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 分卷阅读1 《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作者:山外有水 文案(c6k6.com): 沙雕少女越苏终于找了份正经工作。 入职第一天,她发现整个公司只有她一个员工,顾客全是古人。 工作内容:带领一群反穿越来的英年早逝帝王将相走向暴富。 老板:“没错,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护历史稳定,帮助各位历史大佬适应社会生活!” 越苏:“???” ** 被前女友分手的创业公司CEO秦总一直认为,他的故事会是一个“莫欺少年穷”、迎娶白富美打脸前女友的爽文套路。 直到他公司为了上市,准备再次融资时,他一穷二白的前女友作为投资人开着辆限量版布加迪威龙来了。 秦总:“???” 爽文剧本怎么在她手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古穿今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越苏 ┃ 配角:唐寅;花木兰;韩信;周瑜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越苏是个扑街写手,乐观向上,毕业后找工作途中遇见了一位自称要维护历史稳定的创业者。从此各位英年早逝的帝王将相纷纷进入了她的生活……文章笔调诙谐,而在诙谐后又隐含着人文关怀。文中的众多历史角色和原创角色都颇有新意,塑造得很立体。 第1章 你想暴富吗 越苏终于确定斜对面那桌的小哥在偷偷看她。 整个下午她一直坐在奶茶店角落里安静地赶简历,只在那个小哥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因为他开门时吓到了趴在柜子上的猫,猫跳起来把一边的盆栽给推倒了。 盆栽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好在只是个巴掌大的仙人掌,店主姐姐匆忙过来道歉,把摔碎的盆栽扫干净了。 小哥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五官深邃,笔直地站在柜台前点单。 越苏有点奇怪。她家离市中心远得很,附近少有生人。这位小哥不仅从来没见过,而且他的衣装打扮似乎更适合出现在某个招聘现场。 想起招聘,越苏叹了口气,继续抓紧时间修改自己的简历。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银灰色西装小哥朝她的方向看了十七次,被她抓到五次,三次对视0.2秒以上。 越苏面无表情地想,他要我微信的时候怎么拒绝比较好呢。 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越苏还没再想些什么,就看见银灰色西装小哥就朝她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问了她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位朋友,你想暴富吗?” 越苏:“……” 哇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方式!她是不是太久没谈恋爱了!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长得还不错的小哥,没发现有偷偷拍摄的摄像头,应该不是直播或者做短视频的,警惕地回答道:“传销我报警了啊。” 银灰色西装小哥依旧一副严肃脸:“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叫沈静松,是真理与保护有限公司的创始人,我考察过了,觉得你是个很出色的人,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队伍。” 说完,他递给越苏一张名片。 越苏疑惑地看了看。真理与保护……不会真是搞传销的吧? 那边沈老板又开始介绍了:“我们手头有资源,有客户,有业务,创业初期穷一点累一点,但只要熬过去,未来前景无可限量,绝对是暴富预备役。” 越苏礼貌地笑了笑,还是觉得他是传销,嘴上委婉地拒绝道:“贵公司的业务我并不熟悉,要不然您还是另请高明?”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收拾自己的笔记本和提包,打算先溜再说,但是接下来沈老板说了一句话,使得越苏直接停住了动作,决定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说:“你想被反穿越吗?” 