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没有休息日》 分卷阅读1 《死神没有休息日》作者:大胖儿子 文案(c6k6.com)(走近科学版): 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教授为何深夜惨死家中? 一个苦命而放浪的陪酒女郎为何在新婚之夜身首分离? 一个冷酷又狠辣的女毒枭为何光天化日命丧相声会馆? 凶手是谁? 动机何在? 这背后的一切,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敬请收阅晋江文学夏日特别节目——死神它没有休息日! PS: 1邪魅狂狷侦探X温婉可人警花。 2探案为主,恋爱次之。 3生活不易,愿你拥有美好前程。 内容标签: 恐怖 三教九流相爱相杀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梁,黄曼┃ 配角:苏一敏,方真,江云山 ┃ 其它:探案,刑侦,推理 ☆、楔子 苏一敏死前发生的事情 苏一敏静静凝视镜子里自己的五官。蛾眉曼睩,皓齿朱唇。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美人。尽管不再年轻,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 曾经,这张脸带给她无数的荣光:父母的怜爱,朋友的赞赏,以及女同事们或明或暗的羡慕嫉妒恨。即便是不怀好意的目光,苏一敏也照单全收,并且觉得这是一种荣耀,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让别人强烈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活在鱼龙混杂的社会,存在感非常重要。 不然,你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将来又到何处去。 范冰冰说过,经得住多大的赞美,就要受得住多大的诋毁。话虽如此,来自周围的风言风语多少还是影响了苏一敏现在的生活。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每天晚上十二点钟,她都会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十分准时,没有多一分钟,没有少一分钟。短信内容不尽相同,但都不是什么好话,极尽热嘲冷讽之能事。中心思想是:她生就一副天使的容貌,却干着魔鬼的事情。 短信每天一条,天天如此。 前三天,她没有当回事,认为是某个陌生人的恶作剧。 第四天,依旧收到同一个号码发来的短信。她的内心隐隐有了一丝担忧,于是回复:你是谁?想干吗?无不无聊? 第五天,对方打了一行字过来:别管我是谁,先了解自己是谁。 苏一敏笑了,回道:你有病吧! 对方说:有病的不是我,是你。作为一个丈夫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你应该遵守妇道,相夫教子。可是这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苏一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脸颊发热,有种被当场扒了衣服的感觉。 神经病!她懊恼地发出这三个字,“啪”地合上了手机。 但是,那家伙阴魂不散,第五天夜里,短信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手机上。这次,她没法冷静了,立即拨打过去,要给这人一顿好骂。 结果,“嘀”了几声,对方挂掉。她不甘心,继续拨打。对方果断关机。 该死!我一定抓住你! 天明以后,她跑到电信公司,想查一查那个可恶的号码。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告诉她,此号已被注销。 看来,那家伙退缩了。 她心情大好,上班路上,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 谁知,到了晚上,她又收到了与之前内容相似的短信,那家伙换了新号码,继续骚扰。她一阵沮丧,像是吃了败仗的士兵,提不起半点精神。 没来由地,她感到了一种恐惧。 半梦半醒间,总有一个邪恶的声音飘荡在耳畔:苏一敏,拿命来!苏一敏,拿命来!分明是索命鬼的声音。 她害怕之极,陷入了深度失眠。 白天的工作和生活一下子紧张起来,总感觉四周布满了雷点,一不留神就会踩到。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她也不像平时那么侃侃而谈了,甚至有些敷衍了事。下班后,再不敢作过多停留,急忙忙回到家里。 这件事情既没有对老公讲,更不会对孩子们讲,不是怕他们担心,而是怕他们多心。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 今晚,她早早地关机了,并把手机锁进了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看那个变态还怎么骚扰我? 仍旧睡不踏实。 周围似乎有什么动静,啪嗒一声,像是一个物件掉落在地。她吓了一跳,打开台灯,蹑手蹑脚下了床,尽量不发出声音,想看看怎么回事。 客厅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 她轻轻叫了声猫咪的名子,那只肥硕的大黑猫“喵”了一声,然后从房间的一角窜出来,在她脚下打起了滚儿。 晕死,纯粹自己吓自己嘛! 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她找到了猫粮存放的位置。她随便抓了一把撒在地上,成功地把那只讨厌的黑猫引了过来。 分卷阅读2 这时,她感觉累坏了,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她突然感到口渴,马上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冰镇可乐,然后一口气灌下去。 咕咚咕咚,神清气爽,身上似乎也恢复了力气。 接着,她走向了卫生间。 梳洗台前,有一面大镜子,她从镜子里打量自己。 良久,她露出了一丝苦笑。她想,漂亮的容颜终于带来了甩不掉的烦恼。 ——那些讨厌的短信究竟是谁发来的? 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得罪那家伙的,但她深知,那人不会放过她了。 无论上班还是下班,她总感觉有一双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这双眼睛距离自己很近,也许就隐藏在身后的某个转角处。 她没有勇气迎上那双眼睛,她怕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 心事重重地钻进被窝,她感到了疲乏,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明天换个新的手机号码吧。她坚定地想。虽然也许摆脱不了跟踪,但起码不用再为短信的事情伤脑筋了。 闭上眼睛打算入睡,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丈夫带着孩子们回乡下老家了,难道提前回来了? 也许吧。她想。手机关机一天了,他们没办法事先通知,这是有可能的。另外,他们出门的时候比较匆忙,忘记了带钥匙。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 安全起见,还是先看一下是谁比较好。 从猫眼里看出去,门外站着一个肥胖且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老情人!无语! 他喝得醉醺醺的,借着酒劲儿,破口大骂:“臭女人!烂女人!你害苦了老子!老子今天非做了你不可!给我滚出来——” 她冷笑一声,返身回床。伴随着污言秽语的咒骂声,她居然睡着了。 醒过来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叮咚,门铃又响了。 都这时候了,老情人肯定回去了。那么,按响门铃的人又会是谁呢? 透过猫眼,苏一敏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举着一张照片安静地等候。那张照片勾起了她小时候的一段记忆。 于是,她稍稍敏整理了下仪容,带着一张笑脸打开了门。 “你是……谁?”她问道。 “我是……我!”对方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上路,多多鼓励! 撒花……… ☆、非著名侦探 2012年8月11日。牡丹路。星巴克咖啡馆。 一个靠窗的位置,古楼市非著名侦探余梁大帅哥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聊着天。 手机QQ头像闪个不停,很是考验打字的速度。他给自己取的网名叫“福尔摩斯”,太不要脸了。 受伤的美人鱼:喂,大侦探,很高兴认识你。 福尔摩斯: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受伤的美人鱼:不过,我想说一件伤心的事儿。 福尔摩斯:说吧啥事? 受伤的美人鱼:说这事之前,先问你个问题。 福尔摩斯:别客气。 受伤的美人鱼:说实话,你对我了解多少? 福尔摩斯:鱼妹妹今年25岁,古楼本地人,经营着一家服装店。 受伤的美人鱼:还有呢? 福尔摩斯:爹妈去逝早,你和妹妹相依为命。 受伤的美人鱼:还有呢? 福尔摩斯:有一个很疼你的老公,你们生活得很幸福。 受伤的美人鱼: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不幸福了。 福尔摩斯:为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我老公劈腿了。 福尔摩斯:不会吧?他搞上了别的女人? 受伤的美人鱼:没错!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一直骗自己不是真的。 福尔摩斯:确定其中没有误会? 受伤的美人鱼: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福尔摩斯:那你打算怎么办? 受伤的美人鱼: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感情欺骗!所以…… 福尔摩斯:所以怎样? 受伤的美人鱼:啊,对不起,有事先下了。886—— 福尔摩斯:怎么可以这样?! 余梁无奈地笑笑,对于聊天室里某个头像的突然变暗,他已经习以为常。谁能没个急事呢?他发了条留言过去:放松心情,快乐至上!哥永远支持你! “小新美眉!”余梁拦住一个服务生,问道,“我这儿等半天了,你们老板怎么还不出来?” “不是跟你说了嘛,程总的女朋友来了,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一副吃人的架势,估计这会正打着呢。” 小新耸耸肩,表示事不关己。 “帮帮忙,催一下嘛。”余梁满脸堆笑。 “没看我忙着的吗?”小新走进吧台 分卷阅读3 ,一边打开化妆盒仔细补妆,一边没好气地说,“余警官,我必须提醒你,以后不准叫我小新了,我又不姓新!” 余梁双肩一耸,哂然一笑。 小新本名姚笔,二十出头年纪,爱笑,很好打交道。虽然她对警察这个职业不感冒,但是挺爱交朋友,尤其余梁这样既帅气又风趣的男子。 余梁见到她,不是叫她“蜡笔小新”,就是“小新”,几次想直喊本名来着,却怎么也改不了口。 “得,不叫你小新,那叫你小笔,总行了吧。” “一个意思嘛……” “嘿嘿嘿——” 余梁继续把玩手机,坐等程乐现身。 程乐是余梁的高中同学,和余梁同龄,更巧的是,两人生日只相隔一天。余梁至今记得,两年前夜店的一次偶遇,让他们分别十年之后再重逢。 “喂,哥们儿,你踩我脚了!” 那是难得的一次休假,余梁脱下警服,像社会上其他年轻人一样,向往着律动的舞步,激荡的音乐。于是,他踏进了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想彻底放松一下。万没想到,刚刚放开手脚跳起来,就有人推搡了他一下,大叫踩到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余梁赶紧道歉,生怕惹恼了人家,万一动起手来败坏了警察的名声。 “哇,你长得好像我一个同学!”被踩者上下打量着余梁,“你是余梁吗?” “程乐?!”余梁也认出了他。 两个十年未曾谋面的同学尖叫着抱在一起。 余梁本来滴酒不沾,邂逅程乐那天,不但喝了酒,而且还醉了。那是他活了二十七年唯一一次大醉,导致第二天头痛无比,根本没办法出警。结果被队长老方在电话里狠狠训斥了一通。 以后的日子,余梁就多了一个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挚友,因为他和程乐无话不谈,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他都会找程乐一起坐坐、聊聊。 一年前,程乐干起了服装店,生意红火,财源广进,他不时向余梁炫耀名车名表,十足的土豪样,并怂恿余梁别当警察了,跟着他干。悲催的是,两个月后,黑社会一把火烧了他的店,毛也没剩。原因是他没有交出所谓的“保护费”。他不禁感慨:黑社会真他妈的黑啊,说让我的店化为乌有,果然就乌有了…… 当着余梁的面,程乐哭得像孩子一样,悲愤欲绝。余梁安慰他,你的外号不是叫“打不倒的不倒翁”吗?这点挫折算什么!还记得高一那年咱俩同时失恋时互相鼓励的话吗?看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对,人生豪迈,从头再来!” 程乐抹干眼泪,给了余梁一个拥抱,然后消失了。一年后,王者归来,程乐又当了老板,开了这家咖啡馆。 正沉浸在回忆里,程乐大摇大摆走出来了,边上伴着个女人。 此女长发飘飘,风姿绰约。余梁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换“衣服”了? “我来引荐一下,”程乐指着余梁,“我哥们儿,余梁!”又指向身边美女,“我媳妇儿,王荷!” “谁是你媳妇儿,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叫王荷的女人晒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余梁看得出来,这表情是伪装的。他不以为意,笑着伸出右手,“你好!” “你好……” 王荷礼貌地伸手,似乎有点不耐烦。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她还是聪明地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知书达理。 三人落座。小新端上冒着泡沫的新鲜咖啡。经过余梁身边时,她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 程乐滔滔不绝地聊着与女友相识的经历。 那晚,月光皎洁,夜色迷人。他开车回家,路上差点撞到一个醉酒的女人。 这女人便是王荷。 程乐说:“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深深地爱上了。爱上了,就再也放不下了,在心里,在胃里,在肺管子里。” 程乐美滋滋地把王荷送回住处,当晚啥也没干,绅士般回去了。第二天一打听,后悔不迭,原来她是夜店里的女招待,陪吃陪喝陪……那种。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涌泉了,他连杯茶水都没有喝到。 此事过后,程乐心里一直纠结,便瞅了个好日子,去了她工作的地方。 王荷拒不承认那晚的事,并坚定地说:“我只是个跳舞的,卖艺不卖身,你别想歪了!”然后把喷着唾沫腥子不停自夸的程乐扫地出门。 程乐不甘心,他在追女人方面很少失手,这回算是棋逢对手了。 他秉承六字方针,“不抛弃不放弃”,隔三差五去找王荷,送个花篮、塞点小费之类的恩惠从未间断,而且主动请缨,充当她的专人司机,接其上下班,外加逛街兜风。 王荷爽快同意了。她不是古板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混迹在夜总会。不久,她就被糖衣炮弹击倒,倒在了程乐的床上。此后,二人关系走向新格局,成了男女朋友。 那晚,程乐向余梁发了 分卷阅读4 一条短信,哥们儿成功了。搞得余梁莫名其妙。 *** 三人边喝边聊。 对于程乐没有节制的嘚啵嘚,王荷显得不厌其烦。 昨晚,她在咖啡馆看到程乐和一个女员工打情骂俏,登时火冒三丈,回家后吊销了他的“上床许可证”,程乐不得不在沙发上窝了一夜。 今天一早,程乐检讨自己,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个。 她当然不信。不过她也想开了,先将就着过吧。只要供得上她的吃喝穿戴,其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交谈中,程乐对于朋友不吝溢美之词。有的地方比较夸张,比如说他千里走单骑,从古城跑到新疆,只为抓获一名凶残的逃犯,还受害群众一个公道;有的地方比较属实,比如“福尔摩斯”这个绰号是在破获一起特别棘手的案子之后全队同事送他的美誉。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我知道我和他相比,智商是硬伤,但我可以从别的方面超越他,比如身材方面……” 余梁翘着二郎腿,一脸的自鸣得意。 “那么,你过抓很多坏蛋吗?”王荷好奇地问道。 “一两百个吧,多乎哉?不多矣——” 这时候,手机响了。余梁扫了一眼屏幕,然后一拍脑门:有任务了! “天马小区发生命案,速速赶来!” 方队的口气不容置疑,余梁只好拱手告辞,投入到本职工作当中去。 走出咖啡馆时,天边乌云翻滚,头顶响起了一声炸雷。 *** 一路飞车。余梁连着接了三个电话。 一个是程乐打来的,邀他周末去赌一把,输了算他的。 余梁正儿八经劝他千万别赌博,不然下场很惨。 “嗨,说着玩呢。你也瞧见了我那女朋友,绝对是一母老虎,平时看得紧着呢,只要有她在,我成不了精。” “为了美好的将来,你无论如何不能走歪路!” “是非好恶,我明白得很,放心吧。” 接着是队长老方的催促电话。方队讲究事不过三,如果一件事情让他连下三道金牌,那么接金牌的人就死定了。 余梁刚向方队保证五分钟赶到,第三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是远在老家的母亲。 “妈呀,我的亲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梁的青春期,最烦母亲的唠叨。那些话语像蚊子一样,嗡嗡乱飞。那时的他,精力旺盛,忧伤叛逆,相信所有人,怀疑一切事。整个人轻飘飘的,整颗心又沉甸甸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嘛,所谓的理想只是失恋后安慰自己的借口:爱情算是屁!没有爱情,我还有理想! 随着慢慢长大,毕业了,工作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觉得听听母亲的唠叨是一种心安的幸福。 “不是说休假回来看看我吗?这都几号了,还回得来不?” 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很多次,儿子说好回家,临了变卦,理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工作上的事情,要么还是工作上的事情。 “休假夭折了,又有新案子了。”余梁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口舌,忙转换话题,“妈,那个方阿姨的女儿吧,我看了她的照片,觉得挺不错的!要不你和方阿姨商量一下,安排我们见一面。” “好呀,好的!”母亲激动起来,“阿真这姑娘贤惠善良,美丽大方!配你挺适合!她在市医院上班,离你们警局不是很远。” “哦……” 对于相亲,余梁并不在意,只是不忍丢掉一个表示孝道的机会。母亲把他拉扯大不容易,他爱母亲,想让她开心。 “儿子,说话算数啊,我这就跟你方阿姨通个信儿。” “得嘞,您受累!” 合上手机,余梁如释重负。 鸣笛,打弯,停车。犯罪现场——天马小区到了。 ☆、苏一敏死了 跟门口保安通报了身份,余梁直奔命案现场。 那栋楼下聚集了不少警察,重案组的同事们正在楼上忙活着。 余梁越过警戎线,飞跑着上楼。 四楼404,法医老袁正在查看尸体,将部分情况反馈给方队之后,说道:“明天我会出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但是以我的经验,不会出现新的状况了。” 说罢,跟随搬运尸体的人员下楼了。 方队召集大家作案情分析,见余梁喘着气上来,也不理他,一个眼神过去,余梁马上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死者苏一敏,女,四十二岁;丈夫叫杨月荣,是一家肉联厂的职工;两个儿子,老大杨文,老幺杨武。苏一敏在古楼大学教书,上个月刚评上教授职称。今天早上六点十五分,探亲归来的杨氏父子发现了苏一敏的尸体,极度的震惊让他们的大脑陷入停滞状态,最后是邻居报了警——” “等一下!”余梁打断方队, 分卷阅读5 想了想,“回乡探亲,为什么不是全家人一起去?” “嗯,”方队点点头,“这个问题好。回头你问杨月荣吧。” “他人呢?” “天台上抽烟呢。想必很难接妻子遇害。” 方队点上一支烟,继续说:“直接的死因是勒死,用重物击打头部致晕之后的勒死。另外,死者脖子上还缠着行凶时使用的丝袜。死者的丈夫认定,丝袜为死者所有。应该是被凶手脱下后直接用做了凶器。凶手很可能是个变态,但行凶过程中,他身手敏捷,心思缜密,反侦查能力很强。” “请问,有性侵的迹象吗?”余梁插了一句嘴。 “没有。”方队摇摇头。 “饭都吃进嘴里了,却不咽下去,他要干嘛?” “或许是为了欣赏。”干警李乔接道。 “如果欣赏干嘛不找个二十二的,四十二的有什么可欣赏的?” 余梁说完就后悔了。一片异样的眼光向自己扫来。 “不好意思”,他慌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没别的意思。” “行了,别叨叨了,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 方队干咳了一声,郑重道:“可能你们也注意到了,凶手得逞之后,残忍地切去了死者的左手腕,并且带离了现场。至于带到哪里去了,是收藏还是扔掉,或者别的什么用途,不得而知。”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思索。 “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了吗?”余梁问道。 “前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 “再精确点呢?” “问老袁去!”方队怼道。 余梁不吭声了,心中纠结,情杀还是仇杀?私以为情杀的概率大一些。 “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李乔,你配合余梁带死者家属回局,先安抚好他们的情绪,然后,最重要的——” “笔录,详实的笔录!”余梁李乔异口同声。 散队之后,余梁冲队长抱怨:“老方,你许我的三天假期还剩两天——” “没了。”方队不假思索。 “理由?” “理由就是我让你归队,你就得归队,无条件服从!” “什么领导啊这是!” “说啥呢?”方队一脸严肃。 “我晕。”余梁无奈地摇摇头,嘟囔着走开了。 *** 好说歹说,终于把杨氏父子“请”上了车子。 李乔主动担起司机的职务,幸运地把余梁留在了那三个男人中间。整个面部,或许只有偷笑的嘴角能够表明李乔愉悦的心情。 “千万不要紧张哦。”余梁苦口婆心,“也不用担心什么。你们是受害者,不是嫌疑人。带你们过去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凶手总要抓到吧,除非她是自杀。” “胡说,我妈怎么可能自杀呢?”死者大儿子杨文一脸怒气。 “是啊,”余梁顺坡下驴,“所以啊,你们要配合警方,尽快抓到真凶,用法律的手段还你妈妈一个公道。” “嗯,我配合,一定配合!”杨文重重地点头。 到了警局,余梁让李乔先带杨氏父子进去,他则跑到附近饭店打包了两份盖浇饭,还特意叮嘱师傅多加几个蛋。 这时,方队来电,语气温柔:“案子拜托给你了,相信你一定能搞定。” 又来这套!知道我吃软不吃硬,直击要害啊。 余梁发出一阵苦笑。 “哟,余大帅哥,买的什么呀?”刚走进办公室,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警花黄曼从天而降。 黄曼是余梁的克星,因为她精灵古怪的性格。很多次,方队安排他们一起出警,几乎每次都要出点意外。其实这些意外不算意外,出在别人身上是意外,出在黄曼身上就不是意外了。本来十天破获的案子,因为她的加盟,往往还要拖上三五天。 就这样,余梁怕了,怕了黄曼。局里美女不少,搭档过的美女也不少,单单一个黄曼,叫他头痛万分。 “您老不是出差公干了吗,怎么这会还在这儿?” “今儿一早回来的。”黄曼说,“本想休息几天,方队非让我过来协助你,说又遇上了棘手的案子。我是你的克星,方队是我的克星,他的话就是圣旨!” “得了吧,这世上没人降得住你。” “是吗?你很了解我呀。”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余梁打开饭盒,胡乱塞了几口,含混不清地说,“我,就是那个敌人。” 黄曼微笑不语。 窗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 问讯室里,杨月荣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得了瘟疫的家禽。听到余梁的问话,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心情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我们开始吧。”余梁端正坐姿, 分卷阅读6 “姓名?” “杨月荣。” “年龄?” “五十二。” “职业?” “普通工人。” 黄曼插话:“再说一遍你的年龄。” “五十二。有什么问题吗?”杨月荣奇道。 “你妻子苏一敏多大?” “四十二。” “相差十岁啊。”黄曼皱眉,“你们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啊——”杨月荣愣了一下,表情复杂。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没啥不方便!”杨月荣苦笑,然后把自己拉进回忆里。 一年前,杨月荣和苏一敏通过许跃的介绍认识。许跃三十出头的年纪,胖得像头猪,是古楼肉联厂的厂长。那天,许跃把他叫去,先为他倒了杯茶,然后关心起他的生活问题,让他受宠若惊。 “老杨啊,你是我们厂的老工人啦。我没记错的话,‘优秀员工’的荣誉你都得过五次了,是也不是?” “是,是!许厂真是好记性!” “别人兴许记不住,但你老杨是厂里的元老,我怎么敢忘记呢!你为单位付出了这么多年,单位给你的回馈还是太少啊。” 许跃递出一支香烟,杨月荣激动地接过。 “哪里,许厂过奖了。我、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老杨啊,自打你老伴走后,你一直单着的吧?这么多年了,为啥不再找一个呢?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话很有道理啊。男人一旦缺了女人就不全乎了,日子也不好过啊。” “还能咋样呢!我一把年纪了,还带着两个念书的儿子,平时开销就大,挣的钱都花在孩子们身上了,所以我是又老又穷。哪个女人想不开了,能看上咱啊?” “话不要讲得太绝哦。我叫你来,就是给你介绍个老伴。当然,她并不老,刚过四十。情况呢,是这样,她很不幸,一场车祸夺走了老公和儿子。上天弄人啊,她是哭都没地儿哭去!但现实总得面对,她不想守寡,托我物色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携手共度余生。我第一个想到了你。老杨,这女人漂亮、贤淑,又是知识分子,你得好好把握啊!” “我……”不等杨月荣推辞,许跃选定了时间地点,安排他们见了面。 苏一敏虽是半老徐娘,但是风韵犹存,而且谈吐不俗。杨月荣自卑极了,一个破工人,又老又穷,实在配不上人家啊。跟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以为她铁定看不上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苏一敏对他很满意,认为他成熟稳重、纯朴敦厚,可以继续交往。一个月后,在神父的见证下,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如此说来,你和苏一敏都是二婚喽?”余梁问道。 “这个嘛……”杨月荣欲言又止。 “难道另有隐情?” “我是二婚,苏一敏,她、她是三婚。” 杨月荣说完,痛苦地埋下了头。 “三婚!”余梁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死者的前两任丈夫,你有所了解吗?”黄曼问道。 “车祸中丧生的那个是第一任。第二任叫翟长风,是个画画的。我和苏一敏结婚之后,曾见过他几次,但给我的印象不太好,那男人长得很凶,不像文雅之人。” “怎么样才能找到翟长风?”余梁找来纸笔,“另外,你最后一次见到苏一敏是什么时候,具体做了些什么?” “翟长风的画室开在八仙路。那天我和一敏到八仙路办事,路过那个画室的时候,她显得很不自在,不停地劝儿快点走。于是我留了心,找人一打听,才知道画室的主人是翟长风。一敏跟我提过他,说此人好高骛远、偎慵堕懒,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当初嫁给他真是瞎了眼。” 杨月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最后见一敏是在三天前的早上。她赖在床上不起来。我问她,今天不用上课吗?她说头有点疼,跟学校请假了。我说买药了吗?她说没有。我说我给你买点药吧?她说不用了,劝我赶紧动身——我前妻的母亲去逝了,我必须得去吊孝,她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外婆。我就带着杨文杨武参加葬礼去了。出门之前,她突然叫住我,说她被人盯上了,问我怎么办?我劝她报警。她说,警察肯定以为这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我说,我赶时间,不跟你聊了。然后我就下乡了。” 黄曼抱着双臂问:“死者说被人盯上,究竟什么人盯上了她?” “我不清楚,她也没说清楚。” “你觉得此事可信吗?” “也许吧。”杨月荣似乎难以启齿,“因为美艳的外表,常常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打她的主意。” “哦?”黄曼来了兴致。 “实不相瞒,一敏生活中是个挺招摇的女人。据我了解,在她工作的学校,不少单身男教师与她关系暧昧,甚至连校工都对她垂涎三尺!” 杨月荣说罢,辛酸地闭上了眼睛。 “冒昧问一句 分卷阅读7 ,你是不是觉得妻子红杏出墙了?”黄曼一脸严肃,很认真的样子。 杨月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吞吞吐吐:“我不知道,不、不要问我……” “既然如此,”黄曼换了一种问法,“你亲眼目睹过苏一敏和前夫在一起是不是?而且不止一次?” 杨月荣双目圆睁,哑口无言。 ☆、4楼404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黄曼望了一眼余梁,余梁同时也在望向她,两人心照不宣。 杨月荣出去后,他的两个儿子进来了,但他们对后妈的情况知之甚少。唯一有用的信息是,苏一敏时常夜不归宿。没人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余梁心细于发,从杨月荣飘忽的眼神里读到一个讯息: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八成约会情夫去了,翟长风亦在此列。 由此可以推断,苏一敏死于情杀,凶手不是前夫就是情夫。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有多少情夫呢? “我觉得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黄曼猜测道,“真凶其实是杨家的某个儿子,或者两个儿子联合犯案。” “怎么讲?” “对于苏一敏的秘密,也许杨月荣早已洞察,只是碍于夫妻情面,不好揭穿。但是,假如一切被两个儿子看在眼里呢?他们看到后妈一次次给父亲带绿帽子,首先不理解,其次去追踪,最后怀恨于心,杀之后快!” “他们完全可以劝说父亲跟死者离婚嘛。” 余梁提出质疑:“况且,再觉得羞耻也不至于杀人吧?另外,两兄弟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八月九日晚上,他们一直在为外婆守灵,一步未曾离开。” “美国就发生过一起兄弟合谋杀死后妈的事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越扯越远了!”余梁大摇其头。 “今天就这样吧,咱们来日再辩!拜拜——” 黄曼说走就走,抄起包包下班了。 “真是风一样的女子!”望着美女的倩影,余梁喃喃自语,“死者的背后,一定隐藏着秘密。苏一敏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 2012年,8月13日。阴。 天刚放亮,余梁带上李乔,造访杨家。 4楼404。凶字! 余梁的心头掠过一丝阴云。 他不信风水八卦,但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4”这个数字,天生反感。杨月荣为何购买这一楼层的这一套房?难道是贪图便宜? 俩儿子不在家,杨月荣一脸悲苦,对他们不冷不热。 余梁无所谓之。 这次过来,他想弄清楚凶手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一来一去之间,总要留下蛛丝马迹。哪怕此人做事天衣无缝,但只要来过,就有气味。方队名言:“凶手哪怕再牛叉,我也能靠嗅觉搞定他!” 余梁自忖天分不高,不过作为一名老刑警,他觉得只要嗅出凶手的气味,就能很快把案子破了。 李乔有样学样,四处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倒是发现了一个线索,卫生间的窗玻璃有几道裂痕,像是被重力推动过。问了杨月荣,回答说,这套三居室的房子刚搬进来不足一年,玻璃应该不会有所损坏。他喜欢搞家务,没事就擦擦桌子扫扫地,案发前一天清洁过所有窗户,当时一切完好无损。 “看样子,”李乔分析道,“凶手是从卫生间进来的,行凶之后原路返回。那家伙是有预谋的,知道那天小区更换监控,但又怕在楼道里碰到居民,所以选择从后面进入。” “有道理。”余梁点点头,“走,楼下看看去!” 这栋楼房后面是一个小型花园,花花草草,风光甚好。不过出了人命,再美的景色也让人无心欣赏,只会觉得生命脆弱,人生残酷。 余梁一边感慨着命运无常,一边仔细地搜索着,期待能够捕捉到点什么。 “没啥异常啊,这些花草像是刚被修整过。”李乔耸耸肩,满脸失望的表情。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 余梁虽然也比较失望,但不想在年轻干警面前表现出来。 这时,不远处有一位老者,正手持扫把,清洁地面上的垃圾。虽然没多少垃圾,但他干得极其认真。从衣着上看,他应该是小区的保洁工。 余梁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向老者挥挥手。老者立即放下手中活计,踩着碎步赶过来,像士兵听到了集合号令一样。 老者并不显老,五十来岁年纪,肤色黝黑,双臂粗实。个头不高,笑容朴实。见眼前二人一身警服,立即敬了个军礼:“长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们是刑警队的,不是什么长官,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余梁笑脸相迎。 “这样啊……”老者尴尬地放下手臂。 “大爷,您以前当过兵吧?”余梁问道。 “参军入伍、保家 分卷阅读8 卫国,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惜啊,我的个头不达标!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征兵,但都被刷下来了。”老者挤出一丝不甘心的笑容。 “每个人干好本职工作,也算为国效力。您说是吧?” “对,对!” “您老怎么称呼?” “我姓文,叫我老文头就行。” “做保洁工作,身体还吃得消吧?” “不算个啥!” 老文头挽起袖子,展示粗壮手臂,“肌肉男,是不是?我每天都坚持锻炼,跑步、游泳、打篮球——谁见我都夸越活越年轻了呢!呵呵。” 余李皆感不可思议。 余梁想,真要决斗,十个回合,我未必能够撂倒这老头儿。 “这片草坪是你在打理吧?”李乔步入正题。 “对呀,我的工作呀。” “每天修整还是不定期地修整?” “怎么说呢?”老文头想了想,“我一天检查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草儿长了,剪一下;花儿枯了,洒点水。就这样。” “八月九日那天,你几点下的班?”余梁盯着他的眼睛。 “和平时一样,整六点。我可没提前啊。” “我不是这意思。”余梁想着怎么措辞,“下班之后,你一直呆在家里吗?” “不是。我又来了一趟天马小区。” “又来一趟?” “没错。” “几点过来的,呆到什么时候?” “九点多过来的吧。”老文头搜索记忆,“快十二点了,我才回去。” 对比死者的死亡时间,余梁心里一紧,感觉这趟没有白来,也许能从老文头身上发现些什么。于是问道,“为什么再回来?”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老文头打开了话匣子,“邻居老张跟我关系不错,他女儿娇娇今年二十五了,还没嫁出去,可把他操心坏了,四处托人介绍对象。有天找到我,说朋友一场,你不能看着咱闺女老死在家里啊。我说我没当过媒人,他说不管,死马当活马医,怎么着也得帮个忙。我只好答应了他,心里惦着这事。八月九日晚上,我下班回家,遇见了老张,就告诉他,事情有眉目了,我相中了一个小伙子,叫小赵,在天马小区做保安。人品非常好,憨厚、正直!老张很开心,问我,你把娇娇的情况介绍给他了没有?我说还没有。他说,老哥求你了,你去跟小赵聊聊,探探他的想法。我没辙,忙活完家里的事,就提了两瓶酒,来到小区的保安室,与小赵边喝边谈。磨破了嘴皮子,小赵才答应见娇娇一面。我跟他商定好时间地点,然后回了家。” “那天,值夜班的就是小赵吧?”李乔问道。 “是啊,是他。”老文头不解地问,“怎么啦?这孩子很善良的。” “没什么。那天晚上,你们一直在保安室喝酒聊天吗?” “是!” “从没离开过?” “尿急了,去过几次厕所。” “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入小区?” “呃,好像没有。” 余梁不禁苦笑,凭他们当时半醉的状态,就算有可疑之人进来,也是发现不了的。 “文大爷!”李乔继续问,“八月十日上班的时候,你检查过这片草坪吗?就是对着这边窗台的这一块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和平时一样啊。”老文头作苦思状。 “有没有被碾压过的痕迹?” “这个,没太注意。” “不管是折断的花草还是零散的脚印,都可以的,你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我懂。4楼404的女业主不明不白给人害死了,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老实说,我老文向来嫉恶如仇,最恨天下不平事。我同情受害人,憎恶行凶者!不过依我看,凶手八成不好抓。” “为啥这么说?”余梁温和地问。 “人家能上天入地呗。” “上天入地?” “可不是嘛!”老文头指着苏一敏家的方向,“那晚,酒过三巡,我感觉膀胱胀得难受,晕乎乎跑去上厕所。回保安室的路上,我听到咚的一声,像有重物从楼上坠下来。当时我寻思,谁家的小孩从阳台上摔下来了?忙跑过去查看,结果啥也没看到。现在,联想到这起命案,我认为那声音的来源就是凶手。只是奇怪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跑哪去了呢?” “这个情况很重要。你能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吗?” “行啊,没问题。”老文头正要迈步,突然面露难色,“我得向领导请个假,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你领导在哪儿,我去说。”余梁指了指小区管理处,“是那儿吗?” “是的。”老文头点头。 余梁走过去,向管理处的领导亮出了证件,说要带老文头回警局做笔录,可能耽误他两个小时的工作,希望物业方面积极配合警方办案。 “尽管带他 分卷阅读9 走!”领导长得肥头大耳,殷勤递出一支香烟,点头哈腰,“别说俩小时了,两天都成!我们绝对配合!警官抽烟——” ☆、警花黄曼 回警局的路上,爱唠叨的老文头和余梁聊开了,不停地问他处对象了没有,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有没有具体要求。 “长官啊,你得——” “打住!叫小余,或者余同志。” “小余啊,你得听我一句劝,像你这个年纪,别人的小孩都打酱油了,你不想着赶紧成个家哪行啊。有家才有根,有根才好闯事业!要身份有身份,要模样有模样,你咋就连个女朋友都没处上呢?是不是太过挑剔了?” “文大爷,老文头!”余梁快崩溃了,“您不就是想把那个谁,老张家的娇娇介绍给我吗?我答应还不成吗?天哪,那姑娘疯了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小余你误会了……”老文头面色大窘。 “是吗?”余梁不以为然。 “娇娇和小赵昨天见面了,但两人差点掐起来,就因为吃饭的事。也不是吃饭的事,是结账的事。本来好好的,饭也吃了,话也聊了,小赵对娇娇挺满意,娇娇对小赵印象也不错,还约好了下次会面的时间。结账的时候,娇娇要付钱,小赵不让。娇娇直性子,小赵也是一根筋,两人各不相让,闹得不欢而散。这叫什么事呀?” 余梁和李乔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转过街口,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余梁感到了一丝阴冷。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双眼睛就隐藏在某个犄角旮旯,正朝他发射出恶魔般的目光。 晚上,QQ里,鱼妹妹请求对话。 受伤的美人鱼:千呼万唤使出来——这几天怎么一直不在线? 福尔摩斯:忙工作呗,还能干啥? 受伤的美人鱼:理解理解,你是警察,要办案子。 福尔摩斯:哎,你上回话没说完就闪人了,很不礼貌啊。 受伤的美人鱼:对不住!上回我说到哪儿啦? 福尔摩斯:你说最讨厌欺骗的感觉,你说要给你老公一点颜色瞧瞧! 受伤的美人鱼:我是这么说的吗? 福尔摩斯:查一下聊天记录不就全明白了? 受伤的美人鱼:没必要。这些日子,我心情很糟糕。 福尔摩斯:因为还没想到对付老公的办法吗? 受伤的美人鱼:还是你了解我。 福尔摩斯: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谁让我是大侦探呢,呵呵。说正经的,你应该和你老公好好聊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受伤的美人鱼:我不怪他,只怪自己看走了眼,爱上了一个混蛋。 福尔摩斯:哥劝你一句,不管和谁闹矛盾,都不可以走极端。 受伤的美人鱼:唉,女人的心,你不懂。 福尔摩斯:那你想怎样?大不了跟他离婚,反正你们没要孩子,没啥后顾之忧。 受伤的美人鱼:也许吧。我现在情绪很低落,真想一死了之。 福尔摩斯:千万不能轻生!听到没有? 受伤的美人鱼:…… 福尔摩斯:妹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记住生命是最宝贵的! 受伤的美人鱼:…… *** 2012年8月15日。古楼市第三中学。 教学楼一侧,黄曼拦住了刚刚下课的边永恒。 边老师四十出头年纪,身材瘦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活像从历史课本中走出的徐志摩。 黄曼开门见山,表明身份和来意。 边永恒有点愕然,估计学校很少有过警察造访。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把黄曼引到办公室,礼貌性地倒了杯白开水。 “杨文同学平时在学校表现怎么样?”黄曼问道。 “成绩倒是不错,性格嘛,有点内敛。不过很少犯纪律,跟校园里一些所谓的坏学生没有过多接触。” “你说的性格内敛是不是孤僻的意思?” “孤僻倒不至于吧,他参与过很多班级活动。这个我可以保证。” “知道杨武吗?” 黄曼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边永恒爽快地点了点头:“知道呀,他是杨文的弟弟,也是我的一个学生,怎么啦?” “杨武孤僻吗?” “杨武比他哥活泼多了。这小子上课不老认真的,爱做些小动作,不是挤眉弄眼搞怪,就是拉扯前座女生的辫子。自习课上常用粉笔在黑板上乱涂乱画——我对他的印象就一个字,皮。” “这么说,杨武读书不如哥哥好?” “差太多了!” “最近几天,杨文的表现和以前是不是有些不同呢?” “是有所不同。”边永恒摘下眼镜擦了擦,“他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过可以理解,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换了谁都一样难受。” 分卷阅读10 “你知道他家出事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天马小区的命案,报纸都登出来了,早不是什么秘密。你过来询问杨家兄弟的情况,很显然,死者就是他们的亲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黄曼无奈地笑了笑。 “边老师,能不能帮我找一位跟杨家兄弟关系好的同学,我想了解——” “这个不行!”边永恒打断她的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小孩的嘴更是堵不住。只要一个同学知道杨家发生的事,用不了多久,将传遍全校。如此一来,他们兄弟就没法在学校呆了,要么逃课,要么休学。” “我理解你们校方的考虑,但是……” “没有但是!”边永恒绷起脸,怒发冲冠,“今日谈话到此为止!” “谢谢,打扰了。” 黄曼垂头丧气地离开,憋了一肚子气。 回到车上,立马打电话给余梁,想向他诉说一番自己的苦处,但一直占线,不知道他跟谁聊得正起劲儿。只好发短信过去:老余,我出门忘了看黄历,倒霉透了。 称呼余梁为“老余”,黄曼觉得有点违心。 实际上,她比余梁还大三个月零八天呢!局里的同事,除了结过婚的,见着她都得客气地喊一声姐,谁叫她老大不小还单着呢。 黄曼想起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也唯一的一个。他也是刑警,负过伤,立过功,是个战斗英雄。黄曼对他的爱是真心的,两人都到了结婚领证的地步,不料一纸调令把他从古楼弄去了边疆。 两个月后,他来信儿说,他成家了,和当地一个局长的女儿。 晴天霹雳,黄曼伤心欲绝。 但她从来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姑娘,很快回话:既然你不等我,那我也不等你了,我相信我会过得比你幸福,再见! 虽然发誓要比那个男人过得幸福,但是从目前的状况看,当年的誓言并没有兑现,人家孩子都抱俩了,她仍孑然一身。孤独的夜晚一个人的被窝到底是温暖还是凉寒只有自己能够体会。看到大街上一对对情侣亲密地手牵手,她只能左手牵右手暗暗鼓励自己:走着瞧吧,老娘也会有这一天,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 不过,世上男人千千万,适合自己的又是哪一款呢? 想到这里,黄曼郁郁寡欢。或许只有忙碌的工作才能分解情感上的忧愁。于是启动汽车,前往另一所学校——古楼大学。苏一敏生前任教的地方。 黄曼认定她的死和私生活有关,毕竟在中国,未成年人犯罪的概率还是偏小的。也许能够从死者同事口中了解到一些新情况。 校内车棚处,黄曼瞅了个车位把车子拐进去。正准备下车,手机振动,是余梁发来了短信:咋了大黄?调查进行得不顺利吗?老余问好! 黄曼会心一笑,想起了一段往事。 从省厅调到市局工作的第一天,队长老方把她介绍给众位同事,她就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几乎所有同事都夸赞她,说她长得俊,美若西施貌似貂蝉;说她出身好,军人家庭根红苗正;说她觉悟高,省里条件那么好,却一心要往市里跑…… 只有一个叫余梁的家伙不买账,对于她的到来,漠不关心。 态度差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姓余的居然给她起了个绰号“大黄”。再没心没肺的人也知道这是一个狗名子。 黄曼气鼓鼓地找他理论,很快发现这人的狡辩能力实属一流。她说不过他,气得两眼抹泪。一名初来乍到的女警被余梁欺负哭了,这事儿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并不怪他,当时怪,后来就不怪了。后来还有点沾沾自喜,好像捡了个大便宜,着实另人费解。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正气和猥琐并存的男人已经住在她心里了。 工作中,她与他约法三章,但凡第三人在场,“大黄”这个词儿必须屏蔽掉。一个女神般的姑娘叫这名字,实在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我还好啦,大黄也向老余问好! 黄曼拨动手指,把这些幸福的文字发了出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可千万别去照沟渠。她忽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这事成为除了“大黄”这个亲昵的称谓外,又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去年八月八日,重阳节的前一天,是余梁的二十六岁生日。黄曼提前下班,急着回去准备一番,然后给“寿星”一个惊喜。她没住单位宿舍,而是在离警局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 她到糕点店取了预定的蛋糕,特意选了他爱吃的水果味,还让面点师傅刻上了一句话:亲爱的老余,生日快乐! 回到家里,她脱掉制服,戴上围裙,然后直奔厨房,忙碌起来。 锅碗瓢盆动起来,菜刀与案板碰撞起来。 桌布摊开,红酒摆上。 一切就绪,黄曼泡了个热水澡,披上了性感的粉色睡衣。 等风来。 ☆ 分卷阅读11 、我爱她 黄曼从未在余梁面前穿成如此性感,那次破了例。 她留给他的印象从来是雷厉风行、粗枝大叶,说白了,没有女人味。她明白所谓的“警花”头衔,不过是因为局里女人少而已,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个意思。 “喂,老余,忙完了没啊?”到点了,她拨了电话。 “巧了,刚忙完。啥事呀大黄?”余梁的反应一如往常。 “咱们相处半年多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的额头有点发烫,嘴里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万一他误会了——误会就误会吧,巴不得他误会呢! “你啊,”余梁停顿了一下,有意卖关子,“其实不怎么样!” “什么人啊你,说正经的呢!” 她知道他在耍贫嘴,他的一贯作风就是腹黑、毒舌。她不怒反喜,只有亲近的人说起话来才不藏着掖着。她也卖个关子:“你有件东西落我这儿啦,要不要过来拿?” “不会吧,啥东西啊?” 他相信了。这挺符合他神经大条的特质。 “你猜啊,笨猪!”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以至于加深了他的误解,结果酿造出一场惊天尴尬。她只能感叹,男人啊男人! 笨猪跑过来了,风尘仆仆。 她如愿以偿看到了他讶异的神情。她骄傲地说:“如果我的美丽吓到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如果你能把睡衣脱掉,那么我接受你的道歉。”余梁的油腔滑调一如往常。 “死去!”她娇嗔地给了他一记粉拳。 余梁大剌剌地斜靠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问:“我的东西呢?” “急什么,陪我跳支舞先!”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意外,但余梁没有理由拒绝。 音乐响起,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搂着她的腰,她搭着他的肩膀。他的气息侵袭着她的气息,她的气息也诱导着他的侵袭。舞曲舒缓,灯光迷离。如此良夜,如梦如幻。 她似乎醉了,靠在他耳边说:“老余,你觉得我好吗?” “好。”他也醉了。 “这不够好,还有更好的!等我。”她秋波流转,转身走开。 当她兴高采烈把生日蛋糕端出来的时候,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他脱得精光,巴巴儿地等候她的归来。 啊——她尖叫起来,蛋糕也掉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难堪之极,穿戴齐整后反复跟她解释,骂自己是混蛋,求她原谅。 她得理不饶人,说他图谋不轨,说他狼子野心,说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其实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她压根儿没怪罪他,一直偷笑来着。 *** 黄曼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在楼梯口碰见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以为是本校教师,就叫住了他,打听校长办公室在哪。 外套男并没有爽快告之,却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我叫李广,是这所大学的校工,负责后勤工作。虽然没啥文化,但看人的眼光挺准。姑娘既非本校的老师,也不是本校的学生。” “为什么这么肯定?”黄曼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不像。” “哪点不像啦?说说看。” “气质。” “气质?” “正气和霸气!” “正气我有,但哪来的霸气呢?”黄曼笑呵呵地看着他。 “这个嘛,我没法说。”李广搔搔头。 “哦,怎么讲?” “凭感觉吧。” “那你感觉我是做什么的呢?” “不是律师就是警察,我更倾向于警察。”李广自信满满。 黄曼有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邻家妹妹,没想到这男人有两下子,居然看穿了她的身份,估计做过算命先生。 “你挺厉害的,我是警察。不过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警察还能干啥?抓坏人呗。”李广大咧咧地说。 “你再猜一下,我是为谁而来?” 黄曼心想,如果此人真能上算天下算地中间算空气,她就请求队长下重金聘他做警局的顾问,有神算子的加盟,破案的成功率势必大大提高。 “你是来打听苏教授的事吧?” “这你也知道?”黄曼惊诧的同时,满腹疑窦。 “听说她在家里被杀死了,凶手很残忍,把人勒死了还要砍下一只手。你过来是为了调查她吧?告诉你,不用找校长了,校长未必有我了解她。” “你和死者很熟吗?”黄曼冷冷地问。 “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广瞅了瞅四周,然后摸了摸鼻子,意思是咱们换个地方聊吧。黄曼既无奈又期待,只好带他到车里,又把车子开出学校很远。 “别耍花样啊,不然你会死得很 分卷阅读12 惨,我早看出你不是良善之辈。” “大姐你也是好眼光。”李广泼皮一样调侃道。 “别叫大姐,多难听!”黄曼不高兴了。 “那叫小姐喽?” “去你的,叫同志吧。” “同志,”李广马上改口,“你是人民警察,甭跟我一般见识。” “唧唧歪歪,你到底想说什么?”黄曼有点火大。 “我想说,我希望我的交待能够将功补过,这样我的良心也就安然一点。”李广言辞恳切。 “说吧,我听着。” “实不相瞒,我有偷窥的毛病。我相貌丑陋,不招人待见,不知何时起,我喜欢上窥探别人的生活。通过亲戚的介绍来到这所大学当校工之后,我盯上了一个女人,苏一敏。苏教授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有一回,我听她亲口对一位女教员说,姐姐我长期奔放,一直找不到矜持的方向——” 黄曼听到这儿,憋不住笑出声来。 李广也笑了:“这女人挺有意思,我最初注意到她,是被她美的外表和野的性情所吸引,不只是吸引了,简直是迷惑,我的心被她俘虏了。” “你的老婆孩子呢?”黄曼问道。 “我今年四十三,没结过婚,一直打光棍。” “为什么呀?” “我不结婚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我怕。” “怕承担责任?” “不是,我怕别人进入我的生活,哪怕是我最亲近的人。” “你父母都不在了吗?” “早过逝了。”李广的眼神里没有悲伤,尽是麻木,“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也许是病死,也许是车祸,我记不起来了。我从小跟着伯父生活,伯父直到去世也没告诉我父母的死因,我也从没主动问过。” 这人的心灵得有多扭曲啊! 黄曼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看到他把烟头掐灭,就示意不要再抽了,她受不了呛鼻的烟味。 “你是个冷血的人!”黄曼不客气地给予评价。 “也许吧。”李广苦笑,“无论友情、亲情还是爱情,我都感受不到,我一无所有。不过,在偷窥别人生活的时候,我是热血沸腾的,比如苏一敏。因为暗恋她,所以跟踪她,结果又讨厌她,甚至想亲手杀了她。” “详细说说。” “半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苏一敏,惊为天人,她太漂亮了,只要看一眼,我的心就跳个不停。她的外表与年龄毫不相符,岁月不饶人,但却饶了她。每天下班,她通常会去长江路的一家美容院做面膜,半小时后出来,然后东逛西逛,有时候买衣服,有时候买化妆品,总之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的家庭状况,我也摸得一清二楚。老公叫杨月荣,不是原配,两个儿子也不是她亲生的。不得不说,杨月荣是个好丈夫,老实能干,特别宝贝苏一敏。可是,她是个好妻子吗? “那天早上,一辆黑色奥迪驶进校园,我分明看到了苏一敏那张勾人心魄的脸。放学后,奥迪又来了,她欢天喜地上了车。我打了辆出租,一路跟着,到了一家酒店。奥迪车主带她吃饭、开房,两人亲密无间!我非常震惊,为何女神成了贱妇?带着疑问,我展开了调查。和她偷情的男人叫许跃,是个官二代,生活糜烂不堪,情妇多如牛毛。苏一敏就是他介绍给杨月荣认识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黄曼叹了口气。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苏一敏的风流成性,也许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从天堂堕入地狱,她迷茫、彷徨、顾影自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又随便离了婚,然后一切都随便起来了。哪怕杨月荣待她再好,她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许跃只是个开头。”李广接着说,“后来,我发现还有两个男人和苏一敏保持着不正当关系,一个是长风画廊的翟长风,她的前夫;另一个是古楼第三中学的教师,姓边,很少见的姓,叫边永恒。” 黄曼吃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边永恒,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凌然正气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和苏一敏勾搭一块啊。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可思议吧?”李广发出一阵冷笑。 “苏一敏与前夫藕断丝连,这我能理解,毕竟两人有过一段婚姻。但是她跟边永恒怎么会呢?边老师——” “我呸!”李广气不打一处来,“他也配称作老师!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姓边的就是一伪君子!” 黄曼分析道:“本以为是秀外慧中的知性女人,结果却是招蜂引蝶的浪□□人,于是你失落、愤怒、绝望,于是你痛苦、纠结、厌恶,于是你想动手杀了她。” “话虽如此,但是真要杀她,我如何下得去手?” “现在别人下手了,你作何感想?” “如果让我知道谁干的,”李广咬牙切齿,“我一定找那人拼命,以命抵命!” “你真是个怪人!” “我爱她 分卷阅读13 !”李广低声吼出这三个字,然后掩面不语。 爱,令一切变得都很怪。 “最后一个问题,”黄曼觉得该结束谈话了,“你在偷窥苏一敏的过程中,有没有拍照或者录相?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隐瞒!” “我——” 李广把脑袋埋进双膝,肩胛抽动,嘤嘤哭了。抬起头时,一脸泪水。 再疯狂的男人都有特别脆弱的时候。 黄曼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言道:“你回去吧,我不逼你。记住,一定要好好工作,别做违法的事儿。如果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是刑侦支队重案组的,叫黄曼。” ☆、长风画廊 下午两点二十分,阳光洒在身上还算温热,余梁和同事李乔一同走进位于八仙路中段的长风画廊。这个地方距离警局只有几站路,二人是走着过来的,步子轻缓,悠哉游哉。不像是办案,倒像在逛街。 不久前,天马小区的保洁工老文头来到警局,说找余梁有事。余梁放下手头工作,一脸期待地问:“大爷,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啥,我要说的事跟小区的命案无关。” “哦。”余梁立马起身,下逐客令,“我有点忙,你请回吧。” “别介啊,上来就赶我走啊。”老文头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咋想的,你以为我来跟你介绍对象啊?不是的,娇娇那孩子虽然年龄大点,还不至于嫁不出去。” “那你来找我干吗?” “请你吃饭。”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实话实讲,我真的忙得很。”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哪!” “我……”余梁哭笑不得。 老文头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软磨硬泡,非要请客。没办法,余梁叫上李乔,跟着老文头去了一家川菜馆。 四菜一汤,有酒有肉。 本来老文头点了八个菜,余梁坚持不铺张浪费,硬是从菜单上划掉了一半。 “来,干杯!”老文头先干为敬,红光满面,“我老文能够认识两位,荣幸之至,打心眼里高兴。尤其余同志还答应我给说媒,今儿无论如何,一醉方休!” “大爷,你怎么又提这个了!”余梁苦笑不已,“这酒啊,真心不能喝!上头有规定,工作期间,一滴酒都沾不得。你也少喝点,身体要紧。” “是啊,”李乔附和道,“这事要是让方队知道,我们就死定了!” “好吧,我不勉强了,你们吃饭,我喝。” 老文头自斟自饮起来。尽管每次只有一小口,但是半个小时下来,那瓶二锅头也光荣见底了。余梁劝他少喝点,却适得其反,越劝他越来劲儿。喝高之后,舌头闲不住了,呱唧呱唧,吐字如飞。 “我羡慕你们啊,惩恶扬善,年轻有为,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在我老文风华正茂的时候,社会出了点问题,工人不做工,学生不读书,科学家们下乡喂猪,反正全乱套了!我没有读书,但也没到处跑,因为父母死得早,我小小年纪就跟着江湖艺人卖艺求生。为了一顿饱饭,尊严也可以丢掉……余同志啊,说句心里话,娇娇那闺女,乖巧、实诚、会过日子!我跟老张呢,多少年的邻居了,哥俩关系很铁,娇娇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呢,费点心,跟她好好处,多包容,就算是看在我老文的面子上了!如果娇娇淘气、任性了,你跟我讲,我一定批评她……” 老文头酒量还行,一瓶白酒居然降不住他。酒足饭饱,坚持要送余梁李乔回去。余梁当然不会让一身酒气的老文头相送,但又无法说服老文头让他们送他回家,所以各退一步,谁也不送谁,就此别过,分道扬镳。 二人没有回警局,拐了个弯,来到八仙路的长风画廊。 面前胖乎乎的眼镜男,自称姓翟名长风,字凌云,号净尘使者,别号风雪夜归人。余梁感觉遇到了高人,艺术家是跟咱普通人不一样,唯恐别人记不住,名头搞了一大堆。 “两位警官里面请——”翟长风优雅地把二人迎进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则个。” “翟先生客气了。”余指边走边指着挂在墙壁上的画作,“冒昧地问一句,这些都是你的创作吗?” “当然!这一点无庸置疑。” “再问一个比较俗气的问题,它们,赚钱吗?” “一部分用来观赏,一部分用来出售。但即使是拿去卖的,也不贵,都是些小钱,饿不死而已。如果创作只为钱财,这是对艺术的一种亵渎。” “画画纯粹是爱好和兴趣吗?” “还是我的梦想!” 翟长风周身散发出浓浓的DIAO丝气息。梦想必须得到尊重。 “素描、水彩、油画,哇,居然还有卡通!”余梁夸张地表示钦佩。 “我喜欢尝试不同的风格,世上所有的事物,没什么不能入画。无论写实还是抽象,都是我的表达,差异只是形式而 分卷阅读14 已。” 翟长风淡淡一笑,请来者入座:“我热爱创新,创新是艺术家的生命!我希望每一幅作品都能让看到它的人找到情感的共鸣。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吗?”余梁贸然发问。 “我是喜新,不过也不厌旧。” “是吗?你相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翟长风眉头深锁,眼神飘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遐想。 他是在追忆过往还是在憧憬未来呢?如果苏一敏之死是他干的,他的过往可以接着追忆,未来就没必要憧憬了。因为等待他的将是手铐、法庭、和牢狱。 “两位是为了苏一敏的事而来吧?”翟长风开口了,“从你们走进我视线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 “我们也意识到你意识到了,呵呵。”余梁和李乔对视一眼,然后双手一摊,“说说吧,关于苏一敏。能说的要说,不能说的——事已至此,应该没有不能说的了。” “她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 “死了?”翟长风十分震惊的样子。 “是的,他杀。” “她那种人早晚得出事,报应啊!” 翟长风横眉怒目,一拳捶在茶几上,茶杯落地,水花四溅。 余梁心说,原形毕露了吧,开始交待了吧。 “第一次见到苏一敏,是在一个朋友的派对上。”翟长风回忆道,“说是朋友,其实不算太熟,某些场合,几次碰面,点头之交而已。这朋友人脉很广,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其中就有苏一敏。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惊艳,若论年龄,她比我还大四岁,但她一点都不显老,像是喝了防腐剂。她不但外貌出众,还是大学教授,所以又兼具知性之美。这种女人对我而言,杀伤力极大。那天晚上,美女如云,我只记住了她!我的眼里只有她,不止眼里,甚至每一个细胞里都是她!她的眉毛、眼睛、鼻子、牙齿,她的一切都那么美,美得无可挑剔!我爱上了她,我想得到她、占有她,得到她的身体,占有她的灵魂!” “最初的苏一敏像天使一样高贵、圣洁,是吧?” 余梁的口吻略带讥讽,但不是有意的,只是听到翟长风把苏一敏形容成女神了,这实在和他心目中的案件当事人反差太大。 翟长风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那时天真地以为,她就是一个天使,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万万没想到,天使与恶魔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点一下,噗,破了……” *** 那天晚上的派对,翟长风终究没能鼓足勇气接近苏一敏,别说接近了,只是看一眼就心慌意乱。 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已翻江倒海。 没有等到派对结束,他就悄悄离开了,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回到长风画廊,他长舒了一口气。离开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却感觉像是绕了地球一圈之后重归故里。这种心境,实在诡异。 二楼是他住的地方。格局不大,但洁净幽雅。他非常注重室内设计,装修房子的时候,每个旮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这里该怎么弄,那里该怎么弄。 他爱这个家,尽管家里只有他一人。 以前也带异性来过这儿,甚至留下过夜,因为寂寞难耐,心灵空虚。女人无非是用来排扰解闷,消除欲,火。他从不真正付出感情,更何谈爱上对方。 不是不能爱,他能,他愿意为爱赴汤蹈火,哪怕万劫不复。只是没有遇到爱,遇到值得他赴汤蹈火、万劫不复的人。 他一直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今晚,那个人到来了。 ——苏一敏!她像一束阳光,照亮了他的人生。 躺在床上,相思入骨难成眠。翟长风自认为不是一个好男人,从来不是。比现在年轻的时候,他玩弄感情,把女人当作一块肉,谗了,张口就吃。因为在清晨,在夜晚,在风中,都有肉,都能吃。尽管口感不同,有的咸,有的淡,有的清爽,有的麻辣,还有入口就吐的,因为恶心。 他的收入不算丰厚,长风画廊开业五年,直到去年才把债款还清。大学毕业后,美术专业对于找工作而言有点困难。为了生计,他做过几年的广告设计,后来觉得无趣,不如创业有劲头,就辞了职,凑了钱,把“长风画廊”运作起来了。 以前,他无比清高,不爱钱,也不爱女人。 如今,他无比清醒,既爱钱,又爱女人。因为要爱女人,所以不得不爱钱。 幸福不是等来的,幸福是追来的。翟长风坚信这一点。他翻出手机找到那位朋友的号码,思虑再三,最终拨了出去。这朋友叫许跃,一个挂牌厂长,其实屁事不干,天天喝酒吃饭。十足的纨绔子弟。 “许哥,你还记得我不?” 明明比对方大了一截,却俯首称弟,必然有求于人。 “你他妈谁啊?”许跃 分卷阅读15 很不耐烦的口气。 “我是翟长风啊,八仙路,长风画廊的那个,想起来了吗?” “这么晚了,找我啥事?” “那个姓苏的美女,是你朋友吧?” “你要干吗?” “没事儿,随便问问。” 他干笑两声,有点做贼心虚。 “苏小姐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怎么,你看上她了?” “是的,我看上她了。”他索性承认了。 “实话跟你讲,今天聚会上,很多人跟我这么说过,你并不是第一个。苏小姐的仰慕者里,有政府官员,有黑帮混混,有实力雄厚的企业家,也有才华横溢的文化人。和你一样,他们也在打苏小姐的主意。可悲的是,粥少僧多啊!” ☆、恋上了她的床 许跃的一席话,既让翟长风感到自卑,同时又勾起了他的斗志。然后他问了一个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我想打听一下,苏小姐她结婚了吗?” “结了!”许跃直言不讳,“不过,这个很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 翟长风内心的坚定动摇了一下,照亮他黑暗人生的太阳瞬间被乌云覆盖。苏一敏居然已婚,他该怎么办?继续还是放弃? “我说哥们儿,”许跃话里有话,“男人做事就得果断一点!直说吧,你想不想跟她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机不可失,翟长风选择了继续:“能够与苏小姐交朋友,小弟求之不得!” “不过呢,哥们儿是商人,无利不起早。” “理解。” “理解万岁!” 千金易求,红颜难得。为了得到红颜,不惜破费千金。第二天,翟长风带上一盒西湖龙井,两条中华香烟,以及若干现金,登门拜访。 许跃表示热烈欢迎。 很快,许跃联系苏一敏,安排了第一次会面。 饭店的包间里,许跃借故退席,留下他和女神共处一室。起初,气氛有点尴尬。翟长风悲哀地想,如果苏一敏还是单身,该有多好,今日的相见就是一场美好的相亲,而不会感觉像私通偷情。 