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火》 分卷阅读1 心间火 作者:林一羲 001 “啊……!”宝月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劣质的木板床嘎吱一响,她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她又梦到他了——那个比魔鬼还可怕的男人。 梦里的他光着身子在冷笑,连脸上的那道疤痕都对她透露出深深的恶意,她抱着腿缩在床角惊惧地看着他,身子瑟瑟发抖。 “不,不要……” 没有用,他还是过来了,他身材高大,站在她身前宛如一座小山,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投下来的阴影里。 他粗鲁的将她一把拽到自己□□,用身子紧紧压住,她动弹不得,挣扎不得,只能一边瞪着他一边流眼泪,绝望而痛苦的承受一切。 …… 梦是如此的真实。 宝月一头乌发披在肩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道尚未干涸的泪痕。 她将手举到眼前,握起,又展开,再握起,再展开……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和纤长的五指,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勾出一抹荒凉的弧度。 她已经逃出来了。 她已经逃离了那个生养她二十二年的小村庄,逃离了那个可怕的男人,逃离了他们全家了,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叩叩——叩叩叩—— 她的视线重新聚焦,落在那扇被敲响的老旧木门上,门外,男人声音低沉。 “宝月,起了吗?饭熟了。” 她应了一声:“起了,我马上出去。” 门外脚步声响起,男人走了。 宝月望着贴满报纸的房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叫孙晓辉,今年三十六岁,离异,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在外打工赚钱,日子过的比较困苦。 四天前,刚和吴许业拿了离婚证的她无意间听到婆婆李富春和村里的黑作坊老板商量着什么,她留了个心眼儿,躲着听了半天墙角,结果就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那黑心肠的李富春居然打算以一万五一年的价格将她“卖”给黑作坊老板。 正在两人商量的起劲时,黑作坊老板精瘦的脸颊一抖,抬起枯柴似的手就朝她这边指了过来:“你说的就是她吧。” 当时被发现后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落到李富春手上。 她扭头就往外跑,平时多走两步路就累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溜烟就跑到出很远,将追敢叫嚷的李富春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当时已是夜晚,她跑到村口公路边左右张望,眼看再多停留一会李富春他们就追上来了,她心里一急,见着路边停着辆外省牌照的货车,趁司机在路边小解不注意就钻进了车厢里。 这个司机就是孙晓辉,她窝在他的货车厢里,被他从A省的偏僻小村庄运到了千里以外的G城。 好在遇到的是孙晓辉。在发现车厢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后,孙晓辉先是一惊,听完宝月的辛酸故事,心善的孙晓辉果断收留了她。 …… 宝月从思绪中回过神,她下床穿好鞋,将微潮的被子叠好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不大,十几平米的样子,今天周末,客厅里除了孙晓辉以外还有一个小男孩,这男孩便是孙晓辉的儿子孙可乐了。他浓眉大眼的,皮肤很白,就是瘦。 宝月看到他第一眼时,只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像是在哪见过,可偏偏又记不起来。 郊区建的平房都是统一户型,并没有设专门用餐的餐厅,住这一片的人吃饭基本上都是在客厅里——说是客厅,其实也算不上,这里的住户没那么讲究,都是些来自外省的务工者。 孙晓辉正在摆菜,他留着极短的寸头,五官端正,脸型无硬伤,嘴边有着一圈新生的青色胡茬。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穿着朴素,整体看起来就像人们常说的那种“老实人”。 见宝月出来,孙晓辉问了句:“睡好没?” 宝月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明晃晃的挂在湛蓝的天际,显然已经不早了。 “睡好了。” 孙晓辉点头:“我帮你问了,有家服装厂招人……你去不去?” 宝月来孙晓辉家第二天的时,身无分文的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下去,得找份工作才行,可她人生地不熟,连身份证都没带……便只好委托孙晓辉了。 宝月一愣。 服装厂她知道,可是制衣……她不会啊,她唯一的手艺是做糕点,还是跟着村里一个婆婆学的。 看出宝月的犹豫,孙晓辉又加了句:“学徒也收的。” 那就好,虽然她没什么缝纫天赋,但她可以慢慢学。 思及此,宝月点了头,她冲孙晓辉笑了笑,饱含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孙哥。” 孙晓辉笑容朴实,“……哪里的话。” 宝月没再说话,却已暗自将孙晓辉的好意记在了心里。她逃出来没被饿死多亏了孙晓辉, 分卷阅读2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她洗漱完,便坐下和孙晓辉父子一起吃饭。 孙晓辉炒了三个菜——娃娃菜,土豆片,西红柿炒蛋。 很素,菜的卖相和味道却都不错。 宝月静静吃着饭,对坐瘦巴巴的孙可乐却闲不住嘴。 他拿筷子指指那盘娃娃菜,颇为不满的说:“老爸,我最讨厌吃这个了,你下次能不能别买了。”他之前连续吃了半个月的娃娃菜,已经对娃娃菜有了深深的阴影。 孙晓辉眉头一皱,咽下嘴里那口饭,“闭嘴,吃饭。” 孙可乐撇撇嘴,夹了一块鸡蛋到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没安静一会儿,桌上就又响起了孙可乐惊乍的声音。 “姐姐!你戴的项链好漂亮啊!”他盯着宝月雪白的脖子上的那根银项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宝月夹菜的动作一僵。 项链。 她脖子上这根银项链戴了四年,是孟星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赚到钱给她买的,时隔四年,她依旧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他送她项链时的情形。 那是初秋,秋风过林,飒飒作响。 少年将她约到他们的定情之处,风摇影动,细碎的阳光在他青涩的俊脸上斑驳跳跃。他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说,要亲手给她戴上。 她耳根泛粉,满心欢喜地说好。 他靠过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砰砰砰地直跳,不得安生。 □□颤栗的吐息喷薄在她耳侧细嫩的肌肤上,激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又麻又痒,她想躲开,却又舍不得躲开。 他摸索了好半天才将项链扣好,刚要离开,她察觉到他的意图,刹那间的心慌吞噬了理智,她猛地凑上去,一头扎进了他略显单薄的怀抱中。 …… 过往与孟星在一起的种种,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可惜…… 宝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可惜,往事已成云烟,她和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也成了两道再也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她看着孙可乐,唇角的笑意一片涩然。 “……嗯,我也觉得漂亮。快吃饭吧。” 002 晚上九点时分,孙晓辉联系的那个服装厂的朋友来了。此人名叫朱敏,平时“人狠话还多”,人称敏姐。 朱敏二十八岁,前两年离了婚,没有小孩。她相貌普通,身材却十分火辣,前凸后翘,十分有料。能力出众的她进厂没多久就晋升了组长,在厂里追求者不少,可她却都看不上。 她扬言自己的目标是服装厂的老板孟先生,虽说人传孟先生淡漠如霜不近女色,尽管如此,她也丝毫不怂。 朱敏来的时候,孙可乐已经睡了,孙晓辉前前后后在打扫,而宝月则刚洗完澡。 现在工人不好招,所以只要带人进厂那都是有提成的,也正是这样朱敏才会如此积极。 当朱敏看到要进厂的宝月时,她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上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叫你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一看就是个祸害。 朱敏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当然,为了那几百块的提成,她还是选择将那危机感忽视了。 朱敏不知道的是,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如果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姑娘会霸占她仰慕已久的孟先生,那她现在是打死都不会带她进厂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朱敏想到轻而易举就有几百的提成拿,心中自然是欢喜占了大半。 “是完全没有缝纫经验吗?”朱敏问宝月。 宝月垂眸想了想,半晌,认真道:“有……缝过一次扣子。”就缝过一次,缝的歪歪扭扭不说,还把手指给扎破了。 朱敏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了几丝裂痕,她觉得自己的暴脾气要上来了。 “……没事,不会也没关系,厂里有专门的师傅教。” 宝月点点头,细声细气地说了个好。 次日宝月起了个大早,收拾一番就跟着朱敏去了服装厂,走之前孙晓辉给了她一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条,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 宝月来的这家服装厂规模算不上特别大,却也不小了,车间几百平米,里面有六七十个工人,厂里包吃包住,有专门的员工宿舍跟食堂。 简单登了个记之后,就有人给她分配了一个师傅,这个师傅姓胡,四十多岁的样子,厂里人都叫她胡姨。 她就跟在胡姨身边做学徒。 在厂里的日子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宝月就进厂五天了。 由于她实在没有缝纫方面的天赋,所以学得慢不说还经常做错事,导致现在胡姨一看见她就头疼。 宝月闷头做着事,旁边的胡姨忽 分卷阅读3 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指着她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一阵咋呼。 “错了!你都做反了,这个口袋不应该这样缝!” “这个线你都跑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是这么歪?” “……你是女孩子吗?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女孩子!” 胡姨内心:从来没带过这么差的学生,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带过最差的一届…… 宝月从来不还嘴,胡姨骂她什么她都默默受着,等胡姨骂完了她就小声回一句:“胡姨我会好好学的。” 对于她这话,胡姨只以白眼回应。 现在厂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胡姨的新徒弟是个怎么教都教不会的蠢货。不少在宝月刚进厂就开始酸的人更是彻底变成柠檬精。 “啧啧……怎么这么蠢啊,白长那么漂亮了。” “是啊,好看也没用,这么不中用,估计过两天就要被厂长辞退的,毕竟咱们厂可不养闲人呐。” “要辞也得过段时间吧,老板后天就来厂里视察了……” 一提到老板孟先生,厂里所有女员工瞬间变成星星眼,想起那个令她们魂牵梦萦的冷峻男人,连酸宝月都忘了。 是了,宝月来厂里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厂里的年轻女工最爱讨论的除了衣服和化妆品外,还有老板孟先生。 宝月没见过孟先生,也并不好奇,是以从不过问也不参与讨论。自然,就算问了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搭理她就是了。 宝月是朱敏带进来的,宝月一直学不会让朱敏这个好面子的人觉得很丢脸。刚开始宝月被孤立时,朱敏还时不时会虚情假意的问候两句,时间久了,就连表面样子都不愿意做了,碰到了连招呼都很少打,更别说坐在一块儿聊天了。 宝月进厂半个月,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是她的室友,名叫贺冬冬。贺冬冬今年二十三,比宝月大上一岁,长相清秀耐看,性格活泼跳脱,话很多。 贺冬冬每天晚上都会拉着宝月说话。在孟先生来厂里视察的前一天晚上,贺冬冬兴奋的睡不着觉——她和宝月一样,从未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孟先生,所以十分好奇。 “月亮月亮,”贺冬冬喜欢叫宝月月亮,“孟先生明天就要来了,你激不激动?” 宝月睡在上铺,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小声回了句:“……不怎么激动。” 贺冬冬觉得宝月很扫兴。 宝月何止“不怎么激动”,她是压根儿就没起一丝波澜。她在想,明天孟先生就来了,胡姨跟她说,如果她继续这么不长进,等孟先生一走厂长就会立马把她辞退的。 宝月心里愁。好容易找到个工作,难道这么快就要被辞退了吗?都还没满一个月呢,也不知道没满一个月有没有工资?…… “月亮,我问你问题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贺冬冬声音里已经有了怨气。 宝月迷糊:“……啊?你问我什么了……” 贺冬冬:“……” “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贺冬冬声音里的怨气已经变成寒气了。 “有啊。”宝月如实回答。 当然有啊,怎么会没有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孟星,也只喜欢孟星。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贺冬冬就随口一问,她没想到宝月还真有。宝月的回答让她顿时来了劲,忙追问道:“真有啊?他长得怎么样?帅吗?” “……帅。” “多帅?有彭于晏帅吗?” “彭于晏是谁?” “算了,当我没问,你这土鳖……”贺冬冬默默吐槽了一句。她绕开帅的程度这个问题,接着又问:“你有没有跟他表白过啊?” “他喜欢你吗?” “他人怎么样?” “他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他现在在哪?” …… 贺冬冬问的每个问题宝月都答得很认真,而这些问题,也彻底将她带进了回忆的漩涡中。 胸前的银质挂坠贴着皮肤,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宝月开始恍惚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她和孟星,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要从七年前的那个春天说起。 003 “奶奶,女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男孩子愿意,可你不让我和男孩子在一起玩,你说那叫‘鬼混’,会败坏我的名声。可,‘名声’这东西又不能让我开心,而交到新朋友却能让我很开心。所以,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开心重要呢?” 十五岁的宝月躺在田埂边大树下的草坪上,望着漫无边际的蓝天白云自语着。 今天村里的林虎跑到她家里找她玩,这本没什么,可关键在于林虎这青春期少年刚从镇上网吧看完A片回来,兴奋的不得了,偏偏不懂事,跟可谓对此一无所知的她分享探讨起来,不曾想这些话竟然被奶奶听了去。 奶奶当即气得跳了起来,拿起门后的竹扫帚 分卷阅读4 就冲进来,对着林虎就是一顿招呼。 “叫你带坏我家宝月!叫你乱说,叫你小子嘴巴乱说些流氓话!” 林虎被奶奶打的直叫饶。 奶奶凶神恶煞的:“以后不许再找我家宝月了!再让我看到你缠着她,我就上你家找你妈告状去!” 林虎被赶了出去,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丁宝月我以后不找你了!拜拜!” 林虎是她唯一的朋友啊,现在,她唯一的朋友也在奶奶的逼迫下和她绝交了…… 她从未忤逆过奶奶,可那一刻她真的觉得憋屈。 奶奶走过来,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是吓到了,便放柔声音和她说:“宝月别怕,奶奶已经帮你把小坏蛋赶走了。” “他不坏,我以前在学校被欺负,还是他帮我出的头。” 想想以后在学校没人护着自己了,她就一阵恐慌,要是又有人欺负她,她是不是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奶奶正色道:“可他跟你说那些就是不对,哪有正经男孩会和女孩说这些的?他就是想带坏你。咱们村谁不知道他皮?你老跟他在一起玩,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村里人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把你名声弄差了可怎么办?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了。” 可林虎本性不坏呀,他说把她当兄弟,跟她说那些,真的只是纯粹的分享而已。 当然,这些她是不敢跟奶奶说的。不敢说便只能继续不吭声了。 “总之宝月,你以后不许再和林虎玩了,不仅是林虎,其它男孩子也不行。隔壁的小娟不是挺好吗?性子温和,又懂事,和你同年的,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做,不知道多乖巧。你就应该多和这样的孩子玩,多学学人家,听到没?” 奶奶在耳边喋喋不休,对于奶奶说的小娟,她是不会跟奶奶说其实小娟是个表里特别不一的人的,她根本就不像别人看到的那么好。 小娟和她在同一所中学,比她高一级。她曾在学校厕所看到过小娟抽烟,也看到过小娟和其他人一起打群架,收弱势同学的保护费……最主要的是,小娟曾欺负过她——将她的练习册扔进了垃圾堆。她至今也想不通小娟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她此前从未得罪过她。 当然,这些她也是不会和奶奶说的——说了奶奶也不一定会信。 “哦,知道了。”她小声说。 奶奶见她答应也终于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什么就走了。 她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心情低落,丧气的很。可尽管如此,她却也不敢再去找林虎了,关在家里又觉得闷的很,作业早就做完了,不想看书也不想学习。 最后,她决定出门走走。 外面晴空万里,鸟语花香,清风拂面,桃树婀娜,桃花飞舞。她漫步在乡间小路上,欣赏着春日里的一切。 她喜欢春天,如果……能有个陪她一起赏春的朋友就更好了。 可,应该不会有了吧。 她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那时候已经是正午,日头虽不似夏季那样烈,威力也依旧不容小觑。 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一望无垠的田野中,田地里一片翠绿,当然,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她走的有些累了,恰好田埂旁有棵开了一树花的老槐树,又高又大,非常适合乘凉小憩,便走了过去。 …… 所以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开心重要呢? 宝月望着天空,继续思索这个亘古难题。 忽地,脸上传来一阵冰凉柔软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触感,宝月浑身一抖,僵着手朝自己脸上怪异之处摸去。 她好像摸到了一条软软的东西,唔,还好,没有毛,她最怕有毛的虫子了。 宝月将那条软软的东西拎到眼前,嗯……是一条又肥又大的青虫,它奋力扭动着身体,试图从她的手中挣脱。 原来是条没毛的大青虫,她根本就不怕这种。 宝月笑笑,将手中的大青虫随手往后扔了出去,然后重新将手枕在脑袋下面,继续思考那个亘古难题,谁知还不待她进入状态,身后便响起一道隐忍怒气的男声。 “你乱扔什么?!” 什么?有人?被她扔的大青虫砸到了? 宝月很愧疚,很自责。这份愧疚自责让她立马站了起来,道歉的话还没看见人就先一步说出了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宝月转过身时话也说完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样,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们,只有他和她,他们能在对方澄澈清亮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微风拂过,空气中油菜花的香气和泥土的清新气味越发浓郁起来,浓郁的醉人。 少年站在那,脸色不怎么好,大概是被大青虫给吓的——也或许是给恶心的。他的五官无可挑剔,无疑是个帅气的少年。唯一一点不好的是,他嘴唇泛白,不够红润,导致整体给人一种体弱 分卷阅读5 、阴郁的感觉,健康、阳光、正能量这种词似乎和他沾不上边。这也可能和他长得瘦有关。 他浓淡适中的眉拧起,薄薄的单眼皮,眼尾微微上翘,眼睛形状极其漂亮。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睛里,除了映着她的身影外,还有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慌乱与错愕。 而这一刻,宝月只觉得心底深处忽然升起一种无比强烈的冲动——想认识他的冲动。 “那个,你好呀……” 004 “那个,你好呀……”不知为何,宝月感到有些紧张,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在少年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少年神色变幻几许,眉头依旧蹙着,苍白的面颊上却悄然浮上几缕红晕。 这是孟星十六岁以来第一次在女孩面前脸红。 她很好看,眉目干净,唇红齿白的,脸上还有点可爱的婴儿肥。他见过比她好看的女孩——学校就有,可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澄澈,笑容是那样的纯粹,一举一动,拨乱了他的心弦。 刚刚她转过身来的那一瞬,他只觉心跳漏了一拍,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她成了他唯一的信仰,就和这一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驱散了他心底角落里所有的阴暗一样。 “你好。”他平时很少说话,以至于声音嘶哑低沉,并不悦耳。 “我……叫丁宝月,你叫什么名字?”宝月露齿一笑,明媚的笑容里有着藏不住的紧张。 她的笑容过于晃眼,怔愣过后,他别开眼去,喉头动了动,哑声说:“孟星。” 孟星,孟星。宝月将他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又问:“是星星的星吗?” “嗯。”他默了一瞬,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你……是月亮的月?” 宝月点点头。 她用手背碰了下发烫的脸颊,“星星月亮,都是天上的呢,真巧……” 星星月亮,交相辉映,就像他和她。 . 自那以后,宝月有了一个新朋友,这个新朋友叫孟星,是隔壁村里的。听人说,孟星家里只有爷爷,他父母早些年外出务工,结果他妈妈跟外地人跑了,他爸爸知道后疯了,再没回来过。 宝月家里的情况说起来和孟星的还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宝月还没记事,都是后来奶奶告诉她的。 奶奶说,她妈在她两岁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她爸没钱娶第二个老婆,因此火气变得很大,喝酒、抽烟、赌博样样都来,动不动就拿人出气——她和奶奶就是爸爸的出气筒。 她挨过不少打,奶奶受过不少气,家里因为爸爸变得乌烟瘴气。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因为赌博输了好几万,因为拿不出钱而被赌场的人一顿毒打,废掉了一条胳膊,成了残疾人。 成为残疾人后他变得更为暴戾了,打骂她更是成了家常便饭。奶奶会护着她,会在她挨打后给她擦药,奶奶含着泪哽咽,跟她说虽然她爸不是个东西,但她希望她不要记恨他,他再怎么样也是她爸爸。 那时的她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记恨,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爸爸,不太想看到他。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答应了奶奶。 到了她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去年,爸爸的脾气从那时候开始收敛了一点,也不再游手好闲。 他会帮着奶奶下地干活,还会时不时出去帮帮小工赚点小钱。村里人说,爸爸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看上了住在河边的刘寡妇,所以想攒钱把刘寡妇讨回家。 村里人还说,爸爸已经在外面放了话,谁想娶他女儿,就必须先准备五万块的彩礼钱。 而男方拿过来的彩礼钱不是给她的,是给她原生家庭的,也就是说这些钱将会落在她爸爸手里,她爸爸想用这些钱做什么明眼人都知道——无非就是给自己讨老婆。 这些事她都和孟星说过。孟星话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都是她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在说,而孟星则在一旁安静倾听,他没有丝毫不耐不说,甚至还有些享受的样子。 听她说起丁父要求的彩礼钱时,孟星神情忽然变得很凝重。 “五万吗……”他喃喃道。 “嗯……”她坐在孟星身旁,春日午后的阳光斜在身上,不觉燥热,倒有几分惬意。 她双手撑着脸,撇着嘴,一副烦闷模样。 “明码标价,像卖东西一样,真不喜欢这样。” 孟星眸光微闪,唇角抿起,不言不语的,没人猜得出他在想什么,包括宝月。 “是不是以后只要有个男人拿五万到我爸面前,就算他又老又丑脾气还差,我爸也会答应啊!”说到这,她不禁害怕起来,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就浑身发冷,“孟星,我不想嫁给那种人。” 她扭头去看孟星,午后的阳光洒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金色的光芒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调皮跳跃;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流连不去;在他时时透着冷意的淡色唇瓣 分卷阅读6 上嬉戏玩闹……他真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看着这样的孟星,她眸子狠狠一颤,她胸口发热,心中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悸动。 孟星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嫁给那种人的。” 他看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下一秒,他抓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起,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进掌心。 认识一年,在宝月说出可能嫁给别人的话时,孟星心脏猛地一缩,也是这时候,十七岁的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喜欢她,他不要她嫁给别人,她只能是他的。 这天,他第一次牵了她的手,这一刻空气很静,他们仿佛能听到彼此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阿月,你相信我。”一年过去,性格内向孤僻的孟星在宝月温暖笑容的感染下终于褪去了眉间的忧郁,如今,他眼中多了一种名为坚定的东西。 宝月脸颊粉粉的,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望着孟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嗯!” 旋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笑,孟星也笑,孟星一笑,万物失色。 她说:“孟星,你真好看。” 孟星:“……嗯,你好看。” 她眨眨眼:“你最好看,我喜欢看你。” 孟星微微脸红:“好。”你喜欢就好,我一无所有,万幸,还有一张招你喜欢的脸。 他再次收紧握住她的那只手。 他一定要娶她。 她只能是他的。 005 五万,对于十七岁的孟星来说不是个小数目,甚至,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 家里只有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个木匠,早些年靠做木工活养家糊口。可上了年纪之后爷爷的手脚都不好使了,不仅手脚,眼睛也不大看得清东西,这样就做不了木工了。 因没有经济来源的缘故,刚考上市里重点高中的孟星决定辍学——就算他想上也没钱交学费。 他怕爷爷有负担,就对爷爷说是自己没考上,爷爷知道后很生气,气他不上进,将他骂了一顿,骂完他又开始骂他爸妈。 “星啊,你怎么就和你那没出息的爸一样!他当年为那个女人要死要活,花那么多钱把人娶到了,结果自己不争气,居然让老婆跟人跑了!”爷爷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角,“你爸他在外面疯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这么些年我们爷孙俩被人戳了多少脊梁骨,你还不争气……爷爷怕是到死都不能挺起腰杆说话了……” 他见爷爷哭,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什么都不能说,爷爷年纪大了,他不想爷爷再为他的学费操劳了。 “爷爷,我会争气的,你放心。” 回答他的,是爷爷一声重重地叹息。 当宝月听到孟星要去城里工作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些懵。 孟星跟她说他没考上高中,准备跟朋友去省城挣钱,可能一年都回不了几次,让她照顾好自己,然后,不要忘了他。 宝月讷讷地说:“可是,可是,怎么会呢,你成绩那么好。”她也没上高中,可她真是因为成绩差考不上,所以才不上的,而孟星……孟星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考不上呢。 孟星说:“失误了,就没考上。” 孟星说的认真,宝月虽仍有些疑惑,却也信了,便安慰道:“没事,人哪有不失误的……你要不要回去复读一年重考?” 孟星摇头:“不读了。” 宝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半晌,她主动拉起孟星的手,说:“你别难过,我奶奶告诉我,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这么聪明,干什么都会有出息的。” 孟星唇角微弯,低声说了个好。 孟星去了城里,宝月日子变得跟从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她大了,爸爸对她越来越好,再没对她动过手,而奶奶也越来越老,再也没有了当时拿起扫帚打林虎的劲。 因为没上学,爸爸便安排她跟着村里一个糕点手艺很好的婆婆学做糕点,她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很受婆婆喜欢,婆婆常夸她“心灵手巧”。 晚上做好了糕点,第二天婆婆就会拿到集市上去卖。婆婆每个月都会给她八百元作为工资,她自己留两百作为日常用度,多的都被爸爸要了去——被他拿去买烟酒以及哄女人。她其实不大想给他,只是每当看到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她又狠不下那个心。 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她最期盼的事就孟星从城里回来,他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小礼物,而她则会满心欢喜的收下。 有时想他想的厉害了,她就会萌生出去城里找他的想法。因为没有手机,在去找他之前她还是去村里小卖部给他打的电话。 他那边吵吵嚷嚷,嘈杂的很,她说想他了,想去城里找他,让他把详细地址告诉她。那边沉默良久,她在这边静静的等,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句:别来,等我回去。 之 分卷阅读7 后他就先将电话挂了,似乎很忙。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她有些难过,也仅仅是难过罢了,这一瞬的难过过去,她便又会恢复如初。 日子就这样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快,宝月十九岁了,这一年,孟星二十岁。 二十岁的孟星打工三年,终于攒到了能娶宝月的彩礼钱,当然,除了那五万外,他还将结婚需要的各种费用也赚到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满怀激动拿着五万块去宝月家时,却被她爸爸告知,宝月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006 吴许业是宝月的噩梦,或者说,吴家全家都是她的噩梦。吴许业亲手断送了她对未来的憧憬,也彻底抹杀了她和孟星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这年她十九岁,春节前夕,她给孟星打了电话。 “孟星,快过年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边的人很快就回复了,以往清冷的声线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再过一个星期,车票已经定好了。家里很冷吧?” 孟星在省城工作了几年后去了南方一个大城市,他说那边气候很好,等他以后赚到钱了就在那边买一套房子,接她到那边去过。 老家确实挺冷的,前几天还下了小雪,不过隔天出太阳雪就化了。她捏着话筒,瞟了眼四周,嗯,小卖部老板在和人聊天,没人注意她。她对着话筒笑了一声,憋着声音说:“特别特别冷,你回来了得帮我捂手,我手都冻了呢……” 孟星在那头笑了一声,说:“好,回去了就给你捂。你先买点药膏擦着,手上钱还够不够?” “够的,药我也擦了。” “嗯,阿月乖,给你买了个手机……是你喜欢的粉色,款式蛮好看的。” 听到孟星给自己买了手机,宝月心里先是甜滋滋的,而后又开始心疼起他的钱:“怎么又乱花钱,你赚钱那么辛苦。” 孟星还是笑:“不辛苦。对了,我看了下老家的天气预报,过两天还要下雪,你注意点别感冒了,多穿点,别嫌大棉袄难看……等我回去了带你去市里买好看的羽绒服。” “嗯,好,孟星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 挂断电话结完帐宝月就离开了小卖部。 想到再过七天就可以见到孟星,宝月心里便止不住的泛甜。她家离小卖部不远,走回去也要不了几分钟,冬天黑的早,现在不过七点,外面便已经是黑黢黢的一片了。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手电筒,不然踩到水洼里可就不好了。 宝月打着电筒回了家,一回家,发现今天家里除了奶奶外,她爸居然破天荒的也在家。 为什么说破天荒呢?是这样的,她爸几年前喜欢的那个刘寡妇跟村里别的男的好上了,好上之后离开村子去了别地,今年过年都不一定回来。他伤心欲绝,借酒消愁,几次喝醉了酒,差点又对她动手,不过他似乎顾忌着什么,巴掌刚要落下便急急顿住收了回去,她总归是没挨这打。 上个月他又勾搭上隔壁村的一个女的,那女的是个哑巴,三十岁出头,长相很是一般,还带着个儿子。对此奶奶倒挺看的开,奶奶说她爸名声太差,又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疾人,能找到个愿意跟他的已经不错了,她现在就盼着他能早点把那哑巴娶回家,带个小的不打紧,重要的是得赶快再要个儿子。 她爸前段时间都住在那哑巴家,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今天突然出现在家里,宝月自然感到奇怪。 “宝月回来啦?” 007 “宝月回来啦?”一向对她凶狠刻薄的爸爸居然笑得一脸慈祥。 不,说慈祥可能不太对,人蛮横惯了,想装慈祥也是装不出来的。他笑得,嗯,应该说讨好比较贴切。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笑? 宝月警惕地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喊了一声爸。然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用没断的左手挠了挠脑袋,似乎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挠了几下,旁边的奶奶看不惯他这样,刚要说些什么,他便牙一咬开了口。 “宝月,我们把吴家的彩礼钱收了……怕你不同意就没提前通知你。我和你奶奶都想你好,爸爸以前是混,可天底下有哪个爸爸不喜欢自己女儿的?爸爸希望你好,希望你找个好人家。”他摇头晃脑的,一副语重心长的的模样,“他们吴家的条件你也知道,包了那么大一片场地搞养殖……听说他家打算明年在市里买一套房子,市里那房子多贵啊,敢说这话证明他家钱不少,你嫁过去就等着享福吧!” 收了……吴家的彩礼钱? 宝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险些站不稳,她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亲爹。 “为什么要收?选择嫁给谁是我的权利,你们,”她失望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你们为什么都不先问问我的意愿……?” 她从未说过如此强硬的话,以往她逆来顺受惯 分卷阅读8 了,奶奶和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顶嘴,不反驳,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说。可这次不一样,她知道爸爸说的那些意味着什么,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反抗——那种强烈的、想要反抗的欲.望。 反抗,是为了坚守。和孟星一起编织的美好未来,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就算这个人是她父亲也不行。他没有这个资格。 她骨子里的倔强因面临绝境而释放出来,她颤着嘴唇,死死瞪着那个收了笑容已经在发怒边缘的中年男人。 “……我不同意。”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她大概知道忤逆的下场,心底深处的恐惧让她身子发冷颤抖,可这一刻,她视死如归,她什么也不怕,她要反抗到底。 “建学,宝月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你改天把礼钱给人家退过去。” “那怎么行!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 “建学!” 爸爸话没说完就被奶奶打断了,奶奶冲她笑笑,笑容里有安慰的意思。她将奶奶的笑容看在眼里,却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她脑袋里还是混沌一片,想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最后什么也想不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也是她此时最想做的事——她想给孟星打电话,想去找他,想逃离这个家,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宝月你先回屋休息,我和你爸好好说。” 爸爸脸色变得彻底,看她的眼里全是嫌恶。宝月知道,如果不是奶奶拦着,爸爸一定会对她动手。 “欸!你这丫头这么晚了上哪去?!” “你死哪去的?给我回来!” …… 她跑了出来,出来前还重重摔上了门,爸爸和奶奶在后面叫着什么,她充耳未闻般直直冲进了浓郁的夜色里。 村子里的人冬天歇得早,才刚到八点,每家每户便都关紧了门窗,生怕外面的寒气钻空溜了进去。 宝月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小卖部的门关了。她耳朵一动,听到自己身后有什么动静,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她爸追出来了。他还在叫唤,说着不回去就要她好看的话。 她身子一抖,看见旁边有个草垛就跑过去躲在后面,竖起耳朵细细听动静。 “妈的,不省心的货!呸!” 丁建学在草垛处停下了。天太黑,而宝月穿的衣服颜色又深,他并没有发现她。最后,丁建学只得恨恨地啐了口唾沫,往回走了。 宝月在后面攥紧了双手,嘴唇抿的死紧。 她发现自己恨他。小时候她不懂什么叫恨,所以奶奶让她不要记恨爸爸时她才会懵懵懂懂地点头。现在,此刻,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恨爸爸的。是就算他明天死了她也不会难过甚至会因此感到轻松的那种恨。 她又朝小卖部那边望了眼,刚刚门关了灯还亮着,现在却连那扇橘色的小窗也黯淡下去,和黑夜融为一体。 看来,找孟星打电话是不可能了。 可是,除了孟星,她还能找谁呢?她没有朋友,因为爸爸的原因,村里的亲戚也大多不愿意和家里来往了。所以,她还能找谁? 宝月感到迷茫,夜渐深,越发浓重的寒气与寂寥就要将她吞噬。 “我该去哪……”她喃喃道。 忽的,她耳朵里钻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大,那人离她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亮洒在她身后,摇摇晃晃。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那一束光亮,谁知下一秒,那束光亮就照在她身上,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里面。 宝月猛地抬手挡光,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在她挡住眼睛的前一刻,来者就已经将她的样貌看了个清楚。 “丁……宝月?”男人声音醇厚,中气十足。“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008 “丁……宝月?”男人声音醇厚,中气十足。“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吴许业原本打算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谁知远远就看见小卖部门已经关了。刚想打道回府,耳尖的他却听见身旁草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关好奇,只是潜意识驱使他绕到草垛后看看,哪知竟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好巧不巧这女人还是已经接受了他家彩礼的丁宝月。 这人认识她?宝月将手放下,在手电筒的光亮下眯着眼看那男人。男人逆着光,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发现并没有关于这副轮廓的印象。 “你是……谁?” 男人生的过于高大,就算靠得不近,宝月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侵略气息,这让她不好受的气息令她心生警惕。 男人将手电筒打向别处,朝她走近两步,笑声从鼻腔里发出来,反问:“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他说着就拿手电筒照了照自己的脸。 宝月这才将男人的脸看清了七八分,确实有些眼熟,也仅仅是眼熟,她确定自己没有和他打过交道。 “我是吴许业啊,前天我和我爹妈去你家提亲,没看见你,你爸和你奶奶倒是 分卷阅读9 在,他们收了。怕你不知道我,我走之前还特意留了张照片在你爸那——难道他没给你看?” 原来……是他。宝月怔怔地立在原地,半晌才说:“我……那不是我答应的,不算,明天我让我爸把彩礼钱给你家退回去。” 吴许业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沉声问了句:“你是不是喜欢别人?” 宝月脊背一僵,别开脸,不语。 “这事改天再说,你先回去。”吴许业不由分说地抓住宝月纤细的腕子,“我把你送回去,走。” “……你放手!”宝月用力挣了挣,挣了几下,吴许业终于将手松开。 “我不用你管,也不用你送。”宝月揉着发疼的腕子,语气生硬。 吴许业脾气暴,一般忍不了别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可宝月是个例外,这是他暗恋了三年的女孩,让她耍耍性子也没什么关系。 吴许业深吸一口气,将语气放软了几分:“先回家,你看你这么晚还在外面叫个什么事儿?你别怕,我先把你送回去,彩礼的事我改天跟你爸说。” 吴许业说的挺对,宝月似乎找不到不听的理由。 “反正我不会嫁你。”宝月申明道。 吴许业被宝月这话一噎,心里颇不是滋味,忍了忍,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先回去。” . 宝月和吴许业同时出现在门口让堂屋里的两人大吃一惊。丁奶奶和丁建学原在谈宝月的事,刚说到该怎么跟吴家交代,门就被人敲响。丁建学走过去开门,先是看到宝月,本想破口大骂一通,谁知余光一闪,发现她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人。 “许业?”丁建学马上换了副嘴脸,笑容干巴巴的,脸上皮肤皱成一团:“你俩咋、咋在一起?” 虽说面前这位是自己未来老丈人,可吴许业一想到这未来老丈人竟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就来气。 “刚出去溜了圈。”吴许业皮笑肉不笑,状似不经意地问:“叔你没把我照片给宝月看啊?” 丁建学笑容更尴尬了:“呵呵……呵呵……给了给了,这丫头记性不好,给忘了。” “是这样吗?”吴许业扭头去看宝月。 丁建学暗暗给了宝月一个“你敢说不是等会你就完了”的威胁眼神。宝月肩膀一缩,要以前她肯定就怂了,可现在不一样,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儿,直接就怼道:“没给……反正我没看到。” 丁建学和吴许业的脸同时黑了。 这时丁奶奶上来打圆场。 “许业来了呀,来来,别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坐,奶奶给你们倒热茶去。” 吴许业也不客套,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屋子里光线足,也是这时宝月才完全看清了吴许业的样貌。 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肩膀宽阔,羽绒袄穿在身上显得他尤为壮实。他肤色较黑,剃着平头,眉毛和头发一样,黑而浓,锋而利。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惹。 是那种就算她在路上碰见也会低头降低自己存在感然后绕道走的男人。 “看了这么久,想起来没有啊?”吴许业吊儿郎当地站在她面前,挑眉问。 宝月不想理他:“没有。”移开眼,看别处去了。 耳边传来一声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这男人惹得她心烦,她往别处走了几步,离他远远的。谁知她往哪走,他就跟着往哪走,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你……”她气的眼眶微红,仰头瞪着他,他却笑得一脸无赖样。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简直就是地痞无赖,臭不要脸。 “我什么?”他低头凑过来,宝月急急往后闪躲。瞟一眼奶奶和爸爸,发现他们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俩,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打断他们。 “我奶奶和爸爸看着,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宝月又急又气的,雪白的脸红彤彤的一片。 吴许业只当她是羞的,不忍再逗她。收了玩笑的神色,站直身子对着丁奶奶和丁建学正色道:“奶奶,叔子,我就是想和你们说说我和宝月的事。” 丁奶奶和丁建学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由丁奶奶开口道:“前天你家拿来十万彩礼……这钱我们替宝月收下了。原本打算的是跟宝月说了之后,你们挑个日子把婚一订,再把婚纱照拍了……哪知道宝月这孩子这么不懂事。” 丁奶奶叹了口气,继续说:“这几天我找个时间把彩礼钱给你们家退……” “不行!”丁奶奶还没说完便被丁建学打断。 丁建学可不想退彩礼钱,本来就是看在十万彩礼钱的份上他才那么轻易答应吴家的,要知道他之前对外宣称都是五万,可他家这个条件,大多人五万都不愿意出。这回来了个家庭条件好又可以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吴家,丁建学可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还指望拿那十万讨老婆呢。 丁建学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剜了宝月一眼,又对着吴许业干笑两下,“哪有退彩礼钱这种说法啊,多不好,村里人都是些嘴 分卷阅读10 碎的,到时候我们家名声差了没事,连累你们吴家就不好了。许业你先回去,我再和宝月好好说说。” 丁建学那些小动作都没逃过吴许业的眼睛,丁建学什么心思他也知道,他心里自然不屑。他老早就听说丁建学不成器还老打女儿,这丁建学此时的“好好说”,真等他回去了,鬼晓得会变成什么。 吴许业的保护欲一下子就被激发了。 他说:“不管怎么样,宝月我是一定要娶的,她是我未来媳妇儿,你们也知道我护短……”他顿了一下,视线在丁建学冷汗涔涔的脸上一扫而过,“你们有话好好说,明天我会再来的。”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丁建学还想着对宝月用暴力……那后果就由他承担了。他可不管他是不是他的老丈人。 “谁是你未来媳妇儿……”宝月在一旁小声反驳。 吴许业扬唇一笑,低头贴近她的耳朵,哑声说:“媳妇儿啊,我走了,明天见。” 009 宝月活了十九年委实没见过像吴许业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说又说不过他,只能把脸扭一边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吴许业身材高大,站她身边跟一座小山似的,走之前他又多看了宝月几眼。巴掌脸啊大眼睛,水灵灵的小模样,叫人看了就有想狠狠欺负一番的冲动。 他忍住伸手揉她脑袋的冲动,侧头对她说了句:“我走了。” “快走吧……”宝月巴不得他快点消失。 吴许业走了,丁建学原本打算教训宝月的想法也被吴许业刚刚那番话扼杀在了摇篮里。 丁奶奶和丁建学都没有多说什么,宝月垂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晚上,宝月躺在一米二的绷子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爸爸不愿意退彩礼钱,吴许业又是个难缠的蛮子,如果她提出退婚,吴许业会不会同意先不说,首先吴家肯定要让她们家将彩礼钱退回去。如果不退的话……以吴家的手段,她们家应该会在村里混不下去吧。 可她已经有孟星了,他们把未来已经许给彼此了。她不可能辜负孟星,如果真要在亲人和孟星之间二选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孟星。 她这么喜欢他,又怎会舍得伤害他,哪怕一星半点也舍不得。 宝月就这样在思绪万千中睡了过去。 次日她起了个老早,倒不是赶着去婆婆那做糕点,而是赶去小卖部和孟星打电话。 她不管了,她要把事情和孟星说清楚,然后收拾好东西去找他,和他私奔,再也不要回这里了——至少这几年不要回了。 宝月一心只想着孟星,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急匆匆跑进小卖部的样子已经被某个有心人尽收眼底。 冬天的清晨总是来得迟,现在六点,外面天仍没亮全。小卖部老板穿着大花袄,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拿着大杯子站在门口漱口,显然是刚起床没一会儿。 “老板,我打个电话。”宝月也不等老板应声,自顾自的就走进了店里。 老板刷牙的动作顿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起个大早跑到他这儿来打电话的宝月,满脸惊讶,嘴上的泡沫都抖到了胸前。 更让他惊讶的是,起这么大老早来他这儿的还不知宝月一人,养鸡大户的儿子也来了。他浓眉轻蹙,表情十分古怪。 老板刚想说什么,吴许业就抬手冲他做了一个示意他不要出声的动作暗示。 吴许业在小卖部门口站定,宝月背对着他趴在柜台上拿起话筒拨号。他眸色暗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成拳。 昨晚见了宝月后,他晚上回到家就跟着了魔似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宝月那娇俏的小模样。 三年前他十八岁,准大二生,暑假回老家恰好碰到穿着件小背心蹲在河边洗食材的宝月。她背对着他,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背上,一黑一白形成强烈对比,乌发衬得她肤白若雪,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仅仅一个背影便叫他看痴了去。 那时的他脸皮没现在这么厚,还是个老实孩子,比较腼腆。这般,自然是不敢前去搭讪的。他站在后面紧张万分,心跳如擂,掌心冒汗,喉结滚动个不停。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少女转过了头,见有人看自己,她先是一愣,继而习惯性地冲那人笑笑,然后转回去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回眸一笑,眼波流转,少女容颜稚嫩,万般风情自在不言间。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这一天。 他情窦初开,而她心有所属。 多年以后,他和她的那一段过往,被人笑称为:孽缘。 见过她后,他开始打听她的消息,村子就那么点儿大,很快他就知道了她的名字,连她家在哪儿都知道了。可那时的他偏偏就没有主动找她的胆儿。 后来大学三年里,他每每午夜梦回,脸色潮红,呼吸急促,那都是因为做了春梦,而春梦的女主角就是她。 他梦见她躺在自己身下, 分卷阅读11 清纯与妖媚并存,活脱脱一个妖精,似是要榨干他的精血一样,叫他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做了这样的梦,他羞耻,他罪恶,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决心要得到她。 可每次回老家前都做足了去找她的准备,真回去了却又没了那勇气。就这样反反复复,终于到了大学毕业,他爹妈都是土生土长农村人,都希望他快点把媳妇娶了再找工作,反正家里也有钱。 他本不急,可不知哪来的风声,说宝月谈了朋友,可能要结婚了。 他当即就慌了神,立马就跟爹妈说自己相中了丁断手的女儿丁宝月。他爹妈自然瞧不上那家人,可拗不过他执着,僵持几天还是点了头。联系好媒人后通知了一声,次日一家子就带着彩礼钱上了丁家。 …… 吴许业站在小卖部门口,从思绪里回过神。 那时村里人说宝月谈了朋友他还不信,毕竟他每次回老家就没看见宝月和哪个男的在一起过,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村里人说的可能是真的。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心里想的全是别的男人,他心里就极不是滋味。 他听到她喂了一声,看来是接通了。 吴许业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一方面又害怕自己猜对。 “啊?孟星不在么……好吧,那我晚点再打给他。” 宝月挂断电话,付完话费,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小卖部。 吴许业不想被宝月发现,所以当宝月挂断电话的时候他也长腿一迈,躲进了旁边的小厨屋里。 直到宝月走出很远他才从小厨屋里出来,衣服上沾了灰他也没心思去管,只冲小卖部老板扬扬下巴:“谢了啊。” 吴许业说完就离开了,脸色比天色还要暗沉十倍不止。 孟星,呵。 . 宝月原本想的是下午再去小卖部给孟星打电话,可一回到家,丁建学就让她今天别乱跑了,说吴许业今天会过来吃晚饭,让她帮着奶奶一起烧火。 丁建学这话一说宝月也知道自己今天晚饭之前是出去不了了,她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家。想着晚点联系孟星也没事,也不急这一会儿。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影响了她以后数十年的人生。 010 头好重,好沉,像是装满了浆糊…… 浑身发酸,使不上劲,眼皮也好重,她这是怎么了……? 宝月费劲地睁开眼,本想揉揉惺忪的睡眼,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像是被什么抓着一样,想到什么,她身子猛地僵住了。 她摒住呼吸,机械地将脖子朝一旁转去。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生出青胡茬的下巴和赤.裸精壮的蜜色胸膛。 看见这一幕,宝月脑袋直接当机了。 为什么她旁边会睡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使劲将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一摸胸口……光溜溜滑腻腻的一片。 宝月终于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了。 她被人……被人那个了。 一时间又羞又怒,心如死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死劲推身旁的男人,“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她哽咽一声,手脚并用的上,一米八五的壮汉往她旁边一躺属于庞然大物,她推了半天也纹丝不动。 “你下去!滚下去!……我不想看到你!” 眼泪很快就布满了宝月巴掌大的脸,推半天推不动,她从床上坐起身,低头看一眼自己身子,发现胸口全是红印。 她双手捂着脸,趴在被子上呜呜的哭。 完了,她不干净了,孟星不会喜欢她了,不会要她了…… 想到这,宝月绝望的想死。 这时,旁边的男人终于被她闹出的动静吵醒了。 “怎么了……”男人声音沙哑的可怕,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眼神虚浮,显然意识还没回笼。 宝月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 她实在不明白,她的记忆明明还停留在昨晚吴许业来家里吃晚饭,怎么一醒来就变成了……她和吴许业赤条条地躺在床上了? 她知道了,一定是昨晚那酒惹得祸。爸爸昨晚拿来几瓶白酒,非要她和吴许业都喝,她推拒不了就喝了,喝完之后过了会儿就头晕想睡觉……之后的事情她便记不大清了。 吴许业躺着清醒了会儿,也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昨晚他和宝月喝了丁建学拿来的白酒,宝月喝了一杯,他喝了四五杯,他酒量不差却也算不上好,喝了四五杯酒劲发作已经开始晕乎了。丁建学还要给他满上,他刚要推拒,坐在他旁边的宝月就摇摇晃晃的朝他这边倒过来。 他单手扶着宝月,还不待他说什么,丁建学就说:“宝月这是醉了,你把她带去房里休息,我看你 分卷阅读12 也不行了,就和宝月一起休息休息吧,不打紧的。” 他当时醉了酒脑子不太好使,一时半会还没听懂丁建学的意思,等他真的把宝月抱回了房间才回味过来。 吴许业不屑做这样的事,他确实想尽快得到宝月,可这手段也太不入流了。 他醉是醉了,可不代表没有思考能力。他决定将宝月放到床上就走,谁知他刚想抽手走人,手便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尖儿一颤。 “别走……”她的声音和手一样软,一样酥他的骨头。 他呼吸急促起来,本来准备抽开的手又重新放回去,慢慢地收紧手臂将她抱进怀里。 将又香又软的她抱进怀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想松手了,不止这一刻,他这一辈子——都不想松手了。 “别走……”她抱着他,满足地呢喃。 他的脸埋在她肩窝处,痴痴地说:“不走……我不走。” “孟星,别走,陪陪我……” 现在回想起来,她这句话便是□□吧。点燃了他心中的嫉妒,燃烧掉了他仅存的理智。 …… 宝月还在哭,吴许业坐起身,看着哭成泪人的宝月,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说也是他趁人之危了……真他妈禽兽,不是人。 “我……”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宝月抽噎着,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你快别哭了……”吴许业抬手想拍拍她的背,怕她烦他,迟疑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他搓了把脸,掀开被子跳下床。 昨晚他内裤都脱了,这会儿光溜溜的站在地上,屋子里没暖气,他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边在地上捡衣服穿边瞅床上的宝月,见她还是那样坐着哭,忍不住说道:“你好好盖着,别弄感冒了。” “……不要你管!”她哭音浓重。 吴许业本想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不管你管谁”,但一想到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听到这话估计又得炸毛,便没说。 “那我先出去。”吴许业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可能因为昨晚过于舒爽的原因,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走路都生风。 走进堂屋,丁奶奶不在,丁建学正在修缮鸡笼,听见响动,他扭头看了眼,见是他,黑瘦干枯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吴许业现在看到丁建学就觉得恶心,虽说他老早就知道他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卖女儿的人,可事情真发生了,他对丁建学的鄙夷就更深刻了。 宝月摊上这么个爹也真是见鬼。 “我先回去和家里商量,到时候挑个日子订婚。” 丁建学蹲在地上,吴许业站在他面前,他仰头望着吴许业,见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丁建学:“好,好,这个都好说。宝月起来没?” 吴许业拧眉,沉声道:“她还睡着,别打扰她。” 丁建学不爽吴许业的态度,却不敢表现分毫,谁叫人家家里有钱呢。他一个做长辈的也得在他跟前装孙子。 丁建学讪笑道:“昨晚累了,肯定得让她多睡睡。” 丁建学话里的意思吴许业怎会听不出来,无非就是提醒他昨天睡了他女儿,让他把态度放端正点。 吴许业在心里冷笑,嘴上却说:“您能体谅就最好不过了。” 吴许业说完便离开了,丁建学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恨恨地啐了口唾沫。 . 宝月在房里哭够了,她当然知道一味的哭解决不了问题,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到孟星可能会嫌弃她她就心疼的厉害。 都赖吴许业那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宝月在心里将吴许业骂了千遍万遍也还是不解气。她索性穿衣起床,下床的时候,她双腿发软,酸的厉害,站都费劲更别说走了。 想到那个害她落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她又羞又气,险些又落了泪。 她咬唇勉强走了两步,将房间收拾一番,整理被子时,她看见床单上有一小块干涸的血斑,周围还散落着几根不可描述的蜷曲毛发…… 刺眼睛般,宝月猛地移开了视线。她攥住被子的手不知不觉越收越紧,内心屈辱的感觉蓦然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孟星了。 011 她没敢联系孟星,她脑子很乱,目前这事,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去应对解决。 然而吴许业并没有给宝月缓冲的时间。 距离孟星回村还剩三天时,吴许业再次造访了丁家。对于宝月冰冷的态度,吴许业不以为然。 他避开丁家其他人,单独和宝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宝月,我俩现在属于生米煮成了熟饭,娶你我是肯定会娶的——” 宝月别开脸,死死咬 分卷阅读13 住下唇,一声不吭。 吴许业眸光闪了闪,有些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可为了能够牢牢拴住她,他也只能这样了。 “你现在是我女人,你之前的事我也知道——”他话锋一转:“如果你不想他有事的话,就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宝月身子一僵。吴许业口中的那个“他”是指孟星?他知道她和孟星的事?所以……他是在拿孟星威胁她吗?他家里有钱,还和镇上哪个当官的有点关系,他想整孟星简直易如反掌…… 宝月慌了神,“你不许伤害他……!”她转过脸看他,神色激动。 吴许业将宝月慌张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免郁结。 那小子对她就那么重要?想到这吴许业脸色立马变了,他舔舔牙,狠道:“你听话他就没事,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了。” 宝月脸色越发惨白了。 她喉头哽了哽,最后绝望地合上眼。 “只要你别伤害他,要我怎样都行。” . 孟星回来时,听到的就是宝月已经和别人订婚的消息,那一刻他只觉五雷轰顶,整个世界都轰然塌陷了。 他不相信,明明他们都说好了将未来许给彼此,他不相信宝月会违背。 除非—— 除非她亲口告诉他。 宝月没有手机,孟星联系不到她,又怕硬闯她家门会害她被骂,只得畏畏缩缩地守在门口苦等。 冬夜的风格外的刺骨寒冷,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刮得生疼,渐渐僵硬麻木,就像他的心。 孟星的心一点点下沉,一点点下坠,一点点……一点点,最后渐渐落入了无尽深渊。