反穿越,又名古穿今,常出没于各冷门网文。 看看,多么不俗的一句话,你要是业余写小说,你舍得放过这个活体素材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太好形容,大约相当于中午你随口抱怨一句说妈今天的饭有点咸,晚上就被变形记剧组带走了。 “我们真理与保护有限公司,业务内容主要是维护历史秩序,维持世界运行。我举个例子吧,你看这块电池。”沈老板随手从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里拆了块电池出来。 “它能给你的手机供电,所以你使用它,对不对?”沈老板说。 越苏点点头,看着他。 沈老板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的世界就是一块电池。” 他在桌子上划了一条直线:“你学历史的时候,是不是经常通过整理时间轴来应付考试?这根直线就是我们的历史,历史时间轴 分卷阅读2 上标示着发生的历史事件和涉及的人物,对不对?按照既定的历史走下去,就能获得获得能量。” 越苏抱着手:“我们的世界是电池,好的,获得能量……” 她看了一眼沈老板手里的手机,继续说:“获得能量给某台手机供电。” 这是什么新型骗术吗?利用行骗人的美色来希冀被骗者智商跌破负数? 那这位小哥你的颜值有点不太够用啊。 “聪明。”沈老板点点头:“历史不可被更改,只能无限循环,我们没有未来,跨过将来的某个时间点,历史就会重新回到最开始。但是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作为基本单位元件的某些灵魂会磨损。” “磨损?” “打个比方。”沈老板绘声绘色:“你一出生父母就死了,靠接济勉强活了下来,你在乱世中吃尽了苦,终于建功立业成为了开国大将军,刚要过两天好日子,皇帝把你喊进宫,杯子一摔冲出一群人把你乱刀砍死了。你觉得你气不气?如果这一辈子这么重复循环个几百遍呢,你的灵魂会不会崩溃?” “我明白了。”越苏比了个手势:“但我觉得折腾大家,把历史重复几百遍的人太无聊了吧。” 沈老板说:“你每天给自己手机充电觉得无聊吗?你手机买到现在充了多少次电?你猜你手机电池里要有生命对你会是什么评价?” 越苏:“……” 现在的骗子逻辑好严密啊。 越苏:“OK,那如果灵魂磨损了会怎么样?” “缺乏某个关键人物,历史就会进行不下去,既定的轨道无法运行,具体表现就是我们的世界无法再提供能量给外界。” “那修一修不就好了,换几个基本元件而已。”越苏说。 “你的手机电池坏了,修一修和换块新的价钱差不多,你会去修一修吗?”沈老板幽幽地说:“现在理解我们公司的业务内容了吗?我们要收容这些磨损严重的基本单位元件,修复他们,让历史能够正常进行下去。” 维护历史秩序,维持世界运行。 越苏点点头:“很有趣的说法。” 沈老板像日漫主角一样挥手,中二气息满满:“虽然我们的世界是块电池,虽然这块电池随时可能被扔进垃圾桶,但是我们要拯救她!” 越苏微笑着看他。 沈老板:“……你还是不信。” 越苏站起来,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地说:“对啊,我不信,你说的这些虽然无法证伪,但也没办法证明是真的啊。” 沈老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越苏说:“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吧。” 他的手放下时,不知是不是错觉,越苏觉得这一秒无限拉长,然后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剥离了色彩,往前飞逝。 她一个愣神,发现自己又坐下了,原本已经收回去的笔记本电脑又打开放在桌上。 奶茶店的门被人推开,来人是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小哥,在一旁柜子上睡觉的猫被吓了一跳,不小心将小型盆栽推倒了。 盆栽咕噜咕噜滚向柜子边缘,即将砸碎在地板上,小哥好像已经提前预知到这一切,早就伸手等在柜台边,一把接住了滚落的盆栽。 那盆栽是…… 仙人掌啊。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后,沈老板一边让奶茶店老板娘把手掌心里的刺给拔/出/来,一边眼泪汪汪地对越苏说:“现在你信了吗?” 越苏猛点头:“工资待遇怎么说?劳动合同呢?公司给不给我交五险一金啊?我怎么和其他同事联系啊?” 这是时光倒流啊朋友们! 他有超能力啊!说不定还每天十二点飞出去拯救世界呢! 