼睛睡过去，片刻，又轻轻睁开。她小心的下了床，靠到能看见后院的窗边，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将窗推开了一条缝…… 窗外没有人也没有妖一脸诡笑的站着，甚至之前那个让人心惊的后院里，也没有那只妖怪。 他不见了。 阿宁松了一口气，将窗关实了，才又回到床上躺下。 第十四章 纳妾 折腾了半宿，阿宁终于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都不踏实，梦里都觉得似乎有人一直盯着她看，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强烈，阿宁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一黑一蓝两只眼睛正直直盯着她。 见她醒了，眼睛的主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一张嘴，嘴角一咧到了耳朵后边，嘴里全是白森森的利齿，他对着她就是一口，半个脑袋就被吞了下去。 “啊！” 阿宁尖叫一声，睁开了眼。 原来是场梦。 “姑娘醒了，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 春雨正好来看她是否醒了，听到声音就快步到了床边。 “唔……” 阿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跳还没有恢复，眼前尽是梦里那张能把她吞了的嘴。 “姑娘要起身了吗？”春雨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起吧。”阿宁也睡不下去了，这会儿醒过了神，揭开被子下了床。 在外边等着伺候的丫鬟们立即动了起来，穿衣，净面，梳妆，然后她看着镜中打扮妥当的自己，问道：“大人回来了吗？” 屋里静了一下。 阿宁从铜镜里看了春雨她们一眼，道：“那就在屋里摆饭吧。” 桃儿与杏儿应了一声，赶紧去吩咐厨房：“是，姑娘。” 徐妈妈和春雨伺候着她去桌前坐下。 徐妈妈到底年长着些，比其他人见识多，小声道：“姑娘放宽了心，有什么事等姑爷回来了再说，再不济 分卷阅读30 你还有大将军府这个靠山，大将军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了。” 阿宁心中还在想着昨晚上遇的那只妖的事，反而对于封无意一夜未归，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说起来，她与封无意见过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也谈不上有多少男女之情。 “徐妈妈，你等会儿让人去问问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如果大人还没回来，就让人送换洗的衣物和吃食过去。” 阿宁想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一一交待下去。 徐妈妈见她确实不像生气难过的样子，才放了心又有些担心，她家姑娘这么不将封大人放在心上，好像也不太妥当。 不过这事也急不来。 徐妈妈存了个心，便去办阿宁交待的事情去了。 厨房里准备的吃食比较用心，阿宁吃着觉得还挺好。 差不多时，小刀、小剑走了进来，小刀压低了声音，避着封家的那些在外面伺候的小丫鬟，道：“姑娘，昨天夜里，京里闹刺客了，府尹大人被刺了一刀，差点丢了命，现在整个京城都封锁了，在找凶手。” 阿宁惊了一跳，道：“哪个贼人这么猖狂，竟敢刺杀府尹？” 小刀道：“坊间传闻很多，但没有哪个是可信的。府上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姑爷一早被皇上叫进宫里骂了一顿，让他十日内抓到凶手。” 阿宁用完早饭，漱口洗手。 封无意昨晚走的时候时辰还早，晚上她听到的喧闹，应该才是府尹被刺后不久官差追拿凶手的时候，而且封无意是今天早上被叫进宫的，那就说明，封无意昨晚并不是因着这事出去的。 封无意，他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成婚第一日，阿宁还有许多事要做。 封家没有长辈，但原本也该将下人们都叫过来见一见，只是封无意不在，阿宁便准备做点别的事，她的嫁妆之类的东西都还没有归整好，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正指挥着丫鬟们理东西，初一和另一个侍女带着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夫人，我是琴儿，这是棋儿，大人让我们听从夫人的安排。” 琴儿行了一个礼，然后等着阿宁发话。 “……”阿宁看着初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琴儿？ 那是谁？ “夫人？”初一，不，是琴儿又唤了她一声。 “你叫……琴儿？”阿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奇怪，琴儿眨了几下眼睛，也仿佛带了一丝疑惑，道：“是的，夫人，我叫琴儿。” 阿宁看着她，又问了一句：“你昨晚后半夜有没有到过后院？” “后半夜？”琴儿更加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昨天伺候夫人睡下后，我就回去睡下了，再没有出来过。” 阿宁不语，让刚回来的徐妈妈带人去安排了。 明明昨晚上见过的丫鬟，长着同样的脸，今天却叫了不一样的名字，难道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阿宁垂下眼睑，面无表情。 这一天，直到天色暗沉下来，封无意才回来。 阿宁忙了一天，正准备吃饭，听到春雨来说，便站了起来。 “姑娘！” 春雨又突然喊住了她，面色有异。 “怎么了？” 阿宁转头问她，表情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一种如半年之前萧如风站在她家篱笆门外的“果然来了”之感。 封无意的那个“果然来了”，来了。 “姑娘！”春雨表情倒比她委屈，且愤怒，“封大人刚才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名女子回来！” 大概她也是气极了，连才改口的姑爷也不叫了。 阿宁心里也就那么平静，仿佛一波静水，没有一丝涟漪。 连她自己也觉得惊奇。 “只是带个人回来，也未必就有什么事，一切等大人亲口说了才算。” “可是……”春雨最终没憋着，将她最不敢相信的那部分说了出来，“封大人已经将带回来的人安排到西院里了，而且，那女人怀着身孕，就是姑娘你昨日出嫁，在中途遇到的那个被撞倒送进医馆的小妇人，她进医馆的药钱还是你给她付的！” 竟然这么巧合，看来昨天晚上封无意被叫出去，应该就是这件事了。只是不知道，对于那女人怀了身子这事，他也是昨晚知道的，还是早就知道了。 虽然以阿宁对封无意不多的了解来说，她猜测他应该事先并不知 分卷阅读31 情。 阿宁一时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大概还是惊讶多于其他。 正想再说些什么，封无意拖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已经走了进来，虽然他自制力比较好，但还是能从他身上看得出深深的疲惫。 想也是，婚嫁这事本来也累人，然后新婚夜又出了外面的女人怀了身子又出了事，后半夜京城府尹被刺杀，接着一大早又被皇上叫进宫里一顿骂，接着就忙着查案，这人不累才怪。 “大人还没有用饭吧，就在这里用，还是去前边儿？”阿宁迎了过去。 “就在这里吧。”封无意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要看出些什么来，“我有点事情要与你说。” “好，大人先坐，我让人摆饭。” 阿宁让桃儿与杏儿带着人过去准备，又吩咐厨房快些多做两个菜上来。 待到两人重新在桌前坐下，各自用饭。 一时间，桌上也没有什么声音。其实这两人都是从小在乡间长大，吃饭也没有什么“食不语”的习惯，只是阿宁等着人先开口，然封无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始说事情。 这才新婚第二日，便说自己要纳个已经有身孕的女子进后院？当初他可是承诺过不纳妾的。 一顿饭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两人便收了筷子。 “阿宁……” 封无意似是整理好了要说的话，开了口。 阿宁端坐着，等着他的解释。 封无意道：“关于莲儿的事，我……” 他才说了个名字，他的小厮便急急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大人，顺天府来人了，说是有刺客的线索了，人现在正等在外面。” 屋里一静。 封无意还想要继续说下去，阿宁平静的打断了他道：“大人，公务要紧，你还是先去忙刺客的事，你我之事并不着急。” 也许就是阿宁的态度太过平静，完全不似平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反应，封无意反而多看了她一眼。 阿宁脸上还带着笑容，妆容精致，打扮得宜。 她与半年前刚回京城时，真的完全不似同一个人。 封无意与阿宁只见过几次，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觉得，眼前人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柔弱无助且需要护持。 她不是一朵生长在京城的名花，她是西州苦寒中长出来的荆棘木。 封无意出了自家屋门，看着渐黑下来的天色，心中沉沉。 “姑娘！” 春雨在人走后，终于跺脚露出一脸急色。 “春雨。”阿宁淡淡看了她一眼，顿时叫她住了嘴，只是脸上表情还是委屈。 “姑娘，也别怪春雨着急，这姑爷可是承诺过不纳妾的，他怎么能在成婚第二日就带个有身孕的女子回府呢？这叫姑娘的脸面往哪里放？”徐妈妈也是为自家姑娘不平，明明一门好亲事，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她家姑娘的命还真是苦！ “应该也不是他想的，等等再说吧。”阿宁可是知道封无意娶她，并不是因为心悦于她这个原因，他就是再蠢，也不会在现在这准时候闹出这种事来。 “姑娘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徐妈妈和春雨、桃儿杏儿几个丫鬟都着急。 阿宁让她们自去做自己的事，比起封无意，她现在更在意的，反而是昨天晚上出现的那只妖。 这小小的封家，似乎秘密也不少。 第十五章 夜半 夜深。 阿宁在所有人都睡下后，又轻轻从床上爬了起来。 后院还是那个后院，静悄悄的，虫鸣声、蛙鸣声依旧。 只是今日的天空没有明月高悬。 风也有点冷。 阿宁走到池塘边，按着记忆中的位置站定。 面前是个小池塘，几枝荷花，一边是花架和石桌石凳，过去是她住的正房，再过去便住了新人的西院，和东院封无意的书房。 阿宁朝着她觉得最有可能的东院走了过去。 夜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婆子下人昏昏欲睡。 阿宁没有进封无意的书房，他的书房也是整个封家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她进了东院其他的房间，如果那个“妖”还在，那么最有可能就是在这里，毕竟他需要养伤。 阿宁小心的没有惊动守夜的人，然后轻轻推开最边上角落的门。 吱呀的开门声，在夜里特别清晰，又带着点瘆人的意味。阿宁背上也觉得寒意直冒，强忍着才没有转身 分卷阅读32 就走。 屋里一片漆黑，连个影子也没有。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阿宁开口对着屋里说道。 屋里自然是静悄悄一片，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是不出来，我明天就让人把整个封家都翻个底朝天，如果你不怕当着众人的面被揪出来的话，最好现在就出来。”阿宁的声音越发冷淡。 屋里还是一如之前的死寂。 正当阿宁以为自己猜错了，快要放弃时，眼前一花，就见一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衣物，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脸很白，长得没有出乎意料的好看，仿佛画中的仙人出现在世人面前一般，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更衬得他一黑一蓝的眼睛里冒着妖气。 “你在找我？” 那男妖开了口，声音是轻柔的低声，仿佛风拂过夜间盛放的花朵，柔和舒适。 阿宁觉得他的声音莫名有一丝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你是谁？” “我？你连我是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么大胆威胁我现身？”那男妖轻轻笑了一声，绕着阿宁走了一圈，然后凑近她的耳朵，用着无比轻柔的语气，说着让人害怕的话，“你就不怕我一口吞了你？” 阿宁看送走他，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你会吗？” 男妖似是被问住了，定定看着她，然后片刻之后才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吞了实在可惜了。” “那不就是了，你现在住在封家，至少得让主人家知道你叫什么吧？”阿宁盯着他不放。 “如此说来，姑娘还想要收我租钱不成？”男妖态度随意，竟又走回屋内点了烛火，也不怕引人注意，“我若想住在这里，你们这些凡人又能奈我何？” 阿宁不懂他的意思，正猜测间，只见那男妖伸手便将屋里摆着一个花瓶推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哗啦！ 然后守夜的人顿时就被惊醒了，有烛火亮了起来，不一会儿，琴儿和棋儿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 “夫人，您怎么还未睡下？”琴儿表情惊讶，但也还算正常，她看到那个碎掉的花瓶，便道，“夫人是不小心摔了这花瓶吗？明日再让人来收拾吧，夜深了，夫人先回去歇息？” 说着，便要与琴儿两人来扶阿宁。 期间，阿宁看着那个男妖在四周走动，但这几个丫鬟像是根本看不到他一般，对他视若无睹。 “等等。” 阿宁抬手制止了两人。 琴儿、棋儿以及两个小丫鬟不解的望着她，弄不明白她们家夫人大半夜不睡觉是要做什么。 不等阿宁再要说什么，那男妖突然伸出手来，指尖打了个脆响，然后那几个丫鬟便都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 “你看，我说过，如若我想住在这里，就是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何况，我想让你们做什么，你们这些凡人还能怎么反抗。” 他一个眼神过去，如木头人一般的丫鬟们又恢复了行动，对着阿宁行了一礼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初一。” 又改名叫初一了？ 像是特地回答阿宁，男妖道：“这是我的下人，叫这个名字可爱吗？” 阿宁：“……”是妖才喜欢初一、十五吗？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哪里可爱了。 那妖又道：“姑娘放心，我只是受了伤在府上休养几日，不会伤人，你也不必担心，过几日我便走了，不会太过叨扰。” 他说的话仿佛在安慰人心，然后修长好看的手指再挥间，琴儿与棋儿又恢复了正常。 “夫人？” 两人似乎根本没有刚才这一段记忆，还在等着阿宁回复。 “那就回去吧。” 阿宁这次没有再拒绝，任由两人扶着她回正房。 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再无法问出点什么来，还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回到正房，阿宁正要躺下，前院里有些许的响动声传来。 她让琴儿带人去看了下，却是封无意回来了。 阿宁重新又下了床，穿了衣服准备出门，开门，封无意正站在院中，望着正房的大门。 “大人辛苦，这么晚才回来，肚子可饿，我去厨房下碗面条过来？”阿宁对着他说道，封无意不发一言，但也没有拒绝，在她去厨房的时候，竟然还跟着她一起。 厨房里的火还没有熄尽，封无意没让下人进 分卷阅读33 来，自己重新生了火。 阿宁烧水，然后拿了面粉很快弄了面条出来，厨房里有现成的食材，她做了个简单的素浇头。觉着自己有点饿，便也给自己煮了一小碗。 厨房里有桌子，两人便这么坐在厨房里吃起了面条。 阿宁在西州时，养母过世后便开始撑起一家人的一天三顿，厨艺还是拿得出手。 封无意原也不讲究吃食，最后连面汤也喝干净了。 阿宁差不多放下筷子，封无意便收了两人的碗，拿去一起洗了。 阿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如果不是出了白天的那事，她可能真的会有些感动，只是如今…… 封无意收拾完一切，回到桌边来。 他缓缓开口，道：“莲儿与我同乡同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父母还在世时，曾经玩笑着说起过，等我们长大了便结亲，后来我成了孤儿，从了军，后来又考了武状元，留在了京城。莲儿命苦，她的父母在我离开后不久也相继病死了，天灾人祸，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她大嫂就将她卖了，她拼死从家里逃了出来，一路打听，才在京城找到了我。” 封无意陷入了回忆里，从属于他们的天真无邪到颠沛流离，于尘世挣扎。 “我与她终究是男女有别，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我娶她，我就为她找了一户无子无女的老实人家，认了义父母，将她安排在那里。平时我也不会去看她，她倒是偶尔会送一些东西过来，我只当她是感激我。后来，我与你定下婚事，她有一天约我见了一面，邀我喝酒，我没多想就喝了，没想就喝醉了，但是第二天她表现如常，我也就没有多想。而就是这一次……” 阿宁静静听着，然后他的目光落了过来。 “说这些，并不是要求你原谅，她现在无父无母，虽然做错了，但我终究还是不能弃她于不顾。你我之事，可以昭告天下，是我负了你，你我并未同房，现在和离，对你的伤害最小，我只希望阿宁姑娘能够劝劝大将军，他的怒气冲着我便成，不要牵连到太子殿下。” 阿宁到了嘴边的话，又含糊了一会儿，似是有些无法出口，等了一会儿，她幽幽道：“如果我要你将她落了胎，再远远送走呢？我可以将这一切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次轮到封无意沉默，但是他的神色却没有一丝犹豫。在阿宁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着她。 “阿宁姑娘何必将自己说得这么恶毒，你不是那样的性子。” “你这般说，是很了解我吗？” 阿宁轻笑。 其实自从知道那个莲儿的存在后，阿宁一直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有想过和离，这是对她伤害最小的做法，她甚至可以让她爹去求皇帝降罪给封无意，让天下人知道她阿宁是无辜的，她阿宁虽和离，但并不是真正的二嫁之身。 只是和离之后，她依旧要面对再嫁这一问题，原本对她虎视眈眈之人，更有理由再对她出手，既如此，她还不如保持原状。 至于她说的落了莲儿的胎，再将她送走，她还真没有想过。同样，封无意也没有想过，即使他可以这么做，并且隐瞒一切，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再继续他的计划。 因为这一点，阿宁决定不急着和离，她要再好好想想。 “大人，在你的决定之前，是否可以听听我的想法？”阿宁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大人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如何补偿我，应该就由我说了算，和离一事暂时不提，等我再细细思考后再说。” 封无意不知道她还要思考些什么，但还是点了头。 “我今晚去前院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多谢大人关心。”阿宁与他并肩往外走，阿宁想到明天的事，就又交待了一句，“明日回门，大人不要忘了，再忙也请抽出时间来。” 封无意一顿，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点头应下。 阿宁回到正房，这次是真的躺下休息了。 第十六章 归宁 三日回门。 阿宁睡得晚，早上便有些醒不过来，还是春雨来喊她。 她打着哈欠起床。 “姑娘没睡醒吗？怎么看着这么困？”春雨边给她梳头，边问道。 “有一些……你们昨晚睡得好吗？”阿宁抬眼从镜子里看她，一个个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昨晚的动静。 “睡得好呀，除了桃儿姐姐晚上踹了我两脚，差点将我踹下床去。”春雨笑嘻嘻的说着，被恼羞成怒的桃儿追着打。 阿宁见她们打打闹闹，也跟着笑了起来，还为桃儿助威。 分卷阅读34 正闹着，琴儿过来传话，封无意正在饭厅等她，马车也已经备好了，等会儿一起回大将军府。 一屋子的人顿时收了声音。 阿宁站起身，拂了下宽大的衣袖，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嘴里淡淡道：“那便先去用饭吧。” 封无意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她简单示意她坐下吃饭。 两人也不说话，似乎经过昨晚的谈话，暂时都不想去打破现在宁静。 出发的时候，阿宁坐了准备好的马车，封无意骑着马，一路慢行，到了大将军府时，门早已经开了，大将军竟然站在门边张望着。 “爹！我回来了！”阿宁再一次回到大将军府，见着她爹的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种从西州来时没有的归家感，她不等人来扶，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飞快跑了过去，“爹，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我的阿宁，你看你没在家，都瘦了！” 大将军这一次真哭得比之前更大声，拎着阿宁到面前转来转去的看，表情心疼得不行。 “爹，别转了，我头晕了！” 阿宁拉着她爹的手制止他，等人停下了才又笑了出来。 她爹的脑袋果然偶尔是真会迷糊一下，不过像个老小孩一般，也有些可爱。 “快进屋里吃饭，爹叫人准备了好多吃的，都是你喜欢的。”大将军拉着阿宁就往里走，对于上前来的封无意看都不看一眼。 王一弃笑着迎了上来，招呼着封无意进门。 才用过早饭，自然也没有这么早吃中饭的道理。大将军就拉着阿宁说话，什么都要问一句，一脸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女儿一起嫁过去。 封无意陪着坐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催着问刺客的事，他无法，只得又去了府衙。 等人一走，大将军便立即变了脸色，问道：“阿宁觉得封无意可好？” 阿宁知道她爹肯定关注着她，有些事必定隐瞒不过，便也不准备隐瞒，她照实回答道：“算得上是个君子，做事简单明了，直中要害，虽有计谋，但也是阳谋，值得一交。” “其他呢？” “还有什么？”阿宁疑惑看她爹。 “你自己对他可有男女之情？你们已经成婚，你是想与他继续做夫妻，还是和离？”大将军说得冷静。 “……”阿宁对于这个问题也想了许久，看了她爹一眼，试探着道，“我既不想与他做夫妻，也不想马上和离，爹你觉得呢？” “爹觉得有什么用！爹要觉得，现在就提把剑去砍了他的狗头！竟然敢在新婚夜一夜不归，第二天带个有身孕的妇人回来，这像话吗？把我家阿宁当成可随意捏揉的柿子了吗？还是当我大将军府的人都死光了？”这不死得还剩下他一个！ 大将军越说越气，就差真拿把剑冲出去了。 “爹你消消气，别气坏自己！”阿宁赶紧过去给他拍着背顺气，“爹你什么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封大人自己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事确实怪不得他。不过女儿不想立即和离却是有别的想法。” 听她这么劝着，大将军的火气才消下去一些。 阿宁继续道：“当时女儿会答应与封无意成亲，一来也是女儿年纪大了，婚事耽搁不得，而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好的选择，大皇子又盯在那里，封大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现在不同，如果女儿和离，依旧得面对这个问题，而且可以选择的人更少，至少张大人家次子这流是不用想了。所以，女儿想着，还是再过段时间再说，真正能够珍惜、爱护女儿的人，必定要是个能听女儿解释内情的人。” 这话说到最后，大将军直接利索的翻了个白眼给她。 “说这么多，就是想帮封无意！他是太子的人，阿宁就真觉得太子会是个明君？” “至少，比起大皇子，我更相信太子。” 大将军气得直点她脑袋，最后看她那样子，无奈叹气，道：“你一个姑娘家，管好夫家后院就是了，管这么多，以后太子还能让你当个首辅不成？”他不就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够开开心心的嫁个如意郎君，然后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偏去要帮什么封无意、太子，她又不欠他们！ “爹说得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女儿从小在西州长大，见多了因为两国交战，百姓家破人亡，女儿也是因为战事才会流落在外，有时候我就想，上天如此安排，大概就是想让我体验这些疾苦，然后能够不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将军府的姑娘，为这天下苍生尽一点力。”阿宁说着，朝着她爹眨眼睛，“爹，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她既不用抛头颅，也不用洒热血，只是一门婚事，还嫁了个出挑的男人，除了出了莲儿这事，她实则一 分卷阅读35 点也没牺牲什么。 大将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一瞪眼，转了话题。 “你义父和义兄到京城了，就住在城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阿宁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异常，“他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给我递个消息过来，我也好去看他们。” “你这不是才成亲，他们怎么给你递消息？” 大将军见人高兴坏了，还有点酸意。 “爹，你看我这不是高兴坏了吗？原还想着能让他们赶上我出嫁，没想到爹……义父的身体不好，又给耽误了许久，到现在才到。”阿宁高兴，恨不得现在就跑去见一见人，“爹，我们去城西吧，午饭和义父他们一起吃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记得带上你亲爹一起！” 大将军这才高兴起来，见女儿高兴，他就叫人准备了东西，等阿宁换了衣服，父女二人骑了马往城西去了。 城西。 住的多是平常百姓，这里的房子是阿宁早就给备下的，王家父子一来便往了进来。 房子虽然小，但是胜在五脏俱全，收拾得也舒服。王家父子才来两日，刚好错过了阿宁出嫁，此时也不方便上门去打扰，就收拾着不多的东西，外加熟悉京城。 王虎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见自己半年没见的妹妹俏生生站在门外，那样子改了出嫁妇人的打扮，衣服也漂亮，整个人就像是仙女一样。 “哥！” 阿宁扑了上去，对着王虎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宁！” 王虎抱着妹妹，这才觉得这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王有福随后出来，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闪着泪花，但到底身为一家之主，他还记得与王大将军行礼，邀请人进屋里坐下。 “大将军，您快里边坐，托您的福，我们这就在京城安顿下来了，这大恩无以为报啊！” “说的哪里话，你们将阿宁养育这么大，这才是无以为报！你们就放心在这里住下，时常来府上走动，这样我也能安心。” “多谢大将军！” “叫什么大将军，你我同姓，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如今阿宁认了你为义父，你我便是亲戚，我年长你几岁，你叫一声兄长就是了。” “这、这怎么好……” “就这么定了！” 等阿宁与王虎叙完兄妹情的时候，她亲爹已经和她养父称兄道弟了，这帐算下来，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本来为了王家父子上京，阿宁认了王家父子为义父义兄，在书信中已经说好了此事。 如今，阿宁也不管了，她两位爹高兴就成。 王家的小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人，阿宁父女二人除了侍卫，也没有带人一起出来，这饭自然是要阿宁自己动手。 王虎跟着进了厨房帮忙打下手。 “阿宁，哥问你个事情。” “嗯，哥你问啊。” 家里有鸡，阿宁挑了点蘑菇炖汤，又见有肉和蔬菜，便准备个红烧肉再清炒几个蔬菜。 王虎小心看着她的脸色，问道：“妹妹，那个封大人对你好吗？” “……”阿宁炒菜的手一顿，抬头看她哥那样，便笑了，只有真正的家人才会时时关心着你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而不是所嫁之人是否权贵富有，坐拥多少权势金钱，“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我有爹和你帮我撑腰，谁敢欺负我？” 王虎见她笑得真心，这才稍微放了一些心。 这会儿，换阿宁不放过他了，说道：“哥，你和那家的婚事算是不成了，现在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我帮你在京城找个合适的姑娘当我嫂子？” 在阿宁被认回大将军府后，那一家又上过门来，什么要求也没提，就问婚期定在哪时，王家一想之前差点害得阿宁被人强抢，连门都没让人进，直接撕破脸将人骂跑了。 一听这个王虎一个大男人顿时连菜也不会洗了，讲话磕磕绊绊：“别、别乱说……我现在、现在这样，哪个姑娘能看上我？” 阿宁乐了，过去跳起来撞他的肩膀：“哥你长得高高壮壮，又能吃苦，哪家姑娘嫁你都是福气！” 这么闹了一会儿，王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阿宁，其实我想去从军，只是怕爹不同意。” 第十七章 莲儿 从军？ 阿宁手上一顿，倒是没想到她哥有这想法。不过也是，以前家里一个生病的爹，一个还没出嫁的妹妹，她哥就是想干什么也得考虑家里这两个。b 分卷阅读36 r “哥，你想好了吗？” “我考虑了挺久，你也知道我这人读书不成，而且这年纪了连个秀才都不是，想要当个官老爷是肯定不行的。我也有想过做点小生意，只是家里也没有银钱作本钱，再者，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希望我能出息，我想来想去，我有这一身力气，还不如去军中搏一搏。” 其实这些日子，阿宁也有替她哥考虑过要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她哥自己已经有了打算。 说来，她亲爹是萧国大将军，她这个哥哥要从军，也能多照顾一二，倒也没有想象中凶险。 于是她道：“哥，如果你决定了，爹那里我去说。” 王虎没想到自家妹子竟然一点也不带犹豫的，顿时喜上眉梢，道：“好好，这事就交给阿宁了！” 在王家的这一顿饭吃得几人十分开怀。 阿宁和大将军回府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等到回到府上的时候，封无意已经回来了，不仅他在，还有张首辅竟然也来了。大将军一见有事，只得带了两人去了书房。 阿宁见天色还早，便准备回自己的安平园休息一会儿。 走在通往后院的游廊里，对面遇到林姨娘与林裴迎面而来，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姑娘回来了？”林姨娘率先看到了她，朝着她走了过来，“先前上午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再出来你们爷俩已经出去了，我还以为今天是见不着了，没想到这会儿就碰上了。” “阿宁妹妹，许久不见，恭喜你得嫁如意郎君。”林裴笑得温和有礼，开口就是吉利话儿。 “谢谢。” 阿宁保持着与这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打完招呼她就准备走开。 没想这次林裴没有像之前那样乖乖让开，相反拦住了她，道：“阿宁妹妹留步。” 阿宁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道：“有事？” 依旧是一副书生打扮的林裴，没有一丝不快，他从下人手里拿了东西过来，看着是几本书。 “前些日子我在书肆里看书，不巧遇到个不讲道理的汉子找我麻烦，硬是诬陷我偷银子，还要把我送官，是封大人替我解的围，还我清白。那天封大人想要买几本书，正好书肆里没有，昨日我偶尔在另一家铺子里看到了，就买了回来，也不知道封大人是不是还需要。正好今天阿宁妹妹回门，封大人一定会来，便拿了过来，就是劳烦阿宁妹妹了。” 几本蓝皮子的书递到了阿宁的手边，阿宁伸手接了过来，然后递给身后的春雨，吩咐了一声让人等会儿转交给封无意。 “那我就替夫君多谢你了。” 话也说了，书也收了，接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留下的理由了。 林姨娘和林裴只得让开了路。 阿宁回到安平园，在自个儿床上躺下，边想着，这林氏二人真是兢兢业业，一旦哪里有点风吹草动，她们便能闻风而动。 这也算是种本事吧。 不过如此看来，她和封无意那点儿事，大概整个京城的圈子里都知道了。 阿宁她们在大将军府吃了晚饭才回的封家。 封无意一直随着马车到了家门口，等着阿宁下了车，送她进门，才道：“今天我可能又要晚归，府尹遇刺一案查到了西崎质子的头上，牵扯太多，恐怕暂时不能善了。” 阿宁吃了一惊，回过味来，总觉得这事似乎不简单，而且这水也是越搅越浑了。 不过暂时，这些事也轮不到阿宁来操这个心。 她回到正房，这会儿晚饭也吃了，一路回来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别的事，正要喊几个丫鬟一起说话玩儿，就有小刀进来说，西院的莲儿姑娘来了，说是想要见她。 阿宁四下里一看，也没见着琴儿和棋儿，不知道被支到哪里去了，心里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让她进来吧。” 阿宁让丫鬟给自己整了整衣衫，然后在厅里主位坐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怀六甲，穿着素净的女子走了进来。大概是之前摔了一跤，差点小产，这会儿看着气色很差，人也瘦得厉害，更显得肚子突出。 那长相倒也有几分甜美。 “莲儿见过夫人。”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但是因着那肚子，她的动作便显得很慢。 “别跪了，你又不是我家的下人，也不是夫君的妾室，没有见我就跪的道理。”阿宁让离得最近的小刀将人扶了起来，然后又让春雨和桃儿她们拿了椅子让她坐下。 “谢谢夫人。”莲儿很是顺从，慢慢 分卷阅读37 坐了，才又小心地看了阿宁的脸色。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应该也不是来这里说家常的。”阿宁淡淡的说道，也没让人上茶水点心，就怕让人吃出个万一来。 莲儿像是胆子很小，这么一来眼中都有泪花在闪，她低着头，道：“是我对不住夫人，请夫人不要责怪封大哥，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太贪心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套说辞倒是一点没出乎阿宁的意料，这位莲儿姑娘也不算太笨，懂得示弱。 “说这许多，你就是求我原谅，然后容你在这后院里？”阿宁问她问得直接。 “夫人！莲儿没有这个意思，莲儿只希望夫人不要生封大哥的气，再没有别的意思了！”她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哎，别哭，要是你的封大哥现在回来看到了，就该觉得是我欺负了你。”阿宁不等她再说什么，她也不想费那个时间去听，便道，“你放心在西院里住着养胎，没有人会将你赶出去，我也不会责怪你的封大哥，只是你没事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那个空闲工夫管你。” 莲儿这会儿倒是不哭了，她似乎有些呆住了，没想到阿宁会是这样的反应。 阿宁挥手让小刀、小剑将她送出去，见着人还回头来看她，想想又多说了一句：“你这么算计封无意，一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你说他会不会一辈子都被你蒙在鼓里？” 那一瞬间，阿宁似乎看到了莲儿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沉。 等到人走了，春雨才过来给她敲着肩膀，边气哼哼的道：“姑娘，你就是太心善了，这个莲儿一看就是来给你添堵的，你怎么就这么送人出去了？好歹也要让她知道姑娘你的厉害！” “噗哧。”阿宁顿时笑了，“要怎么知道厉害，打她一顿，还是给她落了胎？” “这……”春雨也说不出个厉害来。 还是徐妈妈拿了针线过来，准备做点女红。 “你这个笨丫头，竟给姑娘出馊主意，那个莲儿都住进西院了，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正房，要出了事还不都是姑娘的错？到时候她还能在封大人面前搏个可怜！还是姑娘说得对，这个莲儿姑娘就是没将封大人放在心上，设计着怀了身子，现在又设计着进了西院，你说她要真是爱慕封大人，当时还没婚约之时，她怎么就不说？她刚怀了身子时怎么不说？我看封大人那性子，如果早知道，肯定是会娶她进门的，就是她自己心思太多，才将自己弄得现在这个地步，反过来妻不妻妾不妾，还自以为是，扬扬得意。这种蠢的，姑娘别搭理她就是，早晚封大人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徐妈妈高见！” 阿宁给她鼓掌，其他几个小丫鬟也是一种崇拜之色的看着她。 “那是，我这不是比你们多吃了这些年的饭，见过的事情多了吗，自然就看得清楚了。”徐妈妈抚了抚鬓角，笑了。 …… 莲儿被小刀与小剑送出了门，她的丫鬟小菊正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莲儿姑娘，你还好吗？” 说着，还带着敌意地瞪了小刀与小剑一眼。 “我没事……谢谢小刀姑娘与小剑姑娘送我。”她躬了躬身，这才软软靠在小菊身上，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 小刀与小剑也不多说，送完人就回去了。 莲儿与小菊慢慢往回走，见着四周没人，小菊压低了声音道：“莲儿，你去见了那个阿宁，她怎么说？有没有为难你？” 小菊是莲儿从外面带进来的，原本也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她的遭遇与莲儿相似，两人便有种心心相惜之意，自感彼此扶持。 莲儿收了脸上那可怜的表情，慢悠悠道：“她与我想象中的倒不一样，原以为像她这样从小在民间长大的，就是个乡下村妇，看到我必定忍不住要撒泼，没想到一眼竟与京城的这些贵女也没有什么区别，长得也美，不过……” 小菊问道：“不过什么？” 莲儿轻轻笑了，道：“不过也是个蠢的，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民间呢，那点心善给谁看？凭白有个大将军独女的身份，还不是由我先生下封大哥的孩子，到时母凭子贵，她就算是元配夫人又怎样，要是她再生不出孩子来，她能不能坐得住这夫人的位子还不一定呢。” 小菊顿时点头，两人顿觉得心中愉悦，仿佛看见了不久之后的将来，一起搀着回了西院。 第十八章 夜话 阿宁是不知道莲儿如何看待她，她只管着自己的事儿，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躺下睡下了。 之前几天都没有睡好，阿宁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原以为这一夜将会好眠到天明 分卷阅读38 ，只是睡到一半，阿宁有一种强烈的被人凝视的感觉，她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屋里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亮了，那个后院里的“妖”正坐在桌前，看着她。 阿宁：“……” 她坐了起来，披了衣服下床。 “就算你不是人，也该知道不能大半夜进一个女子的房间吧？” “那我这就告辞了？” 阿宁嗤笑一声。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人（妖）面前，似乎有点太过随意，暴露自己的本性了。 “不送，最好出了封家，多谢。” 那妖便笑了一声，本就好看的长相，一下子生动起来，叫人移不开视线。 什么叫美色误人，大概这就是了。 那妖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我幼时，母亲叫我如风，希望我像天边的风一样，自由来去。” “如风？”阿宁跟着走了出去，闻言，不由道，“可不是我要占你便宜。” 如风：“……” 两人站在夜色下的廊下，阿宁看着满地月华，突然明白了如风的意思。 他半夜进她的房间不对，现在就出了房间。 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阿宁也不拆穿他，转而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养伤，跑来找我是要干什么？无事可做？还是这几天与我说话说出习惯了？” 院中有个小亭，他走进去坐下，阿宁站在亭外看着他。 “闲着也是闲着，今日看到西院那个来找你，便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哭。” “敢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自个儿闯到人家的府上，我连声张也没有，你就这么对我？” “你声张有用吗？” “有没有你怎么知道？” “……还能说笑，看来是没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打杀了那个莲儿，还是打封大人一顿？我与他只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还能为此生嫉不成？别说只有这夫妻之名，就是有夫妻之实，这也不算什么。这天底下的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别过了。我在西州长大，那里苦寒，靠着地里刨食，男子也未必就比女子能干，和离不少见，完全指着男人过日子的才少。” 如风微微点着头，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理。 “那你要和离吗？” 阿宁抬头，看着他露出有点狡黠的笑来：“你猜。” “呵……” 他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猜的。 天边有风吹过。 阿宁觉得有点凉，她缩了一下肩膀，打起了如风的主意：“你每次出来都要让院子里的人都睡过去吗？” 如风有些不解。 阿宁笑：“既然你这么厉害，不然就帮我再从屋里变件衣服过来吧，省得我多走那几步了。” 亭子里的妖斜着看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来：“你当我是你的侍女吗？” 摆明了不干。 阿宁对着他翻了下眼皮：“我去睡了，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妖别再来打扰我，不然我让人找个和尚道士来府里做法事。” 如风又是轻笑一声，仿佛完全没放在心上。 阿宁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对了，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叫如风，真是巧了。” 如风，萧如风。 还真是巧。 接下来的阿宁一觉到天亮，醒来精神不错。 春雨给她梳头，还问道：“姑娘今日心情真好，是不是因为张大姑娘要来？” “嗯，我也有一阵子没见她了。”阿宁让她将步摇换了朵绢花，整个看起来简单清爽，她终于满意了，“你待会儿和桃儿、杏儿去看看厨房的点心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清姐姐第一次来，定要让她高兴一些。” 说起来张如清也是倒霉，她早几年订下的婚事，没料到未婚夫先是祖父过世，守孝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出了孝期，开始准备婚事，却与人争执竟被打死了。 张如清好好一个首辅家的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竟然就生生被这么耽误了。 阿宁其实与她相识不久，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投了缘，两人便时常有来往，张如清在她出嫁前便说好了要来看她。 等到阿宁准备好一切，张如清也来了。 她看着瘦了一点，但是并不显得憔悴，反而因为瘦了，五官更加被 分卷阅读39 突出，原本的那点明艳更加深了几分。 “如清姐姐，快来这边坐。” 阿宁向前走了几步朝着人挥手，然后等着她一起进了亭子。 “阿宁你这是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准备了吧，这一堆东西，谁吃得完啊？”张如清被阿宁准备的场面给吓到了，各色小点心摆了一桌子，看着都觉得吓人。 “姐姐今天在这里吃午饭，我们上午吃不完，还有下午啊，再不行还有这么多小丫鬟，让她们帮我们一起吃完。” 阿宁挽着她的手坐下，让春雨她们上茶水。 张如清一抚额头，一脸绝望。 等到坐定，边吃着茶和点心，张如清打量完了她，才舒了一口气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事，这样我就放心了。” “能有什么事？”阿宁笑了，“除死无大事，每天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一堆下人服侍着，再要不好好的，那天下得有多少人气都气死了。” “说得也是，阿宁活得比我明白。”张如清进门后第一次露出些颓色，似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来。 “如清姐姐你不要多想，凡事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也许错过此时，你能遇到真正知你懂你，与你携手一生的人呢？”阿宁安慰道。 “我懂你的意思，其实我并没有很难过，只是最近觉着有些累了。”张如清看了眼旁边，然后压低了声音凑过去，“你知道那人是怎么被打死的？他是去花楼与人争一个妓子，这才被人打死的。” “什么！” 阿宁还真不知道这事，她只听说那人是晚上回家的路上，遇到乞汉打劫，反抗中不小心被一石头拍脑袋上拍死的。 “那姐姐你根本就更不必将人放在心上了，你还该高兴才是，要是真嫁了他，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看来上天是真的厚待姐姐。” 萧国也有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逛烟花之地的，但也没有哪个闹出为妓子大打出手，何况越是真正有德行之人，越是讲究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大户人家的姑娘还真没有一心想嫁风流雅士的。 “阿宁说得对，姐姐听你的。”张如清一扫不快之色，拉着她吃起东西来，边道，“对了，阿宁你呢，带回来那位你见过了吗？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这个封大人平时看着严肃自持，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这不是摆明了给你难堪吗？就是要带回来也得先和你商量一下，或者等过阵子，哪有成婚第二日就带回来的？” 