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又名我才不怕鬼嘞》 分卷阅读1 《鬼宅又名我才不怕鬼嘞》 作者:糖里有毒啊 文案(c6k6.com): 那是江南的破旧古宅,幽静得诡异,空气中充满了木头腐朽的味道——剥落了朱漆的木制大门,随风晃动只剩支架了的木制灯笼,木制的大梁,木制的窗棂……它坐落在一处荒野,草木凄迷。乌鸦嘶哑的鸣叫声从耳边飘过。天灰蒙蒙的,阴沉得可怕。 这是一座破落的大宅,断木残垣,碎瓦破纱,杂草丛生着,其间不知是否藏满了蛛蛇鼠蚁。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紫木檀香,而是腐朽的潮湿的烂木头的味道。这是一座让人避之如蛇蝎的宅院。 它昔日辉煌如何?不知道。人们如今看到只有它是多么不堪破败。 传闻里头尸骨成堆,传闻里头冤魂不散。 传闻皆因这宅子的主人家招了瘟神祸患,这才平白遭了灭门之灾。 传闻这瘟神灾星去了别地祸害,传闻这瘟神灾星还娶了个媳妇儿...... “你胆子还真大,这都吓不走你!”白衣小少年懊恼不已。 “就凭你这点儿小伎俩还想吓走我?幼稚。”娇俏小姑娘自大又高傲,满眼的不屑,越过少年就想往古宅深处走去。 “喂,不是我吓你,我是说真的,”少年回首看向小姑娘,幽幽道,“这宅子里真的有鬼。” 这并不是一个鬼故事,这只是一个关于新婚夫妇挂buff开隐藏成就的小暖文。 诸位看官,切记切记,一切鬼魅皆由心生。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柯、白小梅 ┃ 配角:曲闲、楚越、慕容安 ┃ 其它: 第1章 新婚燕尔,如兄如弟 当白小梅恢复神智后便是发现自己站在了这片荒野之上。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乌鸦凄凉的嘶鸣声不断从耳边飘过,而周遭分明没有树干。 最明显不过的就是前方坐落的那栋古宅子,破旧不堪,仿佛能感觉到阴风在不住地往外头吹,而分明没有风。 白小梅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双手,不由皱了下眉头,又不觉哪里不对劲儿,抬起脚步就冲着那座阴森森的宅子走去。 本来没多远的距离,白小梅却觉得自己走得很吃力,不明所以,低头瞅了瞅,才恍然大悟——都怪自己腿短。 宅子的门槛很高,白小梅觉得自己很费劲才将小腿迈了过去。她在宅子的院落中站定。 入目的是狼藉不堪——剥落了朱漆的木制大门,随风晃动只剩支架了的木制灯笼,倒塌断裂的木制大梁,破败的木制窗棂……到处都是腐朽,到处都是凄迷与诡异。 白小梅呆呆地看着,忽的一阵阴风吹起,她觉得丝发迷了眼,可恍惚间她分明瞧见了里屋那抹白影,顿时觉得脑袋如炸裂般疼痛,不由抱着脑袋蹲下了身去。 脑海中不断闪过不连续的画面,隐隐绰绰地能瞧见几个身影,一些话语不断开始在耳边萦绕,搅得她稀里糊涂,只觉莫名其妙。 “装神弄鬼,你吓唬谁呢!” 咦,这声音是她?但这骄横的语气和态度是怎么回事! “啧,没大没小的丫头。” 谁?他这是在说她么? “喂,别怪我没提醒你。” 啊?提醒她什么? “这个宅子里真的有鬼。” …… 画面渐渐定格,只剩下一个白衣小少年,面容她瞧不清,只听得他淡淡道着这个宅子里真的有鬼。 —————— “啊!” 白小梅猛然间被惊醒,下意识地坐起了身子,额头冷汗直冒,她不住喘着粗气。 “白小梅!你再一惊一乍我就把你踹书房睡觉去!” 紧接着便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起床气,长臂一伸,直接将惊坐起的白小梅搂了回去,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白小梅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男人的胸膛一时没有回神,她眨了眨眼,意识在渐渐回笼。 啊,想起来了。她叫白小梅,小字团团,是个被染坊夫妻俩收养的小孤儿。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前不久嫁的阮家小少爷,名唤阮柯,是个人人都道野种灾星的可怜家伙。 思至此,白小梅只觉心口一滞,不由伸手轻抚了抚眼前这个已然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胸膛,下一刻就被攥住了手,随之白小梅就感觉身上一沉,她愣愣抬头瞅向这个被彻底弄醒的男人。 阮柯长得精致又漂亮,皮肤很白,就跟个妇人一般,听说他生得这般好看皆因他有个美人娘亲。 只见得他本抿成了一条线的唇瓣忽的扬起了一抹浅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佞意味,他目光幽深,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懵懂的小女人,轻轻说道,声音还带着些方起来的慵懒滋味。 “团团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不满为夫昨儿个没碰你?” 白小梅一愣, 分卷阅读2 恍惚回忆起了什么,顿时俏丽的小脸上升起薄怒,她伸手大力地推开阮柯,质问道:“你倒是好意思提起,你回来做什么?不好好在你那花楼呆着,回来做什么!” 她想起来了。昨儿个是她的生辰,她特地备了一桌的菜肴等着夫君归来一同庆祝,哪料得是左等右盼也瞧不见其人,等来的竟是小厮告知她,阮家小少爷宿醉于花楼! 她忘了昨夜她是如何入睡的,也忘了自个儿是否吃了那凉透的饭菜,她只晓得这个与自己成亲不到三日的男人宿醉在了花楼! “这儿是阮府,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阮柯皱了皱眉头,对于白小梅的气恼与指责感到莫名其妙,“什么花楼?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白小梅愣了愣,看着阮柯困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她抿了抿唇,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只觉得晕晕乎乎,有些不灵清。 她这是怎么了?她昨夜分明没有饮酒,怎的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头疼得不行。 阮柯瞧着白小梅难受的模样蹙了蹙眉头,爬到白小梅身后将她搂入怀中,拿开了白小梅自己的手,自个儿亲手为白小梅揉起了太阳穴,声音轻柔,恍若暖风熏人。 “团团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我去花楼了?” 噩梦? 白小梅轻摇头,靠在阮柯怀中倒觉得舒服了许多,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喃喃道:“你身旁的小厮昨儿个告诉我你宿醉花楼了。” 阮柯闻言不过轻哦了一声,继续不轻不重地为白小梅按摩着头皮,瞧着她昏昏欲睡的舒服模样不由嘴角轻扬,异常满足。 “所以呢,昨儿个你去了哪?” “挂念我?” 阮柯低笑出声,反问道。 白小梅一个激灵就挣脱阮柯的怀抱,抱着被子脸颊通红,那双漂亮的杏眸睁得老大:“胡、胡扯!” 阮柯撑着下巴,好不惬意地欣赏着白小梅羞赧的模样,轻声道:“团团在害羞什么?我是你的夫君,你一个做妻子的挂念自家夫君,也就是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 白小梅眨了眨眼眸,随即就放下了棉被,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我不过挂念自家夫君的安危,是个蕙心兰质的贤妻。” 尤其强调“贤妻”二字,耳根却泛着淡淡的红晕。 阮柯瞧着白小梅这般别扭的模样笑意更深,眸中若坠星辰,发着亮光。他只觉得眼前人儿好不可爱,瞅着当真想再逗趣一番。 难得可见,他家的这个小女人向来心性寡淡,不善言语,今儿个倒是娇嗔了起来,尤是可爱。 “昨儿个去取镯子,哪晓得路遇小贼,生了变故。我回来晚了,你可是伤心了去?” “什么镯子,什么伤心,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白小梅执拗地别着头,不去看阮柯,哪怕分明就知晓了阮柯的意思,内心开始不住的欢愉,一扫了昨日的阴霾,却也不想表现出来让某些人得意了去。 你瞧她的心思又是多么单纯,阮柯这般说她便这般信了,好似昨日的委屈不存在一般。 “不伤心?我可是瞧见那桌子菜肴都没动筷子呢。” “那是我昨日没有胃口,才不是……唔!” 白小梅终是转回头想瞪向某个罪魁祸首,而刚转头就瞧见了不知何时凑近的阮柯,话未完,接下来的话语尽数被阮柯吞咽了去。 当真是个卑鄙的家伙,乘人不备。 白小梅心里头默默念着,觑视着眼前这个亦在觑视她的家伙,他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打趣的笑意。舌头不乖,手也不乖。 一吻结束,白小梅静静望着床幔轻轻喘息着,低首看着分明没有停下来意思的阮柯,不由轻叹,抬起左手细细瞅着方才阮柯趁她被吻得迷乱之际而给她套上的镯子,嘴角不由轻扬。 当真漂亮的镯子,雪白色泽无所杂质,雕刻着小梅花,镯子内侧还镌刻了“团团吾妻”四个字。 “臭不要脸。” 白小梅嗔怪着,声音却又软又棉,尽是撒娇的意味。 “嗯?” 阮柯被骂得莫名其妙,可听着白小梅的声音又觉哭笑不得,心尖儿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他自白小梅锁骨间抬起头,微起身来捧过白小梅粉扑扑的小脸颊,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瞅着当真让人恨得心痒。他笑颜明媚,目光温和,轻声低喃道,教人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团团,新的一岁,定要更听话懂事些。” 白小梅瞪大了眼,正想说什么来辩驳,阮柯的吻已是再次落下,堵得她说不得一言。 卑鄙小人,乘人不备。 白小梅心里头再次这般默念着,闭上双眸,双手轻搂上阮柯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回应着阮柯的温柔。 —————— “不知羞的!”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啐了一口,涂了厚厚脂粉的脸上满是嫌弃与厌恶的神情,带着丫鬟往饭厅大门走去,而恰好此 分卷阅读3 时白小梅和阮柯姗姗来迟。 妇人睨了他们一眼,随即更加高傲地轻扬下巴,冷哼了一声,与他们擦肩而过。 白小梅睫羽颤了颤,尚来不及反应就被阮柯拉过手,十指相扣,被他带着往前继续走去,颇有招摇过市之感。 这是在维护她。 白小梅心头一软,目光落到了相扣的双手之上,掌心贴掌心,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暖,顿时心头划过一道暖流。她默默抬眼望了下阮柯,纵然他背对着她,她瞧不见他的神情,可只要这般瞧着他宽阔的臂膀,莫名就心安了啊。 “爷爷!” 阮柯甜甜地唤了一声坐于主位之上的人,自然而然地带着白小梅坐在了旁边。 一桌的菜肴未动,而桌旁分明坐满了人,这明显就是在等他们呢。 主位上的花甲老人虚咳了一声,瞅了眼自家嬉皮笑脸的孙子,冲他挤了挤眉眼,随后又一脸肃然地冲桌案旁神色各异的人道:“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开始吃吧。” 说罢便率先动了筷子,大家这才纷纷跟着动了筷子,而气氛异常压抑,唯独老人旁不断响着阮柯清朗的声音。 “爷爷吃这个马蹄莲花糕!” “好好好!” “团团尝尝这个南斋虾饺!” “……” 一餐用完,有的习以为常,有的神色僵硬,又是在老人率先离开后才纷纷散去,独留阮柯与白小梅还坐在桌案前看着丫鬟们收拾餐具。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般莫名怪异。 白小梅心里头暗暗思忖着,她自然晓得其中的道理,她垂了眼睑,以沉默表态。 “走吧团团,爷爷叫了我们过去呢!” 白小梅轻应了一声,任由阮柯带着自己离开。 阮柯俊俏的面容之上始终挂着笑意,如此瞧来真像个得宠的阮家小少爷啊。 白小梅心中微叹。 阮柯确乎得宠,却只得阮家老爷子一人的宠,阮家老爷子年事却已高,只怕是…… 呸呸呸!她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白小梅一脸的懊恼,自责不已。 “团团在想什么?” 阮柯突然回头瞅向白小梅,白小梅顿时脸上一赫,赶忙低下头去道着没什么。 阮柯不置可否,看着周遭对他们退避三舍的丫鬟和侍从,面色不改。 ―――――― “你这混小子!还跟我说是贪睡呢,八成是贪欢了吧!”阮家老爷子没好气道,看向一旁面红耳赤的白小梅跳了跳眼皮,虚咳了一声,又缓缓道,“小梅啊,这混小子不懂事,苦了你了。” 白小梅想摇头摆手说不苦,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只觉脸颊发烫,躲在阮柯身后不说话了。 阮柯伸手捏了捏白小梅的脸颊,瞧着她水汪汪控诉他的眼眸不由心神一荡,发现并非时候也就作罢,拉着白小梅的手暗自揉捏着,面上却是一副坦然的模样看向阮家老爷子。 “爷爷,您常常向我念叨着想抱抱重孙子,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老人神色一僵,缓缓道:“这事儿又是急不得的……当然,越快也是越好的!” “……” “不过,虽然新婚燕尔人之常情,你小子也要懂得节制些,万万不可累坏了人家小梅。” “孙儿晓得的。” “……” 白小梅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后来这爷孙俩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倒是她只顾着羞赧也不曾插话,待回过神已是离开了阮家老爷子的住所,被阮柯带着逛起了花园。 “这天倒是一日比一日冷,也不知今年是否会下雪。团团,我们回屋里去吧,屋里暖和,比不得外头。” “……” “团团?” “啊?” 白小梅诧异地看着眼前人,惊觉自己这是走神了,顿觉羞愧,忙不迭地冲阮柯道歉,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阮柯颤了颤睫羽,伸手将白小梅抱入怀中,用披风包裹住了她的身子,而下一秒白小梅便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她清楚感觉到了某人不乖的手袭向了她的胸口。 “你方才刚答应过爷爷的!” 白小梅控诉,赶忙伸手抓住阮柯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放肆的撩拨。 阮柯无辜地扑闪了下眸子,露齿一笑:“团团,爷爷很想早日溜着重孙儿玩。” 白小梅无言。 什么叫溜着…… “爷爷也说了,这事儿急不得!”白小梅咬牙切齿道。 阮柯却是沉默了片刻,很是认真地反问:“你这是在怀疑我不行?” “!!” 白小梅只想找个洞藏起来方才解羞,她将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直视阮柯。 当真羞煞人啊! 感受到阮柯那只不乖的手又动了几下,白小梅当下轻斥道:“莫要胡闹!” 阮 分卷阅读4 柯嘴角轻扬,还真的听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搭在了白小梅的背上,将这羞答答的小姑娘抱紧,低低笑出声来:“团团啊团团,你这羞赧的模样当真有趣得很!” 白小梅羞得不行,哪还能理会阮柯说的什么,她自阮柯胸前抬起头来,顿觉脸颊一凉。冷风扑面,让她一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是在外头。 立冬将至,这天恐怕是要越来越冷了。 阮柯不知何时将他自个儿的毛绒披风尽数给她裹了去,自个儿穿得那般单薄站在那儿,倒是个不知冷的! “你、你怎的披风都给了我,我自个儿不是有么,你这般不保重身子,着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白小梅推搡着阮柯,想让他先放开自个儿,可眼前这个乖张的家伙竟和她唱起了反调。她越推,他反而抱得越紧,叫她好不气恼。 “阮柯!” “嗯?” 阮柯的神情好不无辜无害,仿佛根本不晓得白小梅到底为何这般气恼一样。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 白小梅轻叹,百般无奈,心头的气恼也顿时烟消云散,她轻声道:“回屋里头去吧,起风了。” “好嘞。” 第2章 那道士说我命中缺你 白小梅还记得阮柯求娶她时那天的情景。 那天恰逢染坊秋末收工之际,她忙活了一天,只觉得疲惫得很,刚洗漱完回房就瞅见了自己闺房中的那个不速之客。 “白姓小梅,小字团团。我今后都唤你团团可好?” 白小梅怔愣地瞅着阮柯――这个男人就那么自然地躺在她的床铺之上,慵懒恣意,仿佛这是他的地盘,她才是外来之人一般! “阮家小郎,夜闯闺阁是不合乎礼数的!”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不敢大声喊叫,生怕吵醒了白家夫妇。 阮柯何许人?就是个小镇子人人嫌弃的灾星! 她不晓得阮家小少爷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让大家都谈其色变,就算她偶尔会细心聆听旁人的说辞,可她也根本听不到关于阮柯的事迹,人们口中不住念着的不过是“此人为瘟神,避而远之为上策”。 上天又偏就赐了这灾星一副极好的皮囊,举手投足间皆是雅致,就算慵懒也莫名勾人,仿佛气质浑然天成,是个妖孽祸害。若非是那些流言蜚语,她也只当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富家的小少爷,多了份高贵的气质。 阮柯扬唇一笑,目光微涟,他分明是在笑的,却又不知他在暗暗思忖着些什么。他轻声道:“爷爷前日找人占了一卦,你猜那道士怎么说?” 人人都嫌弃阮柯这个灾星,可偏就是有除外,阮家老爷子就是其中一个。他极其疼爱阮柯这个小孙子,说是宠上天也不为过。 思至阮家老爷子,白小梅不由就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阮家老爷子年事已高,近来又身体抱恙,怕是…… “阮老爷他近来可好?” 白小梅心头想着,嘴里不由就念出了声,眉眼间皆染上担忧,倒确乎是个耿直的小姑娘。 白小梅回神后下意识捂住了嘴,瞧着笑意连连的阮柯更是懊恼不堪。 “那道士说爷爷需要沾沾喜气,这病也就好得快了。” 阮柯也不怪责白小梅说了什么有些不合适的,反而瞅着白小梅的目光愈发的温和,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深刻了。 白小梅噤言,抬眼看了看丝毫没有离开打算的阮柯,低头又瞅了瞅自己的鞋尖,一时只觉得口拙,不知要如何开口询问阮柯的来意。 阮柯倒是自己开了口,他轻轻说道。 “团团,爷爷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我娶亲,然后给他抱个重孙过去。” 声音轻柔,好似哄着淘气的小宠一般。 瞧着白小梅一脸懵懂的模样,阮柯轻笑出声,继续道,“那道士说我命中缺你。” ―――――― 命中缺你…… 白小梅回忆着阮柯当初说的这句话,现在想来也觉犹在耳畔,如今周遭又全是阮柯的气息,顿时脸颊一红,耳尖发烫。 她微仄头,看向抱着她睡得安详的阮柯,觉得心头被一只小手轻轻挠了下,有些承受不住。 “阮郎……” 白小梅轻轻唤道。 她是自嫁给阮柯之后才这般唤他的,阮柯也确乎很喜欢她这般唤他。 白小梅以为阮柯睡得沉,正庆幸着阮柯没听见呢,就见得阮柯缓缓睁开了眼,有些懵懂与茫然,下一秒便恢复了清明,他笑着看向她,先在她额间印上一吻,然后才询问道:“怎么了?” 原来是个睡眠浅的。 白小梅心里头默念着,对于自己又了解了些关于阮柯的事情而觉得异常的满足。 “阮郎,明日我便要回门。”白小梅说至此话语一顿,抬眼看向阮柯,有些踌躇,“你会同我一起回去么?” 如此小心翼翼,到底在害怕担心着 分卷阅读5 什么呢? “自然是要同你一起回去的,不然成什么样子?我可不希望岳父岳母觉得所托非人,把你锁在家里头不还给我了。” “尽是瞎说!” 白小梅嗔怪着轻捶了下阮柯,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忽然心情很好。 阮柯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团团,你没有高攀我。” 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白小梅却听得明白,她扑闪了下睫羽,窝在阮柯怀里抱紧他,固执地喃喃着:“不,就是高攀了。” 阮柯一时沉默,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心头温暖,怀里这个小女人当真是撩人也不自知。 撩人也不自知? 这是阮柯的说法,若是白小梅听到定会杏眸圆瞪,争辩不止。 ―――――― 送走了要回门的白小梅和阮柯,阮家老爷子这才慢悠悠地在众人搀扶下回了屋。 “哼,不过一个野种一个不知羞的,倒是好大的派头!” 见阮家老爷子走了,还停留在门口的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便讥讽道。 “爹也怪宠柯儿的,大病初愈怎的受得了门口这风寒,柯儿也不劝阻着些。” 妇人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轻轻说着,端的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这哪是宠,这是要上了天呐!不过一个野种也敢放肆!老四,你到底管不管!” 妇人转目瞪向阮家排行老四的阮和,他一脸木讷的模样,双眼无神,正是阮柯名义上的父亲。 奇怪的是此人还相当年轻,若是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阮柯的兄长。 阮和听见妇人在叫他,回过神来,当反应过来妇人说的是什么却毫不在意地这般说道。 “我管不了他。” 妇人一怔,随即咬牙,愤恨地瞪了阮和一眼:“没用的东西!” 阮和这才抬了眉眼,他看向妇人,嗤笑:“不知大哥可晓得大嫂这越俎代庖的本事?” 妇人闻言脸色一僵,又瞪了阮和一眼,却也不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转身带着身旁的丫鬟们就回了屋。 这是被抓着把柄呢。 一旁那年轻貌美的女子静静看着,见妇人离开了这才对着阮和说道:“大嫂记仇得很,老四你不当说方才那话的。” 阮和闻言不甚在意,暼了笑容款款的女子一眼,凉凉道:“二嫂多为自己操些心吧,你同大嫂也不过半斤八两。” 女子笑容顿时僵住了,而随后便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瞧着真是乖巧:“老四教训得是,我会注意的。” 阮和皱了皱眉头,转身就从大门离开,往外头走了。 女子静静注视着阮和离开的背影,依旧笑得温和,眼神却有些不对劲了,那可不像是一个做嫂子的对小叔子该有的眼神。 ―――――― “被褥都给你铺好了,晚间渴了就喝些茶水,我方煮了一壶搁在桌案上,若是起夜不识得路了就来隔壁唤我便是。” 白小梅事无巨细,一一叮嘱着阮柯。她抬眼瞅着眉头紧皱,一脸委屈模样瞅着自个儿的阮柯,不由失笑,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怎的了?可是还有哪儿不晓得的?” 白小梅声音温和,目光轻柔,瞧着当真耐心十足的模样,犹如哄着闹脾气的孩子。 阮柯撅了下嘴,倒也真是孩子气十足,他拉过白小梅的手,手再一伸,将本站在面前的她搂入怀中,蹭了蹭她的秀发,委屈道。 “做什么要分房睡?” 白小梅无奈轻叹。 就晓得这厮在怨怼这个。 “这儿是我娘家,染坊不大,父亲和母亲的院落就在我们前头,你也晓得你那性子,我怕惊扰了他们总归不好。” “哼,说到底你就是嫌我!” 阮柯好似被气到了一般,松开了白小梅还将她推出怀抱,自个儿身子一侧,背对着白小梅,仿佛在生闷气一般。 白小梅轻叹,心头暗自念道:我倒是不嫌你,你若是每次歇息都安分些,我也不至于收拾个空房出来专门给你。 念叨归念叨,这自家孩子气的夫君还是要哄着的。 见阮柯背对着她,白小梅便抬步走到阮柯面前,而阮柯却真犟脾气了,白小梅移到这边他就又背过去,白小梅再次移到另一边,他就又转回来,总归得就是不与白小梅面对面。 白小梅好笑地瞅着将椅子转得吱吱直响的阮柯,见他就是不与自己正面便索性作罢。她站在了原地,纤细白嫩的双手搭上他的肩头,轻轻揉捏起来。 “恼我了?” 她轻柔询问着,那头阮柯早已是舒服得趴在椅背上,还不忘指呼白小梅:“下面点,背上背上,捶捶,用点劲儿。” 白小梅嘴角轻扬,仄头瞧着阮柯一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懒洋洋模样就觉赏心悦目。 当真一副好皮囊,慵懒的模样也撩人得很。 白 分卷阅读6 小梅感叹道,双手又滑到了阮柯的肩头,再顺势垂到了他的胸前,整个人儿便软乎乎地趴到了他的背上,螓首轻仄,靠着他的肩头,在其耳畔轻轻唤道。 “阮郎……” 阮柯舒服得眯了眼,轻嗯了一声,心头念道,佳人柔若无骨地依偎着自己的感觉当真不错。 见阮柯分明被她哄开心了,白小梅倒是觉得哭笑不得:“阮郎,不过三日,你又在介怀什么呢?” “我不依!”阮柯却是偏执己见,“团团你好狠的心,我们新婚不过半月,天天歇息在一处,待你回门之日竟是要让我独守空房!不依不依!我就是不依!” 这哪是个大老爷们该说的话,分明像个小媳妇儿,好像白小梅才是那个夫君一般。 白小梅轻叹,轻推了把阮柯,自他背上起来:“那你当如何?” 见好就收,不然真恼了白小梅,自己可是得不偿失。 阮柯笑眯眯地转回身,握过白小梅的小手往回拉了拉,好让白小梅靠近自己,随即又伸手将白小梅搂入怀中,把玩着她的小手,俯首亲了亲她的脸颊,呢喃着。 “团团,我会乖乖的,晚上不闹腾你了,我们不分房睡,好不好?” 语气软软的,声音柔柔的,当真听着让人心头痒痒。 白小梅轻叹,暼了卖乖的阮柯一眼,对于他所说的不置可否。 ―――――― 果然。 白小梅望着床缦,死死咬住唇瓣,不想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阮柯的话能信,母猪都要上树。 阮柯瞅着拼命忍耐的白小梅一时失了神。 分明情动,她的双颊粉红,目光迷离,就是身子也在下意识地靠近迎合他,可是她还是咬了唇瓣,制止自己发出那娇滴滴的声音。 阮柯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轻抬她的脸颊,俯身就亲吻上她的唇瓣,舌尖划过她的齿根,掠过她的软舌,然后将她所忍耐的娇吟之声尽数吞咽入喉,只有轻轻的相濡以沫之音。 “阮郎你白日不是这般说的。” 白小梅轻喘着,双手搭在阮柯的肩头,根本毫无力气,仿佛化成了一汪春水。 “哪里不对了?团团坚持分房睡,我也只得半夜过来偷香窃玉,没有什么不对呀!” 白小梅暗咬牙。 这是说的白日他说要乖乖的不闹腾是在不分房睡为前提,可既然她不同意,他只好半夜过来偷香窃玉,白日说的不闹腾自然不做数了。 “卑鄙。” 白小梅这般道。 阮柯扬唇一笑,只觉自家小妻子这般纵容自己的模样好生可人,教他只想好好疼爱一番才肯罢休。 ―――――― “两位昨晚可是听到些什么动静了?” 阮柯不紧不慢地询问着,一手撑着下巴,明亮的眸子瞅着面前两位显得局促的中年夫妇,嘴角扬着笑意,瞧着是心情相当不错的。 面前两位端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谁?白小梅若是在此处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正是收养她的白家夫妇,惊讶于两人对于阮柯这妖孽的态度。 两人的表情很僵硬,就是坐在主位之上也显得坐如针扎,恨不得让阮柯坐到主位上,他们坐到侧位之上才觉得舒坦些。 听得阮柯这般询问,两人皆是一致地点了点头。 “听到了?” 阮柯又一次反问,目光轻敛,瞧着乖顺,白家夫妇却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又齐齐地一起摇头。 白家夫妇的僵硬反应却是让阮柯一愣,不由扑哧一笑,根本没有丝毫作为女婿见老丈人和丈母娘该有的紧张。 “二位这般僵硬做什么?小婿也是随口一问,团团恐小婿吵了你们歇息,一直嚷着不许小婿我与她同房,小婿很是苦恼呢。”话至此,阮柯笑眯眯地瞅向白家夫妇,“不知二老可想早日抱上外孙子?” 白家夫妇下意识地齐齐点了点头,而后又惊恐地齐齐摇头。 阮柯失笑,哭笑不得地轻摇头:“小婿我都要被两位搞糊涂了,这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呢?” 白家夫妇面面相觑,抬头看向阮柯,皆齐齐下跪,阮柯笑颜顿时就收敛了。 “二位这是何意?” 分明坐得慵懒,言行举止皆是随意,可是此刻又这般明显地表示他不开心了。 “小主您莫要再折煞我们了!” 男人痛心疾首地低呼着,仿佛阮柯根本不是在同他们聊天,而是要他们命来了一般。 “若是团团此刻进来了我定不饶你们。”阮柯低低喃语了句,随即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见阮柯走了,白家夫妇才算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起来了。 “白老,你说小主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王氏拉了拉自家老伴的衣角,嘟嘟喃喃道。 白老拍了自家妻子一下,示意她别乱揣测主子的意思,只是轻声道:“你当庆幸着没亏待小梅才是!我早道小梅是小主 分卷阅读7 看上的人,说不好以后是能保咱们平安的,是咱的福星!” “哼,那小丫头片子吃我们的穿我们的还能亏待了咱们不成?养白眼儿狼啊!” “口无遮拦!小心让他人听了到小梅面前嚼舌根去!你莫要忘了此刻小梅的地位!” “什么地位!不过一个暖床小丫头就你当个宝!我同你讲,小主这会儿不过图男女之事的新鲜呢!镇上别的姑娘怕小主,恐小主招来祸事才不敢接近小主,可小主也是到了年龄的,这才娶了这丫头片子先尝尝鲜儿的!” “……” 白老不想理会聒噪的王氏,甩甩袖子就走人了。 心里暗骂着王氏的心眼儿小,不过觉得白小梅已是有了会被弃掉的可能就如此看待小梅,好似这几年养下来的情分都是虚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笔者不加v,原文在晋江 第3章 阮家四口 白小梅觉得有些疲惫地轻揉了揉额角,看着手中书卷轻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不由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便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你怎的这般吓唬于我?” “吓到了?抱歉抱歉,亲亲一下压压惊。”阮柯嬉皮笑脸着,说着就凑了过去对着白小梅的脸颊轻啄了一下,抱着白小梅软软的身体觉分外满足,忽的邪念一起,趴到白小梅耳边喃语了句什么。 白小梅听着阮柯对自己说的悄悄话顿时脸颊通红,直摇头说不行。 “真不行?”阮柯不死心。 “真不行!”白小梅咬牙切齿地坚持道,脸颊泛着红晕,掰弄着阮柯紧锢在她腰间和胸前的手,奈何怎么也推不开,索性作罢,由着阮柯了。 阮柯撇了撇嘴,只得作罢,嘟囔道:“团团你好生偏心!” 听着莫名的控诉白小梅失笑:“你倒是说说我哪儿偏心了?” “在阮家时你凡事都依着我,顺着我,这一回娘家你就把我晾到一边,连理都不理我,你教我情何以堪?” 白小梅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笑阮柯怎的这般幼稚,教人好不无奈。 “团团你笑什么,本来便是这个理儿,如今你倒是笑话我起来!” “不笑话不笑话,是我的错。”白小梅笑着回话,心头却只念着阮柯当真稚气得很。 “哼,晓得便好。”阮柯很受用白小梅这服软的模样,也不再调侃白小梅,说起了正事,“团团,本说好要陪你在娘家多住上些时日,如今怕是要食言了,我们得回去。” 白小梅目光一滞,随即便掩去失落,转身看向阮柯,担忧地询问道:“怎的了么?” 阮柯轻叹,缓缓道:“我大伯回来了。” 而这并不是主要的,是阮家老爷子叫他回去了。 —————— 阮家老爷子有三子一女,至今不曾分家,而大儿子阮德掌握着大部分家产的经营权,阮家除了阮老爷子就数他说话有分量。 阮德常年在外奔波,为了阮家的繁荣也算是操碎了心,只怨得二弟与四弟太文弱,不是经商的料,也帮不上他多少忙,说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三妹夫倒是能帮他不少忙,他很是欣慰,因而他在外奔走的时候都是三妹夫在内帮他打理着那些店铺,倒也不曾出现过什么纰漏。 “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一切可顺利?” “顺利着呢!倒也难得瞧你小子出来,怎么,舍得你那黄金屋和颜如玉啦?” 阮德拍了拍自家二弟阮明的肩,笑着调侃道。 “大哥你尽是取笑于我!”阮明好笑又无奈地轻捶了阮德一下。 阮德和阮明皆上了年纪,一副中年人模样,互相打趣起来却抛去了往日的稳重,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妇人林氏面带笑容地看着相互打趣的阮家兄弟,倒是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骄横高傲的模样,宛如一个贤淑的好妻子。 “好了好了,你们两兄弟也别杵在门口吹冷风了,爹和老四他们可是要等急了啊!” 阮德和阮明闻言相视一笑,皆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地往里走,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 林氏带着丫鬟们嘴角含笑的跟在两人后头,叮嘱着管家把好门,吩咐着丫鬟去看看后厨那儿可是一切顺利。 “爹,我回来了!” 阮德的声音有些雄厚,人未至而声先到,阮家老爷子抬眼看向自家老大,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他老人家可从来没对儿女笑过,从来是严父的形象,哪有白小梅看到的那般和蔼。 “爹,上陶那儿……” 阮德脸上是洋洋得意,红光满面地正想向阮家老爷子汇报他的功绩,阮家老爷子却是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手一扬,道:“一路回来累了,先坐下歇歇,上陶的事儿等吃完饭再去我屋里说。” 阮德欲言又止,有些沮丧自己不能在大家面前夸耀自己,却也不能违背了阮家老爷子的意思,只得讪讪笑着作罢。 分卷阅读8 待阮德在属于自己位置坐下,才猛然间发现了阮柯身旁自个儿不认识的新面孔,不由讶然:“这位是……” 林氏是不屑于阮柯和白小梅这对夫妻的,所以就算是自家夫君的疑惑也不悦于作答,就当是没听见一般。 倒是阮明那位年轻美貌的妻子高氏笑着作了回答:“这位是柯儿新过门的媳妇儿,大哥常年在外也难怪不识得了。” 听高氏这么说阮德心里也就有了数,冲白小梅笑着轻颔首,便不再多询问寒暄什么。 阮家吃饭好生奇怪,仿佛有两个世界,阮柯那儿是夫妻笑得开心,阮德那边是兄弟姊妹吃得自在,倒是尴尬了阮家老爷子,可是阮家老爷子却是见怪不怪,宁可儿窝在阮柯这孙儿这边埋怨阮柯偏心也懒得同自己儿女掺和。 这种奇怪的局面丝毫不会因为阮德的回来而有所改变。 他们无视阮柯这个存在,连带着无视白小梅的存在,就算是长子回来见这未曾蒙面的侄媳依旧是一样的态度——分明白小梅不曾得罪于他们,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他们才是一家人,说着家人的体己话,谁管得了你呢? 一顿饭毕,阮家老爷子今日却没有早早离席,他静静坐在饭桌前,直到所有人都吃好了才缓缓开口。 “既然阮大回来了,那么人也就全齐了。” 白小梅坐得端正,抬首望着这位年岁已是不小的老人家。她一向很尊敬阮家老爷子,要说来她可能还是阮家里最敬重老爷子的一个呢。 “有件事儿我想也是时候同大家说了。”阮家老爷子抿了口温热的茶水,看着众人,不紧不慢道,“分家吧。” —————— 阮柯院落的住房是小阁楼,阮家唯一的阁楼房,也足可见阮家老爷子对这孙儿的疼爱与偏心。 白小梅喜欢站在阁楼上的窗户旁向外眺望,因为她发现这儿很安静,看得也远,有些事情能清楚瞧见——譬如那些不断往来于阮家老爷子院落的人。 “在想什么?” 阮柯轻靠到窗棂一旁,笑着看向兀自出神的白小梅,轻声询问道。 白小梅回过神来轻摇头,顿了一下又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阮郎,你就这样活了二十年?” 她的目光悠远,侧对着阮柯没有面对他,声音轻轻的,细闻之下竟是有些沙哑。 阮柯一愣,伸手掰过了白小梅的肩,让她好面对着自己,这才讶然地发现白小梅的眼眶里氤氲着泪花,此刻被阮柯一瞧便再也忍不住地坠了下来。 阮柯用手指拂去她眼角的泪花,片刻掌心湿润,而温热的泪水一下子就凉了,让他觉得手心发寒。 “怎么哭了呢?可是觉得阮家分家了会冷清?” 冷清?怎么会呢。阮家如今有几口子人?她没进阮家之前不晓得,进来之后才晓得阮家上下到底有多少人。可是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么? 白小梅这般凉薄地想着。 她晓得关于阮柯的流言多少会让阮柯身边的人对他有看法,疏远也是正常的,作为他的妻子必然会被牵连,体验一把被当成异类的滋味。她其实在决定嫁给他的那一刻就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进来之后才发现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疏远?不,那是无视与冷眼。 阮家多少人口与她有何干系,她可没感受过一刻关于他们的热闹。 她沉默着,直至今日阮家老爷子说分家,她猛然间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在乎的啊。 在阮家她不过呆了半个月尚且觉得如此,那阮柯呢,阮柯这些年来没有她是怎么笑着忍耐下来的? 说没有她是高看了她自己,她倒也不觉得自己是阮柯的救赎,也不觉得阮柯非她不可,她只是忽然觉得怜惜,因为她不能想象阮柯同空气欢笑的模样,那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阮郎。” 白小梅微微低首,错开阮柯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阮郎接下来有何打算?” 阮柯收回手,听着白小梅的话沉吟了片刻,嘴角轻扬,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他低语着:“变卖了阮府,团团同我回老家玩去呗?” 白小梅闻言倏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说得漫不经心的阮柯,蹙了眉头表示不赞同:“爷爷晓得了会生气的。” 阮家老爷子做了分家的决定,更是说要将阮府留给阮柯——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阮家老宅。 阮柯轻点头,煞有介事道:“是了是了,要是爷爷晓得我拿到阮府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它变卖,肯定跳起来打我一顿呢。” 只当阮柯是在开玩笑,白小梅觉得有些无奈,看着阮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又不由担忧起来,可欲言而又止。 她想说关于分家之事,阮柯那些伯伯定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还把老宅留给阮柯这个决定。她担心阮柯会被算计,想出言提醒,可是转眼就想到了这是没必要的事情。 阮柯总是被算计。她又不是第一次才见 分卷阅读9 识。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要安安心心地跟着阮柯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想到这儿白小梅也就释然了,那凝重的神色此刻才有了舒缓,她俏丽的小脸上扬起了难得的笑意,她轻声道:“晚上想吃些什么?” 白小梅的声音不娇却很柔和,带了些中性的味道,她常温温和和地轻声细语,听着倒是舒服得很。 见白小梅终是露出了笑颜,阮柯嘴角也不由跟着弯了弯,他伸手就将白小梅拉到了跟前,揉了揉她的发顶:“团团莫要担心了,爷爷既然有了这个态度自然也想好了对策,不会把烂摊子丢给我的,他老人家向来最是疼我不是?” 白小梅不晓得该说阮柯这是恃宠而骄还是别的什么好,她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可又实在说不上一二,只当自己想得太多,默默念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于是白小梅便仰头再次询问道:“晚上想吃些什么?” 阮柯目光一转,忽手掌一翻捏了捏白小梅的脸颊,调笑道:“想吃你。” 白小梅闻言脸颊刷一下染上了红晕,故作淡定地拍开阮柯的手:“青团子是吧,我明白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阮柯瞧着白小梅分明红了的耳根低笑出声,一把拉住就要逃的白小梅,将她搂入怀里头,下巴轻靠她的发顶,低声喃语道:“团团害羞了,羞什么呢?我们都成婚半个多月了。” 白小梅咬牙,继而嘴角轻扬,淡淡说道。 “青团子我要撒花椒。” “这怎么吃!” 白小梅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阮柯无可奈何,揉了揉白小梅的发顶,抱怨着:“口腹欲被团团抓了个牢倒也不敢得罪于团团。好了好了,我晓得错了,定事事依你,你也莫要这般欺负于我可好?” 白小梅轻笑,拍了下阮柯搂着她的手:“松开,我要去准备了。” “我同你一起!” 白小梅诧异地暼了眼阮柯,觉得有些无奈,倒也随着阮柯了。 —————— 关于阮家分家这事儿已经过去有些时日了,最后还是以阮家老爷子当初的决定为结果,阮四家留在了阮家老宅,面上是如此,可谁不晓得这就是变相地将老宅子留给了阮柯?一时间镇上的人都唏嘘不已,只道阮家老爷子当真是把灾星宠上天了,念着这灾星不要恩将仇报给阮老爷子招来祸事才好。 今日白小梅依旧过着她与阮柯的小日子,而白小梅暼了眼靠着她肩头直接就睡了过去的阮柯心头不由再次一叹,念着阮柯果然就是个游手好闲吃白食的,真不晓得他没娶她进门前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 白小梅用牙齿咬断了手中的棉线,将手中的布扯平,看着大致纹路满意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依旧闭目而眠的阮柯又不由柔和了目光。 阮柯生得漂亮她一直晓得,外头也常有人念着阮家小少爷是个妖孽转世,有着勾人的面貌。 她倒真不觉得男人一定要有一副好皮囊才算如意,她之前也不曾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的夫君会有多好看,只是如今这真的嫁了一个好皮囊的吧…… 白小梅眨了眨眼。 现在正是午时,外头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棂尽数挥洒在了阁楼里的阁板之上,她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倒是阮柯娇气得不行,非要赖着她去午睡,她不依,他便坐在她身旁瞪着她,最后却是靠着她的肩膀就睡过去了。 她晓得他是个睡眠浅的,估计不过一会儿他就自己醒了,这会儿瞧他睡着了倒是不好意思去吵醒他。 时间不由开始流转,阳光也慢慢覆上了他们,她看着阮柯安静地靠在她的肩头,阳光照得他的皮肤更显白皙并柔柔地跟度了一层柔光一般,她喜欢这样子的阮柯,瞧着很温暖。 他的睫毛很长,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阖下的长睫所投映下来的那淡淡的青影,薄唇像偷偷涂了一点她的脂粉一般,瞧着润润的…… 真漂亮啊,漂亮得她心头猛然间荡漾开来,心跳扑通扑通的。 天气渐渐转冷,这般好的阳光倒也是难得的,教人不由心情跟着明媚。白小梅不懂得什么叫一眼万年,她有时候甚至发愣,不晓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同意嫁给阮柯的,如今再次思忖也寻不得什么答案。 白小梅将手中的绣活放到了一边,轻轻拍了拍阮柯的肩,轻声细语着:“阮郎,回榻上睡吧。” 尽管白小梅的声音已经很轻柔了,被叫醒的阮柯还是不自由地皱了皱眉头,神情有些不耐,蹭了蹭白小梅的肩头,甚至直接伸手抱过了她柔软的腰肢,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的打算。 白小梅晓得阮柯有起床气的,这也是她不敢轻易唤醒他的原因。她低头看着紧紧扣在她腰间的手一时又有些发愣,她其实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每次阮柯表现起床气的时候反而将她搂得紧紧的。 “阮郎……” 白小梅再次轻轻唤道,如此重复了不下五遍,阮柯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起了眼皮,幽怨地看着白小梅。 分卷阅读10 白小梅莞尔,伸手轻轻理了理阮柯耳鬓散乱了的丝发,喃喃道:“去榻上睡好么?” 阮柯抿了抿唇,固执地嘟囔着:“一起。” “嗯,一起。” 见白小梅居然真点头了,阮柯顿时清醒了大半,眼睛发亮,嘴里却不忘轻声细语宽慰着:“绣活做累了?” 白小梅嘴角轻扬,侧头看着依旧趴在自个儿肩头不肯起来的阮柯,轻点头:“嗯,累了。” 阮柯闻言俊美的脸上顿时洋溢起明媚的笑颜,手间一个用力就将白小梅抱入了自己怀里,这会儿不是他依偎着白小梅,而是让白小梅来依偎着他了。 “团团,我不缺衣服的,你不用做那些绣活,多伤眼睛!” 白小梅长睫颤了颤,半敛双瞳,她轻轻说着自己的意愿:“我绣活不好,也只会缝补衣服,阮郎的衣服哪需要缝补的。” 阮柯愣了愣,眼睛瞥向白小梅搁下的绣活,这才发现还的确不像是做衣服的模样。 白小梅继续说着:“别家心灵手巧的媳妇儿能常常亲手为自家夫君添置好看的衣物,阮郎娶来的笨手笨脚的媳妇儿怕是不能让夫君满意了。” “忒,瞎说什么,又不是招绣娘,要什么心灵手巧。依我说,还是像团团这样的媳妇儿好,懂得疼人。” 白小梅抬眼看了看阮柯,阮柯笑着俯身轻吻她的脸颊,低语着:“团团是我的。” 白小梅笑着嗔怪阮柯的不正经,啐念着他的花言巧语,心里头倒也的确甜丝丝的。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每日无所风浪,白小梅却异常满足,或许是因为这清闲惬意的小日子,或许是因为有疼爱着她的阮柯。她忘了当初究竟为什么就答应嫁给了阮柯,如今细思来却感觉还不错。 第4章 不是白皮狐狸精,却也是妖魅鬼怪 也不知这样舒心的日子过了多久,白小梅觉得一直会这般同阮柯闲适下去,可事儿还是自己找上了门,并直接就奔着她来了。 这一日她刚从市集里挑完新鲜的蔬菜,想着晚间做道红焖茄子于阮柯,不晓得他爱不爱吃。 “白小梅你个不知羞的给我站住!” 白小梅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挡住她去路的妇女,这个妇女很是狼狈,面目狰狞,盯着她目露凶光,她有些恍惚甚至认不出来了。 “您是……” 妇女见白小梅居然认不出自己,不由更是大为火光,她气势汹汹地冲到白小梅面前,一只手就这般高高扬起,待近了白小梅直接啐了一声将手朝着白小梅的脸刮了过去。 白小梅见妇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就晓得定没好事,见妇女直接扬手更是心惊了下,就在妇女手刮过来那一刻她倏地一下就蹲了下去。 是的,直接蹲了下去。 妇女一个打空,因为本来就是卯足了劲儿,这会儿打空了便惯性地整个人踉跄,险些摔倒。 妇女愣了愣,低头看着蹲下去了的白小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小梅也抬头看了看妇女,说时迟那时快,她快速地又站了起来并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妇女拉开一定安全距离,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大伯母?” 妇人林氏见白小梅终于是认出自己来了,冷哼了一声,明明自己狼狈得不行却依旧趾高气扬地看着白小梅,在见到白小梅日益红润的气色时更是露出不屑与鄙夷的神色。 “呸,谁是你大伯母,少同我套近乎!” 白小梅皱了皱眉头,明明知晓了眼前之人就是阮德的妻子林氏,不过既然她否认她也不想理会了:“是我认错了人,抱歉。” 说着直接绕过林氏往阮家老宅的方向走。 见白小梅这是直接无视了她,林氏顿时恼羞成怒,她转身狠狠瞪着白小梅的身影,本就气色不好的脸此刻更是青绿一片,她犹如泼妇般大吼:“白小梅你个不知羞的!我告诉你这个妖女,你也回去告诉阮柯这个瘟神,收起你们害人的手段,我林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想让阮德将我扫地出门?我呸!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回我娘家叫人去,你们给我等着!” 白小梅已经走远有一段路了,可依旧能清楚听到林氏歇斯底里的怒吼,她有些听不明白。余光看着周遭人对她奇怪的眼神,她心里轻叹,念着果然习惯就好了。 ―――――― 她一回到阮府就见阮柯急匆匆地要往外头走,不由一愣:“阮郎这是要去哪儿?” 阮柯见白小梅回来了,诧异地看着她,停下了脚步,下一秒又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从上到下好好端量了个遍,见后者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白小梅搂入怀中,紧紧抱着,神情是说不出的懊恼,语气又是说不出的庆幸。 “团团你没事就好。” 白小梅呆呆地仰头想去看阮柯的脸,可是身高和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阮柯光洁好看的下巴。 “阮郎?” “下次不许你一个人去买菜了。” 分卷阅读11 “嗯?” “也不许你单独出门。” “阮郎……” “我要陪着你,时时刻刻陪着你!” “……” 阮柯抚了抚白小梅的丝发,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他喃喃道:“团团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心头肉。” 白小梅闻言脸蹭地就红了,要晓得阮柯这家伙可是只会在床笫之间这般唤她,当真羞煞她了! “阮郎!” 白小梅娇嗔了一声,觉得实在太肉麻了! 阮柯却不觉得,他伸手捧过白小梅的脸颊,低首凝视着她,眼中能清晰地倒影出白小梅的模样,他笃定地开口道:“是真的,团团是我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护着的人,我都舍不得欺负。” 话至此,他又再次将白小梅紧紧搂入怀中,目光望着前方,脸色却是瞬间冰冷了下来,就连声音都带了浓浓的戾气:“他们怎么敢!” 白小梅听着心头颤了颤,她垂下了眼帘,因为一只手提着菜篮子,她不好双手回抱他,只得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大伯母要打我的时候我蹲下去躲开了,她没有碰到我一分一毫,真的,我是说真的,我没事的。” 白小梅这会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阮柯方才这般急切模样地要出门,想来就是去找她吧,大概就是听说林氏为难她的事了,不过他知晓得也真是够快的,她前脚刚回来呢,他后脚匆匆地就要赶过去。 “她敢动你一分一毫试试!” 阮柯咬牙切齿,目光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不过被紧搂于怀中的白小梅却是看不到的。 而当阮柯再次捧起白小梅双颊时面上又只剩下了温柔与心疼,他俯身亲吻上白小梅的唇瓣,亦如往日般温柔,随后便又是如野兽般地热烈与饥渴。 当白小梅回过神能得以喘息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被阮柯这个流氓胚压倒在了床榻上。 想着那孤零零被遗忘在天井的菜篮子她就心疼。 回来时门还没关呢,要是被贼心的顺手提了去可如何是好? “阮郎,我先去把菜篮子搁到厨房好么?” “菜篮子重要我重要?” 幼稚。 白小梅不轻不重地捏了把阮柯腰间的软肉,阮柯嘴角笑意更深,手下游走在白小梅身上的手就愈发肆意。 “吃饭重要贪欢重要?” 白小梅见阮柯这还变本加厉了,不由好笑地反问。 “贪欢重要!” 阮柯毫不犹豫地回答。 白小梅无话可说,轻叹一声,伸手解下自己发间的发带,随着阮柯去了。 当白小梅拾起发带再次将丝发束缚的时候,不由侧首看向躺在床榻之上安然入睡的阮柯。 她静静凝视了许久,这才轻叹一声,为阮柯掖好被角,随后又将那些乱扔的衣裳逐件捡起,叠好放到一侧,这才放心地转身轻轻阖门而去。 在白小梅走后不久阮柯便幽幽地睁开了眼,自床榻上坐起,被子直接滑落露出白皙结实的肌理也不管,他舔了舔唇瓣,颇有意犹未尽的滋味,那模样当真犹如妖精一般。 阮柯将视线落在了白小梅叠得整齐的衣服上,目光瞬间就柔和得仿佛能溢出水来。 他静默了片刻才狠了狠心拿起衣服慢慢穿上,而他突然幽幽开口,听不出声音的情绪。 “真有长贼心的偷溜进来拿菜篮?” 这分明就是问话,不晓得以为阮柯这是在自言自语,可下一秒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声音就让人惊呆了。 阮柯不是在自言自语,是真的在问话,这房间里真的还有一个人! “是,前后一共来了五个。” 回者语调刻板又机械,声音却不难听。 “哼,五个。” 阮柯冷哼,目光明明灭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听得他幽幽道:“真当我和团团好欺负呢。” 阮柯下了床,拢了拢丝发,拿起玉冠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狡黠,他将玉冠拿在手中却不束发。 “林氏现在人呢?” “在地牢。” 阮柯轻嗯了一声,走至门口时又不由停下了脚步。 “越越。” “……属下在。” “你说,我这么努力,为什么团团还是没有怀上呢,是不是我真的不行啊?” 阮柯听得身后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音,一时疑惑,转身望去,就听得那刻板又机械的声音说道。 “属下听说,床笫之事太过频繁并不易于受孕。” 阮柯哦了一声,转回身推门就出去了。 楚越小心翼翼地将刚才被自己碰歪的屏风又移了回去,做到没有一丝异样,然后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屋中。 ―――――― 阮柯手里拿着玉冠,披头散发地来找白小梅时,白小梅正在后院里收衣服。 白小梅一手抱着干了的衣服 分卷阅读12 ,一手还不断往竹竿上取衣服,看到阮柯笑嘻嘻地出现在自己身旁时不由讶然。 “不多睡会儿么?午饭好了我会叫你的。” “不睡了不睡了,我要过来帮团团的。” 阮柯说着就抢着抱过白小梅手里的衣物,眼巴巴地盯着白小梅收下来的下一件。 白小梅看了眼希冀盯着她的阮柯,轻叹了口气,将收下的衣物再递于阮柯,如此一来自己也确乎轻松了许多。 心头一暖,嘴角也不由扬起了浅淡温和的笑容。 收完衣服要送到屋里叠好再分别放好,白小梅本想自己来的,阮柯却抱着衣服不放,白小梅也就由着他了,自己静静跟在旁边。 “团团,中午吃什么呀?” “买了爷爷爱吃的莲藕片和父亲喜欢的五花肉。” 阮柯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抱怨:“阮府又不是没人了,他们饿了自己找厨娘去呗,凭什么让我婆娘带着伺候他们啊!” 白小梅回头用手指戳了一下阮柯的脑门,不同意阮柯的说法:“爷爷为了你这小祖宗可没少操心,怎的,你这会儿倒是嫌弃起你爷爷来了?” “哼,爷爷就算了,我不与他老人家计较。阮和呢?你管阮和做什么?” 阮柯大大咧咧地喊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礼节与辈分上的不妥。 白小梅觉得有些无力,为难地看向阮柯:“阮郎,无论如何,他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阮柯轻扬下巴,神情很是淡漠,就连语气也是冷漠的。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是名义上的,那在乎什么呢?不过名义上罢了。” 白小梅闻言垂下了眼帘,不再应话,沉默着继续同阮柯往前走。 见白小梅突然沉默了,阮柯一时也发现气氛突然凝结了几分,显得有些不自在和尴尬,他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调整回平日里嬉笑的模样,俯身在白小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哼着小调往前走着。 白小梅愣了愣,好笑地看了眼阮柯,最后还是拿他没办法地轻摇了摇头。纵然两人静静走着,依旧是一片沉默,可是气氛分明好转了许多,恢复了平日里安详和谐的模样。 白小梅低首看着手中的玉冠,想起了方才的对话。 “怎的披头散发就出来了?” “我不会挽发,自是只能来找团团。” “你之前不是总用发带束发,什么时候赖上以冠束发?” 白小梅还记得那会儿阮柯别有深意地瞅着她,缓缓道:“可我记得团团说喜欢我以玉冠发的模样,你说瞧着精神了不少,讨人喜……” 白小梅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阮柯促不及防地触碰了,痒痒的,撩人心弦,却不讨厌。 习若自然,卒难洗荡。要改一个习惯有多难?因为别人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而改了习惯,那又是何等的在乎? 我曾说过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甚至因为我说的话而改了常年来的习惯。 ―――――― 当白小梅再次见到阮德的正房林氏时,她似乎比上次更加狼狈了,这次还是出门被林氏堵住了路,不同的是她俨然没了上次的张扬与跋扈,看着自己的目光甚至是带着哀求的。 最明显的是,林氏看向白小梅身旁跟着的阮柯时,目光瞬间一滞,瞳孔赫缩,然后匆忙别开视线,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白小梅只能清楚看到畏惧这一个意思在里面。 畏惧? 白小梅蹙眉。 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林氏瞧他们的眼神从来都是轻视与不屑,在分家后更是带着愤怒和不甘的,这如今怎的看到他们如此畏畏缩缩,吞吞吐吐的模样? 阮柯看着突然拦路的林氏不过冷哼,面无表情,牵着白小梅的手就继续绕过林氏往前走。 白小梅不疑有它,乖乖地跟着阮柯走。 林氏见势顿时着了急,又快步追上白小梅他们,堵在了他们面前,却是看着白小梅的。 “小、小梅,我是大伯母啊……” 白小梅愣了下,实在是林氏沙哑与颤抖的声音让她生了好奇之心。 她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林氏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见林氏同她说话,她也不好不回话,她轻颔首,礼貌地唤了一声大伯母。 阮柯却皱了眉头,很明显的不想搭理林氏,只想让白小梅跟他回家。 林氏此刻是铁了心,只当自己看不见阮柯,一个心思就是想拦住白小梅,让白小梅帮帮她。 “小梅你认我就好,认我就好……” 白小梅蹙眉,觉得林氏这卑谦的态度实在让她吃了一惊,心头也开始思忖林氏定是有事要求她了,不过有什么事是她能帮林氏的?白小梅不明白。 “大伯母寻我有何事呢?” 听着白小梅温和平静的声音林氏顿时红了眼眶:“小梅你一定要帮帮伯母啊!” 眼见林氏竟开始自顾自哭诉起来,白小梅身子一 分卷阅读13 僵,无奈地看向身旁的阮柯。 阮柯更是脸色阴沉,想直接拉着白小梅就走,白小梅却反拉住了他,冲他轻轻摇头,然后继续听着林氏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 林氏一把辛酸一把眼泪地哭诉完,径自说着明日等白小梅来家里就走了。 阮柯冷冷瞅着林氏的背影,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阮郎,我们回去吧?” 白小梅轻轻拉了下阮柯的手,睫羽扑闪了下,声音温温柔柔的。 阮柯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小梅,顿时就收敛了面容之上所有的冰冷,他宠溺地捏了捏白小梅的脸颊,话中却有些抱怨。 “团团做什么听那妇人的胡言乱语?” 白小梅垂了眼帘,轻轻道:“被吓的。” “嗯?” “你何曾见过大伯母这般凄苦模样?又何时听过大伯母这般低声下气地求我们?当真是吓了我一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 阮柯闻言笑了笑,不多说什么,牵着白小梅继续往前走。 “所以团团准备如何?” 白小梅轻摇了摇头:“我觉得挺奇怪的。这夫妻不合,让他人调和一番这倒没什么,只是为何大伯母寻上我来了?说的什么妖魔鬼怪唯有我可破解,这又是何意?我稀里糊涂听她讲了半天倒是一点儿都不甚明白。” “八成是疯了,不要理会便是。”阮柯嘴角挂着冷笑,好似林氏就是个疯子。 白小梅沉吟了片刻,也没立刻做出决断。 林氏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阮德疯了,被一个白皮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她一时气不过就推了那狐狸精一把,哪料得阮德竟是将她暴打一顿,还扬言要将她赶出家门,要休了她! 什么?休了她?!她林氏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是他阮德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阮德居然要为了一个白皮狐狸精弃了她这个糟糠之妻,这让她如何能忍?当下就跟阮德翻了脸要回娘家找人来理论! 可途中遇见了紫云观的道长,道长却是说得什么她家有妖孽作祟,需得有缘人才可化解。 她认识这个道长,可不就是说阮柯命中缺白小梅那个神棍嘛!道长还明确指出那个有缘人就是白小梅。 她当时听了什么反应?她呸!是了,她对此不屑一顾,本就觉得纵然大家都觉得这个道长德高望重,她却觉得这家伙是在胡言乱语。她心情不好,经过集市恰巧遇到白小梅心情就更不好了,这才又是一番冷嘲热讽,直念着瘟神与灾星。 这是上回的事儿,林氏哭着嚷着旧事重提,却是一个劲地冲白小梅道歉,说自己糊涂,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让白小梅定要原谅她,之后话峰直接一转,也不提后来如何就一个劲儿求着白小梅明日去她家一趟,说是让白小梅定要收了那白皮狐狸精! 白小梅心头也觉得荒诞,本想着不让阮柯担心也就不搭理便是,直到下午出门逛市时被一道士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小友,许久不见,怎的不见你来紫云山瞧瞧我?” 这道士模样的人生得年轻,长得也白净,刘海儿往后扎入了玉冠,垂下的发鬓贴着脸庞直至肩头,而后头的丝发也未完全束缚在冠中,倒真有几番逍遥自在的意味。 这道士明显是在跟阮柯说话,因为白小梅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家伙。 “曲闲,你真的很闲嘛。” 阮柯对于这不请自来的小道友却是一点都不友好,甚至觉得对方有些碍眼。 “咸?你尝过?”曲闲瞪大了眼,捂着衣襟后退了两步,瞧着阮柯的眼神都是不对劲儿的,仿佛阮柯是什么饥不择食的野兽一般,“小友,我拿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竟趁我不备来……” “打住!”阮柯恶狠狠地呵斥了曲闲一声,皆是咬牙切齿的无奈,“曲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阮柯骂完曲闲就下意识瞄了眼白小梅,后者却是一脸原来如此的不明表情,他顿时有种想好好□□白小梅的冲动。 停止你的想象,不是那样的! 阮柯虚咳了一声,对着白小梅介绍道:“这是曲闲,曲字姓,闲人的闲。他是紫云观一时眼拙误收的弟子,算得上是咱们的媒人。” 白小梅心里头有数了,轻点了点头,看着此刻脸色不是很好的曲闲道:“您便是那位说着阮郎命中缺我的道长?” 曲闲见白小梅问话,收回瞪着阮柯的目光,可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继续瞪阮柯:“这绝对不是原话!” 阮柯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瞧见白小梅瞟过来的目光却直接开口跳开话题。 “你来寻我有事?” 这是对曲闲说的,曲闲一听倒也收敛了几分,轻声道:“不是来找你的,找你的夫人白小梅。” 白小梅一听叫到了自己便困惑地瞧向曲闲,只听得他慢慢道来。 “阮德的正妻林氏可是寻过白姑娘了?” “叫阮夫人!”阮柯突然插话进来。 曲闲不理会,白 分卷阅读14 小梅耳根发红。 “大伯母确实已经找过我们了。” 阮柯却道:“还不是你这家伙在胡乱嚼舌根,说什么团团能治白皮狐狸精,她有这能耐我怎不知?” “你不晓得多了去了,譬如林氏说的确有其事,而你们只当她在胡言乱语。” 白小梅一愣,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念道:“白皮狐狸精?” “不是白皮狐狸精,却也是妖魅鬼怪,只有白姑娘方能为林氏解忧。” “抓妖魔鬼怪不是你这闲散道士的事儿么,同团团有何关系!团团我们回家去,别理他。”阮柯说着就拉过白小梅的手准备拉着她回家去。 白小梅反拉住阮柯,看着耷拉着肩抿着唇目光戚戚的阮柯心头觉得无奈。 阮柯此刻就和小孩子一般,而且还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白小梅安抚地用手轻揉了揉他的手背,转头看向一脸诧异的曲闲,微笑:“道长能否说得明白些,我有些糊涂了。” 曲闲回过神来,立马收起了自己的诧异和震惊,正了脸色同白小梅道:“不是非白姑娘不可,而是这方圆百里就白姑娘可以。白姑娘你或许没有注意,可你的体格毕竟和他人不同,你的命数也不是能和常人相比,换而言之,你是一种很吸引妖魅鬼怪……” 曲闲话未完,阮柯已是很不耐烦,他侧身将白小梅掩在了身后,盯着曲闲凉凉道:“曲闲你这话我听不懂。” 曲闲微笑,并不在意阮柯冰冷的态度:“以自身为饵,这话可是听懂了?” “你做梦!” 阮柯呵斥了一声曲闲,转身拉着一脸漠然的白小梅往回走,完全无视身后站着的那么一个大活人。 白小梅任由阮柯拉着走,回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曲闲,有些莫名,尤其是后者瞧见她回头看他了,嘴角愈发深刻的笑意。 第5章 不知因何而来,想必积怨极深 白小梅再次见到曲闲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了,而这一天阮柯恰好不在。 “曲道长。” “客气客气,白姑娘唤我曲闲便是。” 曲闲摆了摆手,对于白小梅的称呼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应该的。”白小梅不过这般推诿着,继续道,“曲道长您坐,我给您端茶水来。” “不必不必,小道来找白姑娘不过说几句不好听的,说完就撤,也免得叫小友那厮给我逮住。” 曲闲说的小友自然指的阮柯。 白小梅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曲道长有何叮嘱?” 曲闲目光一转,嘴角轻扬,他道:“白姑娘不曾去你大伯母家吧?” 白小梅点了点头。因为阮柯的阻止,她的无意,她后来自是没有去阮德家了,林氏也不曾再来找她,她也就索性当这事儿就过去了。 “白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这确乎是你的命数,小道的意思是你还是去一趟吧,为的不是你我或林氏,恰恰是为了小友啊。” 曲闲语重心长道,而白小梅闻言是一愣:“为了阮郎?何出此言,这同阮郎又有何干系?” 曲闲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来白姑娘可能不信,小友身负孽障,戾气极重,这林氏一事恰恰是白姑娘能为小友积德的善缘。” 白小梅皱起眉头,对于曲闲所说不置可否。 曲闲见状也晓得白小梅是不尽信的,其实瞧着今日的阮柯旁人若这般同他讲,他也是不信的。什么身负孽障,戾气极重,这说的是那嬉皮笑脸的阮家小少爷? 偏偏他是晓得他的,由不得他不信。 “这是小道画的符箓,白姑娘只需将它贴在那鬼魅身上便可,接下来的小道自会解决。” 曲闲取出一张符箓递于白小梅,白小梅却没有接,曲闲微笑:“白姑娘是否愿意全凭个人,小道也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只是这符箓毕竟是保命的东西,白姑娘收着罢,无坏处的。” 白小梅迟钝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符箓,她轻声道:“曲道长说我体格不同于常人,命数也不尽同,是妖魅鬼怪趋之若鹜的饵,那为何我安然无事还活到了今日?” “白姑娘命有贵人,自是那贵人将你保了去。” 白小梅不置可否地轻点头,瞧着曲闲轻颔首,便转身离开。 曲闲静静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的转身暼了眼身后的某个方向,微笑道:“越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楚越慢慢出现在曲闲的视线中,看着曲闲面不改色:“我会告诉主子的。” 曲闲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楚越顿了一下,继续道:“说你图谋不轨,非奸即盗。” 曲闲默了片刻,抬手做了个一的手势。 楚越摇头,做了个三的手势。 曲闲不服,可还是退了一步,做了个二的手势。 楚越见好就收,收了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曲闲颓败地收回手,瞪了楚越一眼,转身离 分卷阅读15 开。 ―――――― 这是自阮家分家以后白小梅第三次见到林氏,啊不,并没有见到林氏,见到的是她身旁的丫鬟小绿。 “小少爷家的,求求你救救大夫人吧!” 小绿嘤嘤抽泣着,对着白小梅就是一个劲儿的哭。 白小梅无奈,阮柯已经是皱起了眉头。 他本就不赞同团团来的,要不是团团…… 阮柯回想起昨日的温存,耳根发红,嘴角却忍不住扬起笑意,可看着小绿哽咽的模样瞬间就收回了心思。 哭什么哭,吵得人脑仁儿疼! 白小梅宽慰地轻拍了拍小绿的肩头,轻声道:“你家大夫人呢,怎的没见着她?” 小绿好一会儿才收住,忙不迭道:“大夫人被老爷锁在柴房了!求求小少爷,求求你们,救救大夫人吧!大夫人如今被折磨得实在太可怜了!” ―――――― 白小梅他们被丫鬟小绿偷带着去了柴房,白小梅再次见到林氏显然被林氏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蓬头垢面的人是谁?哪有人的模样! 林氏抬起一双混浊的眼球麻木的看向来人,目及到是白小梅时,迟钝的神经终于有了反应。 “小梅!是小梅么!是小梅对吧!” 她的声音沙哑得很,就好似喉咙被烟熏了一般。 林氏目光好似放出了绿光,映着她那张铁青的脸色,瞧着怪渗人的,尤其是林氏仿佛要冲过来一般,白小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阮柯也连忙挡在了白小梅身前,冷冷盯着林氏,面无表情。 林氏也确乎是想扑过去的,可是整个身子又被蹬了回去,顿时蔫蔫的没了生气,白小梅这才看清林氏的手腕和脚腕处皆被套了枷锁。 “大伯母?” 白小梅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林氏木木地抬起头来,正待继续说些什么就被一声怒呵给打断了。 “谁让你们进来这里的!” 林氏立刻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缩了回去,整个人就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白小梅听着这突兀的怒呵身子也是一抖,回头望去,就看到阮德瞪大了眼盯着他们,很不是友好。他的身旁站着个娇艳的女人,脸上是盈盈笑意,那仿佛潋滟着水纹的眼睛在落到白小梅身上时便再也没有移开。 “大伯。” 白小梅低首轻唤了声,并没有注意阮德身旁的女子一直盯着她。 阮德冷哼了一声,冲着他们喊到:“一个贱妇也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小绿你这臭丫头是翅膀硬了啊!” 早在阮德出现的那一刻丫鬟小绿就煞白了脸,这会儿一听阮德发话了连连下跪,磕头求饶。 “老爷,这自家人还在呢,就别让这小丫鬟丢了脸面不是?让侄儿和侄媳去前厅坐着吧,怎好怠慢呢?” 说来奇怪,此刻阮德身旁的女人软软地发话了,阮德瞬间什么脸色也没有了,还洋溢起了和善又宽容的笑脸,忙不迭地道着是。 “柯儿和小梅呀,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让尹娘带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阮德这般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了。 “哎呀,这是侄儿家的吧,长得真是标致,柯儿好福气呢!” 女人瞧着白小梅仿佛就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她快步上前去想握住白小梅的手拍一拍,阮柯却是快了一步拉着白小梅就让她往自己身后躲,睨视着脸色一僵的尹娘,凉凉道。 “我家的就不用你这外来的这般殷切了。” 尹娘收回手,在阮柯面前站定,讪讪笑道:“柯儿这是说什么呢,老爷虽没八抬大轿将我迎娶过门,可按辈分来算我也是你们的伯母,怎能是外人呢?” 阮柯抿着唇,也不应话,只是淡漠地盯着尹娘,直到尹娘终于意识到什么,收回了在白小梅身上的视线,与阮柯对视后又立刻别开了目光,笑容僵了僵:“如此我便先去煮茶,劳烦柯儿和小梅在前厅等我片刻了。” 说罢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仿佛阮柯是什么豺狼虎豹。 “阮郎,我们错失了一次好机会。” 白小梅轻摇头,对于阮柯的阻拦表示不赞同。 阮柯抿唇,不置可否。他转身紧盯着面无表情的白小梅,神色显得愈发凝重与惆怅,他忽开口轻声询问,声音竟有些颤抖。 “团团不怕么?” 白小梅听着愣了愣,抬眼看向表情紧张的阮柯,心头倒是被一双小手扯住了,她一时道不明这种滋味。 “怕什么?”她反问。 阮柯却不答,垂了眼帘,他神色忽然显得那般落寞与忧伤,他轻轻道:“我害怕。” 那抓在心头的小手猛然间用力,白小梅睁大了眼,那方才道不明的滋味此刻是呼之欲出了。 她声音颤了颤,依旧反问着一样的话。 “怕什么?” 阮柯抬眼看向白小梅,也不作答,静静与她凝视了 分卷阅读16 片刻便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抱着,脸庞挨着她柔顺的丝发。 “怕极了……” 最后他也不过嘟嘟喃喃了这么一句,说不清道不明,白小梅却仿佛什么都懂了一般,心头的悸动比以前似乎更明显了些。 ―――――― “这上陶的茶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东街赵小二自家磨的。” 阮柯品了一口便将茶杯搁下了,往前推了推,仿佛这是什么毒药一般,也顺手夺过了白小梅手边的茶盏。 “团团不要喝这个,回家我煮浮山的云茶给你解渴。” 白小梅抬眼瞅了瞅阮柯,又看向笑容僵硬的尹娘,终是没说什么,乖乖坐在一旁静静等着时机。 尹娘施施然走过去收了茶盏,轻声道:“倒是我的不是,煮的茶不和柯儿心意呢。” 阮柯嘴角不过轻扬,而怎么瞧都是不屑的哂笑。 近了。 白小梅抬眼,心头默念着。 尹娘就在桌案前,离他们很近,将阮柯不喝的茶盏又端回了托盘,方要端起托盘时手又顿住了,她站在原地,转头望向了白小梅。 尹娘正想对白小梅说些什么。 而说时迟那时快,白小梅目光一冽,袖中的符箓不知何时被拿出,她一个反手就将她贴到了尹娘那只未收回的手上。 看到自己就这么莫名被贴上了符箓,尹娘的脸色彻底变了,她僵在原地睁着眼盯向依旧面无表情的白小梅――仿佛她方才什么也没做一般――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瞪瞪瞪,瞪什么瞪!” 阮柯不爽了,站起身就拉起白小梅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尹娘远一些,然后还是觉得不爽,于是转头又反瞪尹娘,手紧紧抓着白小梅――天知道他有多紧张,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却依旧紧张得不行,就怕出了什么变故啊。 尹娘被阮柯这么一瞪反倒回过了神,她的身子动弹不得却丝毫不影响她端庄姽婳的模样,她嘴角轻扬,说不出是嘲讽还是释然。 “你们早就发现了?” 阮柯白了一眼:“又不是傻。” 尹娘总是被阮柯没好气地噎话,她倒也不生气,脸上是恬淡的笑容,也不多言什么了――一副任他们处置的模样。 “我听闻妖魅鬼怪有采阳补阴之邪术,你可是用了?” “啊,很令人不耻,不过妖魅鬼怪之物都晓得的害人之术,没什么不可以用的。” 不知因何而来,想必积怨极深。 不知为何,白小梅脑海中闪过了这句话――古国习泱所奉教义――她从茶馆的说书先生口中听来的。 ―――――― 事后又如何? 曲闲说小道自会解决。 “曲道长。” 曲闲讶异地看着亲自登门的白小梅,环顾了一下还未见阮柯的身影。 “阮郎昨夜着了风寒,身体不适着呢。”白小梅轻声说道。 曲闲收敛了神情,微笑地看向白小梅,轻颔首:“白姑娘。” 白小梅轻点头却不再言,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神情却很淡漠。 曲闲只得再次开口:“白姑娘何事来寻小道啊?” 白小梅这才抬了眼:“为这尹娘之事。” ―――――― “尹娘生前也是人,还是个闺中小姐,生于商贾之家却也是知书达礼。” 白小梅安静听着端了木凳坐于一旁的曲闲讲话。她点了点头,伸手轻抚了下阮柯已经降了温的额头,心头舒了一口气。 曲闲继续说时却不免将目光落到躺在床铺上的阮柯,盖着棉被,被裹得严实,火炉球儿也被烧得红通通的。他觉得虽然外头冷了些,可也不至于如此吧,他一小道长也没裹成个圆球呀! 哼,生个病都这么矫情! 曲闲腹议着,埋怨阮柯这个护妻狂魔不许白小梅多在外头逗留,尤其是同他见面,这不,他千里迢迢从西市东巷的暂居之处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只为了给白小梅讲尹娘的故事! “白姑娘,小道近日腿脚不便啊……” 他是这么推辞的。 白小梅什么也没说,直接用手比划了一个二。 曲闲表示懵逼。 只见白小梅又做了一个一的手势,然后摇摇头,继而比划了一个三,又摇了摇头,最后重新做了一个二的手势,慢慢地点了点头。 曲闲顿时瞪大了眼,表示秒懂!可不就是他同楚越的讨价还价嘛! “咳,既然小友身体不适,我也就去顺道瞧瞧他吧。” 于是曲闲屈服了。 曲闲瞪着躺着十分恣意,分明在假寐的阮柯,扬了扬僵硬的嘴角:“白姑娘我们去外头谈吧,不是说小友大病初愈么,扰了小友休息可不好呢。” 白小梅眼都不抬一下,听着曲闲这般说了也觉有道理,轻点了下头就准备起身来。 阮柯反手就攥住了白小梅的手,睁眼 分卷阅读17 幽幽地盯着曲闲,瞧得曲闲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白小梅伸过另一只手轻拍了拍阮柯的手背,重新坐了回去,轻柔询问着:“可是吵醒你了?” 阮柯目光自曲闲身上移开,望向身旁的白小梅瞬间就柔和了眸色。如果方才落到曲闲身上的眸色是浓墨,此刻便是已经揉进了水的浅墨。 “没有的事儿。不是说要听故事么,正好我也来听听?就当消遣了。” 这是在消遣他啊! 曲闲心里默默嘀咕着。 阮柯顺着白小梅扶起他的力道靠在了白小梅垫好的床头上,脸色有些惨白,此刻却笑眯眯地看着曲闲,看得曲闲直想抽他两下――好吧,他不敢。 “曲道长继续说呀,我和团团这都洗耳恭听着呢!” 阮柯说着就捏了捏白小梅的小手,看得曲闲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想抽阮柯两下――好吧,他不敢。 曲闲虚咳了一声,朗声道:“既然小友身子已经无恙,小道也就放心了。关于尹娘,这得从阮德北上去来往生意说起呢……” 第6章 罪魁祸首 阮德北上去谈生意时与一家商贾相谈甚欢,巧合间瞧见了这家商贾的女儿,顿时觉得被勾得神魂颠倒,寝食难安。 可阮德是有妻室的人,这让他心生迟疑。 我一个家大业大的大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什么! 阮德这般暗戳戳想着,于是再次登门之时便向那户商贾提了此事,并答应定会加以提成,在生意之上多加照应。 可怜生作商贾女,自古商贾重利益。 “爹,您这是卖了女儿啊!” 尹娘不敢置信地望着从小疼爱她由着她的父亲,如今却说要将她送于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 “尹娘,听话!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 “姐姐,这是好事啊!” “好事?” 尹娘忘了自个儿是如何向母亲哭诉,如何表达自我的不愿,最后的结果却不过是坐上了这轿子被抬着送去给阮德。 真是无情啊。因为生作女儿身,所以最终不过利益的陪衬,是比不得家中长子的呢。 尹娘麻木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听着阮德在她耳边不住说着他对她的喜爱,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失去了灵魂的,是要死了一般的感觉。 冬去春来,尹娘被阮德豢养着,犹如宠物。尹娘犹如行尸走肉般度过着每一天,可笑的是阮德丝毫不介意她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他爱的不过是她这副皮囊啊。 “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呀!” 尹娘缓缓回过神,转头看向冲她道喜的大夫,有些怔愣。 有喜是什么意思? “夫人要好生照料怀中胎儿才是。” 胎儿? 尹娘呆呆地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手指有些颤抖地抚上它,思绪终于开始回笼了。 她有孩子了,她的孩子! 尹娘犹如变了一个人。她娇美的容颜上终于浮现了从前的笑意,她开始温柔地亲手做些针脚,都是些孩子的衣物,从襁褓的肚兜到总角的灯笼裤,有时还会为阮德制衣。 “尹、尹娘?!” 阮德是十分惊诧收到尹娘为他亲手制的衣裳,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老爷,你说孩子会喜欢这个样式的么?” 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想着来年这个时候,她能看到依偎在她怀里的幼小生命,她觉得整颗心都在控制不住地跳动,那种兴奋又激动的情绪被她压抑着,却是在脸上显现出了像花儿一样的笑容。 那是她的孩子。 直到梦破碎了。 东丹动荡,大渊突袭,贼人入侵,流民四散。 阮德前不久就回了他的故里――在南方,是动荡暂时侵扰不到的地方――并没有带上她。 她回了娘家,看着自己的父母满面愁容――她懒得管他们在愁什么,多半于她无关――她只要安稳地将腹中孩儿生下来就好了。 