沈老板还含着眼泪:“你是在拯救世界啊,怎么还惦记着五险一金?” 越苏有点惭愧地说:“我这种不出名的写手生活压力很大的,生个病就断绝生活来源了,所以才要找工作,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你这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为人类理想做贡献。” 沈老板轻轻咳嗽了一声:“你知道,创业初期穷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只要熬过去,未来前景无可限量……我们是个小公司,刚刚在工商局备过案,账务比较紧张。不过——” 他拖长了尾音:“你想想啊,过几天王羲之吴道子就来你这儿了,你还愁没钱吗?分分钟暴富好不好!你加入的早,以后公司内部管理都交给你负责。” 越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作为一个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完全没察觉沈老板深邃五官上那偷偷摸摸的猥琐笑容。 所谓的公司内部管理都交给她,其实意味着她是公司里唯一的员 分卷阅读3 工:行政,人事,后勤,主管,员工,全是她。 越苏到很久以后才幡然醒悟,感悟到:比严冬更寒冷的是资本主义,比资本家更混蛋的是沈静松。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沈老板在离开的时候对她说:“那要是可以,我下午就把人带来了,我还要抓紧时间去谈融资……” 当天下午,他就带来了一个英气十足,高高瘦瘦的黑皮肤小姐姐,向越苏介绍道:“这是花木兰。” 第2章 花将军 花木兰小姐姐约莫二十九岁,皮肤偏黑,并不比越苏高很多,目测不超过一米七。她穿着件北魏形制的窄袖长袍,长发挽在脑后,表情和善,左脸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小疤,神情略有点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静松要办的事情似乎真的很着急,他见越苏开了门,简单介绍了一句:“这是花木兰,花木兰肯定知道吧?” 他语速飞快:“你父母离异,外婆遗产是一栋两层郊区房子,目前一个人住,接待她完全没问题,好了我走了。” 然后他就走了,穿着银灰色西装毫无形象地去追快要开走的公交车,没给越苏任何机会问劳动合同和五险一金。 他走了,花木兰小姐姐似乎才回过神来,抿嘴朝着越苏笑了笑,先开口说道:“您就是天女吗?麻烦您送我前往轮回了。” 越苏:“……”沈静松给我回来!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你有本事敲门,你有本事回来啊!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把木兰小姐姐迎进门,屋子里开着空调,比外面暖和多了。木兰小姐姐坐在沙发上,越苏本来想给她倒杯茶,结果发现家里根本没有茶这种东西,只好给她泡了杯热可可。 “沈静松……刚才那个人有对你说什么吗?”越苏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道。 花木兰小姐姐不愧是女扮男装骗过了几十万大军的人,这话一出,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手上捧着热可可,对越苏摇了摇头。 “我死之后,就看见他了,他让我跟着他走……难道你们不是送我去转世轮回吗?”花木兰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你们这儿不是地府吗?” 越苏心想哪有什么转世轮回,你永远都是花木兰。 可是越苏又不能对她说真话,只好顶着压力瞎说:“不是,你生平有大功德,所以被送到我这儿来了,暂时不会重新转世轮回。我叫越苏,你叫我苏苏就好了。” 花木兰捧着热可可喝了一口,虽然那杯子里的液体颜色可疑,但是人类基因中对高糖、高蛋白、高脂肪的喜爱还是让她立刻舒展开了眉头,在空调吹来的习习暖风中,她脸上浮现出“原来这里是仙境啊”的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熬糖技术是在唐代引入的,木兰姐生前可能根本没吃过如此高纯度的甜味。 越苏猛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看向花木兰:“木兰姐,你现在多大了?” 木兰姐刚才说“她死之后”。什么?她不是衣锦还乡活到了九十岁的吗? “我已经二十九了。”