阿宁挑了颗枣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才道：“其实封大人是个不错的人，他来大将军府提亲前便和我说，他绝不纳妾，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些事情上。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个莲儿，将他设计了个彻底。我与他定是不能成夫妻了，他大概做好了我一气回大将军府的准备，也没想着藏着掖着骗我，这点我感谢他，所以我才没有急着与他和离。” 张如清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急了，推她脑袋，道：“你糊涂呀，既然你准备和离，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大将军府，你待得久了，谁还相信你与封无意之间没有夫妻之实？” “信不信不重要。”阿宁笑道，“只要将来娶我这人相信就成了，我养母说过，做女子有诸多不容易，便不要太过在意世俗人的眼光，旁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出的话又不用付银钱，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天天盯着别人怎么看待你，那还不得累死。做女子啊，只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这一番话，张如清听下来倒也觉得赞同，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如若不是你养母早早过世了，我还真想见见她这样的女子，虽然生在民间，见识却一点也不比京城里这些大家女子差。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包括我母亲、姨母、舅母，个个都来安慰我，一说起那人的事就要掉眼泪，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还说我以后怎么办？我以后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再找个对眼的嫁了呗！这世上又不是没男人了！” “姐姐你可真敢说！” 阿宁推了她一下，笑着反击道：“敢说是一回事，事情真到了头上，敢不敢做，看不看得明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如你，如若不是今日来与你说话，我都要被绕进去了。” 张如清在封家待了一整天，阿宁陪着她说话，下午又玩了几把双陆，只除了遗憾八卦了西院的莲儿一多半，却没有见着正主。 等到时近傍晚，阿宁才送了她出门，并约了下次一起出城去鸿叶寺庙拜佛。 才将人送走，阿宁还没跨进大门，便听到马蹄声。 耳中听到门房的小厮喊了一声：“大人回来了。” 她回头，正好看见封无意下马。 第十九章 质 分卷阅读40 子 “大人回来了。” 阿宁站住脚步，封无意便到了近前。 “嗯，今日早些回来了。”封无意与她一起进门，边走，似乎觉得两人都不说话，太过沉默，硬找了个问题，道，“你吃饭了吗？” 阿宁：“……” “还未吃，大人应该也还没有用饭，我让人在饭厅里摆饭吧？” 阿宁见他没有反对，便叫春雨让人去厨房说一声，她们今天在前院吃饭。 封无意先去前院这几日暂住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手脸，这才到饭厅，阿宁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正等着他。 两人默默吃着饭，谁也不说话。 吃完，又是漱口洗手。 封无意几次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那么憋着了。 阿宁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但是她一点不着急，直到吃完饭，再无事可做。阿宁先开了口，道：“封大人，你为什么娶我，你我都清楚，之前说的补偿，我现在要求大人兑现可成？” “自然。”封无意毫不犹豫。 阿宁垂下眼睑，道：“那就请大人写下和离书吧。” 封无意：“……好。”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阿宁这是第一次进到封无意的书房里，他让她随意坐了，自己去写和离书。 过了片刻，他拿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过来，对她道：“阿宁姑娘可以请人看过再签。” 阿宁伸手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既然要和离，她之前自然有去看了一下和离书是怎样的，这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便拿了文书到他的书桌前，拿起桌上他刚才用的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没有什么问题，不需要再找人看了。” 阿宁签完名字，又按了自己的指印上去，才还到封无意手上。 和离书上上的名字笔峰尽显，看着并不秀气，倒似是男子的字。 “好字。”封无意赞了一句，然后接过笔，将自己的名字签下，同样按了手印，再将其中一份交到她手上。 “这一份也给我。”阿宁伸手从他手中拿过另一份和离书，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折在一起，看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便道，“你我虽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但是封大人的为人我十分敬佩，同样是为了大萧的百姓，这一场婚约，对外暂时保持原样，封大人觉得如何？” 阿宁观察着他的表情，天色还有微光，烛火已经亮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失落等色，只有解决一个难题后掩饰过的舒心。 封无意自然是觉得好。 这也算是柳暗花明的惊喜，虽然出了意外，但好在最终没有脱离原本的轨迹。 “多谢阿宁姑娘，只是委屈了姑娘，如若将来姑娘再婚嫁，封无意自当向阿宁姑娘的良人说清楚此事！” “那就多谢封大人了，封大人不必客气，以后叫我阿宁就好。”阿宁又想到一事，面有歉意，“只是这事情涉及太多，不宜让旁人知道，莲儿姑娘那里可能要委屈她了。” “这是自然……还有一事，半月后是皇上的生辰，虽说今年没有准备大办，但还是会设宴，皇贵妃已经传了话来，到时阿宁姑……阿宁你也要入宫，这些日子，你先做好准备吧。” 阿宁手里拿着两张和离书出了封无意的书房，她脸上还带着笑意，春雨她们几个丫鬟跟了上来，她们刚才没有进书房，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宁还能笑着从封无意的书房里出来。 “姑娘，封大人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是要将那个莲儿送走吗？” 春雨给桃儿、杏儿递了半天眼神也没有人敢开口，她便忍不住好奇心，自己问了出来。 “你就一天到晚想着她做什么？你又不是个小郎君，想着漂亮的小娘子……封大人啊，他说啊，家里银两随便我花，高兴吧？” 阿宁随口胡说。 “姑娘是在骗人吧？您还差银两花？”春雨摆明了不信。 “我不差银两花，但是白给我花，我还是高兴呀。” 阿宁回到正房的屋里，让人去找了个带锁的小盒子，亲自将和离书放好锁了，钥匙也由自己收着。 做好这一切，阿宁心中一定。 晚上睡觉时，她脑中闪过那妖的脸，心想着今晚他总不会再出现了吧？ 睡到半夜，那妖是没出现，可是阿宁自己醒了。 大概是连着几日半夜醒来，已经成了习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能再次入睡，阿宁自个 分卷阅读41 儿跟自个儿置气，然后狠狠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穿妥了衣服开了门，今晚的月色不明，黑漆漆的院子里有点渗人。 阿宁也没走过去，在廊下捡了块小石子，朝着那扇门扔了过去。 咚。 正中门板。 阿宁无声一笑，像是个突然做了坏事的顽皮孩童。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阿宁又捡了块小石子，对着门板一扔。 又是咚的一声。 还没开门，不会是走了吧？ 她似乎玩上了瘾，没有准备要停手的意思，正当她扔第三块的时候，门开了。 小石子“噗”的一声，打在门内那人的胸口。 如风：“……” 阿宁：“……” 她轻咳了一声，试图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道：“安好啊。” 如风：“……”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院子里，道：“这么晚不睡觉？” “嗯。”阿宁点头，“我喊你起来吸收日月精华。” 如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 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那妖走到阿宁身边，台阶上坐下。 “心中有事？” “无事。” “……” “喂，你是个什么妖？” “你觉得是什么妖？” 黑夜下，两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阿宁想了想，猜道：“你又不是鬼，不怕太阳，可是总是晚上出来，你是壁虎精，还是老鼠成的精？” 如风额上青筋直跳，憋了一口气，许久才道：“是个蛤蟆妖，你怕不怕？” “蛤蟆？”阿宁想了想，说，“剥了皮，炖汤还挺好喝的，你吃过吗？” 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好似想到了什么美味。 如风：“……” 他这大晚上的出来是干什么！ 阿宁聊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我去睡了，什么时候你想变蛤蟆告诉我一声，我还没有见过能成精的蛤蟆呢。” 如风：“……” 阿宁回到屋里，这下大概是踏实了，再睡下便到了天明未再醒过一回。 接下来几日，阿宁过得平静无波。 封无意还是忙着刺客的事，早晚难得见到人影，阿宁白天吃吃喝喝，再打理一下自己的嫁妆，偶尔回大将军府陪她亲爹吃个饭，或者去城西给义父和义兄带点儿东西。 晚上便与躲在封家后院里的妖说说话，那妖也有见识，说起一些异闻来，比茶楼里说书的还精彩。 这天，天高气爽。 菊花盛开，正是赏菊的好时节。 张如清之前约了阿宁去鸿叶寺上香，便挑了这一日。 阿宁现在出门习惯带小刀她们四个，骑了马，在城门处与张如清汇合。张如清也是带了两个侍女，各自骑着马。 “如清姐姐，我来晚了。” “我也才到，阿宁今日真漂亮。” 张如清与她并肩而骑，边说着话，边出了城门，一路往西郊而去。 阿宁今天穿了身绿色的衣衫，分别用浅绿、深绿与月白相间出了层次，她本就白嫩，这么一穿更显得像在发光一般。 “如清姐姐这套衣服才好看。”阿宁看了一眼一身淡紫如姻的张如清，这颜色也只有她才能压得住。 两人互相将对方哄得高兴了，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鸿叶寺。 这鸿叶寺原也算得上是国寺，后来当今皇上更信道教，香火便渐渐不如以前鼎盛。 阿宁两人入寺，自有小沙弥接待她们。 先去殿中拜了菩萨，捐了香油钱，这才出来去寺庙后山赏菊。 这里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菊花，只是胜在多，一眼望去金灿灿一片，也是美极。 张如清挽着阿宁的手走在前边，几个丫鬟不远不近的跟着。 “阿宁你在佛前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大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再无战事……姐姐你呢？” “我啊，没你这么忧国忧民，我就希望今年再无不顺之事，太太平平过完这一年。” “姐姐的愿意定能实现的。” 两人正说着，前方花堆里突然传出一声嗤笑。 分卷阅读42 “谁？” 阿宁与张如清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齐齐止了脚步，几个丫鬟顿时护了上来。 “爷是谁，你们几个黄毛小丫头管得着吗？” 那个声音轻飘飘说话间，从花堆里坐了起来，他嘴里叼着朵未开的菊花杆子，一头长发梳了好些小辫子扎成一束，眉目深邃，长相异与大萧国人。 阿宁从小住在西州，一眼看出这人的长相应该是西崎国人。 “是西崎国质子，穆末。” 张如清快速在阿宁耳边说了一句。 原来他就是前阵子被扯进刺杀府尹一案的西崎国质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这里。 两人也不与他答话，转身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这位西崎国质子，却没有想要就此罢休。 “站住！谁允许你们离开了？” 穆末手长脚长，从花堆里起来，一下拦住了阿宁两人的去路。 第二十章 寺庙 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寺庙后山，竟然有人敢拦她们的路？ 阿宁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登徒子，只是没想到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西崎国质子，竟然行为这么轻浮。 “我们走。” 阿宁与张如清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那些遇到这种事儿吓得傻在那里的主儿，何况她们还有六个丫鬟在。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穆末动作飞快，转眼已经到了面前，“哟，我刚才说错了，这不是什么黄毛小丫头，原来是个小美人。” 阿宁见他盯着自己看，顿时皱眉。 穆末一个邪笑，道：“别怕，小美人儿，我是西崎国王子，我娶你作王子妃怎么样，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小刀几个眼中闪过怒意，如果不是阿宁她们没有下令，早就上去将这人打一顿了。 阿宁突然一笑，道：“你要娶我？” 穆末眼中闪过兴味，道：“小美人愿意了？” “我愿不愿意不算。”阿宁看着他道，“你先得问过我爹愿不愿意我嫁你。” 穆末更来了兴致，道：“我堂堂西崎国王子，你爹怎么会不愿意你嫁我？” 阿宁道：“你只是区区一个西崎国质子，这一生能不能再回西崎都不一定，而且据我所知，你作为质子在大萧已经八年，这八年里，你西崎既没有要将你迎回，也没有换人的意思，估计你将来即使能回去，也无你在西崎的立足之地。至于我爹，萧国王仲元，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萧国大将军，王仲元。 也许在大萧有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在西崎，无人不知。 穆末当年，就是因为王大将军大败西崎，一路被打到求和，这才送了他过来。想他原本是西崎最突出的王子，这一下成了阶下囚。 “你就是王仲元刚认回来的那个女儿？” 穆末顿时收了脸上的表情，那眼神一下子变得如狼崽子一般凶狠起来。 “知道便好，你也该认识我夫君，他是禁卫军统领，封无意。”阿宁语气轻柔，那话中的意思可一点也不轻柔，“穆末王子，如此我们可以走了吗？如若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穆末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阿宁又与张如清对视一眼，张如清对她露出一个赞赏之色。 等着走出一段距离，阿宁两人再回头，那穆末王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如清道：“这人怎么在鸿叶寺，近几年西崎国都不太安分，别又是想打什么坏主意。” 阿宁道：“听说西崎国质子来时，保被允许带了十几个侍女照顾生活，连个护卫也没有，他想要做什么，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我回去再与我爹和封大人说一声，让他们多防范着些。” 张如清点头，只是两人赏菊花的这点兴致也被败完了。 两人往回走，后山最高处有座石亭，两人看着，觉得登高望远也不错，便信步走了上去。 说起来，大概今日天气虽好，但实在不宜出门。 阿宁走到台阶尽头，一眼看到亭子里坐了个男人，穿了玄色衣衫，手里拿着把折扇，正是熟人大皇子。 此时再想退回去也不行了。 阿宁暗暗叹了口气，跟在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张如清身后继续上前。 “见过大皇子殿下。” “无须多礼，两位姑娘是来寺里上香，不知求的什么？”大皇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讥笑 分卷阅读43 之意，特别是看向阿宁，那眼里就差写了“蠢货”二字。 大概在他看来确实是蠢的吧，好好的大皇子府不进，嫁了个禁卫军统领，没想第二天就领了妾室进门。 阿宁就当自己是块木头，恭恭敬敬道：“自然是求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除此，别无所求。” “呵，好一个别无所求。”他走到阿宁身边，低了声音，道，“你选了封无意，迟早还有你后悔的时候。” 阿宁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意，不做声。 大皇子一挥扇子，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就走，他身后的护卫如影子一般紧跟着他。 等人走远了，阿宁长出了一口气，道：“幸亏走了，不然我们又得换地方，今天真是怎么了，所有不想见的人都给碰上了。” 张如清也是笑，拉着她一起坐下，道：“有时候吧，就是这么巧合，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走哪里都能遇上。” 两人坐在石亭中，因为是在山顶处，地势较高，看得也远。不远处的鸿叶寺和后山的菊花尽收眼底。 “咦？那是什么，好像有人！” 阿宁随意看了一圈，在鸿叶寺的东边，有两座并肩的山峰，中间似乎有悬桥连接，有人正走在上面，风一吹，人随着桥一起摇晃，看着都觉得头晕。 而悬桥连接的另一边，看着似乎也是寺庙，黄色的庙墙看着很明显。 “应该是寺里的僧人。”张如清也跟着看了过去，她知道阿宁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小声道，“对面的山峰，就是太子祈福的地方。” “太子？”阿宁吃了一惊，再看那地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与世隔绝，异常清苦，不像普通僧人会待的地方，“太子就在这里？这不是……”被软禁了吗？ 阿宁不敢说出后面那几个字，至少现在整个大萧国都知道的是，太子是在国寺祈福。 张如清道：“这也不算太隐秘的事了，皇上不喜太子，这是变相的圈禁，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朝，皇上这些年真是越发的……”猜疑心重，更是荒唐的开始想要追求长生。 幸亏国师不是那种妖道，不然西崎虎视眈眈，亡国都在眼前了。 阿宁也压低了声音，问：“皇上到底因为什么不喜太子？” 一切总该有个原因吧。 “并不清楚。”张如清说着，眼神闪了闪，“猜是这几年身子骨变差了，就有些多想。” 就怕儿子们想要早点坐他的位子，太子就首当其冲。 阿宁自然是一听就懂，只是觉得有些荒谬，这太子也真是倒霉，都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被关在这种地方。 说了一会儿话，张如清突然脸色变了些许，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阿宁说要先回寺里一趟。 阿宁看她样子就猜出她大概是要解决三急问题，原想陪着她一起回去，不过张如清觉得不好意思，便拒绝了。阿宁也不强求，觉得这里风景不错，便准备多待一会儿再回去。 石亭里只剩下小刀她们四个陪着，出来的时候因为是要到寺里，便也没有带什么吃的喝的，好在阿宁也不觉得饿，又看了一会儿，一个人觉得有些无趣，便准备回去了。 说来今日里她遇到的人，越不想见，就仿佛阴魂不散一样。 这才往下走到半路，那个穆末像是也要来这石亭，一上一下，就这么又碰到了。 阿宁想着她今日捐的香油钱可能少了点，不然为什么她都还没有出寺庙，菩萨也没让她运气好点儿。 “哟，小美人，又见着了。” 穆末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轻挑的笑意来，上上下下将阿宁打量了一遍。 “穆末王子不会这么健忘吧？”想对她怎么样，也不怕她爹和夫君？阿宁居高临下看着他，表情平静得很。 “姑娘长得这么美，我怎么忘得了？”穆末邪笑，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脚下迈着步子靠过来。 小刀四人顿时挡在阿宁身前，对这个登徒子并不客气，随身携带的短剑顿时出了鞘，对着穆末便刺了过去。 “呵！” 穆末一个西崎王子，没想身手十分不错，他连着避开了小刀四人的短剑，然后在人不备之际，突然洒出一把粉末来。 一股带着腻人的甜香味飘散开。 小刀四人顿觉不好，立即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一点香气已经吸进了身体里。 穆末收手退了开去，四人就这么软软跌坐在地上。 “姑娘快走！”小刀急道，越是挣扎，越是站不起来。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分卷阅读44 阿宁一惊，她站得远了一些，没有在粉末的范围内，并没有被涉及。 “小美人放心，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会儿话，她们太碍事了。”穆末轻松从四人中间穿过，转眼到了阿宁面前，然后上前伸手就要去搂阿宁的腰，“美人，从此就跟了我怎么样？” 即使到了此时，穆末也没有如愿看到阿宁变了脸色。 正当他的手要触上她时，一把匕首无声无息的抵到了他的颈边。 “王子是个聪明人，你我身份注定如若有冲突，便不能善了，王子不为西崎着想，也该为自己想一想，到时怕是与你不利。” 阿宁淡淡威胁，在敌国作质子，就该老实安分一些。 “呵……”穆末的手停在半空，他看向阿宁的目光里慢慢从轻视，带上了些许兴味，“姑娘不愧是大将军之女，胆识过人，还会替人着想，真是善解人意。” “多谢王子夸赞。” 阿宁执着匕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稳得很，她的刀刃贴在皮肤上，张首辅送的凤羽不愧是名家所制，锋利的刀芒就这么破开了皮肤，细密的血珠顿时沁了出来。 穆末眼见着不讨好，果断松开了手，往后退开。 阿宁也收了匕首，朝着他一礼，然后往下走。 小刀几人到底是受过训练，这一会儿便已经站了起来，只是手脚还有些无力。 “姑娘……” 小刀四人一脸自责。 “先回去。”阿宁不多说什么，见她们没事也就放了心，带人回鸿叶寺去，留下穆末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玩味的一笑，抹了一把颈上的伤口，那一点鲜血送到唇边被他轻轻吮去，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中，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大将军之女吗，他们还会再见的！ 第二十一章 太子 石亭不远处的几棵粗壮的古树后，两名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见到阿宁安全离去，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殿下，西崎王子怎么会来这里？您现在回去是否安全？”冷凝的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正是封无意。 “穆末这人，绝对没有表现出来那般纨绔不羁，府尹被刺一事，查出来那刺客与他府上的侍女有关，而才查到这里，那侍女便意外跌进池塘里淹死了，要说没有蹊跷，任是谁也不能信。但要说主使是穆末，我倒不觉得，只是与西崎肯定脱不了干系，你再去仔细查一查。至于我，暂时先不回去了，在外行动更方便一些。”说话间，他背对着人，看不清长相。 “是，殿下。” 两人短短的说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出现在鸿叶寺，被封无意称为殿下的男人，除了太子再无旁人。 这一切，阿宁丝毫不知。 她回到鸿叶寺，张如清正好出来找她，两人便一起了。 阿宁没有说她走后发生的事，依旧说说笑笑，只是张如清从四个丫鬟身上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阿宁不说，她就也没问。 两人在寺里吃了斋饭，又在客堂里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封家住得靠近京城外围，张如清便先送她回去。 到了封家门口，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好提着一个小包裹到了门边，听到声音，回头见是阿宁，便高高兴兴迎了上来。 “阿宁你今日出门了吗？差点就遇不上了。”王虎说着，伸手自然的去扶阿宁下马。 “哥，你怎么来了？下次提早让人来说一声，不然万一白跑一次呢？”阿宁看到她哥，脸上就浮起一片笑意来。 原本将人送到就要走的张如清，此时也下了马。 阿宁赶紧给人介绍，道：“如清姐姐，这是我义兄，我之前与你说过的，他对我可好，就与亲生的一般。哥，这是张首辅家的姐姐，是我在京城里认识的好朋友。” 王虎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一时之间连话也不会说了，只“嗯”了一声，拱手行了个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好在张如清也不似平常的姑娘家，她倒是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道：“原来是阿宁妹妹常常挂在嘴边的哥哥，果然看着就像是西州的勇士，听阿宁说你想从军，看来以后阿宁就要有个将军哥哥了。” “不、不是，将军岂是想当就能当的，我……”王虎憋了半天，也说不表反驳的话来，只恨这个时候口舌太笨。 阿宁看着她哥的样子就笑了，与张如清道：“谢谢姐姐金口，我只求哥哥平平安安的，其他都是造化。” 张如清也不好多待， 分卷阅读45 又说了两句话儿，便先离开了。 王虎见着人的背影，远远看不着了，这才像是去了浑身的镣铐一样，轻松了起来。 “哥，看你这样子，以后可怎么娶嫂嫂啊！” 阿宁带着他往封家屋里走。 “别胡说，人家张姑娘是首辅家的姑娘，怎么能拿来随便说笑。”王虎顿时板了脸。 “哥……我说的娶嫂嫂，又没说让你娶张姐姐，你这样去从军，叫我怎么放心！” 阿宁只觉得他哥脑子里是一根筋，直得都不带拐弯的。 “从军是从军，娶……娶媳妇是娶媳妇，那不一样！” 两人说着进了正厅，王虎将手里的小包裹递过去，道：“这是我和爹给你带的东西，之前没赶上你出嫁，后来忙着安顿，就给忘了。” 阿宁打开小包裹一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在西州时自家种的瓜果，成熟后摘下来腌制晒成的干。 以往阿宁最爱吃这些东西。 “谢谢哥！”阿宁捻了一块儿放进嘴里，是记忆里熟悉的味，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红，然后她塞了一块进王虎的嘴里，“哥，你也吃。” 王虎见她吃得高兴，便也笑了起来，嘴里那些甜丝丝的东西似乎确实也变得挺好吃的。 兄妹二人一时就着茶水，吃着果干，倒也高兴。 王虎最后没有留下吃晚饭，家里还有王有福等着他回去，阿宁便也没有多留他，叫人将吃的用的，还有她趁着空闲做的一些衣服、鞋袜都给打包带了回去。 晚饭阿宁一个人吃了，封无意整天忙得见不着人，阿宁也不管，也不会去管。 只是西院里那位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想也是，都进这个家门多少时日了，封无意一日也没有进过她的院子，她能不着急吗？ 阿宁吃饭的时候听到春雨来说，西院的摔了碗，说是汤太烫，菜太咸，吃不下饭。 春雨几个丫鬟还有些愤愤不平，阿宁却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了，与她无关的人，她何必去费那个精神。 今日累了一天，阿宁便准备早些睡下。 只是到了半夜，她耳中听到规律的“哒、哒”声，一直把她从熟悉中吵醒过来。 “……今晚不听故事了！” 阿宁嘟囔了一句，就当外面的妖是听见了。然后打了个哈欠，拖了被子将自己蒙住，想什么也不顾就这么睡，只是那声音仿佛魔音入脑一般，就是不停，响得她心浮气躁。 这个该死的妖！ 阿宁抱着被子在床上蹬得跟个泥鳅一样，最终一脸凶恶的坐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之前也是这么往对方门上砸着小石子。 她穿了衣服，开了门出去。 如风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了一把小石子比着她的方向，看见她开了门，便收了手，好歹比她砸人家身上好一些。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是要飞升成仙了吗？” “飞升倒不至于，就是吸收些日月精华，有姑娘看着，我能吸收得更认真一些。” “……” 天上乌漆漆的一片。 就这么几日，这妖还真是转了性了，还会说笑了？ 阿宁困得很，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说完我好去睡觉。” “姑娘没什么心事？” “心事？有啊，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封家，人妖授受不亲。” “暂时大概还要借住一段时间。” “哦。” 如风走到她身前，蹲下。 “今日你出门，差点遇了险，就一点没放在心上？那个西崎王子，并不是个轻易就能打发的人。” “……你白天跟着我了？”阿宁这下倒是醒了，看向那妖的眼神有些危险。 “只是一个小术法，我要是跟着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如风解释。 阿宁倒是觉得也有点道理，脸上表情稍许好看了一眼。 “那么你是担心我？” 如风一滞，只是在不太明朗的夜色下，倒也看不出来。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想知道你如何应对？” “这有什么可应对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西崎国的质子，还能在大萧的皇城玩出花样来不成？至于暗地里，有了今日之事，小刀她们定不会再允许发生意外。” 四个小丫鬟白天被一把药粉放倒，这 分卷阅读46 会儿都憋足了劲，一个个连笑都快不会了，她还想着如何安慰她们一下呢。 如风看着她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天真不知世事险恶，还是真的相信大萧国威能庇佑于她。 只是无论哪一种，都叫他想要护着她一些。 正当如风出神间，阿宁突然惊喜的喊道：“快看，是流萤！”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点萤光在不远处飞舞，时高时低，明明灭灭，仿佛随时都会熄了踪影，但总是又会在下一刻振动在视线中。 “这个季节，竟然还有流萤！我听养母说过，流萤散发光亮，是为了寻找伴侣，深秋里能遇到它们的人，寓示着也会遇到幸福。” 幸福吗？ 如风的视线从流萤身上落回到她的身上，她的侧脸看上去很秀气，小巧的鼻梁，樱桃小口，一双杏眼仿佛装了星光……而她的手，正揪着他的衣袖。 心，突然也被这么揪了一下。 他，大萧国太子，在臣子家后院里装神弄鬼的时候，却对人家的妻子产生了旖思。 如风狼狈的别过头，却不舍得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 不一会儿，阿宁看的那只流萤终于飞得不见了。 “呼……” 她长出了一口气，松了手指，环抱住自己的膝盖，道：“流萤长成后只有三五日的生命，虽然短暂，却也美好，人能活几十年，总不能连只流萤也不如。” 如风听着，不由转回过头来，声音也柔了下来。 “你说得对。” 阿宁闻言无声一笑，弯了眉眼。 如风跟着笑了起来，他抬头望着这一方夜空，无月有星，夜风淡淡，心底竟也舒展了许多。 人生在世，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总也要好好活一场。 “……吸收日月精华就是用这个姿势吗？” 阿宁好笑的贴近了研究，还跟着抬头望天。 如风一低头，正好擦着她的脸，鼻尖似乎碰到了她的鼻尖，软软的，暖暖的……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 想要说的话也忘了。 第二十二章 寿宴 阿宁：“……” 如风：“……” 两人终于在片刻之后回过了神，猛地向后一退，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缓了一会儿，阿宁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意消退了一些，才恶狠狠地转回头，对着眼前的妖，道：“你信不信我炖一锅蛤蟆汤？” 这会儿，如风也压下了心底的起伏，淡声道：“我信。” 阿宁：“……”这是传说中的无赖吗？ 正当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如风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唔！”你干什么！ 阿宁不敢相信这妖竟然还敢对她动手动脚，她伸出手就想去挠花他的脸。 “别动，有人来了。” 如风的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就这么捂着她的嘴巴，另一手拉着她的手臂，将人拉了起来，飞快躲进房间里。 他贴到她耳朵边上，道：“去床上躺好，呼吸放轻了装睡。” 阿宁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却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钻进被窝，想想不对，又脱了外衫，再次躺下，盖好被子。 如风贴在门边往外查看，然后他转头目光在房内扫过，最后停在了阿宁睡的床上。 他如轻灵的猫一般，一下掠了过来，然后钻进了床底下。 阿宁：“……”那么多地方好躲，怎么就要躲床下！ 她刚想叫人出来，在极静的夜里，她的耳朵里顿时听到一阵非常轻的声响，出现在头顶上。 是有人上了屋顶。 阿宁一下子反应过来，便强忍着自己下边还躺了个人的异样感，闭上眼睛，放慢了呼吸装睡。 头顶的声响停在正上方，隔了许久没有移动。 阿宁沉住气，就当自己已经睡死过去了。果然不一会儿之后，那声响又动了，似乎准备离开。 她心中一松，鼻端却像是吸到了一根细小的绒毛，顿时没忍住，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那才准备要走的声响顿时也停住了。 阿宁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屋顶上那人可能正在仔细查看屋里的情况。 她心中一动，便装着迷糊的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揉着鼻子下了床，去桌边倒了水喝下，又回到床 分卷阅读47 上躺下。 睡着的人应该是不会打喷嚏的，她再装下去可能就不像了，索性就当是醒了，谁也不能定下规矩说晚上睡觉睡到一半不能醒的。 又过了片刻，似乎确实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来，上面的声音终于远了。 阿宁这下是真松了一口气，她想着要不要喊如风现在从床底下出来，前院那里突然隐隐传来一声惊呼，然后便是一阵喧闹声。 阿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了片刻，刚想要出去看看，封无意带着人便到了后院。 他敲了门，道：“阿宁姑娘，你还好吗？” 阿宁赶紧从床上起来，穿了外衫走到门边：“我没事，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刚想开门，但一想到那妖就在她床下，便又住了手。 封无意道：“有贼人想要行窃，被守夜的人发现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早些休息吧。” 阿宁道了声“好”，便又回到床边。 她倒是想躺上去睡了，只是床下那人没走，她总觉得怪怪的。 屋外传来封无意叫人四处查看的声音，丫鬟们也都被吵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安静下来。阿宁在桌前坐下，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名义上的夫君就在屋外，她的床底下还藏着个男妖，这事情…… 最终封家遭贼也没丢任何东西，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甚至在京城里都没有揭起一丝风声。 转眼到了皇上寿辰。 阿宁提前几日就开始准备衣服，学进宫的礼仪，以及记宫里会遇到的各人的名字、性情和家庭背景等等。 直到当日，封无意接了阿宁一起入宫，她只带了桃儿与小刀两个小丫鬟一起，要说完全不紧张，那也不是，随着越近皇宫，她心底还是有一丝忐忑。 在宫门口处，阿宁遇到了正等着她的张如清，以及张夫人一行。 王大将军拜托了张夫人对她多照顾一二。 张夫人见着阿宁便是一脸温和的笑，知道她自出生就流落在外，又早早没了母亲，很是心疼。 阿宁也很喜欢张夫人，她身上有种平和包容的气息，能感觉出来，看着她时，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便也多了几分亲近。 宫中设宴，封无意今日也忙，见阿宁跟在张夫人之后，他便去忙自己的公务去了。 皇上生辰，在景御园中设宴，臣子与家眷们分坐左右暖阁，皇上与众妃子坐在正中位上。 阿宁跟着走，耳中听得韶乐声声，一众臣子与家眷们行礼说贺词，然后才在皇帝的快意的笑声里入座。 宴上自有歌舞表演。 阿宁却没有心思去关注，她在偷偷的打量座上的人。 皇帝再过两年便到了知天命之年，看着也并不健硕，微胖，虽脸修饰过，但还是看得出眼下的阴影很重，似乎长年没有睡好，或是纵欲过度的样子，此时他看着心情似是不错，脸上挂着笑容。 他的右侧坐着皇贵妃，与皇帝差不多的年纪，但是看着却要年轻不少，她打扮得贵气逼人，浑身气势硬是把坐在她身边略沉阴沉的德妃完全压了下去，只有另一边与皇帝隔着一个位子的贤妃，仗着年轻貌美，还能抢着一二光彩，看皇帝的样子，如今也是多偏宠贤妃一些。 再下首便是一些皇子、皇孙，臣子命妇各坐暖阁，阿宁到底是回京不久，认不全人，只得大概的猜测，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对。 君臣尽欢间，突然听到上座皇上问了一句：“仲元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也是喜事一件，朕还未见过你闺女，近前来让朕看看。” 王大将军自然也是在宴上，闻言便示意阿宁跟着他上前。 “臣女昭宁，祝皇上圣体康泰，国运昌盛。”阿宁行完礼，便乖巧的站在一边。 皇帝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脸上笑意渐渐加深了一些，然后对王大将军道：“仲元，长得像你夫人，不像你，怪不得能将朕的状元郎给迷走了。” 王大将军一张脸故作苦意，道：“要是闺女长得像臣，臣可就要发愁了，幸亏不像啊。” 皇帝又是哈哈一笑，对着阿宁道：“不错，这长得好，朕有赏。” 阿宁跟着王大将军又行了一礼，谢过皇帝。 皇帝也没有时间一直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说了两句话又赏了东西，已经算是莫大的脸面。 阿宁回去座上时，不少人正看着她。她感觉到一道强烈的注视，偷偷抬眼一扫，与对方的视线一触而过。 是皇贵妃。 阿宁倒也不觉得奇怪，皇贵妃是大皇子的母亲，大皇子之前有意要拉拢 分卷阅读48 她爹，最终她嫁了封无意打破了他的盘算，作为大皇子亲娘，此时看她再多眼都是正常。 阿宁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上坐下，专心看着眼前的食物。 御膳自然是好吃的，色香味俱全，且也难得一见。 但是，阿宁偷偷看了左右，发现竟然都在说话，没有谁是埋头认真吃东西的，她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总不能就她一个人显得特别另类吧？ 寿宴过半。 阿宁见着有人起身去旁边暖阁整理仪容，张如清在不远处对她使眼色，她便也起了身。 走出几步，离得寿宴远了一些，张如清长出一口气，她贴到阿宁耳朵边上道：“坐得这许久，我可要憋死了。” 阿宁也觉得不自在，大家都端着架子呢，与她交换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眼神，相视一笑。 到了暖阁，张如清带着人进去了。 阿宁只是想出来透口气，便站在暖阁外等她。 此时也没有什么人，阿宁便随意站在一棵花树前看着眼前的景色。 壮丽巍峨的宫殿，这里住着大萧最尊贵的人，这里的人主宰了整个大萧所有百姓。 曾经，阿宁很想知道这里住的都是怎样的人，如今她见着了，似乎也并没有找到心底想要的答案。 这里的人手握权势，但这权势又并不是为了这国家，这里歌舞升平，可是在西州和大萧的其他地方，依旧有人食不果腹，饿死路边。 吧嗒。 一颗小石子落在阿宁的脚边。 阿宁低头看了一眼，又往旁边看去，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孩站在不远处的花盆边上歪着头看她，那小小的人还没有盆里的花树高。 这是太子长子。 阿宁刚才在寿宴上见过他给皇帝拜寿。 阿宁蹲了下来，对着小皇孙笑了笑，但是也不说话。 小家伙看着有些瘦，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他盯着阿宁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近了几步。 阿宁又冲他笑笑。 他站在那里，突然也笑了一下，然后立马又收了表情，那样子可爱异常，叫阿宁看得心里都软呼呼的，想要逗他说话。 “殿下！殿下！您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宫女着急找人的声音，小家伙也听到了，他又看了阿宁一眼，转身跑了。 阿宁跟着走了几步，避在转角的树后。 宫女已经找到了小家伙，见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怎么可以不带人就跑出去呢，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小家伙站在那里不说话。 站在旁边的女子身着华服，见着人找到了，脸上不愉的表情才收住，道：“带上人回宴席，别再看丢了！” “是，娘娘！” 一众人便这么离开了。 阿宁略一思索，便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当朝太子娶太子妃生有一子，太子妃李氏难产而死，后来皇帝又指了太子妃的亲妹进宫为太子侧妃，以照顾皇孙。 这位应该就是小李氏了。 第二十三章 爬墙 太子十八成婚，娶李氏为太子妃，两年后太子妃因难产而死，东宫便只有侧妃秦氏一人，秦氏一向与太子妃不和，皇帝因此便让小李氏为侧妃入宫。 阿宁初听时还没觉得怎样，如今只一眼，便觉得小李氏对亲姐姐留下的这个孩子并无多少疼爱。 看着倒显得挺冷漠。 不过这事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见人已经走了，便也转身回去。 此地到暖阁的距离很近，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她走了几步对面过来一人，穿一身道袍，也看到了她。 那道人年纪略长，似乎比王大将军还要大一些，他对着阿宁露出一个和善的笑，看着似乎认识她。 阿宁本以为这是皇帝养在宫里的道士，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便想起了她刚回大将军府时与她爹在街上遇到的国师，张道长。 “？” 大概是阿宁一直盯着他看，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 那道人道：“王姑娘怎么一人在此，是否迷了路？” 听到带着点苍老的熟悉声音，阿宁顿时确定了这人的身份，确实是大萧的国师。 “多谢张道长，我正在这里等张家姐姐，一会儿便回去，并未迷路。” “如此。”张道长应了一声，原本要离开的视线，突然又在阿宁的脸上多停留了 分卷阅读49 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些许时日不见，姑娘命格却是有所变化，福运深厚，竟有贵极之像！” 一般来说，人的命格既定，一生也难得变化，像阿宁这种确属少见。 张道长大概是太过惊讶，一下子将心中之语也说了出来。 贵极之像？ 阿宁没有听懂，何谓贵极？ 只一瞬间，张道长便收回了视线，面上也恢复了常色。 “我与王姑娘也算有缘，姑娘有空可到天一观来坐一坐。” “是，多谢道长。”阿宁觉得他今日的话中多有奇怪，想着改日再去见见说不定能有所得，便将天一观这三个字记下了。 张道长与她告了别，走没多久，一个小太监急急从另一面跑来，看到张道长便又赶了两步，迎了上去。 “道长您来了，殿下正派小的去迎……殿下身子骨依旧，嗯，对……” 两人站得略微远了一些，阿宁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两句。 远远一个身着皇子服饰的年轻男子，披着裘衣，坐在轮椅被推到了张道长面前。 张道长迎上去似乎说了什么，又伸手替他拢了衣衫。 这冬日也没有到最冷的时候，这人已经穿得如此之多，说话间还伴着一两声轻咳，似乎身体确是很差。 阿宁先前在寿宴上没有见到他，又穿着皇子的服饰，生着病，她猜这可能就是体弱多病的五皇子萧桓了。 萧桓在几位皇子中，最是聪慧，也最是病弱，一如他母亲淑妃，常年离不得药。 据说他也最得皇帝欢心，淑妃怀孕之时，国师预言这胎将是紫薇星下凡转世，能定大萧三百年兴盛之基，皇帝龙颜大悦。 只可惜，后来萧桓早产，涉及后宫阴私，皇后也在同年病逝，已立为太子的萧荣就此不得帝心，再过数年便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事。 以上这些，还都是王大将军私下与阿宁说起的往事，具体内情如何，他也只是摇头叹息，自古后宫争宠、夺权，什么污糟手段都有，就是身在宫中也未必能知道全部。 王大将军告诉阿宁这些，只是希望她多知道一些，凡事多留个心眼。 正出神，五皇子似乎抬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远远的，也看不真切，阿宁觉着这五皇子大概就是个病弱郎君的样儿。 “阿宁？你在哪里？” 张如清从暖阁里出来，一眼没见着阿宁，便出声唤了一声。 “如清姐姐，我在这里。”阿宁闻声，带着桃儿与小刀快步回到暖阁前。 张如清过来挽了她的手，道：“看时辰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再坐会儿说说话，就差不多该回了。” 一听到可以回去了，阿宁立即便笑了，和张如清回去座上。 只是她们才离开一会儿，寿宴上似乎变了氛围。 阿宁先去看座上的皇帝，只见原本还带着笑的皇帝，此时双眉紧锁，脸上余怒未消，似乎被气得狠了。 阿宁去看她爹，她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 阿宁自然是乖乖的坐着，果然不一会儿，皇帝带着一众嫔妃回后宫，立即有小太监喊了“退席”。 阿宁还是跟着张夫人一起出去，等到出了宫门，与张家人告别，封无意与她说过让她寿宴后先自己回去，阿宁便上了大将军府的马车。 她爹正坐在车里。 “爹，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去了暖阁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怎么看皇上似乎在生气？”阿宁问道。 “皇上生辰，太子被允从鸿叶寺回来贺寿，回来便有些晚了。”王大将军缓缓道，“原本也没有什么事，皇上近几年虽然越来越不喜太子，但是在朝臣面前总归还是会给一两分面子，今日却是反常，只因太子送了一篇手抄的祈福经文，皇上也不知为何，就大发雷霆，当场就让人回去鸿叶寺，说他不反思清楚，别再回宫，竟是入寺祈福的幌子也不要了。” 阿宁真不知道自己就离席了这一会儿，便发生了这些许事，只是她疑惑道：“照理太子送的生辰礼就算皇上不喜欢，也说不出有哪里错处吧？祈福的经文有哪里不对？” 王大将军摇头，最后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脾气越发古怪，谁也捉摸不透……我猜大概与是皇上现在信道不信佛有关。”这是一生气，再看出来便是觉得儿子与自己不是一条心，故意与他反着来。 阿宁有些不能相信，迟疑道：“可是太子不是皇上让禁在鸿叶寺的吗？他在寺里不抄写拂经，难道要抄道经？” 这皇上是怎么想的！ 