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盒,手指关节森森泛白。 不是大概,他记得确切的时间,晚上八点十五分三十二秒,他看见她家的门开了,她裹着一身厚重的大棉袄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大大的棉袄穿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尤为滑稽。她迈着笨重的步子,融入了冬夜寒风中。 在她带上门准备走的同时,他也从角落出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阿月!” 宝月浑身一颤,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转身扑进他怀里,之所以拼命忍住,是因为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已经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了,如果你想他好好的,就离他远一点。 她垂着头,咬紧唇,夜很黑,她想他不会看到她绝望痛苦的表情。 谁知下一刻,孟星就从身后将她一把拥入怀中,抱得死紧,紧的都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阿月,我特别想你。”他声音沙沙的,透着委屈。 她闭上眼将眼泪逼回去,挣了挣:“孟星……你放开。” 他抱得更紧了,声音里带上了恳求:“我不放。阿月,你别这样好不好。” 宝月哽了一声。 “我跟别人好了,你别再找我了。” 宝月察觉到了身后那人一瞬间的僵硬。 “我不信。” “……我左手上有一枚戒指,是订婚那天,他给我的——我和他一人一枚。”刚说完,她的左手便被人精准地抓住。 他的食指落在她的中指根部,机械地摩挲那个小小的金属物件。 “为什么?” “……”眼泪没忍住,还是流了出来,宝月只能将嘴唇咬得更紧,将哽咽吞进肚子里。 “是因为你变了心,还是因为我没钱?” 宝月依旧不吭声,她说不出伤他的话,却不知沉默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这天晚上,二十岁的孟星抱着十九岁的宝月无声痛哭,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孟星再未说只言片语,只松开手,离开了这里。 孟星这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没人再见过他,他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没了任何踪迹。 宝月是被贺冬冬叫醒的。 她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深陷梦境,睡的太沉,以至于没听到闹钟响。 “嘿!我就奇怪了,和你住了这大半个月,倒是头一次见你睡的这么死!”她冲她挤眉弄眼,暧昧一笑:“老实交代,是不是做啥春梦了所以舍不得醒啊?” 宝月脸一红:“……没有,我起床了。”说完,掀被下床。 昨晚的梦历历在目,孟星稚嫩的面庞犹在眼前。 只是,物事人已非,他们就算有重逢的机会,终究也还是回不去了吧。 她摸了摸胸前的挂坠,金属挂坠染上了她的体温。 “你发啥呆呢!快去漱口洗脸,都快到上班点了我的姐姐!” 贺冬冬在咆哮,宝月讷讷地应了两声,“哦哦,好……” . 吃过早餐,厂里的员工基本就位,知道今天老板要来,女员工们一个个都化了妆,争相斗艳,暗地里较劲,都想在老板面前展现自己。 分卷阅读14 就连朱敏也不例外,朱敏心机的在蓝色工作服里穿了一件性感的低胸吊带,只要她一弯腰,胸前的美好便会被人一览无余,看来是准备用“美色”来让老板的眼球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会儿了。 贺冬冬也特意打扮了一番,倒不是想在老板面前展现,纯属是因为别的女员工都打扮了,她要是不打扮就会觉得不好意思,和她们格格不入。 唯一没有打扮的,除了男员工和老员工之外,恐怕就只有宝月了。 宝月素面朝天,护肤品都没涂,可偏偏看起来就是清纯可人,皮肤嫩的几乎能掐的出水来,真能叫人嫉妒死。 胡姨教宝月教的火冒三丈,胡姨想:今天日子特殊,要是被老板看到自己有个这么蠢的学徒,不知道会不会迁怒自己,会不会扣自己工资。 胡姨一想到扣工资就怕,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不能被宝月连累了。 于是她把朱敏喊了过来。 “朱组长,我记得这是你带进来的人吧?”胡姨一双下垂的三角眼里闪动着精明的光。 朱敏还摸不清胡姨的用意,只说:“是啊,她怎么了?” 胡姨说:“你今天把她安排到别处去,别让她在我这。” 朱敏看一眼宝月,发现她正拿着一块布头练习,针脚依旧歪歪扭扭,神情却异常专注,低垂脑袋的娇俏模样让她个女人都想多看两眼,更莫说男人了。 朱敏暗暗咬牙,她收回视线,说:“好,孟先生说今天陪大家一块吃饭,后厨有点缺人手,就让她去厨房帮忙吧。” 厨房帮忙,不用露脸。 甚好,甚好。 . 宝月虽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安排到厨房来,但也没多过问,毕竟于她而言,做饭可比制衣简单多了。 把她安排到厨房,她也乐得自在。 这是她第一次来后厨房,后厨房挺大,卫生方面也很注意,并没有给人一种脏乱差的感觉。 里面有五个师傅,一个切菜,两个做菜,剩下的两个负责给人打菜。 因老板发话说今天要在厂里和他们一起用餐,是以今天的员工餐相比之前的,那真算得上是相当丰盛了,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你会做什么?”掌勺的师傅问她。 宝月不假思索道:“糕点。” 师傅又问:“枣泥糕会吗?” “……会的。”枣泥糕比较基础,她当然会。 师傅安排她去做枣泥糕,她很快上了手。 她听到掌勺师傅在后面和其他人若无其事的吐槽:“老板来就是不一样,还得搞个饭后点心,啧……” “这小姑娘能行吗?弄的不好吃我们会不会背锅?” “……应该没事吧。” …… 宝月一个人默默干着手头上的事。 枣泥糕,孟星就喜欢吃枣泥糕。 他曾说,他最爱吃她做的枣泥糕,她做的枣泥糕和别人做的不同,他一口就能吃出来。她偏不信,直到有次,她拿了很多块婆婆做的枣泥糕放到孟星面前,里面只有一块是她做的,他每个吃一口,吃到她做的那块时他弯眸笑了。 他说,就是这个,这个就是你做的,更软,更香,更糯,更让人上瘾。 …… 宝月甩甩头,抛开杂乱思绪,全心投入到了糕点制作当中。 与此同时,众人盼望已久的孟先生,也坐上了前往工厂的车。 012 “孟先生来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车间里的工人顿时躁动起来。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端正坐姿的端正坐姿,调整表情的调整表情…… 一切,在一只踩着NIKE的脚踏进来时,归于静止。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对来者行注目礼。 矮胖的中年女厂长旁,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青年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堪称完美。款式普通的宽松黑T恤和破洞牛仔裤穿在他身上,也似乎有了与众不同的时尚感。 此时,他俊逸的面庞上浮着一抹疏远客套的笑容,形状好看的眼眸里深藏淡漠。 车间里吊扇扇出的风扬起他一头发质偏软的碎发,额前的发丝调皮飞舞,飘起又落下,浓而不利的长眉在其间若隐若现。 “孟先生,现在厂里有六十二个工人,您前几天提的那个激励方案很有效果,这几天厂里的产量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依我看如果能保持到年底,今年的收入相比去年应该会多百分之十五左右……” 厂长跟在青年身旁,一一汇报着厂里的情况。 青年只淡声应着,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要扩大厂规模的话……”厂长视线在车间内扫了一圈,“这车间太小了,周边也没有可以加建厂房的位置条件……” 青年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中午了,去食堂吃饭吧,让他们都一起去。”青年说话声音不小, 分卷阅读15 语气却很淡。凉凉的,一如他淡漠的眼眸。 厂长一脸堆笑:“好好好。” 她说完忙招呼厂里的员工去厂房后面的食堂进餐。 女员工们无比亢奋,一个个就差把眼珠子抠下来沾到那个瘦高的青年身上了。她们不停在心里盘算待会儿在食堂要怎样才能坐得离他更近点。 食堂很大,有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可以坐四个人,所以就算全厂上下七十个人同时进餐也不会显得拥挤。 青年坐在了中间,和他同桌的是厂长以及另外两个比较得力的组长,朱敏作为组长没能如愿和青年共桌,险些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菜不错,平时伙食也是这样吗?”青年夹起一块红烧土豆,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桌上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心道:要平时伙食也这样那厂里开支得多大啊!这还不是看您来了么! 想是这样想,嘴上自然不敢说。 厂长讪笑道:“差不了多少……” 青年放下筷子,对三人正色道:“你们也知道现在工人不好招,厂里接的都是外国单、品牌单,对质量要求高,手艺好的工人又少。厂里各方面的福利待遇不到位,凭什么让手艺好的工人放弃别家待遇好的厂选择我们呢?总之员工餐一定不能差,至少和今天的比不能差太多。” 三人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是……是。” 青年又道:“以后你们发现工厂的运作模式,或者其他方面有值得改进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跟我提议。只有不断完善,才能将厂做大、做好。” 三人被青年说的羞愧不已,只说以后会正视厂里各种问题,然后商量对策,一起将工厂打理得更好。 青年这才满意点头。 这时,某个志愿当临时传菜员的年轻女员工一脸娇羞的将一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枣泥糕放到了青年面前。 “孟先生,慢用……” 没人注意到在那盘枣泥糕放上桌时,青年表情那一瞬间的凝固。他瞳孔微缩,视线顺着枣泥糕缓缓移到那个传菜的女员工身上。 很快,他收回视线,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女员工被自己仰慕已久的孟先生看了一眼,心中立时小鹿乱撞,不敢多做停留,便迈着小碎步心满意足满面含羞地走了。 “知道您今天来,我特意吩咐厨房师傅加了道甜点……”厂长比常人大一号的五官挤在一块,显得格外油腻,她粗短肥腻的手指了指那盘枣泥糕:“这个很好吃的,您尝尝……?” 青年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盘枣泥糕,久久没动筷子。 见此,厂长心头一紧,忙问青年怎么了。 青年摇头:“没事。” 语毕,修长好看的手已经架着筷子朝最上面那块枣泥糕探去。厂长和同桌的两个组长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动作。 他将枣泥糕夹起,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当软糯甜香在味蕾绽开时,他动作猛地顿住,表情变了又变,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放在腿上的那只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另外三人不知自家老板这是怎么了,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在眼神交流中得出结论:老板他可能不喜欢这个味。 厂长刚想带头询问情况,便听到对坐的老板沉声问:“……这是谁做的?” 他表情严肃而古怪,几人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不觉紧张万分。紧张之下,厂长也摸不清自家老板的心思,启唇好几次,欲言又止,这时,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组长开口了。 “是小朱安排到后厨帮忙的一个员工做的。”组长说完还瞟了旁边桌的朱敏一眼。 朱敏耳朵竖的老高,自然将他们这桌的话都听了去,她见那组长一脸幸灾乐祸,不由又急又气。 气的是组长嘴长,急的是担心老板生气然后迁怒自己。都是那丁宝月害的,真是个祸害!朱敏恨恨地想。 青年没注意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看向那组长,往常淡漠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紧张:“她在哪?” 组长答:“在厨房忙活吧。” 青年的视线重新落在那盘枣泥糕上,“我想见见她。” . 宝月在厨房忙活了三个小时,总算快完成掌勺师傅交给她的任务了。她站在烤箱前搓了搓手,等待着最后一盘枣泥糕出炉。 “丁宝月是吧?” 一个音调高到刺耳的女声在宝月身后响起。 宝月回头一看,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是,怎么了?” “跟我去食堂吧,孟先生说要见你。” 013 孟先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创办这家服装厂的老板吧,他为什么点名要找她? 宝月纵有万般不解也只能搁在心里,她站在水槽前洗了个手便跟随那来喊她的女人去了前面食堂。 分卷阅读16 宝月穿着印着工厂名的蓝色工作服,柔软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饱满的额边有着一圈细小绒发,极为减龄,加之长相秀气,看起来就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她一进食堂,数十双眼睛便唰唰唰扫了过去,食堂里安静了整整五秒,五秒里鸦雀无声,各怀心思的人神情各不相同。 五秒一过,员工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下被这么多人看着,宝月有些不自在,她抿起唇,听到带她来的女人在后面说:“就在那了,走吧。” 她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只见食堂正中间的那张桌子前,坐着一个显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俊秀青年。 宝月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孟星。 此时,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视线在空中碰撞,他们未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什么,自己却已乱方寸。 怎么会是他…… 宝月眼睫狠狠一颤,她别开眼,努力平复心里那一下的猛烈冲击。 他居然就是老板,她们说的孟先生原来就是他。 三年,整整三年,他们还是再见了。 只是,他们再也不是当年的他们,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孟星……他应该是恨她的吧。 宝月咬住下唇,咬得下唇隐隐泛白。 “我……我肚子疼,想上厕所。”她小声对身边的女人说。 女人翻了个白眼,心想早不上晚不上怎么偏偏这时候上,没点眼力见。 “去吧,快点来。” 女人话音一落,宝月就跟脚底抹油似的跑得没了踪影。 厂里的人都在食堂,厕所空无一人,宝月站在洗手池前,看着墙面上的广告纸发呆。 孟星离开的这三年里,她有多想他呢? 是那种融入骨血里的深刻的思念。 那条孟星送她的项链,她一刻都不能摘,只要项链离身,她就会睡不着觉。 当年吴许业不信这个邪,硬是蛮横的将她的项链扯下来扔进了后院的池塘里。她哭着要下水找,吴许业不让,后来她连续三天没睡觉,瘦了整整十斤,人都瘦脱了相,吴许业这才妥协。抽干池塘里的水帮她将项链找了回来。 项链失而复得,而她也终于睡了个好觉。 她知道自己离不开这条项链的原因——项链是孟星送的,孟星是她所爱,是她的信仰,戴着它,能让她安心。 她没奢望再和他在一起,顶多……顶多就想见见他。可为什么现在见到了,心却如此疼呢?就像有人拿针在上面密集地扎一样。 他的眼神好冷,看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俊秀的面庞褪去青涩,多了些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可这样的他,并不是她所熟识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三年。 他们之间,从三年前那天晚上,便多了条无法修补的裂痕,多了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 “她不舒服,先去厕所了。”组长笑容牵强,十分尴尬的样子。 孟星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早已收紧成拳,还好他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不然这会儿指甲肯定得陷到肉里去。 厂长见情况不对,忙问:“孟先生,您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孟星一脸寒霜,凝视着宝月离开的方向,答非所问道:“那个员工,来多久了?” 那个员工?哪个?厂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那组长抢答道:“她是朱组长带进来的新员工,还没来一个月呢。” 孟星蹙眉:“新员工不是应该在车间吗?怎么去厨房了?” 组长这下被问到了,对哦,丁宝月她不是应该在车间吗,怎么被调去厨房了? 这时,终于听明白并且知道内情的厂长叹了口气。 “哎,孟先生,不瞒您说,这新员工笨手笨脚的,怎么教也教不会,教她的师傅在我耳边不晓得抱怨了多少回……这下把她调到厨房,倒还有她的用武之地。” 厂长没看到自家老板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自顾自说着,嗟叹惋惜。 “长得倒是好,就是手也太笨了些,咱们服装厂缺的是车工不是厨子,过段时间还不行……可能就不能要了,您觉得呢?” 孟星冷眼看她,不发一言。 坐在一旁的组长意识到情况不对,忙在桌子下踢了踢厂长的鞋子,厂长虎躯一震,这才察觉到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 孟星冷声道:“就让她在厨房待着。” 厂长先是一愣,继而一个劲儿的说好。 他沉吟片刻,又道:“工资开高点。” “啊?” 这下不止和他共桌的三人,就连坐在旁边桌的朱敏听到后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老板他……这又是什么操作?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姗姗来迟的宝月再次将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分卷阅读17 宝月眼眶微微泛红,她刚刚在厕所还是忍不住哭了。怕被人看出来惹笑话,她只好将头低下,缓缓走到了孟星桌前。 “孟……孟先生。”她声音细若蚊呐。 她两手交握放于身前,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湿热一片。 孟星眯起眼,肆意打量站在桌前的娇小女人。 三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模样,一点没变,脸上还是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哪有半点已为人妇的样子?长得这么唬人,实际上说不定已经做了妈妈。 他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至胸前,她个子虽小,工作服穿在身上也宽松,可他还是能隐约看到衣衫下那鼓囊囊的一团。看来,她这些年被那男人滋润的很好嘛。 咔—— 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 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到了他的喉咙,吞噬了他的声音。他将刚刚捏出声响的那只拳头缓缓松开,然后从凳子上站起了身。 她仍低着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发顶。那上面有两个旋,都说有两个旋的人脾气犟,她性子这么软,倒是让这说法不攻自破了……不,他想这些做什么,他现在要做的是离开,然后静下来。 “今天就这样吧。”他说完,折身走进走廊,在众人的视线追随下离开了食堂。 有人看到,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到有些僵硬了。 她们只以为他本就这样,可没人知道,他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压制心里那团越烧越烈的火。 014 厂长出来送他,又问了他一些关于扩厂的事。他只说再看看。厂房外的场地上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本田,他走上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离开前,他放下车窗,厂长会意,忙上前凑上耳朵。 “那个丁宝月,你照顾着点。” 厂长再次愣住,脸上表情几番变幻,最终还是忍着什么都没问,只道好。 孟星离开后,厂长心头的怪异之感依旧未散。 丁宝月……不对啊,老板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难道……老板之前见过丁宝月?可看样子不像啊…… 不管了,老板的事她还是不要八卦太多为好,她只用办好他交给自己的事就行了。 厂长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去八卦不代表厂里其他人也能做到。 今天孟星点名要见丁宝月的事已经衍生出了各种故事版本。 有人说是因为孟先生吃了丁宝月做的枣泥糕后觉得实在美味,所以想看看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究竟是何人;也有人说是因为孟先生吃了丁宝月做的枣泥糕后反胃,很生气,本来准备将人喊来批评一顿,谁知来着竟是个模样娇俏的女孩……不忍心批论,便走了。 更有人说丁宝月看似单纯无心机,其实私下早就勾搭上了孟先生,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能引起孟先生的注意,谁知算盘落空,人孟先生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她这种型…… 女员工们一边嫉妒着、鄙夷着,一边又费尽心思的八卦着。 特别是厂长开始不动声色的维护起丁宝月时,女员工们不敢问事件主人公丁宝月,只得将主意打到了和丁宝月同寝的贺冬冬身上。 贺冬冬原本不当回事,可问的人多了,她也开始好奇起来。 当晚,贺冬冬就和宝月问起这事。 宝月先是嗫嗫嚅嚅,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贺冬冬再三逼问,终于问出了点儿东西。 宝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贺冬冬说:“肯定记得啊!当时你说有来着。” “嗯……”宝月顿了顿,小声说:“那个人……就是孟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贺冬冬一阵爆笑。“厂里哪个女的不喜欢孟先生啊!我也喜欢啊!” 显然,贺冬冬以为宝月是在逗她。 “……” “我十五岁就喜欢他了,到现在,七年。” 宝月说的异常认真,贺冬冬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抬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缓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之前就认识他?” “嗯。” “你是为了找他……才来这的吗?” “……不是。”宝月将手搭在眼睛上,轻声说:“冬冬,别跟其他人说。” 贺冬冬怔愣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讷讷地说:“好……” 日子过得很快,半个月一晃而过。这半月里,宝月和厂里敌视她的女员工们倒也相安无事,她在厨房里乐得自在,厨房里几个师傅都很喜欢她,对她很是照顾。 在厂里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过了,手上一毛没有的宝月也拿到了逃出来以后的第一份工资。 她的工资有些不同,是厂长私下里单独给她结的。之前朱敏跟她说过,学徒的工资是一千八,她本以为自己表现如此差,甚至差到被调去厨房,工资应该一千八都没有才是。 谁知厂长居然给她发了三千。她 分卷阅读18 看着厂长递过来的那一沓红票子,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不敢伸手去接。 “怎么不接?嫌多啊?” 厂长脸胖,笑起来五官都堆在一起,以前宝月见她笑,只觉处处透着奸诈,可现在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厂长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 这并不是宝月的错觉。 自从厂长知道这姑娘对自家老板的特殊性后,就对她格外关照,笑容里都充满了讨好。那可不,这姑娘如此有潜力,和她搞好关系,以后等她成了老板娘,指不定还能替她在老板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呢。 厂长心里这小算盘宝月自是不知。 宝月只是感到惶恐。 这是孟星开办的厂,她原以为以孟星对她的怨恨,说不定会直接将她从厂里赶出去,谁知她不仅没被赶走,反而这之后的半个月过得比之前半个月好了不知多少。 难道……是孟星和厂长打了招呼让她关照自己? 这想法刚冒出来一秒便被她迅速否定了。 怎么可能,孟星不把她赶出去就是好的,怎么还会让人关照她。 “你做糕点的手艺很不错,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厂长见宝月久久不接,只得如是道。 原来是这样——果然有一门手艺还是好的。 宝月喜滋滋地接过工资,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兜里揣着钱,走哪都不怕。 厂里每月放一天假,刚结了工资,贺冬冬约宝月出去逛街,宝月思量自己也有很多东西要买,便应了。 贺冬冬的逛街计划很周详。 早上逛公园,逛完公园去吃东西,吃完东西逛商场,逛完商场逛超市——这时候手上肯定已经大包小包一大堆,提不下了,那就先回员工宿舍一趟,将东西放好,等天黑了再出去逛夜市。 跟着贺冬冬,宝月买的东西也不少,日用品基本买全,贺冬冬的口号就是:花更少的钱,买更多、更好的东西。 贺冬冬砍价一流,宝月跟着她属实淘了不少价格便宜的好货,这街逛得真心舒坦。 现在这时代没个手机也不方便,买完日用品,宝月又被贺冬冬拉着去某品牌手机门店花668买了个性价比超高的低端机。 “月亮,你把我号一存。” 从联通营业厅走出来,贺冬冬瞅着宝月的手机说。 “嗯。”宝月略显生疏地打开通讯录,新建联系人,将贺冬冬的号码存了进去。存完,她忽然想起一事来。 孙晓辉,她还记得孙晓辉,那个她逃离村子后第一个帮她的人。在她跟朱敏走之前,他给了她一张写着他手机号的纸条,说有事可以找他。 可现在那张纸条已经不见了。 宝月很记别人的好,她寻思再有时间了一定要买点东西去孙晓辉家看看。 . 晚上,宝月跟着贺冬冬一起去逛夜市。 宝月买了几件衣服,从早上到现在,她用了差不多一千五,工资的一半。而贺冬冬这月光族更不用说,两千八的工资今天一天就花的差不多了。 “冬冬,咱们这样花钱,是不是不太好。”就在贺冬冬准备剁手买下一套并不实用的餐具时,宝月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贺冬冬买上了头,这会儿被宝月这么一说,也清醒了些。她左看右看那套餐具,发现虽然好看,但在厂里住着根本就用不上。用不上就和废品没啥区别了……所以她刚刚为什么要想不开买一堆废品回去? “月亮,我决定了!”贺冬冬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宝月,“我决定以后逛街都把你带着,你一定要在我旁边提醒我少花钱……知道吗?” 宝月被她这架势弄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点头说好。 两人逛得差不多时,时间也不早了——夜晚十一点,再过会儿,夜市都要关门了。 就在她们决定打道回府之时,宝月却忽然在某个摊子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孙晓辉,他正带着儿子在一个卖童装的摊子前挑选。 就在这时,孙晓辉也恰好回头看到了她。 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宝月,孙晓辉怔了怔,而后牵着孙可乐快步走到了宝月面前。 今天的孙晓辉和一个月前有了些不同——头发长长了一些,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唯一值得吐槽的,大概就是他脚上那双橡胶拖鞋了。 “来买东西?”孙晓辉看了眼宝月旁边一脸好奇的贺冬冬,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宝月身上:“这一个月怎么样?还习惯吧。” 孙可乐在一旁不怕死的插嘴:“你不是前几天还问了那个姓朱的吗……哎哟!” 孙可乐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拍,这也让他立马识趣地闭了嘴。 “蛮好的……孙哥你呢?” “我也蛮好。”他瞟了眼宝月手中提着的购物袋,问:“要不要一起逛?” 宝月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尖,“我逛完了……现在准备回。” 孙晓辉 分卷阅读19 点点头,宝月刚准备和他道别,便听他说:“我送你。” 宝月摆手,笑着说:“不用了孙哥……我和朋友一起回,没事的。” 孙晓辉坚持要送,“太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走吧。”说完,便带头朝前走去。 宝月拗不过他,只得妥协,“那……谢谢孙哥了。” 从夜市走到制衣厂有段距离,走得快也得十五分钟。她们从夜市出来,站在马路边等绿灯。 绿灯亮起,行人通行。 四人并排走过斑马线,说笑着,越走越远。 而此时,一辆正在等红灯的黑色本田里,坐着一个满面寒霜的英俊男人。 孟星视线追随着越走越远的四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收越紧。 他没看清那个男人的样貌,可看身形……是了,是她老公了吧。他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真他妈想扇自己两嘴巴,人家多幸福多美满,他还暗地里献殷勤,可笑。 后面响起几声鸣笛,孟星这才回过神,他踩下油门,眨眼就驶离了这里。 015 宝月又梦到孟星了。 自从那日见过他之后,他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真的好想他啊。 宝月开始和其它女员工一样期盼着孟星的到来。只要能看看他就好了。宝月想。 又是半个月过去,孟星也没来,听人说他最近在忙别的项目,大概很久都不会来厂里了。 宝月心中五味杂陈,失望占了大头。 这天,宝月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十月中旬,天气已经转凉,宝月穿上了前两天刚在网上买的长袖卫衣。 自上次孟星交代过后,厂里的员工餐明显好了很多,而由于员工餐质量的提高,招工似乎也确实占了点儿优势。 宝月每天都要换花样做不同糕点。 今天要做的是花酥饼,工艺有些繁复,马上要到饭点,怕不能赶在开饭前做好,宝月手头的动作越来越快。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宝月心无旁骛,倒也没多在意,直到嘈杂声越来越大,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手中的动作顿住,细细听了片刻。 “丁宝月!你给我出来!” 果真是在喊她,只是这架势……怎么跟来找茬似的? 宝月放下手中的模具,抿抿唇,深吸一口气,转身迎上来者几欲喷火的目光。 来者是厂里的某个女工,她回忆片刻,想起她似乎是叫宋雪。 宋雪二十出头的样子,宝月初来厂里时,宋雪总是故意找她茬,一双细长的吊梢眼总是不怀好意。得知贺冬冬和宝月交好,宋雪便又开始针对贺冬冬,总之就是不得安宁。 宝月被调来厨房后,宋雪终于没了找茬的机会,消停了很久,是以宝月现在陡然再看到宋雪才会一时间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过,她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她记得自己这段时间好像没得罪她吧。宝月暗想。 思绪间,宋雪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她面前。 “这是咋了?”一旁的掌勺师傅走过来问候。 宝月侧头对上掌勺师傅关心的眼神,摇头,只说没事。 “这是厨房啊,你没事就出去,别想在这闹事。”掌勺师傅不放心,还是对着一脸怒气的宋雪警告了这么一句。 宋雪不理会掌勺师傅,只一味瞪着宝月,拿手指着她鼻子,恼道:“你是不是记恨我之前整过你?!是不是!” 宝月两眼茫然,一头雾水:“……啊?什么?”这个宋雪,到底想干嘛。 “你还装傻是吧?”宋雪冷笑一声,“你肯定是记恨我,所以为了报复我就在给我的那份糕点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昨天拉了一天肚子!拉脱了水,在医院挂了两瓶水才好!”宋雪表情越发狰狞起来,“你必须给我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不然你就甭想在这厂里混下去了!” 宝月更茫然了。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此刻她真有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无力感。碰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宝月说又说不过,连辩解都在泼辣的宋雪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有,糕点都是批量做的,都一样。你应该是吃了别的东西才拉肚子的吧……” “我昨天就吃了那个!丁宝月,你想赖掉可没这么容易!我就问你拿不拿钱?” “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拿钱。”宝月胆小,害怕泼辣不讲理的人,可这会儿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怂。不能平白让人欺负了去。想到这,她下意识缩起来的脖子又舒展开来。 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宋雪并没有跳脚。 她一声冷哼:“你知不知道我和姜凯是什么关系?他是我朋友的表哥!孟先生能有今天离得开姜凯吗?只要我跟姜凯一说,你觉得你在这厂里还呆不呆得下去?” 姜凯这名字,宝月倒是有所耳闻, 分卷阅读20 只是不太了解。 不过宝月倒是听出了宋雪的意思,她的意思就是: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钱你必须得赔,不赔钱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 宝月还真的有点被吓到,当然,也只是一点。她并不觉得走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相比别处,她还是更情愿待在孟星开办的厂里。 这样,就像他在身边一样,她喜欢这种感觉。 厨房里几个师傅平日里都很照顾宝月,这会儿有人欺负到宝月头上,他们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特别是将宝月视作女儿一般的掌勺师傅,见宋雪出如此狂言,气得恨不得操起锅铲打烂她的嘴。 “小丫头片子说话这么狂?你认识姜凯又怎么样?我们宝月还认识孟先生呢。要不要看看谁先在厂里待不下去?”掌勺师傅上前一步将宝月护在了身后。 “要不是姜凯,孟星现在都是个给人打工的穷小子。丁宝月,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就等着收拾东西走人吧!” 宋雪一脸势在必得,下巴扬得老高,傲得不行。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只是,在看到厨房门口那两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厂长……孟、孟先生……你们怎么在……”在这里。 宋雪的声音在颤抖。 天哪,她刚刚说的那些,不会都被厂长和孟先生听到了吧。 完了,完了。 宋雪面无人色,“不是的,不是的……”她嗫嚅着,想要解释,却在男人越来越阴冷的视线下丢掉了声音。 谁都看得出孟星的不悦,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明天你不用来了。”音调古井无波,却透着令人悚然的森森寒意。 孟星这次来还是为了扩厂的事,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提前通知。 一来厂长就跟他说,看到以前经常找丁宝月麻烦的一个女员工气冲冲的跑到厨房去了,看样子是要找茬。 他一边避免听到有关她的一切消息,一边又忍不住想要知道。 她是好,还是不好,他都想知道。 知道她好,他心里会开心,也会涩然。 知道她不好,他会心疼,也会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可——当知道有人要欺负她时,他心里就只剩了愤怒。 别人凭什么欺负她,他都没舍得欺负的人,别人凭什么欺负! 宋雪面色惨白,垂死挣扎一番,已是无用。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孟星在厨房门口站了片刻,他的脸匿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宝月怔在原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孟星在看她。 她眼睫一颤,心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酸酸甜甜,甜甜酸酸,让人有想落泪的冲动。 “走吧。” 她听到孟星淡淡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和厂长一前一后离开了。 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她心中的失落感沉淀的愈发粘稠厚重。不,她不要这样。 不知哪来的勇气,宝月拔腿就往前追去。 孟星正走到拐角处,余光瞥见追上来的那个娇小女人,他脚下先是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孟星!”她喊了一声。 就是这。他的身形猛地停住,表情如常,胸口的激烈翻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看了厂长一眼,厂长心领神会,笑着先走了。 宝月跑到孟星身前,喘着气,仰头看他。 她额角的绒发被沁出的细汗打湿,黏在皮肤上,她眸子清亮,带着些许水光,闪闪的,像是能望进人心里。 和她对视的瞬间,孟星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个强音。 他有些受不住,便别开眼,声音冷淡,甚至比往常更冷淡。 “有什么事?” 016 他神色冷漠,宝月看在眼里,只觉难受得很,她垂下眼帘,咬咬唇,小声说了句谢谢。 “孟星,谢谢你……出手帮我。”见他不语,宝月又重复了一遍。 她悄悄抬眼,却见他唇角扬着一抹嘲讽的弧度。 “帮你?我只是听不惯她在背后那样说我。” 是这样吗。 “……嗯。”宝月无措地眨了两下眼,两只手绞在一起,忽然语塞。 “还是谢谢你,孟……孟先生。”她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孟星”二字强行咽下去,改了口。 孟先生。孟星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不该有的表情。 他说:“不必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说完,就要走。 见他要走,宝月心口一紧,手抬了抬,想要挽留,可他走的利落,走的果断,连背影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哪开的了口,哪说的出让他不要走的话。 他说得对,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该想的,就不 分卷阅读21 要想。 孟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宝月收回抬起的手,放到眼前。她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视线渐渐没了焦距。 “月亮,你怎么站在这哭啊?谁欺负你了?” 饭点到了,贺冬冬一从车间出来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宝月。走近一看,发现宝月失魂落魄的,正在哭。 她哭了?宝月摸摸眼角,果然摸到濡湿水渍。 她赶紧擦去,摇摇头,说没事。 贺冬冬上前抱住宝月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走,先去食堂吃饭——晚上带你出去吃烧烤,喝喝酒,消消愁!” 贺冬冬不是玩笑,下班时已经十点,宝月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贺冬冬拉了出去。 贺冬冬知道一家味道特好的烧烤店,就开在马路边,她已经光顾过很多次了。 这个点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店里坐满了人,就连店外的露天桌都快被坐满了。 贺冬冬赶紧拉着宝月到角落一张干净的空桌前坐下,桌子不大不小,她俩坐着刚刚好。 老板忙不过来,没法儿过来招呼,她们得自己将要点的菜写在单子上递给老板。 随便点了点儿东西,将单子给老板后,贺冬冬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 宝月看着冒白气的冰啤酒,缩了缩肩膀。 宝月从没沾过酒,而且这天气喝冰啤酒,是不是不太好? “冬冬,我不喝……”见贺冬冬拿起开瓶器就要将两瓶啤酒撬开,宝月忙出言制止。 贺冬冬停下动作,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吃烧烤不喝啤酒有啥意思?”她将开好的那瓶重重地放在宝月面前,说:“喝了!” 宝月看着面前那一大瓶啤酒,悄悄咽了口唾沫。 贺冬冬看她那怂样,嗤笑一声:“你还想不想消愁解闷了?” “……想。” “那就喝了。” “好。”宝月说完,盯着那瓶啤酒看了半晌,然后壮士断腕般抓起瓶颈,对上瓶嘴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 好呛,好冲,好难喝。 “月亮……你好猛!”贺冬冬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宝月眯着眼缓了好一会儿,举瓶刚想再喝,被贺冬冬拦住了。 贺冬冬说:“菜都没上呢还!现在歇会,等会边吃边喝,那才痛快!” 宝月喝了小半瓶,人已经有些迷糊了,她将酒瓶放下,点点头,说好。 烧烤的孜然香味在鼻翼下涌动,宝月靠在塑料椅的椅背上,胸口慢慢起伏。周围桌的人说笑着,好不热闹。 可她只想静静坐着,风吹来时,她闭上眼,感受风,感受心。 脑袋微微发重,她按按太阳穴,对坐的贺冬冬笑容灿烂,自顾自地说着话。 “像咱们这种打工妹,也就只能在这种小摊子吃吃了。你知不知道明华街?离咱们这也不远,坐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那里有酒吧,休闲会所,高档餐厅……就连吃烧烤的地方都高端的很,可以边听人唱歌边吃,好像叫什么音乐烤吧……消费别提多高了,哪是咱们可以妄想的啊。据说孟先生经常和朋友去那边消费……欸,月亮,你还没跟我说你和孟先生的故事后续呢,讲讲?” “故事后续……”她靠在椅背上,望着蓝色的棚顶,就像上面写着所谓的后续一样。 她沉默半晌,又将视线转到不远处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贺冬冬性子急:“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 因喝了酒的缘故,宝月雪白的脸颊上已经浮上了几缕绯红,她忽然笑了,眼前出现重影,恍惚间,她看到路边停下一辆黑色小轿车,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男人扶着另一个男人在吐。 咦……那个在吐的男人怎么那么像孟星啊……是她喝醉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吗? 她说:“没有后续,我们没有后续。”她的声音没了重量,轻轻的,飘在空中。 贺冬冬感觉宝月状态有些不对,她收了笑,后知后觉的顺着宝月的视线往后看去。 宝月喝了酒犯迷糊她可没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趴在路边垃圾桶旁呕吐的男人,应该就是孟星了吧。 宝月喜欢了七年的人。她刚刚还在八卦他们的故事后续呢。 ……有这么巧? 贺冬冬眉毛抖了抖,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将软成一滩的宝月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贺冬冬无比兴奋:“我们过去看看!” 宝月满眼迷惑:“……啊?看什么。” “孟星啊!你没看他正趴着吐呢,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 贺冬冬一番话让宝月瞬间清醒过来。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路边那两个男人,她没近视,也没出现幻觉,更没有看错——那个男人,就是孟星。 她没喝醉,但那点儿酒多少给她壮了胆,经贺冬冬一怂恿,她胆量更甚。 分卷阅读22 贺冬冬说的对,这是个靠近他的好机会。 这时的宝月没了白日里的种种顾虑,有的只是对靠近孟星的强烈渴望。累积多年的思念驱使着她,她步履坚定,义无反顾。 017 姜凯比孟星年长五岁,是孟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宋雪说话难是难听点,可她有一点没说错——没有姜凯就没有今天的孟星。 孟星能有今天,绝对离不开姜凯。 三年前孟星离开村子,爷爷去世,宝月嫁人,他似乎再没了牵挂,也似乎再没了回去的理由。 他在外面一漂就是三年,三年里他好几次都在冲动下买了回去的车票,可每次票都检了,却偏偏没有踏上列车的勇气。最后,过期的车票被他带回家,藏到了没人知道的角落。 他是在两年前过年前夕结识的姜凯。 彼时他还只是姜凯所创办的服饰公司里的一名采购员,公司年会,所有员工都被邀请前去参加,他也不例外。 年会上,寡言的他坐在角落独饮,不多时,姜凯也走过来坐下。两人不知怎么就聊起来了,聊天聊地,相谈甚欢。 那也是他出来这么多年头一次和人聊得如此投机。 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姜凯看中他的能力,出于对好兄弟的扶持,他帮他甚多,一直到今天。 他开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制衣厂,因姜凯的服饰公司经常将单子下到他厂里的缘故,制衣厂的收入十分稳定可观。 第一年他单靠制衣厂就获利四百万,有了本钱,他也可以向其它领域进发,发展更多业务了。 是了,这一切都离不开姜凯的帮助,姜凯为他做的,他也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姜凯是他的贵人,以后姜凯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竭尽所能帮他,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姜凯是他的贵人,更是他的朋友,兄弟,他失意时的倾听者。 近段时间,重逢宝月让他心情时好时坏,内心的煎熬感简直要将他折磨疯。 今天出手帮她,又出言伤她,她难过,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心里的苦楚无处可说,只能将唯一的知心好友姜凯拉出来喝闷酒。 明华街的酒吧是他和姜凯经常光顾的地,坐在角落,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姜凯说怕等会儿喝了酒没法送他回家,便只喝果汁跟饮料。 不知喝了多少,他只觉恍惚得很,面前的姜凯分裂成了无数个,他嘴里呢喃着,还要再喝,却被姜凯制止。 姜凯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醉……我,还能喝。”他说着,就要去拿面前摇摇晃晃的酒杯。 姜凯起身将酒杯拿走,自顾自去结了帐。他结完帐,架起他就不由分说的往外拖,一直把他拖上了车,将他扔在后座上,任他歪歪扭扭地躺着。 姜凯虽说开了十来年车,但开得却并不稳,谁坐他的车都会感到煎熬。 孟星在后面没颠几下就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吐意已经憋不住了。 “我……要吐了,停车。” 姜凯在路边将车停下,将孟星从后座里拉出来,任他趴在垃圾桶前狂吐不止。 姜凯被那味儿熏得不行,他一手扶着孟星,一手捂住口鼻,左右张望着,以此来转移注意力。他视线落向不远处的烧烤店,那里人多热闹,生意很不错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却见两个女孩子直直朝他这边走来,其中个儿高点的那个长相明媚,神采奕奕,很有活力的样子;矮点的个子娇小,样貌清秀,眼神清澈,是极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种类型。 她们身上穿的……是孟星的制衣厂统一发放的蓝色工作服。 思绪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个儿高的暗自将个儿小的往前推了推:“宝月别怂,快过去。” 她说话声音不大,奈何他耳朵尖。 宝月?他眯起眼,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这名字,他似乎听孟星提起过啊,并且不止一次。 这么说,她们是冲孟星来的了。 好玩啊。 孟星为这女人要死要活,殊不知这女人对他……也并未放下。他是不是该好好撮合撮合? 只是听孟星说,这宝月已经结婚了? 不过……结婚了又怎样,和已婚女人搞到一起,岂不是更刺激? 姜凯看孟星一眼,见他已经吐完,半眯着眼,一副混沌状态。 这时候,宝月红着脸走了过来,低声对他说:“我来扶他吧……” 姜凯眼睛深邃,目光深沉,他看着她,意有所指道:“你们老板醉了,需要人照顾。” 宝月还没反应过来,她眼神迷蒙,讷讷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老板……” 只见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宝月低头一看,这才明了。 原来,是因为工作服…… “上车吧,我把他 分卷阅读23 送回去,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姜凯将孟星重新扶回了车上,宝月坐进后座里,扶着醉醺醺的孟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贺冬冬想跟着上后座,被姜凯制止了。 “你要是想跟着一起,就坐副驾。”他挑眉看着贺冬冬。 姜凯样貌英俊,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气度,贺冬冬被他看的胸口小鹿乱撞,一张老脸羞的通红,胡乱点头应了两声便乖乖坐进了副驾驶。 后面,孟星靠在宝月身上,脑袋在她胸前,他柔软的发丝贴在她微尖的下巴上,不但不扎,反倒很柔软舒服。 唯一让宝月不好受的,大概就是孟星身上的酒气了,异常浓郁的酒气。 一想到孟星刚刚趴在垃圾桶旁吐的样子宝月就心疼。 真是受罪,怎么就喝那么多呢。 宝月抱着孟星,将脸贴在他的脑袋上,就跟很多年前一样。 宝月忽然很庆幸自己刚刚听了贺冬冬的,如何当时她怂了不敢来,那这一刻的亲密——恐怕是如何都不会有的。 有这一刻就够了,她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宝月贴着孟星的头发,悄悄弯起了唇角。 . 孟星去年年底在市里买了套房子,不是特别繁华的地段,却也不差,百来平米,随便装修了一下,算是有个窝。 姜凯将孟星送到楼下,又将扶着孟星的宝月带上楼,从孟星腰上解下钥匙开了门。 开完门,他将钥匙重新扣到孟星腰间,冲已然有些呆滞的宝月别有深意的一笑:“他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贺冬冬站在一旁,一边激动一边又放心不下宝月。她叮嘱了宝月两句,然后就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姜凯一起坐电梯下了楼。 宝月费劲的将孟星扶到卧室躺下,卧室没开灯,黑黢黢的,宝月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孟星看着瘦,扶起来可真重,看来这些年在外面养好了。宝月暗想。 卧室太黑,在陌生的环境里宝月并不能适应这种黑,她起身,准备去开灯。谁知屁股刚离床手腕便被人精准用力的抓住,她胸口一紧,呼吸骤停。 “……别走。” 018 “……别走。” 他声音低沉,似呢喃,似梦呓,柔软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宝月真不走了,她重新坐下,空气又安静下来,她闻着自孟星身上传来的酒气,眼睛微醺。 孟星不动了,那只抓着她的手却未松动分毫,她记不清过了多久,只知道孟星的呼吸越发绵长,像是睡着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又坐了会儿,宝月再次起身,试图掰开孟星抓着她腕子的手。 他抓的太紧,她掰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牢牢的,就像生在了她手腕上一样。 宝月急了,她用力挣了挣,岂料不但挣脱不成,还被他一个使劲带了过去。 “哼——!”她摔在他身上,下巴磕在了他的肩上,牙齿咬破了嘴巴里的嫩肉,疼得她哼出声。 她想要爬起来,却被男人用另一只手掐住了腰,她伏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压着他结实的胸膛,动弹不得。 “孟星,不舒服……你先放开……”她舔舔嘴里被咬破皮的地方,委屈地咕哝。 她忘了一件事,孟星醉了。 醉的人,可以选择听到什么,也可以选择不听什么。 混沌中的孟星显然没有听到她说的,他呼吸浊重,大手在她纤腰上来回摩挲。 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宝月先是一懵,然后浑身过电似的酥麻起来,不多时就连声音都变得软绵绵了:“孟、孟星……别这样……” 男人不理会,呼吸却越发粗重,大手也悄悄然从她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她眯起眼,在男人的抚摸下嘤咛出声。 他的唇在她脖颈间流连,滚烫的呼吸喷薄在细嫩的肌肤上,她沉浸其中,忘了推拒。 他顺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孟星……”最后一步前,宝月清醒了那么一瞬,她躺在他身下,挣扎了两下想要起身。 她是喜欢孟星,可她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和他…… 可是,为时已晚。 . 一夜风流,自是畅快。只是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一觉睡的格外香,也格外沉。 次日,宝月醒来时,只觉通体舒畅,睡得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好。 她翻了个身,打算侧躺着继续睡。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恍惚间,她蓦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天好像是工作日啊…… 糟糕,睡过了……! 宝月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柔软的被子从她饱满莹白的胸前滑落,她看着陌生的室内环境,直接懵了。 昨晚的记忆串连在一起,向她汹涌袭来。 贺冬冬拉她出去吃烧烤, 分卷阅读24 她喝了半瓶啤酒,结果偶然在路边看到了醉酒呕吐的孟星……她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上前主动请缨照顾孟星,然后就跟着去了孟星家里。 再然后,再然后…… 她就和孟星滚到了床上。 他们,发生了关系。 捋顺记忆后,宝月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煞白如纸。 完了完了完了……她昨晚真的太冲动太不坚定了,她是喜欢孟星没错,可昨晚,孟星醉了酒。 在他连人都认不清的情况下和他发生了关系,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其实是预谋已久,就为了趁他之危? 宝月慌了神,左顾右盼寻找孟星的身影,可很显然,孟星并不在房间里。 旁边的枕头已经没了温度,房门被紧紧关起,掉在地上的衣服被人捡起搭在了椅背上…… 种种迹象表明,孟星起得比她早多了。 他现在……大概已经出门了吧,毕竟他每天都有那么多业务要忙。 想到孟星可能不在家,宝月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又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拿过椅背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一穿好。 叠好被子,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拉开了房门。 “孟、孟星?你……” 看着那个穿戴整齐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宝月惊的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 孟星穿着件略显宽松的藏青针织衫,下身是一条驼色休闲长裤。打扮的倒像个邻家哥哥,当然,如果神情不那么冷的话就更像了。 宝月咽了口唾沫,犹豫该不该走过去。 看来她猜的没错,孟星果然生气了,不然他的脸色怎么比之前更可怕了呢?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样子。 宝月无比悔恨,可悔恨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该来的总会来。 “过来。”他音色偏冷,语速不快不慢。 两个字像两颗大冰坨子一样砸在了宝月心上,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她咬住下唇,垂着眼皮,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饿不饿。”又是冷冷的三个字。 “不……”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不饿,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我做了点吃的。”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脑袋的宝月。 “一起去吃吧。” “哦,好……” 宝月乖乖跟在孟星身后,孟星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也坐下。 宝月识趣地坐在了离他较远的位置。 她拿起玻璃杯喝了口牛奶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偷偷抬眼,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冰冷的目光中掺杂着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匆忙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快速地咀嚼起来。 宝月两颊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一口三明治吞进肚子,她又喝了口牛奶,舔舔嘴角的奶渍。她再次抬起脸看了孟星一眼,却见他仍端坐着,面前的食物动也未动,他视线落在空中不知名的某点上,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星这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她? 想到这,宝月忽然就内疚起来。 她将三明治放回面前的盘子,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主动出声打破了这份略显诡异的沉寂。 “孟星,昨晚……我……”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孟星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打断了她的话。 “你老公呢?背着老公,宿夜不归?”他淡色的唇瓣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宝月面色一僵。 “我……离婚了。” 019 “我……离婚了。” 离婚了。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孟星脑袋上,让他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坐不稳。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三年前,宝月迫不得已嫁给吴许业,十万的彩礼钱没多久就被丁建学想娶的那哑巴寡妇骗走,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气着了丁奶奶,将人给气病了,不久便撒手人寰。 彼时家里只剩了丁建学一个,丁建学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颓丧不已。戒了许久的赌瘾又犯了,跑去输了好几万,没钱还,就去找女儿宝月。 宝月哪有钱?吴家主母李富春又是个狠的,怎么会松钱给这腌臜的亲家。 丁建学要钱无果,一时只觉人生无望,渐渐有了报复社会的阴暗心思。 半年后,丁建学因强.奸罪入狱,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丁奶奶去世,丁建学入狱,宝月娘家算是没人了。 因亲家犯的丑事,李富春平白遭了不少笑话,想她在这村里也是有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哪受得了这气,气无处 分卷阅读25 撒,只得撒在那娘家没人了的儿媳妇身上。 李富春处处刻薄宝月,而宝月嫁进来两年肚子也没个动静,李富春就更有了刻薄宝月的理由。李富春就担心儿媳妇怀不上这事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到时可不又得笑话她一番,这怎么行! 于是李富春开始教唆儿子找别的女人,哪知儿子偏偏就是个实心眼儿不知变通的,死活不肯,为这事还和她闹。正是因此,她越发不待见宝月起来。 宝月嫁进他们吴家第三年仍没怀上,带她去市里医院看过一次,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李富春也不想花太多钱到这儿媳身上,这时候村里已经有人在嚼舌根了,李富春便开始给儿子留意起村里别的姑娘。 她后面又说了几次,儿子还是那话:不找。只是语气没前两次那么坚定了。 李富春险些丧气。直到某天,儿子一脸恍惚的从房里走了出来,面如死灰。 再之后她让儿子找别的女人,儿子不做声了,再再之后,儿子就带儿媳去了民政局,将红本换成了绿本。 李富春深感欣慰,刚想将相中的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孩介绍给吴许业,他却不见了踪影,给他打电话,他只告诉她和同学组织了旅游,过段时间再回。 宝月一人在吴家,打算收拾一番就走。李富春岂会就这样放过她,想想这三年来,吃了她家多少米,让她遭了多少气,又耽误了她儿子多少青春! 她岂会放过宝月,她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李富春联系了村里一个开黑作坊的老板,打算以一万五一年的价将宝月卖去黑作坊。谁知就片刻功夫,李富春再去房里找宝月时,就不见了宝月的人影…… …… 短短几秒的时间,那些过往曾经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过了一圈。再想起,明明就是不久前的事,她却有了种像是在回忆上辈子的感觉,那样的久远,不真实。 真实的只有她,和她面前这个男人。 孟星的表情她琢磨不透,她不知他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她不知道。 他比三年前更能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叫人分毫也窥探不了。 她没来由一阵失落。她的肩膀耷拉下去,看着面前的食物,明明没吃饱,却忽然没了任何食欲。 这时候,孟星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他脸上表情一松,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沙发前接起了电话。 “喂,王总。” “是,嗯,有时间。” “好,两点见。” 孟星又回到了餐桌前,只是没坐下。 察觉到他的视线,宝月缓缓抬起头,对上他此刻略显深邃的眼眸。 她眼睫颤了一颤。 “你……要出去了吗?” “嗯。”他一只手放在桌沿,食指不自觉地轻叩桌面。“你在家等我。” 他说,在家等他。 家…… 宝月心里又有了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 她稳稳心神,小声说:“可是我还要去上班……” “别去了,这几天先在家待着,我给你安排。” 他的语气还和从前一样冷,可却又似乎有了不同。究竟哪不同宝月也说不上来。 “好……”我听你的。 . 孟星出门了,出门前,给了她备用钥匙。 关门声响起,宝月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洗完碗筷,她打开玄关处的鞋柜,发现里面有两双家居拖鞋,一双冬天的,一双夏天的,都是藏青色。 她脚上穿的还是来时的鞋子——一双低帮小皮鞋,和贺冬冬在夜市淘的。 鞋底的泥灰已经脏了地板,宝月觉得自己得换双家居拖鞋。 可这鞋柜里显然没有多余的拖鞋给她穿呀……如果她穿孟星的,孟星晚上回来看到了会不会生气?或许她应该给孟星发条短信过去问问?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存孟星的联系方式。 宝月纠结片刻,还是没把孟星的拖鞋拿出来穿。她脱下脚上的小皮鞋放进鞋柜,关上柜门,穿着棉袜在屋里来回走动。 地面太滑,宝月拖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屁股摔疼了,她呲牙咧嘴含泪揉着屁股,这时,贺冬冬给她打来了电话。 贺冬冬问她今天怎么没去厂里,宝月如实告诉她,自己现在还在孟星家里。 “你这是……和孟先生,成了?”贺冬冬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激动。 “算、算是吧。” “牛逼啊月亮!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的啊!”贺冬冬在那边鬼叫,又问:“那你打算啥时候回来啊?” 宝月到现在也没明白孟星那句“我给你安排”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也不好回复贺冬冬,只说:“应该得过几天……” “过几天?在哪过几天?” “他家……” 贺冬冬 分卷阅读26 :“……???!!!” “姐妹,悠着点。”贺冬冬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想起姜凯约她今晚到明华街吃饭,她便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身,屁颠颠的去敷面膜了。 . 孟星这人清冷,家里装修的倒不清冷,装了很多灯,有暖光,也有冷光,壁纸和墙面也都是暖色系,置身其中只觉温馨异常。 百来平米,两室一厅,不大不小,不空旷也不显拥挤,两个人住最合适不过。 孟星说让她在这待几天……那这几天,孟星应该不会让她睡他的房吧,毕竟昨晚……只是一个意外。 宝月的视线落到主卧旁边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她大概会被安排住在那里吧。 她应不应该先去打扫一下房间呢? 算了……还是等孟星回来了再说吧。 晚饭时间,宝月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除了一些简单的食材外,居然还有几罐雪碧。 孟星爱喝雪碧,以前就爱喝。她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喜好竟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看着那几罐让她颇感亲切的雪碧,宝月心中滋味莫名。 宝月煮了十几个速冻水饺随便应付了一下晚餐,吃完后刚将锅碗洗完门那边就有了动静。 是孟星回了。 020 挂在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六点。 孟星轻轻带上门,和往常一样打开鞋柜,在看到鞋柜多出的那双黑色小皮鞋后,他动作微微一顿。听到身后的响动,他换好拖鞋转过了身。 宝月站在客厅,令人瞩目的不是其它,是她左脚上那只已经磨出一个洞的粉色袜子。一截圆润粉嫩的脚趾头露出来,可怜兮兮的和他打着招呼。 宝月不大自然地笑着。“孟星,你回来啦……” 孟星看着她那一截脚趾,好看的眉不自觉地慢慢蹙起。 宝月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后知后觉地顺着孟星的视线看向自己脚下,然后就看到了袜子上那个令人尴尬的破洞。 宝月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她曲起脚趾,结巴道:“我我……我怕弄脏地板,就把鞋脱了。” 她怎么比以前更傻了。孟星眉心越蹙越紧,抬手指了指玄关处的鞋柜:“里面不是有拖鞋吗?怎么不穿?” “我……”怕你生气,没敢穿。 宝月的头都快埋进胸口了。 孟星见她这样,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宝月总感觉和孟星有了那啥关系之后,他对她似乎比之前更凶了,凶巴巴的模样,她都不敢看他。 啪—— 一双藏青色的棉布家居拖鞋被扔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这不是孟星刚换上的那双吗?宝月视线移到孟星脚上,发现他已经穿上了那双藏青色凉拖。 他凝视她半晌,见她仍没有动作,便沉声命令道:“把鞋穿着。” 宝月低低嗯了一声,乖乖地穿上了拖鞋。拖鞋里面暖暖的,是孟星余留的温度。 “吃没吃?”他又问。 “吃、吃了。”过了两秒她又补充:“吃的水煮饺子。” 孟星点点头:“我买了点水果回来,放在茶几上——你要吃就拿。” 何止一点。宝月刚刚瞟了眼茶几,香蕉,梨子,火龙果,荔枝,哈密瓜……都快把那张小茶几摆满了。 “好。”她说。 宝月不知道的是,孟星平日里几乎不买水果回家,只是今天想到家里那人,就在水果店前驻了足,进店随随便便买点就买了这么多。 两人静默无话,孟星有心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不想这么端着,可偏偏就像有东西堵着,就是拉不下那个脸。 宝月没孟星想的多,反正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如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能在他身边就很开心了。 过了会儿,宝月问他:“孟星,我……今晚睡哪?”她的眼睛已经瞟向了主卧旁边那间房。 孟星住进来也就一年不到,一个人住惯了,装修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住进来,便只设计了一间卧室。另外那间房……算是书房,里面并没有放床。 他说:“睡我房里。” 宝月一愣,下意识就问:“那你呢?” 孟星一噎,别开眼,半晌才说:“我睡沙发。” 睡沙发?宝月不解:“不是还有一间房吗?” “那是书房。” “……”宝月呆了呆,然后说了一句自认为非常善解人意的话。 “……我明天就回厂里住。” 宝月没看见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孟星刚有所缓和的神色瞬间又冷了下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睡我房里,我睡沙发。” 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几分钟后抱着一条毯子出来放到了沙发上。 宝月看着那条毯子——毯子不薄却也谈不上厚,以现在的天气盖这个睡觉会 分卷阅读27 冷。 她蓦然想起孟星是不能受冻的体质。 孟星以前跟她说过,说老房子湿气重,阴冷阴冷的,他在里面住久了,体寒,怕冷,阴雨天关节老疼,腿总是抽筋,受不得冻。 她舔舔发枯的嘴唇,望着孟星的背影出言关心道:“你以前不是怕冷吗?盖这个晚上会冷的……还是我睡沙发吧。” 孟星整理毯子的动作一僵。 “我现在已经没那毛病了。”他说。 是么。 “孟星……”她心情忽然低落,喊了他一声,却又不知说什么。 “嗯?”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问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可能过的不好,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虽然没以前爱笑了,但内心应该还是很开心的吧。 孟星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很冷。 他说:“你觉得呢?丁宝月。” 他喊她的名字时,音咬得格外重,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宝月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孟星转过身看向她,他看出来了,她在怕他。现在的他有这么可怕吗?有的吧。 他能有今天还真该谢谢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她穿上婚纱嫁给别人,心里的疼痛难以言喻。当时他真想当个没有理智的疯子,拿刀砍了她身边那个身着西装满面春风的男人。 他当年恨她,更恨自己。恨自己无能,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凭借这份恨,他从最艰苦的环境中爬出来,头破血流也没有懈怠哪怕一秒。总有一天,他要踩在那些人的头上,将他们施加给他的痛苦一一奉还。而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就算她已经结婚生子,他也要强取豪夺把她抢过来,困在自己身边。不爱了也没关系,他就是想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可是,等真到了这一天,当她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硬不起那个心肠了。 她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装无辜装可怜永远是她的拿手强项。 是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 宝月说:“我想你好。” 她说的真挚诚恳,漂亮的眼睛清透澄澈,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 我想你好。 孟星心尖狠狠一颤。 他狼狈的偏过头,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汹涌。 “孟星,我就想你好。”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 晚上,孟星睡客厅沙发,宝月睡在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脸对着门那边。 已经快十一点了,可她就是睡不着。 她心里想着孟星。 孟星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睡在外面那张不算大的沙发上,盖的还是一张又薄又小的毯子,太憋屈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踢被子,踢了被子受凉了第二天是要感冒的吧?他每天事儿那么多,要是感冒了岂不是很影响效率…… 凌晨十二点,宝月对孟星终是放心不下,她掀被下床,蹑手蹑脚的开门去了客厅。 客厅壁灯开着,孟星侧着身子睡在沙发上,睡相很好,毯子服服帖帖地搭在他身上,并没有如宝月意料中一般掉到地上。 宝月走近点瞅了瞅,只见孟星闭着眼,呼吸平稳绵长,看样子是睡着了。 宝月稍稍放心,刚准备折身回房,男人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怎么还不睡?” 宝月身子一僵,她转过身,对上孟星沉沉的目光,她咽了口唾沫,没敢撒谎。 “我……出来看看你被子有没有盖好。” 原来是这。孟星心口一暖。 宝月穿的是孟星的一件长袖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很长、很宽、很大,跟唱戏似的,当睡衣来穿也仍有些勉强。 宽大的T恤下,是两条白皙笔直的腿,脚踝处有几道小疤,是夏天被蚊子咬了以后挠出来的。 孟星多看了她几眼,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昨晚的滋味……他醉是醉了,身体感官却还记得。 他闭上眼,声音喑哑:“快睡吧,不早了。” 宝月点点头:“好。” “明天喊你。” “……好。” 021 翌日,天气不怎好,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天气倒叫人好睡觉。八点半,宝月被孟星叫醒。 和昨天一样,他已经做好了早餐。 忽然有个人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这让宝月感到不适应。 三年前和孟星在一起时,他也是这么照顾她,甚至更甚,可那时的她受着他的好,是那样的心安理得,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她却不能心安理得了,终究是变了的。 他怀着怎样的心思,她不能明白。 一顿早餐,吃的无言, 分卷阅读28 吃完,宝月抢着洗了碗筷。 待她洗完碗,孟星说要带她出去。 她说:“啊?……出去?我要去厂里拿衣服……” 今天温度比昨天更低,只有十来度的样子,宝月仍穿着那天的长袖卫衣,单薄的很,显得冷了。 孟星将他的灰色风衣穿上,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他都能穿出那种感觉。 他理着衣领,听她如此说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问:“除了衣服你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要拿?” 宝月认真想了想。 “嗯……还有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拖鞋……”纸巾和泡面贺冬冬可以继承,一些私人物品就不行了。“肥皂,沐浴乳,餐盒,唇膏,花露水……” 不对,她的想法不太对,她又不是不回去了,怎么搞的好像她要搬来和孟星同居一样…… “我觉得不用拿吧,我还得回去的……”她小声说着,声音里没什么底气。 “确实不用拿,你也别想着回去了。”他凝眸看着她,“我会给你安排别的事。” 别的事是什么事。宝月不知道,也不敢问。 “走吧。”他走向鞋柜,从中拿出一双马丁靴换上。 换好鞋,带上雨伞,两人一起出了门。 . 今天是周末,虽然下着雨,却依旧阻挡不了人们逛街的热情。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人都撑着一把伞,一眼望去,竟比往常更显拥挤。 孟星将宝月带去了市里最大的购物中心——天景大楼,这里集购物、美食、娱乐、休闲、商务于一体。在这里,基本能满足大部分人的消费需求。 宝月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她跟在孟星身边,锃亮的地板和明亮的灯光,于她而言都有些过于晃眼了,教她不敢说话。 空气中隐隐有着好闻的香气,像是从哪个奢侈品店里传出来的,宝月呼吸着,看着走在身边那些妆容精致,衣着时尚的都市白领,眼中流露出艳羡的神情。 她问他:“孟星,我们来……是买什么?” 他说:“买衣服。” 宝月只以为他是自己要买,直到……他带着她走进了一家看上去极为高档的女装店。 里面的衣服很好看,质地看上去好极了。宝月看了一圈,只觉眼睛都要看花了。 孟星说:“有喜欢的就去试。” 原来,是带她买衣服。 店里几个高挑漂亮的售货员盯着他们,宝月知道这会儿推拒未免也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她心里虽有怯意,却不想就这么显露出来。 宝月没什么衣品,也不懂搭配,在售货员的推荐下,她选了两件较为简约百搭的上衣走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外都有全身镜,宝月将两件衣服都试了一下,穿在身上确实很漂亮,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有了提升。宝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有些不舍得将衣服脱下来了。 真好看。 她手上还有一千块钱,把这两件买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宝月脱下衣服,看了眼吊牌标价,然后直接傻眼了。 1350。 原来她连一件都买不起。 宝月很沮丧,她缩着肩膀,打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去。美女导购员搂着一堆衣服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等她。 “合适吗?”导购员问。 宝月摇摇头,将衣服递给她就要走,导购员却顺势将搂着的那堆衣服塞进了她怀里。 导购员说:“这是你先生给选的,让我拿来给你试试。” 她先生?……是说孟星吗? 宝月心里微微泛甜,但这堆衣服她还是觉得不用试了。 她又将怀里的衣服还给了导购员:“我不用试了,谢谢你。” 导购员脸上的笑容淡下去,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拔高音量指着宝月先前选的那两件上衣问道:“那这两件要吗?” 宝月视线流连在那两件衣服上面,半晌,还是摇头。 “不要。” 她走出去,孟星站在外面等她,见她两手空空的出来,又见她身后那导购员略显难看的脸色,他眉头轻轻蹙起。 “看好了哪些?我去结账。” “没有,孟星,我们走吧。” 她知道孟星是想掏钱给她买衣服。 可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顶多算是旧情人——这样尴尬的关系,让她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 孟星脸色已变,显然不高兴了。 他语气微冷:“我给你买,不要?” 宝月不做声了,这样的孟星真可怕,可怕到她都不敢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不要的理由。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低头在她耳边吐出两个隐含怒气的字:“说话。” 她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她抬眼对上他带着一股子狠劲的视线,身子一抖,继而化为无畏。 “我就是不想要你买,怎样?”b 分卷阅读29 r   孟星是变了的,他这样逼迫她,不顾她意愿的逼迫她。是不是连他也以为她好欺负?他难道不知道就算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吗? 现在,她就是那只兔子。 她红着眼瞪着他,以此告诉他自己是不甘愿这样的。或许,她还期盼着他能发现自己的委屈。 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落下,滴在胸前,滴在鞋尖,滴在光滑锃亮的地板上。她瞪着他,眼泪无声地流。 他眼睛里的狠劲散去,一脸的错愕。 她眼泪越流越急,他心里越来越慌。 “我不住你那了,也不在你开的厂上班了。当年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欺负我……我……” 她哽咽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也在她的视线里模糊,只剩一团影子。 哽咽着,嗓子眼堵,心里更堵。 为什么这样,现在这个陌生可怕的孟星,正在一点点将她心里那个美好、被她视作信仰的孟星摧毁。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只是觉得委屈,以及一种乏味的绝望。 倏然间,那团影子朝她扑了过来,她哽咽着被拥进了一个带着冷意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太冷,冷到让她没有任何想要停留的欲望。她用力将他推开,不顾他慌张的呼唤跑了出去。 022 宝月就这样在孟星的眼皮子下跑了,等他追出去时,却不见了她的踪影,她就跟一只兔子似的溜了。 他真的慌了。 孟星眼尾泛红,面色再不复之前的镇静自若,他站在商场一楼大厅里无措地四处张望。 没有,没有,没有她。 他冲到大门口,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雨后的湿意扑面而来,他看着来往的行人,忽觉一阵疲乏。 是他错了。 他太钻牛角尖,抓着一件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事不放,最后落得个伤人伤己的局面。 也难怪她会逃。 呵。 孟星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无心去管,垂下头,失魂落魄地朝商场地下车库走去。 . 离开商场后,宝月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了服装厂。 今天是休假日,厂里很安静,人也很少——应该都出去了。 宝月回到员工宿舍,一路上除了宿管大爷以外,倒也没碰见其他人。 贺冬冬并没有在宿舍,这一点倒在宝月意料之中。她往贺冬冬凌乱的床铺看了眼,抬眼,上铺被子折叠整齐,一眼看去很是清爽。 一切,和她走之前没两样。 宝月在屋内仅有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双目无神,神情十分凄然。 怎么就和孟星闹成这样了呢。 是因为他们都变了吗?所以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至少现在这个孟星,她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那个脆弱的、如薄荷般清凉的、眉间写满忧郁却总把自己最温暖的一面展现给她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他,是条嗜血的狼,狼是野兽,她不该去招惹的。 只怪……只怪她先前将一切都想的过于美好。 或许她该离开这里,离开的远远的,这样……对谁都好。 她拿出手机,给贺冬冬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她觉得自己在走之前,有必要和这个她出来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打个招呼。 那边接的很慢,好在宝月有耐心等。 嘴巴里上次咬破皮的地方形成了溃疡,就在下唇内侧,时时碰着,时时在疼。 宝月神游着,自虐般用舌尖去舔那伤口。 这时候,电话打通了,贺冬冬在那边喂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 “冬冬,我……我回宿舍了。” “你咋回了?和孟先生咋样了?” “没咋样。我回宿舍拿东西,我打算走。” “走?去哪?不会是去当孟太太吧?” “……怎么会啊。我就是打算离开这里了。去别的地方。” 贺冬冬压低的音量猛然拔高了起来:“等等等等一下!你什么情况?你准备去哪?” 宝月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我还没想好。” 贺冬冬问:“你身份证都没有,你能去哪?” 贺冬冬说的对,可—— “总有地方去的。” “你等我回去,先别急着走,等我回去帮你想办法。” “你现在在哪?” “咳咳……”贺冬冬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姜凯约我出来逛街,我现在还在天景大楼……” 姜凯,不就是那天晚上陪着孟星的那个男人吗?贺冬冬怎么和他搞到一块去了…… “你和姜凯……” 贺冬冬干笑两声,含糊其辞道:“就朋友,朋友知道吧 分卷阅读30 ?” 宝月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可她现在没心情去想别的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宝月知道她在逛街,就没继续打扰她了。 她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一装进一个五块钱买的蛇皮行李袋里。 等她收拾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贺冬冬依旧没有回来,宝月感到有些困顿疲乏,便打算躺床上睡一觉。可令她奇怪的是,明明很困,眼皮沉得厉害,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无法入睡。 意识到什么,她心里一慌,而后抬手迅速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光溜溜的,空无一物。 遭了,她的项链掉了。 宝月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脑袋因一时供血不足而一阵眩晕,她扶额跳下床,在屋内四处寻找起来。 胡乱翻找一通,却连项链的影儿都没看到个。 难道,是落在孟星家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宝月只觉心中滋味莫名。 不管怎样,那条项链她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只是……再回去的话,她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孟星呢?孟星他……又会放她走吗? 宝月只犹豫了一分钟不到,眸中便再次燃起坚定的光。 她必须找回项链。 . 孟星不是闲人,他极少给自己留空闲时间。今天,为了带宝月出来买衣服,他推了所有的应酬,有人问起,他只说:周末,想给自己放天假。 可谁能料到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孟星陷在客厅沙发里,左手拿着一罐雪碧,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他的视线落在墙上的时钟上——已经下午四点了。 他打算五点去厂里,他知道她肯定在那。 两个月前离婚,也就是说她一离婚就来了G市,在他厂里上了一个多月班……她暂时肯定是没地方可去的。 虽说她对他说了那样狠决的话,一副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架势——尽管如此,他也还是不能放她走。 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牢牢困在身边。 他将易拉罐里最后一点雪碧饮尽,感受着汽水饮料带来的独特杀口感,末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将易拉罐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正待离开,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他定睛看去,只见茶几桌脚处躺着一根做工算不上精良的银项链。 是她落下的吗?孟星俯身将其捡起,在看清项链的款式一瞬,他瞳孔骤然缩紧,捏住项链的那只手抑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这不是……这不是…… 挂坠的样式并不新奇,月包星。 这不是他十八岁那年送她,又亲手替她戴上的那条项链吗?她居然还戴着。 这代表了什么?孟星简直不敢想。 他胸口一阵热意,渐渐升腾,险些熏到眼睛。他猛地闭上眼,重重地喘息起来。 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一定有。 思绪混乱间,门那边却忽然有了动静,他呼吸一滞,捏住项链的那只手猛然收紧,在来人进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将项链藏进了风衣口袋里。 023 宝月手里攥着钥匙,孟星站在沙发前,客厅里没开灯,他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宝月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揪,负气般将脸别开到一边。 她关上门,又伸手按下手边的开关,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亮起,灯光瞬间侵袭每一个阴暗角落,却也将孟星的脸色衬得格外苍白。 她走到孟星面前,本想将钥匙递到他手里,最后还是没有。她将钥匙放到茶几上,“钥匙给你。”她知道孟星在看她,因为知道,所以身子越发僵硬。 “我东西掉了,能不能,能不能在你家找找。” 宝月的目光落在茶几旁的垃圾桶上,她看到里面有一个雪碧易拉罐—— 她盯着那个易拉罐出神。 “是这个吗?” 不知过了多久,孟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先是一愣,依旧没抬头,紧接着,她视野里闯入一抹银色,在灯光下晃着她的眼。 是她的项链……! 宝月急急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她猛地抬起头,却撞进孟星写满复杂的眼眸中,她被他看的心口微颤,抬起的手缓缓收回,无力地垂在身侧。 她咬住下嘴唇,眼睛又红了。 “你不解释一下吗?”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戴着他送给她的项链,解释一下——当年丢下他嫁给别人的原因。 “我……”她忽然不知该怎样和他说。 她无措地眨着眼,闪闪躲躲不敢看他。 “你看着我。”孟星朝她逼近一步,“看着我,慢慢解释给我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神情惊惶,心有不忍,他稍稍放软了语气:“当年 分卷阅读31 ……你是不是被逼的?” 旧事被提起,三年前那些令人心痛窒息的回忆又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她痛苦地合上眼,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没说。 孟星将她凄然痛苦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呼吸着,胸腔里像混进了砂砾一样的疼。 都过去了。他对自己说。 他伸手,动作稍显生疏的将宝月揽进怀中,他慢慢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眼睛发酸发涩,他闭上眼,将泪意憋了回去。 “都过去了。阿月,都过去了。”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在孟星喊出“阿月”时,宝月在他怀里颤栗了一下。她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抱他,将脸贴在他略显单薄的胸膛上。 她肩膀耸动,不多时,孟星胸前的衣服就被她的眼泪湿透了。 “孟星……”她抽泣着,“这么多年,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孟星不说话,拥住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她翁声翁气地说:“孟星……我们、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他再也忍不住,松开抱着她的手,然后捧起她满是泪水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撕扯啃咬,他发狠似地吻着她。 她的唇,那么软,她的味道,那么甘甜。 他真的好着迷。 “好。” 再不分开了。 . 两人表明了心态,解除了隔阂,再相处起来也没了那些别扭。 在孟星的追问下,宝月还是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孟星听完先是气得将拳头捏的嘎吱响,然后又蓦然沉默起来,一言不发,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宝月见他这样,心中不免担忧,刚要开口问,他就睁开了眼。 他凝眸看她半晌,然后忽然凑上前将她一把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抱着她,很久都没说话。 良久,他说:“都怪我。” 他声音喑哑,沉沉的,含着浓浓地悔恨之意。 “如果我当年能够耐心点,细心点。是不是,你就不会受那些苦了。” 宝月怔怔的。 她喃喃道:“孟星,这不怪你……都是命……” 她轻抚他的后背,“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就好了。” 孟星松开她,坐直身子,眼睛里浮起些暖意,想到什么,眼神又渐渐冷下去。 “你说——当年是你爸拿酒你们喝,你们喝醉了,就——” “嗯……怎么了孟星?” 孟星脸色微沉。难道当年,那小子为了得到宝月,所以串通了宝月她爸?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爸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简直禽兽不如,人渣。 “你爸现在怎么样了?”孟星沉声问。 “他犯了事,被抓进去了。”宝月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事。 孟星笑了,冷笑。这才对啊,人渣就应该待在那。 “你奶奶呢?”丁奶奶对宝月倒没有外心,这个孟星是知道的。 宝月垂下头,声音染上些许哀伤。 “奶奶死了,被爸爸气死的。”说到后一句时,她的语气很是愤慨。 小时候奶奶让她不要记恨爸爸,可她就是恨他,他是那么的可恶,他做的那些事那么令人恶心,他伤害过的那个女孩直到现在也没有嫁人——一是因为名声被毁,二是因为在被伤害之后得了抑郁症。 她恨丁建学,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现在,以后,都没有他这个人。 孟星知道她的担忧,他执过她的手,坚定道:“你放心,就算他出来了,我也不会再让他伤害你分毫。” 宝月鼻头一酸,她对上孟星坚定温柔的眼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嗯!” “还有吴许业,我也不会再给他纠缠你的机会了。”孟星加重了语气。 想起吴许业,宝月还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吴许业——真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比李富春和丁建学加在一起还要恐怖。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简直就像生活在地狱里,日日与他这恶鬼相伴。如果不是因为有孟星这个念想,她早就寻了短见也说不定。 宝月是不大愿和人提起吴许业的,在孟星跟前,她就更不愿细说了。孟星问起,她也就简单说了一下。可若让她和孟星详说细节,她说不出来,而孟星……也定是不愿听的。 她勉强笑了笑,偏头靠在孟星肩上,小声说了个好。 . 洗完澡,两人睡在了一张床上。 原本她打算吃完孟星做的晚饭后,就回一趟厂里,将该拿的东西拿到孟星这边来。可吃完了饭,两人坐在沙发上一番腻歪过后,已经晚上八点了。 而贺冬冬也并没有联系她。 干脆明天再去好了—— 这么想着,宝月也就继续心安理 分卷阅读32 得的和孟星腻歪。 到了九点,宝月去洗澡,洗完澡身上穿的依旧是孟星的大T恤。只是今天比昨天更光——今天她没穿内裤。 原因无它,内裤洗了,而她并没有带换洗的内裤过来。 下面光溜溜凉飕飕的,这让宝月很不自在,特别是当孟星也洗好在她身边躺下的时候,她就更不自在了。 “过来。”孟星嫌她睡的太远,便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睡过来。 宝月捏着被子,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脸上一片羞意。 孟星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好笑。 他微微挑眉,玩笑道:“过不过来,你不过来——那我可就过去了。” 孟星穿着衬衣款式的纯棉睡衣,和他的拖鞋一样,也是藏青色的,他似乎格外钟情藏青色。 他衬衣上面有两颗扣子没扣,露出半边锁骨和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在台灯的暖光下,显得极具诱惑力。 宝月看见他喉结动了一下。她咽了口唾沫,在孟星的注视下自觉地挪了过去。 在他身边躺好后,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关灯睡觉吧?” “好。”孟星长臂一伸,啪的一声关掉了台灯。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孟星忽然翻了个身换了睡姿,同时也和宝月拉开了些许距离。 宝月侧躺着,在黑暗中睁着眼,想着心事,睡不着。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和孟星睡在一起。 他就睡在她身边。她听得到他的呼吸,感受得到他的体温,闻得到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沐浴露香气,淡淡的香气,香草味的。 他就睡在她身边啊。 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宝月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可她偏偏没有睡着,因为当孟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时,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回复了。 “怎么还没睡?”他问。 “……睡不着。”她说。 他翻了个身,脸又对着她了。这样一来,他们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额头上,热热的,痒痒的。 她情不自禁蹭了蹭腿,也是这时她才再次意识到自己没穿内裤的事实,这让她动作一僵。 他追问:“为什么睡不着。” “……”有些难以启齿,她说不出口。 “嗯?” 她在黑暗中脸红了。 “我……今天太开心了。还有就是……没穿……没穿……那个,不太自在。” “那个?”内衣?孟星不解。 “内……内裤。” “嗬。” 她听到孟星笑了一声。 宝月脸更红了。她真傻,她干嘛要说啊……尴尬。 孟星忽然不说话了,宝月更是不敢说什么,她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可……她怎么感觉,孟星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热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为,孟星的手—— “孟、孟星!你把手拿出去……!” 024 “孟、孟星!你把手拿出去……!” 孟星居然将手探到了她身下不可言说的部位…… 宝月的脸已经红透了,甚至她觉得不止是脸,就连身体也燥热不已。 她嘤咛一声,抓住了孟星那只不安分的手。可她此时软绵绵的没点劲儿,哪拦得住男人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软成一滩烂泥了。 “嗯……”她哼唧着,眼神迷蒙,呼吸加速,抓住孟星的那只手没有意识的松开了…… 孟星将唇凑到她耳边,含住她软软的耳垂用牙齿慢慢碾磨。 宝月猛地缩起身子——她快要受不了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问:“阿月,舒服吗?” 一边问,一边继续对她上下其手。 宝月被刺激的声音都变了,带着浓重的哭腔。 “孟星,别这样……” 他手头动作不停,“那该怎样?” 宝月难耐地扭动身体,向他贴了过去,直到和他贴的严丝合缝才停下。 “孟星,你现在,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唔……” 她话没说完便被男人以吻封缄。 长吻结束,二人也已坦诚相见。 他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哑着嗓子伏在她耳边说:“我只对你这样。” …… 精力,旺盛。 夜,还很长。 二人是被宝月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贺冬冬不知抽了什么风,早上七点就给她打来电话。 宝月闭着眼,听贺冬冬在电话那边嚷。 “月亮……我对不起你!” “啊?”宝月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慵懒, 分卷阅读33 “……怎么了?” “我昨天和姜凯一夜风流,早上他送我回厂里上班……我回到宿舍才想起昨天答应你的事……月亮,你怎么不在?你不会真的走了吧?” “我……在孟星这。” 贺冬冬一阵奸笑:“哼哼哼,昨天不会是和他闹了矛盾才说要走的吧?现在又和好了?” 宝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算、算是吧。” 贺冬冬说:“那我就放心了,先挂了啊,我得去上班了。” “好。” 宝月挂断电话,准备睡回笼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贺冬冬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那个叫姜凯的男人,给她的感觉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不行,她得去厂里找贺冬冬好好问问情况。 她侧头去看孟星,孟星在她看向他的同时也睁开了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宝月见他眸子清澈透亮,显然不是刚醒。意识到他可能是被自己吵醒的,宝月有些愧疚。 他昨晚那么累…… 宝月脸颊微红,“我把你吵醒了……你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说完她就起身,见她起身,孟星问:“那你呢?是去上厕所还是起床的?” “起床——我睡不着了。”她说。 孟星打了个哈欠,然后从床上坐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他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的□□胸膛。 孟星的身材是属于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嗯……昨晚她已经感受过了。 她盯着他,一时失了神。 孟星察觉到她的注视,颇为难得的羞涩了一回。 他干咳一声,好笑地看她一眼,“快穿衣服。” 宝月猛然回过神,拿起手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 吃完早餐,孟星接到了服装厂厂长林玉打来的电话。林玉说厂里一个组长和某女员工吵得不可开交,严重影响到了厂里其它工人的工作。 本来这点小事,林玉作为厂长自己解决就好了,没必要和他说,可关键就在乎,这个涉事的“某员工”名字叫贺冬冬。 贺冬冬是丁宝月的室友兼好友,而丁宝月是孟星之前吩咐林玉要好好关照的。更关键的是,那组长和贺冬冬吵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的提及了姜凯以及丁宝月。 “好,我知道了。” 孟星挂断电话,宝月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等会要去下厂里,你……”孟星少见的吞吐起来。 “啊?”宝月等着他的下文。 孟星问:“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贺冬冬?” 宝月点头:“嗯,她怎么了?” “她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厂里看看吧。” 闻言,宝月心里一紧。麻烦?什么麻烦?刚刚打电话不都好好的吗…… “现在去吗?”她问。 “嗯,现在去。” . 昨天下了一天雨,今天天气已经转晴,初晨的阳光洒在宝月身上。宝月身上穿的是孟星的外套,她说不穿,可孟星偏要她穿上,说不穿出门了会冷。 事实证明孟星说的是对的。她站在楼下,沐浴在并没有什么暖意的阳光下,紧了紧身上的男士夹克外套,往地下车库那边看了一眼。 孟星把车开出来了,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里。 想着贺冬冬的事,宝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孟星:“孟星,那个姜凯……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孟星不假思索道:“嗯,是,很好的朋友。” 不知为何,听孟星这样说,宝月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但究竟哪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他……” “阿月,和我说什么都没事,不用顾忌。”见她支支吾吾,孟星暗叹口气,如是说道。 有了孟星这话,宝月也不怕了。 她直问道:“他……人品怎么样啊?” 虽不懂她为何问起这个,但孟星还是如实回道:“对朋友很真诚,事业心强。缺点大概就是……对待感情的态度。” 对待感情的态度……宝月眼神闪了闪,追问:“什么态度啊?” 恰逢一个红灯,孟星扭头,古怪地看她一眼。 半晌,他吐出四个字:“游戏花丛。”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警告道:“阿月,你可不许有别的想法啊……” 宝月缩在靠椅里,干笑两声:“……我怎么会。” 孟星眉目舒展,唇角上挑。 “谅你不敢。” . 从小区开车到服装厂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孟星将车停在门口,和宝月一起下了车。 厂长林玉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在看清自家老板身边的那个女人后,她先是一愣,继而满脸堆笑地迎了 分卷阅读34 上去。 宝月这次和孟星一起回厂,说起来还是有些紧张的。紧张的同时,她也期待着那些原先欺负她、排挤她的女员工看到她后的精彩表情。 而贺冬冬—— 她和孟星就是过来给她撑腰的。 025 “现在怎么样了?”孟星问林玉。 林玉回道:“刚刚动了手,现在已经没吵了。” 说话间,宝月三人已走到车间门口。 听到动静,车间工作的女员工们纷纷抬起头,在看到孟星时先是一喜,不过很快,她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孟先生身边那个女人……怎么那么眼熟?! 再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个笨手笨脚的蠢材丁宝月么! 她怎么会和孟先生在一起?而且她身上穿的那件夹克……不是孟先生的吗?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性,女员工们脸色大变。 很快她们的猜想就被证实了,因为她们看到,孟先生居然扭头对那蠢材笑了,还笑的一脸温柔宠溺…… 朱敏被这一幕刺激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宋雪在看到后一个走神,险些被针扎到了手;胡姨一张老脸皱在一起,手中动作一顿,几十年的老师傅居然跑了空车。 坐在角落的贺冬冬脸上有两道抓痕,在她那张白嫩的脸上尤为显眼。见宝月和孟星来了,她神色一动,急性子的她就差现在就跑去宝月面前好好吐一番苦水了。 “都愣着干嘛?做事!”林玉虽说在孟星面前总是一副狗腿子形象,但在这些员工面前,她还是很有威信的。 林玉这一嗓子让员工们瞬间回过了神,一个个收回视线低下头,专注的做起了手头的事。尽管如此,她们内心依旧充满了好奇,只能竖起耳朵,一边做事一边听上司们讲话。 “刚刚是谁闹事?”孟星视线在车间扫了一圈。 林玉清了清嗓子,“贺冬冬,朱组长,你俩出来一下吧。” 一旁的宝月闻言,稍稍有些愣神。 朱组长?朱敏?和贺冬冬吵架的是她?她和贺冬冬能有什么过节? 贺冬冬从椅子上起身,给朱敏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朱敏低哼一声,挺着傲人的胸脯先贺冬冬一步朝孟星走了过去。 考虑到这种事情在车间处理不太好,林玉便领着几人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面积不大,里面装修也十分简陋,石灰墙,水泥地,一张古朴的方木桌,几把同样古朴的木椅子,角落还搁着一台十分有年代感的电视机。 几人围着方桌坐下,宝月和孟星坐一边,另外三人各坐一边。 林玉拿一次性纸杯给孟星和宝月一人倒了一杯水,至于朱敏和贺冬冬——她作为厂长没理由给下属倒茶,更何况,她们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桌上,林玉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砸吧一下嘴巴,打破了这份稍显尴尬的静默。 她看向朱敏,“朱组长,你作为厂里的干部,不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主动挑衅滋事——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朱敏依旧一副傲慢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碍于孟星在场,朱敏不得不在言语上稍作收敛。 朱敏斜睨了贺冬冬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就是看某些人作风不正……偏偏这某些人还是我组里的,怕她带坏了风气,就说了两句,哪知道她还跟我急上了。”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哎,闹成这样,我也不想。” 贺冬冬简直都要气笑了。 她一拍桌子,力道大的差点将桌上三杯水都震翻了。 “姓朱的,我就问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风不正了?我都没说你天天卖弄风骚勾三搭四,你倒还说起我了?你哪来的脸?啊?” 朱敏气红了脸,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出鸡爪似的手指着贺冬冬的鼻子就骂:“你说谁卖弄风骚勾三搭四?你有种再说一遍?” 这架势,眼看二人就要不顾在场其他人再次掐架,孟星轻咳一声,适时开口打断了她们。 “你们是不想在厂里待了?”他语气很淡,和往常一般无二,朱敏和贺冬冬听了却只觉浑身发冷。两人打了个寒噤,深吸几口气,纷纷冷静了下来。 贺冬冬别开脸,却正好对上宝月的视线,宝月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稍安勿躁。 贺冬冬点头,虽然知道有宝月和她男人在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可一想到朱敏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这心里就堵得慌。 什么傍大款当小三的都说出来了,说她勾搭上了姜凯又怎么样,姜凯将她玩够了就会把她甩掉的。还说她和丁宝月是一路货色,都是喜欢勾搭男人的贱货。 她当然知道朱敏说这些是出于嫉妒,可这话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的吧……骂她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还要拉上月亮?月亮单纯善良,她凭什么那样说月亮? 而且…… 贺冬冬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两道抓痕。 这朱敏还真 分卷阅读35 是个泼妇,她贺冬冬作为曾经打遍校园无敌手的风云人物,居然也在朱敏这里吃了亏——真是唯小人与泼妇难养也。 “朱敏——是吧?”孟星神情冷然,朱敏在他如冰的视线下,身上的锐气顿时偃旗息鼓了。 “嗯嗯……孟先生,我……”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孟星唇角勾出一个笑容,冷意森森。 他宣布道:“从今天起你就不是组长了。” 闻言,朱敏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她以为顶多会被训训话……怎么直接就给她降级了呢?从组长到普通员工,一个月可得少将近三千的工资啊! 霎那间,朱敏心如死灰,肉疼的厉害。可尽管如此,老板都发了话,她个小小员工又岂敢不从。 只是——孟先生以前明明很看中她的能力的,难道…… 想到什么,朱敏那双小眼睛里顿时迸发出恶毒的光,她将目光缓缓落在了孟星身边的宝月身上。 肯定是她,肯定是丁宝月这个小贱人。一定是这小贱人记恨她之前排挤过她,所以就在傍上孟先生后说了她的坏话,一定是的。 宝月被朱敏阴毒的眼睛盯得发怵,她紧了紧身上的夹克,挪挪屁股,坐的离孟星更近了些。 “孟先生,今天的事我会好好反思的。只是——有些人看似单纯,其实内心恶毒的很,孟先生可不要被表象迷惑了,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才好。”朱敏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看宝月的眼神就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可怕。 宝月咬住下唇,放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怎么听不出来朱敏是在说她,可她把话说成这样,不就是在污蔑她么?孟星如果听信了她的话——不,孟星知道她的为人,不可能被朱敏的一面之词所惑的。 宝月能吃的下这闷亏不代表别人能。 当孟星的怒气还在胸腔里酝酿时,急性子的贺冬冬就先憋不住了。 她扭过头去怒视朱敏,气道:“你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朱敏哼笑一声:“你管我说谁?” 贺冬冬气的面红耳赤:“……你!” 孟星眉头紧的不能再紧,他冷声喝道:“够了!” 朱敏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家老板已经被自己彻底惹毛了,她还在和贺冬冬做着眼神的较量。 孟星侧过头去和厂长林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林玉会意,点了点头。 . 中午饭点,食堂里,员工们炸开了锅。 员工A端着餐盘在宋雪面前坐下,她夹了一根蒜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朱敏被炒鱿鱼了,真是大快人心。” 宋雪不知为何牙帮子一酸,她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味如嚼蜡。 员工A继续说:“我都不知道贺冬冬后台这么硬的,居然能扳倒朱敏那女人,厉害厉害。” 宋雪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沉默半天,蓦然蹦出一句话:“朱敏有句话说的没错,贺冬冬和丁宝月都是不要脸勾搭男人的贱货。” 员工A知道宋雪跟丁宝月的过节,她看着宋雪微微扭曲的五官,干笑两声,“呵呵……丁宝月也真是厉害,能勾搭上孟先生。” 宋雪冷冷地看着她。员工A一僵,识相的闭了嘴,低下头,专心用餐。 宋雪拿筷子的手攥的死紧,她眯起眼睛,恨恨地磨牙。 她倒要看看,丁宝月那贱人能在孟先生身边呆多久。 . 孟星去和林玉交接厂里的一些事了,而贺冬冬被特别准许今天休息,便和要清东西的宝月一起回了宿舍。 一到宿舍,贺冬冬就忍不住指着自己脸上那两道抓痕跟宝月吐槽。 “姓朱的真是个疯婆子,你看我这脸……我真的是服,往哪抓不好,非往脸上招呼!”她恼完,又丧气起来,“你说要是被姜凯看到,他会不会嫌弃我啊,绝望……” 宝月神色复杂地看着贺冬冬。 她怎么觉得,贺冬冬已经沦陷了呢? 作为朋友,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贺冬冬还在碎碎念,宝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 “冬冬……” 贺冬冬“啊?”了一声,然后继续照镜子,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脸上那两道抓痕。 宝月问:“你和姜凯,到什么地步了啊?” 贺冬冬照镜子的动作一顿,她看宝月一眼,得意洋洋地一笑。 “我把他睡喽。” “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贺冬冬将镜子放下,见宝月脸色少见的严肃,她也不由正色起来。 贺冬冬说:“还没。宝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宝月迟疑片刻才说:“孟星说他……” 贺冬冬默了一会儿,然后满不在意地说:“说他什么?渣男是吧?我都知道,可我和姜凯本就是各取所需,他图我年轻漂亮,我图他有钱活好,玩的开心就行了不 分卷阅读36 是吗?想那么远干嘛。” 宝月思想古朴死板,自是跟不上贺冬冬。在贺冬冬眼里宝月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嫩瓜。 宝月闷着不说话,她一方面觉得贺冬冬说的有点道理,一方面又觉得她这样是不对的。 过了好半天她才憋出几个字:“我怕你以后伤心。” 贺冬冬叹了口气,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准备和孟先生怎么着的?” 宝月认真想了想。 她和孟星也还没确定关系呢,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一直在一起呀。” “看你那样儿。”贺冬冬笑笑,又问:“准备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可得接我喝喜酒啊。” 喝喜酒,还远着呢吧…… 宝月脸颊微红,“还早,要结了通知你。” “到时候我说不定还是和姜凯一起去呢哈哈哈哈!!” “……那也蛮好的。” “可不是嘛……问你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你和孟先生一次一般多久啊?” “……”宝月一脸尴尬。 贺冬冬挑挑眉,“来嘛,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一、一个多小时……吧?”宝月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每次都很久。 听完,贺冬冬沉默了。 姜凯一次五十分钟,她看过时间。 一个多小时,孟先生果真活好啊。 贺冬冬站起身,走到宝月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肯定道:“可以的月亮,好好珍惜……!” …… 东西清好,宝月在贺冬冬万分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宿舍。走出宿舍区,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孟星。 026 东西清好,宝月在贺冬冬万分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宿舍。走出宿舍区,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孟星。 “走吧,去吃午饭。”孟星接过她手里的蛇皮袋,走到车后扔进了后备箱里。 宝月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问:“是回去做饭吃吗?” 孟星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倒了出去。 “明华街有家烤鱼味道还不错,带你去吃。”他刚刚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带宝月出来吃过饭。 明华街,好耳熟。 谁跟她说过来着?宝月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对吃不挑,便点点头,说好。 从服装厂开车到明华街也就十来分钟,孟星找好地将车停好,就带着宝月进了一家名为“不要烤我”的烤鱼店。 中午,店里来吃饭的客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坐了几桌。 孟星带着宝月在一张四人桌前坐下,宝月显然不知道孟星的意图,刚要走到他对面坐下,便听他喊了她一声。 “阿月。” 宝月抬眸,“……啊?” 孟星望着她,眸光溶溶。 他唇角隐隐含笑:“坐我旁边来。” “哦……好。”宝月乖乖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孟星笑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菜单推到了宝月面前。 “要吃什么就点。” 宝月对吃不挑,点菜这种事情她并不热衷。她将菜单又推回孟星那边,说:“你点就好了,我都吃。” 孟星也知道她不是客套,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便拿起桌上的笔,在菜单上勾选起来。 “清江鱼,没小刺,就点这个吧,嗯?” 宝月看一眼菜单,点头:“好。” 她看着孟星勾选了几个配菜,见他又要点炒菜,忙说:“两个人吃,少点一点吧。” 孟星没听她的,自顾自地勾了一个小炒肉和一个炒藕片。 勾完又问她:“喝什么?” 孟星拿笔尖在菜单饮品区那块点了点,宝月顺着看去,摇摇头。 她指着桌上搁着的那壶茶说:“我喝那个就好了。” “那就橙汁吧。”像是没听到他说的,他唇角微弯,手指一动,勾了那个标价为39的“鲜榨橙汁”。 宝月无语地看着他。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问她啊…… 服务员走过来拿走了菜单,孟星靠在椅背上,转过头来,唇角勾着一抹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阿月。”他唤她一声。 “嗯?……”她被他看的稍稍有些不自在。 他说:“我们吃完了在街上逛逛吧。” 宝月看着他温柔流露的漂亮眼眸,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呆呆的说了个好。 . 酒足饭饱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孟星告诉宝月,附近有一个景致不错的公园,可以去转转。 宝月自是没异议。 明华街的美食是真的多,在去公园的路上,孟星见宝月多看了某家果汁店几眼, 分卷阅读37 他也不问什么,只对她说:“等着。” 她便站在路边等他,不多时他就拿着一大杯颜色缤纷的果茶朝她走了过来。她讷讷地接过,问他:“……你不喝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眨眨眼睛,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常温的,现在这天气喝挺好,味道也还不错。 喝完,她嚼着嘴里的果粒,刚准备喝第二口时,却被一旁的孟星抢了先。 孟星将果汁一口咽下,淡色的唇瓣水润润的,在午后阳光下反着光。 宝月先是被他的举动惊的呆住,继而脸颊噌的一下红成一片。 他眉目舒展,眉梢带笑。 “我就想和你喝一杯。” 宝月发现,现在的孟星和三年前果真不一样了,这么会撩,撩得她啊,心中小鹿乱撞……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宝月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手中的果茶,眼神左右胡乱地瞟,就是不看孟星。 “还有多久到呀……” 又走了几分钟,宝月问道。 孟星说:“快了。” 宝月嗯了一声。 忽的,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家蛋糕店,她忍不住往里面瞟了几眼。 粉色少女心的装修风格,连店员的工作服都是可爱的粉色,店内玻璃柜的糕点造型精美,看上去十分诱人。 可奇怪的是,这家在宝月看来很是吸引人的蛋糕店,生意却非常惨淡。 店员懒懒散散,甚至有一个在玩手机,店里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而店门口,贴着一张醒目的转让启事。 走过去很久,宝月还想着那家蛋糕店,而她不知道的是,一旁的孟星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量。 逛公园的计划到底还是搁浅了,只因二人就快要走到之时,孟星接到了一个电话。 宝月见孟星神色严肃,心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 果不其然,孟星一挂电话就跟她说,他作为合伙人身份投资的一家服装商场在即将开业的节骨眼上出了点小状况,他现在得过去看看。 孟星带着宝月往回走,他开车将宝月送回小区,又将蛇皮袋给她提上去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宝月将拿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好,又将屋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忙完已是下午七点。 孟星还没回,她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看着看着眼皮就发沉,就这样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直到孟星回来她才醒。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眼神迷蒙地看着脸色微沉的孟星。 “孟星……你回来啦。” “嗯。” 宝月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堆文件样的东西,他走到她旁边坐下,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她也坐直了身子。 孟星将文件啪的一声扔到茶几上,往后一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见状,宝月不禁想:孟星他这是怎么了? 宝月想问,可……她看了眼茶几上的文件,她又不懂这些,问了也是白问。 她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厨房给孟星热了一杯牛奶端出来。 “喝杯牛奶吧。” 看着她递来的牛奶,孟星怔了怔,视线上移,落到她那张白嫩干净的脸上,她清亮的眼眸中有几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松开紧皱的眉,放缓神色,接过玻璃杯仰脖将里面的牛奶一口饮尽。 “我没事阿月,别担心。”他将空杯子放到茶几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我旁边。” 宝月一坐下就被孟星顺势搂紧了怀里。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用手轻抚着她披散下来的柔软发丝。 他闷声说:“让我抱会儿。” 他的声音里罕见的有几分脆弱,宝月听在耳中,只觉一阵心疼。 看来孟星是真的碰上什么难事了。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孟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摸她头发的动作一顿,“没什么。” 闻言,宝月眼神一黯。他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不想和她说。 沉默片刻,他喊了她一声。 “阿月。”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有点忙,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听到没?” 宝月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久才在他怀里点头。 “……知道了。” 次日,孟星在同宝月吃完早餐后就匆匆出了门,家里便又只剩了宝月一人。 一个人在家容易胡思乱想,宝月并不喜欢这样,太无聊,太冷清,太孤独,她忽然无比怀念起在制衣厂里的日子。 虽说那时候每天都很累,但胜在充实,下班了还有贺冬冬陪着自己说话。 现在…… 宝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吃完午饭,宝 分卷阅读38 月实在关不住,背上包便出了门。 她打算趁此机会去拜访一下孙晓辉,孙晓辉帮过她,她想提点东西过去当面感谢一番。 一是怕孙晓辉这会儿不在家,二是她已经忘了孙晓辉家的位置,所以在去之前,她给孙晓辉打了个电话。 027 对于她的来电,孙晓辉感到很意外,宝月问他在不在家,他忙说在。 挂断电话,孙晓辉的地址也以短信的形式发了过来。 宝月在小区门口的便利超市超市买了一箱旺仔,又在隔壁水果店买了点水果,两只手提得满满的,打了辆的士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宝月到的时候,孙晓辉正在吃饭,小小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方桌,桌边坐着两人,一人自然是孙晓辉,可另一个…… 那是个将头发染成棕红色的中年女人,女人肤色很白,从宝月这个角度只看的到女人的侧脸,听到门口的动静,女人抬起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看清女人的长相后,宝月一愣,稍稍有些失神。 这个女人……五官如此标致,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吧,当然,这并不是令她失神的原因。她之所以会失神是因为在看到女人正脸的第一瞬,她有种极强的熟悉感,好像之前在哪见过她,可记忆里偏偏就没有她这个人。 熟悉感挥之不去,这让宝月很是困惑。 孙晓辉见宝月来了,忙放下碗筷从凳子上起身,走到宝月跟前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倒没说什么类似于“来就来买什么东西”的客套话。 “吃午饭没?”孙晓辉将牛奶和水果放到堂屋一张小桌上,问宝月。 宝月四处看了看:“我吃过了,可乐呢?……”她问完才想起今天又不是节假日,孙可乐自然是在学校。 孙晓辉说:“他在学校。” 他说着又到房里拿出一把小椅子放到宝月旁边让她坐。 孙晓辉坐回饭桌前,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宝月:“你们厂今天放假?我看朱敏今天也没上班。” 宝月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并拢的双腿上,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嗯,今天放假。”解释起来麻烦,她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桌子上那个女人一直没说话,默默地吃着饭,像个隐形人一样,可她偏偏又不是隐形人,她就坐在那,令人无法忽视。 孙晓辉也不主动介绍,还是宝月自己忍不住好奇问了。 孙晓辉夹土豆动作一顿,然后和女人对视一眼,女人眼神寡淡,她垂下头去,继续吃饭。 “这是可乐他妈,你……可以叫她梅姐。”孙晓辉这样跟宝月说。 梅姐又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扯扯嘴唇,算是对她笑了。宝月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只觉得她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想笑,她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眼神空洞而虚浮。 