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定像她多一点。 尹娘突然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离祸乱之源如此临近,而难得幸免。 她也是后来才晓得她的父母在愁什么――故里受动荡波及,乡亲们早就开始逃散,经济凋蔽,她家也不例外――她家即将破产。 “阮德这个小人!当初如何答应我们的!如今倒好,自己逃回了江南,弃我们于不顾了!” 她的父亲如此愤怒。 “不如,我们也前去江南投奔于他?尹娘这还怀着他孩子呢,他总不至于不给我们一安身之所吧!” 她的母亲满面愁容。 “安身之所?”她的父亲哂笑,将一封书信置于她的母亲面前,面色阴沉,“你自己看看吧!” “天呐!阮德他这是在毁约啊!这天杀的!” 分卷阅读18 后来她的父母又说了些什么呢?尹娘无心去听了,她只晓得阮德同他们断绝了关系,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的正室晓得了她的事情呢。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哪来的金银细软去逃难和东山再起啊!” “爹,咱们不是还有姐姐么?” “她有何用!” 尹娘静立在门口,屏息听着屋中她父亲与幼弟的谈话,而越听越觉全身发凉。 她的幼弟说什么?他说她尚有姿色,不过怀了孩子,流掉就是,他们不说谁晓得她已成了妇人? 他们在商量着将她变卖。 这算得什么?她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么?她真的是她幼弟的亲长姐? 怎说得出口啊!如此丧心病狂的言语!他们的良心不会痛么!不过一场动乱竟是为了自我苟活要将她牺牲…… 流掉孩子?不行!她不许任何人动她的孩子! 尹娘出逃了。 ―――――― “后来如何呢?” 白小梅轻声询问道。 曲闲看了二人一眼,敛了眸色,静默了片刻,扬唇一笑:“尹娘也是个倒霉催的,她才逃出故城,在郊外就碰上了个屠夫。” “屠夫?” “是呀,流民失人性,何况本就杀气腾腾的屠夫?” “尹娘……” “白姑娘你也瞧见了,尹娘是个外貌极好的,这屠夫是个鲜少碰过女人的,心头宽慰着自个儿这大墉不复,可怜屠夫一辈子孤家寡人,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摸过呢!” 曲闲嘴角扬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话至此已经让白小梅他们晓得了接下来的事情,阮柯瞧了眼脸色微变的白小梅,赶忙瞪向曲闲:“好了曲闲,不要再说了!” 曲闲却不予理会阮柯的呵斥,他盯着白小梅,径自继续说道。 “白姑娘晓得无人性的家伙会有多么卑劣么?不,你不会晓得的,你既不是那屠夫,也不是尹娘,更不是尹娘腹中的胎儿……” “曲闲你够了!” “怎么够呢?”曲闲哂笑,转眼盯着阮柯,声音平静无所波澜,“你可知晓那畜生做了什么?他□□了尹娘!□□了怀胎五月的尹娘!他是个蛮夫!是个罪徒!是个泯灭了人性的家伙!” 阮柯皱起眉头,瞪着曲闲,曲闲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分明怕着阮柯,此刻却是恶向胆边生的模样。 “事后……如何呢?” 白小梅的面上依旧的无所表情,她的声音些许沙哑,也听不出多少的情绪,她仿佛只是一个单纯听故事的人,可是谁又不是呢? 无论阮柯还是白小梅,亦或是曲闲,他们都不过是听故事的人,他们谁也不是尹娘,谁也不是屠夫,谁也不是那腹中的胎儿。 曲闲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屠夫扔下大出血的尹娘跑了。怨恨,不甘,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化作人心头的鬼。” “尹娘化鬼了?” “化鬼了。” “谁心头的鬼?” “不晓得呢,或许是尹娘自己心头的鬼,或许是屠夫心头的鬼,或许是阮德心头的鬼……无论是谁的心头,尹娘化成了鬼,来怨怼那些阿臜的事情。” “我不是很明白……” “换个说法吧。尹娘化鬼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寻到那屠夫,然后折磨他,杀害他。之后她来寻阮德,这个致使她如此惨烈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 “啊,是有自我宽慰的意思呢,若不如此思忖,来不得理所当然,尹娘是心善之人,这是她自我的借口也不为过。” 阮柯轻拍了下白小梅的手背,声音轻柔,面色是不掩的嘲讽:“不都是如此么?” “什么?” 白小梅转头看向阮柯。 “我是说找借口呀。” “哦。” “为了自我宽慰,使自己即将所为成为有必要的正当,然后就开始找借口,一切就都理所当然了不是?” “倒也没错……那尹娘呢?” “嘁,那算是阮德的活该吧。” 白小梅静默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小道也该回去了。” 曲闲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袂,冲阮柯他们辞别。 曲闲走出阮府的大门,在门口突然停住了。 他仰头看着今日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凉风拂过脸庞却不甚寒冷。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呀。 “楚越……” 曲闲忽的开口,如此喃喃。 “曲道长瞧过的事儿可不少,没心没肺得很,今日如此惆怅是为哪般?” 楚越慢悠悠地从角落缓缓走出,至曲闲身旁便静立,仰头顺着曲闲的目光望去――除了天空,什么也没有。 曲闲闻言低头苦笑:“不晓得呀。” 楚越收回视线暼了曲闲一眼,伸手就比划了个二:“可还算数?” 分卷阅读19 曲闲盯着那个二瞪大了眼,赶忙摇头:“不算不算,你少来!你分明都告知小友了,竟还想着寻我要贿赂!” 楚越轻叹,收回手,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瞅着曲闲:“你是不是傻?” “啥?!” “一来主母忽提尹娘之事,以主子的睿智不难猜想是谁的唆使。二来我的确未曾告知主子你贿赂我之事,只是不巧主母瞧见罢了。” 曲闲盯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楚越,一脸怀疑的神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楚越闻言扬唇一笑,看着曲闲,回道:“我也不信。” “!!” 所以说白了,楚越还是前脚答应了曲闲贿赂之事,后脚就告诉阮柯他来唆使过白小梅了。 啧啧,厚颜无耻之徒! “所以桑落酒呢?” 哇!居然还敢问他要! “没有没有!” “好,那便下次再言此事。” 哼,好像有下次一样! 第7章 噩梦缠身 阮明发现自己置身于旷野,前方有小镇,他觉得万分熟悉。 “阮大人,请来这边啊!” 阮明环顾四方,并未发现有人。 “是谁啊?” “阮大人,这边!” “是谁在叫我?” 阮明觉得奇怪,可是身子是不由自主地往声音所说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自己被牵引着,想挣脱开却无法,明明走得很慢,他却觉得十分疲惫。 阮明穿过了旷野走进了小镇,他穿过了小巷与桥梁,走进了府衙公堂。 阮明怔愣地看着公堂之上的那块大牌匾,上面书写着“正大光明”。 “大胆阮明!见了本官怎不下跪!” 听得一声醒木拍案,响彻整个公堂。 阮明错愕地抬头看向公堂之上的人,顿时吓得两腿发软。 他看见了什么?他看到了他自己! 在一个他似曾相识的地方,他看到了他自己,他听到他自己在怒斥他让他跪下! “好你个阮明,来人啊!上刑!” 什么?!他只字未言怎么就要上刑啊! “冤、冤枉啊!” 阮明颤抖着,疾呼出声,想挣脱那些上前来压制他的衙役,却是被直接绊倒在地。 “哎哟!” 阮明一声痛呼。接下来是不由分说的刑法,他嗷嗷直叫,涕泗横流,却无人理会。 当阮明犹如软泥般瘫倒在地时,他已经没了一丝挣扎的念头。 “大胆阮明!还不从实招来!” 又是一声醒木拍案,阮明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住喃喃着我招我招,却根本不知道要招些什么。 “好你个阮明,不招是吧!来人!带证人上堂!” 证人?什么证人? 阮明有气无力地想着,抬眼就看到三人围着他,兀然浑身一哆嗦。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三个黑色的人影!在人影脸部挂着的是惨白的诡异笑容! “哎呀,这不是阮大人么?” “是阮大人呀!” “大人冤枉啊!” 三个人影不断攒动着,阮明瑟瑟发抖,已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人影不住说着话语。 “阮大人记得我们么?” “记得吧?” “他怎么可能记得我们!” “对啊!他记不得!” “他哪记得!” 三个人影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才是小偷,明明就是我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这般折磨我?” “你还我牛!你还我牛!” ―――――― 阮明惊醒。 他不住喘息着,冷汗簌簌而下。 高氏抬眼望着不知已经连续多少时日这般每晚做噩梦的阮明,默默掩好被角,侧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高氏同阮明的感情并不算差,却也算不得好,她懒得过问阮明的事儿,反正阮明也不会告知于她。 “我出去一下。” 阮明说罢便起身下了床铺,他打开房门呼吸着夜露的气息方才觉得还砰砰不安的心脏平缓了许多,他抬头望着浓重的夜色,心头开始发虚。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这样下去他会疯了的! 阮明暗自想着。 ――――――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柳叶青青,又是一年清明时节,阮柯邀白小梅去外郊的庄子里头去踏青。 白小梅伸手轻撩车窗竹帘,觑视着柳叶青青,阳光带着微露浸润了她的脸庞,淡淡的红晕透在了那白皙的脸颊之上。 她想起今儿一大早就异常兴奋却是万分依依不舍攥着她小手的阮柯――阮柯生得漂亮, 分卷阅读20 犹如白肤女子,唇瓣红润像是偷抹了她胭脂一般,他就是皱眉头的模样也带着几分柔美,瞧得人只觉心疼不已。 “团团你定要前来的,我等你。” “做什么分开来去庄子?” 她那时这般询问阮柯,阮柯是这么回答的。 “团团是成了亲后才正眼瞧我的,我们成亲前连普通伴侣间的幽会也不曾有过一次,团团不觉得遗憾么?” “遗憾?” “我呀,也万分想感触下翘首期盼心上人到来的滋味呢!” 白小梅缓缓回神,收回手来,竹帘也随之落下。她轻靠在软塌之上,右手情不自禁地转着左手腕间的那只白色小镯――那是去年阮柯送于她的生辰礼,镯子内用小字刻着“团团吾妻”。 “翘首期盼的滋味啊……” 白小梅喃喃着,接下来又兀自沉默,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长睫扑闪着,目光柔和。 ―――――― “团团!” 白小梅刚下马车就被早就等在庄子门口的阮柯抱了个满怀。 “真是甜蜜又哀戚的滋味,当真奇妙得很!团团呢?可有那种恨不得马上见到我的迫切?” 白小梅好笑阮柯的说法,轻推了推他,摇头轻叹:“我们并非少男少女了,我已为人妇,而阮郎也是有妇之夫。” 阮柯鼓了腮帮子:“咱们成亲一年都没有呢!” “是呢。” “团团说得咱们跟老夫老妻了似的!” “啊……” “团团看着我就没有丝毫少女见着情郎悸动的感觉么!” 白小梅愣了愣,抬眼看着莫名生闷气的阮柯,凝视了许久,久到阮柯回神,久到阮柯脸颊开始泛上了一层红晕,久到阮柯捧着她的脸颊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白小梅低下头去,小手攥住阮柯的双手:“自是有的。” 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有着叹息。 阮柯闻言笑意便是怎么也掩不住,他又再次抱了抱白小梅,仿佛抱着十分宝贝的重要东西――欣喜却又小心翼翼。 ―――――― 昨夜儿刚下了如酥微雨,青青绿叶都浸透着露水的滋味与泥土的芬芳,瞧着便是一派宁静柔和。 白小梅静静坐在小院里头,看着阮柯正同一只白鹅大眼瞪小眼。 “小少爷,这鹅狡猾得很,还是我们来抓吧……” “王嫂是觉得我娇生惯养做不来这宰鹅之事?” 阮柯暼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两人,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静观的白小梅,唇角轻扬,是那种极其温柔的笑颜。 “团团你且瞧着,不过是只呆头鹅,中午咱们吃红烧鹅掌!” 白小梅回之以淡笑,轻点了下头,瞧着又开始同鹅较劲的阮柯,不由柔和了面色。 邻里常说她性子不好,冷着张脸不知道给谁看的。表情木讷,言语冷漠。这是经常有的评价,她不晓得这样的她阮柯喜欢哪一点,她始终觉得自个儿是配不上阮柯的,可是感情的事儿怎么能说配得上配不上呢? 她倒是不觉得自个儿冷漠无情,喜欢摆脸色给别人看,她不过性子淡了些,对有些事儿并不在乎呀…… 可是她晓得她的心情的,就犹如此刻瞧着分明显得幼稚的阮柯,心里头却觉得异常温柔。 那种恬淡美好的滋味,是怎么都不可能冷漠起来的呀。 白小梅起身来,朝阮柯走去。 此刻的阮柯当真狼狈。一膝跪地,死死用双手抓着不住扑腾的白鹅,他的玉冠歪斜了,不少丝发散乱着。他脸颊泛着红晕,额头已是有了薄薄一层细汗。 他嘴里不断嘟囔着。 “呆头鹅腿脚利索得很嘛!你倒是再跑啊!看我今儿个叫人怎么收拾你!红烧鹅掌,卤鹅肠,酱鹅肉……” “阮郎。” 阮柯一愣,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过来的白小梅一时失了神。 白小梅掏出丝帕细细为阮柯擦去薄汗,手背轻贴上阮柯已是有些发热的脸颊。 “头发都散乱了呢……” 白小梅说着就慢慢解下阮柯的玉冠,慢条斯理地重新为他梳理,动作轻柔,让阮柯一时恍惚出神。 直至耳边传来鹅叫声他才回神,望着又挣脱而出,然后悠哉游哉在一旁慢慢走着的大白鹅。 阮柯抿了唇。 “好了。起来吧?” 白小梅扶起阮柯,阮柯也就顺应着站回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脏了的衣裳,轻笑一声。 “王嫂,还是要麻烦你们了呢。” 他侧首看着一旁的王嫂与她的丈夫。声音清朗,笑颜明媚。 “应、应该的!” 王嫂与其丈夫赶忙应声,于是盯着那还悠哉走着的大白鹅,纷纷扑了过去。 “团团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阮柯对着白小梅轻声说道,“一起?” 白小梅抬眼看着目光闪烁的阮柯,他脸 分卷阅读21 上扬着笑容,怎么瞧都是讨好意味的,可莫名透着可怜的滋味。 “好。” “诶?!” ―――――― “团团,他们怕我。” 阮柯此刻趴在浴桶里,静静享受着白小梅为其擦背,突然嘟囔了这么一句。 他肤色白皙犹如妇人,此刻还因为温水的浸润泛着些许红晕,仿佛芙蓉白玉。 乌黑的丝发还沾着水汽,被白小梅尽数撩至阮柯胸前。 双眸有些无神,氤氲着淡淡水汽,瞧着当真慵懒恣意。 “不管。” 白小梅淡淡地回了一句。 阮柯抿唇,回首看向白小梅:“我是想让团团开心一下的!” “我很开心。” 阮柯盯了白小梅片刻,随即又负气地转回了头,背对着白小梅,嘟囔着:“他们都怕我,只有团团不怕我……他们好碍眼。” 白小梅手一顿,回神后又继续给阮柯擦背。 “没什么的。” 阮柯又回头看了白小梅一眼,紧接着再次负气地转回去。 “这别庄是老爷子的,他们大概怕的不是我,是老爷子呢。” “……” “不对,或许还是怕我的,怕我这不祥之人招来厄运……啊啊,疼!团团!” 阮柯忍不住瞪向白小梅。 白小梅松开掐阮柯背的手指,仿佛什么都没做似的,盯着那一块红印,嘴角轻扬。 “怕什么,会消的。” 阮柯哀怨地瞅向白小梅,看着白小梅嘴角轻柔的笑容也忍不住扬了唇角,伸手点了下白小梅的额间,看着水滴顺着自己的手臂下滑,又看着落在了白小梅眉心的水滴,一时傻了神。 “团团,你真好……” 阮柯如是喃喃自语道。 白小梅拂去额间的水珠,抓过阮柯的手慢慢揉搓着:“胡话。” “胡话?” “阮郎,你最近愈发惆怅,尽是说些没头没尾的,整个人也显得浑噩。这般患得患失为的哪般?” “为的哪般……” 阮柯有些惘然。他也不晓得自个儿怎的突然如此愈发惆怅,瞧着白小梅只觉得自个儿在做梦一般。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场梦呀。他喜欢的女孩子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他们成亲快半年了,并且感情极好…… 他觉得这么美好的日子可不就是梦么?那种虽然平淡却极是恬静的日子;那种天天有人等着你回家,为你添衣暖腹的日子;那种撒泼有人哄,孤单有人陪的日子…… 这是他半年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安逸。 若是一直如此该多好?直到昨日那人又派人来寻他。 阮柯目光一冽,回过神来,望向白小梅又瞬间敛了眸色,嘴角轻扬,忽的就站起身来,上前抱过站在桶外的白小梅,蹭了两蹭,宛若一只慵懒的猫咪。 白小梅无奈地注视着前方,感受衣服被打湿的不爽滋味儿。 “阮郎怎的了?” “难受,想哭……” “啊?” 白小梅侧首,可是阮柯分明没有半分难受想哭的神色,忍不住白了一眼。 “团团,我听说别庄外有处好风景,有兰溪、桃花与鳜鱼,我们午后去瞅瞅?” “好啊。” 第8章 团团吾妻,荣幸之至 “桃花……都谢了啊。” 白小梅抬头望着碧油油一片,如是喃喃道,转身就看到阮柯冲着她招手,呼喊着她的小名。 “团团,你且静坐片刻,我抓几条鱼来,咱们烤鱼吃!” 继上午的抓鹅事件,阮家小少爷又开始了抓鱼。真真是……太不顾形象,只为博得白小梅的开心。 白小梅轻叹,不由又皱了眉头,这般不要形象的讨好她,感动之余她会很心疼的。他当是阮家的小少爷,娇养着便是,哪用得做这些活计。 果然玉冠再次散落,阮柯却是一条鱼儿都未抓到,正万分懊恼着呢。 “阮郎。” 阮柯敛了郁闷的神色,抬眼便又是笑嘻嘻的模样。 “团团我真笨手笨脚的,一条鱼都抓不上来……咦,团团?” 阮柯诧异地看着就在身旁的白小梅――她脱了鞋袜,挽了裙摆,就站在溪流中,同他一样。不同的是她手中还拿了个枝丫。 只见得她凝神静气,专注地盯着不住从脚边游过的鱼儿,说时迟那时快,手起枝落,然后就见得一条鱼儿被白小梅甩上了岸――那鱼儿张合着嘴,残喘地呼吸着,眼中还不忘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芒。 阮柯开始郁郁寡欢,并且这种情绪持续到他们傍晚回到阮家府邸。 白小梅去询问阮家老爷子和阮和可是吃过晚饭没有――她和阮柯已经在郊外别庄吃过了。 阮柯靠在窗口,从阁楼上望着楼下白小梅慢慢离开院落的身影。 分卷阅读22 “越越,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询问隐在暗处的楚越。 楚越抬眼望着阮柯。屋内没有点灯,天色渐晚,夜色的朦胧浸透进了屋里,模糊了阮柯的背影,淡漠了阮柯的神情――他瞧不真切。 “主子又在妄自菲薄了。” “又?” 阮柯皱了皱眉头,觉得纳闷。 “自打主子娶了白姑娘就时常这般谓叹,说着自己的无力与孱弱。” “难道不是么?” “自然不是,主子的辉煌与骄傲,想必白姑娘还不知晓吧?” “辉煌与骄傲?”阮柯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哂笑,他微侧首,神色寡然,仿佛方才那个郁郁寡欢,彷徨无措的人儿并不是他一般,“今天那家伙又派人过来了?” “……是。” “又找了什么借口?” 楚越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提起了您的母亲……” ―――――― 阮柯还无睡意,他侧卧着,盯着背对着他躺着的白小梅,伸手轻轻绕过她的丝发。 “阮郎,我在父亲院落里看到二伯母了。” 白小梅轻声说道,闭着双眸,并不排斥阮柯的轻抚。 “高氏?” “难为你记得二伯母姓氏了。” 阮柯皱了眉,随后又松开,他凑近白小梅,伸手搂住白小梅的腰肢,将她搂入怀中。 “高氏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团团你离她远些。” 手中是柔嫩顺滑的感觉,这让阮柯忍不住顺着白小梅的腰肢慢慢往上抚摸。 白小梅轻呼一声,拍了下阮柯不乖的双手:“二伯母为何总是去寻父亲?” “她那点小心思团团不知道?” “知道什么?” “见不得光的东西。” “……” 阮柯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瓣,凑近白小梅亲吻上她的肩头。 “团团……” 白小梅微低了头,嘴角忽的轻微扬起:“阮郎,你可能要当父亲了……” “嗯?” 阮柯一时没回神,待意识过来后瞬间怔愣了,随后蹭地就坐了起来,呆呆望着白小梅的后背――傻了。 白小梅微侧了个身,微笑地看着阮柯傻愣的模样,抓过他的手轻轻搁在她的小腹之上。 阮柯似才回神一般,赶忙又躺了下来,将白小梅用被子包裹好,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然后不吭声了。 白小梅微低首,她能感觉到阮柯此刻的紧张与喜悦,他的手还是轻抚在她的小腹上,微微颤抖着。 白小梅微笑着,却也故意询问道:“阮郎不喜欢孩子?” “怎么会!” 阮柯赶忙反驳,可是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会吓到白小梅此刻腹中的胎儿,就赶忙压低声音,嘟嘟喃喃着。 “团团就是生阿猫阿狗我都喜欢!” 白小梅无语,觉得阮柯一定是傻了。 “说的什么胡话!” 阮柯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又赶忙道歉:“对对对,是胡话!团团怎么会生阿猫阿狗呢,我又不是阿猫阿狗!” “……” 多半是傻了。 白小梅不由笑出声来,她附上阮柯的手,轻轻拍着,安心窝在阮柯怀里,只觉得温柔得很,她看不到的是阮柯微扬的嘴角,目光柔和得好似月光。 “团团。” “嗯?” “团团吾妻,荣幸之至。” 白小梅敛了眉目,不吭声了。 我呀,没有那般美好,怎的总是成了你所说的幸运?可这份感觉过于美好,美好得只想让它走得再慢一点。 ―――――― 阮柯突然忙碌起来,忙碌了近三个月也不停歇。 他东奔西走,请婆子请厨子还请曲闲曲道长。 “《清水月传》?” 曲闲扬着手中的书,一脸懵逼地看着低着头不住摘录着笔记的阮柯――天知道他在记录着什么。 “噢,前朝之事嘛,这是本野史,不考究的。” 阮柯连头都不抬一下。 “你还看这个?” “清水月这个女人怀胎六月还跟着那杀胚东奔西走,我想看看她怎么做到的。” “……” 曲闲无语地瞅着阮柯,只觉得这家伙魔怔了。 “啊,团团该醒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阮柯就麻利地跑楼上去了,曲闲撇了撇嘴,伸手就拿过阮柯一直摘录的笔记瞅,只见得上面写了一堆的注意事项还有滋补汤,全是关于怀胎妇女的。 “傻了傻了,绝对傻了。” 这是曲闲得出的结论。 请婆子和厨子是为了不让白小梅再受累,那为的什么还要请他呢? 阮柯说了,放着当吉祥物。 气得他反手……就鼓掌叫 分卷阅读23 好! 小友终于意识到我曲闲的价值了啊! 呸呸呸! 曲闲撇着嘴,直嫌弃地不行。 “越越。” 曲闲突然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曲闲眉头一跳,搁下笔记开始在屋里到处瞎转:“越越?” 依旧没有应答。 曲闲郁闷,鼓了下腮帮子,悄悄凑近屏风,然后从侧面跳了进去:“我知道你在这儿!” 然而屏风后空空如也。 “不在?” 曲闲纳闷了,从屏风后面灰溜溜地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静靠在桌案旁低头翻着书的楚越,瞬间就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时气愤便冲上去想夺过楚越手里的书。 曲闲哪是楚越的对手? 楚越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顺手还将书本轻轻地搁回了桌案上。 曲闲一个踉跄,随即稳住身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向楚越。 “这次又藏哪儿了?” 楚越翻了个白眼。 曲闲语噎,痛心疾首地看着楚越:“你居然白我!” 楚越斜了曲闲一眼:“我是说在上面。” 曲闲随即抬头望了望,这屋中果然有一横梁,挺宽的,可以躲人…… 一时屋里陷入诡异的寂静,曲闲觉得耳朵有点烧,他虚咳一声就准备转移话题。 “你察觉不到我。”楚越根本不给曲闲转移话题的机会。 “我……” “你说知道我在这儿是在故弄玄虚?” “……” “神棍。” “喂!” 曲闲炸毛了,楚越却并不想理会,转身就打算往楼上走。 “小友在哄白姑娘,你这么上去打扰不好吧?” 曲闲双臂环抱,凉凉地开口,看到楚越真的就止步在了楼梯口,嘚瑟得笑了,慢慢走至楚越身旁,凑近他悄悄说道:“楚越小哥,那家伙又派人来知会你啦?” 楚越推开曲闲的头,轻声开口:“你去把主子叫下来。” 曲闲退后了好几步,瞪着楚越:“我疯了才上去叫他下来!” 楚越沉默了。似乎真的在思考这样做的后果会如何,最后他还是转身回到了桌案旁,开始整理桌案上那堆被放得乱七八糟的杂书。 曲闲瞪着楚越,不甘心地贝齿咬了下下唇,随即就理直气壮地跑过去,双手一撑,阻止楚越继续理桌案:“你说是不说!” 楚越盯着被曲闲拿双手摁住的书籍,皱了下眉头:“把手拿开。” “不管!” “你挡到我了。” “如何!” 死鸭子嘴硬。 楚越淡淡抬眼瞅着炸毛的曲闲,轻声道:“他这次派了左将军来。” “慕容家的?” “嗯。” “怎么说?” “左将军希望同主子见上一面。” “啧。” 曲闲松开了双手,双臂环胸靠着桌案,眉头紧锁:“这就派慕容家的来了?这是急着要做什么?” 楚越赶忙低头继续整理桌案:“不晓得。” “那另一边呢,有动静没?” “左将军说他在来的路上顺手解决了一些家伙。” “……” 曲闲开始咬手指。 楚越暼了眼神色显得不耐的曲闲:“刚摸过土的手你也下得去嘴?” 曲闲一怔,盯着自己的手,赶忙放下了,回头瞪向依旧若无其事整理着书的楚越。 其实他手挺干净的,真的,就算摸过土也是很干净的,可是他的确在不久前摸过土还没洗手! “你倒是看得清楚!” 曲闲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脸淡然自若的楚越,后者却可能觉得逗曲闲玩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至少比天天听那些人唠叨着让主子回去要有趣得多。 曲闲瞪了半天,楚越也不过继续自顾自地理着桌案,曲闲觉得有些无趣。 “来的是左将军又如何,就算是那位大人来了,主子也是不会回去的。” 曲闲哂笑:“你在替小友做决定?” 楚越敛眸:“大胆的推测罢了。” 曲闲忽然饶有兴趣地瞧着楚越:“越越是楚姓?” “是。” “若是我记得没错,在东丹,楚家的地位不低,你怎么成了小友的暗卫?” 楚越抬眼盯着曲闲:“楚家是楚家,楚越是楚越。楚家如何,与我无关。” “无关?” “楚越所追随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 “曲道长放着闲云野鹤不做,掺和进来做什么?” 曲闲抓了抓头发,无奈地瞅向楚越,叹息道:“这就是命数,我小道人没那本事去违背天命。” 楚越不置可否,觉得曲闲不过就是太闲 分卷阅读24 了而已。 第9章 东丹多美男 曲闲在街上晃悠,看着来往路人嘴里不住地嘀咕着。 嘀咕着什么? 这个命相不好。哎哟,这个要倒大霉啊!啧啧,命途多舛。哎呀,造化弄人! 咦?这个命相不错,平步青云啊! “曲闲。” 曲闲愣了下,收回心神来,看着眼前之人,莞尔一笑:“慕容家的。” ―――――― 慕容安邀曲闲楼上喝酒,曲闲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曲闲喜欢闲着没事往楼下瞅。 “咦,这不是阮明么?啧啧,印堂发黑,有妖物缠身哟。” 曲闲嘟嘟喃喃着,而慕容安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声轻笑。 “这么轻易就跟陌生人来喝酒,怎么,不怕我下毒?” 曲闲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相貌清秀的黑衣男子――这个家伙的皮肤很好,肉眼能看到的好,这让曲闲不由想到了阮柯。 啧,东丹多美男,好气哦! 曲闲轻扬下巴:“若是甘露,下了毒又何妨?” 说罢曲闲还真的就一饮而尽杯中玉琼,眼睛顿时一亮,轻叹:“当真是甘露啊……” “甘露?” 慕容安嘴角轻扬,将杯中的酒倾倒在了地上。 曲闲瞪大了眼,蹭地就站了起来:“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话音未落就是一阵晕眩感,他怔愣地看着面前那个安静坐着的美男子,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没脑子了。 慕容安嘴角依旧扬着那抹恬淡的笑容,好笑地看着被迷倒的曲闲,重复着曲闲方才的话:“若是甘露,下毒又何妨?那真是抱歉,让你如愿以偿了。” ―――――― 曲闲幽怨地瞪着面前这个端坐着,静如处子的男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被反绑的手,陌生的室厅,陌生的男人――他明显是被绑架了。 “慕容家的,你这是做什么?” 曲闲怒极反而笑了,透着难以言说的凄凉意味,仿佛是信错人了的可怜模样。 “绑架。” 慕容安瞧曲闲已经醒了便搁下了手中的酒杯,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于腹上。分明是犹如山大王般痞气的动作,慕容安却能端出一副自是上等人的贵气姿态。 神情淡漠,一副禁欲模样,仿佛什么都不甚在意一般,偏偏手段又这般恶劣。 曲闲咬牙。 “绑我做什么?” “威胁。” “哈?” 慕容安抬眼看向曲闲:“不懂?” “……” 曲闲抿唇,目光闪烁了片刻,轻声道:“绑我有什么用,你是太高估小友对我的在乎了吧?” “嫉妒?” “嫉妒谁!” “他的妻子。” 曲闲翻了个白眼,觉得不能和这个家伙好好说话了。 好像的确不能好好说话,若不然他也不会被绑架了。 “曲闲?” “……” 曲闲作望天状,一副我就不说话你奈我何的表情。 慕容安轻笑,端着酒杯走到曲闲面前,将酒杯在曲闲面前晃了晃。 曲闲视线立马就落在了酒杯上,还有那扑鼻而来的醇厚的酒香――若是没有猜错,这就是今儿在酒楼喝的那种酒。 而一想到自己因为这酒被下药了,立马别开了眼,冷哼道:“同样的当我是不会上第二遍的!” “这个没下毒。” “……” 慕容安端着酒杯,不骄不躁。 曲闲的视线四处飘,时不时瞄两眼酒杯,纠结得不行,最后索性正眼看向慕容安,扬声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他的妻子。” 曲闲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慕容安:“打听有夫之妇的事儿可不是君子所为。” “打蛇打七寸。” “那是大墉的俗话。” 慕容安不以为然:“拿东丹的话说便是挖眼剜心快过花架子没用的。” 曲闲听得一脸懵逼,可是意思还是懂了:“这么残忍!” “有用就行。” 曲闲沉默,突然觉得眼前这家伙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些,他干笑了几声:“你大墉话说得很不错嘛。” 的确,慕容安话不多,可是每一句吐字都非常清晰。东丹同大墉人相貌上说不出有多大区别,若真说区别,那么就是东丹人的皮肤偏白些,而东丹有其自己的语系,那是同大墉不甚相同的。 阮柯和楚越在大墉生活了这么久,一般人看不出他们是东丹人,这曲闲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慕容安能把大墉话说得这般流利,这让曲闲挺吃惊的。 慕容安听曲闲这般说,低头看了眼他,轻声道:“我的母亲是大墉江南人氏 分卷阅读25 。” “咦?” “江南紫云县。” “老乡啊!” 曲闲眼睛一亮,看着慕容安瞬间就觉得顺眼了许多。 慕容安看着曲闲这心大的模样,嘴角微扬,将酒杯递于曲闲唇边:“喝不喝?” “喝!” 曲闲还真就喝了慕容安喂的酒,喝完不由再次谓叹:“甘露啊……” 忽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儿,曲闲又瞪向慕容安:“给我松绑啊!” “不。” “?” 慕容安转身回到桌案旁,将手中酒杯搁置,他背对着曲闲,轻声道:“这是东丹皇室特供的酒酿,叫月色。” “月色……” “我在里面下了点料,叫迷迷。西域那儿有类似的药,他们称之为蒙汗药。” “!!” 曲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盯着转过身微笑看着他的慕容安,只觉得这家伙的心黑不拉唧的,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你说这次没下毒的!” “骗你的。” “……” 曲闲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又被迷晕了。 “大墉人真好骗。” 这是慕容安看着又昏睡过去的曲闲,自顾自喃喃的话语。 ―――――― 曲闲觉得有些生无可恋,说什么也不接受慕容安的投食了,就怕慕容安又给他下那什么迷迷。 这也就导致了他现在饥肠辘辘的难受――他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慕容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把他扔在这里也不给他松绑,而且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吃晚饭后就没有再来过。 他突然愿意被毒死。 外头天色渐黑,他也不晓得时辰,气愤又无奈――他现在很饿。 “慕容家的真是过分,一点都不可爱!谁来救救我啊!越越!小友!师傅!师弟!” 曲闲喊累了,就继续窝着,觉得全身酸痛。天杀的慕容安,连绳子都不给他解,可怜他小道士手无缚鸡之力,把门一锁,他根本逃不了的好么! 尽做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曲闲突然有点感伤,觉得人心贼坏了,要是都像楚越那般耿直该多好。 “越越……” “曲道长常算他人命格,料得他人之事,可是曾为自己算过有此一劫?”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笑声,曲闲错愕,倏然抬头望去,果见楚越正站在他面前,嘴角扬着难得促狭的笑意,安静地看着有些狼狈的他。 曲闲苦笑不得:“道人不自算,我生死由命。这是规矩。” 楚越给曲闲松了绑,曲闲晃悠悠地站起来,直喊晕乎,腰酸背痛腿抽筋,慕容家的贼坏心。 “饿了?” “快饿死了!” “想我了?” “呸呸呸!” ―――――― 曲闲一回阮府就发现了不速之客――他端坐在那儿,手中拿着一个酒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慕容安! 简直出于下意识地反应,曲闲往楚越背后一躲。 慕容安看着跟楚越一起回来的曲闲也没觉得惊讶,他双眸含笑地冲他们点头致意,搁下了手中的酒杯。 “小友,慕容家的绑架我!” 曲闲想来个先发制人。 阮柯白了曲闲一眼:“要不是慕容安绑架了你,我也不会坐在这儿跟他说话。” “?” “你以为越越是怎么找到你的?” 曲闲看向楚越:“不是靠感应么!” 阮柯觉得好气又好笑,给自己沏了杯茶,懒得搭理曲闲了。 楚越拍了下曲闲的头,转身就走出去了,身影隐入夜色之中,很快便寻不见了。 “虽是异地,不甚熟悉,不过藏个人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慕容安轻声回答着,“他很在意你的,你也莫要吃醋。” 阮柯听得眉头一皱,曲闲瞬间就脸红了――被噎的。 “慕容家的你!” 曲闲蹭地就跳到了慕容安面前,瞪着他,又不能做什么――他又打不过慕容安。 “怎的?” 慕容安嘴角扬着一抹浅笑,就像瞧着曲闲炸毛的模样是件相当有趣的事儿一般。 阮柯拨了下茶盖,抬眼瞅了下慕容安,随即毫不在意地继续低头抿茶。 曲闲瞪着慕容安,心头冷笑,瞬间凝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安的眼睛。 慕容安怔了怔,扑闪了下眼睫再望曲闲时,曲闲已经收回了视线,嘴角还带着抹得意的笑容,转身就走了。 方才是他的错觉么?他刚才在曲闲眼里看到的灿若星辰,那是宇宙? “换做我,我可不敢把曲闲给惹急了。” 阮柯忽的如此说道。 慕容安转头看向阮柯,阮柯的嘴角扬着一抹同曲闲一样的笑容――得意。 分卷阅读26 不知为何,慕容安突然觉得有些揣揣不安。 “曲闲他方才是在……” “虽然我常常念叨着曲闲就是个神棍,那是我讥笑他算命不自算,你可莫要真小瞧了他才好。”阮柯顽劣地笑着,抬眼看向慕容安,“算命不自算,他算的从来都是别人。慕容安,曲闲他方才为你不要钱地算了一卦呢。” “算卦……” 慕容安垂下眼帘,喃喃道,“当真有如此稀奇之事?我不信命。” 阮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道:“在没娶团团前,我也不信。” 慕容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抿了酒杯中名为“月色”的美酒。他长睫轻垂,敛去眼中的眸光。 他端坐在那儿,一副远离尘嚣的模样,浑身透着的就是禁欲的气质,与阮柯截然不同。 第10章 出了名的神棍 “就是这个岔路口了,呵,能误了慕容家的一辈子的女人。” 曲闲站在岔路口,冷冷笑着。他注视着每个经过岔路口的人,寻找着他从预见中所看到的那一个。 “慕容安啊慕容安,你一定想不到自个儿的红鸾星将至,还是在这儿吧!啧,能被女人误了事,你也不过如此嘛!” 曲闲嘟嘟喃喃着,就是在完全的自言自语,表情贼坏,让来往行人有注意到他的都纷纷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可是也有例外,比如认出他是曲道长的阮明。 “曲道长?是曲道长吧!” 曲闲愣愣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阮明――这个中年的男子神色憔悴,脸色极是难看。 是阮明,阮柯那名义上的二伯父。 曲闲嘴角轻扬,是抹诡异的笑容,而再望过去时他已经是平时那和善的笑颜,瞧不出任何的恶意。 “这位朋友,我见你身上有妖物缠身啊,莫非是结了什么缘?” 阮明僵硬了嘴角:“曲道长,救救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住了!” “你夜夜被噩梦侵扰,你根本无法安眠,你开始疑神疑鬼,整日里神神叨叨,你的气色愈加差劲,可是你却毫无办法。对么?” “神、神了!”阮明惊讶地看着淡定气闲的曲闲,“求道长指点迷津!” “我这儿有一加咒香包,你且将它拿回去放于枕下,噩梦自消除。” 阮明夺似的拿过曲闲手中的香包,就如看着宝贝般地捧在手心:“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切记不可打开香包,若不然,我也束手无策。” “一定一定!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阮明接连道谢着,转身就跑了。曲闲静静瞧着阮明欢腾的背影,嘴角又渐渐扬起方才那抹诡异的笑容。 “笑得这般渗人,曲闲,你莫不是真的同常人不一样?” “慕容家的!” 曲闲僵了僵脸色,觉得慕容安并不是在夸他,重点是慕容安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咦,慕容安出现了,那么是不是证明……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前面的,快让一下啊!” 是女人的声音。 慕容安抬眼望了下曲闲的背后,随即脚步一移,站到了另一侧。 曲闲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还愣愣转身瞅了瞅,下一秒就被扑倒在了地上。 “疼疼疼!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都喊着让你让一下嘛!” 曲闲揉着被撞疼的脑袋,睁眼看了看扑倒在自个儿身上的家伙。 啊,果然是预见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可是情节怎么有些不对劲? “抓住她啊!这个小偷!” 随即便是一阵追喊声。 “啧,真是麻烦!小偷?哼!” 少女冷笑,赶忙从曲闲身上蹿起,然后撒腿就跑,才不管曲闲如何。 “你没事吧?” 慕容安轻笑着冲还倒在地上一脸懵逼的曲闲伸手。 可能曲闲还是懵逼的状态,愣愣地就搭上慕容安的手让他扶起来了。 慕容安瞅着曲闲发傻的模样,轻声询问:“怎的了?” 曲闲僵硬地看向慕容安,随即回过神来,赶忙再次盯向慕容安的眼睛。 果然是宇宙。 慕容安心里头默念道。 真是漂亮,若是剜下来放置在玻璃里定十分好看的。 曲闲是不知道慕容安心里所想的,他全身心投入预见之中,用他的另外一双眼看一切,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不,他转头看向其他路人,依旧看得清楚明白――他们的生老病死。可是慕容安!他再也瞧不出什么了…… “怎么会……” “曲闲?” 曲闲扑闪了几下眼眸,又变成了平时的那褐色瞳眸,此刻瞧着慕容安,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了。 慕容安看着几乎欲哭无泪模样的曲闲诧异了下,无奈地微笑道:“我带来的月色还有一坛子,喝么?” 分卷阅读27 “不要,有毒的。” “你亲自来开封,这次真不下药。” ―――――― “都给我?” 曲闲抱紧了手中的酒坛子,就怕慕容安反悔要夺回去一般。 “嗯,都给你。” 慕容安轻点头,看着曲闲犹如护犊子般的模样便觉得有趣得很。 曲闲质疑:“无功不受禄。” 慕容安轻笑:“是赔礼。” 曲闲一愣:“赔礼?” “初来驾到,不甚懂得大墉的规矩,让你受委屈了。” 