苏一敏轻描淡写地说:“翟先生,你很喜欢我,是吗?” “我……”翟长风一下子羞红了脸。 在她面前,他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连着两杯云南红下肚,酒壮怂人胆,翟长风表白了:“苏小姐,一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是认真的,绝不开玩笑!老实讲,我经历过不少女人,但你是唯一让我动心的,我想和你在一起!这种在一起不是一夜风流、点到为止,而是长长久久、一世一生!” “听你这么说,我十分感动,然而你了解我的情况吗?”苏一敏平静如水。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想拥有你的将来!许跃跟我说,你和老公的感情生活已经山穷水尽,这是真的吗?”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离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苏一敏一脸悲伤,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既是安慰,又是催促,“只要你一心想离婚,没人阻止得了你。既然彼此不再相爱了,就应该大度地放手,让对方继续追求美好的生活。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胸怀!” “我老公有胸,但没胸怀,呵呵……”苏一敏转悲为喜,尽显俏皮的一面。 “苏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问这话时,翟长风不敢看她的眼睛。 “什么怎么样?” “我这个人啊,靠谱吗?” “不好说。” “还在持观望态度吗?” “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我一直都在观望。” “我希望你的观望到此为止,我发誓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啊,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苏一敏抱歉地笑笑,然后结束谈话,“我得回去了。” “我、我送你。”翟长风慌忙起身。 “谢谢,不用了。” 苏一敏风一样离去,留给他无限惆怅。 这惆怅像浓雾,吹不尽,散不开,飘起来,腐蚀着空气。 *** 此后的日子,翟长风不断给苏一敏打电话,但是除了第一次聊了三分钟,后面的电话基本上打不通。打给许跃,同样的结果。 他气急败坏,有种被耍的感觉。 不得已,他又带上一盒龙井,两条香烟,以及若干现金,敲开了许跃的家门。这位阔少在和一帮麻友堆长城,客厅里烟雾缭绕,如入云端。 许跃输了不少钱,日爹骂娘,叫得正欢。 翟长风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散场的时候,翟长风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共破费了三千五百元。许跃受用得心安理得,丑恶的嘴脸表露无遗。 许跃转述苏一敏 分卷阅读16 的话:“翟先生人不错,就是有点抠门儿。” 他急了,辩解道:“我还要多大方啊,我的爷!” “苏姐姐说了,她特别想离婚,但老公死不同意。她提出过很多次,几乎每次都会遭到老公的辱骂,骂得很难听,不堪入耳!她实在无法忍受,现在和他分居了。总而言之,结婚不易,离婚更难!” “那我该怎么办?”他六神无主。 “这样,”许跃想了想,“你出钱,我找人,把她老公狠狠地教训一顿!既能让苏小姐解气,还能逼他同意离婚!意下如何?” “行是行,不过——”翟长风忧虑,“如果那家伙是那种越打越犟的人,岂不适得其反?即便他被迫签了离婚协议,以后他势必天天去找苏小姐的麻烦!” “你讲得不无道理。”许跃沉思半天,想出了一个绝招,“不如我们给他来个根治,一役定生死,彻底让那个混蛋从苏一敏的世界里消失,怎么样?” “这,行吗?太铤而走险了吧。”翟长风心惊肉跳。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想要抱得美人归,又不想作出牺牲,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只是,还得需要多少钱哪?” “至少这个数儿,”许跃伸出两根手指,“毕竟一条人命呢。” “能再少点吗?” “兄弟,你想想,我来找人做,出事了也是我负责,我担的风险有多大?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把我的终身幸福给押上了,你居然还跟我讨价还价!” 许跃口气强硬,二十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让我考虑一下,有结果了通知你。” 想到不久的将来女神向他投怀送抱,翟长风激动不已,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中了邪一样四处筹钱。二十万凑齐后,马上交给了许跃。 许跃信守承诺,立即着手去办。很来佳讯传来,苏一敏的丈夫和儿子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之夭夭。 “许大厂长,”翟长风高声质问,“说好的只要那混蛋的命,为什么现在死了两个人?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孩子是无辜的啊!” “人命由天不由己!”许跃气焰嚣张,“男人的死,是我们制造的意外,至于孩子,则是意外中的意外。如此更好,只剩苏美女一人了,你也没了后顾之忧!” 翟长风愤怒,无奈,惶恐不安。 他从没想过爱情会和血腥联系到一起,也没想过“金钱、交易、车祸、死亡”这些陌生的词汇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因为一个念头,他把自己逼进了地狱。 *** 料理丈夫和儿子的后事时,苏一敏身边总有一个人忙前忙后,那便是翟长风。尽管苏一敏对他爱搭不理,但是他的执着如钢似铁,毫不动摇。 时时刻刻,翟长风如影随形,极尽鞍前马后之能事。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终于,他把苏一敏给“吞了”。 从此,他恋上了她的床。 苏一敏说:“你是一个好男人,可我并不是一个好女人,你愿意娶我吗?” “傻瓜,”翟长风搂着她的香肩,深情款款,“在我眼里,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能够娶你为妻,我祖坟上绝对冒了青烟!” “我们这儿的风俗,丈夫死后三年,妻子才能再嫁,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三年啊?”翟风长为难了,“一千多天呢,我可能受不了这么久的煎熬!万一,三年之中有比我更好的男人追求你,你还能坚定不移地跟着我吗?” “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不会变心!” “当真吗?”翟长风心里没底儿。 “我发誓!”苏一敏举起右手,“如果我在感情上背叛了你,不用天打雷劈,你亲手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翟长风安心地笑了。 后来,许跃主动找他,直接问:“想跟苏一敏婚吗?” “想啊,但她跟我说至少得三年以后。” “你傻啊,”许跃翻了个白眼,“当今社会,还有为丈夫守孝三年的女人吗?她是在试探你呢。你等得了三年,她还等不了呢,真没劲!” “你的意思是……”翟长风喜上眉梢。 “明天就求婚,还用我教你!” “如此贸然,一敏她会答应吗,她说过——” “我保证她会同意!”许跃打断他的话,“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她听我的。” “你们只是朋友而已,此乃人生大事,她不见得听你的呀。” “你有所不知,我认识苏一敏很多年了,一直待她如亲姐姐一样,她对我言听计从。可以说,我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是,”翟长风一脸沮丧,“结婚需要很多钱,我现在身无分文,这可咋办呢?” “没钱结个屁婚,真有你的!”许跃抬脚就走。 翟长风叫住他:“许厂长, 分卷阅读17 许老板,许哥!您无论如何得帮小弟一把啊,今天滴水之恩,来日涌泉相报!” “是吗?我信你一次!”许跃皮笑肉不笑,“我找过姐姐了,她对我说,要是有男人想娶她,婚礼办不办无所谓,那都是虚的。有一条,必须帮她还掉母亲重病时借的一笔钱!不然,一切免谈!” “多、多少钱?”翟长风紧张不安。 “不多,八万!”许跃比了个八的手势。 “卧槽——”翟长风有点缺氧,眼前金星乱冒,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许跃失踪了 翟长风的老家在郊区农村,家里的情况比较糟糕。二叔办了一家养猪厂,和许跃的肉联厂常有业务往来,他是通过二叔认识许跃的。 许跃提出二十万搞定苏一敏老公的时候,翟长风向二叔借了十万元。二叔问他干啥使,他编了个理由,说准备结婚用,因为谈了个女朋友。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他的母亲去逝得早,父亲七十多了,守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对于儿子的婚姻,他已经死心了。翟长风大学毕业后,父亲托人为他介绍了几十个姑娘,结果一个都没成功。 二叔也操心他的婚事,时时提醒,常常唠叨。他想办画室,找二叔借钱,二叔很支持,把钱给他了,叮嘱道:“长风啊,所谓成家立业,现在立业了,接着就得成个家啊。”当时他点了头,好像很快就要结婚的样子。一晃,五年过去了,他仍是孤家寡人。 为结婚而借钱,二叔慷慨解囊。再次接到借钱电话,二叔就没上次爽快了:“又借八万,你要干什么?那十万元花完了吗?你是真结婚还是在骗我啊?” “真的结婚!”翟长风谎话连篇,“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下月十五!喜帖我也准备好了,这就给你送去。” “中!”二叔相信了他,“我见到喜帖,马上掏钱。” 事情进展很顺利,八万元转给许跃后,收到他的四字短信:静候佳音! 翟长风有些哭笑不得,哭是哭自己,笑也是笑自己,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明明感觉前方有个陷阱,却还不顾一切往里跳! 他不傻,早看出许跃跟苏一敏的关系非同寻常。但是怎么办呢,自己偏就迷恋上了她的身体,她身体的味道! 欲罢不能!无法自拔!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就结婚了。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翟长风终于修成正果,娶了女神。老爹脸上乐开了花,二叔心里像填了蜜。一切皆大欢喜。但是欢喜背后,暗藏玄机。 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翟长风说,我和苏一敏的婚姻也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不仅爬满了虱子,还有臭虫、老鼠、蟑螂、蛆,以及蟾蜍、蝎子、蜈蚣、蛇…… 婚后的生活,一度让翟长风痛苦不堪,他怀疑娶来的女人是苏一敏吗? 婚前,苏一敏知性,冷艳,时而端庄大方,时而御姐风范。 婚后,苏一敏邋遢,絮叨,忽而浓妆艳抹,忽而素面朝天。浓妆艳抹时,像街边拉客的小姐;素面朝天时,像不修边幅的村姑。上班时,是美女教授,下班后,则成了社交女郎。她是什么星座的,这也太分裂了吧? 翟长风和“接班人”杨月荣一样,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娶了她,却看不住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是个捉摸不定的人。 他悄悄跟踪过苏一敏,然后就像李广发现了他一样,他发现了许跃。不出所料,许跃和她早已勾搭成奸。 忍无可忍,翟长风决定狠狠揍一顿许跃,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他手持菜刀,匹马单枪,闯进了戒备森严的肉联厂,结果…… 出院后,翟长风找到苏一敏,让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仔细想来,认识她以后,为他带来快乐的东西,只有她的身体。也就是说,除了“性”,没别的了。住院这段日子,苏一敏从没来看过他,一个关心的电话也不曾打过。也许她在和许跃作乐寻欢,也许不是许跃,是别的男人。 贱妇!!! 翟长风坚定地认为,苏一敏就是一个活在ROU欲里的女人,她没有家庭,也不配有家庭,她的眼里只有她和男人,男人是谁无所谓,只要是男人就行! 离了婚,翟长风的世界清静了。 清静是一种毒素,当它蔓延开来,会很可怕,能要人命。他放过了苏一敏,苏一敏却不放过她。 很快,她像暴风雨般,卷土重来。 仅是一句电话留言,他的手又穿过了苏一敏的秀发。对于她的肉体,他丧失了免疫力。此时,她又结婚了,老公很老实,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翟长风不管这些了。 不管是他原来的老婆还是杨月荣现在的老婆,反正睡的是同一个女人,苏一敏! 睡自己的前妻,似乎天经地义,他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欢乐总伴随着悲伤。 分卷阅读18 沉浸在偷欢愉悦中的翟长风不会想到,一个致命的伤害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因为苏一敏,他得了病,这种病听起来特别吓人。 不得,他幸;得了,他命。他中标了。这就是他的命! *** “余哥,翟长风的话靠谱吗?”离开长风画廊,李乔按捺不住心中疑虑,“我总觉得这人有点——怎么形容呢?有点神经质吧。” “神经质是个名词。”余梁打趣道。 “管它是形容词还是名词,我只想知道,翟长风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百分之九十吧。” “这么高?” “我信得过他。” “凭什么!他看起来像个死人一样。”李乔不以为然。 “想想看,得了那种病的话,谁还对生活抱很大的希望?”余梁还真是悲天悯人。 “话说回来,艾滋病等于宣告死亡吗?” “我又不是医生!” “老实讲,”李乔摸了摸鼻子,“得知他得了那种病,我浑身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点。我知道这样不好,不应该歧视艾滋病患者,但我就是没忍住,小小地避开了一下。虽然马上说了对不起,不过他肯定不会原谅我。” “也不能怪你,人都会那样,我虽然身体没有挪动,但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没有直视他,不知道空气传播算不算一种传播途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乔话锋一转,“余哥,你不会是因为他的病才信任他的吧?” “你说对了。”余梁拍拍他的肩膀,“一个心如死灰之人,没必要欺骗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也需要帮助。许跃和苏一敏联合起来把他整惨了。” “这一点倒不容置疑——我联系了医院,翟长风的病例单是属实的。如此说来,他不可能是杀害苏一敏的凶手了。” “为什么?”余梁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问李乔,“来一支吗?” 李乔摇头:“包上写着呢,吸烟有害健康。我没娶媳妇呢,还想多活几年!另外,我劝你也尽早把烟戒掉!” “谢谢!我尽量吧。”余梁点燃纸烟,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边抽烟边把眉头皱成了一疙瘩,“翟长风对苏一敏由爱生恨,及至生出杀人之意,这样解释既合理又正常,有什么不对?” “如果人是他杀的,他怎么还有心思打理他的画廊呢?如果唤作我,早跑到一个鸡不下蛋的地方躲着去了。” “反其道而行之,也许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余梁吐出一口烟,继续分析,“作案动机嘛,翟长风是有的,但作案时间他不具备,而且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所以要从他身上突破,不太容易。” “难道说,他一点破绽都没有吗?”李乔仍然不死心。 “因为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所以暂且排除他吧。”余梁扔掉烟蒂,然后吐了口痰,“接下来,我们干嘛?” “你是老大,听你的。” “又来!”余梁提了提腰带,加快行走的步伐。 “余哥。”快到警局时,李乔叫住他,伸手指向一个落寞的身影。余梁马上顺着方向望过去,女汉子黄曼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警局门口,似乎在寻找什么,等待什么。 二人交换一下眼神,疾步迎上去,问发生了何事。 黄曼傻呼呼地笑,说没啥事,你们忙吧,让开一点,我要打车。 “怎么了呀大黄,忙着生孩子去啊。”余梁一如既往开玩笑。 “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有这么说话的嘛,我一黄花大闺女,生哪门子孩子!也就是我,换一姑娘,准跟你急。” “得,我怕你了。”余梁抱拳认输,“我以后洗心革面,跟你正经说话,行不?” “德行!”黄曼翻了个白眼,不理余梁,转问李乔,“翟长风那儿有进展吗,你们没把他带回来好好审一审啊?” 李乔还同张嘴,余梁说道:“我看没必要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他不是真凶,是受害者。苏一敏死了人,翟长风死了心。” “也就是说,苏一敏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黄曼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这个嘛……”余梁干咳了一下,“他怀疑是许跃下的手,我不怀疑他的怀疑,因此我们正打算去找许跃。从最近的走访调查中,我发现这家伙不是个善茬儿。” “许跃失踪了。”黄曼扔出了一颗炸弹。 “失踪了?”余梁李乔同时惊呼,“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分钟之前,方队找到我,说许跃家人报案,许跃失踪了,让我联系你俩,一起去看看具体情况。” “那你在这儿东张西望的,要干嘛?” “我手机忘家里了,准备打车回去取。”黄曼害臊不已,“我就是一个粗线条的人,脑子笨,忘性大,手机没带居然这会儿才发现,真是羞死了。” 分卷阅读19 余李捧腹大笑。 “时间不等人,抓紧办正事吧。” 余梁说完,马上到局里取了车,然后一行三人,奔赴许家。 ☆、小乔 报案人是许跃的老婆,约莫二十七八岁,红唇,皓齿,脑门亮,脸上涂了不少粉;腰细,腿长,身材好,左手抱着婴儿,右手牵着狗。 “别客气,随便坐。”女人不慌不忙地把婴儿放进摇车,然后又把宠物狗揽进怀里,“是我报的案,我是许跃的爱人,叫我小乔吧。” 话音方落,黄曼扑哧笑出声来,再看李乔,满脸尴尬。 余梁向小乔解释道:“你别误会,她不是笑你,因为我这位男同事也叫小乔,是吧,小乔?” “提这个干嘛……”李乔不自然地白了一眼余梁。 “小乔女士,你老公多久没回家了,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黄曼掏出录音笔,正儿八经开始了询问。 “一个星期没进家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好吃的,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我就说,好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说,你净爱瞎琢磨,对你好一次,还不领情了。我说,我哪是不领情,我是不习惯啊。今儿赢钱了是吧,准是赢钱了,不然不会这么慷慨!他不高兴地说,我没打牌,一下班就回来了,不是想你和女儿了嘛。我生气了,你还知道有家啊,还知道有老婆孩子呀,天天在外面鬼混,不是寻花问柳就是打牌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见我发火,并不动怒,讨好我说,好老婆,乖老婆,以前我对你不好,冷落了你,是我不对,我以后改,改还不行嘛。” “许老板是一个好老公啊。”黄曼语带讥讽。 “好个屁!”小乔没好气地说,“一切都是假的,骗人的!我当时就该意识到他的反常是有问题的,我好悔啊,没有及时发现!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我一睁开眼睛,人就不见了。以为和以前一样,逍遥快活去了,没想到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公司或者朋友家找过吗?” “找过,都找过啊,一无所获!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电话死活打不通,凡是我知道的他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他抛弃我们孤儿寡母,人间蒸发了!” “于是你就报警了?” “是啊,我这不是没辙了嘛。”小乔轻轻抚摸着狗脑袋,神色黯然,“如果我及时报警的话,或许这会已经找到他了呢。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消失了呢。” “他说过他要去哪里没有?或者他准备去哪里还没有成行?或者他跟你说过的,你认为比较特别的话,都可以讲出来听听。” “比较特别的嘛——”小乔搔搔脑袋,似在搜索记忆,“除了破天荒给我买好吃的这一点比较蹊跷之外,还有一点,我没有说,不知道对你们找到他有没有帮助——那天晚上,他失眠了,一夜没合眼。我拿手碰他,他移开我的手,我问他,怎么啦,是不是想老情人了?他也不生气,他说,我实在太累了,啥都不想做。我哼了一下,没再招他,兀自睡了。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请问,你认识苏一敏吗?”黄曼从手机上找出一张照片,让小乔仔细观瞧,“就是这个女人。她跟你老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你晓得吗?” 小乔辨认之后:“虽然我记不得这人的名子,但我见过她,她是我老公的情人之一,嗯,没错的,是她。她怎么啦?” “死了。”黄曼面无表情地说。 “死了活该!勾引别人老公,不会有好下场!”小乔口气恶毒,眼睛里都是恨。 “她可是死于谋杀哟。”黄曼小声提醒,然后观察小乔的反应。 “是吗?那我谢谢谋杀她的人,替我除掉了心头大患!”小乔表现出了为人妻者应有的出离的愤怒。 黄曼看看余梁,余梁望着李乔,李乔摇头叹息。三人默契地达成一个共识,杀害苏一敏的嫌疑人里,可以直接把心直口快、胸大无脑的小乔排除掉了。 “苏一敏是个教授,这个你知道吗?”黄曼问道。 “管她什么身份呢,我只想知道,她跟我老公的失踪有关系吗?”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是,”黄曼顿了一下,“她的死却和你老公有很大关系!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苏一敏的凶手,他有动机,有时间,有能力。不过现在——” “你们有证据吗,为何断定是他杀的人?”小乔高声替老公辩解。 “证据嘛……”黄曼想了想,反问道,“如果不是他干的,他为何畏罪潜逃?” *** 城北。古楼国营肉联厂。 左邻一片烂尾楼,断壁残垣,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的焚烧,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右舍是一家殡仪馆,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厂内的空气渗透着死亡的气息。 厂长办公室里,余黄李三人正襟危坐,耐心等待。 分卷阅读20 “奇怪。”黄曼嘀咕。 “哪里奇怪啦?”余梁问。 “这是肉联厂对不对?” “是啊。” “为什么听不见一声猪叫?难道这里的猪都被灌了迷魂药?” “也是哦,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听,什么声音?”李乔突然竖起耳朵。 “走路声呗,吓了我一跳!讨厌!”黄曼正准备赏给李乔一记爆栗,一个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女郎走了进来。 此女鼻梁直挺,头发金黄,乍一看像个外国人,但一开口,流利的普通话像泉水一样喷涌出来。 “我姓童,是许厂的秘书,他不在,有事可以跟我谈。” “知道他不在,问题是,他不在多久了?” 黄曼的口气不太友善。她向来对漂亮女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就像余梁对长得英俊的男人天生没好感一样,典型的羡慕嫉妒恨。 “许厂一周之前出国了。” “哪国?”黄曼刨根问底。 “新西兰。” “考察还是度假?” “考察吧。” “新西兰人民也喜欢吃猪肉吗?” “这叫什么话!”童秘书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有些气恼,有些烦,但无计可施。 “别再睁眼说瞎话了,骗我们好玩吗?”黄曼摆出人民警察的威严。 “对不起。”童秘书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左手扣在右手心里,右腿搭在左腿上,高根鞋擦得很亮。 余梁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映射在水里一样,映射在她的高根鞋上。 她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我也是没办法,上面要求了,对于许厂失踪一事,高度保密,谁向外吐露半个字,立即辞职走人。但你们是公家的人,如果如实交代,就等于犯罪,我懂,我都懂。” “早该配合我们!”黄曼大手一挥,“说吧,把你知道的关于许跃的所有情况,都讲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不然会很麻烦。” “好,我说。”童秘书娓娓道来,“那天,许厂早早就来了,身上穿得很单薄,手里提着公文包,包里鼓鼓的,我当时想不是美金就是药品——许厂爱钱,尤爱美金,已是公开的秘密。至于药品,他这些天一直在服药,据说是胃病,恶疾,但没人知道是啥药,每次我有事找他,他总是很慌张地把药品塞进抽屉里。我注意到许厂的脸色格外白,像是大病了一场,一点精神都没有。我有份文件压了很久,必须让他签个字,就说了这事。没想到他拒绝了我,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上午十点,他出门了,我站起来向他问好,他点了点头,一脸肃穆。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四十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我在电视上见过这个男人,很有名的一个医生。许厂领他进了办公室,很久没出来。我无意间听到两人的争吵,许厂反复说着一句话:上帝要灭我啊,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下班的时候,许厂把我叫去,说明天要出趟远门,也许几天,也许十几天,有几份资料让我转交给鲁主任。我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许厂冲我笑了下,然后带着医生离开了。他的笑,勉强、干瘪、不自在。他的笑像是永久的告别。” 余梁道:“许跃这些反常的举动,不仅说明他在失踪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说明他在失踪之后,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童小姐,那天以后,许跃再没进过公司吗?好好回忆,认真回答。” “没有,我确定!” 童秘书似乎坐累了,站起来扭了一下腰。腰肢柔软,似杨柳,不堪一握。 余梁挪开眼神,浮想联翩。 “别看我长得细腻,”童秘书自嘲道,“其实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直到许厂的太太过来寻找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许厂可能出事了。” “可以检查一下那张办公桌吗?” 余梁站起身,走向许跃的办公桌,不等童秘书给出肯定的回答,他就动作麻利地拉开所有抽屉,仔细翻找起来。 黄曼见状,也过去帮忙,期待找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当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李乔打开了许跃的电脑,在个人文档里发现了一段奇怪的文字。 ☆、诸葛钢铁 别瞎忙活了,我知道你们会找来的。你们不是她的仇人,就是公安局的。她多行不义,不得好死!如果我把她杀了,我会投案自首,犯不上躲躲藏藏。如果我不杀她——我有什么理由不杀她呢? ——许跃写下这段话,意欲何为? 依他的意思,如果来者不是警方,便是苏一敏的仇人——谁会和她结下怨仇呢?还有,文中的“她”指的是苏一敏吗?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女人呢? “李乔,”余梁叫道,“把这台电脑的硬盘拆下来,带回去慢慢研究。” “明白!”李乔立即动手,五分钟后,硬盘已经牢 分卷阅读21 牢攥在手里了。 “我还可以提供一个线索,也许能够帮到你们。”童秘书背着双手,优雅地踱步,“上周四,人力部的小丁跟我说起许厂的事儿,他说他看到许厂了,在狂欢一夜城。” “那是什么地方?”黄曼好奇地问。 “娱乐的地方呗。少见多怪!”余梁冲她做了个鬼脸。 童秘书继续说:“我听小丁说,他看到许厂和一个女人在跳舞,特别疯狂。那个女人身材火辣,性感撩人!小丁看得直流口水,抱怨好白菜都让猪啃了。” “他敢骂许跃是猪?”黄曼的笑声从手掌的指缝里流出来。 “没啥大不了的!领导和属下的矛盾永远不可调和,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你就从来没在私底下骂过领导吗?” 童秘书挑衅一样望着黄曼,等待她的回应。 “我……”黄曼很想反驳两句,但是理屈词穷,只好转换话题,“可以把小丁叫来吗?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他。” “OK啊。”童秘书露出迷人的微笑。 *** 小丁生得虎背熊腰,很像电影里傻大憨粗的保镖,但说起话来柔声细语,有点娘娘腔。对于那天晚上的经历,他记忆犹新。 那晚,他被一个朋友叫去逛欢一夜城。这朋友是个三流作家,笔名诸葛钢铁,最近出了本讲鬼故事的书,四处炫耀,请客吃饭。 两人泡了澡,修了脚,蒸了桑拿,然后进了点歌房,边唱边喝。酒过三巡,诸葛钢铁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看见谁啦?” 小丁喝得有点高,张口就骂:“哪个孙子?” “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和尚哈哈笑!”诸葛钢铁也喝高了,手舞足蹈。 “到底谁呀?” “许大官人——许跃!” “你认识他?” “贵人多忘事!”诸葛钢铁笑道,“去年元旦,你找我喝酒,边喝边哭,说女朋友跟别人好上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你都忘了?” “提这个干啥,我问你怎么认得许跃?” 小丁面露窘色。 “电视里见过啊。我一哥们儿结婚,在老家办酒席,从你们厂买了上百斤猪肉,结果很多人吃坏了肚子!哥们儿把电话打到电视台的一个栏目组,他在里面有熟人,这熟人就带着摄像机跑到你们厂,采访了许跃。节目播出的时候,我收看了,许跃肥头大耳、侃侃而谈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哦。你在哪儿见的他,他在干什么?” “门口,好像刚进来,右手打着电话,左手扬起来,朝某个方向挥了一下,一个女的就靠近了他,他们好像认识,又好像不太熟悉。” “那女人是谁?” “反正不是你前女友啦!” “靠!接着喝酒!” 酒精让小丁勾起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女友阿珍,和他交往三年,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却出现了第三者——许跃。那段时间,同是肉联厂职工的阿珍交了好运,职位一升再升,薪水一涨再涨,不仅小丁觉得不可思议,很多同事都认为其中大有文章。阿珍肤白貌美,公认的厂花。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阿珍的经历印证了后半句。 小丁找到阿珍,直截了当问:“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 “你觉得呢?”阿珍嘴角含笑,气定神闲。 “我觉得有。”小丁说。 “那就有。”阿珍承认得很干脆。 “你今天就跟我交个底儿,到底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儿来?” “你相信,它就有,不相信,就没有。” 晴天霹雳!小丁震惊,屈辱,愤怒!这个喂不饱了女人。我恨她! “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来是另交新欢了,怪不得最近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告诉我,他是谁?” “我说出他的名子来,又能怎样?”阿珍一声冷笑,“找他拼命吗?你有这个胆量吗?” “你说,你说!我弄死他,弄死他!”小丁涨红了脸,模样很可怕。 “许跃,许厂长。”阿珍平静地吐这几个字,暗含了耀武扬威的意思。 “他有什么好?长得像座佛像,好赌又好色,厂里谁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吸引到你了,你告诉我!”小丁有点怂了。 “他的金钱吸引了我!金钱可以带给我优渥的生活!我不想再为鸡蛋有没有涨价而头痛了,不想再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了!” 阿珍说完,扭头走了,头也不回。 小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唉声叹气。那背影曾经熟悉,现在陌生了。痛定思痛,他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只要事业有成财源广进,女人就会像羊群一样涌向身边。于是继续留在岗位上,默默耕耘。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随风飘散!”小丁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难道 分卷阅读22 你不恨那个王八蛋吗?太不是人了!”诸葛钢铁仗义执言。 “恨啊,怎么不恨!” “哪种程度?” “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小丁借着酒劲儿,豪气干云,“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就可以随便抢走别人的女朋友,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老子不服!”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儿就让他吃点苦头!恰巧他是一个人来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诸葛钢铁怂恿道。 “行,听你的,干他奶奶的!” 小丁快把嘴里的牙咬碎了,即便咬碎了,这一次,他不想往肚子里咽了,他要吐出来,扬眉吐气! 结了账,往出走,东张西望,寻找许跃的身影。 终于,看到了他,舞池的中央,伴着激烈的节奏,他疯狂地跳着、扭着,像饥饿的青蛙,像饱食的苍蝇。 两人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睛紧盯着许跃,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他溜走了。音乐停了,许跃和女伴玩得很high,呼呼喘气。他们找位子坐了下来。 服务生奉上名贵红酒。他们碰杯,品尝。 那女人动作优雅,姿势撩人。 许跃脸色不太好,女人一直陪着笑。 许跃脱下外衣,女人要接过来,但遭到了拒绝。女人有点尴尬,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依旧笑语嫣然。 他们拥抱、接吻,然后离开。楼上有客房,他们相拥着进了电梯。 二人悄悄跟上去。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越过他们,直奔许跃而去,及时挡住了正要合拢的电梯门,然后一把抓过许跃身边的女人,啪的一耳光,放声大骂:“狗改不了吃屎,你对得起老子吗?你是一分钟都离不开男人了吗?!” 风衣男拦腰将女人扛了起来,转身就走,很快消失。 电梯里的许跃惊呆了,电梯外的小丁和诸葛也惊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跃阴着脸,步出电梯,匆匆走了。 小丁还在发愣,诸葛钢铁捅了捅他:“还整不整姓许的啦?” “整,整呀……”小丁大梦初醒的样子。 “快,追上去!” 他们追到外面的停车场,许跃的汽车已经起动,转眼淹没在滚滚车流里。想要拦下,已然来不及了。 “就这些吗?” 小丁讲完后,余梁没精打采地问道。 “差不多就这些了。” “你的那个作家朋友住哪儿?” “诸葛钢铁啊,”小丁搔搔头,“出远门了,好像去云南参加一个笔会,估计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那天碰到许跃之后,你有没有再去过狂欢一夜城?”黄曼问。 小丁点了点头:“前天晚上去了一次,我打算碰碰运气。许胖子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和他暧昧不清的那个女人。她好像又被打了,嘴角有块淤青。我看着怪心疼的,就找她攀谈了一会。” “聊了啥,问她和许跃是什么关系了吗?” “问了,她说根本不认识许跃。许跃想和她玩一夜情,不幸被她男朋友发现了。”小丁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她告诉我,她之前在一夜城工作过,还讲了一些她和男朋友的事情,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女人。” “她叫什么,她男朋友又叫什么?” 余梁心不在焉地问。他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确实疲乏了,本以为说话累,听人说话也很累。 “这女人叫王荷,她男朋友叫程乐。” “王荷和程乐?!”余梁大惊失色,眼睛里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申签被拒,有点灰心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没有天赋的人很辛勤地写文 写来写去,又累又乏 还不好看,还被人骂 想想多悲哀 可是偏偏放不下 ☆、狂欢一夜城 事不宜迟,余梁黄曼跨上坐骑,直奔牡丹路的星巴克咖啡馆。李乔另外搭车回警局,向方队报告案件进展。 车子拐上牡丹路的时候,余梁手机响了,方队打来的,方队说,李乔归队了,你们再辛苦一下,案子破了,一定记头功!不忘告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挂掉方队的电话后,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余梁百思不解,但还是乖乖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气腾腾的声音:“余同志,最近好吗?我是老文啊!我想确认一下,你的婚事到底定了没有?” “文大爷啊,你说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不急!”余梁懒得应付,他知道老文头别有用意。 “你是不急,人家女孩子急嘛。” “男人都不急,女人有什么可急的?” 余梁稍微有点不耐烦。 “小余啊。”老文头道出实情,“你得原谅我,我不该骗你!其实娇 分卷阅读23 娇不是老张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怎么又成你女儿啦?我晕!”余梁感到头大了一圈。 “娇娇本来就是我女儿,千真万确!” 老文头咕哝着说:“孩子母亲死得早,我把她扯大挺不容易。娇娇虽说没啥文化,但她心眼好,知道疼人。跟保安小赵闹掰以后,我对她说,爹要为你介绍一个特别帅的警察。她兴奋得不得了,一直催我联系你。小余,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余梁听完,哭笑不得。 一来烦躁。当前,破案重任压在肩,他哪有工夫谈情说爱?二来歉疚。人家热心帮他找老婆,何错之有?尽管娇娇由老张的女儿变成了老文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吧,文大爷!”余梁兑现承诺,“下个周末,城南芙蓉馆,我和娇娇见一见,您看成不?” “成,怎么都成!年轻人嘛,不要太拘束,做人最重要的呢,是有信……其实娇娇这孩子吧,真的挺不错……” 余梁最怕听人念经,连忙把电话挂了。 咖啡馆里,余梁和黄曼对面而坐。服务生小新笑吟吟地走到近前,奉上两杯冰镇的冷饮。 “帮我叫一下程总,我就不打电话了,话费也是钱——” “你是我见过的最抠儿的警察!” 小新嘟囔着走开了,余梁留给她的形象分由八分减到了五分。心想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能找个抠门的,警察貌似很拉风但也很没安全感呀。 “我也是你见过的最帅的警察!”余梁冲着小新的背影说道。 “真够大言不惭的!”黄曼嗤之以鼻,“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我当然信啊。”余梁聪明地搬出挡箭牌,“文大爷说过,做人最重要的呢,是要有信……” *** 不久,程乐出来了,笑着和余梁打招呼。脸色十分憔悴。 落座后,余梁向他介绍了黄曼,只说是同事,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程乐也没多问,责怪他为何不事先通个电话。 “我这回过来呢,不是找你赏花赏月赏秋香的,是想和你认真地谈几个问题,你必须实话实说,一切公事公办。” “说吧,啥事?” “你认识一个叫许跃的人吗?” “许跃?”程乐茫然,“哪个庙的和尚?” “他是我们正在调查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跑了,无影无踪。” “跑了就跑了,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真是的!”程乐脸上挂着一丝不悦。 “认识王荷吗?”余梁换了种方式提问。 “废话!”程乐高声道,“她是你没进门的嫂子!咋的啦,她在外面给我惹麻烦了,还是别的什么事?” “王荷认识许跃,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有吗?”程乐的眉头皱了起来。 “答案是肯定的。”余梁抽出一支香烟递给程乐,“我想在见到王荷之前和你谈一谈,毕竟你们都要谈婚论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程乐笑起来像苦瓜一样,“老实说,虽然她现在跟了我,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但说句家丑不怕外扬的话,她是否背着我偷男人,我不清楚!她跟我说过很多次,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她渴望干净的感情、干净的生活,不过如今看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黄曼感慨道:“唉,女人啊……” “梁子,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剑走偏锋。能够和王荷交往,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常联想到古代的那些文人墨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柳永柳三变,‘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苏轼苏东坡,还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杜樊川,他们创作的灵感很多是来自那些烟花女子身上。我崇拜他们,想效仿他们,所以我爱上了王荷。” 说完,程乐攒足劲儿猛嘬了一口烟。 “老兄,这也太理想主义了吧?”余梁表示不理解,“人家是大才子、大文豪!你是什么,普通老百姓!嗯,比普通百姓强点,一个小老板!” “小老板怎么啦,小老板就不能有浪漫主义情怀吗?” “问题是,你从王荷身上得到什么了,灵感吗?你说说,你都创作什么啦?拿出来分享一下。”余梁揶揄道。 “我不跟你争辩!”程乐认死理儿,“反正我对小荷的爱是真心的!” “得,我们进入正题。”余梁板起了脸,“上周二,晚上,九点,你在哪?在做什么?和谁一起?” “审我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好像去了狂欢一夜城。” “好像?” “我去了狂欢一夜城!” “干吗去了?” “找王荷。” “找着了吗?” “是的。” “她在干吗?” “能干吗?卖笑呗,顺便勾搭男人。” 分卷阅读24 “勾搭了吗?” “勾搭了。” “什么男人?” “一个大款吧。” “知道叫什么吗?” “不会是你说的那个许跃吧。” “就是他!” “就算是他吧,”程乐忿忿地说,“这狗日的不是好东西!当时他正拉着王荷去开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气坏了,王荷居然给我带绿帽子!于是我扑上去狠狠掴了她一巴掌,然后把她带走了。我很后悔打了她,但那晚的情形实在让我把持不住。这个女人总是让我又爱又恨!” “你们回去大吵一顿吗?” “是的,我把她关在卧室,各种羞辱。她脱掉鞋子抽自己的脸,还拿头往墙壁上撞,她用自虐的方式乞求我的原宥。我心软了,也哭了。我把她抱到床上,我说,小荷,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她说,我答应你,再也不乱来了!我说,我好好当老板,你好好当老板娘,咱们正大光明地生活,行不行?她把对头埋进我的臂弯,哭得更厉害了。” “王荷现在人呢?” “家呢。” “马上去你家,我们找她了解点情况。”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找她干嘛?”程乐满脸不悦。 “话虽如此,但我们更想了解许跃的情况!”余梁倏地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拍在餐桌上,“小新,买单!” *** 路上,黄曼全神贯注地开车,余梁和程乐保持缄默,谁也不理谁。其实在余梁的内心深处,并不觉得哪里得罪了朋友,他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为了打发时间,余梁滑开手机,登录QQ。 福尔摩斯:鱼妹妹,好久不见。 受伤的美人鱼:侦探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还活着。 福尔摩斯: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受伤的美人鱼:谢谢你的安慰,不然我可能—— 福尔摩斯:打住!凡事想开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受伤的美人鱼:我是想开了,我想我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比他先死! 福尔摩斯:你几个意思? 受伤的美人鱼:一个意思——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谁好过! 福尔摩斯:Oh my gosh!你还是没想开! 受伤的美人鱼:最毒妇人心,这话将在我身上得到验证。 福尔摩斯:说什么呢。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可不准你干傻事啊! 受伤的美人鱼:…… 福尔摩斯:多想想美好的事情,不要总是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 受伤的美人鱼:哥,甭劝我了,我决定了,我要杀人! 福尔摩斯:杀谁?你想把老公杀了? 受伤的美人鱼:不!我不杀老公,我杀小三儿! 福尔摩斯: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受伤的美人鱼:对,我已经病入膏肓! 福尔摩斯:不如咱们见一面吧?我开导开导你。 受伤的美人鱼:这个嘛……请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我下了。 福尔摩斯:想好了,给我答复。 退出聊天室,余梁若有所失地望向车窗外,眼神虚无。 “怎么啦?”黄曼观察到他的情绪不对。 “一个女网友,发现老公有外遇,一气之下要杀掉小三儿。你说这……”余梁摇头苦笑。 “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全国每天不知道发生多少起,有的已经造成悲剧,有的还在酝酿之中。所以说,你——” “我怎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黄曼放声大笑,余梁黑脸无语。 ☆、绝症 程乐的住处到了。一套装修精致的三居室。 王荷披着一件宽大的睡衣,头发油腻腻的,睡眼惺忪,一脸倦容。 “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案子,居然扯到了我身上?”被程乐告知余梁的来意后,王荷惊诧的同时不忘撇清自己的嫌疑,“我什么都没干,完全不知情!” “认识小丁吗?”余梁紧盯着王荷的眼睛。 “闻所未闻。” “你总该知道许跃是谁吧?” “许胖子吗?”王荷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这说明你们之前有过关系。”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别误会。”余梁解释道,“有个叫小丁的男子,上周二晚上目睹你和许跃在一块,两天后又在狂欢一夜城见到你,并且和你得很投机。有没有这回事?” “好像有吧。”王荷说,“那天我喝多了,具体聊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认识许跃是在半个月前,我拿命发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因为买车的问题,我和程乐闹翻了,我脾气大,受不了委屈,动辄火冒三丈,或者大哭一场。火冒三丈的 分卷阅读25 时候,摔盆、砸碗、撕扯、对骂,犹如泼妇;大哭一场的时候,悲观厌世,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着,或者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出卖身体和灵魂——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程乐的惩罚,让自己更坏,让程乐更爱! “那晚,程乐动手打了我,没有打脸,却在我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抓痕,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看自己;他把我踹倒在墙角,后背擦伤一大片,有的地方肿了,摸上去又硬又痒,有的地方破了皮,拿热毛巾一敷,痛入骨髓,像鞭子抽了一顿。我愤怒又害怕,想着一定要离开他,去他妈的爱情,老娘不稀罕!然后我去了一个姐妹那儿,她叫阿美,跟我特要好,她关心地问我,还痛吗?我说,不痛了。她说,男人不靠谱吧?我说,嗯。她说,想重操旧业不?我不说话,连喝了三大杯水。阿美说,行啦,知道你渴,跟我回一夜城吧,那里是大海,管你喝个够…… “当晚,我被许胖子盯上,他的双眼泛着绿光,像狼。干我们这行,按说没资格挑肥捡瘦,但我有洁癖,三种男人不伺候:一,二十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二,患有腋臭、脚气或其他怪毛病的;三,第一眼看上去就讨厌的。许跃属于最后一种,是我所讨厌的男人类型——鼻孔大,眼睛小,五短身材,肥胖如猪!他意发风发地跟我谈理想,问我想当明星吗?一出场光芒四射,再转身四射光芒的那种?我说,谁不想啊,我要有那个本事,早不在这地方混了。他说,我可以帮你。我说,你不会是导演吧?他说,我不是导演,但我认识几个导演,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我说,凭什么?他说,凭交情。我说,切,交情能值几个钱?他立即掏出钱包,拉开之后,各种金卡。他说,不谈交情,可以谈这个。我说,你是什么人?他说,商人。我说,我不喜欢钱,钱也买不了我。他说,那你来这里干嘛?我说,找刺激。他说,我帮你。我说,用不着。他低头傻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不跳!喝酒呢?不喝!他很扫兴,拧身走了。 “几天后,一夜城里,我们再次相遇。他精神委顿,像患了重病,可怜巴巴地说,要坐下来喝一杯吗?我说,那就喝一杯吧。他额头冒了汗,似乎很热,就脱了外衣,我想替他接下,他谢绝,说不麻烦了,我自己来,信手搭在了椅背上。这时,服务生端酒来,他为我满上酒,笑问,你猜,十分钟前我在干什么?我想了想,应该在干一件很快乐同时也很痛苦的事儿吧。他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指了指他的脸,看,面部发黑,眼眶深陷,嘴唇紫得像茄子,吸毒了吧?他不自然地点点头,我有一朋友,做毒品买卖的,很早就劝我吸,我没吸,因为我知道那东西沾不得。但是自从拿到那张验血报告,我就放开了,纵情狂欢!吃、喝、嫖、赌——我腻了,还差一样,抽。对,我得抽,死命地抽,因为我快没有命了!我问那朋友还有多少现货,我全要了!吸毒的感觉,就像你说的,快乐和痛苦,总是循环交替…… “许跃八成得了绝症,但跟我没关系。我跟他说,我原来有个姐妹儿,也吸毒,缺钱的时候,什么都做,甚至跑到街边拉客,人家不干,她就当街撕了衣服,诬赖非礼,常常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死在了垃圾场,尸体让野狗分食掉,别提多惨了!听了我的话,许跃神色惶恐,坐立难安,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他开始忏悔,他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坏事,对不起很多人。最令我感到愧疚的有三个女人。第一个是苏一敏。她的风流成性全是我造成的。如今,她已不在人世,一条丝袜就要了她的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杀的,因为我想她死,她就死了,我去杀她,她就被杀了。世上的事,很难说得清,那天的事,我更说不清了。我想说声抱歉,但她听不到了。第二个是我老婆。这些年,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冷落了家里的她,我欠她太多太多。最后是我女儿。她还不满一周岁,乖巧、可爱,特别喜欢叫爸爸,嘴可甜了,可会撒娇了。宝贝啊,爸爸要走了,你会想爸爸吗? “说到这儿,许跃哭了,哭得很伤心。我问他,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他抬起头,抹着眼泪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怕你讨厌我。我说不会。他坚定地说,一定会的!我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慢慢喝,我得走了。他起身相送,先是热烈拥抱了我,然后深情吻了我。我相信,无论许跃此人有多么混账,他的吻是干净纯洁的。” 王荷终于停了下来。 讲述过程中,她不时变换坐姿,左手紧扣住程乐的右手,生怕挣脱了。 “小荷,这些话怎么不早说呢?我一时糊涂,冤枉了你,还打了你,我真该死!”程乐脸上写满了自责。 “打我也好,骂我也罢,都是我出去鬼混应该受到的惩罚。”王荷别过脸去,泪水涟涟。 “我必须承认,有时候做事太过鲁莽!” “不,你能接纳我这种女人,对我而言已是三生有幸!” “对于你的过去,从此我绝口不提!”程乐信誓旦旦,“小荷,嫁给我吧!相信我会成为一个称职的老公,因为我爱你胜过一切!” “嗯,我也爱你!”王荷笑中带泪,幸福无比。 “那啥 分卷阅读26 ……”余梁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问道,“嫂子啊,那晚你陪着许跃上楼的一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有所误会?” “他吻过我之后,非要请我跳舞,我想反正他时间不多了,跳就跳吧。完了后,他向我告别,刚迈开步,腿突然抽筋了,摇摇晃晃站不稳。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到三楼307找个朋友,我说我送你吧,他说不用了。他越是推辞,我越想帮他,就搀着他往前走了。刚进电梯,程乐冲过来了,然后……我们回家了。” “可是,根据小丁回忆,那天你们走后,许跃并没有上楼,很快也离开了。而且腿脚灵便得很!另外,三楼307根本是间空房,不存在他讲的所谓朋友。” “这我就不晓得了,也许他一直在骗我吧。”王荷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身上还痛吗?要不要陪你去看医生?”黄曼关心地问。她知道王荷挨了不少打,程乐当时正在气头上,下手不知轻重。 “谢谢!我还好啦。”王荷苦涩一笑。 “今天就这样吧,你俩好好的,别再怄气了,我们走了。” 作为哥们,余梁又叮嘱程乐几句贴心话,好男不跟女斗、退一步海阔天空云云,然后和黄曼打道回府。 “忘了跟你们说,我知道许跃藏身何处!”王荷突然叫住了他们。 *** 芦苇村。一个两千人的大村庄。 出了城门楼,车子一直往东开,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两个小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见一村。 这是个被孤立起来的村庄,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或者说“鸡立鹤群”更为贴切,因为它贫瘠、闭塞、萧条。它像一个自卑到极点的人,天生对美的事物犯抵触,它害怕、焦虑、自惭形秽,它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羞于见人。 它有一个响亮的绰号——艾滋村!村子里的人,至少一半是艾滋病感染者。 这个数据很可怕! 余梁和黄曼都是首次听说古楼有这样一个村子,这样一群人。 “……基本情况就是如此。”行动前,方队带着伪装的轻蔑质问手下两员干将,“你们有胆量走一趟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余梁向偶像杨子荣看齐,一脸的势在必行。 “曼曼你呢?不怕被传染吗?”方队的担忧不无道理,艾滋病确实令人谈虎色变。 “当然怕!”黄曼吐吐舌头,“但是为了抓住许跃,我豁出去了!反正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老余陪着,死也死得不孤单。” “净说不吉利的话!我还没娶上媳妇儿呢,可不能有三长两短!”余梁哭丧着脸,作出一副苦情状。 “哟,装什么可怜啊!”黄曼反唇相讥,“你没娶上媳妇儿,姐姐我还没嫁出去呢!我多大了,你才多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不就比我大三个月零八天吗,比来比去有意思吗?”余梁不甘示弱,“再说了,我能和你比吗?你谁呀,千金大小姐!我谁呀,普通老百姓!你——美艳无双不愁嫁,我——穷苦小子娶谁去?” “都说不比了,为什么还取笑我?!” “我说的是事实,事实懂吗?” “行了!”方队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都闭嘴吧!你们真是一对冤家!记住,明天一早出发,抓不着许跃,不许回来!” “是!”二人面面相觑,互扮鬼脸。 ☆、幕间休息(小说推荐) 《嫌疑人X的现身》作者:诸葛钢铁 冷清的郊区公路上,X驾驶着汽车一路奔驰。 因为刚刚结束一个气氛热烈的酒会,所以心情无比舒畅。音箱里传出于魁智演唱的《三家店》:“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 X跟着京剧的节奏,捏着嗓子吼了起来。 夜色苍茫,车辆越来越少,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方才的聚会上,经不住美酒的诱惑,敞开喉咙连干了三杯。酒精的度数挺高,喝罢之后脑袋昏沉,像被一件重物压着,怎么也推不开。 离开的时候,朋友担心酒驾危险,提出相送,但被断然拒绝。此刻,X有点后悔自己的固执了。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X抓了一瓶矿泉水,咕咕灌下了肚。 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强打起精神,握紧了方向盘。突然,X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行人在横穿马路,马上关掉音乐,按响喇叭。 那位行人好像没有听到汽车的鸣笛,依然故我,并且加快了步伐。 “闪开!闪开!”X吼叫着,心急如焚。 但,已然来不及了。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与人结实地撞到了一起。 ——车没事儿,人估计够呛。 “靠!真是倒霉透了!”X气急败坏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嘴里骂骂嚷嚷。愤怒过后是恐慌:我不会把人给撞死了吧? 分卷阅读27 万一死人了,不管是不是事故,都会很麻烦,弄不好还得吃两年牢饭。越想越怕,提心吊胆下了车。 被撞者一身白衣,长头发,面部朝下,蜷缩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尽管看不到她的模样,想必很漂亮吧。奇怪的是,她的周身居然没有一点血迹,甚至那头长发也无一丝蓬乱。车灯的照耀下,她像一个神秘的睡美人。 这副场景完全出乎想象,既没有鬼哭狼嚎叫叫嚷嚷,也不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只是个幻觉。 “喂,醒醒啦……”X轻手轻脚走上去,拍拍她的后背,“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美人不语,毫无反应。 “对不起,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X的内心充满自责:“把你撞成这样子,实在抱歉!” 美人仍然无动于衷。 什么情况?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心一紧,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想想以后的日子,X决定放弃这个倒霉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趁着四周没人,赶紧逃之夭夭。 不过,还是确认一下她的生死比较好吧?万一她只是昏厥过去了呢。于是蹲下身子,双臂用力,把那女人的身体扳了过来。 “哎呀,我的妈——”X惊叫一声,被电到了一样仰卧在地。 太可怕了!她到底是人是鬼?!她的整个面部坑坑洼洼,像是被人拨了硫酸,眉毛不见了,眼睛不见了,鼻子和嘴巴也不见了,甚至连皱纹都看不到。 她竟然是个没有脸的人!老天爷,我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X吓坏了,连滚带爬来到汽车旁边,正要打开车门,却被一股力量紧紧攫住,扭头一看,我的个亲娘咧,无脸女人就在身后,而且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都是我的错,你、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X带着哭腔乞求道。 “¥……&%¥¥……”无脸女人摇晃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妈的,你给我起开——”不知哪来的勇气,X怒吼一声,把她一脚踹开。然后“啪!”的一声合上车门,发动引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恐怖地带。 风驰电掣,一路向西。 忐忑不安地盯着后视镜,万幸,她没有追过来。到家之后,如释重负。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把自己撂到床上,倒头就睡。 但是睡不着,无脸女人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浮现。 她是谁?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荒凉的马路上?为何被撞之后一点伤痕都没有?还有,她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些疑问像一堆茅草,纠缠在心间。 X翻身下床,准备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倾诉今晚的遭遇。 号码还没拨出去,一条短信进来了:潘依依,我爱你,绝不会离开你。只要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潘依依?何方神圣? 一时间,好奇心盖过了紧张感,马上回复过去:张良,说实话,你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 张良:不好意思,发错短信了。 X:逗我玩呢?老实交代,潘依依是谁? 张良:普通朋友。 X: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她的名子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张良:一个新朋友。 X:甭跟我打马虎眼!说,是不是想泡她? 张良:你太多疑了。我开玩笑呢。 X:她长得漂亮吗? 张良:一般。 X:身材一定很火辣吧? 张良:也一般。 X:是吗?好动西应该拿出来分享,好妹子也一样!你把潘依依的照片发给我,我来鉴定一下她的“等级”。 张良:对不起,没有。 X:你当我傻呢,信不信我明天到你单位撒酒疯! 张良:这不是为难我吗? X:废话少说,你了解我的脾气! …… 一阵沉默。 三分钟后,手机震动,提示“有新的彩信。”就像打了一场胜仗,X怀着愉悦的心情欣赏战利品。但是只瞅了一眼,便浑身战栗,好似恶魔附身。 彩信带来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潘依依即无脸女人! *** 潘依依。多么小鸟依人的名子!只是,她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 确实如张良所言,她容貌一般,再普通不过。 那天夜里,X提出强烈要求,张良只好用手机发来了潘依依的照片。照片上的无脸女人吓得自己魂飞魄散,像是真的看见了鬼。 很快,张良又发了条彩信过来,并打电话解释:“这张才是潘依依。刚才跟你开了个玩笑。没有被惊到吧?” “你这家伙简直太可恶了!”X惊魂未定,厉声质问,“那 分卷阅读28 张恐怖的图片在哪儿拍的?!” “大惊小怪!我在网上随便找的,嘿嘿……”张良漫不经心地说。 “现在,”X的口气十分坚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必须回答我!” “好,你问吧。” “到底是潘依依勾引你,还是你主动要泡她?” “她勾引我——” 没等张良讲完,X果断挂了电话。然后盯着屏幕上的潘依依,恨恨地想,这女人是毒瘤、是魔鬼,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他人!但是,我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两天以后,X坐在车里,一边抽烟一边望向前方的街道。 潘依依终于出现了! 我已经巴巴守候了五个小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 ——这是X第一次见到潘依依本人。 浓妆艳抹!衣着露骨!果然,她不是个正经女人! X将手中的烟蒂远远弹了出去,然后打开矿泉水,漱了漱口,再把分散的注意力集中起来,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潘依依的一举一动。 她从一辆宝马里钻出来,没走几步,一个男人从同一辆车里下来,快步跑到她的面前,直接与她相拥而吻。 这男人肥头大耳,披金戴银,像个骄奢淫逸的富二代。 X心中直犯恶心,眼前上演的画面说明了一个道理,女人变坏就有钱。 潘依依向男人深情告别,然后手提挎包,独自走往归家的路。微风浮动她的长发,她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好像看破红尘的样子。 路过X停车的地方,潘依依直接无视,疾步走了过去。 X从方向盘上抬起头,冷酷一笑,觉得仅从智商方面相比,姓潘的女人也跟自己差了一大截。对付她,绝对易如反掌。 不紧不慢地戴上墨镜以及帽檐长长的棒球帽,X推开车门,默默跟了上去。 此时,月白风清,霓虹闪烁,广场上的壁钟当当敲响了十下。 古楼虽是小城,但是夜晚的繁华不输任何大城市。潘依依穿过热闹的广场,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喧哗的街区,走向了一条狭窄而又潮湿的小巷。 小巷行人不多,偶尔能听见几声小贩的叫卖。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的叩击声,清脆、悠远、寂寞、绵长。潘依依像是行走在一幅描绘江南水乡的油画里。 哇呜!哇呜—— 一阵狗吠扰乱了X的思绪,突然迸发的好心情不代表放弃对她的报复。 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着了她,不能轻易饶了她! 继续尾随。 巷子尽头,出现一处公厕,臭味扑鼻。厕所后面,是一家废弃的工厂,垃圾成山,泔水成河。 虽然不是人呆的地方,但却成了阿猫阿狗们觅食的乐园。 绕过废弃工厂,到了一片居民区。说得直白点,这里算是贫民区,是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 低矮破败的砖房、脏乱泥泞的道路与市区里高耸入云的大楼、宽阔洁净的马路,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潘依依居然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X不得不修正自己方才的想法,变坏了的女人不一定很有钱。 潘依依在一家商铺门前停下,一个叼着香烟的中年女人伸手拦下了她。然后两人一通叽叽歪歪。X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原来中年女人是这儿的房东,正催房租呢。潘依依推脱不过,很生气地打开挎包,从中翻出钱包,再从钱包里夹出几张钞票,气呼呼地扔给房东,然后跺着脚走开了。 X快步跟上。 很快,潘依依再次停住脚步,她掏出钥匙,打开一间出租屋的门。 X心中一颤,她真的住在这种鬼地方啊? 对,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全是自己作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揪住她,好好地教训一顿! X调整呼吸,告诫自己不能激动,更不能紧张,该出手时就出手,万不可关键时刻动了恻隐之心。 摸了摸袖筒里的匕首,嗯,还在。只是贴着肉身久了,有点发热。 咣!咣!咣! ——杀气腾腾地砸门。 “谁呀?”潘依依的声音,尖锐、疑惑。 “我!”X的声音,坚定、愤怒。 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露出潘依依圆圆的脑袋。 “是……谁?” “是……我!” (未完,待续——) ☆、神秘村庄 一个小时前,程乐家中,余梁他们耐心听完王荷的陈述,正要告辞,又被王荷叫住,说知道许跃躲在哪里。 “那天晚上,许跃准备离开的时候,左腿突然抽筋了,抖得厉害,完全走不了路。我问他去哪,他说三楼,我善心大发,搀他走向电梯。但又不 分卷阅读29 想便宜了他,随手往他裤子口袋摸去,本想弄俩零钱花,却只摸出了一张纸条。当时我也没看,以为是欠条之类,就装兜里了。回来一瞧,上面只有一行字,根本与钱无关。我去拿给你们。” 一阵翻箱倒柜,总算找出来了。 这是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余梁擦亮眼睛,读了起来:“朋友,还在为那件事情苦恼吗?快来,我在芦苇村等你,这里是极乐世界。” “芦苇村?”余梁收起纸条,嘴里重复这三个字。 在场的人,没人知道芦苇村在哪里,为什么是极乐世界,许跃去那里干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些七歪八扭的汉字出于何人之手?男人还是女人?许跃的朋友还是仇家? 二人回到警局,向方队报告此事。 方队见多识广,不但在地图上找出了芦苇村的位置,还讲了很多关于这个村子的传闻。余梁感慨长知识了,同时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村庄,而是不可一世的许跃居然感染了艾滋病! 试想,如果翟长风得艾滋病是因为苏一敏,那么许跃的病肯定也和她有关了!看来,苏一敏的死,许跃脱不了干系。 苏一敏真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吗?她又是何时何地感染上的呢? 疑虑之下,打电话打给法医进行求证,老袁回话:“经解剖化验,死者生前百分之百是HIV病毒携带者!” 当晚,余梁上网,在百度输入“艾滋病”,查看相关资料。 艾滋病,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是一种传染病。病原体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蔓延迅速,死亡率高。 它的传播途径大致分为四种。 一,性行为。 二,静脉注射吸毒。 三,母婴传播。 四,血液及血制品,包括皮肤移植和器官移植。 需要注意的是,握手,拥抱,礼节性亲吻,同吃同饮,共用厕所和浴室,共用办公室、公共交通工具、娱乐设施等日常生活接触,不会传播HIV。 …… 余梁熄灭电灯,静静地躺在床上,躺在暗夜里。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苏一敏之死,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它背后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反正睡不着,不如找个网友聊聊天。这么晚了,鱼妹妹仍然在线,定是和自己一样,心事重重吧。 福尔摩斯:在吗?大侦探呼叫美人鱼! 受伤的美人鱼:呵呵,在呢。 福尔摩斯:那啥,为什么还不休息? 受伤的美人鱼: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 福尔摩斯:我在为一件案子而苦恼。 受伤的美人鱼:我在为要不要和你见面而苦恼。 福尔摩斯:还没决定呢? 受伤的美人鱼:是啊,纠结。 福尔摩斯:你想多了,我不会嫌你丑的。 受伤的美人鱼:你才丑呢!我可是大美女一个哦。 福尔摩斯:不信。发张靓照让哥哥瞧瞧。 受伤的美人鱼:哼,才不呢。 福尔摩斯:这个请求被拒绝N多次了,你于心何忍? 受伤的美人鱼:这样才有神秘感啊,如果真的见了面,可能就会失去兴趣了。 福尔摩斯:话说,我本来对你也没兴趣—— 受伤的美人鱼:讨厌讨厌讨厌!!! 福尔摩斯:鱼妹妹,咱们从第一次网聊到今天,也有老长时间了,你却从来不肯透露真实姓名,甚至在哪上班都不跟我说。我认为没必要刻意保持所谓的神秘感。一,我不贪你的钱;二,我不图你的色。我是诚心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管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我愿与你一起分享。 受伤的美人鱼:……我很感动!之所以隐瞒姓名住址,是想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我不想赤祼祼地面对你,哪怕隔着电脑屏幕。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福尔摩斯:理解。你是个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受伤的美人鱼:嗯。或许吧。 福尔摩斯:回答我,你的心中还有杀意吗? 受伤的美人鱼:有,而且很强烈。我已准备好了家伙,明天就动手。 福尔摩斯:什么家伙?向谁动手? 受伤的美人鱼:可以致命的家伙。向一个该死的人动手。 福尔摩斯:妹子,三思而后行啊。 受伤的美人鱼:我决定了的事,从不后悔! 福尔摩斯:你毁了她的同时,也会毁了自己!想清楚。 受伤的美人鱼:我得不到幸福,她也休想得到。大不了同归于尽! 福尔摩斯:简直是疯了。 受伤的美人鱼:你就当我疯了吧! *** 关掉电脑,余梁头痛欲裂,没来由地烦躁。 鱼妹妹没疯,他倒是快疯了。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隔着玻璃窗洒进房间的时候, 分卷阅读30 余梁还在呼呼大睡。楼下的叫喊声惊醒了他的美梦。扒开窗户一瞧,一车,两人,于风中伫立。 黄曼和李乔正仰着头,朝他笑。 一番洗漱。胡子刮了刮,领带紧了紧,警帽正了正,然后飞也似的冲下楼去。 “早哇,二位!”余梁傻笑着问好。 “不早啦!”黄曼嗔怒,“太阳晒屁股了,还要不要抓捕许跃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不如让阳光晒屁股!哈哈——” “晒你个大头鬼!”黄曼作势踢他。 “时间紧迫,你们甭拌嘴了,快点上车吧。” 李乔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两个小时后,警车穿过一片芦苇荡,停了下来。 面前一条大河,又宽又长。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成群结队,像接受检阅一般游来游去,蔚为壮观。 三人下车,探勘路况。靠岸的一艘渔船里,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较为年轻,身着中山装,梳着大背头,走起路来慢慢腾腾;双手紧扣,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领导范儿十足。另一位模样似船夫,头戴斗笠,皮肤黢黑。 两人走到近前,中山装先介绍自己,说是芦苇村村长,昨晚接到上级通知,要全力接待三位警官,积极配合警方办案。 “这位是船家。”村长笑迷迷地说,“三位请放心,我和船家是健康的!过了前面这条河,就是芦苇村了。起风了,咱们上船吧。” *** “最近村里有没有陌生人出现?”余梁直截了当地问。 “有。”村长不假思索地说。 “一个胖子,姓许?” “对,是他,他叫许跃。” 余梁三人击掌欢呼,成功近在眼前。 “冒昧问一句,村里的人,你都熟吗?” “说实话,不太熟。”村长望河兴叹,“唉,这个官不好当啊,我几次想调离,几次受阻。领导说,这是对一个干部爱岗敬业的考验,你可不能掉链子!” 这时候,渔船行至河流中心,河面上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整条船被风带着旋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船家和村长似乎见怪不怪,渔船恢复正常行驶时,他们面不改色,若无其事。余梁趔趄了一下,右手支着身体,才不至于摔倒。 黄曼和李乔不幸倒下。 李乔的头磕在了船板上,帽子掉地,差点被风吹走;黄曼看上去没事,站起来后,手捂嘴巴,似要呕吐,身子摇晃,似要再倒下。余梁见状,立即敞开怀抱,拥住警花,同时一只手扬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我有点晕船了。”黄曼干呕一会,脸色十分难看。 “第一次坐船吗?”余梁问。 “你说对了,还真是第一次,所以有点不适应。” “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黄曼翻出纸巾,擦干嘴边的秽物。 渔船终于靠岸,村长带头下船,并叮嘱船家原路返回,看好警车,不然后果自负;然后带领余梁等人进入村庄。 余梁一直搞不明白黄曼肩上的挎包是用来干嘛的,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没有问,上船的时候,她居然还没放下,继续挎着,这会到村口了,他终于理解其用意了。 黄曼打开包,掏出三件大小不一的大褂、口罩和手套。 “我找医院的朋友弄来的,很不容易的!你俩别愣着了,穿哪!”黄曼边说边动手。 “姑奶奶,饶了我吧。”李乔连忙摆手,死活不愿意。 “好心当成驴肝肺!老余你穿不穿?” 余梁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村长,然后板起脸来,低声呵斥黄曼:“快点脱掉!人家拿我们当朋友,我们拿人家当什么啦?真是小孩子心性!” 受了批评,黄曼嘟着嘴,作生气状,但还是乖乖收起了一堆行头。 迈步在芦苇村的大道上,余梁像游客一样观察着周围的景物。 这个传说中可怖的村庄,处处充满世俗生活的气味。清一色的房舍和院落,纵横交错,齐整划一。门前晾晒着各种农作物,院里栽有柿树和枣树。村民们各忙各的,冷漠而从容。有人扛着锄头准备出门,有人端着饭碗正在扒食。有三五少年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下着军棋,也有年轻少妇抱着哭叫的幼儿不停地拍打…… “许跃来到村里以后,”村长边走边说,“买下了一处老院子,开始了独自的生活。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怕死,就是舍不得老婆孩子,他怕她们受到伤害。我就劝他,上天眷顾所有悔改的人们,只要你不放弃,肯定会得到救赎。” “他来多久了?”余梁问。 “我算算啊。”村长掰起手指,“从上周三到今天,一个星期了。” “没出什么乱子吧?” “呵呵——”村长苦笑,“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说话间,许跃的住处到了。 ☆、 分卷阅读31 许跃疯了 马上要面对这个罪大恶极的男人,余梁三人下意识地提高警惕。黄曼和李乔亮出了黑亮亮的配枪,余梁也作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 村长神色坦然,大喊一声:“许老板,有贵客来访!”伸手推开了院门。 余梁三人冲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匪夷所思。 院子中央有棵光秃秃、黑糊糊的柳树,树下跪着一人,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从他肥胖的体形来看,必是许跃无疑。 他冲着大树,不停磕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人不是我杀的,人就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吗,好像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杀,我杀了……” “前天深夜,”村长说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房子,也殃及了院里的柳树。然后许跃就疯了,神智失常,丢了魂一样,不是四处跑动,就是参拜神灵。” “查出是谁放的火了吗?”余梁有点败兴,不辞劳苦地赶过来,为何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是哪个环节出纰漏了,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不知道。”村长一脸无奈,“没法查。很多人认为是许跃自己干的,他失常在先,纵火在后——刚得艾滋病的人大多悲观厌世,尤其许跃这种身份的人。他抛弃了家人,不肯接受治疗,说明他没有想通;他来到芦苇村,选择继续苟活,说明他又想通了;他一把火烧光了所有东西,而且精神出现了问题,说明他又想不通了。” “事发当天,大火是几点钟烧起来的?有没有目击者?谁去救的火?救火的时候许跃在哪里,在干什么?”黄曼连珠炮一样问道。 “让我好好想想啊——”村长闭上眼睛,很快想到了什么,“这事儿吧,得从头说。刘主任有早起的习惯,那天他肚子不舒服,起得更早,五点就爬起来了。那时候,天还没亮呢,鸡都没叫呢,他第一个发现了许跃的住处失了火,也不是很震惊,这种事情在我们村太常见了。经常有人想不开,投河的,上吊的,割脉的,喝药的,没办法啊,都是病人,不知道啥时候能像正常人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刘主任找到我,啪啪砸窗户,说村长你要不要管一下,那个新来的胖子要自焚呢,火都点起来了!我立马起床,带上手电筒,和刘主任一起去查看情况。火势很大,我们无法近身,只好召集村民前来救火。天亮之后,火被浇灭了,房子烧得没法住了,以为许跃被烧死了呢,结果在厨房的水缸里发现了他。他昏迷了,估计是呛的。醒来后就疯了,啥也不记得了,老念叨自己杀人了自己没杀人,估计是受刺激受大发了。” “那么,这几天,他住哪儿了,吃什么?” “他哪儿都不愿意去,谁招他,他咬谁,下嘴可狠了,刘主任就被咬了一口,痛得直叫娘。我们帮忙修葺了厨房,砌了个炕,又弄来两床被子,将就着能睡。一日三餐由我和刘主任轮流送。他虽然疯了,饭量却很大,能吃能喝的。” “刘主任在哪?”余梁问。 “村委办公室。” “能让他过来一下吗?我们有话问他。” 村长似乎很为难:“村里就我们两个干部,办公室不能没人看着。这样吧,咱们到村委办公室谈吧,那里环境好一点。” “也行。” “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黄曼向余梁使个眼色,余梁会意,逼近正在磕头的许跃,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声喊出一个名子:“苏一敏!” “啊——”许跃转头打量余梁,眼神混浊,暗淡无光。 “你还记得苏一敏吗?她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 “她是你杀的,对不对?!” “我没有——”许跃猛地推开余梁,返身就跑,口中尖叫,“我是清白的,她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余梁李乔赶紧追上去。 许跃在院子里饶了两圈,然后闪进厨房,钻到被窝里,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像得了疟疾一样,身体不住抖动,复读机式的话语喷薄而出:“不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 刘主任面黄肌瘦,三角眼,八字胡,虽然不像村长一样中山装、大背头,但也收拾得干净利落,笔挺的西服套在身上不是为了衬托外形,而是为了区别于其他村民。毕竟除了村长,他是村里唯一的干部了。 见市里的公安来了,刘主任倒水递烟,好不殷勤。村长有事走开了,离开之前嘱咐他积极配合警官问话,主任满口答应。 “百忙之中,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余梁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不耽误不耽误,人民警察太客气了。”刘主任受宠若惊,“你们想了解什么?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余梁开门见山,“许跃为什么疯掉?” “这……”刘主任接不上话了。 “此人背负一起命案,理应接受法庭的判决,但是现在却疯 分卷阅读32 了,神思恍惚,话不成句,没法跟人正常交流,我们想从他口中了解什么,也无从谈起了。”余梁摇头叹气。 “不是因为那场大火吗?” “火能烧死人,这点我承认,但是火能把一个人烧疯吗?况且,他身上很全乎,我没看到一处烧伤,他都知道躲进水缸避火,他会疯吗?” “难不成是装的?”刘主任猜测。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余梁淡淡一笑,决定从细节入手,“主任,许跃进村之后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说奇怪之处吗?” “嗯,我想起一件事来。” “哦?” “许跃进村的头天晚上,我正要睡觉,他来找我,怒气冲冲的。我问什么事,他说钱包丢了。我问他丢哪了,他说要知道丢哪就不来找你了。我说找我也没用啊,我又没捡到。他说,不是钱包的事,钱包不值钱,丢就丢了,问题是钱包里的东西,东西比钱重要。我问是啥东西,他说身份证和银行卡。我说,有现金吗?他说,有,大概两千元吧。我说,好,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广播的。他说,你可别忘了,我很急的。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天明之后,你广播了吗?”黄曼插口问道。 “当然广播了,”刘主任认真地说,“而且连播了三遍。” “有结果吗?” “没有,没人捡他钱包。他是新来的,还不了解我们村。我们村大部分人是不会随便捡东西的,都不愿碰别人碰过的东西。这一点不难理解吧?” “呃。”余梁顿首,“你接着往下说。” “好的。” 刘主任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本以为帮他公布出去就万事大吉,不料晚上他又找我来了,脸色苍白,像死人一样。说实话,我有点怕他,所以没敢开门,隔着门缝嘟囔道,又咋的啦?领导干部不是万能的,找钱包的事情,我无能为力!许跃开口了,语气冰冷,钱包的事就算了,咱们村里闹过鬼吗?我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就像个鬼。他说,我不开玩笑。我说,谁跟你开玩笑了。他说,我放在柜子里的车钥匙不见了,弄得我回城都回不了!还有,车胎也被人放了气,到底是谁干的?我说,村里的人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除非你得罪了谁。他说,我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啊。我说,你消消火,我明天帮你查查,这种小事不值得报警,咱这儿离市区上百里路呢,即便你打了110,人家未必肯过来。 “他骂骂咧咧走了,半小时后,又来了,咣咣砸门,比上次声响还大。我没法睡了,披上大衣,打开门。我问他干吗,他不言语,扯着我就走。到了他家,他指着屋顶,看,那是什么东西?我打眼一瞧,一窝耗子,个个肥得流油,满房子乱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耗子。许跃哭丧着脸说,这还不算,进屋瞧瞧!果然,屋里的情况也很糟糕,蟑螂遍地——蟑螂不可怕,可怕的是死蟑螂,一脚下去,软乎乎,粘糊糊,别提多恶心了,我差点把晚饭吐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沙发上摆了一排牛腿,刚砍下来的,还滴着血,那种腥臭的味道,闻一次,终生免疫。卧室也好不到哪儿去,推开门一阵恶臭。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捂着嘴巴跑出来了。 “许跃沮丧地告诉我,他可能被人下药了,午饭后就睡着了,睡得很死,一点意识都没有,睁开眼睛,满地疮痍,恍若下了地狱。我分析道,幕后黑手肯定特别恨你,村里的人可以排除了,因为没人认识你,他们都是病人,离群索居在这儿,只是为了自保,哪里还有害人之心?如果是你以前得罪的人,那就没办法了,他能大老远跑来,费尽心机整你,跟你一定仇深似海了。他听我说完,很以为然,双手抱头,拼命搜索记忆里那个神秘的敌人。搜索无果,他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揪头发,弄得满头是血。我忙制止他,将他拉出院子,然后找人帮他收拾房子,忙完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第三天晚上,他又来找我,我习以为常,也不再问他什么了。像心照不宣似的,他前头走,我后头跟,我知道,奇怪的事情又降临了。这回他走得很慢,步子很沉重,脑袋耷拉着,像要嵌进胸膛里。到了住处,院门大开,屋子里挺干净,一切正常。我有点莫名其妙,问他,咋啦,有啥不对吗?他反问我,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谁?我说,杨军仓啊,他二叔在外地发了财,把他接到北京治病去了,你给的房钱,我都汇给他了。他说,那个杨机枪——我纠正他,杨军仓!他尴尬地笑笑,嗯,杨军仓之前呢,住着谁?我说,老杨在这里住了七年,我才来五年,我哪晓得?他哼了一声,这屋肯定死过人!我说,芦苇村子上百年的历史了,哪屋没死过人啊。他坚定地说,屋里闹鬼!我笑了,又来,鬼在哪儿?他手指厨房的方向,闷声说,你看看就明白了! “我满不在乎地推开厨房的门,里头的景象吓得我魂飞魄散。这间面积不大的小屋,居然堆满了纸扎的童男童女!这些纸人做得惟妙惟肖,屋内弥漫着森森的鬼气。我赶忙跑出去,按住胸口猛喘气,奶奶的,吓死老子了,烧给死人的东西,怎么出现在这儿?此时许跃的表 分卷阅读33 情痛苦极了,他指了指我脚下,主任,看你踩了什么?我心里一紧,以为又踩着死蟑螂了,立即抬脚,却看到散落了一地的照片。我好奇地一张张捡起,大同小异,都是一个女人,不,一具女尸,全身光溜溜地躺在地上,脖子上缠着丝袜,眼球外凸,嘴巴大张,样子特别可怕。 “我扬着照片问许跃,这女人是谁?你老婆吗?他不睬我,大喝一声,滚开啦!把我轰出了门外。老实讲,我有点同情他的遭遇了,被人这么整下去,天天心神不宁,夜夜失眠多梦,早晚得疯。接下来的几天,可以说平安无事,他没再找过我,谢天谢地!” 这时,村长拎着一只暖瓶从门外走进来,笑呵呵地说:“三位警官,舟车劳顿,都乏了吧?饭菜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余梁三人连忙推辞。 村长不高兴了:“是害怕传染艾滋病,还是嫌我们农村的饭菜不上档次?” “哪里哪里,不是不是……”一通解释。 村长很霸气地摆出“请”的手势,余梁等人没法子,被道德绑架着,硬着头皮入了席,不吃也得吃了。 雨过天晴,阳光甚好。 咀嚼着可口的乡村野味,余梁心思百转。 那个屡次三番要把许跃逼疯的人或许就是杀死苏一敏的真凶,当然也能不排除他是许跃帮凶的可能。 真相啊真相,让人头痛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烧 饭后,余梁让李乔打包了一盒饭菜,饿着谁也不能饿着许老板。然后一行人又来到许跃的住处。这家伙正围着救他一命的那只水缸转圈,边转边数:“31,32,33……” “许先生,开饭啦!”李乔把饭菜摊开,放在凳子上。 “啊,吃饭,吃饭——” 许跃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 许跃当然听不进劝言,为了快点吃完,索性把筷子扔掉,直接用手抓。 “他已经这样了,还要带他走吗?”村长担忧地问。 “当然!”余梁说,“哪怕他是一具不能说话的死尸,我们也要把他带走!何况,他还能说话呢。” “他是能说话,但说的都是胡话,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懂!” “他说的是不是胡话,谁都无法确定,这需要科学检验。”余梁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方队,我们找到许跃了。” “好事,尽快带回来就是了。” “他疯了。” “疯了?!”方队的音调陡然提高了八度。 “脑子有点问题,精神不太正常。” “真疯还是装疯?” “看不出来。” “那就带回来进行鉴定!” “我担心他不配合。” “软的不行,来硬的,你们三个干嘛吃的?” “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余梁转而问刘主任,“那些用来吓唬许跃的纸扎还在吗?” “烧光了。” “撒了一地的女人照片呢?” “也烧光了。” “靠!”余梁很郁闷:“许跃的汽车呢,不会也烧光了吧?” “汽车烧得只剩一个空壳了。”刘主任傻乐道,“我见没人要,扔了怪可惜,就把它卖给收破烂的老朱了。” “老朱呢?” “回湖南老家了。” 余梁有点想哭:“那晚,火烧起来的时候,是你最先发现的吧?” “应该是。” “房子先烧起来的还是车子先烧起来的?” “你这么一问,”刘主任摸着下巴,沉思道,“我倒觉得事情有点古怪了。” “怎么个古怪法?” “我和村长招呼村民冲进院子里救火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那辆汽车就停放在柳树下面,除了四个轮胎干瘪无气,其他地方完好无损。然后大家跑来跑去,提水灭火,谁都没留意汽车的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汽车也着了火,熊熊燃烧啊,人都没法子靠近!” “有人混进了村民的队伍,表面上是救火来的,实际上火上浇油!” “是啊,事后我也曾这么想过,那个神秘人并没有离开,一直隐藏在暗处,他伪装成村民,变着法儿的整许跃,想把他至于死地。他混进了救火人群,就是想亲眼看到许跃被活活烧死的样子,结果许跃躲进了水缸,谁都没见着他。神秘人不甘心,一气之下把汽车也给烧了。那晚火光冲天,场面混乱,没人注意他,所以他才能得逞。” 余梁点点头,目光转向扒完饭的许跃,他看许跃,许跃看他,他盯着许跃的眼睛,许跃也盯着他的眼睛。大家屏气凝神,良久无言。 “哈哈哈——”余梁大笑。 “哈哈哈——”许跃也跟着大笑。 “我走了。” 分卷阅读34 “我走了。”许跃鹦鹉学舌,重复余梁的话。 余梁贴进黄曼,在她耳边低语:“他不是疯了,而是傻了。” 许跃有样学样,但没听见余梁的话,他扑在村长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谁都听不懂的话,然后直起身子,后退一步,嘻嘻哈哈地乐。 “时间不早了。”余梁低价头看看手表,对村长主任说,“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得赶紧回去复命了。” 村长说:“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来芦苇村做客!” 余梁笑笑,走到许跃跟前:“把手伸出来。” 许跃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还没等放下来,余梁迅速将一幅明亮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说:“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到底是真是假,是有是无,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许跃大声嚷嚷,极力挣脱。 余梁一记闪电般的右勾拳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很配合地昏倒了。 “收队!” *** 村长主任前方带路,黄曼居中,余梁和李乔架着昏迷的许跃走在最后,一行人来至在村口河边。船家见他们过来了,马上支起长篙,调转船头,风吹云动山不动,水移船移岸不移。很快,小船停泊在众人脚下。 余梁等人上了船,与村长主任拱手告别,船家吆喝一声:“列位坐好啦,开船喽——” 小船便顺风而驶,顺流而下。不算宽敞的船舱里,李乔专心守着许跃,余梁和黄曼并肩而坐,窃窃私语。微风轻拂,芦苇沙沙,夕阳无限好,黄昏快来临。 “大黄,”余梁笑道,“家里的煤气快用完了吧?” “嗯,快了。”黄曼摘下警帽,让挽住的头发披散开来,“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帮你换煤气啊。” “真心吗?” “百分百啊,难不成我还憋着坏心眼?” “我看你就是憋着坏心眼!”黄曼娇嗔道。 “冤枉啊!”余梁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我上回给你帮忙,一顿饭都没让你破费啊!” “怨我吗?我留你吃饭了,谁让你那天有事儿来着。” “有事是借口,你还真信了,我是不好意思。”余梁捂着嘴嘿嘿傻笑。 “天呐!”黄曼仰天长叹,“全局最有名的厚脸皮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信拉倒,这回帮你干活,你可得管饭呀。” “嗯,看你表现吧。” “不会吧?”余梁很认真地批评道,“你这是典型的奴隶主思想、大小姐做派!” “是啊是啊,”黄曼一脸骄傲,“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奴隶主,永远是大小姐!实话告诉你,想做我奴隶的人多得很呢,竞争很惨烈的!” “我有优势我不怕。” “啥优势?”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余梁摇头晃脑地说。 “喂喂喂!”黄曼气得真跺脚,“明知道本姑娘没有文学细胞,偏又整些诗词给我听,什么意思啊你?” “就是这个意思——” 余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黄曼面颊上亲了一口,随即跳开,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让黄曼开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这一幕,船家和李乔都假装没看见,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内心。 黄曼平时大大咧咧,自诩女汉子,这一刻却羞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河水太凉,她真想跳下去,直接游到对岸! 余梁太坏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就不怕——他怕什么!他可是局里头号的厚脸皮!况且男女之事,就得男人主动一点,难道不是吗? 黄曼的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 船儿靠岸,众人弃船登车,余梁突然心有所动,折回去叫住船家:“大爷,耽误您几分钟,您平时住村里吗?” “我住船上。”船家答道。 “前天深夜村子里失火的事,您听说了吗?” “村里人都知道啊,烧得挺惨,真是特别诡异的一场火。” “诡异?”余梁竖起了耳朵。 “可不是咋的!”船家打开了话匣子,“那天晚上,我闲得慌,想起了交医保的事。村委会都广播好几天了,老拖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年龄大了,指不定有个头疼发热的时候,把医保交了,看病拿药好歹能省几个钱。况且六十元钱,不算太多。于是我去了刘主任家,给了他一百元,但他没有零钱找,就让媳妇儿出门去换。我只好等着,他媳妇儿回来后,只找了我二十元。我很纳闷,问她,另外二十呢?她微微一笑,然后敞开外衣,从怀里掏出一瓶古井贡、几包花生米,说难得来一次,唠唠再走嘛。我也乐了,喝就喝吧,人生难得几回醉。就喝开了,我还行,刘主任量浅,三两就睡着了。他媳妇超能喝,一盅盅和我拼,一直喝到见底儿,才算拉倒。 “从主任家出来,我的步子有点晃,脑 分卷阅读35 袋昏沉沉,这酒的度数比较高,我有些招架不住了。抬头看看天,不见月亮,也不见一颗星星。点了支烟,边抽边走。也怪我手欠,黑暗中将尚未燃尽的烟头远远扔了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还没出村呢,无意间回头一看,天王老子的,居然起火了,就在村子西头,我经过的地方!我傻眼了,回过神来,飞一般跑过去,我想弄明白咋回事,是不是因为我丢烟头造成的。当我来到着火的地方,我认出了是新来的许老板的住所,我担心出人命,惊慌失措地攀上院墙,想看看里面的情况,这个时候,唰!一道黑影从我眼前飘过,速度快得像激光一样。我根本没看清,眼睛花了一下,那道黑影就消失了。 “我跳到院子里,准备破门而入把许老板救出来,刚要移动脚步,那道黑影又出现了,就在房顶上,像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黑烟窜上去,它隐藏在黑烟里,火光冲上去,它漂浮在火光中。老汉我吓坏了,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景象!也不想着救人了,先救自己再说!我不敢再作逗留,扭头就跑。回到船上,惊魂未定,钻进被窝,汗如雨下。我想了又想,许老板院子里铺的都是砖块,根本没有草垛,没有易燃之物。即使烟头仍进了院子,也不可能引发那么大的一场火灾。这么一想,我才觉得宽慰,没了负罪感。” “听您所言,那场大火确实有些怪异。”余梁低头沉思。 “是的,我不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般家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回想起来,老汉我也觉得挺可怕呢。” “没什么怪力乱神。”余梁坚定地说,“世上本不存在鬼魅,所以您无须多虑。再者说了,鬼是没有影子的,所谓的黑影,十有八九是人了。” “如果有人故意纵火,那人肯定是许老板的大仇家。” “有道理。不过,究竟是谁呢……” 余梁眯缝着眼睛,向船家道声多有叨扰,然后拍拍屁股走开了。 ☆、好哇好哇 晚上九点,李乔把车开进了警局。 队长老方一直在楼下等候,从脚下堆积的烟头推测,他等了很久很久。 “诸位辛苦!”方队向他们热烈问好,“说实话,那个地方,我都有点怯,就像是在吸烟区里转了一圈,哪怕你不吸,身上也多少会带上点味儿。” “听您老这么一说,明天我们就做体检去。”余梁一边说一边和李乔把沉重如猪的许跃从车里架了出来。 “好哇好哇!”黄曼唯恐天下不乱,“我也要去,全队都去,只要队长肯掏腰包,我多检查几次也无所谓,权当配合组织工作了。” “想得美!”方队笑着呵斥。 “人家长得美,就得允许人家想得美。”余梁见缝插针,揶揄黄曼。 “去你的!”黄曼自认为胸怀宽广,不跟他一般见识。 众人嬉笑着上楼,安置好许跃,方队亲自倒了三杯水:“喝完这杯水,赶紧回去吧,大家都下班啦,你们也别磨蹭了。” “谁不想早点下班啊!”黄曼抱怨着接过水杯,刚喝一口,就“呸”了两下:“我说头儿,这水也太热了点,我给烫着啦——” 三个男人目睹黄曼窘状,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苏一敏的案子不用那么急了,明天我会联系专家为许跃做一次精神鉴定,我不信一场大火能把他那么精明的人烧糊涂了,应该越烧越清醒才对。” 方队的话不无道理。 余梁道:“我和方队的看法一致,他要是真疯了,我也会疯的!” 黄曼马上附和:“我永远和方队站在一起,方队的分析永远精确,方队的指示永远英明!敬爱的方队,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黄曼言毕,众人的反应是: 方队:“过誉了哈,我其实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余梁:“快拿个盆来,我要吐了!” 李乔:“一身的鸡皮疙瘩啊,你们忙,我先走一步……” 和方队、李乔道别后,近十一点了,余梁问黄曼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我知道有个地方做的水饺特别香,想不想一饱口福?” “在哪?远不远?” “不远,就在你家楼下的那个路口。” “大排挡啊?” “是啊,敢问小主愿意陪奴才吃一回大排挡吗?” “一天不损我两句,你就浑身不自在!”黄曼立即捏着嗓子,扮起小主来,“我说小余子,那儿卫生吗?本宫听说他们炒菜都用地沟油的。” “杞人忧天!”余梁一秒变皇帝,高声训斥道,“又不是你一个人吃!附近工地上那么多民工,每天都在那里吃,人家不也好好的嘛。你是人,民工兄弟就不是人啦?” “强词夺理!”黄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步行至目的地,余梁眼色活泛,寻了一个相对干净的位子,弯腰扬手,绅士般请黄曼入座。周围有很多戴着安全帽的民工,三个一团, 分卷阅读36 五个一伙,喝着啤酒,吃着饺子,快意地谈笑风生。 余梁点了两份水饺,又叫了一碗混沌,然后坐等上桌。黄曼说我不吃混沌啊,余梁说又不是给你吃的,我自己吃。黄曼说你吃得完吗?余梁说吃不完可以带回去明天吃啊。 “你不怕吃坏肚子啊。” “没关系,肚子痛的话正好请假不用上班了。” “偷奸耍滑!谁会这么想?” “我就是这么想的,天天都这么想。” “不理你了,我饿坏了。” 水饺吃到一半的时候,黄曼突然说:“我想告诉你我的秘密,你愿意听吗?”余梁就说你能有什么秘密,不会是女人的私密话题吧。 黄曼正色道:“你想哪儿去啦,是关于我的身世。” “说实话,我只知道你父母都是省里的高官,高到普通人不能随便打听的程度。” “传言你也信哪。” “那你说说,我听听。” “我爸是公安大学的教授,并非传说中的公安厅副厅长,我妈也不是女市长,她只是一名普通教师。我爸是我亲爸,我妈却不是我亲妈,她是我爸后来娶的女人,才比我大十岁。很多人说我爸老夫少妻、艳福不浅,那是他们羡慕他。我爸很疼我,听说我调到市局的消息,专门找我深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四个字,注意安全。他统计过古楼数年来因公殉职的警察,数据高得惊人。他说他这辈子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失去我这个女儿。” 黄曼迅速扒完剩余的饺子,接着讲道:“我和后妈关系不太好,我们既是两代人,又是一代人,怎么说呢?她在做我姐姐的年龄做了我妈,我在做她妹妹的年龄做了她女儿,反正很狗血啦。我很少回家,因为我跟她话不投机。上学的时候,学校离家很近,我实在找不出住校的理由,只好每天回家,尽量不和那女人打照面。后来工作了,我搬到了单位宿舍,一月回家一次,回家也是为了看我爸。我爸有风湿病,药没少吃,总是不见好。我觉得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她对我爸的关心和照顾不够,远远不够。我来古楼之前,还和她大吵了一架,结果我没什么,她也没什么,把我爸气得够呛!” “这又是何必呢!”余梁不理解,“大家各让一步,岂不皆大欢喜?” “我对她是一让再让,她可从来没让过我!” 黄曼气不打一处来:“前段时间,我爸打电话给我,说那女人每天晚上都和男人煲电话粥,聊起来没完没了,可能有了外遇。哇呀呀,可把我气坏了!” “看来你和你妈是势不两立、势同水火了。” “她也不配做我妈!”黄曼气鼓鼓地说,“以前我不懂事,出于礼貌喊她一声妈,现在让我再叫她妈,比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 “行啦!”余梁劝道,“年轻轻的,哪来那么大火气,跟她结下了血海深仇似的!况且,她和你爸不是还没离婚嘛!再说了,也许她只是和朋友聊天,是你爸多虑了呢!” “我爸不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黄曼站起来就走,头也不回,似乎真的生气了。 余梁付了钱,快步跟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大黄,你的亲妈呢?” 黄曼突然一怔,停下脚步,靠在余梁身上,脑袋埋在他宽大结实的臂膀里,肩胛抽动,呜呜地哭。 余梁抱紧了她,轻声问道:“想妈妈了吧?” “嗯。”黄曼抬起头,从眼角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脖颈,“十五年前,我妈打着出国考察的幌子,携带巨款,出逃澳大利亚,一去不回,音讯全无。” “啊!”余梁惊讶道,“你妈是做什么的?” “市长。” “啊——” 余梁更为惊讶。原来坊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张冠李戴了,把“女市长”这顶帽子安在了她后妈头上。 “你妈潜逃之前,为啥没把你和你爸带走?” “这正是我心痛之处。”黄曼幽幽地说,“我看过不少关于妈妈的报道,报纸上说,纪委接到举报准备调查她的时候,走漏了风声,然后她就匆忙逃走了,走得很急,根本没时间安排家小。” “十五年来,再没联系过你们?” “一次都没有!听说她在国外重组了家庭,生活富足,特别幸福。” “你妈真够狠心的啊!”余梁忍不住感叹。 “是呀,她……”黄曼不住抽泣,伤心往事一幕幕,眼泪流干也无助。 “听话,别想那么多了!”余梁紧握住她的手,“说点开心的事儿。我想等案子侦破之后,带你去海南度假,好好玩一玩!” “真的假的?”黄曼破涕为笑,兴奋得跳了起来。 *** 8月20日。刑侦支队办公大厅。 “好家伙,这么隆重啊!”黄曼拍了一下闷头写工作总结的余梁,撇着嘴说,“看到了吗,整治许跃的人来了!” “有吗?” 余梁扭头看去,方队陪着几位医学专家, 分卷阅读37 正迈着奔赴战场的步伐走过来。专家们人手一只鼓囊囊的黑色大提箱,从他们拎箱的手背上凸出的青筋来推测,提箱的分量很重,但是里头装着什么高科技的器械,余梁不得而知。 黄曼也对如何鉴定许跃的精神问题产生了浓厚兴趣,乜斜了一眼余大帅哥,发现他正把脖子扭成45度望着方队和专家们消失的方向,深情目送。于是丢了个眼神给余梁,余梁会意,然后二人悄无声息追过去,来到专家对许跃进行精神鉴定的房间。 房门紧闭,禁止一切干扰。 他们像小白兔一样把耳朵竖起来,然后像年画一样贴在门板上,以为能够偷听到些什么。悲哀的是,“吱”的一声,门被拉开,探出一张严肃的脸。 “喂,你们干嘛?!” 面对不怒自威的方队的诘问,他们所采取的应对方案均告以失败。 “啊,我内急,去洗手间,走错门了……” “啊,我也内急,去资料室……” 被无情地遣回岗位之后,余梁想起了一件事,他在纠结是打电话把这事处理了还是亲自跑过去把这事处理了。看了看一旁百无聊赖的黄大美女,他终于有了决定。 “老黄,陪我走一趟,有个急事,必须马上办!” “瞧你小样儿,能有多急啊?”黄曼边说边收拾妆容。 “火烧眉毛!十万火急!”余梁夸张地说。 “甭废话了,走着!” 警车甫一驶出警局,余梁马上打电话给杨月荣:“你在哪?家还是公司?” “我在西城戒毒所。”杨月荣情绪低落,“小武这孩子不学好,居然沾了毒品。” “在那儿等我,我正有事找你!”余梁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眼新晋榜 默默地爬到了十八名上了分频首页 希望这几天把它结束掉 写得太无聊了 ☆、我要钱,我没病 余梁紧握方向盘,加速行驶。 七分种后,西城戒毒所门前,余梁看到杨月荣面色灰败地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身材矮小,气质斯文。此男子,余梁不识,黄曼却认得,脱口而出:“边老师!” “边老师?” “古楼第三中学的边永恒老师,杨家兄弟的代课老师。”黄曼解释道。 “哦,那就不奇怪了。”余梁释然。两人下车,迎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余梁问道。 “小武吸毒了呗,还能有什么事?” 杨月荣心情极差,最近运交华盖,霉运连连,先是老婆死了,现在儿子又成了瘾君子。这样连番的打击,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沾上了那玩意儿?”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杨月荣的腮边显出了焦虑的纹路,“一敏过世之后,我每天的睡眠不足三个小时,医生说我可能得了抑郁症。那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像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我以为家里招了贼,旋即醒来,大喝一声:小偷,休得猖狂!果然有人在翻找我家的东西,那小偷不是别人,正是我小儿杨武。听到我的喝斥,他吓了一跳。你在找什么?我问他。他说,找……钱。他的语气是虚弱的,迟疑的。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了,每月的零花钱,我一分没少给他。 “我说,你需要多少钱,爸给你,犯不上偷窃。他伸出一个手指,一千元。我问,用来干吗?他说,你不用管,给还是不给?我很生气,但转念一想,他这个年纪正是花钱的时候,可能在外面交了女朋友,也可能是去参加某个聚会。于是就掏给他了,还额外多给了两百,叮嘱他,老爸挣钱不容易,别到处乱花,知道吗?他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接过钱就跑出去了,直到午夜三点才回来。我当然没睡,一直等着他。他脸色苍白,浑身汗津津的,像刚从澡堂子里捞上来。我问他干嘛去了。他说,没干嘛,出去溜达了会儿。然后‘嘭’地关上了卧室的门。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懒得管他了。 “转过天来,他居然没去上学,我使劲儿敲门,他就是不应。这孩子平时蔫头巴脑的,我怕他做出反常的事情来,就用另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眼前的一幕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小武嘴里咬着袜子,双手捂着肚子,卷大饼一样不停地在床上翻滚。我吓坏了,天啊,难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了吗?我要背他去医院,他却强力推开我,他嚷道,我要钱,我没病!形势危急,我没了主意,直接把钱包扔给了他。 “见到钱,他两眼放光,吃力地站了起来,颤巍巍出门了。我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我看到他走进了后街的一家黑网吧,很久不出来。我心想,可能要坏事,就进去找他。最后在网吧的厕所里发现了他,他正蹲在臭烘烘的马桶上吸食着什么。地上散落着几支针管,发出刺鼻的气味。我一下子明白了,小武在吸毒!我火冒三丈,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混帐东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一脸的 分卷阅读38 不服气,高叫着,我爱干嘛干嘛,你管不着!我气坏了,我是你老子,你是我生出来的,我不管你管谁?!我打算把他带回家,好好地上一堂教育课,但他抱着马桶死活不撒手。我无计可施,只好报了警。” “现在情况如何?”余梁关切地问道。 “老实说,不怎么样。”杨月荣垂头丧气,“见了我,他的情绪波动很大,骂骂嚷嚷,说我不配做父亲,说我害苦了他,说我不得好死……” “多么可怕的毒品!”一直沉默不语的边老师突然开口,“它让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变成了六亲不认的坏孩子!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校方也有责任,我们对学生的监管力度还是不够!” “全是我的责任,是我平时太宠着他了……”杨月荣垂头丧气。 “现在的孩子,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学一个准儿!”余梁面色凝重,“杨先生,有件事你必须马上办一下!” “啥事儿?”杨月荣不解。 “体检。”余梁忧心忡忡地说。 *** 去往医院的途中,杨月荣向两位警官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我承认我的心理有问题,但身体还是挺健康的,而且我已经看过心理医生了,再去体检的话,是否多此一举?” “老、老杨啊,我们带你去体检,另、另有目的。”余梁的舌头直打转。 “什么目的?我得了绝症了吗?” “咳,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余梁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直说了吧,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确认了苏一敏是HIV病毒的携带者,凡是跟她有过性接触的,都可能感染了艾滋病。作为丈夫,你首当其冲。” “艾滋……”杨月荣呆掉了,神色愈发阴沉。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这种病是不治之症,因为当今的医学正在逐步发展,也许某一天专家们研制出一种药丸,成功解决掉这个世界难题——但是就目前来看,艾滋病仍是死亡率特别高的一种病。不过,你的两个儿子应该没问题。艾滋病毒的传播途径有三种,一,性传播;二,血液传播;三,母婴传播。你是和苏一敏有过夫妻生活的人,所以传染的可能性最大。杨文杨武兄弟俩和苏一敏并无血缘关系,想必他们是安全的。” 余梁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只为能缓解杨月荣的忧虑和痛苦。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担心,毕竟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万一俩孩子有什么闪失,我这后半生该怎么过啊!” 杨月荣懊丧的表情一览无余,他心里把苏一敏恨死了,你害我一个也就罢了,还要害我全家,好歹毒的女人! “为了保险起见,杨文、杨武都得去做体检。” “这个我懂,不过——” “老杨啊!”余梁郁郁寡欢,“别想太多了,尽快通知你的大儿子吧。至于杨武,就交给我了,我会联系戒毒所,为他安排一次体检。” “好,我马上打电话给小文!” 杨月荣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电话通了,他的声音在颤抖:“小文吗?我是你爸。那个、那个你呀,放学之后,去一趟医院,对,市医院!不,不是我生病了,是你,你得做个体验!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对你有益处,爸又不会害你……” *** 古楼人民医院。 候诊大厅里,黄曼碰到一个熟人,微笑着打招呼。这姑娘一身护士装,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尤其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电光四射,极具杀伤力。 余梁目不转睛看美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喂,大色鬼,别看了!”黄曼很亲昵地把姑娘拉到身边,“老余,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 “方真!”余梁脱口而出。 “余梁!”美女护士也认出了余梁。 “你是方真!” “你是余梁!” 两人再次确认了对方姓名,然后相视大笑,好不开心。黄曼左看看余梁,又看看方真,表情真心不淡定:“欧买嘎!原来你俩早就认识啊!” “非也非也。”余梁笑着说,“我是从相片上认识方真的!” “哈哈,我也是从相片上认识余梁的!”方真口齿伶俐,性格开朗。 “能说清楚点吗?”黄曼急得要跳起来,“我越听越糊涂了!” “事情是这样的。”余梁从头道来,“我妈和她妈都在曲艺团上过班,她们不仅是同事关系,也是很好的朋友,情同闺蜜。但是,二人嫁往不同的城市,小真妈妈嫁在了本市,我妈妈嫁在了肥城,于是分道扬镳,各自生活。时光穿梭,岁月荏苒,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因为一次意外的重逢,她们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聊到子女的生活,结果发现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还单着,正好可以配成一对。她们兴奋不已,把孩子的照片拿出来交换。就这样,我和方真在照片里互相认识了。虽然同在古城工作,但我们还没有见过面。” “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不是 分卷阅读39 编的吧?”听完余梁的讲述,黄曼把疑问的眼神抛给了方真。 “虽然说得像假的,但他没骗你,确有此事!”方真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妈妈在曲艺团做什么,是艺人吗?”黄曼的大脑里灌满了好奇。 “我们的妈妈都是唱大鼓书的。” “女艺术家啊。” “她们可不敢当!”方真骄傲地谦虚。 “那么现在,你们俩,啊,算是那啥,破镜重圆吗?”黄曼表面上是无心的调侃,实则心里酸溜溜的。 “别乱用成语啦,我们又不是夫妻!”方真大大方方地说,“我们的妈妈是朋友,我们自然也是朋友,今天见了面,算是从抽象到具体,仔细认识了一回。余大哥,你说是不是?” “让我说啊,嗯,言之有理……” 夹在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中间,余梁顿感头大无比,为了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赶紧向方真说明此行目的,然后询问今日体检的人多不多,需不需要排队,一场下来做多少个项目、得用多少时间,等等。 ☆、一把捏住了 方真十分热情,亲自把杨月荣领到三楼的体检处,马上下楼,把余梁和黄曼带到了医院的VIP休息室。另外,她又跑到职工宿舍,拎了一兜水果出来,有橘子、杨桃,还有鲜嫩的新疆葡萄。 余梁反复强调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可是方真才不管这些,放下水果后,再次飞跑出去。五分钟后,零食摆出,瓜子、糖果、花生、薯片,应有尽有。 等待杨月荣抽血化验的时间,三人可劲儿地聊开了。 从余梁和方真互相认出的那一刻起,黄曼心里就筑起了一面墙,怎么说呢?一个字,闹;两个字,虐心;三个字,堵得慌;四个字,不是滋味;五个字,我算什么呀;六个字,其实又能如何;七个字,他俩真的挺般配;八个字,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九个字,我们的感情绝对牢靠;十个字,她就是传说中的情敌吗…… 黄曼不禁回想起她与方真的相识。那是她初到古楼的一个午后。闲来无事,她骑着单车,戴着耳麦,大街小巷满处溜达。马路上,一个窨井盖坏了,被撬出来扔到一边,偏偏黄曼骑车经过,很不幸地落得个人仰马翻,别提多窘了。就扭伤了脚,痛得没法行走,单车也不管了,打的直奔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认识了护士方真。两人彼此欣赏,很快熟络起来。方真帮她把落在马路上的单车推了回来,上锁之后,钥匙交到她手里。她感动坏了,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层。她问方真:“你多大了呀?” “我属兔的。”方真这样告诉她。 “都二十六了呢,老姑娘了,咋还不结婚呢?” “长得丑,没人要。”方真自嘲道。 “如果你的样子还叫丑,那长成我这样的就没法活了。” 方真好奇地问:“你也老大不小了吧?” “不瞒你,我比还你大一岁呢,都快修成斗战剩佛啦……”黄曼幽幽叹气,叹红颜老去、真爱难觅。 她们交流了对异性的看法。方真喜欢有责任心、敢担当的男人。黄曼表示赞同,又加了两条,一是有梦想,不能浑浑噩噩过日子;二是最好长得帅一点儿。 伤愈后,两人建立了深厚友宜,一个警察,一个护士,一对好朋友。她们常约出来一起玩,吃饭、逛街、看电影,或者就是纯聊天,别的啥也不干。虽然都对“余梁”这个名子不陌生,但她们从来没有谈起过,一次都没有。 从回忆里跳出来,黄曼对方真说:“小真,我得说声谢谢你。” “谢我什么?”方真笑不露齿。 “昨天去芦苇村抓坏蛋,是你帮我弄到了那一身的行头。虽然在余梁的强烈鄙视下没用着吧,但我还得向你说声感谢!” “姐姐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方真剥了只橘子递给余梁,轻声问道,“梁阿姨还好吗?” 梁阿姨是指余梁母亲,余梁的名子是根据父母的姓氏组合而成的,爸姓余,妈姓梁,所以他叫余梁。 “啊,谢谢!我妈很好。她一直在肥城住着,领着退休金,不缺吃,不缺喝,唯一缺的是孙子,她特别想抱孙子,只怪我不争气,不能让她早日做奶奶。” “不是吧?”方真假装不相信,“你条件这么好,是不是还在挑啊?” “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啊。”余梁破罐子破摔,“如今的我,就是一团烂泥,谁沾上,脏谁手。” “瞧你说的!别这么作践自己嘛。”方真转动水汪汪的大眼睛,“余大哥,如果时间允许,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梁阿姨,我小时候她还抱过我呢,现在我可想她了。” “这个……我……” 余梁语无伦次,这姑娘也太直接了点吧。 “老余,瞧小真多懂事啊,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人家呢?”黄曼推波助澜,嘴角挂着一丝酸酸的笑。 分卷阅读40 *** 许跃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他确实在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神志不清,歇斯底里。回答问题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驴头不对马嘴,完全不搭界,实在很混乱。 被塞进精神病院的车子的时候,许跃突然放了一个屁。此屁又臭又响,天下无双。当时在场的人都闭气掩鼻,只有许跃兴奋莫名,他伸长脖子,不住地嗅,像条狗一样,吸进呼出。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扭动屁股,背向众人,揉搓小腹,拍打肚皮,一咬牙,一跺脚,又连着放了两个屁。 大伙全乐了,笑个不停。许跃也乐了,呲牙咧嘴,嘿嘿地笑。他的那股得意劲儿,让队长老方联想到一个成语,大智若愚。 余梁不以为然:“我看他不是大智若愚,而是装疯卖傻!” “许跃是不值得相信,”方队说,“但我们得相信专家的科学结论吧。” “科学是分析不出人性的!”余梁坚持这一观点。 “那我们能怎么办?”方队双肩一耸,“要不把他绑起来,老虎凳,辣椒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变着法儿往他身上招呼,来个屈打成招?” “越说越邪乎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啥意思?要不给他送上汽车洋房、金钱美女,用各种诱惑拉拢他,腐蚀他,最终达到点石成金、为我所用的目的?这样行吗?” “这样对我行,对许跃未必行。”余梁幽默地回应。 “工作的时候不要总嬉皮笑脸的!”方队批评道,“是不是还想着香车美女呢?我走了,你继续做白日梦吧。” 余梁有时候觉得,白日做梦未必不是一件惬意的事儿,虽然醒来时两手空空。如果是好梦,比方说天上下雨地上全是钱,或者像韦小宝一样坐拥七个老婆且个个美貌如花——他会有点遗憾,因为梦一醒,全玩儿完。 如果是恶梦,比方说天上下雨地上全是钱,正准备捡的时候,一阵旋风全卷走了,他回天无力痛哭流涕;或者像韦小宝一样坐拥七个老婆,但是康熙爷一纸诏书把他给阉了,他捂着流血的□□声嘶力竭地喊,玄烨你大爷的,不带这么玩我的——他会感到幸福,因为梦醒了,小弟还在。 杨月荣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害得余梁虚惊一场。可以肯定杨和死者之间还有故事,还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苏一敏生前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和她交往的男人,翟长风感染了,许跃也感染了,杨月荣居然没事,说不过去吧? “你和苏一敏,到底怎么一回事?”余梁检查完化验单,直接扔给杨月荣。 “我们、我们没什么啊?”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既便你不肯讲,我也会调查出来的!所以你——” “我主动交代吧!”杨月荣眼眶潮湿,似要落泪,“这个秘密,我小心翼翼地守护了一年,如今不得不说出来了。唉,实在是丢人呐!” “丢人总比丢命强!”余梁冷冷地说。 “有些事情,我要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杨月荣痛心疾首,“如果一敏不死,我俩结婚也满一年了,她死了,我俩就算离婚了。这是当初的约定。两人之中,一人故去,婚约便自动解除,从此再无瓜葛!”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约定?” “听我说嘛。结婚之前,我和一敏谈了一个月恋爱,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我这人笨头笨脑、半傻不苶的,讨好女人的本事一直学不来。面对一敏的时候,我总是比较木讷,总是羞于表达,压根儿不懂浪漫。但是对于这段感情,我有我的表达方式。每天下班,我都会提一兜水果,到古楼大学看她。 “那时候,她和一个女老师合住一间宿舍,我过去之后,把水果一放,就开始动手干活。扫地、擦桌子、刷马桶,忙得不亦乐乎。我常听到同室的女教师笑着对一敏说,敏姐,你这男朋友着实靠谱,虽然年龄大点,但知道疼人啊,如果你不要,就让给我好了。一敏看着我,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我也感到很幸福,我很平凡,但我拿出了最诚挚的爱来浇灌这个美丽的女人。 “那天,一敏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宿舍里的那个女老师搬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大蜘蛛,样子特别可怕。她让我过去一趟,帮忙把蜘蛛处理了。我没明白她的话外之音,风风火火就去了,结果连只蚂蚁都没找着。她说蜘蛛可能自己跑掉了,然后笑着给我倒了杯酒,温柔地说,我很寂寞,你晚上不走了吧。我是榆木脑袋,居然拒绝了她,理由是为儿子做晚饭。她问我,儿子重要还是我重要?我说,这没法比较,你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她有点不开心,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现在回家,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怕了,木木呆呆地说,好吧,我留下。 “她脱去长裙,褪掉丝袜,勾住我的脖子。她的眼神放射出求欢的信号。面对她的热烈,我紧张、局促,大脑一片空白。我像个树桩一样立在那里——我不是树桩,我 分卷阅读41 是舞台中央的钢管,而一敏是妖冶的舞女。她将我推到在床上,一把捏住了我。 “她的纤纤玉手忙个不停,但我没有任何反应,怎么都起不来。它是被狼外婆吓坏了的小红帽,瑟瑟缩缩,软成了一摊烂泥。一敏累了,她停下来,扫兴地说,你不爱我,你走吧。我不住地说对不起、我没用,然后狼狈地回去了。 “这件事情过后,我特别懊恼,以为一敏不会再理我了,但她却原谅了我,她笑着对我说,没关系,慢慢来……” ☆、婚后生活 杨月荣停顿了一会,继续他的讲述。 “很快,我们结婚了。新婚之夜,我仍是不行。一敏没有怪我,说我可能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但第二天,第三天,以后的很多日子,我一直不行。我去找医生,医生拿了美女挂历让我看,我却行了,直直的。晚上面对一敏,又不行了,再去找医生,又行了,回到家里,又不行了。我绝望了,从此再没跟她同过床。” “也就是说,你们只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余梁问到了他的痛处。 “是的。”杨月荣欲哭无泪,“我不是男人,我对不起一敏!她的死,我有责任!如果我中用一点,她就不会偷摸着去找别的男人,她是受不了寂寞啊!” “你们能把这段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维持一年之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余梁搔搔后颈,“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老实讲,我觉得很大程度上是一敏她可怜我!”杨月荣黯然神伤,“因为自责,我提出过离婚,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一敏不同意。她说她死都不会离开我,她说世界上再找不到像我一样疼她的男人。” “她说的是真心话吗?” “这个很重要吗?她已经走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杨月荣低下头,悲伤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么重要的情况,”余梁质问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一个又丑又笨的男人,一个接二连三遭遇不幸的男人,你让他如何揭开那道深入骨髓的伤疤?他疼啊,他无地自容啊!” 一时间,杨月荣老泪纵横。 “对不起……”余梁找不出安慰的话,只好提起了杨文,“老大还好吧?” “小文很好,他的血是干净的!”杨月荣一字一顿地说。他在强调一个事实,强调活下去的希望。 *** “欢迎光临!”女人打开门,笑语盈盈。 “深夜造访,万分抱歉!”余梁点头致意,小声问道,“孩子睡着了吗,不影响她休息吧?” “放心,我女儿不在家。”女人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如此,就不客气了。” 这是迄今第二次来到许跃家,余梁和黄曼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面前的小乔妆容精致,美艳无双。身穿一件机车夹克配长裙,戴着一顶黑色大檐礼帽,非常时尚有型。这身装扮,分明是要出门的节奏。 “那个,你今晚有应酬啊?”余梁漫不经心地问道。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突然想去看望一个朋友。她家住在南城,来返一趟得半个钟头,我正犹豫是否取消这个计划呢,你们就来了。” “真是对不住了,耽误了你的私事。” “没关系!我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常常干一些心血来潮的蠢事。” 小乔打开矗立在墙角的冰箱,手伸进去,虚抓了一把,然后转过头来,礼貌地问:“两位警官喝点什么,啤酒?饮料?” “饮料吧。谢谢!”黄曼随口一说。 “余警官呢?” “我不喜欢甜品,给我来瓶矿泉水吧。谢谢!” “好的。”小乔不以为意,丢出一瓶果汁一瓶农夫山泉。 二人扬手接下,然后放在茶几一角,压根没打算喝。余梁瞅了瞅四周:“忘了问你,你家小宝贝呢?” “抱给乡下的外婆照看了。”小乔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早上刚送去的。这孩子乖得很,不哭、不闹、不怕生,无论看见谁,都像看见亲人一样。” “那真是有趣极了!”黄曼问道,“你妈妈住在农村呀?” “是啊,我也是农村人,从小就是,一直都是。”小乔面带不悦,“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嫁给许跃这么多年,我现在仍是农村户口。” “怎么会这样?!”黄曼惊呼。 “这不算什么!许跃父母从来就没让我进过他们家大门!”小乔无限委屈,“外人都以为我嫁给了高官的儿子,肯定花钱如流水,生活美滋滋!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傻的女人了,当初死乞白赖要嫁给许跃,结果呢,我们的婚姻生活简直糟糕透顶!” “不能够吧?”余梁非常好奇嫁入豪门的女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唉,一把辛酸一把泪啊!”小乔回忆起如烟 分卷阅读42 往事,“高考落榜之后,我在社会上晃荡了几年,后来跟着表姐学美容美发。有一天许跃陪着女朋友去了,我给那女人做面部按摩,许跃就在旁边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第六感告诉我,他想泡我,因为他的眼神是热辣的,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胸。 “我看过书上一句话,男人见到女人的第一面,如果没有产生上床的冲动,那么就无需再继续下去了。所谓恋爱,他不迷恋你,又怎会爱上你?转过天来,许跃到美容店找我,这回是一个人来的。他直接对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搞对象。 “我很开心,一点都不觉得唐突。我问他,昨天那个女人呢?他说,甩了,一拍两散了。我说,不嫌弃我是个乡下妹子吗?他严肃地说,英雄不问出身,何况美女乎?我用拳头捶了他一下,他笑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亲了两口,然后将我抱了起来,塞进他的车里。我说,你要带我去哪里?他粗鲁地咬住了我的下巴,大声吐出两个字,旅馆!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从遇见到上床,只用了两天时间。 “那天,表姐看着许跃把我抱走,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不断地打我电话,但我一次也没接听,因为我正和许跃恩爱着呢,哪有工夫搭理她?一周以后,我回到美容店,骄傲地宣布:我不工作了,我要结婚了!表姐惊呆了,问跟谁结婚?是那天抱走你的男人吗?我说,是啊,还能有谁?表姐哎呦一声,妹妹呀,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路吗?我都打听过了,他爹是个大贪官,早晚进局子;他也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不干正事,吃喝玩乐!你嫁了他,莫要后悔哟! “任凭表姐怎么劝阻,我心意已决,此生非许跃不嫁,以后后悔以后再说!表姐拿我没办法,只好搬救兵,把我父母从乡下接来,全家总动员。二老在表姐的旁敲侧击下,也认为这桩婚事不靠谱儿,男女成婚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是高官,咱们是百姓,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他们现在不嫌弃你,迟早会嫌弃你的。总之,一入豪门深似海,老来垂泪无人怜!” 听到这里,黄曼忍不住插口:“长辈们劝你,是为了你好,但你好像一点都不领情,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许跃,嫁入了所谓的豪门!” “没错!我固执,我倔强,我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我傻嘛,傻到家了,我是他妈的天字一号大傻瓜!” 小乔情绪激动:“扫清了一切障碍,我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许跃!话说回来,结婚一事,不仅我家里反对,许跃的父母也不支持,他们说我长了一张林黛玉的脸,却生了一颗王熙凤的心!他们请来算命先生,说什么我和许跃八字不合,强行在一起,势必遭大难……” 余梁把矿泉水的盖子拧开,倒了半杯,递给小乔:“喝点水,慢慢讲。” “谢了哈!”小乔接过,一口喝干,深呼吸,让语气平静下来,“结婚的时候,许跃的父母也不是全无表示,买了一套房,给了一笔钱,不过始终不让我踏入他们家一步。还告诫我说,能嫁到许家,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但你还不属于这个家,除非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 “许跃的爸妈也太霸道了吧,既不可一世,又封建迷信!”余梁义愤填膺,“现代社会,男女平等,计划生育的口号喊多少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嘛!亏他们还是人民公仆!” “如果他们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小乔苦笑一声,“顶着铺天盖地的压力,我和许跃摆了喜宴、成了亲。最初的婚后生活是幸福的、满足的、妙不可言的。可是,很快,我发现许跃变了,变得不着四六,变得胡作非为。慢慢地,他不再爱我,不再需要我,不再看到我穿上性感的衣服、听到我发出性感的声音就会迫不及待把我摁在床上,甚至不再理我了。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和我亲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哪怕同床共枕,却也同床异梦!我问他为何这样,他反问我,天天对着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你不觉得腻吗? “我十分恼火,我说我还不是天天对着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我有说过我腻了吗?他狡辩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说,怎么不一样,女人比男人还要渴求!