看着她,宝月蓦然想起一个词来:行尸走肉。 可乐的妈妈,看来就是孙晓辉的妻子了,只是……他之前不是离婚了吗?怎么现在又……难道是复婚了? 宝月内心无比疑惑,当然她也不会问就是了。 寒暄几句之后,宝月便以有事为由走了,走之前那奇怪的熟悉感依旧在宝月心头盘旋不去。 坐在的士里,宝月越想越不对劲。她敢肯定的是,那个梅姐,她之前绝对在哪见过,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想必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实在记不起,宝月也就作罢了。 . 孟星每天早出晚归,宝月天天待在家里实属无聊,某天孟星怕她无聊,便给她带回几本讲糕点制作的书籍。 于是接下来一段日子,宝月每天都在家里研究那几本书,好在孟星家里有烤箱,她可以边学习边实践。 除了看书做糕点以外,她还会在阳台上种种花,如果闷了便出去逛逛透透气。孟星回来了就和他温存……而贺冬冬也会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和她东扯西拉聊些闲天。 宝月的小日子过得可谓相当舒坦,这是她二十二岁以来头一次享受到生活的美好。 从孟星的心情及表情来看,那件令他糟心的棘手事似乎也渐渐得到了解决。 日子就这样像水一样流淌而过,转眼就到宝月生日了。 知道她生日的除了奶奶就只有孟星了,或许她妈妈也记得,只是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时候,奶奶会在她生日那天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告诉她又大了一岁,吃了长寿面就该懂事了。而远在外地打工的孟星则会早早将礼物准备好,在她生日将至时把礼物寄给她。有人记着自己生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也正是因此,宝月每年都暗暗期待着生日那天的未知惊喜。 只是,这一切都在她嫁给吴许业后中止了。奶奶去世,孟星消失,这世上三个记得她生日的人都离她而去了。而吴许业……他问过,她没说。她不说,他就去看她的身份证,可他不知道的是, 分卷阅读39 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错的。 吴许业按她身份证上错误的出生日期给她过了两次生日,到了第三年,她已经彻底漠视吴许业,对他的厌恶达到了顶峰,当他说要给她过生日时,她不像前两次那样沉默了,她告诉他,她生日并不是那天,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错的。 吴许业有些气,他说:不是那天是哪天?前两年怎么不说? 她不说话,任他说什么她都不说话,气急骂她也好,心软哄她也罢,她就当个哑巴,不吭一声。 吴许业那天被她气坏了,当着她的面砸了刚拿回来的蛋糕,连带着还砸了许多其它东西。李富春听到房里闹出的动静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见屋内一片狼藉,什么都不问,指着她就是一顿谩骂。 她不还嘴,也不哭闹,如同死人一样坐在床沿,垂着脑袋,听着李富春尖锐刺耳的声音,呆呆地看着自己雪白的掌心。 …… 想到吴许业,宝月心里还是闷的难受,于现在的她而言,过往远的宛如一场梦,她理应放下才对,可她偏偏就无法释然——无法真正释然。 这天她生日,孟星前一天没任何表示,第二天早早出门,宝月以为他又要像往常那样忙到很晚,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早早的回了。 下午四点,家里的门铃被人按响,坐在沙发上看书喝牛奶的宝月听到门铃声先是一愣。 这个点,她又有没点外卖,孟星有钥匙不可能按门铃,所以会是谁呢? 出于警惕,开门前宝月往猫眼里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薄呢大衣的英俊男人,可不就是孟星么。 见是孟星,宝月眼睛骤然睁大,她一边开门一边开心的说:“孟星,你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你。” 她剩下的话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堵在了嗓子眼里。 028 她剩下的话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堵在了嗓子眼里。 孟星眼眸深邃,唇角的笑意带着丝丝宠溺,他走进来,将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塞进了她怀里,她手忙脚乱的抱着花束,鼻息间满是玫瑰花的馨香。 “惊喜吗?”他笑问。 她从没收到过这么大捧的玫瑰花啊。宝月感动的一塌糊涂,她点了好几下头,结巴道:“很惊、惊喜。” 孟星伸手捏了捏她尖尖的小下巴,又替她将飘到额前的发丝顺到脑后。 他说:“走,去客厅。” 她抿着唇角跟在孟星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泪光闪闪,“孟星,谢谢你……” 孟星在前面轻声一笑,他将手中提着的粉色包装盒的蛋糕放到茶几上,转过身将她怀中的花束抱过来放到沙发上。 “阿月,别对我说谢谢,你知道我不喜欢听。” 说完,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生日快乐。”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宝月泪眼婆娑,忍了好久才没让感动的泪水掉下来,她仰头望着他,陷进他布满柔情的眼眸中。刹那间,她心里悸动的不行,上前一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孟星垂头望着她,她贴在他身上,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甜。他心头一动,眸色一暗,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对着她粉嫩柔软的唇瓣就吻了上去。 “唔……” 他的吻炙热而深情,像是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了这一记深吻当中,渐渐的,有透明津液从两人嘴角溢了出来。 宝月闭上眼,羽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细细的阴影,她双颊酡红,承受也享受着孟星如火般灼烧的热情。 一吻完毕,银丝在两人唇瓣分开的瞬间断裂,孟星喘着粗气,恋恋不舍的将手从宝月衣服下抽了出来。宝月睁开眼,眼神迷离,漂亮的眼睛中潋滟着一汪春水,孟星瞅着她这模样,险些把持不住。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睁开眼,垂眸望着面前的宝月,抬起手用拇指将她唇边的水光轻柔拭去。 “阿月,我们去吃蛋糕。” 宝月讷讷的点头,还没缓过劲来。孟星俯身将粉色蛋糕包装盒上的丝带解开,他将盖子拿到一边,一个造型可爱的粉色圆形小蛋糕就出现在了宝月眼前。 粉色,是她最喜欢的粉色。 宝月看着那块蛋糕,眼睛亮闪闪的。 孟星在蛋糕上插上二十二根小蜡烛,将蜡烛点燃后,又暂时关上了客厅的灯。 孟星望着她,眼睛中倒映着蜡烛的星点火光,璀璨至极。 他说:“阿月,许愿吹蜡烛吧。” 宝月点点头,她站到蛋糕跟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将愿望默念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吹熄了所有蜡烛。 睁开眼睛的一瞬,客厅的水晶吊灯也亮了起来。 孟星将蜡烛一一拔去,然后拿出塑料刀,边切蛋糕边问她许了什么愿。 宝月抿唇一笑。 她刚刚许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能和孟星长长久久,恩爱 分卷阅读40 白头。 她说:“不是说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吗?”如果真有这种说法,那她还是不要把许的愿望告诉孟星了。 孟星对上她的眼眸,捕捉到她眸中那一丝小调皮,他莞尔道:“那就不说了。” 宝月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蛋糕,满心欢喜甜蜜的吃了起来。 蛋糕不大,两个人吃刚刚好,不会多也不会少。 吃完蛋糕,两人坐在了沙发上。 宝月躺在孟星怀里,脑袋枕在他腿上,电视里放着时下热播的大型古装剧,她眼睛看着电视,心思却全在某人身上。 男人清润中透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月。” 她应着:“啊?” 他的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猛眨了一下眼,小声问:“……什么礼物?” 孟星轻笑一声,没立马告诉她,只叫她起来。 宝月乖乖坐直身子,孟星从沙发上起身,在宝月的视线追随下走进了书房,没一会儿,孟星就拿着一个小袋子走了出来,小袋子看起来轻轻薄薄的,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他将袋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宝月哦了一声,依言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复印件和合同,宝月粗略看了看,有点蒙。 她问孟星:“……这是什么?” 孟星说:“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逛明华街,路边有一家贴转让的蛋糕店?” 宝月回忆了一下。孟星说的难道是那家装修风格极其少女心,店内生意却很惨淡的蛋糕店? “记得啊,那家蛋糕店……怎么了?”她仍然云里雾里。 “猜不到吗?”他揉揉她的脑袋,“又变蠢了。” 宝月耷拉着肩膀,没有任何想反驳的欲望。 孟星收回手,说:“那家蛋糕店,我转了。” 她小声说:“嗯。” 嗯?嗯??嗯??! 反应过来孟星说的什么,宝月激动的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 “转、转了?”因为激动,宝月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孟星好笑地看着她。 “嗯,转了,以后你就是那家店的店长,好好想想取个什么店名。” 宝月坐在沙发上,一脸恍惚。 她有自己的蛋糕店了……好像在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重要的是,孟星对她竟然细心至此,她如此隐秘的小心思他都能察觉到。 宝月抹抹眼角,一言不发地扑进了他怀里。 “孟星,你真好。” 孟星回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是不是也该送我点什么?嗯?” “……”宝月在他怀中抬起脸,观察着他的表情,问:“你……想要什么呀?” 孟星笑了,笑容里有一丝往常所没有的坏。 “阿月,我想要你。” 宝月脸一红,刚要说些什么,便觉身子一轻,双脚顿时离了地。 “啊……!”她惊呼一声,出于本能的抱住了孟星的脖子。 “今天主动点。”宝月身子轻,孟星抱起来毫不费力,他迈开长腿,快步朝卧室走去。 宝月埋在他怀中,细弱蚊呐的嗯了一声。 029 在孟星的安排下,蛋糕店没几天就重新开业了。店内装修风格延续了之前的粉色少女基调,在原有基础上又加了一点可爱元素,使整个店子看起来尤为梦幻。这样打眼的店面,十分引人瞩目。 两人商量一番,最后将蛋糕店原来的店名改成了“心悦西饼屋”。“心悦”和“星月”同音,又有喜欢的意思,是以两人对这个店名都甚为满意。 店里请了两个糕点师,一个收银员,一共三个员工,还差个销售员,招聘启事已经贴出去了,招到是迟早的事,倒不用急。 “心悦西饼屋”开张那天,姜凯以及孟星生意上其它一些朋友都送来花篮祝贺。为庆祝开张,孟星决定在店内试吃活动结束之后邀请朋友一起聚餐,也算是博个好彩头。 店子头天运作还算顺利,试吃活动结束时已是傍晚六点,孟星和宝月关了门就去了提前订好的海鲜酒楼。 在去的路上,宝月给贺冬冬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来。 有饭可蹭,贺冬冬怎会不去。 和贺冬冬说完饭店地址和房间号后,宝月就挂了电话。她本想打电话叫孙晓辉也来,可一想他们之间虽没什么,但现在也都是有各自家庭的人,总归不太好,于是思来想去一番,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 那家海鲜酒楼在市中心,离天景大楼挺近。从明华街开车过去,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二十多分钟。 宝月和孟星去时,正处于下班高峰期,一路走走停停堵过去,抵达目的地已经是五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孟星停好车便带着 分卷阅读41 宝月一起上了楼。 他推开包间的门,发现里面除了两个正在收拾的服务员外,还有几个早早候着的人。 “来了?”姜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欧式风格的单人沙发上,他身着一套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上了发胶,顺在脑后,面容干净,眉目如星。 听见门口的动静,姜凯那双标致的桃花眼循声一望,见着来人,唇角微微弯起,视线不留痕迹的从好友身边那个娇小美丽的女人身上滑过。 除了姜凯以外,另一张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年轻女人,很面生,宝月并不认识。 其中一个妆容精致,五官立体,顶着一头可以做飘柔广告的大波浪,身着蓝色收腰波点连衣裙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扬起红唇,抬起刚做了美甲的纤纤玉手和孟星打了个招呼。 “孟星,好久不见啊。”她声线低沉微哑,典型的烟嗓。 真是个性感美丽的女人。 宝月望着她,放在孟星臂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孟星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疏离淡然地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见,嫂子。” “难得你喊我一声嫂子。”她眸光一转,看向孟星身旁的宝月,“……这位是?” 孟星带着宝月走进包间,而此时另外一个女人也抬起脸,在看到孟星的那一瞬,她戴着棕色美瞳的漂亮眼睛里,浮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兴趣。 “这是。”孟星顿了一下,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语气不重,却透露着坚定:“我未婚妻,丁宝月。” 未婚妻。 宝月抿起唇角,忍笑。 大波浪踩着六公分的高跟鞋走到宝月跟前,冲她伸出右手,一脸笑意。 “未来的孟夫人,你好,我是姜凯的妻子,沈黎。”她朝单人沙发上的姜凯瞥了一眼,复又对宝月说:“你可以和孟星一样喊我嫂子。” 姜凯的……妻子?宝月心不在焉地和沈黎握了下手。 “嫂子,你好。” 收回手,她又在心里将沈黎刚刚说的话回味了一遍。 姜凯的妻子。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忽的,她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姜凯结婚了?他有老婆?那贺冬冬……贺冬冬知道吗?如果知道,那她就是给人当小三,如果不知道,那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人小三。 不管知不知情,等会贺冬冬一来,原配老婆跟小三打照面,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尴尬。想到这,宝月脸色一白。 她将手从孟星臂弯抽出,在孟星不解的眼神中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声对他说:“孟星,我去上个洗手间,马上过来。” 孟星点头:“好,等会回来找不到位置就给我打电话。” “好。” 宝月前脚刚走,包间里几人就变得神色各异起来。 沈黎坐回了沙发上,兴致缺缺,摆弄起了手机;姜凯视线停留在孟星身上,一脸玩味;而那个坐在沈黎旁边的女人……在宝月走后,她打量孟星的目光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孟星先前没见过这女人,对于她□□裸的眼神,他只觉一阵烦恶。 女人的卡姿兰大眼眨巴了几下,粉嘟嘟的嘴巴里蹦出娇滴滴的声音。 “堂哥,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呢。”她这话是对着姜凯说的,眼睛却不离孟星。 原来是姜凯的堂妹。 姜凯站起身,走到孟星身旁站定,身高和孟星不相上下,唯一逊色的,大概就是身材比例了——姜凯的腿比孟星稍微短那么一点儿。 他拍拍孟星的肩膀,对那边的姜书瑶说:“这我好兄弟,孟星,你也得喊声哥。” 他无视孟星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跟他介绍:“孟星,这个是我堂妹,姜书瑶,今年二十二。” 姜凯此人,骨子里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恶趣味。他知道孟星心系丁宝月,决不会多看姜书瑶一眼,也知道姜书瑶对孟星有意思……虽然无心做破坏好友感情的事,可他就是好奇孟星在面对自己如此美丽热情的堂妹时,会做何反应。 孟星拍开姜凯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面无表情地和沙发上的姜书瑶打了个招呼——他发誓这完全是看在姜凯的面子上才打的招呼。 姜书瑶晃着一头齐肩的俏皮卷发,笑眯眯地喊了声哥,尾音拖得极长,在场所有人,包括服务员在内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星心中那烦恶的感觉更甚了,他怀疑姜凯就是故意把姜书瑶带来膈应他的。 他假装没听到一样看了眼里面那张能坐下三十人的大圆桌,问姜凯:“其它人呢?没和你一起?” 姜凯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我就带小黎和瑶瑶来了。”说完又坐回沙发上去了。 孟星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 他拿出手机,开始给还未到场的几人打电话,一个一个挨着催。 此时,坐在马桶上的宝月正着急地给贺冬冬打着电话,一 分卷阅读42 通不接,两通不接,三通不解……对方不知是没信号还是怎的,这电话偏偏就是打不通。 她也尝试了发微信,打微信电话,然而并没有用。 七点五十分时,孟星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来,说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宝月回了个马上之后就挂断电话从马桶上站起身,打开厕所门揉着发麻的腿走了出去。 她在包间门口站定,确定了一遍房号之后才推门而入。 二十来人已经围着圆桌坐好,男士偏多,女士除了她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以外,还有另外三个,看着年龄大些,穿着都比较正式。 豪华的水晶大吊灯悬在超大圆桌上,将围坐在桌边的人的脸都照得格外清楚。宝月站在门口,刚准备往里走,身后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丝绒连衣裙的女人就这样从她后面冒了出来。 通过女人喘粗气的频率与声音,宝月便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她刚刚死活都联系不上的贺冬冬。 “欸,月亮,你怎么站门口啊?”贺冬冬第一眼倒没往里面看,她抬手抹了把额角冒出的细汗,问旁边一脸复杂的宝月。 宝月动动嘴唇,还不待她说什么,就听坐在桌上的人问道:“……这两位是?” 圆桌离她们站的地方大概有五六米,可那人嗓门大,贺冬冬听到声音就循声望去,在看清那边的情况后,她身子猛地一僵,就这么呆在了原地。 姜凯怎么会在这?还有他旁边那个女人…… 姜凯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意外。他收回视线,放下了搭在身旁女人肩上的手,女人有所察觉般抬头,对上贺冬冬那双满是不可置信、不复往日灵动的眼眸。 见她摇摇晃晃,宝月忙伸手扶住她,小声关心道:“冬冬,你没事吧……” 贺冬冬白着张脸冲宝月一笑,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咱们过去吧。”没人知道,她垂在身侧握紧成拳的手,用力到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是我未婚妻和她朋友。”孟星望着来人,对提问者如是解释。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桌前。 宝月对着一桌人腼腆一笑:“大家好,我是丁宝月……”她脸颊微红,看了眼眉目含笑的孟星,“是孟星的未婚妻。” 又指指身边的贺冬冬:“这是我朋友,贺冬冬。” 说完,宝月走到孟星左手边的空位坐下,她一拉贺冬冬,贺冬冬神游似的没反应,她又拉了一下她的裙摆,她才后知后觉的在她左边空位落座。 贺冬冬和孟星将宝月夹在中间,三人对面分别坐着姜凯、沈黎、姜书瑶。姜凯坐在沈黎和姜书瑶中间。 吃菜时,桌上其他人都在说话,往常话痨的贺冬冬全程低头吃菜,不参与任何话题,宝月坐在旁边,见贺冬冬脸色难看,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都怪那个姜凯,贺冬冬当初说的没错,他可不就是个渣男么。看着对坐的姜凯和妻子沈黎眉来眼去有说有笑的,宝月这心里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能这样!老婆这么好看,居然还要出来祸害冬冬! 宝月咀嚼着嘴里的五花肉,瞪着对面的姜凯,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锋利,富含杀气。 姜凯端起手边的酒杯小啜一口杯中白酒,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稍稍偏头就对上了某道富含锋利杀气的目光。 姜凯先是一愣,继而薄唇一勾,看她的眼神像极了一个薄情寡义的浪荡子。 宝月以前看电视,看到那种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时,她只心说这女人真骚气,现在她碰上的姜凯,她才发现原来骚气这个词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用。 宝月被姜凯看的一阵不适,她垂下眼睑,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孟星放在腿上的手。 很快,孟星就侧头过来,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巴巴地看着他,摇摇头,说没事。 宝月不知道的是,此刻她和孟星“深情对望”地画面已经落入了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眼中,这个人,便是姜凯的堂妹姜书瑶。 姜书瑶眯起她那双卡姿兰大眼,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西兰花,她心里的狩猎欲望已经达到了顶峰,而孟星,就是她盯上的那只猎物。 宝月收回视线,夹了一块烤鹅肉到自己碗里,刚准备吃,就听旁边的贺冬冬一声压抑地干呕,她捂住嘴,求助地看向宝月。 宝月侧过头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贺冬冬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陪我去洗手间。” …… 洗手间里,宝月看着趴在马桶边一阵干呕的贺冬冬,一脸担忧。 冬冬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吃坏了肚子? 吐完,贺冬冬顺着气,脸色青白,十分难看。 她哑着嗓子说:“月亮,我怀孕了,是姜凯的。” 030 什、什么?怀孕? 宝月呆呆的,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分卷阅读43 “姜凯他,他知道吗?” “呵……”贺冬冬自嘲一笑,半晌,她摇头,说:“不知道。” “那该怎么办……?” 贺冬冬眼中有几丝迷茫,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在昨天下午知道自己怀孕的,本想等下次见到姜凯时当面告诉他,看他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哪知—— 哪知好好的晴天却突然下来这么大个霹雳。 姜凯他居然有别的女人,也或许,她才是那个别的女人?贺冬冬蓦然想起当初朱敏骂的那句“小三”,当时她还对这话嗤之以鼻,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当了小三。 贺冬冬的父母就是因为有小三插足才离婚的,因此她自小就对“小三”深恶痛绝,谁知如今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给人当了人小三,这叫她怎么接受的了。 宝月见贺冬冬久久不语,她迟疑了片刻,提议道:“要不……还是先告诉姜凯吧?” 虽说姜凯是个渣男,可贺冬冬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要孩子吧。 贺冬冬苦笑:“月亮,你还是太单纯了,刚刚桌子上坐他旁边的那个,是不是他老婆?” 宝月点头,说是。 贺冬冬叹了口气:“她老婆看样子也不是好惹的,她会让别的女人生下她老公的孩子吗?想想都不可能。” 贺冬冬抚上自己小腹,手掌慢慢收紧,将那一块的衣衫紧紧攥住,力道大的将布料都攥变了形。 贺冬冬说:“我准备把孩子打掉。” “我不可能生下他,首先我负担不起,其次——”她声音低下去,“姜凯欺骗了我,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贺冬冬忽然走上前将呆愣愣的宝月一把抱住,靠在宝月瘦弱的肩膀上,她吸吸鼻子,说:“月亮,你陪我去做人流吧,我一个人,害怕。” 宝月听着贺冬冬脆弱的声音,眼睛忽的就红了。 她说:“冬冬,你别怕,我陪你去,你别怕。”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贺冬冬,脆弱的贺冬冬,令人心疼的贺冬冬。 都怪那个渣男,都是那个渣男害的。 姜凯。 宝月往常澄澈纯粹的眸子里,头一次闪过了一丝阴鸷。 .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有人起哄要去别的娱乐场所消费,在场的多数人并没有这么闲,而孟星对那种场所更是没兴趣,少数服从多数,最后还是各回了各家。 宝月不放心贺冬冬,跟孟星说今晚要去厂里陪她,孟星先没说准不准,而是问她原因。 她支吾半天,说:“我就想陪陪她嘛……” “嗯?说实话。”孟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虚。 “……”宝月站在酒楼门口,捋了捋额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她往后看了眼,再次跑到厕所呕吐的贺冬冬已经白着张脸走了出来。 在贺冬冬走过来之前,她小声对孟星说:“冬冬怀孕了。” 闻言,孟星眉心微蹙。 这时,贺冬冬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孟先生。”贺冬冬声音虚弱,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宝月拉住孟星的食指,悄悄晃了晃,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小声嘟囔道:“行不行嘛……” 孟星无奈叹息一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行,那明天还去不去蛋糕店?不去你有她们微信吧?给她们发个消息,说明天休息。” 宝月连点了好几下头,眼睛一弯,溢满了欢喜。 “好,孟星……你真好。” 贺冬冬在一旁看着,满眼羡慕。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小腹,眼睛霎时间黯淡下去。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有这么大。 …… 孟星将宝月和贺冬冬送回了服装厂,他前脚刚走,贺冬冬后脚就接到了姜凯的电话。 宝月将贺冬冬的纠结神色看在眼里,她瞥了眼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眼看就要自动挂断了,她默了会儿,说:“冬冬,你接吧。” 厂房门口昏黄的路灯照在两人脸上,守门大爷坐在保安亭里,时不时抬头朝她们这边看两眼。 贺冬冬抖着手,按了接听。 “你还打我电话干嘛?”贺冬冬语气很重,声音里糅杂了愤怒和失望。 工厂建在城郊,城郊这个点已经很安静了,只有偶尔的几声汽车鸣笛跟犬吠。 宝月和贺冬冬挨得近,因为安静,所以她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里姜凯的声音。 “你人在哪?” “要你管我?你陪你老婆去,管我干嘛?” “我不管你,只是我听人说,你怀孕了,是我的?” 宝月和贺冬冬同时愣住了。 贺冬冬声音微颤:“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别管,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贺冬冬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听谁说我怀了你的 分卷阅读44 孩子?” 那边沉吟片刻,半晌才说:“我堂妹,她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 …… 果然隔墙有耳这句话没错。 “是怀了你的孩子又怎样?你还能负责不成?”贺冬冬强忍着没哭,她是希望姜凯能给她一个结果的,可她清楚的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姜凯在那边笑了一声,讽道:“我确实不能负责,本来我们在一起,就是个图个的,现在你怀孕了,自然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宝月在一旁听着,只觉气得不行,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又能为贺冬冬做什么呢…… 贺冬冬拿手机的手在抖。 前天还在床上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今天居然就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贺冬冬彻底死了心。 “我会把孩子打掉的,以后……我们不用再见了,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会全部收起来寄到你家去——”贺冬冬凉声一笑,“当然,姜老板有的是钱,送我的那点东西又怎么会在乎?指不定还嫌我用过了,脏。” “嫌弃的话劳烦您现在就说,我就直接收拾好扔垃圾桶去,省我个邮费。” 姜凯似乎被贺冬冬这番话噎住了,好半天才说:“会打掉就好,东西就不用寄过来了,你把你卡号用微信发我,我给你打三十万过去,当是补偿。” “那就谢谢姜老板了。” 挂断电话,贺冬冬打开微信将自己的卡号给姜凯发了过去,见宝月不解地望着自己,贺冬冬收起手机,冷冷地笑了。 “月亮,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要他的钱?” “你刚刚还说要把他送的东西都扔掉……” “月亮,这你就不懂了,我说那话纯属为了膈应他,他要真给我钱,三十万啊,我能不要吗?打胎要钱,以后过日子更要钱,我家里条件又不好,现在有个人要给我三十万,我为什么不要,我又不傻。” 宝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冬冬她……说的好像蛮有道理啊。 贺冬冬一拍宝月肩膀,“走,咱们先回宿舍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姐姐带你吃大餐去!” 由于宝月原来睡的上铺被子已经撤走,于是她就只能和贺冬冬一起挤在下铺。好在两人都瘦,一米二的床睡一起也并不显的太挤。 两人睡在一头,都有心事,睡不着,于是就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孩子。 宝月问贺冬冬:“你真的舍得这孩子吗……”她没有生育能力,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和孟星在一起之后,一想到不能生下和孟星的孩子她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在街上看到那些大着肚子的孕妇她就格外的羡慕。 贺冬冬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你能明白吗月亮。” 宝月嗯了一声。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滋味,这不好的滋味让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情绪,贺冬冬问了一句:“怎么了月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宝月先是不做声,过了很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月亮你说,我听着。” “……冬冬。” “嗯?” “我生不了小孩,看到你怀孕,虽然不应该,但我居然……居然还有点羡慕。” “……”贺冬冬呼吸一滞。 “谁说你生不了小孩的?去医院检查了吗?” “检查了,没查到原因。”她跳过了贺冬冬的前一个问题。 “你和你家那个,有做安全措施吗?”贺冬冬是做了,但还是意外了。 安全措施…… 她如实说:“没有。” 贺冬冬又问:“那你上次来大姨妈是啥时候?还记得不?” 上次来……大姨妈? 宝月呆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生育能力,所以就没多在意这些,难道…… “一个多月前了……这次延后了好像。” “月亮,真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糊涂了一点吧!”贺冬冬翻了个身,“明天我给你多买几支验孕棒,你拿回去好好测测。” 宝月直接懵了。 幸福要不要来的这么突然啊……如果真的怀上了,天呐。 她开心的想哭。 “我、好,明天,明天就测。” 贺冬冬伸手捏了捏她富有弹性的柔软脸颊,“好了,安了安了,不早了,咱们都快睡。” 宝月裹紧了被子,“好。” 次日,宝月陪贺冬冬去了医院,贺冬冬告诉她,姜凯的三十万已经打过来了。贺冬冬说起这的时候很开心的样子,可宝月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开心。 因为她的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 做完检查,医生告诉贺冬冬,以她的体质做完这次人流,可能以后就很难再受孕了,让她考虑清楚。 贺冬冬懵了,宝月站在一 分卷阅读45 旁看出了她的犹豫。 在贺冬冬眼泪掉下来的那一瞬,宝月心里一急,她劝道:“要不就生下来吧,别打了……” 贺冬冬流着泪,摇头,然后将背脊挺得直直的朝手术室走了过去。 宝月就这么看着贺冬冬像个赴死的女战士一样走进了手术室,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眼睛一阵泛酸。 贺冬冬手术期间,宝月又在心里将姜凯狠狠地骂了几遍。 手术很快,十分钟不到贺冬冬就从里面出来了,她面无人色,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机。宝月赶紧走过去扶住她。 宝月问她要不要紧,她不说话,只虚弱地摇头。 医生和她们交代了一下术后注意事项后就忙活别的去了,宝月见贺冬冬神情恍惚,精神不济的模样,便赶紧领着她回了服装厂。 宿舍里,贺冬冬一坐到床上就哭,不停的流泪,她也不擦,就那么任它流。 宝月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冬冬,你休息一下吧,医生说了……要注意休息。” 贺冬冬还是哭,她哽咽道:“月、月亮。” “月亮,我现在好、好后悔,我还没尝到做妈妈的快乐,它就走了,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它。” 宝月鼻子一酸,眼睛已经湿了。 她拿着纸巾走过去,动作轻柔的替贺冬冬擦去堆积在下巴上的泪水。 “冬冬,你别这样……都会好的,以后你会找到真正爱你对你好的人,然后和他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冬冬,你别哭了。” 贺冬冬声音都哭哑了。 “我不想恨姜凯的,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我恨他,也恨自己,月亮,你答应我。” 贺冬冬忽然将宝月的手一把抓住,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用肿成核桃的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宝月。 宝月见她忽然正色起来,忍不住心头一紧。 她点点头:“冬冬你说。” “姜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人三观不正,目的性太强,根本就没有心……孟先生和他那么交好,月亮,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看到孟先生有事,你听我一句劝,等回去了,让孟先生不要和姜凯走太近,会吃亏的,会吃大亏的……” 贺冬冬一脸惶然的说完这番话,宝月听完,心里也颇感沉重不安起来。 她说:“好,冬冬,我回去就跟他说。” 只是……宝月眉间浮上一抹愁意。 只是,孟星会听她的吗? …… 031 等宝月回到公寓,已是傍晚七点,孟星并不在家。 她一回来外面就下起了暴雨,阳台上的花草被吹进来的雨水打的飘摇凌乱,她赶紧走过去将阳台的窗户关上,又拿拖把将湿漉漉的地板拖了一遍。 验孕棒放在茶几上,她心里想着贺冬冬叮嘱她的事,也没急着测。等了十分钟,孟星还没回,她刚拿过验孕棒准备将包装拆开,门就被人打开了。 孟星推门而入,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点湿,看来是淋到雨了。 宝月走过去,打开鞋柜,替他将拖鞋拿出来,放到他脚边。 “孟星,你快去先洗个澡吧。”她说。 孟星换上拖鞋,他拍拍肩头的雨水,冲宝月弯弯唇角,温声说了个好。 孟星去了浴室,宝月坐在客厅里,心情忐忑。 待会儿该怎么和孟星说呢?直接说?还是委婉点…… 哎…… 宝月叹了口气。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孟星穿着睡衣出来了,他坐到宝月旁边,视线落在茶几上,一眼就看到了那盒打眼的验孕棒。 孟星一愣,问她:“那是你买的?” “啊?”宝月还没反应过来,待顺着孟星的视线看过去才知道他问的什么。 她胡乱地点了两下头:“嗯嗯……是我买的,那个延期了,就买了一支回来测测……” 孟星侧过头来看她,漆黑的眼眸中含着笑意,“那怎么没去测?”说话间,手已经探向了她的小腹。 大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慢慢摩挲着。 他低声说:“这里面……是不是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宝月笑笑,笑容里却并没有孟星预料中的娇羞, 她说:“还没测呢……” 她眼神飘忽,显然有别的心事。 孟星收回手,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凝视她半晌,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也没什么心事,只是……”宝月神色很是犹豫。 孟星问:“只是什么?” “孟星。” “嗯?你说。” 宝月声音低了下去:“姜凯他……” 孟星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你以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和他打交道了。”说到最后,她的音量陡然拔高。 孟星微微怔愣,他 分卷阅读46 问:“为什么……他怎么了?” 他出来这些年,姜凯是他交到的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而且如果不是姜凯对他的鼎力相助……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快熬出头。 他想不通姜凯和宝月能有什么过节。 宝月支吾道:“他……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咱们以后还是少和他打交道吧。” 孟星微微蹙眉:“他怎么了?” 如果姜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他……一定会当面质问姜凯,让他给个交代。 宝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孟星说才好,她苦着一张脸,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恳求:“孟星,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孟星眉头越蹙越紧,想到什么,又松开。 他一双黑眸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认真道:“阿月,你可能不知道我出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姜凯对我的帮助有多大,这么多年下来,我和他除了友谊以外,还有密不可分的商业关系,我们之间的利益联系……打个比方,如果我真的疏远了姜凯,那首先生存不下去的,就是我开的服装厂。” “阿月,我——”他忽然顿住了,因为他无比清楚地捕捉到了宝月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失望,是对他失望了吗?孟星胸口猛地一疼。 宝月没想到,姜凯于他而言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顾她的恳求,甚至因此和她辩驳。 如果她不顾他的意愿继续“挑拨”他和姜凯之间的关系,那她就是不明事理,胡闹。 宝月笑得勉强。 “孟星,你的意思,就是还会和他继续来往吗?” 孟星望着她,神色复杂,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这是默认了吗? 宝月低下头,从沙发上站起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朝浴室走了过去。 “阿月!” 嘭! 他从后追上来,将她猛地带入怀中,他的胸膛好硬,她的背撞在上面,好疼。 宝月挣了挣,见她挣扎,他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了。 “别这样好吗?”他声音低哑,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她不动了,任他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淡淡地说:“孟星,我没事,我就是困了,想洗个澡早点休息。” 她觉得自己变了,在孟星刚刚沉默的时候,她的心变了,变得比之前硬了一点,骨子里好像也有什么在悄然变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这样会让自己好受点,至少——至少眼泪不会那么贱。 孟星心里发慌,他吻她的脖子,吻她的耳垂,吻她的鬓角……可令他害怕的是,不管自己亲她哪里,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像她,那个娇娇软软,会在他亲她的时候娇声嘤咛的阿月哪去了? 他蓦然松开抱着她的手,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宝月背对着他,耳垂上似乎还有他吻她留下的余热,她平缓的呼吸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阿月,你生气了?”他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好半晌才放软神色,声音也一同放软:“阿月,姜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除了他,你叫我疏远任何人都可以。” 听完孟星这番话,宝月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她渐渐意识到,这已经不单单是他同不同意疏远姜凯的问题了,更深层次的是,她发现自己在孟星心里的地位,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那么重要。 说不定是和姜凯平齐,也说不定……还不如他。 他真的已经不是那个事事将她放在第一位的孟星了,他变了,他有了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钱,是事业,是好兄弟,甚至是名声……反正,不会是她就对了。 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在那碎片堆中,又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慢慢的,它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将她笼罩在树荫下,完美的隐藏起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她自己听了都直打寒颤。 “孟星,我困了。” 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孟星一愣,他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了浴室,当她在他的视线里消失时,他有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窒息感,就像——就像三年前那样,他从身后抱住她,明明她就在怀里,可他却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哭得那么绝望。 是他错了吗?可是,疏远姜凯…… 不,姜凯对他的意义非同凡响,他的事业又与他息息相关,现在正是他事业蒸蒸日上的关键时期,疏远姜凯与自断前程何异。 孟星涣散的瞳孔又渐渐凝聚起来。 他不会疏远姜凯,而她……气过去了,他再好好哄哄就行了。 只是。 他万万没有料到,就是这时的一念之差,让他的余生都活在了悔恨与心痛 分卷阅读47 之中。 032 宝月还和往常一样,同孟星说笑,用餐,接吻……可孟星却总觉得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她变了,哪变了呢?他说不上来。 宝月用了验孕棒,两条红杠。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已经怀孕五周了,她高兴归高兴,心情却稍稍复杂——这份高兴并没有她预料中那样强烈。 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孟星特高兴,第二天晚上就买了钻戒回来和她求婚,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宝月看着面前那枚躺在红色丝绒盒中漂亮到晃眼的铂金钻戒,眸光微闪,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好。”她伸出纤长白净带着那么一丝肉感的左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孟星将戒指缓缓地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打着一条颇具禁欲气息的黑色领带,头发梳成三七分,露出他饱满好看的额头和浓而不利的眉毛。与平时休闲打扮的他相比,今天的他有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别样魅力。 他站在她面前,神情十分专注。 宝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稍稍弯起了唇角,然而下一秒,她瞳孔便猛地一缩,还未完全展露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 她看到了,孟星雪白的衬衣领子上那一抹并不明显的口红印,她看到了。 戴好戒指,孟星抬起眼,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娇羞的幸福小女人,哪知……却只看到一张写满错愕的脸。 他唇边的笑容淡去,后知后觉地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衣领,在看到那上面的口红印后,他的身体不可抑止地僵住了。 “孟星……那是什么?”她声音有些空洞。 口红印,为什么会有口红印?想到今早孟星早餐都来不及吃便匆匆出了门,也不给她个解释,这叫她怎么能不多想? 孟星心里一慌,“阿月,你别乱想,我既然认定了你,又怎么会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乱来。” 他今早匆匆出去是因为姜凯给他打电话,说刚开业的服装公司又出了点小问题,让他赶快过去参加会议,一起商量对策。结果一赶过去,还真的只是小问题,是那种根本就不需要他到场就可以简单解决的小问题,解决完,他寒着张脸就要走,却被姜凯以及其他几个人拦下。 公司刚开业,正是最繁琐的时期,本就有很多事要做,加之姜凯一番好说,他也就留下了。姜凯调侃他是不是要回去陪老婆,他没否认,依旧摆着一张冷脸,并不想搭理他。 忙完已是下午五点,随便应付了一下晚饭之后,他便去了天景大楼的Cartier门店,刚挑完钻戒结完帐,出门就碰到了陪朋友过来买手镯的姜书瑶。 姜书瑶穿着红色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白色水貂,挎着Louis Vuitton小包,脚踩黑色高跟短筒皮靴,整个人一看,便是个时髦美艳的女郎。 “哥,来给未婚妻挑戒指啊?”姜书瑶摸了摸鬓角,笑眯眯地,看他的眼神赤.裸裸的,极具侵略性。 “你们先聊着,我去里面看看。”姜书瑶那朋友看她有情况也不好打扰,识趣的先进了店子。 他皱眉,颔首嗯了一声就要走,却被姜书瑶拦住了去路。 “哥,这么急干嘛,怕我吃了你呀?”姜书瑶仰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面色难看的孟星。 孟星往后退一步,和姜书瑶拉开了距离,本想什么都不说就挥袖走人,可一想到她是姜凯的堂妹,他还是说了句:“有事,先走了。” 刚要走,袖子就被人扯住了,他皱眉看着扯住自己袖子的那只白嫩小手,冷声道:“松手。” 姜书瑶不松,嗲声嗲气地喊了声哥哥。 孟星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用力将姜书瑶的手甩开,她便猛地凑了过来,在他怔愣之际近了他的身。 姜书瑶贴着他,踮起脚,手伸向了他的脸颊,他正要发火,她就跟只青蛙似的跳开了。 她拈着手里那根头发举到他眼前,嗲声说:“哥哥,你的头发沾到脸上了。” 他看着那根头发,额角青筋直跳,直觉告诉他和这女人待久了准没好事。 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先走了。” 说完,生怕姜书瑶又追上来,他加快步伐就离开了此地。 …… 孟星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衣领上那一抹算不上明显的口红印,不知该如何同宝月解释才好。 宝月说:“我不乱想,可我想听你解释。” “是不小心蹭上去的,真的。”孟星说的急切,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他的眸子黑的纯粹,仿佛也在告诉她:我真的没骗你,相信我吧。 确实,她没理由不相信。 她凝视他半晌,空气安静的可怕,忽然,她笑了笑,主动走上前拥住他,靠进他怀里。 “孟星,我肯定相信你啊,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孟星呼出一口气, 分卷阅读48 伸手将她紧紧抱住,靠在她脑袋上,闻着她头发的馨香,很久,他的心跳频率才恢复如常。 他家小兔子,好像变了,变得会让他心慌害怕了。 “阿月。” “嗯?” “我们挑个日子把证领了吧。” “……”宝月轻轻推开他,他松开手,低头看她。 她说:“我身份证跟户口本还在吴许业家。” 他微微皱眉,又松开,轻笑一声,说:“没事,我这周末没什么事,到时我开车回去和你一起拿。” 领证这事就这么定了。 因为怀孕,宝月的蛋糕店便只能请人管,她现在好好当个甩手掌柜就行。 孟星待她越来越好,平日里可谓体贴入微,愣是将她疼进了骨子里,生怕她磕着碰着不开心了。 宝月受着他的好,心中到底还是感动。 只是……有些缝隙,生了就是生了,再补上就难了。 贺冬冬在打胎后第三天给她打来电话,说准备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再来G城了。 宝月给贺冬冬践行,一起到外面吃了个饭。 吃饭时贺冬冬问她有没有跟孟星说让他远离姜凯,提起这事宝月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我说了,他不听。” 贺冬冬嘿了一声,“我说怎么感觉你今天状态有点怪呢,不会是被这事膈应到了,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吧?” 宝月没作声,算是默认。 贺冬冬说:“你就是死脑筋,他现在不听你的你和他置什么气,等他以后吃了亏自然就知道了。” 她哪是跟他置气,只是…… 有些事她也不方便跟贺冬冬说,只叹息一声,默然了。 十一月末,孟星处理好了手头的事,说带她回A省拿身份证跟户口本,这时候二人都没以为这事会难办,换洗衣物都没带便开车上了路。 路上,宝月心情很是忐忑,虽说有孟星在,可她一想到会再次看到姓吴那家子人就坐立不安,早孕反应也跟着加重,吃什么吐什么,完全吃不下东西。 无法,孟星心疼她,一路上走走停停下高速带她散步吃东西,原本十小时的路程愣是拖成了一天还多。 隔天下午两点才到村子,孟星开车,宝月指路,弯弯绕绕开进去,宝月指着前面一栋自建四层小洋房对孟星说:“就是那了。” 孟星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宝月的手,“嗯,别怕,有我在。” 感受着自孟星手心传来的温度,宝月轻轻一笑,回了一个好。 吴家这一片住户多,可因为没有牌场,倒也不怎么热闹。这个点儿个忙各的,谁家后院传来犬吠,谁家的鸡不安分地叫唤,又是谁家拉着嗓子在训娃娃……在这明晃晃的太阳下,蒲公英播种似的,飘得老远,听得别提多清楚。 今天天晴,吴家隔壁出来晒被子的陈老太看见有辆小车停在了吴家门口的空场地上,以为是吴家小子买了车,可仔细一看,下来的那小子,长得倒是俊,但不是吴家的啊!再定睛一看,咦,旁边那个皮肤白得跟面粉似的姑娘,不是吴家那跑了的媳妇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陈老太也没坏心眼儿,她冲那边喊了一声。 “哎!是宝月回来了吗?” 有点热,宝月将呢子大衣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龄针织打底衫,听见有人喊她,循声一看,是陈老太,印象中陈老太人很好,对人没恶意。 宝月走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 “陈奶奶,”她看了眼旁边吴家紧闭的大门,问:“李……他们家人都出去了吗?” 陈老太想了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好像是去养鸡场了吧。” 宝月心里奇怪,李富春平时不知多闲散快活,不下地不去养鸡场,天天就在后院养点花,去前面组打点牌,要么就是和一群老妈子坐着聊八卦。怎么现在还去养鸡场干活去了? 陈老太见她疑惑,心下了然,豁然一笑道:“养鸡今年形势不好啊!听人说他们家今年还是个亏的,本儿都没回来呢,你看这一年都要上头了,你公婆两个人那还不急么!” 宝月轻咳一声,笑着纠正陈老太:“陈奶奶,我和吴许业已经离婚了——他们也不是我公婆了。” 陈老太微微尴尬,她浑浊的眼睛看向站在宝月身后的孟星,问道:“宝月呀,这是你什么人啊?” 宝月和孟星对视一眼,她握住他的手,声音里透着甜蜜。 “这是我未婚夫。” 陈老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皱巴巴的脸上挤出无数条纹路,望着两人一边点头一边说:“好啊,真好,真好啊。” “比吴家那混小子看着要好,宝月以后要享福咯!” 陈老太乐呵呵地说着,听着陈老太的话,宝月二人也跟着笑。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自二人身后响起。 “老太这是和谁在说话呢!”李富春头戴一顶 分卷阅读49 深蓝色的工作帽,外套一件同色罩衣,圆润的下巴上挂着一只一次性口罩。她拎着一只病怏怏的乌鸡朝这边走着,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再看那两道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背影……李富春眯起眼,人还没走近就拉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声音,宝月身子下意识的一僵,握住孟星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陈老太看他们一眼,又看看走过来的李富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为难间,李富春已经带着一身鸡屎味拢了过来。 鼻息间充斥着难以言状的怪味,孟星皱起眉,拉着宝月的手不动声色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李富春刚刚只觉得前面那姑娘的背影甚是眼熟,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竟会是她那半夜逃走的前儿媳妇丁宝月! 在看到宝月的那一瞬,李富春跟失了声般,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扭曲,手上一个用劲儿,把那病怏怏快死的乌鸡捏的喔喔直叫。 “丁宝月,你怎么还敢死回来?”李富春咬牙切齿的,瞪着双下垂的老眼,眼红的打量宝月那一身质感裁剪都十分上乘的行头。 啊呸,这还是她那土不溜秋的儿媳妇么!看看,养得白白嫩嫩,气色多好啊!跟了个城里的有钱人,那就是不一样了,可怜她那痴情种傻儿子,知道媳妇跑了,急的满世界到处找,现在都没回来! 李富春心里酸的冒泡,看宝月的眼神也越发尖锐起来。 孟星往前稍稍一站,将宝月挡在了身后,也阻断了李富春杀人似的凶狠目光。 “麻烦您说话注意一点。”孟星已经拉下了脸,看向李富春的眼神满布冰霜。 李富春被孟星冻人的眼神震慑了几秒,当然,也就几秒。笑话,她在这村里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她李富春的厉害?谁又有那个胆敢惹她? 她嘴巴一扯,老眼一眯,手中拎着的鸡叫得越发凄惨了。 李富春仰起脖子瞪着那一脸寒霜的男人,阴阳怪气道:“哟呵,这又是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啊?”她带刺儿的眼睛往他身后一勾,“丁宝月,我看你是早就勾搭上了这小子,所以才成心不跟许业好好过的吧!” 听了李富春这番话,孟星只觉胸口怒气一阵翻腾,刚要发火,宝月就轻轻将他往旁一推,站到了他面前。 “您没猜错,就是这样。”宝月唇角笑意凉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李富春,曾经多能耐啊,指使她干这干那的,自己却两手一甩不知多快活,不知道她当时欺负自己娘家没人孤苦无依的儿媳妇时,良心有没有那么一点痛呢? 呵,怎么会,这个恶毒的老女人。 宝月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眼神有多瘆人,李富春没被孟星吓着,反倒被自己曾经日夜辱骂的儿媳妇吓的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你……”李富春哆嗦着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前儿媳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宝月此时的模样,便是连孟星也心生诧异,他眸光一闪,看向宝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 宝月嘴角依旧挂着凉凉的笑。 “我这次回来就不想计较太多了,”她看了眼吴家紧闭的大门,“我是来拿身份证跟户口本的。” 陈老太在一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沾不得,叹了一口气就闪到一边继续晒她的被子去了。 李富春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扔了。”说完,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就走了。 李富春一走,宝月顿时跟个泄气的皮球似的,肩膀耷拉下来,远没了刚才的气势。 “孟星,现在怎么办?”她就知道东西没那么容易要到。 孟星看着吴家那边,眼眸深邃。 “等我想办法。” 由于二人在村里原来的住处都已荒废已久,都是破败老旧的老房子,就算花时间清出来住人也十分勉强,是以他们只得开车去了镇上,在旅社开了间房休息。 晚上,宝月靠在床头玩手机,孟星坐在床沿和姜凯打电话。 贺冬冬给宝月发微信,发了张照片过来,说今天去相了亲,对方长得太磕碜,她差点没吐。 贺冬冬发来的就是相亲男的照片,宝月点开扫了几眼,微胖,五官端正,在美颜滤镜下还看的过去。 [丁宝月:看着还好啊。] [贺冬冬:你是没看到他真人!真的吓人,满脸痘坑痘印,鼻子大眼睛小,那照片我怀疑他是开十级美颜照的!] 宝月看了贺冬冬发来的消息,乐的直笑。 这时候,微信新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一下,宝月以为是贺冬冬,一看却是孙晓辉。 孙晓辉,是他通过手机号搜索加的她,一晃都是两个月之前了,加了后打了招呼,也没聊过别的。 [孙晓辉:宝月,可乐明天生日,你要不要过来玩?] 宝月将这段消息看了几遍,没立马回复,孟星还跟姜凯讲着电话,声音低沉,时不时从嗓子里蹦出几声轻笑。 分卷阅读50 宝月唇角的弧度渐渐淡了下去。 她回复了孙晓辉,说自己在忙事情,明天可能去不了。 回复完,想到什么,她又给孙晓辉发了个188的红包过去,红包封皮上写着:祝可乐十一岁生日快乐。 手机关了,孙晓辉后面又回复了什么,她没看。 她躺下来,旅社的被子上有股怪怪的味道,像潮气,又不像,总之算不上好闻。孟星的电话还没打完,他已经打了半个小时了。 宝月侧躺着,睁着眼,从下往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星的侧脸。 他下巴上生了一点青胡茬,看上去显得有些颓废,却不邋遢,多看两眼,还蛮性感蛮好看的。 “好,我挂了。” 孟星挂了电话,他侧过头冲她一笑,薄薄的眼皮微敛,笑容里有几分轻松的意味。 “阿月,姜凯在这边有认识的,说重办户口本也不是难事,就是麻烦点,需要时间。重办是一个法子,还有另一个——保管能让姓李的老老实实把户口本拿出来。” “怎么呢……?” 孟星唇角笑容加深,“明天你就知道了。” 宝月看着他,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也是姜凯想的法子吗?” “算是。”孟星笑容淡下去,深黑的眸子盯着宝月,似乎想透过她的脸看到点儿别的什么。 “姜凯……很厉害。”她被孟星这样深沉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跳,头一偏,慌忙错开了视线。 “阿月。” 他喊她。 她眼睫一颤,“……嗯?” “为什么讨厌姜凯?”她神色不对劲,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原因。 “没有。”她不想说。 “告诉我。” “没有。”她坚持不说,说了无非再自取其辱一次,何必呢。 她闭着眼,知道孟星在看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苦笑一声,从床上起身走进了狭小的浴室里。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她睁开了眼,抱紧被子,闻着上面的潮味,无声的笑了。她知道自己变了,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不过……虽然现在这个自己有些陌生,但也挺好。 挺好的。 …… . 李富春把见了宝月的事打电话跟吴许业说了,说她已经勾搭上了别的男人,让他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赶紧回来。 彼时吴许业正在去F省的火车上,他靠在厕所门上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是他胡子拉碴的憔悴面庞,他的眉目再不复往日那般锐利,只有在听到李富春说起宝月的消息时,那双无神混浊的眼眸才重新亮起一点光芒。 只是很快,那丝光亮便熄灭下去,余留一片黯然。 “什么?……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声音沙哑的可怕,是那种很久没说话的人突然一下子开口时的喑哑。 李富春在那边将他痛骂一顿,他在这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思绪飘得老远,李富春骂完又问起丁宝月的身份证跟户口本。 丁宝月的身份证跟户口本自他开始满世界找她起就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他问:“她这次回来就是找我要户口本和身份证的?就没说别的?” 李富春在那边没个好气,“她都带别的男人回来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快点死回来,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他舔舔后牙槽,将还未燃尽的香烟猛地掐灭,弹进了面前的蹲便池里。 “妈,您下次再见她,让她留个电话。” 李富春真恨不得撕了自家这不省心的,“那你回不回?!” “回,您给我要到了手机号我立马就买返程票。”说完,不待那边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这时厕所门被人敲响,有个公鸭嗓在外面叫唤。 “里面的人是拉脱肛了还是怎么着?能不能麻溜点儿?等半天了!” 吴许业站直身子,懒洋洋地应:“刚拉完,这就开。” 033 宝月和孟星两人第二天做足了准备工作才开车前往吴家,和昨天差不多的点,今天吴家的门却开着,一眼就能将堂屋里的摆设布局瞧得一清二楚。 李富春靠在躺椅上玩手机,由于正对着门外,所以外头一有什么动静她就能立马知道。当昨天那辆黑色小轿车在门口停稳时,她也将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离开,眯起眼紧盯着下了车正朝自己这边走的那对男女。 见男人手里抱了一堆不知什么的材料,李富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待他们走近,男人刚准备开口她就抢了这个先。 李富春从躺椅上起身,瞥了眼孟星抱着的材料,嘴皮一掀就说:“哟,今天还是做足了准备来的?管我要也没用,东西在我儿子手上。” 闻言,宝月面色一变。 “他人呢?”孟星冷声问。 李富春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说吴许业是去找宝月了,怪丢人的,她说不出 分卷阅读51 口。 “他出差去了。”李富春随口带过。 “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哪知道。”李富春又是一个白眼,想到儿子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气归气,烦归烦,还是得照宝贝儿子说的办。 “把你电话留给我,我让他联系你。”李富春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了手机,那神情就跟有人逼迫她似的。 宝月在一旁狐疑地看着李富春。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李富春这么好说话?居然还会主动让吴许业联系她? 孟星怀里抱的是市里某领导开的一些“农村禁养政策”的材料,准备拿来唬唬靠养鸡发家的李富春让她老老实实把东西拿出来的—— 这么看,是用不着了? 宝月动动嘴唇,刚要报号码给李富春,孟星就说留他的。 她也能懂其中缘由,便随他去了。 留完电话,两人回到车上,旅馆是不会去了,G城还有事等着孟星去忙活,他得尽快回去才行。 