王 分卷阅读50 大将军不再多说，只让阿宁自己小心一些，便送她回了封家。 回到封家后院的时候，阿宁还没有完全理解皇帝的想法，只是替太子觉得委屈。 这都是什么爹，也没有这么对待亲儿子的。 见着她回来，春雨第一个迎了上来。 “姑娘，皇上的寿宴热闹吗？你是不是见着了许多贵人，皇上是不是长得特别威武？” 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满脸写了好奇。 阿宁也不觉着她烦，倒觉得她这样鲜活的样子有了几分她这年纪该有的天真与可爱。 阿宁随口说着话逗着春雨，一路走进了房间，只见房间的桌上放了一桌的吃食点心。 “这是？” 阿宁不记得自己有吩咐人准备吃的，虽然她现在确实饿得很。 “这是封大人吩咐人送来的，就在姑娘进家门之前。”春雨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回答着。 封无意？ 阿宁心中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封无意不是那种会将心思落在她身上的人，更不可能注意到她是否还饿着。 换了衣衫，阿宁洗了手脸，坐在桌前吃了块点心，只觉得十分美味，不由便多吃了两块。 待到夜色微深，阿宁赶着丫鬟们都早早睡下。 她才重新又穿了衣服起来，开了门走到院中。 与此同时，东院的那扇门也开了，那妖从屋里走出来，来到阿宁旁边站定。 “姑娘今晚不早些睡下？”如风淡淡道。 阿宁看了他一眼，天色有些黑，没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有心事，掩饰不住那股子沉郁。 “嗯，起来多谢你送的点心。” “……”如风转过头来，目光灼灼，“你怎说是我送的？这是封大人为你准备的。” 阿宁摇头，也不解释，就是认定了是他做的。 如风无法，便也收了想要再解释的心。 阿宁看了一会儿天，突然道：“今日的点心是天下第一楼的点心吧？我之前刚回京的时候吃过一次，是那个味道，还有他们家的菜，我吃过一次便忘不掉那味道。” 如风：“？” 阿宁笑道：“如风，我们去天下第一楼吃宵夜吧。” 如风被她明媚如春阳的笑容恍了一下神，再回过神，便见阿宁已经走到了墙边。 “快走啊，你还愣在那里作什么？”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要出去吃宵夜了，如风赶紧走了过去，道：“且慢，谁说我要带你出去了？” 阿宁指着自己道：“我说的。” “……”如风见她似乎准备要爬墙，赶紧制止了她，“你简直胡闹。” 阿宁站定了，转身看向那妖，吸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 如风脸上飘着朵狼狈的红云，默默爬上了墙头，再回头准备将人拉上去。 他也不是没见过女子撒娇，但像她这般，随意一个动作就让他心头狂跳不止的，还是第一个。 阿宁将手递了上去。 如风稳了稳心神，探出手去。 这般无意间，阿宁突然问道：“萧如风，你与我说实话，你真有妻室吗？” 两人一上一下，突然四目相对。 如风浑身一僵，努力想从阿宁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阿宁任由他看着，还伸出手去够他的手，边道：“你说呀？你有妻室吗？” 那只软软小小的手掌，仿佛比毒蛇猛兽更可怕，如风向后一缩，人没稳住，便一下从墙上摔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身份 “哎！” 阿宁想要伸手去抓他，自然是抓了个空。 不一会儿，如风再次出现在墙头，一跃跳回了墙内。 他的表情复杂，犹豫片刻，终于没再否认，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阿宁瞪了他一眼，“从开始你们就落下了马脚，初一，原本应该就是叫这名字的吧，那晚见到你我，大概是想要遮掩你的身份，又不能说实话让我保守秘密，也不能灭我的口，便编了一套做梦的说辞，还硬说自己叫琴儿，然而你们两人也没有统一说辞，你又将自己说成是妖，叫琴儿她们配合着演了一出戏，让我信你的说法，也许开始我是被你们迷惑了，但是时间久了，你们的马脚太多，便瞒不住了。比如为什么每次你出现的时候除了封家的下人，我从大将军府里带来的人没有 分卷阅读51 一个人是清醒的，小刀她们自从被穆末的迷药迷过一次后，便上了心，那日后便来告诉我，封家后院有用过迷药的痕迹，是我让她们不要声张，继续看下去。还有你的名字，如风，萧如风，也太巧了，大概也是你没有存心想要骗我，不然我大概还要晚些才能知道你是谁。” 萧如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他从来没有存了要骗她的心思，但是这么快就被拆穿了真面目，他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阿宁见他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真的有妻室吗？” 萧如风：“我未骗你，我有一子五岁。” 阿宁这次没有如上次一般，同样的回答，她终于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 “你夫人呢？” 萧如风：“……难产去世了。” 阿宁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真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对不起，节哀。” 沉默了片刻。 阿宁重新又开了口，道：“现在的你，是你真实的样子吗？” 萧如风点头。 “你之前的那个样子是易容乔装吗？现在可以变成那样子吗？”阿宁见他点头，双眼一亮，推着他去换装，“快些换成那样子，我们正好出门，不然再晚出去酒楼都打烊了。” 萧如风无奈，只得去换了套衣衫，脸也变回了先前那平淡无奇、叫人记不住的样子，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熟悉的。 阿宁细心的发现，萧如风额头的头发被扯下来了一些，正好挡住了那只幽蓝色的那眼睛。 她有些想问他眼睛的事情，但想想又忍住了。 两人翻墙出了封家，阿宁开心得仿佛做了坏事的孩童。 萧如风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看着她走得飞快，慢慢那无奈又变成了淡淡的笑。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翻墙出来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的？ 天下第一楼。 此时客人已不多。 店小二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天他实在有些累了，恨不得赶紧打了烊回去躺下休息。 就这会儿，一名长相平淡的男子，与一名戴了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小二嘀咕了一声，这晚上竟然还戴帷帽，这么不想见人为什么还要出来？ 不过京城贵人多，他可不敢轻易得罪人，便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按着客人的要求带他们进了一间雅室。 那男子点了几个楼里的招牌菜，看样子对这里熟悉得很。 小二更不敢得罪人，一一记下，便退了出去，叫厨房上菜。 雅室里只剩下两人，待到酒菜都齐了，阿宁才将帷帽拿了下来。 “萧统领无需客气，这顿我请你，就当谢你将我从西州一路带回京城。” “在下职责所在。” 萧如风看了她一眼，便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个鱼真好吃！上次我爹带我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大皇子，害我都没吃出味道来，就想着一定要再来一次，重新吃过才行。”阿宁埋头苦吃，似乎想要把今日在后宫里没吃够的那份也吃回来。 萧如风默默将几个菜往她面前推了推。 “唔……谢谢！”阿宁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朝着他露出个笑来，那嘴里还塞得鼓鼓的，像只小兔子。 大概是越发熟悉起来，阿宁便渐渐也不像陌生时那般收着自己的性子。 萧如风多是看着她吃，自己吃得倒少。 直到阿宁感觉没有那么饿了，才有时间继续找他说话：“萧统领，你帮封大人做的事很危险吗？上次遇到刺杀，这次又是受伤躲在封家后院里，是谁要对你动手？” 见萧如风不说，阿宁又猜测道：“那是大皇子的人？” 见她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萧如风便道：“阿宁姑娘无需知道这些，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是大皇子吧？如若他想要对付我一个弱女子，无论我知道的多不多，一样危险，我爹大将军的身份，封无意禁卫军统领的身份，都注定了如果不为他所用，就是他的敌人。”阿宁很清楚自己这几重家眷的身份，就不可能处身事外，特别是时间越后，大皇子争位之心不去，只会越加惨烈。 萧如风自然也知道她说和没错，他的脸经过修饰，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中有些藏不住的疲惫与无奈。 “大皇子一心只想着争权，但凡他心中有一丝国家社稷，大萧百姓，将来我们支持他上位又何妨？只是看八年前与西崎一战，他竟用萧国百姓性 分卷阅读52 命去做饵，死伤无数，他竟不知悔改，因着一次小胜还想再来第二次，结果被西崎设计，差点死在战场，还是靠着大将军去救他，才大败西崎，送质子求和。这样的人如果为帝，就是要将大萧的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大皇子这样的性格，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你们要更加小心才行。”阿宁与萧如风相处不久，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平和、包容，并不喜争斗的人，但身在这局中，谁也没有办法，“所幸不是还有太子吗？太子仁厚，就冲这一点，就比大皇子好太多了。” 萧如风突然抬头看她：“太子如今被禁足在鸿叶寺，连宫也回不了，你不觉他……无用吗？” “怎么会？”阿宁想也不想立即反驳，“太子所处之位很是不易，皇上不喜他，但近年又喜欢道教，如果太子不顾一切想要讨好于他，也并不是不行，这也表明太子确是仁厚之人，且能明辨是非，还能在困境时坚持，非一般人，你要对太子有信心，对你追随的人有信心。” 萧如风：“……” 眼前女子小小一个，确是比那些饱读诗书之人更加活得明白，她也不重权势，不然当时嫁给大皇子为侧妃，比现在处境更加风光。她从乡野女子，到大将军之女，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不为贫穷所累，不为富贵所惑。 她与他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同。 阿宁见他没有说话，这注意力又被桌上的菜吸引了过去。 “唔，这鱼真好吃，我把它吃完吧！” 眼见着人丝毫不客气的将盘子移到了自己面前，准备吃个干净，萧如风顿时便一扫之前的阴翳，看着她的样子便不由自主轻笑出声。 阿宁：“？” 她抬头，一脸不明所以，一个不小心，一根小鱼刺便卡在喉咙口。 “唔，咳咳……” “怎么了？” 萧如风见她难受的样子，赶紧问道。阿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那根刺下不去，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鱼刺卡住了？我们去医馆！”萧如风说着，就要来扶她。 阿宁赶紧制止他，大晚上的他们要是去敲了医馆的门，最后却是因为卡了根鱼刺，她都觉得不好意思。 桌上还有一小份没有吃完的米饭，阿宁伸手拿了过来，吃了好大一口，也没嚼直接吞了下去。 这是从小父母教的办法，每次都灵。 阿宁感觉了一下，果然那根小鱼刺已经下去了。 缓过神，再睁开眼睛，阿宁就见着萧如风一脸着急的看着她，脸贴得很近，一只手扶在她坐的椅背上，几乎将她半圈着。 阿宁：“……我没事了。” 萧如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直的看着她。因为难受，阿宁的眼角沁出了一些泪水，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仿佛在这一刻着了魔一般，萧如风伸出手指轻轻去拭她眼角的湿意，手指下的皮肤细腻如缎，微微的暖意渗透了他的指尖，鼻间被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充斥，似是花香，却又比花香醉人。 阿宁脸上飞起红云，萧如风的眼神变得炙热而又幽深…… 吱呀。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仿佛陷入魔怔的两人顿时清醒过来，一下拉开了距离。 阿宁匆忙往门边看去，还没看清来人，便听到一个声音轻柔却冷淡。 “抱歉，是我走错雅间了。” 说着便要退出去。 那人穿着普通，高瘦个子，一张脸长得极好，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贵气。阿宁那一眼却是看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细一看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那人此时也看清了屋里两人的长相，退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如果不是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只是阿宁一直盯着他，他感觉出了那一瞬间的变化。 第二十五章 心思 阿宁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外边有人走得近了， 人还未到， 声音先传了过来。 “五弟，你不是身体不适吗？连父亲的寿宴也没有来，怎么这个时候在天下第一楼里吃酒？” 阿宁一下子听出这是属于大皇子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刚想冲过去关门的时候， 站在门边的人已经先一步将门关上了。 “大哥。”那人应了一句。 阿宁这才反应过来， 门边这人是五皇子， 她在宫里时还远远见过一面，怪不得说感觉有些眼熟。 门外。 大皇子走近， 看着自己这个一向病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弟弟，眼中闪过一 分卷阅读53 丝打量。 “五弟吃酒怎么不叫大哥我？还是五弟避着我有什么事情要做？”他说着看了一眼这雅间，“这里是藏了谁在里面？” 五皇子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他的脸色一直看上去便不那么健康，透着股苍白。 “我走错雅间了，这里店小二还未打扫干净，我怕脏了大哥的眼。” 说着， 他便往前走过一间， 看了眼门口的木牌，这才推门进去， 他进了半个身子，又停下脚步往回看了一眼：“酒是没有， 只有清茶，大哥来坐会儿吗？张道长去办些事情，片刻就来。” 大皇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又看了一眼五皇子，最终也没有推开眼前的门，生怕看到一屋子狼藉，脏了他的眼。 “既然国师也来，那便坐会儿。” 雅间内。 阿宁听得外面的人终于走了，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才落回了原处。 “我们快走！” 阿宁拉了一把萧如风，赶紧往外走。 她身为大将军的女儿，禁卫军统领封无意名义上的发妻，此时要是被大皇子捉到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吃东西，那就肯定不能善了了。 萧如风站在原地没动，随手在桌上扔下一块银子，反手把阿宁拉着往窗边走。 他贴在她的耳朵边上，道：“不能走门，会被人看到，走这边。” 五皇子都说了屋里没人，他们要是这个时候走出去，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外面的人，他们有问题吗。 开了窗，外面是天下第一楼的后巷，此时巷子里没什么人。 萧如风嘴里说了一句：“阿宁姑娘，得罪了。” 然后一把搂过阿宁的腰，带着她轻轻一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落在巷子里。 两人放轻了脚步，飞快从巷子里走了出去，直到离开天下第一楼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夜色渐深，满街灯火。 站在街边的树影下，萧如风的脸看不太真切，他的声音如夜风轻拂。 “阿宁姑娘，这便回去了罢？” “嗯。” 阿宁站在他的身侧，偷偷歪头去看他，没料他也正看着她，顿时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然后，两人又飞快的别开。 阿宁的两只手放在腹前，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无处安放的绞着。她想再说点什么，人在前眼，嘴却像是被缝住了一般。 就那每天晚上在封家后院里说话的劲儿呢，拿石子砸人家门的胆呢？ 阿宁暗暗将自己数落了一顿，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萧如风移开视线，平复心情，看了眼方向，往封家的方向而去。 阿宁默默跟上。 两人一路走，与出来之时不时交谈几句，此时简直沉闷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同时，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丝丝缕缕，勾勾缠缠。 路再长，也有走到终点的时候。 最终萧如风带着阿宁又回到了封家的后院。 阿宁看了一眼高高的围墙，阻隔了这一方世界。她不由自主感叹道：“京城繁华，晚上也比西州的白天热闹，真希望从此天下太平，所有的人都能安居乐业。” 与她保持了几步距离的萧如风，眼神落回到她的身上。 “会的……终有一日，会的。” “嗯！” 阿宁与他摆了摆手，一次又一次到了嘴边的话，最终都没有说出来，她在心里带着对自己的一丝恼怒，回房里睡下了。 萧如风在院里站了许久，直到游廊处有人立在那里，静静等候。 他这才收敛心神，缓缓走了过去。 “殿下，鸿叶寺那里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放心。”封无意迎上前，将他今日所做之事一一回禀。 “你辛苦了。”萧如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而道。 他被封无意称为殿下，正是当朝太子无疑。 推开封无意书房的门，萧如风阻止了封无意，自抬手一一点亮了蜡烛。也似借着这动作，慢慢让自己的心思沉淀下来。 最后，两人在桌前坐下。 “无意，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娶阿宁，既是对她不公，也是对你不公。” 萧如风缓缓说道。 “殿下何出此言？这一切都是臣心甘情愿的，只是臣没有将事情做好，出了莲儿这个意外。至于阿宁姑娘，是臣对不起她，让她受了委屈，以后臣也会尽所 分卷阅读54 能补偿她。”封无意不知道太子今晚的心事从何而来，只当是他不喜使这些手段，当初就不同意利用一个女子的婚约，只是大皇子步步紧逼，才成了此时的境地。 萧如风摇头，道：“一个姑娘家的一辈子，岂是你我说补偿就能补偿的？是我对不住她。” “殿下……” 封无意还想再说，萧如风却是摆了摆手。 等到封无意退了出去，萧如风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他看的那个方向一片漆黑，那人已经睡下了。 是他错了啊。 她既已经嫁于封无意，他怎么又能待在这后院之中养伤，又怎能……怎能与她接触之后对她动了心？ 如今她再回大将军府也是和离之身，他的身份，即使想娶她，又怎么能如他的愿？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而如今，他能做的，就是不能再错下去！他已经利用过她一次，怎能再陷她于不复之地？ 萧如风放在窗台上的手握成拳，手指几乎刺破了掌心，却仿佛丝毫也感觉不到痛意。 第二日。 阿宁早早就醒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床缦的花纹，只觉得上面绣的蝶恋花格外生动。 来日方长，总能见到花开花落不是吗？ “姑娘，您要起了吗？” 春雨进来看到她醒了也不出声，便来唤她。 “起吧。”阿宁弯了眉眼笑了笑，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姑娘你慢着些。”春雨觉得她家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姑娘是做什么好兆头的梦了吗？今日里似乎气色都要比平时好一些。” “春雨……”阿宁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盯着她，“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以后我不用担心你了。” 这话立即将一众进来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给逗笑了。 阿宁心情不错，在她想来，萧如风总归不是讨厌她的样子，她想说的话，总有时间说出来。 只是到了晚上，阿宁等到人都睡下了，却没等到萧如风出现。 她心中便有所感。 接下来几日，那人便消失了，就如真是妖一般，来得突然，养完了伤，走得更加让人措手不及。 阿宁不是个笨的，她懂他的意思了。 所谓凡事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也没听说能甜的。 这些情情爱爱，男婚女嫁，看开了也不过如此罢了，她养母就说过，有些人吧，选了自己喜欢的过日子，可也未必就能把日子过得顺了，久了也有可能成了折磨。而有的，只是不得已的选择，可最后发现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都看命。 到这里，阿宁不由又想起那位张道长的话。 福运深厚，贵极之像。 想来她的命应该是好的，她也不怕以后日子过得糟心。 这么反复对自己说了几天，阿宁依旧是做什么事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姑娘，张家姑娘来了。”春雨从外边进来，打断了她的出神。 “哦，如清姐姐来了，快让她进来坐。”阿宁让桃儿与杏儿收拾桌子，又让琴儿、棋儿去准备吃食，自己迎了出去。 这会儿，张如清到了院子里。 两人将客套话都说完了，这才坐下。张如清将阿宁反反复复看了几眼，问道：“阿宁，你是不是瘦了些？怎么感觉下巴都尖了？” “瘦了吗？”阿宁摸了下巴，道，“没吧，还是老样子啊。” 春雨在旁听了，一撇嘴，道：“张姑娘您可说说我们姑娘吧，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不下睡不好的，可不就是瘦了！一说她还不承认，都说我们看错了。” 张如清是知道阿宁与封无意之间并不亲近的，虽然阿宁没说，但她也能猜个大概。不然这会儿，她还要以为阿宁怀孕了呢。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与前院有关？” 张如清让丫鬟们退下去，自己贴着阿宁问她。 “不是，如清姐姐你别听她们胡说，我大概就是胃口有点不好，过些日子吃得下了，肉自然就长回来了。” “是不是天天待在家里闷了？”张如清一想她是在西州长大的，过了十几年，再回京城也不一定能适应，特别是民间女子哪像京城的姑娘，天天管着后院的事，各府的交际，凡事都由不得自己性子。阿宁在京城也没有什么朋友，显得寂寞也不奇怪。 阿宁倒也不是觉得闷，但她有些事也不好与张如清说。 张如清还在想着“解闷”的法子，问她道：“现在 分卷阅读55 天冷了，外面河里结的冰厚着呢，前几日那几家府上的姑娘还说要去冰嬉，问我去不去，我嫌冷本来不想去的，不过阿宁你回来京城，应该还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也好。” 阿宁一听，虽然对冰嬉也没有太大兴致，但是张如清说得对，她要出去散散，说不定就不会老想着那点事了。 第二十六章 早产 正说着定下日子， 有下人来报说“夫人的兄长来了”。 阿宁的兄长， 那不就是王虎吗？ 阿宁看了一眼张如清， 就两人，也不需要顾忌什么，打趣道：“如清姐姐， 你是和我哥约好的吗，每次来都能撞一起？” 张如清闻言顿时抬手伤势要打她， 嗔道：“胡说什么！” 也是巧合， 王虎上门替他爹给阿宁送腊肉， 都是自己做的，味道又鲜美， 王有福记挂阿宁喜欢吃这个，往年在西州时没得吃，现在有得吃了，就做了好些送上门来。 阿宁便分了张如清一些， 叫她拿回去。 张如清不与阿宁客气，又对着王虎道了个谢，将人大高个子弄了个大红脸。 阿宁看得掩嘴直笑，也不见她哥心前见着个姑娘就这样。 等到人都回去了， 阿宁坐在院里便又慢慢淡了笑意。 唉， 她有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这冬日还真有点无趣。晚上， 春雨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也想不出来， 只觉得没有胃口。 这么几天下来，阿宁胃口不好的事封家便基本都知道了。有心人便猜是不是她怀了身子了。 阿宁自然也听春雨她们说了，只觉得好笑。 她全没放在心上，然而有人却坐不住了。 莲儿住西院，不可能没有听到传言，她原本没放在心上，就是阿宁怀孕了，封无意的长子还是由她所出，但前几日她去外面偷偷找人看了，说她怀的这胎可能是个女儿。 如若她生的是女儿，阿宁一举得男，再加上封无意把她接回封家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她便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她便去找了阿宁。 阿宁这几日提不精神，就让人去找了几本闲书来看，她看得倒也津津有味，沉迷进那些志怪故事里，脑袋里倒是清静了。 听到春雨说莲儿要见她，她放下书时，还有些奇怪。 她这都怀了七八个月的胎了，不在屋里养着等生产，来她这里干什么？ 憋着一股子好奇，阿宁出去见了人。 莲儿还是那样子，她的小丫鬟小菊这回跟在身边伺候着。 “有什么事交待下人去办就行了，何必你挺着个大肚子跑到我这里来。”阿宁依旧没让人上茶、上点心，一脸快点讲完话快走。 莲儿却是在细细打量阿宁的脸色和身段，阿宁与封无意成婚也才不久，就算真怀了身子，也不可能看得出来，莲儿看了几眼便放弃了。只是阿宁的脸色确实没有那么好，看着又不像是病了，她一时之间又确定不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不来，交待下人怕是办不好。”莲儿脸上端着笑意，柔声道，“只是现在天冷了，屋里少不了要用碳，我觉着分到西院的碳差了点，烟太大了，原本我也不应该说什么，也没有那么娇气，但是现在怀着身子，总要多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一两分，便想着让夫人关照一声，换些好些的碳来。” 阿宁盯着她，一时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琴儿，听到莲儿姑娘的话了吗？照着意思去办吧。” 琴儿与棋儿，原本是封家的人，阿宁也懒得管封无意后院的事，便直接将事情扔回给他们封家人。 琴儿恭声应下，看也未看莲儿一眼，便出去了。 莲儿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自然是知道琴儿是谁的人，偷看看阿宁，面上一点气也没有，心里便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就仿佛她做的这一切是跳梁小丑一般，完全没有被放在心上。 只是，阿宁除了听她说话，便坐在那里仿佛在出神，完全没有与她多说什么的意思。 莲儿坐在那里难受，跟着她一起的小菊更加难受，一屋子里七八个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终于，莲儿干笑了两声，站了起来，小菊赶紧来扶她。 “夫人，既然已经让琴儿姑娘去安排了，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休息，这就回去了。” “嗯，路上走慢些。” “……谢谢夫人关心。” 莲儿硬生生憋着一口气，扶着小菊的手慢慢走出去。 阿宁见着 分卷阅读56 人要走了，便也站了起来，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先后出了门，莲儿走在前，阿宁走在后。莲儿便停下脚步准备让阿宁先走，阿宁也懒得管她，自顾着走自己的。 一停一让间，两人便靠得近了。 阿宁身边只有春雨几个丫鬟，没有封家的人，莲儿也只带了小菊。这会儿，没有人看到莲儿低垂着头，眼中闪着犹豫，最后她一咬牙下了狠心！ 阿宁也没注意莲儿，突然就看到眼前人影一恍，还没看清是谁，人便摔到了她身上，她下意识伸手，没将人扶住，也没稳住自己，一下便摔倒在地上。 “姑娘！” 春雨与小菊几个丫鬟的惊叫声同时响起来。 阿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倒不慌乱，只觉得莲儿是疯了。 这平地还能摔的？还就往她身上摔？ “哎呦，好疼！” 丫鬟们将倒在地上的阿宁扶了起来，莲儿却还倒在地上喊疼，小菊扶着她不敢动，已经哭上了。 阿宁也不多说，直接指挥着人道：“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来，还有接生的稳婆，赶紧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来，厨房去烧着热水，再派个人去找封大人回来。” 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下人们立即忙了起来。 几个壮硕的婆子过去抬人，莲儿似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煞白，仰头看向阿宁时不自然带上了几分得意。 阿宁见着了她那个眼神，只觉得她是个傻的，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她。 莲儿见状，那丝快意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被阿宁那一眼看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安来。 莲儿被抬进房间放在了床上，她原以为自己控制了摔下去的力道和方向，便不会有事，只是这会儿肚子的疼痛不仅没有缓解，却更加重了，突然，一股热流从下身涌了出来，伴着尖锐的痛意差点让她昏过去。 “不……” 她这才真的急了，只是房间进出的人都乱成一团，哪有人顾得上安慰她，只有小菊陪在她身边，但小菊明显已经慌了神，这会儿更是尖叫一声：“莲儿，血！好多血！” 阿宁在外边，听着屋里哭的喊的，还有丫鬟婆子乱糟糟的一片，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就让人搬了椅子过来坐下。 不一会儿下人去请了大夫和稳婆都到了，阿宁直接让人进了屋子。 看过后两人都说莲儿是动了胎气，要早产，月份不足，凶险得很。 阿宁也只能让两人尽力，其他一切都只能等封无意回来再说。 好在，封无意收到家中消息后，立即便赶了回来。 阿宁不多说，留了话便自己回屋去了。 徐妈妈到底有些担心，道：“姑娘，你就这么走了，姑爷可怎么想？万一他要是觉得是你推的人……”何况这些日子了，姑娘与姑爷都还没圆房，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 “没事，徐妈妈你不用担心。”阿宁与封无意早已经连和离书都写了，封无意就是再傻，也不会觉得阿宁是想在后院争宠，或者嫉妒莲儿，而去推人家。 徐妈妈见她说得笃定，便也不好再多说，只得道：“姑娘心里有数就行。” 阿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一折腾，便是一天一夜，参汤都往里送了好几次，阿宁听到后来连惨叫声也没了，真怕她就这么把自己给作弄死了。 好在，第二天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才七个多月，小得一丁点，连哭声也没有。 至于莲儿，一生完孩子便晕死过去了。 阿宁让琴儿与棋儿多顾着些莲儿那边，自己也没多事过去，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她一想到莲儿生孩子那光景，便觉得浑身发寒。 女子生产，果然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事。 阿宁的丫鬟年纪都不大，同样都被吓得不轻，眼见着似乎都被吓到了，徐妈妈便安慰几人道：“姑娘也别将这事看得这般可怕了，西院那是早产，才那般凶险，正常女子生产多数都是顺利的。” 阿宁点头，想起了些事，道：“徐妈妈说的是，我在西州时见过那些妇人，也有早起洗衣服，洗了一半便生了，生完继续洗衣服的。” 春雨几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还觉得有些惊奇，徐妈妈年长，听过的事情也多，便与她们聊起听来的传闻。 阿宁听着听着便出了神。 女子嫁人，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这么一辈子便过去了。如若那男子对她不起，除了自叹命苦还能怎样？ 分卷阅读57 这么一想，哪个男人又值得托付终身？ 眼前闪过一人的样子，阿宁心中明悟，如果是他，就算不知前方是何艰险，他都愿意与之并肩前行！ 阿宁捂住脸。 她大概是没救了。 “姑娘，封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春雨她们不知何时收了说笑，这会儿正与她通报。 “嗯？我这就过去。”她收了心神，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封无意找她，反正总不会是兴师问罪，她便去看看他要说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生恨 封无意在书房。 阿宁敲了门， 便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 封无意这些日子忙于公务， 应该累得很，脸上的胡子也冒了出来，眼下全是疲惫。 阿宁随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问道：“封大人找我有事？” 正提笔写东西的封无意没有抬头，他将手上的东西写完了， 这才放下笔走过来， 在她面前坐下。 “这几日忙得脱不开身， 也顾不上家里的事，莲儿给你找麻烦了， 实在对不住。” “封大人无须如此，莲儿姑娘也不算是给我找麻烦，她也是个可怜的，封大人该多关心她一些。”既然已经将人娶了回来， 总不能永远这么不闻不问，这莲儿本来没问题也要有问题了。 封无意没想她会让他多关心莲儿，微一沉吟，道：“莲儿心思太深， 这几年已经走上了歪路， 我不该纵着她，还将她带回封家……这些阿宁姑娘便不用管了， 我自会与她说清楚。今日正好有空，我想问下阿宁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姑娘一直待在封家，与你不利。” 阿宁略一沉吟，道：“先不说我，与太子而言，皇上寿宴，他又被斥责，如今还在鸿叶寺，如果此时我归家，与太子而言就是少了一个大大的助力，你们确定？” 封无意也无隐瞒，道：“以我看来，自然还是想要委屈阿宁姑娘一些时日，但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不希望阿宁姑娘因此受牵累，也会尽力补偿姑娘。” 阿宁倒没想到是太子的意思，有些惊讶，但转念又觉得不出意料，如若太子就是个盯着一个小女子利用的人，那他也比大皇子好不了多少，能让封无意和萧如风都跟随的人，她觉得不应该是个卑劣的人。 想到此，阿宁便道：“封大人与太子都无须记挂此事，阿宁自有打算。” 闻言，封无意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不能赞同太子的做法，要知道得了王大将军的支持，那不是一点点的助力，幸好阿宁没有如同太子所说，真的回了王家。 “那就多谢阿宁姑娘了。” 阿宁与他也没有别的事好说，便就回了自己房里。 封无意继续在书房忙，等到差不多时便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了脚步，他看了眼西院的方向，犹豫一瞬，便转身去了西院。 莲儿这会儿也正好醒了，小菊在喂她喝汤水。 见过封无意走了进来，莲儿顿时露出一脸惊喜来，马上又委屈得红了眼眶。小菊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下两人独处。 “封大哥！”莲儿唤了一声，娇娇软软。 “嗯。”封无意看了她一眼，在床边上坐下，孩子太小就在隔壁让奶娘带着了，“你好好休养，不要多想。” “我知道了，封大哥。”莲儿也知自己此时刚生产完，必定是憔悴难看，也没法使什么手段将人留在房里，有心想多说几句话，只是封无意一向话少，她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生怕惹了他不喜。 两人就这么一躺一坐着，一时沉闷得难受。 房里还有没有散尽的血腥气，过了一会儿，封无意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多休息吧，我还有公务。” 莲儿见他要走，也不知是怎么冲动，脱口说了一句：“封大哥，你别怪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莲儿！” 封无意怒斥着叫了她的名字，止了她的话，这是第一次他明显表现出不悦，甚至是带着怒意，“这京城满街都是达官显贵，与我接触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你这点心思和小手段是觉着我真的看不穿吗？我忍你算计，将你带回封家，只是看在我们同乡一场，你孤身一人在外，身世也可怜，只是你记清楚了，我能让你进这个家门，也能让你出去，别在使那些小手段，耗完了你我之间那一点情分。” 封无意说完直接摔门而去。 留下莲儿脸色惨白，原来，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他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一个逗乐的玩意儿吗？一旦牵扯到他 分卷阅读58 的妻子，就可以像丢弃小猫小狗一样，随便将她丢了！ 对，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乡野女子，人家是大将军的女儿，可这是她的错吗？她也想要一个显赫的身世，想要干干净净、无忧无虑活着，但她能吗？ 他和她那两个要卖了她的兄长、嫂嫂有什么区别！ 不，他更可恨，至少她的兄长和嫂嫂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 “莲儿，莲儿，你怎么了！” 小菊听到动静，只看到封无意冷着脸离开，进来一看莲儿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菊？”莲儿回过神来，看到小菊顿时眼泪啪啪往下掉，抱着人痛哭出声。 她恨，她怎么能不恨？她一定要让封无意和王昭宁加倍将她今日的痛苦还回来！ …… 且不说西院的事，阿宁回去后照旧过自己的日子。 因为与张如清约了去冰嬉，便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想想又给王虎传了个话，到时带上他一起。 到了约定的日子，张如清过来带阿宁一起出门。 因为有了之前在鸿叶寺遇到穆末一事，这次出门不仅带了丫鬟，又带了侍卫。 一直出了城，阿宁跟着张如清到了一处专门用于冰嬉的大园子。 已经有许多人到了，原本与张如清玩得好的姑娘们都迎了上来，这些人里也有如阿宁一般出嫁的，改梳了妇人髻，还缺了两个，是怀了身子在家养胎的。 阿宁倒不觉得什么，只是看到今日园子的守卫是禁卫军的人，有她熟悉的人，也不知道萧如风来了没有？ 正想着，园子入口处，一个异域打扮的男人，呼啦啦带着一群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 真是不能说人道鬼，来人正是穆末。 阿宁一眼看到了他，他同样也看到了人群里的阿宁，怀里搂着侍女，还抛来一个媚眼。 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写着轻浮二字。 阿宁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对了这个西崎王子的胃口，竟然就被他惦记上了。 站在一旁的王虎也瞧见了，他身体侧了侧，将阿宁和张如清都挡在身后。 穆末这才收了视线。 张如清带着阿宁去暖阁坐下，抱着手炉看着下边冰嬉的表演。也有姑娘已经自去玩耍了。 张如清问她：“阿宁你要不要也去冰上玩一玩？” 阿宁本也打算去试试的，便道：“就是不太会，姐姐今日收个徒儿？” 张如清顿时笑开了，拉着她便走。 这些姑娘们自个儿玩的地方又在另一处。 两人叫丫鬟带了装备往外走，阿宁走在陌生的地方，不经意见似乎一转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如清姐姐，你先走，我去去就来。” 阿宁拉了春雨便走，也没让其他丫鬟跟着。 “哎，阿宁，你去哪里啊？”张如清喊也来不及，只看了一眼同样被妹妹扔下一脸懵的王虎。 “要不，我们在前面等一等阿宁？” “好。” 张如清见王虎拘束的样子，顿时笑了出来，忍不住道：“我是长得很可怕吗？你是怕我吃了你吗？” 王虎赶紧摆手，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与姑娘总要避嫌……” 张如清闻言又是一阵笑，不过见人连路都快要不会走了，便就放过了他。 在京城，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老实的男人 。 另一边。 阿宁快走了几步，没有追上人，不由就跑了起来。 春雨不知道她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也跟着跑了起来。 “姑娘，你要去哪里啊！小心迷路了！” “就前面！” 阿宁跟着那一转而没的身影跑，只是转了几个拐角之后，便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呼……呼……姑娘，你要去哪里啊！” 春雨看了眼陌生的四周，完全搞不清楚她们是到哪里了。 “……”阿宁一点也不想说话，那人摆明了是想避着她，她哪里能遇得到人？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春雨点头，两人一回头，顿时傻了。 这里哪里？ 陌生的园子，通向四周的长廊，却不知她们刚才是从哪里过来的。 阿宁：“……春雨。” 春雨：“姑娘？” 分卷阅读59 阿宁叹一口气，道：“你真是个乌鸦嘴！” 春雨委屈，明明是她家姑娘乱跑，怎么最后就怪上她了？ 阿宁转身往回走，按着记忆里的方向试图找回原路。可惜，走了半天，景色似乎越来越陌生。 行至一处暖阁，听到有人说话声。 阿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能遇着人就好了。 她踏上台阶，到了暖阁外。 暖阁里正巧有人出来，阿宁便一眼看见了坐在里面的人。 披着狐裘，手里拿着暖炉，看着比旁人穿得更加暖和的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五皇子。 阿宁：“……” 真巧，有些人不认识前便算了，一旦认识了，到哪里都能遇上。 五皇子也已经看到了她，他表情未变，只是多看了她两眼。 阿宁行了一礼，道：“殿下安好，臣女在园中迷了路，烦请殿下指个方向。” 五皇子似乎也不惊讶阿宁认出了他的身份，指了身边的小太监送她们出去。 阿宁又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她的谢字加重了音，不仅谢了此时，也谢了那日晚上他在天下第一楼时关的那地扇门。 五皇子大概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原本已经移开的视线又落了她的身上，含着打量，最后只微微颔首，未再多说什么。 第二十八章 逼问 阿宁带着春雨， 跟着那个小太监往外走。 回头时， 只见五皇子转头望向了窗外， 配着他病弱的传闻，阿宁觉得有些同情于他。 “殿下多保重身体。”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这话引得原本已经转了头的五皇子，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且慢。” 他突然淡淡说了一声， 那领路的小太监顿时站住了脚，阿宁也只得停下。五皇子示意阿宁走近， 她看了一眼四周， 只有五皇子的几个护卫， 再无旁人。 只是想着这人帮过她，心中虽有一丝责怪自己多嘴， 但还是走进了暖阁。 春雨和小太监都留在外面，屋里只有两人。 “殿下有何事，尽管吩咐。” 阿宁闻到暖阁里燃的香，淡淡的， 有种让人沉静的味道。五皇子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沉稳。 “你是大将军的女儿王昭宁？”他问道。 “是，正是臣女。”阿宁一点不奇怪他认识她。 五皇子点头，依旧淡然， 问道：“那天晚上与你一道出现在天下第一楼的人是谁， 并不是封无意？” 阿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里还是有一丝惊讶，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对萧如风有兴趣。只是她要隐瞒那也是不可能的，一个皇子在京城里要查一个人还不简单。 她回答道：“是我出门带的护卫， 隶属禁卫军，名叫萧如风。那日臣女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天下第一楼吃鱼，没想到叫鱼刺卡了喉咙，萧护卫便想要帮我，正巧殿下开了门，希望殿下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五皇子在她说话时，便一直盯着她的眼神，阿宁说的话也算是全部是实情，神色间很坦然。他没有看出什么来，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她的说辞，却是没有再问什么。 阿宁等了片刻，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本想着是不是该走了，五皇子又与她说了一句，道：“大将军一生镇守萧国，王家乃是忠良之家，姑娘流落在外多年回到王家，也是上天眷顾，京城不比西州纯朴，姑娘小心别有用心之人。” 这一篇话是出乎阿宁意料的，她与五皇子并不熟悉，之前只匆匆打过两个照面，原不该交浅言深，她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 不等她再说什么，五皇子已经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自己走到窗前，在一架古琴前坐下。 “臣女告退。” 阿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耳中便听到袅袅琴声，一声响，一声断，仿佛有无尽深意。 一路往回走的时候，阿宁也没想明白五皇子话里的意思。小心别有用心之人，是说谁？封无意？还是那天晚上就跟在她身边的萧如风？ 如若说封无意，他对她最大的别有用心，便是想要借助她爹大将军的身份，助力于太子，这便是她本就知道的。 如若说萧如风……萧如风她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他还能利用她什么？ 这么一想，阿宁便更加迷茫了，找不出个头绪来。 “姑娘，这边过去便 分卷阅读60 是观看冰嬉的暖阁了。”小太监一指前路道。 “多谢。” 阿宁回神，一看确是她刚才与张如清分开的地方，她已经认得路了。 小太监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春雨憋了一路，终于将她一肚子的好奇倒了出来。 “姑娘，刚才那是皇子吗？除了大皇子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皇子殿下，不过这位殿下长得真好看，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也好，就是看着身体弱了点，可惜了。” 阿宁听着直想笑，她算是看出来，这个春雨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郎君，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 “那是五皇子，身体确是不太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来这里。”阿宁带着春雨往之前与张如清说好的冰湖而去。 “也许是出来散散心呢？今日我看到好多人……”春雨歪着头猜测，她确是将事情想得十分简单。 