他辩解道,这不是‘量’的问题,而是‘质’的问题,你不懂啦。我骂他,就你懂!我在家里为你守身如玉,你他妈的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对得起我吗?他哑巴了,沉默半天,甩了一句,我跟你没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儿!抱一床被子,睡客厅去了。我趴在床上,失声恸哭,我哭我到底什么命啊,居然碰上了这么一个货色!” “你们的关系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黄曼使用咬耳朵的声音问道。 “生了女儿之后!”小乔不假思索。 “恶化到哪种地步?” “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他说后悔娶了我,我说后悔嫁了他。他说,你要是争气给我生个儿子,我也不至于被父母小瞧!我说,我是傻到家了才给你生了孩子,早知如此,嫁条狗都比嫁给你强!” “既然不再有爱,你们为什么不分开?”黄曼刨根问底。 分卷阅读43 ☆、和华姐有关的日子 1 面对女警察黄曼的质疑,小乔解释道:“许跃是因为过不了父母那关,他爸妈希望他安定下来,能有一个家庭绊住他狂野的心;我也是因为父母,我不想让二老替我操心了,不想让乡里乡亲说风凉话,说乔家的闺女被当官的儿子玩过之后抛弃了。我不是没有男人要,我是为了脸面,为了父母的脸面!” 说着,小乔两行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怜香惜玉的余梁马上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她接下,轻轻擦去晶莹的泪花。 “老实讲,你和许跃多久没过夫妻生活了?” 黄曼假装一本正经,其实无比难为情,她还是待嫁的姑娘。这种问题本该余梁来问,但余梁说自己开不了口就推给了她。 “我算着日子呢。”小乔抽抽噎噎地说,“他两个月没碰过我了。” “不对吧?”余梁试图找回那段记忆,“上回我们来的时候,你说许跃失踪的前天晚上,你们还在一起……” “我们是睡到了一张床上,但什么都没做。”小乔停止了哭泣,话锋一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想知道我有没有被传染上艾滋病是吧?” 余梁黄曼同时一愣,面面相觑——她是怎么知道的? “二位不必过于惊讶!”小乔端正坐姿,心平气和,“许跃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问他跑哪儿去了,他不说,只说自己快死了,被一个女人害惨了,说那女人把艾滋病传染给了他,说病毒像血液一样在他身体里流淌半个月了,说他对不起我和女儿,让我带着女儿赶紧去医院做检查。当时我吓坏了,马上抱着女儿去了医院。化验结果显示,我们娘俩都没事儿,我如释重负。却又担心起了他,我们的关系闹得再僵,他毕竟我是女儿的亲爹,我不能不管他。于是四处寻他,寻不着,我没辙了,只好报了警。昨天早上,余警官联系我,跟我讲了许跃的情况,我立即到精神病院探望了他,他胡子拉碴、胡言乱语的样子,令我心如刀绞。我喊他的名子,他也答应,只是不认得我是谁了。我回来的时候,车开得很慢,这一路,我的心在滴血,为许跃,也为自己。一个傻女人,嫁给了一个坏男人,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子,心如死灰……” “不用灰心丧气,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黄曼拍着她的膝盖,好言宽慰。 “但愿如你所言吧……” 小乔不作声了,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在憧憬未来。 余梁呆望着窗台上的一盆水仙,静默得如同冬天的石头。水仙并排两株,一株凋谢了,一株正怒放。 也许是触景生情,余梁想到了一个人。 曾经的女神,心中的那个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 2011年11月11日,是众所周知的光棍节,在网上甚至被称作“神棍节”,因为六个一的缘故。这天,深圳南山火车站出口处,一个瘦削的身影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左右移动,他就是余梁。他一身休闲的打扮,鼻上架着墨镜,肩上背着背包,与一般的打工族略有差异。他左顾右盼,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辆挂着警牌的黑色本田逶迤而来,车子停下,车门打开,两名身穿制服的刑警起身下车,面带微笑,分别与余梁握手,欢迎他的到来。 汽车载着远道而来的余梁驶向石岩派出所。一个月前,这里辖区内的一条街道上连接发生了三起命案,受害人全是涉世未深的打工妹,凶手作案手法极度残忍,通通是先奸后杀,杀人之后,肢解尸体,塞入下水道。这三起命案经媒体曝光后,一时间震惊全国。石岩警方的一个负责人和重案组老方是多年好友,电话里聊起这个案子,说歹徒狡猾至极,那儿又人口密集,案子不好办。老方就派余梁以借调的名义奔赴深圳协助破案。那时候,余梁刚刚破获一个跨省作业的大案,省厅和市局都给予了表彰,一时风头无两,自信爆棚。 于是余梁意气风发地来了,到了之后,和这边的同行一碰头,才发现案子着实不好破。负责人给了一条线索让余梁跟进。一个名叫阿布的打工仔,没有女朋友,经常出入娱乐场所,据室友反应,他常常半夜爬起来打开电脑观看黄色影片——他被定为嫌疑人之一,接受余梁的跟踪调查。后来发现他只是一个自卑又堕落的普通打工者,与那三起命案皆无关,因此,嫌疑很快被消除掉,余梁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走访调查阿布的过程中,余梁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打工妹,一个让余梁一生都忘不了的人。 她姓华,名小美。湖南怀化人。因为比余梁大一岁,余常以“华姐”称之。 华姐长发,细眉,媚眼如水,国色天香。她拥有近一米七的身高,和一米七二的余梁走一块,不分上下,甚至显得比余梁还要高。华姐笑声爽朗,却又多愁善感;华姐是个大美女,却又从不认为自己漂亮。和余梁在一起的时候,她常感叹自己人老珠黄,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女人。华姐端庄大方,华姐小鸟依人,华姐清纯扑素,华姐性感撩 分卷阅读44 人。华姐感性,华姐理性。 华姐有很多面,华姐又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女人。 因为接待处旁边的一幢大楼正在日夜施工,石岩警方把余梁安排在了一家假日酒店里,酒店不高,只有五层,余梁住在最顶层最里头的一间。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能看见绵延起伏的山峦和鳞次栉比的厂房。 阿布所在的工厂距离酒店有点远,为了图省事和赶时间,余梁在街边二手车行里花了一百块钱买了辆自行车,车子结构简单,骑起来方便,从酒店出发只需要十分钟左右便能赶到阿布上班的地方。 余梁找阿布谈了几次话,但是毫无收获。这人是个愣头青,性格比较古怪,跟谁都爱搭不理的,更不用说警察了。余梁当然不会气馁,这种小角色都拿不下,如何回去面见江东父老?余梁采取了一个老土的办法,或者说毫无技术含量的手段,我盯死你。只要你心里有鬼,这鬼早晚得现形。 余梁就在那家工厂的保安室潜伏下来了。这里的工人出厂、进厂,都要遵循一个硬性规定,刷卡。卡机连到电脑,只要刷一次,电脑屏幕上就会显示出你的详细资料,包括姓名、工号、职位等。余梁吩咐值班的保安,有阿布的名子出现时,告诉他一声,进厂的时候就算了,出厂的话,他必须马上跟上去。他想知道阿布下班后都去了哪,见了啥样人,做了什么事。 这种差事说起来并不辛苦,虽然有点无聊,但是跟工厂的工人们比起来,余梁应该是幸福的了。他每天八点起床,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往那家工厂赶去。躺在保安室的旋转椅上,喝着茶,看着报纸,无所事事。常常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他不想睡着,却总是事与愿违。他把手机上的闹铃定在了十一点五十,这是工人们开始午休的时间。 午休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出厂,寻一小饭馆解决午饭,或者进超市买点日用品。余梁守候多日,在这个时间段上,阿布一次也没出厂过。 *** 这天,午休的时间又到了,余梁随着闹铃的聒噪迷糊着醒来。厂里的不少打工仔打工妹陆续跨过保安室前的电子门,朝外面走去。余梁从椅子跃起,伸了个拦腰,打两个哈欠,无间意看到了一个美女,这美女便是华姐。华姐在刷卡出门的时候,因为卡机不显的问题,和一名保安起了争执。保安让她再刷一次,她照做了。结果仍然不显。保安说,你再刷一次。她就不愿意了,说,明明是卡机坏了,为何找我的责任。保安说,即使卡机坏了,你再刷一次,又不会死。 保安这样说话,华姐不乐意了,说,你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我就不刷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保安说:“那你的行为就是妨碍保安人员执行厂纪厂规了,不好意思,我得把你的姓名和工号记下来,明天就会出现在违规人员的名单上,记小过一次,你这月的绩效奖金将宣布泡汤。” “我就不让你登记,你还能把我吃了?”华姐不甘示弱,女中豪杰。 “若再抗拒,就等于顶撞保安人员,这得记大过一次!”保安声色俱厉,丝毫没有妥协和让步的意思,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大过就大过,”华姐顶风作案,毫不畏惧,“谁怕谁啊。” 这时候,余梁出动了,他没法再隔岸观火了,他向来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强者欺负弱者,保安欺负职工,尤其是男保安欺负女职工。 “芝麻点的事儿,至于大动肝火吗?”余梁加入战团,做起了和事佬,“那个谁,小王,你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见警察都介入了,保安小王只好乖乖退回去了,挤眉弄眼的,看上去不太爽。 “卡机出了问题,不能正常使用,这是保安的责任。但是你拒不登记,而且态度蛮横,是不是也不太应该啊?”余梁柔声细语,生怕音量过重,再生麻烦。 “你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华姐的这句话问得很突兀,余梁顿时有点缺氧,找不出正确答案回答她。也不怪她,他一身便装,傻坐在保安室,从哪方面看,都像新来的。 “那个,”余梁支支吾吾,说话都不利索了,“啊,请你把厂牌给我,我登记一下,只算作正常考勤,不会记过处理的。我保证!”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记就记吧。”华姐赏了个笑,然后摘下厂牌,交到余梁手里。 余梁仔细看了厂牌,找保安小王要了登记本,一笔一划记下: 姓名:华小美 工号:00025469 职位:烙铁手 部门:多媒体制造课 “哎,烙铁不都是男孩子拿吗,你一个女孩子,也会拿烙铁啊?”做完登记,余梁把厂牌交还给华姐,饶有兴趣地问。 “没办法呀,谁叫我命苦啊!”华姐的叹气里包含着卖乖式的撒娇,让人怜悯,却又觉得可笑,可笑的同时,还会认为此女风趣无限。 “是吗?”余梁捏着嗓子也用风趣的话来对答,“俗话说的好,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你 分卷阅读45 就认命吧。” “是啊,不认命又能怎样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脑子笨,学历低,找工作很不容易的。烙铁的气味臭不可闻,但是不可闻也得闻呀,除非你不想在这儿干了。只有工作挑我的份儿,哪有我挑工作的份儿啊。” “那你刚才还气势汹汹和保安顶嘴,就不怕他真的记你一次大过?” “当然怕了。厂里规定,记三次大过就得开除,谁想被开除啊。但是遇到不公的事情,就得据理力争,哪怕撞个头破血流!”华姐口气里的固执不可撼动。 “我真佩服你!”余梁笑着说。 “我也佩服我自己呢。”华姐甩着她飘逸的长发,“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上班啦。你这人挺有意思,叫什么啊?” “余梁——余梁的余,余梁的梁。”余梁最后不忘幽默一把。望着华姐离去的背影,余梁内心充满喜乐。这种喜乐不是立几个大功获几枚奖章能带给他的,这种喜乐是男女之情的喜乐,这种喜乐深邃、悠远、涤荡心灵。 “小王,”余梁的神思被一件事情所牵引,“电脑里有华小美的详细资料吧,麻烦你帮我调出来,我想看看。” 保安小王一边调取资料一边问余梁:“嘿嘿,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啦?如果是,兄弟我帮你多留意她,如果不是,兄弟就进攻了,这女人确实有点味道。” “她是我的啊,别跟我抢!”余梁既认真又戏谑地说。 “瞧你猴急的样儿,多久没碰过女人啦?”小王一脸流氓式的笑。 “这话你应该去问女人,”余梁接过打印好的资料,折起来放进兜里,“问她们多久没碰过我了,哈哈哈。” 晚上冲了热水澡之后坐在酒店弹力十足的席梦思床上,余梁对着台灯,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华小美的资料,其中婚姻状况一栏里填写的“已婚”两字,让他顿感失落之极,犹如一盆零下二十度的冷水兜头浇下,通体透凉。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一章开始,大概有五章左右的内容与本案无关。 写的是男主的一段风流情史,特别难忘的一个女人。 纯言情了。没兴趣的可以跳过。 ☆、和华姐有关的日子 2 这天和往常一样,余梁百无聊赖地躺在保安室的旋转椅上,嗑着瓜子,阅着杂志,神清气爽,怡然自得。保安小王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兜子盒饭,分发给其它同事,其中也有余梁的一份。余梁收起瓜子,扔掉杂志,端起饭盒,掰开筷子,张起嘴巴子,揩去哈喇子,甩开腮帮子,嚼动牙花子,吃了,咽了,饱了,爽了。 “喂,”小王冲余梁撇了撇嘴,“那个阿布,你调查得怎么样啦?我看他昨天一下班,你就跟了上去,搞得跟抓特务似的,有什么收获吗?” “一无所获,”余梁拍拍有些鼓胀的肚腹,神色泰然,“那小子出厂以后,先在川味饭馆吃了顿饭,一份尖椒牛肉,一份洋葱猪肝,另有冬瓜鸡汤一大碗。又要了两瓶啤酒,三个煎蛋。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头吃喝,对别的食客,视而不见。可苦了我了,不能直接进去,不能让他发现,只好蹲在饭馆对面,一个烤红薯的摊子旁边,啃着红薯,就着蒜瓣,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磨蹭了半个钟头,阿布从饭馆出来,越过了三家小店,钻进游戏厅里边。我就在门口守着,弓着腰,抽着烟。太阳落山,冷风拂面。他出来了,手抄口袋,脸色阴险,走到一处地摊前,琳琅满目的书刊,他不停地翻看,挑捡。最终选中一本,收起,掏钱。亏我眼尖,瞄到了那本书名,《丰乳肥臀》,作者莫言。我问摊主,那书好看?摊主笑笑:年轻人嘛,开放大胆,美女封面,自不待言;我这儿还有一本同类书,《我与潘金莲的另类情缘》。内容丰富,精彩无限,穿越时空,男女大战。最适合宅男单身汉,排解寂寞,打发空闲。走过路过,莫要错过,要不要买,只需十元?我说谢了,你先留着,慢慢体验,我还有事,再见再见!转过身来,阿布已然走远,我望着天边夕阳,愁绪无边。” “衣食住行有人管,悠哉游哉乐翻天。你愁个茄子啊?”小王开玩笑的口吻里暗含了羡慕嫉妒恨。 “活得有压力啊。”余梁长吁短叹,“哥们都过了二十六个光棍节了,至今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我不急,老妈也急了,见天催我结婚结婚结婚。我现在一接她老人家的电话,手都是颤抖的,老是谈不到女朋友,实在没法交待啊!” “大家彼此彼此。”小王表示感同身受,却又不解地问,“不应该啊,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儿,长得也不丑啊。况且你的职业又那么拉风,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堵你家门口去了吧。” “我巴不得有女人堵我家门口啊,可是我家门口只有一条老黄狗。谁不知道警察是世界上安全系数最低的职业之一,现在的女人不比以前了,眼光都特现实,喜欢放长线钓大鱼,谁会冒着守寡的风险和一个警察过一辈子呢?我要是默默无闻一片儿警也就算了,我他妈又是一刑警, 分卷阅读46 天天跟杀人犯打交道的刑警,没准儿哪天就挂了!你若是女人,你愿意体会一下做烈士家属的生活吗?”余梁无不愤懑地说。 “不聊这个了,”小王话题一转,“我跟你说个事啊,那个华小美还记得吗?她自离了。” “自离?” “就是自动离职。” “为什么?” “我哪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早上。” “不是因为昨天和你起争执的原因吧?” “不能够吧。”小王寻思着说,“早上我一上班,人力资源部的老妹打电话过来,说多媒体制造课的华小美自离了,她的资料已经从系统里删除,让我们保安处留意一下。至于离职原因,只有天知道了。” “这样啊……”余梁摸着下巴,若有所失。 当晚蹲守到十点,阿布一直没有出现,或许出现了,余梁没发现。他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想再等了,跟值班的保安打声招呼,然后跨上单车,风一样回酒店了。 拉开背包,取出电脑,插上网线,登录QQ。 余梁翻出昨天小王帮忙调出的华小美的资料,找出她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以及QQ号码。他把手机号存入自己手机,把QQ号输到“查找好友”一栏里,上面显示她的网名是“往事无忆”。然后点击“加为好友”,余梁在“你的身份验证”下面的方框里输入了一行字:昨天一面之缘,今日不复相见,我是余梁。 对方是在线状态,很快反加了余梁。余梁当时的网名叫“犯罪杀手”。两人马上发起了对话。 犯罪杀手:你好哇华小美,还认得我是谁吗? 往事无忆:当然,谢谢你昨天帮我解围。 犯罪杀手:助人为乐是我的天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往事无忆:拔刀的时候小心点,可别误伤了自己,不然得不偿失啊,呵呵。 犯罪杀手:多谢提醒,我刀法好得很,我手提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往事无忆:行啦,别把牛皮吹破了。你咋知道我的QQ号的? 犯罪杀手:山人自有妙计,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往事无忆:你这人太有意思了,找我什么事啊? 犯罪杀手:没啥事,随便聊聊。 往事无忆:你说,聊点啥呢? 犯罪杀手:为什么突然离职了,自离很划不来的。 往事无忆:我明白啊,可是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跳厂,可是我妹都快把我催死了。她在坪山这边的一个厂里做事,工资比石岩那边高,所以一直让我过去和她一块干。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唠叨了,就投奔她去了。 犯罪杀手:你现在在坪山啦? 往事无忆:是啊,我住我妹的租房里,这里的环境比较吵,不如石岩那边好。 犯罪杀手:你来深圳多久啦? 往事无忆:两个月而已。 犯罪杀手:一个人来的? 往事无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老公和儿子都在老家呢,我出来打工就是为了给孩子挣点奶粉钱。你呢,你不是保安吧,你来深圳多久了? 犯罪杀手:好眼力,我是一名刑警,前段时间刚从古楼过来,为了一个案子。 往事无忆:古楼? 犯罪杀手:皖北的一座小城。 往事无忆:哦。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好警察还是坏警察? 犯罪杀手:嗯,你猜。 往事无忆:不好不坏、又好又坏的警察吧? 犯罪杀手:同意。你儿子多大啦? 往事无忆:三岁半。 犯罪杀手:我能看看他的照片吗? 往事无忆:5211314 犯罪杀手:什么意思? 往事无忆:空间密码啊,笨。 余梁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愉悦地懊恼,怎么就没想到?马上划动鼠标,输入那组数字,进入她的QQ空间。然后点开“相册”,用心浏览。 相片很多,基本上都是家居生活照。第一张就是她抱着儿子和老公一起拍的,儿子撅嘴哭,二人抿嘴笑。整体看上去合家欢乐,万事如意。另外还有一些是她和老公的结婚照,变换着不同年代不同样式的造型,有点做作,有点艳俗。余梁不想看,眼神随即移开了。 犯罪杀手:你宝贝胖嘟嘟的,很可爱。 往事无忆:那是,我的儿子嘛。我老公呢? 犯罪杀手:我不想评价。 往事无忆:理由是? 犯罪杀手:背后说人坏话,岂是大丈夫所为。 往事无忆:你是大丈夫吗? 犯罪杀手:我倒是想做丈夫,只是没人给机会。 往事无忆:多大了,还落着单呢? 犯罪杀手:我都过了二十六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了,这辈子活得冤哪。 往事无忆:冤不冤我不管 分卷阅读47 ,我比你早出生一年,你得叫我声姐。 犯罪杀手:华姐—— 往事无忆:哎,姐听到了。 犯罪杀手:你还真敢答应啊。 往事无忆:你都敢叫了,我为啥不敢答应! 犯罪杀手:那我可不能白叫,有时间你得请我吃饭呀。 往事无忆:得嘞,姐记下了。 犯罪杀手:往事无忆,是往事没有记忆还是往事不想回忆? 往事无忆:你说呢,大侦探。 犯罪杀手:根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应该是往事不想回忆。为什么不想回忆?因为往事不堪回首。为什么不堪回首?因为回首的话,会让人痛苦和遗憾。 往事无忆:你不是侦探,你是心理学家。 犯罪杀手:面对一个心理学家,你愿意回忆一下往事吗? 往事无忆:二十七年前,我出生在湖南农村。七岁上小学,十二岁读中学。中学毕业,四处打工。二十二岁,我在家相亲,两个月后,结婚成家。二十三岁,有了宝宝。老公很老实,宝宝很乖巧,我们的生活很平静。今年二十七,我又出来了,我想多赚点钱,给我的宝宝买好吃的零食,买好玩的玩具,买好看的衣服。 犯罪杀手:就这些啦? 往事无忆:目前就这些,以后的事情留着以后再回忆。 犯罪杀手:干巴巴的。 往事无忆:我的人生就是干巴巴的,有阳光照射,却缺乏水分。你的人生呢? 犯罪杀手:二十六年前,我出生在安徽肥城。七岁上小学,十二岁读中学。中学毕业,进入高中,高中毕业,考入警校。警校毕业,做了警察。二十二岁,我抓捕了第一个犯人。二十三岁,我破获了一个大案,第一次获得了奖章。二十四岁,被歹徒攮了一刀,修养半年。二十五岁,与罪犯斗智斗勇。今年二十六,我想找个知心人,谈一场恋爱,我想我的人生之路不再踽踽独行。 往事无忆:你很孤独吗? 犯罪杀手:…… 犯罪杀手:你很孤独吗? 往事无忆:…… 下线之后,余梁枯坐于床,久久不能入睡。内心被一种紧张不安的情绪所占据,甚至还有一点没来由的惶恐。这种感觉似乎一直存在,像是不断奔涌的海水,退下去,涨上来,循环往复,不可断绝。 浸透在这寂寞的夜里,感受着早已麻木的孤独,余梁也会为自己的紧张、不安以及没来由的惶恐感到可笑。他本是一个洒脱的人,对于感情的事,既欢喜期待,又无所谓之。有,自然好,没有,也无妨。 实事求是地讲,成人以来,他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这说起来有点荒唐,但却是不争的事实。跟女孩子之间,倒也有过几段暧昧的关系,不过也仅止步于“暧昧”,他很悲哀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他还是个处男。 这年头,“处男”似乎成了珍贵、稀有和绝种的代名词。二十六岁了仍保处男之身,既不容易,也很容易。说不容易的,那是一种自谦,是一种得意的谦虚,是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的男人们高贵的烦恼;说很容易的,那是一种自嘲,是一种失意的高调,是身边从来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廉价的逍遥。 余梁决定在2012到来之前,结束自己二十六年的处男生涯。 ☆、和华姐有关的日子 3 几乎从来没有睡懒觉习惯的余梁一觉睡到了日头高照屁股发烧肚子饿得咕咕叫,懒洋洋地穿衣下床一番洗漱看看表,十二点过了五分之四十三点还未到。懒洋洋地打了电话叫了快餐米饭不要太多肉块不能太少,特别嘱咐了青菜最好不要用地沟油来炒。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正想宽衣解带继续睡大觉,一个长途电话将他的欲望统统全赶跑。 方队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急躁:“让你去协助办案不是让你去喝酒泡澡,要知道节约时间很重要,差不多了就回来,千万别赖着不走让人笑。不要以为将在外君令就失了效,不要以为得过几次荣誉就骄傲,孙悟空妄自尊大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没有招儿,张翼德目空一切最后被两个蟊贼害了性命让儿子提前戴了孝。做人要谦虚,做事要效率,我的话你到底听到没听到?” “听到了听到了,您老不用再牢骚,这边案子一结我马上回去跟您报到,绝不耽搁一分一秒,请您老放心,我说到做到,不打折扣,不差分毫。”余梁挂了电话嘻嘻笑,这老头儿年龄大了爱唠叨,多一句不嫌多,少一句不嫌少,可谓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倒了一杯白开水,仰起脖来全喝掉,身心放松开电脑,华姐的头像上下跳。余梁顿时精神大好,先将自己的网名“犯罪杀手”换作了“余梁”,然后把华姐的网名“往事无忆”在“修改备注名”里改成了“华姐”,这才心无牵挂跟她聊。 华姐:在吗,在吗,在吗? 余梁:在啊,在啊,在啊。 华姐:早上我办了入职手续,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分卷阅读48 余梁:好事啊,恭喜恭喜。 华姐:恭喜什么,最近烦死了。 余梁:说来听听。 华姐:婆婆昨天深夜打电话,我儿子生病了,小小的年纪,咳嗽得厉害,吃了几副药,可是不管用,今早又来电话,说他咳了一夜。我都急死了,又回不去,烦哪。 余梁:不是还有你老公和婆婆吗,他们应该照顾得来。 华姐:我老公没带过孩子,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我婆婆更不行了,天天打麻将,麻将牌比她亲孙子还亲。我哪里放心得下啊。 余梁:千里之外,担心也没用。我不信两个大人还管不了一个孩子。 华姐:你不了解我老公的为人,更不了解我婆婆的为人,我的家庭生活其实是一团糟的。也许你不信,我出来打工,是偷偷出来的,是先斩后揍的。 余梁:不解。 华姐:我和老公是相亲结婚的,其实根本没有感情。在家里,我排行老大,底下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们那儿的女孩子一般结婚比较早,我二十二岁了还没嫁人是因为我眼光高,我对我的相貌很自信,我总认为自己肯定能等到更好的。但是我能等,父母等不了,他们给我相了亲,逼着我把自己嫁掉。我不想惹二老伤心,就跟他结婚了。他是个榆木疙瘩样的人,不爱说话,不爱调笑,木讷、刻板、一根筋。我们没有恋爱直接成了亲,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温温吞吞。我们不闹架则已,一吵就得闹离婚。每次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那个麻将老妈总会适时出现,一把鼻涕一把泪,劝我不要抛弃了他儿子。 余梁:当妈的总会护着自己的儿子,你跟她再亲,你也个外人。 华姐:这话没错。我耳根子硬,但我心肠软,看他妈哭成要死要活的可怜样,我就忍了气吞了声,委屈心酸收起来,咽到肚里自己嚼。在老公和婆婆眼里,我不是个好女人。就因为我长得漂亮,他们总是疑神疑鬼,怕我红杏出墙,怕我一走了之。平常在家,跟某个男的说句闲话,他们都会不高兴,认为我生了出轨之心,认为我水性扬花。我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往向安静自由的天空。这种向往像汽球一样越吹越大,终于爆了——他们看得再紧,总有松懈的时候,所以我跑出来了。说句家丑不怕外扬的话,结婚四年,我们分居都有两年了。同一间屋,却不同一张床,两个人离得很近,两颗心却离得很远。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余梁: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有爱情的婚姻,岂不更是一座坟墓! 华姐:进了坟墓,就是死人,我的人没死,心死了。若能彻底的死心,倒也不错,以后的日子只是躯壳来过。他们不停的折磨我的心,刀砍,斧剁,油煎,火燎。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生不如死,我全体会到了。 余梁:出来这么久,他们没有催你回家吗? 华姐:能不催吗?开始是埋怨,质问,责骂,诅咒。后来变成了道歉,谈心,讲理,乞求。现在的招数最狠,最毒辣,最能戳痛我心,就是拉出我儿子作挡箭牌,作枪子,作□□,作攻城的利器。说我儿子想妈妈了,说我儿子不吃饭了,说我儿子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欺负了,说我儿子见天哭,说我儿子这病那病!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想儿子,快回家。 余梁:不管你和他们的关系如何你死我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华姐:他们就是利用无辜的孩子要挟我,制约我,绑住我,最后解决我。有一次儿子偷偷用他爸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他每次在电话里哭的时候都是奶奶和爸爸打的,有时候拧耳朵,有时候踢屁股,有时候大声吓唬他,不哭就把你扔进狼群里! 余梁:这招也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做得出来? 华姐:他们什么做不出来!他们家是做水泥板生意的,有俩闲钱,不可一世,瞧不起种地的农民。我爸妈也是猪油蒙了心,看中了他家的权势,哪是嫁闺女啊,根本就是卖闺女!我爸妈收了他家四万块的彩礼钱,就把我卖出去了,都忘了称一下斤两!还对我谆谆教诲,说,小美啊,你要遵守妇道,你要孝敬公婆,你要搞好妯娌关系。还说,他们家条件好,你嫁过去了肯定享清福,不愁吃不愁喝,不用下地干农活,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我爸妈对待他们家,从来卑躬屈膝,从来不敢违拗半点。这回我跑出来,他们劝我不成,就唆使我爸妈来劝,说的话很难听,说你女儿不要丈夫孩子了,说你女儿外面有了相好,说这就是你们的家教!我爸妈既愤怒又羞愧,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一天两个电话催我回家。我无路可退了,跟他们说,年底回去,回去就离婚! 余梁:你还真打算离婚啊? 华姐:离,真离,为啥不离!那样的家庭,我受够了! 余梁:即使你老公同意,你婆婆和父母那两关也过不去,他们会强烈阻止的。 华姐:过不去也得过!2012年就要来了,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要在末日到来之前,认认真真为自己活一回,我不想再为他们活了。 余梁:你们离了, 分卷阅读49 孩子怎么办? 华姐:孩子当然归我。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我的亲生骨肉!我那么辛苦把他生下来,那么辛苦把他养活大,我怎么舍得离开他! 余梁:你想过没有,他们那样的家庭,如果你的孩子是女儿的话,他们还有可能给你,现在是儿子,是男孩,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带走的。 华姐:他们并不爱他啊。 余梁:爱不爱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就像银行的存款,不一定很多,但一定要有。尤其在广大农村,传宗接代的观念依然很浓厚,儿子永远要比闺女吃香,女孩永远替代不了男孩的位置。这个,你懂的。 华姐:我懂。但我还会尽最大的力量争取到儿子。 余梁:你要知道,即使你们把官司打到了法院,法官也不大可能把儿子判给你这个单身母亲的。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你得做好失去儿子的准备。 华姐:为什么会是这样? 余梁:法官会认为你不具备监护和抚养孩子的能力,况且你带着孩子再嫁人的话,也比较困难,再说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华姐:我有能力,我还年轻,我可以挣钱,我也可以不再嫁人,我一个人带他,我会把他抚养成人,我能保证他健康成长,我可以的,我行的! 余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以后的路,很难走的,你不能冲动,不能意气用事。如果孩子跟了你,他将成为你很大的负担。 华姐:儿子不是负担,儿子是我活着的动力!为了儿子,再多苦难,再多打击,我都不怕,我都不会倒下!我爱他,我需要他,我不能没有他! 余梁:好啦,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你做的还是你妹做的? 华姐:当然是我做的啦,她懒得很呢。我买了两斤排骨,做了排骨火锅。 余梁:香不香啊? 华姐:香! 余梁:辣不辣啊? 华姐:辣! 余梁:又香又辣? 华姐:对头! 余梁:我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华姐:姐帮你擦擦。 余梁:擦了也不解馋,怎么办? 华姐:有空到坪山来玩,我做给你吃。 余梁:一言为定? 华姐:一言为定!不过你得负责买菜洗菜啊。 余梁:依你。 华姐:吃完了还要负责刷锅刷碗哦。 余梁:都依你。 ☆、和华姐有关的日子 4 这一番聊天,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余梁打字打得手都麻了,却也不觉得麻;屁股坐床坐得都酥了,却也不觉得酥。 阳光散了去,夜色入侵来,余梁全不觉得,全没放在心上。服务生两次进门打扫房间,离去时还带走了他两件待洗的衣服,余梁全不觉得,全没放在心上。烟盒啥时候空的,水杯啥时候干的,余梁全不觉得,全没放在心上。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秋月白,晚霞红,水绕对云横。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进入梦乡的时候,余梁莫名其妙地默念出小时候语本课本里的词句来。这一段,他从小到大都没背完整过,今天却像海浪一样从口中喷涌而出,一字不差,特别顺溜。 11月20号这天,风很大很紧,山色空蒙雨很急。阿布患了重感冒,打针吃药不见好,班也不上了,钱也不挣了,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余梁生了怜悯心,不再隐藏自己了,提着一包营养品,来至在床前送温暖。 阿布睁开电灯泡似的大眼,苦大仇深地对余梁说:“你天天跟着我,又是何苦!实话跟你说,我早发现你了,知道你是警察。我虽然性格孤僻,浑浑噩噩,但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不会害人,也不想害人,更不敢害人。我其实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你有你的苦衷之怨,我有我的难言之隐。”余梁说,“会不会害人,能不能害人,敢不敢害人,跟胆量没关系。胆大的人未必杀人,胆小的人被逼急了未必不杀人。这世界很荒谬,人都是环境的产物,人的性情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你说你是无辜的,但你若是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你的无辜,你的无辜就倒塌了,不能成立了。” “我搞不明白,你是警察,我是嫌犯,你是矛,我是盾,无论哪种位置,被动和苦恼的都应该是我,你所谓的难言之隐是指什么?” “不摸清你的情况,或者说洗脱你的嫌疑,我的任务就不算完成,不完成就回不了家,回不了家就会一直在这里飘着。我纠结的地方在于,我并不想回家,我舍不得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但是不想回家的话只能用一件事情来拖着,就是你的嫌疑一直洗脱不掉,我要一直盯着你,跟着你,调查你——然而你好像不并值得我这么下功夫。” “那你就放过我啊!”阿布郁闷地说。 “放过你我就没事干了呀。”余梁气定神闲 分卷阅读50 地掰扯,“没事干就得回去,可是我又回不去。” “你回不去关我鸟事啊!”阿布气得快抓狂了。 “我回不去当然——”余梁理屈词穷找不出反驳的话了,有点无厘头地说,“当然不关你的鸟事——要不,咱们做个朋友吧。” “什么朋友?” “好朋友啊,就是离开深圳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的那种好朋友。” “继续缠着我?”阿布头都大了。 “只是朋友间的礼节性往来。”余梁笑道。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这是!”阿布仰天长叹,不能自已。这正是: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余梁无理取闹时,常使阿布泪满襟! 满脸堆笑地辞别了满脸苦闷的阿布,余梁满面春风地抄起单车杀向超市。几天以来,他与华姐越聊越热,越聊越熟,像是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一样,似乎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千不该,万不该,余梁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 昨晚在聊天室里,余梁问她在末日来临之前有什么愿望,她就随口说了句,我好想收到一封信,不管谁寄来的,不管什么内容,只要是寄给我的就行。 余梁:这算什么愿望啊,亏你想得出来。 华姐:呜呜呜。 余梁:别哭了,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可好? 华姐:好哇好哇,说话算数。 余梁:出家人不打诳语,骗你做甚。 华姐:你做了和尚了? 余梁:出了家门的人都算是“出家人”。 华姐:强词夺理。 余梁:我这叫“自圆其说”。 华姐:我嘴笨,说不过你啦。那个,你能在信里写写你的生活吗? 余梁:什么生活? 华姐:当然是警察的生活啊。 余梁:行,依你。 华姐:可不可以把你以前的情感经历也写一点进去啊? 余梁:都依你。 雨势愈来愈大了,余梁一手撑着伞一手控着车把,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东西,结果连续跑了三家超市才买着了信封和信纸。这时候他又想到这样气温骤降阴雨连绵的天气,晚上睡觉应该比较冷了,自己住酒店,暖气开着自然冻不着,可是华姐呢?她是会受冷的呀。 锁了单车,收了雨伞,余梁噔噔爬上了超市的二楼,左挑右捡,选中了一床印花是喜羊羊和灰太狼的被子,八十八,挺吉利的数字。余梁正准备掏钱走人,忽然又想到,被子有了,能保晚上不冷,白天呢?毫无疑问,买衣服! 有些钱是必须花的,有些钱也是必须花的,所以有些钱是必须花的。余梁去钱如流水,一双手套二十,一条围巾,五十五,一件大衣,三百六。他觉得自己选择的款式和颜色,她应该能接受,应该很喜欢。他想象着华姐收到这些东西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兴冲冲地回到酒店却发现大事不妙,房间里一片狼藉,手提电脑不见了,搁在桌上的五百块现金也不翼而飞! 对面此情此景,余梁没有哭,也没有笑,没有吵,也没有闹。他默默地坐下来,抽了根烟。抽完烟,他摊开信纸,拧开笔帽,沙沙写了起来。他既没有写他的警察生活,也没有写他的情感经历,他像写日记一样把一天发生的事都记录了下来。写完之后,对折了两下,然后装进信封里,把信封塞进了新买的被子里。 他把电话打到了石岩派出所,所里很震惊,小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警察的东西也敢偷,而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太不像话了!很快派来警员,查了监控录像,锁定了嫌疑人,信誓旦旦告诉余梁,三天之内,此案必破。余梁苦笑了一下,送他们离去。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风住了,街道也热闹起来了。余梁抱着被子拎着衣服走向邮局,前些天聊天的时候,华姐把她的通讯地址发给了他,他记在了心里如同刻在了心里。快递的邮费一共三十二块,给了五十,找回十八。 从邮局出来,灯光昏暗,阴风拂面。正是下班时刻,街上人潮如涌,余梁视而不见。仿佛地球上只剩下两个人了,但是他和她却隔得很远很远。明明与她隔得很远很远,却还盼望着能一睹她的容颜,拨动她的心弦——爱就一个字,贱。 *** 第二天下午,余梁在保安室里正和小王下象棋,华姐打来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看到手机显示屏上出现她的名子的时候,余梁兴奋得直接跳了起来。虽然聊了不到二十分钟,但余梁认为已是老天对他的眷顾。 她的声音和印象中的一样,没什么变化,虽然感冒了有点鼻塞,但仍然是那么好听,惹得余梁心里怦怦跳个不停,说话的语速也比平常快了许多。华姐说当她打开包裹的一刹那,好感动好感动,哭得稀里哗啦。她说她只是一句玩笑话,你怎么就当了真。她说给寄来了信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寄来被子和衣服。她说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给我寄过东西,从来没人关心过我的冷暖。她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余梁 分卷阅读51 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每句话都是说完即忘,忘得一干二净。听到华姐声音的那一刻,余梁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那一刻,余梁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二十六年了,第一次一个女人为她而哭,却不是伤心,而是感动。跟她的关系,有时似父女,有时似母子,有时是姐弟,有时是兄妹,有时像朋友,有时又像恋人。余梁这样对她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互相安慰,世界太冰冷,我们需要彼此的温暖。她已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也许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懂得“爱”这个字眼。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但是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她永远愿做一个爱哭的小女人。 一周以后,余良的电脑物归原主,当然还有那五百块钱。一周里,余梁每天和华姐电话聊天的时间至少四个小时,一聊起来就热热乎乎,没完没了,没半点忧愁。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有时候不说话,只是沉默一会儿,然后双方就会大笑,觉得特别有意思。连沉默都那么默契和好玩。余梁想,我可能真的爱上她了,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愿意与她分享。但是余梁也清楚地知道,这事是没什么结果的,她有老公,有孩子,有家庭,她和我,怎么可能呢? 时光如梭,倏忽又是两周过去。这天“话聊”的时候,华姐提议说,我们还是在网上聊吧,这样省话费。于是就在网上聊了。晚上刚登了QQ,就有一个陌生网友的留言跳出来:我是小美的老公,请你以后自重点,不要再恬不知耻地联系她了,她是个有夫之妇! 余梁看完,如遭雷击,目瞪口呆。有种被抓奸的感觉。思前想后,余梁决定放弃这段刚刚开始的所谓的恋情。 余梁:你老公给我留言了,说得很难听,你知道吗? 华姐:不要理他!他知道我的QQ密码,偷着登录的,然后查看我的聊天记录,无论我和哪个网友聊天聊多了,他都会污言秽语地去骂。 余梁: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聊系了吧,我不想你老公误会,不想你过得不好。 华姐: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余梁:你离得了婚吗? 华姐:……对不起,你爱错了人。 余梁:我没有爱错人,只是爱错了时间。 华姐:好吧。我老了,你还年轻,希望你早日找到个好老婆。 余梁:我努力。 华姐:再见了,我爱的人。 余梁:再见! 翌日中午,余梁的身影出现在邮局。余梁寄出了最后一份快递,里面是花了二千块在周六福买的玉坠一枚,以及一封书信,上面是他写的告别的话—— 华姐,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最后一次送你礼物了。 你一定要接受,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太无能。 男戴观音女戴佛,我希望这尊弥勒佛能够保佑你一生平安。 当我在QQ上说出从此不再联系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过客匆匆,我就这样匆匆走过了你的生命。 从11月12号我们相识,到今天,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将会成为我生命里最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因为是你给了我第一次恋爱的感觉,给了我第一次做男人的感觉。终于有一个女人肯倾听我的故事,并且向我倾诉她的故事。我永世不忘。 离开你是想你能过得更好。对你好是因为心疼你。 藏在心底的话一直不敢说出来,那就是,我爱你。都怪命运,没能让我们早点相遇;都怪自己,没有追求的勇气。 只希望有来生,来生我们做最亲的亲人。 听着李健的《今生今世遥不可及》,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华姐收到玉佛和书信的第二天,哭着给余梁打了电话,她对余梁说,你知道吗?这两天我流的眼泪比这一年还要多。她说,我欠你的太多,又不知怎么回报你。她说,玉坠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得还给你。余梁说如果你回寄给我,我会直接把它仍进马桶里。华姐一直哭,余梁就一直劝。 “我想做个坏女人!”华姐突然说,“我想和你一夜情,我想做一次你的女朋友。你会嫌弃我又老又丑吗?” “你知道的,我对你好,从来没图过什么。” “我欠你的情债,没法还,我只能用身体来报答你。以前什么事我都依你,这次你得依我。周末我就过去找你,一定会过去,哪怕刮台风,哪怕下骤雨!”华姐坚定地说。 ☆、和华姐有关的日子 5 周末到了,华姐要来了,她真的要来了。 她上了K651路公车,从坪山到石岩,六十里路,三个小时车程,她已经过来了。 激动兴奋了一百多个小时的余梁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准备好迎接华姐的到来了。他买了新衣,理了发,换了新毛巾,换了新鞋袜。又买了水果、水果盘子,牙签,纸巾,口香糖,空气清新剂。 购买最重要的一件东 分卷阅读52 西的时候,余梁骑着单车转了好几家超市和成人用品店,都没好意思进去。也怪他太害臊,只要看到店里有女人和小孩子,就赶紧逃之夭夭。后来转到凌晨一点钟了,终于鼓足勇气进了一家药堂,本以为那个堂主是个老头子呢,近距离才发现是个老太婆。就问她有没有安全套,她面不改色心不跳,问余梁,要哪种的,没等回答,主动为他推荐了一种。 余梁问了下价络,直接掏钱买了。 他的头始终低着,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掩饰着窘迫。 她终于到来了。 上午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她来电话说她下车了,她说我不知道你住哪,我就在塘头路口等你。余梁一直心神不宁地等着,挂了电话后立即下楼骑上单车赶向塘头路口去接她。快要接近那个路口的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一辆面包车飞速而来,要拐弯的时候,被余梁给撞上了。 余梁直接从单车上飞起来了,躺在路上一动不动,脑子空白了。撞他的那辆面包车在撞人之后又开出了一段距离,然后估计司机有些后怕,因为这时候路边有很多人在等车,司机觉得想跑肯定是跑不了的,就下车过来检查余梁死了没有。 看到余梁没有流血,司机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歉说第一次开车是生手,然后问余梁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余梁躺地上半天说不出话,脑海里无数个念头飘过,想到了很多很多。并不是悲伤,而是觉得可笑。刚加入刑警队的时候,老幻想着自己的死法最美不过出车祸,现在终于赶上了,而且飞起来了。就觉得上苍待他不薄,在去迎接心爱女人的道路上,而且就在与她相隔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处,让他一下子飞了起来。这多么像那些狗血剧情的电视剧啊。 余梁心想,如果今天我死在这儿的十字路口,我会觉得特别欣慰。 周围很快有路人过来围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都是一帮看热闹的人,看出殡的不嫌殡大!余梁此时只想尽快见到华姐,他慢慢坐了起来,主动对不知所措的肇事司机说:“我今天去接我老婆,我们五年没见了,她还在那边等我。我也不想讹诈你,你掏二百块钱吧,我请她吃顿好吃的。” 司机说:“好好好。”立即掏出钱来。 余梁艰难接过钱,硬撑着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手机摔坏了没,幸好没坏,他强忍着背痛给华姐打了电话,她还在站口等着呢。 “你咋还没来啊?”华姐焦急地问。 余梁让她再等会,然后推着已经严重变形的单车,慢慢往前走。走了不到十米,实在走不动了,索性扔下车子叫了辆摩的去找她。下车后看到她的第一眼,余梁突然想哭,但是忍住了没哭,却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脚下,实在没力气了。 华姐还是那般的俊俏模样,只是比起初次见面,她又多了份成熟风韵。 “怎么啦,要不要去医院?”华姐关心地问。 余梁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站起来说没事,扶都没让她扶,忍着疼痛,故作潇洒。还跟她开玩笑地说:“你看这事闹的,第一次接你就让车给撞了,你真是我的克星啊。如果今天有幸挂在你面前,我们的故事就更加浪漫了。” 余梁是笑着说的,她却听哭了。 原路返回酒店,单车也不要了,他们在酒店一楼吃了顿饭,花的当然是司机赔的钱。边吃边聊,从下午聊到了晚上。余梁的后背和屁股也不怎么疼了,好像她的语音能包治百病。后来上了楼,进了房间,她说她有点困了,想休息。就和衣睡下了。 望着华姐熟睡的样子,余梁突然感到整个世界一片安详。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终于发生在眼前,他多么想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守着她,一辈子。 余梁明白,也许过了明天,从此与她再不相见。此刻唯一的梦想就是多看她两眼,让她的美好刻在心上,擦都擦不掉。以前的岁月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以后的岁月都是为了回味这一刻。即使现在被撞死在当街,他也无怨无悔,含笑告别。 快乐过,悲伤过,爱过,也恨过;笑过,哭过,冷静过,也冲动过。这一生,故事演完,谢谢观看。 傍晚时分,华姐醒来,看到了余梁看她的眼睛。余梁突然抱住了她,余梁用笨拙的动作告诉她,我是爱你的。她没有抵抗,她忧伤地、羞涩地、充满期待地欢迎他的光临…… 第四天深夜,余梁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中午送她回去,一路上不知要说些什么。看着她所坐的汽车扬长而去,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一边抽烟一边流泪。 她这一去,会是一生吗?我不知道。 突然特别怀念她把手臂抄在我手臂里的感觉,特别怀念她把肩膀依靠在我肩膀上的感觉,特别怀念一起看的那部电影《金陵十三钗》,特别怀念那包没有吃完就扔掉的爆米花,特别怀念一起压过的每一条马路,特别怀念互相对视时突然爆笑的样子,特别怀念她迷人的微笑,特别怀念她羞涩的表情,特别怀念她的假装生气时上挑的眉毛,特别怀念她脸上那几点可爱的雀斑,特别怀念她鼻 分卷阅读53 子旁的痘痘,特别怀念她的开心,特别怀念她的哭泣…… 怕相见,已相见,相见时难别亦难,飞车挡路一命悬。大难不死为红颜,红颜未老,一如从前。可怜欢愉总是短,挥泪斩情缘! 谢苍天,恨苍天,苍天还我梦中愿,现实如山手难牵。两地相隔几重关,同心可结,世事难言。望穿秋水几渴盼,石岩到坪山! 不思恋,太思恋,夜深人静唤月圆,灯影婆娑共缠绵。若不得见伊人面,茶饭不思,睡亦难眠。大红盖头漂流远,安徽过湖南! 你也难,我也难,你难幼儿无娘伴,我难职业无安全。你难父母不从愿,哭哭啼啼,指指点点。我难爱已扎心间,相思不可断! *** 余梁悲观地以为,这一次的分别即是永远的分别,这一次的相见意味着永不再见,这一次的交融和缠绵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的交融和缠绵,但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余梁后来又见了华姐两次,一次是情人节,一次是她生日的时候。 将一个多月来追踪调查阿布的情况写成了一份厚厚的总结报告交给了石岩警方后,余梁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队长老方,说我的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您就备好鲜花和香槟铺好红地毯等着我载誉归来吧。然后余梁买了回古楼的车票,在西方人所说的平安夜那天安坐在了北上的火车里,在火车里度过了2011年的圣诞节。 春节的时候,余梁正陪着老妈看春晚吃饺子,突然收到了华姐发来一条短信:新年快乐!你还好吗?说实话时常会想起你,一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快乐而短暂的时光,就忍不住要哭,我好想好想不顾一切地去找你。 余梁心中涌起一股酸楚,香喷喷的饺子吃得味同嚼蜡,木然呆坐了好久才回复她:我很好,生活平静,无病无灾,你呢,你怎么样?祝你一家人和和美美,小宝贝健健康康! 华姐也回了他:谢谢你的祝福,我还是老样子。昨天我老公在电话里骂了我一顿,说我过年了都不回去,是不是不要儿子了,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我跟他说,咱们离婚吧,一拍两散。他说,想得美,你这辈子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 余梁:为了儿子,你也应该回去,回去好好跟他过日子。 华姐:我害怕,我不敢想回去的日子怎么过,他会毫不留情地打我骂我,然后我在他眼里,甚至在婆婆眼里,就是一个不安分的风流女人了。 余梁:你在深圳再呆一段时间吧,越长越好,让他们体会到,没有你的存在,他们的家庭是不完整的,是要被人说闲话的。这样,他们就会认为离不开你,就会对你好一点了。 华姐: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善良,我现在真的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前面是刀山,后面是深渊,我撑不下去了,快被逼死了。也许死了就解脱了。 余梁:振作起来!生活生活,就是生下来活着,活就好好活,死我陪你一起死! 华姐:不要这样说,不要让我再想你! 余梁:咱们可以像刚认识一样做个普通朋友啊。 华姐: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天以后,二人再没联系过,约定好了一样,谁都不去主动招惹谁。直到2月14日情人节的那一天,余梁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深圳,出现在华姐所在的那家工厂的门前。余梁激动地拨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华姐,是我,你出来一下,我就在你们厂门口。” “骗谁呀,怎么可能呢。”她自然不信,但这不信里夹杂了满心期待。 “真的,我想跟你说句话,说完就走。”余梁正经八百地说。 华姐东张西望地出来了,看到余梁之后,脸上绽开了花,心中溢满了情。余梁从背后变出一支玫瑰花,深情款款地说:“情人节快乐!”将她拥入怀里。 晚上在宾馆里,华姐伏在余梁胸口上不住地哭,说你怎么这么傻,古楼到深圳,几千里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过来了?你过来了,我怎么办,我的心又拴在你心上了。余梁说,我舍不得你,我忘不了你,如果前面的路没有你的陪伴,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华姐说,我现在很迷茫,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也曾试着去慢慢淡忘儿子,可是每当打电话回去听到妈妈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买玩具,我就会心酸,眼泪默默地流。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余梁像是问自己,也是问华姐,更像是在问苍天。 此次一别,又是一月有余,余梁在华姐生日这天,再次降临到她身边。她当然又是很惊喜,但是不巧的是,她已经答应了陪她妹逛街。余梁说,没关系,我等你。余梁就在旅馆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深圳天热,为了防止蛋糕化开,余梁站到了椅子上,手托蛋糕正对着空调,让空调的冷风直接灌在蛋糕上。华姐和她妹妹整整逛了一天街,天黑的时候赶到旅馆,余梁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吹空调呢。 华姐既内疚又感动,内疚的是不该让余梁这么等,感动的是余梁已然这么等了。吃了蛋糕做了爱,华姐悲伤地对余梁说 分卷阅读54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我老公明天就会来深圳,他要把我接回去,而我已经同意了。他向我道了歉,虽然这道歉不真诚。 “回去之后,不会再出来了?” “老公和婆婆包括我的父母,也不会再放我出来了。” “你说,”华姐问余梁,“我们这算是爱情呢,还是偷情呢?” “你以为呢?”余梁有点不高兴地反问。 “亲情——”华姐的舌头和余梁的舌头紧紧地绞到了一起。 罗湖火车站入口处,余梁掏出手机给华姐发了此生最后一条短信:华姐,我回家了,谢谢你给了我一段温暖的回忆,真心希望你过得幸福。永别了。余梁。 余梁关掉手机,攥着车票,大踏步朝检票口走去。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李健忧伤空灵的歌声:“在这深夜,我抬头仰望,你的方向,星光闪耀,如花绽放;在这深夜,我抬头仰望,星河流动,你乘月光,奔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华姐的故事结束。 大胖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这完全是。。俺自己的亲身经历。 从2011到2019,八年了。 和华姐分别八年了,弹指一挥间。 虽然很想念,但是知道彼此都回不去了。 早已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八年里再没有任何交集。 工作生活中特别不顺心的时候 会想起在深圳有那么一个人 有那么一段开心的日子 ——也就这样了吧。 ☆、幕间休息(小说推荐) 《嫌疑人X的现身》作者:诸葛钢铁 潘依依,这个夺人所爱的恶毒女人,死期到了。 不杀不足以解恨……这样想着,X迈步走进了潘依依的家。 简陋,逼仄。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唯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书桌上那台红色的笔记本电脑了。 “喝水吗?”潘依依礼貌地问。 “在我面前,用不着假惺惺地做样子!” “说话能客气点吗?” “我已经很客气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所以,我们还是直接谈条件吧。” “真有意思。”潘依依冷笑一声,“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猜出你是谁了。不过,兴师问罪的话,你应该去找张良,他才是大恶人!” “张良这个混蛋,我早晚找他算账!”X咬牙切齿,“但是!一切因你而起!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笑话!”潘依依毫不示弱,满腔悲愤,“你不觉得来找我的麻烦是一件很傻的举动吗?在感情的博弈里,输的一方永远是女性,所以我很无辜,下地狱的该是张良!” “不要转移话题!张良这王八蛋,我会收拾他的!” “说得轻巧,你下得了手吗?”潘依依轻蔑一笑。 “哼,不要小瞧我!”X昂首挺胸,“我将以实际行动让每个伤害我的人后悔万分!” “话虽如此,但你找得到他吗?”潘依依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摁下免提,“听听!这都三天了,电话始终处在关机状态!死不见人、活不见尸!他辞了工作、退了房子,没人知道他干吗去了。古楼的大街小巷我寻了个遍,根本不见他的身影!这是成心玩失踪啊!” “少罗嗦!哪怕他去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X紧握拳头,大声宣誓。 “哇塞,太酷了。”潘依依阴阳怪气:“那我祝你早日成功!” “呸!你们这对狗男女,都不是啥好东西!” X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她的鼻子说:“杀不杀他,是我的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今天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仔细听好了!” “如果你的口气再温柔点,我乐意洗耳恭听。不过想来,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你要说什么,随你大小便了。”潘依依针锋相对,毫不怯懦。 “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但我也不是好对付的人。我善意地提醒你,尽快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的视线,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X的眼神里,迸发出了绵绵杀意。手指不由自主往袖筒里摸去,匕首像个活物一样 ,蠢蠢欲动。 “请你把话说清楚!”潘依依面不改色,“你是不想看到我,还是不想看到我和张良在一起?那个龟孙已经躲起来了!他躲在暗处看戏呢,看我们俩个如何斗得头破血流!” “甭跟我废话!你到底走不走?” “你管呢!给我滚出去!”潘依依大吼一声,作势撵人。 不再犹豫,X动手了。电光石火之间,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右手亮出的匕首抵在了她心窝的位置。 潘依依花容失色,厉声尖叫。 “老实点!”X紧箍着她的脖子,威胁道,“再叫一声,割了你的舌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潘依依立马闭嘴。 “知道你冥顽不化,所以我 分卷阅读55 准备了家伙,就为了给你点颜色瞧瞧!” 看着小鸡一样温顺的潘依依,X反转刀柄,对着她的小腹痛击三下。潘依依疼得嗷嗷直叫,X心中畅快无比。 “说,你是怎么和张良勾搭在一起的?若有半句假话,拔光你的牙!” “我说,我说!”潘依依战战兢兢,“爹妈死得早,我一直和妹妹相依为命。半年前,妹妹不幸被一帮流氓强、暴,流氓们销声匿迹,至今逍遥法外。妹妹由于受惊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为了替她治病,我花光了积蓄,把房子也卖掉了;为了给妹妹讨还公道,我把公安局告上了法院,我告他们办事不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抓住那帮坏蛋?我要他们道歉、赔偿!” “于是你认识了身为律师的张良,然后利用美色换来他的热情帮助,是这样吗?”X气愤地质问。 “我承认这一点,因为我没钱。但可恶的是,张良得到了我的身体,却没有帮我打赢官司!他从头到尾都在敷衍了事!” “明白就好!他是想长期霸占你的身体!如果官司赢了,你就不会再找他了。从认识你的第一天,他就把你视作为囊中之物!” “我们都是受害者,应该团结起来,把矛头对准张良!” “似乎应该是这样,不过……”X眉头紧皱,内心在挣扎,到底要不要放她一马。 潘依依继续语言攻势:“也许你不知道,其实我就早发现了张良的秘密,只是碍于情份没有当面拆穿他。我决定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今网络这么发达,我可以一夜之间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张良是个双性恋!他男女通吃,既搞女人,又搞男人!哈哈哈。” “你、你、你是怎么发现的?”X惊呆了,语无伦次。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阵冷笑过后,潘依依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我这人向来是非分明,没有证据我不会乱嚼舌头根的!” “我觉得你越来越讨厌了!” “实话告诉你,我拍到了你们俩交欢时的场景,足足半个小时啊,把我恶心得几天都吃不下饭——” “贱人住嘴!别再往下说了!”X羞愧难当,愤懑至极,“如果你敢把我和张良的隐私公布出去,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把你碎尸万段!” “唉呦喂,就你这小体格,杀得了人吗?”潘依依笑得很张狂,“那段欢爱视频被我放在了一个U盘里,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没准儿我大发慈悲送给你了。” “开个价吧,你说多少钱,我买下来。” “对不住,此物概不外卖!” “不要欺人太甚!快把U盘交出来!” “痴心妄想!”潘依依态度强硬,丝毫不肯让步。 “臭三八,我要杀了你——”X忍无可忍,愤怒地挥动了手中的水果刀。 *** 好像一切都晚了。当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入她心窝的时候,X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天助我也,老子成功了! 是的,成功了,成功地杀死了想要杀死的人。 潘依依渐渐停止了呼吸。X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很慌张,心脏跳个不停。 一共刺出七刀。刀刀见血。 刺出第一刀之前,潘依依就认怂了,跪地求饶。X心软了,自认为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于是就想饶她一命。 实事上,没有人一生下来就带着“坏人”的标签。长这么大,X不记得做过什么坏事,除了此刻杀掉一个该死的女人。 潘依依哭着保证,假如放她一条生路,她一定痛改前非,一定滚得远远的,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她还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能够为你提供任何服务!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真不要脸!你变得越来越讨厌了!” “是的,我特别讨厌!”潘依依卑躬屈膝,“我讲的都是真话,但凡有假,不得好死!” “那么,张良还爱不爱了?” “我压根也没爱过啊,只是为了自身利益才接近他的!” “以后还会找他吗?” “找他也是为了报复他!” “老实回答,我问你还会不会去找他?” “不会了,指定不会了。”潘依依指天为誓,“如若撒谎,必遭天谴!” “如果是他来找你呢?”X冷笑道。 “我就当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潘依依说,“相信我,我很快就会搬走,我想在老家开个裁缝铺子,做点衣服养家糊口。再说了,我那可怜的妹妹也需要我的照顾!所以我忙得很,没工夫和张良玩感情游戏! “此话当真?”X将信将疑。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信我就把我杀了吧。” “别啰嗦了,U盘呢?” “啊!”潘依依恍然大悟般,“等一下,我这就拿给你! 分卷阅读56 ” “速度——”X收回匕首,脸上露出胜利般的笑容。 这时,潘依依突然发难,她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猛然扑向猎物。 猝不及防,X被撞翻在地。 脑袋碰到坚硬的墙壁,疼得嗷嗷直叫。 很快,身体被潘依依压住,脖子也被她的两只像钳子一样的手掐住,而且在一点点收紧,致使呼吸不畅,头晕目眩。 占了上风的潘依依,像变了个人,污言秽语,破口大骂。与几分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她的眼神散发出强烈的杀意。 X悔得肠子都青了,恨自己不该轻信于她! 只是短短一瞬间,场上的格局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潘依依由弱者变成了强者,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为了活命,X开始了一波波的挣扎。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她两臂的力量强大到无以复加,任凭怎么努力,也无法撼动丝毫。 X几近窒息,脖子快被掐断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告别这个世界。 天不灭我,居然抓到了掉落在地的匕首! 这不仅是一把杀人的匕首,更是一把救人的匕首。果然,匕首发挥了作用,寒光一闪,救下了主人的性命。寒光又闪了几下,主人活过来了,对手死过去了。 X大口吸气,接着大口呼气,空气带有浓重的血腥味。快死亡的时候,才觉得还是活着好。 潘依依呜呼哀哉了,她死的样子特别丑,整张脸扭曲变形,像是破相之后又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她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方才,她捂着伤口满地打滚的样子特别恐怖。这下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望着逐渐冰冷的尸体,X突然害怕了。不是怕潘依依死而复生一下子跳起来,也不是怕她做鬼以后不放过自己,而是怕东窗事发,怕坐牢,怕枪毙。 俗话说,一命偿一命。潘依依死了,夺去她生命的那个人也得死。 可是,X刚活过来,不想那么快就死。 冷汗直流,越想越怕。 摸摸她的脸,已然冰凉;晃晃她的肩,毫无反应。无论左手腕还是右手腕,都感受不到跳动的脉搏。她的确死了,死得透透的,死得如假包换。 U盘,U盘在哪里?X心急火燎地到处翻找起来。 检查了潘依依所有的衣服和包,甚至连鞋子、马桶也不放过,但一无所获。 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走马观花地浏览一番,最终在“我的文档”里找到一个名为“张良真叫人恶心”的文件夹。