慕容安的笑意清浅,目光很轻柔。他穿着墨黑的衣裳,高领紧袖,分明一派禁欲的模样却说着很温柔的话。 曲闲抿了下唇,白了慕容安一眼:“信你的话才怪!” 慕容安不甚在意:“不如谈谈你从我这儿预见了什么,后来怎的又这般失落?” 曲闲有点不想说的。 他手掌摩挲着酒坛子光滑的坛身,踌躇了片刻,抬眼看向慕容安,轻声道:“慕容家的,你命犯桃花。” “哦?” “第一次见你,我就正在看命相,我看过你的命相,你命相不错,平步青云呢!” “借你吉言。” “后来我又再次看过你的命相,发现命中定有一劫,乃是红鸾心动,桃花劫命。” 慕容安闻言不过轻扬了下眉,对曲闲说的不置可否。 曲闲继续自顾自说道:“我还预见那个要命的桃花就在不久之后,她将会与你相遇。”说到这里曲闲就有些激动了,“就在刚才!就是那个岔路口的!那个女人会冲过来,恰巧会撞到你,你会扶住她,你们会四目相视,你们会怦然心动,她就是你的那朵要命桃花啊!” 慕容安僵了僵面色,听着曲闲的预见只觉得哭笑不得,他笑颜清浅,轻声道。 “对那女人感不感兴趣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明显对你更感兴趣……” 曲闲愣愣看着慕容安伸向他脸蛋的手,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 “左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楚越攥住了慕容安伸向曲闲的手腕,挡在了曲闲面前,面无表情地看向慕容安。 慕容安笑意不改,使了个巧劲儿挣脱楚越的钳制,他收回手,背于身后,轻巧地说道:“曲闲脸上蹭了点酒坛盖的土,想帮他拂去罢了。” 楚越侧首瞧了眼傻愣的曲闲,曲闲也下意识拿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蛋,瞅了瞅,发现并没有什么啊! 楚越不想理会他们:“楚越奉主子的命令请曲道长回去。” “我还没跟曲闲玩够呢。” “我管你!” 楚越二话不说就拽起抱着酒坛子的曲闲离开。 慕容安目送着他们离开,他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玉玦,摩挲了下,喃喃道:“命犯桃花?怎么会呢……” ―――――― 是夜,慕容安正打算更衣就寝,领子的盘扣刚打开两个便住了手,他侧首望着一旁,轻声道:“不是说不管我么?楚越。” 来者是楚越。他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凉,径自就坐在了床铺上,他睨视着笑颜清浅的慕容安,下一秒便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楚越拽过了慕容安,将慕容安反压到了床铺之上,而更可怕的是慕容安不过是一瞬的诧异,随即就伸出了双手环住了楚越的脖子,笑得愈发显得明媚了――真是难以想象慕容安那平时清冷的模样会有如此不符合设定的笑颜。 楚越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仿佛他清楚晓得慕容安本就是这样的人,更清楚得晓得慕容安这家伙的性别是什么。 “对曲闲感兴趣?” 楚越如此反问着,纠结着这两日的事不打算放过慕容安。手下的动作却是帮着慕容安继续解开他未解完的扣子。 “你不开心我来大墉见你?” 慕容安却是这么反问的。他的手顺着楚越的脖子慢慢往上摸索着,直到摸到楚越的发冠,轻笑了一声,将它解开来。 楚越不吭声,他大力扯开了慕容安的衣襟,包括里衣,看着那一圈圈缠在慕容安胸口的棉布就来气,伸手继续一圈又一圈地将这棉布解掉。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裹成这样了!” “会被看出来的。” “谁让你穿紧身的衣服!” “我发誓这衣服只收了袖口和腰!” “那你还裹得那么紧!” “习惯了……” 楚越抿唇,盯着慕容安那被勒得红红的胸口――哪有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慕容安是女人。 她相貌清秀,嗓音是中音,穿的永远是高领的衣裳,低调的黑色――她扮了男人二十年,谁认得出她是女儿身! 慕容安的母亲知道,因为就是她让慕容安这么做的,让慕容安成为慕容家的“长子”――甚至是“独子”。 分卷阅读28 楚越认得出,因为他们是偷偷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叫偷偷?别人并不晓得他们相识甚久而且关系特殊,包括慕容安的母亲。 阮柯知道,楚越告诉他的。 “轻点揉,疼!” 慕容安低呼了一声,嗔怪地拍了下楚越,表示不满。 “你还知道疼?”楚越轻笑,“勒的时候不疼么?” 慕容安无言以对,她白皙的指尖绕着楚越的丝发,目光有些涣散,她喃喃道:“想我了么?” 楚越抬眼看向慕容安,撑起身子俯视着她,手掌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伸到她的脑后,解下她的发带,看她青丝散乱的模样才满意了一般。 “怎的,你还在乎这种小女人的事情?” 慕容安嘴角微扬,看着楚越轻声道:“再把妆容卸去,谁看得出我是男儿?” “你本就不是男儿。” “那我本就是女儿,不能在乎这种女儿的事情了?” 楚越忽的笑出了声,捏了捏慕容安的脸蛋:“较什么真呢?” 慕容安拍开楚越的手,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楚越,坐了起来,拉拢了衣襟睨视着楚越。 “曲闲是你什么人,你这般在乎他?” 楚越拢了拢散掉的丝发,答非所问:“去把妆容给洗了,把衣服换了。” 慕容安轻哼了一声,可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待她梳洗一番回来后,楚越已是换好了衣裳静静坐着等她了。 慕容安嘴角轻扬,爬上床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倒了楚越。 楚越伸手抬起慕容安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蛋,看着那明显柔化了许多的面容,这才满意了:“这会儿出去,谁会觉得你是男儿?” 慕容安不以为意,她往上蹭了蹭,搂住楚越:“楚越,我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宣示着我们是一对儿?” “现在就可以,这儿是大墉,谁管得了我们!” “现在就可以么……” 慕容安觉得有些恍惚,她仰头亲吻上楚越的嘴角,她喜欢楚越难以自持的模样。 当楚越轻轻喘息着,手抚过慕容安大腿时,慕容安心头颤了颤,乖顺地任由楚越索取,她满足于这种同楚越融为一体的关系,她喜欢楚越,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慕容安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父亲让她去军营磨练,自己打拼上位,所以她在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去军营,然后在十六岁的时候知晓了军营中一个叫楚越的家伙。 “这样的地方是养不起这么娇贵的花的。” 这是楚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你在骂谁!” “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你说我在骂谁?” 这是接下来楚越对她说的第二句话,非常不客气,睨视着狼狈不堪的她,眼中是不满和轻蔑。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楚越,在军营里的时候,六年过去了,她不过依旧是个小兵,既要付出比那些男人更多的努力,还要时刻防备着被别人发现她的性别。 她之前隐藏得很成功,没人发现,谁都没发现,直到一次意外,被这个骂她是娇花的男人发现了。 “什么嘛,原来是女人啊……” 她负伤醒后,楚越就静坐在一旁,他背对着她,她瞧不出他的神情,屋中无其他人,楚越开口便是这句话。 她当时怎么说的呢?她说:“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楚越是如何回答的?他不过轻笑,转头睨视着虚弱不堪的她:“凭你?” 楚越瞧不起她,因为她很弱小,因为她在做不安分守己的事情。 可是楚越莫名很维护她。他似乎一直都很维护她的,从她进军营的那刻开始,只是她不晓得。而在楚越知道她是女人后,他是愈加维护她了,到了她都感觉出来了的地步。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她喜欢上这个瞧不起她的家伙了,因为她开始依赖他,开始思念他的存在。 靠着实力和运气以及出身,她爬到了左将军的位置,实现了母亲对她的希望。她不用再像个小兵一样忐忑过活,站在了上层。可是楚越不在。 楚越离开东丹了,在军营的时候,在她获取了第一次战争胜利的时候。 “你要走?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说的那个意思。” “我不许!” “你不许?慕容安,你是我什么人?” 她记得他那时冰凉的神情,亦如往常。若是寻常女孩子多半就伤心欲绝不再提了,她慕容安不是,她是东丹的假男人,她是北方的孤狼,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可怖与戾气,她有自我的占有欲。 她做什么了?她扑上去强吻楚越了,并恶狠狠告诉他:“你是我慕容安的男人!” 她能打败许多人,却唯独打不过楚越。 她是想□□楚越的,可是到最后反而换了个情况――她被楚越□□了。 “混 分卷阅读29 蛋……” 她咒骂楚越,楚越却十分高兴的模样,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吊儿郎当地强调着:“慕容安你别搞错了,你才是我看中的女人。” “……” “此番大捷你保了老将军,定能加以赏赐。我不在东丹,记得保护好自己。” “我去大墉找你!” “你若敢偷偷来,我让你下不了床。” “……” 那我就光明正大地去找你。 第11章 雌雄莫辨 “要回去了?” 慕容安侧卧着,半撑着身子瞅向开始穿衣裳的楚越,幽幽念着,神情寡然。 楚越轻嗯了声,扣好领口最后一枚盘扣,侧身看向慕容安,伸手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轻笑:“舍不得我?” “现在才三更天!” 慕容安不满,楚越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道:“改天再来看你?” 慕容安抿唇,拍开楚越的手,被子一扯,背对着楚越懒得瞧他。 楚越无奈,俯身在慕容安发顶上亲吻了下。 “安安……” 慕容安听着楚越阖门而去的声音,这才转回身,盯着门扉有一阵的发呆。 这就走了?真是无情…… ―――――― 阮明家中。 一团团黑气围绕着阮明的床铺,攒动着,仔细一看似乎还是一个个人的模样。 阮明睡得很香――这是他近段时间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只听得那些鬼魂一样的东西在不住地喃喃细语着。 “哎呀,怎么办啊!” “靠近不了啊!靠近不了!” “有东西挡着了呀。” “吃了他!吃了他!” “吃不了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呀?” “求求仙姑吧!求求仙姑呀!” “对,求仙姑!” “不能放过他!” “不能放过他!” “不能放过他!” ―――――― 曲闲睡不安稳,因为有人半夜来扰他清梦,还是个败笔。 “瞅什么瞅!把玉玦还给我!” “瞅你怎的!我说了我没有!” 曲闲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心里不住念叨着:越越快来救我啊!女流氓夜闯闺阁啊! 咦,闺阁?不管不管,反正对面的就是觊觎他美色的女流氓! “不可能!我亲手藏你身上的还有假?你起来,我要翻!” 少女杏目圆瞪,可不就是白日里的那个撞倒曲闲的,被曲闲一口咬定说是慕容安桃花劫的姑娘嘛! “起、起什么来!翻什么翻!” 曲闲说着还裹了裹被子,缩在墙角,瞪着少女,一脸防备模样。 少女啧了一声,觉得曲闲很麻烦。 “你还是不还?” “不还!不对,还什么还,什么玉玦,我根本没看到过!” 少女皱眉,往周围打量着,讶然:“真不在!不可能啊!” “指不定慕容家的顺走了呢……” 曲闲如此嘟囔,对于少女的行径十分不满意,更可怕的是楚越居然不出现救他! 少女闻言显然是一愣,似乎这才想起来白日里曲闲身旁的确还站着一人。 少女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你站住!” 曲闲不服气了。 什么玩意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最讨厌的是扰他清梦了好么! 少女很不想理会曲闲,可还是站住了,转身瞥向曲闲。 “你去找慕容家的,定要好好缠住他,你是他的红鸾星,没错的!” “红鸾星?”少女闻言忽的哂笑,她看着曲闲的目光就犹如看可笑的玩意儿一般,“你想说的是桃花劫吧?” “……” “你叫曲闲对么?紫云观的家伙。” “怎的,知晓本道大名?” “出了名的神棍。” “!!” “曲闲你听好了,这话你可不能出去乱说了去。”少女意味深长地看了曲闲一眼,轻声道,“东丹慕容家这辈人无男丁。” 曲闲有点回不过神。 他方才从少女眼中看到了什么? 是大海么? “你是谁!” 少女不答,转身就离开了。 曲闲愣愣看着恢复安静的屋子,忽然喃喃细语着。 “慕容家的这辈无男丁?怎么可能!那慕容安……” ―――――― 慕容安是女人。 曲闲不想这么想的,如果这样想就直接证明了他的愚蠢,可是真当看到时,他还是觉得脸有点疼。 “你是……妹妹?” 他这么骗自己。b 分卷阅读30 r   慕容安笑而不语,她微扬下巴瞧着一脸懵逼的曲闲,正待说什么,已是眼尖地看到了倏然出现在曲闲身后不远处的楚越,顿时眼睛发亮,笑逐颜开,直接越过曲闲扑向了楚越。 “半天不见,你想我没呀?” 慕容安仰着小脸望着楚越,她声音轻柔,还带着些许沙哑。 楚越低头望着怀里的人儿,表情有些无奈,他伸手抚了抚慕容安的发顶:“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女孩子的模样。”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呀。” 慕容安完全不辩驳了,哪有从前死嗑自己就是男人的态度。 “漂不漂亮?喜不喜欢?” 分明还是墨色的衣裳,却是换成了墨色的裙衫,与白色的衣襟相映衬着,说不得活泼,倒是相当气质。 她不再穿高领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展露无疑,没有喉结。 她的长发及腰,没有任何的装饰。 妆容倒是十分精致的――女孩子的妆容。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此刻笑颜明媚,哪有半分英气。 楚越静静凝视着慕容安,沉默着也不回话,表情也很淡,可是搂着慕容安腰的手没有松丝毫。 曲闲在一旁默默吃狗粮,突然意识到了几点事情。 第一,慕容安是个女人; 第二,慕容安和楚越有一腿; 第三,慕容安身高和他是一样的。 曲闲忍不了! 尤其是身高问题!好吧,他虽然比楚越矮一截,那是因为楚越本来就高!虽然他比阮柯也矮点,那是因为……阮柯他们是东丹人啊!他是大墉人!他不矮!不矮! 曲闲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白小梅有点惊讶。 是了,如今她已是大腹便便,她在阮柯的搀扶下出来走走,就发现了院中的情况――紧抱着楚越的姑娘。 有戏。 阮柯瞅着慕容安,一时有些没认出来。 “越越,谁家姑娘?” 楚越回过神来,看着白小梅也在场,说辞道:“幼年玩伴,一时流散,寻我来了。” 慕容安觉得奇怪,探头看到了白小梅便了然――看来阮柯还是藏着掖着没告诉他这位妻子呢。 她嘴角轻扬,窝在楚越怀里,软软说着话:“楚哥哥,你何时回家来娶我?” 曲闲一愣,瞪向慕容安。 好心机! “楚小哥的未婚妻?” 果不其然,白小梅开口询问了。 阮柯瞄了一眼:“算是吧……” “姐姐,你可是能替我做个主?” 慕容安突然同白小梅说道。 当场男人都是懵的,在白小梅居然点头说好啊以后更懵了。 ―――――― “姐姐唤我容安便是。” “慕姑娘。” “姐姐好生奇怪,方才与我这般熟稔,这会儿反倒生疏起来了。” 慕容安轻笑着,径自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浮山云茶,果然不错。” “慕姑娘,阮郎于我瞒了事情。” 白小梅缓缓说道,慕容安也并不惊讶:“姐姐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 白小梅轻摇头:“阮郎若想说,会告诉我的。”她抬眼看向慕容安,“我想知道他何时会离开此地?” 慕容安有些讶然:“姐姐怎的这般询问?” 白小梅轻敛眸,喃喃道:“他不属于这儿的,我晓得。” “他怎舍得离开姐姐你呢?” 慕容安轻笑道。 “我可是碍着他了?” 白小梅这般说道,她神情淡漠,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轻轻的,没多少情绪的起伏。 慕容安突然有些琢磨不透白小梅的意思,也觉得这是个相当不好回答的问题――她倒不怕说实话,她怕白小梅小心眼计较了去,阻了她与楚越的路。 “若是慕姑娘铁了心,我又如何阻止得了?” 白小梅轻声说着慕容安所想,慕容安目光一滞,转头看向白小梅――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阮柯的女人。 果然有趣得很嘛…… “如此说吧,待姐姐生下他的孩儿,一切便都简单了许多。” 白小梅沉默。 慕容安微笑:“姐姐当真不想知道了?” “我想知道,我想阮郎亲自告诉我想知道的。” “为的什么?” “一份安心吧。” ―――――― “你同主母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女人间的小话题罢了。” 慕容安轻笑,她抬眼看向面露迟疑的楚越,娇俏的小脸扬着明媚的笑颜。 男装的慕容安分明是个生人勿近禁欲模样的家伙,女装的慕容安倒是十分娇俏的。 楚越不由伸手捏 分卷阅读31 了捏慕容安的脸颊。 “我挺喜大墉所说的缺心眼。你们倒是缺心眼的,至今不告诉姐姐情况,怎的,他不过是逗弄于姐姐?待孩子出生,若是男婴便带着孩子跑了?” “说的什么话!” “若不然呢?” “主子自有考虑,哪需得你来置喙?” “哼,倒是条忠君的狗。” 慕容安睨了楚越一眼,转身就往外头走。 “又去哪儿?” 慕容安驻足,转身瞅着面色不好看的楚越,反而笑得开心:“曲闲倒是个有趣的玩意儿。” 玩意儿? 楚越都不知道慕容安是不是故意这般说辞的,他倒是觉得多年不见,慕容安愈发不乖了。 第12章 曲闲是个有趣的玩意儿 而当慕容安口中所说的玩意儿见到慕容安时,表情纠结,场面一度尴尬。 “曲闲?” 慕容安笑眯眯地靠近曲闲。 曲闲就像是碰到洪水猛兽一般连退数步:“你、你、你……你别过来!” 慕容安觉得可笑:“你躲我做什么?” “慕容安啊慕容安,你这般欺上瞒下是会遭天谴的!” “哦?” 慕容安却不以为意,又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算错了卦的你还好意思提天谴?” “……” 曲闲后退再后退,要不是慕容安堵住了出口,他保证撒腿就跑! “记得月色么?” 慕容安说的是酒,曲闲领会的也是酒。 你说的最后一坛早进我肚子了,哼,别想再骗我! “前不久我给上头回消息了。” 哼,关我屁事! “上头的意思是会再派个人过来。” 麻烦不麻烦啊你们! 慕容安见曲闲一脸嫌弃并不作理会的模样,沉吟片刻,她轻声说道。 “不巧,这人同我挺熟。” 曲闲作无语望天状,心里嘀咕着:哼,一定是想拿酒逼我就范,笑话!我不会自己跑东丹去啊! “不巧,正是月色的酿造者。” “……” 曲闲倏然转头盯向慕容安,沉默了。 就像是在做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曲闲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场面一度再次尴尬。 慕容安不过浅笑着,安静等着曲闲做决定。 过了片刻,曲闲一脸不甘心地抬头瞅向慕容安,蔫蔫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慕容安见曲闲妥协,心情大好,听曲闲这般说倒是认真思量了起来。 “我觉得你这双眼睛不错,不如剜给我?” 曲闲惊呆了,赶忙用双手捂住眼,频频后退,透过指缝觑视着慕容安,叫喊道:“人性啊!” 慕容安笑出声来:“瞧你这怂样!” 曲闲频频摇头:“慕容家的,不是我说,你是真的没人性啊……” 慕容安眸光潋滟,对于曲闲所说不置可否,她微扬下巴,轻声道:“我之前就说过,我想晓得他妻子的事情。” “什么?” “白小梅什么来头?” “什么什么来头?哪有什么来头啊……” 曲闲拿下护着眼的双手,对于慕容安所询问的表示无语,而下一刻他就噤声了,他觉得他后背冷汗直冒,动都不敢动一下了――慕容安手中提着匕首,匕首的刀尖就指着他的眼珠子,那么近的距离! “曲闲,我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开玩笑。” 慕容安嘴角轻扬,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收回匕首的打算。 “有话好说……” “说些我想知道的事儿。”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容安不过微笑,将匕首横了过来。 “白小梅是阮柯他安排着长大的!” 慕容安轻扬眉,收回了手中的匕首。 ―――――― “敢情没有一见钟情那么简单呀!他倒是极有心机的。” 慕容安听着曲闲解释完,不由笑逐颜开,肆无忌惮地讥笑阮柯的别有用心。 曲闲缩了缩脖子,四处打量着,感觉不是很好――他又被抓到了这个关过他差点一天一夜的屋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你说什么了?” “慕容安你欺人太甚!” 曲闲真真觉得要炸毛了,特别烦闷这种不自由的感觉,他不明白自个儿是招谁惹谁了,尽是受些这样的憋屈。 女人?哼! “哟,这是要哭了?” “谁要哭了!” 慕容安但笑不语,她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 “想不想知晓些楚越的事儿?” 分卷阅读32 “哼,越越的事儿我有什么不知晓的!” “楚越逛过窑子。” “!!” “楚越进过牢房。” “!!” “楚越偷过东西。” “我不信!我不信!” 慕容安往椅背一靠,盯着一脸质疑,眼神开始飘忽的曲闲,轻笑:“你信了。” “无聊!” 曲闲觉得不可理喻,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瞪了慕容安一眼,甩袖子就走人,脚步飞快地踏出房门,踏出去后直接小跑着就离开这里――生怕慕容安又把他跟拎小鸡似的拎回来一般。 晓得了自己想晓得的,慕容安自然没有再去抓曲闲的必要,她静坐着,一手撑着脸颊,头微斜,一副慵懒姿态,那骨子里头禁欲气息又显现了出来――正是男装时她清冷的模样。 过了片刻,她要等的人也随之主动过来了。 “你逗弄曲闲做什么?” 楚越轻叹,走向慕容安,瞧着她的模样心头一滞,伸手就抚上了她的脸庞。 “真是精致的脸蛋……” 他如是喃喃。 慕容安哂笑:“楚越,我觉得你可能喜欢男人更甚。” 楚越皱眉,轻捏了捏慕容安的脸蛋,不高兴道:“说的什么胡话!” 慕容安轻扬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慕容安说的“他”指的自然是阮柯。 楚越见慕容安说起这个,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只管按主子的话回上头便是。” “曲闲没同你说么?我早就回了消息,上头重新发的消息都过来了。” “这么快?” 楚越讶然。 这儿到东丹来回的消息可并不快。 慕容安摊了摊双手:“早在半路上我就回上头话了,你那自负狂傲的主子果然不跟我回去,如今这上头的指令又送过来了。”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不行就换个人继续劝说咯,此刻怕也在半路上了呀。” “无用功!主子自有打算,谁来都一样!” “是么?”慕容安轻笑,“你们还是别把上头那位逼急了才是。” 楚越浑然不在意,可是思及慕容安方才所说不由深了眸色,他盯着慕容安,神色有些复杂了。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慕容安轻蔑得别开了眼,百无聊赖的模样,仿佛对什么也不在意,哪怕面前的是楚越――她心心念念的家伙。 “为什么这么早回上头消息?” “嫌麻烦咯。” 却跟赌气似的。 “安安……” 楚越轻唤,是叹息。 慕容安目光一滞,敛了眸色,随即又装不明白的模样抬眼看向楚越。 “做什么?” “你分明晓得,一旦回了消息就意味着你要随时准备着回东丹了。” “反正迟早要回去。” “你分明可以拖延些时间……” “拖延做什么?麻烦!” “……” “大墉有什么好的?我留在这异国他乡有什么意思?这个国度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讨厌我母亲!我讨厌大墉人!” “安安,这儿有我。” “……” 楚越轻轻一句话便制止了慕容安所有要狷狂暴躁的情绪,她再次别过头去,贝齿轻咬下唇,不言语了。 楚越在慕容安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持过她的左手,双手握着,他眉目轻敛,轻声喃语着:“安安,我不是不在乎你的。” “你可以为了独孤奕华抛下我独自一人在那冰冷的军营里苟活!” 几乎是吼出来的,慕容安此刻用的是东丹的语言。 独孤奕华是谁?慕容安说的是阮柯,那才是属于东丹人阮柯的名字。 楚越低首轻吻慕容安的手背,耐心地安抚着:“哥哥猝然过世,主子独自一人在这边不安全,他需要我。安安,请你谅解我。” 从小看护阮柯的并不是楚越,而是楚越的哥哥楚南。多好的一个人呐,忠心、本分,疼爱自家幼弟,可惜猝然离世,甚至尚未成家。 慕容安抿唇不语。 楚越的难处她不晓得么?她当然晓得,她当年就晓得,所以她再如何不准许楚越离开东丹,也只是念想。 “安安,你向来听话懂事的。” 楚越轻轻说着,就像是想起了美好的事情一般,他嘴角轻扬,面色柔和得犹如春风熏人,他的双眸黑亮,此刻凝视着慕容安,皆是温柔的光芒,让慕容安的心不由跟着跳动。 慕容安耳朵微微发红,她低了脑袋,依旧赌气般地说着话,可是分明整个人都犹如被安抚完的猫儿一般。 “大墉人说什么?油嘴滑舌!我瞧你这几年功夫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分卷阅读33 “安安。” 慕容安抬眼看向楚越。 “来尝尝是不是油嘴滑舌?” 慕容安蹭地红了脸,连着脖子都泛上了那霞色,推搡了一下笑得更加明媚的楚越,嗔怪:“说的什么混账话!” 楚越低笑出声,将慕容安的手捧于脸庞侧,望向她:“逛窑子、坐牢房、偷东西,我哪个没做过?” 这是在算账了呢。 慕容安沉默,楚越却继续慢慢说道。 “哪个不是你跟我一起做的?” “小肚鸡肠。” 楚越哭笑不得:“安安大墉话说得相当不错呢。” 慕容安轻哼了一声,微扬下巴。 她的大墉话自然不错,从小就努力学的语言,能差么? “走!带你去逛花市!” 楚越说着站起了身,顺便把坐着的慕容安也拉了起来。 “什么?” 慕容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逛花市。你们女孩子当喜欢的玩意儿不是?大墉花品琳琅,回了东丹可就瞧不见了呢!” 奇奇怪怪。 慕容安心里头这般嘀咕着,可是她并不讨厌,而且有莫名的欣喜欢悦的情绪。 这就是女儿心思? 第13章 鬼怪缠身 阮柯很诧异最近总是晃荡在自己旁边的曲闲。 “曲闲?” “啊?” “没事情做了?” 曲闲百无聊赖地挠了挠手臂,望着阮柯叹息:“是呀是呀,没事情做了,当真无趣得很。” 阮柯不置可否,继续照着手里的单子对着那些食材。 他又学了一个滋补汤的做法,这次定要成功。 曲闲懒懒地坐在一旁的小圆凳上,仰头看着忙碌的阮柯,皱了眉头。 “小友,你有没有想回……” “不想。” 曲闲甚至连话都没说完,阮柯一口便打断。 “你当晓得我为何逗留此地的,小友,你这般太过自私了些。” 阮柯转头看向曲闲,目光幽幽,他轻声道:“你这般说就不是自私了?” 为了尽快完成使命,可不也是他的自私么? 曲闲苦笑。 “别说得这般凉薄呀,至少从人情来讲,我觉得无论是你还是越越都是相当不错的。” 阮柯奇怪地看了曲闲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手中的事务。 良久,他说。 “曲闲,我们觉得你很好欺负。” “……” 阮柯扬唇一笑,继续说道:“逗弄你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呢。” “……” 曲闲闷闷不乐。 “你们东丹人真是无聊。” “可不是嘛?” 曲闲撇了撇嘴。 “曲闲,你没想着找些事情做么?或者是去找个女人?” “……” “越越带着慕容安去逛花市了,你要不要也去瞅瞅?” “不去不去!我现在看到慕容家的就头大!” 曲闲一想到慕容安就气愤得不行,觉得这家伙实在恶劣,居然还和楚越有一腿,楚越当真是眼瞎了呢! “阮家的事情你还管不管了?” “阮家事情同我何干?” “啧啧,就算你同他们情分薄,看在阮家老爷子的面上,你也该管管吧?” 阮柯手一顿,沉吟了片刻。 “非我不可?” 他这么询问。 “非你不可!” 曲闲朗声回答,就像是声音不够响亮,阮柯会不信一般。 阮柯长睫轻颤,拿起菜刀重重切了下菜板,让曲闲吓得抖了抖。 “麻烦。” —————— 阮家能有什么事?阮家的人各怀鬼胎,被鬼怪缠身。 “曲道长,求求你,快救救我!” 来者正是被噩梦缠身的阮明,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曲闲住在阮柯这儿,今日特意前来。 曲闲并不意外阮明的到来。 “这位朋友,我说了,若是你自己打开了香包,这让我也束手无策啊。” 阮明是个疑心重的,打开加咒香包之事他并不意外,反而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这可如何是好……”阮明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可是曲道长,这个香包好端端的突然失灵了啊,我只是、只是一时奇怪,没忍住才打开了……我知道错了!曲道长、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啊!” 嗯? 曲闲听着阮明的话,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对头。 “你现在感觉如何?” “糟糕透了!”阮明沮丧地说着,面如死灰,“之前不过噩梦缠身,搅得我不得安宁,如今是噩梦成真了啊!” 分卷阅读34 “怎么?”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是鬼!有三个鬼一直缠着我啊!” 曲闲皱眉。 活人已是能看到鬼怪了? 他不由抬眼打量起阮明,顿时吓了一跳。 阮明面上呈现的是死相! “你好好说说事情原委!” 曲闲忽的严肃了起来,他觉得事情可能开始偏离了他的预想。 啧,预言慕容安是一次,这次阮明的事情也要失算了不成?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的是,曲闲极其讨厌这种不自由的感觉,但同时也莫名觉得兴奋起来。 阮明说在得到曲闲所赠香包之后确实安心地睡了好几天,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又做起了那个噩梦,而且是变本加厉的!梦中的场景愈发真实,他被梦中的那个“他”所折磨时的疼痛也令他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他从噩梦中惊醒时能看到有三个人形模样的魂魄飘在那儿直直盯着他看啊! 这叫他怎的不害怕?! 曲闲皱眉,环顾了下四周,并未发现异样。 就怕曲闲不信,阮明赶忙说道:“是晚上!就在晚上的时候那些东西会出现!曲道长,我没有说谎啊!是真的!你要信我啊!” 曲闲沉吟了片刻,对阮明说道:“你先回去,晚间我去你家瞧瞧。” “好好好!” 阮明应得爽快,曲闲怀着心事走开了。 曲闲去找了阮柯,不抱希望的心情。 “不准!” 阮柯果然义正言辞地拒绝。 曲闲轻叹:“小友,我保你们平安无事,就是过去走一走,权当散步,你要信我啊。” 阮柯面色不是很好:“我信你,可是我不敢拿团团他们来冒险!” 曲闲撇了撇嘴。 这么说还不是摆明了不信我。 曲闲把目光投向了安静的白小梅身上。 怀孕的白小梅丰腴了许多,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妇人的韵味,她面色柔和,倒是少了分以往的看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淡漠。 白小梅自然想起了上次曲闲所说的话——这是为了阮柯好。 “我也要去?” 曲闲退而求其次:“不不不,白姑娘这次安心在家养胎就是,让小友随我走一趟就好。” “我不去。” 阮柯应得干脆。 曲闲瞪向阮柯:“到底你生孩子还是你夫人生孩子!” 阮柯坚决不让白小梅去触碰那些妖魔鬼怪之事他理解,毕竟白小梅如今是有孕在身,他其实也有些发虚,保不准真对胎儿有影响。那阮柯呢?阮柯又没怀孕! “团团离不开我,我要时刻看着团团。” 比老妈子还婆妈好么! 曲闲面色是僵硬的,内心是纠结的。 要不这次算了?那不行!不圆满了啊! 曲闲眼疾手快,扯住阮柯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向他:“走一趟,求你了!” 阮柯想扯回自己衣袖,却无果,不由郁闷地看向曲闲:“曲闲?” 曲闲意志坚定。 阮柯无奈,转头看向白小梅,后者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阮柯的手,轻声道:“我又不是个孩子了,哪需得你这般照看?随道长去一趟吧。”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白小梅轻低首,握着阮柯的手,喃喃道:“没事的,没嫁给你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呀,也不见得出了什么事儿的。” 才不是这样的! 曲闲心里头暗暗吼道。 阮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目光闪了闪,低下头来,轻抵上了白小梅的额头,喃喃道:“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叫越越的未婚妻来陪陪你?” “好的呀。” 曲闲默默收回了扯住阮柯袖子,转身退出了屋子。 要说被强迫喂狗粮的感觉。 哼,曲闲表示不屑。 —————— “腻歪完了?” 曲闲蹲在门口,抬眼瞅向姗姗来迟的阮柯。 阮柯看着眼神幽怨,不甚友好的曲闲,沉吟了片刻,真的非常认真地开始建议:“要让团团帮你相看一下姑娘么?” 曲闲仿佛受到了惊吓。 “不需要!” “真不需要?你老大不小,应该成家了,也省得你整天闲着发慌。” “哈?我很闲么?我忙着呢!紫云观弟子心怀黎民,不知道多少苍生被鬼怪所扰等着我去拯救他们呢!我一点都不闲!” “我也是其中一个?” “自、自然!” 阮柯低笑,眉眼弯弯:“那真是有劳曲道长了,真是感激不尽呀!” “不谢不谢,职责所在。” 曲闲大度地摆摆手。 阮柯轻笑,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说吧,这次又是哪个麻烦的家伙?” “ 分卷阅读35 是你二伯父阮明。” “这家伙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同阮德一样,陈年旧事,如今是来还怨了。” “怎的?阮明可不像是好色之徒。”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曲闲摇头晃脑念道,念完后哂笑不已,“阮家老爷子将他们起名德与明,可惜呀……德不德,明不明!” 阮柯瞥了眼一念到世事就变得阴阳怪气的曲闲:“曲闲,姓名一事不过证明,证明你是谁的血统,证明你在这世上的存在,当不得真的。你不也常说名字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咒法么?” “嗯……”曲闲抬眼看向阮柯,“所以你觉得被叫什么都无所谓,无论是阮柯还是独孤……” 曲闲说至此不由止了声。 阮柯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浅笑道:“我更喜欢被叫做团团的夫君,孩子他爹什么的称号。” 曲闲还是不理解地轻摇头:“我不明白,你留在大墉的理由居然是白姑娘。” 而且这一留,就是十多年的光阴。 “偷偷看着白姑娘成长并娶为妻,是什么感觉?” 阮柯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妙不可言。” 曲闲却很想吐槽一句神经病。 第14章 替身的咒 当阮柯和曲闲到达阮明家中时,恰好为傍晚。 阮明很诧异阮柯的到来,面色怪异地看向曲闲:“曲道长……” “我说啦,这事儿我已经束手无策了,这不我就另请了高明来嘛!” 高明?阮柯算什么高明!灾星还差不多! 阮明心里犯嘀咕着,甚至觉得自己被妖物缠身还是阮柯带来的祸端。 阮柯看着阮明的神情就能猜到阮明心里头在犯着什么嘀咕,多半就是跟阮德妻子林氏一样的咒骂。 肤浅之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曲闲皱了皱眉,拉着阮柯就走:“看来阮大人是不信小道所言了,也罢,权当小道多管闲事白走一遭了。小友,我们走!” “诶?!”阮明这下急了,赶忙扯住曲闲,“道长你别走,道长你千万别走啊!救救我啊!” “小道说了,只有小友才能救你,求我做甚?” 阮明脸色僵了僵,看向阮柯,有些心虚,扯了扯嘴角:“柯儿……你帮帮二伯吧?” 阮柯只是微笑。 从刚才开始他似乎就开始笑,嘴角扬着抹浅淡的弧度,如今阮明这般开口了,阮柯笑得好像更加诡异了。 曲闲裁了一撮阮明的头发并在阮明手心划拉了个好大的口子,滴了半碗的血。阮明疼得哇哇直叫,曲闲却扬着明媚的笑容。 曲闲在一个稻草人身上系上那撮阮明的头发,撒上那半碗血,在稻草人的额头贴了一张符咒,上面写着“阮明”二字。 是了,曲闲这是做了一个阮明的替身。 “阮大人,贵夫人呢?” 曲闲询问起阮明的妻子高氏。 “她?”阮明提起高氏是不耐烦的神情,“早好些天前就回她自己娘家去了。” 曲闲了然,喃语着:“那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我之前给你的香包呢?” “这儿呢!”阮明赶忙双手奉上香包。 曲闲看了两眼便自己收了起来:“失了咒了。”说着,曲闲将下了咒的稻草人放到了阮明的床铺下。 “好了,接下来我们只需在结界里等待就是了。” 阮明赶忙点头称是,同时偷偷看了眼已经坐在一旁开始浅眠的阮柯,并不敢多说什么。倒不是怕了阮柯,他是怕了曲闲。 夜色渐深了,阮明有些发困。 “道长……” “安静!”曲闲瞪了阮明一眼,小声斥责着,“我之前就说了,你是万不可发出声音的!” 阮明立马清醒了许多,赶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曲闲看着依旧没啥动静的一切,不由纳闷了,甚至怀疑阮明是不是大惊小怪夸张了说辞。他看了眼靠着椅子睡着了的阮柯,鼓了下腮帮子。 他也很想睡觉的好么! 正想着呢,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阵细微的嘀咕声,曲闲顿时振作了精神,凝神望向了床铺的方向,果不其然能看到忽隐忽现的模糊气团,它们的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听得不是很真切。 阮明显然也能看得到,因为他瞬间惨白了脸色,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发不出声音来了。 曲闲手往旁边伸,是想叫醒阮柯来着,可是抓了一个空。 他一愣,转头望去,椅子上空空如也——阮柯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曲闲下意识再次往床铺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阮柯正靠着床栏杆,冷眼看着那些可以被称之为鬼的东西在阮明的替身旁不住攒动着,而那些东西就像是看不到阮柯一样。 曲闲屏住了呼吸,不断地冲阮柯挤眉弄眼,后者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曲闲 分卷阅读36 很郁闷。 阮明也是惊呆了,看着阮柯的眼神愈发显得不对劲。 “奇怪呀奇怪!”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意思!没意思!” “吃了他吧!” “对!直接吃了他!” “不行!仙姑说不能吃人!” “对呀,仙姑说不行!” “他快死了!是个死人!” “不管了吧?吃了他吧!” “吃了吃了!” 阮柯静静听着,听到此处皱了皱眉,看着那些东西开始撕啃稻草人更觉得厌恶。 “怎么没味道?” “没味道啊!” “难吃!难吃!” 那些东西发出咀嚼的声音却嚼得很慢,看样子是真的讨厌吃这稻草,觉得形同嚼蜡。 阮明颤颤巍巍地拿下捂住双眼的手,往鬼的方向望过去——那些东西剖开了稻草人相当于腹部的地方,正在不住扒拉着,他可以想象到如果是他躺在那儿,那么就相当于这些鬼在剖开他的肚子或胸膛,在掏食他的心肺肝脏啊! 顿时他的呼吸紊乱,冷汗直冒。 “嗯?”其中一个小鬼突然停止了动作,倏然转头往阮明的方向望去。 杯盏似的骷髅眼闪着幽幽蓝绿色的鬼火,阮明此刻能清楚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骨头是暗灰色的,腐肉是铁青色的,他张着血盆大口,嘴里不住嚼着因为泼了阮明血而变黑的稻草。 “啊!” 阮明发出了一声尖叫。 曲闲气得踹了阮明一脚。 那些本攒动着的鬼停止了动作,皆吐出了嘴里稻草,纷纷转头看向了大惊失色的阮明。 “原来在这里啊!” “该死的!居然戏弄我们!” “吃了他!