阿宁没接话下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远远已经听到了有人的嬉戏声，大概便是快到冰湖了。 阿宁脚下正要加快一些，前面长廊拐角处便拐出一人来。 那似笑非笑的眼，浑身上下写了不怀好意的样子，除了那西崎王子穆末还有谁？ 怎么在哪里都能遇上了他！ 阿宁一猜便知他是故意来这里堵她，真想长叹一声，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要遇上这么个人。 “阿宁姑娘，真是巧啊。” 他此时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女，随着他一起走近。 阿宁冷了脸，手指去碰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春雨跟在她身后，显得有些紧张。 阿宁道：“不巧吧，王子不是处心积虑要见我吗？” 啪啪。 穆末拍了两下手，脸上浮现欣赏之意，道：“姑娘这么聪明，那肯定能猜出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阿宁斜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这种人就是越搭理，越来劲。 穆末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又道：“姑娘你要相信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请姑娘帮个小忙，封无意大人是你的夫婿，他最近在查府尹被刺一案，烦姑娘与他说一声，这事与我无关。” 阿宁道：“这事你应该亲自与封大人说，不应该来找我，找我也是无用，你觉得我说了什么，他就能信？他信了，大萧满朝就能信？王子也太看得起我了。” 穆末也是烦躁，他要是见得着封无意，说了他能信，他还需要来堵阿宁吗？ 他脸上表情便不怎么好看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再说什么，春雨一直盯着她，这会儿以为他是要对阿宁不利，她一下从阿宁身后扑了出去，将穆末挡住，边嘴里喊道：“姑娘快跑！” 阿宁也是一惊。 这傻丫头！ 穆末反手就将春雨擒住，随手将后一扔，他的两个侍女便将人制住，压制得死死的，不让她动弹。 阿宁飞快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跑，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她叹一声，站住了。 阿宁道：“你放了她，你要说的话，我也一字不差传给封大人。” 穆末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春雨，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笑了，道：“阿宁姑娘看来很在乎这个小丫鬟，那我就请她去府上坐个客，等姑娘将事情办妥了，我再完好无损的送她回去。” 眼见着春雨被堵了嘴，要带走，阿宁看向穆末时的眼神便也冷了下来。 他真以为她是谁，以为封无意是谁，连府尹被刺一事也能随手解决。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突然有人从穆末他们后面出现，他的动作飞快，穆末的两个侍女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春雨转眼便得了自由。 “你是谁！” 穆末飞快转身，如临大敌。 “禁卫军萧如风。”来人长相平凡，神情严肃，只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沉稳之感。 “禁卫军？”穆末近日打交道最多的便是禁卫军，他知道不好惹。同时这里今日还有皇子在，他也不想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与他自己不利。 穆末道：“既是来接封夫人的，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带着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两个侍女转身就走，一刻不作多停留，只是临走时给阿宁的眼神，他同样没有要就此罢休。 春雨揉着被抓痛的手臂跑回到阿宁身边，幸好也是冬日穿得多，痛一会儿便没事了。 分卷阅读61 阿宁又是担心又是生气，教训道：“下次再也不能莽撞了，知道吗？那个穆末本来就是个质子，与他接触就是麻烦，这里是属皇家园林，谅他也不敢在这里做什么，你这么一过去，不就是给人机会对你下手了？” 春雨点了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掩不住的委屈。 阿宁见她这样便不忍心了，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也不顾小丫鬟的小情绪，转头看向另一人。 这还有个别扭的。 萧如风穿着禁卫军的服饰，腰间悬一柄刀，与她视线对上，便移了开去。 “张姑娘便在前面，我送你过去。”他的声音有点显冷，语气也陌生得很，仿佛两人根本就不认识一般。 “嗯。”阿宁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便不走了，“我很可怕吗？刚才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转身就走？” 萧如风沉默。 阿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春雨道：“春雨你先过去，我和萧统领有话要说。” 春雨点头，萧如风她也是认识的，一路从西州到京城，相处时间并不短，阿宁与他待在一起，她便不担心安危。 等人走远了 ，只剩下两人。 阿宁干脆道：“萧如风，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吗？” 萧如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道：“阿宁姑娘，我并不是良配。” 话说到这里，两人几乎已经将那一点心思都挑明了。 阿宁不知道萧如风是有什么顾忌，对着这人想要避开她的态度，简单有种无名火从心底里升起来。 但是，她阿宁是那种一句拒绝就会默默退开的人吗？当然不是！ 她养母说过，男人有时候就跟头驴差不多，不知道在和些什么东西较真，如果喜欢，就得牵回家了好好教着，指望他们想明白了，那一辈子可能都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阿宁抬头，盯着萧如风，仿佛在天空翱翔的猎鹰盯住了猎物。 “你说，你厌恶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我，只要你说，我便转身就走，再也不烦你一个字！” 第二十九章 喜悦 冬日的风很刺骨。 就这一会儿， 阿宁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 看着有些可怜。然而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眼中似闪着耀眼的光彩，逼视得萧如风不敢回望她。 萧如风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厌恶她吗？ 当然不是， 她是他所见女子里，少见的率真可爱， 明辨是非， 如若不是此时此景， 他怎么会有诸多犹豫？ 他与她都是身不由己，哪里还能考虑别的？ 阿宁见他一直犹豫， 眼中神色变幻，心中那一丝忐忑也消失了。 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那也得真是强扭的，现在看来， 这瓜也是想到她手里的。 在阿宁都以为萧如风就这么当块石头一直站过去的时候，他似是败了下来，说道：“我虽然发妻已经过世，但是家中还有偏房， 阿宁姑娘如若……太委屈了你。” 阿宁眨了两下眼睛， 确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像萧如风这样的人，不沉迷女色， 更不像是会有偏房的样子。 眼见着阿宁沉默下来。 萧如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底里不知为什么又隐隐失落。失落什么， 他不敢去细想。 “我带你过去湖边。” “嗯。” 阿宁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直到走出长廊，见着了不远处的冰湖，张如清带着小丫鬟们正在冰上玩着，笑闹声不断传来。 萧如风止了步，阿宁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 正撞上萧如风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有些淡淡的温柔之意。 阿宁心中一动，问道：“你对你的偏房可有情？” 萧如风一愣。 阿宁心细的发现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喜，以及轻皱起的眉宇，她顿时笑了起来，甜如清泉。 “萧如风！我不委屈。” 只要你心中只有我一个，我便不委屈。 望着轻快跑远的人，萧如风还愣在远地，只是嘴角不由自主开始往上扬了起来。 片刻后，从角落里出来一个圆脸瘦矮的少年。 “大人，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 “阿玉……” 分卷阅读62 “嗯？” “今年京城的冬日似乎比往年要漂亮一些。” 萧玉看着人走远，又看了眼四周，猛搓了手臂，嘟囔道：“哪里看出来漂亮了……嘶，好冷！” 阿宁跟到冰湖边，张如清便看到了她，冲着她招手。 “阿宁，来这里。” “马上来。” 阿宁应了一声，让早已经等在那里的丫鬟们替她换了冰嬉的工具。她还是第一次在冰上玩这东西，旁边有张如清安排的丫鬟教她，只是初学者，难免掌握不了技巧，一不留神，便一下摔坐在冰上，引得张如清在旁边哈哈大笑。 阿宁也觉得好笑，在冰上她的腿仿佛就不是她的腿了，一点做不了主，一次次摔，她倒也不觉得受挫。 还是张如清觉得累了，拉着她到一边休息。 “阿宁，先前还觉得你心情不好，怎么突然就开心了，是刚才遇到什么事了？” 张如清见人眉宇间都是甜意，一扫来时的沉闷，不由好奇。 “嗯？没有什么事啊？”阿宁摇头，萧如风的事暂时她不想与任何人说。 张如清也不追问，道：“没事就好，你呀，就该多出来玩一玩，一个人老闷在家里，只会越想越多，没事也给想出事情来了。” 阿宁点头，道：“如清姐姐你说得对。” 张如清：“……”这么愉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好像她真的说得很有道理一样！ 张如清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心情正好的人。 歇了一会儿，阿宁又去冰湖上面摔跤。 过了会儿春雨与几个丫鬟都学会了，她还是老样子。原本一直默默在边上的王虎也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要教阿宁，被阿宁直言拒绝了。 王虎：“……”他妹妹来了京城变得怎么这么奇怪。 午饭是在园子里用的。 各家都带了丫鬟下人，去外边带了饭菜过来加热。阿宁什么也没准备，都是张如清一手操办。 阿宁吃着饭，便眯了眼笑得一脸满足。 张如清：“……”她中毒了吗？ 大概是张如清觉着她疯了的视线太过强烈，阿宁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怎么了？” 张如清还能说什么，半晌吐出两个字，道：“……没事。” “哦。”阿宁也完全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吃着饭很是满足，“如清姐姐，谁要是娶了你，还真是幸福，人长得美，做事情还妥贴。” 张如清斜了她一眼，嗔笑，明艳的脸上顿时风情无限。 阿宁还想打趣几句，就听到隔壁她哥剧烈的咳嗽声。 “都多大的人了，吃饭竟然还能呛到，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他，还要操多少心啊！” 才说完，那咳嗽声顿时止了。 阿宁：“……”这偷听她们说话也偷听得太明显了吧？ 一旁张如清已经憋着声音笑出来。 吃完午饭小歇片刻。 阿宁独自一人走到冰湖边上，此时这里无人，终于显得安静下来，冰上一道道都是上午时她们留下的痕迹。 她在冰上走了两步，滑得很，差点就又摔了。 在她再一次摇摇晃晃，差点摔下去的时候，终于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将她托住。 “小心。” 阿宁不用回头，听着这声音便知道是萧如风。 她扶着萧如风的手臂稳住自己，低头的时候，嘴边正含着忍不住要逸出来的笑容。 他要再说不喜欢，打死她也不信！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 阿宁指着冰嬉的工具，道：“今日学了一上午，也没有学会，如清姐姐肯定觉得我笨了。” 萧如风：“……”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那句话，阿宁抬头，瞪他：“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要教我吗？” 萧如风原还想着她会说什么，只是被她一瞪眼，实在没有忍住，不知怎么的就想逗她。 “我不会。” 阿宁被噎住，但是谁能规定萧如风一定要会？ 她无奈，转而又笑了出来，显得有些狡黠，道：“那我教你！” 萧如风挑眉：“教我怎么摔倒？” 阿宁：“……”这个萧如风是真的吗？ 咳咳。 萧如风也发现自己似乎在阿宁面前太过放松了，轻咳了两声，就当作 分卷阅读63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阿宁还是拉着他去穿了冰嬉的装备，萧如风就任由她摆弄自己。 “行了，就这样站起来，试着往前！” 阿宁双手虚扶着，让萧如风往前，两人动作都很慢，小心翼翼的，萧如风也并不如他自己所说并不会，他的动作很稳，除了开始时晃了两下，便再没有一丝生涩，与起阿宁一路摔简直不能比。 阿宁松了手，站定，道：“萧统领，骗人的是小狗哦。” 萧如风嘴角微动，道：“这并不难，是阿宁姑娘教得好。” 阿宁才不相信他，转身就走，没想脚下一滑，便又是一跤摔了下去——估计她今晚回去，浑身上下都得是青紫的！ “小心！” 萧如风过来扶他，却是自己也失了平衡，两人顿时摔作一堆。 阿宁被压在下边儿，整个后背都凉得很，而在她身上的人却带着暖意，一下子将她包围住。 她的脑袋后面垫着萧如风的手，被护得好好的，一点也没磕到。 这是两人又一次贴得如此之近，几乎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现在我相信你确是不会了。” 她几乎是呢喃的低语。 萧如风用手撑着自己，看着身下的人，一时忘了起来。 那日在天下第一楼时，两人之间涌动的陌生气氛，此时似乎又再次出现了。 “萧如风……如风……” 阿宁轻轻唤了他的名字，那几个字，仿佛已经在舌尖缠绵了许久，每一声里都带上了深意。 萧如风似是败在了这绵绵之意中，也唤了她一声：“阿宁。” 阿宁看着他，笑得分外美好。 正在此时，远远传来春雨唤她的声音。 两人顿时醒转过来，飞快拉开距离，并站了起来。 阿宁飞快看了一眼萧如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便也不顾他，自己提着裙摆跑了。 萧如风被留在原地，看着人远去，只得蹲下来，慢慢解着脚下的器具。 神出鬼没的萧玉又从哪个角落里跳了出来，在他身边蹲下，摸着下巴作沉思状，道：“原来这才是今年冬天漂亮的原因啊？大人，我早说封统领他们当时出的主意不可行吧，当时要是您直接娶了阿宁姑娘，便也没有现在这些事了，您呀，这是自讨苦吃。” 萧如风淡淡瞥了他一眼。 萧玉顿时捂住嘴，从哪里出来的，转头又回了那里待着。 …… 阿宁回到休息的暖阁。 便见春雨一脸着急的在找她，看到她飞快跑了过来。 “姑娘，你去哪了，出事了！” 阿宁一惊，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是姑娘你兄长，被大皇子的人伤了！” 春雨拉着她便往暖阁里跑，阿宁一听顿时急了，反手拉了春雨，边跑边问道：“人现在在哪里？伤得重吗，去找大夫来看了吗？” “就在暖阁。”春雨指了方向，“伤了手臂，流了许多血，大夫马上就到，张姑娘已经让人去请了。” 阿宁心下稍安，如果只是手臂外伤，性命无忧便好。 她进了暖阁，正往里闯，里面的人也急着往外，差点便一下撞到了一起。 第三十章 回宫 阿宁稳住身体， 一看来人， 便道：“哥， 你去哪里？你不是受伤了吗？” “阿宁？” 王虎身上还带着血，见着自家妹妹，便止了步， 脸上表情也缓了，“我就是去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伤没什么大碍， 你不用担心。” 就这一会儿， 张如清也到了门口。 “我就说阿宁马上回来，你偏不听， 阿宁还能冲去和大皇子拼命不成？” 阿宁看向王虎，王虎心虚的转开了眼。 她这哥哥不会真以为她会为了他去找大皇子拼命吧？她像这么傻的人吗？ “回去坐好了。” 阿宁推了他一把，然后跟着一起进了暖阁，她这会儿见着了人没事， 便安了大半的心。 王虎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还能看得出一点血丝。 阿宁自己也不懂医，看着包得严实，便也不准备去动它， 只问道：“怎么回事情？” 王虎看了她一眼， 没开口。 还是张如清看不下去，道：“王家 分卷阅读64 哥哥在外边走了走， 遇上了大皇子，他一听说是与大将军府有关系的王家， 便说王家哥哥冲撞了他，叫侍卫砍了一剑。” 大皇子性子暴烈的传言不假，不过阿宁也是真没想到，他能这般不讲道理。 要说大皇子的这番作为，除了拿王虎撒气，就是对她们大将军府不满，对她没嫁他而不满了。 阿宁气得狠了，对大皇子简直恨不得一刀砍回来。但是她也只能忍着，人家毕竟是皇子，他要说冲撞，她们还能找谁说理去？ 王虎在偷眼看打量阿宁的脸色。 见人虽然生气，但理智还在，便道：“阿宁，是哥哥给你惹麻烦了。” “惹什么麻烦！”阿宁没好气，“都是冲着我来的，他就是拿你撒气。” 王虎又不敢说话了，生气惹得人更生气。他这个妹妹，从小就胆大，平日里话不多，面上不显，但家里人要是被欺负了，她小小一个就敢去找人打架，也是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又被教得多了，才能忍了一些。 阿宁想了想，便道：“这事的因由还是出在我身上，哥哥你是无妄之灾，但也不能确实大皇子不会再找你麻烦，趁着这个机会，我与爹说一说，你去军中吧。” 王虎一愣，然后便点了头。 这确是个说服他亲爹的机会。 张如清本坐在旁边听着，然后愣了一下，道：“王家哥哥要从军？” 这本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阿宁便点头道：“哥哥之前就与我说过，只是一直怕爹不同意。” 张如清听她这么一说，细想却也觉得不错，毕竟如王虎这样的人，要入朝为官也很难，想要有所作为，从军不失为了一条好的路。 说话间，大夫被请了过来。 王虎的伤是皮外伤，好在大皇子也没有想要一刀砍下他的胳膊来。大夫拆原来的包扎的布条，重新上了药包了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将大夫送出暖阁，阿宁才放下心来。 原来下午还有一同来的小郎君们玩“抢球”，现在出了这事，阿宁便也没有兴致，与张如清告别，准备先回去。 张如清与她一道出来的，便说也一道回去，没有多留就一起走了。 阿宁先与张如清在城门口分别，又将王虎送回来了家，安慰了王有福一番，这才又准备回封家。 走到半道时，她想着觉得不妥，又转身去了大将军府。 王大将军现在基本也不上朝，每日在家里闲着。听到阿宁回来了，便从屋里跑了出来接她。 阿宁看到她亲爹便迎了上去。 “爹，你怎么出来了？天多冷，你在屋里待着啊！” “傻闺女，爹是武将出身，还怕这点冷？想当年在战场上，结着冰的天气，我与将士们打赤膊在寒风里打拳，那才是真汉子。” “是是是，爹最厉害了！” 阿宁挽着他的手臂进了屋，王一弃张罗着上点心，上茶水，感觉忙得很。 “一弃叔叔，你也歇歇，我自己来就成。” 王一弃笑呵呵道：“姑娘你坐着与将军说话，这些小事儿让我来。” 阿宁见他满脸堆笑，看了一眼屋里，冷冷清清的，好似她回来后才多了点生气，便有些心疼两位老人家。 “好，谢谢一弃叔叔。” “姑娘客气了。” 待得坐定，王大将军问道：“今日怎么回府里来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爹您真聪明！”阿宁对她爹比了个厉害的手势，然后将今日在冰场发生的事都说了，“爹，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见大皇子反应这般大，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见阿宁正在思索，王大将军不无宽慰，道：“阿宁你想得不错，大皇子确是反常，不过他反常的原因简单，皇上这几日病了。” “病了？”阿宁打断她爹。 “这几年皇上龙体时而抱恙，这次便有两日没起来，太医院也拿不出办法来，皇上病中，大概是回想到了先皇后，又想到了太子的好来，便召了太子回宫，这会圣旨应该已经到了鸿叶寺了，你说大皇子心情能好？”王大将军到底身居高位，他即使天天在家中不出门，京里的消息也没有一个是能瞒过他的。 太子能回宫当然是好事，阿宁因着王虎受伤一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情大皇子，听到这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就差鼓掌庆祝了，王虎受伤之事引起的怒气倒也消了不少。 想到王虎，阿宁便再次和王大将军说了让他从军的事。 原本她还想着等过了新年，明年春暖花开后再说，但现在转念一 分卷阅读65 想，多拖一日不如早去一日，这样也能早些挣一个前程回来，她哥这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王大将军对于将阿宁养大的人自然是存了感激，况且他也见过王虎这人，确是个从军的料子，便让王一弃记下了，他会帮着安排一二。 阿宁将事情都办了，便安下心来陪着亲爹吃了晚饭，这才回封家。 封无意依旧还没有回来。 阿宁也习惯了，封家对于封无意来说，只是实在困得不行时，回来睡觉的地方，平日基本没见他在家里，怪不得封家下人丫鬟也少，感情是他根本用不到。 旁的不说，对于封无意这种一心扑在公务上的人，她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是如果谁真嫁了她，应该也算不上幸福吧。 进门的时候，阿宁注意到西院的小菊探头探脑的张望，大概是在等封无意回来。 她也没在意，带人直接回了正院。 阿宁交待了小刀她们打听宫里的消息，便去休息了。 虽是躺在床上，但随着夜色渐深，阿宁眨着眼睛，一直没有睡着。 那个后院的“妖”呢，今晚是不准备出现了吗？ 她有些生气的想着，直到她最后睡着，院里也一直静悄悄的。 太过分了！ 阿宁想着再次见到人，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 同样的夜色里。 皇宫里烛火通明，没有几个人是睡着的。 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倒是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作为太子，萧如风被急召回宫侍疾，走得太急，他与阿宁连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 在侧殿里，萧如风忘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阿宁说不定就在院子里等他吧？等不到人，说不定她便要骂人了，下次见面他还要想想怎么安抚她。 “二哥心情不错？” 一道冷淡的男声从身侧传来，一身皇子服的五皇子慢慢走近。 “五弟。”萧如风收了脸上的表情，转头看了五皇子一眼，疏离的打了个招呼。 “我早说过，二哥你早晚要回宫，当初就不要出去，平白给了大哥希望，你这不是讲究兄弟情谊，你这是在纵着他发疯，早晚他会害死自己。” 五皇子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五弟慎言。”萧如风又看了他一眼，见人脸色有点白，便回头去屋里拿了一个暖手炉出来塞到他手里，“这么冷的天，别冻着了。” 五皇子拿着暖呼呼的小手炉，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无奈，也显得多了一点人情味。 “你这么做，有谁能感激你？” “这便需要感激了？那这感激也太廉价了，我们兄弟之间，都是应当的。”萧如风感叹了声，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大哥那里端看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并没有什么纵不纵着他，我出宫也是好事，总不得就这么斗个你死我活，父皇近来身子骨也不好，也让他省心一些。” 萧如风说的是一层道理，但实际又是另一回事情。 在五皇子这个因为身体原因便无须多想那位子的人看来，他太子二哥才是聪明人，他们的亲爹还活着呢，就坐在那位子上看着，作为儿子浑身上下都想着这位子以后就是我的，这不是摆明了希望他们亲爹早点死吗？亲爹心里能高兴？ 别看大皇子现在感觉压了太子一头，但一到此时，在御前侍疾的还不是太子？ 况且，太子如今应该已经得了大将军府的支持，等于有武将那方一半的力量，再加上首辅张故那一系的善缘，大皇子除了皇贵妃娘家一系支持，几乎是没有胜算。 他的太子二哥，也不知他真是心善，胸怀开阔，还是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在内，心机深沉？还有大哥，真能坐以待毙？ 第三十一章 中毒 次日。 阿宁从梦里醒来， 看着天光已大亮。 果然， 萧如风是没来， 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想起半年前的刺杀，以及她与封无意成亲那夜，他受伤藏了进来， 又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姑娘起了？” 春雨与桃儿、杏儿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待她点头， 便唤了小丫鬟端水进来洗漱。 阿宁被伺候着着衣起床。 “姑娘今日准备做些什么？天气实在有些冷， 不然中午吃个锅子？” 春雨想着有点流口水。 阿宁被她一说倒觉得是个好主意， 也有点馋了，只是她不由笑道：“这还没用早饭呢， 就开始想下一顿了？春 分卷阅读66 雨你再这么下去，大概要赶上徐妈妈的身形了。” 几个小丫鬟顿时笑了起来，春雨无辜的眨眼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又捏了捏自己的腰—— 她确实胖了不少，不仅胖了，还白了些。 “这有什么不好，万一没东西吃， 这样比较饿得住！” 大家又是一阵笑， 阿宁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感叹， 在京城里，这些个姑娘们觉得胖了不好看， 可是在西州时，有多少人是想胖也胖不起来，就是多少人每天就想着能吃饱饭，饿死的也不是没有。 与丫鬟们笑笑闹闹也是一日，天越发冷了，阿宁便不想出门，整日里围着火炉子过日子。 萧如风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直没有出现，还好他让萧玉带了信过来，报了平安。 阿宁这才放心一些。 这一日，天气阴沉得很。 眼看着要有大风雪，封无意竟然被人抬了回来，阿宁作为他名义上的夫人，自然是要过去看一眼。 便有他的随从过来将事情说了。 原来是封无意今日出门时惊了马，整个人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回来前已经叫大夫看过了，幸好没有大碍，只是腿上受了点伤，大概要休养几日。 阿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封无意这么大个人，竟然还能从马背上摔下来，这禁卫军统领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了。 只是这么一想，突然又觉得不对，封无意这人稳得很，就是再是无心之失，也不可能掉下马来吧？ 等到下人都出去了，阿宁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刚想要问什么，便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 确实应该不是简单的惊了马。 阿宁将到了嘴边要问的话改了内容，道：“你好好休息，差事总会有人替你办的，急也急不来。” 封无意点头，神色间倒也不显得着急。 大概是有算计了，阿宁便也不多说。 就在说话间，这里的动静也传到西院去了，还没有完全出月子的莲儿披着衣服，让小菊扶着进来了。 “封大哥！你还好吗？” 她仓皇走到屋中，还差点叫门槛给绊了一跤。 真是一副担心心上人的样子。 封无意看到她来，还是一脸没有意外的表情，甚至连神色也没有变化，阿宁心细，将之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她也不会多想，只是如今，她便觉出了点意味。 这封无意吧，其实应该真对莲儿没有感情，相反还有一些不喜在里面，想也是，他这样的人要是喜欢，早就娶了，哪还等到现在？现在还因为莲儿，彻底坏了他和太子的计划，他能高兴才怪了。而莲儿，看着似乎对封无意情深，只是从她眼底里，也看不出多少紧张与担心来，更多的她是在观察封无意的神色。 这两人还真是有趣了。 没有得来封无意的回应，莲儿也没有在意，依旧围着他嘘寒问暖。 这会儿快到用饭的时辰，她便又吩咐厨房去做些滋补的汤水过来。阿宁也被分了一碗到手里，她没给人难堪，伸手接了。 汤是炖得不错，应该是炖足了火候的，喝在嘴里，味道挺鲜美，就是可能放了点药材在里面，有股味儿。 阿宁不怎么喜欢，喝了两口便停了。 放下碗的时候，阿宁看到旁边的莲儿正紧紧盯着封无意，她不由一嘻，原不予理会，突然间又觉得不对！ 莲儿神色紧张，脸色惨白，放在身侧的手还在不停地绞着……这无一不说明她其实心中藏着事，还是大事！ 只是这一切被解读为她生产不久，太过在乎封无意后，便被合理化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不安，阿宁一把夺下封无意手中的汤碗。 “别喝！” 封无意不防她这一夺，手中的碗便脱了手掉在地上，汤水洒了一地。 再看莲儿的神色，满脸的冷汗，一下子似乎绷着的心神断了弦，她见到阿宁的动作，再见两人都看向了她，一下就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封无意神色冷了一下，刚叫了正在外面的侍从进来，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痛，立即便说不出话来。 再看阿宁，也已经一头的冷汗，软倒在地上。 “姑娘！” “大人！” 春雨几个丫鬟和封家的下人都慌了神，阿宁想说什么却痛到发不出声音来。 “让开！”这时原本在外边候着的小刀、小剑几人冲了进来，一把扶起阿宁，探了脉搏，然后肯定道，“中毒了，快去请大夫！” 分卷阅读67 正说着，那边封无意的随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管家也是封无意的心腹之人，立即让人去请大夫，又叫人将莲儿和愣在那里的小菊绑了关起来。 阿宁只觉得自己被小刀和小剑抱了起来，然后平放到了屋里的榻上。 她肚子里简直像是有人在拿刀子搅一样，又像是在针在扎，痛得不由抽搐起来。她的神思还有一两分清醒，耳中听到春雨在喊她。 然后便感觉到自己身边换了个人，那人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他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 “阿宁！阿宁！阿宁！” 一声声，仿佛带着与她一样的痛意。 她睁开眼睛，是萧如风。 她想笑一下，叫他的名字，只是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别怕，你会没事的！”他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耳中还听到他的喊声，“阿玉，带我的腰牌，去找太医院找院正过来！快！” 阿宁感觉到他声音里带着颤音，还有空想，太医院院正，他一个禁卫军的小统领能叫得来吗？哦，看在封无意的面子上，可能行吧。 看来她的小命应该还能保得住。 正想着，她便感觉萧如风捧了她的脸，将她的嘴巴掰开，直接伸了手指进她嘴里沿着舌根压下。 呕！ 阿宁本想抗议他这不雅的行为，但顿时涌上来的恶心，她哪里受得住，直接就吐了出来。 大概是一半吐在了萧如风的身上，她自己都能闻到那股味儿。只是萧如风也不顾那污秽，又一次伸手进她嘴里。 如此几次，阿宁感觉自己大概连去年吃的东西都该吐出来了。 腹中那股子断肠的痛意终于似乎缓了一些。 她轻轻睁开眼，看到萧如风的脸就在她的脸上方，她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比她更像中了毒。 这一会儿，一脸哭花的春雨端着一个大碗过来，萧如风伸手接了，喂到她嘴边。 “乖，喝下去，你马上就没事了！” “……”这么哄着她，无论如何，即使死也要喝啊！ 阿宁张了嘴，入口微咸，她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只是萧如风不松手，还在哄着她。 但是，她是真的感觉自己肚子这会儿已经都鼓起来了，她略一挣扎，只是哪里抵得过萧如风手上的力气。 唔……她说死也喝，但也不能真让她喝死了吧？ 等到那一大碗的水灌完了，萧如风才松了手。阿宁随便一动，就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里晃荡的水声。 实在太难受了，她实在受不住，这次不用萧如风动手，她直接就吐了出来。 这次吐出来的全是刚才喝下去的水，直到吐得空了，她仿佛全身上下的力气也用完了。 这还不算，阿宁吐得泪眼朦胧间，看到春雨又递了一个眼熟的碗到萧如风手里。 阿宁：“……”天要亡她！ 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怕的，她又是一口吐了出来。 只是这回却听到春雨的尖叫声：“血！姑娘吐血了！” 阿宁神思渐渐飘远，她吐血了吗？她不会是要死了吧？ 真的没想到，她这一辈子，从小与父母失散，流落到西州又被认回到京城，一切跌宕起伏，最终却是要死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里了。 莲儿，她也真是没想到，这人傻起来能傻到这程度。毒死了她和封无意，她就以为自己能活着吗？ 以命换命，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仇恨？ 终于，阿宁昏了过去。 腹中的疼痛也离她而去，在梦里，她似乎听到了萧如风在讲话，一直讲，一直讲，听得她脑袋嗡嗡的，她从来不知道萧如风话这般多，简直比徐妈妈还能说道。 就这么一直沉沉浮浮，仿佛坐在船中，在湖上漂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宁的耳朵里终于又清楚的听到了声音，是属于萧如风的，只是又与往日不同，声音粗裂的难受，仿佛已经干了几日没有喝过水了。 “为什么她还没有醒，你们不是说差不多这个时辰就能醒来吗？院正，你再来看看！” “是，太子殿下。”一个略上了年纪的男人应声，然后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近前。 阿宁感觉到有人按到了她的手腕处，开始给她把脉。 第三十二章 归家 撑开略重的眼皮， 入眼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正捻着胡须分辨脉象， 再后 分卷阅读68 面是萧如风， 他似乎已经几日没睡了，比任何一次她看到他的时候都要狼狈。 “醒了！” 萧如风第一个发现她睁开了眼睛，一下将人挤开， 自己坐到了床沿，握了她的手， 一脸惊喜与关切， “觉得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难受？” 阿宁感受了一下，说实话：“哪里都不舒服……” 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嗓子干到快掉皮了， 那声音粗粝得和萧如风的和得一比。 萧如风闻言，却笑了，道：“好，没事了， 没事了！” 阿宁：“……”她一点没觉得好。 不过她能感觉到萧如风的担心，与此时他的如释重负。 阿宁环顾了一圈，也别见着别人，便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呢？” 萧如风的表情顿时凝住， 眼神闪烁了一下。 老太医此时把完了脉， 道：“人醒了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毒素还是伤了肠胃， 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饭食上也要克制， 我去写个方子，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哪位随我来？” 自有桃儿、杏儿与徐妈妈迎了上去，跟着老太医出去拿方子了。 屋里还剩下几个丫鬟下人，萧如风挥手让人下去。 眨眼间，屋里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人。 大概是也听出了阿宁的嗓子不舒服，萧如风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扶她起来，慢慢喂她喝下。 这次倒是没有之前要喂死她的劲儿。 正渴得厉害，阿宁即使有话也憋住了，先喝了水。 待到她一仰头，萧如风便移开了杯子。 “封大人没事吧？” “放心 ，他也无事。” “嗯……”阿宁没看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轻轻说了一声：“多谢太子殿下。” 果然她还是猜到了。 萧如风也知是隐瞒不住，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有无数解释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阿宁，我不是有意隐瞒，我……” “我又没说怪你。” 阿宁叹了一口气，实在也不忍心看眼前的萧如风如此狼狈。 他就该是她记忆里那个，骑着战马而来，淡然于世间的男人。 萧如风话中有着后悔：“阿宁，对不起。如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受今日之份伤害。” “莲儿要下毒，你为何要替她道歉？”阿宁发现萧如风就是太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明明与他无关。 萧如风一下子被她说得无奈，解释道：“我不是替她道歉，是让封无意娶你这件事本身就做错了，我不该利用你一个女子的婚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还害得你中毒，差点救不回来，是我错了！” 阿宁不去听他说的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因由，只问他：“那我答应嫁与封无意，可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答应的？” 这自然是不是，封无意抱着目的娶她，她也报有目的嫁他，本也不是两情相悦的事，现在要说是谁的错，自然也说不上。 见他还想再说什么，阿宁也不去与他争辩，只道：“我有些累了，要再睡会儿。” 人还病着呢，萧如风自然是先紧着她的身体，扶着她躺下，守着她再睡过去，交待人好生看着，这才带人离开。 阿宁再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整个人身子都轻松了许多，想来是那点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是她一用力，腹部还隐隐觉得有些痛。 “哎，躺着躺着，起来干什么！” 王大将军自然也是知道女儿、女婿中了毒，赶过来看情况，见着人没事了，他这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爹，你来啦。”阿宁见着她爹那一脸仿佛看到自家三岁的孩子生了病的脸色，顿时觉得不妙，“春雨，快给我爹上茶水和点心，再搬把椅子过来，别让我爹站着了。” 春雨应了一声，急忙围着王大将军打转。 等到人坐下来，王大将军一脸无奈：“傻闺女，对自己爹还使心计呢？” 阿宁讨好一笑，道：“这不是怕爹您担心嘛。” “你要知道我们会担心就好了！”王大将军摇头，“你义父和义兄那里我已经叫人传了话过去，让他们不用担心。” 阿宁立即谄媚道：“谢谢爹，还是爹想得周到。” 王大将军还能怎么办，只能再笑着将这个话题跳过了，转而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这会儿阿宁是真觉得自己还算不错了。 说了一会儿，王大将军道： 分卷阅读69 “闺女，爹问你个事儿。” 阿宁看他有些犹豫，便道：“爹你说。” “就是这个吧……”王大将军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么直说了，“你与封无意现在如何了？他那个青梅莲儿姑娘给你们下毒的事，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你可想好了处理。” 因着这事，现在京城可热闹了，这么些年，可没听说过谁家府上能出这种事的，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子，竟然差点毒杀了主人家。 这会儿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因着这事，多得了几文赏钱。 阿宁还没来得及问莲儿的事后续怎么处理了，此时听她爹一说，便沉思起来。至于封家是不是成了京城人的谈资，与她并无多少关系，她也不惧那些传言，她所想更多，是她与萧如风之间。 原本如果萧如风只是禁卫军下的一个小统领，那她便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但他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子，这问题便复杂了。 往后不说，就眼前，她是不能再在封家待了，这个封夫人的头衔就该摘了。 理出了大概的头绪，阿宁喊了春雨将她的一个小匣子拿来，然后又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 她拿出藏好的和离书，递给她爹。 当时让封无意写的时候，她还留了个心，落款的时间写的是他们成亲第二日。 王大将军一拿到这和离书一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纵横沙场几十年，人是果决的人，他让阿宁换了身衣服，叫徐妈妈带人收拾东西，便出门去见了封无意。 王大将军将和离书一拿出来，封无意便无二话，直接点了头。 对此，王大将军那一丝不满才消下去一些，不给好脸色，也不多话，转头带了阿宁就走，且叫王一弃带了一大队的人马，走得干净利落，走得路人尽知。 不用多少时候，满京城都要知道了，是他封无意对不起王家姑娘，在成亲第二日便写下和离书，只可怜王家姑娘怕家中老父接受不了，这才拖着没有将事情说破，这次遇了事才闹将出来。 阿宁裹着厚厚的斗篷，抱着手炉，坐靠在马车里。见她爹大马金刀坐得像个门神，便小心的问道：“爹，你没生气吧？” 王大将军瞥了她一眼：“生什么气？” 阿宁缩了缩脖子，一脸知道错了的表情。 王大将军这个时候倒是看得开，他道：“爹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你要觉得他封无意负了你，爹便替你打断他的腿，你要觉得留着他能助力太子，有利于整个萧国，那爹便放过他。只要我的闺女高兴，爹可以不去计较那些。” 这相隔了十八年的父女情，偶尔也会叫人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不知道该怎么为对方付出。 阿宁眼睛有点酸。 她爹真的是将她放在心尖上在宠着。 “爹！你真好！” “顺你的心了，就好了？” 王大将军没好气，想想他那口气还没下去，膈应得他胸口疼。他好不容易回来的宝贝闺女，就这么被人欺负了，要他的性子，不去将人一顿打成个饼，已经是好脾气了。 阿宁回了大将军府。 她也不管别的，只管自己休养，期间张如清来看了她，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聊了莲儿的事。 阿宁是真不知道莲儿怎么样了，张如清走后，她让小刀她们去打听了一下。 小刀带回来的消息叫阿宁吃了一惊。 她的消息来自封家，自阿宁与封无意中毒后，莲儿便被管家关了起来。等到封无意腾出手来见她，她便什么都说了。 毒药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避开厨房人的眼线下到汤里的，一切都不是莲儿自己能办到，她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再加上她那点胆量，随便一吓便什么都说了。 莲儿身后有人指使，那幕后之人，封无意那边去查了，是大皇子的人。 阿宁听完，又狠狠给大皇子记了一笔。 反正等着吧，总有他还的时候。 这日午后，阿宁吃完了药膳，又喝了药之后，便在暖暖的房间里，听着小丫鬟们边做女红边说话，边抱着手炉打盹，她有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在大冬天里晒着太阳的错觉。 正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了，小刀匆匆从外面进来。 阿宁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她便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句。 “萧统领来了。” 原本还懒洋洋的人立即就醒了。 阿宁坐了起来，问小刀：“现在人在哪里？” 小刀回道：“ 分卷阅读70 此刻正在大将军的书房……”她顿了一下，又道，“似乎还跪下了。” 啥？ 庆幸阿宁此时没有喝水，不然她定要一口喷出来不可。 太子给她爹跪下了，这算什么事！ 第三十三章 上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阿宁， 这下子连那剩下的一点点困倦也消失不见了。 她带了小刀， 飞快往她爹书房里跑。 书房外， 王一弃静静的守在那里，看到阿宁过来，他笑着迎了上去。 “一弃叔叔， 我爹在里面吧？” “在，萧统领也在， 姑娘现在要进去吗？” 王一弃笑眯眯的回答道， 没有想象中不让她进去的意思， 似乎还在等她。 闻言，阿宁便也不客气， 上前敲了门：“爹，是我。” 书房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人是萧如风。 “萧统领？” 萧如风朝着她笑得温和，道：“阿宁。” 阿宁：“……”她爹还在里面呢， 这么唤她名字真的好吗？ 没想到王大将军对此视若无睹，依旧在里面坐着。 阿宁踏进了书房里，便被她爹瞪了一眼，她立马移开视线， 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书房还是老样子， 桌上有两杯茶，王大将军与萧如风一人一杯， 看样子便是在喝着茶说事情。 似乎也没有什么跪不跪下的事，也不知道她爹知不知道眼前这个萧统领就是太子？ 两个男人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 在阿宁来了之后，没有提及一句关于与封无意的和离之事。 原本阿宁还以为萧如风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 这会儿她又开始有些不确定。 等到茶喝得差不多了，闲话也说完了，萧如风便起身准备离开。 王大将军送他到门口，道：“太子殿下慢行，您所说之事，臣一定会好好考虑。” 他竟然知道萧如风的身份。 “大将军止步。”萧如风止了他往前送，然后转头对着阿宁道，“阿宁，可以送我出府吗？” 阿宁：“……”她看了一眼她爹，竟然没气着，还点了头。 好吧，她爹知道萧如风是太子，可能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门，阿宁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少了。 萧如风走了两步，便停下来等她。 阿宁看了他一眼，终于走上前，与他并肩。 “阿宁。” 萧如风轻轻叫她的名字。 “嗯。”阿宁又看了他一眼，还是熟悉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太子，这么一想便不准备忍了，“你和我爹说什么了？” 萧如风见她这样子，顿时笑开了，眉宇间的沉意也消散了。 “阿宁，这样子才适合你，你有事便问我，无须顾忌……我与大将军说，我心悦于你，无关大将军府的一切，我想要娶你为妻，我会尽全力让你平安顺遂，希望他可以仔细考虑，如果可以，再过些日子，我会让父皇下旨，指你入宫做我的太子妃。” 阿宁想了一下她爹当时的心情，感叹道：“我爹他，没有想要打你吗？” 萧如风便笑，问道：“大将军如要打我，你会替我求情吗？” 阿宁也笑：“不会，我会帮着一起打。” 