但是被她设置了密码,试了几次都进不去。X气急败坏,举起笔记本像举起平底锅一样,朝地板狠狠砸去。 “咣”的一声,粉身碎骨! 怎么办?X揪着头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U盘的事先放一放,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潘依依的尸体? 报警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只能挖个坑把尸体悄悄地埋了。但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能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吗? 如果她不死,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来。 她可以为所欲为。自己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即便把张良拱手相让再违心地送上一句祝福,又有何妨? ——除了流下几滴悲伤的眼泪,损失不了别的什么。离开任何一个人,自己照样活得好好的,难道不是吗? 但是此刻,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 潘依依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死得如假包换。 (未完待续……) ☆、芙蓉馆 莲花路的芙蓉馆,是一家相声会馆。 这里不仅是相声爱好者的聚集地,还吸引了不少美食爱好者的关注,楼下听相声、饱耳福,楼上品美食、饱口福,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老板姓江名云山,年龄不大,成就不小,既是相声名家,又是成功商人。他是余梁在这座城市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警校毕业后,余梁没有回老家肥城,却在古楼干起了刑警。对此,母亲是反对的,反对无效后,只得由他去。母亲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古楼的朋友吧,如有困难,可以找他。” 余梁问是谁。 “他叫江云山,说相声的,年轻的时候在曲艺团打杂,一心想拜我为师,被我多次婉拒,我告诉他,男孩子唱大鼓不是不可以,但前途渺茫,不如去学相声。我还亲自为他引荐了一位相声演员。小江就不再坚持,学起了相声。如今他功成名就,仍然不忘当年扶持之恩,逢年过节总要打电话问候。我把你的事儿说给他听了,他向我保证,肯定亲人一样待你。” 工作的第一天,余梁就带着母亲的嘱托拜访了江云山。 虽然江云山比余梁年长一轮,但两人一见如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们聊最多的就是相声。余梁打小是相声迷,不折不扣的曲艺狂热者。他出生在曲艺世家——母亲唱大鼓,这不用说了;父 分卷阅读57 亲是弦师,主要给母亲弹弦。父母的朋友大多是曲艺行当的,说评书的,打快板的,唱坠子的,还有二人转演员。余梁从小耳濡目染,打下了很好的艺术基础。 众多的曲艺形式中,余梁最爱相声,不仅爱听,也爱说,虽然天赋一般,但他相信后天努力可以弥补先天的不足。邻居常在深夜听到他一边背相声贯口一边背英语单词,不胜其烦之下,没少找他父母抱怨。 高中毕业时,余梁本想报考北方戏曲学校,但因为一次失败的表演,扼杀了他做相声演员的梦想。那是一场特别正规的校庆典礼,台下坐着各级领导。余梁作为班里的文艺骨干,参加了此次汇报演出。他与一名同学搭档,表演《八扇屏》。这是个传统段子,需要流利地背出大段的贯口。 初生牛犊不怕虎,余梁自信满满地上台了。天有不测风云,演出进行一半的时候,突然卡壳了,愣是忘了词儿。他窘得无地自容,死的心都有。在观众的起哄声中,他和搭档尴尬退场,无比出糗。这次失败的经历使他灰心丧气,填报高考志愿时,他把原本留给曲校的位置让给了警校,都是学校,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余梁第一次到芙蓉馆听江云山说相声时,就被他深厚的功底、精湛的演绎以及犀利的台风完全征服了。这种征服不但有挑起大拇哥的佩服,还有欲拜他门下的崇敬,他常当着江云山的面不吝赞美之词:太完美了!太牛B了!山哥,你是我偶像!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说起江云山,那可是不简单。就在几年前,他脱离曲艺团,组建了“芙蓉馆”。创业初始,举步维艰,他带领手下众艺员,为求温保,四处表演。今儿在这个酒楼,明儿在那个饭店。学艺难,卖艺难,难难难,难于上青天!但是芙蓉馆里个个深怀绝技不一般,撂地演出全不怕,哪儿人多往哪钻!历经了寒冬腊月大雪天,历经了泼皮无赖不给钱,终于迎来巨大声誉花篮送不完,终于迎来全场满座观众乐翻天…… 余梁下班后的落脚点基本上锁定在两个馆,程乐的咖啡馆和江云山的芙蓉馆。 喝咖啡是为了清静,听相声是图个热闹。热闹的时候向往安静,安静的时候又乞求热闹——余梁觉得自己的人格相当分裂。 这回给江云山打电话,已经距离上次好多天了。 “山哥,又得麻烦你了。” “啥事,说。” “明天的票售完了吗,我想要三张。” “咱俩啥关系?不用买票!”江云山不改幽默本色,“你就像刷卡一样直接刷脸,银行不认你,哥哥这儿认你。” “我这张脸能值多少钱?”余梁笑道。 “至少值一张贵宾卡,这张卡可以在芙蓉馆免费听十年!” “乖乖龙的嘀咚!”余梁啧啧称奇,“我张这脸要是留着不用,是不是还可以升值啊?” “说正经的,明天几点过来?我好安排。” “中午十点吧。” “行嘞,到时候我为你表演全本的‘地理图’!” “荣幸之至……”余梁道声辛苦,开心地挂了电话。 忽然想起有日子跟没鱼妹妹聊天了,也不知道她杀人的事干得怎么样了,于是上线留言,没几分钟,她飘然而至。 受伤的美人鱼:难得你主动联系我,受宠若惊啊。 福尔摩斯:想问问你,把人杀了吗? 受伤的美人鱼:故事总要有起、承、转、合。才刚刚开始,哪能这么快见高潮? 福尔摩斯:嗯,有道理!我想知道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受伤的美人鱼:我摸清那个女人的底儿了。我以为我老公看女人的眼光不会太差,其实大错特错!那女人不仅是个丑八怪,而且浑身骚味!我真的很困惑,她身上的哪一点把我老公给迷住了。我比她肤白,我比她貌美,我的经济条件也比她强,我——算了! 福尔摩斯:既然无论哪方面你都比她棒,那干嘛还要嫉妒她? 受伤的美人鱼:我没有嫉妒好不好!我是觉得她恶心,她像一条臭虫一样缠住了我老公,搞得我老公也很臭,所以必须除掉她,还天空一片清新。 福尔摩斯:你的逻辑,我不敢苟同——臭虫也是生灵,你无权剥夺它的生命! 受伤的美人鱼:这是你的逻辑好不好!我的世界容不下臭虫! 福尔摩斯:那你打算怎么除掉它呢?火烧、水淹、土埋,还是毒杀? 受伤的美人鱼:过程你不用管,有了结果我会晒出来。 福尔摩斯:我怕到时候,再也见不到你了。 受伤的美人鱼:放心,杀人之后,我不会束手就擒,我没那么笨。除非你亲自抓我,否则我跟警察死嗑到底! 福尔摩斯:如果你真的干了傻事,我一定亲手逮捕你,绝不容情。 受伤的美人鱼:好哇,我等你哟。 …… *** 前往芙蓉馆之前,黄曼跟余梁说了一件事。 在整理苏一敏一案的材料时,余 分卷阅读58 梁发现与苏一敏可能发生关系的男人共有四个:杨月荣、翟长风、许跃、边永恒。杨月荣因为性无能逃过一劫,翟、许二人都不同程度感染了艾滋病。边永恒这条线索是黄曼走访古楼大学时一个叫李广的校工提供的,但在翻阅黄曼的调查报告时,余梁把这段情节忽略了。 “那天在西城戒毒所外带走杨月荣,我忽然想起了李广的话,边永恒跟苏一敏关系暧昧,所以也可能是病毒携带者。当时就想劝他也去做个体检,但因为杨月荣在,只好作罢。晚上我打电话给边永恒,询问他和苏一敏的关系。他坚定地告诉我,他们之间从未谋面、毫无瓜葛。我说,有人看见你们在一起风流快活。他急了,这纯粹是造谣,无中生有!我问他,认识李广吗?他哈哈大笑,黄警官你被骗了,李广是我小舅子!” 黄曼着实被惊着了,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边永恒说:“李广确实是我内弟。他从乡下进城投奔我,我帮他找了几份工作,他都不太满意。后来通过朋友的关系,我把他介绍到古楼大学做了校工。他一脸不情愿地去了。古楼大学离我家比较近,他想住在我家里,我没同意,他就恨上我了,说我没良心,居然把小舅子轰出了家门。他三天两头过来蹭吃蹭喝,我嫌他烦,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他恼羞成怒,朝我脸上啐了口痰,然后摔门走了。他居然说我和苏一敏有着不正当关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他的话也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听了这番话,黄曼自责不已,真不该听信李广的一面之词。 “也就是说,边永恒是清白的,完全是李广因为私人恩怨栽赃陷害。所以,他不可能感染病毒。是这个意思吧?”余梁长舒一口气。 “回答正确!”黄曼呵呵笑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去找了李广,面对我的责问,他道出了与边永恒交恶的事实,承认自己诬赖了他,并且向我道了歉。” “这种结果挺好,起码减少了一个受害者。”余梁突然支吾起来,“大黄,那个,我明天估计不能陪你逛街了。” “欠抽啊你?”黄曼作势欲打。 “我真的有事,去约见一个朋友。”余梁语意含糊,试图遮掩过去。 “男的女的?” “女、女的吧……” “地点?”黄曼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你也要知道啊?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 “一句话,说不说?!” “芙蓉馆!”余梁供认不讳。 ☆、娇娇 芙蓉馆。一张造型古朴的方桌上摆着几盘瓜子点心。 余梁无拘无捒地歪靠在椅子上,两腿抻开,左腿压在右腿上,一手抓点心,一手捏瓜子,神情松弛,心情大好。 台上的表演者是江云山的两个弟子,段子名叫《反七口》。虽然使尽浑身解数,各种耍贱卖萌无节操,但台下观众反响平平。 余梁看看时间,十一点了,文娇娇怎么还没来?不会放我鸽子吧。 自从答应老文头提出的见面,余梁每天至少接到三次他的电话。余梁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已认定自己为乘龙快婿了。 电话里,老文头对他好得不能再好,亲得不能再亲。问他父母是做啥的,有几个兄弟姐妹?问他早晨点几起夜里几点睡,周末加不加班,加班有没有加班费?问他一日三餐是自掏腰包还是公家免费,自掏腰包贵不贵?问她一天到晚忙于工作到底累不累? 余梁不胜其烦,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在回答源源不断的提问时,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五个字能表达的,不说十个字;一句话就解决的,绝不用两句。老文头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不住嘴地夸赞,说他善良、朴实、谦逊,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警察。 十一点二十分。 “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手机终于振动起来。余梁摁下接听键,语带埋怨:“大爷啊,我堪堪等了一个钟头,你们怎么还没到古楼也不是北京上海,别告诉我你们堵车了啊。” “没堵车,没堵车!”老文头急忙解释,“娇娇这孩子啊,太较真,太琐碎!为了见你,她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反复地挑选衣服,总是拿不定主意。然后过来的路上,突然嫌妆化得太浓了,马上掉头回去,洗了脸,重新整,完事照镜子,又觉得太淡了……于是把时间给耽误了。” “行啦,我不怪她。你们现在到哪儿啦?” “快到门口了呢,但没看到你,你出来一下吧。” “等我!”余梁来到售票口,左看右看,问售票员:“见一老头带着闺女过来了吗?” 售票员摇头:“今天来听相声的,全是开演之前订好票的。我既没看到老头儿,也没看到姑娘。” 余梁道了声谢,抄起手机:“我在门口了啊,你们在哪儿?” “我和娇娇也在门口,怎么没见着你?”老文头心急如焚。 “你们到底在哪 分卷阅读59 个门口?”余梁无名火大。 “芙蓉观门口呀,这里环境优雅,道士也不多,你很会选地方。” “芙蓉观?!”余梁眼前一黑,血往上涌,“大爷,搞错了!不是沧海路的芙蓉观,那是道观,拜老庄的地方,而是莲花路的芙蓉馆,类似剧场,听相声的地方!”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赶过去!”老余头连声致歉。 “是我没交代清楚,因为一字之差,害你们白跑了不少路。”余梁哑然失笑。 *** 八分钟后,父女俩和余梁于芙蓉馆内成功会师。 余梁终于一睹传说中的娇娇的芳容。娇娇娃娃脸,婴儿肥,讲起话来像捉贼,但是两只眼睛很活泛,滴溜溜地乱转,倒不失女性的可爱。 “你是余大哥吗?”娇娇毫不拘谨,眼神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余大哥真是你啊?” “我是余梁,真真的。”余梁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落座后,余梁将一盘瓜子推到娇娇面前,她倒不客气,抓起来就往嘴里送。老文头好像不太适应这儿的氛围,提出异议:“小余啊,这里太闹腾了,不大适合谈恋爱吧?” “文大爷,我只是想跟娇娇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余梁有点害臊了。 “听相声多时髦啊,有说有笑的,比看明星演唱会好玩多了。”娇娇说道。 “是吗?”老文头表示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底追求什么,我真是搞不懂!相声行业如今很不景气,却依然有人在听,唉,难道我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余大哥啊。”娇娇的眼神没有像余梁一样停留在前方舞台上,而是一直打量着余梁,好像打量一件新买的衣服,“当警察一定很好玩吧,你觉得有趣吗?” “既不好玩,也没有趣!”余梁继续目不转睛地望向舞台,每当演员有包袱抖出,他就很大声地跟其他观众一样鼓掌叫好。 “不好玩,也没趣,那你做警察干什么,岂不是很乏味?” 娇娇有一双像猫一样灵活的大眼睛,她的眉毛修得很细长,眼影涂得很浅淡,鼻子两侧沁出细密的汗珠,牙齿齐整又洁白,下巴圆润,脖颈白晳,嘴唇抹的是茶色口红,笑起来像中学生。 “不止乏味,而且劳累!也不止劳累,还很危险!有时候还净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做警察难,做个好警察更难!”余梁是在控诉,也是给自己的职业生涯作总结。 台上下去了一对演员,又换上一对,应该是刚出师的新人,活儿使得一般,有不少观众起身上厕所。余梁也听不下去了,转过脸来,专注地看着娇娇。 “你的意思是,”娇娇歪着脑袋想了想,分析道,“你干工作就像是下地狱——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 得到余梁的夸奖,娇娇笑逐颜开,自我感觉余梁喜欢她,不然不会夸她。马上朝老文头努了一下嘴,话里有话:“老爹,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喝了很多水吗?” “啊,是吗?哦,是的!”老文头笑嘻嘻地说,“小余,你们聊着,我去趟洗手间。娇娇啊,你跟余大哥好好说话,要成熟点,别嬉皮笑脸的!” “知道了,真啰嗦!”娇娇吐吐舌头,向老爹做了个鬼脸。 “你爹在家听相声吗?”老文头走开后,余梁突然问道。 “听啊,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相声!”娇娇说完,摇了下头,改口道,“不对,他还有一个爱好,锻炼身体!锻炼让他变得年轻了很多!我常为他不服老的精神感到自豪!” “你爹可以啊。”余梁的语气充满敬意,“最美不过夕阳红!我仿佛看到‘长命百岁’这四个字在你爹身上得以体现……” “谢谢,我替我爹谢谢你!余大哥,你爹呢?” “啊——”娇娇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余梁有点蒙。他慢慢垂下头,一脸忧伤:“我爹三年前就过世了,心脏衰竭。” “哦,对不起!”娇娇旋即陷入哀思,“阿姨还好吧?” “我妈妈很好。你妈妈呢?” “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我记事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我是个缺少母爱的苦孩子。”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娇娇的眼眶里涌出来。 余梁掏出纸巾,温柔地为她抹去眼泪。他的脑海不禁浮现出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画面,这画面凄美苍凉,亲切动容。 “你妈妈去了哪儿——” “老爹告诉我,妈妈是得肺癌死掉的。从小到大,我没见过妈妈的照片,我问老爹,妈哪里去了?老爹说,化成蝴蝶飞走了。我追问,飞向哪里了?老爹说,飞进天堂了,那里是特别美好的地方,她再也不回来啦……” 说着,娇娇嘤嘤抽泣起来。 余梁顿生怜香惜玉之感,揩了揩她的泪眼,刮了刮她的鼻头:“好妹子,别伤心了,妈妈欠你的亲情,余哥补给你,你愿意给我当妹妹吗?” “愿意!我愿意!”娇娇激动 分卷阅读60 不已。 “那你喊一声哥,我听听。” “哥!”娇娇兴奋地叫道,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涨潮了。 “哎!”余梁开心地答应,脸上乐开了花。 二人对望,温情弥漫。 正当余梁沉浸在认了妹妹的幸福愉悦之中时,一个熟悉的、刺耳的、还略带一点醋酸味道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哇塞,这么巧,老余也在这儿……” *** 黄曼的出现,令余梁大感意外。 更意外的是,她身边还跟着白衣飘飘的方真。 当这两个女人发出咄咄逼人的凶冷目光时,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余梁犹如五雷轰顶般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想起昨天黄曼的一番逼问,余梁预感到,这个平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的警花大姐定然会摘掉伪装的面具,露出情到深处难自拔、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豪放本色,其目的就两个字,搅局! 搅局分为两种,温柔智慧型和胡搅蛮缠型。前者四两拨千斤,于无声处听惊雷,能够巧妙地达成目标,不费一兵一卒;后者则是个力气活,需要很大的嗓门和很强的体魄,更须具备无理取闹的泼妇精神。 “你们、你们也来了啊。” 余梁强打精神,作出一副“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的样子。 “周末不上班,你能绑住我们的脚?!”黄曼率先发难,“说起来呢,我俩比你来得还要早,就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只是你没注意而已!不得不说,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比听相声还来劲儿。开始聊得挺好,后来就哭上了,再后来居然拜上了,干兄干妹是吧?嘿嘿,我们全看在眼里、听进耳里,但是眼睛痛,耳朵疼,为什么?因为恶心到我们了!一个哥一个妹,叫得可真亲啊,哎哟,我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又一起命案 “是啊是啊,曼姐说得对!”敌营里另一员大将方真向余梁开炮了,“娇娇姑娘,你大概被余梁灌了迷糊汤了吧?你知道自己干啥来的吗?” “我……”面对从天而降的两个陌生女人,娇娇有点吃不消,只好如实回答,“我爹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是个大侦探,我是相亲来的。” “大侦探?哈哈,他也配?!”挤兑余梁成了黄曼生命中的一大乐趣,所以她不遗余力,说话跟念诗似的,“一桩普通凶杀案,别人三天就交卷,若是交给余梁办,一年半载搞不掂!” “实话实说好不好,我有那么差劲吗?” 余梁知道自己的短处,论狡辩能力,黄曼是太阳,他是鱼丸。 “拜托!我这还是替你遮着羞说的,至于你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再赘言了!”黄曼把火力转向娇娇,“妹子,你过来相亲是吧?” “是啊。”娇娇懵懂答道。 “相得怎么样?你认为余梁的品性如何?” “听我老爹说,余大哥是很棒的警察,抓过好多好多坏人呢!” “你见过他抓坏人了吗?” “没有,我都是听老爹说的。” “你爹呢?” “上洗手间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黄曼嘴不饶人,“你爹放心你和他单独在一起吗?” “哪是单独啊,这里这么多人!”娇娇认真地环顾四周。 “我爆个料吧。”黄曼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位余兄的泡妞过程一般分为三步。第一步,知心姐姐一样陪你聊天,骗取你的眼泪,然后结为义兄妹拉近距离;第二步,吹嘘自己如何厉害,把子虚乌有的荣耀加之于身,让你产生崇拜感;第三步,停车坐爱枫林晚——有一家名叫“枫林晚”的情人旅馆,他会带你把车停在那儿,接下来嘛,省略五百字……” “胡说八道!栽赃陷害!姐姐啊,你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被人揭了短儿,余梁极力否认,尴尬万分。 “余大哥相当厉害啊!”方真口舌如刀,“原来他不仅是破案高手,还是泡妞高手!有句话叫披着羊皮的狼,我看余哥就是披着警服的流氓——” 此言一出,黄曼大声爆笑,笑得前仰后合,十分夸张。方真跟着笑出声来,她被自己逗乐了。娇娇虽然反应慢,但绝不傻,细细琢磨方真的话,也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余梁头大如鼓,不禁想起一句老话,三个女人一台戏,有鸡鸭的地方,屎多;有女人的地方,笑多。 “妹子,你是做啥工作的?”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因为取笑余梁,大家都笑了,笑声意味着和解,起码代表了休战,休战完毕,还得接着打。黄曼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养精蓄锐后,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我在州后街卖衣服。”娇娇怯怯地回答。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生意好的话,两三千块吧。” “知道我是谁吗?” “余大哥的前女友吧。” 分卷阅读61 “晕死!”黄曼被这个萌妹子给萌翻了,“我姓黄,是余梁的同事!” “你也是警察?” “当然!我想跟你说的是,警察的工资比你低多了。” “不会吧?”娇娇睁大眼睛。 “千真万确!” “不过就算如你所言,又如何呢?”娇娇凝视余梁,柔情似水:“在爱情面前,物质像个小丑,不值一提!真爱是无价的。” “我同意真爱无价!但你知道吗?警察不但薪水低,还是高危行当!尤其我们刑警,整天跟恶人打交道,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不保了。我不是危言耸听,我劝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嫁给一个警察?” 黄曼痛快说完,期待娇娇三思之后的答复。 战火纷飞,余梁实在坐不住了,正想甩出一句“你们聊吧,我告辞了!”然后逃之夭夭,福星下凡,江云山登上了舞台。 江云山方面大耳,极具贵人之相。他一出场,台下山呼海啸,一片沸腾。他长衫垂地,恰似民国艺人,声音醇厚,宛如黏稠老酒。他抱拳拱手:“各位朋友,欢迎来到芙蓉馆!我代表所有演员感谢衣食父母!” 说罢,朝台下的三个方向鞠了三次躬。 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下面,我和搭档为您奉上一段传统相声《地理图》!” 江云山正式表演之前向余梁所在的方位扫了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余梁精神一振,马上安坐下来,享受这场压轴戏。 黄曼和方真都是江云山的粉丝,尤其黄曼,自打接触了他的相声,从此“小品只看赵本山,相声只听江云山”。江云山闪亮登场,二美女心潮澎湃,聚精会神观看偶像演出,生怕漏掉了一词半句。不再挤兑余梁了,也不再过问娇娇了。 娇娇沉默如云。 不管周围的人多么热情澎湃,她自顾自地喝着茶水,好像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她心里清楚,余梁并不喜欢她,之所以提出以哥妹相称,不过是同情心泛滥罢了。她不清楚自己对余梁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虽然他正直、善良、有魄力,不过,也许他不是我的菜……”娇娇情绪低落。 话说回来,有个哥哥也是好事,世上除了老爹,又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为什么还要闷闷不乐呢? 老爹这会已经到家了吧?上厕所是借口,他很愿意看到我和余大哥在一起畅谈。老爹的心是热的,是充满期盼的。如果我像两位姐姐一样漂亮,或许就不这么自卑了。 唉,热闹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言念及此,娇娇悄悄起身,离开了伤心之地。 *** 余梁是在送两位美女回去的路上接到方队电话的,方队的电话让他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儿,让余梁的胃泛了一阵酸儿,身体如同地震中的大厦一样将倾未倾,摇摇欲坠。 又一起命案! 不可思议的是案发现场——芙蓉馆! 江云山表演完《地理图》,在观众们热情的掌声中,连续返场三次。下台以后,稍事休息,换了身便服,出来与余梁相见。 余梁硬着头皮介绍起身边两位花枝招展的美女。粉丝见到偶像的兴奋让余梁第一次体会到名人的魅力。 江山云邀请他们上楼,共进午餐。 宽敞明亮的VIP包间里,二女秋波流转,频向偶像举杯敬酒,好不热烈。余梁像个无用的物什一样被晾在一边,好不尴尬。 余梁独自啜饮,想起了同病相怜的娇娇。娇娇离去的时候,他当作没看见,要不是江云山及时出现,他也要抱头鼠窜。其实,娇娇的退出不失为一种解脱,因为面对两个来者不善的劲敌,她不堪一击。 对比娇娇的单纯与寡言,余梁愈发受不了黄方二人的谄媚和张扬,更可气的是,她们分明是做给他看的,分明在恶心他。江云山倒是很受用,左拥右抱,高兴得不得了。 下午两点二十分,一男二女迈步出了芙蓉馆。 余梁启动汽车,打算直接回家,二女不干,黄曼说:“先别忙着回,带我们去商贸城转转,听说新开了家皮包店。” “一定要去吗?”余梁翻着白眼。 “一定要去!”不容商量,黄曼边说边上车。 她和方真并排而坐,窃窃私语,好像在密谋国家大计。余梁陪着两位小主在皮包店晃悠了一个钟头。 方真看中了一款提包,打折后580元,正要开单交钱,老板娘斜刺里杀了出来,问老板几折卖的,老板说八折,老板娘一记爆栗落在他的额头,骂道:“你疯了!我们还要不要吃饭,要不要交房租了?看到漂亮姑娘就打八折,活脱脱一个老色鬼!” 老板看上去十分惧内,被老婆骂得两股战战,嗫嚅不能言。方真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卖不卖?” “600元,你拿走吧。”老板娘一挺腰板。 “就580元,多一分都没有!”方真寸步不让。 “590元,这是底线了,不 分卷阅读62 买拉倒!” “只有580元,不卖拉倒!”方真气鼓鼓地扔下提包,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车上,余梁不解地问道:“十元钱的事,至于吗?” 方真说:“怎么不至于,非常至于!那个包在我心里就值580元,多一毛钱我都觉得亏了!那臭婆娘一出来就看我不顺眼,非得杀杀价!” “那女人不是看你不顺眼,是看她老公不顺眼。因为她老公看我们太顺眼。你没瞧见他色迷迷往我们身上瞄吗?” 黄曼一语中的,直击问题核心。 车子快到市医院的时候,方队来电,余梁打了个激灵,这怎么可能?!又一位女姓被害,犯罪手法与与苏一敏案如出一辙。更叫人震撼的是,凶手就在芙蓉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凶,并且成功逃脱。 “发生了什么事?”黄曼见他面色沉郁,顿生不详之感:“怎么,苏一敏案的真凶浮出水面了吗?” 余梁没理睬她,猛地踩了刹车,然后扭头对方真说:“小真,医院到了。” “哦,谢谢!”方真兴高采烈地下车走人。 “大美女,坐稳了!” 余梁一脚油门踩到底,把汽车当飞机开了。由于条件反射,黄曼身体向后倾,两手往前抓,差点把脖子扭断。 ☆、江云山 杀人现场位于芙蓉馆后院的一间休息室里。 丝袜缠颈,直接勒毙。同苏一敏一样,左手生生被砍掉,并带离了现场。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方队面无表情,“熊毛毛,女,二十八岁,古楼本地人。我们在她身上搜出了不少毒品,冰/毒、大/麻、可/卡因、摇/头丸,应有尽有。” “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了吗?”法医老袁正要往外走,余梁赶紧扯住他询问。 “基本锁定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之间。”老袁扶了扶眼镜,“另外,死者身上有很明显的吸毒迹象。” “这不奇怪。”余梁拍拍老袁的肩膀,“您老辛苦了!” “才刚开始,接下来就有得忙啦……”老袁摇头苦笑,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喂,梁子!” 芙蓉馆主江云山神色不安地站在一角,完全不见平日的幽默喜感。看到余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招他过来。 “山哥,死者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余梁没工夫寒暄,直接办起了案。 “不是不是!”江云山矢口否认,“我从没见过此人!” “那她是工作人员的朋友或者家属吗?” “也不可能。”江云山急于撇清自己,“我把馆内所有的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包括我在内,没人见过那个女人。我不明白她为何会死在这里。我既感到痛心,又觉得晦气!芙蓉馆是个充满欢乐的地方,在这儿行凶杀人,明摆着要毁我嘛!” “所以,你认为熊毛毛的死跟你有关喽?”余梁以调侃的口吻作了假设。 “话虽如此,但也许是我多想了吧。”江云山吸吸鼻子,道,“梁子你有所不知,我的事业红火了以后,遭到不少同行的嫉妒。他们常雇一些社会上的青皮无赖砸我的场子,或者摘抄我作品里一些不太正能量的内容,然后向有关部门举报,说我的相声三俗之极,说我的相声就是一坨屎,不但臭了自己,而且熏了别人。但是无论如何,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杀人!那可是一条命啊!谁不知道杀人要偿命,除非他们真的是穷凶极恶了!再说了,哪怕杀人,也应该直接杀我,应该不会随便找一个无辜的人做牺牲来陷害我吧?” “你所说的‘他们’都有谁?”余梁冷冷地问道。 “没有具体的人,而是一拨人,很多人。”江云山细细解释,娓娓道来,“怎么说呢?如今相声行当很是凋敝,已不复八十年代的辉煌了。想当年,马季大师以他深厚的传统功底、精湛的表演技艺把相声去糟粕留精华带进了高堂,使相声进入了电视时代。电视不仅繁荣了相声,而且捧红了一大批相声演员,造就了众多相声艺术家。二十一世纪以来,老百姓逐渐厌恶了歌功颂德的电视相声,因为它歌功颂德,过于教条主义,既不接地气,又失去了灵活性,所以老百姓就不爱看了,说白了,形式大于内容。 “我之所以小有成绩,与电视无关,而是借助于剧场。只有经过剧场的磨练才能成就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在电视里说相声,时间紧,篇幅短,观众少。而且很多是假观众,是电视台花钱雇的,不管你说得可不可笑,他们都会笑得很开心。不管你说得好不好,他们都会大声叫好。假得都不能再假了。剧场说相声,没有时间和篇幅的限制,你可以放开了说,往尽兴了说,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快乐怎么来。而且比较容易和观众进行互动,和观众打成一片。 “老实说,我在曲艺团里干过几年,学识没半点长进,脾气倒大了不少,有演出的时候去上班,没演出的时候就在家呆着,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混着不咸不谈的日子。但是我心里一直憋 分卷阅读63 着一股气儿,我想成名,我要当大腕,我不能这么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 “某一天,我警醒了,必须走出体制,撂挑单干。于是我退出了曲艺团,溶进了优胜劣汰的市场规则里。我重新出发,摸爬滚打,天不负我,总算取得了今天这样的成绩。楚河两岸硝烟障,从来暗箭起同行,同行是冤家,我的成功引起了某些同行的眼红,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砸了我的招牌,毁了我的名誉,拆掉我的芙蓉馆。他们不配做我的同行,他们甚至不配做人,他们是一群狼,一群眼睛里闪耀着绿色火星的狼。” 江云山看似无所谓,实际上恨得牙根痒痒。 “你们行业内部的倾轧和勾心斗角,我管不着,我想知道有没有具体的某个人可能对你下黑手?”余梁略显不耐烦。 “当然有的。” “哦?”余梁兴致高涨,“举出一个有可能最恨你的人来。” “既然这样,那就……古楼曲艺团的团长。” “姓名?” “姓叶,叫叶文丙……” *** 收队以后,余梁主动留了下来,继续查案。 芙蓉馆后院共有六间休息室。其中两间是职工宿舍,每间八个床位,是那种上下铺的铁板床。余梁走访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多少职工愿意入住,因为每个房间都很简陋,既没有冷气供应,卫生条件也很差。另外六间的硬件设施要优越很多,不仅安装了空调,还配备了电视和电脑。江云山独享一间,其他分给了弟子们。 熊毛毛被害死在江云山隔壁的房间。 江云山告诉余梁,他在市中心买有房子,所以不在芙蓉馆住。休息室只是他解手、化妆、换衣服的地方。徒弟们也很少在这儿住,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妈。 余梁了解到,芙蓉馆里只有两道门可供出入。 前门设在了售票处,除了内部人员,必须持票才能进入。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售相声票,不售饭票。也就是说,听相声的人不一定在这儿吃饭,但是在这儿吃饭的人一定得听相声。 后门在后院,基本不上锁,但只许出,不许进,而且普通观众禁止通行。 熊毛毛作为一名普通观众,她跑到演员的休息室干吗?难道她是个逛热的追星族,偷跑进来只为索要签名吗? 前门的售票员百分百确定没有见过死者,没有卖票给她。熊毛毛眉间有一颗很肉头的眉心痣,令人过目难忘。除非她懂易容术,不然很难让人忘记她的长相。 “山哥,芙蓉馆只是现场售票吗?”余梁彬彬有礼地问道。 “不,还有网络售票。”面对孤军奋战的余梁,江云山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网络购票需要实名制吗?” “不需要。” “我靠!”余梁失望地拍拍额头。 “不过,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得到我们的票。”江云山不慌不忙地说,“那就是赠票了。每场演出,我都会留下一些票,或送朋友或送亲友。今天的五张赠票,三张给了你,另外两张还在我兜里放着呢。” “啊,是吗?”余梁有点难为情。听了人家的相声,吃了人家的饭菜,这会却要搜查人家的场子,打探人家的老底。但是职责所在,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不得不问。 “熊毛毛溜进来后躲到休息室,到底想干嘛呢?山哥,那间休息室平时都有谁在用?” “芙蓉馆除了我之外,还有十二名演员,都是我的徒弟。他们跟了我很多年,风里风里来,雨里雨里去,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熊毛毛被害的那间休息室,我分给了两名弟子,赵串和米进。” “这两人今天有演出吗?” “有。” “现在人在哪?” “他们回家了吗?”江云山指着身边的小徒弟,“快去看看!” 很快,小徒弟带过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江云山介绍,高瘦的这位叫赵串,矮胖的这位叫米进。 “我看过你们的表演。”余梁盛赞道,“你们是一对好搭档,老活儿使得扎实,新活儿也很耐听。” 二位本来长得就喜庆,被人当着师父的面儿捧,脸都笑成了花:“余警官客气了,您是行家!我们初出茅庐,还需要努力!” “我想问一下,两位老师的表演时间段分别是什么时候?” “今天的演出十点半开始,一点半结束。”赵串说,“我和米进是第四个节目,上场的时候,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一点五十。我们表演了《汾河湾》,这段子比较长,大概说了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嘛,应该在十二点二十五左右了。” “是吗,米进?”余梁后悔没有分开询问。 “差不离!”米进坚定地点了下头。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是在三点整,三点一刻赶过来,这时候死者已经死亡至少两个小时了。因为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山哥,是你报的警吧?” 分卷阅读64 “啊……是的。”江云山的表情有点不自在,连忙辩解,“我打的报警电话,这没错,但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徒弟……” ☆、古楼市曲艺团 调查取证继续进行。 “我在这儿!”一直跟在江云山身边的小徒弟举手示意,“是我最先发现的死者。演出完了,我闲着没事,想打麻将消遣一下,但三缺一,于是跑去找赵串师哥。当时敲门没反应,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然后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衣服好好的,头发有点乱。我以为是师哥的相好呢,近前一看,那女人四肢僵硬,嘴唇发黑,左手也被砍掉了,身下都是血。我吓蒙了,赶紧报告了师父。” “原来如此——”余梁沉吟一下,“二位下台之后没有回休息室吗?” “没有。”赵串解释道,“因为没吃早餐,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下场后直接跑到二楼的包间用餐去了。因为下午没演出,就多喝了点酒。我和米进都是慢性子,吃饭慢,喝酒更慢。还有,我们趁着酒兴,把明天的节目从头至尾对了一遍。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下楼的时候,我看了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你所讲的这些,有人可以作证吗?” “有的。”赵串想了一下,“我和米进是第四个节目,第三个节目和第五个节目的演员都可以给我们作证。我们在楼上包间吃饭,服务员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下楼的时候,你们警察已经到了,很多人看到了我们。” “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了,非常抱歉!” “您客气了……” 赵串米进离去后,余梁心乱如麻。十二点到二点,短短两个小时里,死了一个女人。后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居然没人见过她!哪怕她像一阵风刮过,也会留下点尘埃吧? 余梁忽然想起午饭时的情景。 饭毕,江云山请他去休息室坐坐,如果是平时,他也就去了,但当时身边跟着黄曼和方真,所以他只得婉拒。如果去了,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没准就是他了。江云山在两点二十分左右把他们送出了芙蓉馆,如果熊毛毛的死亡时间确定在两点钟以前,那么他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吧? 疑问犹如火花,在脑海中蹿上蹿下。余梁感到头皮发麻。 晃晃悠悠回到家,天色已然黑透了。他突然不知道要干嘛,鬼使神差地开启电脑,登录QQ,点开“我的好友”,向鱼妹妹请求对话。 福尔摩斯:近来可好? 受伤的美人鱼:这个,没法回答你。 福尔摩斯:为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有时候觉得生活很复杂,要面对和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人无比头大。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其实挺简单,就是生下来,活着。把生活想复杂了,是自寻烦恼,把生活想简单了,是没心没肺。 福尔摩斯:不是夸你,你是一哲学家! 受伤的美人鱼:确实没夸我,你是在损我。呵呵。 福尔摩斯:话说回来,你的“伟大”的复仇计划进展得怎样? 受伤的美人鱼: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讲故事吗? 福尔摩斯:没有。我是认真的。 受伤的美人鱼:好吧,我跟你讲,就在我准备对那可恶的女人下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既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福尔摩斯:那女人消失了? 受伤的美人鱼:不,是我老公消失了! 福尔摩斯:这事新鲜了。感觉你们家在上演一部虐心的韩剧。你去找他了吗? 受伤的美人鱼:腿都跑断了,毛也没见着! 福尔摩斯:你觉得伤心吗? 受伤的美人鱼:有一点儿吧,更多的是气愤。他是故意玩失踪的。 福尔摩斯:既然如此,他还会回来的吧? 受伤的美人鱼:不一定。他铁了心要甩掉我这个包袱。 福尔摩斯:因为小三的出现,导致你们感情破裂到无法修复的地步了吗? 受伤的美人鱼:可以这样讲,但是错在他。 福尔摩斯:今后有什么打算? 受伤的美人鱼:第一步,杀了小三;第二步,杀了负心人。 福尔摩斯:哇,连老公也要杀掉啊? 受伤的美人鱼:所有给我带来痛苦的人,统统死掉! 福尔摩斯:妹子,你的想法未免太偏激了。第三步你想做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急什么,先完成前两步再说! 福尔摩斯:杀人很累的,要不要哥哥助你一臂之力? 受伤的美人鱼:你一直觉得我在说着玩是吧?我现在就去把那女人干掉! 福尔摩斯:别介,我—— 受伤的美人鱼:啥也别说了,再见! 福尔摩斯:喂,等一下! 福尔摩斯:说走就走,难道真去杀人啦…… *** 古楼市曲艺团。一栋灰 分卷阅读65 暗破败的二层小楼。 穿过阴暗潮湿的走廊,余梁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屋内的摆设十分简陋,桌子、椅子、书柜,甚至连脚下的地板砖都透着一股陈腐之气。 团长叶文丙,头发花白,面色枯槁,整个人无精打采。 “你想了解江云山的情况是吧?” 检查过余梁的证件后,叶文丙正襟危坐,神色戒备。 “打搅老先生了。” “唉——”叶文丙长长叹了口气,“自打江云山一夜成名,确有不少媒体找我了解他的过去,但警察登门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江云山从籍籍无名到名震古楼,一路摸爬滚打,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无计其数。所以,他不是一夜成名,而是大器晚成!” 在余梁心里,山哥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是多年努力奋斗的结果。 “年轻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在老朽看来,江云山的成名靠的是无良媒体的吹捧和毫无道德底线的自我炒作!” 叶文丙反驳道。他的情绪略显激动。 “他千不好,万不好,但他成功了。那么多相声演员,能够卖票卖到场场爆满的地步,在偌大的古楼,只有江云山一人!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好比一个漂亮女人,人们只会欣赏她现在的美貌,谁会关心她以前长什么样子呢?” 余梁有意维护江云山,此乃激将法也。 “哼,强词夺理!”叶文丙质问,“你是他什么人,这么卖力地奉承他?” “您老别生气。我跟江云山确实有点交情。他呢,我是有所了解的。没错,他身上有很多瑕疵,比如持才傲物、狂放自大,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有大爱的人。他办过不少公益演出,为失学儿童捐过数额巨大的款——” “假惺惺地做秀,这种行为很可耻!”叶文丙呸了一下,“小伙子,你知道吗?江云山其实是我徒弟!” “哇哦——”余梁缩了缩肩,大感意外。 “拜我为师的时候,江云山还不满二十岁。他常年混迹在团里,拉个大幕,打扫桌椅,啥活儿都干。这孩子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八扇屏》背下来了。后来团里的一个同事把他引荐给我,我马上收了他为徒……” “叶老师,那位引荐人叫梁红彩吧?” “对呀,你是如何得知的?”叶文丙疑惑道。 余梁自豪地说:“梁红彩正是晚辈的母亲!” “哦?”叶文丙不禁多看了一眼余梁,眉目之间,慈祥了好多。“怪不得!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谢老伯关心,我妈妈好着呢!就是有时候会后悔自己过早离开曲艺团,她年纪越大越怀念那段生活……” 听余梁把“老师”改口成“老伯”,叶文丙笑了一下,笑得很亲切,他突然觉得自己与面前这个年轻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妈离团快二十年啦。”叶文丙回忆往事,“她走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想起当年在一起从艺的时光,仿佛做了一场梦。你妈妈不仅为人和善,而且多才多艺,精通各种大鼓书,京韵大鼓唱得尤其好,唱腔优美,温婉动人。” 说着,叶文丙轻轻哼唱起梁红彩的代表作品——白派京韵大鼓《探晴雯》:“冷雨凄风不可听,乍分离处最伤情,钏松怎担重添病,腰瘦何堪再减容。怕别无端成两地,寻芳除是卜他生……” 余梁眼眶湿润,想起了亲爱的妈妈,想起小时候跑去观看妈妈演出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光彩照人,现在则垂垂老矣。 “我收江云山为徒的时候,还以为捡了个漏儿,收了个好徒弟,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他的认知降到了冰点。” 叶文丙接着说道:“那年,团里分了一套房子给我,我就把装修的事交给了江云山。他每天带着一帮人忙里忙外,十分辛苦。几乎所有的装修材料都是他来采购、开票,然后经我签字后,交给团里报销。那时候,他也要装修房子,便打起了歪主意,伪造了我的签字,让团里报销了五千元钱。东窗事发后,我震惊不已,把这小子狗血喷头骂了一顿,然后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他太让我失望了!因为这事,团里暂停了我副团长的职务,并把江云山开除了——不是他在媒体上说的主动退出,而是被开除!” “你们的过节就是这样产生的吗?”余梁平心静气地问道。 “我向来堂堂正正做人,就因为江云山的贪财忘义,致使我的人生蒙上了污点!”叶文丙气得胡子发颤,看来是真正伤了心。 ☆、熊毛毛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余梁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步入正题。 “您老对芙蓉馆应该不陌生吧?昨天中午,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江云山认为有人陷害他,他说您老对他恨之入骨,所以……” “这小兔崽子怀疑是我干的吗?疯狗乱咬人!”叶文丙恼怒得胡 分卷阅读66 子都竖起来了。 “您老消消气。”余梁拿出死者照片,问道,“认识熊毛毛吗?她是本地人,二十八岁,有过吸毒史。” “还真怀疑到我头上来啦?荒谬,太荒谬了!”叶文丙胡乱扫了一眼照片,然后摇摇头,语气坚定,“从来没见过此人!我对毒品更是一无所知!” “请您讲一下……” 虽然觉得这愤怒的老头儿不太像凶手,不过余梁还是十分认真地询问了案发当日他的不在场证明。 叶文丙说他昨天一天都在养老院慰问演出。当着余梁的面,他打电话给养老院院长,接通之后,把听筒丢给了余梁。 院长的话证实了叶文丙的说法,而且无可挑剔。 “江云山很讨厌你这个师父吗?”余梁问道。 “我不是他师父,他师父另有其人!”叶文丙愤愤地说,“离开曲艺团以后,我们一拍两散了,谁也不认识谁!他又拜了一个相声名家为师,逢人就说那人是他唯一的师父,尤其是他成名以后,再也不承认学艺期间曾有过我这么一个师父!他从来不提我的名子,他是怕我,怕我把他以前干的好事给抖搂出来。所以他讨厌我,巴不得我早点入土,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么,你恨他吗?” “恨也没有用啊,他还不是该干嘛照样干嘛!况且我又这把年纪了,明年就退休了,我还能拿他怎么样呢?难不成真的是我偷摸着溜进芙蓉馆里杀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然后嫁祸于他给他泼脏水吗?这也太荒唐了点吧!这你们也会轻易相信?你们的脑袋都被门挤了吧?!” 叶文丙气呼呼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对余梁下逐客令:“小老儿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你请便吧!” “您多保重身体。” 起身告辞时,余梁的胸口涌着一团乌黑的不安,随后这不安像病毒一样迅速地朝他全身扩散开来。 *** “小新,几天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哦。” 星巴克咖啡馆里,余梁一身休闲装扮,玩世不恭地开着玩笑。 “谢谢。余警官也是越发英俊了呢。”小新深得《天龙八部》里慕容复的真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家彼此彼此!”余梁斜靠在柜台上,挤眉弄眼,坏坏地笑道,“老实讲,想男人了吗?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但没有男人也就没了天。你一个含苞待放的姑娘,为啥就不找个伴呢?” “去你的!”小新潇洒地甩了下刘海,“我男朋友多着呢,说出来吓死你!我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就跟换衣服一个样!” “哟哟哟,牛皮都被吹上天啦!我可从没见过有人给你送过花,也没见过你有人接你上下班!” “你听说过‘金屋藏娇’吗?我的男朋友们都被我藏起来了。哈哈……” “我听说过‘金屋藏娇’,但没听说过‘金屋藏汉子’!”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小新白了余梁一眼。 “说正经的,你觉得我同事李乔怎么样?他来过这儿,你是见过他的。”余梁做起了牵线红娘。 “宁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找警察!这是我的人生信条!”小新扫了一眼身后,然后吐了下舌头,嘀咕道,“老板来了,我得做事了,不跟你贫了……” 程乐一脸倦容地走过来,手里摇晃着一串钥匙,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余梁见他脸色煞白眼睛充血,就问他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程乐咧开嘴巴笑了,笑得既烦闷又幸福。 “日子定下来了,我和王荷将于本月二十五日成婚!”程乐说着,吩咐小新上咖啡,然后引着余梁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最近忙着婚礼的事,都忙昏头了,王荷一直缠着我买这买那。当然,就算她不缠我,很多东西也得购置。” “所以,为了幸福的将来,眼下辛苦一些,不算个啥。我都羡慕你呢。”余梁发自肺腑地说。 “都是事赶事,赶上的!我本来没打算结婚,至少没打算这么早结婚,谁让我遇到了一个可以这么早结婚的女人呢。” 程乐把话题抛给余梁:“说说吧,你和黄曼怎么样啦?准备啥时候把事儿办了,我也能喝上你的喜酒?”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余梁摇头晃脑。 “甭给我拽诗词歌赋,我一窍不通。你就说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实质性进展!”余梁苦笑道,“都是些表面功夫。” “表面功夫也是有深有浅的!”程乐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和她到底是深是浅,还是不深不浅,半深半浅?总得有个说头嘛。” “我呢,比较中意她;她呢,有一点中意我。就是这样啦。”余梁用汤勺搅拌着咖啡,神色凝重,“不过,这里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可能入不了她父母的法眼,过不了她父母那一关。” “怎么讲?”程乐来了兴致。 “主要是她爸。”余梁说,“她妈是后妈,不怎么管她,她爸可是很 分卷阅读67 宠她,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想啊,她爸越疼她,对她男友的要求就越高,眼光也就越挑剔。反正啊,我是没自信的。” “哥们儿,肯听我一劝吗?” “讲来。” “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程乐嘿嘿笑道,“以我的经验,这招百试百灵!你先把黄曼的肚子搞大,然后再去见她父母。哪怕你又丑又笨,跟猪八戒似的,她爸也得接受你啊。” “这招忒损了!”余梁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寒碜吗,拿我跟猪比?” “方式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程乐总结道:“无论如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 “得,你是行家,我尽量努力吧。” “那啥,”程乐心血来潮,“苏一敏的案子怎么样了,还没有告破啊?” “本来已经柳岸花明,谁想又是山重水复!”余梁眉头紧锁,说道,“找到许跃后,以为这案子就算明了了,没想到他疯了。案子拐进了死胡同,绕不出来。苏一敏被害不到一周,一个叫熊毛毛的女人命丧芙蓉馆,凶手为同一人。这人究竟是何路神仙,我们一筹莫展。刑侦工作不好干哪!” “熊毛毛?”程乐眉毛一挑,“这个名字头一次听说。她是何须人也?” “她是个女毒枭。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我们找到了她家,但已经不是她家了。几年之前,她把家给卖了,连地皮带房子,五十五万元。她既没有父母亲戚,也没有兄弟姊妹,带着现金,销声匿迹了。前些天,我和黄曼到西城戒毒所看望杨月荣的儿子杨武——这家伙不好好读书,在几个校外青年的引诱下吸了毒。我们去看他时,他满脸忏悔的泪水,说是马哥提供给他毒品的。于是我们抓捕了马哥。马哥交待,他只是小角色,正真的大人物是一个绰号‘大姐’的女人。大姐见风声鹤唳不安全,躲起来了。我们拿出熊毛毛的照片让马哥辨认,不出所料,熊毛毛就是大姐。 “马哥说,大姐干贩毒的生意已经八年了,从来都是单枪匹马,神一样地出现,鬼一样地消失。谁都不知道她打哪儿来,又往哪儿去。一般卖货的时候,大姐会出一个不容商量的价钱,大姐说,这些货,我只要这个价,至于你卖多少,我不管。马哥曾试图压价,但大姐态度强硬,一口价,做就做,不做拉倒。大姐不仅独断专行,而且心狠手辣。他曾作为下线之一参加过大姐主持的内部会议。会上,大姐当众惩罚了一个不听话的人。那家伙一边卖着大姐的货,一边卖着别人的货——他被大姐用刀子刺瞎了左眼。他鬼哭狼嚎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好似丢了七魂六魄。” “如此牛逼哄哄的大姐,”程乐不屑一顾地说,“以为能活成天山童姥呢,居然也被人干掉了,当真不可思议呢,哈哈哈……” “再厉害的人物,也逃不过宿命的安排!”余梁举例说明,“秦始皇牛不牛,一场小病让他送了命!岳飞牛不牛,十二块金牌招了他的魂!拿破仑牛不牛,最后惨死在荒凉的厄尔巴岛上!” “这些大人物,”程乐感慨道,“有好的出场,却没好的下场啊!” “时也?运也?命也!”余梁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故作轻松地说,“不管你下个月几号结婚,一定提前通知我。我不是什么贵人,但是忘性挺大,如果那天错过了你的婚礼,喝不了你的喜酒,老同学我将遗憾终生……” ☆、秋胡恨声 刑侦支队。问讯室。 一个年轻男人紧张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男人头发稀疏,下巴尖细,五官生得很不规则。自称姓秋名胡,职业是司机,专门给老板开车的,所谓的私人司机。 他声称要检举揭发一个人的罪行。 “我要检举著名的相声演员、芙蓉馆主江云山!” 说完这句开场白,他注意到周围警察的脸上既诧异又惊喜的表情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飘来飘去。 “检举江云山,不该来找我们啊。”余梁按耐住喜悦的心情,循循善诱,“起码在我们这儿,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你要检举某个人,可以去法院,可以去找那人的上级领导,我们重案组只受理刑事案件,贪污腐败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话虽如此……”秋胡吞咽了一口口水,“我要讲的关于江云山的事,和一个杀人案件有关……” “你的意思是,熊毛毛是被江云山所杀?”余梁心中浮上一层阴影。 熊毛毛命断芙蓉馆,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江云山。不过江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证明人就是他和黄曼,还有一个美女护士方真。熊毛毛被害的时候,他们正在楼上的包厢里大快朵颐。不过,余梁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杀熊毛毛者,非江云山莫属! “我无法确定熊毛毛是江云山亲手杀害的,但是她的死绝对和江云山有关!”秋胡咬牙切齿地说,他和江云山之间似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何以见得?你慢慢说。”余梁 分卷阅读68 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递给秋胡。 “实不相瞒,我给江云山开过一年的车。” “现在还干着吗?” “早他妈的撂挑子不干了!” 秋胡点上烟,吞云吐雾,情绪得到了缓解,语速也降了下来: “大学毕业后,我想找一份高薪水的工作——我爸得了偏瘫,为治病,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我必须得挣钱,把家庭的担子扛起来。但现实残酷得像是羊入狼群,无论怎样挣扎,总难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命运。那年,江云山和他的相声火了起来,于是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拜他为师,说相声!我想成名成腕,然后挣大钱。芙蓉馆的后台,我跪在了江云山的前面,他当时没说不收我,只问,你会开车吗?我说不会。他说,你先把驾照考下来,再来找我。我知道他在考验我,三个月后,我手捧驾照去找他。他说,我新买了车,你给我开车吧。我小声埋怨道,我是来学相声的。江云山笑着说,开好了车,再学相声也不晚。 “做了江云山的专职司机后,我发现,他不像媒体报道的‘生活自律零绯闻’,只是隐藏得比较好而已。他有很多情人。他老婆逆来顺受,对他的风流韵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他保证老婆衣食无忧,他也让老婆保证不闹事不离婚,公开场合必须相亲相爱,以维持他正人君子的公众形象。我跟了江云山一年,他前后换了个六个女人,第六个就是熊毛毛,但不知道她是不是最后一个。 “我清楚地记得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这跟我多少也有一点关系。外地演出归来,在进入市区的公路上,我们的车和一辆宝马发生了追尾,宝马的主人就是熊毛毛。江云山和熊毛毛同时下车,检查状况。熊毛毛个头很高,身体苗条至极。她戴着墨镜,墨镜很大,遮住了一半脸。她和江云山各自黑着脸,对峙了半天。所幸损伤不大,我们的车头裂了条缝,她的车尾掉了点漆。 “江云山问她,公了还是私了?她冷冷地反问,你说呢?江云山说,报警吧,让交警来解决。她急了,多大点事啊,至于吗?江云山说,你说怎么办?熊毛毛说,我不知道,依你呢?江云山说,依我的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啥事也没发生过,行吗?熊毛毛一抬手,算了,我认倒霉,你说个数吧,我赔你。江云山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缺你那点钱吗?我也认倒霉,咱们两不相欠,各走各的吧。说罢,转身就要上车。 “就在这时候,熊毛毛吃惊地‘哇哦’了一声,叫道,哎,你是明星吧?我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你!江云山没睬她,一头钻进了车子。熊毛毛自讨没趣,带着疑惑的表情回到了车里。然后两辆车同时发动,并驾齐驱,朝同一个方向驶去。前方两百米处是十字路口,闪亮着的红灯又将两辆车的距离拉近了。熊毛毛摇下车窗,探过头来问,你叫江云山吧,芙蓉馆是你开的呀? “江云山一改冷酷形象,笑着回答,我如果不叫江云山,芙蓉馆就不是我开的了吗?熊毛毛被这句话逗得花枝乱颤。以我的眼光看,她绝对是大美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让人骨头都酥了。熊毛毛高声道,我一定去芙蓉馆听相声,给你捧场!江云山狡黠一笑,只要你来,不用买票,我请你! “据我所知,熊毛毛听过三次江云山的相声。每次过来,都束着头发,戴着墨镜和口罩,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生怕被人认出来。第一次,江云山请她在二楼包间吃了饭。第二次,他们去了市中心的国际饭店,也就是那次,他们好上了。第三次到芙蓉馆,江云山不在,她失望而归。估计是闹了别扭,她打不通他的电话,所以过来兴师问罪的。我被江云山辞掉,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那天我开车带他赴一个饭局,路上我多嘴问道,江老板,你知道吗?那女人昨天去找你了。江云山说,哪个女人?我说,还能是哪个,毛毛姑娘啊。江云山很生气,呵斥我,开好你的车,别的事少管!我顶了一句,毛毛姑娘挺不错的,你得珍惜啊!他顿时火冒三丈,你知道个屁!不许瞎叨叨,不然立刻给我滚蛋! “我也来劲儿了,我说,毛毛姑娘并不贪图你的钱财,不像你之前的那些女人!她是真的喜欢你才跟你好的,你不能辜负了人家!江云山一个巴掌拍在了我的后脑门上,气急败坏地骂道,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多嘴的杂毛!他骂得太难听了,我忍无可忍,回骂道,他妈的,跟着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老板,我算是瞎了眼!骂完我就下车了,还狠狠照着车头踢了几脚,以解心头之气。” “他们究竟产生了什么矛盾,你有所了解吗?” 余梁又递了支烟给秋胡,心情无比复杂。被他视为好兄长好榜样的江云山居然欺骗了他,不但认识熊毛毛,还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实说,我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每次约会,我都是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江云山从来不准许我进去。” 秋胡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神情沮丧:“虽然离开了江云山,但我一直关注着他。听说芙蓉馆里死了个女人,我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毛毛姑娘吧?托人一打听,果然是 分卷阅读69 她!然后我怀疑是江云山干的,他的嫌疑最大嘛!三思之下,我过来找你们了。江云山有钱有势,我怕他会报复我,所以……” “请务必放心,警方定然保证你的安全!”余梁突然话锋一转,“秋胡先生不会一直在暗恋毛毛姑娘吧?” “我——”秋胡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江云山自述 梁子,我的好兄弟,当我站在芙蓉馆二楼包间里拉开窗帘看到你开着警车气势汹汹驶来的时候,我的心凉了,瓦凉瓦凉的,就像深井里冰冷的石头。 梁子,我欺骗了你,对不起! 熊毛毛命断芙蓉馆——她不是命断,而是梦断! 芙蓉馆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美好而单纯的梦!但是,梁子,我的好兄弟,有一个事实你必须清楚,我江云山纵有千错万错,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残害她的生命! 我不杀人犯,熊毛毛的死与我无关! 梁子,还是在案发那天我请你们吃饭的包间,请你和你的同事坐下来,听我说,不用逼问,我会说的,绝无隐瞒。你们这次来,肯定已经找到了证据能够证明我和熊毛毛不仅认识还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熊毛毛之死,我是有很大的嫌疑,但你们能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一说吗? 我认识她是在……啊,你们都知道了,公路上,两车追尾,对,没错!是秋胡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告诉你们的吧?嗯,肯定是他,没有别人知道这事了。这小兔崽子,我待他一向不薄,都决定收他为徒了,他倒好,把我的私生活当成相声段子到处乱说!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欺师灭祖的东西—— 啊,不准骂脏话是吧?行,我立马改! 也不能伺机报复?好吧,我以后见着他笑眯眯地问声“秋爷好!”总行了吧? 其实呢,秋胡对于我和熊毛毛之间的事,也就知道个大概其。 熊毛毛第一次到芙蓉馆来,确实把我激动了一下。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而且找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坐着,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那天我表演得特别卖力,使出了拿手绝活,我看到她笑了,虽然笑得很矜持。她的嘴巴被口罩遮住了,但她的身子在快乐地抖动。 演出结束,她坐着没走,我知道,她在等我。我请她吃饭,为她点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为她开了一瓶芙蓉馆最贵的红酒。但是她既不吃菜,也不喝酒,就那么干坐着,一动不动。我猜不透她的心思,是看我脸上有没有长痦子,还是怀疑酒里下了蒙汗药? 我自己喝掉了两杯酒,借着酒劲儿,我深情表白:知道吗?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对你动心了。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 “是吗,你真的对我动心了?”她从口罩里吐出一句话。 “我对着天花板发誓,我动了心,这颗心一直在动着,不信你摸摸……” 她被我逗笑了,不过,这笑声很短,大约持续了五秒钟。 “其实,我也对你动了心……”说着,她摘掉了墨镜和口罩,有些羞涩地看着我。 她很美,比我第一次见她还要美。她的眼神秋波一样闪闪流动,宝石一样乏着光芒。我情不自禁放下了酒杯,然后张开双臂拥抱她。 我以为她不会拒绝,但我想错了,她直接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什么,住在哪儿,干什么工作?你对我一无所知,让我怎么相信你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说实话,当时我有点蒙,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芙蓉馆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驴脾气,点火就着的那种,秋胡拿话顶了我一下,我就让他卷铺盖滚蛋了。居然,这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一耳掴子! 不过,我没有生气,并且觉得挺刺激。 我大声告诉她:“不管你叫啥,住在哪,多大了,做啥事,我都一样的喜欢你,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我。 “我喜欢你的一切!”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喜欢?” “当然!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 “不怕后悔?” “江某做事,从不后悔!”我的口气斩钉截铁。 “今天,我熊毛毛爱上了一个男人……”说完,她拧身就走,头也不回。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以为冒犯了她,再也见不着她了。 三天后,她来了,和上次同样的装扮,同样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观看我的演出。这回,她放开自己,不再拘谨了。有观众鼓掌,她也跟着鼓掌,而且拍得特别响亮。 演出结束,我请她去了市中心的国际酒店吃饭。 我毫不吝啬,大方花钱,点最贵的菜,喝最贵的酒,还订了最贵的房。我进入了她,她包含了我,人类奇特的身体构造让我们融为一体。 我在南部新区买下一套二居室作为两人的“爱巢”,我们尽 分卷阅读70 情地□□做的事情,无拘无束,放浪形骸。在我的影响下,她的性格开朗起来。我把相声舞台上搬到了这个小家里,我只对她一个人说,她是我唯一的观众。 不过,我的内心深处埋藏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我跟她讲了很多我的故事,她却从来不讲她的故事。我只知道她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亲戚。她说她和朋友干着倒卖服装的生意,没有固定住所,不是住朋友家,就是住宾馆。 “你的合伙人叫什么?”我问她。 她不回答。 “你们把服装都卖到哪儿啦?” 她死鱼一样沉默。 “你的前男友是本地人吗,家在哪儿?” 她生气了,一整晚不理我。 *** 有一天,我推开门,发现她躺在浴室里,昏迷不醒。我看到垃圾筒里散落着的针头针管,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我愤怒地把她摇醒,质问她,为什么吸毒?! “不要管这么多啦,我做什么,与你无关。”她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说。 “行,我们本来也没有义务为对方负责,我不管你了,再不会管你了。” 说完我就走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爱巢”。小区门口,我看到了她往外出走的身影。 