吃了他!” 那些东西朝阮明扑了过去。 “啧。” 阮柯一个闪身挡在了那团混沌之前,伸手就是一掐。 “一个。” 阮柯口中这般念着,就见得一个人形模样的鬼被阮柯掐着脖子从混沌中揪了出来,然后狠狠地甩到了墙上——按理来说,鬼应当是没有实体的,可是此刻那个鬼东西却是扎扎实实地撞上了墙壁,并且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两个。” 紧接着在这鬼东西的旁边,又撞上了一个。 “三个。” 并排着地又撞上来一个,而之前的混沌之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三个呜咽不止的小鬼。 “我当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三个未成形的小鬼,当真无趣。” 阮柯哂笑。 曲闲赶忙从结界中走了出来,清点了一下,咋舌而叹:“阮明你真是了不得,能一下子招来三个小鬼呢!” 阮明见大势已去,定了定神,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跑到了曲闲身后躲着,对曲闲道:“道长,快收了它们!收了它们!” 曲闲皱了皱眉,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了一个指环,对着三个小鬼便开始念咒画符。 三个小鬼见曲闲要收了它们,赶忙挣扎着想起来跑开来,可是身上如压千斤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忽的一道蓝光闪现,瞬间笼罩在了三个小鬼身上,有一个人影挡在了三个小鬼面前。 被打断了术法的曲闲诧异地看着突然杀出来的家伙——然后就郁闷了。 冤家路窄,他这几天一定是触霉头了。 “哼,恃强凌弱,真不愧是紫云观的做派!” 是之前那个非说曲闲拿了她玉玦,不讲道理的小姑娘。 这个家伙敌视他师门。 曲闲心里头暗暗想着,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家师门争辩一番,可是那样很幼稚的吧?怎么跟不讲道理的家伙讲道理啊! “啊!是仙姑大人!” “仙姑大人!” “仙姑大人救救我们!” 小鬼们看到小姑娘就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呜咽着不住求救。 “安静。” 小姑娘轻轻说道,小鬼们瞬间就噤声了,乖乖缩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位小友。”小姑娘转头看向一旁静默的阮柯,她轻垂了眼帘,压低声音说道,“麻烦请你回家去吧,我的客人们受不住你这戾气。” 阮柯并不作答,他侧头看向了曲闲。 曲闲轻点头:“小友回去陪白姑娘吧。” “你自己小心着些。” 阮柯叮嘱了一句,扭头就大步离开了阮明的居所。 “这三个小鬼我必须收。” 待阮柯离开后,曲闲直言道。 “那很抱歉,这三个是我护着的。” 小姑娘轻笑,甚至转身来替三个小鬼加持。 三个小鬼瞬间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原本腐烂的骨肉在迅速新陈代谢—— 分卷阅读37 虽然皮肤依旧是铁青色的,但至少有了人的模样,没有方才那般可怖了。 “变成这般可怖模样,你们是不是动了坏心思!”小姑娘皱眉,数落着小鬼们,“我同你们说过的,动了坏心思是要变厉鬼的,怎么?你们想永世不得超生么!” “仙姑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不起坏心思!不起坏心思!” 小鬼们纷纷冲着小姑娘磕头求饶,一再保证着。 小姑娘还想说些什么,曲闲已经忍受不了小姑娘这般啰嗦了。 “本还奇怪着阮明所言,想不到真有人从中作梗,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小姑娘面向曲闲,不甚好脾气地念道:“不就破了一个你的术法,紫云观的家伙果然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曲闲面色一僵,觉得小姑娘真是无理取闹:“阮明虽然可恶,但他命还不该绝,你这做法无疑是在取他性命,同你方才说的坏心思有何区别!” 阮明在一旁听得心头发怵,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两人。 小姑娘杏眼瞥向阮明,嘴角反而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们三个,阮明就在这儿,还在等什么!” 曲闲眼皮一跳,正想动作,小姑娘已是扯住了曲闲的衣领。因为曲闲比她高,她不得不用力把曲闲扯下来面对她。 “曲闲我告诉你,阮明罪不至死但是罪有应得,你敢阻拦就是跟我作对,我会让你晓得什么叫自讨苦吃!” 曲闲觉得呼吸有些不顺,他俯视着这个小姑娘,一时觉得无力。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小姑娘嫌弃地松开曲闲,将视线转向被三个小鬼弄昏迷的阮明——三个小鬼围着阮明不住念叨着什么。 “曲闲,你晓不晓得这三个小鬼的故事?” 第15章 罪不至死但罪有应得 阮明当过官,还是个县太爷,不过是拿钱买的。 “你招是不招!” 一声醒木拍案,阮明大声呵斥着堂下下跪之人。 “大人啊大人,这玉佩就是我的啊!我祖传的家玉,怎么可能认不得啊!” “一派胡言!这玉上雕了一个‘赵’字,而你根本不姓赵,还扯什么祖传家玉!还不承认你偷的人家赵某的?!” 孙浩那是有苦难言,正想着是不是该吐露事情原委,阮明已是又拍了一下醒木。 “来人啊!给我上刑!” “什、什么?!大人!冤枉啊!啊!” 接下来朝堂之上响彻着孙浩歇斯底里的痛呼以及棍棒拷打的声音。 “停!”阮明瞪向孙浩,“你招是不招!” “冤枉啊……” “哼,继续给我打!” “啊?啊!!” 又过了片刻。 “你招不招!” “我招……” 屈打成招。 孙浩自家祖传玉佩被贼人偷去,将贼人捉拿至公堂请阮明定夺,哪料得阮明仅已玉上一个刻字便将孙浩定为了贼人。 这主人家成了贼,冤不冤屈? 孙浩想说的难言之隐其实就是关于这个玉上的“赵”字。 原来这玉是当年一个赵姓小姐赠予当时孙浩先祖的,本想着衣锦还乡迎娶赵家小姐,哪料得赵家小姐染了风寒香消玉殒,赵家也随之搬迁没了下落。 先祖留下话来,希望自家子孙凭着这玉佩寻到这一户赵家,以报慷慨解囊之恩。 这玉便被孙浩的祖上流传下来,可孙家日渐不景气,这事儿也就如此了算,只当这玉不错,留着护身也好。 阮明并不听信孙浩这一套说辞,只当他在胡扯。 可怜孙浩没了玉佩又遭一顿毒打,还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那贼人呢?不仅得了这块成色颇好的玉佩,还被无罪释放,真是不知该不该说他幸运碰上阮明这么昏庸的家伙。 再说说另一个因为偷盗案子的小鬼张三。 他与贼人李四争辩不休。 “这分明是我的牛!你这混账家伙做什么牵了我的牛去你地里!” “这哪里是你的牛!牛身上又没写的名字,要不你叫这牛一声,看他应不应你?”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哼,我还说你是胡搅蛮缠呢!” “敢不敢跟我去县太爷那儿!” “去、去就去!谁怕谁!” 于是二人牵着牛来到了阮明这儿。 阮明一拍醒木,这么判决:“你们争论什么?不就一头牛而已!来人呀!把这头牛给我宰了,分为两半,一人一半!” “什么?!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聒噪!来人啊!把这家伙拉下去打一顿!退堂!” “大人啊!不能宰牛啊!这是我家耕地的牛啊大人!” 阮明才不听张三所 分卷阅读38 言,臭着一张脸就走了――他本在院落里逗蛐蛐,这一击鼓扰了他的兴致不说,还让他白输了十两银子,实在晦气。 张三最后抱着被宰了一半的牛嚎啕大哭。他哭相依为命的牛就这样惨死;他哭这飞来横祸;他哭这贼人与庸官,不讲是非,蛮横无理;他哭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这是他家唯一的牛啊…… 这三个小鬼中还有一个女鬼。 女鬼小竹本是普通人家面容娇好的女孩子,一日在街上逛着却是被恶霸相中,非要纳做小妾。 小竹家人同意了,小竹却是死都不会答应的。先不说恶霸臭名昭著,再说小竹本来就有情郎,哪还能答应这番强取豪夺之事。 “小竹,这儿是呆不下了,跟我走吧!去天涯海角,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大墉规定私奔是罪,要是被抓回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难不成我们要坐以待毙么!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恶霸?我做不到!” “……” “我们本可明媒正娶,就因为你家里头的见钱眼开非要逼得我们只能这样,我们不委屈么?小竹,这种地方呆着,你迟早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于是小竹选择同情郎私奔。 可惜夭折。 小竹和情郎被押送着去了阮明府衙。 一来有着恶霸在阮明处打点,二来阮明本就是个不明事理的。阮明不判恶霸强抢民女,最终还判决情郎诱拐良家妇女,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顿,而小竹被判给了恶霸家中。 因为小竹之前的逃跑,恶霸家中对小竹进行了非人的待遇,当真是再入虎穴,而嫁出去的女儿就犹如泼出去的水,谁救得了小竹? 一朝错判,害人害己。 —————— “这个,因为阮明不分青红皂白的拷打留下了隐疾,名声也坏了,郁郁而终。” “这个,因为阮明杀死了他家唯一的牛,那年冬天他没有粮食果脯,活活饿死。” “这个,因为阮明的贪赃枉法,毁了作为女人的一生,情郎被打成了残疾,女人最后实在受不了折磨而自尽。” 小姑娘睨了眼沉默的曲闲,轻笑:“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道!” 曲闲别开脸,喃喃自语:“命是不可干涉的,再愤慨也不过你个人的意愿。” 他本可讽刺地辩驳回去,说小姑娘是如何的意气用事,可是看着阮明的脸就根本不想辩驳。 这样子的他就像是词穷了一般,而且立场在不住摇摆。 不管曲闲现在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反正小姑娘是这么认为了,只见得她皱起了眉头,扯了扯曲闲袖子,扬声道:“你莫要被所谓的道德框架了才是,你说得并没有错,命是不可干涉的。” 曲闲郁闷,低头看向小姑娘:“那你这是做什么?” “不过瞧小鬼们可怜,帮着教训一下这个家伙罢了。” “再被小鬼们缠几天他就真挂了。” “在这之前收回小鬼们不就好了。” 曲闲有点不信小姑娘。 小姑娘撇了撇嘴:“爱信不信,虽然也是瞅你不爽。” 曲闲更信这个原因。 丑人多作怪。 “你待如何?” “带我去见慕容安。” 曲闲并不乐意,一想到慕容安他就浑身难受:“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嘛,自己去找啊。” “……” “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曲闲不相信小姑娘的说辞,甚至觉得按小姑娘的机灵劲儿不会想不到跟踪他就一定能见到慕容安,就算小姑娘不记得慕容安的样子了,从他们的对话中来推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觉得这可能是小姑娘的圈套。 曲闲心知肚明得很,瞅着小姑娘却是点了点头:“好吧好吧。” 小姑娘抬眼看了看曲闲,随后低头不知道嘀嘀咕咕念了什么,又抬起头看着曲闲:“去收了它们吧,记得好生超度。”说罢小跑着就要出去,走至门槛处了才回头威胁道,“明日辰时我在街东桥头等着,你要是敢跑,哼,给我小心些!” 曲闲表示嫌弃得不行,将目光转向阮明后,瞧着那青灰的面色,脸上是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的——如此淡漠的模样在曲闲这儿倒是难得的,像极了上次他谈起尹娘。 阮明悠悠转醒时发现周遭已没了小鬼,他依旧躺在地上,只是曲闲也坐在一旁静心打坐着。 “道、道长?” “醒了?” “醒了……” “小鬼们已经被我收了,你不会再被噩梦缠身了,至于这以后的路,你别走岔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曲闲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就大步离开了。 阮明兀自沉默了许久,他呆呆坐在地上,神情显得颓废。 耳边似乎依旧听得到小鬼们悲怆的呐喊声,那是他每日的噩梦。 “他 分卷阅读39 才是小偷,明明就是我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这般折磨我?” “你还我牛!你还我牛!” —————— 阮柯在偏房洗去了一身晦气才回的主屋。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打开了,然后阮柯就听得白小梅轻轻柔柔的声音。 “回来啦?” “嗯。” 阮柯轻点头,阖上门后转身走向白小梅。 “怎么还不歇息?” “担心得很,一时睡不着呀……” 阮柯微笑,持过白小梅的手轻拍了拍:“要不要听听都发生了些什么?” “好的呀。” 于是阮柯就窝进了被窝,搂着白小梅轻声细语地讲了方才之事,自然没有提三个小鬼的故事,那都是后来曲闲告诉她的。 “那夫君真是好生本事,莫不怪曲道长总是缠着阮郎你呢!” 阮柯把自己揪出三个小鬼的事儿也同白小梅讲了,不料白小梅竟是如此平静的反应,甚至笑着调侃于他。 阮柯抚了下白小梅的头发:“团团不怕么?” “怕什么?”白小梅浅笑着轻拍了拍阮柯的手背,“我听曲道长说,我这招鬼的体质却能相安无事至今日,怕是有贵人相助,说的便是阮郎吧?如今想来倒也是巧了,我似乎去哪儿都能碰着阮郎呢……” 阮柯目光闪了闪,看着笑得温柔的白小梅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 许久,他突然开口。 “团团,如果不是巧合呢……” 第16章 白小梅,小字团团 小姑娘跟着曲闲见到了慕容安,不过好像不是时候。 曲闲红着脸,耿直地瞪着玩壁咚亲亲的两个家伙,嚷嚷道:“慕容家的,有人找!” 慕容安松开被自己壁咚的楚越,笑颜如餍足的小狐狸——狡猾间透着萌态。 她似乎根本没听到曲闲叫她一般,她凑楚越凑得依旧很近,她在同楚越说着悄悄话。 “这是你带我去玩的奖励,满意不满意?” 楚越的手并未从慕容安腰间收回,反而意犹未尽地揉捏了几下,喃喃道:“不满意,太敷衍了。” 慕容安笑了:“那你想要些什么?” 楚越抬眼盯着慕容安,目光灼灼,而随后又收敛了眸色,轻声道:“你再不理会曲闲,他又要炸毛了。” 慕容安这才转身看向确实有炸毛趋势的曲闲,懒懒开口:“这不是大忙人曲闲嘛!” “慕容家的你是聋了么!叫那么多声都没反应!” “我不责怪你扰我好事,你反倒挑起我刺儿来了,怎的,想我了?” 没个正经! 曲闲恼羞成怒,瞥了身旁小姑娘一眼,直接道:“这个就是你要找的家伙,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事也别找我,我忙得很!” 说罢转身就跑,三步并两步的那种。 小姑娘回头看看曲闲逃跑的背影,扑闪了一下眸子,暗自嘟喃了一句,随后转回头看向慕容安,而后者不知何时已凑近了她,这让她吓了一跳。 “你是那日撞了曲闲的小姑娘。” 慕容安不问缘由,看着小姑娘笑得意味深长,手中握着一块玉玦,在小姑娘面前晃了几晃。 “我的!” 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想夺玉玦,慕容安只需一个抬手,小姑娘就够不到了。 小姑娘垫脚来够,依旧够不到,索性瞪了慕容安一眼就扑到了慕容安怀里,紧紧抱着慕容安的腰,小脸蛋贴在她胸口,蹭了蹭,嘟嘟囔囔道。 “你、你欺负人!” 哼,明明就没有胸嘛…… 小姑娘暗自想着。 “小姑娘心里头在想着什么?” 慕容安扬声询问,面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她没推开明显唐突了的小姑娘,也没有表现得好似认识小姑娘一般的纵容。 “啊?没、没什么!” 小姑娘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忙松开了慕容安,退后了好几步,小脸通红,可是看着慕容安如今的样子却是大大沮丧了起来。 曲闲曾说过什么,红鸾星?确实是,只不过心动的人是小姑娘呀,而且集市那次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小姑娘在之前就见过慕容安——在慕容安从东丹来这儿的路途中,出于巧合——小姑娘对着男装的慕容安可谓是一见倾心,大概这小姑娘喜欢禁欲模样,性子淡漠的男人。 小姑娘说来也是个修道的,有着同曲闲差不多的能力,为了了解心上人的事儿,小姑娘就动了术法,然后她瞧见了什么?她瞧见了慕容安在和楚越滚床单! 当时她就傻了,喜欢上的男人居然是个断袖?!这不能忍。 然后她看到了慕容安真正的模样…… 小姑娘郁闷了很久。她看上的人跟别人滚了床单,更重要的是她看上的是个女人! 越 分卷阅读40 想越觉得羞赧,这是小姑娘第一次正面对着慕容安,她觉得紧张得不行,无论出于什么心思,她是怨怼慕容安的。 “你还我玉玦!” 慕容安看了眼手里的玉玦,笑着轻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呢,何况也不是小姑娘你的。” 小姑娘闻言耳朵一赤,她怔怔望着慕容安,想起了那日后头追赶着她,呼喊着抓小偷的家伙们。 慕容安一定是听到了。 小姑娘这么想着。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换作平时,她大可不屑一顾,傲慢又任性地喊一句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可是对着慕容安她愣是说不出一个字,反而还有种被看透小心思的窘迫感。 小姑娘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僵硬地退后了好几步,磕磕巴巴说着话。 “我、我不要了!行、行了吧!” 然后羞红了脸,转身跑了。 慕容安话还来不及说,小姑娘已经跑得不见踪影,这让她觉得有些无奈。 “又不是不还她,居然跑了……” 楚越上前拿过慕容安手中的玉玦,打量了一番。他看不出其中奥义,只觉得不过是一块普通玉玦。 “你认识她?” 慕容安好笑楚越的说话:“此番是我第一次来大墉,怎会认识一个大墉的小姑娘?” 楚越将玉玦还给慕容安:“那好端端拿小姑娘的玉玦做什么?” “我说了,这本就不是那小姑娘的东西,是她偷盗来的。”慕容安面向楚越,“小姑娘可是想着通过曲闲来移花接木,我一时想作弄一下他们便将玉玦拿了过来。” 慕容安说至此,顿了一下:“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安,玉在大墉被视为珍品的,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慕容安轻扬下巴:“我自然晓得这些常识。” 她觉得楚越这么说是在小瞧她。她在此之前虽不曾来过大墉,可是关于大墉的事她知道得一点儿都不少。 “那为何……” “玉能寄魂的,而这块玉恰恰是能用来收魂的。我如此说,你总该晓得这小姑娘不是善茬了吧。” 慕容安对着楚越是一副快求夸赞的表情,楚越伸手就是捏了捏慕容安的小脸:“我晓得这些有什么用?我更想晓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歪门邪道的。” 楚越将此称为歪门邪道。 那曲闲算什么? 慕容安想到这里不由就乐了:“是是是,歪门邪道。既然小姑娘不要这玉玦了,那该如何处置它才好呢?” 楚越瞄了眼,道:“扔远些就是了。” “行!” ————— 这个暗恋慕容安的小姑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没了踪影。暂且不提她到底是谁,先来看看曲闲他们如何了。 曲闲又闲下来了,整天百无聊赖地窝在阮府,有事没事就跟在阮柯后头盯着他。 阮柯驻足,回首看向跟屁虫曲闲,无奈:“曲闲,别跟着我。” 曲闲鼓了腮帮子:“要么回东丹,要么去捉鬼,你选一个!” “我哪个也不选,我要陪着团团。” 曲闲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了阮柯身前的人,一时噤了声。 阮柯见曲闲安分了就转回头,看着来至他面前的人儿不由一愣:“团团……” 白小梅抬眼看向阮柯,随即低了头,不吭声地越过阮柯就走了。 阮柯静默在原地,长睫轻垂,敛去了眸色。谁晓得他此刻的心绪呢? 曲闲瞅了瞅白小梅,又跑到阮柯面前看了看阮柯,困惑了。 “你们这是……吵架了?” “谈不上。” “那你们怎么怪怪的?” 阮柯能说什么,说他那晚说了些大实话? 他应该还是将那些事情搁在肚子里烂掉的,说出来做什么!可是对着白小梅隐瞒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以至于他有了侥幸的心思。 嫁给他已经那么久了,孩子也快生了,不至于会因为这些隐瞒而弃他而去吧? 这句话他想了许久,越觉中肯,他相信白小梅是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定会原谅他的隐瞒…… 阮柯轻叹。 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的小女人,他却终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 如今想来倒也是巧了,我似乎去哪儿都能碰着阮郎呢! 团团,如果不是巧合呢…… 时间倒流回了大墉宝至三年。 街头熙熙攘攘,一个小少年躲在角落里密切关注着什么。 小少年身旁站了一个青衣男子,男子正犹如看傻子般瞅着小少年。 “变态。” 小少年身子一颤,转头瞪了男子一眼:“你懂什么,我在保护团团!” 小少年面容精致,长得漂亮,正是阮柯。 “人家 分卷阅读41 小姑娘好好的,哪需得你这般整日盯着瞧,不是变态是什么?” 男子表示嫌弃。 “哼,暗中观察,你懂什么?活该你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 男子面色一僵,总觉得被一个十四岁的小毛孩这么说很没有面子。 “你个小屁孩……” “哼,我可是有团团的!” 男子哑口无言,看着躲着跟踪白小梅的阮柯,只觉得阮柯脑子有问题。 “小姑娘又不是非你不嫁,你少乱说话。” 阮柯不由白了男子一眼:“我就是怕这个万一。不行,我得再去叮嘱白家夫妇,万不可出了意外才是。楚南,你留在这儿保护好团团!” “哈?” 楚南无语地看着跑得利索的阮柯,将目光收回到那个坐在街角发呆的小姑娘身上。 分明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却没什么活力,一脸呆滞地坐在那儿,好似在看着不断来往的人群,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一个即将被阮柯安排着长大的小姑娘。楚南说不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阮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楚南却不能保证这是不是小孩子一时的兴趣,若不过一时兴趣,那无论如何,对于白小梅来说都是不幸的。 后来阮柯迫不得已必须回一趟东丹,却命令楚南留下来。 “楚南,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团团以后只能嫁给我,我也只承认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请求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楚南答应了,当他再次见到阮柯是两年后的事情了——阮柯还是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愈发显得俊郎,当真是个俏少年。可是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煞气。 阮柯的脾气开始阴晴不定,手段残忍无情,更像个魔鬼了。 楚南心头有些发怵,他突然害怕阮柯印证他之前所想——对于白小梅不过一时兴起。 好在并不是。 阮柯变得愈发贪恋这个小姑娘,仿佛只要静静看着她就得到一切,整个人也祥和了许多——像个正常人。 楚南莫名松了口气,觉得宽慰,可是看着戾气横生的阮柯又不由紧张起来。他不知道阮柯回东丹的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想回一趟东丹了解些事情。 再也没有回来,替代楚南的便是楚越。 —————— “团团,你真不打算理我了?” 阮柯万分委屈地趴在白小梅肩头,轻轻抱着白小梅,大手抚了抚白小梅腹部——相信再过段时日孩子便要出生了,真期待啊…… 白小梅侧头看向阮柯,沉默了片刻,无奈开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小梅十岁以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她只晓得她是白家夫妇收养的孩子,却不曾想竟然是阮柯安排地让白家夫妇收养她。她从十岁到现在,居然一直是在这个男人的监视下成长的! “……” 阮柯嘟囔:“我怕你跑了,去找什么你真正的父母。” “我不该去找么?”白小梅睨了阮柯一眼,淡漠地说着,“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你这会让我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晓得了。” “你就是团团,我的团团!” “阮柯!” 阮柯语噎,他抬眼看向白小梅,小心翼翼地说道:“团团,你还怀着孩子呢,等孩子出生了,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那儿是我们真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不能告诉我么?做什么非要去那个地方?”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不,那已不是人了。 白小梅抿唇,却是默认了阮柯的打算。 “我的名字是不是你给起的?” “对呀!白小梅,小字团团。是不是很好听?” 白小梅无语凝噎,她有总被阮柯养大的错觉。 “团团每年的生辰礼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可惜总不能亲自送予团团。去年能亲手送于你手镯,团团,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的生辰日……” “是我们相遇的日子!团团,这真的没办法,你失去了十岁以前的记忆,你连自己生辰日都不记得,我只好为你定一日。” 白小梅长睫轻垂,她轻拍了拍阮柯的手背,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觉得自己不该这般计较于阮柯,她也向来不在意世事的呀。 阮柯瞒着她的事情还多着呢! 白小梅清楚地知道。 “阮郎,我没什么好的,不值得你这般喜欢……” “口胡!我的团团是最好的!” 白小梅瞅了眼自说自话的阮柯,不置可否。 第17章 团团和圆圆 阮柯和白小梅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娃,母子平安。 阮柯高兴坏了,曲闲开始郁闷了。 他在纠结这娃到底是要姓阮还是姓独孤。 分卷阅读42 为什么是他纠结?因为阮柯把起名字的事情居然交给他来算了! “小友,这是你的娃!” 阮柯瞥了眼曲闲,淡淡说道:“不过是做个参考,你激动什么?这自然是我的娃。你先在这儿看着这小子,我去看看团团。” 然后曲闲就盯着摇篮中小小的娃娃发呆,念着:“娃呀娃,你爹可怨你这调皮的总折腾你娘亲咯!” 阮柯心疼地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白小梅,轻握住她的手,用温热的毛巾拭去白小梅脸上的汗水。 “阮郎……” “团团醒了?” 白小梅轻点头,她左右打量着,声音低哑:“孩子呢?” “在外头,曲闲看着呢。”阮柯轻声说着,“是个小子。爷爷高兴坏了,抱了抱这小子就嚷着去祠堂感谢老祖宗去。” 白小梅轻舒了一口气:“是儿子就好……” 阮柯静静看着白小梅,郑重其事地说道:“团团,男孩女孩无所谓的,只要你平安……” 白小梅轻摇头:“阮郎,我不能对不起你。” 阮柯静默了,他俯身亲吻了下白小梅的额头,只觉得心头酸涩,他很难过白小梅这般卑微的情感。 —————— “这下他又要用什么借口留在大墉?”慕容安睨视着楚越,不紧不慢地说道,“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不出意外的话,拓跋磊明天就到了。” “拓跋将军来了你便要回去了么?” 楚越头一次主动询问了她的情况,慕容安一愣,小脸泛红,别扭地转过头:“那是自然,这些时日我还留在大墉,不过是为了等拓跋磊过来接替罢了,仅此而已!” 楚越伸手搂抱过慕容安,轻叹:“仅此而已啊?” 慕容安脸更红了。 “安安。”楚越喃语着,“不如我们也生个孩子?” 他突然说了不该说的话,空气一时凝固。 “啪!” 慕容安反手就是给了楚越一个耳光。 楚越沉默。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会害死我。” 慕容安盯着楚越的目光冰凉,言语淡薄,好似同眼前之人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楚越抿唇,眸光明灭不定,瞧不出什么心绪。 慕容安放下手,面色柔和下来,她伸手抱过楚越,依偎在他怀里,犹如个小女人,却是在刚才甩了楚越一个耳光。 “楚越,你没有那勇气娶我,你也没有带我逃离东丹的决心,为什么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晓得若是被东丹知晓了我是女儿身的罪过么?” 楚越沉默了片刻,伸手就捏住了慕容安的下巴,他抬起她的脸,冷冰冰凝视着她,哂笑:“你真当我不敢娶你?慕容安,你是有多瞧不起我?” 慕容安嘴角轻扬,她精致美丽的小脸上瞬间晕染开了醉人的笑容,她目光柔软得就像融化的冰,她糯糯软软地说着话。 “你敢?” “你是我的女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慕容安摇头:“不,你不敢。” “……” “只要那人一日不上位,我就一日没有安心之日!”慕容安狠戾地说着话,“这儿是大墉,没人认识我,可回了东丹谁不认识我!明日拓跋磊会来,如果被他发现,我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楚越能说些什么漂亮话么?他不能。慕容安这个小女人从来理智得可怕。 “楚越,你如果真的是想为我们以后做打算就去劝劝你那不争气的主子,赶紧回东丹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少再折腾我们任何一个人!” —————— 阮柯折腾谁了? 最直白的例子,那些大老远跑来劝他回去的以及那些大老远跑来刺杀他的。 拓跋磊是前面一类人最好的例子。 拓跋磊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背,觉得从东丹大老远跑一趟大墉的江南实在是折腾得不行。 更可气的是他连刚出生的孙子都没抱热乎呢,就被派来干这种苦差事! 怨呐!恨呐! 他不敢叫板呐! 拓跋磊站在阮府大门口,只看到一个抱着襁褓孩儿的花甲老人,花甲老人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正乐此不疲地逗弄着小孩儿,拓跋磊瞅着就嫉妒得不行——想他家孙儿也就这般大小啊,他也想像这样逗弄自家孙儿啊! 曲闲默默跟在阮家老爷子身后,瞥到了站在门口发愣的中年大叔,不由诧异,走了过去。 “您找谁?” 拓跋磊回神,看向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小道士,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儿还有个道士? “我找、慕容安。” 蹩脚的大墉话。 曲闲立刻了然,看着拓跋磊的目光是瞬间发亮,瞅得拓跋磊心里发毛。 他还来不及开口,只见得这个小道士立马冲回大门处大喊道:“慕容家的!有人找!” 不 分卷阅读43 过片刻,慕容安便悠悠地走到了拓跋磊面前——此时的她是男装的慕容安无疑,精致漂亮的脸蛋,淡漠疏离的神情,高领子的衣袍,充满了禁欲的味道。 慕容安冲拓跋磊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 “拓跋将军,您来了。” 用的是东丹的语言。 终于看到了认识的人,拓跋磊表示欣慰。 “左将军!辛苦你了,还要在这儿等我过来,实在是老夫多年不再同大墉接触,这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啊……” 拓跋磊悻悻笑了笑,目光停在阮家老爷子抱着的婴孩之上没能移开。 慕容安顺着拓跋磊的视线望了望,心下了然,对着拓跋磊道:“拓跋将军舟车劳累,不如先让在下带您去歇息着?” 拓跋磊回神,看了看慕容安,点了点头:“好,有劳左将军照看了。” “请您随我来。” 拓跋磊跟着慕容安走进阮府,在经过抱着小娃娃逗弄的阮家老爷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是、您的孙子?” 拓跋磊用有些别扭的大墉话对着阮家老爷子说道。 阮家老爷子抬眼看了看拓跋磊——他没有丝毫家里来了外人的奇怪,一脸正经的模样,好似什么都知晓的,也的确如此。 本来阮家老爷子是不想搭理拓跋磊的,拓跋磊盯他曾孙的眼神简直可怕! 就像此刻曲闲盯着拓跋磊的眼神。 可是一提到了自家曾孙,阮家老爷子就忍不住要向外人得瑟了。 “哼,这可是老头子我的乖曾孙儿!” “曾孙!” 拓跋磊瞪大了眼,不由暗暗羡慕着。 想他如今也一把岁数了,不过瞧着年轻,他也就刚抱上孙儿,也不知有没有抱曾孙的福气,想想就羡慕得不行。 “您、让我抱抱?” 拓跋磊希冀地瞅向阮家老爷子,阮家老爷子却只是睨了拓跋磊一眼,抱着曾孙儿一个侧身:“想得美!” 拓跋磊还是不甘心,慕容安站出来打圆场了。 “拓跋将军,您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拓跋磊欲言又止,将目光落到慕容安身上。 慕容安抬眼看着拓跋磊用东丹语对他说道:“这是那人的孩子。” 拓跋磊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娃娃——当然,阮家老爷子堵了个严实,瞪了拓跋磊一眼就叫着曲闲回后院去了。 “这是少主人留在这里不肯回我们东丹的原因?” 慕容安对此表示不置可否。 拓跋磊心头却是舒了一口气:“看来少主人也并非传闻那般的冷血无情。王上知道自己有了乖侄孙定开心得不行!少主人现在在哪,我这就去拜见他!” “此事不急,拓跋将军今日还是先歇着吧。” “诶!怎么能不急?我们东丹的少主人也该回家了!” —————— 阮柯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不回去?!”拓跋磊怔愣地看着直接拒绝了他的阮柯,一脸出乎意料的神情。 慕容安却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她从踏出东丹的一开始就清楚知道,阮柯这家伙要赖死在大墉不回去了。 “为、为什么呀!” 拓跋磊惊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少主人是为了什么有家不回,要留在大墉这偏僻小镇。要说是为了等待孩子的降临,这他表示欣慰,本还觉得要双喜临门,哪料得阮柯依旧不愿回去。 “我有我的打算,老将军不必多虑。” “那、那少主人打算何时启程回东丹啊?” “再议!” 阮柯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转头对慕容安说道:“老将军多年不曾来过大墉了,这几日你好些照顾着老将军,万不可出了差池。” 慕容安颔首称是,阮柯转身就走了。 拓跋磊郁闷地坐在那儿,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拓跋将军,您准备何时启程回东丹,我好去安排一下。” “回去?我不回去!”拓跋磊坚决摇头,“我路上折腾那么久才来到这儿,让我再那么快体验一把,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散架了!” “再说了,我还没带少主人回去见王上呢!不回去!坚决不回去!” 慕容安将拓跋磊的话转达给了阮柯。 阮柯皱着眉头,觉得实在颇烦,却没多说什么。 “先不管他了。我要带着团团出门一趟,需要你和越越留在阮家给我们打掩护。” “就你和白家小娘子两个人?” 阮柯瞪了慕容安一眼:“我娘子!” 慕容安并不想同阮柯争辩这个:“越越不会同意的。” “……” —————— 楚越的确不会同意。 “主子……” “越越,放宽心,我和团团不会有事的。 分卷阅读44 ” 阮柯觉得有些头疼。 “可、至少带上曲道长……” “带曲闲才拖我后腿呢!” 楚越沉默了片刻,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请主子务必让属下同去!” 阮柯轻拍了拍楚越的肩膀:“你放心慕容安一个人留下来?” “安安她一向懂事的,不会让人担心……” 楚越敛了眉目,轻声说道。 阮柯不赞同地摇头:“就算慕容安女扮男装惯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上次同你说的你只当耳边风了?我知道越越不是个薄情之人,可越越你有时候的做法于慕容安而言……” 楚越欲言又止,脑海中只要一浮现慕容安男装的模样,他就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阮柯再次拍了拍楚越的肩膀,转身走了。 —————— 楚越来找慕容安的时候,慕容安正在一张纸上圈画着什么,抬眼看是楚越来了,不由愣了下,随即也就有了猜想,她垂下眸子,不停手中的动作,轻声道。 “不就是两个老头和一个小孩儿么,有什么的?我能应付。” 楚越并没有吭声。 慕容安停下了笔,她疑惑楚越的沉默,正要抬头去看他,双眼便被楚越用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住了。 慕容安一愣,但并没有移开楚越的手掌。 “楚越?” “安安,是我。” 慕容安轻笑:“怎么了?挡着我眼睛做什么?” 楚越低首,在慕容安额间亲了下,呢喃着话语:“主子答应了我一件事情。” 慕容安此刻脑子是懵掉的,如果她方才没有感觉错的话,楚越在她额间亲了一下?楚越突然亲她了!还在她是男装的时候! 也不等慕容安反应过来开口说话,楚越继续轻声说道:“主子说他这次从南风镇回来就要回东丹了。” “……” “在回东丹的途中,左将军慕容安会为了保护少主子而牺牲。” 慕容安诧异,她隐约似乎猜到了楚越话中的意思,可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窗外吹进了柔和的微风,轻轻扬动了慕容安的发梢,楚越的话也随之飘散在了风中,落到了慕容安心头。 先不提楚越对慕容安说了些什么,且看看这突然准备带着白小梅去南风镇过二人世界的阮柯在做什么打算。 此刻的阮柯正在庭院中栽树。 是的,他亲手挖了一个坑,在里面栽了一棵树。 白小梅坐在庭檐之下的太师椅上,静静看着忙碌不停的阮柯。她的膝上盖了毛毯,是阮柯怕她着了风寒,其实她已经过了坐月子的时段了,或者说她觉得自己身子骨好多了,不需要这样呵护着的,她又不是废了。 阮柯紧绷的神经却一直没缓过来。 白小梅轻叹。 “阮郎。” 白小梅唤了一声。 阮柯立刻回头看向白小梅,脸上扬起单纯的笑容:“怎么了团团?” 白小梅目光落向一旁阮柯栽好的树上。 软嫩的枝头挂着青青绿叶,瞧着是又小又软的,还有一簇簇嫩黄色的花苞,成串地缀着。 花未开,但不难猜这是什么树。 时光荏苒,怎么恍惚着就入了秋?算来前不久的七月半也是阮柯忙着张罗,她倒是得了个清闲。再过不久又是中秋佳节,那时候的她又会在哪里呢? 白小梅不由这般思忖到。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花也就差不多开遍了。” 阮柯如此低喃着,去一旁洗净了手才挪到了白小梅身旁。 “回来?我们要去哪儿么?” 白小梅低头看向搬了小凳子过来坐一旁的阮柯,心头有了猜想,但还是询问了起来。 “去个我们早就该去了的地方呀……离这儿不远的,也可以说是隔壁县的一个镇上。” “就我们两个人么?” “就我们两个人。” “那圆圆呢?” 圆圆是阮柯为孩子起的小名。他说有了团团和圆圆,他便觉得拥有了一切的一切。 “有曲闲他们呢。” “胡闹,曲道长怎的能看住孩子?” “那也还有爷爷他们……团团,你莫要担心了,我还请了奶娘的。” 白小梅沉默,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之处。 阮柯沉吟了片刻,伸手捏了捏白小梅的手,轻声道:“团团,我们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的。待这次回来……” 阮柯突然止了声。 白小梅转头看向他:“回来怎么?” 阮柯回神,笑着轻摇头:“没怎么。” 白小梅敛了眸色,轻轻叹息,却也没有追问什么。 第18章 南风之行 再说之前一直只提了个苗头 分卷阅读45 ,却未曾真正面描写的,被阮柯折腾的第二批人,也就是千里迢迢要跑来刺杀阮柯的那些人。 “又没得手?” 殿中一个中年男子焦灼地走来走去,侧首瞪向下方跪着的几个黑衣人,呵斥:“独孤奕华你们杀不了!慕容安那个臭小子你们也解决不掉!就连拓跋磊那个老骨头你们也拦不下!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属下知罪!” 下跪之人齐齐喊道。 “知罪?知罪还不快都自裁了去!怎么?等着我来动手呢!” “是!” 一声应下,下跪的黑衣人们皆拔出了所配刀剑,下一秒便齐齐倒握着刺向了自己的心脏,瞬时大殿之中鲜血流淌,倒了一地的尸体。 