他们在等吴许业的电话。 等待期间,宝月说想去原来住的地方看看,孟星没二话,一脚油门踩下去,绕了几绕,没几分钟就到了宝月原来的家。 很老的平房,常年不住人,斑驳的不止石灰墙壁,还有那道红色的木门——已经掉漆腐朽了,包括窗户也是这样。 门口生了许多杂草,秋末,半人高的杂草枯黄一片,围着房子长了一圈,就像给这间老旧的平房穿了条枯黄的草裙一样。 宝月坐在车里望着那房子,神情恍惚。倒不是怀念,除了奶奶偶尔的好,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好怀念的,这里更多的,是丁建学给予她的那些不好的回忆。她只是感慨,感慨物是人非,感慨时间易逝。 耳边响起孟星轻而润的声音。 “下去看看?” 宝月摇头,刚想说不用,视线就被窗外路过的一对男女吸引了。 那不是……那不是小娟跟林虎吗? 小娟就是住她家隔壁被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好孩子”,林虎则是和她讲A片被奶奶听到后拿扫帚赶走的那个林虎。 小娟胖了,林虎瘦了,两人走在一起,举止亲密,俨然就是一对儿。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在一起了?宝月很惊奇。 一时间又是几番感慨。 怔愣间,两人已从他们面前经过,一同走进了小娟的家,门一关,将她的视线阻隔在了外面。 孟星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只道没事。 正准备再去孟星原先的住处看看,孟星的手机却响了,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是一串归属地为A省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孟星也打开了免提。 那边先喂了一声。是个极其沙哑的男声。一听声音宝月就知道是吴许业没错了。 “宝月?”见没回复,那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宝月浑身一僵,她呼出一口气,朝孟星伸出手,小声说:“要不我来跟他说吧。” 孟星眼神示意不用。 “宝月在我旁边,我是她未婚夫,孟星。”他语气淡淡的,却有种宣告主权的强硬。 那边顿了顿,加重语气说:“把电话给她,让她和我说。” 宝月看了眼孟星,发现他脸上神色如常,或者说看不出表情。 “我和你说就好。”他停顿一下,目光投向车外,“我就直说吧,我和阿月这次回来,是上你家拿户口本跟身份证的。” “都在我手上。你把电话给她,我和她说几句话。”那边的吴许业依旧执着。 孟星脸上稍显不耐,刚要火,就听宝月说:“孟星,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他侧过头对上宝月平静的视线,她冲他点点头,他一怔,回神时已经不自觉将手机朝她递了过去。 宝月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孟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末了,收回视线,重新投向了车外。 “宝月……”吴许业已经在中途站下了车,他背着双肩包坐在车站的长椅上,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听到宝月声音的那一刻,他呼吸一颤,压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突兀奇怪。 “你把户口本给我吧。”宝月语气平静,淡然的像是在和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说话。实际上,她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平静的和吴许业打电话,心里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对他的惧怕似乎止于前一秒,也或许是之前的某个时刻。 吴许业一愣。声音是她的没错,怎么语气……怪怪的,他听了怪难受。 “我买高铁回去,三个小时就能到了,你等我。”他说的略急。 “好。” 回G城本就要经过A省高铁站,于是他们约在高铁站见面。 高铁站人很多,停好车,孟星带宝月坐进了出站口周边的一家KFC,没坐多久,吴许业电话就来了,说快到了,问他们在哪 分卷阅读52 。 告诉完吴许业位置,孟星问正在玩手机的宝月要不要紧。 宝月没跟孟星细说过吴许业的事,但孟星也能猜到几分,他就怕待会儿宝月再见着吴许业心里会不舒服。 宝月笑了笑,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没事,没事。” 孟星点点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旅客,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面对如今这个宝月,他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才性情大变的么? 孟星思索半天,然而不得其解。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蓄着平头,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男人从出站口走了过来。鼓囊囊的红色双肩包挂在他一边肩膀上,他左顾右盼,显然在找人。 三年前,孟星见过吴许业。 是在宝月和吴许业的结婚典礼上,那时的他看起来要比现在精神很多,高大帅气,春光满面,哪像现在啊——跟老了五六岁似的,一脸憔悴。 在吴许业出现的第一刻宝月就注意到了,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几个月不见,他憔悴了不少,不过,和她有何干系。 吴许业走进KFC,宝月坐的位置还算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宝月!”虽说吴许业心思都在宝月身上,但也仍没能将旁边气质出众的孟星忽略掉。 这是吴许业第一次和孟星打照面,先前他只知道他这个人,却没见过。 见着吴许业,宝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开口就问:“我的身份证户口本呢?” 吴许业脸上那一点儿兴奋褪下去,他拉开椅子在二人对面坐下,将双肩包卸下来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在我这。”他盯着宝月,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划过,慢慢描摹。 她除了刚开始有点闪躲外,接下来都十分坦然的任他打量。 她变漂亮了,养了点儿肉,下巴没之前看着那么尖了,胸大了,胆子也大了——她之前多怕他啊,哪敢这么任他看。 不得不说,这男的把她养得很好。 吴许业唇角一抿,心里一阵泛酸。 “吴许业,之前的帐我就不找你算了,把东西拿出来吧。”孟星见吴许业一直盯着自家媳妇瞧,一时间只觉十分不悦。 吴许业稍稍调整好状态,他迎上对面男人充满敌意的目光,扯了扯唇。 “你们这么急着做什么?领证?” 孟星冷着脸反问:“你说呢?” “我说?”他笑了声,“还用得着我说么?”心里烦,手下意识地就要去兜里摸烟盒,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又克制住了。 “我就问一句,给不给。”孟星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给啊,怎么不给。” 两人盯着他,就等他把东西拿出来了,哪知吴许业却还跟他们提起了要求。 吴许业说:“给可以,你们婚礼哪天办?我要去。” 宝月坐不住了,她搁桌上的手慢慢收紧,“吴许业……你到底想怎样?” 孟星握住宝月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挑起一边的眉,看着吴许业,淡淡地说:“可以。欢迎。”语毕,朝吴许业伸出另一只手,“嗯?” 意思很明显了。 吴许业眯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真是扎眼睛,他磨磨牙,无视了孟星伸过来的那只手。 “就这?地址用短信发我。” 孟星额角青筋突了突,声音陡然冷了几个度:“等会发,快点。” 吴许业也知道该有个度,他懒洋洋地坐直身子,单手拉开旁边双肩包的拉链,在包里翻找片刻,忽然,他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操……” 孟星冷眼看着,他就想知道吴许业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老子钱包被偷了。”吴许业把包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上面有一道约莫七八厘米的刀口。 闻言,宝月一愣,偏偏在他们要东西的时候被偷?这么巧? “你把她身份证跟户口本都放钱包里了?”孟星一脸狐疑。 “不然呢?”吴许业没个好气,还不死心的在包里翻找着。明明刚刚出站的时候都在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那钱包里不仅有宝月的证件,还有他的,他的钱跟银行卡也都在里头,最重要的是——那里面有一张他和宝月的合照。 三个月前,他旅完游回来,一回来他妈就告诉他宝月跑了,不见了,他起先又急又气,先是气,也说了些骗自己的狠话,什么随她去,离都离了他管不着了之类的。气的砸了挂在婚房的结婚照,砸了还不解气,之后又连着相册一块烧了。 过后他又后悔,翻箱倒柜终于找出那么一张,跟宝贝似的天天揣着,生怕给弄丢了。 结果现在还是给他整丢了。 吴许业真想揍自己一顿,出来社 分卷阅读53 会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大落,这回好了,吃了个大亏! 孟星收回伸出的手,从座位上站起身,拉起宝月就要走,见状,吴许业忙喊住他们:“你们走什么?” 不走还等着你把钱包找回来不成?孟星在心里冷笑,也不应他,拉开椅子便走了出去。 倒是宝月不知怎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其实也对,就算和阿猫阿狗待上个三年,哪怕这猫狗又凶又闹也多少会有点感情,更何况是和人呢? 她对吴许业怨归怨,却总归有些极其复杂的情意掺在里头。 她回过头,对上吴许业的视线。 “你回去吧,户口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许是没料到宝月会主动跟自己来这么一句,吴许业狠狠一愣,脑子一空,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腕子。 “宝月!” 宝月一惊,“你干嘛!”她连忙甩手。 旁边的孟星面色一寒,松开握住宝月的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吴许业面前,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子。 “吴许业,你偏要我今天跟你算账是么?”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吴许业的手已经被宝月甩开,他垂下眼皮看着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气笑了。 “算账?算什么帐?” 孟星说:“当初怎么得到她的,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想到这事,他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龌蹉,恶心。 吴许业将孟星眼中的鄙夷看的一清二楚。 他一愣,也不知道宝月是怎么跟他说的?说当时他不要脸趁醉酒强要了她,之后又威胁她么? 一时间,吴许业只觉心中苦不堪言。 当年他和宝月结婚后,怕宝月心里不好受,他也就没把醉酒那次丁建学说的那些话告诉她。 有没有那一次他都有把握得到她,他哪知道丁建学那么急着卖女儿,早挖好了坑等他们跳。 眼下,这事更没说的必要,他敢做就没什么不敢当的。 吴许业拉开孟星拽住他领子的手,刚要说什么,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留齐肩卷发的漂亮女人,眼睛大大的,画着温柔的落日妆,穿着打扮十分时髦,很有网红风。 与香水味一起飘来的,还有女人嗲嗲的声音。 “先生,这是不是你的钱包呀?” 034 女人白净的手上拿着一只略旧的黑色皮夹,吴许业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丢的钱包么! 他大喜过望,一激动连道谢的话都忘了说就将钱包从人姑娘手里夺了过来。 打开钱包仔细翻看一遍,确认东西没丢才想起道谢。 抬起头,却见周围人表情都变了,孟星和宝月皆是一脸复杂地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也是这时吴许业才注意到,原来这女人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伴。 “呀,哥哥,你怎么也在呀,好巧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女人看着孟星,神色间满是惊喜。 一声“哥哥”叫的宝月心里一堵,她重新握住孟星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孟星真没想到在这都能撞上姜凯这烦人的堂妹。 见着姜书瑶,孟星没有说话的欲望,只出于礼貌冲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姜书瑶并没有因为孟星的恶劣态度感到不满,她仍是笑眯眯的,挽住身边高高瘦瘦的男伴,说:“我男朋友啊就是个侠义心肠,刚刚出站就看到前面有小偷在割人包,连我都不管了,拔腿就追了上去。这不,真是巧呢,说来还钱包吧,居然还碰上哥哥你了。”说完,姜书瑶抬手半捂着嘴,咯咯直笑。 吴许业钱包失而复得,自是喜不自胜,刚刚那不愉快的情绪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他将椅子上的双肩包甩到肩膀上,对几人说:“今天这事多亏这哥们儿和妹妹,碰巧大家都认识,我请大家吃个饭吧!” “好啊好啊。”姜书瑶半点都不客气,她眨巴着卡姿兰大眼询问身旁男友的意见,男友摸摸她的头发,也说好。 宝月和孟星没作声,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都是自己讨厌的人,孟星不想卖这面子,他神情淡淡的,说了句有事后,拉着宝月便往外走。 这时,姜书瑶惊乍一声。 “欸!” 两人顿了步子,下意识地看向姜书瑶。 只见姜书瑶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张12寸的照片,不知是不是孟星视力太好,不用凑近他都能看出照片上的人是宝月。 那是宝月跟吴许业的合照,容颜稚嫩的女孩脸上挂着一抹淡到勉强的笑容,而男人则笑得开怀,眉目俊朗,看向女孩的星眸中情意灼灼。 看到这张照片,宝月脸色微微泛白,孟星眸如寒潭,握住宝月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吴许业皱眉,下意识地打开钱包看了眼,妈的,真大意,最重要的东西不在都没打惊! 他放 分卷阅读54 软神色,刚想和姜书瑶讨要照片,就听姜书瑶惊讶道:“咦,这不是嫂嫂么!” 姜书瑶状似大吃了一惊,眼睛在宝月跟照片上两边转,看了半天又疑惑道:“是嫂嫂没错了,可旁边这人……”她抬眸看了看孟星,“看着怎么不像哥哥你呀。” 她视线一转,停留到吴许业身上,“倒是像这位哥哥呢……”说罢,捂着嘴低呼一声,无助地看向身旁的男友,慌张道:“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男友倒是个耿直的,直言道:“这有什么?谁还没个前任啊。” 这蠢男人,都不知道配合她!姜书瑶瞪自家男友一眼,脸上险些破功。 孟星听不下去了,这姜书瑶未免太膈应人。他将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宝月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姜书瑶确实是存心的,捡着那张照片纯属意外,只是……既然碰上了孟星,那肯定是要借机发挥的,能膈应到孟星,离间离间他和他老婆的关系……啧,真是别提多爽。 孟星一走,姜书瑶也没了兴致,她兴致缺缺地将照片还给吴许业后就挽着男友的胳膊离开了。 吴许业收起照片,眼睛四下一扫,而后拔腿就朝宝月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吴许业到底还是将户口本跟身份证还给了宝月。 东西拿到手,宝月跟孟星原想的是回去将证领了再去G城,哪知这个时候姜凯忽然出事了。 “在哪个医院?好。”孟星挂断姜凯助理打来的电话,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姜凯……他怎么了?”宝月问。 孟星将车倒出停车场,导航目的地已经设置成了G城。 “出了车祸……在抢救。” 车祸。 宝月微怔。怎么偏偏这时候…… 路上,宝月仍是不好受,孟星急着赶回去,顾的自没来时那么周到。宝月心里犯苦,本以为自己如今变得坚强了些,可真碰上这窝心事,她还是难受得紧,眼眶涨涨的,泛酸。 终究是比不上了。 她白着脸在副驾上强忍,几次侧头看孟星,他都是紧锁着眉头,双手握住方向盘,全神贯注地开车,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 哪像平时呀,平时她看他一眼,他就心有灵犀似的侧过头来看她。 那人一出事,他就变了。 呵。 她无声的动动发干的嘴唇笑了一声。 先前从G城回村子花了二十七个小时,这次服务区都没怎么停,一路高速疾驰,十一个小时就到了G城。 凌晨五点时分,孟星将她先送回小区,叮嘱了几句就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走了。 此时,天边才刚泛起一层朦胧的鱼肚白。五点,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小区内一片寂静,宝月目送孟星的车子驶离小区才收回视线。她忽觉一阵反胃,捂住胸口干呕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她脚下虚浮,面如菜色,扶着墙慢吞吞的朝电梯走了过去。 . 孟星赶到医院的时候,姜凯正在进行第二次手术。 得知堂哥出了车祸,准备和男友在A省游玩几天的姜书瑶也匆忙买机票赶回了G城。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除了姜书瑶以外,还有一个瘦高的男人。男人一身西装,头发短的能看见头皮,他眼睛微凹,五官算不上特别好看,可组合在一起却还不错,加上偏白的肤色,也算得上是个帅哥。 此时他单腿曲起靠在墙壁上,手扶着额,一脸倦容。 这人是姜凯的助理,高子言。 姜书瑶刚过来没多久,她坐在长椅上,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门,脸上神色晦暗莫名。 凌晨的医院,静悄悄的,当走廊里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时,姜书瑶与高子言都不约而同地依声望去。 “哥哥……” 孟星没顾姜书瑶,只走到高子言面前,问:“他怎么样了?” 高子言站直身子,低叹了一声。 “他前天刚和沈小姐办完离婚手续,哪知昨天就……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孟星蹙眉,“离婚?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离了? “先生您也知道,姜先生跟沈小姐本就是貌合神离,私下一直各过各的。前段时间沈小姐说找到了新的归宿,要和姜先生离婚,姜先生也就同意了……” “不会是沈黎那女人不想哥哥好过,所以找人害了堂哥吧?”姜书瑶脸色煞白,在一旁脑洞大开。 高子言摇头:“不会的,这次车祸双方都受了重伤,不是单方责任,也不存在刻意、受人指使这种说法……再者,沈小姐行事向来磊落,不是会做这种阴缺事的人。” 孟星默然半晌,看了眼手术室的门,哑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高子言眼中泛着隐隐水光,“双腿软组织和骨质重度损伤,需要低位截肢。” 035 “ 分卷阅读55 堂哥……以后就是个残疾人了?”姜书瑶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术室门,不敢想象自己那放浪不羁走路都带风的堂哥成为残疾人之后的样子。 高子言嗯了一声,“只能这样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姜先生真是可怜,双亲因为车祸逝世,现在连他也遭此横祸……” 一时间,三人都失了声般不作言语,走廊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沉寂到可怕,令人倍感压抑。 是孟星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公司现在谁在管?” 听他问起这个,高子言先是一愣,而后才回道:“……老孙在管。” 老孙……那个老狐狸,公司全盘托给他让他管,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孟星脸色微沉,“我待会过去看看。”他看了眼手术室的门,“他进里面多久了?” “两个多钟头了。” 高子言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开了,矮胖的主刀男医生戴着口罩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见医生出来,几人纷纷拢了过去。 “大夫手术怎么样?” “我哥他还好吧?!” 高子言和姜书瑶同时问道。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目前的状况还是很危险,需要转到ICU继续监护。”医生刚做完一个大手术,神情很是疲惫。 这时,几个护士将做完手术的姜凯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姜凯身上缠满了绷带,他眼睛只睁开了一道小缝,小缝中半露的眸子暗淡无光,显然还处在恍惚之中。 高子言在看到姜凯的双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姜书瑶更是惊的直接叫出了声。 他一条腿膝盖以下的部位都被截了,一条腿还有是从小腿上折中截的。 他的双脚都没有了。 孟星怔怔地看着手术推车上的姜凯,久久不能言语。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样…… 护士们没做停留,推着姜凯就往ICU病房走,几人下意识地追过去,眼看姜凯被推进ICU,他们却被拦在了外面。 “ICU病房是不能进去陪护的,只有在规定的时间才能探视。”护士的声音冷冰冰的。 高子言问:“他这情况要多久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得看情况了,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得半个多月。那边还要签字,你们谁去?” “我去。” 孟星看着高子言离开的背影,最后又远远看了一眼推车上的姜凯,姜凯似有感应般睁开眼勉强对上了他的视线。 都会好的,挺住。 砰的一声,ICU的门关上了。 姜书瑶还站在原地,孟星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从姜书瑶身边走了过去。 “欸……!哥哥你去哪?” 听到姜书瑶喊自己,孟星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不过一瞬,他眉头一紧,加快脚步便离开了此地。 . 十二月,天很凉了,单单穿厚外套不够,还得在外套里头加一件薄毛衣才行。 宝月冬天的衣服还没买。一是在家不冷,二是没心情。 望着阳台上的盆栽,她眼神虚浮,没有焦距。 自那天姜凯出事,孟星载着她从A省连夜赶回来,又将她一个人丢在小区自己赶去医院后,就再没回来过。 两天了,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她也想通过其他人联系他,可……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完全融入他的圈子,她并没有他朋友或是其它什么人的联系方式,一个也没有。 她搓了搓发干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站直身子走了出去。 她想,她得去找他了。 她先是去了服装厂,找到厂长林玉,林玉告诉她自己只管厂这边的事,别的她也不知道。林玉说完,尝试着给孟星打了一个电话,也是打不通,提示对方已关机。 “孟先生他怎么了?”林玉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 宝月裹紧了大衣,笑容苍白,和林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宝月一走,躲在一旁听了半天墙角的宋雪凑了过来,看着宝月离开的方向问林玉:“她这是怎么了?”想到什么,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该不会是被孟先生甩了吧?” 林玉瞥她一眼,淡淡地说:“这事你可少八卦。” 宋雪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在心里嘁了一声,撇撇嘴,走了。 . 医院。 难不成他还在医院守着姜凯? 宝月坐在公交上,望着窗外的街景,唇边几分自嘲。 如果出事的人是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样夜以继日地守着? 她倒还真想看看。 “G城临光医院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注意安全……” 公交车报站语音响起,车停稳,宝月随之下车。 临光医院,G城最 分卷阅读56 好的医院,不出意外,姜凯应该就在这里吧。 她倒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产检来过。 走进医院大厅,问好科室后她便直接乘电梯上了楼。 “你好,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姜凯在哪个房间?” 住院部的护士抬头看她一眼,随口问道:“朋友探望?” 宝月点头,“嗯,是。” “稍等。”护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开始在电脑上查询。 一分钟后,护士抬眼看她,说:“在B2037病房。” “好,谢谢,麻烦了。” 姜凯恢复的不错,两天就转进普通病房了。 得知他出了车祸,沈黎倒还捧着花来看望了一次,只是两人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姜凯遭此变故,情绪低落,骨子里骄傲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摆张冷脸,再冷嘲热讽几句,沈黎也就知趣的走了。 高子言被他支去公司帮孟星打理事务。姜书瑶偶尔过来看看,左右帮不上什么忙,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天姜书瑶刚看完转到普通病房的姜凯,准备去姜凯公司找孟星,哪知刚出病房门就碰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嫂嫂,你怎么来了?”看着迎面走来的宝月,姜书瑶笑得违心。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是来找孟星的吧?可惜,孟星并不在医院。 果不其然,只听宝月问道:“孟星呢?”说着,她望向姜书瑶身后的病房。 “啊?哥哥不在这啊。”姜书瑶一脸愁苦,假惺惺地关心道:“哥哥没回家吗?” 不在这?宝月一愣,心渐渐沉下去。 “他在哪?”她总感觉面前这个女人知道。 “这个……”姜书瑶似乎十分为难。 见状,宝月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便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他在哪?” 姜书瑶干笑两声,飘忽的眼神中藏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坏心思。姜书瑶不说,宝月也不想跟她磨,绕开她就要进病房。 姜书瑶察觉到她的意图,赶紧伸手将她拦在了门外。 “他不在里面!里面只有我堂哥!”动作太大,姜书瑶耳垂上挂着的长耳坠剧烈地晃动摇摆。 宝月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咬唇盯着姜书瑶那张妆容精致的小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试图在上面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姜书瑶比宝月高几公分,加之穿着高跟鞋,宝月得微仰着头看她,按理说矮的那个从气势上就输人一截,可不知怎的,姜书瑶只觉被她这样盯着,心里慌得厉害。 之前海鲜酒楼那次,这女的窝在孟星身边不就跟个好欺负的兔子似的么?这才多久,怎么就……怎么就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呢? 而且听堂哥说她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妹,乡下妹一般不都很LOW很怂吗?气场怎么可能比她还强? 姜书瑶愣神间,宝月已经收回了视线,挥开姜书瑶的手就要推门。 根据姜书瑶的反应,宝月敢肯定孟星绝对在里面,就算不在,也肯定有什么怕被她看到的猫腻。 本来让她进去看看也没什么,可姜书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想让这女人和现在的姜凯打照面。 见她就要破门而入,姜书瑶身体比脑袋更快的做出了反应。 一声惊呼在旷静的走廊响起,恰逢此时,一辆手术推车在走廊中疾驰而过,在姜书瑶的用力一推之下,宝月瞬间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然后,狠狠地撞上了那辆势不可挡的手术推车。 一阵天旋地转,宝月倒在地上,双眸恍惚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一滴泪,从眼角沁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 下腹一阵剧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她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被绝望、痛苦与无助吞噬,侵蚀。 周边尖叫声,呼声,抽气声,脚步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她的大脑是清醒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她下面……啊!她下面怎么会有血?” “赶快送去手术室!快!麻利点!” “不是我,不是我弄的……是她,是她自己……” “她流产了。” “你是她的家属吗?” “不是……不关我的事!”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息间。宝月睁开眼,脑袋里空空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重新聚焦。 她想起来自己流产了。 她失去了和孟星的孩子。它还那么小,才陪了她六周就离开了。想到这,她难受的眼泪都流不出来。 呵。 姜书瑶。那一推怕不是用了吃奶的劲吧?她自认没得罪过她,她凭什么这样对她?害她失去了孩子后就跑了,得意吗?高兴吗?满意吧。 而孟星,她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 分卷阅读57 什么年少的纯真感情,统统都是狗屁。爱?简直虚伪到了极点,他根本就不拿她当回事吧?不然为什么两天都没个音讯,若他稍稍顾及她哪怕一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境地。 他们都是凶手,都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她猛地从床上坐直身子,脑袋一时供血不足一阵眩晕,她喘着气,一张脸苍白阴沉的可怕。 她丁宝月发誓,这些害死她孩子的人,她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 宝月稍稍缓过劲,侧头,却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那是一双十分深邃的桃花眼,正幽幽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月花了十秒钟才想起这人是谁。 姜凯,这是姜凯。 她只知道他出了车祸,倒没想到他会伤的这么重—— 小腿被截肢,身上缠满了绷带,头上也有数道绷带,脸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和挫伤。尽管如此,他的五官仍是那么精致立体,即使伤痕遍布也无法掩饰他的俊美。 见着姜凯此状,宝月不禁在心里冷笑。 真是活该啊,他对贺冬冬始乱终弃,让她打胎,害她可能再也做不了妈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无赖地占据了孟星心里那么大一块位置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她内心有么多的煎熬痛苦饱受折磨吧。现在好了,他的好堂妹又害她失去了最重要的孩子…… 他落得如此境地,真是大快人心,让她都忍不住拍手称快了。 或许是那变态扭曲的快意来的太过强烈,宝月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它表露了出来。 姜凯怔愣愣地看着她脸上那古怪地笑容,想到什么,他眼中升起几分玩味,问:“笑什么?看见我就这么高兴?” “确实高兴。”宝月不再看他,她下床穿鞋,准备走。 “你做了什么手术?怎么也来医院了?” 宝月起身的动作一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站直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躺在病床上的姜凯定定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一暗,陷入沉思之中。 . 宝月回了孟星的公寓。路上她想了很多,孟星,她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曾经的小缝隙已经蔓延开来,布满了整面镜子。 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一起生活,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 回到公寓,宝月收拾完东西,站在阳台边发了很久的呆,太阳逐渐西沉,她也给孟星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 还是关机。 她花十分钟的时间,删删改改好半天才编辑好一条简短的短信给孟星发了过去。 发完,她解下脖子上佩戴了五年的银项链,和钥匙一起扔在了茶几上。最后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然后拎着几包行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036 宝月走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孟星回来之时,已是人去楼空,他这几天因为公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直到现在也没理出个头绪。 孟星想不通宝月为什么要走。 手机充好电开机之时,他也看到了宝月发来的那条短信。 看到短信内容的一瞬,孟星瞳孔猛地一缩。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的离开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但尽管离开了,我也不希望你好,我希望你能好好尝尝后悔和心痛的滋味。你会吗?……勿回。 坏事了。 他收起手机,撑着疲惫的身子冲了出去。 他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迹,无迹可寻。 天黑了,霓虹闪烁,人声嘈杂,他站在偌大的天景广场中央,渺小如蚁,茫然又无措。 是他错了吗?他只是想赚更多的钱,给她更稳定的生活而已,他真的只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啊! 可是如果他没错的话,她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不给他任何挽回的余地……?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在广场中央孑然而立,来往的行人无不侧目。只见他神色悲恸,无助的像个和母亲走失的三岁稚童,脸上布满了泪痕,泪痕在霓虹下反射着斑斓的光。 他嘴唇颤动,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两年后。 天景大楼仍是G市最高端的消费场所,各类人士进进出出,在里面走过,仍能时不时闻到不知从哪家店面散发出来的好闻香气。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声声脆响。 “宝妹,你等等 分卷阅读58 姐姐。” 一个虽高挑,身材比例却十分不协调的女人提着一堆购物在后面大呼。 而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单看背影便知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松松束起的大波浪垂在背后,发色是低调显气质的黑茶,头发光泽度极好,发卷有型蓬松不杂乱,一看就知道经常去理发店做护理。 她穿着宽松的驼色中长款毛呢大衣,脚下是一双黑色过膝鹿皮绒高跟长靴。左手搭在深咖色单肩皮包上,右手提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购物袋。 闻声,女人顿住脚,缓缓转过了身子。 单是背影就足够引人驻足了,偏偏她还有一张让人挪不开视线的俊俏脸蛋。 中分大波浪,露出饱满莹白的额头,脸颊边垂下两小缕头发修饰脸型,妆容精致,皮肤细腻饱满,灵巧漂亮的眉眼微微一动,便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撩人风情。 她抬起修长白皙涂着樱桃色指甲油的左手,将浅杏色的羊绒围巾稍稍往下一下,露出线条流畅的尖下巴,涂着斩男色唇釉的唇瓣微启。 “英姐。”声音娇娇柔柔,叫女人听了都直酥骨头,更莫说男人了。 陈妙英跑到她身旁站定,指着前面一家门店兴致高昂地说道:“她家新出了一款风衣,我看走秀感觉蛮有范的,要不要去看看?” 陈妙英三十出头的年纪,烫着一头小卷,脸又圆,远远一看颇有几分包租婆的风采。 她倒是个爱美的人,只是衣品向来不太好,关注了无数穿搭博主,自己照着依葫芦画瓢也学不来,常常穿的不伦不类。 譬如今天,她身材本就壮硕,却还偏偏在短款皮袄下穿了一条紧身皮裤,脚下一双款式十分另类的厚底高跟皮靴,粗壮的脖子上系一条花丝巾—— 整体看着,属于不忍直视系列。 “英姐,你怎么……又把这双鞋穿出来了?”宝月皱眉盯着陈妙英脚上那双鞋,不解自己怎么才发现。 陈妙英颇不好意思的一笑:“宝妹……你也知道,我……”她突然一转话锋:“前些日子让你搬来和我一块儿住,你也不来,来了咱姐妹俩在一块儿多好啊!互相照顾,我每天穿衣服也不愁不会搭配了不是?” “……我刚买的房子。” “诶诶诶!别说了,姐都懂,刚买了房,想住自己的嘛,姐懂,姐懂!”陈妙英说完,不顾场合的哈哈大笑起来。 宝月见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走吧英姐,我们逛逛,买两身好看的衣服,明天好穿去参加商会宴会。” …… 两年,说长不长,却也绝对不短了,两年的时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两年前,宝月离开孟星,改头换面,却仍选择留在G城。 她当然会留在G城,害她失去孩子的人就在这里,她又怎么会离开。 离开后,她进了一家刚开业不久的蛋糕店做糕点师,因为出众的长相与精湛的技艺,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这个老板,便是陈妙英。 和陈妙英在一起打拼两年,如今她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品牌,在全国开设了二十三家分店,年营业额几千万,是G城商圈的新秀。 临近过年,商会主办方决定在海盛国际酒店办一场迎春晚会,陈妙英与她就在受邀之列。 买完衣服,宝月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逛街纯属浮生偷得半日闲,一回到家她就打开电脑,阅览处理完各类邮件及报表时,已是晚上九点。 每天都挺累的,但胜在充实。 她现在住的是她今年中旬刚买的一套房子,复式格局,装修很复古,一个人住在里面倒也挺温馨舒适。 洗漱完,她将卧室内的暖气打开,靠坐在床头刷起了本市新闻。 刷本市新闻是她除了烘培以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每晚必刷。 【震惊!十八岁花季少女为了钱竟然……[图片]】 又是这种“震惊”体无聊新闻,划过。 【每天吃这几样水果,一个月瘦二十斤。】 继续划。 【喜欢在微信上发这几句话的人,容易被人讨厌,你中了几个?】 …… 大多都是让人没有点进去欲望的资讯,宝月兴致索然,刚要关手机,就被一条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JKAY服饰有限公司完成了新一轮融资,目前市值13.73亿,或将于明年八月份上市。→点击查看详情】 JKAY服饰,姜凯的公司。 混的这么好,孟星……估计也不差吧,姜书瑶沾姜凯的光,是不是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呢? 宝月的眸中浮起一片冷意。 她丁宝月回来了,当年害她失去的孩子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好过,她要他们一一偿还,一点,一点,都还回来。 . 次日下午六点,忙完公司事务,陈妙英开着新买的宝蓝色保时捷,载着宝月便往海盛国际驶去。 盛 分卷阅读59 海国际作为五星级酒店,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内部来看,它都无疑是奢华的。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还没走近,就能听到这一片觥筹交错的喧嚣。 停好车,宝月同陈妙英一起走进酒店,一进去,便有迎宾员前来热情接待。 “请问有预约吗?” 宝月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张鎏金邀请函递给迎宾员,迎宾员接过看了一眼,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道:“两位请跟我来。” 陈妙英今天穿的是昨天宝月在天景大楼给她挑的衣服,中长款的黑色水貂皮草大衣,内搭米色鸡心领毛衣,下身一条深咖色毛呢阔腿裤,脚蹬黑色平底镶钻皮鞋——再佩戴上一些凸显气质的装饰品,整个人的气场噌噌的便上去了。 陈妙英对自己今天这一身也是相当满意,走起路来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自信。 宝月身材虽娇小,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衣控。 她皮肤本就白,偏偏今儿还穿了件枣红色的及膝大衣,简直将肤色衬得白到发光。 她内搭是一条十分伏贴有型的鹅黄连衣长裙,颇有几分复古国风。盘扣立领边镶了一圈细细的白色貂毛,圈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极显优雅气质。腰线掐的极到好处,将宝月的纤纤细腰包裹着,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走一步,长及脚踝的百褶裙摆便和大衣衣摆一起摇曳,快要及腰的黑茶色大波浪披在身后,盈盈而动,发卷在酒店大堂灯光的映射下泛着粼粼的光。 出门前,陈妙英看着宝月这一身,说:“宝妹,你今天会惊艳全场的。” 事实证明陈妙英说的没错,当宝月同陈妙英踏进餐厅的那一刻,厅内活动的众人无一不将目光投向她们,无论男女。 “这位是……?” “之前的宴会没见过啊,这是哪家公司的,有人知道么?” “……不知道。” “这模样,真几把标致……” “长得跟妖精似的,一看就是那种会把男人榨干的狐狸精……” “小钟,帮我查查这女的,我想包她。” “比JKAY董事长的妹妹还好看啊,待会儿来了见有人抢了她风头,也不知道会不会排挤人家。” “哈哈,周总想的够多啊。” …… 一群人看着门口的女人,在底下七嘴八舌的议论。 宝月目不斜视地随陈妙英一起入场,走到角落一张人少的圆桌边坐下,这张桌子上除了她和陈妙英外,还有两个衣着不凡的妇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 能来这里的,都是些社交能手。 其中一个妇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笑着和她们攀谈:“两位很是面生啊,今年第一次受邀前来吗?” 不待宝月措词,陈妙英便笑眯眯地点头说是,说话间,手上已经拿了两张名片给对面二人递去。 “原来是东月西点的总经理,幸会幸会。”两人交换了名片,站起来就要握手,就在此时,身着湖蓝色西装的年会主持人顺着红毯走到厅内舞台上开始致词。 “今天,是我们G城商会成立的第六周年,一年一度的迎春晚会让我们在此相聚,六年来我们……” 主持人声音高亢嘹亮,餐厅内喝酒、吃小食、交谈的百余来宾也因为主持人的到场而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朝舞台方向看去。 宝月靠在椅子上,看着舞台上印堂发亮的年轻男主持人,心不在焉地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小抿了一口红酒。 “宝妹,这主持人长得不错啊。”陈妙英在一旁一边吃小食,一边对台上的主持人品头论足。 宝月颇为敷衍的嗯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句:“……长得不错,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妙英啧了一声,摇头:“无福消受咯,你知道我的,我不打算结婚,以后想要孩子了,要么领养,要么就去国外挑几管基因好的精子人工授精。” “英姐,你又在胡说了。” “真没,我说真的。” 说话间,主持人已经致完词,在热烈的掌声下,主持人拔高了音量。 “下面,我们有请商会会长——JKAY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姜凯上台发言!” 掌声更加热烈了,而宝月在听到姜凯名字时,狠狠地恍惚了一瞬。 姜凯……姜凯居然就是商会会长? 很好……很好,既然先出现的是他,那就先从他下手吧。 掌声中,摄影师准备就绪,将镜头对准了舞台,万众瞩目下,一个坐在轮椅上,身着黑色西装的俊美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两年过去,姜凯身虽已残,举手投足间的魅力却仍旧不减当年。 一双桃花眼依旧深邃如潭,薄唇上扬勾出自信张扬的弧度,他挥手和台下众人打着招呼,主持人极有眼力见的将话筒递到他嘴边。 “大家新年快乐。今年是我姜某胜任会长职位的第二年,承蒙各位看得起,如今商会越办越好,G城商 分卷阅读60 圈发展越来越景气,这些都离不开在座的各位。今天共聚一堂,为庆祝,也为今后更长远的发展——” 姜凯说到这,忽然就顿住了,他看着餐厅某个方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他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加重了几分:“大家今天不要拘谨,祝玩得愉快。” 台下的宝月搁下手里的高脚杯,视线一刻不离台上那人。 视力还真是好,这么快就看到她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旁的陈妙英还在感慨姜凯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残了,见她起身,随口问了句:“宝妹,你做什么去?” 宝月将大衣上坐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回道:“我去上个洗手间。”语毕,她拉开椅子,径直朝外走去。 不少人的注意力仍被她吸引着,她的离开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一群人看在眼里,便又开始在私下暗自猜测起来。 而她的离开,自然也没能逃过姜凯的眼睛。 姜凯发言完毕,和助理高子言交代一声就操控着自动轮椅跟在宝月后面离开了餐厅。 037 宝月知道姜凯跟上来了,太久没和他打交道,让她心里略有些紧张,她定定神,转身拐进了洗手间旁的一条走廊里。 这条走廊不是主道,几乎没有人走动,偶尔有人走过,也只是几个酒店工作人员,这里——倒算个说话的好地。 “丁小姐,好久不见。” 宝月挨着墙壁站定,而姜凯也操纵着自动轮椅在她身前半米处停下。他一手放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一手撑着脑袋,身子微微歪斜,坐姿算不上雅观,反倒有那么几分不羁的意味。 他就坐在那,唇角微弯,眉眼深邃,神色晦暗莫名。 宝月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不自觉地往他脚上看去,他穿着皮鞋,裤脚没堆在鞋上,也没吊着,恰到好处的轻触鞋面,这样看上去简直和常人无异。 “好久不见,姜先生。” 姜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脚,想到什么,忽然轻笑一声:“怎么?想看我的脚有没有长出来?” 宝月面色一僵,匆忙收回视线,他却满不在乎地躬下身去,当着她的面挽起了其中一边的裤脚,随着他的动作,一截钢筋状的物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宝月眼角的余光之中。 宝月狼狈的别开眼,恶声道:“谁……谁想看你的脚!” 姜凯坐直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那个略显慌张的美艳女人,漫不经心道:“我的假肢怎么样?还到位吧?” 若换成两年前的宝月,想必是招架不住姜凯这样的男人的,可现在的她早已脱胎换骨,和姜凯过招,倒还不至于完全落在下风。 就比如现在,她虽然在心里直骂姜凯变态,脸上的表情却也依旧如常。 她又瞥了眼姜凯的脚,意有所指道:“到位得很,和姜先生也配得很。” 姜凯仿佛没听懂般,眼神儿都没变个。 两年没见,孟星他这媳妇不仅变得跟个妖精似的诱人漂亮,人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凯唇角笑容渐深,想到自己跟出来的目的,他又稍稍收了笑。 姜凯问:“孟星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孟星那小子,两年前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疏远了他,拒绝他的一切帮助,任新投资的公司因资金不足破产、开了三年的服装厂倒闭也不愿意再承他的情。 眼看昔日亲手扶持起来的哥们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伸手拉一把也说不过去,偏偏在这关键时候,孟星居然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断绝了与他的一切联系。 对于孟星的消失,他曾有过无数个猜想,在孟星失联的第二年,他下了结论:这小子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在女人和兄弟之间选择了前者。 现在再见宝月,他下意识的就认为她和孟星是在一起的。 听闻姜凯此言,宝月愣住了。姜凯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孟星怎么没和她一起来?孟星应该和她一起吗?他不是—— 察觉到问题所在,宝月对上姜凯的眼睛,反问:“孟星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问是这样问了,可目前这状况,真真出乎了宝月的预料。 听姜凯的意思,他似乎对她和孟星的事并不知情,且孟星现在的行踪他也不知道。这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孟星在她刚走没多久就和姜凯分道扬镳了?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只听姜凯道:“我快有两年没他消息了。” “……”宝月沉默了。 两人都沉默了。 孟星毕竟是她曾经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就算当初她因为对他一再失望而心死离开,甚至希望他此后在悔恨中度日,甚至更恶毒的希望他和他最好的兄弟反目决裂……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能知道他消息的基础上,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连他曾经最好的兄弟也失去了他的音讯。 他消失了?在她还不知道他有没有 分卷阅读61 因为当年的事而感到悔恨的时候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消失了? 宝月现在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就是了。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她还没来得及抱怨棉花太软,那团棉花就噌的一下从她拳头底下消失了,她打了个空,因为找不到下一个落点而难受的几近狂躁。 良久,姜凯低声喃喃道:“这么说……他怕是凶多吉少了。”如果人没事的话,以他对孟星的了解,他就算不联系他也不可能不联系丁宝月的,除非他们恋人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宝月见姜凯小声自语,隐约听到什么“凶”的字眼,她呼吸一滞,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姜凯说:“没什么。你是他女朋友,他有什么事应该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吧?”看她的样子也不像知道内情的,他只是想套套她的话。 “……”宝月脸色微变,“我和他,两年前就分手了。” 闻言,姜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难怪……难怪,这样一来,时间也就对得上了。这小子八成是受了情伤藏起来了,这女人现在过得这样滋润,浑身上下不仅透着一股骚劲,还有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渣女气息…… 是了,肯定是这女人当年甩了孟星,孟星一蹶不振,自我封闭,最后逃离了这座城市。 这样确实说得通。 孟星那样重情义的一个人,爱了这女人这么久,又为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和她在一起了,又怎么可能提分手?想必是这女人经不住外界诱惑,所以对孟星始乱终弃了。 姜凯越想越替孟星不值,他眸色深沉地盯着面前的宝月,心里已经暗暗打起了算盘。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替兄弟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女人。 . 姜凯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姜凯一走,宝月随即也离开了走廊,不想再回餐厅,索性给陈妙英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胸口有点闷,想出去转转透透气。 陈妙英也没多问,关心了两句就挂了。 挂断电话,宝月离开酒店,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坐了上去。 “美女到哪啊?”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留着平头,看着挺精神的。见着上来个美女乘客,司机表现的十分热络。 宝月礼貌一笑,刚要回,嘴巴张开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到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去。 “天景广场吧。”G城最繁华的地段,回家也方便。 “OK。” 一路上,宝月都处于恍惚状态,对于司机的搭话,她表现的十分冷淡。几个来回下来,司机也就知趣的闭了嘴。 她在想孟星的事。 关于他的消失,她想不通。 她想过千万种结局,想过他落魄,他悔恨,或是跟没事儿人一样找了新欢,混的风生水起……想了这么多结局,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消失,杳无音讯,连姜凯都没有他的消息。 孟星的消失无疑是给了她一记重锤。 无关心痛,只是不甘。 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了结。 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他消失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或许,这都是注定好的吧,这就是命。 她缓缓合上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命,她认了,只是。 她睁开眼,眸中森然一片。 那些该讨的债,她还是得一点点讨回来。 抵达目的地,她付完钱下车,迎面一阵寒风,她冷得一哆嗦。 今晚的风还真是大,只是风再大广场上也依旧人来人往,密集如潮。她裹紧大衣,走过去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逛了半天累了,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前面是一个大喷泉,旁边有很多晶晶亮亮的装饰小灯,特别好看。 她旁边站了几个人,在招聘栏上看着新张贴的招聘启事。她原本没在意,坐了会儿觉着有些冷,一看时间九点了,也不早了,就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回家。路过招聘栏的时候,往那边随意瞥了眼,哪知就这样随意一瞥,便让她瞥到一个令她驻足的名字。 【诚聘保姆一名 要求:20~30岁,颜值高气质佳,会做饭洗衣拖地,为人要幽默风趣,不能太枯燥死板,身体要健康,限女性。薪资待遇面议。 地点:葉山别墅区163号 电话:185xxxxxxxx姜凯】 几个大老爷们看了这则启示,在一旁笑得十分猥琐。 “嘿嘿,这哥们会玩,招个保姆还要年轻漂亮的。”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有钱人招保姆,那不比一般的,是要照顾到床上去的……” “操,真他妈会玩,老子酸了。” “你酸个啥?前天不刚请你做了大保健?怎么,还没爽够?” …… 几人说 分卷阅读62 笑着走远了。 宝月驻足片刻,心中千回百转,几番犹豫,最后心一沉,抬手就将那则招聘启示揭了下来。 借着灯光,她低头又将招聘启事上那串号码看了一遍。 姜凯,招保姆? 这送上来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宝月唇角一扬,将纸张折起放进了衣兜里。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计划。抬手将被风吹到眼睛上的头发顺到而后,她仰头看着发红的夜幕,唇角越扬越高。 姜凯,你就等着接招吧。 038 “喂,英姐。” 一回到家,宝月就给陈妙英打了电话。 那头的陈妙英说:“回家没?有啥事你说,姐听着。” “回了。英姐,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她在公司担任的职务是副总经理,算是和陈妙英平起平坐,当然,工作量也大。 闻言,陈妙英先是一愣,然后问她为什么。 宝月说:“想抽时间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陈妙英表示理解:“行,多久?两个月成不?不能再多了,咱公司离不开你。” “两个月够了,谢谢英姐。” 陈妙英在那边笑,笑完,想起一事。 “对了宝妹,你还记去年那个救咱们于水火之中的神秘投资商吗?” 神秘投资商?不过片刻,宝月就想起来了。 去年公司推出了一个新项目,却因资金周转问题险些让整个公司面临破产危机,公司危难当前,又拉不到投资人,她和陈妙英都以为这次真该玩完儿了,哪知就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肯露面的神秘投资商,公司拿到钱得到周转,这才重新走上正轨。 事后陈妙英削尖脑袋想要联系到这位神秘投资商上门当面致谢,可各种法子都用遍了,最后仍是无果。 宝月说:“记得,他怎么了?” 陈妙英乐得不行:“前天咱们开会,不是又决定了个新项目么?这还没开始正式集资呢,那位的钱就又打过来了……宝妹,不瞒你说,姐姐这心里啊,真是好奇的不行!要我能见着他人,只要他是个男的,管他是老是少,姐姐就嫁他!” 宝月“扑哧”一笑,也没太在意,只说:“要人家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丑八怪呢?” 陈妙英满不在乎:“那姐姐也嫁!” “英姐还真是‘情根深种’。” “那可不,真好奇死姐姐了,哎!” 两人又瞎侃了几句就挂了。 挂断电话,宝月从衣兜里将那张招聘启事拿了出来,将其摊开,抚平。视线落在联系方式上,打开手机拨号键盘,将号码挨个输入,拨了过去。 等了大概十秒,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哪位?” 听筒里传出一道温和好听的男声,语气轻柔礼貌。 宝月一愣。 这……不是姜凯的声音啊。 “你好,我姓丁,今晚在天景广场招聘栏看到了你们的招聘启事,请问现在还招人吗?” “噢,丁小姐,你好,还招人的,你方便的话,明天直接过来面试吧,地址就是招聘启事上写的那个。” 看来招聘信息属实,只是…… 宝月默了一瞬,问:“请问你是姜凯……先生本人吗?” 那边轻轻笑了声,回道:“我是姜先生的助理,姓高。” 原是这样。 宝月心里有了底,说:“那好,高先生,我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下午三点过来吧。” “好的,谢谢。” “不客气。” . 次日下午两点,宝月在家精心打扮一番后才出门,她站在路边等的士,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天冷,站在路边干等,风一吹还是让人很恼火的。 她现在不缺买车那几个钱,只是驾照一直没时间去考,所以才会依旧乘的士、公共交通工具出行。 属实不太方便。 她打算等了结了这些事之后就去考驾照。 两点十分,来了辆蓝色的士,她随之上车。 “师傅,到葉山别墅区。” “好的。” 宝月的房子买在市中心地段,葉山别墅区临近城郊,现在不堵车,一路开过去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下车,进小区,按门牌号一家家找,找到“163”时,距离到三点还有五分钟。 别墅占地大概三百平方,建造偏欧式复古风格,看着很大气。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延伸到别墅门口,小径旁除了路灯与石雕外,还有一个小型喷泉与许多不知名的灌木丛。 冬天,花坛里没了花,只有被修剪成各种形状的常青植物处在其间。 宝月仰头欣赏着姜凯家的气派别墅,感慨阶层不同的人生活 分卷阅读63 质量果然也是不同的。 当手机上的时间从2:59变成3:00时,宝月拨通了高子言的电话。 “喂,高先生你好,我已经到了,”她看了眼别墅紧闭的大门,“门是关着的,我现在是需要再等等还是……” 高子言刚从JKAY公司出来。高子言作为姜凯的工作助理,在公司工作还不够,下班了还得做姜凯的生活助理,打点他的一切琐事。 先前的保姆在和姜凯睡了之后,姜凯给了她不少好处,涨工资自是不在话下。那保姆处处都好,漂亮,能干,唯一的不好就是心里没多少AC之间那数,仗着爬上了老板的床,就拿自己当女主人看了,对着老板耍泼不说,还不准他夜不归宿。 这还了得?没多久姜凯就因受不了拿钱将她打发走了。 家里没了保姆,姜凯作为一个残疾人,饮食起居自然有诸多不便,这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大手一挥,让高子言赶紧的给他再招个保姆来。 一般来讲,保姆还是很好招的,可关键就在于姜凯的要求高的过分,所以打电话来咨询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离开公司前,高子言跟姜凯说了有人来应聘这事儿,姜凯听了很是高兴,只说:“可以的话让她今天就搬进去,给我安排好,嗯?” …… 三点一刻,高子言抵达葉山别墅区。 远远的就看到有个身穿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女人拎着挎包站在门口,太远,看不清脸,可光看身段与穿着打扮,高子言就可以预见这女人长得绝对不差。 待走近看清女人的脸,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何止是不差啊,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红艳艳的樱桃口……到位,到位,长相比之前那小保姆不知要到位多少倍。 高子言对她颔首示意,伸出右手:“是丁小姐吧?你好,我是高子言。” 宝月握上高子言的手,“高先生你好。” 手松开,高子言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丁小姐跟我进去看看吧,我和你说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宝月微微一愣。这意思,是她面试已经过了? 见她怔愣,高子言了然一笑,说:“丁小姐,你面试通过了,方便的话,今晚就搬过来,可以吗?” 今晚么。宝月定定神,回道:“可以。” 高子言在前面带路,她在后面紧跟。 高子言说:“待遇方面丁小姐不用担心,吃住姜先生全包,月薪八千,如果表现得好……姜先生会看情况给奖金的。” 宝月没说话,高子言继续又说:“你每天需要做的其实也很轻松简单,做饭打扫之类的家务。还有就是姜先生情况比较特殊,在照顾姜先生方面,可能就会相对吃力一点……” 高子言在门前停下,趁拿钥匙的间隙看了她一眼,她对他笑笑,摆出一脸真诚:“高先生你放心,我会做好的。” 她在想,待会儿姜凯回来看到新招的保姆是她,会是怎么样一副精彩表情。 高子言满意地点点头,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咔的一声,门开了。 虽然没有开灯,但大厅内却异常亮堂,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倾泄进来,洒在仿古暗纹地砖上,置身此地,似乎能清晰的感受到时间像水一样在身上缓缓淌过。 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室内装修与室外呼应,也是欧式复古风格,大厅右侧小厅旁是一个石砌旋转楼梯,连接着上下三层。 由于是复式户型,所以站在一楼大厅就能清楚看到二、三楼的布置格局。 高子言指了指二楼正中央那个最大的房间,“看到那间房没?那是姜先生的卧室。”说完,他手一偏,指向左边那间小卧室,“这是之前那小保姆的卧室,里面已经清干净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进去,当然……”他笑笑,继续说:“如果你不想住那间的话,也可以住其它的。除了姜先生那间,其它的你随便挑。” 宝月看了一圈,点头说好。 这样看来,姜凯是一个人独居了,她先前还以为姜凯和姜书瑶住在一起呢。当然,住不住在一起,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他……姜先生每天什么时候回来?”她随口问道。 这把高子言问到了,姜凯什么时候回家……他又不和他住一起,自然不知道。 “忙的话可能会在公司过夜,不忙——应该在五点过后吧。”这只是高子言的猜测。 “嗯……” …… 交代完相关事宜之时,已经下午四点。高子言看了眼左手腕上的石英手表,温声问宝月:“丁小姐住处离这边远吗?搬东西方不方便?” “还好,不算太远。”宝月说完,指了指门外:“那我现在……就回去搬行李了?” “先等等。”高子言从手中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新印的合同,递到宝月面前。 “还请丁小姐先签个字。” 宝月粗略看了眼,就是普通的协议书。她接过钢笔 分卷阅读64 写下自己的身份证号跟名字。 