她上了车,我也上了车,一路尾随。 我特别想知道,熊毛毛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她把车子停在一家豪华酒店的门前,然后在大堂开了一个总统套房。我趁她不注意,潜了进去,躲在了壁橱里。 透过壁橱的缝隙,我看到陆续有人进来,五男二女,年龄不大,衣着华丽。 他们像是在开会。 一帮人毕恭毕敬地聆听熊毛毛的教诲,不光教诲,还有教训,血的教训。显然,他们是一个贩毒团伙,而熊毛毛是这个团伙的老大! 最惊悚的一幕莫过于平时娇弱无力的熊毛毛抄起水果刀把一个下属的眼睛刺瞎。她抄刀的时候,目露凶光,无比狰狞,比魔鬼还要可怕! 当大家低眉顺眼退出房间后,我从壁橱里跳出来了。我指手划脚地数落她的不是,她变回了小女人,哭哭啼啼,请求我的谅解。 她说她是被逼的,小时候受的苦、遭的罪太多了,所以立志成为一个女强人。她说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用毒品来报复万恶的社会!她求我别去告发她,她怕坐牢,她在里面呆过一阵子,知道那滋味生不如死。 熊毛毛有挥刀刺瞎别人眼睛的胆量,却没有挥手阻止我扇她耳光的勇气。我连着扇了她三个耳光,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脆生。 “烂女人,臭婊、子,心比蛇蝎……”我不留情面地羞辱她。 “你骂的对,我是烂女人、臭婊、子,我心比蛇蝎!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请你别离开我好吗?”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有可能的!”她边哭边说,“云山啊,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爱上的男人,你让我在这黑暗如漆、冷漠似冰的世间看到了光明,感到了温暖!如果没有你,我活着就失去了意义!” “我的世界里不容许有‘欺骗’二字,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我哼了一声,把她搡到地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翌日,她到芙蓉馆找我,见我不在,灰溜溜地走了。 得知此事,我心里挺不好受。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她。但是我的身份决定了我绝对不能和毒品扯到一块,熊毛毛俨然成了毒品的代名词! 一周后,我收到她的短信:云山,我要走了。这里形势不太好,我可能被警察盯上了。我得离开了,离开古楼离开你。房子的钥匙我会托人还给你的。云山,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生最快乐的回忆。永远记住,我到死都是爱你的。毛毛。 看完这条短信,我心里酸得不行,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这是我江云山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流眼泪。 毛毛真的走了。我赶到我们的“爱巢”,已是人去楼空。 再见她时,她已成为冰冷的尸体。 我的心像是被刺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又一下。我感到了什么叫做“痛”!毛毛是过来找我的,却死在了我的眼前! 没错,她是个坏女人,贩毒又吸毒,害人又害己。但是,她是爱我的啊,她对我的爱是实实在在的,掷地有声!如果当初我不那么绝情地对待她,她或许不会走,她不走,就不会失去生命!是我害了她啊…… 梁子,好兄弟,带我走吧,送我上法庭吧! 毛毛死了,我也随她去吧,或许在阴间,我们两人还能重逢,还能深爱着对方,爱到死去活来! 我不想当名人了,也不想说相声了。 我有罪,我害死了一个痴情的女人,就让我赎罪去吧! ☆、小言情 余梁无精打采地翻阅着熊毛毛一案的全部卷宗。 分卷阅读71 虽然只有短短几页纸,但每页纸上都留下了他七歪八扭类似行草的笔迹。不能说字字血泪,也称得上呕心沥血。 “喂,大侦探,跟你说个事儿。”黄曼像精灵一样窜过来,“哇哦,这么认真啊。凶手设了个迷局,把咱们困住了。” “困住了吗?”余梁合上卷宗,像是合上一面沉重的城门,“好像真的困住了呢。凶手拿江云山当幌子,把我们引上了一条岔路,以至于我们与真相背道而驰。”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黄曼笑道,“在江云山心中,我们警察就是一群鬼,他骗了我们,我们自然找他算账。话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警察也不抓无辜的人。这叫天网恢恢,肥而不腻——” “什么乱七八糟的,郭德纲的相声听多了!”余梁敲了下她的脑门,“不是要跟我说个事吗?说吧,啥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逛街买衣服之类的,打死我都不干了。” “不是逛街,也不是买衣服,我爸妈明天要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呗,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余梁心不在焉地说。 “姓余的!”黄曼气得直跺脚,“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反倒不当回事儿了。不带这样的啊!今天下班,陪我上街,我要买东西!” “姑奶奶,这不还是逛街吗?!” “不去拉倒,嚷什么呀!” 黄曼发现周围有不少同事投来奇异的眼神,她既生气,又无奈,看着余梁满不在乎的一张脸,突然趴在椅背上,小声抽泣起来。 余梁不管她,任由她哭,后来坐不住了,因为她哭起来没完没了,哭声像烟雾一样缭绕在整个办公大厅里,断断续续,不可止歇。很快,这缕悲伤的烟雾飘进了队长办公室,方队满面狐疑地走出来。 “怎么回事?”方队拍拍黄曼的肩膀,然后把目光转向余梁。 “她说她难受,肚子痛,浑身乏力。” “是吗?病了吧?” “啊。”余梁灵机一动,编了个巧妙的谎言,“可能是月事来了吧。唉,女人真麻烦。” “那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送她回去休息!”方队信以为真,命令他照顾好黄曼,“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余梁庄重又不失诙谐地敬上一礼。 二人神色凝重出了警局,笑逐颜开上了警车。黄曼的粉拳暴风雨般落在余梁胸前,边打边笑:“你可真能编,居然说我月事来了,你月事才来了呢!讨厌讨厌讨厌……” “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余梁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黄曼霸道地揽进怀里,“话说回来,你演得真像,站起来的时候手捂小腹,很痛苦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来了月事的女人嘛——” “别说这个了,我们谈正事啊。”黄曼怕影响余梁开车,将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揩干了眼泪,“我把我和你交往的事情告诉了我爸,我爸听了很开心,他想见见你。” “见、见我啊?” 余梁莫名紧张起来,脑海里思绪纷乱,我过得了黄父那一关吗?他舍得把宝贝女儿交给我吗?远上寒山石径斜,困难重重不好爬啊! “虽说我爸不是特别挑剔的人,但对于选择女婿的标准,他自己心里有杆秤。所以你得注意了,至少要把油腔滑调的本性收敛一下。我爸是个老学究,他比较喜欢沉稳务实的男孩子。” “我……尽量吧。”余梁故作轻松。 “不是尽量,是必须必!” “明白。” *** 当晚,在黄曼的住处,余梁甩开膀子,把地板擦得像镜子般一尘不染。 为了犒劳他,黄曼烹制了一桌拿手的好菜。 饭后,她推着余梁冲了个澡,然后让他把新买的衣服换上。在店里试穿的时候,她已经看过,并且是她拍板拿下的。但店里是店里,家里是家里,感觉不一样。 “九十分!”黄曼满意地打了分数。 “剩下的十分差在哪里?” 余梁转动着身子,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整体气质决定了你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不可能尽善尽美!”黄曼挤兑道。 “你这是垂直打击啊。”余梁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不过我不介意!请问,今晚我可以留下吗?” “留下干嘛?”黄曼瞬间想到了什么,马上羞红了脸。 “留下能干嘛?”余梁一把将她抱起来,像啄木鸟一样亲了她一口,“不勉强你了。这个吻就算是对我的奖赏了,嘿嘿。” 回到寓所,余梁又和黄曼煲了一个钟头的电话粥,主要是商量明天见她父母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包括很琐碎的细节,比如讲话时手该放在哪里,手抄口袋的话是裤子口袋还是外衣口袋,诸如此类。 身心疲惫,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午夜两点了,眼睛仍然闭不上。 余梁打了个哈欠,干脆坐了起来。他打开电脑,进入聊天室,期待遇上一个陌生人,然后 分卷阅读72 无所顾忌畅谈一番。 感到惊喜的是,隐身很多天的鱼妹妹这时候居然在线。 福尔摩斯:在吗?在吗?在吗? 受伤的美人鱼:在啊,在啊,在啊。 福尔摩斯:这些天都干嘛去了? 受伤的美人鱼:杀人去了,我把那个可恶的女人杀死了。 福尔摩斯:真的假的? 受伤的美人鱼:爱信不信! 福尔摩斯:说说过程。 受伤的美人鱼:本以为杀人是件很繁琐的事,结果很简单。首先,我在地摊上买了一把吹毛即断、锋利无比的匕首;其次,我通过追查跟踪找到了那个女人;最后,我把匕首插进了她的心脏。 福尔摩斯:就这么完了? 受伤的美人鱼:还能怎样?她已经死翘翘了。 福尔摩斯:这事过去多久了? 受伤的美人鱼:很多天了。 福尔摩斯:一切都风平浪静吗?没人报警吗? 受伤的美人鱼:我把现场处理得很完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福尔摩斯:尸体呢? 受伤的美人鱼:被我一点点地肢解掉了。 福尔摩斯:我的妈!好恐怖! 受伤的美人鱼:开玩笑的,还真把你吓住了——埋了。 福尔摩斯:埋在哪儿啦? 受伤的美人鱼:这是个秘密,尤其不能对你说。 福尔摩斯:为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我怀疑你真的是个警探。 福尔摩斯:这个不用怀疑。你平时喜欢看法制类的电视节目吗? 受伤的美人鱼:不怎么看。处理杀人现场只是凭借生活常识。 福尔摩斯:很佩服你的冷静和从容,我对你刮目相看! 受伤的美人鱼:你高估我了。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恐惧和慌乱,包括现在,只要回忆起那天的事儿,我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 福尔摩斯:后悔自己的冲动吗? 受伤的美人鱼:有时候会,甚至觉得一生被毁掉了,后怕得不行。 福尔摩斯:自首吧,如果你真的干了蠢事。 受伤的美人鱼:自首的话,我就完蛋了。除非我承受不了心理压力。 福尔摩斯:如果一直撑着,你早晚会崩溃的。 受伤的美人鱼:那就等崩溃了再说。 福尔摩斯:不要心存侥幸,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受伤的美人鱼:那你过来抓我吧,过来啊。 福尔摩斯:既不知道你是谁,又不知道你杀了谁,你让我怎么抓你? 受伤的美人鱼:我本姓马。 福尔摩斯:叫什么?马人鱼? 受伤的美人鱼:讨厌!我就不告诉你…… 福尔摩斯:小气鬼—— *** 翌日中午,车站广场,传说中的黄曼父母现身。 黄父六十岁年纪,方脸,大耳,书卷气。黄母看上去年轻很多,圆脸,细耳,贵族气。对于女儿的男友,黄父只瞄了一眼,便不再理睬,兀自和女儿聊起了家常。倒是黄曼后妈的眼神一直锁在余梁身上,像是在打量异域来客。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余梁回想起来特别提气的事情。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扒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黄母的挎包,然后飞速逃跑。余梁在警校,一直稳做短跑比赛的第一把交椅,于是,一分钟内,轻松把抢包者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还跑吗?”余梁气定神闲,“你说往哪跑,本人奉陪到底!” “大哥,我认栽了,这个包还你,放我一条生路吧。”那家伙气喘如牛,跪地求饶。 余梁麻利地反剪他的双手,笑道:“我可以放过你,但警察不会放过贼。看你怪累的,不如到派出所歇歇脚、喝口茶吧……” 处理了可笑的蟊贼,余梁和黄家人汇合。 鉴于余梁的英勇表现,黄父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黄母接过完璧归赵的包包的时候,眼睛里也放射出赞赏的光芒。一家人围坐在大排档吃火锅,黄父轻描淡写地问余梁:“小余啊,你以后怎么打算的,想不想到省城工作?” “其实吧,在哪儿工作,都、都是为人民服务……”对于将来的事情,余梁显得很茫然。 黄母不住口地夸赞女儿:“小曼特别懂事、特别善良,我虽然不是她亲妈,但她对我比亲妈还要亲呢——” 黄曼十分难为情,一脸内疚的笑。只好低头不停地往二老碗里夹菜。 黄父黄母在古楼呆了三天,余梁和黄龄同样请了三天假,陪他们四处走走逛逛,陪他们吃饭,陪他们聊天。余梁开始还有一些拘谨,后来就放开了,也不再装成熟了,率性而为,该笑的时候笑,该哭——当然不可能出现哭的时候。 送走二老的那天晚上,黄龄把余梁留下来了,她用她的温存,让余梁感受到了别样的快乐。她还 分卷阅读73 送了余梁一块玉观音,她说这是外公送给老爸的,是认女婿用的,现在老爸让我送给你,你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吧? “我不明白,你爸什么意思啊?”余梁明知故问。 “大傻瓜、大笨猪、大坏蛋!”黄龄捶打着余梁的后背,笑得像朵花一样。 ☆、娇娇订亲了 “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余梁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容颜憔悴的娇娇,关切地问道。 “问题不大,医生说可以拆石膏了。这孩子啊,真不让人省心。”病床前,老文头焦心地说,见余梁过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挤出一丝辛酸的笑容。 半小时前,余梁接到老文头的电话。 “娇娇出了点事——左腿骨折了。今天就要出院,你过来看看她吧。” 余梁心里一颤,莫不是娇娇被我拒绝后悲观厌世要自寻短见啊?老天爷爷,千万别这样!拉上黄曼,马不停蹄奔医院来了。 “娇娇没事的。”护士方真从门外挤进来,浅浅一笑,“最后一瓶点滴打完了,她现在睡得正香呢。你们想说话,出来说吧,免得影响她休息。” “麻烦你了小真。”余梁点头致谢。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方真笑着说,“我还要查看别的病号,不跟你们聊了,有啥情况随时找我,我忙去了。” 余梁注意到,病床一旁站着一位憨厚敦实的小伙子,眼神始终注视着娇娇。 “他就是小赵,天马小区的保安。”楼梯口,老文头点了支烟,咂了咂嘴,“当初我是极力撮合娇娇和小赵,但小余你也知道,他们的交往并非一帆风顺……” “小赵蛮不错的,本分、踏实,而且看得出来,他深爱着娇娇。”余梁发自内心地为娇娇找到一个好归宿感到开心。 “不瞒你说,那天从芙蓉馆回来,娇娇就大病了一场。”老文头语气低沉,“她不吃不喝,羸弱无力。我劝她去看病,她固执不肯,问我,老爹,为何要害我?我说,傻孩子,净说胡话,爹怎么会害你,爹就你一个娃儿,疼你还来不及呢。她哭着说,余大哥明明有女朋友,而且不止一个,个个嘴不饶人,我跟本不是她们的对手!我说,娇娇,你冤枉爹了,余警官跟我说,他没处对象,怎么会有女朋友呢,还一下子冒出来两个?爹找他算账去!娇娇拉住我,老爹呀,算了吧,是女儿长得丑,配不上余大哥,就算他答应和我交往,我也不会喜欢他了,况且他已经认我做义妹了……” 余梁听罢,眼角泛酸。娇娇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我们不是月老牵红线的那一对。如果没有黄曼的话,我和她会不会——不可能没有黄曼!这个假设太荒谬了! “我上班的时候,顺嘴把娇娇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小赵。”老文头的声音平静,“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选一个人当女婿,小赵比你余警官更称我的心意。你很优秀,但优秀不代表合适。那些日子,小赵悉心照料娇娇,娇娇十分感动,接受了他的爱。” “那娇娇为什么会摔伤?”余梁问道。 “她和小赵逛街的时候被车撞的,真是倒霉透了!”提起此事,老文头唉声叹气,“一辆拉甘蔗的机动三轮车,刹车失灵,朝他们冲过去。娇娇眼尖,一把推开小赵,小赵没事,她折了腿。司机是个老农,恸哭流涕求原谅,拿出五千元钱,说是一年的收入。娇娇心善,没收一分钱,放他走了。” “娇娇住院很久了吧,为何今天才告诉我?” “小半个月了吧。”老文头说,“她只是轻度骨折,不碍事的。主要是着急回家,她受不了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她说想见你,那天在芙蓉馆一声不吭回去了,很不礼貌,她要当面给跟你道歉。” “哪里的话!”余梁高声说,“那天的情形,娇娇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是我对不住她,我想代我两个朋友向她道歉呢。” “道不道歉其实无所谓了,年轻人的感情世界总让人捉摸不透,你喜欢我,我未必喜欢你,即便我喜欢你,也不一定要娶你,真正娶回家的那个并非真心喜欢的……” 老文头的碎碎念,惹得余梁忍俊不禁。 大约一刻钟后,娇娇醒过来了,见到余梁和黄曼都在,老爹和小赵也在,护士姐姐方真也在,她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畅快。 “那天在芙蓉馆,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伤了你的心,实在对不起!你心胸宽广,别跟我一般见识。”黄曼满面愧疚。 “曼姐,真姐都跟我说了,你们对我并没有恶意,是故意气我哥的。真姐还跟我说了你和我哥的事,我衷心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娇娇和小赵马上要订亲了!”老文头突然大声宣布,“订亲的日子,已经商量好了,就在一周之后!” “恭喜恭喜……”一片祝贺之声。 “小余啊,”老文头说,“赵家的亲戚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保守估计,也得有十几人到场。所以订亲那天,你带着黄警官一起来——撑场子嘛,人越多越好!不然男方一大家子,女方就我一个 分卷阅读74 孤老头,多寒酸啊!” “绝对没问题!”余梁拍着胸脯,“只要管吃管喝,我保证不让你丢面子!” “那就有劳你了。” “不会……” *** 帮忙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队长老方来电:“熊毛毛一案有了重大突破。第一发现人交出了藏匿的死者手机。我们从手机里找出一段录音,是熊毛毛被害时的现场录音。根据对声波的鉴定,凶手是一个中年男子无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余梁激动地问。 “一个小时前。” “那时候我在局里啊,我怎么不知道——” “甭废话了!”方队打断他,“快点归队,回来详谈!” 五分钟后,余梁喘着粗气,出现在方队面前。方队面带不悦:“干吗去了?到处找你找不着!” “是我不对!”余梁笑着解释,“忘了向你报告,我到医院看望一个朋友去了。” “违反了纪律,还好意思觍着脸说!” “我的错,我的错……”余梁急忙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据我所知,熊毛毛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江云山的一个弟子吧?” “没错!他贪图钱财,偷偷拿走了死者的手机。” “头儿,那段录音呢?”余梁揉搓着手,显得迫不及待。 “这儿呢。你仔细听听!”方队把从手机里调出的录音在电脑上播放出来,并将音量调到最大—— 女声:……不是想和我做生意吗,货呢? 男声:急什么,我得先跟你说一件事……你妈病了,看样子是活不久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她? 女声:开什么玩笑,我妈八百年前就死了。 男声:你妈没死,你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你是你妈最小的女儿,只不过一出生就过继给你的堂叔了,所以你的养父养母其实是你的堂叔堂婶……我若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况且我这么大年纪了,用得着骗你吗? 女声:我不听这些没用的,我只要货! 男声:难道你眼里只有毒品没有父母吗……你妈虽然没养过你,但你是她生的,没有她,也就没有你!她快死了,想见你一面,你不能可怜可怜她吗?” 女声:我可怜她,谁他妈可怜我呀!你以为我的日子就好过啊!一个女人跟那些臭男人做买卖、谈交情,我容易吗? 男声:最后问你一句,到底见不见你妈? 女声:我也最后问你一句,手里到底有没有货? 男声:既然如此,好闺女,黄泉路上,到你妈前面等着去吧! …… 播放完毕,余梁面色阴郁,一言不发。 “听出什么来了吗?”方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内心活动,挥动鼠标,重放了一次。 “怎么样?” “我想可以了。”余梁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凶手很狡猾,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行凶之后,居然把手机留在了现场,这是他的严重失误!”方队略微有些得意地说。 “也许凶手有意卖个破绽给我们。”余梁突然停下脚步,惹有所思,“很奇怪,这个声音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凶手很可能就是我身边的人。” “那么,他是谁呢?”方队问。 “对啊,究竟是谁呢……”余梁喃喃低语。 *** 娇娇和小赵的订亲仪式在魏武大道的野火春风大酒楼里举行。 酒楼的整个二层都被小赵家给包下来了,当天参加仪式的人员分为两拨,多达二十一人,将一层酒楼的空间堪堪挤满,蔚为壮观。 除了小赵和娇娇之外,小赵的亲友团包括一父一母,两个姑姑,三个堂兄弟,四个表姐妹,一共十一人;娇娇的亲友团包括老文头,老文头请来作为双方媒人的邻居老张,此外还有干哥哥余梁,准干嫂嫂黄曼,余梁的朋友程乐、王荷,黄曼的朋友方真,以及余梁和黄曼的同事李乔,一共八人。 余梁事行嘱咐大家,咱们是八个对付十一,敌众我寡,所以一定要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以少胜多,不拿下小赵的亲友团,不给娇娇撑足了场面,不算英雄和好汉。 男将们要把自己当成程咬金,女将们要把自己当成花木兰! 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喝酒伤了胃! 娇娇的亲友团里边,余梁和黄曼是必须来的,方真是在医院里就说好了的,李乔是余梁生拉硬拽过来的,程乐答应得最爽快——下月十五号就是他和王荷的大婚之日,这回过来参加老同学的义妹的订亲仪式,他是打心眼里欢喜,接到余梁的电话之后,带着未婚妻兴冲冲地过来了。 小赵的父母都是乡人下,众亲友也是从乡下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人脸上带着喜气,个个嘴里含着蜜糖,有道是天高气爽精神旺,人逢喜事精神爽。 两边的亲友团见面之后,寒暄了足有半个钟头,这才点酒点菜,正式开席。 分卷阅读75 ☆、斗酒 在古楼,尤其是在古楼的乡间,人们把订亲看得比成亲还要重要。 成亲只是把喜事一办,男方将新娘子接走,然后喝喜酒、闹洞房,等待各方宾朋吃饱喝足作了鸟兽散,这结婚仪式就算完成了。订亲就不一样了,订亲要是订不好,成亲就无从谈起了。订亲的主要目的是男女两方的家长商定好成亲的日子。 订亲经常有办砸了的例子,比如过程中,双方亲戚喝酒,就有某个喝高了的,撒酒疯,闹现场,把整个场子弄得人仰马翻,鸡飞蛋打,不成局面。还有时候,女方不满意男方的彩礼钱——没有嫌多的,只会嫌少,如果这时候男方家人比较有骨气,坚决不妥协,女方家人又拿着劲儿,丝毫不退让,双方打起来倒不至于,但是很可能发生的是,女方家人带着女儿愤然离场,男方家长看着一脸郁闷的儿子嘟嘟囔囔,于是这订亲就算失败了,婚事也黄了。 余梁作为娇娇亲友团的领头羊、主心骨,信心满满地指挥着战斗。 二十一人分成了三桌。 第一桌,余梁和老文头坐在娇娇旁边,媒人老张坐中间,对面坐着小赵和他爸妈以及一个堂兄,这一桌共八人,四对四,平起平坐。 不管娇娇和小赵,老文头招呼小赵他爸,老张招呼小赵他妈,余梁招呼小赵堂兄,不出意外,这局十拿九稳。 第二桌,余梁安排黄曼方真和王荷对阵小赵家的两个表姐两个表妹,这一桌七人,三对四,虽然兵力不如人,但是还要力挣险中求胜。 最后一桌,程乐和李乔对阵小赵家的两个姑妈两个堂弟,这一桌六人,二对四,应该稳操胜券。 李乔酒量凑合,但程乐是酒国前辈、酒界豪杰,只要李乔和小赵的一个堂弟战成平局,程乐拿下另外的一男二女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况且二女还是两个老妈子。 “各位朋友、各位来宾!”余梁这桌的小赵堂兄举起酒杯,站起来激昂慷慨,“今天是我堂弟小赵的订亲仪式,我叔和我婶呢,都老实巴交的,口笨舌拙,不太会说话,就由我代替他们说两句——各位尽情地放开肚子吃,尽情地张大嘴巴喝!我叔我婶今儿高兴,自然不怕掏腰包!” 于是大家开吃开喝,一片欢腾热闹景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吃昏了头,喝酥了肺,好戏也将上演了,斗嘴大会缓缓拉开了序幕。 “各位!”余梁那桌的小赵堂兄率先出击,“我是小赵的堂兄,小赵的爸是我叔,小赵的妈是我婶,我叔我婶不说话,那么就由我来说。小赵呢,是个好青年!在我们村里,甚至在我们镇上都是响当当的好青年!什么青年才能称得上是好青年?以我的标准,就是不断被女人倒着追的青年就是好青年!大家说是不是啊?” 小赵的亲友团整齐划一地喊:“是!说的太对了!” 娇娇的亲友团的一干人皆笑而不语。 “那么,我说也几句!”余梁开始还击了,“我呢,是娇娇的义兄,娇娇的爸就是我干爹,娇娇的妈就是我干妈,但是她老人家不在了,我这一杯酒敬我九泉之下的老干妈!” 余梁满饮了一杯酒,又斟了一杯,端起来,面向老文头,略为激动地说:“老干爹,这一杯酒,我敬你!我敬你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特别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她今天的快乐和幸福,是您老用辛酸用汗水铸就的!” “好,干!”老文头一口喝干杯中酒。 他比余梁还要激动,这个一向被他喜欢得不得了的警察虽然没有做成他的女婿,但是今天认了他做干爹,以后余梁就是他的干儿子了。 他老文头开心哪,原来啥都没有,今儿个女婿儿子全有了,哈哈,开心! “爸,你少喝点。”娇娇劝着老爹。 今天娇娇打扮得特别漂亮,淡妆素抹,娇羞无比。 听了余良那番话,娇娇心花怒放,也给干哥哥敬了酒,她感激的眼神顾盼生风,呼呼地吹在了余梁红润的面庞上。 *** “朋友们——”小赵堂兄接上自己的话头,“我方才说到好青年的标准,大家也都听到了,也都认可了。各位,我们家小赵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青年!去年腊月,大雪纷飞,天气冷得狗都不敢出门。我叔家宰了一头大肥猪,自家留了一块,剩下的拉去镇子上卖。 “小赵孝顺啊,不让我叔出去,自己匹马单枪来至在了大街上。他撑开板子车,摆上鲜猪肉,扯开大嗓门,吆喝叫卖。这叫卖声传到了镇政府,居然把镇长的女儿引来了。这女娃儿,金枝叶,好貌容,冰肌雪肤,美艳无穷。就是这么一位尊贵漂亮的千金小姐,偏偏看上了我们家的小赵。 “我们家的小赵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卖肉,身上手上油污污的,但是遮挡不住他的非凡的气质!镇长女儿对我们家的小赵一见钟情,当时就把他所有的猪肉全买下了,还问他有没有猪肉卖了。小赵说,我家就一头猪,杀了,卖了,没了。 “镇长女儿 分卷阅读76 说,那你卖点别的也行啊,牛肉、羊肉都可以,你拿来卖,我照单全收。小赵却开始反感她了,也不是反感她,她长了一副男人见了都会心猿意马的脸蛋,像苍蝇似的围着她转还来不及,哪能反感她呢。小赵反感的是她的炫富,反感的是她三句话不离钱。 “小赵当时愤怒地说,钱能买下我的猪肉,但买得了我的感情吗?镇长女儿马上换了副面容,温温柔柔地请小赵去她家做客。小赵能去吗,不能去!小赵是个有骨气的人,小赵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小赵哪能像别的农村青年一样喜欢结交权贵、攀龙附凤呢?小赵就没去,拉着板子车,踏着厚厚的积雪,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前头走,镇长女儿后面追,一直追到我叔家里。 “镇长女儿问我叔,你儿子结婚了没有。我叔说,没呢。镇长女儿说,你看我合适不?我叔说,我看挺适合,但不管用,我儿看你合适了,你们才合适。镇长女儿低声下气问小赵,你看我适合吗?小赵一句话把这个千金小姐噎个半死,小赵说,我看你不适合,你走吧,我对你没感觉。镇长女儿就回去了,一路走,一路哭,一直哭到镇政府……” “那么,我再说几句——”余梁不甘示弱,接过小赵堂兄的话头,滔滔不绝,“一路走,一路哭,一直哭到镇政府,这些都不算个啥!这种阵势跟我们家娇娇经历的那一幕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小虾米撞见了龙王爷! “某年六月,烈日炎炎,天气热得狗都得泡在水缸里吐舌头。干爹的朋友送了他一筐鱼,鱼吃不完,放不久,容易臭,就想着要弄到菜市场上卖。娇娇孝顺啊,不让干爹出门,天太热,他年纪又大了,担心他会中暑,就匹马单枪来至在了菜市场。 “娇娇打开筐,拿出鱼,鱼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肉鲜味美的大鲤鱼,肚皮又白又滑,跟瓷片一样。因为娇娇长得美,心眼好,又因为她卖鱼要价低,懂事理,当时就招来了很多买主,甚至有人给她起了个响亮的外号‘鲤鱼西施’,这是对她很大的褒奖啊。当然,这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有一位刑警队的警察兄弟也加入了买鱼的行列。 “这警察,额头宽,眼睛大,身材伟岸又挺拔,真个是,百年一遇的好郎君,人间难得的美男娃。就是这么一个风姿俊秀、帅到地球要爆炸的好警察,偏偏看上了我们家的娇娇。我们家的娇娇秀外惠中、知书达礼,笑起来能迷死半城人、仙女一样的女孩,虽然手上身上布满了点点滴滴的鱼腥味,但是遮盖不住她内在的非凡独特的气质! “这位警察兄弟对我们家娇娇一见钟情,当时就把她剩下的所有鲤鱼都买了,并且还问她,还有鱼卖吗?娇娇说,就这些,全卖光了。警察兄弟说,你可以卖点别的啊,鲫鱼、草鱼,都可以,只要是你卖的,我照单全收。娇娇就有点反感他了,你说你一个警察,不好好抓坏人、破大案,你跑到菜市场,跟这些鱼儿较个什么劲啊。就对他不理不睬了,对他的职业和颜值完全视而不见了。 “娇娇前头走,警察后头跟,一路走,一路跟,一直跟到干爹家里。警察兄弟问我干爹,你看我跟你女儿适合不?干爹说,我看适合不管用,我女儿看你合适才是真合适。警察兄弟问娇娇,你看我合适不? “娇娇一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娇娇说,我已有了心上人,今天就要去订亲,野火春风大酒楼,赵家摆宴情义深,你问我合适不合适,我看你烦人真烦人!警察兄弟就回去了,抹着泪,抱着鱼,一路哭到警察局——” 小赵堂兄:“这个故事似曾相识……” 余梁:“大家彼此彼此。” 酒席临近尾声的时候,小赵他爸拿出一个红包来,里头装了三万元的彩礼钱,放到桌面上,老文头酒兴正酣,点也没点,笑呵呵地收下了。 吃酒过程中,男女双方的家长把孩子的婚礼日期也定下来了,就在下月月底。当时余梁心想,这下可有的喜酒喝了,十五才喝完程乐,月末就要喝娇娇了。 ☆、星巴克咖啡馆 星巴克咖啡馆。小新慵懒地斜靠着柜台,漫不经心地擦着玻璃杯。 今天的客人并不多,放眼望去,一大片的空座位像田野里的坟头一样,突兀又冷清,无不透着森森的寒意。 她昨夜没有休息好,不是不休息,而是休息得很累。 她早早就下班了,也早早吃了晚饭,但是却没有一点睡意。她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像一只被扔进热锅里的青蛙。 有一个人的影子在他脑海里无限扩张、膨胀,差点冲破她的头颅,直接跳出来。 中午,李乔陪着余梁来咖啡馆里找程乐,是程乐把余梁叫来的,他是想和余梁商量租用哪种类型的婚车比较好,既要显得气派,又不用花太多钱。 余梁在电话没有和他详谈,就说我过去找你吧,哥们儿帮你好好参谋参谋。于是拉上李乔一块过来了。 中午参加了娇娇的订亲仪式,余梁的心情无比舒畅。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媒人老张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心 分卷阅读77 血来潮,他十分想体验一下做月老的感受。 来的路上,余梁问李乔:“认识小新吗?” “咖啡店的那个姑娘吗?” “没错儿。她本名姚笔,长得好看又善良。” “哦。”李乔木讷地点点头。 “小新看上你了!”余梁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让我转告你,你存在,她深深的脑海里,她的梦里,她的心里,她的歌声里……” “前辈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好吗?” “我不骗你!”余梁一脸严肃,“只要留意一下她看你的眼神,就全明白了。” “余哥,”李乔有点小紧张,“你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兄弟呀,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上人家啊?如果是这样,等会我告诉小新,说李大警官挑媳妇的眼光很高,以前的梦想是娶董洁,后来董洁嫁给了潘粤明,他又把梦想改了,他想娶范冰冰了,范冰冰虽然还没有嫁人,但是嫁给他的几率应该不大;所以啊,你要想让李乔看上你,你不长成董洁那样,也得长得范冰冰那样。好啦,不废话啦,赶紧带上所有的银行卡,去韩国整容吧。” “你说的哪跟哪儿,我啥时候说看不上人家啦,我压根没这个意思嘛。小新这姑娘其实挺好的呀,聪明机灵,幽默爽朗——我这个人,余哥你也了解,闷头巴脑,死心眼,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我,我……” 李乔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其实他是一点自信没有,怕辜负了小新姑娘。 “一说到小新,你就结巴了,这说明什么?”余梁自问自答,“这说明你心里有了人家啦,你挺在乎人家啦!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和小新成了之后,别忘记请客吃饭。我第一次做媒人,只想成功,不想失败,你可不能砸了我的招牌啊!” “好吧好吧。”李乔自知口才不如余梁,便不再吱声了,平心静气,好好开车。 *** “两位警官,你们喝点什么?”小新欠身,微笑,一如往常。 “两杯蓝山,要加冰的哦!”余梁演技拙劣,“那啥,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聊着。” 小新羞涩一笑。早上,她接到余梁电话,说要为她介绍对象,并且很快带过去,她以为是开玩笑,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他这么言而有信,真的把人带了过来。 “小新,那个,忙吗?”李乔没话找话。 “我呀,有点忙,我忙——”小新打量四周,发现顾客寥寥无几,同事们无所事事,于是调皮地笑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可忙的啊,咱们聊聊天吧。” “好的。” “你哪儿人啊?”小新问道。 “哦,我是肥城人,和余哥是老乡。” “父母还在吗?” “都已经过逝了。”李乔落落寡欢。 “对不起。兄弟姐妹呢?” “我有个比我小五岁的妹妹,在北京读大学。” “哦。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终于问到敏感的话题,小新发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我的意思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没有。也许你不相信,我是个挺自闭的人。”李乔垂下头,谈起了悲伤的经历,“我家附近有个酒厂,爸妈都是这酒厂的职工。有天晚上,一个贼进厂偷盗,被发现后狼狈逃窜,逃跑时放了一把火,引发了一场火灾,包括我爸妈在内的八名职工不幸罹难。那年我十二岁,咬破手指写下血书,有生之年,一定抓住那个混蛋,为父母报仇!通过努力,我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做了警察。去年元旦,那贼人落网,被判了死刑,吃了枪子。遗憾的是,我没能亲手抓住他,愧对父母的亡灵!这事成了我的心病,我变得越来越内向了。” “让你想起伤心往事,真是对不住!”小新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感情方面的事儿。可以吗?” “读大学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学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因为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我感到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每天的早上和晚上,因为在这两个时间段里,我能看到她。她一早一晚都会在操场上跑步,我是早上跑,晚上不跑,自从那天早上看到她并且心动了以后,我每天晚上也开始跑步了。 “她一头短发,长得酷似《重案六组》里的季洁,浑身散发出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这种气质让我着迷,让我沉醉,让我不能自拔。但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甚至不配和她说上一句话。她在我心中就像一朵遥不可及的天上的云彩,我不是孙悟空,没有腾云驾雾的能力,我是够不到她的。 “她每次出现在操场的时候,会看到我也在操场,她开始跑步了,我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也在跑。她跑十圈之后就回去了,我却不能再跟了,只有继续跑下去。她有时候跑得很快,会超过我,超过我的时候,她会回头冲我笑一下,她的笑别提多好看了。她的笑让我浑身充满力量,我就会加把劲儿,三步并作两步,反超了她。她也不服输,加速度又超越了我。我们常常这样跑起了比 分卷阅读78 赛。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发出一长串的笑声,不管谁输谁赢,她一样笑得很开心。 “一年以后,我们都毕业了,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跑步,她没有缺席,我也去了,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实际上谁也没有通知谁。那次,我们没有比赛,我们并肩往前跑,而且步伐迈动得出奇一致,就像打拍子似的,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圈,二圈,三圈,一直跑完十圈。和以前一样,我们这回也是零交流,一句话没说,跑的时候没有,跑完了也没有。后来离开操场的时候,她最后一次朝我笑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了……” “校园时代的爱恋真是单纯呢!”小新感到不可思议,男女认识那么久,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于是追问道,“打那之后,你就再没有见过她,再没有她的消息了吗?” “我听一个同学说,她好像回老家工作了,她老家在云南。”李乔突然问小新,“风水轮流转,该你讲了,你的爱情故事呢?” “我啊……”小新双眼迷离,陷入沉默。 两年前,她进城打工,弄丢了钱包,欲哭无泪,上天送来一位暖男,小丁。小丁大方献出一千元:“出门在外不容易,有困难来找我!”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小新感动不已,获得工作后,抱着交往的心态去找他。但是他对小新没感觉,声称自己有女友。 小新很伤心,默默回去了。 后来,女友把小丁无情抛弃。小新十分开心,以为可以补上空缺,不过没能如愿,失恋后的小丁变得神经兮兮,再不近女色了。 她非常落寞,此后一直单身。 “关于我的情史,”小新盯着李乔的眼睛,“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 “我们、我们还有以后吗?”李乔刺探性地问道。 “当然!”小新笑着说,“我觉得你挺好的,所以不妨先交往看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乔心花怒放。 柜台上的小新边擦着咖啡杯边冥思苦想,如果老天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让我在小丁和李乔之间选一人做为一生的依靠,我会选择谁呢? *** 8月24日。多云转晴。 通往仙鹤山庄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蓝色大巴正在缓速行驶。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乔闲聊着,二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 程乐要在仙鹤山庄举办婚礼,作为伴郎的余梁自然不能缺席。此时,他一手搭在黄曼的香肩上,一手玩着手机游戏,心情愉悦之极。 黄曼有点难为情。因为他们的恋情尚未公开,所以在公众场合,她尽量避免和余梁做出亲昵举动。 坐在黄曼身后的方真,心里蛮不是滋味。她受不了眼前上演的这一幕:余梁的一只手先是搭在黄曼的肩膀上,然后慢慢下滑,不停地摩挲着后背,接着滑至臀部…… 方真只好假装视而不见。 她一面想,你们怎么这样,光天化日的,害不害臊啊?一面想,如果被余梁搂着的女人是我,我会不会很开心? 方真了解黄曼,这位警花是个百折不挠、不肯服输的人。那天医院相逢之后,她收到黄曼发来的短信:小真,余梁是我的,不要夺走我的幸福,好吗?她忍痛回复:你的永远是你的。祝你们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她退出了这场初露端倪的三角恋,大度又悲壮。 昨天工作到很晚,她原本想在车上补补觉,但是余梁和黄曼老在眼前晃悠,她怎么也睡不着。唉,明明已经放弃了,我怎么还念念不忘…… ☆、幕间休息(小说推荐) 《嫌疑人X的现身》作者:诸葛钢铁 杀人之后如何处理现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处理好了,成功迷惑住警方,杀人者就有可能永远逍遥法外,逃过法律的制裁;处理不好,杀人者也许很快落入法网,蹲大牢、吃枪子,下场凄惨。 如果X是犯罪电影或者推理小说的爱好者,那么在面对潘依依尸体的时候,或许不会显得如此恐惧和慌乱,甚至感到绝望。 可惜不是。X的癖好比较古怪,电影只看战争或英雄片,电视只看央视的戏曲频道。对于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天生反感。如果在家闷得慌了,便趿拉着脱鞋四处走一走,寻一处茶馆,慢慢地坐喝,消磨无聊时光。 似乎也不怎么读小说。学生时代成绩一般,讨厌书本,讨厌看书。长大后忙于生计和玩乐,更是懒得阅读了,无论什么类型的书籍。 X的记忆里,只知道有一份报纸叫《法制晚报》,有一档栏目叫《刑侦风采》,但对于“凶器”、“指纹”、“不在场证明”之类的字眼,完全没有概念。 所以,X像是误入森林的小孩,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当务之急是报警之后赶紧跑掉还是赶紧跑掉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分卷阅读79 报警——报警无异于自掘坟墓! 跑掉——跑掉之后去哪里?肯定不能继续生活在这座城市了,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又怎么跟朋友和家人解释?他们会怎么想? 总而言之,杀人是天大的事,如何瞒住所有人?X想得脑袋快炸掉了,终于拿定了主意——毁尸灭迹! 对,必须让潘依依的尸体从世界上消失!必须让潘依依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反正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一个精神错乱的妹妹,世上再无亲人。 说干就干,但是—— 下定决心之后,问题来了,是把尸体藏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还是彻底销毁掉?就像销毁一份无用的文件一样放进绞碎机里化为齑粉。 假如把尸体藏起来,藏到哪里合适呢?柜子?天井?地下室?或者,砌到墙里? ——貌似都不安全,都可能被人发现。 假如把尸体销毁,怎么个毁法呢?浇上汽油,一把火烧成灰烬?或者开膛破肚,大卸八块后分批扔进下水道? ……看来,处理活人不麻烦,麻烦的是处理死人! 正在为难之际,电话响了,手机铃声的音量好像比平时高出许多倍,在安静的租房内听起来特别响亮,吓得X浑身一哆嗦,差点尿出来。 瞅了一眼屏幕显示,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 X心里亮起了一道光,像是上帝的指示,忽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关掉手机,立马行动,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先从整理房间开始干起。 把撞翻的物品一一捡起,细心地堆放整齐。打坏了的东西统统装进垃圾袋里,离开的时候全部带走。用拖把将地板拖一遍,万不能留下一丝血迹。将两条毛巾拧成一股,然后用水打湿,紧紧绑在潘依依的伤口处,防止血流出来。 捏着那把匕首,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又冲,明净如新。找出一叠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挽起裤管,将匕首用胶带缠在小腿上,再放下裤管,遮住。 觉得差不多了,X把死去的潘依依拽到墙角,重新审视房内的一切。经过一番整理,已经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了。 再低头看了眼潘依依,X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打开床头衣柜,翻出一件睡袍,披在她的身上。这样看上去,潘依依就像睡着了一样。 之前打来电话的人,姑且称之为D吧,他是X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看到D的号码,X想起了一个藏匿尸体的绝佳去处。那地方位于市西郊,一处大杂院的后方。那里是一片野竹林,竹林深处有一所破败的房舍。距离房舍100米的地方,隐藏着一个地窖。 十岁那年,X和小伙伴来这里玩耍,失足掉进了那个被杂草覆盖的地窖里,里头又黑又冷,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36个小时之后,D不顾一切地跳下地窖,把昏迷不醒的X救了上来。所以,时至今日,X一直很感谢当初的救命恩人,也不会忘记吞噬自己的那个地窖。 目标:竹林地窖。为了美好未来,为了D,为了爱的人——出发! 背起沉重的潘依依,关掉电灯,锁上房门,X吃力地一步步往外走。路过房东的商铺时,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生怕碰到什么人。所幸此时已是深夜,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人们大都已经安睡。 恍惚间,X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正在走向一个死寂的世界。周围那么黑,那么静,感觉无数幽灵潜伏在四面八方,随时都可以吐出长舌把自己带到阴间里去。 这一路,走得既艰难,又漫长。 过程中,数次跌倒,摔得很痛。不光是痛,还有恐惧,深深的恐惧——或许潘依依装死,故意耍自己;或许她已然成了鬼,在召唤着同类…… X的每个细胞都被惊慌占据,浑身哆嗦,不能自已。 有那么一刻,特别想扔下死尸不管了,但为了美好未来,为了D,为了爱的人,不得不拾起胆量,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汽车。 X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死尸塞进后备箱,然后钻进车里,一下子瘫倒在座子上,仿佛毕生的力气都已消耗殆尽。 *** (X的日记) 8月5日,雨。一夜没睡,深度失眠。 一周前,我把潘依依杀了。说实话,现在有些后悔。 去找她的时候,一心要把她杀掉,但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不过,当我发现她的眼泪是伪装的时候,强烈的杀意在我心中沸腾,于是,我将尖刀插进了她的身体。 我以为她死了以后,事情会顺利解决,而我也不再有任何麻烦——我想错了。不但事情没有得到任何解决,而且麻烦将会层出不穷。 在她的住所里,我没找到U盘。 笔记本电脑中貌似藏有那段欢爱视频的文件夹被设了密码,无论如何点不开。一怒之下,我砸了电脑,砸得十分零碎,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b 分卷阅读80 r   处理尸体是一件颇费力气的事儿。我背着沉甸甸的潘依依,回到车上。 我把她塞进了后备箱,一路开到西郊的竹林深处。 万幸,地窖仍在。 我摸黑清理了地窖,接着把尸体仍了进去,填土覆盖。最后用竹叶和枯草在洞口的位置铺了厚厚一层。 哪怕踩上去都不会感觉到任何异常。 离开的时候,灵光一闪,我把汽车开到公路上,然后下车,只身返回,跪着把车辙和脚印一点点抹去。 完成这一切,我累垮了,体力严重透支。 我头昏脑胀,全身战栗,眼皮像被糨糊粘住了一样沉重。怎么把车开回去又如何上楼的,记忆全无。 我以为会睡得很香,因为身体的机能几近崩溃,太需要好好休息了。不过,我的脑子里正进行着一场战争,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明明已经干掉了敌人,为什么还要打下去? ……忽然,一只信号弹在我脑海里爆炸开来。 “砰”的一声,我醒了。我感到了饥饿,强撑着身体,下了床。褪去所有衣物,不挂一丝地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我的身体丑陋不堪。 用冷水淋浴,哗哗的水声像是潘依依笑声,她在嘲笑我的狼狈,甚至,嘲笑我的凶残。这或许是我的幻觉,但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恐惧。 马上跳出浴缸,裹上睡衣。然后急忙忙打开冰箱找吃的。 我一边往嘴里塞着牛肉干,一边拉开窗帘。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艳阳天,窗外飘着丝丝细雨。整个城市雾蒙蒙的,一点都看不真切。正如我的心情,被浓重的阴霾笼罩。 打开手机,6:30。 困意再度袭来。关机后,我仰面朝天躺在了床上。 这次,很快进入梦乡。梦中,我看到微脏的天花板上有好几处圆形的油污和煤灰的痕迹,呼啸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有人在咚咚地敲着窗玻璃。 是潘依依的魂魄前来索命吗?我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忽然,身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床板被重力掀了起来,我亦滚落在地。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潘依依就躲在我身后怨毒地看着我。 “求求你了,别过来……”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接近傍晚。我的体力已经恢复,神智清醒到可以去干任何事情。于是我穿上干净的衣服,开车去了一家西餐厅。 填饱了肚子,我坐在车里,大口大口地抽烟。接下来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首先,我给D打了个电话。我告诉D,我很好,不必挂念。 D说:“张良今天来了,留下了两万块钱。” “什么?!他怎么不直接来找我?”我很吃惊。这家伙不是要玩失踪吗?这才几天,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他说他打你电话了,一直打不通。我也给你打了,同样打不通。我对他说,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要这钱。他告诉我,他对不起你,他就要出国了,请我务必把钱收下,不然他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他的良心早被狗吃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哼,两万块钱就把我打发了!他欠我的东西两百万也不够还的!” “那个,”D问我,“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啥误会,就是姓张的做人不厚道!今天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那个,钱,你收下了吗?” “我不想收的,奈何他执意要给,所以……” “收就收了,我不怪你。你用这钱给自己买点好吃好喝的,工作上不要太劳力了,我不在的话,对自己好一点。”我嘱咐他。 “你也要想开一点,另外一定照顾好自己。”D语重心长地说。 挂了电话,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当初和张良走到一起,甚至过上同居的生活,D都是知道的。他并没有反对。因为他了解我,他知道我的脾气,他尊重了我的选择。一直以来,我都感激他的宽容,感激他对我的关怀。如今,张良背叛了我,深深地刺痛了我,并且毁了我的一生——因为他,我杀了一个人。 而这一切,D并不知情。 他以为我和张良仍在相爱,以为我们终将幸福地相伴一生。真是莫大的讽刺! 实事上,我和张良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们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我的胸腔里盘踞着一头发怒的野兽,随时都要冲出来嗜血吃人!为了排遣这股愤怒之火,我发动汽车,来到城北的一家健身房。 咬着牙做完了一百次的哑铃托举,又在跑步机上浑汗如雨。 我开始向往浑身肌肉的强壮身体,即便练不成八块腹肌,只要一拳能打得张良满地找牙,我就心满意足了。 出了健身房,我走进附近的超市,买了口罩、铁锹以及手电筒和电池。 分卷阅读81 为了消除内心的疑虑和不安,我决定深夜出击,到杀人现场和埋尸地点勘察一番。我要证明那天发生的一切不是个梦。 (未完待续……) ☆、仙鹤山庄 老文头带着女儿女婿也出现在了这辆大巴车上。娇娇的订亲宴上,程乐喝得有点高,搅着大舌头,含混不清地说:“您老人家是梁子的干爹,也等于是我的干爹!干爹啊,儿子二十五号结婚,您一定得参加婚礼啊!妹妹和妹夫也得去!就这么说定了……” 老文头此行目的有二。一是庆贺程乐大婚,享受快乐之旅;二是观察学习,为下个月娇娇和小赵的婚礼积累经验。 芙蓉馆主江云山安静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一名弟子贴身相随。这弟子也是助理,跟了江云山很多年,打点他的衣食住行。 程乐随余梁到芙蓉馆听过几次相声,受到江云山的热情款待,于是也成了朋友。 因为馆内发生了杀人事件,江云山的名誉受到极坏的影响。虽然洗脱了嫌疑,但坊间的议论不可遏止。他不胜其烦,深居简出,渴望做个像普通人。接到程乐的邀请,江云山想也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一方面,他认为自身的阴气太重,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不妨沾一沾喜气;另一方面,他想见见余梁,为之前的谎言,当面致歉。 最后一排歪着身子呼呼大睡的女人叫阿美,是王荷的好友。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她们的友谊坚如磐石。多年来黑白颠倒的生活,让两人感到了累,都想找个温暖的肩膀靠一下。 王荷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程乐像傻子一样爱着她,而且明天就要结婚了。这让阿美羡慕不已,同时为自己落魄的境遇感到悲哀:为什么我就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呢? 有段时间,她们住在一起,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若是王荷带男人回来,她就主动离开,随便找个地方窝一夜;反之,王荷让出空间,以方便她“做生意”。 王荷没钱花了,会向她要,她没钱花了,也向王荷索取。她们俩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份了,所以王荷结婚,她是必须参加的。除她之外,王荷也没别的朋友了。 以前王荷和程乐生气打架闹别扭,都会跑去找阿美,向她诉说心事,以求得她的安慰。她当然义不容辞给王荷出计谋出主意,如何对付程乐,如何化解二人的矛盾。 王荷昨天通知她十四号就要前往仙鹤山庄的时候,她很开心,同时也很失落,她没想到,姐妹这么快就结婚了,而她还在外面漂着,别说找到一个贴心的愿意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了,就是碰到一个做完事能够如数付钱的男人都不容易了。 她为自己落魄的境遇感到悲哀。深入骨髓的悲哀。 十三号晚上,阿美疯狂地找男人,问他们不要钱玩不玩,她放飞自我,和男人们癫狂了一夜。她想沉沦,她想覆灭,她拼命地作贱自己,她要用身体的痛遮盖住心灵的痛,但是却适得其反,身体越痛,心越痛,身体麻痹了,心却鲜活着。 早上赶过来的时候,王荷问她怎么啦,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她苦笑着说,我昨晚连做了七单生意。王荷说,我服了你了,为了钱可以不要命吗,累也累死了。她眼睛里带着泪花说,我没收他们一分钱,我就是想把自己累死折腾死,怎么,不可以吗? 王荷不说话了,她理解阿美话里暗含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结婚了,阿美有多么高兴,又有多么悲伤。所以阿美一上车就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她做了一个美得令人心碎的梦,梦里,男神——布拉德皮特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漂亮得如同天上的嫦娥。皮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她:“美丽的阿美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做妻子吗?” “愿意!”她激动死了。 “不管生老病死,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从此刻起,你是俺的老婆了!”皮特敞开怀抱,献上深情一吻。 这时候,身后响起浪漫的婚礼进行曲,这曲子舒缓、优美、感人肺腑,这曲子响个不停,反反复复,一直一直…… 大巴车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前停下。司机师傅转过头来,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对大家说:“仙鹤山庄到了,各位下车吧。” *** “我混得比较好的时候,来仙鹤山庄玩过一次,就再不想离开了。这里有山有水,有渔有舟,有饭馆有教堂,有游泳池有篮球场,可以泡温泉,可以打麻将……”程乐一边带领大家往里走,一边口沫横飞地讲解着,“仙鹤山庄的前身是相声大师梁宝生的府邸。大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在他仙去之后,这座宅子被政府以‘招商引资’的名义卖给了韩国商人,韩国商人把它扩建成了集旅游、度假为一体的——” “梁大师的府邸,怎么可能?!”人群里发出的惊叹声打断了程乐的叙述。 首当其冲的是江云山。作为 分卷阅读82 一名相声演员,他对梁宝生的了解应该比这里的人都多,因为他的授业恩师叶文丙就是梁大师的徒弟。虽然和师父闹翻了,但他的内心深处,相当看重自己乃梁宝生徒孙这个身份。 梁大师当年的辉煌以及人们对他的敬仰,令江云山望尘莫及。相声这门艺术从祖师爷穷不怕传到今天,出过不少大师级的人物,梁宝生便是其中之一。 江云山听师父说过,大师的晚年过得并不如意。因为赶上了□□,艺术家们的境遇都比较凄惨,有的抓起来□□,有的在乡下放牛。梁宝生算是幸运的,并没受到特别不公的待遇,不过也说不了相声了。不但解散了相声班子,还落了一身病。大师病逝的时候,留在身边的弟子屈指可数。叶文丙当时跑到外省做生意去了,大师下葬那天,他都没能赶回来吊孝,送师父最后一程。 叶文丙讲过很多梁宝生的奇闻逸事,也讲过大师走得匆忙,偌大的家业归了政府,弟子们一分钱也没落着。政府居然把梁府转给韩国商人,进行商业开发——这是江云山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了。 余梁感同身受。同样认为韩国商人利用梁宅开发赚钱,玷污了梁大师的声誉。因为他和梁大师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昨晚和母亲通电话,他提起曾去曲艺团拜访叶文丙一事。 “我没听错吧?”母亲讶异。 “不会!叶文丙记得你,挑着大拇指说你是当年团里的一支花……” “他是这么夸我的吗?”母亲的声音略微颤抖。 “他不但夸了你,还唱了一段《探晴雯》呢!不过,他没你唱得好听。” 母亲莞尔一笑,告诫儿子:“以后见到老叶,可不能直呼其名了!” “对,我应该喊他老伯!” “也不能喊老伯,你得叫他师伯。” “师伯?”余梁不解。 “你有所不知,为娘和叶文丙同是梁宝生的弟子。他比我入门早,排行老四,我排行老七。我的艺名叫‘小彩虹’,是大师门下唯一的女弟子。” “原来如此!”余梁惊叹,“这么说,你的‘梁’姓也是来自梁大师了?” “没错儿。”母亲叹了一口气,“为娘从小父母双亡,无名无姓,你师爷不仅赐了我艺名,还允许我姓了他的姓,视我为亲生女儿。为了纪念他老人家,我在你的名字里加了个‘梁’字。所以,余梁的‘梁’不是栋梁的‘梁’,而是梁宝生的‘梁’……” 余梁恍然大悟。 踩在仙鹤山庄的青石板路上,余梁打量着眼前古朴青秀的房舍。这里曾是母亲拜师学艺的地方。他想象着母亲当年一手拿着御子板一手扬起鼓楗子嗵嗵轻击牛皮鼓学唱《剑阁闻铃》时的情景—— 母亲朱唇轻启,开口唱道:“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 余梁身后,老文头忿忿不平地问娇娇:“闺女你说,政府把梁大师的祖宅卖给外国人,让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是不是很欠考虑?!” “这个嘛,”娇娇想了想说,“他们考虑的是经济的增长,没有考虑像老爹这样的相声迷的心声。” “所以我气愤!我替梁大师的后人鸣不平!” “梁大师不是没后人了吗?” “虽然他没有子嗣,但有那么多徒弟呢!政府卖宅子的时候,起码通知一下他的徒弟们嘛!唉,真是的!” “看把你气的!”娇娇不理解,“跟你又没有一分钱关系。” “老爹就是看不惯世上的不平事!”老文头耍起了小孩脾气,昂首挺胸,不再理睬任何人。 “各位走累了吧?”程乐引着众人穿过一个月牙门,来到一处院落,“看看,这四合院整的,真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今天咱们就住这儿了。” 院里一共八间房。程乐和王荷一间,余梁一间,黄曼和方真一间,娇娇和小赵一间,老文头和李乔一间,小新和阿美一间,江云山和徒弟一间。最后一间空着,可以自由入住。 程乐把钥匙分给众人,轮到李乔的时候,悄声对他说:“兄弟,那间空房是哥哥为你准备的。跟一个老头子有啥好睡的!把握机会哦,小新就住你隔壁……” 李乔满脸通红,大为窘迫。 黄曼接过钥匙的时候,方真一把夺下,酸溜溜地说:“我可不想和你睡一张床上,哪怕睡了,夜里准得被吵醒,因为你铁定要离开,有人为你留着门呢。呵呵。” “我和余梁还没到那一步呢,我们只是——” “别装大尾巴儿狼了!”方真心酸地开着玩笑,“晚上真不过去,吃亏的可是你啊!同时害得余大帅哥独守空房,再弄出点什么事来,你罪过就大了。” “我……”黄曼羞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夜,月明星稀。 院里支起一张大长桌,堪堪坐满十三人。大家吃着火锅唱着歌,预先庆祝程乐王荷的明日大婚。气氛热烈,好 分卷阅读83 不快活。 在众人的怂恿下,江云山唱起一段《大西厢》助兴:“奚落的公子张君瑞,普救寺念书住在西厢。相府的莺莺崔小姐,使唤的丫头叫小红娘。二月十五把债放,无端惹下了祸一场。有一个,占山为王的孙飞虎,带领着人马抢娇娘。声喧喧,耳旁的金鼓连声震;闹嚷嚷,黎民逃窜各一方……” 声震屋瓦的欢歌笑语里,不会有人想到,一场残忍的杀戮正在暗夜的掩映下,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新娘惨死在新婚前夜 王荷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息。 推定死亡时间为凌晨十二点到一点。因为这段时间,她未婚夫不在房间。 程乐离开的时候,王荷还好好的。她刚淋了浴,正对镜贴花黄。她爱美,睡觉之前也不忘精心打扮一番。况且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这意味着“今天”到了。 今天,是她和程乐的大婚之日。 今天,她要嫁人了。从此,她就算有家有室了。 她想彻底摆脱以前的自己,以前那个肮脏的、麻木的、浑浑噩噩的自己。所以,这一晚对她而言,是浴火重生,是凤凰涅槃。因为重视,才会对着镜子,勾勾抹抹,打扮得最好不像以前的自己。 “余梁叫我去玩斗地主,反正我也睡不着,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别管我了,我指不定啥时候回来呢。”程乐吻了她一下,“再见,宝贝儿!” “我会等你回来——”王荷做出销魂的表情,希望他能读懂它的含义。 程乐去了那间空着的房间,和余梁汇合。老文头和李乔也被叫过来了,斗地主嘛,和打麻将一样,三缺一可不好玩。 于是,他们每人抱着一个枕头坐在床上“斗”了起来。 之所以没叫江云山,余梁解释:“山哥能来参加婚礼,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最近烦得很,因为熊毛毛一案把他牵扯了进去,再加上媒体的听风是雨、瞎编乱造,他的名声一落千丈,事业跌入谷底。这段时间,他也不演出了,整天呆在家里,胡吃闷睡。” “江大哥的惨状还不是拜你所赐!”程乐替江云山抱不平,“是你余梁带着一帮人去砸人家的门,警车的喇叭按得震天响,寻常百姓见了会怎么想?” “我可是公事公办的!”余梁满腹委屈,“话说回来,如果他早把和熊毛毛的关系交待清楚,我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阵仗来,搞得像皇帝围猎一样!” “无论如何,作为朋友,你应该事先跟他打声招呼!那天我看电视直播了,好家伙,芙蓉馆外聚集了几十家媒体,长、枪短炮的,看着就瘆人!” “我哪知道会来那么多人啊!”余梁懊悔不已,“那帮记者也真是的,净瞎报道,什么‘芙蓉馆内发生惨案,相声名家欲盖弥彰’,还有‘熊毛毛幽会情夫,江云山怒斩情缘’!说实话,我都替山哥冤得慌!” “啥也别说了,好好打牌!” 老文头码好了牌,放在中间,几人便斗起地主来。 *** 一个小时后,程乐提出不打了,该休息了,因为媳妇等着他呢。余梁也说就到这儿吧,明天程乐的大部分亲友过来,我们还得帮忙接待,肯定忙得很。 老文头打个了哈欠,问李乔:“小李,你是跟我回去,还是就睡这儿? “我还是回去睡吧!”程乐不乐意了,“我说李乔,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家小新的呀,嗯?让她抱着阿美睡,你于心何忍!阿美是做什么的?她睡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新可是黄花姑娘,她渴望男人的胸膛靠一靠,懂吗?” “我们刚开始交往,两人就睡一屋,好像不太合适吧?问题是,这速度也太快了点,我有点接受不了。”李乔摇摇头,满脸尴尬。 “兄弟,这不叫快。”程乐得意地讲起自己的丰功伟绩,“哥哥我交的第一个女朋友,早上认识的,晚上就开房了,而且如胶似漆,彻夜不眠!嘿嘿,好汉不提当年勇……” “行啦!”老文头替李乔解围,“大家都散了吧,就别难为小李了。” 李乔如释重负,屁颠屁颠跟着老文头回屋休息了。余梁也回去了,走的时候步伐轻快,因为他知道房里有人在等他归来。 程乐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还没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飘进了鼻子里。他疑惑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在以后很多个夜里做噩梦——王荷横趟在床,夜服半开半解,头顶血流如注,左手被切了下来,断裂处血肉模糊。另外,一只血迹斑斑的虎形玉枕丢弃在房间一角…… “啊——”程乐发出尖叫。 他无法相信,今天就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妻就这么被人残忍地杀害在卧室里,死在了他的眼前! 血淋淋的女人啊…… 程乐蒙了,傻了,灵魂出窍了! 听到程乐的叫声,正在和黄曼亲热的余梁像被尖刀捅了一下,迅速拉上刚解开的裤子,一个箭步冲了出 分卷阅读84 去。 随后,黄曼过去了。方真过去了。小新过去了。李乔和老文头过去了。娇娇和小赵过去了。江云山和徒弟也过去了。 唯有阿美,睡得像个死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恋自己的床。 大家聚集在程乐的房间,张大眼睛望着横死的王荷。 余梁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派发任务:“李乔!黄曼!现在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古楼市刑侦支队的三名在职刑警!李乔在不在?!” “在!” “马上送所有人回屋,没我的允许,谁也能不离开!” “是!” “黄曼在不在?!” “在!” “带程乐到我那屋去,快点!” “是!” 带着惊恐不安的表情,大家各自回房。李乔像树桩一样站在院子当中,眼神扫来扫去,一刻不放松警惕。 黄曼把傻掉的程乐架到余梁那屋。床上的温热还没有消退,黄曼想起适才余梁对她做的那些事,面颊发烫,犹如火烧。 余梁自觉担负起保护现场的任务。他拨了个电话给方队:“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你想干嘛?三更半夜的,招贼啦?”方队的声音松松软软。 “我要报告的事情比招贼严重一百倍,距离市区二十里路的仙鹤山庄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的血还是热的!我就在案发现场,请求支援!你是现在过来还是等到尸体冰凉了再过来?” “哪来这么多废话!”方队一跃而起,“我这就召集人手过去!” “我等着——”挂掉电话,虚脱感传遍全身。很明显,那个恶魔又出现了! 余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他平息一下紧促的呼吸,找来床单盖住王荷的尸体,然后跌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不停地打摆子,像得了帕金森。 *** 呆在这幽闭、冰冷的房间里,余梁迫切需要找人聊一聊。 受伤的美人鱼:哥啊,咱们又在深夜相遇了。 福尔摩斯:我们都是夜猫子。 受伤的美人鱼:这话不对,应该是,我们都被逼成了夜猫子。 福尔摩斯:嗯,有道理。今夜无人入睡…… 受伤的美人鱼:你在听帕瓦罗蒂吗?有品味,赞一个! 福尔摩斯:别开玩笑了,我哪有心思听音乐?说实话,我快烦死了。 受伤的美人鱼:碰到不开心的事了?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福尔摩斯:是工作上的事情啦—— 受伤的美人鱼:哪里又发生命案了?本市吗? 福尔摩斯:你对命案挺有兴趣的嘛,要不我们互相透露一点吧。声明一下,不许说瞎话!你先告诉我,你把破坏你家庭的第三者杀掉之后,是呆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呢,还是心安理得该干吗干吗? 受伤的美人鱼:哥啊,你在研究犯罪心理学吗? 福尔摩斯:不要打岔,有一说一。 受伤的美人鱼:好吧,我想我可能得了精神分裂症。当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的确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警察随时破门而入,抓我去枪毙。就像此刻,我也是害怕得要死呢。不过当我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却是心安理得的,甚至大摇大摆地走过公安局门口。有点不可思议吧?嘿嘿。 福尔摩斯:残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亏你笑得出来! 受伤的美人鱼:你还是不懂我,我在苦笑啊…… 福尔摩斯:自首吧,自首就不会活在分裂中了,就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受伤的美人鱼:我不能自首,因为我马上要结婚了。 福尔摩斯:结婚? 受伤的美人鱼:惊着了你吧?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现实就是,我未婚夫活生生地躺在我身边,一下一下打着呼噜呢。 福尔摩斯:你刚才不是说你是一个人吗? 受伤的美人鱼:唉,我以为你能懂我,不过你让我失望了。虽然我很快要嫁给他,但我并不爱他,我的心仍在我老公那儿。所以即便他躺在我身边,哪怕压在我身上,我依旧感觉自己是寂寞的。这种孤独,你体会不了。 福尔摩斯: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老公呢? 受伤的美人鱼:离家出走了,再没回来过。我找过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估计他是去找那个狐狸精去了吧,他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的,因为已经被我埋起来了,哈哈哈—— 福尔摩斯:你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受伤的美人鱼:我没那么可怕吧?对不起。该你说了。 福尔摩斯:知道这个月本市发生的两起命案吗?第一个受害者是大学教授,第二个受害者是毒品贩子,都是女性。 受伤的美人鱼:有所耳闻。 福尔摩斯:这两件案子还没有告破,现在又发生了第三起! 受伤的美人鱼:所以作为案件负责人,你压力山大。我说的没错吧? 分卷阅读85 福尔摩斯:我不懂你,你却很懂我。 受伤的美人鱼:这次死的是谁,在哪儿被害的? 福尔摩斯: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天明以后,这事肯定上头条!死者生前做过夜店里的女招待,经历特殊。她被杀害于仙鹤山庄,一个特别美的度假村。 受伤的美人鱼:然后呢? 福尔摩斯: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 受伤的美人鱼:你不说,我说!死者叫王荷,二十四岁。她老公叫程乐,在牡丹路经营一家咖啡馆。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却不料天降大祸、阴阳相隔…… 福尔摩斯:你是谁?还知道些什么? 受伤的美人鱼:我还知道你叫余梁,你女朋友叫黄曼。 福尔摩斯:你到底是谁?! ☆、不在场证明 方队带人赶到仙鹤山庄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怒气冲冲像是饿急了的老虎,随时能把余梁吞下去。 “告诉我,为什么有你出现的地方总是出现命案?你到底是来参加婚礼的还是来参加葬礼的?!” “我,我,我不想解释什么。”面对领导的责备,余梁无话可说,哪怕开除他,也不会有所怨言。丢了魂一样蜷缩在墙角,拼命地抽烟。他烦,他恼,他无助—— 一帮人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这里头居然还有三名刑警! 黄曼了无睡意。她将程乐扶到床上休息后,自己走出来,也没走远,就坐在门前的石椅上,静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余梁。 她突然觉得特别累。本来兴致勃勃来参加婚礼,现在因为死了新娘而弄得一团糟。本来再过几个小时,教堂的钟声就会敲响,一对新人将身着盛装接受上帝的洗礼、聆听牧师的宣誓、享受大家的祝福。可是这美好的一幕永远不可能上演了,人死如灯灭。 这一切多像黄粱一梦:闭上眼睛,美轮美奂;睁开眼睛,空空如也…… 李乔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参加工作两年多,他没有立过一次功,没有作为主力破过一件案子。受过的三次嘉奖,也是集体的荣誉。虽说跟着余梁侦办过不少大案,但关键时刻发挥力量的从不是自己。他渴望挑大梁,用自己的英勇智慧折服罪犯。 眼下,他完全丧失了雄心壮志。凶手胆大妄为,根本没把警察当回事儿! 李乔害怕听到这样的说法:一个几乎封闭小院里,警察在这屋打牌,热火朝天;凶手在那屋杀人,冷酷无情…… 天明之后,警方大队人马赶来。 余梁已经抽掉了两包烟,嘴里全是烟叶沫子。瑟缩着起身,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别灰心丧气嘛!”方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中国有句老话,事不过三!这次,我们一定会揪住那个家伙!” “你忙着,我找程乐说点事。”余梁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老余。”黄曼迎上来,拉住他冰凉的手,小声说,“程乐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睡。王荷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你好好劝劝他吧。” “我知道。”余梁拍打她的手背,让她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嗯,我相信你!”黄曼给了他一个爱的拥抱。 “阿乐,你还好吗?”看着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的程乐,余梁感怀不已。“对于你媳妇儿的死,我责任重大。我没保护好她,不配做你的哥们!” 余梁扬起手掌,啪啪抽打自己的脸,声声清脆,掌掌到肉。 “喂,你这是干什么呀——”程乐翻身下床,抓住他的手腕,“罪都在我,是我这个老公没有保护好老婆,该扇巴掌的也是我,我他妈就是一个废物!” “阿乐,你要是难受的话,就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我打你干什么,我应该打自己!” “阿乐,听我一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敢肯定,凶手就在这个院子里!咱们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 “我要让那个人血债血偿!”程乐咬牙切齿地说。 “这不行!”余梁晓之以理,“罪犯自有法律来制裁,如果以牙还牙,你也将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走,找凶手去!”程乐义愤填膺出门去。 “等一下。”余梁叫住他,“先打电话通知还没来到的亲朋好友,告诉他们婚礼取消,不然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 “好吧。”程乐欲哭无泪。 *** 十点四十分,天气转阴,乌云密布,一场小雨即将落下。大家被召集到院子中央,面面相觑,紧张不安。 “到齐了吗?”方队冷冷地问。 “是的。”余梁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经法医初步推断,受害人毙命于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我问过山庄的经理,这个院子晚上没有安排服务生值班,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不可能有外人进来。所以麻烦各位分别阐述一下,那一个小时里,你们在做什么,谁能证明 分卷阅读86 ?” 方队眼神犀利:“我们的刑警也不能例外,余梁你先来——” “是,方队!”余梁郑重其事,“从十二点开始到一点结束,我、程乐、李乔,还有干爹老文头,一直在屋里打牌。我们可以互相证明。” “一分钟没离开过吗?” “这个嘛……”余梁犹豫一下,“好像除了程乐,其他人都有离开过。” “好像?” “我确定!” “你离开了多久?干嘛去了?谁能证明?” “我去了黄曼和方真那屋,我找黄曼商量点事儿。” “什么事?” “私、私事……”余梁面带窘色。 “耽搁了多久?” “大概五分钟吧。” “黄曼,是这样的吗?” “句句属实!”黄曼一本正经,“当时我在熟睡,余梁把我叫醒,说有事相谈,但牌局还没结束,他让我到他那屋等着,我就去了,然后一直呆在屋里,直到他回来。” “李乔!”方队对于警队新人向来严苛,“你也打牌啦?” “报告队长,打了!”李乔昂起头,高声回答。 “打牌的过程中,你出去干嘛了?!” 李乔如实交待:“我白天买了一个口琴,给小新送口琴去了。” “哪位叫小新?”方队环视众人。 “我!”小新上前一步,“李乔没说谎,这是他送我的口琴!”从口袋掏出一把崭新的口琴,展示给大家。 “为什么送这个?”方队追根究底。 “他喜欢我,想追我呗!” “是这样吗,李乔?”李乔默认。 “参与打牌的还有谁?”方队继续问道。 “还有我,大家都叫我老文头。”老文头主动交待,“打牌的间隙,我出去抽了支烟,然后回屋上了个厕所。” “从离开到回来,用了多长时间?” “十分钟吧。” “十分钟用来杀人,对于那个恶魔而言,足够了。” “天地良心!”老文头急了,“我跟王小姐无怨无仇,为何杀她?!况且月黑风高,院子里黑乎乎的,我拉屎还需要有人证明吗?” “罢了。”方队摆摆手,“你的女儿呢?” “我叫文娇娇。这是我男朋友小赵,昨晚我俩住在一起。”娇娇和小赵同时站出来。 “因为白天玩得太累,我们就十点多就休息了,直到被程大哥的叫声惊醒,我们没有离开房间半步。” “行吧。”方队又问,“唉,你们隔壁住的是谁?” “本来是我和黄曼,”方真开口道,“但黄曼后来去余梁那屋了,所以后半夜就我一个人。我也是直到听见程乐的尖叫,才出来一探究竟。” “是啊。”方队沉吟道,然后把目光扫向下一位。 “我叫阿美。”阿美头发蓬乱,脸颊浮肿,一副睡眠过胜的样子,“我是王荷的好朋友,也是这次婚礼的伴娘。她的死,绝对不是我干的。一方面,情理上说不通,我没有杀人动机啊,我和她那么要好,怎么可能害她!另一方面,我不具备作案时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一直在睡,似乎还没睡够呢……” “小新姑娘,你和阿美住一起,她没撒谎吧?” 小新埋头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我没法证实,因为我睡得很死。我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阿美有没有醒过来,然后——” 阿美怨毒地白了小新一眼,吓得她赶紧闭嘴了。 “然后怎样?”方队追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小新紧握住李乔的手,她明白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的道理。 “我是江云山,我和徒弟住一屋。”江云山整理一下仪表,正儿八经说道,“我是一名相声演员,给别人带来欢笑是我的职业,万万没想到杀人事件会发生在我的身边,到现在我还是心有余悸,不敢相信。昨天晚上,我们没干别的,吃罢晚饭,直接回房了。小徒缠着我,让我教他唱太平歌词,我就教了一段,等他全部唱下来,已经十一点了。然后我们就躺下休息了,直到血案发生。” “是这样吗?”方队转问江云山的徒弟。 小伙子相貌普通,留着平头,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茸毛。 “是的!师父所言句句属实,我以性命担保!师父的确是等我把那段太平歌词学会才上床休息的。等师父安心睡下,我也困死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太平歌词?是歌还是词?”方队的求知欲上来了。 江云山解释道:“演员表演的时候,唱京剧、唱大鼓、唱梆子,都属于说学逗唱里的‘学’,‘唱’指的是太平歌词。作为相声演员,必须会唱太平歌词,不然四门功课就短了一门,要被同行耻笑的。” “嚯!我今天长知识了!”方队笑道,然后把余梁拉到一边,“对于大家的说法,你怎么看?” 分卷阅读87 “我觉得吧——”余梁沉思良久,嘣出后半句:“必有蹊跷!” ☆、案情分析 新娘惨死,婚事泡汤,程乐自是郁郁寡欢,心如死灰。到仙鹤山庄大堂处付清了所有费用,他坐上警车回市里录口供去了。 方队下达指令,除了余黄李三位刑警留下,其余人等全部带回警局,一个也不准许回家。 “你们仨跟我过来——”踏进王荷被害的那间房子,方队指着证物袋里的杀人凶器说,“这只虎形玉枕,我试了试它的重量,感觉不下十公斤。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凶手在前两次作案的时候用的是死者的丝袜,这一次却选择了沉重的枕头?” “王荷死前正准备入睡,或者已经睡下了,所以她不可能穿袜子。凶手进门之后,正好看到床头的玉枕,于是拿起来就用了。如此重的东西,绝对一击致命!”余梁大声发表自己的见解。 “这也说明了一个情况,”黄曼接着说,“凶手虽然是有预谋的作案,但在作案之前并没有准备好工具。凶手喜欢就地取材,什么方便用什么。” 方队眉头紧皱:“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苏一敏、熊毛毛、王荷,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个教授,一个毒枭,一个舞女,职业天差地远,又互不相识,唯一的共同点是生活作风都不太干净。难道凶手是一位卫道士,专杀红尘里的堕落女人?” “方队说得有道理。”余梁先肯定领导的说法,再发表自己的见解,“凶手不是失心疯,不可能无差别地进行杀人。以我的观点,凶手应该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可能不够聪明,甚至有点笨拙,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能够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的计划,然后马上隐藏起来,不给警方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这也是凶手的狡猾和可怕之处。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也许凶手就是我们的朋友之一,只是伪装得比较好而已。” “余梁说得有道理,但全是废话!” “刚才我找山庄的经理聊了一下,他告诉了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方队猛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清了清嗓子:“经理对我说,原来程乐和王荷入住的这个房间,正是当年相声大师梁宝生先生的卧房。这件虎形玉枕是仿造的,原件陈列在古楼博物馆。以我看,凶手和梁大师的关系非同一般,或是弟子,或是亲友,又或是他的狂热崇拜者。凶手见不得像王荷这样的风尘女子睡在梁大师睡过的床上,使用梁大师枕过的玉枕,认为她亵渎了梁大师的英魂,所以将之杀害,以儆效尤。” “听方队这么分析,我倒有点怀疑江云山了。”余梁接过方队递来的香烟,不顾黄曼略带嗔怒的眼神,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们不了解,我却很清楚,江云山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芙蓉馆主、小有名气的相声艺人,一个是梁宝生梁大师的徒孙——他师父是古楼曲艺团的团长叶文丙,而叶文丙的师父正是梁大师。所以,如果有人看不惯王荷入住大师之房,那就是江云山了。据我了解,他是个传统观念很强的人。师爷的祖宅卖给了韩国人,他已经很不高兴了,一直闷闷不乐;师爷的卧房又睡了个夜店小姐,他必定厌恶之极,然后激愤之下,杀人取命。” “我认可余梁的推论!”黄曼受不了呛鼻的烟味,伸手把余梁嘴里衔着的香烟抽出来,然后扔到了垃圾篓里,双眼放射出豹子般凌厉的光芒,“凶手非江云山莫属!无论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时间,江云山全都具备,而且他和熊毛毛一案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不是都调查清楚了江云山是无辜的吗?怎么还有他的事?”方队问道。 “是余梁对他太信任啦!”黄曼白了余梁一眼,“他说什么,余梁信什么。谁让他们是好哥们儿呢!第一次已经被骗了,难保第二次不会上他的当。” 余梁摸摸鼻子,耸耸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程乐呢?”方队提高了音调,“有没有可能是程乐把自己的未婚妻杀了?” “啊——” 方队说完,余梁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脸上均是无法置信的表情。李乔调皮地向方队竖起大拇指:“您老可真能假设,我永远达不到你的境界!” “不要嬉皮笑脸!”方队虚张声势踢了下李乔,正色道,“刚入警队时,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对于案情的侦破,要谨记八字方针: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方队,”余梁接过话头,“虽然我从没怀疑过程乐,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他还真不具备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说说看。” *** “昨晚回房后,”余梁展开叙述,“我无聊地看着电视。快十二点的时候,困意上来,刚刚躺下,程乐敲我房门,问要不要打牌?我说当然,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嘛。当即下床,把李乔和干爹叫醒,四人凑齐,斗起了地主。过程里,我,李乔,我干爹,先后出门,第一个回来的是李乔,我排第二,我干爹最后。这里有一个问题,我们主观地认为程乐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未出去过, 分卷阅读88 直到散了牌局。但是,我们三人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出去过啊。所以,在我出去的时间里,我是不能证明程乐一直都在的,其他两人也是如此。因此,程乐很有可能在我们三人分别出去的时间里也出去了,至于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越听越糊涂了!”方队斥道,“狗屁逻辑,一窍不通!既然你们三人全部认为程乐从没出去过,假如他真的出去了,三人里肯定有两人是知道的,因为你们又不是一起出去的。所以得出结论,程乐根本没出去过!” “哎呀,我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余梁抓着脑袋,狠揪头发。 “凶手是老文头?” 一阵沉默后,方队又开始了大胆假设。 “不可能!”李乔大摇其头,“除了打牌的时候他出去了一会儿,我们几乎寸步不离。一般凶手作案后,会因为恐慌而导致失眠,但老文头睡得特别香,呼噜声很大,害得我一宿没睡好。再说了,一个老头跟王荷能扯上什么关系?” “李乔所言不无道理。”余梁冷静分析,“我干爹和王荷总共见过两次面。第一次在娇娇的订亲酒宴上,王荷是我请去的,她跟我干爹之间几乎零交流;第二次就是昨天了,也是因为我的关系,干爹才带上女儿女婿过来的。他们根本没有交集,不可能产生你死我活的仇恨。” “娇娇和小赵呢?他们联起手来杀害了王荷?” “这个更是无稽之谈了!”余梁的下巴拉了下来,眼里满是不解之色,“一个是我义妹,一个是我义妹夫,女的呢,少不更事,信奉吃亏是福,常常受人挤兑,却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男的呢,木讷笨拙,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那个咖啡馆的服务生小新呢?也许她一直暗恋程乐,但程乐喜欢上了在夜场工作的王荷,这让她难以接受,尤其他们要结婚了,更是加深了她的愤怒。于是生了杀人之心,王荷死了,程乐就唯她独有了……” “方队!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李乔跳起来,气鼓鼓地说,“小新是个好姑娘,她善良、可爱、率真!她要是对某个男人有感觉,绝不会扭扭捏捏的!你说她因为暗恋而行凶,简直无中生有嘛!这帮人里,小新是最没有嫌疑的了!” “好啦,我信你的话!”方队呵呵笑道,“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喜欢她——我这不是假设吗?” “这种没有道理的假设是对小新的不尊重!”李乔气呼呼地说。 “得了,我向你道歉还不成吗?”方队一拍大腿,重新找出一个假想敌,“那谁,方真的为人如何?” “她肯定没问题!”黄曼维护密友,“小真是回族人,信奉伊、斯兰教。虽然是卫校毕业的护士,其实胆子小得很,人也特别心善,别说杀人了,平时杀只鸡,她都要祈祷半天以求心安——这样的女子,害得了人吗?再者说,她和王荷也不熟啊,杀她干嘛,有什么好处?” “也是哦……”方队低头思忖,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排除了一圈,只剩下阿美了。这是个很神秘的女人啊,颓废、贪睡,是她给我的印象。或许她有意为之。你们跟她熟吗?” “不熟!”三人异口同声。 “真的不熟?” “向毛、主、席保证,绝对不熟!” “这样吧,”方队起身,“咱们回去,重点突击一下阿美。她和死者的关系最深,说不定能套出点有用的线索。” “得令!” 离开仙鹤山庄之前,余梁心血来潮又把昨晚入住的八个房间仔细搜查一遍。这次,他收获颇丰,推翻了自己先前的一些判断。 回程路上,余梁吹起愉快的口哨,一扫王荷之死带来的阴霾之气。 ☆、阿美说 我本名艾美丽,大家都叫我阿美,是个地道的农家妹子。十九岁那年,我进城谋生,因为贪慕虚荣,沦落为一名性工作者。 二十二岁,我认识王荷,我们一起租房,一起“做生意”,一起破碎而麻木地活着。 对于她的死,我很痛心,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但是我不会哭。我从那年决定放纵自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无论碰到什么事情,哪怕再委屈,再痛心,我都不能哭。绝对不能流下一点眼泪。 五年的红灯生涯,我真的一次也没哭过。 有一回,我接了个特别霸道的客人,做完事情以后,他不但不给我一分钱报酬,而且还抢光了我所有的钱。 他拿出刀子在我的胳膊上划了三道口子,他举着我的银行卡,问我要密码。 我不肯说,因为里头的钱全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我舍不得给任何人,更何况是正在伤害我的人呢。 我不开口,他却有办法让我开口,他又在我的大腿上划了三道口子。 口子虽然不深,但血流了很多,我怕了,我怕他接下来全在我身上留下无数道口子,直至血流尽,人死亡。 没办法,我告诉了他密码,他把我的钱全部取走了,连取 分卷阅读89 不出来的零头也给我刷完了。那一次,我真想大哭一场,真想好好的哭个够,但是我没有哭,我告诫自己,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涂好粉,抹好唇,又去上班了。 ——什么,不让我说自己的事情了?好吧,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是想了解一下王荷的过去吧?我全说给你们听。 王荷之所以做这一行,跟我不同,我是好吃懒做一心想当富婆来着,王荷是因为她以前的不幸遭遇。 据我所知,十五岁以前,王荷一直跟父母生活在郊区农村。她的父亲是村里教书先生,母亲是普通农民。 十五岁生日那天,父亲被村长的儿子用拖拉机给撞死了。村长声称是意外,答应赔款十万元,但是只给了三万。母亲天天去村长家讨债,一年的时间又要回了两万,还差五万元。这一天,母亲病了,高烧不退。 “小荷啊,妈下不了床,你跑一趟村长家吧……” 王荷想也没想就去了。 这一去,不但没要回来一分钱,还被村长的儿子强X了。 天杀的村长儿子,猪狗不如的东西! 母亲看到女儿哭哭啼啼,问她怎么啦?王荷便一五一十地把村长儿子对她做的事情说了。母亲气疯了,去找村长理论。 “既然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不如化悲为喜,把孩子们的婚礼给办了吧。”村长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没天理啊,我女儿才十五,你儿子已经二十八了!”母亲欲哭无泪。 “没关系啊,”村长笑嘻嘻地说,“在真爱面前,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不是问题!” “如果你儿子不给我女儿磕头道歉,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 “撞吧!你丈夫是撞死的,你也撞死吧。这样的话阴曹地府就又多了对夫妻!” 激愤之下,母亲当真撞向了村长家的大铁门。王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撒手人寰,随父亲而去了。从此,她的生活暗无天日。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她从学校退学了。农村呆不下去,她收拾收拾进城了,靠干一些零活维持生计。送牛奶、端盘子、擦皮鞋,她吃过太多的苦头。 十八岁,正当青春,体会了太多世态炎凉的她,叩开了夜总会的门,让自己无尽地沉沦。 *** 有件事,我要不说,累死你们也查不出徕。因为这件事的目击者只有我一个人。 反正你们也关了我三天了,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们最多再把我关几天,我无所谓了。这件事情里,我不仅是目击者,还是参与者。 两年前,王荷杀死了一个嫖、客。 你们很吃惊吧?嘿嘿,想不到王荷居然还是一个杀人犯? 那天也是凑巧。那天,王荷带男人回租房,我让出地方来,去了一家网吧,准备玩通宵。如果是我带男人回去,王荷也会这样做的。 凌晨两点,突然停电,他娘的居然也没有备用电,整个网吧一片漆黑。我决定找一旅馆过夜,却发现钱包忘在了租房里。于是回去取钱包。 这个点了,他们应该已经完事了,于是放心喊叫王荷开门。 这时,我听到房内有人呼呼喘气的声音。 这声音根本不是男欢女爱时发出的声音。那种事儿我做多了,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到底是真叫、床还是假叫、床。 我轻轻拍了拍门:“荷姐,我是阿美,发生了什么事啊?” 王荷听到我在叫她,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也没理我,装作啥也没听到的样子。 “荷姐,是不是那男人打你了?快开门让我进去,我帮你对付他!” “阿美呀,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王荷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咱姐妹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个臭男人有啥好怕的!我整治男人的招儿多着呢,你让我进去,看我不收拾好他!” “咱们这是几楼啊?”她突然问道。 “五楼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美,你去瞧瞧楼道里的摄像头坏了没有?拜托!” “你是不是喝多了?这栋楼根本没装监控!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楼下应该没人吧?” “没有。都这时候了,谁还不睡觉!” “我不问了,我给你开门。”王荷缓缓把门拉开,哭着对我说,“阿美,我杀人了。” “开什么玩笑?”当看清屋里的一切时,我的双腿立刻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男人不挂一丝地躺在床上,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正汩汩地冒着血沫子。 “姐啊,这不是真的吧,你为什么要杀他?”我浑身哆嗦,牙齿打战。 “因为他实在可恨!我只是动了下他的钱包,他就拿脚踹我,指着鼻子骂我是只有臭□□才能生出来的烂货!他骂我,我无所谓,但他骂了我娘,我就受不了了。我拿起水果刀,狠狠地捅了他一下,我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分卷阅读90 ” 王荷停止了抽泣,惶恐的脸上现出一片阴狠之色。 我想我能理解她的愤怒。 小时候,父亲打她,总是母亲护着。因为被村长儿子欺负,母亲豁出了老命替她讨公道。可以说,她爱母亲胜过自己的生命!所以,那个脏心烂肺的家伙死有余辜! “阿美,”王荷问我,“我该怎么办?你会替我保守秘密吗?” “姐啊,你要这么说,就是小瞧阿美了。虽然我是个风尘女子,但我深知,在江湖上混,不讲义气的话,永远交不到朋友。请把心放回肚子里,我阿美就是把自己交待出去,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王荷感动不已,抱着我,呜呜地哭。 “姐啊,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得想办法把这家伙弄出去啊。不然东窗事发,咱俩都得坐牢,牢饭可是很难吃的——”我故作镇静,劝她赶紧拿定主意。 王荷点点头,抹了眼泪:“对,咱得把他弄出去!不过,弄到哪里去呢?那么大的块头,分尸我可不敢啊。” “越说越可怕了!要不,扔河里去吧。涡河离这儿近,水流也急,别说一个人了,一头大象扔进去,照样能给冲走喽!” 王荷想了想说:“行,就这么办,咱们动手吧。” *** 事不宜迟,马上开工。 以为很容易,但我们低估了一个死人的重量。 这家伙身形魁梧,少说也有二百来斤。我们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从床上抬下来,然后双双累趴下了。 “姐啊,这样不行,别说抬到河边了,能不能下楼都是个问题!” “这可咋办呢……”王荷急得团团转,眼泪又要下来了。 “有了!”我灵机一动,“买电视机的时候,装机的外箱不是还在吗?” “嗯,还在。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用车拉!” 王荷大为兴奋,很快找到那个纸箱子。 一人架着上半身,一人架着下半身,我们硬是把那个家伙塞了进去。合上纸箱,我又找来一卷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姐啊,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我担起了排兵布阵的责任,吩咐道,“你赶快把地板擦一擦,把被褥洗一洗,记住,千万不能看到一点血迹!我得出去一趟,弄辆自行车回来!” 我们分头行动,王荷留下擦洗血污,我出门去弄车。 可是,深更半夜的,该到哪儿去弄车呢?我抱着双肩走在马路上,心急如焚,彷徨无助。老天开眼,居然让我在街道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车棚! 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个专卖二手车的地方。万籁俱寂,车棚内外静得吓人。我看到角落里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马上动手把车子推走。然后折返回去,和王荷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纸箱抬下楼,放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我扶着车把,王荷在后面推着箱子,我们慢慢地往涡河的方向行去。我对王荷说,同时也是告诫自己:“姐啊,不管路上遇到啥人,咱都不能慌啊。一慌就乱了阵脚,一慌事情就败露了。” “我晓得,我晓得……”王荷不住地点头。 越是不想碰到人,越是碰到了人,碰到的还是巡夜的警察。 走到高架桥的时候,身后传来汽车的马达声,那声音听上去无比刺耳。我压低嗓音对王荷说:“千万别回头,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晓得,我晓得……”王荷已经吓蒙了。 再怎么故作平静也无济于事,汽车还是在我们面前停下了。我打眼一瞧,奶奶的,居然是辆警车,这回要了亲命了! 一个警察摇下车窗,探出脑袋问:“大半夜的,你们要到哪里去啊?” 王荷被问得不敢抬头,只好有我来回答了。我马上编了个谎言:“我们姐俩是做小生意的,在农贸市场批发了一箱蜜桃拉到西城去卖,为了能占个好摊位,只能起早贪黑地干了。” “你们起早贪黑,也不能起这么早,贪这么黑啊。”警察将信将疑。 “大哥啊,”我努力挤了个笑,“您是不了解小贩的辛苦,如果不是为了生计,为了多挣点钱,哪个愿意起这么早、贪这么黑呢!” “嗯,说得没错——”警察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叹了口气,却又问道:“箱子里头装的啥?” “水蜜桃啊,都是捡大个装的,要不您下车偿一口?” “算了,你们赶路吧。”警察热心叮嘱,“深夜出行,注意安全!遇到困难,别忘记拨打110啊!” “我们晓得,我们晓得……”我和王荷异口同声。 看着警车走远,我们如释重负,然后加快脚步,终于来到涡河边上。四周安静得能听到蚊子叫,我俩紧张得能听到心脏跳。 支起车子,抬下箱子,我和王荷喊着“一、二、三!”然后一齐松手,把箱子扔进了湍急的河水里。纸箱的侧面被我用剪刀戳了几个口子,随着水流的渗入,纸箱慢慢地沉了下去,直 分卷阅读91 至消失不见。 两人一合计,把自行车也丢进了河里。既然要毁尸灭迹,这东西自然不能留着。和王荷一样,我的心头一阵轻松,就像完成了一件上天交给的任务。 回到公寓时,每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如同泡了个热水澡。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没做过一单生意。我们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最恐惧的不是有警察敲响房门,而是深夜的楼梯口会不会传来索命的脚步声。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一年年过去了,我们相安无事,直到王荷死前,我们就像约好了一样,谁都没有再提过那晚的经历。 今天我说出来了,是因为王荷死了,不然我绝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也许王荷的死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一命偿一命,杀人者终将被杀。不过我还是希望警方尽快抓住真凶,让她的在天之灵得到些许安慰。 我曾经问过王荷,想过自首吗?她反问我,你觉得我背着一条人命活得还不够痛苦吗?我就说不出话来了,我知道,因为对于她而言,活着比死去要难。 好了,就讲到这儿吧,我累了,需要休息。 ☆、幕间休息(小说推荐) 《嫌疑人X的现身》 作者:诸葛钢铁 (X的日记) 8月6日,阴。依稀有悲鸣传来,侧耳倾听,除了大街上汽车的聒噪,再无其他声息。 缓缓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 摸索着坐起身来,感觉肩膀酸酸的,似乎还没睡够。窗外没有月光,黑洞洞的房间寂静得可怕。我伸手摸遍了手臂能够到的所有物件。 指尖碰到了绳子一样的东西,我马上伸手拽了过来,原来是根电线。 奇怪!电线怎么掉到了地上?! 唉,不管它了。顺着电线应该能够找到什么吧。我的心里顿时亮起希望的灯。扯着电线前进,终于摸到了类似开关的东西。 摁一下,毫无反应。再摁几下——可恶,居然停电了! 一阵窸窣的翻找之后,我揿亮了救命的手电筒。透过光线,能看到细微的灰尘如微生物般飞舞。光圈照射在床头的闹钟上,时针和分针正好重叠在“12”这个数字上。 “铃铃铃——”突如其来的闹铃声,吓了我一跳。 手忙脚乱地拔出电池,然后抚着胸口,呼呼喘气。借着微光,我移向厕所,厕所里一片漆黑。 拧开洗脸台的水龙头,轻轻地洗了把脸。我闭上眼睛,并把呼吸放轻。手电筒的光照射着眼皮,似乎正有人躲在暗影里审视我的脸。 我屏住呼吸,克制着眼球的转动。难道是幻觉?这些天,我噩梦不断,总是梦见潘依依扮作蒙面强盗在追杀我。虽然我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可一旦陷入梦境,还是难以脱身。然后梦醒之后发现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终于摆脱了可怕的梦,名为现实的梦却又向我袭来——是时候行动了。我提醒自己。 于是小心翼翼地下楼,生怕惊醒了周围的邻居。也许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搬来一年多了,我从来没和这里的住户有过交流,偶尔撞见,也是仰面朝天,自顾自地走,招呼也不曾打过一个。 紧崩着神经,驱车前往潘依依生前的住所。 雨已经停了,路面黑黝黝的,前方好像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生物。二十分钟后,我把车子停在那片污浊不堪的居民区外的大道上。然后下车,鬼鬼祟祟溜到潘依依住过的地方。 刚在门外站定,却听啪嚓一声,不知踩到了什么,吓得我大吃一惊。俯下身子,伸手摸去,手指触碰到一个稍微有些温热、黏糊糊的东西。 “什么呀这是?”我闻到一股青草的气味。 打开手电筒,原来是一只腐烂的苹果!我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可笑。 悄悄推开玻璃窗,让手电的光亮照进屋子里。屋里的一切并无变化,还是我那天离开时的样子。 看来,这里根本没人来访过,潘依依生前的朋友少得可怜。甚至连房东都懒得去想消失了一个星期的潘依依大概出了什么事情。 一切正常,我心下安定不少,然后回到车里,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些日子以来,我寝食难安,最大的担忧是潘依依的尸体被发现,我就会跟着完蛋。西郊的那片竹林,虽说是片野林子,既无固定的主人,也没有公派的管理员,但它紧靠着315国道,常有路经此地的游客进来方便的现象。而且,藏尸的地窖周围是一大片空地,不难想到有人小便时一脚踩空然后哇哇大叫的场面。 因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转移藏尸地点。问题是,转移到哪里比较安全呢? 这个难题快把我折磨疯了,冥思苦想几天,始终拿不定主意。下车之后,我扛着铁锹在竹林里穿梭了三个来回,终于选定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开始挖起坑来。强大的恐惧感让我像中了邪一样拼命挖着坑。 我的周围仿佛张开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结界, 分卷阅读92 有种任何胆敢接近之物都会被反弹回去的紧张感。我的动作十分猛烈,就像是在对地面发泄内心的怒火。 全神贯注挖了约莫半个钟头,挖出的土推起了一座小山,坑深得已经可以遮没我的胸口。吃力地从坑里爬出来,然后把铁锹狠狠地插到土山里,我的四肢如同痉挛般抖个不停,实在是累坏了。 我突然扒在土山上哭了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像烟雾一样缭绕在整片竹林里。 惶恐!憋屈!不甘心!我的人生真是糟透了!很想抛下所有,马上离开这里,去到别的城市展开新的生活。 但是!必须把眼下的事情做完,不然后患无穷。 抹干眼泪,拍拍尘土,我打起精神,找到了那个被枯叶覆盖的地窖。四周飘散着一种诡异的味道,像是蛋白质腐坏的那种气味,闻起来特别恶心。 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刚挖几下,突然起风了,一股更难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这种味道太可怕了,我感到胃里的食物直往喉咙处涌,再也忍耐不住,扶着铁锹狂吐起来。 为了挡住腐臭的气味,我跑回车厢,找到一只附有活性炭的防臭口罩,戴上之后,感觉好多了,然后继续开挖。 “喂,是谁,谁在那儿?”我突然大叫起来,因为我听到不远处发出的啪嗒之声。 是人?还是鬼?午夜的竹林,安静得要命,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即使再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我捕捉到,再轻微的动静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这个时候,怕是不顶用的,只能选择面对。如果被人发现,我就彻底完了。哪怕牛鬼蛇神,也必须死无葬身之地! 我摘下口罩,紧握铁锹,缓缓逼近发出声音的地方…… *** 凌晨一点,西郊竹林。正在埋头挖尸的X忽然听到了一声异响。 一种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有人在跟踪我,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窝在家中,总觉得从某个地方投来一道几乎能刺穿皮肤的灼人视线。 眼下,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异常强烈。气氛瞬间僵了起来。 提气凝神,X一面用铁锹拨开地面的杂草,一面一步步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裤脚很快被雨后湿润的草叶打得湿淋淋的。 近了,近了…… 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声,X马上摆出随时准备作战的姿势,高举铁锹对准前方。 “谁躲在那里?站出来!”X低声怒喝。 草丛里闪过一道微光,接着传来“汪”的一声狗叫。 ——原来是一只野狗的眼睛在闪光。 “妈的,吓死我了!”X登时松了一口气,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野狗从草丛里窜出来,一溜烟儿跑到地窖旁边,拱起身子,尾巴倒竖,冲着潘依依的尸体呜呜地叫唤。它很厌恶死尸的气味,那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狗东西,滚开啦——”X扬起铁锹赶走碍事的野狗。 继续做事。把尸体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里,然后吃力地拖到已经挖好的土坑一侧,打算短暂的休憩之后,再进行掩埋。这一路虽说并不长远,但也着实劳心费力。 X抬起右手,正想擦去额头的汗水,一不小心,口罩掉了下来。顿时,腐臭味直冲鼻孔。即便改用嘴来呼吸,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得反胃越来越厉害,咳嗽声不绝于耳。 X连忙把口罩戴上。 不过,方才闻到的恶臭已然深植入心,无论如何也很难从脑海里驱除。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X一直与臭味带来的呕吐感作战,好几回胃酸冲到喉头,和着唾沫一起咽下。 竹林的空气沉闷而黏湿,丝毫不见雨后的清新自然。 速战速决!不能再耽搁了!X笨拙地下到坑底,把地面踩实,然后伸出双手抓住装着尸体的袋子,使劲儿地往下拽。忽然觉得手上有东西在动——难道尸体复活了?绝无可能啊!既然已经散发出如此难闻的味道,当然是死得透透的了。 恐慌中,X挪开袋子,发现有两条脑满肠肥的蛆虫正在手心蠕动,其中一条被压得稀烂,内脏溅了满手。 “噫——”X忍不住尖叫一声,袋子顺势滑落至土坑里。 不料,沉重而僵硬的尸体撑破了袋子,冒出一只惨白的手臂。紧接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从袋里露出。幽暗的光线下,依稀能辨出五官的轮廓。 上帝,饶了我吧……X发出无声的悲鸣。 惊慌失措地爬到坑外,正准备把掉落的袋子覆在尸体身上时,又看到尸体紧闭的眼睛倏地一动,眼皮底下钻出许多白白的蛆虫! ——哇!X马上捂住嘴巴,温热的酸液顺着指缝滴落。 该死!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X一把抄起铁锹,不停地往坑里填土,然后用脚小心谨慎地踩平。 掩埋完毕的瞬间,不知为何,心中仅存的一丝负罪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大功告成的满足感。 潘依依!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给我带 分卷阅读93 来了太多伤害,甚至毁了我一生! 她罪有应得!她死有余辜!她就该被埋葬在永远的黑暗里! 这样想着,X离开竹林,回到了家中。 淋浴下,冲洗了一遍又一遍,用肥皂几乎洗脱了一层皮,身上沾染的尸臭却仍然萦绕不散。蛆虫在掌心开膛破肚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觉得恶心万分。此事带来的精神冲击,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摆脱不了的,我该怎么办? 为了逃避,X选择借助酒精的力量。也许只有沉溺在酒乡,才能忘却内心的恐惧,忘却所有的噩梦。这一夜,睡意降临之前,X翻出柜子里的红酒,像喝白开水一样往肚子里倒。至于明天会怎样,爱咋咋地吧,不管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X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纯白的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微微飘动着三面白布——布?不!那是门帘。唯一没有门帘的一面则是一堵白墙。白色的天花板上安装着环形的荧光灯。室外的光线经过玻璃的折射,在天花板上投出奇异的波纹。 有一只迷路的虫子(苍蝇还是飞蛾?)拼命振动翅膀,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然后围着荧光灯一通乱撞。 可恶!X闷哼一声。脑袋像顶着一块铁板,有种窒息的压迫感。 打量四周,一切都很陌生。或许是洗得缩水了,窗帘似乎比平常短了一截。门帘下面出现了一双血红色的鞋子。传说中的红色高根鞋? 忽然,窗帘一阵摇晃。一位身穿护士服的中年女人从帘布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喔唷!”护士见了X,惊讶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不早不晚的,醒得真是时候啊,你爱人正好来看你了!” 爱人?哪来的爱人?X大感疑惑。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是个光棍,护士便抽身退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醒过来啦?” “你是——潘依依!” “对。我来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啊?” “命!” “等等,我不想死……” “没机会了!” 潘依依说完,快速挥出一把利刃。刀光一闪,血浆四溅。X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很快失去了意识。 *** 早上醒来时,依然醉得昏沉沉的。 最近噩梦缠身,梦里总是出现潘依依,不知何时才能摆脱她的纠缠。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X发现自己居然连睡衣都没有换,还穿着昨晚出门时的那套衣服。难道说,杀人埋尸的事情真是一场梦? 试着回想,脑袋却感到阵阵刺痛,像是扎满了钢针。依稀记得昨晚从酒吧归来,上楼时一脚踩空,摔了个大跟头。如果这不是梦,未免太生动了。 支撑着身体,慢慢下床,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发现裤腰处有些绽线,脱下一看,那里瘀青了一大块。如此看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抬起右手,手上沾着些许泥巴。不过对如何沾上的,记忆却很模糊,甚至毫无印象。X闷闷地想,喝酒喝得太凶也不好,容易进了失忆状态。 抬脚走两步,身体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无论如何,今天得出去活动活动了。因为再这样子下去,早晚得疯掉。抱着呼吸新鲜空气的想法,X随便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了房间。 却也不知道哪里有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先是到花鸟鱼虫市场转了一圈,然后在一家相声茶馆泡了一下午。 黄昏时分,X鬼使神差地拐进电玩城,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孩子们大喊大叫地操作着各种游戏机。一直呆到天黑透,才无精打采地往家走。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来到公寓所在的小巷时,四周已然杳无人迹。X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也许是长期的担惊受怕使得自己疑神疑鬼吧。 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一个上班族模样的青年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走在马路中间。 ——靠,什么嘛,真是神经过敏了! X冷笑一声,重又迈步向前。 乌漆抹黑的巷子里,最有可能撞鬼,必须小心提防。死一样的寂静中,X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不对,那人还没离开,还在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 这种可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X收住脚步,但听“啪嗒”一声,身后的人慢了一拍才停下。 “谁?”X猛然回头,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他妈的,真是太可恶了!X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心惊胆战往前跑去。但是,后面的脚步声也紧紧地跟了上来。 该死!的确有人在跟踪我! X边跑边回头看。在暗夜的掩映下,一切事物都模糊不可辨。 当公寓的影子终于映入眼帘时,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于是就在路边吐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一切都是一场梦…… 清理掉唇边的秽物,X强打精神,然后一口气冲上公 分卷阅读94 寓的楼梯,飞快地跑到房间门口。上楼的过程中,背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幻觉。 老天,危险近在咫尺!在口袋里一通乱翻,总算找到了钥匙,想尽快插进锁孔,手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这是怎么啦?关键时刻掉链子!”X急得冷汗直冒,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家伙似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背后,肩膀突然被一股外来的强力攫住,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请你不要……”X开口求饶,发现声音嘶哑得语不成声了。 这时,那股强大的力道倏地松开,X的身体一下子恢复了自由,连忙回头看,真是搞笑,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居然是亲爱的D。 很多年了,D一直待自己如最好的朋友,所有的付出都不求回报。X也切实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深情关怀。这种关怀,像春天般温暖。 “啊,怎么是你?你要吓死我呀?!”X的语气里略带一丝愠怒。 “抱歉,让你受惊了。来之前,我打过你的电话,但是没打通。因为比较担心你,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还以为遇到劫匪了呢……”X压着胸口,心绪平静了很多。 “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D埋怨地说,“手机老是关机,发了那么多短信,也没见你回一条!还有,工作的地方找不着你,他们说你有一个星期没上班了!昨天我来这儿找你,房门紧闭,怎么都敲不开。询问了楼下住户,没人见你下来过,也没人见你上去过。我就纳了闷了,难不成你凭空消失了?”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在家。我只是——”X欲言又止。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隠?”D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老实说吧,自从张良走后,我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干啥都没劲儿,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没了灵魂,只剩下躯壳了。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X发挥自己的演技,把谎言说得真诚可信。 “唉——”D叹了口气,“张良这人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一点情面都不讲。哪天我见到他,一定把他臭骂一顿,做人不能太薄情寡义!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为一个负心的男人而悲观厌世、折磨自己,不值,一点都不值!” “进来喝口水吧。”X打开房间,“我已经想开了,没有他,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嗯,现在社会进步了,人们的思想也不那么守旧,对于爱情的理解宽泛了太多!所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只要不伤害别人,你愿意爱上谁就爱上谁,这完全是你的自由!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半个小时后,D又叮嘱一番,然后带着微笑离开了。 因为感觉很累,X便躺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房间的灯还没有关掉。 想继续睡去,但毫无困意。 下意识地点开QQ,找到那个神交已久的网友,煞有介事地热聊起来。这哥们儿起了个很响亮的网名,福尔摩斯。 (连载结束,谢谢阅览!) ☆、本报讯 《游客在竹林深处发现无名女尸》 本报讯 8月28日清晨,安徽籍游客郑某驾驶一辆比亚迪私家车来往本市旅游观光,在路经西郊315国道旁边的野竹林时,由于一时内急,便下车入林,进行排解。行至竹林深处,脚下不知被何物拌了一下,差点跌倒。 “这是什么东西?” 郑某疑惑地俯身查看,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是一只死人的手掌! 这只破土而出的手掌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而且臭不可闻。 另外,附近地面上散落着一绺绺金黄色的头发,很像恐怖电影里的某个画面。 郑某吓坏了,随即报警。 接警后,警方立即展开调查。 经现场勘察后初步分析:死者为女性,年龄25岁至30岁,身高162厘米,体型中等。长发,扎粉红色头头绳。 牙齿稍为外凸,戴圆形银色耳环。上身穿有苹果图案的背心,下穿深色休闲裤,灰色袜子。 死者衣着齐整,蹊跷的是睡衣裹身。尸体挖出时,左手不翼而飞。 由于天气炎热,尸体已经腐烂,腹部有多处刀伤。 死因基本判定为他杀。 法医推测死亡时间为本月初前后。通过提取死者体内的DNA,与全市6月份以来走失女性信息进行对比,没有发现符合特征的人。 专案组民警走访了事发现场的周边地区,但是一无所获。 警方现向社会征集涉案线索。 如果有对本案件知情或目击到案件发生的情况、知道尸体真实身份的人士,请速与古楼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联系。如提供的线索能够帮助公安机关破获案件,警方将对举报人奖励人民币1万 分卷阅读95 元。 联系人:方警官。联系电话:110。 ☆、可以结案了 “我需要一张搜查证。”余梁盯着方队死鱼一样的眼睛,提出请求。 “行啊,我可以给你办。”方队仰起脖子,把一大杯热茶咕咕灌进喉咙里,然后很舒坦地拍拍肚子。“我说大侦探啊,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自打从仙鹤山庄回来,你一直神秘兮兮的,上班的时候总找不见人,到底做什么去了?” “破案啊,还能干嘛。”余梁打着哈哈,“头儿你是了解我的,我可不是个偷懒之人哪!说实在的,这几天我忙得不可开交!” “我不听诉苦,只要结果,结果呢?” “只要给我搜查证,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保证!” “行嘞。”方队突然想到了什么,“忘了告诉你,西郊竹林发现的那具女尸的身份确定了,她叫潘依依,二十八岁,本市人,失踪快一个月了。” “谁提供的线索?” “一个自称是死者远房亲戚的男子。” “电话录音了吗?” “当然。” “放来听听。” 方队找到那份录音,放给余梁听。只听了个开头,余梁就判定发出声音的人正是他一直寻找的三起命案的罪魁祸首。 “杀死潘依依者,就是这个举报人!”余梁十分肯定地说。 “其实我也听出来了,只是想让你再确认一下。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不瞒你说,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 “谁呀?” “我干爹。”余梁轻描淡写地说。 “老文头?” “没错!四起命案全是我干爹一人所为!看似貌不惊人的人,却干出惊世骇俗的事来,干爹他隐藏得好深哪——” “英雄所见略同!”方队点头,“在仙鹤山庄的时候,我也把凶手锁定在老文头身上,因为他的不在场证明不堪一击。空白的十分钟里,他能干出好多事来!” “我就是那时候开始怀疑他的。你们走后,我到他的房间细致检查了一遍,别的倒没什么,卫生间里马桶的气味不太正常。我仔细闻了闻,靠嗅觉辨别出那是一种薄荷香味。我叫来服务员,问她有没有往马桶上喷洒薄荷味的空气清新剂?她回答说,有的。我又问,抽水之后这种味道还会存在吗?服务生笑了笑说,当然不会啦,大小便的味道足以把薄荷之香掩盖!我心里就有了主意。然后在后院角落里找到了垃圾箱,揭开脏兮兮的盖子,忍着冲天臭味,一通翻找。工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一双带血的手套,手套里还塞着几个烟头,烟是黄山牌,我干爹唯一抽的牌子。所以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有那么笨的罪犯吗?”方队质疑道。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时候!也许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也许他有意为之。唉,谁知道呢?” “这样吧,你和黄曼先行一步,我带上搜查证随后就到!” “是,长官!”余梁敬礼。 *** 汽车驶过干净明亮的大道,打了个转儿,进入一片低洼区。余梁看到道路两旁正在拆毁的红砖平房和正在兴建的商品大楼;看到一台骨架庞大的推土机加足了马力訇然一声推倒了一面墙;看到许多的民工奋力干活,尽管热得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虽然辛苦,但总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不断前行,可是干爹为什么要选择一条不归路呢?他看上去是那么善良和热爱生活! 车子在一个胡同口停下。余梁和黄曼下车,步行赶往干爹家。在热心百姓的指引下,余梁推开了一扇乌黑的大门。 这是一个大杂院,住户众多,鸡飞狗跳。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干爹的邻居、娇娇和小赵的媒人,老张。 “老张,张大爷!”余梁招手呼喊。 “呦,余警官、黄警官!”老张躬着身子碎步迎上来,喜出望外,“快,里屋坐,里屋坐!” “不用麻烦了,我们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不公务的!”老张转身喊道,“孩儿他妈,赶紧炒几个下酒菜,我要和余警官好好喝一杯!娇娇订亲的时候,咱俩没喝尽兴,这回我做东,不醉不归!” “张大爷,你不能让他再喝酒了。那次就喝醉了,到家就吐,整整吐了一盆,那个臭味啊,能熏死人!”黄曼笑着打岔。 “这次少喝点嘛。”老张热情似火。 “对不住,我们真的在执行任务。”余梁步入正题,“张大爷,您和我干爹认识多少年了?” “我们认识的年头长了,怎么啦,老文出了什么事?” “没啥事儿,您别多心。”余梁不知该怎么开口,硬着头皮问,“您知道我干爹在哪儿吗?我联系不上他。” “不知道。这几天他都是早早地出门,很晚才回来。” 老 分卷阅读96 张觉得老文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他干儿子不可能穿着警服登门造访。“我给你们弄把锤子吧,这种锁老不结实的,一砸就开!” 说着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铁锤。 余梁扬起铁锤,照着门锁就是一下。当的一声,锁扣断裂了。 走进这所平房,屋里的一切都明朗地映入眼帘。这是典型的小城百姓之家,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说不上昂贵,但整整齐齐,不染一尘。 老张介绍说:“老文以前生活得邋里邋遢,干什么都很随便。自打抱养了个女儿,整个家焕然一新!他不仅爱干家务了,还迷上了健身,简直像得到新生了一样。” “娇娇不是亲生的?!”余梁黄曼同时发出惊呼。 “这算不上秘密,我们院里的老人都知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老文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喝过一次酒,说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事,他怕伤害了娇娇。如果娇娇知道自己是抱养的孩子,指不定多伤心呢。” “干爹是从小就在这院里住,还是后来搬进来的?”余梁问道。 “大概三十岁的时候搬过来的。” 老张回忆道:“他告诉我,家遭横祸,爹死娘嫁人,他跑去外面闯荡了很多年,可是外面的日子也不好混,于是就回来了,回来过平静的生活。” “他为何要抱养一个女儿呢?他没娶过老婆吗?” “院里的老人们为他张罗过几次婚事,但无一成功。有次我问他,你又不是腰缠万贯,就不要再挑剔了,老梅家的姑娘文静懂事,干吗拒绝人家啊?他说,不是姑娘不好,是我不好,我有病。我问,什么病?他说,就是那种一辈子都不能生育的病。我劝他先把媳妇娶回来再说。他使劲摇头,说不能害了人家姑娘。都怪我嘴欠,有次喝高了,把他有病的事给捅出去了,人言可畏,从此再没人给他提亲说媒了。 “关于抱养女儿,是我怂恿他干的,我本不想提这个事儿,但是看他一个人生活,风里来雨里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个说说暖心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怪可怜的,于是提了两瓶酒找他唠嗑,酒过三巡,脑袋晕乎乎的,我也就有了胆量,把那事儿提了出来。我对他说,这人活着啊,总得有个念想。我有一远房表哥,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儿,一周前又生了个女儿,我找他商量商量,领一个过来,你把她养大,行不? “老文当时愣住了,他没有直接拒绝,说明他心里也在犹豫。他是考虑很久才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有了娇娇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不再得过且过了,非常努力地工作,就为给娇娇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话说回来,老文这些年当爹又当妈,把闺女拉扯大,着实不易!现在娇娇要嫁人了,老文身上的担子也可以松一松了。” “这是什么东西?”黄曼从老张的讲述里抽身出来,发现老文头的床下卧着一只红色木箱,马上拖出来,吹干上面的灰尘。 “快打开看看。”余梁催促道。 “上着三把大锁呢。” “放着我来!”余梁抄起铁锤,梆梆梆,三下搞定。 *** 缓缓打开木箱,一股陈腐之气飘散开来。里头塞满各种物件,有三胡、大鼓、快板,有唱戏穿的靴子,有说书用的醒木,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些玩意儿大部分我都见过——”老张慢吞吞讲道,“那年夏天,娇娇考上了重点中学,老文乐坏了,不但请大家吃大餐,还表演起了节目,说书唱曲儿,连演了三天。他在门口摆了一张方桌,换上长大褂,醒木一拍,锵锵说起了《岳飞传》,把所有人都惊着了。娇娇脸上乐开了花,别提多自豪了。我竖起大拇指,老文,深藏不露啊你!他淡淡一笑,谦虚地说,三脚猫的功夫,登不了大雅之堂。我为他惋惜,以你的才华,完全能进文工团谋个铁饭碗!他说,说书唱戏只是自娱自乐,我愿意做个普通百姓……” 余梁从箱子里抽出一支折扇,抻开一瞧,激动万分,因为此扇乃是相声大师梁宝生的遗物,上面有他亲笔题写的三行字。分别是两行小字,一行大字。 连起来念应是这样:吾徒谨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师梁宝生于壬子年九月十八日。 “想不到啊,我干爹居然是梁大师的徒弟!”余梁马上联想,“这么说来,我干爹就不仅是我干爹了,还是我的一个师叔或师伯,只是不知道他和我妈谁入门更早,不知道他是梁师爷的第几个徒弟?” “那么,老文头就不可能姓文了。”黄曼分析道,“那天去找叶文丙,他告诉我们,梁大师的弟子是文字辈的,名子中间都会加上一个‘文’。你妈妈是女弟子,属于例外。” “有道理!我干爹的艺名肯定像叶文丙一样有三个字,然后他隐姓埋名,在三个字里取了个‘文’作为他的姓。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隐姓埋名?” 面对余梁的提问,黄曼悻悻然:“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黄,你快用手机百度一下‘壬子年’是哪一年?”余梁催道。 “好的。”黄曼勾着 分卷阅读97 头,手指拨动起来。 “查出来了。”黄曼盯着屏幕,“梁大师用的是干支纪年法,六十年一循环,壬子年有1852年,1912年,1972年,2032年。根据大师的生平,题字时只能是1972年了。” “嗯。我记得老妈说过,梁师爷于1972年的10月逝世,具体几号我忘记了。这说明了一个情况,师爷是在弥留之际将这把扇子送给了干爹。” “它的寓意是什么呢?”黄曼歪头思索。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余梁试着解释,“照字面理解,就是让我干爹多行好事、善事,不要追问有没有前途。” “咦,这是什么书?”黄曼从箱子底部扯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来,大声念道,“相声家谱!” “给我瞧瞧!”余梁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这确实是一本相声家谱。从开创者朱绍文开始,第二代为贫有本、富有根、徐有禄、范有缘;第三代是相声八德:裕德隆、李德钖、张德泉、李德祥、马德禄、焦德海、刘德志、周德山;第四代名家云集,有张寿臣、马桂元、郭启儒、马三立等;第五代为宝字辈,大师辈出,除了梁宝生外,有常宝堃、冯宝华、侯宝林、刘宝瑞等。宝字辈下面是文字辈,文字辈有很多分支,人员庞杂,数不过来。 余梁找来纸笔,把梁宝生所有弟子的姓名抄了下来。他只对其中两人比较了解,一是叶文丙,一是小彩虹——自己母亲。 干爹老文头到底是名单中的哪一位呢? 余梁隐隐觉得,破案的关键就在这些名子上面。他认为自己离成功告破连环杀人案,只有一步之遥了。 方队带着搜查证赶过来的时候,余梁和黄曼正在向老张告别。 “抱歉,我来晚了。”方队问,“找出有用的线索没?” “请我喝酒吧!因为可以结案了。”余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 ☆、推理要在晚餐后 “可以开始了吗?”余梁扫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方队身上。 方队今晚的着装非常规范,藏蓝色的警帽戴得一丝不苟,鬓角的几丝白发象征着他从警三十余年的人生阅历。 “开始吧。”方队严肃地说。 半小时前,警方把8月24日到仙鹤山庄参加程乐婚礼的人员全部集中在刑侦支队的议事厅里。除了死者王荷,包括三名刑警在内,共有十二人。分别是余梁、黄曼、李乔、程乐、方真、老文头、娇娇、小赵、小新、阿美、江云山以及他的徒弟。 “我就从苏一敏案开始讲起吧。”余梁环视众人,气定神闲,“8月9日,古楼大学女教授苏一敏被杀害于自己家中,死的时候全身赤、裸,但既没有遭到性侵,也无财物遗失。这说明凶手既不图财,亦不贪色。我们经过大量考证,将此案定性为‘仇杀’。问题是,凶手和苏一敏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仇恨呢? “那天晚上,苏一敏独自在家,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从猫眼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男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她感到可怕,所以没有开门,任凭他骂骂嚷嚷离去。男人叫许跃,苏一敏是他情妇。因为她把艾滋病毒传染给了许跃,所以致使他萌生了杀人的想法。许跃离开后,凶手上楼,通过一张老照片,让她毫不犹豫打开了门。凶手一拳将苏一敏击晕,脱下她的丝袜,将其勒死。为了使案件变得复杂,凶手砍掉她的左手,带离了现场!” “大家请看,”余梁拿出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举过头顶,“这就是凶手拿给苏一敏的那张照片的复件,单凭这个,我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是吗,干爹?” “是吧,是的呀……”老文头结结巴巴。 余梁把照片分别递到大家眼前,但唯独越过了老文头。 