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冰冷地看着那些自裁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 “都是废物!” 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接着便听到了娇软的声音。 “爹爹,是我!” “阿齐?” 中年男子诧异了下。 只见得一双稚嫩的小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小女娃对那些鲜血与尸体是视而不见的,直接向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爹爹,哥哥呢?” “阿昭他……”中年男子语塞,瞥到小女娃身后的年轻男子便想试图转移话题,“阿施啊,你怎么带小姐过来了!” 宋施抬眼看向中年男子,正想说什么,小女娃娃却是先一步挡在了他前面,她仰头看着中年男子,义正言辞道:“是我叫宋施带我过来的。” 宋施敛眸,静静站在小女娃娃身后不吭声了。 “爹爹,你这是在转移话题么?” 中年男子眼神飘向了一边,嘟嘟喃喃道:“阿昭去相亲了……” “相亲?” 小女娃娃皱了眉头,显然是不相信的。 全东丹的人都晓得自家哥哥被一个异族的小妖精迷得不行,哪会去相亲啊! “咳,阿施,小姐的功课都完成了么?” “爹爹。”女娃娃瞪了中年男子一眼,“完成了的。” “是,小姐在一个时辰前便完成了今天的课时。” “那就、那就再布置一些……” “爹爹!” 中年男子表示看不见自家女儿不满的控诉。 “哥哥去了大墉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 “他们。” 女娃娃指向死去的黑衣人。 死无对证。 中年男子语噎。 “我也要去。” “胡闹!” 中年男子想端正了态度,可是看向自家小女儿又不由柔和了面色,放轻了语调:“别听他们胡扯,阿昭他……”中年男子一时词穷,不知如何来编下去,将目光递向了一旁的宋施。 “少爷去您姑姑家了。” “姑姑?!”小女娃娃错愕地回头看向宋施,随即别过视线,“姑姑家就算了……我回去了,爹爹你让哥哥早些回来啊!” “好好好!” 中年男子一脸宠溺地目送着小女娃娃的离开。 “宋施我们走。” “是,小姐。” “阿施。” 中年男子开口叫住了宋施,一脸正色。 宋施驻足,转身向中年男子作揖道:“宋施在。” “依你之见,阿昭此行如何?” “少爷天资聪颖,心性稳重,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轻点头:“都是这些废物太没用了,若不然怎会轮到阿昭出马!”他又想到了自家尚且稚嫩却不好对付的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一定不能让阿齐知道……” “宋施!” 门口传来小女娃娃不耐地呼喊,中年男子听着就觉心头颤了颤:“阿齐在叫你呢,你快去吧!” 宋施神情淡漠,一点都不着急让小女娃娃不耐烦了这件事情。 “宋施告退。” “去吧去吧!”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待宋施走后,他看着地上一滩已经发黑的血液和尸体不由皱起眉头,嘟囔着:“又要派人来收拾,真麻烦!” —————— 宋施慢慢走出屋子,公孙齐已经不耐地开始跺脚了,见他出来了便睨了他一眼,鼓了下腮帮子:“宋施,哥哥他去大墉刺杀独孤奕华了,对不对?” 小女娃娃不仅知道公孙昭去的地方,更知道公孙昭此行的任务。 “谈不上刺杀。”宋施转身看着公孙齐,缓缓说道,“少爷此番前去主要是探清殿下的意图。当然,刺杀成功是最保险的做法。” 公孙齐皱起她秀气的眉头:“爹爹真是的,尽揽一些麻烦事。”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不再提此事,侧身面向宋施 分卷阅读46 :“走吧宋施,带我去沁安楼。” 宋施闻言,目光闪了闪,沉吟道:“小姐,那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嘁。” 公孙齐鼓了下腮帮子,瞪了宋施一眼:“宋施,蹲下来。” 宋施迟疑了下,还是在公孙齐面前半蹲下了身子:“小姐。” 公孙齐小手一把揪住了宋施的衣领子,恶声恶气道:“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一点都不凶啊…… 宋施很想这么说的。看着公孙齐尚且稚嫩的小脸,他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轻声叹息:“宋施知错。” 公孙齐冷哼了一声,松开了宋施的衣领,带头先走了。 宋施站直身子,理了理被公孙齐抓皱的衣襟。他目光扫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娃娃的背影。 瞧着娇娇弱弱,脾性倒是暴躁得很。而无论如何,岁数摆在那儿呢,分明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 清水镇是阮柯和白小梅现在住的地方,而南风镇则是隔壁县的一个小镇,是阮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约莫三个时辰的车程。 阮柯说着在南风镇住上两晚再回去。 此处是他们投宿的客栈。 白小梅斟了两杯茶水,看向一旁还戴着斗笠在房间里四处晃荡的阮柯,斗笠挂着素色的帷幔,随着阮柯的动作轻扬起,隐约能看到他精致的容颜。 “阮郎,来喝杯茶水解解渴。” 阮柯这才驻足,坐到了白小梅身旁,取下了斗笠,随手就搁在了一边。 白小梅瞄了眼那个斗笠:“何故?” 阮柯顺着白小梅的视线就知道白小梅是问他为什么要遮掩容貌。 “这不是怕哪家姑娘看上我,给团团添堵嘛!” “……” 白小梅显然不信这个诡异的理由。 “方才我就觉得奇怪,这南风镇的百姓少得可怜,一路来死气沉沉,没个人烟的。阮郎可知是何故?” “何故啊……”阮柯垂眸看着杯盏,轻声道,“多半是人心惶惶,逃离了此地吧。” 白小梅抬头看向阮柯。她依旧觉得阮柯向她隐瞒了什么,而且不止一件事儿。 “团团,我们先休息片刻再去镇里逛逛?” 又在左顾言其他了。 白小梅心头暗自思忖着。 她站起了身:“阮郎既然见不得人,那我自己去外头瞅瞅吧。” “诶?” 阮柯目光一滞,看着转身就要出去的白小梅,赶忙站起身来拉住了白小梅,觉得心头发涩。 “如果……” 他声音有些干哑,如此说道。 “如果我的露面,不给他们带来困扰就好了。” —————— “瘟神……” 老人家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白面郎君,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 阮柯抿唇,面无表情。 他以为时过境迁,这儿的百姓会遗忘了他的。是他小看了自个儿的影响不成?真是可笑啊…… “团团我们这边走吧。” 阮柯牵着白小梅往另一边走去了,拐过一个小巷,白小梅扯住了阮柯。 阮柯疑惑地转头看向白小梅,白小梅则是轻柔地为他再次戴上斗笠,轻撩下那素色的帷幔,遮挡去阮柯如玉的面容。 “团团……”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阮柯静默了片刻,转回头去,牵着白小梅继续慢悠悠地走着,他轻声说着话。 “这有什么呀,我只是诧异这里的人居然还记得我的。” “那个传闻……是从这个镇子里传来的么?” 白小梅指的便是阮柯瘟神灾星的说法。 阮柯嗯了一声,已是浑然不在意了的模样。 “团团,我不是大墉人。” 白小梅轻叹:“我知道。” 阮柯一愣,驻足诧异地看向面色如常的白小梅。 因为帷幔的遮挡,白小梅当然看不到他吃惊的模样。 白小梅缓缓说道:“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猜测,无论是你还是楚越,就连慕姑娘也是,你们大墉话说得太好了。直到那位老先生也上门来寻你……” 白小梅说的是拓跋磊。 这是实话。谁会怀疑阮柯他们不是大墉人呢? 直到拓跋磊上门来找阮柯。谁会相信拓跋磊是大墉人! 不过…… 白小梅侧首看着阮柯。 既然允许拓跋磊直接上阮府来,那么也就证明阮柯其实并不想隐瞒什么了。 “团团,记得尹娘么?” “尹娘……” “尹娘的故里靠近东丹,曲闲不是说了么,尹娘的故里被动荡波及了,是大渊的一些耐不住性子的家伙向大墉动手了。团团,我是东丹人。” “东丹… 分卷阅读47 …” 白小梅神色彷徨,她对于这个距离大墉江南甚是遥远的国度不甚熟悉,就算是向来与大墉不合拍的大渊国,她也并不清楚的。 阮柯凝视了白小梅片刻,嘴角微微扬起,他十分轻柔地念了一句话,却是白小梅从未听过的语言,只是觉得那发音圆润,听着像孩子的言语,非常软糯与温柔。 “阮郎,你方才说了什么?” “是东丹话。我说,我喜欢你……” —————— “慕容安她因为自个儿母亲的缘故,自小就对大墉话十分熟稔,拓跋老先生就不行,只是年轻的时候同大墉打过些交道,听得懂就很不错了。” 阮柯看着窗外愈发偏僻的景色,轻声对着身旁的白小梅说着之前在巷子里未说完的话。 此刻他们在马车内。阮柯雇了一辆马车前往南风镇的郊外。 当然,他请马夫的时候依旧戴着挂有帷幔的斗笠。即使如此,马夫其实依旧不愿来这里的。 阮柯他们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一座古宅子——如今就是个废宅子,阴森得可怕,还有不好的传闻。 但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所以马夫还是壮着胆子送阮柯他们来了,不过再三强调只负责送到路口。 “我呢,差不多从小就在大墉长大的,而越越在过来当我暗卫前就恶补了一堆关于大墉的常识。越越平时也不爱说话,他大墉话说得不错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阮柯取下了斗笠,转头看向白小梅:“说来,大墉人和东丹人相貌真的很相像对不对?要是让西域那些家伙来,就算大墉话说得再好也无济于事,一眼就看出来了。团团,大渊皇室真的是天生白发呢,不是那种花甲老人的灰白发色,是很柔软的雪白色,瞧着真是漂亮得很。听说他们的血是蓝色的呢,真想亲眼看看……” 白小梅静静听着,听到阮柯说到此处时,伸手就是一掐。 阮柯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腰间一疼。 “我错了,不看不看,管他们血蓝的绿的黄的花的!” 白小梅松了手。 阮柯凑了过去,可是因为这个马车本来就窄,他取下搁置斗笠后,总是不能太靠近白小梅,这让他很懊恼。 “团团,你会是东丹的王妃,开心么?” 阮柯轻声说着。 白小梅侧首看着阮柯,轻笑了一声,十分诙谐地轻唤了一声。 “王?” 阮柯神情一滞,然后立马别过了头去,耳根发红,他觉得脸颊滚烫。 一个他人喊来索然无味的称呼,由白小梅喊来他竟觉得格外动听。 “团团……” 白小梅轻拍了拍阮柯的手背:“我暂且不计较你身份的事儿。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开心听到关于你身份的事情。” 暂且不计较、不开心…… 阮柯耳朵里只听得到这两个字眼了,心头觉得发慌,他盯着白小梅的面容,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来反驳或是疏解一下,可是突然就语塞了。 而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客官,地方到了。” 白小梅取过斗笠替阮柯戴好,放下那帷幔,遮挡去阮柯的容貌,轻声道:“走吧。” “再往前走就是那个鬼宅子了。” “好。麻烦你明日午时来这儿接我们了。” 白小梅将银锭交于车夫。 车夫收过银锭,脸上扬起笑容:“不麻烦!”看着就准备往鬼宅子走去的白小梅他们,又忍不住出声。 “诶,客官!” “怎么,嫌银子少了?” “不是不是,哪能呀!”车夫赶忙摆手,这一次赚的比他一年下来赚得还多,他哪还能嫌少啊,“只是客官你们真要去那鬼宅子?” 白小梅点头。 车夫皱了眉头:“客官,不是我危言耸听,是这鬼宅子实在邪门得很,那件事也是真真发生过的啊!” 车夫指的是灭门之灾。 传闻里头尸骨成堆,传闻里头冤魂不散。 传闻皆因这宅子的主人家招了瘟神祸患,这才平白遭了灭门之灾。 “虽然这瘟神现在已经离开这儿去别处祸害了,可是这宅子依旧凶得很,客官你们、你们居然还要在里面住一晚……” 白小梅浅笑,掏出一张符箓递给了车夫:“拿去吧,保平安的。” 车夫愣愣接过,仔细看了看,看到反面印着紫云观的观印,顿时瞪大了眼。 “原来两位是紫云观的先生,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记得明日午时来接我们。” “好嘞!”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白小梅转头看向阮柯:“想不到曲道长的符箓还有这般奇效。” 阮柯取下斗笠,随手就扔了:“毕竟是紫云观出来的家伙,曲闲也就这点用处了。” “曲道长听了会不高兴的。” 阮柯静默 分卷阅读48 了片刻。 “南风镇的桂花酒不错,回去的时候给曲闲带一壶?” 他如是轻声地对身旁的白小梅说道。 白小梅闻言终是柔和了面色,面上带着静谧的浅笑,她轻点了点头:“好的。” 第19章 渣男赵铁柱 话说此刻的曲闲又在做什么呢? 曲闲正在暗中观察某人。 是哪家的姑娘能得曲闲这呆瓜的关注呢? 答案是这人并不是姑娘,不但不是姑娘,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 此人是谁呢? 东丹老将军,拓跋磊。 更有意思的是,拓跋磊也在暗中观察某人,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只是很明显这个老人家比他的岁数还大些。 “圆圆来给爷爷笑一笑,笑、一、笑……”阮家老爷子正万分心情愉悦地逗弄着自家的曾孙儿,可是无奈周围一道极度灼热的目光,让他有些恼火了。 阮家老爷子抬头瞪向坐在不远处盯着他和他家曾孙儿的拓跋磊:“再看也不会是你家的圆圆!” 拓跋磊见阮家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了,赶忙挪步过去,蹭到了摇篮另一边,盯着躺在里头的小娃娃眼睛直放绿光。 阮家老爷子说了啥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认真听,只当一阵盲音飘过。 “嘿,你这家伙!” 阮家老爷子见拓跋磊还得寸进尺了,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拓跋磊那如狼般盯着他家曾孙的目光。 “少、主人的、孩子。” 拓跋磊用着他不甚熟练的大墉话,试图与阮家老爷子沟通。 阮家老爷子听着拓跋磊这般不通顺的大墉话,着实觉得费力得很,他白了拓跋磊一眼,慢慢说道:“这儿没有你的什么少主子,只有我阮老爷子的孙儿和曾孙儿。” 拓跋磊停顿了片刻,似在消化着阮家老爷子的话,过了片刻,磕巴地说着:“我家的、孙子,也同、这般大的。”拓跋磊指了指小娃娃。 阮家老爷子沉默,看着盯着圆圆猛瞧的拓跋磊,嘟囔:“你这家伙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瞧吧瞧吧,又不会瞧出花儿来。 阮家老爷子腹议着,转头看向躲在门后暗中观察了好一片刻的曲闲,冷哼了声,扬声道:“曲道长这是躲什么呢?” 被发现了! 曲闲大惊失色,见拓跋磊也将目光落了过来,他别扭地从门后走到拓跋磊身边,神色复杂,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兄弟?” 拓跋磊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扭扭捏捏的白面小生模样的大墉人,听慕容安告诉他的,这是大墉的通灵师。 也就是能与鬼神沟通之人,通灵师在东丹向来是受人尊敬的,所以拓跋磊对曲闲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错。 见曲闲神情复杂,面露难色,拓跋磊也不由肃穆了起来:“有、什么事的么?” “那个……”曲闲欲言又止,刚发出声音就又扭捏地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还是阮家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曲道长还是快些说来吧!” 曲闲鼓了下腮帮子,抬眼看向拓跋磊:“听说您和慕容安很熟……请问,您是月色……那个、酿造者么!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酿造月色!” 前半句话还磕磕巴巴的,后面说的话却是流利得不行,而越说他的眸子便愈发明亮,他定定瞅着拓跋磊,无论是眼睛还是神情都写满了期待。 然而这么一大段话却是难到拓跋磊了,他只觉得稀里糊涂了。 “哎呀、哎呀……”拓跋磊为难地看向曲闲,“小兄弟、你的、能不能、说慢一些?” 曲闲有些懵。 “他在问您能不能教他月色的酿造方法。” 突然的东丹语让拓跋磊觉得如释重负,他看向慢慢走来的慕容安,只觉得看到了救星,便直接转了腔调,用正常的语气说着正常的东丹话了。 “左将军,我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啊!你快帮我讲讲!” “是。” 拓跋磊舒了一口气,听着慕容安之前所说,沉吟了片刻便诧异地看向曲闲,用着东丹话说道:“小兄弟你居然知道月色!酿造的方法,可以是可以,只是小兄弟怕是没这耐性啊……” 曲闲依旧盯着拓跋磊,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然后表示果然听不懂,转了目光看向一旁的慕容安。 “老将军说了,月色乃是我东丹宫廷秘酒,这酿造方法岂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了别人!” 慕容安缓缓如此这般地翻译道,面色如常,丝毫不觉愧疚! 曲闲不疑有他,沮丧地低下头:“话虽如此也没有错……” 拓跋磊见状以为曲闲是放弃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曲闲已是再次抬头望着他,目光灼灼:“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是我是诚心的!我要跟您回东丹!一天不成我就等一天,一个月不成我就等一个 分卷阅读49 月,一年不成我就等一年,我一定会等到您肯教我的时候!” 拓跋磊虽然听不懂曲闲说的是什么,却也像是被曲闲这气势所感动,他激动地看着慕容安,就等着慕容安翻译出他理解的意思。 慕容安瞥了眼激动看着自己的曲闲以及拓跋磊,对着拓跋磊翻译道:“他说,他有这耐性。” 诶?这么简短的么…… 拓跋磊懵了一下。他还以为小兄弟说了一大串,说了很多话呢,原来就这么简短的么?大墉话真是麻烦啊…… 曲闲也懵了一下。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表现得这般热情,原来翻译成东丹话这么平淡的么?还这么短,东丹话真是懒啊…… 阮家老爷子表示早已看透一切。 他抬眼看了下睁眼瞎翻译的慕容安。就是他这个外行都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两个家伙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算了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慕容家的。” 他突然喊了慕容安一声。 慕容安转头:“阮家老爷子,有何指教?” “你跟他们说,要吵去外面吵,别挡在这儿,圆圆都要不开心了。” 慕容安低头看了眼摇篮中的婴孩——张着双澄澈的大眼睛,不住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纯善。 独孤奕华和白小梅的孩子啊…… 也不知道现在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 今儿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天让这本就萧索的郊外显得愈发凄迷。 乌鸦凄凉的嘶鸣声不断从耳边飘过,而周遭分明没有树干。 最明显不过的就是前方坐落的那栋古宅子,破旧不堪,仿佛能感觉到阴风在不住地往外头吹,而分明没有风。 白小梅静静站于了原地,她怔愣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升起。 她忍不住握紧了阮柯的手。 “阮郎。” 白小梅开口轻唤身旁的男子。 阮柯看着周遭的一切,神色有些彷徨。听到白小梅叫他,才回了神。 他转头看向白小梅,微微一笑:“团团别怕,有我在呢。” 白小梅轻点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破宅大门之上,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她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 —————— 近来阮家老爷子的三女儿时常来阮家探看。 “爹,不是我说您,您都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家里头啊!” 阮静愤愤地瞪着自家的老父亲,实在不明白阮家老爷子的做法——老糊涂了啊! “哼,我心头有数,不需要你说。” “爹!” 阮静气恼归气恼,但是却没丝毫办法。 “这是夫君从岭南给您带来的特产,记得吃了,别放着变质了才想起!” “知道了知道了。” 阮静叹气,正打算走,阮家老爷子唤住了她。 “过来看看你的侄孙儿。” 阮静迟疑了片刻,慢慢挪步了过去。 阮家老爷子怀里的婴孩十分听话。他一手揪着阮家老爷子的衣襟,一手握成了小拳头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看到阮静过来瞧他,他也就转着他那双澄澈漆黑的大眼睛静静盯着阮静。 不哭不闹,十分安静。 “要不要抱抱你这侄孙儿啊?” 阮静回神,紧张地看向自家老父亲:“可、可以么?” “你小心着些抱。” 阮静小心翼翼地抱过圆圆,心里头是难以叙说的温柔情绪,仿佛圆圆此刻小手就抓着她的心一般。 孩子是她这辈子的遗憾。 看着大哥二哥他们的孩子,她总是觉得不是滋味,哪怕四弟也让她嫉妒——虽然她很清楚阮柯不过是四弟名义上的孩子,她的四弟很年轻,根本没有碰过女人——这个死脑筋的家伙,被一个狐狸精迷得终身不娶的德性。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收养的孩子毕竟不是亲生,这很膈应她的心。 如今抱着小小的圆圆,这让她神情有些恍惚,甚至忘记了她来阮家的目的。 —————— 圆圆的存在让阮静觉得有些恍惚,挑动了她的一根神经。 她暗自做了一些决定。 直到接头的人来找她,她也不曾改变过这个想法。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阮静睨了眼面前这个中年男子:“你这是催我?” “不是不是!我哪敢啊!” 中年男子笑得谄媚,对着阮静瞬间是阿谀奉承之态,就怕惹了这母老虎炸了脾气。 阮静一声冷哼,凉凉道:“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会做到的,不过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要提条件了。” “什么?” 中年男子显然是没想到阮静会有这心思提什么条件。 他一直觉 分卷阅读50 得阮静这个女人是很好骗的,大大咧咧,脾性很差,活脱脱一个母老虎,却也很蠢。 “什么什么!你托我办这缺德事儿,还不许我提要求了不成?” 中年男子哑然。 “你去同你的上头说话,我才不管阮柯那灾星如何,圆圆是我的侄孙儿,我可以将他抱出来给他,但是过了这风头,他必须将圆圆送回到我手上!” “静儿,这、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啊……” 中年男子觉得有些难办了。 阮静瞪了男子一眼:“赵铁柱,你少蹬鼻子上脸!你莫要忘了,我此次答应你这缺德事儿是因为什么!” 赵铁柱神色一僵:“记得、记得……” 阮静冷哼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要是再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赵铁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冲着阮静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母老虎!要不是看你家大业大,谁想缠着你!可怜了董浩那小白脸娶了你这么个母老虎!真是给脸不要脸!” 赵铁柱愤愤骂着,转身也离开了这个巷子。 他可是要向他的金主汇报这婆娘的小心思了。 —————— 一个少年打扮的家伙挠了挠脑袋,一脸懵逼地看着前方交谈的两人,待这个叫赵铁柱的大墉人退下了,他才蹭到了正坐着的同伴的身边。 “公孙昭,你们两个刚才说了些什么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是他国语言,这个少年并非大墉人。 而且少年有着一头瞩目的银白丝发,天蓝色的虹膜,显然也不是东丹人。 少年的目光深邃,肌肤瓷白,相貌精致得就像是捏出来的假人——这个少年长得很漂亮,毋庸置疑。 公孙昭瞥了眼少年,他俊俏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很轻柔。 “赵铁柱说阮静想私养独孤奕华的孩子。” 公孙昭此刻说的却也不是东丹话。 “诶?”少年有点懵,“赵什么,不对,是这个什么什么静……唔,哎呀!大墉人的名字真是……” 少年有些语无伦次了,最后直接这么喊着:“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公孙昭于此不予评论。 “公孙昭,你怎么同那个大墉人说的啊?” “我叫他只管答应了阮静。” “诶?你要把独孤奕华的孩子送给这个大墉人!真的假的?” 公孙昭抬眼瞅了瞅快贴到他身上了的这个聒噪的家伙,又垂下了眼帘,轻柔地说着话:“独孤奕华的孩子是很好的软肋,我自然不会交予这个大墉妇人。”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少年不解,仔细想了想便愣住了,“公孙昭,你这是骗人啊!” 公孙昭神情不变:“知道了就别嚷嚷。” 虽然就算少年嚷嚷,大墉人也是听不懂少年在说什么的。 少年伸手就戳了下公孙昭的胸口:“公孙昭,你心眼真坏。” 公孙昭倏然攥住了少年的手,抬头看向他。 公孙昭的虹膜是墨黑色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让他的眼睛瞧着很有神——他只要这般认真看着你便如同凝视,宛如他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了。 少年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根本不敢与公孙昭对视的。他别过了头,神色闪躲。 “公孙昭,你、你别看我。” “悉塔亚,去把衣服换了。” 被叫做悉塔亚的少年闻言就不乐意了,他瞪着公孙昭,不由撅起了嘴:“不要嘛,我喜欢这套衣服……” “要我帮你换?” “混、混蛋!” 此刻瞧着这个悉塔亚的少年真的娇气十足,无论是神情还是眸色都荡漾着一种旖旎的水光,说不出的媚态,配着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更是令人遐想——这是一个少年?若是女装起来定不违和吧! 事实是,女装的悉塔亚确实不违和,甚至漂亮得宛若假娃娃,而悉塔亚就是个美女啊…… 又是个雌雄莫辨的人儿呢,不过显然技术差了些。(咦,为什么说又?) 悉塔亚很不满地看着自己又穿回了这身艳美的舞服。 她的腰被束缚着,胸口被紧绷着,整个身姿曲线十分美好,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舞服上是各种铃铛与璎珞,随着她的动作就会叮铃与摇摆,这让她觉得一点都不自由。 “公孙昭!我不喜欢穿这个衣服!” 悉塔亚有小情绪了,公孙昭熟视无睹。 “不喜欢么?” “很不喜欢!” 公孙昭伸手轻抚上悉塔亚柔美的曲线,轻声道:“我也不喜欢你这么穿出去。” 悉塔亚瞪向公孙昭。 公孙昭伸手又将悉塔亚衣服上的暗扣一颗又一颗地解开:“换回你那套不男不女的衣服吧。” “……” “不过在这之前。”公孙昭一把将 分卷阅读51 悉塔亚横抱起,吓得悉塔亚赶紧搂住公孙昭,柔软的身子也顺势贴了过去。 公孙昭将悉塔亚轻放于床铺之上,手拂去她脸庞的丝发,凝视着悉塔亚那双澄澈的天蓝色眼眸,眼中不由就染了笑意:“悉塔亚,你又诱惑我。” 悉塔亚翻白眼。 都不晓得是谁还留着这套舞服,有事没事就给她换上,换上后又亲手扒了它。 情迷之际,悉塔亚忍不住咬了口公孙昭的肩膀,闷哼了一声,眼角闪着泪花。 公孙昭并未责备于她。 “悉塔亚?” “公孙昭,我饿了。” “……” “我想吃街头的梅花糕。” “先喂饱我再带你去吃。” “混、混蛋!” 第20章 鬼宅 显然公孙昭与这个异族美人是有一腿的,出门在外还带了个温柔乡,不知道是怕寂寞空虚冷呢,还是怕冷呢,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公孙昭这个家伙是站在阮柯对立面的,而且正盘算着什么,且与阮柯方出世的孩子有关。 暂且不提这些暗地里使小手段的家伙们,我们来看看阮柯此刻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其实白小梅也想知道。 为什么这般说呢?因为白小梅和阮柯走散了。 白小梅抬头望着阴沉的天气,以及周遭破败得显得阴森的一切。 这宅子不详。她开始相信起这句话。 本来他们手牵着手,一起走进这个破旧宅子,可是不过一个她回头的功夫,阮柯不见了。她的手僵握在空中,白小梅甚至一点知觉都没有——阮柯就这么直接从她面前消失了。 她已经在这个破宅子里绕了好几圈——这宅子比从外面看到的要大很多——她至今寻不到来时的大门。 天渐渐暗下来了,宅子开始散发出一股不详的阴暗气息。 有什么隐在黑暗中了。 白小梅脚下的步伐轻缓,她慢慢地在这破旧的走廊上踱步,目光环视着周遭的一切。 破败。 这是白小梅能想到最贴切的词了,除此之外就是阴冷。 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她心头蔓延着,麻麻的,令她心头不由发颤。 忽然有一道白影从她眼前晃过,她不由驻足,收回了视线,愣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分明什么也没有。 “阮郎?” 白小梅迈开了步子,又往前行了几步,转过回廊,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个空荡的走廊,除却阴风吹动那摇摇欲坠的破旧灯笼架子,什么活物都没有。 白小梅踏上另一个走廊,慢慢走了几步,明显感受到了有什么从她身后飘了过去。她再次驻足,回首望去——依旧空无一物。 “……” 那么此刻的阮柯身在何处呢? 此刻的阮柯周遭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仿佛被囚在了这个黑屋之中,动弹不得,迈不开一步。 阮柯的脸色很阴沉,显然心情不爽。 “你这是做什么?” 阮柯开口了,说的却是东丹话。 屋中一片寂静,并没有回应。 “哑巴了?!” 空气中传来一丝几不可闻的女子轻叹声,紧接着黑屋之中便回响起幽幽的女子的声音。 虽然沙哑,却不难听。同阮柯一样的,她说着东丹的语言。 “奕华,你不该用这种态度来同我说话。” 阮柯抿唇,眸光忽明忽暗,他轻启薄唇,如此冰凉地说着话。 “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对方显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轻轻说道:“奕华,听说你当父亲了。” 阮柯闻言皱起眉头:“你听谁说的?” 屋中传来女子轻笑声,只听得她幽幽道:“皆是我的耳目,我怎会不知?”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阮柯却听得很明白,他嘟嘟喃喃着:“叫曲闲收了你。” 本来就安静,阮柯这很小声的话也听得十分清楚。 女子轻声回道:“曲小道士可还没这能耐。” 阮柯恼了:“你想怎样!要见团团的是你,现在又把我关起来是几个意思?” “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 “小丫头胆子大着呢,我只是叫那些家伙陪小丫头玩玩。” “……团团要是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出事?”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女子又笑出声了,“你小子命好,能遇到这小丫头。” 阮柯不是很明白女子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这会儿根本不想同女子耍嘴皮子。他想见到白小梅,立刻!马上! 女子像是看出了阮柯的焦急与不耐,沉默了半晌,嗤笑着:“你小子的 分卷阅读52 能耐并不见长,倒是心性愈发浮躁了。” “咋?” “哟,还横上了呢!” “你管不着!” 白小梅他们若是在此处定会十分惊讶,此刻的阮柯无论语调还是神态都像极了炸毛的曲闲——分明十分不爽,却无可奈何。 “你快放我走!” “心性真糟糕。”女子这么说着,“走吧走吧,又不是拦着你不放。” 阮柯想反驳,可是突然发现自己能动弹了,当下就迈开了步子,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这个小黑屋。 他没听到的是女子又喃语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你出去就能找得到一样。” —————— 在走了许多个一样的回廊后,白小梅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宅子或许并没有这般大,怕是中魔障,遇上鬼打墙了。 白小梅再次转过了一个回廊的拐角,她停了脚步。 她目光平视着空荡的回廊,阴风吹着的破旧灯笼架子在摇晃着。 她扑闪了下睫羽,突然间就传开了婴孩哭泣的声音,不绝如缕,在这安静的周遭显得格外诡异,甚至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惴惴不安。 白小梅愣了愣。 分明方才并未有丝毫声音的。 她继续迈着步伐往前走着,婴孩的哭泣声一直在耳边萦绕,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声音就是一直在跟着她一般。 真让人觉得惊悚起来。 白小梅又转过了一个回廊。 她安静地走着,前方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就呆在那儿,随着白小梅的靠近愈发显得清晰起来。 是个孩子。 白小梅驻足。她停在了原地,目光落在那个不远处的小孩身上。 小孩朝着屋子的方向,身子一抖一抖的,而那一直回荡着的啼哭声正是来自这小孩儿。 白小梅有些犹豫了,她又往前迈了几步。 小孩似乎也意识到了白小梅的存在,他侧首看向白小梅,哭声戛然而止。 “你哭什么?” 白小梅俯视着这个小孩儿,轻轻询问了起来。 小孩儿抬头盯着白小梅,沉默了很久。 “啊!!——” 一声锐利的尖叫仿佛要刺破了白小梅的耳膜!白小梅下意识地捂住了双耳。 小孩儿本孩童的脸庞瞬间变成了可怖的模样,伴随着他刺耳的尖叫,下一秒就消散在了原地。 白小梅有些懵。她放下了双手,还是觉得耳膜发疼。望着再次空荡荡的回廊,她发现那种发麻的感觉愈发明显了,尤其是看到那小孩儿忽然变得可怖的嘴脸——真的是距离太近了些。 她有些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仿佛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走来走去的都是这几条路——一样的转弯,一样的灯笼架子随风摇晃着。 可是停在原地也不是什么办法,白小梅只得继续往前走,在转过那个转弯之前,白小梅心里头默默想着: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是个女人。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蹲坐在那儿,面朝着和刚才小孩儿一样的方向,只得隐约看到她的侧颜——可是也被散乱的黑发遮掩着,瞧不真切。 女人的红衣服是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些污垢,瞧着脏脏的。 白小梅停驻在了原地,她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这个回廊上的女人——不,她应该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 女人的肩膀在轻轻颤抖着,她似乎在轻轻啜泣着,白小梅能听到轻微的声音,呜呜咽咽的,不是很连贯。 女人突然停止了颤抖,她似乎意识到了白小梅的存在,她开始缓缓转头了,动作迟钝,好像有什么在束缚着她的脖子一般。 她僵硬地抬起头,盯向白小梅——是个年轻女子的模样,脸色虽然铁青,可是能瞧出她的模样是不错的。 “救、救救我……” 白小梅瞳孔赫缩,她不由地想往后退几步。 这个女鬼的声音太难听了,犹如指甲刮过墙壁的声音! 女鬼见白小梅退后了,她愣了,又像是着急了一般,她分明还跪坐着就想这样爬过去,可是才挪动了几步整个身子就僵住了,她头还往前伸着,可是身子明显停在了后面,像是有什么扯住了她的脖子,令她不得行步。 女鬼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个事情,悻悻然,也就不继续往前了——她停在了原地,却还是保持着头向前伸的姿势。 “求求你……救救我……” 那犹如指甲刮过墙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是不间歇的,听得人只觉头皮发麻! 白小梅抿唇,转身就想走。 “孩子……求求你……帮帮我……孩子快出来了……痛……好痛……” 女鬼不住哀嚎着,她的手开始刨抓着那破旧的木质地板,发出不亚于她嗓音的难听的声音。 白小梅忍不住停 分卷阅读53 下脚步了,她转回身看向这个女鬼,目光落在了女鬼的腹部——果然大腹便便的模样,瞧着这大小怕是要生了啊。 大概是已为人母的缘故,白小梅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她刚想抬步走过去,就见得女鬼又忽然变了神色,从方才的痛不欲生的模样猛然间变成了惊恐无比的模样。她直勾勾地盯着白小梅——不,更像是在看白小梅的身后。 白小梅疑惑,回头往自己身后望去,神色一僵。 那个方才的小男孩就那么静静站在她的身后,虽然不是刚才那忽变的可怖模样,却依旧是一张铁青的脸,黑瞳仁,没有眼白。 这个小孩并没有在看白小梅,而是如同女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样,他也就站在那儿,盯着女鬼。 “救救我……孩子要生了……小少爷……求求你……” 女鬼再次发出哀嚎之声,她的手指不住刮着地板,她的身子下开始慢慢淌血。 小孩只是怔怔盯着女鬼,他瞪大了眼睛,脚步开始慢慢地往后挪着——他在后退,他想要离女鬼远一点。 女鬼忽然也瞪大了眼,她低头开始呕吐,而呕吐到地板上的汁液是红色的,像血。 “呕……” 有什么东西被吐出来了! 白小梅怔怔看着那被呕吐出来的一大块东西,脸色有些发白了。 在红色的汁液中——或者就称为血更合适——躺着一个畸形的肉球,你仔细瞧去,这肉球有双手,有双腿,可是无头! 那是一个浑身发青的东西,是个无头的死婴! “啊!!——” 白小梅身子颤了一下,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孩子。 果然这个孩子又变成了那可怖模样,嘴里发出那刺耳的尖叫声。 白小梅捂着耳朵想离这个孩子远点,可是一回头,前面又是血与死婴。她停在了两者中间,有些彷徨了。 —————— 阮柯此刻不断奔走在回廊中,步伐有些凌乱,眉头紧皱。他在寻找着自家的夫人。 可是绕来绕去怎么也瞧不见,也喊不答应。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忽的侧首,喊道。 “你!就是你!知不知道团团在哪!” 一旁只是路过的小鬼看到阮柯这般戾气地盯着自己,飘后了几步,不住摇头。 阮柯抿唇,下一秒就蹿了出去,一手抓过小鬼的衣襟,抓着小鬼就是用力地往回廊处砸。 只听得一阵破碎之音,有什么东西被砸破了。 阮柯冷笑,看着回廊前头的景象瞬间扭曲,而后变得不一样了。 “鬼打墙。想困住我?” 阮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走了,他回到了方才出来的小黑屋前,一脚就把那又合上的门给踹了,大声嚷嚷着。 “团团呢!她要是有个好歹,我同你没完!” 屋内却是空空的,没有回应他的。 阮柯环顾了一周,发现并没什么气息。他敛了眉目,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又大步离开了屋子。 一路过来,阮柯抓住小鬼就质问一番,小鬼皆是连连摇头,不晓得白小梅的去处。阮柯便会非常不耐烦地将小鬼一甩,砸碎前面的结界,继续往前走。 左转右绕着,几乎要把这个破宅子走了个遍,阮柯终于在宅子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寻到了白小梅的身影。 白小梅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棵枯萎的树下,低头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 “团团!” 白小梅闻声一愣,转身望去,阮柯已是冲了过来将白小梅抱了个满怀。 阮柯松了一口气。 这是白小梅,不是什么小鬼的把戏。 “阮郎?” 