她表情大方,可能觉得在仙境里没什么不能说的:“大破柔然之后,陛下召我为尚书,我婉拒了,恢复了女儿身。陛下召我入朝,赦免了我的欺君之罪,想要纳我为妃,我不愿意,就自杀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是春分。” 难怪花木兰会出现在这里,越苏刚刚还奇怪衣锦还乡活到九十岁一点也不惨啊。 花木兰虽然名气很大,但其实她的姓氏、籍贯、生平,史书并无确载。越苏对她的了解完全来自于高中课文和课后拓展阅读的几个猜测。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越苏没有安慰一个已死之人的经验,只好笨拙地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现在好好过就行了。” “我来这儿是要干什么呢?”花木兰疑惑地问:“是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完成吗?” 越苏心想真是个好问题,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没什么事情。”越苏说:“除了杀人放火,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过……对了木兰姐,你恐怕得换身衣服,我们这儿不像你这么穿。” 花木兰很能理解地点了点头,跟着越苏去换衣服了。 越苏只比她矮了几厘米,冬季的大衣是可以借给她穿的。也还好是冬季,否则越苏真不知道要怎么向她解释那么大面积的四肢裸露。 越苏在更衣室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动作利索的花将军就出来了。 她穿着件裸色大衣,里面穿着简单的黑色衣裤,和……粉红色的内衣。 粉红色,还带蕾丝,卡在黑色上衣外面,空出一个罩杯来。 越苏捂住脸:“木兰姐,那东西不是这么穿的。” 花木兰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胸甲不是穿在外面吗?” “那不是 分卷阅读4 胸甲,那是胸衣,用来对抗女人的天敌……”越苏从牙缝里把那两个字挤出来:“下垂。” “下垂?”木兰姐一脸茫然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可能戎马一生、大半辈子都在和男人打交道的花将军已经对女儿家的事情非常陌生了。 越苏没辙了,她干脆自己跟着花木兰进去了,想直接上手帮她。 结果进去才发现为什么木兰姐不能理解胸衣。 因为…… 她平胸。 木兰姐皮肤偏黑,外衣一脱,能够清楚地看见她后背上几道狰狞恐怖的刀疤,越苏帮她扣上内衣扣子,扣到最紧也还是空出很多。她肩膀比较宽,就算认真看,也一点都看不出是女孩子。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越苏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木兰姐可以女扮男装十二年没人发现。 “木兰姐,我们待会儿去给你买几件衣服。”越苏尝试打破沉默:“我这衣服你穿着不太合身。” 她视线一偏,看见花木兰肩膀上还有一道创口很大的贯穿伤疤,可能是箭伤,箭头拔起撕开过很大的口子。 那发生在几千年前的行军途中,多年以后看起来都如此触目惊心,几乎想象不到当时是如何凶险,她又是靠着什么熬过锥心刺骨的疼痛和感染带来的高烧。 花木兰,中国古代巾帼英雄,忠孝节义,因代父从军击败入侵民族而流传千古。 越苏才知道史书上这两行字意味着什么。 十二年替父从军,最后说“臣无媲君礼制”,拒绝入宫为妃,自杀身亡。 换好衣服后,越苏给她梳头发,木兰姐头发很好看,梳成高马尾,露出的眉眼潇洒,自有风流气度。 “你真好看。”越苏发自内心地夸道。 花木兰淡淡一笑,明显没有当真。 临到出门的时候,越苏又犯起了难,她习惯穿高跟,但花木兰显然穿不了高跟鞋。她在鞋柜了找了半天,翻出一双白球鞋:“木兰姐你先凑合着穿。” 越苏领着她往地铁站去,花木兰一路上都在好奇地四处张望,只是贴心地没有缠着越苏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换好代币之后,越苏牵着她在站台等地铁,一边头疼地想她要是真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怕什么来什么,越苏正想着,听见花木兰犹犹豫豫地拉了拉她的袖子:“苏苏,那是什么啊?” 越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副巨型海报,刘亦菲刘天仙一袭红衣,剑横在胸前,眉目凛然,海报上三个烫金大字,还是繁体正楷: 花木兰。 