趁着没有人注意，萧如风快速捏了一把她的脸颊，道：“没良心的姑娘。” 没良心的这位已经捂着脸快晕过去了，萧如风那么冷淡的人，与她相处之时，竟然也会有这样平常人的动作。 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 送着人到了大门外，萧如风与她摆了摆手，带着上前来的萧玉一起骑马离开。 阿宁望着人看不见了，这才回去。 这会儿，她心里似乎有只小兔子一路一跳一跳的，静不下来。她脚步轻快的回到她爹的书房，王大将军正站在门口处，似在等她。 “爹。” “嗯，来说说你与那个萧统领是怎么回事？” 王大将军故意板了脸，但是阿宁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相反觉得她爹十分可爱。 她也不隐瞒，将萧如风去西州接她回京开始，一一与她爹说了。 “爹，抛开他太子的身份，女儿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禁卫军的小统领就好了……爹呢，觉 分卷阅读71 得他可值得托付？” 王大将军沉吟，道：“方才我问他，如若要娶你，就让他放弃太子之位，他可愿意。” 阿宁一听便直觉皱眉，刚要说话，便被王大将军打断。 “听我说完，他说，太子之位并不是他所愿，如若不是大皇子性子太过不堪，五皇子体弱，其他皇子年幼，让他让出太子之位又何妨？我观他确是没有一心争这位子。” 阿宁看她爹说着陷入了沉思，便道：“这样不好吗？爹，像大皇子这样一心只想着那位子的人才可怕吧？” “话虽如此，只是他身为太子，只求自保，便也是错处，不过我看他今日行事，似乎与往日不同，我再看看吧。” “这么说的话，那太子不管争与不争，都是错了？” 王大将军面露沉思，让阿宁自去，太子的问题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如他所说，再看看。 阿宁回了安平园。 还没进屋里，迎面便见林姨娘从她屋里出来。 “姑娘回来了？刚还说怎么这么不巧，没遇到人，这会儿就遇到了。”林姨娘见人便笑，欢欢喜喜迎了上来。 阿宁总也不能直接甩脸给人难堪。 进了屋里坐下。 林姨娘就开始拉家常，关心阿宁身体怎么样了，吃得怎么样，给她说了京城最近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哪个布庄出了新款的衣服，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仿佛她就是怕阿宁在家无趣，来拉家常的。 阿宁对于这个她爹的妾室，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态。 林姨娘能忍得住不说，阿宁也可以忍住不问、不听，反正林姨娘有什么事，她都不关心。 说到后来，林姨娘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她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试探着对阿宁道：“姑娘，你别怪我多嘴，如今你和离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阿宁正垂着眼看衣袖上的花纹，听到这话便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 要说这林姨娘，她还真是够有耐心的，这都多少时间了，还记得打她的主意。 她抬头，对着人笑了笑，轻声道：“也没什么打算，爹说我要是不开心，就养我一辈子也行。经过这一次，我也算是看清了，说什么全靠自己挣个前程的男人可靠，有主见，我看还不如有祖上荫庇，不会一朝得势便失了本心。” 她嘴上说着影射林裴的话，心里还记得给自家哥哥和封无意道个歉。 果然，林姨娘听她这么一说，到了嘴边的话就不太好接下去，只能转了个话儿顺着她的意思应和，然后便不再提这事。 等到人走了，阿宁才真的放松下来。 春雨几个上来伺候，捏肩捶腿，小丫鬟们也是机灵，巧合多了，对于林姨娘的用心也大概能猜到几分。 特别是春雨，她不是在府里长大的，随着阿宁一起从西州而来，城府不深，在阿宁面前更是有话就冒了出来。 “姑娘，这林姨娘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天天盯着你的婚事，她又不是主母，这事哪里轮得到她操心，我看她也没安好心，你可小心别被她哄走了！” “春雨姑娘说得对，我都记下了，一定不被她哄走。”阿宁逗她，惹得人嘟嘴撒娇。 看着春雨与当初越来越不同时，阿宁心中也是为她高兴。 而宫中，皇帝病重，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过了几日，阿宁收到萧如风的书信。 想也是，大将军府不是封家后院，萧如风可以随意进出，大将军没有在他说要娶她时直接说不，已经是作为臣子的克制，如果再敢晚上翻墙进来，估计大将军也顾不得什么太子臣子了，能把人腿打断。 萧如风的信很简单，只说了些日常，还是便是皇帝的病情，他听说了京城外三百里有一个道观，观里住着一名化外高人，道术与医术同样高明，听说可以治疗与皇帝相似的症状，他决定去请这位高人入宫，为皇帝治病。 而这个消息是从大皇子处得知，只是那位高人脾气古怪，大皇子的人没有将人请来，所以他准备亲自去。 阿宁看完信便陷入沉思，这信看似是随意写的一些平常琐事，但实则内容并不平常。 她中毒之时，太子到封家看那坠马的封无意，正好遇上两人被莲儿下毒，他便用了太子令牌叫了太医院院正来，这事能瞒过许多人，但是架不住大皇了、甚至皇帝的耳目，所以他对她存了心思这事估计也已不是秘密。 而这信不是经禁卫军萧玉之类的亲信送来，只是太子东宫的小太监悄悄送来，由此，她可能并不是第一个看到这信的人。 这么一想，萧如风这信是要给谁看的？ 分卷阅读72 总不能是大皇子，想要气一气他，除此，就只有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了。 想到这里，阿宁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萧如风是想要做什么？ 讨皇帝欢心，再踩大皇子一脚？ 想来应该没有那么简单，皇帝对他的不喜主要是缘于太子这层身份，就算因为这一事有些感动，也不会从根本上改了想法。 “小刀，你替我去办件事情。” 阿宁将信收了起来，叫来小刀，悄声吩咐她。 第三十四章 礼物 萧国126年， 冬。 皇帝病重。 太子萧荣求道人缘真为皇帝治病， 三跪九叩， 孝心终感动缘真出山。 一月后，皇帝病愈，龙心大悦， 问太子要何赏赐。 太子只道：“昨日儿臣回东宫，遇上一个老宫人拦路求见， 儿臣一问说的是当年五弟早产一事， 此事涉及颇多， 儿臣不敢私自做主，今日父皇问起， 那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再彻查此事，如真如那老宫人所说，请父皇为五弟做主。” 听他这一番话，皇帝脸上那一丝愉悦顿时变淡了， 他坐在椅上沉吟，面色几番变化，终于道：“太子，你可知你所说话中是何意？” 太子点头， 目视与他， 眼神坚定：“求父皇明察！” 萧帝大病初愈，看这个一向不得他欢心的儿子， 突然发现竟有些陌生，距离五皇子出生， 已有二十年，当年之事，他后来也想过，其中说不通之处也有，但这些年来，他似乎已经将当年查出来的一切当成了真相，宫中涉及嫔妃，如今只余大皇子生母皇贵妃、五皇子生母淑妃二人，如今太子要求再要重新查此事，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皇帝依旧在沉吟，太子便跪在地上没有动。 许久。 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 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太子闻言，心中顿时一松。 …… 深冬。 阿宁时不时关注着宫里的消息。 终于在过年前，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其实也不用阿宁特意关注，宫里这次传出来的消息几乎震动了整个京城。 二十年前，五皇子早产，虽然没有明说是有人陷害，但是在那之后，皇后便病逝了，太子也不得皇帝宠爱。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是先皇后对淑妃下的手，毕竟当时国师预言，五皇子可是紫薇星下凡转世，有帝命，能兴大萧三百年。 对此威胁最大的，首当其冲便是先皇后与太子。 因此，先皇后对淑妃母子下手，一点也不叫人意外。 如今，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说当年害得五皇子早产的真相已经查明，是皇贵妃下的手，并且嫁祸给了先皇后，又暗暗毒杀了皇后，造成她自杀的假象，一箭双雕。 皇帝为此震怒，将皇贵妃打入冷宫，大皇子对太子不敬，发配出京，看守皇陵，不得擅出。 这一番峰回路转，任是谁也想不到。 如今大皇子已不足为虑，五皇子体弱，九皇子无势，其他皇子年幼，一时之间，太子几乎是大局已定。 阿宁听到消息后，先是一喜，再便是担忧。 她虽回京中不久，但也大致可以看出皇帝脾气喜怒不定，太子献药的那一点好感，估计很快便要消耗完了，特别没有个大皇子顶在前面显眼。 要说皇帝这次会彻查当年之事，也是因为大皇子太过显眼，实则已经惹得皇帝不快。 这日，萧如风上门。 阿宁听到小刀来传话，心中也正想着见人一面，便急急忙忙出去见人。 萧如风在大将军府的前院东侧的花园里，阿宁过来的时候，正见到一身黑衣的男人，背对着她看着萧瑟的景色。 “萧统领好。” 阿宁急着过来，因而加快的心跳还没有缓和下来。 萧如风闻声笑着转过头，道：“阿宁。” “萧统领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阿宁走上前，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只是还故意逗他，“马上就要新年了，萧统领公务不忙吗？” “阿宁，我是来与你说一声，我要出京一段时间。” 萧如风手指轻颤，看着眼前比他略矮了一头的姑娘，在她脸上浮起疑惑时，终于忍不住摸了她头顶的发丝。 “我要去护国寺为母后祈福半月，年前大概能回来，阿宁，你照顾好自己。” 听到他将 分卷阅读73 话说完，阿宁这才稍缓了情结。 他说要出京的时候，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真是惊了一跳。 “只是祈福吗？” 阿宁还有些担心，萧如风遇到的那些刺杀和受伤都不是假的，越是将他放在心上，以往不在意的那些事也越发担心起来。 “只是祈福，不会有事。你知道的，此时我也得需要避出去一阵子，待在京中并无多大益处。” 这个道理阿宁自然是懂，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做，既然萧如风自己心里清楚，那便不需要她多言什么。 “近日就要去了吗？” “嗯……所以我便来看你一眼。” 两人就这么站着，小刀与萧玉守在亭外。 一时之间似有太多的话要说，一时也说不完，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宁往他的身边靠近，然后便伸手，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 萧如风一愣，低头看她，她的嘴角含笑，抬头看他时，眼里便只有他。萧如风心中一暖，将她的手握紧了。 时间流逝。 萧如风待了半个时辰，便要走了。 “我来时路过玉斋，看到里面这枚玉扳指十分入眼，便买了下来。” 翠绿的玉指环上，雕琢出一朵小小的花形，看着十分朴素，却又有些雅致。 阿宁伸手，示意他给她戴上。 萧如风一顿，从善如流，小小的扳指戴在阿宁的手指上，大小竟正合适。 萧如风匆匆而来，小半个时辰后，便匆匆离开了。 阿宁将人送出大门，直到看着人不见了踪影，这才回转身去。 “阿宁妹妹。” 正在此时，在大将军府里，那个叫阿宁避之不及的人“适时”的出现。 “阿宁妹妹。” 林裴走得近了，又唤了一声，“阿宁妹妹是要出去吗？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起吗？” “不用了，我回屋里。” 阿宁神情淡然，与他生疏的打了个招呼，便回安平园去了。 林裴一惯的好脾气，脸上笑意没有丝毫变化，目送着她离开才出了大将军府。 阿宁带着春雨一路走，直到看不见林裴了，春雨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嘟囔道：“姑娘，林姨娘这个侄儿最近怎么老在眼前打转，只要我们一出安平园，准能看到他！他是一天到晚盯着园子门口吗？” “嗯，说来也是……” 阿宁听春雨这么一说，便也察觉到最近林裴在她面前出现得有些频繁了，甚至林姨娘，最近也是有事没事往她跟前凑，说一些女子必须要嫁人，有个依靠之类的话。 阿宁心中有了计较，便也不多说。 春雨嘟囔完了，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姑娘，张家姑娘约你去街上逛逛，你还去吗？” 阿雨顿时从见到萧如风的兴奋里想起这件事，张如清怕她在家里闷着，便约了她出去走走，说是过年了，想去看看首饰和新衣服。 眼看着，离约的时间便要到了。 “当然去，赶紧去换衣服。” 她立马加快了脚步，回屋里换衣服准备出门。 即使阿宁的动作再快，等到她出门时，张如清早已经到了。 “如清姐姐，是我忘了时辰，累你等我了！” “无事，我在家也是无事，便早来了一些，我们走吧？” “好。” 阿宁与张如清同坐了一辆马车，天气冷得厉害，两人便也没有骑马，各自抱着暖手炉。 “阿宁，你那个义兄呢，听说已经去军中了？”张如清随意一问。 “嗯，是的。”阿宁点头，“就前些日子，原本我就想着等过了年让他再去，不过冰嬉那事后，又担心大皇子会再为难他，没想如今他刚去了军中，大皇子便也去守了皇陵，早知道便不这么急了，这世事也真是无常，怎么算计也没有用。” 张如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所以都道，人算不如天算，什么好都不如命好。” 阿宁见着她似有些失落，一想到她因着婚事不顺，便安慰道：“如清姐姐出身高贵，长得又美，就算要经历些波折，肯定还是个命好的。”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张如清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不由自主流露出来，便转了话题，道：“阿宁这是你回京后的第一个新年，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阿宁顺着她的话转了话题，她抱着暖手炉撑着下巴努力去想，“以往在西州时，我就 分卷阅读74 和父兄一起吃个年夜饭，然后守岁，爹……义父会给压岁钱，义兄则会带着我出去玩，偷偷去庙里，那里最是热闹……京城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清姐姐有什么要做的吗？” 张如清道：“往年都是在家中过，也会和兄长他们一起出来街上逛一逛，倒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对了，新年还可以放爆竹，我觉着热闹又喜气。阿宁如若没有什么安排的话，不如今年我们一起出来放爆竹吧？” 阿宁一想，萧如风身为太子，过年之时估计也忙得很，她不如约了张如清一起。 “也好，不过要等我今儿回去问问我爹他有什么安排，如无他事，我们便一起。” 两人便这么说定了。 马车到了繁华处，渐渐行得慢了。 阿宁撩了帘子往外看，外边太阳正好，来来往往的人也似是比往日要多一些。 经过一间书肆，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进出，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不是林姨娘的侄儿吗？他身边那姑娘是谁啊？” 不等阿宁看清，坐在她身边伺候的春雨比她快一步惊疑出声。 第三十五章 赵氏 阿宁顺着春雨的目光看去， 果然在书肆外的角落边上看到了林裴， 还有一个模样有些泼辣的姑娘。 “那个林裴？” 张如清也凑了过来。 阿宁点头， 指了指方向。 林裴与那个姑娘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明显可以看得出来，那姑娘似乎有点咄咄逼人， 林裴脸上则是有着不耐却又克制着。 一个书生，与一个姑娘之间， 那神情， 能有什么事情？ 不由得人多想。 马车匆匆而过， 张宁收回视线，见着张如清眼神里有着与她相同的怀疑。 到底只是一眼所见， 也不好多便下了什么结论。 阿宁不多说林裴，与张如清先到了布庄，开开心心挑了几匹布，准备给她亲爹和义父、义兄做点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 她自己倒是没挑什么，回了大将军府后，她爹给她准备的衣服首饰，她觉得大概都够她这辈子穿用的了。 买了布后， 两人又去了银楼， 张如清看上了一对珍珠做的头面，不甚贵重， 却胜在样式精巧，便买了下来。 阿宁看了半天， 也没挑中什么，倒是摸着手指上的扳指，让楼里的小二拿了一些男式的扳指出来。 说来也巧，阿宁一眼便看到一枚与自己手上有些相似的，也没问价格就让包了起来。 “这是要送给谁呀？”张如清打趣她，阿宁手指上戴的扳指那么大一个，藏也藏不住。 阿宁抿嘴笑，就是不答话。 张如清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她大概也能猜着一些阿宁的心思，见她不说，便也就不再盯着她闹。 从银楼出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候。 远远的，一队人骑着马从面前的街上经过。 正好有人认出了为首的人，与旁边的人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那个禁卫军统领封无意，看到了吗？就是他，前不久被自己府上的一个女子给下了毒，差点没毒死。” “哦，就是他啊？我听说，就是因为那女子，他原本娶的大将军府的姑娘也与他和离了，那女子是长得有多美，竟叫他这般迷恋？” “倒也没听说有多美，听说相比还是大将军府的姑娘更漂亮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虽然大将军府的姑娘也是从小流落在民间，但好歹认回了身世，那女子怎么与她相比？” “他自己也是出生贫寒，大抵这目光便这样了，前些日子不是府尹大人被刺伤了吗？这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听说就是他在办，我看是悬了。” 那两人说着便走远了。 将这些话听了满耳朵的阿宁面无表情，还是张如清怕她心里不舒服，毕竟谁能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还能高兴得起来。 “阿宁你别放在心上，时间一长谁还记得这些？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有这些无事可干的人，才闲得在人背后嚼舌根。” “姐姐放心，这些话我还不放在心上，在民间时，那些婆子媳妇碎起嘴来比这厉害多了，这不算什么。只是封大人也算是无妄之灾，这桩婚事出了这些意外，也不是他所愿，这便带累了他。” “你还替他说话呢！”张如清自小在京城长大，可比阿宁更懂得女子和离带来的伤害。 “我也不是替谁说话，到底封大人也不是个坏人。”阿宁倒是想得开，且不说已 分卷阅读75 经做了的事，就算回头看是错了，她后悔也无济于事。 真是没见过平白和离的还帮前夫婿说好话的。 张如清也不知是该气她好，还是该赞她心善。 正准备走，那远远经过的人却不知何时到了她们身边，看样子似乎将这些对话都听在了耳中。 “封大人。” 阿宁倒不觉得有什么，大方打了个招呼。 “阿宁姑娘。”封无意点头，一惯的冷脸无表情。 两人除开那一段婚事，与陌生人无异。 阿宁与张如清上了马车，准备回家。马蹄踩在青石板的路上，嘀嘀笃笃有规律的响着。 撩起车窗上的帘子，阿宁往外看了一眼，却是看到封无意正瞧着她们这个方向，一下便与她的视线撞上。 阿宁在他的视线里品出了些别样的意味，不由皱了眉。 她放下布帘，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张如清将阿宁送到了大将军府的门口，自有下人出来将她买的东西搬进府里。 阿宁带着春雨回安平园，进后院时，却见林姨娘院里的一个婆子似乎鬼鬼祟祟的抱了个小布包往侧门那去了。 正好小刀几个来迎她，阿宁示意小刀悄悄跟上去。 阿宁带人回了自己屋里，将今日买的东西归整起来，不一会儿小刀便回来了。 “怎么样？”她问。 “那婆子去了侧门，见了一个妇人，那小布包也给了她。我远远看去，那妇人似乎不太高兴，对着那婆子说了好一通，我站得有点距离，没有听清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不过看起来两人都不太高兴，还差点吵起来。”小刀如实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起阿宁听。 阿宁问道：“去查一查那妇人，再让人注意着些林姨娘那里。” 她总觉得林姨娘与林裴近几日都有些怪。 小刀应了一声，道：“已经让小剑跟着那妇人去了，待她回来，大概便知是谁。” 阿宁点头，对于小刀几个，她是十分满意的，不愧是她爹给她准备的人，既能护她安全，办事也稳妥。 直到吃晚饭时分，小剑才从外面回来。 阿宁也不急着吃饭，先见了人。 小剑大概是查到了一些东西，道：“姑娘，那妇人一家不是京城人氏，是早几年从外地搬来的，我问了与她比邻的几户，似乎都与她家不熟识。那家当家的男人做点小生意，不过为人懒散，听说赚不了多少银钱，有一儿一女，都还未成亲，那家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成天也不干活，还爱赌，女儿泼辣还未许人家。奇怪之处是，这户外来人家在京城应该过得比较辛苦才是，但听那邻居说，她家每日里大鱼大肉，口气不小，曾听她说过，她家有个大官儿亲戚做靠山。” 阿宁示意小剑先下去休息，自己思索着这事。 要说有大官儿亲戚做靠山，看来便是林姨娘了吧？ 只是林姨娘的亲爹为了救王大将军早已经战死在沙场，而她的兄弟姐妹也就那几个人，都未在京城居住，这个西州来的妇人一家又是谁？ 如若不是亲戚，那便又奇怪了。 这事阿宁也不急着与她爹说，便让小刀她们几个私底下去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一些内容来。 最明而易查的，便是那妇人家里几人的情况，那妇人人唤赵娘子，夫家叫赵大，儿子赵光祖，女儿赵秀娘，自打搬来京城，便在城西买了个小院子，一家人住在里面。 赵家靠着一个小店，做点卖豆腐的小生意，只是生意一直不好，看着大概勉强能糊口。 不过赵家的日子一向过得不错。 只是最近赵光祖迷上了赌博，陆陆续续欠了不少的债，赵大是个没主见的，一气之下便生意也不做了，天天在家里睡觉骂人。 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赵家那债都能还得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银子。 听到这里，阿宁大概也猜出了赵家那钱是哪里来的。 果然，小剑说到后边儿，就说这赵娘子每次儿子闯了祸事，就来找林姨娘要银子。 只是奇了怪了，林姨娘每次都给，甚至有几次，人要的多了，她拿不出那许多银子，竟然是去当了自己几根金钗。 “看不出来，这林姨娘对人竟这么好，这赵娘子莫不是她的姐妹，还是救命恩人？” 这事也没有避着春雨，春雨听到后来都开始怀疑林姨娘与赵娘子之间的关系。 “就是亲姐妹，也少有这么真心相帮的。”阿宁已经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具体两人之 分卷阅读76 间到底有什么牵连，应该没有那么轻松能够查出来。 这还不说，小剑又说了一件事，叫阿宁又吃惊了一下。 “那赵家的女儿，赵秀娘，和林姨娘的侄儿林裴有牵连……两人似乎有私情，只是林裴并不想娶赵秀娘，赵秀娘便逮着机会就去缠他。” 阿宁一问赵秀娘的长相，便将那日在书肆外与林裴纠缠的姑娘联系了起来。 这林裴还真不是个好东西，与人家姑娘牵扯不清的同时，每每见到她，还要扯着接近一二。 也幸亏阿宁对他并不喜，不然要真对他产生些许好感，这会儿还不知道有多倒霉呢。 这林家的两人，可还真不是个东西。 阿宁想到这里，对小刀她们道：“去把那天那个婆子给我带过来，再让人看着林姨娘，有任何动静都来告诉我。” 四个丫鬟立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那婆子就被堵了嘴带到了安平园内。 第三十六章 当年 屋里有些暗， 那婆子被一把推了进来， 有些肥壮的身子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一把老骨头也要摔散了。 阿宁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说话，春雨和四个丫鬟分别立在她身侧。 屋里很静，只有那婆子呜呜的哼唧声。 她七手八脚的爬起来， 将口中的布巾拔下。 “姑娘！姑娘！婆子我犯了什么事，您请直言， 我认罚！”她一抹脸要开始哭， 那样子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阿宁坐在那里看着她演。 能得林姨娘嘱托去给赵娘子送银钱东西的， 就算不是林姨娘的心腹之人，要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是个清白的，阿宁可不相信。 那婆子叫嚷了一会儿，眼见着没有人理会她，心里到底也是虚着， 便慢慢收了声音，且拿眼去偷看阿宁的脸色。 阿宁见着差不多了，便缓缓开口，道：“王婆子， 我问你， 林秀儿与赵娘子是什么关系？” 这淡淡的声音一出口，王婆子的脸色便变了一变。她被一路拖过来时， 便将有可能犯的事都想了一遍，只是没想到是这件， 而且听阿宁的话里，连赵娘子的名字都已经知道了，具体还不知道她查到了多少。 “冤枉啊，姑娘！婆子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替林姨娘跑跑腿，送送东西，其他一概不知啊！” 这回不用人推，她自己便倒在地了地上。 阿宁听着便笑了，道：“既然你只是跑腿送东西，什么也不知道，作这姿态又是为何？还是你知道你跑的腿送的东西有问题？” 王婆子：“……”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从乡下来的姑娘并不好糊弄。 阿宁道：“你是现在自己说，还是我叫人打你一顿，受点皮肉之苦再说？” 王婆子：“……我说！”她颓然垂首，身在大将军府，她完全相信阿宁能说得出做得到，既然阿宁心软，还有大将军在呢！ 王婆子便将自己所知一一说了。 确如她自己所说，她知道的并不多。 林姨娘只与她说过，这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幼时对她照顾颇多，如今搬来了京城，她总也得照顾一二，便时常接济一些银钱，话是如此，但看她表情里也没有多少亲近之意，偶尔还带着厌烦。 而且次数多了，数额大了之后，王婆子也开始怀疑。那赵娘子拿到了银钱，心情好时也会与她多说两句，王婆子半是猜测，林姨娘大概是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事儿叫她拿捏住了，赵娘子不像是亲戚来求人，偶尔表露出来的情绪带着点看不上以及有恃无恐。 王婆子便就知道这么多，阿宁再问也问不出来。 林姨娘总归是她亲爹的妾室，她要将人如何了也不太妥当，她想了想，便让小刀将王婆子带上，一起去找了她爹。 王大将军正在书房里看京城众家少年郎的画像，听到阿宁来了，便想要拉着她一起挑女婿。 “闺女来，爹给你看个好东西，你来挑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阿宁还以为是挑什么，进到书房里一看，竟是一堆少年郎的画像。 “爹……太子那儿……”萧如风看到这些画像会作何想？ “先别管他，你先看，要是有中意的，爹就是抢也把人给你抢来当夫婿！” 阿宁：“……”她爹这是又犯病了吧！ 将被塞到手边的那一堆画放下，阿宁道：“爹，这事不急，您来看看她。” 王婆子被推到了书房里。 王大将军看 分卷阅读77 了人两眼，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便回头问阿宁：“这是……” “她是林姨娘房里的人。”阿宁扶着她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从头到尾将她所知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爹，我觉得这事还是由你来处理比较好，不论林姨娘与那赵娘子之间有何纠葛，林姨娘现在总归是我们府上的人，要是真有什么事，也早些了解了。” 闻言，王大将军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听完那王婆子的话，一点不多话，直接让王一弃去带林姨娘过来。 片刻后，林秀儿便到了，推门而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大将军，您找我？” 然后便见着站在王大将军身边的阿宁，站在一侧的几个丫鬟，和跪在地上的王婆子，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林秀儿站在那里不再上前，手里捏着帕子，脸上强作笑意。 任是谁都看出了她的心虚。 王大将军抬眼看她，道：“你说是怎么了？你不应该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林秀儿脸色几经变幻，最后依旧只道：“我不明白，大将军要是认定我犯了错，我认打认罚。” 摆明了抵死不认的架势。 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她的阿宁轻皱了下眉，看了她爹一眼，林姨娘当年使了手段才进得王家给她爹做妾，想来对她爹是有情谊的。如今她想也不想便否认，要么她有把握旁人查不到其中内情，要么就是明知道会被查到，她也不能认下的错处。 怎么想，都觉得其中内情不简单。 府上也无大事急事，王大将军便等着，让人去将那个赵娘子带来。 林姨娘就站在那里，也不敢坐下，脸上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捏着帕子的手从头到尾没有松开一丝。 小半个时辰后，那赵娘子终于被带了过来。 进得门来，一见王仲元和林秀儿，那眼神便猛地瑟缩了一下。 屋里自是没有人一个人认得这个赵娘子，这人与林秀儿差不多年纪，看着便是个能与人打交道的，只是此时显得有些畏缩。 王大将军道：“赵娘子？” 听得唤自己名字，赵娘子犹豫着点了头：“是、是……” 王大将军一沉脸色，到底是多少年战场拼杀的人，自有一股子叫人腿软的杀气扑面而来，他道：“你与林秀儿之间的事，你自个儿说吧！” 赵娘子匆匆瞥了一眼林姨娘，又觑了眼王大将军的神色，声音里还带着丝颤抖：“回大将军话，我……我与林秀儿是远房亲、亲戚！” “说谎！” 王大将军一瞪眼，猛的一拍桌子，发出一声重响，“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你还真以为你们那一套说辞能骗过谁？” 赵娘子与林姨娘同被惊了一跳。 林姨娘便哭了起来，道：“大将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赵娘子真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我拿府上的钱接济她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人饿死啊！” 这下子，赵娘子也开始哗哗掉眼泪，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是我的错啊！” 听着真真是一段感人的情谊。 王大将军面无表情，道：“是否是远房亲戚，我叫人一查便知。” 林姨娘：“……” 赵娘子：“……” 一番作态，全没起作用。 此时，阿宁也淡淡开口道：“你们要知道，大萧的律法不是摆设，等到查出真相那日，你们便是再怎么哭也没有用了。” 她的声音冷淡中掩不住甜软，传入人的耳中便如春风拂人面。 赵娘子这才发现书房里还站着的这个年轻女子不是普通的丫鬟，待她看清人的长相，那神情便是克制不住的大吃一惊。 阿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 “你认得我？” 赵娘子似是傻在了那里，然后才猛的摇头：“不不不，我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大将军府的姑娘！” 那样子，换了是谁都不能信了她的话。 林姨娘到了嘴边的喝止，硬是被她自己给憋住了。 阿宁盯着赵娘子，道：“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大将军府的姑娘？” 大冷的天，赵娘子额上竟沁出汗来：“我，我、我在街上远远见过……” 前一刻还说不认识，转眼便改了口。 王大将军道：“既然如此，便将人送官，有什么话等她与府尹大人说吧。” 分卷阅读78 王一弃在书房外伺候着，听到王大将军的声音，便推门而入，要将人带出去。 那赵娘子到底还是怕的，且见着林秀儿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没有一丝要救她的样子，一想家里还有不成器的儿子等着照顾，到底是服了软。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她死死巴着门框不被拖走。 王大将军一挥手，王一弃便松了劲。 “要想饶你，就要看你自己愿意说多少了。” “我说，我都说！” 王大将军一使眼色，王一弃又将人拖了回来扔在地上。 赵娘子抖着手，也不去看林秀儿，一咬牙便都说了：“当年大将军夫人临盆，却因西崎来袭与大将军分散，我阿爹与阿娘救了她，她受了伤便躲在我家，我帮她去找大将军送信求救，在大将军府外遇到了……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林秀儿，是她拦了我说替我去找大将军递消息，我心里记挂着家里便也没有多想，口信送到我就回了家，就在我回去的那天夫人生下了姑娘，夫人很高兴，只是大将军没来，西崎人却来了，夫人生产后身子虚弱，也没有力气逃跑，就这么死在了西崎人手里，而姑娘也在慌乱中弄丢了！” 第三十七章 出府 满室死寂。 谁都知道王大将军对已逝夫人的感情， 自夫人过世后， 十八年未再娶， 仅有的一妾林秀儿也不是他想要纳的，连与之说话也少，更别说有什么感情在其中。 如今， 骤然得知当时王夫人死于西崎人手中，还另有隐情， 怎叫他不震惊。 阿宁心中也是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与自己亲娘的过逝， 竟还有内情。 只是她总归比不了王大将军对于王夫人的感情，她见着他一下子似乎不太好， 担心的扶住他的肩膀，唤他：“爹？” 王大将军没有回头，只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阿宁能感觉到这只有力的手上传来的颤抖。 “林秀儿，你怎么说？” 王大将军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变得粗粝起来， 他沉着声音，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克制。 林姨娘噗通一声跪下了，哭道：“大将军，冤枉啊， 她所说不是实情！当年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个赵娘子， 夫人过世后的某一天，她才突然出现， 说是夫人曾被她父母救下，要大将军付银子与她。那时候夫人刚过世， 大将军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我不忍心再让你难过一次，便给银子打发了她，哪想到，这人贪得无厌，竟一次次上门！后来我们回了京城，她竟也跟了过来，得知我进了府，更是威胁我不断给她银两，不然就编这么个故事来骗大将军，我，我怕将军就此信了，便不敢声张……将军，我是冤枉的，夫人待我如亲妹，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娘子一听她三言两语一推，便将事情都推到了她头上，急怒交加，她与林秀儿跪得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过去便要抓挠人，口中骂道：“你这个贱妇，竟然诬赖我，当年我明明将消息带到了，却是你隐瞒了下来，才害得王夫人死在西崎人手里！要是王夫人活着，我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哪能像现在这样过得凄惨，问你要点银子，还要求你半天！现在你竟还将事情一推，显得自己清白了！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看上了人家的夫婿就使下作手段，还有什么脸面哭！我打死你个小贱妇！” 林秀儿也不能不还手，一时之间，两人打成一团，一个打脸，一个就揪头发，一个扯衣襟，一个就掐耳朵……不时伴着痛叫声，还有赵娘子一溜骂着脏话。 场面难堪。 最终还是王一弃带人将两人拖开，那二人早已经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气喘如牛。 这一场闹剧之后，王大将军似乎也已经缓过了神，他对着赵娘子道：“无论当年你是否递了消息过来，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找林秀儿讹银钱，这便已经是错处，一弃，将她送官，按律法处置，你亲自看着。” “是，大将军。” 王一弃命人将闻言哭嚎声震天的赵娘子拖了下去。 屋里便只剩下林秀儿和王婆子还跪在地上。 见得王大将军处置了赵娘子，林秀儿面上似乎一松，她眼中带着几分祈求，直看着王大将军。 “林秀儿，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再追究，无论夫人因何而死，她都不会再活过来，你爹在战场上救我一命，因此当年你趁我酒醉爬了我的床，我也忍下了，如你愿让你进了府。想来这十几年你日子过的也不顺心，你也不能在我后院里耽搁一辈子，这便出府吧。”王大将军说得冷淡。 林秀儿简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大将军！” 分卷阅读79 只是王大将军终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挥了手。 林秀儿跪在那里，失魂落魄。 她怎么也想不会，日子过得平平顺顺，前一刻还在想着晚上吃什么菜，突然这么被叫进了书房里，翻了一笔十八年前的旧帐，自己竟要被打地出门了。 其实她也怕王大将军追查当年的内情，但是没想到他查也不查，便就要赶她走。比起这，她情愿是王大将军知道了她当年的所做所为，恨极了她，要打要杀，都比现在这般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好！ 她这十几年到底求的是什么？ 她一心喜欢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又将她当成了什么？ 林秀儿浑身发起抖来，眼睛死死瞪着王大将军，似要瞪出血来。 “是！赵娘子说的都是实情，是我害死了夫人！是我想着夫人不在了，一心在她身上的你才有可能忘了她，再喜欢上别人！我错了吗？我没错！是你错了！你要是能多看我一眼，容得下我一个角落，我也不愿意你难过，我也能容得下她活在这世上！” 她就是憋着一口气，将这十几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一吐为快！ 而预料之中的王大将军并没有暴怒，他只是冷着声音，毫无感情的道：“出去。” 见就算如此，也激不起王大将军的一个眼神，林秀儿终于颓丧，浑身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走，她软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他。 还是阿宁唤了人过来，将林秀儿架了出去，并让人盯着她收拾东西。林裴闻讯而来，守在外边，见着林秀儿便迎了上去。 “姨母，你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林秀儿只是摇头，却不说话，只叫他收拾东西。 林裴再三问不出事情来，从丫鬟婆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心情收拾东西，便围着她打转，见着林秀儿真的拿了包裹要出门，这才着了急。 书房里。 阿宁又叫小刀她们将王婆子拖下去，这才担心的看着她爹。 王大将军倒比她想象中更加冷静一些，他只是显得有些疲惫，道：“别担心，爹没事……这都十八年了，如果是当年听到了这些，我大概能当场砍了林秀儿，只是现在只觉得世事无常，我与你娘没有缘分，果然我也如林秀儿所说，渐渐将与你娘的这份情给淡了，我确是个无情的人。” 阿宁想要说什么，便见他一摆手：“我去看看你娘，你也去休息吧。” 说罢，他便往后院的小祠堂去了。 留下阿宁目送着他将自己关进那小屋子里。 阿宁站了许久，最终只得回了自己的安平园。 要说她爹是个无情的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有几个男人能念着亡妻十八年不忘的？她爹肯定是难受，只是林秀儿的父亲以命救他，他便不能随便一刀一剑砍了人家的女儿，这般强忍着，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平缓这心情。 今日这一出实在也出乎意料，一天下来，阿宁连饭也没顾上吃，只是她也不觉得饿。 春雨端了盘点心过来，轻声道：“姑娘，你没胃口，就吃两块点心垫一垫肚子，不然要饿坏了。” 盘子里的点心做得精巧可爱，香气扑鼻，阿宁伸手捏了一块，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春雨，你在西州的时候常常饿肚子吧？” “是啊，姑娘。” “我也是，常常吃不饱，不过义父和义兄就算饿着自己，也要把吃的东西让给我，还有义母，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成家人，对我好，所以就算我没有从小在大将军府里长大，我也没有觉得很苦，所以我也没有那般恨林秀儿。” “姑娘这么说的话，我是被兄嫂卖掉，才遇到了姑娘过上了好日子，我以后也不那么恨他们了。” 阿宁将点心递到嘴里咬了一口，有淡淡的桂花香气，伴着甜丝丝的味儿，心里果然也好受了一些。 大将军府上因着林秀儿的事，感觉整个消沉了，知道两个主人心情不佳，连伺候的下人都收敛了。 过了两天，阿宁正在屋里和徐妈妈对过年用的采买单子。 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林裴在前院闹了起来。 今日正好大将军出了门，带着王一弃一起出去的，原本家里还有个林姨娘，现在林秀儿也没了，下人只得来找阿宁。 “那就去看看吧。” 阿宁放下手头的事情，带着丫鬟一起去前院。 林裴这会儿正与几个下人起冲突。 “真的不行，你别难我们几个下人！这便收拾了东西，赶紧走吧！” “我 分卷阅读80 为何要走，大将军可说了要我走？大将军养育我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好好报答于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 阿宁带着人便到了，下人们立即住了嘴。 正与人争得脸红耳赤的林裴也转过了身，看着阿宁，脸色顿时又变了变。 对于这个林裴，阿宁一向不多话，便直接道：“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对我爹最好的报答，而不是在这里与下人吵成一团，看着便让人心烦。” 林裴没料到阿宁说话这般不好听，他一个自诩一个懂得礼仪廉耻的书生，更不好和一个姑娘家争吵，还是笑着道：“阿宁妹妹——” “慢！”阿宁打断他，“你是林秀儿的侄儿，与我王家实则没有半分关系，如今林秀儿已经出了府，你便也不要硬扯这亲戚关系，叫外人听到了不好。还有，春雨，叫人去取一百两银票来，就当是送林秀儿的。” 虽然没有与林裴太过接触，但阿宁大概知道说什么能触到他痛处。 果然，听到阿宁这如施舍一般的话后，他那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涨得通红起来，他银票也不要，东西也不要，转头便拂袖而去。 第三十八章 梅岭 这下子林裴大概是对阿宁也记恨上了。 春雨有点担心， 轻声道：“姑娘你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绝， 平白叫人记恨了， 叫人将他赶走就是了。” 阿宁让下人将林裴的东西一起收拾了，再派个人给送出去。 她这才回头，对春雨道：“林秀儿都不怕被我记恨上， 我又何惧他们？再说林裴几乎是在大将军府上长大的，但凡他有一点良心， 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吵闹， 而是就这么搬出去了。” 春雨一想， 是也觉得不错。反正她家姑娘现在是大将军府的姑娘，还怕一个小小的书生记恨吗？ 意外解决了林裴和林姨娘的事， 阿宁和王大将军都沉寂了几天。 这日，马上要过年了，张如清来约阿宁去天一观。 阿宁想起那日在宫里，天一观的张道长， 也就是国师大人，还邀她去过天一观，不过被她给忘了。 她便略微收拾了一下，与张如清出发了。 “如清姐姐， 你怎么想到要去天一观啊？之前你不是都去的鸿叶寺？” 阿宁记得张如清是信佛的， 也不知怎么要去道观。 “还不是我娘，说是天一观的祖师灵验， 一定要我去。我倒是觉得与其天天求这个求那个，还不如靠着自己， 不过这话不能与她说，说多了她便要生气。”张如清婚事不顺，那个未婚夫之后又相看了几次，要么是她看不上人家，要么就是后来一打听，人品不行。 眼见着又要过年了，张夫人便是越发着急起来。 阿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自己还是和离之身呢。 “姻缘一事强求不来，如清姐姐放宽了心，说不定立马这好姻缘就找上来了。” “阿宁也是呢。” 张如清拉着她的手说道。 马车在天一观的山脚下停了。 天一观建在天一峰上，共有台阶九百九十九，想要入观，只有步行上山。 阿宁与张如清也不娇气，俩人下了马车，带着丫鬟便开始上山。 因着天气寒冷，已近新年，上山的人不多。 两人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累。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到石阶的尽头，抬头便见一座古朴的道观，观门上写三字——天一观。 如今皇帝信奉道教，天一观张道长更为国师，没想到这道观却是如此朴素。 观里自有小道士接待，两人进庙里拜了祖师爷，又四处逛了逛，后山有梅岭，此时正是腊梅盛开时，远远便闻着冷香扑鼻，阿宁喜欢这香味，便想要过去看看。 张如清闻着觉得太香，实在不喜这味道，便在偏殿里休息等她。 阿宁也不强求，便自去了。 天一观后山的梅岭很大，冬日萧条，只有这梅花盛开，一眼望去，满枝嫩黄，晶莹秀美。 阿宁走进林中，又让春雨她们几个折了一些回去插瓶。 不知不觉走到了梅岭深处，转眼便见着一座凉亭。 亭中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身披狐裘，长相俊美，脸色却有些苍白。 正是五皇子。 阿宁猛一眼看到他，便想转身离开，只是亭中人也已经转头看到了她。 “阿宁姑娘。” 五 分卷阅读81 皇子率先开口叫了她。 阿宁只得上前两步，行了一礼，道：“五皇子殿下。” 自从那日冰嬉之后，阿宁便没有再见过这位皇子，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也甚少听到他的消息。 五皇子看了她手中的梅枝，便道：“姑娘好兴致。” 阿宁没看出他的神色中是否隐含深意，他是想说她和离了还能有出来逛道观摘梅花的兴致吗？ “正巧见着梅花漂亮，便想要摘一些回去。” 阿宁见着凉亭里只有五皇子一人，他虽然穿得多，手里也没个暖手炉之类，就这么站在寒风里，这病弱的身子也不怕冻坏了。 她便走上前，将自己手里的暖手炉递到了五皇子手里。 “殿下先用着这个吧，能暖一暖手。” 五皇子：“……”他还记得那日晚上，也有人怕他冻着，塞了一个暖手炉给他。 这两人竟是一样的动作与语气神态。 阿宁被他看得有点奇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殿下怎么如此看我，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并无。” 五皇子摇头，捏了捏手里的暖暖的一团，浑身上下似乎真的暖和了一点。 阿宁总觉得五皇子可能因为病弱的原因，似是藏着无数的心事，他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反而更像是个平常人。 阿宁也不好多待，便又行了礼退了下去。 五皇子依旧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看着她离开，直到消失在梅岭之中。 不一会儿，国师从他身后出现。 “殿下，你怎么又一个人来看梅花，你的身体受不了寒。” 张道长一脸担忧，想要将人劝屋里去。 “无事。”五皇子摇头，视线从梅岭中移到了半空，天寒地冻，却有野鸟飞过空中，“即使吃着最好的药，待在最暖和的屋里，也就是多活一年半年的光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张道长张了嘴，却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五皇子知他已经尽了力，平静道：“太医曾说我活不过十五，如今我已有二十，即使这便死了，也已经不亏了。” “殿下不能这般悲观，不到最后，哪知没有转机？” “国师为我操心颇多，一切都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已无遗憾。” 