白小梅伸手轻推阮柯,在触碰到阮柯的时候,她才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阮柯啊…… 她心里头竟也同阮柯一般那样暗暗想着。 “你去了哪里,我怎么寻也寻不到你,我很害怕……” 阮柯轻声念着,打量着白小梅上下,生怕白小梅受了欺负。 此刻的他戾气又全无,仿佛之前那个走在回廊中,戾气横生地抓了小鬼就用力甩出去的阮柯不是他一般。 白小梅抬头看了看阮柯,随后低头,小手不由攥紧了阮柯的衣角。 “我也很害怕……” 声音轻轻的,很温软。 阮柯一听白小梅这么说不由就急了,他弯腰凑近白小梅,再次仔仔细细地把白小梅瞧了瞧,发现白小梅脸色确实不是很好,有些惨白,顿时就恼了。 “他们居然真的敢吓你!团团你同我说,是哪几个,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白小梅闻言却是扬了嘴角,笑颜温暖,让阮柯觉得有些恍惚。 “不打紧儿,没事了。” 白小梅轻摇头,双手拉过阮柯的双 分卷阅读54 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宽慰。 阮柯皱着眉头,还想说些什么。 “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么?” 白小梅轻轻念道。 阮柯嘟囔道:“才不是人,坏心眼的家伙!欺负我的团团!” 虽然嘴里这般念着,可是手下却还是牵着白小梅往宅子别处走了。 “团团。” “嗯?” “害怕就挨紧我。” 白小梅扑闪了下睫羽,伸手挽过阮柯的臂弯,拉着他的手,轻依偎着他,微笑着轻轻呢喃着。 “好的呀。” 阮柯看了眼身旁的白小梅,他是有些诧异的,可是他不得不说,他异常满足白小梅子这般地依赖于他。 第21章 青云夫人 阮柯盯着再次合上的大门——分明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其实他第一次出去找白小梅的时候也没有关门。 可是每次回来,这个门又合上了。 阮柯觉得头疼,碍于白小梅在身旁,他伸手推开了这扇门——若不然他绝对还是拿脚踹的。 白小梅静静地跟在一旁,门开的一瞬间,她觉得有轻纱从眼前飘过,可是再一眨眼,只有黑得出奇的里屋,哪有什么轻纱——或许是瞧不见了而已,毕竟里头太黑了,仿佛你走进去便会被着黑暗所吞没一般。 阮柯带着白小梅进了屋子,环视了周遭,皱起眉头,他大声喊道:“乌漆麻黑的,吓唬谁呢!” 白小梅抬眼看了看阮柯,又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静默片刻后,屋里传来一声幽幽轻叹,随即白小梅就见得那些仿佛散不去的黑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往后退着,屋内也渐渐明朗起来,而白小梅的第一眼就落到了地上的那些轻纱上面。 直至那种黑暗全部退去了,白小梅也就看清了——这屋里头果然有人,不,在这个宅子里头的,应该称不上是人了。 白小梅静静看着端坐于屋中上位的那个女子,愣了半晌。 她觉得,女人里头慕容安是她目前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上乘的。慕容安同眼前这个女子相比,不能说慕容安就丑了,只能说不是一个类型的姑娘,慕容安有慕容安的美,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有她独特的美。 这是一个能给人以很温和感觉的女子,她的眉眼精致,樱色的唇瓣带着浅笑,她静静坐在那儿看着你,就仿佛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儿一般。 十分温柔。 女子的容貌绝对是上乘的,可是不容忽视的是她那半透明的肌理,你只要定睛瞧去,就很明显能透过这个女子看到她身后的景象——显然,这个女子并非常人。 除却给人温和感,白小梅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点面熟。 是在哪里见过么? 女子端坐在那儿,微笑着看向两人,头微侧,她将目光更准确地落到白小梅的身上。 女子幽幽开口了,说的却是标准的大墉话。 “奕华,能让娘同团团单独聊聊么?” 白小梅愣了。如果她没听错……眼前这个女子现在应该是在同阮柯说话。“奕华”是阮柯在东丹的名字么?这个女子自称“娘”…… 白小梅抬眼再次看向这个女子的容颜,突然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这个女子面善,阮柯的模样是随了母亲的啊。 阮柯其实也被女子突然的自称吓了一跳,他皱起眉头——已经许多年不曾听到,他有些恍惚。可是听清楚女子所说,他就立刻挡在了白小梅身前,也阻断女子的目光。 阮柯正想表明立场,女子却微笑着继续说道:“奕华就先在外头玩儿会吧。” 什么!阮柯想大呼不愿意,只见得女子手轻抬,那些地面的轻纱也随之摆动,明明很轻柔的一个动作,阮柯却犹如刚进门那会儿,凭空消失在了白小梅面前。 屋中又恢复了安静。 女子温和地看着白小梅,目光温柔又亲近,仿佛瞧着自家孩子一般。 白小梅看女子的目光就显得复杂多了。 “阮郎去了何处?” 听着儿媳轻柔的询问,女子面色就更温柔了。 “去了前院,团团不必担心,这儿他熟悉着呢。” 女子的声音沙哑却不难听。 “团团过来吧,我不好方便过去的,我想仔细瞧瞧你。” 女子冲白小梅伸手,白小梅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可思及眼前这个女子很大程度上就是阮柯的亲娘,不由就迈开了脚步,朝着女子走过去了。 为什么说是很大程度上?因为白小梅没有亲耳听到阮柯的承认。 待白小梅来到了跟前,女子便伸出双手牵起了白小梅的手,仔细打量着,怎么瞅怎么满意。 “团团真不错呢……” 白小梅惊讶于女子居然能触碰到她,可是那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头有些发慌。 分卷阅读55 “团团来,坐我身旁,我们婆媳说些体己的话,就不让奕华那个臭小子瞎搅和了。” 白小梅被女子拉着坐在了女子身旁。 白小梅有些介怀,这榻子是干净的么? —————— 阮柯盯着走廊的那盏破灯笼有半晌了,回过神之后的他,脸色比之前的还要阴沉,他转身就往回走,这次是不由分说地直接拽过身旁的小鬼开始砸。 砸什么?砸那个女人又设下的结界,唬弄谁呢! 宅子里的小鬼们一看到阮柯又过来了,纷纷往后退着,作四下逃散,仿佛阮柯是个很可怕的存在。前面的小鬼凄惨地喊叫一声,隔壁的小鬼就立刻奔向别处,生怕自己倒霉碰到阮柯一样。真的是闻风丧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也只有这些晓得阮柯事儿的才知晓,阮柯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 阮柯看着面前这个不知走过来多少遍了的屋子,刚想抬脚踹开那紧闭的房门,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顿住了,他收回脚,整理了下衣着,瞧着没有异样了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的白小梅闻言立刻抬眼望过去了。 那还同白小梅说着话的女子也就顿了下,扫了一眼门扉,轻扬声:“进来吧。” 喊完这句话又同白小梅唠起家常,浑然不在意阮柯的模样。 白小梅快速扫了一眼阮柯,因着女子还在同自己说着话,也不敢分神,认认真真地听着,虽然都是些有的没的家常话。 阮柯也不在乎这屋里头没人搭理他,他径自朝着白小梅过去了。 当阮柯来到白小梅身侧,女子也止了声,她嘴里微微上扬,目光温和柔软,她轻抬下巴,对着阮柯念道:“带小梅回去吧,有空常来瞧瞧我。” 阮柯哦了一声,心里头却不住嘀咕着,他伸手牵住白小梅,拉着白小梅就要走,还是白小梅轻按住了他的手,自己转身同女子施礼告别,这才同意让阮柯带她走。 女子一直目送着他们出门,视线却能一直看着他们出了破宅子大院的门,这才轻闭了眼眸,收回视线。 她微微笑着,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美丽的容颜让人心神微漾。 忽然她微侧首,对着一旁暗处这般说着话。 “真是个胆子大的,一般人可不敢管你的事儿呢。” 那方暗处渐渐传来摩擦着地面的细微声音,只见得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破烂红色衣服的女人慢慢爬了出来。 女人脖颈上套着的是项圈,项圈一头是断了的锁链,那锁链摩擦着地面,也发出了一些微妙的声音。 这个女人正是白小梅在走廊上看到的那个女人。 不,是鬼,是那个面目可憎,呕吐出死婴的女鬼! “娘娘,谢谢……” 嘶哑的声音,犹如指甲抓着墙壁,十分刺耳。 女子微笑着,低首瞧向那个可怜的家伙,轻柔地念着话。 “谢我做什么?将你同你的孩子的尸骨分开埋葬,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到的呀。” 女鬼匍匐在地上,她抬眼瞅了瞅那个分明同样是鬼魂了,却出尘若仙的女人——她就那么端坐在那儿,却知晓着天下的事儿。 女鬼低了头,又慢慢地爬回了暗处,消失不见了。 —————— “她同你都说了些什么?” 阮柯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询问起白小梅来,心里头忐忑得不行。 白小梅抬眼看了看分明紧张的阮柯,却微微笑着,又低垂了眉眼,不予理睬。 这样的反应让阮柯更是心生焦虑,紧张得很,正想说什么,前方传来马蹄声,那个与他们约定明日午时来接的马车夫来了。 “两位道长,事情解决得如何呀?” 马车夫腆着脸询问着,而在看到不戴帷幔帽以后的阮柯顿时呆在了原地。 白小梅借着阮柯的力先上了踏板,瞥了一眼马车夫的反应,开口念道:“莫要近了宅子,自然一切安好。” 马车夫立马回过神来,不住点头称是,看着两人都进了马车才拉着马开始掉头。 他的心里头不住犯着嘀咕。 难怪之前要戴着帷幔来遮掩,原来是如此仙人般模样!紫云观真乃灵杰处,道长都长得这般好看! 阮柯跟着进到马车里头后就直接坐到了白小梅身旁,他侧头看了看安静的白小梅,又低头百无聊赖一般地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指。 周遭十分安静,仿佛只有马车的轱辘声。 “团团。” 阮柯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想拉过白小梅的手,白小梅避开了,并不让阮柯碰触自己。 生气了! 阮柯心下一沉,有些无措。 他觉得白小梅肯定是生他的气了,因为他的糊弄和隐瞒,因为他自作聪明的小心机,那个女人一定统统告诉了白小梅! “团团……” 阮柯底气 分卷阅读56 不足,念出的话就像是委屈到不行。 白小梅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阮柯,她轻轻柔柔地说着话:“阮郎,这等大事,你不当欺瞒于我。” 阮柯低下了脑袋,瞧着是十分沮丧的模样。 当年发生了什么呢? 第22章 陈年旧事 白小梅一直觉得自己很眼熟这个破宅子,后来一思量,可不就是在梦里见过的那破宅子? 想来那应当不是梦了,应该是回忆,是当年被阮柯的娘亲所封印了的记忆。 想来是最近破了印,才时不时在梦里头窜出来了。 事情要从何时讲起呢? 准确点的年份应当是大墉元祐五年,从东丹后院起火之事讲起。 东丹的王赫然长逝,政局顿时风起云涌,动荡不安,先王孩儿兄弟众多,谁都想继承那个位置,而论资格当只有嫡长子,可是谁都不曾料到这嫡长子却死于了荒唐的妻妾之斗。 没了准继承人,剩下的便开始骚动,一场宫帏倾轧不可避免,三天两头传出某某皇子突然暴毙,某某皇叔突然叛乱的事儿,真可谓是势力纷杂,群起效尤。 阮柯,也当说是独孤奕华,那会儿他几岁呢?他只是个孩子,但是作为先王最小的儿子,也是一个资格继承人,他在所难免地被人惦记上了。 在知晓自个儿必须离开这人间地狱时,他就那么问身旁的楚南。 “我们要去到哪里?” “越远越好。” “什么方向?” “往南走,越远越好。” 独孤奕华随着母亲大老远地奔赴到了大墉的江南,起初他还会时常这般询问他的母亲。 “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独孤奕华的母亲总是会微笑地告诉他。 “来年春天。” 可是独孤奕华在大墉的江南不知等了多少个春天,从他磕磕绊绊地跟着母亲学大墉话,再到完全熟练了大墉话,他的心智也慢慢成熟了起来,他变得孤僻起来,也再不询问他的母亲何日回东丹。 一个人间地狱,称不得什么家,他回去做什么? 可是这个大墉的家就能称上是家么? 独孤奕华站在屋里头。他看不见屋外的情景,但是他能听到母妃的声音。 母妃的声音一直都是很温和的,在他的记忆里,母妃是十分温柔的人——哪怕是在与人争执。 他、母妃还有楚南住进了一户大墉人家,瞧着就知道定是个富裕人家。因为人多。 他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名义入住的,但是他从来知道非亲非故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所以他有听到仆从在私底下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 “不要听。” 有人在他身旁蹲下了,轻轻地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楚南……” 独孤奕华低低地用东丹语唤了一声。 “讲大墉话,你又忘了。” 楚南的唇贴近独孤奕华的耳廓,低声与之交谈着。 独孤奕华垂了眼帘,他询问楚南。 “那些大墉妇人为什么辱骂我的母妃?” “你听懂了?” “没有。”独孤奕华目光再次落于门扉之上,这外头是他的母妃——正与一群吵闹的女人们争论着什么,他不过能听个大概,却也知晓内容并不堪入耳。 “骂人的话都差不多。” 独孤奕华这般说着。 楚南沉默了片刻,他放下了捂住独孤奕华双耳的手,目光扫了眼紧闭的门扉,轻轻说道:“我带你去镇上玩?” “母妃……” “没事的。” 楚南说没事,那一定是没事的,楚南从没骗过他。 他要去镇上跟楚南好好学大墉话,就可以帮母妃骂那些妇人了! “她们居然敢打你!” 独孤奕华在一旁静静看着楚南气愤的模样,又转头看向母妃。 楚南骗了他,明明说母妃不会有事的,可是母妃挨巴掌了。 “我去杀了她们!” 楚南转身就想行动,母妃却拉住了楚南,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对于那时的独孤奕华来说,确实是一句让他觉得奇怪、不明白的话,可是时过不久,他就亲眼目击了他母妃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那时候,他母妃轻轻念了一句: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 白小梅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坐于对面的阮柯,他们回到了南风镇那个客栈,明日启程回阮府,之后……阮柯并未听到白小梅的回复。 “阮郎。” 白小梅唤了一声,阮柯一个激灵,立马正襟危坐,一脸正经模样地回望白小梅。 “团团你说。” “追兵……”白小梅顿了下,换了言辞,轻轻道,“屠杀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分卷阅读57 阮柯低垂眼帘,视线落到了桌上那一杯氤氲着的茶水。 他恍惚想起那个女人曾说的那句: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这女人说的是什么?说的是东丹追兵将至,谁也别想逃。 追兵屠杀了整个宅子里的人,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信念。 那时候他在哪呢?他偷溜出去找一个小姑娘玩,甚至还将人家小姑娘给哄骗来了。 阮柯想到此处,不由抬眼看向白小梅,只觉耳根发热。 他为什么会执着于白小梅?因为他刚来大墉没多久,就被一个大墉小丫头给拴住了心。 想来是会被拴一辈子了。 他带着小姑娘进了正院才发现了宅子里情况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血腥味。 那时候的他身边没有母妃,也没有楚南,只有一个被他坑了的大墉小丫头。 可就是这个小姑娘,救了他的命。 小姑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比傻愣在原地的独孤奕华反应快多了,一听到脚步声就赶忙拉着独孤奕华躲进了空水坛子里,拿木盖一盖就只看天意的安排了。 他们很倒霉,那群东丹的追兵不停地在宅子里走动,甚至直接驻扎在了宅子里。 他们很幸运,从始至终并未有人发现水坛子里还躲了两个活着的孩子。 后来的事便更加离奇,总之,他们活着。 阮柯开始回答白小梅的问题。 “害怕。我怕我们死在水缸里,谁也救不了我们。”又喃喃了句,“可怜了被我坑的团团哟。” 白小梅轻揉太阳穴,有些郁闷。 如今她才知道,坑骗她嫁给阮柯才不是阮柯第一次坑她,原来从小,他就一直在坑她…… 阮柯知道白小梅在想什么,他却并无愧色,甚至觉得自个儿从小眼光就好,而且是个痴情种。 “我们活下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定,曲闲说的一点不错。” 曲闲表示他并未说过这句话。 “团团呢,团团害怕么?” 白小梅顿了顿,神情有些迷茫。 “我不记得了。” 阮柯目光一滞,不由别开了视线。 是呀,白小梅不记得了,那个女人干的好事。 “那个女人还同你说了些什么?” 白小梅知道阮柯说的是他的娘亲,听着阮柯总以“那女人”来陌生地称呼自己的母亲,白小梅轻摇头:“你同母亲的关系一直这般僵硬么?” 阮柯沉默。 一直么?当然不是。 阮柯选择避而不谈,他笑逐颜开,面色柔和,轻声说着:“团团你别多想,我同母亲关系好着呢。” 那倒是表现得十分特别。 白小梅心里头暗自忖度着,不再追问了。 “母亲还同我说了些你儿时的趣事,想听听么?” 阮柯错愕地侧头看向白小梅,有点懵。 白小梅扬了嘴角,唤了一声:“萌萌?” 阮柯顿时觉得脸颊发热,打算直接转移话题,他拉过白小梅的手:“团团,同我回东丹,好么” 白小梅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阮柯,并不言语。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阮柯心一下子沉了,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了。 自打他向白小梅坦白以后,他就一直很惶恐,患得患失的情绪时常让他觉得烦闷。再加上那个女人又告诉了白小梅一些比较晦涩的东西,白小梅因为他们母子而改变了人生轨迹,这是他们推卸不了的责任。 他在坑骗白小梅,抱着不可说的目的刻意接近白小梅。 虽说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白小梅也无可反抗,何况他不信白小梅于他是无感情的…… “阮郎。” 白小梅轻轻唤了声,阮柯立马回过神来,他的手依旧握着白小梅的手,浑然不觉自个儿使了多少气力。 白小梅瞟了一眼有些发疼的手,也不出言提醒,她轻轻柔柔地说着话,宽慰着过于紧张了的阮柯。 “去哪儿,于我而言已无区别。” 无区别,是这样的么? “你是我的夫,何况圆圆还小。” 是了,这是事实,就冲这个白小梅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 阮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团团,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的。” 白小梅浅笑:“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明明很温柔的话,阮柯却觉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团团,你不要同我开玩笑了,我害怕……” “会有你害怕的东西?” 阮柯实在忍不住了,他站起了身,走到白小梅身前,半蹲下了身子,满是诚恳:“团团你别逗趣我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分明晓得!晓得我的心思的……” 白小梅低头看着阮 分卷阅读58 柯,笑意未改,也依旧轻柔地说着话。 “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这样不好么?” 白小梅笑的次数并不多,她是个瞧着淡漠却很温和的人。阮柯却觉得白小梅此刻的温柔更像是一种无声地指责与控诉,他宁愿白小梅打骂他的。 “变成那样的团团,还是我的团团么?” “谁晓得呢?” 阮柯抿了抿唇,抬眼与白小梅相视,轻轻说道:“团团,告诉我你的心里话好么?” “阮郎,我没有骗过你的。” “你愿意带着圆圆同我回东丹?” “我同你说了的,你是我的夫,何况圆圆还小。” 可……怎么听都像是被妥协似的。 阮柯自个儿心里头暗自嘀咕着,总觉得心里头并不舒坦。 “我是说,你去哪儿我们便随你,一家子不能分开的,对么?” 对么?阮柯说不上来,可是他不想同白小梅分开,这个他清楚地知道。 他起身抱过白小梅,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目光清冷,低喃着。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白小梅盯着他的胸膛,轻声道:“你是我的夫。” 阮柯其实更想听到另一句话的,可他的妻子是白小梅,他也不过想想。他当知足了。 “我们去给曲闲买些南风镇特产的酒,明日捎回去?” “好的呀。” “团团。” “怎么了?” “我想圆圆了。” “明儿个就回去了。” 第23章 猝不及防 阮柯与白小梅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阮府气氛格外凝重,为什么?因为阮府的小小少爷,也就是刚满月的圆圆不见了。 曲闲蹲在角落,面如死灰,他完全能想象阮柯知道是他弄丢了圆圆暴戾的样子! 楚越安排完一切,走进来就见到曲闲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走了过去,轻拍了下背对着他的曲闲的肩膀。 “蹲这儿不如来算一卦。” 曲闲转头看向楚越,幽幽地说:“给谁算,圆圆么?” “给你自己,看能不能活到后头。” 曲闲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吓了楚越一跳,忙不迭地拿起曲闲的袖子在曲闲脸上抹了两下:“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倒哭得像个娘们。” “我!”曲闲眼睫还湿润着,他瞪了楚越一眼,赌气地转回了头,嘟嘟囔囔着,“反正也从来没有人夸过我像男人!” 楚越无言以对。 “别自怨自艾了,这不是小事,再出闪失,我们这儿所有人都是要同你一起陪葬的。” 曲闲不吭声了,黯然了眸色。 就算不陪葬,圆圆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会自责一辈子的。 “再想想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闲摇头,一脸的懊恼:“我真的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反应过来,圆圆已经凭空消失了。” “曲闲起来。” 不待曲闲反应,楚越就一把将曲闲拉起来,提溜着他让他坐到了椅子上,自个儿也搬来了椅子坐在了曲闲旁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仿佛说快了曲闲又会急哭了一般。 “你重新再想一想,是不是漏想了什么?” 曲闲皱眉,脑子是懵的,记忆一片空白。 楚越开始循循善诱,引导着曲闲去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曲闲,你今天如前几日一般先去找了拓跋老将军讨教如何酿造月色,对么?” 曲闲不住点头,表示这是存在他记忆中的事。 “然后呢,去了哪里?” 曲闲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楚越:“我去找你,想让你尝尝我新酿的酒。” 楚越点头:“是的,我觉得你这次酿的酒巨难喝,再给我来一勺我能砸了你整坛酒。” 曲闲表示沉默。 “之后呢,去了哪?” 曲闲低下了头,轻轻地说着话:“去看圆圆。阮家老爷子期间去上了趟茅厕,所以由我看着,阮家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圆圆不见了。” “期间没碰到谁么?” 曲闲搜索了下记忆,无果。摇头表示没有。 楚越敛了眉目,说了一句让曲闲大吃一惊的话。 “阮静来过。” “不可能!我根本不记得今天有见过阮静!” “可是她的确来过,我们所有人都看见她今天有出现在阮府。” 曲闲有点懵。所有人都记得的人,为什么唯独他不记得? 可是他也立刻分析出了楚越所说的重点。 “是她抱走了圆圆?可是……为什么?” 楚越轻摇头:“不知道,安安去调查了。” 曲闲蹭地站了起来,拉过楚越就想走。 “那我们坐在这儿干嘛,我们也去找阮静 分卷阅读59 啊!” 楚越按住曲闲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曲闲,你看人比谁都准的,你不可能看不出阮静是怎样一个人。” “……” “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曲闲再次蔫了。 楚越说的不错,阮静的确不可能有那能耐做到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偷走的。 “不过,也一定脱不了关系。” 楚越继续说道。 “圆圆在她那儿?” 曲闲眼里闪现了光芒,随着楚越的下一句话又灭了。 楚越摇头:“肯定已经转手。”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安安去调查阮静了,拓跋老将军和阮家老爷子去查客栈了。” “查客栈?” 楚越看了眼情绪正常了许多的曲闲:“想偷走少主子的只有一类人。” 曲闲惊觉:“你是说他们来了?!” “怕是来了有一段时日了。” “可为何一直不见他们有所动静?” “应该是在等候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 “主子外出的时机。” 楚越轻叹:“曲闲,同我去趟南风镇吧?” 曲闲下意识远离了一步,结巴着:“我、我还想活一天……” “不是去见主子。” 曲闲松了一口气:“那去南风镇做什么?” 楚越并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了下屋外的天色。 时辰尚早,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在阮柯他们回来之前回来。 —————— “公孙昭!这小娃娃好听话!都不会哭闹的!” 悉塔亚趴在床头,惊讶地看着安静躺在那儿,安静地用漆黑发亮的眸子盯着她的小娃娃。 公孙昭看着兴致满满的悉塔亚,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很轻柔,虽然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多大的情绪在里头:“我们生一个,一定比他漂亮。” 悉塔亚说的分明是这娃娃乖巧,公孙昭却念着的是娃娃的貌相。 悉塔亚仰着小脸看向公孙昭,不嗔亦不娇,仿佛公孙昭说的是一个认真的话题,她也要认真地去回答才可以,全然不会以为这是调戏她的话。 “那是自然的,毕竟我长得这般好看。” 公孙昭听闻悉塔亚的话,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独孤奕华的母亲,你晓得是何人?” 悉塔亚摇头,可是她立马参悟了公孙昭的意思:“她比我还漂亮么?” 公孙昭点头:“她是公认的。” 悉塔亚鼓了下腮帮子,看向小娃娃,并不服气。 “我也是公认的!” “嗯,我认的。” 悉塔亚笑了,眸子亮晶晶的,她说:“公孙昭,你什么时候娶我回家?” 公孙昭目光转向了小娃娃,就像是感应到了公孙昭的视线一般,小娃娃也转了目光盯着公孙昭,两两无言。 “鬼灵精。” 公孙昭用的是东丹话。 悉塔亚愣了,就像她听不懂大墉话,她也并不是很懂东丹话的。 “公孙昭,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悉塔亚又鼓了腮帮子。 她明明听到公孙昭说了什么的! “这次回去先给我生个孩子。” 公孙昭突然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好啊。” 悉塔亚又十分认真地回复了。 公孙昭的反应依旧平淡,不过抬手摸了摸悉塔亚的发顶。 悉塔亚盯着小娃娃又看了一阵,心里不住念着一定生的比这娃娃好看,可是不晓得为何突然心弦一震,她抬头看向公孙昭。 “怎么了?” 悉塔亚轻蹙眉头:“公孙昭,我突然心口一阵剧痛,疼得要窒息了一般。” 公孙昭又摸了摸悉塔亚的头发,轻声说着:“没事的,过去就好了。” 悉塔亚哦了一声,再次低头盯着小娃娃。 站在一旁的公孙昭心思明显不在小娃娃这儿,他静静看了悉塔亚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晴朗无日,明日多半会雨。 —————— 独孤奕华的母亲是公认的美女。东丹公认的,称之为青云夫人。 美到何种地步呢?惊为天人。 哪怕现在成了鬼。 这也是曲闲的第一反应。 楚越带着曲闲来到了南风镇,而这个鬼宅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来这儿做什么呢?来见青云夫人了。 “你太高看我了,这种事儿我是不晓得的。” 青云夫人苦笑着轻摇头。 什么事呢?楚越在询问圆圆的下落。 楚越微眯了双眼,哂笑:“这可是你的亲孙儿,你好像 分卷阅读60 一点儿都不着急。” 曲闲诧异地看着楚越。他诧异的是楚越同青云夫人的态度,按理来讲,青云夫人是阮柯的母亲,也是东丹的皇妃娘娘,楚越一个臣子,态度至少恭敬些——楚越对阮柯倒是死心塌地得很——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曲闲觉得楚越对青云夫人的态度,别说是恭敬了,甚至是有些轻蔑与不屑了。 青云夫人就像瞧不出楚越对她的态度一般,依旧微笑着,温温和和地说着话。 “我着急呀,我怎能不着急呢?当初奕华寻不见了,我同楚南着急坏了……” “别提我哥!” 楚越倏然呵斥,打断青云夫人的话,吓了曲闲一跳。 曲闲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 青云夫人噤声,不变笑容,轻轻说着:“不提便是,你莫要恼我。” 楚越抿唇,盯着青云夫人,声音铿锵有力,也是字字伤人心。 “你不该提我哥的名字,你不配。” 曲闲尴尬得不行,他伸手悄悄拉了下楚越的衣角,觉得楚越是不是中了邪,他可从没见过这般说话刻薄的楚越。 青云夫人垂了眼帘,伸手一扬,一段轻纱便随之扬起,她又是一扯,轻纱便断出了一小截飘到了楚越面前。 “希望他们卖我几分薄面来回答你的问题。” 楚越看了青云夫人一眼,伸手扯过那一小节轻纱,转身就走了。 “越越!” 曲闲郁闷,他回头冲青云夫人尴尬得笑了笑,转身便追楚越去了。 青云夫人静静望着,她始终坐于这屋中,面色柔和,有着出尘的气质,分不清是鬼还是仙。 —————— “越越?” 曲闲跟在楚越身旁,看着楚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 楚越转头看了曲闲一眼,应了一声,面色如常,与平日无二区别。 曲闲更觉郁闷了:“你是不是觉得向鬼打探消息比向人打听消息来得更快一些呀?” 楚越惊讶地看了眼曲闲:“正是如此。” 曲闲撇撇嘴:“脑筋倒是不错。” 楚越更想说,曲闲,你今日脑筋也不错。 “既然你瞧得见小友的母亲,为何要带我来这儿?” “镇宅辟邪。” “嗯?” “这女人呆在鬼宅子的最里头,没你在旁边,我没那么快能见到她。” 曲闲眨了眨眼,默认了楚越的这个话。 楚越说的是实话,这个宅子里头的鬼还真不少,不过都是些小鬼,看见他这个道长是不会轻易上前来冒犯的。 “那条丝带有什么用?” “这个女人的信物,让我们更方便行事而已。” 曲闲不是很明白。 楚越也就慢慢地解释。 “人的消息哪有鬼快?你纵然瞧得见小鬼,可向他们打听,他们都会配合于你么?” 曲闲老实地摇头。 “这个女人就可以。” 曲闲愣了。 “因为这方圆百里,甚至更大的范围,全是她的鬼。” 曲闲沉默了。 他看到鬼宅的那一刻其实就知道里头有好几个大鬼,而更有一个是凌驾于那几个大鬼之上的鬼。他没进去前还在揣测,进去后才晓得,那个就是青云夫人。 他没告诉楚越的是,那些个大鬼他尚且还敢殊死一搏,但对于青云夫人,他是有所忌惮的。 好在青云夫人是阮柯的生母,并没有害他们的意思。 不过想到这里,曲闲不得不替楚越捏一把冷汗。 “越越,你同青云夫人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很讨厌她啊……” 曲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因为楚越忽然驻足了。 “别再提她了,也别再多问关于我哥的事。” “嗯……” 曲闲应了一声,楚越这才继续往前走了。 曲闲的好奇心依旧挠得他心痒痒,这让他不由低头看了看楚越手中青云夫人的丝带。 “曲道长在好奇什么?” 青云夫人的声音倏然响在曲闲耳畔,他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下却不见青云夫人的身影。 “我没有离开宅子,就是些丝带上的残念,找你说说话儿。” 曲闲暗自点头,却又下意识看向了恍若未闻的楚越。 “我毕竟是鬼,人鬼殊途,小越他听不见的。” 曲闲闻言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他已是下意识不想再让楚越接触青云夫人了。 “我只需冥想便可同您说话,是么?” 曲闲毕竟是个道士,有些人鬼事儿他还是晓得的。 “是了。方才让曲道长见笑了,也不敢同道长再说些什么,生怕小越他又恼了我。” “娘娘您莫要这般言辞,这都是越越的不是,您好歹是小友的母亲,他 分卷阅读61 这般态度实在不敬!” “奕华何尝不也这般态度?他们都在怨我。” 不难听出这言语中的叹息。 曲闲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宽慰青云夫人。 阮柯的态度曲闲是知道的,青云夫人给白小梅两次消除记忆,导致白小梅整个性子变了,就因为这个阮柯一直是责怪青云夫人的。 让他来讲啊,他还是觉得是阮柯太小题大做了,阮柯很喜欢白小梅是一回事,可性格这东西,人到一定岁数了都或多或少会改变,阮柯却将这归错于青云夫人,这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至于楚越…… 曲闲不由抬头看向楚越,却发现楚越已经在好几米开外等着他了。曲闲赶忙快步追上去。 “想什么呢,不赶时间了?” “赶赶赶!” 楚越白了曲闲一眼,上前抱过曲闲的腰,一个运气带着曲闲一起飞了。 曲闲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吓傻了。 曲闲恐高。 楚越低头瞄了眼脸色渐渐变惨白的曲闲,还是于心不忍,找了块平地又放他下来了。 曲闲一落地就忍不住软了双腿,楚越赶忙在旁扶了他一把。 “我、我、我可以的!” 曲闲咬牙切齿地磕巴道。 “不怪我?” 楚越却是这般反问的。 曲闲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知道你恐高还带你飞。” 曲闲奇怪地看向楚越,好像在怀疑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楚越。 “少说些矫情话,越越你也不想我后头被小友追杀是不是,那就赶紧的,走走走!” 曲闲说着就主动抱紧了楚越的胳膊,紧闭上了眼。 楚越看向曲闲的目光有些复杂,思忖了片刻他还是轻柔地对曲闲说了一句:“实在受不住了就赶忙扯我的衣袖,晓得么?” “晓得!晓得!” 楚越轻笑,调侃道:“你这么抱着我的胳膊,我还怎么带你?” 曲闲睁开了眼,抬头望着楚越,眨巴了下眼睛,乖乖地松开了抱着楚越胳膊的手,然后伸手抱住了楚越的腰。 楚越拍了下曲闲的脑袋,不待曲闲反应,就提溜着曲闲继续往回赶路了。 至于青云夫人,曲闲已是没那心思去关注了。 第24章 炸了 白小梅收拾着行装,抬眼看向坐在窗边发呆的阮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缓步走了过去,轻拍了拍阮柯的肩膀。 “在想什么?” 阮柯立刻回了神,有些愣然,他低喃着:“我有些想圆圆了。” 白小梅迟疑了片刻,她想着这次出行不过几日,阮柯却是念了两次思念家中尚幼的孩子。 “不若,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阮柯闻言眸子微亮,随即又抱歉地看向白小梅:“说好来陪你玩的……” 白小梅轻摇头:“你未曾这般说过。何况我倒是觉得自打你来了南风镇,一直便是这闷闷不乐的模样。” “有么?”阮柯讶然。 白小梅并不予之回答,阮柯沉默了会儿,苦笑不得:“大概是心有所扰,让团团见笑了。” 白小梅再次摇头,轻拍了拍阮柯的肩,继续去收拾行囊了,只是这次是要回去了。 —————— “异族人?”面前的小鬼困惑地看着曲闲,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鬼,“喂,你有没有看到过异族人?” “有呀,白头发蓝眼睛,长得可漂亮了的!” 曲闲立马转头看向了楚越,向楚越转述了一遍小鬼所言。 楚越轻点头:“传闻公孙昭是跟一个白发蓝眼的女妖精纠缠不休。” 曲闲赶忙向小鬼打听公孙昭的行踪,待听闻了行踪便立刻同楚越前往,前往途中才反应过来楚越方才所说,一时困惑:“女妖精?” 楚越瞥了曲闲一眼,解释道:“是混血,大渊同西域宁鹘的混血。” “我听闻大渊皇室皆为白发,听说他们的血是蓝色的……” “蓝血不过传闻,白发倒是真的。” “公孙家居然藏了一个大渊皇室的人?!” “算不得皇室了,是贱种。” 曲闲怔愣。 楚越平淡地叙述道:“大渊从来就有这样的规矩,皇室同平民生下的肮脏血统只算得上贱种,他们连平民都不是。” “肮脏?”曲闲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面色却变得异常冷漠,犹如前几次一般模样。 楚越瞥了曲闲一眼,也不再言什么。 “就是这家客栈了。” 楚越和曲闲正想进去,却是见了熟人出来。 “拓跋老将军,阮家老爷子。” 阮家老爷子轻摇了摇头:“来晚了,说是已经退了房,走了有半日之久。” 分卷阅读62 说着阮家老爷子不由咳嗽了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了。 拓跋磊皱了眉头,看了阮家老爷子一眼,随即瞪向曲闲他们,他用着流利的东丹语说道:“楚家小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要带这个倔老头回阮府等少主人了,你们最好效率些,否则谁也担待不起!” “以军令状起誓。” 拓跋磊冷哼了一声,扯着阮家老爷子就走了。 曲闲看了眼拓跋磊他们,又看向楚越:“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他是真的听不懂东丹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人头落地。听懂了么?” 曲闲摸了摸后颈,点头表示明白了。 “走吧,去公孙昭住过的房间看有没有留下些什么线索。” “不会这么蠢吧……”曲闲嘟囔了一句,看着在屋里到处晃的楚越。 楚越停下了脚步,转头盯向曲闲,下一秒就走近了曲闲,一手按住了曲闲的脑袋:“张开你的第三只眼。” 曲闲被楚越突然这么一下给吓懵了,闻言就觉哭笑不得,拍开楚越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什么第三只眼,说得这么可怕……把青云夫人的丝带给我!” 接过丝带后的曲闲就开始作法,睁开阴阳眼往屋子里瞅了瞅,还真让他给瞅见了一个小鬼。 “喂,小鬼,卖青云夫人一个面子,你知不知道半天前住这屋里的两人去哪儿了?对,就是其中一个还是白发蓝眼的异族人。南风镇?你确定!” 曲闲垂下了双手,欲哭无泪地望向楚越:“是不是还有别的镇子也叫南风镇啊?” 楚越轻摇头:“别地我不知道,但是这附近只有一个南风镇。消息可靠么?” “小鬼说亲耳听到的。” “走吧。” “哪儿?” “南风镇。” “又赶去一趟啊!” “曲闲。” “什么?” “瞒不住了。” “……” 楚越在说什么瞒不住了呢?是圆圆的事以及阮柯的身份。 阮静自打与慕容安谈过话后就一直觉得有些精神恍惚,她坐在屋子里的一角,目光无神,面如死灰。 她的夫君董浩一直在屋中来回踱步,双眉紧锁,看上去很是烦躁。 许久,阮静憋出了一句话:“董郎,我们逃吧……” “逃?你逃得到哪里去!你以为你偷的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么!你偷的是东丹王上的亲孙子!” 董浩已然没往日平和的模样,他大声斥责着自家这个好惹是非的妻子,平日小事他拿钱财也就在后头摆平了,这次的事呢?这是关系到两国交往发展方向的大事啊!若是东丹王上以此为由联合大渊来攻打大墉,他们可就是千古罪人,要被诛杀和唾弃的啊!他这个娇气的妻子怕是根本撑不过第一关! 阮静怔愣望着从未凶过自己的自家夫君第一次对她如此大发雷霆,她干涩的双眼不由就落下了双行泪,随即便开始掩面哭泣。 董浩皱着眉头,只觉更加烦躁。 阮静哭了很久,大概是哭累了,她停止了哭泣,抬着花脸定定地瞅着自家的夫君。她忽然镇定了下来,坐直了身板,开口道:“董郎你不必再愁,我已想好了万全之策,定不会牵累于你。” “我不同意!”董浩大呵,打断阮静的话,他快步走至阮静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盯着她无神的双眼再次咬牙切齿地念道,“我不同意!” 阮静怔怔望着董浩,终于回过了神,她想笑,可是此刻又觉得董浩这才是无理取闹,她十分气恼,一把推开董浩,站起了身,指着董浩歇斯底里地斥骂着:“你不同意什么!董浩你给我听着,你只是条入赘阮家的势力狗,是我一时开心带进门的玩物!现在我玩腻你了,我不要你了,你立马给我签了休书离开阮家!” 