写好,她将合同和钢笔递还给高子言。 “可以了么?” 高子言接过钢笔,将签好字的合同收进公文包里,微笑道:“可以了,丁小姐现在要回住处清东西么?我送你过去吧?” 这边不怎么好打车,这般一想,她也就没拒绝。 “好,那就麻烦高先生了。” “丁小姐客气了。” 坐到车上,宝月告诉高子言地址。 龙湖花园。 这小区的房价可不便宜啊,能在那住的,还会去做保姆么? 高子言心下生疑,他淡淡一笑,状似不经意般问副驾上的宝月:“‘龙湖花园’地段好,我原本也打算在里面买一套……可惜这两年房价一涨再涨,倒令人望而却步了。” 这高子言看似温和儒雅,却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果然,能在姜凯那变态身边站稳脚的人,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这样问,无非就是对她生疑,所以才出言试探,她要做的,便是打消他的疑虑。 她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幽幽地说:“我能住这也是沾前一个老板的光,他家里有老人要照顾,就雇了我去……现在他做生意做亏了,准备卖掉房子带老人回老家生活了,所以我也就失业了。” 原是这样。高子言信了她的话,见她神情萎靡,也不好再多过问。 待到了龙湖花园,宝月进小区去了,高子言便在门口等她。 等待期间,姜凯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039 等待期间,姜凯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那边姜凯声音懒懒的,“怎么样了?” 高子言如实说:“可以,是你喜欢的那种型。” 姜凯一听先是一乐,仔细一想却又总感觉哪不太对,他眼睛眯起,不悦道:“子言,你是还记着上次那个呢?” 高子言有点懵,“什么?” “上次那小保姆……太骚了,脱光了衣服往我身上贴,和我好上了之后,管我也就罢了,拿了我的钱,背着我又跑出去跟前男友约炮,这他妈的……谁忍得了?” 高子言还是懵。 “子言,你别拿上次那个来调侃我,我虽说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不至于饥渴到对照顾自己的保姆下手——这次这个,依你看,够不够规矩?” 姜凯今年也有个小三十儿了,自残疾以后,他那方面的能力虽没减弱,却没有先前那么热衷了。要以前他可能觉得和漂亮小保姆玩玩厨房PLAY很刺激,可现在——现在他就只是想找个机灵漂亮的女人照顾自己而已。 高子言也算是明白了过来。 他这意思无非就是告诉他:我就是想找个保姆,你甭给我瞎想。 高子言忍笑回道:“这次这个,看着挺正经挺规矩的。” 姜凯这才满意。 挂断电话,他操控着自动轮椅行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俯瞰建筑林立的城市风光。天边残阳似血,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室,将他整个人也笼罩其间。 想到那个新招的保姆,他脸部线条在夕阳余晖中蓦然柔和起来。 不知道这个新保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还真是……期待啊。 . 下午五点,宝月在高子言的帮忙下搬进了姜凯的别墅。 她选择了姜凯卧室右边的那间房作为卧室。待她将行李放好,床铺好,高子言给了一套钥匙给她,和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下午六点,宝月在适应新厨房时,姜凯回来了。 姜凯操控轮椅走进大厅,听见厨房那边的响动,他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厨房中忙碌的娇小身影。 身段挺好。姜凯看着女人的背影,下了结论。 只是,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注意。 女人顿住动作,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庞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视线里,在看清她样貌的一瞬,他惊得险些从轮椅上跳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 女人也一脸惊讶,惊讶之余又有几分无措,因为过于震惊,她手指一松,手中的木质汤勺就这样“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神色复杂,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在这?”看她这表现,似乎也不知情? “雇主……是你?” …… 这下好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替孟星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是…… 他操控轮椅走到厨房门口,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惊惶失措的小脸,我见犹怜的神态,穿着一条粉色格子的围裙,隐隐约约能看到下面玲珑有致的曲线…… 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可…… “你怎么会在这?”姜凯无 分卷阅读65 比清楚的记得上次见她,那光彩夺目的模样,隐隐的骚劲,以及似有若无的渣女气息…… 这才几天?这就转型纯良无害小白兔了?唬谁呢? 有鬼,肯定有鬼。 宝月垂下脸,一缕蜷曲的发丝也随之垂到眼前,配合她的神态,更添了几分柔弱之感。她睫毛一颤,小声说:“我……我被辞了,就,重新找了份工作,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会是你。” 她两只手纠结地绞在一起。 被辞了……?姜凯一怔,继而半信半疑地问:“你之前做什么的?” 她说:“一个小企业总经理的临时秘书。” 混的这么差?可上次那样……怎么也不像啊。 姜凯还是难以完全信服,不过……他身体放松下来,单手撑着脑袋,眼睛里浮起惯常的玩味之色。 管她有什么目的,既然送上门来了,他不好好整整她,怎么对得起孟星,又怎么对得起她这番“煞费苦心”呢? 他要让她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姜凯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宝月将他的笑容看在眼里,总觉得无比诡异,她搓了搓胳膊,俯身下去捡掉在地上的木勺。 这时,姜凯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锅里煮的什么?” 他晚饭还没吃,闻着锅里飘出的鲜香,口中已然生津。 宝月回:“是酸菜鱼。” “噢。”他舔舔牙,又问:“你吃没?” “还没有。”宝月走到水槽边,冲洗刚刚掉到地上的木勺。 “嗯……”他沉吟片刻,忽而眉一挑,说:“高子言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一些习惯?” 宝月隐隐感觉到姜凯要出难题刁难她了,她稳稳心神,回道:“没有呢。” 看着她的背影,姜凯唇角一扬。 “我吃饭……喜欢将饭菜搁冷了再吃,明白了吗?” 宝月关掉煤气,转过身,微笑道:“好的先生。”这有什么难的,她还以为他能想出什么损招呢,也不过如此。 “嗯。”姜凯摸摸下巴,眯起眼细细看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满之色,然而足足看了半分钟也没看出什么来,她一直保持微笑,神情自若,十分淡定。 也不知她是演技好还是段数高。 姜凯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干脆上楼去了。 宝月的视线在后面一路追随,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大厅角落有一个类似升降电梯的装置,她先前还在想姜凯坐轮椅怎么上楼,总不可能让人抱上去吧,这会儿也是算解了惑。 果然,一切普通残疾人需要面临的问题,放在姜凯身上,那就不叫问题了。 主要还是得有钱。 姜凯上楼一进卧室就跟做贼似的将门关上了,他看了眼腕上的表,五点四十。刚才那锅酸菜鱼的诱人香味依稀还在鼻翼下浮动,勾得他食指大动,腹中一阵鸣叫,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该死,为什么她做菜这么香。 他差点就控制不住折返回去守在餐桌前等待开饭了。 不行,不能这样,说好要整那女人的。他不吃她肯定也不敢吃,第一天,他要好好饿饿她,让她知道他姜凯的保姆可是没那么好当的。 再次咽了下口水,他忽然记起柜子里还放了一箱零食——他爱好众多,吃零食算是其中一个。 他操控轮椅走到装有零食的柜子前,拉开柜门,入目是一箱品种众多、价格不菲的进口零食大礼包。 他随手拿出一袋薯片,咔呲咔呲地啃着,越吃,脸上的表情就越古怪。 奇怪——以前那么爱吃的薯片,今天吃起来,怎么就这么索然无味呢。 他又想起那锅香香的酸菜鱼了。 之前那小保姆,做什么都一般,就是够骚,天天卯足了心思往他身上蹭想跟他滚床单,在那方面倒是满足了,可吃方面,却一直不尽人意。 如今这丁宝月——似乎很行啊,难怪能让孟星死心塌地爱那么多年。 高手,是个高手。 不过……手段再高明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他整。 想到这,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得意。 待他断断续续、勉勉强强用零食将自己的肚子填了八分饱,又打开电脑工作了个把小时后,已经将近八点了。 八点,楼下那女人怕不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吧。 一想到她饿的发慌却因为他的“习惯”不敢擅自动筷,任由饭菜在面前冷去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他这心里啊,就止不住的畅快。 他唇角一勾,合上电脑,操控着轮椅走到门边,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还不待他走出去,一个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女人就从他面前的走廊走了过去,一边小声哼歌一边歪着头拿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想就这么被无视,在她准备开门回房前,他开口叫住了她。 “……你等等!”本来想喊她 分卷阅读66 名字的,却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 宝月手上的动作顿住,侧过头看他,干净水嫩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怎么了?” 他瞥了眼楼下饭厅,餐桌上的菜摆得好好的,三菜一汤。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你吃没?”他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肚子。 好吧,穿的太厚,看不出来什么。 “吃了啊。”她回答的很快,不仅快,并且还是笑着答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背着雇主先吃是一件多没有职业道德的事。 吃了?姜凯用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使其不至于太过狰狞。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咬牙问:“吃的什么?” 宝月似乎很不理解他问什么要这样问,她理所当然地答道:“饭啊。”答完,恍然大悟似的,又说:“噢,你怕我把菜都吃完了是吧,没有没有,我给你留了好多,你吃了可能还会有剩的……还有,饭菜现在都已经冷透了,你可以下去吃了。” 姜凯听完,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一张俊脸黑了绿,绿了黑,感情他折腾这一出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姜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宝月看着他,蛾眉轻蹙,一脸关怀。 姜凯眸中闪过一丝狼狈。 真他妈丢人。 他抬手抚额,不想再看她,抬手一指楼下,冷声命令:“都给我倒了,倒完把盘子刷了才能休息。” “好,可是……姜先生,你不吃吗?” “!” “砰——!” 回答她的,是一记振聋发聩的摔门声。 宝月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一弯,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呵,姜凯……也不过尔尔。 他们之间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仗……她有把握赢。 040 次日早上七点,姜凯起床。 他还记着昨天那事的仇,一大早的,也没个好脸色。洗漱完出卧室,瞥一眼楼下饭厅——很好,那女人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见姜凯下楼,宝月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姜先生,早上好。”声音娇软悦耳,礼貌却又不显疏离。 初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在她柔顺厚密的长发上闪耀着金色光芒,她整个人都被裹在晨辉里,看在人眼里,有几分神圣的柔和。 姜凯有一刹那的恍惚,那瞬间,他几乎忘掉了她先前所有的恶劣行径。 假象,都是假象! 他眸子一凛,回过神来。 西式餐桌上是令人胃口大开的营养早餐,想起昨天那事,他古怪地笑了声,扫她几眼,问:“你不会已经吃了吧?” 宝月如实说:“没有。” 姜凯嗯了一声,“以后我没吃你就不准动筷子,要是再像昨天那样……”他眼眸微眯,里面写满了威胁,“扣工资算轻的。懂了?” 宝月表情微微僵硬,交握于身前的手慢慢收紧。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 她放松下来,一字一顿道:“懂了,先生。” 姜凯这才满意,拿起餐桌上的刀叉,刚要用餐,就被宝月打断。 “先生,鸡蛋刚煎好,还很烫呢。” 姜凯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鸡蛋,叉起送进嘴里,还不待他咽下,宝月又说:“……先生,你不是说喜欢将食物搁冷了再吃吗?” 姜凯动作僵住,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存心的,她肯定是存心的! 他猛地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因为咽得太快,险些被噎住。 要优雅,要风度,要保持微笑!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制住体内活跃万分的暴躁因子。搁下刀叉,缓缓扭头看向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女人,他唇角一扯,从嗓子里蹦出两声冷笑。 “我警告你,少给我挑事。” 宝月也知道太过会适得其反。她点点头,老实巴交的样子,若不是眼眸深处闪烁的狡黠,倒还真叫人信了。 宝月问:“那我可以坐下来和先生一起用餐了吗?” …… 吃早餐时,两人谁也没说话,倒也相安无事。 吃完,姜凯得去公司了,临走前,他说:“瑶瑶今天要过来吃晚饭,你出去多买点菜回来。” 姜凯走了,宝月脸上的笑意冷却下去。 瑶瑶?就是姜书瑶吧。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两年前做过的事?不记得也不要紧,她会帮她记。 宝月的脸匿在阴影里,她攥住抹布的手狠狠收紧,末了,嘴角浮起一个冷冷地笑容,冷冷地。 . 正午时分,冬日的太阳并不炙热,烤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只不过总是令人皮肤发干,头发毛躁。 宝月穿着一件黑色薄呢便出了门。 她出来买菜,当然,并不是只买菜,她还 分卷阅读67 有别的事要处理。 拦了辆的士直奔“东月西饼”公司总部,一到公司,前台招待似是刚来的,并不认识她,见她直奔总经理办公室而去,忙问她有没有预约。 路过的一老员工见了,忙拦住前台那面色焦急的小姑娘,瞅着宝月的背影低声告诉她:“长点眼色,这是副总,可别惹着她,看着和气好说话,其实脾气大得很……” 小姑娘吓得脸色一白,说话都不利索了,“刚刚刚我拦了她,她会、会不会跟总经理告状,炒我鱿鱼……?” 那老员工叹息一声,颇为无奈地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小姑娘满脸茫然,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啊,难道……难道…… 她懊恼地一跺脚。 都怪她今天疏忽大意,没看今日运程……以后每天出门,还是得好好看看星座运势。 …… 宝月一踏进办公室,就见陈妙英翘着二郎腿靠在办公椅上,仰脸望着天花板,左右来回转动椅子,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也不知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英姐。”她走到陈妙英面前,摊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陈妙英猛地坐直了身子。 “宝妹!你来了!”陈妙英握住她的手,神色很是激动。 宝月声音放得很柔:“英姐你这是碰见什么好事了?跟我说说。” 陈妙英仍旧难掩激动。 “我找着那个人的地址了!” 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人?谁?” “就那个,神秘投资商!” 闻言,宝月稍稍来了点兴致,问道:“怎么找着的?” “叫人给我查的。” “靠谱吗?” “应该……靠谱。嘿,管它呢,晚点你陪我一块儿去瞅瞅,咋样?”陈妙英问。 “我今天怕是有些不方便……要不,明天?”今天得会姜书瑶,她时刻记着。 陈妙英如此迫切,怎么可能等得到明天。 她心里微微失落,好在她陈妙英并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人,又怎么会和被她视作亲妹子的宝月计较这些呢。 “没事儿,待会儿我自己过去。”说完,接着又问宝月:“对了宝妹,你那人生大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宝月脑袋一垂,作羞状。 小声说:“这才刚开始呢……” 见她这样,陈妙英乐得直笑,“方不方便和姐姐透露透露?对方是个啥样的人儿呀?” 宝月似乎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 “英姐,挺好的,有好消息了……我会跟你说的。”陈妙英待她真诚,如果不是因为事件特殊,不方便告知,她绝对不会这样。 陈妙英虽喜欢八卦,但人家不想说的她也绝对不会一直追问。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妙英需要忙工作,而宝月则得去买菜了。 宝月离开公司,前台战战兢兢的小姑娘见她离开,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她走时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所以她的工作,算是保住了吧? …… 宝月就近去了一家超市,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选购一些厨房用品。 这个点超市里的人并不多,宝月推着购物车,在过道里畅通无阻。一路逛到蔬果区,在她挑选南瓜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也站在她旁边挑起了南瓜。 她并不喜欢陌生异性靠自己太近,尽管对方并非出于刻意。 她往旁边退开一步,和男人拉开距离,又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了男人一眼,结果一看之下,宝月脸色微变,就这样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041 “你是……宝月?”男人浓黑的眉毛拧起,似乎在费劲证实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孙哥?” 宝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孙晓辉。 他仍留着平头,精神气还和以前看着一样好,两年过去,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这个三十多岁的人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他穿着件短款黑色连帽羽绒服,下身一条军绿色直筒工装裤,脚上穿了白色双高帮运动鞋——他现在的打扮风格倒比两年前年轻化多了。 两年前宝月离开孟星,换掉了手机卡,之前的微信也登不上了,除了贺冬冬,其它的,包括孙晓辉在内的几人,都没了任何联系。 孙晓辉似乎比她还惊讶。这两年来——他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事了!短短两年时间,物事人已非,经历了两次生死离别,他虽生活质量大有提升,可却总觉得幸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宝月算是他的故人,看她外在和自身气质的改变……她这两年,应该也经历了不少吧。 “好久不见,孙哥。”到底是屡次对她展现过善意的人,宝月对孙晓辉还是很有好感的。 孙晓辉笑起来,笑得真诚。一笑,眼角现出几道明显纹路。 分卷阅读68 “你这两年都是在G城吗?我……每次逢年过节给你发微信,你没回,也没见你更新朋友圈,以为你出了啥事,就打电话你,结果电话也是停机状态。这几年,还好吧?” 宝月说:“两年前发生了一些事,就把手机号换了,微信也登不上,所以没收到孙哥你的消息……我现在挺好的,孙哥你呢?可乐现在,小学快念完了吧?”她还记得孙晓辉那个白白瘦瘦的儿子。 提到儿子,孙晓辉一脸欣慰,“之前不晓得多皮,现在大了,懂事多了。” 孙可乐的成长,也或许和那两个人的去世有关吧。 想到这,孙晓辉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痛色。 宝月捕捉到了孙晓辉脸上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她读不懂,当然,也没有懂的必要。 “孩子懂事就好。” 两人话本就不多,虽说这么久没见,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能说的就那几句,不能说的也不会去说。 因各有各的事要忙活,没聊两句,宝月记了孙晓辉一个电话就先走了。 宝月并没有将重逢孙晓辉的事太放在心上,她总以为这就是一个偶然,而之后他们会像前两年那样,没有任何联系与交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她很快将迎来与孙晓辉的第二次见面,随着第二次见面的来临,那些被时间碎片深埋在暗角的、与她有关的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 宝月最后一道菜出锅时,姜凯回了,与之一起的还有姜书瑶。 姜书瑶打扮的依旧明艳招摇,二十四岁的她正值青春,保养得当让她的脸颊依旧如两年前一般饱满细滑,皮肤十分紧致,满满的胶原蛋白。 她无疑是漂亮的,这点谁都得承认。 若非问她和两年前相比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大概就是她的神态变了,给人的感觉变了。 两年前姜书瑶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她似乎很怕姜凯。 姜书瑶走在姜凯轮椅旁边,两人在说着些什么,姜凯表情如常,姜书瑶笑着,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并不明显的讨好意味。 “堂哥,你不是认识林总吗?他就是那部电影最大的赞助商,你能不能让他给导演说说……真的,我特别看好这部戏,我不想跑龙套,才两个镜头,观众哪记得住我啊……” 姜凯和姜书瑶口中的林总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姜凯对姜书瑶也并非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完全没有私心。 他本就是个薄情寡性之人,亲情淡薄,若不是前些年他叔叔(姜书瑶的父亲)临终前交代他照顾好姜书瑶,他绝不想管她一些破事。 姜书瑶就是那种你有利用价值我就巴结你对你好,没有的话我管你是谁,统统无视。 一有事就一口一个堂哥的求过来了,没事的话可能几个月都想不起他这个堂哥来。 这些年来他看在眼里,却也只看破不说破,由她去了。 现在她又求上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和他不熟。”他并不想为了她去欠别人人情。 姜书瑶失望了。 她发现表哥近两年来对她越来越不好了,明明以前她和他要什么他都给的,现在却连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了。 难道表哥他是打算一点一点放任她不管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书瑶慌了。她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最近在他面前越来越谨慎,生怕惹得他不高兴,甚至还时不时对他嘘寒问暖——按理说,他不是应该感动一番然后对她更好才对吗? 难道…… 姜书瑶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看着在餐桌前摆菜的那个漂亮女人,她身形狠狠一晃。 那是!那是! 她没看错的话,那是丁宝月吧!是那个女人! 姜书瑶脸色一白,忽然头晕眼花起来。 血……孩子……血……孩子…… 一个没有脸的孩子趴在她身上发出怪笑声……咯咯咯呵呵呵…… 曾经纠缠了她整整三个月的噩梦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在她脑海中上演。 “瑶瑶?”姜凯奇怪地看着一旁的姜书瑶,不明白她的脸色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变得如此难看。 姜凯并不知道宝月流产的事,更不知道那个害她流产的人就是他的堂妹姜书瑶。 没人告诉他,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姜书瑶死死地盯着宝月,眼睛里泛起了红丝。 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一定是还记着当年的事,所以……她是来找她为孩子报仇了吗?她要抢走她的堂哥……!是她让堂哥疏远她的,肯定是……! 姜书瑶花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才将情绪稳定下来。 “堂哥,这不是……孟星哥哥的女朋友吗?她怎么会在这?”姜书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尖锐怪异。 分卷阅读69 原来是这。姜凯呵笑一声,靠在椅背上,声音慵懒:“什么女朋友?这是我刚请的保姆。” 保姆?姜书瑶身体仍然紧绷的厉害。她不相信就仅仅是保姆这么简单,这姓丁的回来一定是有目的的,一定是。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很强。 宝月摆好菜,在看到进来的姜书瑶时,她瞳孔一缩,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她来了。 “姜先生,姜小姐。”她松开嘴唇,冷冷地看着表情僵硬的姜书瑶,喊她时她加重了音量,一字一顿,每个字震碎了再从牙缝挤出来。 姜凯常年混在女人堆里,女人间那点硝烟味儿他哪能闻不出来。他看得出丁宝月并不喜欢,或者说讨厌姜书瑶,而姜书瑶,似乎也并不想看到丁宝月。 他很好奇她们俩之间能有什么过节。 想到姜书瑶曾有意无意和他表露过对孟星有意思,难道……是因为孟星?更大胆的猜,莫非当年丁宝月和孟星分手就和姜书瑶有关? 姜凯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了。 怎么可能,不会的,姜书瑶还没那么大能耐。 “菜都好了?”他问宝月。 “好了。”宝月收回视线,转到厨房去拿餐具。将三人的餐具拿出来,刚摆好就听姜书瑶对姜凯说:“堂哥,这个保姆不会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姜凯懒洋洋地反问:“怎么了?” 姜书瑶纤柔的小手已经搭到了姜凯的肩膀上,她力道适中的替他揉肩,“我不想和保姆一起吃饭,会没食欲的。我们吃完了再让她吃,好不好?” 姜书瑶此话一出,姜凯先是一愣,随即就去看宝月的反应。 她垂着脑袋,看不出表情。 见状,姜凯眯起眸子,蓦然笑了声。 他抬手轻轻挥开姜书瑶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漫不经心道:“说得对,保姆怎么能和我们一吃吃饭呢。” 继续看她……嗯,还是没反应。 不是挺能耐的么?这会儿怎么就不晓得反抗了? 姜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之前还想着替兄弟好好教训她一番,可如今真教训了,见她这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问宝月:“衣服熨了没?” “还没有。”她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去熨衣服,等我和瑶瑶吃好了你再过来吃。”他命令道。 姜书瑶在一旁小人得志的暗乐,宝月虽低着头,但岂会不知她此时嘴脸,只是…… “好。”她乖乖地应了。 姜凯见她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勾着唇,皮笑肉不笑,咬牙道:“给我熨仔细了。” “好。”宝月低着头走了。 当她从他面前经过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大厅太安静了,显得这声音如此突兀。 宝月步子一顿。 “堂哥,怎么了?”姜书瑶看向姜凯。 姜凯握紧成拳的手蓦的松开。 “没事。” 宝月重新迈开步子,步子还没迈开,腿忽然一软,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侧趴着摔倒在了姜书瑶脚前。 姜凯身子前倾,下意识地就要拉她,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又猛地坐直身子,将手收了回来。 042 “丁宝月!你做什么!”姜书瑶尖叫一声,往后猛退一步,却因为退得太急,裙摆太长,她一脚就踩在了裙摆上。 “啊——!” 姜书瑶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屁股摔疼了,她疼得眼泪直冒。 这是闹哪一出? 姜凯不明就里地看着地上那两个女人,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宝月已经忍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仍躺在地上龇牙咧嘴揉屁股的女人,腮帮子动了动。 “姜书瑶,你非逼我找你算账吗?” 姜书瑶浑身一僵,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梦里那个浑身是血的无脸婴儿。 不……不关她的事…… 姜书瑶浑身一个激灵,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躲到了姜凯轮椅后面。 宝月盯着她:“当年的事我本想翻篇不跟你计较,可你却处处针对我,存心不让我好……连我走路都碍了你的眼是不是?姜书瑶,你到底想怎么样?” 姜书瑶紧紧抓住轮椅椅背,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关节处森森泛白。 作为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虽说没什么名气,但她也知道当一个明星所需要具备的基本素养。 言行要优雅得当,遇事需淡定处理。 在外面,这些她都能做到,可! 现在她做不到,做不到直面内心深处折磨她多年的恐惧。 姜书瑶摇头辩解,声音极其尖锐:“不,我没有,我没有绊你,我没有,我没有……你别想诬赖我! 分卷阅读70 ” 尖锐的女声刺的姜凯耳膜发疼。 他本想秉着看戏的心态在一旁看这两个女人撕,可这才刚开始他就感觉事情不对劲。 他这平日里无法无天娇纵惯了的堂妹,似乎很怕丁宝月? 是理亏还是吓的? 还有丁宝月口中的“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 无数疑惑在姜凯心头盘旋。 “诬赖?当年的事,你想就这么撇清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对我而言到底代表了什么?!” 想到当年的事,宝月也控制不了情绪了。 她有多爱那个孩子,就有多恨那个让她失去它的人。 孩子?什么孩子? 姜凯越听越懵,完全理不清头绪。 “我……我……”姜书瑶脸色发青,唇色苍白,她现在脑中一片混沌,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那年在医院,在你哥的病房门口,还记得吗?”此时的宝月像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索魂使,声音里充斥着渗人的寒意。“我真没想到啊,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姜小姐,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啊!!你不要说了!!”姜书瑶捂着耳朵,崩溃的大叫出声。 不是的!不是的! 血……孩子……血……孩子…… 不!都是注定的!根本不关她的事! 姜书瑶高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双眼紧闭,嘴巴张开,呼吸急促。 那个女人还在说话,堂哥扭过了头,问她怎么了。 她脑子乱了,气血完全涌了上来。 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就算她承认了,她又能拿她怎样?她姜书瑶凭什么被这个乡下来的贱女人欺负?! 姜书瑶睁开眼,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她从轮椅后面走了出去,在宝月身前半米处站定。 姜书瑶脸上惊惧之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 “对,没错。当年我就是故意的!” 姜书瑶怪笑几声,又往前逼近一步,一脸狂妄。 “看到你流产,看到你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我真的好开心啊……所以,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啊?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很厉害吗?这会又傻了?装什么装呢你?” 姜书瑶一步步逼近,宝月一步步后退。 砰—— 宝月的后腰抵在了餐桌边沿上。 姜书瑶脸上的神态愈渐癫狂。 “说话!我让你说话!……你这个不要脸的乡下妹,出现在我哥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啊!你说你是不是想勾引他!” 在姜书瑶的语言轰炸之下,宝月将头垂了下去。 在外人看来,宝月明显是被欺负的那个,处在劣势。但宝月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姜凯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姜书瑶欺负到不敢吭声的宝月,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听了半天,“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他也大致了解了。 两年前丁宝月怀孕,而害她流产的人就是他的堂妹姜书瑶——并且还是在他的病房门口。 所以……当年,她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其实是因为刚流了产?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自那以后孟星就开始莫名疏远他……再再之后,孟星就消失了。 所以,他先前猜测,她始乱终弃甩了孟星是错的?真相可能就和姜书瑶对她的所作所为有关……这么说,先前是他误会她了? 思及此,姜凯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眼看姜书瑶的手指就要戳到丁宝月脸上,他眸子一凛,大喝一声:“都别闹了!瑶瑶,你给我过来!” 听到姜凯隐含怒气的喝声,姜书瑶身子猛地一僵,冲上脑袋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她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完了……堂哥都知道了。 姜书瑶面色惨白如纸,指着宝月的那只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放。 “姜书瑶!”又是一声。 姜书瑶知道,堂哥生气了,而且这气还不小。 她心乱如麻,也顾不得宝月,收回手转过身,白着张脸走回了姜凯面前。 迎上姜凯略带失望的目光,姜书瑶心里拔凉拔凉的。 想要解释,却忽然没了解释的力气。 一时间,大厅里三人谁都没有出声。死一般的寂静。 是姜书瑶先顶不住内心的压力出了声。 这会儿的她远没了方才面对宝月时咄咄逼人的气势,蔫吧的像根腌白菜似的,“堂哥,我……我记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也不待姜凯说什么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姜书瑶一走,大厅内便只剩了宝月跟姜凯两人。 宝月垂着头,也不看姜凯,径自就往楼梯走,准备上二楼熨衣服。 还没走几步,就被姜凯叫住。 “……你等等!” 宝月站定,依旧垂着头,她背着 分卷阅读71 光,从姜凯的方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两人距离有七八米远,姜凯操控轮椅往她那边靠了靠,离她近了点。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自然——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后,他忽然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跟她相处了。 或许他该先道个歉,再好好问问她当年的事情。 沉默了两分钟,姜凯刚准备开口便被宝月抢了先。 宝月转过身子来,透亮的眼眸已经黯淡下去,她望着他,低声说:“姜先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但当年的事……是我心头一道疤,今天揭开……我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姜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别再问我当年的事了吗?”说着,她眼睛一红,眼泪立时溢出眼眶,顺着光滑的脸颊流到了尖尖的下巴上。 她赶快别开脸,生怕被姜凯看到似的,抬手慌乱地擦拭眼角。 姜凯看见她掉眼泪,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别样情绪。他不是一个会怜惜女人眼泪的男人,他是女人口中的渣男,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混迹在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多少女人流着泪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却掀不起他心中哪怕一丝的波澜。 而现在,看见宝月哭,他居然会有一种类似于怜惜的感觉。 当年的事,对她的打击应该真的很大吧,不然,短短两年,她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红着张脸,眼底含羞的被另一个女孩推到他面前,那时的他惊讶于在喧闹杂乱的大都市,为何还会有这样纯净漂亮的女孩子。 她美的如此纯粹,晚风轻拂而过,他看着她,就那么怔愣住了,浮躁了许久的心,从未像那一刻一样静过。 他承认,在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有了想法。 不过这点想法很快就熄灭了,原因无他——她是他好兄弟孟星的女人。他姜凯再没原则,也绝不会挖自家兄弟的墙角。 两年后再见,那个在他心目中纯净娇羞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韵味的性感女人。 她妆容艳丽,身材窈窕,眼神坚定。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勾魂摄魄。 她变了,她的眼神中多了很多东西,却唯独少了那份让他感到清凉安静的纯粹。 看见这样的她,他敢肯定的是,这两年里她肯定经历了很多事情。 打着要替孟星教训她的幌子,在这幌子下面,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对她的那一丝心疼。 …… “对不起,我……”不知道姜书瑶伤害了你,甚至以为是你始乱终弃甩了孟星。 他想一一和她道歉,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宝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我没事。”说完,她小跑着朝楼梯跑去,在上楼的过程中险些因为踏空摔倒。 ……这是没事的样子? 姜凯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烦,真的烦。 他操控轮椅走到小厅里,在茶几前抽起了烟,吞云吐雾,漂亮的桃花眼满是茫然。抬眸往二楼一看,看见宝月正站在二楼阳台边熨衣服。 嗯,道歉得有点诚意,得来点实际行动,不能光说。 姜凯沉浸在思绪中,显然已经忘了餐桌上的那一桌菜。室内开着暖气,饭菜倒不至于太快冷去,不知过了多久,姜凯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也是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他又望向楼上,她还在熨衣服。 姜凯内心很纠结,纠结到底该怎么喊她下来吃饭,是直接敞开嗓子喊,还是打电话喊,亦或是等她熨完衣服自己下来?所以他之前为什么要一时脑热让她先把衣服熨了再下来吃饭? 这样一想他就又想到了姜书瑶。 和姜书瑶相处这么多年,她什么性格他自诩了解非常,他先前只以为她跋扈嚣张,任性自私了那么一点……可他倒真没料到她年纪轻轻心思就这么恶毒了! 在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之后,没有道歉不说,居然还想着继续伤害。 想起刚刚宝月被姜书瑶欺负到不敢吭声的委屈样子,姜凯心里就颇不舒服。 这样下去怎么行?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收收姜书瑶的性子,真太不是那回事了。 正想着,耳边便响起了“哒哒”的下楼声。 是宝月下来了。 姜凯莫名有些紧张,他偏过头去,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这边走来。 “熨完了?”他问。 不同于之前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此时这句问话里,竟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关心掺杂在里面。 “嗯。”宝月望着他,眼眶还是有点泛红。她似乎想对他笑,可嘴角那抹弧度实在是勉强到不行,倒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了。 “别愣着,吃饭去。”他说完,又加一句:“我也没吃。” “好。” 宝月已经走向餐桌,姜凯也正准备去,刚要启动轮椅,却发现了一件令他异常尴尬的事——轮 分卷阅读72 椅没电了。 他面色微窘,望着宝月的背影咳嗽了两声。 “咳咳。” 宝月听到咳声,立马转过身来看他,见他神色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 “轮椅没电了,一楼杂物房里还有一个,你……去帮我推出来。麻烦了。” 最后这三个字,可谓加的十分刻意。 宝月听在耳中,微微一愣。她面上温和顺从,心里却比冰块还冷。她时刻谨记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好的,先生。” 不过片刻,宝月就将另一张轮椅推了出来。 “要我帮什么忙吗?”宝月问。 姜凯似乎有些难为情,犹豫半晌,他才说:“你把我从茶几这推出去,再将那张轮椅推到我面前。” “……”这一刻,宝月忽然发现,原来残疾人真的很不方便。 如果没个人照顾他,轮椅没电了,他又该怎么办?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的在地上爬行,直到爬到杂物间,万分艰难地坐上那张有电的轮椅么? 明明她之前在还想,当初姜凯那样侮辱贺冬冬,如今他落得个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下场,善恶有报,她真是替贺冬冬高兴。 可就在刚刚,当他一脸难为情的向她寻求帮助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她好像有点……有点同情他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她险些被自己吓到。 怎么可以同情他?谁都值得同情,只有他不值得,他就是一个骗人感情的败类,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活该。 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按姜凯的要求弄好后,她就站在一旁看着。 嗯,她想看看,他换轮椅的样子究竟有多狼狈。 姜凯知道她在看他,他本来也没太在意。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换轮椅这件做了无数回已经无比熟练的事情,今天不知怎么的就失误了。 他双手放在两边扶手上,或许是最近两年缺乏锻炼的原因,在撑起整个身子挪向另一张轮椅的一瞬间,他双臂忽然一软,整个人就跌在了地上。 “嘶……”好像磕到残端了,真他妈疼。 他疼得咬紧牙关,撑着身子在地上坐起,看向宝月,却见她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也不知是被这突发状况给吓到了还是怎么着。 “过来扶我一下。”虽然已经截肢两年,可只要磕碰到残端,疼痛程度比刚做手术那会儿也好不了多少。因为过于疼痛,他连声音都变的有气无力起来。 宝月跟刚反应过来似的,慌忙走到他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我……我该怎么帮你?” “让我借一下力。”看着宝月那小身板,姜凯心里没什么底。 宝月内心是抵触和姜凯有肢体接触的,但目前这状况,显然是不可避免的了。她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朝他伸出了双手。 姜凯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腋下,他们现在的姿势很亲密,就像她抱着他一样,他能无比清晰的嗅到来自她身上的好闻香味。 疼痛好像一下子就缓解了。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哑声说:“试试,能抱起来吗?” 宝月劲不算小,她偏开头,闭上眼,使出吃奶的劲才将姜凯上半身稍稍提起来一点。 他真的好沉。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自己曾经讨厌的人挨这么近,这么近,近的让她差点就破功装不下去了。 他实在太沉了,好不容易将他提起来一点,手上的劲就因为分神而松懈下去。 “啊……!”一声惊呼。 “扑通——” 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宝月扑在了姜凯身上。 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姜凯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仅仅是因为残端疼,更是因为,宝月的牙齿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这牙尖嘴利的…… 感受着身上那具娇软身躯,姜凯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舔舔干枯的嘴唇,声音较之前更哑了。 “你……你没事吧!” 宝月四肢健全,且摔在姜凯身上,不痛不痒的,懵了一瞬之后,她赶紧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仿佛多待一秒就会有生命危险似的。 站起身后,她又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地。 抬眸瞥一眼姜凯,他还躺在地上,眼眸漆黑深邃,薄唇微张,望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该怎么办? 再过去扶他? 想到刚刚和他的近距离接触,宝月全身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禁不住一阵恶寒。不行,绝对不行。 既然不行,那就走吧。 她对上他的眼睛,故作害羞闪躲,眼神闪烁,没几秒就别开眼去,转过身,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去上个洗手间。”说罢,不待姜凯说什么便小跑着离开了。 姜凯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娇小身影 分卷阅读73 ,眼神越发茫然起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可笑的是,被她丢在这放任不管,他居然半点脾气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他先前误会了她,所以理亏? …… “唉。”他叹了口气,叹完气,他自己先怔愣住了。什么时候他也会叹气了?这愁肠百转的,可不像他啊。 他又往宝月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得,已经没影了。 他认命的从地上坐直身子,万分艰难地爬上了那台有电的轮椅。 . 姜凯原是打算瞅个机会给宝月好好道个歉的,可自那天摔了之后,他许久未发的幻肢痛再次发作起来,疼得他夜不能寐。 所谓幻肢痛,也就是感觉被切断的肢体仍在,且在该处发生疼痛。 在疼了半天,且疼痛没有减轻的情况下,他满头大汗地吩咐高子言预约那个曾经给他针灸过的老中医。 那老中医是他一个朋友介绍的,那朋友和他差不多的情况,也是截肢。 他刚截肢没几个月,熬过了伤口愈合的疼痛,令人闻风丧胆的幻肢痛又侵袭而来,而这个问题,就连医院也束手无策,于是他每天就只能靠吃止疼药来缓解度日。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那朋友,一番寒暄后那朋友告诉他C省有一家中医院治这个特别出名,说自己在那做了一个疗程的针灸治疗,折磨他许久的幻肢痛便就此治愈了。 当年是高子言陪他去的,做完一个疗程,见效颇好,只是那大夫跟他说,这病虽说现在是好了,但仍有复发的几率,让他一旦复发就再来,不要拖。 现在一年多过去,果真还是复发了。 只是这回,高子言被他安排出一个远差,怕是不能陪他一同前往了。 . 宝月这几日和姜凯倒也相安无事,每天都很闲,闲下来的时候她会想很多。她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她真的能成功报复到他们兄妹二人吗?而孟星……他又在哪?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姜凯?…… 和姜凯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心里的仇恨就越淡。 他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好色下流见个女人就想上,相反,她所看见的,都是那些女人倒贴上来,而他则一脸厌倦的将她们推开。 自姜凯知道是姜书瑶害她流产后,姜书瑶就再也没在别墅出现。 他对她,算得上风度翩翩。 以上,合着他残疾人的身份,宝月发现自己狠不下心——她似乎又快变成以前那个心软好欺的自己了。 这样怎么行。 她一点一点往上爬,一点一点改变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吃了那么那么多的苦,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去报复那些当年害她失去孩子的侩子手。 想到那个孩子,她摇摆不定的心再次坚定起来。 她一定要让他们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 这天,宝月刚和陈妙英通完电话。 陈妙英告诉她,她已经见过那个“神秘投资商”了,说人看着倒还老实憨厚,就是年龄大了点,问他这两年来为什么会默默支持她们公司,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嘴有点笨。 听陈妙英的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宝月没多在意,只安慰了两句,陈妙英在那边一个劲儿的叹气。 刚挂断陈妙英的电话,姜凯的电话就来了。 接通后姜凯就一句话:“明天陪我去C省。” 宝月刚应声,还来不及过问那边就挂了。 姜凯傍晚回来,神情异常疲惫,面色苍白,大冷天的,额上却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矮个子中年男人。 宝月见过他一次,也知道他是姜凯的司机,姜凯喊他老胡。 彼时宝月正从二楼阳台下来,准备去厨房做晚饭。一下楼,姜凯冲她招招手,有气无力地叫她过去。 她走过去,和老胡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姜先生,怎么了?” 姜凯眼睛半睁,眼下有着明显的眼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问:“记得自己身份证号么?” 宝月点头,“嗯,记得。”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也不抬头,只说:“多少?报给我。” 宝月忽然想起他中午那会儿打电话跟她说的,让她明天陪他去C省。难道,现在就要买车票了? 宝月报了一串数字,姜凯明显精神不济,等她一字一顿清晰报完,他却只输了几个数字,眸子一抬,眼中有几分无奈:“再说一遍,说慢点。” 于是宝月只得重新再报一遍。 几分钟后,姜凯将手机收起。 姜凯:“今晚八点的高铁,还有两小时开,你看有什么要带的,去楼上清一下,清好了赶紧下来。”他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起眼,往日红润的薄唇今天仿佛丧失了生命力一般,干枯而苍白。 分卷阅读74 今晚八点?不是明天吗? 见宝月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老胡看不过眼了。 “姜先生赶着去C省中医院看病呢!丫头快别愣着,上楼清东西去!” 看病?这么急? 再看姜凯今天糟糕的状态……看来问题有点大。 她心事重重回了二楼卧室,心不在焉地清东西。 奇怪,姜凯生病了,她怎么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她不是应该,就算不表现出来,也应该在心里拍手称快吗? 思绪乱糟糟一团,理也理不清,而东西清了半天也没清两样,老胡拉着嗓子在下面催。 “丫头好了没?!麻利点,别弄晚了!” 她随便从衣柜里抓了几件衣服便往十六寸的小行李箱里塞,边塞边应:“……好了好了,这就下来!” . 老胡开车将他们送到高铁站时已经七点半,距离发车还剩半小时。老胡在车上一直念叨,说晚点了可怎么办,颇有几分怪罪宝月的意思。 姜凯倒是满不在乎的虚弱一笑,说:“晚了就晚了,大不了改签等下一趟。” 老胡载过姜凯太多女人,可从没见过他这样维护过一个姑娘,姜凯拿他当长辈,极少顶撞他,今天却三番五次为了维护这姑娘跟他顶嘴。刚刚在别墅也是,那姑娘上去了十分钟他就要催,却被姜凯拦住了,说,女孩子家东西总有点多,再等等没事,不着急。 老胡隐隐察觉到这姑娘似乎和以往那些有所不同。 将他们送进站后,老胡望着二人渐渐隐没在人群中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走了。 G城高铁站的工作人员素质很高,姜凯作为残疾人,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员帮助,也正是因此,两人上车倒还顺利。 因姜凯不方便坐座位,便只能在无障碍卫生间旁的上下车过道上找个角落待着,这样的话上厕所也方便。 C省是G城邻省,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列车启动,姜凯让宝月回座位上坐着去,宝月没去。 “我陪着你吧。”就这么简简单单五个字回他。 姜凯听在耳中,胸口不可抑止地涌上一片暖意,他抬头看她,她正望着窗外,神情柔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侧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窗外,夜景一晃而过,他唇角一弯,绽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 宝月头一偏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窗外夜色如墨,偶有灯光飞速闪过,曾经浪荡不羁的俊美男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唇角含笑,一脸温柔地望着窗外,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这还是姜凯吗? 宝月怔怔的,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除了我妈外,第一个和我一起坐高铁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宝月眸子一闪,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她把话接下去?还是说,只是有感而发? 她没接话,他又自顾自继续说:“我爸妈死了有六年了,那年我二十四,刚结婚两年。” 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难道是因为身体太难受,所以想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么说,她应该配合他一下? 默了几秒,她问:“他们……怎么去世的?” “车祸,当场死亡。”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陌生人的事。 “那你应该很伤心吧。”一夜之间失去双亲,正常人应该都会感到伤心崩溃吧。 “没有。”他忽然眯起眼笑了,“不但不伤心,反倒有几分轻松感。” 宝月忽然就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后背微微发凉。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差点就忘了他是一个冷血薄情的人,他可以随便甩掉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也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结束掉他还没面世的亲骨肉的生命……甚至面对双亲的离世,都激不起他内心一丝波澜。 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有心痛这种感觉? 宝月忽然感到茫然。 他这样冷血,她的报复计划……还有希望完成吗? “你父母呢,在老家?”不知过了多久,他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宝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的父母。 对于父母,她好像跟他一样冷血呢。 “死了。”她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丁建学没死,可在她心里,他跟死也没区别了。 “看来——我们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姜凯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她。 宝月刚准备回话,便见他脸色一变,挺拔的五官扭曲起来,拧到一块儿,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他这是又发作了吗? “你没事吧?”她问完,正好有个乘务员路过,她也顾不上礼貌,脱口就问乘务员:“还有多久到N市?”N市是C省的省会城市,也正是他们要去的 分卷阅读75 地方。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这位先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乘务员很快就注意到了一旁轮椅上神情痛苦的姜凯。 姜凯摆摆手,咬牙说没事。 因为疼,他高挺的鼻尖都在冒汗。这也叫没事吗?乘务员明显不太信。 乘务员说:“先生要是哪不舒服的话,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后果,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 宝月也在一旁附和:“真的不要紧吗?有哪不舒服你说。” 姜凯喘了两口气,回道:“老毛病了,没事,不用管我。” 乘务员也不是闲的,自然还有别的事,见他这般倔也不好多说什么,摇头低叹一声,走了。 乘务员走了,而姜凯的疼痛似乎依旧没有缓解,他的表情依然痛苦。 宝月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病?” 姜凯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知道幻肢痛吗?” 宝月摇头。 他说:“就是感觉被截掉的地方还长着,撕裂一样的疼痛。” 宝月没经历过,所以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两人都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的报站广播响起。 “各位旅客,N市站就要到了,请您提前在车门处等候下车……” 车门就在他们面前,三分钟后,列车靠站台停稳,乘务员走过来打开了车门。 宝月推着姜凯下了车。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N市的夜晚和G城一样冷,趋近零下的温度,冷空气倏然间扑在脸上,冻的人脑仁儿发疼。 宝月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呼吸间吐着白气,她站到姜凯身前,弯腰替他也将帽子戴上了。 给他戴帽子的时候,他身子有些僵硬,似乎没料到她会有这番举动。 “冷,戴上暖和点。”戴好,她站直身子,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她心里一紧,颇不自然地解释。 见他不说话,她便绕到轮椅后面,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推着他往出站口走。 车站大厅内,这个点很多黑车司机和旅店老板候在这拉客。 有好几个拉客的围在他们旁边自我推销,对付这种人,冷脸对之,一概不理,他们也就识趣的散开了。 走到一处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宝月停下,问姜凯:“我们现在是去酒店吗?” 刚问完,就有一个身蓝色短款面包服的瘦高青年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青年肤色很白,五官清秀,看着有几分眼熟。 “姜先生,柳大夫在家里候着,我们现在赶快过去吧。”青年道。 柳大夫也就是先前替他针灸过的那位大夫,这么晚了,任哪位大夫都不会出诊,高子言好说歹说说了半天,最后附加了高额诊金的条件这位柳大夫才终于点头。 坐到车上宝月才知道,难怪会觉得青年眼熟,原来这青年竟是姜凯助理高子言的亲弟弟,叫高琦。 高琦今年二十五,在N市这边上班,和高子言关系很好,本来他大学毕业JKAY服饰总公司有很好的工作等着他去,但比起依仗自己哥哥,他更想自食其力,在外面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见过姜凯几次,知道JKAY服饰是姜凯一手创办,也知道JKAY服饰在G城的辉煌。正是因此,姜凯一直是他发自内心钦佩的男人,说将他视为偶像也不为过。 这次姜凯来N市,高子言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切,高子言自己在外出差分身乏术,幸好这边还有他得力的弟弟高琦。 高琦的办事能力并不输于高子言。 高琦在N市市中心地段租了一套精装公寓,两室一厅,而此时柳大夫就在他家等着。 高琦带着二人上楼,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柳大夫。 柳大夫五十岁出头,剃着光头,下巴上留着花白的短须。 “再晚点我就睡着了。”柳大夫从沙发上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不悦之色在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展露无遗。 姜凯这会没刚刚在车上疼了,这也让他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没见着我,您老记挂着,哪睡得着?”他操控轮椅走到客厅中央,柳大夫走到他身前站定。 “这么久没见,我还就记得你这贫样。”柳大夫呵呵一笑,瞥了眼他的腿,问:“现在如何了?” “能如何,疼呗,您老快给我拿针扎扎。” 时间不早了,柳大夫年龄大了,平时休息得早,为了能早点回家休息,柳大夫便不再耽搁,亲自推着姜凯就往高琦的卧室走。 高琦和宝月一同跟上去,高琦进去了,宝月却被柳大夫拦在了外头。 柳大夫上下打量她几眼,问:“你是他什么人?” 宝月一怔,如实道:“他……是我老板。”说完指指里面,“我不能进去看着吗?” “那你还是不要进来了,不太方便。”柳大夫说罢,不给 分卷阅读76 宝月继续询问的机会,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宝月看着禁闭的房门,连眨了好几下眼。 这…… 关这么严实,是有多见不得人? 宝月自然不知道,有些穴位隐秘,得把姜凯裤子扒光才好施针,也正是因此,柳大夫才会对她说不方便。 三人都在里面,就留宝月一人在外,百无聊赖之下,宝月只得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平时这个点她都洗澡准备睡了,她打了个哈欠,没看几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睡着了。睡意渐深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动静,还有交谈声,是他们弄好出来了吗?她想睁开眼,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醒醒,别睡这,醒醒。” 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喊她,姜凯吗? “先生……我把她抱去房里吧?” “我来,你快把柳大夫送回去,柳大夫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你这鬼小子,我精神的很!” …… 嗯……好像有人把她抱起来了,抱在了怀里。好暖和的怀抱,是谁,到底是谁…… “唉。” 又是谁在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宝月蓦然睁开眼,醒了。 她睡在一张只有一米二的小床上,被子很软,带有淡淡的清香。 她不是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睡着了吗?是谁把她抱进来的?姜凯又在哪? 