他的母亲死于宫中阴私，如今真凶已经失去一切，他也没有太多牵挂了。 张道长看了他一眼，道：“何为人事，何为天命，原本我以为我已经看透了天机，没料到命数竟能如此轻易改变，大皇子的气运竟如此断送，太子陷入死地又复生，如今隐有紫气东来，显露帝王之相，也不可谓不奇。” 五皇子想到一事，道：“国师曾说大将军之女，福运深厚，有贵极之相，你是否看过，她与我二哥有夫妻之缘？” 张道长摇头：“原是没有的，只是她的命格奇特，我两次见她，两次都不一样，说不准是否有这缘分。” 五皇子沉默不语。 张道长又看了他一眼，也是欲言又止。 …… 阿宁回去找张如清，见着人正在喝甜汤，便也不客气，坐下便分了她一碗。 “天这么冷，你偏还要去看什么梅花，要是想要插瓶，叫丫鬟去摘一些就成了，你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张如清早已经吃完了，便撑着脸颊看她吃。 阿宁吃得欢快，边道：“天冷也要出门，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差多去走这两步，如清姐姐你不喜欢梅花那也没办法，后山的梅岭真是漂亮，如果不是太冷了，我真想搬把椅子在里面躺一会儿。” 张如清一想到那味道便想打喷嚏，打趣道：“你尽去吧，我让丫鬟给你搬椅子，再找人给你打个扇子，想想便觉得风雅！” 阿宁嘻嘻笑，直道不错。 休息完，两人便准备下山。 依旧是那九百九十九的台阶，上来时不觉得怎么样，下山便觉得有些累人了。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得有些慢。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脚下，阿宁抬头，便见一人意外等在她们的马车旁。 “萧如风？” 阿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还揉了一下眼睛，发现确是那个她记忆里的人，顿时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一旁的张如清将一切看得清楚，心中顿时明白敞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去了鸿叶寺吗？”阿宁加快了步子，迎上前去。 地上湿滑，萧如风怕她摔了，也上 分卷阅读82 前去扶她。 “嗯，早些回来了，顺路接你回去。” 闻言，阿宁抿嘴偷偷笑了。 鸿叶寺，与天一观，这哪里顺路了？ 也不拆穿他蹩脚的理由，她有话要说，只是在外面，到底有多眼杂不方便，她便拉着张如清上了马车，心急着回去。 “阿宁……” 张如清一在马车里坐下，便拖长了声音叫她的名字。 “如清姐姐，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肯定老实回答。” 阿宁知道自己躲不掉，不过她也没有准备隐瞒。 “不用老实回答了，就自己老实交待吧。”张如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马车旁的萧如风。 阿宁看了人一眼，眉眼间便有了笑意。 “是我中意的人，我要嫁他。” “真的？”张如清又看了一眼，只觉得人长相平常，性子冷淡，“你可想好了，看着他不像是个知情识趣的，日子久了，你可受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阿宁自己也是噗嗤一下笑了，萧如风确是挺像块木头的。 “姐姐放心，我看着他便觉得有趣得很，一点不闷。” “那便行，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不要再像封大人那样……他知道封大人与你的事吗？”张如清说到后来又觉得有些担心。 阿宁想了想，觉得还是和张如清说实话，便靠了过去，贴在她耳朵边上轻声道：“他是太子。” 太子。 张如清猛吃了一惊，以为阿宁说错了，再看她时，却见好点了头。 “你真是……” 张如清都觉得阿宁胆子大，竟然敢与太子定下终身，再一想阿宁和离，以及太子丧妻，又觉得这两人想要成这一段姻缘，简直是难上加难。 相比之下，萧如风是太子这事便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三十九章 赐婚 一路回程。 张如清不时偷偷看两人一眼， 只可惜， 阿宁还是老样子， 而萧如风，那一张冷淡的脸，任是谁也看不出什么来。 阿宁坐的张家的马车， 因此，张如清先送了她到家， 这才自己回去。 马车走出一段， 她撩起车帘往后看， 只见略矮了一头的女子站在门前的石阶上说着话，修长挺拔的男子低头注视着她， 静静听着。 也许，这两人竟意外合适呢？ 阿宁看了一眼自家大门，想到她爹给她看的那一堆京城男子图，不由升起一点心虚的意味。 “萧如风，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今晚在我家吃饭？” “嗯，大将军在府上吗？” 萧如风也是很懂王大将军的心思，第一便问他人在不在家。 阿宁想笑，看了一眼萧如风， 又捂了嘴， 她道：“我爹他在呢。” 堂堂一个太子，还怕大将军不成？ 想想也是有点好笑， 萧如风被她笑着，便也淡然了， 同她一起进了门。 王大将军正等着闺女回家吃饭，听到王一弃传话，便出来迎，没想自家闺女还没见到，便先见到了走到前面的萧如风。 那一张脸，顿时从阳光灿烂转为了大雨将至。 好在，他还记得对方是太子。 “萧统领。” “大将军。” 二人客客气气进了门，一直到饭厅坐下。 王一弃指挥着下人开饭。 太子顶着“萧统领”的脸皮，便没有坐在主位上。 王大将军看了眼左右两边两人，心情也实在好不起来，轻咳一声，道：“吃饭吧。” 阿宁今日爬完天一峰，也确是累了，肚子也饿，再顾不上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埋头便吃。 王大将军拿了筷子，又放下，他道：“萧统领回京有何打算？” 他大概一想到女儿想嫁这人，便是满腹的心事。 萧如风看着阿宁吃得开心，自己倒也没有太多胃口，闻言便道：“禀于父亲，允我娶心仪女子为妻。” 王大将军：“……” 阿宁：“噗，咳咳……”她正喊着一口汤，就这么被呛到了。 王大将军伸手给她拍背，萧如风已经拿了帕子给她擦嘴。两个大男人又是互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阿宁终于缓了过来，脸上还呛得通红，她看向萧如风：“你说什么？” 分卷阅读83 太子面色如常，只道：“大哥出京，五弟病弱，九弟已经大婚，如今父亲眼下便就看我缺一个正妻，前不久已经提过一次，大概年后便要为我择妻，再者，婚姻大事，也该要考虑，不然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 阿宁其他都不担心，只是她才与封无意和离，做太子正妻怕是皇帝不会同意。直到此刻，她才真的觉得，当初嫁给封无意一事太过草率，欠了考虑。 “别担心，我已有计议。” 萧如风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安慰道。 阿宁点头，只是心中终归是多了件事。 吃完饭，萧如风小坐了片刻便回去了。 王大将军看着阿宁欲言又止，阿宁知道她爹是担心她，巴不得她说一句不嫁太子，便能高兴起来 ，只是阿宁还是叫他失望了。 接下来便是新年，张如清来约她逛京城。 这是阿宁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看着还是十分热闹与新奇，一起去放爆竹，看河灯，感受京城的新年夜。 宫中也有宴，王大将军与一干大臣都去了，萧如风自然是出不来的，他身为太子，特别是今年又没有了大皇子挡在前边儿，便忙得脱不开身。 不过阿宁还是收到了他让萧玉送来的礼物，一盒好吃的点心，以及他亲手刻的木簪。 阿宁很喜欢。 年后大家便都休息了，天冷得很，阿宁自己也只想裹着被子在暖和的屋子里待着，听丫鬟们说说话，做女红，打叶子牌，都挺有趣。 不待新年完全过去，宫中的圣旨便到了大将军府。 阿宁被选为太子正妃，择日大婚。 一切仿佛都有点不真实，阿宁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萧如风怎么就把一切都解决了。 好歹她总觉得这事应该会有点波折才是。 这么顺利感觉有点不真实。 元月十五。 上元节。 萧如风来了大将军府上，阿宁听到他来了，飞快出来迎他。 “阿宁，我带你去看灯。” 萧如风站在灯火阑珊处，去了那一副平淡的面孔，露出他原本俊美的样子，在夜色下，一只眼眸里偶尔有一闪而过的幽蓝。 是萧如风，也是太子萧荣。 第四十章 上元 “你今日怎么？” 阿宁指了指他的脸， 看惯了他那平淡无奇的样子， 再看他这般好看， 倒有些不习惯。 萧如风上前两步，轻轻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如今， 名正言顺。” 阿宁抿嘴笑，确实， 如果是萧如风可不能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她手指轻动， 与他十指相扣。 上元节有灯会， 猜灯谜、放河灯、放祈天灯。 街上来往都是人，面上带着笑容， 满是喜气。 萧如风带着阿宁一路走，最后到了湖边，又带着她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画舫。 “我们要游湖吗？”阿宁从小长在西州，上山、骑马都没问题， 只是不会水，到了湖上，脚下踩的船随波荡漾，没个实处， 便觉得有点腿软。 “怕吗？” 萧如风一路拉着她， 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紧张。 “有一点儿。”阿宁拉着他的手才觉得好一些。 两人放慢以了脚步，在画舫上层的桌椅前坐下。 船上的摆设都是固定的， 阿宁坐下后，便感觉好了一些， 慢慢习惯了，觉得船晃动起来也挺有趣的。 萧如风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都是出自天下第一楼的大师傅之手。 画舫慢慢荡到了湖中，阿宁吃着点心茶水，看着湖边的景色，远远也有别的船只，隐隐传来丝弦声。 这般平静的日子，仿佛隔绝了一切烦恼。 萧如风不是个话多的人，自从西州之初认识时，便是如此，此时坐着，他便是静静的坐着，也不懂得说些什么话逗人开心。 阿宁坐着，脚也不踩着地，晃着脚又踢着裙边，她吃着点心，看着萧如风，心里也是十分满足。 过了一会儿，萧如风被她看得终有些不自在起来，他道：“不如我再你讲个故事？” 在封家后院时，萧如风便被她揪着讲山野志怪故事，他如今一下便想到了这个。 “故事改日再听，那有个箫，你会吹吗？” 阿宁看到画舫摆在一角的玉箫，觉着如果萧如风吹起来应该很好看。 分卷阅读84 “略会一些。” 皇子从小要学的东西便多，琴棋书画也都会一些，何况他身为太子，即使不得帝心，同样也有人盯着他教授各种东西。 翠绿的玉箫在手上转了一圈，他放到唇边试了一下音色，虽不是最好的品质，但也属上乘。 幽幽的箫声如行云流水般响起，执箫之人立如芝兰玉树，一身暗紫衣衫，俊美不凡。 阿宁看得醉了，听得也醉了。 一曲罢了，萧如风将玉箫放在桌上，见着她的样子，不由笑道：“喜欢玉箫的话，改日可以找位先生学一学。” 阿宁摇头，她不想学箫，她只想听萧如风吹箫，她就坐在边上静静的听着。 萧如风也只是笑笑，并不游说，见着她杯子里的茶水没有了，就伸手替她满上。 两人靠得近了，阿宁又看到了萧如风那一只眼睛里的蓝色。 据她所知，太子并没有外族血脉，不应该会出现蓝眸，而且这蓝也不是真实的那种蓝色，白天看不出，每次都是晚上，似乎照上了月光之后，就会有一层幽蓝。 画舫里没有伺候的人，阿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萧如风察觉到她的动作，偏了一下头，但又忍住了。 “这是天生的吗？” 暖暖的手指在他的眼尾轻触，仿佛轻轻触到了他的心间，也柔软起来。 “是我满十五那年，父皇为我物色太子妃人选，就是李氏，她是太傅之女，我娶了她，便等同于得了太傅一系的支持，父皇虽不喜我，但在太子妃一事上还是上了心。大哥心中悦，就在我的膳食中作了手脚，差点将我毒死，还好那日我没有胃口，太医正好又在左近，总算是救了是回来，只是那毒性古怪，余毒入了眼睛，再也消除不了，这眼睛每到了晚上便显得幽蓝，也看不见东西。” 一切痛苦的往事，现在被他说来，也是风清云淡，似是毫不在意。 阿宁听在耳中却替他觉得疼痛，她有义兄，虽不是亲生，但几乎是事事护着她，替她着想，她不敢想，是骨肉亲生的兄弟，却要他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早已经过去了，我无事。” “嗯，以后我护着你！” 阿宁去拉他的手，用力握住。萧如风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有女子对他说，要护着他的话。他的生母早誓，他几乎已经记不起来她的样子。后来有了太子妃，只是那些日子，他时时要小心着刺客、毒杀，每天都在防备着身边的人，以致于直到人难产而死，他都愧疚于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 “好，以后我便全靠夫人保护了。”萧如风眉眼温和，难得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松。 阿宁脸上顿时热起来，她拍拍手，喝了口茶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手足无措。 好在萧如风没有再说出什么叫阿宁捂脸的话来，她都怕自己着了，可以进这湖里洗洗冷静一会儿。 这般平复了一会儿，阿宁才能继续与他说话儿。 “皇上前些日子赐婚了，我原以为不会这么顺利，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请了国师当说客，父皇对于国师还是十分信任的，再者大将军与太傅不和，也算是一个助力。”说起这事，萧如风说得轻松。他没有说的是，原本皇帝中意的是张故的女儿张如清，只是张故为人圆滑，又位居首辅，如若他娶了张如清，这朝中一干文臣基本都将归于他的势力之下，所以当他亲自表示自己属意阿宁时，皇帝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怒他没有储君之态，不能考虑全局。 想到此，萧如风也只得将这些心思压下，反正他在他父皇面前，怎么做都不对，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放天灯吧，然后便送你回府上。” 萧如风注意了一下时辰，便带着阿宁去画舫的头部，那里早有准备好的天灯放在那里。 “感觉才出来坐了一会儿……”阿宁嘀咕了一句，然后还是高兴的跟着萧如风一起去放天灯了，“这个要怎么放，就点了火会升上去吗？” 萧如风手把手的教她拿着，然后点了火，道：“你可以对着它许愿，它带着你的愿望飞上天空，上天听到了你的声音，便会实现你的愿望。 ” 红色的火光在夜色下十分显眼，捧在手里暖暖的一团火焰，似乎能照亮这片天空。 阿宁认真想了想，道：“我也没有什么愿望，就希望大萧能风调雨顺，你和爹还有义父、义兄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说完，她抬手轻轻将灯举起，然后松开。 一阵轻风，那一盏天灯便飞了起来。 “啊，飞起来了！” 分卷阅读85 阿宁惊喜的出声，指着越升越高的天灯，拉着萧如风的手臂跳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 自从认识以来，阿宁给萧如风的感觉就是很稳重的一个姑娘，心思细腻，不骄不躁，有主见，也有担当，但是就从来没有见过她像别的小女孩一般肆无忌惮的开心笑闹。 “你也放一个，快点快点！” 萧如风如她愿，也点了一个灯在手里。 阿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问他：“你想许什么愿？” 萧如风也认真想了一遍，道：“这一生，我有很多事做不好，不是一个得父亲欢心的儿子，不是一个得臣子托付的太子，母后与李氏，我也未能尽孝与善待……阿宁，我想护着你，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在冬日里能感觉到温暖，在一个人时不会觉得孤寂，想与你做很多事，在往后余生里。” 阿宁抬头看他，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脸上有笑意，他看着她，不是如火焰那般跳跃的热烈，但有火焰般的炙热温度。 这个人，看着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可是越靠近，越觉得心疼。 这一刻，阿宁不管不顾，猛的一下扑进了他怀里，用力抱紧了他。 那盏天灯脱手，飞上了天空。 船头，萧如风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伸手将人抱住，不同于他的柔软身躯，却意外与他契合。 “阿宁！阿宁！” 萧如风贴在她的耳朵边上，一声又一声唤着阿宁的名字，仿佛要将她刻在心上一般。 阿宁这一下不仅是脸红了，连耳朵、脖子都红了。 她抱着萧如风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怎么也不愿意抬起来。 许久之后。 抱在一起的两人终于松开了彼此。 正月初，天气还未回暖，阿宁打了个喷嚏，萧如风一捏她的手便觉得冷冰冰的，便带着人回了画舫里面。 “我们回去罢。” 听得萧如风这么说，阿宁点头，但是心中还有些不舍。 她的情绪没有丝毫掩饰，萧如风看得清楚，便伸出手，轻轻抚了她的长发，道：“如果喜欢，我们改日再来。” 阿宁一听便又开心了，勾了他的手指，道：“拉勾约定了哦。” “……” 看了一眼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萧如风失笑。 “好，约定了。” 画舫往回走。 靠岸后，萧如风拉着阿宁的手上岸，之前一直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的萧玉带着人也出现了，跟在他们身后。 阿宁见着这个瘦矮的圆脸少年，过了一个年头，似乎一点也没有长个儿，真替他担心。 萧玉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事，不然肯定没有办法对着她笑。 时间也不算晚，上元节外出的人多，街上三三两两都还没有散去。 回想了一下，阿宁上次与萧如风走在街上，还是从封家翻墙出来那次，去了天下第一楼吃东西，差点与大皇子撞上。 也是那次，让阿宁确定了自己对萧如风的心思。 “如风，去天下第一楼，给我爹带点点心回去吧！” 阿宁晃了晃萧如风的手臂，萧如风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带了便转了方向。 天下第一楼在繁华处，旁边店铺林立。 走没多久，阿宁便见着了熟人。 是林裴。 在一家小酒馆，有唱曲说书的，看着就挺热闹。 林裴就站在酒馆外的墙边上，依旧是上次阿宁遇到的眼熟的姑娘，与他纠缠不清，除了换个地方，简直没二样。 这会儿，阿宁他们这些人走过，十分显眼，林裴一抬眼便见着了人。 正满脸不耐说着话的林裴住了嘴，他直直盯着阿宁，夜色下看不出多少神情来，但那突然紧绷的气氛，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的情绪。 萧如风有所觉，突然便转头看了那方向一眼，与林裴的视线撞上。 林裴便立刻低了头，转了目光。 只这短暂的接触，阿宁他们便已经走过了。 她再回头时，只见林裴一把推开了那女子，自己进了酒馆里，也不顾那女子在那里叫骂。 一切也她无关。 阿宁收回视线，握紧了萧如风的手。 其实，她后来有叫人去注意林裴与林秀儿的去向。小刀带回来的消息，实则叫她不知作何反应。 那赵娘子因着讹钱被送到官府，打了几板 分卷阅读86 子才放出来，回到家时，却见林秀儿住进了她家那院子里。 林秀儿当年为了进王家门，使了手段不说，还拿了自家亲爹用命换来的恩慧，自家兄弟姐妹也是都翻脸，在京城举目无情，出了大将军府竟是没有可去的地方，再加上她平常那些银子都被赵娘子刮去了大半，无路可走，一气之下，便住进了赵家的院子。 反正这院子也是花她的银子买的。 那赵大是个拎不清的，只要能在家躺着不干事，天塌了也不管，且见人林秀儿长得比他家那个年轻漂亮得多，便二话没说，破天荒还勤快了一回，给收拾了房间出来。 赵家大郎好赌，整天不着家，压根儿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 后来林裴从王家拿了行李，不好总是借助同窗好友家中，便也搬了进来。这下子，本来泼辣的赵家姑娘彻底没声了，只天天缠着林裴，搞得林裴一个头两个大。林裴为了有个地方落脚，便就与她虚与委蛇，只是心中不快活，一来二去，赵秀娘珠胎暗结，林裴却不想成亲。 那赵娘子先是伤着了动弹不得，等到伤养得差不多了，再一看家中这乱得，差点被活活气死过去。 阿宁当时听得目瞪口呆。 这整个比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还精彩。 阿宁与萧如风逛到了天下第一楼，点了几样招牌的点心让包起来带走，这会儿店里人少，很快便拿到了手里。 这下再无借口多留一会儿，萧如风送着阿宁回到大将军府。 王大将军站在大门内拖着王一弃当石狮子。 阿宁见着了人，真是又想笑，又感动。 她与萧如风道了别，便跑进门内。 “爹，我回来了，给你带了天下第一楼的点心。” 她一手将东西递过去，一手在背后与萧如风挥手。 王大将军见着闺女还能想着自己，脸上终于见了笑意。 就在阿宁头痛她爹与萧如风的关系该如何缓和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宫里派了人来教她各种规矩，还要忙着量体裁衣，太子虽是续弦，但依旧是正经的太子妃，礼不能废。 阿宁反正跟着忙得连想一想萧如风的时间也没有，更不用说两人见面了。 至于王大将军，虽然他每日就想着最好这桩婚事取消了，但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是每日里担心闺女入了东宫，会受欺负，怕日子过委屈了，都快愁白了头发。 只有张如清时常能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才不至于那么闷。说起来张如清，她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是定的朝中一名二品官家的长子，长相略矮，人也黑瘦，但胜在人品才学还不错。 张如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阿宁猜着应该是不太喜欢的，只听她提了一次，便再没有说起过。 春日。 万物复苏。 就在阿宁感叹她上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遇见了萧如风，找回身世，回到了京城，她与太子大婚了。 萧国127年，初春，京城。 大将军王仲元之女王昭宁，入东宫，为太子萧荣正妃。 第四十一章 喜悲 红绸满挂， 红烛高燃。 这不是阿宁第一次嫁人， 只是这一次完全不同于上一次的淡然， 即使是新郎官没有进洞房，第二天又带回来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她都可以完全不为所动。 她大概也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天下女子都将嫁人看得如此重要，如果你将自己的感情和下半生都寄托于一人， 便不由得多了一份患得患失， 身不由己。 阿宁忙了一天下来， 此时坐在新床上，等着萧如风回来， 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感觉。 春雨依旧跟在她的身边，此时过来道：“太子妃，该洗漱了。” 她这一声太子妃，叫阿宁有些不习惯， 只是因着宫里的规矩，她们也不能再叫她姑娘，宫里嬷嬷来教规矩的时候，可让这几个丫鬟吃了些苦头才改过口来。 “是什么时辰了？” 春雨报了时辰给她， 然后便偷偷笑了起来：“太子妃， 你今天已经问了许多遍什么时辰了，你先洗漱， 太子很快便回来了。” 阿宁：“……”这个小丫鬟都敢打趣她了！ 她想想也觉得好笑，只能瞪了春雨一眼， 然后被桃儿、杏儿扶了起来——她身上这一套衣冠可重得很，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先去拆了头面，将头发散下来，阿宁动了动脖子，这才觉得好多了。然后由着丫鬟们给她脱了喜服，捏了肩膀和腿。 正当她要去洗漱时，萧如风 分卷阅读87 匆匆从外面进来。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阿宁虽然等着他回来，但也觉得时间不对。萧如风便让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发生什么事了？”阿宁一见他的表情，便觉得有事发生了。 “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出宫去。”萧如风走近，急道，“五弟病重，他要见我们。” 五皇子常年都病着，病重到在太子大婚之夜要见他，可见怕是不好了。 阿宁记忆里浮现那个脸色总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的脸，说不出的有些难过。她赶紧换了套常服，又将头发随意束起。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萧如风已经安排好了东宫的人手，然后带着她偷偷出宫了。 五皇子没在宫里，他在天一观。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的身体常年需要国师为其调理，天一观安静，又进出方便，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是住在观里的。 说起来，他与太子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一个常年住道观，一个被皇帝逼着关在寺庙，一个得宠，一个尊贵，竟没一个比得了大皇子常年在宫里，也怪不得大皇子心思变化。 一路骑马急驰。 到了天一峰下，便需要步行，萧如风拉着阿宁急走。那九百九十九的台阶，阿宁在年前便走过，可真没有感觉有多累，这回走得急了，到后来她腿都有些抬不起来，气喘得不行。 可以看得出来，萧如风是真的着急，他见着阿宁走不动，便将人负在背上，一路背着上山。 到了山上时，在这大冷天里，他额上脖子上全是汗。 早有小道士等在那里，立时便迎了上来。 “贵人请跟我来。” 阿宁从萧如风背上下来，拉着他的手，紧跟在那小道士身后。 七拐八绕，到了五皇子位的殿里。 国师正守在床边，阿宁与萧如风进到屋里，便闻到一股子浓重到呛鼻的药味。 “殿下，太子与太子妃到了。” 张道长连续在五皇子耳朵边上唤了几遍，他才缓缓张开眼睛来。 “五弟！” 萧如风快步走到床边，见着人虚弱得不成样子，握住他的手也是冰凉一片，只觉得进气儿少，出气多，眼看油尽灯枯，便要不行了。 “这是怎么回事，新年里见着人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太医呢，去请了吗？” 萧如风怒问国师，那股子火气也是没有地方可出了。 “二哥……” 五皇子看清了眼前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不要怪国师，我、我这命……已经是，捡来的，够、够了……” 萧如风握紧了他的手，放轻了声音，道：“五弟你找二哥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你尽管说，二管无论如何都会替你达成！” 五皇子握着他的手也施了一分力，他依旧是笑着的，吃力道：“无事……就是想在死前，再见一见二哥，你我生在帝王家，多有无奈，二哥是我兄长，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兄弟，如有来世，希望这一切都有不同。二哥如今有了二嫂，弟弟希望你们一世恩爱，白首不离……” 说话间，他苍白的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红晕，说话的力气也足了许多，直到说完，眼神便突然黯淡起来，整个人的精气似乎一下子就被抽走了。 阿宁不知道为何，心中也是难过，挨到萧如风身边，道：“五弟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二哥，不叫他再受委屈、伤害。” 五皇子应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定定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似是笑了，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五弟！” 萧如风悲声唤他，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张道长也是心中一悲，只是他为道门中人，对于生死看得更加透彻一些，他将萧如风拉开，道：“太子节哀，五皇子殿下已经仙去了。他身子骨弱，是胎里带出来的，能走到今日，已经是上天庇佑。” 其中原由萧如风自然是懂，但是人就这么去了，他心中憋闷难受也不由他控制。 阿宁感觉到他的手臂都在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握住了他的手，默默陪着。 萧如风握紧了她的手，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恍惚。小时，他与五皇子都是身不由己，大一些便是各自在这宫中挣扎，虽是骨肉兄弟，却无多少相互扶持，更多的是防备。 如今人没了，这一份兄弟之谊再没有可以弥补的一天。 张道长带了小道士，开始为五皇子整理。 萧如风深 分卷阅读88 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思绪压下，道：“五弟薨逝，我这便去禀告父皇，国师先照看好了他。” “且慢。”张道长闻言，顿时止了萧如风要往外的动作，道，“五皇子殿下在太子您来之前有交待，如若他过不了今晚，便让我等瞒下他的死讯，待三日后再公布。” “这是为何？” 萧如风不解。 张道长叹道：“五皇子殿下也是为了太子您考虑，今日是您大婚之喜，他怎么也不能坏了这喜事。” 萧如风还待要不同意，张道长又道：“五皇子殿下说了，这算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这辈子唯一求你的一件事。” 这话便堵了萧如风到了嘴边的所有的话，他想要不顾一切按着自己的心意来，但又不忍违了五皇子所求，一时便怔在了那里，四顾茫然起来。 张道长开始为五皇子整理遗容，萧如风与阿宁被请了出去。 时已半夜，天上星月皎皎，不为人间悲喜所变幻。 萧如风一直握着阿宁的手没有松开，他有些失神，轻声道：“阿宁，我是不是很没有用？作为太子我不够果断，作为兄长，我竟然要叫弟弟替我着想到，连自己的死讯也隐瞒住！” “怎么会！”阿宁贴着他，柔声安慰，“这个世上总不能因为仁厚善良之人被欺便是错，如若你是那心狠心辣之人，五弟又怎么会想在临逝之前见你一面？又怎么会替你着想，宁愿瞒下自己的死讯？世间人心险恶，难得守那一份良善，如风，你没错，也无需自责。” 萧如风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阿宁就与萧如风站在那里，等着五皇子一切收拾妥当。 期间，萧如风劝阿宁去歇一会儿，她也没有去，这个时候，她想陪着萧如风一起。 直到后半夜，天色最暗时。 萧如风这才带着阿宁一起回宫，今日是他们成婚第一日，还要去给皇帝请安见礼。 再次回到东宫时，一夜未睡，来回奔波，阿宁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 春雨她们应该是得了话儿，也不敢多问，上来便给阿宁换上太子妃的冠服，阿宁被摆弄着的时候都快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匆匆吃了点东西，时辰便差不多了，阿宁与萧如风一起出了东宫。 这次再见皇帝，阿宁与萧如风一起跪在地上，抬头间她飞快看了一眼，才短短半年，皇帝看着老了许多，头发竟有半数发白，眼下阴影深刻，面色却有种奇异的红润。 阿宁垂首时皱了眉。 皇帝的这状态不太对。 新婚夫妇敬了茶，萧帝也没有什么要说的，随意嘱托了几句，便让人下去了。 阿宁与萧如风从殿中退出来，宫中没有皇后，皇贵妃也进了冷宫，其他高位妃子也没有哪位被授予主持后宫，她们这便可以回去了。 阿宁快要走出宫门时，回头又看了一眼。 晨曦中，宫殿巍峨，壮丽辉煌。 这里住着大萧最尊贵的人，这里也有大萧最无奈的人，这里的一切原本与她再远不过，如今，她却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阿宁拉紧了萧如风的手往前，再不回头。 第四十二章 梦境 出了宫门， 远远看到一个道人被拥着往这边过来， 那道人神色倨傲， 似乎并不是行走在皇宫之中，而是走在自家院里。 转眼到了近前，同行的小太监齐齐给萧如风与阿宁行礼。 那道人终于抬了正眼， 见着太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萧如风始终淡淡的， 也未多看那道人一眼。 双方便错身而过了。 阿宁能感觉到那道人对萧如风的示好， 以及萧如风不明显的排斥。她细一思索， 便大概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走得远了一些。 “他是缘真道人？”阿宁问道。 “是他。”萧如风点头，眼中神色复杂。 那缘真就是萧如风去求回来给皇帝治病的， 而且自打他进宫后，皇帝的身体确实有了起色，照理萧如风不该是这种反应才对。 阿宁联想到刚才刚到的皇帝的神色，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一路没有再说话， 直到回到东宫。 萧如风让她再回床上小憩一会儿，他自己还要去忙。阿宁躺在床上，又困又累，但就是睡不着， 许久之后， 终于有了点朦胧之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梦到了五皇子。 是那 分卷阅读89 天在天一观的梅岭， 五皇子立在那凉亭之中，整个人沉浸在冷冽梅香中， 他那因为病弱而显得万事不在心的姿态淡了，反而微红了眼眶，有了激动之意，更显得可怜。 他问她：天命我为萧帝，你便是与我命定的皇后，如今你为何要嫁给二哥？就因为我再坐不了这龙椅，无法给你这后位？二哥他这皇位是从我手上抢来的，我不怪他，但你是我的，为何他也要抢去？ 大概是男人的声音太过悲伤，仿若泣血，阿宁心中跟着绵绵密密的痛，然后一下子醒了过来。 “太子妃醒了？” “要起了吗？” 春雨过来想要伺候她穿衣，阿宁摆手让她们都出去，她心里乱得很。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五皇子最后看她时的那个眼神太过深沉？ 她大概是有点累了，所以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五皇子与她统共就见过那几次，从来也没有露出过对她有任何喜爱之意。五皇子的身世确是有传言他有帝命，但萧如风在他之前出生，早立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也是理所应当，根本没有抢与不抢一说。 而她，国师说过一次她的命格有变，有贵极之象，但那又怎么说得上是五皇子命定之人。 在床榻之上坐了许久，阿宁终于将心底那股从梦里带出来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梦只是梦，哪能当真。 再者，既使是真的，人已逝去，又能怎样？ 阿宁不再去想，喊了春雨等人进来伺候梳洗。 不一会儿，她便打扮妥当。 桃儿道：“太子妃，李侧妃与秦侧妃正等着给您请安，你要现在见她们吗？” 经她一提，阿宁才想起来宫里规矩，照理她去给皇帝请安后，便要回来见一见东宫的这两位侧妃，结果昨夜出了事，她一晚上没睡好，回来又叫萧如风按在床上睡了，也没有人提醒她，便将这事给忘了。 “自然是要见的。”阿宁说罢便带着人去了前殿。 秦氏与小李氏坐在殿内，明明同是太子侧妃，同住一宫中，两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各自坐得跟个木雕泥塑似的。 等到阿宁出现在殿内，她们才像是活了过来。 特别是小李氏，长相明艳，性子冷傲得很，见着人便是轻嗤一声，浑然没有将阿宁这个太子妃看在眼里。 秦氏则是小巧清秀的长相，性子绵密，拿着帕子轻掩了嘴角，也是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笑小李氏，还是笑阿宁。 两人行了礼，阿宁便让她们坐了。 进门时那一通她浑然当是没注意到，该说什么话，之前心中早有准备，都有了章程，她也不管她们的反应，把她该做的那一份做完就成。 小李氏与秦氏倒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她们在皇帝赐婚后，便将阿宁打听了个清楚，一个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女子，虽为大将军之女，却没有相应的教养长大，即使不是上不了台面的性子，但比起她们从小被精心教养来，总会有所差距。 这两人虽然不和，但是对于阿宁却是同样的看法，并不放在心上。何况在她们看来，这一位还是和离再嫁之身，就算还留有清白之身，但又能怎样？太子难道真会不在乎，太子能娶她，估计也是为了她父亲王大将军手中的军权罢了。 然而今日一接触，两人便是改了看法。 这个太子妃不是她们想象的那般好对付。 场面话说完，阿宁便低头端了茶杯喝起茶来。她也要给两人说话的机会，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是小李氏最不奈装这些，她也知道秦氏不会先开口，便也不客气，道：“太子妃才进宫来，原本小殿下应该要来拜见的，只是他昨日不小心有些着凉，便不让他出门了，等过些日子好了，再来见您。” 说起小殿下，便是萧如风与前太子妃李氏的儿子，名唤萧辰，也是萧如风唯一的孩子，如今养在小李氏身边。 阿宁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之前皇帝寿宴时，她进宫来，便在宫里遇到过他，只是小李氏对他也并不上心，更无太多亲近。 她想到此，便道：“既然小殿下病了，那便挪到我宫里来吧，太子殿下至今也才这一个孩子，你我更应该尽心一些才是。” 小李氏没想到阿宁会与她抢孩子，在她想来，太子妃刚进宫，又是年轻，定是要争着时间自己赶紧生一个，怎么也不会打到前太子妃孩子的主意，这孩子养在她身边，养好了不说，万一出点差池，便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这人到底是不是傻的？ 小李氏心中不愉，便带到了脸上，她道：“不劳太子妃费心了，辰儿在我殿中住 分卷阅读90 得好好的，离了我肯定会不习惯，何况皇上指我入宫一来是伺候太子，还有一来便是好好教养小殿下，我可不敢违抗圣旨。” 话中软硬皆有，就是不愿意将萧辰交由阿宁。 这孩子也是她在东宫的一大依仗，因此，就算她不喜这个孩子，在她自己肚子争气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孩子放出去。 阿宁打断她，道：“这便不用李侧妃操心了，皇上那里自有我与太子去说清楚，原本太子无正妻，小殿下也没有人照顾，如今我既为太子正妻，相夫教子，民间寻常女子都要做的事，没有道理我便不做，李侧妃不用多说，就这般定下了……小刀小剑，待会儿便带人去将小殿下挪到我这殿里来。” “你！” 小李氏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她刚想要破口而出的怒气，在遇到小刀等四个丫鬟同时出鞘的匕首时，顿时硬生生憋在了口中。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她算是有体会了。 阿宁也不多管她，依旧坐姿如常，喝着茶水。 眼见着小李氏一下子便吃了大亏，秦氏倒是乖觉，大概猜出她们是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了。 她拿帕子在唇边抵了抵，轻声细语的开了口：“太子妃说得是，原本东宫无正妃，有些事情便从简从权了，如今太子妃已入主东宫，该遵的礼还是要重新拿起来，特别是这掌宫之权，如今再放在我手里代为掌管便不合适了，我回去后便将名册、印章一干都整理好后送过来，以后我便轻松许多，可专心伺候太子殿下，就是太子妃要辛苦一些，不过太子妃聪慧，想来也不会像我这般觉得愚钝，打理起来偶尔还觉得力不从心。” 阿宁也不多说，听她这么说了，便让春雨几个记下来，她也就淡淡应了一声。 说来，还是这个秦氏看得明白，小殿下也好，东宫的掌宫之权也好，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要将这些拿到手里，同样名正言顺，无论这两人愿不愿意，只要她想，她们都给交出来。 还不如自己主动交出来，还能落个好，秦氏话里意思明白得很，专心伺候太子殿下，只要她怀了身孕，这比什么都强。说得难听一些，太子都还没有继位呢，他宫里的这几个女人要争什么都太早，未来几十年，能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赢家。 好在萧如风宫里也就这么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几回，终于将人送了出去。 阿宁在人走后，终于松下一口气，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让人摆饭。 萧如风派人回来传了话，他在前殿忙，便不回来吃饭了，让阿宁自己吃，再好好休息一下。 阿宁便自己一个人用了饭，然后便和几个丫鬟在殿前的小院子里散步。不一会儿小刀小剑带人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被侍女抱着的萧辰。 小刀上前回话，这小李氏回去便气得砸了一屋的花瓶摆设，还闹着不让带人走。 只是小刀她们奉命要将人带回来，也不管她是什么侧妃不侧妃，刀剑一出，人便是再不愿也老实了。 阿宁听她说完，便看向了被抱着那个小男孩。 她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她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便试着伸手去抱他。 第四十三章 被废 萧辰待在侍女的怀里， 眨巴着眼睛看了阿宁， 好一会儿， 看着阿宁伸过去的手，怯怯的向她的方向倾了倾。 阿宁顿时笑了，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 “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 “……嗯。” 萧辰玩着自己的手指， 又小心的点了点头。 阿宁抱着他去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四五岁的孩子， 虽然不重， 但她没抱习惯， 不一会儿便觉得手臂有点酸了。 原本伺候的侍女，阿宁都让她们下去了， 院子里只留了她抱着孩子，还有春雨几个。 “你叫辰儿是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辰抬头看了她一眼，明显在那些侍女离开后，他的动作变得多了。 “嗯……你是辰儿的母妃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有几许期许。 阿宁对着他眨眨眼睛，道：“是，辰儿怎么知道的？” 萧辰一咧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凑到她耳朵边上， 悄声道：“父王偷偷对辰儿说的，辰儿要有母妃了， 以后都和母妃住在一起，母妃会照顾辰儿。” 阿宁听他天真的说辞， 不由愣了片刻。 原来，萧如风早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孩子与她的相处也考虑了。 私下里，张如清与她提过这个话，萧如风娶过妻，也 分卷阅读91 有孩子，她嫁与他，以后也将会有子嗣，这便是个问题，而且萧如风身为太子，后宫之中不可能只有她阿宁一人，她又是否能接受。 虽说入宫为妃，甚至将来有可能为后，人人都看着觉得光鲜，但身为女子，到底还是想要夫君的怜爱与专一，这些，在后宫的女人身上便是奢求。 阿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她想要嫁的这个人是萧如风时，便似乎都不重要了。 回过神，阿宁也压低了声音，凑到萧辰的耳朵边上道：“父王说得对，母妃以后都和辰儿住一起，将辰儿养得壮壮的！” 萧辰笑了起来，又似害羞，将脸埋在阿宁的怀里。 阿宁心中一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到底是个孩子，过不多久便困了，阿宁抱了一会儿便看他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将人抱到收拾出来的殿内，轻轻放到床上。 阿宁坐在床边看了许久，她不讨厌这个孩子，相反还有一些心疼，看着他，仿佛就能看到萧如风，还有五皇子，小小的一个，在阴谋诡谲里长大，孤单又无依。 想起五皇子，便又想起了他的生母淑妃。 阿宁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人说五皇子过世的消息，瞒下五皇子的死讯，她终究觉得亏欠了他。 初入东宫，事务繁多，阿宁叫人看着萧辰，自己便去熟悉宫中的各项事务。 直到晚上，阿宁陪着萧辰一起吃了晚饭，散了步，又哄了孩子睡下，萧如风这才匆匆回来。 阿宁一整天才见着人，看他一脸疲惫，也是心疼。 “晚饭用过了吗？现在可饿着？” “用过了，有阿玉盯着我吃饭，你呢，今天在宫里可累？” 萧如风也不用人伺候，将人都赶了出去，独留两人在屋中，他又去内室洗了个澡出来，见着阿宁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便拿了布巾给她擦了起来。 “小李氏与秦氏都见过了吧？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阿宁摇头：“我是太子妃，她们哪里敢为难我，倒是我今日便将辰儿从小李氏那里接到了我这边，秦氏那边的宫令我也拿了过来，你不要觉得我爱慕权势，急于掌权才好。” “怎么会。”萧如风见着她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便放下布巾，将人转向自己，“这些事你愿意接手是最好，我就怕你累着，嫁我为妻，便是委屈你要做这些不喜欢的事。” 阿宁倒不觉得委屈，虽然不喜，但在嫁他之前，她便已经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情况。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上床歇了。 阿宁躺在里侧，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还是有一些感觉不同，许久也没能睡过去。 同样，萧如风也在床上辗转许久，依旧清醒。 正当阿宁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萧如风转了过来，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五弟刚去，圆房一事……” “我懂得。” 萧如风便是抱紧了她，慢慢两人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日，第三日，阿宁打着精神熟悉东宫，小李氏来哭了两次，说是想孩子，要将人接回去住，阿宁都没有理她，秦氏还算安分，只是每天早上来说话间，都是暗示着阿宁要劝萧如风雨露均沾，阿宁同样没理她。 她可是知道的，萧如风对这两人都没有几分情谊，她更没有将人推走的道理。 这日午后，五皇子薨逝的消息终于从天一观传到了宫里。 皇帝悲怮，命以皇子礼入殓下葬，却未下令将人运回宫内，而是直接由天一观主持法事，再直接入皇陵。 阿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满朝皆知，皇帝最偏爱病弱的五皇子，怎料在他死后，却是连见一面也未见。 阿宁倒是去见了淑妃，只是才坐下说了几句话，对方便称病将阿宁请了出去。阿宁看着淑妃倒不是真病了，只是心冷，不喜与人交流，甚至连亲生的儿子死了，也没有多少伤心难过，只记得回房里念经文，真似一心向了神佛。 有这样的生母，阿宁又替五皇子难受了一回。 因着这事，萧如风去求见皇帝，再一次被骂了出来。 最后无法，萧如风与阿宁只得自去了天一观，眼见着人由生至死，最终将化作一抔黄土，生前荣耀与死后荣光，一切都不再重要。 萧如风的情绪确是低沉了几日，阿宁也无法安慰于他。 只是那个缘真道人，期间求见过萧如风几次，萧如风都没有见他。 阿宁问起他来，他倒是说了。 皇帝这些年 分卷阅读92 信奉道教，却又不听国师所言，偏去信什么长生不死，吃各种丹药，身体早已经被掏空，如今缘真给他吃的更是虎狼之药，强提了精力，面上看着似乎好了，但实则就是耗着命，一旦哪天垮了下来，便药石罔效，再无力回天。 阿宁听着便是一惊，脱口道：“那你怎地……”将人带进宫来！ 万一到时皇帝驾崩，被有心人利用，这便是弑君之罪！ 萧如风安慰道：“那缘真道人，其实是大哥的人，这也算是知己知彼，我有对应之法，你不必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阿宁心下才好一些。 不过皇帝身体确是经缘真之手后好了不少，即使五皇子过世，他也就难过了那么一下就忘在了脑后，相反还临幸后宫，贤妃年轻貌美，竟是又怀了身孕，皇帝一高兴，便承诺要封她为皇贵妃，后宫隐隐以贤妃为首。 