董浩静静站在原地盯着阮静,听着阮静骂完,不发一言,盯到阮静开始心慌,开始觉得手足无措。她开始害怕,董浩的目光让她只觉得是董浩早就把她的心思看透了一般。 “你、你听到没有!”阮静的语气也有些显得底气不足了。 董浩逼近阮静,他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十分冷淡地说着话。 “你把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你敢说,我就敢签。” 阮静咬紧了下唇瓣,恐惧使她忍不住想向后退去,以至于她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她惊慌地半蹲下身将椅子扶正,站直身的时候董浩就在面前。 她垂眸了片刻,随即抬眼盯着董浩:“董浩你给我听着……” 阮静并未说完话,可是她也说不出话了——董浩用力地钳住了她的下颚,气力之大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阮静,刚才的话别让我听到第二遍,不然我就拔了你的舌头,以后养个哑妻也不是不能接受。” 董浩的语气很浅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阮静本就哭红的眼再次流下清泪两行,或许是 分卷阅读63 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看到阮静哭,董浩就皱眉,他松开了手,取出丝帕递于阮静:“妆都哭花了。” 阮静哑着嗓子:“早就花了……” 董浩闻言轻声叹息,颇为惆怅地望向屋外天宇,喃喃道:“会有办法的……” 阮静肿着眼看向自家的夫君,觉得心头五味具杂。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自个儿作的孽,让她独自承担就好了啊…… —————— 楚越说应当将圆圆被掳的这件事现在就去告诉阮柯了,其实他也是在赌——他在赌白小梅的态度。 阮柯的态度的确没什么好赌的,因为阮柯只有一种态度——气得想杀人。 “越越!”曲闲惊恐地跑到被阮柯一脚就踹出去了的楚越的身旁,看着楚越都吐血了,整个人都慌了,他转头冲着面色阴沉的阮柯竭力哭喊,“弄丢了圆圆的人是我!你要杀就杀我!你杀了我吧!” 阮柯闻言根本没有一丝动容的表现,他抬步就要向楚越和曲闲走去。 阮柯所散发出的杀意太过明显了,以致于曲闲恍惚才回想起来——阮柯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人,厉鬼所养,戾气极重。 曲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苦笑不能,道人不自算,他生死由命。看来此行果真是他的命,他的命会交待在这里啊…… 生死之间,他思绪百转千回。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想家了,也十分思念他的师傅与师弟。对了还有,他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楚越这家伙的…… 他已经能感受到阮柯冰凉的大手掐上他的脖子了,好了,他下一刻就能去见师祖他老人家了,碰上了应该怎么打招呼呢? 师祖好,我是您英年早逝的徒孙…… 思绪又转了一圈,可是曲闲并没有死,阮柯收手了。 曲闲感到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伫立在阮柯身旁的白小梅。 楚越静静看着自家的主子,他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跟没事人般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 他赌赢了。 “主子,他们这次派来的是公孙昭。” “这是你失职的理由?” “是!” 楚越回答得义正言辞,阮柯睨了他一眼,冷哼:“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是公孙昭,你们就死定了!” 言罢就拉过白小梅坐回了马车里:“愣着干嘛,快来赶车,回南风镇!” 就算是平安无事坐到了马车上,曲闲还是有些懵,他转头看向负责赶车的楚越,疑惑不已:“所以我们不用死啦?” 楚越轻嗯了一声,看上去也并没有着急赶车去南风镇的模样。 “就因为绑架圆圆的是公孙昭?” “是的,就因为我们知道了绑架少主子的是公孙家的公孙昭。” “为什么?公孙家不是他们的人么!” 曲闲说的是不想让阮柯回东丹继位的那些人。 “是他们的人。”楚越回答得肯定。 “莫非……”曲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公孙昭是我们的人?!” 楚越却是摇了摇头,他轻声道:“公孙昭是王上的人。” “东丹王上?!” 楚越点头。 马车内的白小梅静静听着外头曲闲和楚越的对话,她转头看向阮柯,轻声道:“你吓着曲道长了。” “吓他?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掳走圆圆的是公孙昭,我当真会杀了他们!” 白小梅闻言轻摇头:“莽撞。” 阮柯被白小梅训斥了,他觉得委屈:“团团,你和圆圆是最重要的,我不能没有你们的!” 白小梅还是摇头:“阮郎,你当真只是这般想的?” 阮柯抬眼看着白小梅,有些意识到白小梅想说什么了,他握紧了拳头,并不言。 “如果阮郎当真觉得我与圆圆重于一切,那么阮郎便不该回东丹国的。” 阮柯了解到白小梅的意思了。白小梅在同他说大局,他讶然白小梅那份平稳异常的心态,或许让白小梅继承他的位置来做事都比他来居那个位置要好。他暗自这么忖度着。 因孩子的事而迁怒于楚越他们其实是十分不理智甚至愚蠢的做法。 作为父亲他自然会生气与恼恨,但是他不只是一个父亲,他还是楚越他们的主子,是曲闲的朋友。孩子没了再生一个便是,他同白小梅都还年轻,楚越他们没了就真的没了。作为一个王,他需要楚越他们的鼎力相助,而孩子?可有可无…… 这是顾大局的话?那对于圆圆未免也太不公平!那是他的亲生儿子!第一个儿子! 阮柯松开了拳头,他靠到白小梅的肩头,低喃着:“所以我于那个位置并不合适。我杀戮成性,一定会是个暴君。” 暴君模样的阮柯啊…… 白小梅试着想象了一下,她侧首看了一眼阮柯,忽而浅笑,轻声道:“倒也不错。”b 分卷阅读64 r   阮柯愕然,他抬头,白小梅却伸手拍了下他的额头。 她的声音轻柔,就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我也并不觉得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那个位置。” 就大墉的利益而言,这是肯定的。 这是白小梅并未说出口的话。 第25章 只是 只是…… 阮柯在想“只是”。只是,就算他回了东丹也不是意味着一切都顺利的,他清楚地知道在东丹等着他的是一个大坑。 白小梅在想“只是”。只是,她依旧不晓得自己是谁,是谁的孩子,父母是否健在,她从哪儿来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曲闲在想“只是”。只是,可惜了他酿在阮府的那几坛酒,他有一种直觉,这次出来就回不了阮府了。 楚越在想“只是”。只是,公孙昭这个家伙他从未信任过,就算他是东丹王上的人。 公孙昭,你也莫要小看了我们才是。 公孙昭也确实未料到楚越居然真的留了后手,而楚越的杀手锏就是慕容安。 悉塔亚怔愣地看着前方的公孙昭,她想到公孙昭身边去,可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并不同意她这样的举动。 “别动,想脖子开花么?” 是东丹的语言,挟持着悉塔亚的正是慕容安。 悉塔亚是听不懂东丹话的,她不知道慕容安说了些什么,她只想到公孙昭身边去。 “悉塔亚,别动,站那儿。”开口的是公孙昭,他轻声说着。无论是他还是悉塔亚,都没有抱着圆圆。 慕容安听出来了,公孙昭说着的是宁鹘的语言。她并不熟悉那个西域的小国。 悉塔亚果然只听得懂公孙昭说的,她缩回了迈出去的脚步,站在原地,一副乖从的模样。 “慕容安,放开悉塔亚。” 公孙昭同慕容安说着话,目光是一直落在悉塔亚身上的。 悉塔亚望着公孙昭,她静静站着。公孙昭叫她别动,那她就不动了。 慕容安轻笑,她架在悉塔亚脖子上的匕首更贴近了几分。 “公孙昭,你这是在命令我?” 公孙昭转了目光看向慕容安,轻声道:“是。” “你并没有资格来命令我。” 慕容安可笑公孙昭的搞不清楚情况。 公孙昭却依旧不慌不忙,他甚至轻点头:“按理来讲确实是这样。”他抬眼盯着慕容安的眼睛,黑色的瞳眸只会让人觉得纯净——自然也有另一种黑瞳,让你觉得发寒。 “慕容安,你并没有要挟我的筹码。” 公孙昭依旧用他平时的音量说着话,也无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他说话总是轻声的,却是你刚好能听到的音量。但并不温柔,更像是冷漠与无所在乎。 慕容安低头看了眼自己所要挟的小姑娘——悉塔亚很安静,神情也很恬淡,她站在那儿任她要挟,也无所惊恐。 慕容安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不断蔓延开来——不是什么好滋味,更像是一种不安。 “你不在乎这个宁鹘人?” “宁鹘人?不,悉塔亚不是宁鹘人。” 慕容安皱眉,再看了眼悉塔亚雪白的发色,恍然悟了什么:“我听说只有大渊的皇室才会是白发。” 公孙昭却轻笑了一声,摇头:“悉塔亚也不是大渊人。”他转了目光看向悉塔亚——悉塔亚的目光一直不离开公孙昭,是一种充满了信任与安定的目光。 公孙昭向悉塔亚伸出了手:“悉塔亚是我公孙昭的人。”随即便用宁鹘的语言说了下面一句话。 “过来吧,悉塔亚。” 悉塔亚再次开始迈步了。 慕容安手一顿,她怀疑眼前这两个人是不是疯了! 她伸手抱过了悉塔亚的腰肢,将悉塔亚钳固在怀里,对着公孙昭大声呵斥。 “公孙昭!你当真不在乎这个女人?你在叫她去死么!” 公孙昭收回手,他看向慕容安,目光平静得可怕:“把你的手从悉塔亚腰间挪开。” 慕容安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虽然不明显,但是公孙昭生气了。 “吃醋了?因为我这么抱着她?”就像是为了验证一般,慕容安收起了匕首,却将另一只手放到了悉塔亚大腿上,摸了一把。 悉塔亚一个激灵,她抬眼看着慕容安,蓝色的眸子里是惊诧,她意识到了慕容安是个“男人”,她方才的举止是在调戏她——悉塔亚开始挣扎,她不喜欢除了公孙昭以外其他的男人这般触碰她! 而悉塔亚不过一个舞姬,怎么可能敌得过军营战场爬过来的慕容安的气力。 “公孙昭,我不知道方才是你脑子坏了,还是眼睛瞎了才搞不清楚情况。刚才我也差点被你给骗了,还以为你真不在乎这女人,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不在乎嘛……” 慕容安瞥了眼公孙昭攥紧的拳头,心想着原来公孙昭也是个人啊。b 分卷阅读65 r   “孩子现在在王上那儿,你带我去找独孤奕华吧。” “王上?!” “我本就是要去请独孤奕华到王上那儿去的。孩子平安无事。” 慕容安她愣了片刻,并不十分相信公孙昭的话。 她还是觉得远在东丹的王上突然出现在这大墉的江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这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孙昭背过手去,他向前走了几步。 “不信我?” “我该信你么?” “你大可绑了我去见独孤奕华,放了悉塔亚吧。” 慕容安抱着悉塔亚后退了几步:“我可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公孙昭皱眉,他觉得慕容安此刻真是相当碍眼了。 他将腰间的锦囊解下,直接掷向慕容安。 慕容安捏着锦囊,从其形状大约知晓了此物为何,一时讶然。 “这是什么?” “东丹的虎符,完整的。” “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个你管不着,放开悉塔亚吧,带我去见独孤奕华。” 慕容安看了眼公孙昭,将悉塔亚放开了。 得到自由的悉塔亚赶忙往公孙昭怀里扑,生怕又被慕容安掳去。 “没有下次了……” 公孙昭垂眸看着怀里的悉塔亚,用宁鹘话如是对悉塔亚说。 悉塔亚眨巴了下眼睛,蓦然抬头看向公孙昭。 “她是个女人。” —————— 阮柯对公孙家并没有什么感觉,不是很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他自小在大墉生活,有关公孙家的事情大多由楚南和楚越两兄弟告诉他的。 楚越很讨厌公孙昭。 能让楚越讨厌的人真算不上多,总共也就俩——一个是青云夫人,阮柯的生母,还有一个就是公孙昭。 从刚才起悉塔亚就发现了后面有个人一直在用一种怨念的视线盯着她和公孙昭。她回头探看了好几次,终是忍受不了地松开了挽着公孙昭的手,气呼呼地跑到了楚越面前,对着曲闲破口大骂。 “你!就是你这个无能的大墉人!为什么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公孙昭!公孙昭是我的!你这个无能的大墉人休想觊觎我的人!” 悉塔亚美目圆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曲闲,一副抓狂暴躁的模样。 她说的是宁鹘的语言,也就是说在场的除了公孙昭,谁也听不懂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被指的曲闲听得一脸懵逼,但是从悉塔亚的气势来看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本来就因为这两个家伙当着他的面掳走了圆圆而气得不行,可是瞧着如今架势又不好再追责这两个家伙什么,这会儿好了,这个异族的女人自己跳出来了,那他这小暴脾气可也就按耐不住了! 曲闲上前了一步,双手插腰,正想破口大骂,公孙昭却是突然也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着曲闲,轻声道:“悉塔亚在向道长你道歉。” 曲闲一脸懵逼,悉塔亚不知道公孙昭说了什么,但是看曲闲有气不能撒的模样就觉得开心,转身就回到了公孙昭身边。 曲闲看着悉塔亚欢脱的模样更是觉得古怪,他敢打赌悉塔亚刚才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更别说向他道歉了。 瞧这模样就不像好么! 可是公孙昭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再追究反而显得他斤斤计较,欺负一个小女子了。 可恶啊!可恶啊! “越越!这两个人明显也在欺负我!” 楚越轻点头。 “越越,你听得懂这个女人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楚越坦白地摇头了。 曲闲鼓了鼓腮帮子,只觉得这帮异族人都坏透了!除了越越! 阮柯有些心不在焉,若不是白小梅牵着他,他可能走岔路也不自知。 白小梅轻拉了下他的手,轻声询问:“阮郎同那人关系不好?” 阮柯呼吸一窒,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开口回答这个问题的…… 他和现任东丹王上的关系?那是耻辱。 第26章 王室秘闻 阮柯将白小梅安置在了南风镇的客栈。 “团团,我很快就带着圆圆回来了,你在这儿等我吧。” 白小梅仰头看着显得有些精神恍惚的阮柯,选择了沉默,她乖顺地轻点头:“我知道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越越,你们在这儿陪着团团,我去去就回。”阮柯吩咐完后便转头看向了静立在一旁的公孙昭,“带我去找那个家伙吧。” 说的是东丹话。 公孙昭闪烁了下眼眸,他抬眼看了看阮柯,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为公孙昭带路了。 “殿下。” 在路上时,公孙昭突然开口对阮柯说话了。 阮柯不应答,公孙昭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分卷阅读66 大墉的语言我也参学过一二。” 方才公孙昭同曲闲说话时,说的就是大墉话,曲闲迟钝没反应过来,不代表他们几个就是聋子。 阮柯轻叹:“我听闻过公孙家大公子的本事,怕是这赫云大陆没有你不会说的语言了。” 公孙昭垂眸,轻声道:“自然还是有的……”转眼又看向身旁的悉塔亚,继续说着,“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能让公孙昭求他的事? 阮柯是有些讶然的,他沉吟了片刻,轻点了下头:“大公子请讲。” “我希望……”公孙昭虽是对着阮柯说话,目光却停留在悉塔亚的身上,黑眸沉敛,包含了太多悉塔亚看不懂的情绪,“我希望殿下知道,我不属于任何一方,我也可以属于任何一方,这全凭我的一念之间。殿下如果愿意,我也可以属于殿下。” 阮柯皱眉:“你不是独孤良泽的人?” 独孤良泽,也就是现任的东丹王上。 “我方才说了,我不属于任何一方,我也可以属于任何一方,全凭我一念之间。” 公孙昭不急不缓地又重复了一遍。 阮柯微仄头,他盯着公孙昭的眼睛,也缓缓说道:“我并不信独孤良泽没有控制你。” 公孙昭点头:“王上控制着我的命。” “药物?” 公孙昭再次轻点头。 阮柯并不觉得奇怪,如果独孤良泽不用些手段控制公孙昭那才叫奇怪。 “既然独孤良泽控制着你,那你又哪来的底气说出方才那些话?” 公孙昭敛眸,他转了视线再次看向身旁的小姑娘——她时时刻刻挽着他,依偎着他,就算听不懂他现在同阮柯的对话也静静站着一旁,美目盯着他,眼里全是他。 “最后事情败露不过一死,我会小心不在扫尾前败露的。” 阮柯这才诧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是独孤良泽让你来试探我的?” 他的目光又扫了眼公孙昭身旁的那个姑娘。 还是有什么的价值是超越了公孙昭自己生命的…… “王上比你想象中得更信任你。” 公孙昭轻轻说着话,他对于阮柯的态度显然十分温和的,哪怕他们瞧着应该是对立面的两个人。 阮柯听闻此话却是敛了眸色,一副并不想继续说独孤良泽的模样。 “大公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光从那些家伙连我的面都见不着而你却成功掳走了我的儿子这一点来看,大公子果然有些本事。”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公孙昭真成了他这边的人那绝对是极大的幸运!当然他也是在暗讽着公孙昭掳走圆圆一事。 公孙昭并不以为意,也像是听不出阮柯暗讽的意味,他伸手轻抚上悉塔亚的脸庞,目光柔和:“是悉塔亚的本事,我不会惑人之术。” 阮柯扫了悉塔亚一眼,心头暗道,果然是这个有着大渊皇室血统的女人所干的好事。 他也不过听说大渊皇室有着惑人的本事,是邪术一样的存在,却也只是听说没有真的见过,如今看来…… “这术自然有利弊,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叫悉塔亚使用该术惑了那位道长的神智。” 阮柯也不再提这事儿了,他看着公孙昭:“你方才也说了,你属于哪一方全凭你的一念之间,那叫我如何信你用你?” “我托左将军转交给殿下的东西,殿下可是看到了?那便是我的诚意。” 公孙昭说的就是那完整的虎符。 既然提到了这个东西,阮柯也就将那装有虎符的锦囊拿了出来,反手就扔给了公孙昭。 “哪儿拿来的就放回到哪儿去!大公子本事那么大,想来需要之时再将这东西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公孙昭接过锦囊,听着阮柯的话诧异了一瞬,神情有些复杂。 倒不是觉得阮柯这话是在为难他,毕竟拿完整的虎符于他而言真的太过容易。一个在他家父亲的宝阁,一个在独孤良泽的密室,都是他公孙昭可触及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实在容易得很。 只是独孤奕华不收下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不由也高看了这个他不怎么接触的殿下几分。 阮柯瞥了眼沉默的公孙昭,见他迟疑了片刻终是将那个锦囊收了回去,这才继续叫他带路。 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回去了?他自有打算,现在还不到时候。真当他不懂机不可失的道理不成? —————— “王上,殿下来了。” 公孙昭轻扣门扉,算是通报了。 “让他进来吧。” 阮柯有些恍惚,他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家伙的声音了? 公孙昭侧身看向阮柯:“殿下,我同悉塔亚就不便一同进去了,若有吩咐,我们就在外头。” 阮柯轻颔首,他抬眼看了片刻这紧闭的门扉,伸手推了进去。 “敢私自来大墉,你疯了么?” 分卷阅读67 这是多年未见,阮柯冲屋里头的那位东丹王上说的第一句话。 独孤良泽如今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他娇好的面容更显年轻,正应了那句“东丹多美男”的传言。 他看着怀里头酣睡的婴孩,目光温和,面容和善,瞧着当真平易近人得很。 “这孩子比你听话懂事多了,嗯,还好不像你。” 独孤良泽避而不答阮柯的质问,他抬头望向阮柯,感慨道。 “多年未见,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 阮柯总觉得独孤良泽这话里有话,还是带刺的那种。 “同你有什么关系?” 独孤良泽轻笑,看着阮柯的神情意味不明。 “自是同我有些关系的……” 阮柯眸光一凛,打断独孤良泽的话:“你大老远从东丹私潜大墉,还偷了我的孩子,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同我讲这些没用的话?” 独孤良泽沉吟了片刻,他轻摇头:“自然不是。”他正襟危坐,目光又落到了怀中的婴孩上,“派谁都请不动你,奕华,你倒是好大的架子,如今我亲自来请你了,可是给足了你派头?不过此番来大墉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想不到我这般年纪就当爷爷了啊……” “注意你的用词!独孤良泽,你手里头抱着的是我的孩子,而我独孤奕华是先帝的儿子!” 阮柯大声呵斥着,他捏紧了双拳,对独孤良泽是怒目而视,整个人戾气横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冲过去同独孤良泽打起来。 独孤良泽笑得玩味,瞧着这般的阮柯才觉有当年阮柯的样子。 “我不说了就是,你也别恼了我。”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自是来请你回去 ,奕华,你该去的那个位置不是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可是独孤良泽话锋一转,又如此继续道。 “不过看到这小家伙后,我又改了主意……奕华,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同我回去,回到你该回的位置上去。要么……” 独孤良泽目光一转:“要么他同我回去,代替你去那个位置,你想留在大墉将再无人来干涉。” 如果孩子是被另一拨人抢走的,那目的无非就是要挟他,而如果孩子是被独孤良泽抢走的,其结果就会是这个。 在楚越告诉他孩子是被公孙昭带走的时候,他就早已有了思量。其选择的结果……根本容不得他选择! “将孩子还我,我回去就是了!” “口说无凭,奕华,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当许诺个期限。” “……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会在丹华殿看到我。” 独孤良泽却摇头:“三个月未免太拖沓,从大墉江南回我东丹永安京是一个月的行程,再悠闲也不过一月半,你怎可拖至三月行程?” 阮柯咬牙:“独孤良泽,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否认,或许让我随你同行,我们一道回永安京?” “你!”阮柯怒目而视,只是无可奈何,他心生疲惫之感,面对独孤良泽,他向来十分被动,茫然无措。 “两个月……” “好。” —————— 独孤良泽坐在那儿,望着空荡荡的门槛有些时候了——那是阮柯抱回孩子离开的方向。 “王上。” 有人轻声呼唤了独孤良泽。 独孤良泽回过神来,也不回头:“你好像有话要说。” “王上,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独孤奕华如此不识好歹,还劳动您亲自来请他,他居然还敢讨价还价,实在是……” 那人止了声,也觉这话其实并不当讲出来的,他还没那个资格。 “实在是什么?”独孤良泽一脸不甚在意的模样,言语轻淡,看不出其喜悲。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独孤良泽闻言倒是笑了:“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置奕华啊?” “属下认为他喜欢留在大墉国就让他留下就是,反正他无心我东丹,就算是有您扶持也难以耀我东丹之运,大墉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叫‘烂泥扶不上墙’!” “哦?汪达啊,想不到来大墉的日子你也学起大墉话来了。奕华如果是烂泥的话,那我又是什么呢?” 汪达一惊,恍惚自己失言,赶忙向独孤良泽下跪:“属下失言,请王上责罚!” “欸,起来吧。” 汪达只觉诚惶诚恐,依旧跪地不起。 独孤良泽轻叹,自顾自地说着话:“想来也是我的报应。不是非奕华不可,是只有奕华了啊……” 汪达抬头看着自家神色惘然的主子,听着他的话也是觉心生悲凉。 汪达明白了。 为何非独孤奕华不可? 明面上来讲,独孤奕华是先帝的遗孤,是继独孤良泽以外,唯一有资格继承 分卷阅读68 东丹王位的人。实则事情的确没那么简单。独孤良泽这个皇叔力挺独孤奕华是有缘由的,可不是出于忠贤之名。 王室多乱事与谈资。独孤奕华的生父是先帝?青云夫人入宫时正值芳龄,而那时先帝已然年迈,倒是最小的兄弟独孤良泽与青云夫人年纪相仿。 此为王室秘事,可不敢多传些什么,宫里的人只当没看见频繁出入青云夫人住所的独孤良泽。独孤良泽继位后力推青云夫人的儿子为后任,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可独孤奕华是个叛逆种,不识趣的家伙。曾有臣向独孤良泽进言,让独孤良泽立自己的孩子为储,被独孤良泽当场怒斥其为不忠不义之佞臣。 大家都知道,独孤良泽膝下并无一儿半女。有人就说了,没有就生一两个啊,独孤良泽尚年轻力壮,还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问题就是,生不出来。 独孤良泽无后妃么?怎么可能!但的确为数不多,他自己本身也寡于此事,臣下的劝谏均被他以国事繁忙和独孤奕华为由推了回去。 之前就说了,非独孤奕华不可,其缘由就有他可能是独孤良泽的骨肉,此为其一。其二,独孤良泽自己的问题——他有隐疾无法再生育孩子,独孤奕华便是他唯一的骨肉。 “王上,属下斗胆进言。” 独孤良泽看了眼跪地不起的汪达:“你想说什么寡人知道,只是这外来种终究比不得亲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是不会采取这种下下策的。” “时不等人啊王上!” “汪达,此事不要再提,不然哪怕是你,寡人也会下手除之。” 汪达想再言,可是望着独孤良泽的神情止住了。 他的王上从独孤奕华走后便开始心不在焉的,目光也时常盯着某个方向,神色彷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王上现在看的这个方向只有一处是他能直接想到的,就是青云夫人在大墉江南的居所。 王上他……这是还挂念着青云夫人么? “寡人也只能祈祷孙儿不像奕华这般混样才好……走吧汪达,寡人来一趟大墉不易,也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属下明白!” 第27章 奉天命而为 从方才起,外头的鬼哭鬼嚎就一直没停过。青云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她的双手交叠着放于膝头,目光平视,对外头的嘈杂充耳不闻。 直至外头突然沉寂,死一般的寂静。有脚步声在逐渐向青云夫人所在的这间屋子靠近。 停在了门口。 青云夫人目光一滞,手下意识捏紧,待来人推门而入,青云夫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闹得动静有些大了,可是扰到您了?” 青云夫人轻摇头:“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那段日子——这宅子遭屠杀的时候,也如这般吵闹的。” “您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一事我不甚明白,不知您可否为我解答?” “但说无妨。” “像您这般聪明的女人怎的也跟着这宅子死去了?又是因何化了鬼?” “大概是报应吧,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于自己的毒下的。至于为何化了鬼……” 青云夫人微微一笑,恍若云销雨霁,霞光自来。 “曲道长,你不是好奇为何小越如此厌我?” 来者身形一顿,随后大方地踏入屋中,正是本应在客栈里头一道等阮柯的曲闲。而他此刻却呆在鬼宅里头,神情漠然,同平日里的那个曲闲判若两人。 “听您上次与越越的争执,似是与越越的兄长有关。” 青云夫人敛了眸色,轻声道:“我是个不贞的女人。分明是先帝的妃子却与其弟私通,还生下了奕华。奕华是那个人的骨肉,而非先帝的。” 曲闲眼皮跳了下,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了。 青云夫人轻笑:“宫里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儿,先帝他能看不出来么?再不可能有子嗣——这就是那人同我私通的代价,是先帝给他的惩罚。” “我本当一死,可是我赌赢了——先帝先我一步去了,不会再有人来追究此事,追究的人都会被那人处置好的。” 曲闲目光斜视,神情漠然:“这同越越的兄长有何关系?” 王家的秘事不过谈资,曲闲对此并不感兴趣。 青云夫人轻叹:“不知小越有没有向曲道长提起过关于楚南的死因……” 曲闲看向青云夫人,默然。 “以曲道长的本事,也不难去了解吧?” “我并无此癖好。” 窥探他人过去的事儿他从来不屑一顾,比起过去他更喜欢预测未来,若是有所变数反倒是件趣事儿。 青云夫人苦笑。 “那倒是我明知故问了……楚南他是因我而死的。” 曲闲接道:“我记得越越说过他是来接替他哥未完成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们。你却命丧,所以……” “曲道长认为楚 分卷阅读69 南之死是因为失职没护好我?” 曲闲听青云夫人这语气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了,他皱眉:“难道不是?” 青云夫人轻摇头,她抬眼不知望向了何处,神色戚戚,目光茫然。她轻声说着话,整个人都是那般端庄与优雅,给人的感觉又是这般亲和。 “我说了,我是个不贞的女人。上天赐我一副姣好容颜,被我这张皮囊所迷惑的男人当真不少,独孤良泽就是个例子。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晓大局是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与我私通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我是个棋子。棋子的作用是什么?是用来铺路的,必要之时舍弃一个棋子换得最终的胜利,这是明智之举,谁能说这是无情?楚南是那人的手下,他的任务便是监视我这一个棋子,美名其曰保护。我的死对于独孤良泽而言充其量不过是可惜——可惜了这副漂亮的皮囊被黄土所埋。独孤良泽对楚南起杀心的原因是我,因为一个做属下的也敢碰主子碰过的女人。” 曲闲听到此处,错愕地抬头看向青云夫人,打断道:“你与越越的兄长有染?!” 青云夫人却是淡漠地回道:“是又如何?楚南与我朝夕相处,他是个男人,他亦贪恋于我的美色,这并不奇怪。就像独孤良泽虽视我为棋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他那样子的人是容不得再有别的男子同我有染的。” 曲闲觉得可笑。 越越所敬重的兄长竟是因为一个不贞的女人而死,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想您应该知晓,我是个紫云观的小道士,我此番下山是接了天命的——这个鬼宅子就是我的任务,而您则是这个任务中最大的障碍。我是说过,与您斗我没几分把握,可没几分把握不代表没有把握。青云夫人,您是想成全我这小道,叫我省些气力呢,还是想来个鱼死网破?” 青云夫人闻言却是漠不关心的模样,她侧首望向了窗户的位置,美丽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哀愁。 “曲道长为何要灭了我?” “别说‘灭’这么无情,我是奉天命来超度你们的,你们应当感激涕零。”曲闲轻嗤一笑,“不过青云夫人,你又与他们不同,根据你的所作所为,将你魂飞魄散才是个正途呢。” 青云夫人微笑,轻声呢喃:“我知道,我这样的恶毒女人应当死后下地狱的。可是我没有。我因执念而化作了鬼,作鬼后依旧不安分,如今成了镇这鬼宅的厉鬼也是天命使然。” “休要以天命来掩饰你的罪恶!简直胡说八道!” 曲闲被青云夫人这话气坏了,就如触他逆鳞一般。他转手解下腰间锦囊,从中取出好些张符箓,眼看着就要向青云夫人扔过去,而恰时青云夫人转了目光,她直直地望向曲闲,手一扬,飘落在她周遭的丝带便也随之扬起。 曲闲一怔,分明丝带轻盈又透明,肉眼可见的几条,可青云夫人手一扬,他便觉得被纱蒙住了眼,什么也瞧不见了,再定睛望去时,哪还有青云夫人的身影? “曲道长……” 曲闲身子一僵,因为青云夫人此刻的声音犹在耳畔——青云夫人就在他身后! 看曲闲僵着不敢轻举妄动了,青云夫人轻笑。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与你相斗,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我任你处置,让你完成你的天命。” —————— 曲闲从鬼宅里走了出来,毫发无伤。 他身后的古宅依旧破败,但是十分安静——不同往日的安静,此刻的古宅只是个古宅子,少了那几分阴气。 曲闲惊讶地发现门口居然有个人在等他。准确点来讲,那人等的其实也并不是他。 来者是个令人意外的角色。 “阮家老四。”曲闲轻笑,走至阮和的面前,又故意向后看了看,“你这是站这儿等谁呀?” 曲闲问的并不是阮和你为什么在这儿。 阮和知晓曲闲这言行其实是在戏谑于他,但是他也不恼,他看向曲闲:“我在等你,也是在等她。等你出来询问她的情况。” 曲闲闻言不过轻摇头,瞧着阮和的目光居然是怜悯的:“想问什么赶紧问,我赶时间呢。” 阮和抿唇,低头呢喃:“她不在里头了对吧。” “你这不是知道嘛。” 阮和闭上了双目。 不是知道,而是感觉到了,他其实是不想相信的。 “她同你都说了些什么?” 曲闲瞄了眼阮和,轻声道:“一些王家秘闻,你不知道的为好。” “那原因呢?她化鬼究竟是因为什么?” 曲闲皱眉,阮和知晓的事情出乎意料得多,这可不妙呀。 “我说是为了小友,你信么?” 阮和将目光一侧,知道曲闲所说的是阮柯,他轻声应答:“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阮和抬眼看了下曲闲,再次将视线移开了。 “直觉而已。” 曲闲暗自嘟囔:“那你的直 分卷阅读70 觉还真是可怕。” 曲闲看着阮和,扬声道:“她的确已经不在里头了,这个破宅子也只是个破宅子了,我的天命已然完成,你也看开些,莫要再怨怼于她了。” 阮和瞪向曲闲,可觉那般无力,他透过曲闲看着曲闲身后的那座废宅,神色彷徨,声音沙哑。 “我从不曾怨怼过她,哪怕知晓她不过是在利用我帮她养儿子,哪怕知晓她早已非凡胎肉身……” “你莫要在此胡说!说得她好似仙人一般,她不过个孤魂野鬼。人鬼殊途,你尽早断了念想!” 阮和噤声,他又看了眼曲闲,随即别开视线,不是怕了曲闲,更像是懒得再同曲闲费口舌之功。 曲闲瞅着阮和这模样就觉窝火,只觉好心当作驴肝肺。 “阮家老四,你好自为之。有这功夫对个死鬼念念不舍,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同活人相处,阮府现在可就只有你一人陪着阮家老爷子了。” 说罢轻摇头,不再理会阮和。 阮和目送着曲闲的离开,他回首又望了眼宅子,有一阵不知打哪儿来的风自宅门中吹出,吹拂过了阮和的发梢与衣袂。他恍惚间觉得有些冷,日夜兼程地赶路也使他觉得此刻身心疲惫。 “还是回去吧……” 阮和如是呢喃了一句便迈步离开了古宅门口。 他从始至终也不曾踏进过这个宅子,而那个他梦中的女人,他也再不曾见过。 只是一场梦罢了。 —————— 当曲闲慢悠悠地回到客栈时,阮柯已经抱着孩子回来了。 阮柯抬眼看了看曲闲:“你去哪儿了?” “嘿嘿,我吃坏了肚子,去方便了。” 阮柯轻点了下头,不疑有他:“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同团团单独谈谈。” 于是曲闲刚进门就又跟着楚越他们出去了,顺便合上了门。 白小梅抱着自家许久不见的儿子欣慰地笑了笑:“圆圆真的很听话,不哭又不闹的,打小就这样,将来也定是个懂事省心的。” 听妻子开口居然是这么一句,阮柯觉得有些恍惚回神,他目光落在了娘儿俩身上,不由就柔和了目光,微笑着扫去了方才的凝重。 “团团,儿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独孤端宁如何?” 独孤姓…… 白小梅心里头已是明了,她仰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阮柯:“端宁是么?我觉得挺好的。” “团团……” 阮柯望着妻子温和的容颜,一时觉得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他倏然俯身轻环住他们娘儿俩,轻声说着话。 “同我去东丹走一遭吧,而此去可能再无归期……我很抱歉。” 是一个通知,而不是商榷。无论如何,阮柯他都不可能让白小梅离开他的身边。他非回东丹不可,那么哪怕白小梅不愿意去……就算是绑也要绑走。 白小梅微笑,将头轻靠于阮柯,呢喃道:“我很期待。” 阮柯眨巴了下眼,有些不明白白小梅这话的意思,但无所谓了,总归的就是白小梅并不拒绝同他回东丹,貌似还有些期待…… 是好事吧。 第28章 所谓的散场与开场 在南风镇的事业算是告一段落,而我们本作的男女主们接下来的故事会在大墉国的邻邦东丹展开,这已不是本作要交代的故事了,也就是说本作至此便已经算是结束。而在众人出发前还是回了一趟阮府,我们的曲道长还有事没办完呢。 此刻的曲闲正蹲在一棵树前,灰头土脸地将他前不久刚埋下的宝贝又一坛坛挖出来。 “小道我呀,就是心善!既然答应了青云夫人的请求,小道我也只好跟着小友他们去东丹走一遭。思来想去,最委屈的还是你们啊!此番前去路途漫漫,我可舍不得你们呐,嘿嘿,委屈你们也同我走一遭吧!” 曲闲抱着酒坛子就傻笑,嘟嘟囔囔地同这些酒坛子说着话。 恰时一阵微风轻拂,有人悄然而至了曲闲身旁。 来者是个陌生的少年,相貌清秀,气质端正,穿着一袭月牙色的衣衫,发间那根鹅黄色发带也随风轻摆了下。 曲闲刨土的动作一顿,继而又继续动作,头也不抬一下,可分明知晓了来者何人。 “许久不见,师弟想我没呀?” 少年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我会在扫勤时念及师兄你,不过师傅他时常念着师兄呢。” 曲闲身子一僵,抬头望着少年,急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下山来了,师傅他有没有与你同行?” “我办点私事,正巧路过此处,晓得师兄你在这儿,就前来探望一下。” 也就是师傅还在紫云观窝着,并不在这里的意思。 曲闲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刨土。 少年张望了下四周,目光落向了一处,从来时他就觉得奇怪了。 “前堂在闹什么?这般喧哗。” 分卷阅读71 “这个呀,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夫妻二人在争着要罪名呢。” 少年眨巴了下眼,并不再多问什么。 “对了可卿,你脸上那道伤是怎么回事?” 他师弟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可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师弟。 洛可卿。这就是少年的名字。 可卿听曲闲突然这么一问,也是呆了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 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前不久,也就是在这个镇上发生的事。 他回忆起那个张牙舞爪的红衣小姑娘。 他眨巴了下眼,这般回话:“走路出了神,不小心撞的。” 撞的?!那么一道细长的小伤口,撞的?鬼话连篇! 不过曲闲也并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我之后要去趟东丹,也就是说回观的日子又推迟了,你回去时同师傅说一声,还有,别让他念叨我,我会做噩梦的!” “嗯,知道了。” “怎么了,想问什么?” “我是在想师兄当真好本事,我是听说独孤奕华此人极为凶煞,想不到如今愈发像个人样了。” 曲闲却是嗤笑:“分明是塞外孤狼,装什么家养黄犬?小友不过是在白姑娘面前收敛了起来,狼就是狼,小友并没有改变多少性子。所以我呀,没师弟说的那本事。” 洛可卿低首看了看刨着土的曲闲,轻声道:“此番前往东丹,师兄你定要小心。” “……会的。” 关于大墉江南鬼宅的故事至此结束,而关于东丹永安京之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