看罢照片,江云山说:“这张照片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相声大师梁宝生与众弟子的合影,我师父叶文丙家也有一张。” “山哥说得对!凶手就在这张照片里!”余梁一指老文头,“干爹,你隐藏得好深哪!” “梁子,你说笑了。”老文头故作平静,“我跟这张照片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怀疑到我头上呢?荒唐,太荒唐了!” “哥,你别瞎说啊。”娇娇哭丧着脸,“我爹那么善良的人,怎会去杀害一个女教授呢?太天方夜谭了吧。” “娇娇,别急,听我说。”余梁指着照片,“看到了吗?第三排从左数第四个人就是你爹。你爹不姓文,姓马,他是梁大师的关门弟子,马文骏!” “哇……”人群之中一片惊叹。娇娇别过头去,紧紧抱着小赵。 “这张照片里,”余梁顿了顿,“坐在马文骏前面,身穿黑大褂的男子叫苏文柳,是大师的二弟子,三十一岁那年被谋杀于大师府邸,此案当年轰动一时,但最后不了了之。苏文柳生前留下了一个女儿,她的名子叫苏一敏!” “哇……”又是一片惊叹之声。 “余梁,你不该擅自打开我的宝箱 分卷阅读98 !”老文忿忿地辩解道,“我只是一个相声迷,这张照片是我买来收藏的。” “干爹,哦不对,师叔!你早就知道我是小彩虹的儿子吧?不然你不会对我那么好,还一心想把女儿许配给我!” 老文头哼了哼,气得说不出话来。 “七十年代,”余梁继续说,“梁大师过世之后,弟子们四分五散,流落各方,而你隐姓埋名,极力寻找他们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做到了。对于他们的子女,你像个监护者一样,哪个不学好了,就惩罚哪个,不择手段。师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文头低下头,默然不语。 余梁从充当助理的黄曼手中接扇子:“这把折扇上面有梁大师的亲笔题字,四十年了,它依然保存完好。照片是买来的,如此珍贵的折扇也是买来的吗?说不过去了吧。” 老文头黑着脸,一言不发。 “想知道我是怎么确定这张照片里有你吗?”余梁自问自答,“当我在那本相声家谱里发现这张照片后,连夜赶回肥城老家,拿给我妈看。我妈看了以后不言语,从相簿中取出一张同样的照片来。她指着其中一个一脸稚气的男孩说,这是和妈妈关系最好的师弟,叫马文骏,我们有四十年没见面了。她又指着那男孩的胳膊说,梁子你看,这块上海牌的手表,是妈妈唱了七天大鼓换回来的,妈妈把它送给了你小师叔,希望他珍惜时间,好好用功——师叔,您是懂得感恩的人,这块手表戴了四十年了吧?”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老文头的手臂。一块乳白色的老式手表紧紧贴在他的手腕上,像一条忠诚的老狗。 老文头面色苍白,大滴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师叔,你本来过着平静的生活,与世无争,安然自在。可是某一天,你发现二师哥的女儿走了歪路,滥交男人、生活糜烂,并且感染了艾滋病。你认为她玷污了师门,于是萌生杀意,替师父清理门户,是也不是?” “我不懂你在讲些什么。”老文头用不咸不淡的声音说。 “那好,我说点你能听懂的。你想杀掉苏一敏,又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在动手之前做了充足准备。你辞去原来的工作,在天马小区干起了保洁工,只等时机成熟,痛下杀手。小区更换监控的那天,你决定下手。那晚,许跃怒气冲冲找苏一敏算账,下楼的时候,你们打了个照面,他看到了你的脸。杀掉苏一敏之后,你暗中接近许跃,偷偷塞给了他一张字条——” 余梁摊开字条,认真念道:“朋友,还在为那件事情苦恼吗?快来,我在芦苇村等你,这里是极乐世界。” “师叔,”余梁润了润嗓子,“这些文字出于您之手吧?我知道,你向来谨小慎微,几乎没留下过自己的笔迹,但百密一疏,还是被我找到了。” 黄曼从物证袋里抽出一个硬皮本,交给余梁。 “这是娇娇妹妹的日记本。” 余梁向一脸愁容的娇娇说了声抱歉,然后打开硬皮本,翻到夹有书签的一页,朗声读道:“1998年12月21日,大雨。今天是我躺在病床上的第二天。前天夜里,我肚子突然痛得很,老爹背着我进了医院。医生说我得了阑尾炎。老爹问医生,做手术有没有风险?医生说,这类手术难度不大,应该没问题,但你得在手术报告单上签字,只有签了字,我们才能做。老爹接受了医生的建议——” 读到这儿,余梁停了下来,从黄曼手中接过一张发黄的A4纸,扬起来说:“师叔,我找到了当年你签下的手术报告单,上面完好地保留了你的笔迹。虽然签名是‘文骏马’,但经过笔迹鉴定,那个在芦苇村等待许跃的人就是‘文骏马’,也是师叔你——马文骏!” 老文头依旧不作声,他的眼神变得空虚起来。 “你把许跃引到芦苇村后,开始了疯狂的整蛊。先是给他下药,拿走了手机钱包,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然后往他房间丢死蟑螂之类的东西,还弄来死人的陪葬品吓唬他。你把苏一敏被害后的照片复印了几百张,撒满他的卧室。最后放火烧了他的房子和汽车。终于,你把许跃吓傻了,吓疯了,吓得神智不清了。” “许跃没傻,也没疯!”方队高声命令,“李乔,把他带过来!” *** 当许跃身穿囚衣走进议事厅时,老文头神色大变。 “方队,这是怎么回事?”余梁努力克制激动的心情,低声问道。 “我瞒了所有人,就为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方队朝许跃摆摆手,“别憋着了,有什么话快点说出来吧。” “老家伙,还不认罪伏法!”许跃挪动肥胖的身子,指着老文头的鼻子,气势汹汹,“天马小区,我们头次碰面,我就记住了你的眼睛!因为你的眼睛里满含杀意!你把我骗到芦苇村,三番五次地害我,可惜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那天,你以为我葬身火海,便混进了救火队伍,当时我躲在厨房的水缸里,一眼看到了你!我看到你假装扑火的滑稽的样子,我看到你提了一桶汽油往我的车上浇!我恨你,但又怕你,只好装 分卷阅读99 疯卖傻!可恶的老鬼,你杀了苏一敏不算,还要杀了我,到底是何居心?!” 老文头的身子微微颤抖,面对许跃强势的质问,他装起了哑巴。 “李乔,把他带下去吧。”方队向李乔打了个撤退的手势,然后对余梁说,“几天前,我把许跃从精神病院接了出来。当初对他进行精神鉴定的时候,他就顶不住了,交待了实情。我让他继续伪装下去,直到抓住真凶的那天。他很配合,愿意将功折罪。另外,他对设计加害苏一敏原配丈夫一事供认不讳。” “原来如此!”余梁按住胸口,深呼吸了一下。 “苏一敏是因为生活不检点被害,熊毛毛则是由于贩毒吸毒命丧黄泉。危害社会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马文骏偏偏选中了她?因为她是三师哥熊文兆的女儿!案发当天,他把熊毛毛约在了芙蓉馆。因为他知道她和江云山感情不一般,所以坚信她会答应。那天,他带着娇娇到芙蓉馆和我见面,来的路上故意走错地方,好让我觉得他对芙蓉馆并不熟悉,甚至路线都搞错。他借口上洗手间,悄悄溜到后院,将熊毛毛杀害。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忽略了不在场证明。就像名侦探柯南说的,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再来说说王荷一案。可能有人要问了,王荷又是谁的女儿?王荷的父亲叫王文龙,是梁大师的第五个徒弟,马文骏的五师哥。王荷被害的理由,我想应该与她的‘舞女’身份无关——和苏一敏不同,苏一敏是自甘堕落,她是因为年少时的悲惨遭遇留下的心理创伤才走上出卖肉体的道路。 “据阿美交代,两年前,王荷杀过一个人,一个虽然可恶但罪不致死的人。这件事尽管极力隐瞒,但还是被马文骏发现了。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允许师哥的女儿作为一个杀人犯活在世上。还有一点不能忽视,二十四号夜里王荷入住的那间客房正是当年梁大师的卧房。这也许是个巧合,却偏偏发生在了她的身上。马文骏认为罪孽深重的王荷玷污了师父的亡灵,于是痛下杀心,手段残忍!” “黄曼,帮我把东西拿过来。”余梁将新的物证展示给大家,接着推理,“这双血迹斑斑的丝织手套,是我在仙鹤山庄的垃圾箱里找到的,经过指纹比对,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马文骏!他的口供纯属无稽之谈,那段空白的十分钟里,他既没有喝茶,也没有上厕所,他满腔怒火地替师父清理门户去了! “然后到了第四起血案——若按照时间顺序,她应该是第一个被害者。死者潘依依,是马文骏六师哥潘文才的女儿。她既没滥交,也没贩毒,更没有出入过红灯区,那为什么被杀呢?据了解,她生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此人名叫张良,是个律师,失踪一个月了,至今下落不明。根据我们的走访调查,张良在和死者交往的同时,还与一个年龄颇大的男子来往密切,关系非比寻常。由此可以推断,张良有可能是双性恋,潘依依正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惨遭灭口。马师叔,是这样吗?” “无凭无据,简直一派胡言!”老文头站起来,又坐下去,像一头愤怒的犀牛。 “我有证据。大家听一下这个——” 余梁抱着电脑,点开一段音频。播放完毕后,又点开一段音频。 “第一段录音是从熊毛毛手机上拷下来的,第二段是潘依依死后出现的一个自称她远房亲戚的声音。各位都听出来了吧?这两段录音中的男声是同一个人发出的,这人就是我师叔马文骏!” “小子!”老文头怒指余梁,“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她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想替师父清理门户吗?笑话!她们一不说相声二不唱大鼓,根本不属于梁派的人!” “师叔,你终于承认自己是马文骏了!”余梁嘿嘿一笑,“今天出示的证据全和你有关,你做何解释?” “为了对付我,你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把娇娇的日记都翻出来了,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马文骏怒不可揭,特别后悔认下这个干儿子。 “老爹——” 一直心神不宁地依靠在小赵肩膀上听着余梁长篇大论的娇娇,此时泪水涟涟,扑簌簌地流出眼眶。她哭得十分伤心:“老爹呀,余哥所言是不是真的?那些女人都是你杀的吗?你为什么要杀她们?快点告诉我啊!” “这里没你的事!”马文骏呵斥女儿,然后指着女婿,“小赵,你带娇娇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要陪着老爹!”娇娇执拗地说。 “傻孩子!”马文骏悲叹一声,然后挺直腰板,怒冲冲地看着余梁,“我是不会输的,你小子还有什么招儿,全使出来吧。” “胜者为王败者寇,既然师叔这样说,小侄想请您见一个人。” 说罢,余梁转身朝外面走去。 须臾,他搀着一位年过半百、气度不凡的老夫人走了进来。 只瞅了一眼,马文骏便惊慌失措,再也无法谈定,一句话脱口而出:“师、师姐,你怎么来啦?!” 此人正是余梁母亲,梁宝生的七弟子,马文骏最喜欢的师姐——小彩虹。 分卷阅读100 ☆、幕间休息(文章推荐) 《我所知道的梁府命案》 作者:诸葛钢铁 上世纪四十年代,老城古楼遍开曲艺之花,无论相声、评书,还是大鼓、小调,百花齐放,蔚然成风。如果上海是出产电影明星的地方,那么古楼则是诞生曲艺名家的地方——其中的佼佼者当属梁宝生。 梁宝生不仅说相声,还唱大鼓。当然,主业还是相声。 大鼓唱不好,没人非议,大鼓唱得好,锦上添花。相声演员四门功课,说、学、逗、唱,梁宝生无一不通,而且无一不精。 为替祖师爷传道,梁宝生创立了“宝生社”,收下不少徒弟。 七十年代,相声没落。因为一场运动,工厂不开工,学校不上课,听相声的人寥寥无几,不得已,梁宝生解散了宝生社。就在宣布消息的当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惨案。死者叫苏文柳,三十一岁,梁宝生的二徒弟。 当时住在梁府的徒弟有六个,分别是二弟子苏文柳、三弟子熊文兆、五弟子王文龙、六弟子潘文才、七弟子小彩虹,以及年龄最小的弟子马文骏。 那天晚上,梁宝生刚刚喝下女佣郑妈煎好的汤药——他犯胃病有些年头了。老伴死的早,他没有再续弦,郑妈为梁家做事二十余年,任劳任怨且一直独身,梁宝生有时候真想狠一狠心把她娶了。但他很清楚,如果一时冲动,不仅招来非议的眼光,徒弟们也会横加阻拦——院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死人啦…… 目睹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七窍流血的惨死画面,最为震惊的当然是师父梁宝生了。不过最为镇定的也是他,他当即让郑妈报了警。 很快,公安民警把梁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鸟都飞不出去。 法医推断为中毒而亡。这种毒还不是一般的毒,需要进一步的解剖和化验。即使如此,也够瞧的了,“二弟子突遭人暗杀,梁宝生关闭宝生社”的传言,尤如一阵旋风,刮遍了古楼的大街小巷。 一时之间,梁宝生和他业已解体的相声社团被社会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 梁府命案被列为重案之中的重案,上级领导要求限期破案,语气斩钉截铁:“十天之内,把案子给我拿下,不然就是愧对于党,愧对于人民!” 公安局长擦掉额头冷汗,立下军令状:“限期之内破不了案,我主动辞职!” 专案组旋即成立,局长亲自挂帅,对案子进行了连番的审讯和调查。梁府上上下下,包括主人在内,全被请进公安局里“喝茶”。 梁宝生的那杯茶无疑是最难喝的,死的是他最中意的弟子,他还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梁大师情何以堪? 如实交待了当晚所知道的一切,梁宝生已经气喘吁吁,倒不是累的,胃病又犯了。亏得郑妈出门的时候带了几包药,因为是分开审讯,只好有劳公安来喂药了。 三天之后,局长开会,通过排除法将凶手锁定在熊文兆和王文龙身上。 “首先,师父梁宝生不可能是凶手,理由有三:一,梁先生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低调敬业,人所共知,而且和死者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也就是说,不存在杀人动机;二,梁先生长年抱病,体质孱弱,女佣说他一整天都呆在卧房里,这也可以说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三,梁先生爱徒弟,对于死者更是视如己出,是其力捧的对象。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如果宝生社东山再起,新班主一定属于苏文柳。大家想想看,一个重病在身风烛残年的老者,会对自己特别钟爱的衣钵继承者痛施杀手吗? “其次,潘文才、小彩虹、马文骏,这三人也不可能是凶手。潘文才白天出门办事,命案发生后才回到梁府,所以他的嫌疑可以最先排除;小彩虹是大师唯一的女弟子,十五岁之前,一直以乞讨为生,梁先生见其可怜,遂收下为徒。重要的是,除了平时见到了打声招呼,她跟死者一点交集都没有;至于马文骏,更不可能了,十四岁的小屁孩,牙还没长齐呢,何谈杀人取命!当晚他第一个发现死者,然后撕破喉咙喊死人啦。审问的时候,他说当时尿急,披件外衣匆匆往茅厕跑,但忘了带手纸,路过苏文柳房前,见里头还亮着灯,便想借包手纸来用,于是推门而入。苏文柳满嘴鲜血躺在地板上的样子把他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当然是尖叫了。回想此事,他仍感到毛骨悚然。 “最后是郑妈,她一直负责照料梁宝生,二十年如一日,口碑极佳。对于梁门弟子,也是爱护有加,所有人都念她的好。郑妈提供了一个情况,午饭前后,她分别看到熊文兆和王文龙鬼鬼祟祟进了死者的房间,形迹甚为可疑——” 专案组副组长接过领导的话:“熊文兆承认自己进过死者的房间,说平时和死者关系不错,经常一起探讨业务,并不存在是非恩怨,更不可能将之杀害;王文龙说死者生前欠了他三百块钱,那天闲来无事,顺便问问,并不期待死者能还,因为都是同门师兄弟,血浓于水的感情,还不还钱无所谓。因为找不出直接的证据,咱们只好放人了。” 分卷阅读101 “接下来的任务我安排一下。”局长说,“小刘和小张,你们继续走访梁宝生以及他的众门徒,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小何,你也别闲着,多带几个同志给我盯紧熊文兆、王文龙,有情况随时上报!散会!” 案情在事发后第九天出现了转机。 那天早晨太阳还没升起,公安局里第一个电话被打响,干警小何心急火燎地报告,王文龙逃跑了,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局长马上组织警力寻找王文龙,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是追捕。杀死苏文柳的就是王文龙了,不然,你跑什么?做贼心虚嘛。 三天以后,王文龙的通缉令贴满全城。 这当口,郑妈又提供了一条线索,一封来自王文龙老家的信件。 寄信的时间在一个月之前,信的内容是催王文龙汇钱,因为“汝父病重”。公安马上推断出他和死者是因为钱的问题产生了矛盾,继尔萌生杀意,最终阴阳相隔。 “老父病重,王文龙急需一笔钱,而苏文柳欠他的三百块钱久拖不还,那天王又去了,并带上了一包毒药,苏仍说没有,让他再等等,王的心中恶意顿生,趁其不备在茶里下了药。苏喝了茶,然后死了。案发经过就是这样。” 局长咳嗽一声,总结陈词:“我看可以结案了。同志们有什么异议吗?”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凶手的自白 1 1958年,我出生在古楼“儿童之家”收养所。 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抛弃了我。十岁那年,师父梁宝生到我们那里慰问演出,他从众多爱好文艺的孩子里面选中了我,把我领走了。如果当初师父选择了另外一个小孩,那么我的人生将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师父把我带进了曲艺之门,我是他最后一个徒弟,也叫“关门弟子”。师父常对我说:“文骏啊,你是为师所有弟子里,最懂事、最忠诚的一个。” 我也常对师父说:“为您老人家,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您去死!” 师父笑笑:“傻小子,既然来到了这世上,就得好好地活,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能轻易言死,知道吗?” “知道了,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师父逝世的时候,我十四岁,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那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师父迫于无奈解散了一手创办的宝生社,另一件是二师哥苏文柳被毒杀于师父家中。 第一件事,我觉得很正常,因为形势所逼,宝生社已走向穷途末路,今天不解散,明天也要解散,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至于第二件事,不但震惊了我,也震惊了整个社会。 警方介入此案,把凶手锁定在两个人身上,三师哥熊文兆和五师哥王文龙。因为事发当天只有他们进入过二师哥的房间。恰在此时,王文龙跑了,无影无踪。警方怀疑是他的家人把他藏匿起来了,但苦于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最终王文龙被认定为杀人凶手,谁让他上天遁地了呢? 1972年10月13日,师父病情加剧,生命危在旦夕。弥留之际,他把我叫到床前,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毒死二师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父自己! 我听傻了,晃着脑袋说不可能,您怎么会亲手杀害自己的爱徒呢? 师父说:“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为师没有老糊涂,也不是一时失手,为师是在清理门户!” “二师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他?” “老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师父气血攻心,咳嗽不止,“他偷走了一件稀世之宝,却不肯承认!所以我要杀了他,祭奠祖师爷!” “稀世之宝?” “我梁家祖传的金碗!”师父艰难地吐出一口痰,有些吃力地说,“这只金碗,并非真材实质黄金打造的,它宝贵的地方在于,它是相声这门艺术的祖师爷穷不怕留下的唯一遗物,是一个世纪以来所有相声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我爹当年为了得到它,不惜倾家荡产,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碗在人在。我的事业之所以风生水起,全依靠它赐予的力量。没有它我就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偏有人不想让我活,那人打开了我书房暗道里的密码箱,盗取了我视之为生命的金碗!” 听了师父的话,我心惊肉跳,抚着胸口,不住地喘气。 “师父,您怎么能断定东西是二师哥偷的呢?” “说实话,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偷的。”师父喃喃地说,“我能确定的是,老二、老三和老五,三人之中,必定有一人干了这件事,或者三人联手干了这件事。郑妈告诉我,金碗被盗的那天晚上,老二老三和老五分别进入了我的书房,三人加起来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老二聪慧,老三精明,老五油滑,能够发现书柜后的暗道并且顺利破解宝箱密码的人,除了他们仨,整个宝生社恐怕再找不出另外的人了吧。” “难道是这样:二师哥先 分卷阅读102 去摸底,然后三师哥盗碗,最后五师哥善后,三人把金碗偷走以后卖掉分脏!”我大胆推测。 “为师……也是这么认为的。”师父连声咳嗽,“另外,你六师哥潘文才也很可疑!” “啊——”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老六说自己一整天都在外面,但有人看到他悄悄回来过,又悄悄地走了。” “可是,可是六师哥不像贪财的人哪!” “文骏啊,记住为师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老六性格木讷,不擅言辞,但心事最重,想法最多。或许金碗就是他拿走的,只是伪装得比较好罢了!” “或、或许吧……” 我感觉师父有点神智不清了,每个徒弟都要怀疑一遍,接下来快轮到我了。 “文骏啊,”师父喘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为师一定惩罚这些不肖的弟子……师父快不行了……师父向来待你不薄,你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吗?” “师父,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指天为誓。 “你要替为师清理门户……宰了那几个贪财忘义的家伙……使金碗物归原主……把它放在师父的棺材里……如果他们的子女也不好好做人的话……同样替师父教训……狠狠地教训……为师……” 师父一口气没提上来,脑袋一歪,留下不甘的表情,驾鹤西去了。 我放声恸哭,眼泪纷飞。我把师父当成亲爹,为他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孝。 *** 师父一死,梁门瓦解,分道扬镳,各谋发展。 我没忘记师父的临终遗愿,但我才十四岁,拿不起刀子,杀不了他们。二师哥已经死了,五师哥跑掉了,三师哥回老家了,六师哥去了天津,最疼我的七师姐也不知去向。我带着两床棉被开始了四处流浪。 二十岁,我回到了古楼,梁府被政府接收了,郑妈也不知道流落何方。我已长大成人,我决定完成师父的遗愿,清理门户。 我最先去了二师哥苏文柳家,他已经死了六年,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三十岁的守寡媳妇和八岁的女儿苏一敏。一敏当时病恹恹的,瘦骨嶙峋。 “这孩子怎么啦?”我问二师嫂。 “发烧,39度,没钱拿药,只能干耗着。” “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没命就没命吧,死了比活着强,活着多遭罪啊。” 二师嫂哭丧着脸,估计是真拿不出钱来给女儿看病。我二话没说,马上背着一敏去了医院。我在病床前守着一敏打点滴的时候,二师嫂并没有出现,当我把康复的一敏送回家,她才赏给我一个奢侈的微笑:“麻烦兄弟了,是你救了小敏一命。” “是啊,她欠我一条命。若她以后不好好为人,我还会把这条命取走的。” 十年以后,苏一敏以优异成绩考上省城最好的大学。我很高兴,寄了一笔钱给她,我没说我是谁。 时光飞逝,苏一敏在二十八岁那年嫁给了一个机关干部。结婚那天,我偷偷去了她家,丢下一个2000元的红包,然后走了。 转眼又过了十年,苏一敏已是一个九岁小孩的母亲,而且成了古楼大学最年轻的女教授。我以为可以放弃二师哥苏文柳这条线了,他的女儿很好,相夫教子、事业有成。但我万万没想到,第二年她就变了,她有了外遇,做了愧对丈夫的事情。第三年,丈夫遭了车祸,儿子也跟着蒙难。从此,苏一敏彻底放开了自己,招蜂引蝶,滥交成性。她感染了艾滋病毒,还把病毒传染给了其他人。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将其杀掉,为民除害。 我到苏一敏所在的天马小区找了份保洁工作,暗中观察她的作息时间。我等到她独自在家的时候下手了。我用一张老照片取得了她的信任,叩开了她的房门。 “你怎会有我家的相片?”她好奇地问我。 “那你觉不觉得我有点面熟呢?”我反问道。 “对不起,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仔细想想,八岁那年,你发高烧,你妈不管你,是一个叔叔把你送到了医院,不但垫付了医药费,还在病床前守了三天,最后把你送回了家……” 苏一敏“哎呀”一声:“我全想起来了!叔叔快坐,我给您沏茶!” “别忙活了,我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苏一敏很兴奋的样子,“侄女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妈妈生前有没有交给你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什么东西?”苏一敏满脸疑惑。 “一只通体发黄的碗,你爸爸的遗物。” “没有啊,我爸一分钱都没给我们母女留下!这是我妈说的。我妈还说,我爸走了以后再没回来过,一点良心都没有!我那时才两岁,所以连他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呢。” “好吧,我相信你的话。你认真回答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现在这样子?”苏一敏打量了下自己,呵呵笑道,“现 分卷阅读103 在挺好啊,叔你想说什么呀?” “明知道自己得了那种病,为什么还要到处害人?”我的口气严厉而冷峻。 “我得了哪种病啊,我害了谁啦?” “许跃!翟长风!杨月荣!”我狠狠道出这些名子,“得了艾滋病,不赶紧寻求治疗,却想着怎么传染给更多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听了这话,苏一敏怒发冲冠,指着门的方向,大声嚷嚷:“我不知道你在瞎说些什么!我不认识你,你走吧!从哪来的回哪去,别再来烦我!”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发出冷笑,“一敏,末日到了,该接受主的审判了。三十四年前,我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现在,我要把你再送回去——” 没等苏一敏有所反应,我握手成拳,一拳击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立马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昏倒在地上。 我抹下她的丝袜,套住她的脖子,然后背靠着她,双手扯住丝袜,用力把她提了起来。她醒了,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记不清过了多久,她的两条手臂重重地垂了下去。 我测她鼻息,她已没了呼吸。 接下来,我扒光了她的衣服,用手机拍了数十张照片——我是为了吓唬许跃才这么做的。然后我找来菜刀切掉了她的左手,这源于师父立下的规矩:对于偷盗者,必去其一手以示惩戒!苏一敏是在替父受罚。 我走进卧室,打开窗子,抬起胳膊肘子撞了一下窗玻璃。我的用意很明显,为以后的伪证提供依据。 完成这一切,我下楼了,先把那只血淋淋的死人手扔进下水道,然后到休息室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接着出来继续干活。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去上班,一切风平浪静。到了第三天,苏一敏的家人才省亲归来,发现尸体,继而报案。 *** 苏一敏是8月9日死的,但她并不是我杀掉的第一个梁门后人。 7月28日,我找到潘依依,结果了她的小命。 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六师哥潘文才,可是一无所获。今年6月初的一天,我在大街上瞎溜达的时候,看到有个女子长得很像六师哥,于是偷偷跟踪了她。 她无父无母,独居在一个又脏又乱的贫民区里。 我向房东打听了她的姓名,她姓潘,叫潘依依。我当时兴奋得大叫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长相酷似,而且姓潘,果然是六师哥的女儿! 于是我开始在暗中观察她的生活。 双亲过世,有一个妹妹。妹妹很可怜,被流氓凌、辱,心智失常,卧床在家。她交了一个律师男朋友,希望帮妹妹打赢官司讨回公道。 律师叫张良,花心萝卜一个,和她交往的同时,还在与另一位姑娘纠缠不清。我找张良聊过很多次,苦口婆心劝他对感情要专一。他根本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余梁推断张良是个双性恋,还怀疑我是他的同性恋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之所以杀死潘依依,原因在于她不肯说出那只金碗的下落。那天我去了她的住处,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然后问她:“你爹有没有留下一只碗给你?” 她反问我:“是一只金碗吗?” “对!对!对!”我激动得要跳起来。 “我小时候见过,我爹宝贝得不行,现在被他带走了。” “带哪儿去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还能是哪儿,坟墓里呗。” “你爹死后埋在什么地方了?” “干嘛?”她挑衅地瞪着我,“想挖我家祖坟不成?” “快点告诉我,不然我会动粗的!”我装作一副很凶的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动我一根寒毛试试?”她毫不示弱地挽起袖子,然后扬起手臂给了我一巴掌,“老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那么好欺负吗?” 说实话,我被打得有点蒙。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这女子下手真重!我马上感到了屈辱,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她居然对我如此无礼,太没有教养了。想到教养,我又想到她的父亲潘文才,原来是他偷走了师父的金碗,实在可恨! 我气不打一处来,亮出雪白的刀子,威胁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爹到底葬在哪儿了?说!” “我呸!”她居然朝我脸上吐了口唾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我暴跳起来,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 ☆、凶手的自白 2 及至处理完潘依依的尸体,我才感到懊悔,虽然她蛮横无理不尊敬长者,但是罪不至死。这事成了我心中的隐痛,以至于后来我冒着暴露的危险主动打电话给警察,声称自己是潘依依的远房亲戚,让警方尽快确认她的身份,给她的魂魄一个安息的地方。 我找到师姐小彩虹的时候,余梁已经十五岁了。我没有让师姐看到我的样子。 师 分卷阅读104 父死后,我决定这辈子做个“隐形人”。因为我背负着寻找金碗、惩罚窃贼的重任。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所以只能生活在黑夜里,过着不见天光的日子。 余梁年轻有为,是个好孩子,起码是个正直的人。 我很想把娇娇许配给她,可是娇娇和他没有夫妻之缘,只有兄妹之缘——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不过这样也不错,我死之后,娇娇也算有了个娘家人,替她撑腰,不至于让她受到婆家的欺负。 我相信余梁会视她如亲妹妹一样的,我相信娇娇也会把当成亲哥哥看待。 关于整治许跃一事,余梁的推理丝毫不差。 我没有想到,那家伙是个人精,他用装疯卖傻骗过了我的装神弄鬼。 我从不认为许跃是可以被饶恕的。他的坏,他的恶,比之苏一敏,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在芦苇村,我一时大意,见他疯了傻了,就放过他了。现在想想,很是后悔。后悔也没用了,就看警方怎么处治他了。 我杀的第三个人是熊毛毛,三师哥熊文兆的女儿。 四十五岁那年,我经过百般打探终于找到了三师哥的下落。不巧的是,他刚刚得肺病死掉,我恨老天,为何我的运气这么差! 三师哥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敦厚朴实,在电子厂上班;女儿温婉可人,嫁给了一个厨师。帮忙料理后事的时候,我问起三师嫂关于那只金碗的事儿,她的回答是完全不知情。我当然不会轻信,趁她不在,我像贼一样搜了她的家,但毫无斩获。 离开之前,三师嫂告诉我,她还有一个叫毛毛的女儿,当年为了逃避计划生育,把毛毛过继给了一个远亲,此后再没联系过。我心有所动,开始寻找起毛毛来。虽然历经波折,好在天不负我,总算让我找到了。 毛毛青春靓丽,身材高挑,唯一的缺点是不爱讲话,跟谁都爱搭不理的。她的养父养母皆已归天,她在一家珠宝店做营业员。 一年之后,她成了那家珠宝店老板的儿子的女朋友。这小子流里流气,不学无术,成天出入夜店洗头房——毛毛为什么相中他?因为他爸是钻石王老五吗?我搞不明白。 后来,我发现她的生活越来越糟糕,甚至沾染了毒品。我写过一封匿名信,劝她浪子回头。我在信上说:我是你父亲的朋友,看到你自甘堕落,我很痛心。既然有了家庭,就不要吸毒了,不然会毁了自己。 但是她根本没把我的劝告当成一回事儿。某一天,我堵到她,向她挑明身份:“毛毛,悔改吧。” “悔改个屁,你算老几啊!”她满口粗话。 “好歹我是你的长辈吧。”我语重心长,“听叔一句,毒海无边,回头是岸!”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毒品不能沾啊,孩子!”我几乎是求她了。 “老不死的,给我闪开啦!”她狠狠推了我一把,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接下来的几年间,她和毒品几乎形影不离,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女毒枭。我决定不能放手不管了,我想起伟人的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熊毛毛要是死了,绝对轻于鸿毛。 *** 半个月以前,我带着娇娇去芙蓉馆,赴余梁之约。 之所以约到那儿,基于两点考虑。 一,我发现了熊毛毛和芙蓉馆主江云山的“奸情”——江是有家有室的人,熊毛毛横插一杠子,当起了第三者。熊毛毛肯定想见到江云山,所以我提出芙蓉馆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二,当然跟余梁有点关系,我想撮合他和娇娇。我对他说,哪怕是跟娇娇见一面,也了却了我的心愿。他同意了,并且提出在芙蓉馆见面。 芙蓉馆是个公众场所,杀人之后,比较容易脱身,所以我那天找个理由把熊毛毛约了出来,然后顺手牵羊,杀死了她。 选择芙蓉馆作为杀人现场,并非为了嫁祸江云山。我其实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不仅相声说得好,做人也很有骨气。另外,他是我四师哥叶文丙的徒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所以我看到他就觉得亲切。 我常乔装改扮到芙蓉馆听相声,后院休息室我也勘察过,演员演出的时候,那里基本没人,很合适下手。 不过,熊毛毛之死带给江云山的诸多麻烦不全是我的责任,余梁也有份儿。如果他不选择芙蓉馆和娇娇见面,我很可能另选地方杀掉熊毛毛。 我借上厕所到了后院,熊毛毛在一间休息室向我招手。于是我进去,关好门。她上来就问:“不是想和我做生意吗,货呢?” “急什么,”我说,“我得先跟你说一件事。你妈病了,看样子是活不久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她?” “开什么玩笑,我妈八百年前就死了。”熊毛毛嘿嘿一笑。 “你妈没死!”我解释道,“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是你妈最小的女儿,只不过一出生就过继给你的堂叔了,所以你的养父养母其实是你的堂叔堂婶。我若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况且我这 分卷阅读105 么大年纪了,用得着骗你吗?” “我不听这些没用的,我只要货!”熊毛毛伸出手来。 “难道你眼里只有毒品没有父母吗?”我斥责她,“你妈虽然没养过你,但你是她生的,没有她,也就没有你!她快死了,想见你一面,你不能可怜可怜她吗?” “我可怜她,谁他妈可怜我呀!你以为我的日子就好过啊,一个女人跟那些臭男人做买卖、谈交情,我容易吗?” “最后问你一句,到底见不见你妈?”我的眼神充满杀意。 “我也最后问你一句,手里到底有没有货?”熊毛毛针锋相对,冷酷无情。 “既然如此,好闺女,黄泉路上,到你妈前面等着去吧!”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不给她出声的机会。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她昏过去了,身体软棉棉地附在我怀里。我摘去她的鞋子,扯下她的丝袜,缠住她的脖子,跟她作最后的告别。等她断了气,我用匕首割下了她的左手,拿毛巾裹住揣进外套里,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大模大样出去了。 回家路上,我感到很快慰,因为除掉她的性命,不仅是师父梁宝生的意思,也是三师哥熊文兆的意思。他们给我托梦,让我这么做的。我用熊毛毛的鲜血祭奠他们的亡魂。 *** 对于王荷,我也这么想,不是我要杀她,是她父亲和师爷要杀她。不过老实讲,直到今天,四十年多了,我始终没有找到王文龙师哥,他像幽灵一样消失了。我丝毫不怀疑是他偷走了师父视如生命的金碗然后远走高飞 。 他在老家有一对儿女。儿子跟着爷爷奶奶过生活,读书很棒,一直读到博士后,现在是一名航天工作者。 我去找过他两次,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好,热情又善良。女儿王荷随母亲改嫁到另一户人家,经历比较坎坷。先是后爹出车祸丧生,然后母亲也撒手人寰,留下了孤单单的她。 王荷进城谋生,虽然历尽艰辛,但一直本分做人。几年后,她干起了皮肉生意,让我倍感痛心。某天深夜,我路过涡河大桥,看到两个女人推着自行车慌慌张张朝河边走去。这大半夜的,她们要干嘛,难道是偷鱼吗? 车子后座放着一只大箱子,箱子好像挺笨重,她们走得很吃力。好奇心驱使我躲在阴影里,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我看到她们把箱子和自行车全部扔进了河里,心想肯定有鬼,我得一探究竟。 我发现其中一个女人居然是王荷,于是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她们的住所。她们进屋之后嘀咕个不停,我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她们在说什么。我先听到王荷叹了口气,她问同伴:“应该没人发现我们吧?” “不会的。”同伴肯定地说,“如果是白天动手,不知道有多麻烦呢!” “谁也不想杀人,我是被逼的!” “活该他倒霉,骂谁不好,偏偏——” “别再说了!”王荷打断她,“记住以后给我保密。” 听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原来王荷杀了人,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涡河水里。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的脑海顿时浮出“父债子还”四个字,父亲的债,儿子还不了,就让女儿来还吧。我决定杀了她。 但我迟迟没有动手。不是丧失了勇气,而是心里存着一丝善念。我希望她能悔过自新,主动自首。但是她没有,她仍然堕落而自得地生活着。 余梁的同学程乐爱上了她,劝她从良,她虽然答应了,但没有做到。我替程乐感到悲哀,同时坚定了除掉她的决心。 二人大婚那天,我成功地干掉了她。 如余梁所言,打牌的间隙,我去了王荷房间——师父含恨而死的地方。 推开门,我看到王苛背对着我梳妆打扮。她以为是程乐进来了,“老公,怎么才回来?人家想死你了……”没等她说完,我抄起床头的玉枕,照着她的脑袋,重重地砸了下去。 *** 从潘依依到王荷,我完成了杀人四重奏。尽管那只金碗仍然下落不明,但我想我已经尽力了,我敢拍着良心说,马文骏对得起师父的大恩大德了! 仙鹤山庄回来后,我彻底放松了自己。余梁对我的怀疑在我意料之中,因为我卖了很多破绽给他。我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我该死,愿意接受道德的审判和法律的制裁。但是当七师姐小彩虹出现在面前时,我麻木的心一下子鲜活起来。 我想到了以往的种种美好,想到了师姐如母亲般对我的关爱。 师姐没有劝我招供,只是轻轻问了一句:“阿骏,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哭得稀里哗啦。 师姐说了一件让我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二十年前,梁府的女佣郑妈托人找到我,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当年盗走师父金碗的不是弟子们,而是她这个老妈子!郑妈一辈子独身,却在外面养了个儿子,这个儿子是师父的亲生骨肉。郑妈说,那一年,师父宴请宾客,喝得 分卷阅读106 酩酊大醉,然后酒后乱性,把她强、奸了。事后,她没向师父索要名分,因为她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师父。师父要是娶她,势必承受很多外界的压力。不久之后,郑妈怀孕了,但是没告诉师父,她托病回了老家,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然后寄养在一个亲戚家里。这事一直瞒了几十年,甚至师父去逝时,她也没有说出来。郑妈担心师父死后财产会被徒弟们瓜分,所以,为了儿子的将来着想,她一狠心,把金碗偷走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感觉自己要疯掉了,金碗明明是几位师哥偷去的,怎么会是郑妈? 不过我的内心深处已然相信了师姐的话,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不会拿谎言诓我的。坐在牢房冰凉的地板上,回想起师姐的那些话,我依然激动不已。 我想我应该冷静下来,好好反思自己的人生了。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师父?郑妈?还是我? 身陷囹圄,很多事情都会让我感到害怕,但是全比不上可能失去女儿的想法。我以前很害怕,现在更害怕! 娇娇是我唯一的牵挂,我爱她胜过一切! 娇娇,原谅老爹吧。老爹对不起你,但是老爹真的很爱你! ☆、尾声 N年以后,余梁和黄曼手拉着手漫步在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 惠风和畅,阳光温暖,田野里的麦浪带着泥土的清香如同波涛一样在广袤无银的天空下优雅地翻滚。 天好,地好,人更好。 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今天是娇娇和小赵结婚的日子,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余梁打心眼里羡慕他们,祝福他们。 他想着自己啥时候能和黄曼修成正果,就像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一样,扯去身上的遮羞布,热热火火地融为一体,然后创建出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小赵家在农村,所以他和娇娇的婚礼是按照农村的风俗举办的。 婚礼的过程简单而热闹。 说简单,新郎只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把新娘从娘家接走就行了;说热闹,闹洞房的时候最热闹,新郎的三朋五友会不停歇地“为难”新娘,比如点烟、倒水、做游戏,还有猜谜语。 这时候新郎一般会被阻挡在洞房外面,不准进去,甚至看都不让看——之所以这么做,是折磨,是惩罚,也是考验。当然如果新郎心疼新娘,他会不顾一切冲进去,劝朋友们离开,再和新娘说点悄悄话。所谓的不顾一切,无非是多带上一条好烟或者丰厚些的红包,用“贿赂”的方式为新娘解围。 余梁和黄曼早上就赶过来了。 余梁想开警局的车来,黄曼不同意,非让他骑着单车带着她去。 黄曼说这是她的梦想。 余梁不禁笑了,人家都梦想着开飞机呢,你可倒好,骑自行车也成了伟大梦想了。 黄曼也笑了,说我的梦想不是骑自行车,而是坐自行车!不知是我的表达有问题,还是你的理解有问题? 余梁无奈地耸肩搔头,好吧,你的梦想我来帮你实现。于是黄曼如愿以偿地坐着余梁摇晃的单车慢慢悠悠地来到了赵家村。 吃罢喜饭,喝完喜酒,二人也不急着走,跟娇娇和小赵打了声招呼,然后这对男女就出了村庄,散步于田间地头,感受着乡村独有的自然风光。黄曼告诉余梁,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反而很向往农村的宁静。 “如果有一天,我们结婚了,就不在城里呆了,搬到乡下好不好?” 黄曼一脸期待地望着榆木疙瘩似的余梁,摇摆着他的手臂,撒着娇,“说嘛,到底好不好?” “你呀,简直是……”余梁总爱和她说半截话。 “简直是什么嘛?”黄曼知道没好话,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听。 “很傻很天真!”余梁刮了下她的鼻梁,微笑着说,“你想过没有,你到了农村生活,还怎么当警察?当不了警察,怎么抓坏人?抓不了坏人,社会怎么能安定?社会不安定了,人民怎么生活?要是人民的生活有问题了,不管你在城市还是在农村,生活都会有问题的,因为你也是人民!这个逻辑都想不明白吗?” “强词夺理!狗屁逻辑!”黄曼歪着嘴角,送上八字评语。 “哎,你知道吗?昨天我去找方队求情了。”余梁收起笑脸,语气沉重地说,“我希望他能跟监狱的领导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允准我师叔出来一趟,参加娇娇的婚礼。可是方队很严厉地拒绝了我,他说马文骏是背着三条人命的重刑犯,放他出去等于放虎归山,万一出了点纰漏,谁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是方队,也不一定答应你的请求啊。”黄曼拍拍余梁肩膀,宽慰道,“领导有领导的难处,你甭叹气啦。起码娇娇今天很开心啊。” “她表面上很开心,心里其实也不好受的。”余梁又叹了口气。 “喂,你 分卷阅读107 还称马文骏为师叔啊?”黄曼笑道。 “只要我妈还健在,”余梁眯着眼睛说,“他永远都是我的师叔!哪怕我妈不在了,我见着他,也得喊一声干爹,谁让我还是娇娇的干哥哥呢。” “以我看,马文骏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从一个优良少年到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完全是因为出于对师父的爱,或者说为了回报师父对他的爱。” “那不叫爱!”余梁反驳说,“那是传统思想里的愚忠!师父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徒弟只需照做就行了,完全不考虑前因和后果!” “爱又是什么呢?”黄曼陷入沉思。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这么深刻的话,肯定不是你这么肤浅的人讲的吧?”黄曼提出质疑。 “不挤兑我,你会死啊!”余梁招供道,“这些话出自《圣经》里的哥林多前书。” “你信它吗?” “当然!”余梁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黄曼忽然说,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华姐是谁?” “晕死!”余梁以手遮面,作痛苦状,“你是不是在晋江文学城看到一个叫大胖儿子的作者写的《死神没有休息日》那个破小说了?” “没有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黄曼话锋一转,“不对啊,《死神没有休息日》不是墨香铜臭大大要开的文吗,怎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占用了书名?” “那家伙不要脸蹭热度呗。哎,扯远了,你肯定是翻我手机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华姐的存在?就承认了吧。”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姐她到底是谁?” “华姐她是……”余梁拍着额头,似乎十分纠结,“她是我的初恋。” “老余你是二十六岁才初恋吗?哈哈哈——”黄曼笑得前仰后合。 “有什么可笑的!”余梁窘得满脸通红,“本少爷开窍晚还不行吗,真是的!” “说实话,你现在还想她吗?”黄曼正色道。 “有时候会想。”余梁实话实说。 “那你还爱她吗?”黄曼不耻下问。 “有完没完啊你,都说了是初恋,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想怎么着啊?” “好啦,不逗你啦,我没那么小心眼!”黄曼止住了笑,望着天边夕阳,突然心血来潮,柔声问道,“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啊,你不干刑警了,会选择什么职业?” “这还用想嘛,”余梁笑道,“肯定是去找江云山大哥说相声啊!” “耍嘴皮子吗?”黄曼不以为然。 “相声是得耍嘴皮子,但光靠耍嘴皮子是说不了相声的!” “狡辩!”黄曼嘟起嘴巴。 “不过在说相声之前,”余梁狡黠一笑,“我还得完成一件事情才行。” “什么事情?”黄曼好奇地问。 “娶你回家——” 余梁高声喊出发自肺腑的四个字,然后一把将美人抱了起来。 ☆、大反转 1 (X的来信) 余梁大哥,近来可好? 第一次给你写信,我好紧张,握笔的手在微微颤抖。距离上次通话,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联系,而且有两年没见面了吧? 听说你辞职以后改做私人侦探了,我想以你的个性,这事干得出来。其实无论从事哪种职业,只要感受到了快乐,比什么都强。 另外,黄曼姐姐上个月结婚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去省城参加她的婚礼了,但是没看见你的身影。我能理解你不出现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打开心结,乐观面对。 我不清楚你们为何分开,但我想一定有你们的理由啦。 爱情有时候徒有虚名,不是吗? 天长地久有没有,当然有!为啥很多人不相信?因为他们没有找到人生旅途中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话说回来,想要拥有一份长久的爱情,只有一颗深爱对方的心是远远不够的,若没有足够的智慧,你的坚持只会成为痛苦的回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上次通话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打算和老公离婚。你说不可能,你们感情那么好。但是你错了,我的家庭生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 实不相瞒,我和他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我又回到了单身女青年的行列。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祝我单身快乐!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要小孩? 我如此回答,这是我和老公一起商量的结果,我们打算等事业稳定了再说。 坦白讲,我欺骗了你。是我坚持不生小孩的,与老公无关。我的理由很简单,我觉得我不会是一个好母亲 分卷阅读108 ,我照顾不了我的孩子! 公公婆婆无法理解我的话,老公也不给我好脸色,于是我的坚持变成了孤军奋战,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持我的同盟。 大家都把我当成了一个怪女人。 好吧,我有病,我离你们远一点还不行吗? 所以,我离婚了,离开了那个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想我可能有双重人格,既害怕孤独,也享受孤独。有时候觉得我是自己,有时候觉得我是别人。我的孤独是别人的,别人的孤独才是我的。 我做过一个假设,如果当初我们俩个走到一起,我的人生会不会不同? 答案是:不一定。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的秉性里有一种特别执拗的东西,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我常常犯错,有时候是小错,有时候是大错。 我犯过一次大错,这次错误让我失去了此生最爱我的人。 两年前杀死潘依依的凶手,是我。 你一定很吃惊吧?听我慢慢跟你讲。由于从小缺乏母爱,我养成了娇惯任性的毛病。爸爸不怎么关心我的精神世界,只担心我身上的钱不够花。高中毕业后,我开始在社会上瞎混。无论我干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他自己住的地方很破烂,却给我买了一套好房子,虽然我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但他确实是个好父亲。 不过,这个好父亲却给我招来了一个坏男人。二十岁以前,我交往过很多异性,形形色色,各种不靠谱。我的心被一次次撞击,直至化为齑粉。于是我变得愤世嫉俗,变得不可理喻。 这一切,爸爸都看在眼里。对于我选择什么样的男友,他几乎从不过问,认为只要我开心就好。但在二十岁那年,他插手我的感情生活了。 “他叫张良,我朋友的儿子。”爸爸带我来到一家咖啡厅,指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眼镜男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人品不错,性格也好,而且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 “这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我满不在乎地说。 “这叫什么话?!”爸爸生气了,问,“我是你爹不?” “当然啦。” “那就听我的,好好跟小张处一处。” “处一处就处一处,谁怕谁啊。” 就这样,我认识了张良。接触以后,我发现了他身上的诸多优点,于是我爱上了他。 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我一直以为我们会结婚的,会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但是,他和别的女人好上了,把我抛弃了。 很奇怪,我并不怪他,我只恨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她抢走了我的男人。 她叫潘依依,是个相貌平平却万分精明的女人。 为了俘获张良的心,她使出百般花样,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对付我,她做了一件特别下三滥的事——偷拍了我和张良的□□过程!她拿这个把柄威胁我,让我放弃我的男人。 我实在忍无可忍,愤恨地捅死了她。 杀人的时候血脉喷张、不管不顾,以后的日子却是患得患失、无比煎熬。 潘依依的尸体不仅埋在了竹林里,还埋在了我的心口里。我常常做恶梦,梦里都是她报复我的画面。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的性格彻底转变了。 我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神经兮兮,变得根本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为了排遣寂寞,那段时间,我天天泡在网络里,不是打游戏,就是聊QQ。 我注册了十几个QQ号码,变换着身份和从未谋面的人聊得不亦乐乎。谎言带给了我一种不可抑制的快感,角色扮演让我体验到了游戏人间的乐趣。 不过在爸爸面前,我似乎没有秘密可言。 他好像洞穿了我的内心,他无所不知。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总是闭门不出,他只是把我搂进怀里,亲吻一下我的额头说:“孩子,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会证明爸爸对你的爱……” 潘依依死后,本市又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犯罪手法如出一辙,于是警方认定凶手为同一人。然后在余哥的精彩推理下,凶手认罪伏法,还引出了一段梁门旧事。 那天,我是在场的,面对貌似皆大欢喜的场面,我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人知道我的心在流血,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插在了我的心窝上。 我突然觉得世界变得陌生,我越是靠近它,越感到迷茫。 那位老者为了掩盖女儿的罪行,连犯三案,主动让自己对准了警察的枪口。 余哥,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那个爱我如生命的人就是我的老爹马文骏,而我是你永远的鱼妹妹——娇娇。 再见,福尔摩斯! ☆、大反转 2 潘依依字斟句酌地写到这儿,把信纸对折了两下,然后装入信封。 她咬着笔头,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在收信人一栏写上:神通广 分卷阅读109 大侦探事务所余梁先生亲启。 刚站起身,又犯了踌躇,是现在投出去,还是过些时日再寄呢? 唉,既然花了那么久写出来,还是马上寄出去吧。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虽然时间有些晚,她还是决定出门去附近的邮筒寄信。 满怀着复杂的心情,潘依依走出独自生活的公寓。今晚月色很好,中秋将至,一轮几近圆满的明月高挂在夜空。街道上冷冷清清,看不到来往穿梭的行人,只有一辆辆孤独的汽车无声地停放在街边。 秋意渐浓,夜晚的空气触肌生寒,半个月前的炎热犹如梦幻般不真实。此时此刻,张良在做什么呢?他怎么还不来呢? 想到这里,潘依依油然而生思念之情,胸口涌起一股热流。 “阿良……”她喃喃自语,热泪盈眶。 两年前的那个夏夜,她和张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当张良抚摸着她的身体并告诉她“今生今世只为你一人而活”的时候,她幸福得差点晕过去。 发生关系后不久,潘依依发现了张良身边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那姑娘叫文娇娇,和她一样,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跟着母亲生活,娇娇则由父亲抚养。两人虽然年岁相近,但性格截然不同。她拙于言辞,逆来顺受。娇娇张扬霸气、蛮横无理。 如果爱情是场战争,她认为自己注定一败涂地。 很快,娇娇也发现了她的存在,马上发起攻势,朝她脸上扔了一张银行卡,叫她拿着钱滚得远远的,至少离开本地。 娇娇的野蛮焕发了她的斗志,她告诉自己不能认输,一定要斗争到底,于是严辞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她大胆反击,说我拍下了你和别人的床第之欢,录像就保存在U盘里,如果我把它交给张良,他势必会讨厌你,然后抛弃你! 娇娇急了,亮出了刀子,威胁她交出U盘。她自然不干,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夺过刀子,顺势刺入了娇娇的身体。 看着眼前的尸体,潘依依傻了,马上打电话给张良,然后扑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持。张良不住安慰她,说文娇娇死有余辜,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良把娇娇的尸体埋在了西郊的竹林里,然后找到当时还叫老文头的马文骏,告诉他,娇娇失手杀了人,已经逃往外地去了,可能一辈子不会回来了。 “死的那女孩叫潘依依,是我的一个客户。那天她酒后找我,我们发生了关系。不巧,这事被娇娇发现了,她拿着刀子找潘依依拼命,争执的过程中,娇娇失手杀了她。我是爱着娇娇的,不希望她出事,于是买了张车票,把她送到了云南,叮嘱她不要与任何人联系,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对于张良的话,马文骏深信不疑。一是因为张良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伙子从不说谎骗人;二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娇娇被他惯坏了,再出格的事都干得出来。 马文骏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张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反问道:“您老希望娇娇平安无事地回来吗?” “这是当然!”马文骏老泪纵横,“哪怕犯了天大的错,她还是我的闺女!假如可以一命抵一命的话,我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女儿!” “我有个办法,也许能让娇娇度过难关,重获新生。” “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首先,找一个女孩假扮娇娇,让她继续生活在你的生活里。然后,为了掩盖娇娇的嫌疑,你必须杀几个人,形成一个连环杀人案,让警察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只有把罪名加到你头上,娇娇才能平安归来。” “你的意思是,我来替女儿顶罪?” “对!”张良表情凝重。 “非杀人不可吗?”马文骏惶恐地问。 “非杀不可!不然警察很难相信人是你杀的。” “可是,杀谁呢?” “选择目标得具备几个特点。一,女人。二,坏女人。三,她们之间要存在一定的关联,比如从事同一种职业,或者过去都干过什么坏事,等等。另外,在尸体或死因上做手脚。我已经切掉了潘依依的一只左手,所以后面的受害人也必须缺失一只左手才行。还有一点很重要,潘依依的尸体绝不能第一个被发现!必须要为娇娇的逃亡赢得足够的时间,现在她还在通往云南的列车上。” “行,就这么办!为了女儿的将来,我豁出这条老命又何妨!”马文骏抹了抹眼泪,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到哪儿找个姑娘扮演娇娇呢?” “不用您老操心,我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 转过天来,张良把潘依依领到马文骏前面。无论相貌还是个头,她和娇娇都差不离。见面之后,一声“老爹”叫得马文骏心潮澎湃,那口气和女儿毫无二至。 “接下来,你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娇娇住的那套公寓的钥匙,我已经交给了现在的娇娇,她会在那儿继续住下去,我已嘱咐她尽量不要出去工作了。如果有邻居起疑,您老就装疯卖傻,糊弄过去。” 分卷阅读110 “说实话,娇娇有很多年不在大杂院住了,所以不怕邻居生疑。下学以后,她就搬进了我为她买的那套房子里,一年都不回来几次。这孩子,太伤我的心了……” 潘依依一直觉得马文骏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不仅为她介绍对象,而且在平时的相处中,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很多时候,她有一种恍惚的错觉,是娇娇杀死了她,而不是她杀死了娇娇。 做了娇娇之后,张良消失了,天知道他去了哪里。 潘依依悲伤之极,他分明是要甩掉她这个包袱。于是破罐子破摔,嫁给了保安小赵,但拒不为其生儿育女。因为她的心里还住着张良。 马文骏被执行枪决后,潘依依和小赵离婚,但张良仍然杳无音信。 为了逼张良现身,她联系了前男友诸葛钢铁,一个三流作家,然后由她口述,诸葛钢铁执笔,撰写了一部名为《嫌疑人X的现身》的中篇小说,以连载的形式发表在《古楼都市报》的副刊上。 这部小说文笔一般,逻辑混乱,内容半真半假。潘依依把自己想象成娇娇,然后杀死了自己。 D=dad,指的是父亲马文骏。 文中与现实吻合的地方,除了竹林埋尸,还有张良的名字和职业。张良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因为他脚踩两只船才导致了一场灾祸的发生。 媒介的力量相当强大,就在两天前,张良从外面跑回来了,估计是看到了连载的小说。张良在电话里说,他会在今晚登门造访。 潘依依给了他目前的住址,然后焦急等待。 等待的过程里,潘依依提笔写了一封给余梁的信。 信里,她交待了两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真相,但不是全部真相。余梁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而且已经辞去了警察工作,所以有必要让他了解自己是谁、为什么杀人。她想做自己,不想戴着娇娇的面具活着了。 余梁那么聪明,应该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些许端倪,继而约她出来,详细谈谈。 潘依依期待着那通电话的到来。 投寄信件的路上,她看到一个熟悉得有点陌生的身影。 ——张良! 此刻的他,正搂着一个年轻女郎迎面走来。他们举止轻浮、体态放浪,口中不时传出极具挑逗的情话。 潘依依两眼充血,杀意沸腾。两年了,我苦苦等了两年,就换来了这般结果?! 她心中的愤怒之火越烧越旺,再不行动的话,整个身躯将化为灰烬! 于是原路返回,从寓所内带出一把水刀果,然后匆匆下楼,慢慢靠进那个男人,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朋友。 胖子鞠躬致谢! ☆、后记 这部小说创作于2012年冬天,临近春节的最后两个月。 那个时候,我刚刚结束长达六年的漂泊,一切都还没有安定下来。当然,最让父母和自己头痛的事情,还是我的婚事。 经过各方亲朋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不是在相亲就是走在去相亲的路上。或许性格使然,或许自身真的够衰,见过的异性不下五十,结局总是不能令人愉悦。我也不断反思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后来得出结论:现实那么强大而我如此渺小,一种处处碰壁、无能为力的自卑感深入骨髓,雕刻于每一个神经末梢里。 原来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从来不经大脑哪怕自讨苦吃也决不后悔,如今怕了,觉得所有的事物都深不可测,没有人能够随便成功。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令我茫然,越是接近它,越是不知所措、疑虑重重。 每当看到父母为我的事情痛苦万分,我的痛苦又岂止万分可以囊括。但我寻到了一个驱散痛苦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那就是写作。 我的写作习惯于深夜进行。当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耳鸣的声音,脑海里才会有新的灵感诞生。白天则相反,琐碎的日常让我无法安下心来。 家里没有暖气供应,尽管披着很厚的大衣,甚至裹上两床棉被,还是无法避免被冻得手脚冰凉像在雪地里露宿一样。我知道在写作这件事上,必须逼迫自己,不然特别容易半途而废。曾经很多次灵感来了很想完成一个故事,却只写了个大纲或是开头两章便弃笔搁浅。 所幸,我坚持下来了,最后完成了这部作品。 母亲常在深夜敲打我的房门,问怎么还在熬夜,写那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是啊,有什么用?我也问过自己。 写得不如别人,或者没有任何特色,就无法跟网站签约,不用说挣钱了,读者都没有几个。永远在玩着单机游戏。那还费劲巴拉地写它有什么意义? 是没啥用,也没啥意义,但我就是想写,想用文字把心中的那个故事描述出来。我想写一个侦探如何破获一个错综复杂的案件,其中的斗智斗勇,必定精彩万分。回想起来,之所以喜欢推理小说,最早应该是受 分卷阅读111 了东野圭吾的影响。偶然的机缘,翻阅了《恶意》,大呼过瘾,为作者高智商的精心布局拍手称快。后来通读了大叔所有翻成中文的作品,甚至水准一般的《黎明之街》、《假面饭店》等等。再后来,开始全面接触日本推理,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桐野夏生、歌野晶午、宫部美雪、折原一,都是我喜欢的作家。 这部小说当然是受到大师们的影响才创作出来的,在那些牛逼的作家面前,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学生,幼稚生涩在所难免,不过就像十月怀胎的孩子一样,哪怕再丑再柔弱,总是自己的骨肉,付出多少心血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无法体会个中滋味。 第一稿完成后,有三十多万字,往出版社投过一次,被拒绝后犹如一盆冷水拨在脸上,灰心丧气之下,把小说锁在了抽屉里,也告别了写作之路。今年春天,时隔N年之后,心血来潮般把它拿出来,作了一次大幅度修改,删去了一半篇幅,又添加了三分之一新内容,使得故事看上去还算顺畅简洁。 修改结束的时候,也结束了一段感情。这段感情深沉又肤浅,可贵又可笑,母亲说我就是个大傻子,被别人骗得团团转。但我一直认为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不存在谁骗了谁,谁占了谁的便宜。我至今感谢那个人,毕竟给我们一家带来过希望。每逢父亲唉声叹气,母亲总是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有夏娃没有亚当构不成人类,所以上帝早就为你预备好了另一半,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母亲手捧《圣经》,为我朗读哥林多前书里的这段爱的箴言。母亲笃信基督,她的善良和慈悲令这个冰凉的世界温暖好多。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