缘真一时之间，地位竟比国师还要超然，原本宫中当值的一些道士乃是天一观的人，这会儿已经全部换成了缘真的亲信。 如此半月，阿宁便觉得有些心惊不安。 果然出事了，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致于她来不及做任何应对。 贤妃与太子有染，腹子胎儿实为太子之子，皇帝震怒，当场便叫人将贤妃关进了冷宫之中，并且废太子，圈于西州，此生不得出西州一步。 待到阿宁收到消息的时候，禁卫军同时涌入了东宫，她根本是在恍惚之中，只来得及抱着萧辰，什么东西也来不及收拾，便被赶出了东宫。 宫外，一架破马车，二三十禁卫军，萧如风被看压在马车里，阿宁抱着萧辰，以及小李氏、秦氏，一起被压到了马车上。 见着了萧如风，小李氏两人便哭着扑了上去。 “太子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您肯定是被冤枉的，快与皇上说清楚内情啊！” “我们不能去西州！太子殿下，您快想想办法！” “太子殿下……” “呜……” 萧如风坐得笔直，没有理会两人，他看着阿宁。 到了此时此刻，阿宁也不多说，只抱着害怕的萧辰在马车里坐下，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萧如风无论如何也不是会与贤妃有染的人，他就是再色令智昏，也不会去动自己父亲的女人，而且这事一出，便是一环扣一环，连一丝喘息的余地也没有，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被压上了去西州的马车，要说没有人在其中推手，阿宁怎么也不会相信。 只是到了如今，她们越发不能着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马车很快驶出了京城门。 车里小李氏与秦氏的哭声也渐渐歇了，这会儿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朝从宫妃沦为废太子侧室，她们还接受不了。 阿宁撩起布帘往外看了一眼，京城渐远，她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入这京一年，她便嫁了两次人，入东宫不满一月，太子便被废了，她又要重回西州。 命运啊，真是捉摸不透。 正想着，马车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们所在的马车便停了下来，阿宁看了一眼，却是她亲爹来了。 第四十四章 夜袭 “爹！” 阿宁远远冲着人叫了一声。 押送他们的禁卫军， 为首那小统领却是狠狠瞪了阿宁一眼。 王大将军带着一小队人骑马急驰， 然后急停在车队前。 “大将军， 我等有公务要办，你这般拦我等去路，难道是与废太子有所勾结？” 为首那人凤眼鹰鼻， 眯着眼睛意有所指的说话时，便有一种叫人不舒服的感觉。 “屁话， 老子来送闺女出门不行？你押送的是废太子， 关老子屁事， 老子闺女是太子吗？让开！”要比起蛮横不讲理，王大将军在军中混了一辈子， 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说话间，他带来的人已经将马车拦了下来，然后一包一包的东西送到马车前。 “闺女，出来爹跟你说。”王大将军对着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的阿宁招手。 为首那人还待说什么， 但也不知道是否顾忌大将军的身份，僵持片刻，终是让了开去。 阿宁一下从马车里跳了下来，飞快跑到王大将军身边。 王大将军对着那小统领斜了一眼， 哼了一声， 然后带着阿宁走到一边。 “此次太子被废，太过仓促， 你们肯定是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爹叫人给你收拾了行李 分卷阅读93 ， 再缺什么你就让人递消息回来。还有，路上千万不能让小刀四个丫鬟离身，爹也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太子此次去西州定然凶险，其余的话爹也不说了，你万事要小心。” 因着时间不多，王大将军也只能长话短说，挑重要的交待给阿宁。 阿宁一一记下，视线瞥去，只见那禁卫军的小统领正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她便只得将要问的话咽下，与她爹道了别，重新回到马车上。 王大将军这次没有再与那小统领纠缠，带着人让到了一边。 “哼！” 那人冷哼一声，一声令下，命令车队再次出发。 阿宁回到马车里，便又抱过萧辰。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恢复了过来，不再显得那般害怕。 路上再无其他波折，一路直行，直到夜色降临，他们在沿路的驿站歇下。 萧如风身为废太子，虽不是犯人，但皇帝命将他圈在西州，他便没了自由，走到哪里，那个小统领便命人跟到哪里。 说起禁卫军，原是归封无意管辖，萧如风也曾待在禁卫军飞骑卫，以统领身份掩饰，只是这人明显不是封无意的人，与萧如风也无善意。 阿宁听得他手下旁人唤他丁统领，想来就是姓丁了，叫什么便不知道。 她给萧如风使眼色，他也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人。 阿宁与萧如风几人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吃完便被关在房里准备休息了。 房间也不是什么好房间，小李氏与秦氏一脸嫌弃，要不是累得厉害，又迫不得已，连站在这里都觉得脏了脚。 阿宁倒不觉得什么，在西州时，她们过的日子可没有这般讲究，下地干活，下河洗衣，哪一件不是需要自己动手？ 萧如风带着阿宁与萧辰睡床，小李氏与秦氏一起睡外间的榻，丫鬟们更惨，全部被赶在了一间通铺里，满屋子不知道是谁人住后留下的脚臭味，薰得人作呕。 都这个时候了，小李氏与秦氏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榻是小了点，但一比丫鬟们，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这么难熬的一晚上，才是个开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小李氏与秦氏俱是眼下发青，面色发菜，连缠着萧如风叫冤叫苦的精气儿也没了。 阿宁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便败下阵来，她还以为她们能多哭哭啼啼折腾个两天。 不过想来，人都是趋吉避凶的，这一个个聪明的，明知道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们，还喊个什么劲儿？ 草草吃过早饭，便又启程。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阿宁便觉得押送着他们的人越加松散，眼神却更加尖利起来，带着股凶悍的意味，不像是禁卫军，反而更像亡命之徒。 察觉到她的不安，萧如风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轻拍着安慰。 见着他平静笃定的眼神，阿宁也安定下来。 这夜又是住在驿站。 那个姓丁的可能是发了慈悲，这次终于没让大家住得狼狈，安排的房间至少让人住得开了。 阿宁依旧带着萧辰与萧如风住了一间，她记得她爹的话，时刻不离萧如风和萧辰，同时让四个丫鬟随时注意着他们这边。 夜色越来越深，萧辰早已经睡熟了，小孩子能与父王、母妃住在一起，在他看来离了皇宫更像是好事情。 这两天萧如风除了神色间安慰阿宁，便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此时半夜他却还没有睡着。 阿宁也没有睡着，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她也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她张嘴无声的问道。 萧如风伸手指了指屋顶，没有多说话，伸手将一物塞进她手里。 阿宁一看，却是她进宫后便没能再带在身上的匕首凤羽。 萧如风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了衣衫。见状，阿宁也跟着起来，默默将自己收拾妥当。 然后在下一瞬间，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来人五六个，蒙着头脸，一身黑衣，提着寒光闪闪的刀，进了房间见着人坐在桌前，也不惊讶，抬手使刀便往人身上砍。 萧如风的身手阿宁见过，确是不错的，只是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宁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忍不住担心。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枝利箭从萧如风身侧射来，噗的一声，将那个黑衣人的脖子扎了个血洞，他的身体一僵，然后向后仰倒了下去。 转眼断了气。 其他黑衣人行动一滞。 “太子殿下！” 数个同样 分卷阅读94 黑衣却没有遮面的人出现在屋里，带头的人是熟人萧玉，他带人将萧如风与阿宁、萧辰护了起来。 眼见着讨不得好，那些黑衣蒙面人却没有收手，反而更加疯狂的冲了上来，似乎不杀了他们，绝不罢休一般。 一时之间，屋里打成了一团，桌椅碎裂，不时有人倒下。 已经睡成小猪一般的萧辰也被吵醒了，阿宁抱着他哄了两句，这孩子平时看着胆小，此时却是胆大，瞪着眼睛看着，也不哭闹，只是抱紧了阿宁。阿宁轻轻拍了拍他，既是鼓励，也是夸赞。 房间里的打斗已经到了尾声，屋外的喊杀声也逐渐轻了下来。 小刀她们四人也已经护到了她的身边，她将萧辰交由小刀抱着，自己走到萧如风身边。 萧如风露出被废之后第一个笑容来。 “果然不出所料……阿玉，留下证据。” “是，殿下！” 阿宁走到他身边，大概也猜出了幕后之人。 “是大皇子？” “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阿宁点头，这事不可能是皇帝做的，除此，有可能会下手的现存的几个皇子里也没别人了。 说话间，外边也安静了下来。 萧如风走出房间，阿宁也跟着一起。小李氏与秦氏的房间靠得近，这会儿几乎是连滚带爬瘫在了他们的门口。 “太子爷！” “殿下！” 两人白了脸，娇弱欲倒。 阿宁只是看了两人一眼，正要转头间，地上躺着的一个应该已经死去的黑衣人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寒光一闪，应是随身匕首，对着萧如风的胸口便扑刺了过来 。 只一瞬间的事。 阿宁身体反应比大脑指挥得快，她上前一步挡在萧如风身前，一直没有离手的凤羽直接对着黑衣人的匕首撞去。 噗。 一声轻响，削铁如泥的凤羽一下将对方的匕首削成了两截。 同时，萧如风反应也是速度，一脚将黑衣人踢了出去，一手环住阿宁，将人带着侧身用自己身体护住。 一直护在身侧的萧玉冷着脸，上前便是一剑割断了黑衣人的脖子。 “啊！” 这时小李氏与秦氏的尖叫声才响起来，两人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顿时抱在一起发起抖来。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而阿宁与萧如风两人则同时着急问道。 “我没事。” “我没事。” 两人又是同时回答，阿宁见萧如风脸色都有些白，显然是担心她，受了不小的惊吓。 想起他刚才临危不乱的样子，阿宁心中不免一甜，但又有些心疼。 “别担心，你看，我好好的，我真没事！” 她伸展手臂，示意他看自己安然无恙。 不料萧如风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头抵在她颊边，道：“下次再也不许你将自己涉入险境，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你记住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能有一丝一毫伤着了。” 这是除了阿宁中毒之外，萧如风第一次如此外露。 阿宁喜欢那个冷淡从容的萧如风，可也喜欢这个将她看得无比重要的萧如风。 “好，我答应你。” 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受伤，但是如此再遇到今日这境，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在她的心里，他也是无比重要。 此时萧玉已经带人将驿站里外都收拾了干净，押着那个姓丁的小统领走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穆末 姓丁的被扔到地上， 也不挣扎， 只是冷冷一笑， 眼中对萧如风的敌意似乎不止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不是大皇子的人？” 萧如风倒是有点意外。 姓丁的又是一声冷笑，道：“大皇子算个什么，他不配得我效忠！还有你， 身为太子，却夺兄弟之妻， 断他运势， 你不亏心吗？” “你是五弟的人。” 萧如风神色未变， 对他所言，似是全未放在心， 知他不是大皇子的人，也问不出其他想要知道的内情来，便让萧玉将人带了下去。 半夜光景，四下里漆黑， 他们站在驿站房间外的走道上，远远挂着的灯笼昏暗，只有从房里透出来的烛火才勉强能看清人脸上的表情。 分卷阅读95 阿宁顾不上其他人的神色变幻，只有些担心萧如风。 也不知道夺妻断运这样的话是哪里传出来的， 既然这人能当众说出口， 便说明知道的人定不在少数，在他们已经远离的京城， 是否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收拾妥了，便各自回去歇下吧。” 萧如风神色如常， 指挥着人将一切处理妥当，然后带着阿宁回屋里。小皇子醒完又睡下了，阿宁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和萧如风一起躺下。 烛火熄了，屋里一片黑暗。 彼此的呼吸声相伴，阿宁原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萧如风却开了口。 “五弟去世那日，我在御书房替父皇处理奏折，中间累了便坐着打了个盹，梦到五弟来问我，为什么要抢他的妻子，抢他的皇位，我当时竟答不出来。五弟自在淑妃腹中时，国师便预言他有帝命，能兴大萧，只是他终是被设计得早产，从此伤了根本，体弱短命……如若不然，今日太子之位，便应当是属于他的，所言被我所抢，也不算错。再者你，如若遇见的是太子萧桓，也许没有再嫁一事，你也会是太子妃。” 也许有夜色所掩，萧如风压抑的声音中带着几许苦涩。 阿宁静静听着，伸过手去摸他的脸，她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脸上有点凉，然后他便按住了她的手。 “这世上哪有这些许的如若，只看眼前，太子是你，五皇子病逝，没有抢也没有争这一说，你又何须因着他人故意的言辞而自责？什么时候世人将没有发生的假设也成了挑剔于你的原由？” “……”黑暗中，萧如风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他叹一声，道，“阿宁说得对，是我想左了……赶紧睡吧，过几日我们便要到西州了，要委屈阿宁一段时间。” “嗯，不委屈，我正也想回家看看。”阿宁说着，然后品着那一句“委屈一段时间”，总觉得萧如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舟车劳顿几日，终于到西州的行程过半。 没有了姓丁的押着他们，这一路走来倒也不算辛苦了。 晚上住的驿站先派人打点，她们住进去的时候有吃的有热水，舒舒服服，阿宁一时忘了他们是被发配出京，而是回家去玩几日。 吃完饭，她便准备去外边散一散，带了小刀几个，刚要出去时，萧如风见了便与她一起。 两人挽着手慢慢走着，小刀几个跟在后面离了一段距离。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似乎让人联想到了去年此时，两人初见时。 相视一笑，两人走着，眼见着夕阳渐渐西下。 路边有个小贩匆匆回家，萧如风见着有一点果干，便将人喊住全买了下来。 阿宁微微一笑，在他递来时伸手接了。 刚要说话，视线一瞥，便见着一人匆匆拐过一个转角。 这里是驿站附近，是个小镇子，人不多，房子更不多，阿宁一眼看到一个与此地人打扮不同的人，实在明确不过，而且那人她还有点面熟，应该是见过。 “快跟上去！” 阿宁来不及多说，抬手便让小刀跟上那人。 萧如风握着她的手，看向那个方向，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好像是西崎质子身边的人。”阿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不确定道，“一个侍女，我之前似乎见过，但不能确定。” “那便跟上去看看吧。” 萧如风拉着她往前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出现了，确实奇怪。 他们走得不快，不一会儿，小刀回来了，与她们在半路上碰见。 “小刀，跟着人了吗？”阿宁有些好奇。 “回姑娘话，是那个西崎王子穆末，不过……”小刀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他似乎快要死了。” “快死了？” 阿宁惊讶。 她反而拉着萧如风的手，快步跟着小刀过去。 在一间破败的土庙里，香火已断，穆末奄奄一息躺在一堆乱草上，他唯一的侍女守在他的身边，见着阿宁她们几人走进来，立即执了匕首护在他身前。 “咳咳……”穆末不时轻咳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穆末王子，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阿宁与萧如风站在门边，没有走近。 “咳……是王家的、小美人……咳，我穆某死前，还能见一见美人，也不枉此生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这人到了这时候，还能不正经的嘴上占便宜，阿宁觉得他这性情 分卷阅读96 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需要给你找个大夫吗？” “算了，找大夫也救不回来了……美人，能走得近些，让我再看得清楚点吗？如此，我死也无憾了！” 阿宁站在原地没动：“人生总会有点遗憾。” 穆末又是轻咳了起来，然后低低的笑了。 “遗憾……我生为西崎王子，竟沦为质子……我的兄弟们想尽了办法要我埋骨他乡，一计接连一计……无法了，便直接痛下杀手，我遗憾还不够多吗！” 他说得激动处，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的侍女用西崎话喊了一声，可能是在唤他，伸手去扶住他。 穆末这一用力似乎用完了全部的力气，一下便软了下去，再无声息。 阿宁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如风，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人就这么死了？ 那侍女开始喊着他的名字，过了片刻，便呆愣的将他放回了地上。 阿宁让小刀上前去检查，那侍女也不再防备，小刀探了他的颈边，确实已经断了气。 她冲着阿宁摇了摇头。 阿宁拉着萧如风的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穆末死后的事，自然有他的侍女处理，她们做不了什么，也不该由他们做什么。 离开那个小土庙时，天色已经暗了，阿宁与萧如风回到驿站歇下。 萧如风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面有沉色。 “怎么了？” “穆末是西崎王子，他来大萧为质子几年，西崎求的便是一个和平，如今西崎对他下手，想来这可能便是，一来已不需要质子的作用，二便是质子死在大萧，西崎便有理由发难，由此来看，西崎将有动作，大萧又要不太平了。” 萧如风最不想见的便是大萧战乱，最后苦的还是大萧的百姓。 “不会吧？”阿宁一惊，然后一想便觉得这事并不是不可能，“在西州时便听说，西崎的小王子是个能徒手杀狼的勇士，且骁勇善战，力压他的其他哥哥，西崎下一任的首领便是他，他将主意打到大萧也不奇怪，毕竟西崎上百年来对大萧都是虎视眈眈。” 一想到也许大战将起，阿宁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回到驿站，却有一人意外出现在驿站内。 是封无意。 “见过殿下！”封无意行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萧如风也是有些意外。 阿宁见着两人要说话，便自己先回了房间休息。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萧如风回房休息了，与阿宁说起封无意的来意。 说是朝中有人担心太子一路安危，上奏皇帝要求多派人手加强护送，推荐的人选却是大皇子一系的人，封无意便抢下了这差事，自己带了人过来。 如今大皇子那一系的人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封无意是萧如风的人，自己人看自己人，有何效力？喜的是，封无意一离京，禁卫军统领一职便早晚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阿宁也有此担心。 萧如风却道：“无须但心这些，禁卫军一向只听命于父皇，大哥想要将之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到。” 细一想确如萧如风所说，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阿宁便也不再操心，这些事有萧如风去算计便成了。 又行几日，终于到了西州。 废太子被圈之地是离州府衙门不远的一处大宅子里，早有人收拾干净，这会儿他们一到，当地的府尹便来上门。 虽说是废太子，可依旧是皇子皇孙，天下最贵重那一位亲生的，谁又能保证废了不能再立，史上经历废立的太子也不只一位。 因此，府尹的态度还算恭敬，再一看押送的禁卫军的态度，便绝口不提圈禁一事，只关心了一番生活起居，说话妥妥当当，不给人一丝不舒服的。 第四十六章 吃醋 萧如风自在前面忙， 见人， 安置下人， 阿宁带着人去了后院，她们刚到，即使院子已经收拾干净， 但还是要归整。 院子不大，阿宁与萧如风住了正屋， 东厢给了萧辰， 西厢便是小李氏与秦氏住了。 这次被废出宫， 几乎可以说是被急着赶了出来，一点准备也没有， 就是丫鬟侍女也就原先贴身从宫外带进去的那几个，李小氏与秦氏各只带了四个丫鬟与两个妈妈。 这一住便有些挤了，不过也没办法。 分卷阅读97 这些零零碎碎暂且不说，享惯了福的西厢两位处得也并不愉快， 只是也无法，只能将力气在言语上互相挤兑一番。 阿宁是不多管她们，也懒得管，只要不闹到她面前来就成。 说起来， 整个东宫加上她也就三个女人， 萧如风的后宫也是真的干净到有些可怜。 来得急促，生活用品也还缺一些， 如果是之前，肯定是让下人去采办， 如今在西州嘛…… 阿宁带了春雨和小刀，又让桃儿几人看好萧辰，自己往前院去了。 萧如风已经不在前院中了，连带着府尹等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阿宁不关心这个，她走到大门边，开了门。 门卫有守护，是禁卫军的人。 “夫人！” 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嗯，我要出去走走，采买一些东西，可以吗？”阿宁也不废话，直接问他。 这人似乎有一下的犹豫，正要说话，正巧封无意带了人过来。 “大人！”他行礼，将阿宁的话转述了一遍。 封无意便转向了阿宁，他还是一惯那副严肃的表情，不苟言笑。 他道：“夫人想出门自然是可以，只是西州不比京城，臣带人与夫人同去。” 阿宁只要能出门，让人跟着便跟着了。 西州府比起阿宁从小长大的小村子还是大有不同，虽不得京城等地，但明显要热闹许多。 阿宁出来之前便算了一下需要采买的东西，锅碗瓢盆都需要一些，还有米面吃食，这一路都没休息好，阿宁觉着萧如风都瘦了，她想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说起来，自从进了京城后，她便几乎没有进去灶间，她从小练出来的手艺都没有展露的机会。 大篮小篮的拎着东西回去。 幸亏封无意带了人跟着，不然就她和两个丫鬟还有些拿不动。 等到回去路上，阿宁一通采买下来，似乎把之前累积起来郁气都一扫而空。她这才有空注意一路跟着她们的封无意，这个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话的人。 “封大人急急来了西州，家中幼子可有人照顾？” 阿宁还记得莲儿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没足月，生下来便弱得很，偶尔哭起来都细声细气的。 封无意落后了她半步，听她问起，便道：“先前寻了位稳妥的奶娘顾着他，家中也留了银钱，并叫相熟之人多看顾一些，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阿宁也替那个孩子可怜，原本好好的出生，被这么一折腾，日后便难了。 见着阿宁没有多问，封无意倒是难得多说了几句，道：“莲儿下毒之事已经查明，她先前便因着我的关系，被大皇子的人算计了，原是想安在我身边当作棋子之用，不想后来索性便利用她之手杀了你，使得大将军与太子一系结上仇怨，这便牵连了你。” 事情的原因后果也算是知道了个明白，阿宁只能说莲儿想得太过天真，最后反害了自己，又差点害了封无意和她。 阿宁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一事，转头看向封无意，道：“那孩子……” 有一点她便一直觉得奇怪的，封无意被莲儿设计，使其怀了身子，封无意说是被灌醉，但他第二日应该也没有察觉出问题，不然按他的性子，早就娶了莲儿，怎么可能任之不顾。而且照莲儿的性子，何必等到怀了身子再在封无意娶妻之时闹出来，她第二天哭着让封无意负责不是更简单，能当妻的时候哪能算计着去做妾？ 果然，封无意的表情变化应证了阿宁的猜测。 他道：“莲儿下毒之后被关，我原没想要她性命，只是她终是日日惊惧，将自己活活折腾死了，留下这个孩子，无依无靠，便养在府上，只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 阿宁原本不想多说，又走了一段，见着封无意似乎完全未觉得有不妥当之处，终于还是忍不住。 “封大人，恕我多言，这话我原不该说，只是你一心效忠太子，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安好。对于这孩子，封家确实不差这一张吃饭的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你以后娶妻，就算你夫人不计较，可这个孩子算是什么？你的夫人生下的孩子又算什么，这样里不里，外不外的，多生事端，封大人还是多考虑一些。” 封无意要说是坏，也不是，但要说好，也称不上，他的心思大概是完全不在后院这一块上，行为处事竟是半点不多考虑，就如之前她嫁予他，他得知莲儿怀了他的孩子，他竟也能将人直接带回家中，完全不考虑家中正妻的颜面，更不要说他娶她的目的还在于替太子拉拢她爹。 阿宁也庆幸自己生情之人不是封无意，不然这一世还不知道要受多 分卷阅读98 少这种委屈。 而封无意，听了她的话，倒是顿了一下，然后露出思索的表情，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想得清楚明白，这便不知道了。 回到暂住的府上时，萧如风正站在正屋门口，交待着萧玉什么。 见着人回来，便匆匆断了话头，萧玉行了个礼出门办事去了，经过阿宁她们身边时，还冲着春雨嘻嘻笑了两声，惹得春雨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如风是在等她回来吗？ 阿宁突然有种他们是西州平常人家夫妻的感觉，她脸上带笑，快步走了过去。 只是不等她走近，萧如风便转身进了屋里。 阿宁：“……” 看来他只是正巧站在这边而已，并不是专程等她回来。 对着自家这个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阿宁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晚饭，阿宁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与萧如风一起吃了。 要说做菜的手艺，阿宁比不上那些大厨，但家常菜，她总是做得不错的，想之前，她父兄都对此赞口不绝。 “味道如何？” 阿宁见着他干吃着菜不说话，似乎比平日里还要闷一些，便开口问他。 “不错。” 他惜字如金，头也没抬，就是碗里的饭菜吃得倒不慢，不然还真以为他是违心之词。 阿宁也不知道他今儿是怎么了，无奈摇着头，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萧如风默默吃了。 等了一会儿，阿宁不见他如往常一般还一筷子回来，虽然不生气，但到底有些不快。 正要说话，萧如风便也夹了一筷子菜过来。阿宁还没来得及道谢，一看那菜，却是她不爱吃的。 两人虽然成亲不久，但是有当初萧如风一路将阿宁接回京城的一段相处，阿宁的口味萧如风还是知道个大概，明显她不爱吃的，如今却进了她的碗里。 这整个就是故意要找事吵架啊！ 阿宁刚升起的火苗，萧如风却放下碗筷。 他吃完了。 阿宁：“……” 她差点没把自己气个半死，他倒像是没事一般。 这人怎么能这么气人呢？ 带着点儿怒气，阿宁看着春雨几人收拾了桌子，然后去院子里走走消食。 正巧小李氏与秦氏吃完了饭，也在院子里绕着圈呢。 阿宁自顾着走，不一会儿，萧如风也出来了，阿宁哼了一声，没迎上去。小李氏却是猫见着鱼儿，袅袅婷婷靠了过去，奇怪的是，秦氏竟然也如阿宁一般，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到底是不屑与小李氏争这一点宠，还是别的什么便不知道了，只是阿宁看她神色却是奇怪得很，很快又变得冷淡起来。 那一边，小李氏几乎要贴到萧如风怀里去了。 阿宁脚下一顿，转身回屋里去了，这还消什么食，再看下去都被气撑了。 要是在西州，贫贱夫妻，哪来的第三人，要有泼辣的，谁家男人要是敢看别的女人，早被自家婆娘揪了耳朵一顿训。 “春雨，给我倒杯水！” 她要灭灭火气，正想着，她心中突然有种明悟，萧如风为什么突然变得有点奇奇怪怪的，不是从她与封无意一同进门开始的吗？ 他这是吃醋了？ 阿宁一下子便有种恍然，那点怒气一扫而空，春雨倒了水过来给她，她也含笑接了，看得春雨一脸疑惑，她家姑娘怎么一阵晴一阵雨的？ 阿宁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了，然后转身准备往外走，不料才到门口，萧如风便从外面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了。 阿宁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萧如风道：“是我错了，阿宁不要气着自己，气坏了不值得。” 阿宁：“……” 这坏人好人，都被他一个人做全了。 萧如风将人搂进怀里，贴在她耳朵边上轻轻说着话，春雨现在也算机灵，不用人提点，赶紧跑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了。 天色本已经有些暗了，屋中已经点上了蜡烛。 阿宁被迫抱着萧如风，闻着他身上独属于他的味道，脸颊不由便红了。 “我与封无意之间清清白白，今日出门只是……” “我知道，是我突然有些怕了，阿宁这般好，配任何一个男子都绰绰有余，我怕有一日你会选了别人。” 阿宁只觉得他在胡思乱想，她怎么可能会想选别人？ 但一想到这男人从大萧太子，到被废被发配，一无所有， 分卷阅读99 心中无所有一些彷徨也是情有可原，便伸手抱紧了他。 “不会，我不选别人，我只选你，和你一直在一起！” 萧如风呼吸似乎乱了一下，下一刻阿宁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阿宁，我们的婚礼还未成。” 他的声音暗哑了两分，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撩拨。 阿宁的脸更红了。 第四十七章 秦氏 一夜折腾。 第二日阿宁醒得并不早，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动了一下， 身体酸软， 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来。 “……” 阿宁想起昨晚的动静，有点羞涩，扯了被子要捂脸。 “醒了？” 她身边突然伸出一双手臂来， 将她整个从身后连带着被子一起抱住。 “啊！” 阿宁吓了一跳，萧如风每日里都会起得很早， 一般她还没醒， 他便已经起床走了， 或是被他起床的动静吵醒。 像今日这样还在床上的日子不多。 “吓到了？” 还略带了几分睡意的沙哑声音，说明萧如风应该也刚醒没多久。 还真是难得的有几分偷闲的感觉。 “没吓到。”阿宁经这一下， 羞涩之意倒去了不少，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今日还没起吗？” 萧如风转了个身，搂紧了， 道：“不起了，都被圈禁了，还有什么事可做？” 话虽如此，但两人抱着温存了一会儿便准备起来了。 萧如风突然想到件事， 交待道：“这几日秦氏会生场病， 病得重些，你也不用管， 等到不行了自然会有人将她抬出去安置掉。” “……嗯？” 一大早的，阿宁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听到这话，一下子便有些没有立即回过神来。 隔了这么一会儿才转过味来：“秦氏这是要走？” 萧如风点头，将个中内情解释道：“她娘家来信，说是老母亲心疼女儿，几乎茶饭不思，希望我能放她回府，秦老大人在我幼时曾教过我几日经义，就当全了这份师生情谊吧。” 这才落了难，秦氏便要离了他。 阿宁心中不悦，虽然她巴不得秦氏，还有小李氏都不喜欢萧如风，走得越远越好，但人家真的一点不留恋要走，她又觉得像是自家人被欺负了。 她家的夫君多好啊，秦氏怎么能这么不长眼？ 她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护起短来这么不讲理。 阿宁让自己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看起来大方得体，将这事应了下来：“我知道了，秦氏的事你放心便是了。” 大概是她即使掩饰，在他面前还是将情绪挂在了脸上，萧如风道：“也不怪秦氏，她进东宫几年，我从未与她圆房，她即使有怨言也是正常，何况如今她只是想开了，我自然是要尽力弥补她一些。” “啊？” 阿宁吃了一惊，秦氏可是与先太子妃同时进的宫，竟然没有圆房，这都多少年了，说出去有谁能信？如若不是昨晚……阿宁都要怀疑萧如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萧如风大概也是觉得不自在，咳了一声，他多解释了一句，道：“我遇到几次利用女子行刺、下毒的事，有几年对此事厌恶得很，便冷落了秦氏，后来时间久了，又觉得亏欠她不知怎么和她相处，李氏那会儿又难产过世，一拖再拖，便到了现在。如今秦家人能将她接回去也是好事，到时候改了身份，换个秦家远房亲戚的名再回京，有秦家夫人替她打算，总不会差的。” 知了前因后果，阿宁又替秦氏叹息了一会儿，这女子日子过得好不好，只系于嫁得如何，包括了她也是如此，能有机会重新选择，不要一生蹉跎在不对她上心的人的后院里，总好过这么过完一辈子。 这会儿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春雨与桃儿几个都是一脸喜色，倒叫阿宁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萧如风对此只是笑了，然后陪着阿宁吃了饭，便去了前院的书房。 阿宁还是要忙搬了地方后，整个后院里的那一堆事。 从前她家穷，她每天就愁下一顿吃什么，如今不穷了，每天忙的事就更多了，她如今还不在东宫，不然事情更多。 今日第一件事，便是秦氏病了。 阿宁不惊讶，只是觉得秦氏下了决心后办起事来还真是够利落的。她问了来传话的丫鬟情况，说是让府上随行的大夫看过了，也抓了药。 一听没自己 分卷阅读100 需要帮忙的事，阿宁便叮嘱秦氏多休息，也不再多管。 小李氏那里也是风平浪静，问了话说是一路舟车劳顿，突然安顿下来有些水土不服，在床上躺着。 阿宁心想，这个倒是真病了的。 于是，又交待让府上的大夫去看看，别真出事了。 半日下来，阿宁便觉得有点累了。 外边的太阳有点明媚，春日的风也暖暖的，鼻间还能闻到院子外边各种花开的清香味。 主要是回到了西州，不比在京城，阿宁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她想着，便坐不住了，去了前院找萧如风。 萧如风在书房里看书，见到阿宁来了，便将书放下了。 阿宁直接到他的书桌前，双眼中闪着轻快，道：“我们出去外边走走吧？西州有许多京城没有的吃食，索性我们今天的晚饭也在外面吃了？” 见她这般有兴致，萧如风也不想让她失望，便让阿宁稍等，他去换了套衣服。 等到人再出来的时候，那个好看的太子殿下，又变成了平淡无奇的萧如风。 “怎么换了打扮？”阿宁这才意识到萧如风来西州是被圈禁，不是来的封地为王，才想到出门似乎不太合适，“禁卫军换成了封大人他们，一时便忘了行，我们不出去了，就在院子里歇会儿吧？只是昨日我已经出去了，会不会于你不利？” 萧如风道：“无妨，日后你若想出去便出去，无须顾忌。” 听他这么一说，感觉不是故意用来安慰她的，阿宁才放心一些。 两人上了街，边走边逛，倒是吃了些西州才有的小吃食。 阿宁心情不错，两人一路走，最后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饭菜自然也是选的西州的菜色，萧如风倒是没有没有哪个特别不爱吃的，偶尔有几个菜他觉着味道十分不错。 直到夜色初降，两人才准备回去。 回到府上，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便自说了会儿话，准备歇下。 二人自有一番纠缠不说。 次日。 春雨伺候她梳洗的时候，犹犹豫豫倒是说了件事儿，让阿宁有点上心。 原来，昨日里在街上逛的时候，春雨似乎看着林秀儿与林裴这两人匆匆经过，当时人多，她想再看清时，人已经不见了，所以也不能确定有没有看错。 这两人照理应该还在京城，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但是看春雨的表情，虽然说不确定，但是似乎是真的看到了。 阿宁想了想，让人去交待萧玉一声，让他使人去查一查。 在西州的时间过得很快，每日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都是些零零碎碎，每天需要想得最多的，便是吃什么。 一切又似乎回到了阿宁当年在家时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在秦氏终于在病了半个月后“病逝”了，也没怎么办丧事，就叫人连夜抬了出去。 然后递了个废太子侧室秦氏病逝的折子上去，从此这个人便算是在这个世上消了名了。 秦氏走的那晚，阿宁在院里看着了，她装了半个月的病，自然是没怎么好气色，人也瘦了许多，只是光看一双眼中的神采，似乎比在东宫之时清透了些，也豁然了一些。 虽然两人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阿宁还是默默在心中祝她能有个好的开始。 转眼到了七月。 京里传来消息，皇帝身体不好了。 大皇子在皇陵，废太子在西州，五皇子已逝，唯有九皇子是宫里唯一成年的皇子，侍疾在君侧，一下走进了大萧朝臣的眼中。 一时之间，便有朝臣上折建议立九皇子为储君。 阿宁有些心浮气躁。 她不觉得萧如风会甘愿一辈子在西州当一个被圈的废太子，但是他迟迟没有动作，朝中局势变化太大，她就怕失了掌控。 皇帝的这一场病一直拖了两三个月，从夏日到了秋季。 西州也不太平，西崎境内竟是降了两次天火，烧了不少百姓的房屋、牲口，眼看着入冬便在眼前，想想便觉得不安。 阿宁就算是在后院中，也能感觉到气氛渐渐有些紧张起来。 她便让人早早囤了一些米面吃食，就怕万一西崎百姓过不了日子，要来攻打大萧。 这个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往年每到了冬日，富年还好，万一遇上天灾人祸，西崎的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便要来骚扰大萧。 想到以前在西州时，百姓受着战乱的苦，过得不能饱腹的日子，再看自己准备的那些吃 分卷阅读101 食，阿宁心中没有一丝轻松，相反更加沉重。 待得萧如风回来，她便将自己所担心之事说了，好在萧如风早已经有了安排，阿宁这才放心一些。 然而事情却没有如阿宁想的那般顺利，在入冬之前，西崎的军队在边境集结了，眼看着战火将起。 边境上急报一封封往上送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病情加重，直接昏迷了过去，一时之间大萧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为了派谁出战这一事吵了个天翻地覆，眼看着再给他们十天半个月也吵不出个结果来。 第四十八章 出事 战事不等人， 哪里有时间等那一干大臣们吵完了架再决定派谁出战。 原本有着自己计划的萧如风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找了封无意等人商量了半天， 然后毅然用了“萧如风”那副平凡的面孔带人出了府门。 阿宁只来得及跑到门口送他，被他重重拥住，在耳边留了一句“等我回来”。 战场瞬息万变， 萧如风带人离开后一天，西崎大军便发起了进攻， 因着没有充足的准备和统帅， 大萧驻军正面迎击之下， 惨败。 一日失一城。 近几年来大萧都没有败得这么惨烈过。 好在第二日，萧如风终于带人掌了驻军， 稳了颓势，第二战虽然打得也是艰难，但好歹城是守住了。 阿宁在府上听到外边传来的消息，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不少。 接下来便是拉锯的战事， 西州的百姓人心惶惶，生怕西崎人打过来。 阿宁原不知道，直到偶尔她上街买些东西时见着许多铺子都关了门，茶馆里说书听书的人也不见了， 只有匆匆而过的路人， 偶有熟识的，飞快交谈几句， 说的也都是西崎人要打过来了，他们该怎么办？ 更有些家底丰厚些的， 已经留了管事的，收拾了行李，举家往内搬了。 看着这一切，阿宁觉得不是好事情。 这传言似乎有些奇怪。 大萧能在八年前，打得西崎送质子求降，如今一夕之间，又怎么能叫人怕成这般？ 萧如风临走的时候，将他带来的护卫留了一半给她，阿宁回到府上时，便将负责的人叫了过来，让他去打探一下消息。 辗转便是半月，两军交战，情况又有反转，萧如风完全掌握了驻军之后，对西崎大军进行了反攻，西崎小王子穆伽尝到了首败，然后在萧如风的攻击之下，连连败退。 阿宁与大萧的百姓终于能舒一口气。 连续的好消息后，阿宁收到萧如风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穆伽已经已经求和，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解决这一切回来。 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当然是所有人期盼的。 时间这会儿已经进入初冬，朝廷商量之下派出的主将和大军才从京城出发，大概等他到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阿宁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明显得连同一个院里的小李氏也察觉到了，不由跟着轻松起来。 正当阿宁列着单子，想准备些好吃的，待得萧如风回来便给她补补，小刀突然从外面跑进来，难得的露出一脸惊慌之色，阿宁看着便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拿着的笔一下脱了手，掉在地上也没有去注意。 “怎么了？”她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意。 “姑娘，殿下出事了！”小刀急道，“西崎假降，殿下军中被对方插了眼线，将行军路线传了出去，如今殿下与三万大军被困在奇石谷，断水断粮，支持不了几天了！” 阿宁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连自己在哪里也想不起来。 “姑娘！姑娘！” 小刀与伺候在旁的春雨吓得一起扶住了她，急声叫着她。 幸好，阿宁很快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小刀的手腕，道：“边境驻军呢？可有派人去营救？” 小刀道：“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奇石谷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西崎大军有备而来，根本攻不进去。” 那可怎么办？ 阿宁一时间脑中转着各种念头，可惜她并无绝世之才，一下子根本想不出什么可以逆转局面的好办法，她只能尽力安排。 “小刀，赶紧去打听，朝廷这次派了多少人来西州，是哪位大人带兵，到了哪里了？还有，去请程统领过来见我，我有事要安排。”阿宁边想边说，边往外走，一径去了萧如风前院的书房。 她动起来后，那股子存在心底的恐惧便被压制住了，她现在不能去想什么后果，她必须要在一切结束前，尽全力去为萧如 分卷阅读102 风多增加一丝生机。 小刀领命而去，阿宁到了前院，推开书房的门，磨了墨飞快写了一封信给她爹，将现在的情况尽数说了，向他爹求助。她爹是大萧唯一的大将军，虽然如今常住京城，但军中的一切他肯定比她熟悉，虽然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但她这信还是要发。 然后那位被萧如风留下的程统领到了书房外来。 阿宁稳了稳心情，让人进来。 “程统领，请你马上去准备一下，将你手下一的人分出一半与我去奇石谷，殿下被困，如今生死未卜，我必须要赶过去。” 阿宁将小刀传来回来的消息一说，果断下令。 程统领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留了一把短须，为人沉稳，这也是萧如风会把他留下的原因。 他守在西州府，前边战场上的消息自然一个不落下，在阿宁知道的同时，他也收到了消息，即使阿宁不找他，他也要来找阿宁。 “夫人，属下带人去奇石谷，您不可涉险，在西州府等消息便可……” 阿宁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道：“不必多言，在西州我比你们更熟悉，我一定会去，你先去准备，一会儿门口集中出发。” 程统领见她果断异常，便也收了话，行一礼后出去准备。 阿宁做完这一切，又回了后院，她交待人照看好萧辰，便回屋里换了装，又匆匆打包了几件衣服。 春雨和小刀她准备留下来，自带了小剑三人出了门。 程统领办事速度极快，等到阿宁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带人等在门口。 “出发吧。” 阿宁见着人已到齐，便不多话，直接下令出发。 一队俱是轻骑，从西州府绝尘而去。 从西州府快马加鞭到边军驻地需得一天时间，阿宁他们出发时已近午后，天黑前定是到不了目的地。阿宁心中着急，原想着连夜赶路，只是夜路难行，不多时便有人摔了马，折了马腿。 同样心急的程统领也得与阿宁提出要休息第二日再赶路，阿宁见状也知急也无用，便勒住了马。 前后也无客栈驿站，他们便在户外对付了一晚上。 第四十九章 营救 夜色渐深， 阿宁却睡不着， 程统领办事很有经验， 还给她收拾了一个睡觉用的帐子，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她动作很轻， 但是还是惊醒了一直守着她的小剑。 她冲小剑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便走出了帐子。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 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 照得夜晚一点也不黑。这月色， 让她想起了她在封家后院里捡到萧如风的那一晚，那时候的她， 绝对想不到她会和那个“妖”走到今日。 这时节已经初入了冬，她吸一口气便是满腔的清凉之意。 小剑这时候走了出来，怕她着凉，给她披了件衣服在身上。 月光下的小丫鬟， 还带着几分青涩，只是眉宇间常年累积的严肃让人时常会忘记她们的年纪。 “小剑，此去奇石谷十分危险，但我身边除了你们再无可用之人， 一路上你们记得也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吗？” “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也不必觉得自责， 我与小刀几个从小便是孤儿，是大将军从战场上将我们捡了回来， 教了我们一身本事，让我们过得衣食无忧，姑娘你待我们又好，陪着你一起去奇石谷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当初大将军带我们到你身边前便对我们说过，如果我们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们并不是府上卖身的丫鬟，我们是自由身。” 