房间里并非全黑,床边不远处,亮着一盏散发着橘色暖光的精巧台灯。 而房间里除了她身下睡的这张一米二的小床外,房间中央还摆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借着微弱的光亮,她隐约看到那上面睡着一个人。 是姜凯吗? 应该是吧。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膀胱微微发涨,她窸窸窣窣的从床上起身,下床准备去上厕所。路过大床的时候,她在床边站定,凑到那人跟前仔细看了看。 深邃立体的五官,确实是姜凯无疑。 他呼吸平稳,唇角微弯,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她视线下移,却发现他的被子没有盖好,房里虽说开着暖气,但被子不盖好总归还是有些冷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给他盖一盖吧! 明明躺在这里的是她憎恨、讨厌的人,此时她却跟受了什么蛊惑般,不自觉地俯身替他将被子拉正盖好,她动作间极其小心,好似生怕动作大了点就会把他吵醒一样。 她并不知道,其实姜凯早就醒了——在她窸窸窣窣从床上起身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醒了。 宝月给姜凯盖好被子,正待起身离开,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胳膊。 她眼睛倏然睁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四个黑体大字在其间翻滚碰撞:他在装睡? 不过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 被撞见了也不怕,这殷勤献的如此自然,他心中对她的好感度应该有所提升吧? 宝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姜凯问了句话,让她瞬间从思绪中回过了神。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问题,在高铁上,她不坐座位站着陪他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043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问题,在高铁上,她不坐座位站着陪他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喜欢他?怎么可能。 宝月下意识就要否认,话到了嘴边,却猛然停住将话收了回去。 姜凯道:“嗯?怎么?还不好意思?” 他哑着嗓子笑了一声。 “你……你想多了!”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恼,挣了挣被他抓住的胳膊,他没用多少劲,轻轻松松就叫她挣开了。 虽然光线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结合她的声音和动作,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张满面含羞的小脸。 她这是害羞不敢承认吧。 想到这,姜凯唇角越扬越高。 算了,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望着宝月慌忙离去的背影,姜凯倒映着橘色灯光的眼眸流光溢彩,那里面盛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情。 …… 小跑到卫生间,关上门,宝月站在盥洗池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神色淡然的精致脸孔,她扯了扯嘴唇,冷笑一声。 姜凯……这么快就上钩了? 不知为何,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她却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能乱想。 她打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洗了一把冷水脸,冬日里的冷水简直凉到刺骨。 她闭上眼,任由冰冷的水珠从脸上滑进温热的脖子里。 她会成功的,一定。 . . 姜凯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在H市一个星期,和那女人朝夕相处,她话虽不多,却始终寸步不离的照顾 分卷阅读77 他,无微不至。 从没有哪个女人对他这样过,包括他的母亲。 母亲只会把他丢给保姆,而保姆总会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偷懒。 再到后来的沈黎,他们貌合神离,私下各玩各的,就别谈相互照顾了。至于其它女人—— 怪他走到哪都太耀眼,吸引的总是些爱慕虚荣图他钱财的肤浅女人,也或许图他长得帅。总之没有一个愿意像丁宝月这样照顾他的,这和他们目前的上下级关系应该没有多大关联,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她接近他并非是为了那几千块的工资。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对他应该也有那个意思。 只是——她曾是他好兄弟的女人,如果他追求她的话,等再见到孟星时,又该怎么跟他解释? 应该没事吧,毕竟他们分手那么久,早就成过去式了,说不定人孟星现在已经背着他们成了家。这谁又说得准。 他今年也有三十了,是时候收心安稳下来,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回到G城后,姜凯开始对宝月展开了猛烈攻势。 宝月完全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简直快的让她猝不及防。 送花,送礼物,利用老板身份强行带她出去吃喝玩乐,不光是宝月惊讶,就连高子言都震惊了。 高子言跟了姜凯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他从姜凯的脸上看到了认真。 他问他:“这次,你认真的?不玩了?” 姜凯嗤笑一声,难得正色:“你看我像是玩的么?” 高子言就奇怪了,那个叫丁宝月的,也没来多久吧,好像还没一个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这才几天……”高子言多少有些不信。 姜凯却说:“子言,不是时间长短问题。”他神情是前有未有的认真,“和沈黎离婚以后,我没想过再找女人结婚。一个人多自在啊。可你知道吗,最近几天,特别是在H市那几天,我看到她,我就想,我是不是该成家了,如果和我结婚的那个人是她,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她,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整片森林。子言,这种感觉你懂吗?这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坚定的认为她就是那个能陪我走完余生的女人。” “子言,我想娶她。” 高子言一脸复杂地看着姜凯。 这个曾经极尽风流的浪荡子,也终于要收心定性了吗?一时间,他只觉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高子言说:“也挺好的。”至少能有个人照顾你。 姜凯笑:“必须好啊。” …… 很快,姜凯猛追宝月的事便传到了姜书瑶耳朵里。 彼时姜书瑶正在美发店做头发,听到这个消息时,理发师刚调好药膏准备拿刷子往她头发上抹,她一时间气血上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身披理发围布,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顶着一头蓬松无型的黄发气冲冲的便往外走。 姜书瑶是这里的常客,本来有急事赶着走忘给钱下次给也行,理发师和店长说好就行了,可关键是!她急赶着走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跟没长眼睛似的撞翻了他的药膏碗!这么急,是赶着去捉奸吗?! 年轻的理发师低头看着自己被泼了一身药膏的衣服,这惨不忍睹的画面刺激的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角青筋直跳,隐隐处在了发怒的边缘。 作为一名理发师,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吗!妈的!下次只要是她的单子,他统统不接! …… 这天,姜凯刚处理完一堆文件,他坐在办公桌前,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小口,想到什么,他勾唇一笑,笑容还没布满整张俊脸,就被一阵可谓惊悚的巨大破门声给打断了。 他面色一凛,心道谁这么大胆子。 “堂哥!” 听到是姜书瑶的声音,姜凯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烦躁。 她又来做什么?他不是跟她说过,没什么事不要来公司找他吗? 三番五次过来,上次是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减少她的零花钱,他一句话就怼了回去:最近公司遇到了强劲对手,生意不景气,你这么大人了,也该自食其力自己赚钱了。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想治治她才这么做。 接下来任她撒娇耍泼他也置若罔闻,不予理会。 …… 所以她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姜凯正疑惑着,姜书瑶就顶着一头蓬松无型的黄毛冲到了办公桌前。他皱眉看着她身上那件理发围布,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头发做到一半发现卡里没钱了?” 姜书瑶双颊通红,很明显不是羞的,而是气的、恼的。 “堂哥!你就知道笑我!”姜书瑶解下脖子上的围布,撒气般狠狠地将其扔在了地上。 姜书瑶现在显然已经忘了自己日子过的如此滋润快活究竟是谁在供养。 她逼近姜凯,一脸怒意地质问道:“堂哥,你是不是在 分卷阅读78 追那个不要脸的乡下妹?!” 不要脸的乡下妹?姜凯擦了下被姜书瑶喷在脸上的唾沫星,脸色黑沉沉的。 他不高兴了。 “你怎么在说话?我追谁,用的着你管?”他嗤笑一声,“你有这个资格吗?姜书瑶,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姜书瑶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她深吸几口气平复,可内心的郁气依旧浓厚,不得不发。 “堂哥,刚刚是我言语过激了,可是堂哥,那个丁宝月根本就配不上你,而且她心机重,肯定是图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堂哥,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上次在葉山别墅和那乡下妹交锋,面对堂哥的质问,她因为心虚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可离开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那乡下妹就是故意激她在堂哥面前承认自己当年之举,也正是因此,她在堂哥心中的形象大跌,堂哥对她也不复从前了…… 阴谋,绝对是那乡下妹的阴谋!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这种女人怎么配和她堂哥在一起! 姜凯简直要被姜书瑶这气急败坏乱给人扣锅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眉毛一挑,道:“配不配的上我轮不到你来说。至于图我的钱……只要她想,那让她图又怎样?我乐意。” 他答应了她父母照顾她,可没答应照顾一辈子,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他也不想这么快和她撕破脸,是她逼他的,怪不得他,对她,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一句“我乐意”差点将姜书瑶噎吐血,她简直快哭了。 “堂哥,堂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和她在一起就不会管我了,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瑶瑶求求你了,堂哥……” 姜书瑶一副泫然欲泣的凄苦模样,姜凯看在眼里,内心毫无波澜。 他亲情淡薄,也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只是——姜书瑶的父亲,生前对他还算不错,他对姜书瑶也不能做太绝了。 思及此,他稍稍放软了语气。 “我不会不管你,你要什么我也会像从前那样给你买,前提是,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瑶瑶,你冷静点,我不想跟你吵。” 姜书瑶听完,心里反倒更加不安了。 她听出来了,堂哥在威胁她,在用她以后的生活保障威胁她,他居然为了那个可恶的乡下妹威胁他,她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啊!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这时候,姜凯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姜书瑶看到是一个备注为“小月”的人打来的。 小月?是那个乡下妹吗?姜书瑶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理智已经从她脑中剥离,不甘、嫉妒、愤怒、委屈……种种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在她体内熊熊燃烧。 在姜凯看到来电人脸上一喜,准备接起电话的前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他一步将手机拿了起来,飞速滑动接听。 “姜书瑶!”姜凯没想到姜书瑶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抢他手机,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他冷冷地盯着姜书瑶,如果眼神能冻死人,那姜书瑶现在可能已经死透了。 他朝她伸出右手,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手机给我。”声线平稳冷静,不过,任谁都听的出,这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姜书瑶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凯,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完全就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后路了。 姜凯加重了语气:“最后问你一遍,给不给?” 姜书瑶吓得浑身一抖,她想镇定,可她根本就做不到,她抖得连手机都握不住。 正在这时,办公室门被叩响了。 处于紧绷状态的姜书瑶在听到叩门声的一瞬间整个身子猛地一抖,手机一个没握住,啪的一声摔到地上,顺着光滑的地板滑了一段距离,滑进了办公桌底下。姜书瑶下意识地就要蹲身去捞,却在听到一道男人的声音后僵住了动作。 “姜先生。” 姜书瑶认得这个声音,她知道这个声音是姜凯的助理高子言的。 姜凯来回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试图以此来平息怒火,然而只是徒劳。 姜书瑶惹到他了,他很生气,很生气。 “进来。” 高子言推门而入,一进来就看到姜凯一脸怒气地坐在轮椅上,而办公桌旁边还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姜凯道:“子言,你来的正好,去保险柜里给我拿一张支票过来。” 蹲在地上的姜书瑶闻言瞳孔一缩,支票,拿支票做什么?打发她走吗?她站起身,几步走到姜凯轮椅旁边,想抱他的胳膊,却被他不留痕迹地躲开了。她望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姜书瑶声音里饱含绝望:“堂哥,不要……不要赶我走,我、我以后不这样了,我都听你的,你别赶我走……” 姜凯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分卷阅读79 这时高子言已经将支票拿过来放到了姜凯面前的办公桌上。 姜凯看着那张空支票,在落笔之前犹豫了一下。姜书瑶见他犹豫,以为是自己及时示弱奏了效,心里还一喜,殊不知姜凯只是在犹豫到底该给她多少钱。 过了大概十秒,姜凯终于落笔,写好,他将支票递向姜书瑶。 姜书瑶看着支票上面写的那一百万,嘴唇抖了几下。 一百万,现在这个社会,一百万能够她花几天?她随便一个限定版的包就几十万。 “姜书瑶,你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姜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姜书瑶无力地喃喃:“堂哥……堂哥你不能这样……”她看着那张支票,就是不接。 姜凯见状,直接就道:“嫌少?”他眼睛微微眯起,笑了。 他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家庭一辈子也赚不到一百万?是我以前才纵容你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害了你——你还记得跟着你父母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姜书瑶脸色苍白。 她当然记得,姜凯的父亲白手起家当了大老板,可她的父亲,却宁可在小城市上班也不愿依靠已经在外闯出名堂的亲哥哥。那时的她,就是一个普通单亲家庭的姑娘,父亲虽说不会在钱上对她太苛刻,却也绝对不会给她买她向往许久的大牌。 她的生活,是在父亲死后改善的,父亲死前将她托付给了侄子姜凯,而她跟着姜凯,也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一切都要中止了吗? 想到以后就要自己操心钱怎么来,甚至可能会因为钱对那些想要包养她的油腻中年男妥协她就一阵害怕。 姜凯继续又说:“姜书瑶,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一百万不管你要还是不要,以后我都没有你这个堂妹了。子言,送客。” …… 姜书瑶是哭着走的,到最后她还是接下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姜凯始终没再看她一眼。 姜书瑶一走,姜凯就让高子言帮忙将手机从办公桌底下捞了出来。 屏幕还亮着,电话没挂……显示正在通话中。 来不及给手机拭灰,他将手机放到耳边,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等了大概半分钟,那边一片嘈杂,没人回音。 什么情况?难道是忘挂电话就把手机装包里了? 想到这个不太可能的可能,他挂断电话后又重新打了过去。那边没几秒就接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声,问:“刚刚……你没听到什么吧?” 宝月说:“听到了,你和你堂妹吵架了?” 姜凯说:“嗯,也没什么事,对了,你刚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想好答案了?”他提到姜书瑶就头疼,不想跟宝月说她,便立马转移了话题。 宝月说:“今天在外面吃晚饭吧,我等你下班。” “好。”姜凯满怀期待,昨晚他问她愿不愿意做她女朋友,她说她要考虑考虑,今天给她答案。 因为她的犹豫,他还忐忑失落了好久,现在她主动联系他约他吃饭,是不是代表好事将成呢? 一旁的高子言偏头就看见自家老板笑得一脸荡漾,他心道:刚刚还阴沉的跟什么似的,这么快就转晴了? 想到这,高子言有些忍俊不禁。 姜凯荡漾完,又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高子言:“子言,我今天这身衣服怎么样?能不能将我的帅完美的体现出来?”这顿晚饭很重要,可不能马虎。 姜凯衣架子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算现在残疾了坐了轮椅,那也是个轮椅帅哥,走上街依旧能吸引无数美女侧目。 高子言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姜凯身上那套灰蓝色西装,如实道:“能体现出来,就是等会得降温,你确定等会出去不在外面穿件羽绒服?” 姜凯无所谓道:“帅就完事,温度低我也扛得住。” “……”高子言无言以对。 . . 转眼已经步入腊月,过不了多久春节便要来临。气温冷,却算不上极冷,比起宝月老家简直不值一提。G城,是个不下雪的城市。 宝月来姜凯家快一个月了,自上次从H市回来以后,姜凯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不说,居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对她展开了一系列追求。 就在昨晚,她洗完澡回卧室准备睡觉,姜凯却敲响了她的房门。 “小月,你睡没睡?” 他喊她小月,先前从没有人这样喊过她,这个称呼令她恶寒。 她说:“还没有,怎么了?” 她没有要去给他开门的意思。 她问完,姜凯却沉默了。过了好久,他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传到她耳朵里。 “咳,我这几天……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承认是另一回事。 见她不语,姜凯继续又说:“我想问你,愿 分卷阅读80 不愿意做我女朋友?”问完,他难得红了脸,三十岁的老男人了,此时却心跳如雷,紧张的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还好她看不见,他想。 宝月还是沉默。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明明这是她期待已久的时刻,她却连出去直面他的勇气都没有,更谈不上当面拒绝,再冷嘲热讽将他好好羞辱一番了。 她不忍心,不狠心。 姜凯在外面等她回复,她脑子乱糟糟一片,思绪混乱之下,她选择了暂时逃避。 她说:“今天太困了,等我想想,明天告诉你答案吧。” 姜凯脸上的红潮褪去,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低声说了个好。 外面有响动声,她知道姜凯走了。 躺在床上,她视线茫然,没有焦距。 她之前想的是离间姜凯和姜书瑶兄妹之间的关系,让姜书瑶失去姜凯的经济支撑,这对一直依附姜凯过活的姜书瑶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这也是她所能想到的,对姜书瑶最大的惩罚。 至于姜凯,她最开始的打算,是接近他、照顾他,慢慢地,让他习惯她、喜欢上她,然后在他对她表露心意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让他知道在感情上受挫是什么滋味。 可现在这一天真来了,她却开始犹豫起来。 明明马上就能替贺冬冬和自己出口气了,为什么她没有半点预料中的轻松感,反倒沉重压抑地说不出话呢? 她这是怎么了? 姜凯,一个失去了双脚的残疾男人,样貌英俊,外表光鲜,从不缺女人。可跟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她不仅看到了他狼狈的一面,更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 她见过他摔倒在地,咬牙艰难爬起的样子,也见过他那双曾经修长有力,如今却因缺乏锻炼而变的瘦弱不堪的腿。 在H市时,因为病痛的折磨,他夜不能寐,在床上辗转,她看到他一脸痛苦,额角都是汗,狼狈极了,可那时候他还对她笑,说疼疼就好了,让她快去睡。 为了博取他的好感,她摇头拒绝,按照大夫教的指法替他按摩双腿,她偷偷看过他的表情,她看到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水光盈盈,声音都发了颤。 他说:“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住想把你娶回家的。” …… 他明明什么都不缺,金钱,女人,名利……除了没有健全的身体,他什么都不缺,可他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感动?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却在感受到她的好之后,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智商的傻子。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都是装出来的吗? 傻子。 这么傻,是怎么哄的那些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 这么傻,是怎么蛊惑孟星为了他可以不顾自己女友的? …… 不知不觉,无声无息间,她脸上已经满是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她一点都不想哭,可眼泪就跟决堤似的,一直一直往下掉。 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如鲠在喉。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第二天起来时,眼睛肿得像两颗硕大的核桃。才七点,姜凯却已经反常的出了门。 他大概是紧张吧,对于所谓的答案,他大概是紧张而期待的。她想。 她顶着一对核桃眼,因为没有食欲便没吃早餐。坐在二楼阳台边望着窗外的景致发了一上午呆。 到了中午,她想好了。 她不能心软,为了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她绝不能心软。想想自己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了多少准备,又为之付出了多少,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挣扎许久,她成功说服了自己。 她用三个小时的时间将放在姜凯别墅里的东西清好,全部搬回了市中心那套公寓里。 过了今天,她就斩断一切过往,再没有仇恨,重获新生。离开别墅前,她拉着行李箱最后看了眼这栋她住了二十来天的别墅,对自己如是说。末了,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下午四点,她坐在自家小区门口一家咖啡店里拨通了姜凯的电话。 她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居然让她听了一出兄妹决裂的大戏。 姜凯真的和姜书瑶断绝关系了,最后姜凯还给了她一百万,姜书瑶觉得少,可在她这个旁听者看来,姜凯这样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兄妹二人决裂,让姜书瑶失去姜凯的经济支撑,这也是她之前所计划好的,只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如此轻易就达成了。也不知是姜书瑶太作死,姜凯太冷血,还是她的推波助澜太有效。 总之,目的达到了就行。 . 傍晚六点,宝月约姜凯在一家粤菜馆见面。这家粤菜馆位于天景大楼负一层美食区,据说味道不错,很地道。 六点正是饭点,菜馆这会生意好,想到 分卷阅读81 待会要做的事,宝月要了一张偏僻角落的双人桌,以便发挥。 六点一刻,姜凯抵达菜馆。 由于姜凯长相出众又坐着轮椅,太过打眼,以至于宝月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张望的他。 她从座位上起身朝他走去,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蓝色的西装,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看上去却并不疲惫,反倒有种不同于往日的神采奕奕。 看见她朝他走来,他眼睛一亮,操控轮椅走进了店里。 姜凯问:“小月,你来多久了?” 宝月走在他后面,手搭在椅背上,她说:“刚到没多久。我们座位在那。”她指向店内左边角落唯一一张空桌。 姜凯挑眉,随口道:“怎么坐那么偏。” 宝月道:“就那一个位置了。” 姜凯先是点头,而后想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能这样凑合,于是提议道:“要不换个地方吃吧,五楼有家西餐厅牛排不错。” 宝月笑容勉强:“就这吧。”反正,在哪都一样。 姜凯现在兴致很高。他昨晚想了一夜,没睡觉,早上状态差的都不敢和她打照面,老早就起床出了门。直到下午那会儿接到了她约吃饭的电话,他忐忑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笃定这事是要成了。 所以在前来赴约之前,他特地跑到楼上Cartier专柜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镯。想着待会宝月要是同意做他女朋友了,他就将手镯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对上心的人,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他在心里彩排着等会送手镯给她时要说的话,一时也没发现宝月的异样。 他说:“好,那就在这。” 角落这张桌子除了僻静以外,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方便姜凯这样坐轮椅的人士用餐。 一边是固定死的卡座,一边是能够挪动的椅子,宝月坐卡座,另一边把椅子搬走,姜凯坐在轮椅上挪过去就好了。 姜凯环顾四周,发现店内这样一边卡座一边椅子的桌子没几个。他不禁暗想:难道她是为了方便他才在角落坐的? 想到这,姜凯心里别提多高兴。 姜凯喜形于色,宝月心事重重。两人面对面坐着,宝月对着菜单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来要点菜。 她回过神将菜单推到姜凯面前,“你点吧。” 姜凯也没客气,直接点了几道招牌菜,点完给她看,问:“还要不要加什么?” 宝月都没看就摇头,心不在焉道:“够了,多了吃不完。” 姜凯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问:“怎么了?是不是没胃口?”姜凯只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哪里晓得她是在想待会该怎样拒绝他。 宝月还是摇头,“没事。” 姜凯受她影响,心里的亢奋慢慢冷却下去,不知为何,他蓦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心里发慌。 上菜后,两人安安静静的吃菜,他们各怀心事,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宝月内心无疑是煎熬的。 一方面,她狠不下心伤害姜凯,一方面,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就像两个小人在内心打架一样,艰难的抉择。 眼看菜都要吃完了,两人还是你不言我不语。 这畏畏缩缩的,并不符合姜凯平日里自信张扬的行事风格。他主要还是心里没底,总感觉有些话问出口,可能会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吃完,宝月拿过桌上的小票,要去前台结账,姜凯被她的举动搞懵了。 这什么意思?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请他吃顿饭?剧情发展不太对啊! 宝月说:“我去结账。”说完就要走,姜凯忙吧她喊住。 “等等!” 宝月停下看他,眼神闪烁。 姜凯眉毛拧起,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小票,“你这是什么意思?” 宝月别开脸,淡声道:“请你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 就走了?走哪去? 姜凯心头一跳,“走?” 宝月道:“嗯,我已经搬出来了。对了,钥匙给你。”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放在了姜凯面前。 “……”姜凯看着那串钥匙,急了。 难道是他最近攻势太猛把她吓到了?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它原因。 “我昨天问的那问题,你要是真不知道怎么答复,当我没问就行了,你别这样——”姜凯活了三十年,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过。“还是搬回去,别走行么?” 一想到她要走,他就冷静不下来,心里难受的厉害。 都怪他太性急了。 头一次动真心,头一次正正经经追一个姑娘……还他妈的给搞砸了。 对于姜凯的请求,宝月不动声色,泄露心思的,只有那张快被她攥烂的小票。 宝月说:“和那事没关系,我只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是的,她还是狠不下心出言中 分卷阅读82 伤他。她这心软爱逃避的性子,这辈子都怕是改不了了。 更好的去处?姜凯隐隐觉得这只是她逃脱的借口,可他还是试图挽留:“如果只是钱的问题……这样,你留下来,任何条件我都能接受,可以吗?” 姜凯说这番话也是被逼急了,殊不知“钱”这个字眼直接就把宝月给点燃了。 钱?又想用钱来解决?他怎么干嘛都想到钱?分手给分手费,断绝亲戚关系给打发费,现在——连挽留人也要用钱? 宝月胸口起伏了几下,整个人火的不行,理智被烧成了一堆灰。 她冷笑了一声:“任何条件?我说让你去死、让你把所有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你能不能接受?”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姜凯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她,标致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受伤之色。 宝月接收到他的眼神,心口像有人拿针在扎一样,刺痛无比。 旁边桌的食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脸上皆是看好戏的神色。 宝月:“你不能接受,对吧?” 姜凯看着宝月,薄唇微张,失了声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宝月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她蓦然拔高了音量,“你说你喜欢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只是习惯了我对你的体贴入微,说什么喜欢?不觉得恶心吗?” 姜凯抬头望着她,嘴唇泛白,他想说不是的,他想解释,可不知怎的,竟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给你当保姆吧?” 说到这,她那张精致的脸孔上浮起几分残忍。 “……别说,我不想听。”姜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放在腿上的手在发抖,心已经凉透,沉到了谷底。 尽管这样,她也还是说了。 她一字一顿,慢慢地,慢慢地,像凌迟一样的,慢慢地说:“因为,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姜凯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无措地看着她,那只预备送给她做定情信物的手镯还放在怀里,他还特地让店员准备了一个最漂亮的丝绒礼盒——现在想来,还真是讽刺。 他嗓音发颤,染上从未有过的苍凉,“那你之前……都是装的?” 所有的,一切的,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吗?可笑他曾经居然还感动的跟个傻逼似的,一想到终于有了个对他知冷知热的女人晚上乐的连觉都睡不着。 “是,都是装的。”她神情冰冷而麻木,“先给你希望,再在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怎么样?姜先生,心不心痛?” 姜凯窝在轮椅里,原本挺直的背脊随着他一起颓然下去,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忽然笑了。 “呵呵。”他像是在自嘲。 “为什么?”他想死个明白,也想看看,心痛到底有没有极限。 宝月喉头哽了一下。 往他们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拿手机拍起了小视频。 周遭情况,她浑然不觉。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她说:“还记得贺冬冬吗?” 姜凯呼吸一滞。 熟悉的名字,可他记不起来是谁。 “不记得。”他的手依然搭在眼睛上,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好受点。 宝月深吸了一口气,说:“她是我朋友。两年前,她跟了你一段时间,怀了你的孩子,你用三十万打发了她。她打掉孩子,丧失了生育能力。去年她结婚了,现在她老公就因为这个和她闹离婚——姜凯,你心里,难道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姜凯好像想起来了。 贺冬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在他第一次见宝月时,陪在宝月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吧。 那几年是他玩的最疯的时候,身边女人从没断过,太多了,以至于那些女人的脸在他记忆中就跟打了马赛克一样,怎么都看不清。 至于罪恶感……他不知道什么叫罪恶感,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不认为自己有错,自然也不会有罪恶感。 所以说,她是为了给朋友出口气才接近他的?可笑的是他半点没发觉不说,居然还一步一步走进了她设计好的柔情圈套。 简直荒谬…… 到底是她演技太好,还是他太好骗? 他将手从眼睛上拿下,凝眸定定地望着她,“就只是为了帮你朋友报复我?”见她神色闪躲,他苍凉一笑,加重了语气:“回答我,是不是?” 宝月闭上眼,吐出一个字:“是。”其它原因,她不想说。 姜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 “全都是装的?就没有一点是出自真心?” 她答的果断:“没有。” 没有。 这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吗?曾经他对那些女人也是这样冷血无情,从未想过 分卷阅读83 有一天他居然会变成那个被伤害的人。 他摩挲着白玉扳指的手无力地松开,整个身子都靠进椅背里,他闭上眼,抬手揉捏一跳一跳的眉心,声音只余疲惫:“你走吧。” 宝月看着姜凯,心里难受得厉害,眼眶发酸发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不,不能让姜凯看到她哭。 想到这,她咬紧下唇,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 044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响亮,一声接一声,最后消失在嘈杂之中。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听到急促离开的脚步声,姜凯猛地睁开眼,转过头往走廊望去——只有几个服务员在走动,而她,早就溜得没了影。 “砰——!” 他一拳砸在面前的瓷质桌面上,眼睛布满了红丝,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心情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复杂过。 恼怒、烦躁、慌张、空落、懊悔……种种,交织在一起。 最后,整个人都变得空落落的,心那儿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疼得不行,也难过的不行。 原来这就是动了真心的感觉,就算知道她骗了自己,他也还是对她憎恨不起来。 他还是喜欢她。 高子言一来就看见自家老板跟丢了魂儿似的坐着,他看了眼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先生。”他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转过头看高子言,声音有些空:“子言,你来了。” 高子言试探道:“丁小姐她……” 姜凯一脸懊恼,摆摆手:“别提,已经凉了。” 高子言脸上波澜不惊,“那先生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姜凯轻哼一声,好半晌才道:“能怎么办?继续追呗。”似无奈,似妥协。 高子言:“……”姜凯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对一个女人执着到了如此地步,简直令人发指。 高子言微微汗颜:“这……能行么?” 姜凯闻言不高兴了,他眯起眸子,不悦道:“子言,你怎么说话呢?” 高子言识相地闭上了嘴。 姜凯收回视线,一改之前的颓丧,扬起唇角,眉宇间满是自信。 “我说过,我要娶她。” 姜凯眼中的光芒过于晃眼,高子言都看愣了。 原来,薄情寡性的人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这样啊。 高子言不知道这于姜凯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管它呢,他这么多年来感情生活一团糟,现在有个人让他认清自己的心,也挺好的。 …… 宝月从葉山别墅区搬回龙湖花园,再由两人住一起变为一人独住,多少有些不习惯。 当然,不习惯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会想姜凯。 那天在粤菜馆,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违心的话,看到姜凯难过,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心里的难受可能不亚于他。 难道——她真的对姜凯动心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后背一阵发凉。 不会的,姜凯那么讨厌,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他。 更何况……她还没从孟星那真正走出来。 孟星杳无音讯令她十分不解,她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她离开后也选择离开。他不是一直把他的那些事业看得比她重要多了吗? 莫非在她走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 姜凯的事情告一段落,陈妙英虽没催宝月,但宝月是个自觉性颇高的人,在家歇了两天又将陈妙英约出来吃了顿饭就回到了公司,开始重复一个月之前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过,日复一日,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姜凯自那天粤菜馆之后也再没有联系过她,大概是真伤了心。 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了吧。宝月想。 每每想到这,宝月心里便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惆怅,来回盘旋,久久不去。 陈妙英问过她所谓的“人生大事”。 她只能回复一个没成。 陈妙英听罢,唏嘘过后便是一番言语安慰,她自个儿最近红光满面的,大概是哪朵桃花开了。身陷爱情的女人就是这样,自己谈恋爱甜蜜就巴不得身边的单身人士也尽快脱单。 “宝妹你别难过,姐姐给你留意着,有好男人啊,姐姐第一个给你介绍,咋样?”陈妙英笑眯眯地。 “不用了英姐,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宝月唇角笑容寡淡,她说完忙转移话题:“英姐最近这么高兴,是不是恋爱了?” 陈妙英颇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支支吾吾半天才承认。 宝月随口问:“谁呀?” 陈妙英一脸神秘:“后天他让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你和我一块去,正好见见你 分卷阅读84 未来姐夫。” 宝月也没多问,只说好。 腊月二十八晚上,宝月刚逛完超市拎着两大包购物袋回家,却在自家小区门口看到了一辆颇为眼熟的车,她心里一紧,本想装作没看到般走过去,车窗却蓦然放下,紧接着从中探出一张俊脸。 “小月。” 是姜凯,灯光不算明亮,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双眸中的笑意。 二十余天没见,他似乎又满血复活了,哪还有半点那天的灰败颓然。 宝月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住处,身体已经出于本能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丁小姐,等等!” 一个男人追了上来,宝月被迫停下,她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高子言。 高子言神态温和,让人讨厌不起来。 宝月垂了眼睑,耳边的一缕碎发随着动作一同垂下,她将那缕头发挽到耳后,淡声道:“高先生有什么事?” 高子言越过宝月头顶,和坐在车里探出头来的姜凯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将手中拎着的一只印着“Cartier”LOGO的白色纸质手提袋递向宝月,温声道:“快过年了,这是姜先生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虽然那天没送出去,可换个由头送,只要宝月接受了,那在姜凯心里就等同于接受了他的定情信物。 姜凯的这点小心思,也只有那天跟着他一起去挑选手镯的高子言知道了。 新年礼物。 宝月看着那只手提袋,呼吸一凝,一时间只觉心中复杂莫名,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那天对他说了那样的狠话,按理说他这样有头有脸好面子的人是如何也不会再来找她才对,可现下的情况却是,他不但找到了她,居然还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她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目的。 见宝月盯着手提袋不接也不说话,姜凯在后面急,高子言看了姜凯一眼,将手提袋再次往宝月跟前递了递。 高子言说:“接着吧,这是姜先生的一片心意。” 宝月回过神,她唇角抿起,轻轻晃了晃脑袋,声音有点发干:“谢谢,不用了。” 见高子言还没将东西收回去,她心一沉,抬起脸,看向高子言的目光中有着他所不能理解的冷意。 “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们老板不熟吗?” 语毕,在高子言一瞬间的怔愣中,她绕开他朝小区内走去,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在这个冬夜里,显得有些凌乱。 这—— 高子言看了眼手里的东西,低叹一声,走回车旁,姜凯仍直直地望着宝月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视线。 他喃喃道:“你说,她真就这么讨厌我么?”声音轻飘飘的,被一阵晚风带走。 高子言眼眸一深,半晌才说:“女人……总是心口不一。” 姜凯:“是么。” 他重新靠进椅背里,刚吹了夜风,现在脑袋有些发沉。昨晚洗澡洗到一半热水器忽然坏了,放不出热水,他腿不方便修不了,便就着冷水迅速洗了,洗完冷的他直打哆嗦,到被窝里缓了半天才好。不禁感叹,如今这身体真不如从前了。 第二天睡醒起来就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两杯热水下肚状态好了些,他便也没多在意。 近段时间忙公司的事去了,本来早就准备过来找宝月,一直没时间也就搁置了。今天一有空他便让高子言陪他来了,从下午六点等到晚上八点,两个小时,就在他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时,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 高子言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开车前他侧目看了眼姜凯,见他脸上有着反常的潮红,他眉毛一拧,伸手就探向了他的额头。 烫手的温度。 高子言收回手,难得严肃道:“先生,你发烧了。” 姜凯闭上眼,摆手道:“没事,开车走吧,不早了。” 高子言发动车子,还是放心不下,道:“先去药店买点退烧药吧,明天还不行我陪你去医院。” 姜凯想着快点好了能有精力追某个女人,便没再拒绝。“走吧,刚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一家药店了么?就去那家。” 高子言:“好。” . 晚上十一点,宝月还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姜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对姜凯,又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折磨她,折磨的她睡不着觉,然而思来想去也仍是不明白。 啪—— 她摁开床头灯,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灯光,索性睡不着,她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开锁屏。 听听歌吧。 刚这样想着,手机便震了一下——是收到了新短信的提示。 在看清发件人的瞬间,宝月心脏蓦的收紧。 是姜凯。大晚上的,他怎么还会给她发消 分卷阅读85 息? 她深觉意外,意外之余,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 她稳稳心神,点开了那条短信。 [姜凯:我发烧了,不舒服。] 宝月:…… 这略带撒娇的亲昵口吻,他是烧坏了脑子还是发错了人? 正想着,那条消息下面便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姜凯:你不在,我晚上想喝杯热水都是奢望,现在嗓子干得冒烟:(] 他这又是来哪一出?宝月舔舔发干的嘴唇,好几次想要回复都被理智阻断。 [姜凯:今天太难过了。] [姜凯: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大冬天晚上跑去你小区门口等你就为了给你送新年礼物,你却不收……你知道我多难过么,难过的病都加重了。] [姜凯: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 [姜凯:……] [姜凯:小月,你明天要是看到我发的这些了,就给我回个信好吗?我想和你说话。] 宝月看着姜凯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内心情绪翻涌的厉害,她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微颤着手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速度比预料中慢。 电话接通,宝月一时间又忘了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异常安静,连轻微的响动都没有,显得有些刻意。 过了大概一分钟,宝月先出了声:“姜凯。” “……嗯?还没睡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同于平时的小心。、 宝月侧头,视线落在正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壁灯上,有两只小飞虫正围着光源转圈。 她嗓音微哑,“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两清,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他近段时间对她的种种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什么?”姜凯还没反应过来。 宝月:“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姜凯发烧不适,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含糊不清地又问:“……你说明白点,我脑袋这会儿有点糊。” …… 看来病得确实不轻。 宝月险些将“怎么不再请个保姆照顾自己”这句带着明显关心意味的话脱口而出,还好理智占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问你,送我新年礼物,半夜给我发短信是什么意思。” 姜凯终于明白了。 宝月听到他笑了声,笑声透着一股子愉悦。 他说:“我在追你啊,你没看出来?” 宝月心脏猛地跳了一个强音。 追……她? 他们之前的牵绊,那天在粤菜馆,不是已经被她亲手切断了吗?他为什么还能…… 她久久没说话,心中情绪翻涌的厉害。 见她不语,姜凯在那边继续又说:“那天在粤菜馆,知道你骗我,我起先也挺气的,后来一想,或许之前我在感情上确实是个烂人,所以才会在我动了真心的时候,报应到我身上——” “小月,我是真喜欢你。” “给我这烂人一次机会,好么?” 他说的这样认真,认真到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她承认,她动摇了。 而在这一瞬间,她也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她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对他有一种趋于喜欢的好感。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他说:“明天我在老地方继续等你。” 宝月眼睫轻轻一颤,“……你这叫死缠烂打。” 他又笑了,戏谑道:“那你吃不吃死缠烂打这招?” 宝月:“……”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语道:“姜凯,你别这样。我们不可能的。” 姜凯说:“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犹豫片刻,她说:“你忘记孟星了吗?” 孟星。 姜凯怔了怔,下意识问:“你们……复合了?”一听她提孟星,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 “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还没有彻底放下他。” 姜凯心慢慢下沉,“你找到他了?”不知为何,明明是他曾经最好的兄弟,在喜欢上宝月之前,他甚至到处打探消息试图找到孟星,可现在不过短短数十日,他的想法就变了,变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他居然希望孟星永远不要再出现。 宝月说:“没有。” 姜凯松了一口气,“没事,小月,我可以等,等到你真正走出来的那一天。” 她说:“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有些事情,我得当面问他,才能彻底放下,彻底释然。” 姜凯沉默了。 许久,他说:“跟我在一起和找他,并没有冲突。小月,我们可以一起找他,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他声音喑哑:“明天我还是会等你,你要是答应,就过来找 分卷阅读86 我,不答应,那你就跟今天一样,当没看到吧。” 围绕在壁灯旁的小飞虫似是飞累了,安静的歇在上面,一动不动。 她舔舔嘴唇,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个好。 . 次日,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到大年三十。 宝月今天上班心不在焉的,陈妙英一眼就看出来了,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只摇头。 “英姐,我没事。” 陈妙英明显不信,“又瞒着姐姐呢?成,你不想说姐姐就不问,姐姐就一句话,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别跟我客气。” 宝月冲陈妙英一笑,说:“好,我知道的。” 陈妙英见宝月笑,自己也乐,她抖抖眉毛,说:“宝妹,记得明天和姐姐去你未来姐夫家吃年夜饭,到时候可别忘了,你未来姐夫也挺好奇你的。” 宝月点头:“好的英姐,我记得的。” 下午五点,宝月下班回家。 坐在的士上,她一直想着姜凯昨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明天我还是会等你,你要是答应,就过来找我,不答应,那你就跟今天一样,当没看到吧。” 他……应该已经到了吧? 付完钱,宝月在小区门口下车,她不留痕迹的往周围扫了一圈,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看到姜凯的车。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几分淡淡的失落。 他怎么没来?是想通放弃了,还是感冒加重来不成? 她想这么多做什么,本来也不准备答应,不来最好。 今天风大,温度比昨天地,冬天天黑的早,现在六点天已经快黑完了,小区内外的一盏盏路灯全部亮起。 她自嘲一笑,紧了紧衣领,微垂着脑袋,踩着灯光走进了小区。 晚饭她已经在外面解决了,回到家,本想再忙会儿工作,可她压根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坐在阳台边,一语不发地看着窗外,任脑中思绪纷飞。 她住的这栋离小区大门很近,坐在阳台边往下望,因住的楼层较高,虽不能将门口种种动向看得一清二楚,却也能瞧个大概。 快到七点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小车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姜凯的车也是白色的。离得远,看不清车的型号,宝月盯着那辆车,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车停下,她放在卧室内充电的手机也随之响起。 是他来了? 宝月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她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卧室接起了电话。 “小月,我到你们小区门口了。” 姜凯声音沙哑的很厉害,大概是喉咙发了炎。 她故作冷淡的“哦”了一声,实则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来? 姜凯咳嗽两声,虚弱地笑笑,说:“你不下来吗?咳咳、咳咳!” 咳起来的时候他把手机拿远了,可尽管如此,宝月也还是听到了他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似乎在那边和人争了几句什么,然后手机里就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宝月一下就听出来了,是高子言。 高子言语气不似往日那般温和,他语气稍重,有几分似有若无的责备之意。 “丁小姐,你知道我们是从哪赶来的吗?是从医院。下午他高烧不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嚷嚷着让我带他来找你,我强压着他去医院挂了瓶水,本来还有一瓶要打,他一看时间不早了,仗着精神好了点,非拔了针头要过来——丁小姐,人心不都是肉长的吗?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容吗?” “子言!你别说了……!手机还我!咳、咳咳……!” 姜凯从高子言手机将手机夺了过来,一拿过来他就对宝月说:“小月,我挺好的,别听子言的。咳、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下来都可以,没事的。” 他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宝月闭上眼,呼吸微微发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你回去吧,病好了再说。” 姜凯似是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也不恼,只说:“没等到你的答复,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病哪好的起来……” 听到他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宝月鼻子止不住的发酸。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下去吧!答应他吧! 可她偏偏就心口不一。 “怎么就好不起来了?我今天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话落,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落到嘴角,咸的发苦。 因为失落,他声音低了下去,“嗯,你休息吧,我在你小区门口看几个小时的风景就回。” 大晚上的,有什么风景可看。 宝月哪能不懂他的意思,要以前她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感冒的也不是她。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肠软的跟什么似的,一听他这样说,她喉间一哽,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那你看吧,看个够 分卷阅读87 。” …… 挂断电话,宝月坐在床沿,神情呆滞。想去洗澡,可身体就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起身,直直就朝阳台走去。 她站在阳台边往下一望,夜色中,姜凯那辆白色的车格外醒目。 他果然还没走。 他不会真要在小区门口待几个小时吧?不,不会的,就算他想,高子言也不会让的。 宝月坐到阳台边的椅子上,侧头盯着小区门口的动向,像一座雕像一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八点的时候,外面狂风大作,忽然就下起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阳台玻璃窗上,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视野,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心一慌,蓦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小跑进卧室,拿起手机就给姜凯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她声音急切:“下这么大雨,你快回去啊!” 姜凯还是咳,车窗外狂风暴雨,此刻他也没想着让宝月过来见他了。 听出宝月声音里的关切,他唇角一弯,顺杆就爬:“那你答应我明晚陪我跨年。” 眼看雨越下越大,宝月那别扭劲儿也没了。 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好,我答应你,答应你明晚陪你跨年。” 姜凯这下高兴了,唇角越扬越高,心道这一个小时等得真他妈值。 “那说好了,不许放我鸽子。” “好。” 电话挂断,雨势渐小,宝月走到阳台边,隐约看到姜凯那辆车驶离了小区门口,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并没有为刚才允诺姜凯的事感到后悔。 现在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她是喜欢他的,所以又怎么会排斥和他在一起跨年呢。 而且,仅仅是一起跨年而已。 . 大年三十这天,公司放了年假,七天。 宝月不用去公司,本想睡个懒觉,可今天也不知怎的,早上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了床。 昨晚下了一整晚雨,今天虽不见放晴,但好歹没下雨了,天气预报上面也说今天没雨。 宝月随便弄了点早餐吃完后,发微信问陈妙英去不去看刚上映的一个国产电影,刚发过去,陈妙英的微信电话就打了过来。 大致就是说,看什么电影,现在姐姐已经在你未来姐夫家了,在烧年火,快过来帮姐姐摘摘菜。 宝月应了。 电话一挂,陈妙英就给她发了个定位过来。 [G城福运区清河路时代星城五单元七栋] [陈妙英:七栋12楼,门牌号1205,别搞错了哈。] 她想着第一次去别人家里拜访,总不能空手去,于是在去之前她特意跑去买了烟酒。 等她提着烟酒按响她“未来姐夫”家的门铃时,已经十点钟了。 “来了来了!” 屋内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与之一起的,还有一道小孩子的声音。 宝月一愣,怎么会有小孩?难道除了陈妙英和“未来姐夫”外,还有其他人? 愣神间,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的男孩,白白净净的,五官很是好看,他一手抓在门把手上,嘴唇微张,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宝月。 四目相对,宝月神情显得十分古怪。 这小孩……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 很快,她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男孩回过神,惊道:“姐姐……你是宝月姐姐?!” “……你是?” “我我我,我是孙可乐啊!”孙可乐说完就扭头朝屋内喊了一嗓子,“老爸!!你快看看谁来了!” 宝月整个人都懵了。 孙可乐这两年变化大,也难怪她认不出来。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还有孙晓辉,他们父子俩怎么会出现在她“未来姐夫”家里?难道——他们是亲戚? 想到这个可能性,宝月只能叹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 孙晓辉没一会儿就过来了,见着宝月他也很惊讶,看了眼她手里拎着的烟酒,意识到什么,他问:“宝月,陈妙英……是你姐姐?” 宝月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也问了句:“你是英姐男朋友的亲戚?” 孙晓辉神色比她还要复杂。 “……我就是她男朋友。” 045 什么?!宝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声音都因为惊讶而变了调:“你就是……?你就是那个投资商?” 孙晓辉点点头又摇头,“是,但也不全是。先进来吧,等会我慢慢跟你说。” 陈妙英在厨房忙活,见宝月来,她甩着一手水从厨房里走出来,也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抓着孙晓辉的胳膊就要给宝月介绍。 宝月飞速看了陈妙英一眼,支吾道:“那个,英姐……我和孙哥,很早就认 分卷阅读88 识了。” 陈妙英一愣,“啊?什么情况?” 孙可乐在一旁插道:“阿姨,宝月姐姐和爸爸是朋友!他们两年前就认识了!” 陈妙英也没多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早认识啊!那倒好,省得我介绍了!晓辉你陪宝妹在客厅坐着聊聊天。”说完又侧头吩咐孙可乐:“可乐你去楼下超市买一瓶生抽上来,我包放在床上,你去里面拿钱。” “好!”孙可乐特听陈妙英的话,二话不说就去房里拿了钱开门下楼去了。 陈妙英松开孙晓辉的胳膊,宝月说要在厨房帮她打下手,她忙笑道:“微信里我开玩笑的,你来了就是客,哪有要客人做事的道理。你和晓辉去客厅坐着聊聊天,茶几上有水果和干果,待会儿熟了我喊你们。” 