小剑站在她身侧，说着转身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这还是阿宁第一次见她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她爹没有与她说过这些，她们不说，她便也不知道，只以为她们与桃儿、杏儿一样是府上的丫鬟。 “谢谢你们，小剑，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阿宁抬手搂了搂她的肩膀。 小剑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她一定会好好护着自家姑娘回来的！ 阿宁从她眼里看出了那含义，正想纠正她，耳中隐隐似乎听到了急驰的马蹄声，她转了头，望向月色下的远方，努力分辨着。 从小习武的小剑听觉更好，同样也听到了动静，脸上神色一紧，回身飞快将其他人叫醒。 程统领所带的禁卫军原本便有人守夜，这时也已经将人叫了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来者的样子，大约有二三十人，除了马蹄声没 分卷阅读103 有人发出声音。 来人敌友未知，程统领已经命人作好迎战准备。 再近一些，为首有一人突然出声示意，阿宁一听便是惊喜加意外，是他义兄，王虎。 “哥！” 阿宁走上前两步，冲着那人喊道。 王虎骑马，转眼便到了眼前，不等马完全停下，他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阿宁！” 月色下，看得出来，他满脸见到妹妹的高兴。 阿宁也高兴，赶紧迎了上去：“哥，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虎道：“等会儿与你细说，我知道殿下被困，大将军与我传了信，让我带人来助殿下一臂之力，半途我听到你出了西州府，怕你出事，便急忙赶了过来。” 他与阿宁简单说了，然后与程统领见了礼，又将带来的人安置下来，一件件事情下来，条理分明，阿宁看着她哥，真觉得他大概就是适合带兵，才不到一年时间，便已经有了当将军的气势。 第二日一早，阿宁与王虎一行早早便上了路。 先是到了驻军所在，由王虎打头，拿了大将军府的令牌进了营地，却只见着了副将，主将与萧如风一起被困在了奇石谷，一时群龙无首，几个副将还在争议是去救人，还是等待朝廷援兵。 在阿宁一行想来，当然是以救人为先，等到朝廷援兵到来，奇石谷里的三万大军连尸体估计都要烂了。 王大将军将一切可能都考虑进去了，他给了王虎令牌，且他一生在军中，为大萧而战，特别西州，他等过几年，不少将士都与他有交情，还有不少是他的老部属，如今在救与等二选其一都可时，让他们选择出兵救人便不难。 驻军还有五万，阿宁与王虎他们带走了三万，本是冲着救人而去，没有准备拉锯崦战，便都是轻装上阵。 一路上阿宁与王虎、程统领早研究过沙盘，奇石谷易守难攻，但如今谷内有萧如风带的三万大军，他们里外合力，便能冲出口子来。 如今的问题便是要确定萧如风他们在哪里，还有多少人，需要及时与他们配合往外冲。 最好便是要有人能入谷，将情况说与萧如风知晓。 王虎一点奇石谷西侧那最大的石山，道：“唯一能进的地方，便是这里。” 刀削一般的巨石，寸草不生，别说人，不长翅膀的动物都过不去。 阿宁也将主意打到了这座山上，接着他的话道：“哥，我和你一起去！” 她话才落，王虎与程统领异口同声：“不可！” 阿宁：“……” 程统领道：“夫人，此去太过危险，即使是殿下在这里，也定不会同意你去冒险。” 王虎安全同意的点头：“程统领说得对，你待在这里，等我消息便是，你难道还不相信你哥哥吗？” “我自然是相信哥哥，也相信程统领，但是殿下与我夫妻一体，眼看着他身在险处，我又怎么能坐得住？哥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在西州长大，论起爬山上树，哥哥你还不如我，带着我同去，我不会拖累你们。” 王虎又是劝又是恼，就差连哄带骗，都没有办法打消阿宁的念头，最终只能同意带着她一起去。 计议已定，时间紧迫，一行人便立即出发了。 山谷内静悄悄的一片，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到了山脚下，阿宁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峰，深吸了一口气。 开始往上爬山，起初还好，山脚下还有一些树木藤蔓，往上一些便越来越少，几乎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偶尔石缝里有一两棵生命力顽强的草茎。再往上山峰越加陡峭，因着是连绵的山脉，他们必须爬到最高点，再往下去到另一面。 阿宁她们带了爬山的装备，只是到了半路，她的手指便已经磨破了皮，每用一下力便是钻心的疼，山石上星星点点便是她的鲜血。 王虎看着心疼，真想让她立时便下去，只是看她咬着牙一点坚持，便又将话收了回去，他手脚用力，便想着早些过去，好让她少受些苦。 到了最高处还有五六人高的地方，这石头便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光滑一体，连个下手的地方也没有，别说人了，就是来只壁虎也得滑脚。 王虎试了两下，无处着力，一阵山风刮过，他晃了一下，差点摔下山去，还好只滑了一下便重新掌握了平衡，巴在了山上。 阿宁在他身侧，他晃下去的时候一把没将人拉住，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见着人安然无事，这才吐出一口浊气，道：“小心些。” 王虎应了一些，也是喘了几口气。 这山壁实在 分卷阅读104 太滑没处下手，阿宁拿出匕首试了试，十分坚硬，凤羽一下只能留下一个小小的印子，要是换了别的刀剑估计效果还要差，而且凿山壁动静太大，时间太久，这个办法不可行。 正想着办法，阿宁抬头看着山峰的走向，都是一整块石头连着一整块石头，连个凹陷也没有，视线慢慢移过去，阿宁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王虎重新又爬回了原来的位置，也在想办法，听到声音便问她。 “哥，你看那里！”阿宁的语气里有些兴奋，她示意王虎往她右手边的某个方向看，“那是不是有块木头悬在那里？” 因着天色开始渐暗下来，阿宁看得也不太清楚。 王虎眯了一会儿眼睛，终于看到了阿宁说的那一块木头，他打量了一会儿，道：“确实像是木头，似乎被什么悬在那里了。” 那里正好有一个转折，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山石的起伏正好挡了一部分视线，只有那块木头露出了一小面。 阿宁他们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可能，精神一振，阿宁道：“哥，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阿宁确实与木头的距离更近一些，王虎便叮嘱了她要小心，看着她慢慢移过去。 短短的一小程路，阿宁爬得确实有些困难，好不容易当她接近了那里，她能看到木头的全貌。 确是一小段被人用刀剑砍断的粗树枝，上面系了一根绳索，追着绳索往上看，那是从山峰的另一边延伸过来的。 是有人故意扔过来的。 肯定是萧如风他们想到了同样的办法，但是被最后一段距离难住了，既过不来，他们便想了这么个办法，万一这边有人过去的话，就可以借助这根绳索翻越过去。 阿宁伸手够了两下，终于堪堪抓住了木头。她伸手一拉，绳子崩得紧了，那头有力气坠着，她可以使力。 “哥，可以借力，我先过去，你留人在这里等消息！” 阿宁激动道，不等王虎要先过去的话，自己借着绳子的力量往上攀了上去。到了顶上，她让王虎给她坠着绳子，再借力往下。 眼见着人过去了，王虎让人坠着绳子，再着人回去程统领那里回报消息，自己便也爬了过去。 第五十章 出谷 整整三万人， 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奇石谷里， 出， 出不去，攻，又攻不下， 一时进退不得，生生憋屈死。 “大人， 他奶奶的穆伽那孙子， 不会是想熬死我们吧？， 这都断粮了，再饿几顿， 我们就真如他意了！” 大萧西州的守将姓孙，本就长得高大粗鲁，常年在军中，说起话来更加毫无修饰， 这会儿在萧如风面前，还算收敛的。 萧如风这几天也是一直眉心紧锁，他思索着道：“他多围我们一天，对我们来说多一份危机， 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未尝不是危机， 如今我们兵力不够，援兵无法一下子攻破他的防线， 但是要记得朝廷还未发兵，他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我们数倍的援兵出现， 他肯定也是急着想要一举拿下我们，但却没有这么做，其中必有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孙守将一拍脑门子，他能做这些年的守将也不是真傻的，“他也是同样兵力不够吗？” 萧如风点头，道：“想来应该是如此。” 孙守将一张黑脸上立即露出了笑意，喜道：“那我们……” 他的话还没完，一旁的萧玉冷不防接了一句：“还是攻不出去！” 孙守将：“……”他一挠头，愁容又回了脸上。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时，突然有人来报。 “将军，绳子动了！”那小将士一脸激动，连说了两遍绳子动了。 萧如风几人也是一喜，孙守将更是抚掌笑道：“好好好！” 他们原也打算过翻山而出，但是爬到上边便发现了与阿宁他们同样的问题，天险难越，就这般下来又不甘心，萧如风便命人放了绳索过去，万一对面也有人过来，便正好可以利用此翻越。 没想到，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萧如风立即率人走了出去，早有人一路爬上了山，等着去看是谁动了绳索。 奇石山树林并不茂密，只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时之间也看不清上面的人，仔细看也只能看到几个小黑点在移动。 这一会儿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慢，孙守将已经在原地打起了圈子，不时从嘴里冒出一两句“他奶奶的腿”，可见他的激动。 片刻之后，人终于到了山脚下。 已经有人来报，道：“是援兵 分卷阅读105 ！” 几人便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只要来的不是西崎人就好。 待到援兵打头的那人到眼前时，萧如风一向淡定的脸上突然便起了波澜，他猛的上前迎了过去，戴着平凡面孔的他看不出多少情绪，但是一双眼中却仿佛被点亮的星辰。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如风猛地将其中一个矮瘦的男子抱进了怀里。 “阿宁！” 一路磕磕绊绊过来的阿宁，此时立即将那些爬摸滚打差点掉下山去的辛苦忘到了脑后，一把回抱住这个男人。 “如风，我来了！” 阿宁埋在他的胸口，笑得特别开心。 那边，目睹了一切的萧如玉带着孙守将开始赶人，然后与落在后边几步的王虎一起进了暂时搭出的帐子里商议此行目的，独留了两人抱着还未放开。 好一会儿，萧如风将看到阿宁出现的一瞬间涌起的感动、担心统统都压了下去，然后放开了人。 “你怎么来了？”萧如风见她头发凌乱，衣服也磨破了好几处，露在外面的一双手上更是有不少划伤，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你都遇险了，我当然要来，这么难得的英雄救美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阿宁见着他的目光落处，说话间不着痕迹的想将手往身后藏。 萧如风一直看着她，哪里会错过她的这个小动作，一下子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将人教训一顿，却又完全舍不得说一点重话，最终只能叹一口气，道：“我带你去将伤口处理一下。” 说着，便拉着她往自己的那顶帐子里走。 阿宁被他拉着，偷偷的笑，看他露出这么无可奈何于她的表情，她便像尝了蜜一样，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甜。 进了帐子，孙守将已经与王虎还有几个副将商量得差不多了，急急各自领命而去。 阿宁看着萧如风掌了灯，然后细细给她处理伤口，道：“你不用去指挥怎么出谷吗？这点小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 萧如风的手很稳，给她一点点都涂了药膏。 “这些事有孙守将处理便成，如若没有了我，他们便连个山谷也出不了，那我才需要担心。我在这里，只是给孙守将一颗定心丸，让他放心去与西崎人交手，出了问题有我一力承担，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兵贵神速，少了扯皮的时间便赢了一半，何况西崎本就不如大萧，第一日失一城，输的不是兵力，是气势与先机，只是有些人还未开战，便觉得我大萧要输……” 说着，他又想到了些什么，便住了口。 阿宁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他没说的话，大概便是指那个出卖他们行军路线的人，才有了这一出被困奇石谷。 “查到那人是谁了吗？” 她握住他的手，给予她的安慰，能泄露如此隐秘东西的人，定然不是一般小兵，应该还是与萧如风比较亲近的人。 萧如风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似乎也带了点悲凉。 阿宁听到名字，也是一愣：“是他？” 萧如风所说人的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人，而是当年救了她亲爹王大将军的那位林将军的大儿子，他还有个妹妹便是原为她爹府上的林姨娘，林秀儿。 说起这位小林将军，阿宁便想起一件事来。 “前些日子上街时，春雨说她在街上见过林秀儿与林裴，虽然没看清，但应该不会错，只是也不知道这事与他们有没有关系？” 一时之间也得不到其中内情，两人也没再多说。 萧如风将阿宁手上的伤都处理干净，然后道：“你现在先休息一会儿，想来孙守将应该会定在今晚后半夜出谷，到时候便是一场大战，定是没有什么时间休息。” 阿宁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便安心待在他的帐子里，也没有劝他休息，想也知道萧如风定然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一时之间肯定休息不了。 时间推移，直到子时将过，正是最困的时候，就是值夜的人都已经不时点着头打一两个瞌睡。 奇石谷内外，几万大军整装完毕，每一个都鼓着劲，他们这些日子实在太憋屈了，明明是追着人打，结果被敌人给围在这破山谷里，差点被饿死。 阿宁也收拾好了自己，跟在萧如风身边。 眼看约定的时间已到，孙守将看了一眼萧如风，然后十分匪气的抹了一把脸，脸色一肃，抬手一挥，吼道：“出发！” 三万人马向着山谷外便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谷外程统领和王虎他们带着人也攻向了山谷，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西崎人睡得正酣，冷不防被袭，匆匆起来应战，又是腹背受敌，哪里敌得住，一 分卷阅读106 击之下便显了败相，过不多时，便溃不成军，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撤退”，立时军心便散了，一群人四下里逃蹿起来，大萧军见此，也不胡乱追击，里面一会师，待到出了谷，看准了最大的一股西崎军追了上去，又是一阵厮杀。 直到天色大亮，这一场战事才停了下来。 阿宁一路跟着萧如风，见着有大萧的士兵倒下，也有西崎的士兵倒下，鲜血流了满山谷，风一吹鼻子里闻到的全是血腥味。 等到收兵，开始救助伤员，大萧的士兵还好一些，西崎士兵没有死尽的，便成了俘虏，随意抓了一关，也没有去管他们。 阿宁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其实这对于她来说也不算太过新奇的场面，她在西州长大，大萧与西崎时有摩擦，像这种死人的场面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每一次见，她依旧还是觉得无力而悲凉。 “终有一天，大萧与西崎总能和平相处，而和平久了，又总会被打破，天下大势，说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便是这个道理，我们只能在有生之年，尽自己的努力，让大萧的百姓过得好一点。” 萧如风坐在马上，与她并肩看着远方。 初冬的暖阳高挂，这是个好天气。 这些道理阿宁都懂，她也知道萧如风说得对，她们能做的便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我们回西州府吗？”她问道。 萧如风将视线转向西崎的方向，道：“不，去西崎！” 他们希望能够天下太平，可是有些人便如狼崽子一般，不将他们打服了、打怕了，便永远不要想着能有太平日子。 阿宁看着这个萧如风，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激昂起来，道：“我陪你同去！” 萧如风看她时，表情复又变得无奈，只是一想到自己如若遇了险，眼前这人也会不顾一切赶到他身边，他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同去可以，约法三章。” “三十章也行！” 阿宁驱了身下的马儿靠到他身边，学着其他兵丁的样子冲着他行了一个礼，“大人，属下王昭宁，愿听大人调遣！” 第五十一章 议和 西崎王宫。 已过五十的老皇帝显得有些痴肥， 但是又因着纵欲挂着两个大眼袋， 看起来有些阴沉。此时他左右拥着两名妖娆的女子， 看着歌舞，喝着美酒，仿若天下太平。 一个内侍匆匆从外面进来， 躬着身子到了他的身边，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 道：“王， 大萧又攻下一城， 您疼爱的十六王子也被砍掉了脑袋！” 西崎王脸色突变，一把推开美人递到他嘴边的酒， 他站起来对着内侍就是一脚，怒道：“胡说，本王的十六怎么会死，十五人呢， 十六可是他的亲弟弟？叫他来见我，他不是说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此战绝不会再输的吗？他人呢！” 内侍被踢开，又飞快爬了回来， 跪好， 道：“十五皇子受了重伤，如今正在休养， 不能来见王！” 说着，他头上细密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头更不敢抬起来。 西崎王一口气提了起来，瞪着眼珠子，气得差点厥过去，那两个妖娆的美人急忙上前替他抚着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一把将人推开，美人摔在地上他也顾不得怜惜，这一下还不够解气，又将面前的桌案踹翻在地，果子盘子噼啪砸了一地，载歌载舞的歌姬们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这一切都落在正巧走进来的西崎王亲弟弟的眼中。 他一挥让人全部下去，然后绕过一地狼藉，走到西崎王身边。 “你怎么来了？” 西崎王明显不待见这个小了他近二十岁的弟弟，一瞥眼，将余怒撒在他身上。 “一些日子没见哥哥了，来见见你，听说十五去招惹大萧，不仅没沾到便宜还连累了他四个兄弟送了性命，哦，应该是五个了，来前听说十六也被砍了脑袋下来。哥哥，当时我就跟你说，十五太过天真，那大萧岂是我们可以轻易招惹的，他也不想想这几年的太平日子是怎么来的，都是穆末用自己换来的，他如今倒好，完全不顾穆末的牺牲与委屈求全，将这一切都毁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西崎便要成为大萧的一部分了，哥哥，我看还是叫回穆伽，并选出新的继承者，向大萧求和吧！” 西崎王这些日子以来心情可以说是糟糕至极，除了沉迷酒色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些烦恼，如今听他弟弟这么一说，他心中未必就不愿意，只要能恢复先状，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下一秒大萧人就会冲进皇宫砍了他脑袋，别说求和，就是再送一个穆伽去大萧他也无所谓，毕竟他这一辈子，送一个儿子去当质子和送两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分卷阅读107 他阴沉着脸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我现在就剩下四个儿子，你觉得哪一个可以担此重任？” 他弟弟眼也不眨道：“穆末。” “穆末？”西崎王一下子听到这个名字还在想是哪一个儿子，然后便怒道，“他不是已经死在了大萧，一个死人还能当什么继续者！” 这便是拿他耍着玩儿吧？ 殿内，只剩下西崎王气得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而他没有看到他那讨厌的弟弟正含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王崎王确也是傻，直到他看到另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走进殿内，与他那弟弟并肩，冲着他微微一笑。 “穆、穆末……” 西崎王一时有些呆住了，然后他便大喊道，“来人！来人！本王的宫殿现在是谁都能进来的吗？快来人！” 殿外静悄悄的一片。 原本的守卫似乎全部消失不见了，也或者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 穆末开口道：“好久不见，父王。” 西崎王瞪着眼睛，看了他许久，终于颓然跌坐在了属于他的王座上。 …… 这一场战事持续了半年，转眼又到了春末。 阿宁陪着萧如风一路与西崎大军交战，每日里见的最多的便是生命的离世，直到终于，西崎求和了。 大萧不是不想彻底征服了西崎，将之纳入自己的版图，但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议和，质子、上贡，一条一条谈判下来，西崎吞下了自己当初造下的苦果，而大萧举国欢庆。 这一日，西崎送来质子及贡品，萧如风带着大萧的将士去见来使。 当一切交接顺利完成后，那来使又推上来两人，蒙着头面，看着是一男一女。 “这是我家皇子另外送与大萧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使者说着，让人将那二人推了过来。 那两人跌跌撞撞处在大萧国将士的面前，头上套着东西，看不清情况，只站在那里，互相依靠着，瑟瑟发抖。 看样子衣衫褴褛，似是受了一番苦楚。 立时便有人上前，一把摘下两人的头套来。 阿宁也在人群之中，立即便认出了这两人是谁，除了林秀儿与林裴，再不是别人。 怎么会是他们？ 阿宁一下子联想了许多，之前某些不太好的猜测几乎就要被证实了。 此次的受降到了此时便要结束，阿宁跟着回到大萧的军营，西崎的使臣也完成了任务回去复命。 就此，两边各自收兵。 阿宁见着这一场战事终于要结束了，骑马走出些许又回头看了一眼。 西崎的白日，与大萧的并无不同，西崎的百姓也受战火之苦，如今好了，一切都要结束了，想来最开心的莫过于两国的百姓。 远远一眼，阿宁见着对方队伍里也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两人似乎对视了，她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也不去多想，跟着萧如风回到了营地。 西崎归降，萧如风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待，她便待在主帐里等着，过得许久，听到外面不时有欢笑声，便坐不住，带着小剑一起出了营帐。 她也没有走远，西崎的城镇就在附近，听说已经议和了，大萧马上就要撤兵，他们便大着胆子出来，慢慢有人开始庆祝起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一起庆祝着战事结束，阿宁也有点动了心，带着小剑她们几个准备去买些吃食，想要等到晚上的时候，和萧如风再小小的庆祝一下。 因着过了今晚，他们大概就要回西州府了，到时候萧如风还是被圈禁的废太子，她还是那个后院里的废太子妃。 这么想着，阿宁买东西的时候下手便有些狠了。 小剑她们几个和跟着保护她的护卫都有些拿不下东西，便分了两人先将东西拿回去。 因为先前的战事，其实还能出来做小生意买卖的人并不多，她还想再买些肉类的吃食便没有了。 转了一圈确实也没有东西了，阿宁便带着小剑准备回去。 她一转身，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却不见了，她站在一条小巷子口，回来转身不见人影，她便觉得糟糕，刚想要凭着记忆往来时热闹的地方跑，一人就那么出现在了巷子里，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阿宁姑娘，许久不见。” 那人穿了一身普通西崎百姓的衣服，只是那脸却是熟悉的。 分卷阅读108 穆末。 “你还活着？”阿宁虽然吃了一惊，但却也不觉得真的特别意外，毕竟当时穆末死得太轻易，她偶尔回想起来唏嘘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穆末看着便不是心思轻浅的人，他不该那么容易就被设计死了。 穆末还是那熟悉的轻挑笑容，他走近了，一手撑在小巷子的墙上，保持了不会让阿宁转身就跑的距离，道：“我活着让阿宁姑娘失望了吗？那样的话，我可要伤心了，想想我在这种时候，还不顾危险来找阿宁姑娘，也算是一片真心了，阿宁姑娘不感动吗？” 阿宁：“……” 这骗人的鬼话，她才不会相信！ 穆末倒也不生气，依旧是笑道：“阿宁姑娘不如跟我一起回西崎吧，西崎王后的位子我为你而留。” 阿宁完全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见状，穆末又道：“姑娘从小长在民间，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势地位的重要，现在的大萧太子只是个被圈的弃子，他什么也不是，难道姑娘前十几年过着苦日子，以后还要跟着他过这样的日子吗？你不觉得委屈吗？跟着我，虽然西崎是小国，但一国之后，总比废太子妃强，不起眼的麻雀，也强过掉了毛的凤凰不是？” 阿宁还是淡淡的表情，见他说个没完，便道：“多谢王子好意，但是我们大萧的女子自有大萧子女的坚守，谁得势便依附于谁，这不是我的性子。” 谁得势便依附于谁？ 穆末品了这句话，神色间倒少了几分轻挑，片刻，他撇了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这便真心祝福太子殿下能早日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也祝姑娘能过得顺心如意。” 这几句话说下来，倒让阿宁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穆末特地跑到这里，将她身边的人引出，难道就是为了和她说几句话？ 但是看来他确实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他说完，抬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道：“看在姑娘的面子上，这便算我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 阿宁伸手将东西接住，入手柔软，她低头一看，却是一卷封好的纸策。 具体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再抬头，穆末已经从巷子里消失了。 第五十二章 回宫 她正疑惑间， 小剑带着人飞快跑了过来， 见着她完好无损， 都是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这事，她们也不敢再逛下去，便回了大萧的军营。 萧如风这会儿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 正在营帐里等她。 阿宁将丫鬟们都支了出去，然后将穆末扔给她的东西给了萧如风， 并将刚才的事情都说了。 “你说，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宁倒觉得穆末是来示好的。 萧如风捏着那一卷东西便有所悟， 道：“西崎皇室如今正乱，此战中死了好几个成年皇子， 剩下的没有成气候的，听说如今掌握了皇宫的是西崎王流落在外的儿子，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现在想来这人大概便是穆末了。” 阿宁觉得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 萧如风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不用太过担心，便拿了东西打开看了起来。 阿宁也不打搅他，便去准备了晚上要吃的东西。 等到她再回到帐子里的时候， 萧如风已经将那东西收了起来。 见到她第一句话便道：“穆末这是向我示好来了。” 阿宁也琢磨了许久这事， 闻言便道：“他向你示好也是正常，如今西崎元气大伤， 王室内还有其他王子与他争权，他当然希望你做回储君， 你心地仁厚不会主动挑起战事，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了外患，自然可以专心处理内忧。” 萧如负含笑点头，证明她所想没错。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一切顺利。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萧如风便带着阿宁几人先回西州府。 此次回去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 一路说说笑笑，阿宁几乎还想和萧如风一起先回她家里去看一看。 正有此打算时，一骑飞驰，追着他们而来。 那人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阿宁几人心中一沉。 “殿下，皇上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 大萧的皇帝，就在三日前病逝。 阿宁没有立时便反应过来，她去看萧如风，也是与她同样的表情。 虽然一直知道皇帝身子不好了，但没想到这么快便去了。 萧如风这时终于回过神来，道：“回西 分卷阅读109 州府！” 也顾不上休息，一行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那座被圈的府上。 京里来了人，正等在府中。 阿宁不知道具体是萧如风的眼线，还是谁派来的，一时之间气氛十分紧张。 又过了一日，阿宁感觉到府外的看守换了人，封无意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踪影，他们似乎真的变成了被圈禁的废太子一系。 好在，萧如风给她交待了话，只是暂避锋芒，等待时机。 她的心才安了不少。 至于萧如风，自那日回府之后，晚上便连夜离开了西州。 阿宁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而她能做的，便是每天正常准备三顿吃的，定时送到前院的书房里。 嗯，废太子“病了”，怕过给其他人，便搬去了前院养病。 京城的消息不时传来，阿宁她们不能出府，但是每日也有采买的人送东西到府上，有些人尽皆知的消息便传到了人的耳里。 比如，皇帝驾崩，九皇子欲称帝，却被从皇陵赶回来的大皇子一剑斩首，然后大皇子昭告天下，九皇子谋害皇帝，在皇帝的药膳中下毒，人证物证一应具全。 满朝皆不敢言。 如今大萧成年皇子只剩下大皇子，以及被废的太子，再无其他人，大皇子便自立为帝，着礼部定下日子便要登基。 眼看着这便要新帝登基。 阿宁在西州府等着消息。 终于，这一日有信使自东而来，几百禁卫军飞骑卫护送，直至西州府，将那一干围着府上的士兵全部拿下。 大门被打开，阿宁带着所有人就站在院中。领头之人正是身着官服的萧玉，他上前两步，对着阿宁行礼，道：“臣萧玉见过太子妃，恭请太子妃回京！” 阿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 萧如风，赢了。 从此他便是大萧的皇帝，再也不用过那些小心翼翼的日子，想做的事情还需要遮掩了真面目才能去做。 这一切，真好。 阿宁带着丫鬟下人们草草收拾了东西，便由萧玉等人一路护送回京。 再次踏进京城的城门里，阿宁心中极有感触，入京，出京，再入这京城，她一路起起伏伏，终于将成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阿宁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一天。 她们坐的马车，她撩起了布帘往外看去，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似乎千百年来都没有变过样子。 京城的百姓远离战事，一个个脸上写着安逸与闲适，时不时有人在路边便是高谈阔论，发出爽朗的笑声。 阿宁正想将布帘放下，不经意一眼，却只有几骑不紧不慢跟着她的马车后边。 是她亲爹带着王一弃。 阿宁立即便是眯眼笑了起来，她对着人挥了挥手。 王大将军亲自来接自家姑娘回京，此时见着了人，也是十分高兴的挥起了手。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阿宁按下想与她爹说话的念头，随着马车继续向皇宫前进。 终于，马车停在了皇城外。 春雨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她们需改坐了软轿再进得宫里。 下了马车，阿宁才站直了身子，便惊讶得微张了嘴。 萧如风，亲自来接她了。 在她脸上的惊讶还没有完全收起来时，萧如风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执了她的手道：“原想到城外迎你的，只是这几日实在太忙了，脱不开身，这才在宫门口等你。” 阿宁仔细看他，皇帝驾崩，大皇子杀了九皇子，等到他回京后又是一番波澜，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便有些心疼，道：“看着都瘦了！” 萧如风顿时笑了起来，领着她往前走，道：“无事，等忙过了，慢慢养回来便是。” 上了太子专用的辇驾，自有太监喊了“起驾”，便往宫里去了。 萧如风是真的累，他有心想与阿宁说话，只是不一会儿便靠在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阿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迷糊间，她听到萧如风道：“阿宁，我接你回家了。” 她的手一顿，然后慢慢抚在他的脸上。 “嗯，回家了。” 第五十三章 番外 首辅大人嫁女 张故是大萧首辅， 太子萧荣登基后， 更得重用， 两朝元老，可谓是显赫一世，他旁的遗憾没有 分卷阅读110 ， 一生中最遗憾三件事，一是年轻时未娶到心仪女子为妻， 二是人至中年儿子未娶到心仪女子的女儿为妻， 三嘛， 说来更让他每每想起来便心口抽痛，他的宝贝女儿， 长得如花似玉，美丽动人，可就是在姻缘一事上困难得很。 他最喜欢这个女儿，聪慧不说， 心性也好，还有主见，不是个吃亏的主，像极了他。 为了这个女儿挑夫婿， 他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一不看对方家世，二不看对方家底， 只求人品好，性子敦厚， 能一心对他女儿好。 即使如此，第一个定下的女婿人选逛青楼，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被一砖头拍死在巷子里。 这一下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吃惊异常。 但事情发生了，他还庆幸，这种人早死早好，省得耽误他女儿。 于是，他又开始物色人选，为此，还去娶走他心仪女子的死对头那里借了全京城未婚男子的画册，泡了一大杯浓茶，准备好好挑选一番。 说起来王仲元，这人年轻时抢了他心仪的女子，可惜也没有那个命与之白首一生，女儿命更不好，才嫁了便和离了，比他女儿的命还惨，但一想这还是他心仪女子的女儿，他才冒出来的那点子幸灾乐祸又熄了下去。 再说第二位女婿人选，他千挑万选，最终选了个吏部三品官儿的小儿子，他家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就是这位的爹，这位三品官儿妻妾多，加起来零零总总也该有十七八房，孩子生了二十七八个，老闹着房子不够住，也算是京里头一份的笑料。 为什么选这么个人呢，一来人品长相过得去，二来张首辅觉得，他既从小到大见惯了家里那些个女人争风吃醋，对这方面的心思便就淡了，不会像第一个这样，全家素得跟和尚似的，他偏就素不下去，要来点荤，把自己给弄死了。 这一位也确实如首辅大人想的那般，对着后院里的女人有一股强烈的厌恶，更表示自己绝不纳妾。 张首辅对此十分满意，让自家女儿也看过了，看着既不算中意，但也过得去，这婚事便这么定下了。 首辅大人为此还得意了一段时间，等到皇帝病重了，他还想着让自家女儿先嫁出去，免得介时被国殇耽误。 这会儿刚着了媒人去露个口风，这位准女婿便被自家兄长一杯毒酒给毒死了。 张首辅立时气得差点晕过去，好在是自个书房里，他顺了好久的气，终于缓过神来，一怒将口信递到府尹那里，要彻查此事。 这一查还好，也不出意料，就是兄弟太多，谋夺家财，只是原没想毒死他，毒的是他另一外兄长，偏他去人手里抢了那一杯毒酒把自己给喝死了。 查完案，该抓的抓，该砍的砍。 张首辅又抑郁了。 想来想去，他最后只能去找王仲元诉苦。 这辈子他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他的死对头喝着酒倒苦水。 不过怎么办呢，王仲元更苦，女儿二嫁给太子续弦，转眼太子便被废了，才认回来的女儿又被圈去了西州。 喝完酒，流完泪，张首辅还是那个风度过人的首辅大人。 他继续研究那一堆京城少年图，害得张夫人都误以为他人到中年，改喜了龙阳，愁白了不少头发。 这一挑，直到皇帝驾崩，他也没挑出个满意的人选来。 新帝登基，万事待兴。 朝中之事忙得张首辅脚不沾地，偶尔回家，一看到越发被耽误的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无地自容。 时间一恍很快，皇后都怀了身子。 张首辅见着王仲元每日里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就想去抽他一顿，可惜他是个文官，打不过那武夫。 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过年前将女儿嫁出去。 只是如今他女儿的年纪，在京城找合适的男子匹配便是难了，要么年纪太大未婚，自身便有问题的，要么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 一圈下来，他发现他竟只能替女儿物色去当续弦的人选。 这怎么成！ 不是说续弦不好，当今皇后还是再嫁又续弦的呢，还不是得皇帝宠爱，堂堂大萧皇帝，竟然除了皇后，只一个当摆设的小李氏。 只是让他直接给女儿找个鳏夫，他真的不甘心。 就在如此时刻，皇帝召了他进宫，说起他女儿婚事，他心中一阵咯噔，皇帝不会是想要他女儿入宫为妃吧？ 皇帝独宠皇后，他女儿入了宫跟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他可不能推女儿入火坑。 刚想着要拒绝，皇帝却引了一人见他。 此人名唤王虎，为皇后义兄，为人 分卷阅读111 勇武，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又得皇帝提拔，如今年纪轻轻便已经拼了个将军出来。 那王虎也不含糊，见着他便跪了下去，说话也直接。 “张大人，下官想娶您女儿为妻，望您成全！” 张故：“……” 一说娶不娶的，张大人面上老样子，实则心中反应也是快。 这人是皇后义兄，又得皇帝看重，为人看着也老实，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女儿嫁过去家中无婆母，便能少受着磋磨，女儿又与皇后交好，这姑嫂问题也不存在，算来确也是桩好婚事。 只可惜…… 这王虎长得五大三粗，跟个熊成了精似的，他女儿如花似玉，真是委屈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张大人最终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他也是知道过了这村，便没了这店，再想找个比熊精好的，也难了。 真是，越想越气着了。 好在，还是王大将军一句话提醒了他。 就是个熊精也得看好了，万一这第三个也像前两个一样死得莫名其妙，那他女儿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张首辅还真是被吓怕了，天天派人盯着王虎，连人上个茅房都要跟着，别人都道张首辅多看重这未来女婿。 直到女儿顺利出嫁，张首辅这提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了。 行行行，终于把女儿嫁出去了，他这最后一件心事也放下了，得，去找王仲元喝酒去吧！ 第五十四章 番外 小李氏 阿宁这一辈子， 也算是活得平平顺顺了。 最大的风波便是嫁人又和离， 然后再嫁了太子， 成了太子妃。 要说平顺，但她这一辈子也算是见识了风风雨雨，在民间时见过人生百态， 身处高位又见识了人间富贵，可以说她见过许多人， 但唯有小李氏这么死性不改的人， 她真没见过几个。 在小李氏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 她高高在上，即使是萧辰这个依仗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似乎一心想要争了太子面前的宠，自己生一个。等到太子被废，她跟着一起去了西州府，天天被关在那间小院子里， 她也没有歇了心思。 那时另一个侧妃，秦氏便选了离开，再没出现在她们面前，后来她听说日子过得也不错， 嫁了户殷实的人家， 得夫君宠爱，生了几个可爱的孩子。 先帝驾崩， 萧如风搏那一个位子时，阿宁曾与她说过， 可以送她离开，也学秦氏那般重新开始，萧如风不喜她，更是没有与她同过房，她照样毫无顾忌可以再嫁人。 但是她不愿意。 阿宁也不能强求，便随了她。 萧如风登基后，小李氏曾得意过一段时间，她是一路跟着太子的老人，而且新帝后宫里只有两个女人，她无论如何都能得个妃位。 而待到阿宁被立为皇后，掌管后宫，她却依旧是小李氏。 宫中惯会捧高踩氏，而且如小李氏这般，明显便知是不得新帝宠爱，日子更是难熬，李家人对她也几乎已经放弃了。 阿宁又去见过她一次，问她要不要出宫去。 到了这个时候，小李氏依旧咬牙不点头，阿宁也只能摇头无奈的离开。 如此一年后，新帝后宫空虚，皇后怀了身子，少不得有大臣上折子让充实后宫。阿宁见着萧如风天天被大臣追着要他进人，便提议给小李氏一个妃位，给大臣一个台阶下，也让小李氏的日子好过些。 小李氏便由此得了个妃位，只是自此她反而不再在萧如风面前出现，对阿宁也算是恭敬。 似乎一切，已经是她挣得了自己所要的东西。 阿宁实在不懂她，她一生最重要的难道就是得一个妃位吗？ 只是她从此不争不抢，不出现，阿宁也只当看不见她，直到萧如风继位第十六年，小李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早早去了。 阿宁见了她最后一眼，再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没有减缓她的衰老，反而她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苍老。 小李氏见着她去的时候睁着眼睛突然就亮了，然后望着她的身后，又缓缓失望，然后便慢慢断了气。 阿宁知道她在盼着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真想问她一句，是不是后悔？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唏嘘而已。 第五十五章 番外 萧如风 萧如风这一辈子经历过最多的便是刺杀， 明刀明枪的， 下毒射冷箭的， 死士，侍女，各种各样的手段和刺客， 以致于有一阵子他看到人 分卷阅读112 就害怕，觉得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在下一秒对他下手。 直到他熬过了最孤立无援的那段日子， 他在萧玉的父亲的帮助下， 改头换面偷出皇宫， 后来他被他的父皇罚去寺院祝福，他更加彻底从萧荣变成了萧如风。 如若有人问他， 有没有想要登上帝位，原本他是不想的，谁愿意要谁拿去便是，他只想安静度日。 可是后来， 每一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他便发了狠，越是不让他登上帝位，他越是要那些处心积虑的人达不成目的。 第一目标便是他的大哥。 于是， 他慢慢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为了争得王大将军的支持，他一得到关于他亲身女儿的信息， 便亲自赶了过去，将人接了回来。 而他的好大哥， 在知道了这事之后，便将主意打到那位阿宁姑娘的身上。 抛开他大哥与他的立场相背，阿宁姑娘确是位极好的女子，虽生在民间，却不比京城里的任何一位姑娘差，当然他指的不是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为了破坏他大哥的打算，封无意提出要娶阿宁，他虽然觉得不妥，但一想封无意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家世简单，阿宁姑娘嫁他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婚事便这么定下来，只是他却有些心浮气躁。 在她成亲那日，他回了鸿叶寺，跪在佛前读着经文，他依旧不能平心静气。 同样不能平心静气的大概还有他大哥，然后杀手倒到了鸿叶寺，他一时不查受了重伤，差点便死在那一夜里。 他一路躲避杀手逃出了鸿叶寺，迷糊间，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躲进了封家的后院。 那位阿宁姑娘捡到了他。 一切便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相处之余，他喜欢上了她。 只是，她已经嫁给了封无意，他怎么能对她动心？而在知道他们早写下和离书后，他又不知道为什么暗暗高兴了许久。 最终，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他用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方式，向他父皇敬献了一个神神道道的道士，说着什么长生不死，却吃着一些完全对人没好处的东西。 他告诉自己，这人就是他大哥为父皇准备的，就是他不用，最终也会出现在皇宫里，而他用这个人换了太子妃的人选不是吗？ 只是，他也知道他大哥肯定有后手，他也早早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利用贤妃有孕之事来陷害于他。 不过被废后被圈于西州对他来说却是好事。 而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的是，他再回宫，便是他父皇已经驾崩了。 九弟死在了大哥的刀剑之下，九弟也确是对父皇下了毒，想着他被废，远在西州，大哥在守皇陵，如此好的机会，父皇一死，他便趁乱登了帝位，只是他肯定想不到，大哥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怎么可能会让他得了空子。 而等到他回到京城时，大哥差一点就要将局面控制住，自立为帝了。 好在他临走之时，做了周密的布置。 等到他回到京城，拿出穆末给他的那卷东西，那是大哥与西崎王子穆伽来往的一些书信，原是想着趁乱杀了他，但是没想到西崎反倒被他带人打得大改而归。 这些证据便足以大哥叛国之罪。 而当初贤妃有孕一事，他已经着人在暗中查得清楚，那贤妃肚子孩子却是大哥强迫她之后所怀，贤妃被污与他有染后便被打入冷宫，不几日暴毙了，只是她的贴身宫女却活了下来，说出了一切真相，并拿出了当初大哥污辱贤妃的证据。 一切尘埃落定。 他最后还是给了他大哥一条生路，废了他王爵，以平民之身入鸿叶寺出家修行。 自此一生。 而他终于坐上了那个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皇位，他却没有一日是能得闲的，这个国家太大，外族威胁，贪官污吏，他父皇留下的大好河山，实则已经危机重重，他花了整整二十年，没有一日放松过，终于打造出了大萧的太平盛世。 而他年轻时受的伤太多，还数次中毒，身体便早早衰败下去，他看着他的皇后，依旧年轻貌美，时常看着他面露担忧，他便卸下了皇帝的身份，禅让给了他的大儿子萧辰。 他与阿宁生了二女一子，也算是子嗣困难了，唯一的儿子还是在阿宁三十岁后意外所怀生下，如今也才不满十岁。 阿宁对于他将皇位传给萧辰并无异议，且十分支持，萧辰对于阿宁也是真心孝顺，如待亲娘一般。 对于此，他十分欣慰，终于他的孩子不用重复他当年的悲剧。 做了太上皇后，他便带着阿宁与小儿子一 分卷阅读113 起出了宫，走一走，看一看，这大萧的山河，偶尔回京见一见萧辰，或者是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日子过得再平淡从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