宝月心里着实对孙晓辉的事好奇的紧,也就没客套,和孙晓辉一前一后踏进客厅,分别坐在沙发两边,两人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 宝月问:“孙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孙晓辉不知想到什么,低叹了一声,脸上染上几分沧桑。 孙晓辉说:“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去我家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可乐的妈妈,我让你喊她梅姐的那个。” 宝月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 好像是有印象,那次她特意登门感谢孙晓辉对她的那些帮助,结果正好撞上他和一个四十岁左右,五官底子很好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饭。 孙晓辉继续说:“她是我前妻,因为得了病,去年三月份的时候死了,死的时候,她和她前夫生的儿子也和我们住在一起。” 孙晓辉慢慢陷入回忆之中。 十四年前,他二十四岁,那时他在老家县城的一家纺织厂做搬运,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厂内一个名叫宋如梅的女工。宋如梅漂亮,有韵味,是厂里员工们公认的厂花,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少言寡语,不爱笑。 她似乎总皱着眉头,也不知有什么烦心事,后来他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原来是因为有一个经常打她的丈夫。 家暴,在他出生的那个小山村可太常见了,他已经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在听到宋如梅被家暴时,他心里却突然烧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这么美好的姑娘,那狗东西怎么下得去手! 当他再次撞到宋如梅一个人躲着偷偷抹眼泪时,他心一横,隔天下午请了假,直冲冲地就来到了宋如梅的出租屋内——她的住处,他早就打听好了。 他把宋如梅她丈夫暴打了一顿,打进了医院,而他自己只受了点皮外伤。 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厂里面流言四起,说他看上了有夫之妇宋如梅,因为嫉妒还把人家老公给打了。平时好人缘的他自那天起便被孤立了,不仅是他,就连宋如梅也遭到了排挤。 他以为宋如梅会怪他,可出乎意料是,她非但没有怪他,竟还央求他带她走。 他一口便答应下来,趁她丈夫还在医院时,他陪她去她的出租屋收拾好东西就带她一起离开了这个小县城。 他们在G城郊区定居,没多久,他便和大他整整六岁的宋如梅确定了恋爱关系。 隔年,孙可乐出生。 孙可乐两岁时,宋如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整整十年,他一直没搬家,哪怕期间经历了一次拆建重建,他也还是没搬。只因为担心宋如梅回来时找不到他。 两年前,就在他以为宋如梅不会再回来时,她却一身风霜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十年间经历了什么,她不说,他也不问。 两个月后,宋如梅因病住院,确诊骨癌。 又过了两个月,家里来了一个意外之客——宋如梅和她前夫生的儿子,也是孙可乐同母异父的哥哥。 期间,宋如梅的账户里进了一笔巨款,一个月后,宋如梅手术失败,死了。死前,她让大儿子继承了她的全部遗产。 而在数月之后,她大儿子因为同样的病死了,那天,是大年初一。 他死之前,除了安葬地之外他只和他交代了一件事,就是让他继续用“宋烨”这个他假造出来的身份给一家名为“东月西饼”的糕点公司的新项目投资。 …… “事情就是这样的。” 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绝对不简单。 宝月听完一阵唏嘘,“原来是这样,那可乐的哥哥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莫非,那人和英姐是旧识? 孙晓辉眼睛里闪过几丝迷惘:“没有。”从没说过。那孩子和他母亲一样,少言寡语,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不与人说。 正说着,孙可乐买好生抽回来了。 和陈妙英在厨房说了两句什么之后,他来到客厅,坐在了孙晓辉和宝月之间。 电视里放着他之前就调好的游戏直播,今天来的客人不一般,他也没心思看电视了,索性将其关掉,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孙可乐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咔咔咔的嗑起来,边磕 分卷阅读89 边看一旁的宝月。 “宝月姐姐,你越来越漂亮了。” 孙可乐平时很少夸人,这会儿他也没拍马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宝月笑笑,“可乐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知想到什么,孙可乐瞬间低落下去,他小大人般探头晃脑地直叹气,自语道:“要是哥哥还在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做我嫂嫂了。” 孙晓辉闻言直皱眉:“孙可乐,你乱说什么呢?回房写寒假作业去。” 孙可乐一缩肩膀,往宝月那边挪了挪屁股。 “寒假作业我昨天就做完了,老爸,宝月姐姐在,你能不能别对我凶,我很没面子的。” 说完,他扭头看了宝月一眼,宝月只觉得好笑。 宝月道:“孙哥,大过年的,就让他在客厅玩嘛,热闹些。” 孙晓辉看着孙可乐,警告道:“想在客厅玩就别乱说话。” 孙可乐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嘟囔:“我怎么就乱说话了……哥哥和宝月姐姐本来就很像一对,他们还有一样的项链呢……” 孙晓辉和孙可乐隔得相对远些,所以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而宝月和他挨得近,一字不落的将他说的话全听了去。 一样的项链? 她浑身一震,侧过身子抓住孙可乐的胳膊急急问道:“你说的项链,是什么项链?” 孙可乐被她给整蒙了,他冲她猛眨了两下眼睛,结巴道:“就、就是那个,星星月亮连在一起的项链。姐姐你不是也、也有一条吗?哥哥那条和你的简直一模一样……” 宝月抓在孙可乐胳膊上的手蓦然收紧了,孙可乐疼的忍不住嘶了一声,一旁的孙晓辉也被宝月的反应给吓到了。 那条项链……那条项链是孟星专门找人给她打的,世界上仅此一条,就算有相似的款式,也绝不可能一模一样,除非——除非—— 她嘴唇止不住的发颤,看着孙可乐写满无措的眼眸,颤声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问他哥哥的名字?孙可乐心中虽百般不解,可也还是如实告诉了她。 “我哥哥叫孟星,孟子的孟,星星的星……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白?” 宝月终于松开了他的胳膊,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脸色灰败的宝月。 孟星。 原来孙可乐的哥哥就是孟星,宋如梅就是他那个离家多年的母亲。难怪,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孙可乐和宋如梅时,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向孙晓辉的眼眸失去了焦距,没有任何神采。 “孟星,死了?” 孙晓辉沉重地点头,回答了她。 孙可乐吸了吸鼻子,难过道:“明天就是哥哥的祭日了。” 孙晓辉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问宝月:“宝月,到底怎么了?你和孟星认识吗?” 她脑中嗡嗡作响,已经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了。 死了,他死了。 原来,他之所以消失的那么彻底是因为已经死了。 死了是什么概念?就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他这个人了,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有些事情,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前所未有的哑,像是含了无数粒砂。 “……他在哪?我想……看看他。” …… 陈妙英刚将菜做好,正要去客厅喊几人吃饭,就见宝月挎着包包走了出来,她神情恍惚,脸色苍白无比。 “欸欸!宝妹你干嘛去呀?”陈妙英忙喊住她。 宝月顿住脚。 “英姐,我现在有急事,饭我就不吃了。” 什么事这么急!陈妙英话还没问出口,宝月就开门走了,听到关门声,孙晓辉父子俩从客厅走了过来。 陈妙英皱眉问孙晓辉:“咋聊个天把人都聊跑了?”陈妙英只以为是孙晓辉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把宝月气走了。 孙晓辉和孙可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同陈妙英解释。 “瞧你们两个!算了算了,都过来吃饭,待会儿我打电话问她。”陈妙英解下围裙,径自朝饭厅走去。 . 离开孙晓辉家,宝月站在路边等的士时吹了半天风,才稍微清醒那么一点。 孙晓辉说,孟星的骨灰在他老家A省,是他亲手埋的。 具体位置,是村子农田里一棵最大的老槐树下,那棵老槐树在村里很出名,他随便一问就问到了。 老槐树。 不就是她和孟星的定情之处吗。 她睫毛狠狠一颤。这是不是说明他死的时候还想着她?那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要一人抗下所有? 究竟是为什么。 她咬紧下唇,任温热的眼泪自眼角滑落,任由视线模糊。 风越来越大了,恍 分卷阅读90 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那个春风和煦的午后,在那棵老槐树下,他和她不期而遇。 九年,那个曾经在她耳边说要娶她的少年,如今却已化作黄土白骨。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么? …… 坐在的士上,宝月蓦然想起昨晚答应了姜凯的事。 她想,孟星去世的消息,她有必要告诉他。 思忖良久,她拨通了姜凯的电话。 姜凯喂了一声,声音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姜凯,我——” “嗯,我听着,你说。” “我有孟星的消息了。” “……找到他了吗?” “嗯。” “那他现在在哪?” 宝月喉头一哽,说:“死了,去年大年初一的时候死的。姜凯,我准备今天去看他,所以——可能不能陪你跨年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凯整个人都是懵的。 好半天,他才万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死了?” 宝月眼睛发胀,眼泪一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是的,死了。” “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 “各位旅客,你们好,欢迎你们乘坐G762次列车,本次列车……” 下午两点,在高铁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宝月和姜凯成功坐上了开往A省的列车。 姜凯仍和上次一样在无障碍卫生间旁的上下车过道找了个位置待着,宝月站在旁边陪他。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再在一起坐高铁。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姜凯在龙湖花园和简单收拾了一番的宝月汇合。彼时宝月车票已经买好,和姜凯说了两句话就要出发去车站,姜凯拦住她,表示要跟着一起去。理由有两个:一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二是孟星是他朋友,他去看他也是应该的。 宝月还没从孟星去世的消息中缓过劲来,他说要跟着,她也就随他去了。 车上,宝月靠在车厢壁上,望着不知名的某点,思绪翻涌如潮。 姜凯心情也很低落,他看着窗外,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简直压得姜凯喘不过气。 他侧头看向宝月,一种名为忧伤的情绪在她眉眼间涌动,她神情呆滞,整个人魂不附体。 他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心口一疼,怪难受的。想出言安慰,斟酌了半天词句,却还是觉得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他视线下移,落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上。她的手带着些微肉感,白白的,很小,他应该可以将它完全包进自己掌心。 这般想着,他似是受了什么蛊惑般,鬼使神差地就将手探了过去。 握住她手的刹那,他明显感觉到她僵了一下,却并没有挣扎,见状他胆子也大了些,收起手指,将她软软的小手完全包进了自己的大掌里。 意识到自己正牵着她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向他汹涌袭来,险些将他淹没。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仅仅一个牵手的小动作,便能令他高兴至此。 宝月则任他牵着,直至到站下车。 A省刚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入目皆是一片刺目银白。 宝月和姜凯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可饶是如此,在出站的那一刻,面对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两人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宝月推着姜凯随人流一起往出站口走,这次可不像上次去H市有人接,宝月老家在农村,没有直达的大巴,中途还要转一次车,并不方便。 两人商量一番,最后打算直接包一辆车回去。 车站鱼龙混杂,很多拉客的黑车司机,对姜凯他们来说,钱不是问题,主要得安全。 宝月瞅准了一个看着还挺良善的司机,刚准备上前去问加钱,眼角余光里就出现了一抹颇为眼熟的身影。 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同样在拉客的司机,长得不算特高,微胖,梳着背头,看着很有福相的年轻男人。他笑眯眯地正和一个抱小孩的中年男子谈着什么,最后似乎没谈妥,中年男子走了。年轻男人神情微微低落,轻叹一声,正要继续寻找客人,头一偏,便越过行人对上了宝月略带惊诧的视线。 他还没认出宝月来,只隐隐觉得眼熟,挂上一脸笑容,腿一迈就朝宝月走去。 “嘿!美女坐车吗?” 宝月看着来人,迟疑的开口:“……林虎?” 九年过去,林虎变化不大,再加上两年前回村时看到过,所以宝月认得出他来。 林虎一拍脑袋,指着她恍然道:“哦……!你是那个——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多年未见,林虎只觉得宝月眼熟,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姜凯看着面前的男人,眉一挑,侧头问宝月:“熟人?” 宝月嗯了一声,而后对林虎道:“我是丁宝月,还记得 分卷阅读91 吗?” 林虎直点头,“欸,对!记得,记得的!你以前就住在小娟隔壁嘛!咱俩还一起念过书!”林虎说完哈哈一笑,注意到轮椅上的姜凯,问道:“这个是你老公?” 宝月无语,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说话还是这么不经大脑。 她微觉尴尬,否认道:“不是,只是朋友。” 林虎:“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带老公回老家看看呢。” “……”姜凯在一旁忍笑,宝月尴尬地转移话题:“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在外面跑车?” 林虎搓了搓冻红的双手,笑道:“唉,这还不是为了生活吗。”林虎这两年混的不太好,再加上家里添了个小家伙,压力大,不然大过年的也不会出来跑车,还不是为了赚点孩子的奶粉钱。 说完,他问二人:“你们这是准备回红旗村么?” 红旗村就是宝月住了二十二年的村子。 宝月点头,“是啊,打算包个车回。你现在方便不?包熟人的车我放心点。” 林虎:“方便方便,这里车收费不晓得多黑,还好你碰见我了,不然保不准就被坑了!走吧,你们出站去路口等我,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好。” 林虎在前面带头,宝月推着姜凯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走出了车站。 . 林虎的车是一辆半新不旧的小面包,车内出乎意料的干净,看出宝月的惊讶,林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告诉他们车里之所以这么干净,是因为每天跑完车回去都有他媳妇帮他清理。 车上,宝月问驾驶位上的林虎。 “你和小娟现在还好吧?” 宝月和姜凯都坐在后面,是林虎帮忙把姜凯弄上来的,轮椅放在后备箱里。此时姜凯靠在椅背上,眼皮微微耷拉着,似是有些困顿。 林虎回道:“蛮好的,你咧?之前听村里人说你和姓吴的那小子离了,不准备再找个?” 吴许业—— 两年过去,他的名字和样貌都在她心中淡化了,再被人提起,只觉恍如隔世。 她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将鼻子以下的地方全埋进了柔软的羊毛围巾里。声音透过围巾传出,不甚清晰:“……再说吧。” 林虎呵呵一笑,自顾自地说道:“姓吴的今年开年的时候娶了个老婆,据说是被他那利害妈逼着娶的,他妈得了蛮严重的病,活不久了,所以想抱孙子都想快疯了。” 宝月静静听着,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早就成了与她无关的人,无关的事。 她已经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了。 林虎还想再说,被静默许久的姜凯出声打断:“这开回去得多久啊?”姜凯以为宝月忽然沉默下来是因为林虎的话让她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 姜凯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林虎这人说起来也算个直肠子爽快人,就是不太会聊天,说难听点那叫缺心眼儿。 姜凯的突然出声让林虎怔了怔,过了几秒,他回道:“路上结冰了不好走,安全第一嘛,我开慢点,开回去应该得三个小时吧。” “嗯,慢点没事,安全第一。”话落,姜凯又半阖上眼,一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 车里安静了二十多分钟,后座两人已经在车子偶尔的颠簸摇晃中睡了过去,前面的林虎浑然不觉。 他嘴巴闲不住,又找起了话题。 “你们这次回去是干啥?” 宝月她奶奶去世、爸爸坐牢,老房子已经荒废,在红旗村也没了亲人,这些林虎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好奇宝月为什么要回去。 …… 没人回应。 林虎看了眼后视镜,只见后座两人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俊男美女,就算是睡着了,看起来也是如此登对。 说好的只是朋友呢?这么亲密,骗鬼呢?林虎深感受伤。 算了算了,他还是专心开他的车吧。 . 快到红旗村时,宝月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某人身上,她揉眼睛的动作一顿,在姜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略显僵硬地坐直了身子。 姜凯比她醒得早,醒了之后便一直盯着宝月的睡颜瞧,她睡着时没人任何防备的无害模样,简直让他喜欢到了骨子里,怎么看都看不腻。 “醒了?睡的好不好?” 这宠溺的语气,姜凯自己听了都险些吓到。 他干咳一声,摆正脸色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宝月顺了顺微微凌乱的头发,没理姜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一愣,已经这么晚了吗? 她问林虎:“我们现在到哪了?” 林虎说:“醒了啊?现在刚到临水镇,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红旗村了。” 宝月说:“就在临水镇停吧。”这么晚了,回村子也没地方住,还是现在镇上住一晚吧。 “啊?不回村子啊?”林虎一 分卷阅读92 踩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明天再回。”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多少钱呀?我微信转你。” 林虎颇不好意思的笑道:“要不是最近比较拮据我还真不打算收你钱。这样吧,你给两百得了,要换别人我可得收四百,给你打五折,嘿嘿。” 宝月被他这话逗得有些想笑,她抿抿唇,打开微信扫码功能,对着林虎递过来的二维码扫了扫,然而让她倍觉尴尬的是,扫了半天都没扫出来。 再看信号,只有一格…… 姜凯见状,不动声色地取出皮夹,从中抽出五张崭新的毛爷爷给林虎递了过去。 “来兄弟。” 林虎看着那几张毛爷爷,挠挠头,说:“给两百就够了,不用这么多的。”说着就要从中抽两张出来。 姜凯笑笑,道:“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再说了,明天我们还得指望你,到时候再给我们打折。” 姜凯都这样说了,林虎也不是扭捏之人,当即就将钱接了过去,“那行,你们啥时候要叫车就打我电话,我随时待命。” 宝月在一旁将姜凯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忽生了些感慨。 原来,那个曾被她讨厌进骨子里的姜凯居然还会有这样一面——她从他身上看到了纯粹的善意,是的,善意,并非施舍。 而她不知道的是,姜凯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对方是她的朋友。 停车的地方旁边正好有一家旅店,下车后二人进了旅店,宝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只开了一间房。 或许是为了方便照顾姜凯吧,他一人住一间,这里又没有为残疾人准备的无障碍设施,肯定会有诸多不便的。 宝月想起昨天晚上他给她发的短信,说,她不在,他连喝杯水都是奢望。 当时她看到那条短信,内心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快要忽视掉的疼痛。 而对于宝月只开一间房的举动,姜凯表示很开心。 晚上,各怀心事的二人分别躺在两张床上辗转。 这家旅店大概是新修的,房间内装修还不算太差,里面的设备也挺新的。 两张床之间的壁灯亮着,柔和的光线氤氲在二十平米的房间内,显得有些暧昧。 房里开着暖气,烤得人口干舌燥。 宝月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了好几口。 姜凯睁开眼,幽幽地看着她。 因为夜深,也可能是因为感冒还没好,他嗓音异常低哑:“……还没睡?”沙沙的,柔柔的。 宝月擦擦嘴角的水渍,重新躺下来,脸朝他的方向侧躺着。 “现在睡的。” “嗯……小月,我问你个问题。” 宝月眨了下眼,示意他问。 姜凯沉吟片刻,才说:“你——真的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明明并不排斥他,不然今天在高铁上怎么会任他牵着手,现在又怎么会愿意和他睡同一间房?要说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宝月身子略微僵硬,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好半天才说:“我困了,睡觉吧。”她逃避了。 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呢。 她的心告诉她,她已经喜欢上姜凯了,只是—— 过了明天再说吧。 姜凯心中一阵失落。没事,以后日子长着呢,他可以跟她慢慢磨。这样想着,姜凯心里才稍稍好受那么一点,困意袭来,他合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宝月结婚了,她身着神圣洁白的婚纱,望向他的眼眸中满是娇羞,他心口一阵悸动,上前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刚要低头吻她,她就跟幻象一样破碎消失了。 而他的脚下则多出了一滩红得刺目的鲜血,血蔓延开来,渐渐的将地面全染成了红色,他站在血泊里,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朝他奔涌而来。他脸色一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脚不见了。他的脚呢?小月呢?小月又去了哪里? …… 姜凯从梦中惊醒,身上冒出的冷汗将衣服都浸湿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对面床上的宝月,她好好的睡在那,呼吸绵长,胸口的被子有规律的起伏着。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姜凯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中午,两人在镇上吃完饭后又去买了些看望孟星的东西。宝月看着怀中的白菊,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她已经慢慢接受了孟星去世的事实,可内心深处仍有一种极为深沉的疼痛在叫嚣,难受的令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姜凯抱着果篮,他知道宝月难受,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陪伴。 在路边站了会儿,林虎的面包车便进入了宝月的视线,“他来了,走吧。” 面包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林虎从车上下来,一眼就注意 分卷阅读93 到了两人怀中的白菊跟果篮。这不是用来祭奠死人的么?他们买这个做什么? 林虎感到很奇怪,便问:“这大年初一的,你们要去祭拜谁啊?”难道是祭拜她奶奶? 宝月抿起唇角,看着怀里的白菊,涩然道:“祭拜……一个朋友。” 林虎追问:“什么朋友啊?”问完才发觉面前的宝月脸色越来越来看,他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宝月不语,姜凯瞥了林虎一眼,心中微感不悦,他说:“快走吧,待会晚了。” …… 今天出了太阳,雪一点点在融化,只是大年初一到处都是烟花爆竹声,便将融雪声掩了过去。 车上,林虎问他们要去哪。 宝月:“你知道咱们村那棵大槐树吗?” 林虎:“这我肯定知道撒。”想起来什么,他神情古怪地说:“今年,现在应该说去年了,去年初二的时候,村里来了个奇怪的男人,将一坛骨灰埋在了那棵树下面……你们要祭拜的人,不会就是……” 宝月和姜凯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算是默认了吧?林虎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想问,又怕揭了人痛处,犹豫再三还是没问。 田里路窄,面包车进不去,林虎把情况跟二人一说,宝月看了眼姜凯的腿,迟疑道:“要不……”你留在车里吧,我一个人去。 姜凯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她刚开口他便将她打断。 “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 这时,林虎忽然说道:“欸,我家有辆三轮,我蹬三轮把你们驮过去吧。” 两人采纳了林虎的提议。 换三轮时,轮椅太高,三轮车小了,不方便放上去不说,主要是不安全,于是轮椅便被扔在了面包车上。 换好三轮,林虎和屋里正在带孩子的小娟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载着宝月和姜凯往田里行去。 从林虎家骑车去田里,要从吴许业家门口经过。村里总是那么几个人在走动,忽然多了两个面生的人,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经过吴许业家时,住在吴家隔壁的陈老太正和一个年轻姑娘边扫雪边聊天。 陈老太为人随和热情,活了大半辈子,村里的人她基本都认识,一见着认识的她就会笑眯眯地跟人家打招呼。 这会儿,陈老太头一抬就看到了骑着辆破三轮的林虎。 她将竹扫帚杵在地上,朝林虎喊了一声。 “虎子欸,你这是干嘛去啊?后面载的这姑娘咋这么眼熟呢?快停下来让婆婆瞧瞧。” 林虎依言停车,挠头道:“婆婆,我们还有事呢。” 陈老太走上前来,浑浊的双眼一个劲儿的盯着坐在林虎后面的两人瞧。她看着宝月,疑惑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婆婆这会儿忽然想不起来了。” 宝月还记得陈老太。 她笑笑,说:“婆婆,我是宝月,还记得吗?” 陈老太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道:“对……宝月。”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慈祥,“又好看了,比上次更好看了。”她视线一转,落在一旁的姜凯身上。 “这是不是上次那孩子?现在你们已经结婚了吧?”陈老太还记得,上次宝月带回来一个模样很俊的男人,说是她的未婚夫。她见着都俊得不像话,就以为是一个人。 宝月脸上的笑容一僵。 姜凯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唇角勾起,将宝月置于身前的手一把握住,“是的婆婆,我们已经结婚了。婆婆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尴尬的气氛瞬间就被姜凯化解。 宝月任他握着手,心里有种莫名的触动。 陈老太笑道:“就是上次看到你啊,感觉你冷冰冰的,这次像这地上的雪被太阳烤化了一样,暖融融的。还是现在好。” 林虎不明所以的在一旁听着几人的对话,完全插不上嘴。 姜凯唇角又往上扬了扬,一双标致的桃花眼中潋滟着无限柔情,像极了冬日里的暖阳。 和陈老太又说了几句,便以有事为由先走了。 一离开,姜凯就松开了握住宝月的手,他目光投在很远的地方,低声说:“上次和你一起来的,是孟星吧。” 宝月过了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姜凯呵出一口浓白的雾气,垂下头,看着脚边的果篮和白菊,没再说话。 . 林虎一行人离去后,陈老太准备继续扫雪,眼角余光却瞥见罗梦萱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丫头,怎么了?”陈老太走到她身边,一脸关怀。 罗梦萱就是吴家新娶的媳妇,她性格有些古怪,大多时候就是个乖巧不爱说话的内向姑娘,可只要一受刺激,就会情绪失常,甚至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她之所以会这样,陈老太也知道一些。据说是因为三年前被村里那个断了胳膊的腌臜老 分卷阅读94 赌鬼给□□了,所以留下了终身阴影。 陈老太还知道,宝月就是那老赌鬼的女儿。 罗梦萱拖着竹扫帚,呆呆地望着林虎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陈老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头咋不说话呀?有啥事跟婆婆说呀?” 罗梦萱木讷地将头转向陈老太,声音细的跟猫一样:“那个女的……就是宝月……?” 陈老太点头:“是啊,你之前没见过她呀?” 丁宝月……那个坏人的女儿。 罗梦萱牙齿在打颤,坏人的女儿……坏人的女儿也是坏人,都该死,都该死…… 罗梦萱现在的脸色有些瘆人,陈老太只以为她又要犯病了,忙将扫帚扔到一旁跑到隔壁吴家门口喊人。 “富春!你儿媳妇又犯病了,快带她回去吃药!许业!许业你在不在家?欸……!梦萱你上哪去?!” 只见罗梦萱趁陈老太喊人的功夫已经顺手拿起门口的一把铁锹走出了老远。 这丫头拿铁锹干嘛啊!陈老太隐隐觉得不妙,可她一把老骨头了,追不上年轻丫头不说,这路上滑得很,万一不小心摔了,那可是能要她老命的! 陈老太刚准备进屋去喊人,李富春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因被疾病折磨,李富春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面色蜡黄,形容枯槁,没有半点精神气。 李富春裹着大花袄,一出来还是冷得缩起了脖子。 “我睡觉呢,喊啥呀?”李富春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 陈老太指着罗梦萱离开的方向,急道:“梦萱背着铁锹上田里去了!你快让许业瞧瞧去,别闹出啥事来!” 她能闹出啥事? 李富春没当回事,“许业开车到镇上给我拿药去了,估计还得过会才回吧。没事的,您忙您的去吧,困死了,我上楼继续睡觉去了。”说着,又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哈欠,眼屎都给挤出来了。 见李富春转身就往屋内走,陈太老一跺脚,长长地叹了口气。 造什么孽哟!许业那孩子不晓得多好,偏偏摊上这么个妈!赶走了第一个儿媳妇不够,再这么作下去,现在这个也留不住了! 可谓皇帝不急太监急,陈老太平常热心快肠惯了,见不得别人不好,偏偏她孤家寡人的,又没个儿女老伴儿,不然早就撺掇自家人去了。 陈老太在外面站了整整十分钟,她想着要不自己跟去看看算了,危险是危险,但总归放心些,正这样想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停在了吴家门口的空场地上。 陈老太看到那辆车,浑浊的老眼蓦的一亮。 是许业那孩子回来了! 046 吴许业提着一袋子药下车锁门,陈老太赶紧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说:“许业哟!你可算回来咯!” 吴许业和陈老太做了几十年邻居,再加上陈老太为人很好,他平日里对她还是很尊敬的。 他眉毛一抬,问道:“婆婆,怎么了?您这么慌张做什么?” 陈老太指着罗梦萱离开的方向,“快,快!你媳妇儿拿着一把铁锹上地里去了,我怕她做什么傻事,你快瞧瞧去吧!” 罗梦萱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吴许业蹙起浓眉,他心里并不急,人没动,只问:“到底怎么回事?婆婆您慢慢说。” 急性子的陈老太快被这母子俩给整崩溃了。 “就宝月,宝月那丫头回来了!梦萱看到她了,然后就——” 陈老太话还没说完,吴许业脸色就蓦然一变,他将手里提着的药塞进陈老太怀里,扔下一句“帮我提楼上去给我妈”就急匆匆的走了。 陈老太看着手里的药,再看看吴许业离开的背影,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业这孩子心里装的还是宝月那丫头啊! “唉!可惜了!”陈老太叹息一声。她转过身,慢吞吞地朝吴许业家的小洋房走去。 . 虽然出了太阳,可往日积雪太厚,田地里放眼望去,仍是一片茫白。那棵大槐树之下也不例外,厚厚的积雪掩盖着地面,在纯白无暇的雪面上,露出一块显得格外突兀的石头。 那是一块形状略微怪异的天然石头。 “应该就是这个了。”林虎将三轮车停在槐树旁的小径上,伸手指了指那块石头。 就是这个吗?怎么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宝月看着那块石头,眼圈一红,她吸吸鼻子,微仰着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拿白菊和果篮的时候,她对车上欲言又止地姜凯说:“你腿不方便,别下来了,就在车上看看吧。” 宝月说的是事实,姜凯无法反驳。 “嗯。”他低头看着自己戴着假肢的双腿,自嘲般地笑了。 这抹笑容落在宝月眼里,叫她心里酸涩的不像话。她慌忙别开眼,拿起东西就朝那块石头走去。 分卷阅读95 三轮车停的地方离石头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宝月一脚一脚踩进积雪里,雪将将没过鞋面。 她走到石头前站定,蹲下身将果篮和白菊放在了石头旁边。她又盯着那块石头看了一会儿,眼泪还是没忍住,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光是哭孟星,更是哭曾经那个把爱当作毕生信仰的自己。 眼泪还在掉,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微微颤抖地,将手贴在了石头上。冷,刺骨的冰冷。她将石面上的少许积雪用手轻轻拂去,没一会儿莹白的小手就被冻得通红。 将雪完全拂去后,她才发现石面上居然刻着一个不大,却很明显的“星”字。 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在这块石头下面。 “孟星,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哽咽着。 “你是不是怨我当初的不告而别,所以才让我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最后一面?” “孟星,你真狠。” 冬天啊,这颗老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枝丫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九年前的春天,她和他在这棵老槐树下初逢,那时的槐树没现在大,却开了一树的槐花。 恍惚间,她似乎又闻到了那一阵阵随风而来的浓郁的槐花香。 她喃喃道:“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不小心把大青虫扔到你身上了,你吓了一跳……” 脸上还挂着眼泪,她却忽然笑了。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怕虫子。” “……” “孟星,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来和你告别,也是和曾经的自己告别。” “孩子的事,我不怪你了,嗯,早就不怪你了。” 她沉默下来,停止了自语。 一旁的林虎看得心里难受,从三轮车上下来,走到田埂上抽烟去了。 姜凯也不忍再看,他闭上眼,抬手轻轻按捏眉心。 二人谁都没料到,就是这一刻的疏忽,意外便发生了。 片刻后,只听“哐”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打死你!坏人的女儿,打死你!去死!” 姜凯猛地睁开眼,在看清宝月那边的状况后,他睚眦欲裂,此刻,他忘了自己是残疾人的事实,从车上翻下去,却因为站不稳,扑通一声就摔在了雪地里。 “住手!别打了!你他妈的给我住手!疯女人!”他一边奋力往宝月那边爬,一边冲那个正拿着铁锹对已经倒地不起的宝月一阵猛打的女人怒吼。 林虎注意到这边的突发状况,扔掉抽了一半的烟拔腿就往宝月那跑。 林虎急道:“住手!要出人命的!” 姜凯拖住了女人的腿,林虎上前将女人一把拉开,夺过她手里的铁锹使出吃奶的劲往远处狠狠地掷了出去。 这时候,吴许业也赶了过来,他冷冷地看了神情癫狂的罗梦萱一眼,手指捏的咔咔响,“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别怪我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宝月那边走去。 罗梦萱坐在雪地上,巴掌大的脸上浮起痴痴地笑容。 “坏人就该死……就该死……我没做错,我是对的……坏人就应该去死……” 宝月那边一片混乱。 她倒在雪地里,脑袋下面流了一滩血,将雪染成了红色,围在旁边的几人全乱了套。 姜凯爬到宝月旁边,握住她冻的通红的小手,声音颤抖的不成调:“小月,小月……我们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还想娶你做我老婆呢,你要是有事我可怎么办啊……” 宝月仍有一丝意识尚存,姜凯的声音,她听到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极小的缝,透过这道小小的缝隙,她看到姜凯趴在她旁边,在哭。他在为她哭…… 她好难受,她想让他不要哭,可她根本就发不出半个音。 姜凯……姜凯……你别哭了,看见你哭,我心疼。 我现在相信了,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你。 所以,如果这次我还能醒来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 意识一点点流失,最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宝月出事的那天,姜凯是怎样度过的呢? 他守在市医院的手术室外,一整夜没合眼,手术室门打开,医生宣布手术结果的那一刻,姜凯整个人都是懵的,心麻木了一样,没了任何知觉。 脑干严重受损,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 他听到自己问:“她还会醒吗?” 医生遗憾道:“理论上有可能,但非常困难,我们没有任何把握。” 他机械地转动脖子,盯着医生的眼睛,哑声道:“多少钱?多少钱能把她治好?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行。” 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了,他叹息一 分卷阅读96 声,“我们医院设备有限,G城中心医院有过植物人苏醒的案例,可以转院到那里试试。” 姜凯灰沉的眸子中燃起一丝光亮。 “好。” G城中心医院。 姜凯看着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宝月,她已经在G城中心医院进行过手术了。 他问这里的医生:“她为什么还没醒?是我的钱给的不到位吗?” 医生一脸为难,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好半晌,他才说:“苏醒也不是没可能,你每天和她说说话,和她讲讲以前的事刺激她,这样有利于她意识复苏。” 姜凯点头,“之前那个多久醒的?” 医生:“……两年。” 两年,还好,不算太久,他可以等。 他握住宝月放在身侧的手,轻柔地摩挲。 她脸上也有些小伤口,不深,以后不会破相,当然——就算破相了也没关系,他不会嫌弃她的。 想到这,他弯了弯唇角,抬起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末了,他拿出上次在Cartier专柜买的手镯套在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尺寸刚刚好,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说:“收了我的定情手镯就是我的女人了,不许反悔,嗯?” 回答他的,只有各类仪器的电子声。 此后,姜凯每天在医院守着宝月,公司的事全盘交给高子言打理。 半年过去,宝月还没醒,她变得很瘦,很瘦,瘦到连手都没了肉感,青筋清晰可见。 姜凯每天都会坚持和她说话,讲故事,甚至是唱歌给她听。 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没有半点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丧气。 他有时候会想这是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惩罚他以前玩弄感情,所以才会在他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让他的情路变得如此坎坷。 他蓦然想起了宝月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她放狠话,问他愿不愿意为了她去死,愿不愿意为了她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慈善机构。 他那时候答不上来,可现在他可以十分肯定地回答,他愿意,他都愿意。 只要她能醒过来,他真的都愿意。 于是从这天开始,他开始捐钱做慈善,他不能把全部的财产捐出去,因为她看病还要钱,以后她醒了,他也得给她最优质的生活。 虽然不能全部捐,但大部分捐出去还是可以的。 对于他此举,高子言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默默支持。 . 一年后的某个下午,姜凯趴在宝月床边,同往常一样和她说着话,窗外的鸟鸣声和微风过林的沙沙声,令他昏昏欲睡。 他就这样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医生宣布了宝月的死亡,他猛地惊醒,视线迅速锁定在宝月身上。 还好是梦,他想。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堪称恐怖的事情。 心电仪的声音不对,难道—— 他极其缓慢地转动脖子,看向了一旁的心电仪。 上面的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他瞳孔狠狠一缩。 不,不可能的,他都守了这么久了,她怎么能就这样没了?不会的,不会的! 他趴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地呼唤,哀求道:“小月,小月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 三十一岁的大男人,此刻却哭得泣不成声。 “小月,我求你了,你别这样,我说了要娶你做我老婆的,你不能抛下我,小月……小月你醒醒啊……” …… “姜……凯?” 一声极其沙哑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猛地惊醒,这才发觉自己是做了梦中梦。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复,待缓过神来,意识到什么,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刚,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他侧过头,然后,对上了一双澄澈透亮的双眸。 窗外的鸟还在鸣叫,风过时,树叶依旧哗哗作响。 他看着那双眼睛,摒住呼吸,只觉心跳都快停止了。 “小月?你……你醒了?” 那双眼睛弯了弯,像月牙一样。 “嗯,我醒了。” ——正文完—— 姜凯番外 二十二岁那年,我刚混了个大学出来,就在父母的安排之下,懵懵懂懂地娶了自己并不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沈黎。 沈黎漂亮,聪明,能干,在她身上,我能看到女人特有的全部美好,我想,她这样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能讨厌得起来,包括我。 是的,在结婚后不久,我喜欢上她了,虽然知道那并不是爱,可这种喜欢,至少能让我安下心 分卷阅读97 来和她好好过日子。 她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但,也只是似乎。 又过了一段时间,和她接触久了,我渐渐发现了一件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她的心并不在我这。而且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原来她心里住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现在已经结婚了,她之所以会嫁给我,大概是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 我有点难过,当然,也就一点,我不会把感情浪费在一个心里没我的女人身上。 为了填补心中那一小点缺口,我开始在外面玩,每天除了工作外,就是混迹在女人堆里。我手一招,就会有无数女人围过来对我嘘寒问暖,和我谈情说爱。 我爱你,这三个字是她们说的最多的谎言。 我从未信过。 你图我的钱,我图你能满足我的空虚,大家各取所需,简直就是一大乐事。 当然,不乏有女人撒泼打滚不愿走,说爱上我了离不开我,说可以不要钱只求能待在我身边。 这些女人说的话能信吗?我就笑笑。 就算说的是真的,又关我什么事? 对于这些女人,我向来都是拿钱打发,只要钱给够,就没有不愿意走的。 也正是因此,我越来越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朋友们对我的评价皆是放浪不羁、风流成性,诸如此类的词。 沈黎知道了我在外面玩的事,对此,她不仅满不在乎,甚至脸上还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之色。 轻松?终于不用再在我面前装了,能不轻松吗。 好笑。 几年后,父母在车祸中身亡,他们对我的掌控欲已经消耗掉了我对他们的全部感情,所以对于他们的亡故,我并没有感到多伤心。 只是在某几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只要想起自己如今孑然一身的事实,就会有一道巨浪将我拍进一片名为空虚的海域里。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内心深处竟还是渴望那被我质疑的爱情的。 二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我初逢了那个将会成为我此生挚爱,伴我走过往后余生的女人。 也许是命运的牵引,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心中就忽然升腾起一种难以言状的别样情绪,似悸动,似狂热,似晨露被太阳蒸发。 这种情绪还在胸腔酝酿,还未成型之时,便被她一句话给打破了。 她说她叫丁宝月。 丁宝月?不就是孟星那小子记挂了不知道多久的女人么?今天喝的酩酊大醉,还不是为了这女人。 想到这,我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她脸颊红彤彤的,望着趴在垃圾桶边呕吐的孟星,澄澈的眼眸中有些无措。 这时候我一心想着要帮孟星,也就将初见她时的那还未成型的别样情绪给压了下去。 我意有所指地对她说:“你们老板醉了,需要人照顾。”我想,她应该听懂我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她在一愣之后,脸更红了。 我忽视掉心里莫名的怪异之感,扶着孟星,让丁宝月和她朋友一起上了车。 在我的撮合之下,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而我则还是和从前一样,人前和沈黎演演伉俪情深,私下继续各玩各的。 只是,没多久,属于我的噩梦便降临了。 沈黎爱了十年的男人离婚了,她要和我离婚,然后去和那男人结婚。我内心毫无波澜,点点头,答应了。 和沈黎办完离婚手续没几天,我就出了车祸,因为腿部伤势过重,必须截肢,所以自这次车祸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只能依靠轮椅才能行走的残废。 因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我颓废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想尽法子麻痹自己,不愿面对现实。 后来时间一长,我也就渐渐习惯了。 残疾给我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让我更直接的看清楚了那些女人的嘴脸。她们嫌弃,是的,嫌弃,虽然表面上丝毫未露,可我感觉到了。 正是这种敏感,让我变得易怒暴躁,最后,在我残疾之后还愿意跟我好的女人也被我阴晴不定的性子吓跑了。 我偶尔会想起丁宝月,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病房,那时的她便和初见时有了极大的不同,她眸中一片死气,不复当初的透亮澄澈。 她看见我,忽然笑了,笑得古怪,像是幸灾乐祸,可我竟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倒问她:“笑什么?看见我就这么高兴?” “确实高兴。” “你得了什么病?怎么也来医院了?” 她没答,冷冷看我一眼,下床穿好鞋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而令我奇怪的是,自那天之后,孟星对我的态度就莫名冷淡起来,渐渐地疏远了我。再后来,连孟星也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就算想找也不知该从何找起。 就这样过了两年,在我都快忘了丁宝月时,她却忽然出现了。 再见她时,我只觉惊艳。两年不见 分卷阅读98 ,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完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险些不敢认。 她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这样想着,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卫生间旁的走廊里,她站在那,显然是在等我。 “丁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姜先生。” 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和孟星分手,他们明明彼此相爱,而且都很专一,这样——又怎么会分手? 我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肯定是丁宝月甩了孟星,所以孟星才会因为受了情伤而选择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我得替孟星教训她才行。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只是许多年后再回想起来才明白,我那时哪是想教训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接近她罢了。 过了一天,正当我愁该去哪找她人时,她却忽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她说,是因为上一份工作丢了,所以才会应聘来这当保姆,她先前并不知道老板就是我。 反正这种鬼话我是连半个字都不信的。 虽然心里明白她接近我可能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我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与她相处二十几天,我再一次认清了自己的心。 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这个想法是在她为我做一些极不起眼的小事时忽然冒出来的。 在H市下高铁时,她体贴地给我戴帽子;在高琦家里时,她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在她之前,我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对我将这些举动做得如此自然。 自然的都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一种她就是我妻子的奇妙错觉。 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想娶她回家的渴望。 这渴望是如此的迫切,迫切到让我多等一刻都受不了。 我开始追她,然而她却在我以为就要成功之时,毫不留情地给了我重重一击。 她说,她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喜欢上她,然后再狠狠地拒绝我,让我心痛。 她的目光那样冷,我看着她,心疼的厉害。 我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是因为我曾伤害了她的一个朋友,她是帮朋友报复我。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我只觉荒谬。 “所以你之前全都是装的?就没有半点是出于真心?” “没有。” 两个字,让我彻底死心。 她走了,我疯了。 我想了很多,想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真的要就这样算了吗?真的不继续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动过真心的女人,我不想辜负这份难得的情感。 调整好心态后,我又去找了她,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来,虽说想故作平静的从我车前走过去,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紧张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让高子言帮我把上次在Cartier买的手镯以新年礼物的名义送给她,她没收,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无可避免的,还是有一点点小失落。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可能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居然拿起手机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过去,过后再看到那几条短信,饶是我这出了名的厚脸皮也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 当时给她发完短信,她半天没回复,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复之时,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看着来电显示上“小月”两个字,愣了半天才想起要接。 在我的死乞白赖外加装可怜下,她终于松了口,说愿意陪我过大年三十,天知道我听到她同意时心里有多高兴。 大概老天真的要作弄我惩罚我吧,大年三十那天,我绞尽脑汁的规划好和她的第一个年夜该怎么过,她就打电话告诉我,说可能要爽约。 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担忧,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问她怎么了,她却告诉了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孟星死了。 孟星死了?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好的一个人,你玩失踪就玩失踪吧,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和你一起去。” 她一个人去,叫我怎么放心的下,我就怕她到时候情绪崩溃做出什么傻事,我得跟去一起陪着她,照顾她。 可我忘了,以我现在的残疾人身份,我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孟星的骨灰埋在她老家一棵特别大的老槐树之下,由于地上有积雪,而我腿脚不方便,便没下去祭拜,任她一个人去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让我险些失去了她——这个此生唯一令我动了真心的女人。 她在祭拜时,我不忍看她流泪,便暂时闭上了眼,现在想想,就算我当时不闭眼,在那个疯女人举着铁锹冲到她身后时,我也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我是残疾人。 她被打 分卷阅读99 ,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疯女人打的头破血流。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绝望快将我整个人都淹没了,我从未像那一刻一样痛恨自己。 我他妈就是个废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被打,却只能像狗一样拼了命的朝她们那边爬,为什么!为什么要夺去我的双脚! 脸上一片温热湿意,那是眼泪,从记事起我几乎就没流过眼泪,可此时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 林虎把疯女人拉开了,而我也终于爬到了浑身是血的她旁边。 她只有一口气吊着了,看着这样的她,我浑身都在发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完全冷静不下来。 我费尽全身力气握住她冻的通红的小手,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片。 求求你不要有事,只要你没事,只要你安然无恙的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啊…… 老天像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哀求,经过抢救之后,她活了下来,却成了植物人。 我只想她好好的,可老天为什么又要跟我开这么一个玩笑? 难道真的是对我的惩罚吗?所以我的情路才会如此坎坷曲折? 我以前从不信命,可现在我慢慢相信了,当然,相信是一码事,认不认命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我。 我守了她整整一年,在所有人都劝我放弃时,我依然坚守着不动摇分毫。 一年不醒我守五年,五年不醒我守十年,十年不醒……一辈子都给她又何妨?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寸步不离住在医院守着她的第二年,她醒了。 她醒的那天,正是初春。 而我的春天,也从她醒的那一刻起,来临了。 …… 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嗯,她说要带着姜莱一起,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旅游。 没错,姜莱就是我和她的女儿,今年五岁半, 想到家里那个粉嫩可爱肉嘟嘟的小公主,我这个当老子的啊……真是心头快化了。 正想着,电话就来了。 那头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爸比,妈咪问你什嘛时候肥来呀?” 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眼驾驶位上的高子言,柔声回道:“马上哈,爸比给宝贝儿带了好吃的哟,等着爸比。” 姜莱咦了一声,“表贝儿?四我还是妈咪呀?” “咳咳……!”我猛地咳嗽两声,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看来下次和小月说肉麻情话的时候得注意点了。 “当然……是你们娘俩啦,你和妈咪,都是爸比的宝贝。” “嘻嘻,最喜欢爸比啦,你快肥来哟!木啊~” “好,就快到了哟。” 挂断电话,我看着手机摇头失笑,一旁的高子言看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现在温柔的简直都不像你了。” 我笑:“作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对老婆女儿哪能不温柔?” 是的,我爱她们,所以,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包括柔情,我都要尽数捧到她们面前。 而她们的笑容和陪伴,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 ——姜凯番外【完】—— 孟星番外 人活在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十六岁的孟星时常这样想。 从他五岁起,他的家庭就不完整了,妈妈和爸爸在外地务工时,妈妈跟外地男人跑了,而爸爸则疯了,成日里抽烟酗酒疯疯癫癫,后来就再没了音讯。这些都是他零零碎碎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爷爷从不跟他说这些。 家里很贫困,可谓家徒四壁,地板连砖都没铺一块儿,还是极为古早的泥地,如果个把月不管,屋子阴暗的角落里便会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草。 孟星印象最深的,就是失眠的夜,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与外面的犬吠、风声,声声入耳。他会在黑暗中极力睁大眼睛,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父母便会一一出现在他眼前,以一种极为抽象的形态。 他会控制不住地流泪,任泪水濡湿枕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痛恨这种脆弱。 没一天活得有意义。 如同行尸走肉。 这样的状态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是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春天。 那是午后,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包括站在槐树下的她。 她真好看,真好看。 他讷讷地看着她,忘了言语。 她澄澈的眼眸中,有着女儿家的娇态和对陌生人的好奇。 她的笑容裹着浓烈的槐花香,他看着她,忽然就沉醉了。那颗死寂了十六年的心也在那一刻猛烈地悸动起来。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竟会贯穿他往后短短数年的余生。 二十五年那年,他得了和母亲一样的病,骨癌。b 分卷阅读100 r   死之前,他回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发现最令他心痛的竟不是四年前亲眼目睹此生挚爱嫁与他人,而是现在明知道她在哪,却直到死都不敢再去见她一面。 她走后,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也隐约知道了她离开自己的原因,他想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老天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病了,很严重的病,要命的病。 躺在病床上,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她,每天都在见她与不见她之间纠结挣扎,内心的煎熬痛苦甚至盖过了病痛。 孙晓辉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他。孙晓辉不爱说话,很沉闷,默默无言的守着他的病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天。 他对孙晓辉说:“等我死了,帮我把骨灰埋在我老家那棵大槐树下。” 孙晓辉答应了他。 他笑了,苍白的笑容中,几分心酸,几分涩然。 是的,大槐树,他第一次见她的地方。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他和她,今生无缘。 如果有来生,请让他变成她身上的一部分吧。 那是他理想的永恒。 . 大年初一的晚上,孟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死的时候,削瘦的双颊都凹了下去,不过,除了眼角那道干涸的泪痕外,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迹,甚至,他的唇角还微微上扬着。 孙晓辉将他带去火葬场火化后,抱着他的骨灰盒前往A市,亲手将他埋在了他所说的那棵大槐树之下。 孙晓辉仰着脖子看着这棵落光了叶子、枯枝丫张牙舞爪的大槐树,不明白孟星为何要执着于此。 他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风过,扬起一地尘土。孙晓辉搬来一块石头放在了埋有孟星骨灰的泥地上,蹲下身,用器具一点一点的在上面刻上了一个“星”字。 他看着那个刻好的“星”字,心中无限惆怅。以后,大概不会有除了他之外的人来看他了吧。 唉。他长叹一声,背起器具离开了这里。 ——孟星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