第3章 你真好 越苏:“……” 这样的修罗场这辈子她也没遇见过几个,只好硬着头皮强行胡扯:“木兰姐,这是我们这儿一个很有名的明星,碰巧和你重名。” 花木兰凝视着墙上那一袭红衣,她仰着头,侧脸上的那道疤露了出来:“她很好看。” 她只是站着,脊背挺直,虽然穿着温柔的裸色大衣,但依旧看得出在战场上横刀立马,为国立威的雷霆万钧。 越苏握紧了她的手,莫名愧疚:“你也很好看。” 说着,地铁已经到了。越苏拉着她走进去,现在并非高峰期,车厢里空落落的,只有几个老人家,满头银发,坐在一起唠嗑。 花木兰坐下后,忍不住想抬眼再看一眼那张海报,但地铁门一关,那红衣似火立刻被高速撕裂成纯粹的线条。 她下意识地抓住越苏的手,发现车厢很稳之后,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么快,我们两刻钟能走多远的路啊?” 越苏没什么概念,随口估算道:“半个小时的话,三十公里吧……就是六十里。” 木兰姐满脸遗憾:“要是行军来回有那么快……” 看看人家花将军这职业敏感性。 越苏没惭愧多久,就彻底带着花将军放飞在了买买买的乐趣中。 花将军虽然男友力爆棚,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但当年也是个喜欢逛街的小女生。 要不《木兰辞》里有“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呢。 花木兰对满街的繁华和风驰电掣驶过的汽车表示了合理的惊讶,特别是路边各种反季水果和满街跑的漂亮小姑娘。 “你们这里把所有女孩子都当公主养吗?”在目睹一个穿粉红色蓬蓬裙的三岁小女孩被哥哥追着说“妹妹我爱你你不要生气了”之后,木兰姐终于问出来了。 “因为小姑娘很漂亮很可爱很贴心啊,小男孩哪有那么可爱,整天皮死了。”越苏边扫码付买奶茶的钱,边把店员递出来的奶茶接住。 她发现木兰姐有点咳嗽,可能是初来乍到冻着了,毕竟 分卷阅读5 现在可比北魏冷多了,就给木兰姐要了杯暖胃的热牛奶。 “真好。”木兰姐喝了一口递到手边的热牛奶,眼神还追逐着路边一个挎着粉红色小吉他的小姑娘:“她们真好看。” 小姑娘的爸爸听见了,笑眯眯地停下来,对小女孩说:“宝宝,那个姐姐夸你好看了,听见了没有?” 挎着吉他的小姑娘停下来抬头看木兰姐,眉开眼笑,从自己浅浅的小兜里掏出一颗奶糖,塞到花木兰手里:“姐姐你真好,你也好看。” 木兰姐被萌得晕晕乎乎,满脸写着“仙境真好啊”。 等到越苏拉着她去吃饭,她就更确信自己绝对是来到了仙境。 一桌子菜她就认识牛肉,什么胡萝卜、辣椒、土豆、菠菜连听都没听过,但是她表示都很好吃。 事实上,大部分现代中餐都形成的很晚,比如面条要到宋朝才能成形,西红柿是清朝末年才传入中土。 越苏心想,就冲古代这饮食水准,她死也要和西红柿鸡蛋面死在一起。 不过木兰姐倒是对移动支付技术没什么太大感触,她似乎觉得仙境里吃饭不用给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越苏在地铁上她收到了快递点的短信,说她的快递已经到了近邻宝二号柜AB3,请尽快取件。 她才想起来自己在淘宝上买了套床上用品。 AB柜在二楼,木兰姐一路上见了太多突破她常识的事情了,已经见怪不怪了,保持着“还能怎么样凑合着过吧”的豁达态度跟着她穿过人群上了二楼。 当然,也可能是死过一次释然了。 她们沿着长坡走到快递点的时候,还碰上一个火急火燎开着小货车的小哥,车一停在门口就跳下来喊:“快快快,肖总马上来了!” 屋子里一片人仰马翻,整理卫生,重新码货,走不开的拿货员手上的速度也快了好几倍。 不过这和要去柜子里拿快递的越苏没什么关系,她甚至有闲心给木兰姐解释:“估计是他们老大临时抽检,我们这儿把老大叫做领导、CEO或者总裁。” 越苏在二楼找AB柜,二楼开着整面墙的窗户,采光很足。刚才那个火急火燎的小哥冲上来整理角落里的文件柜,但是他动作太急了,不小心一手肘把桌子上小小的文件柜整个都推了出去。 越苏仿佛在看电影慢镜头一样,看着那个柜子一寸寸往外滑,倾斜,上下翻滚着掉下去,柜门在半空中打开,大叠的白纸被上升的气流裹挟着如花瓣般散开。 柜子“duang”地砸在了他刚才停在门口的小货车上,小货车后已经有一小群人顺着坡上来了,领头的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小哥说的“肖总”。 越苏听过快递小哥吐槽他。 说这位肖总其实不算他们老板,他们老板是肖总的父亲。但是肖总刚留美归来,据说打算从公司基层做起,经常突击检查。 “你说好好的富二代当着,好日子不过,天天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折腾什么。”快递小哥原话是这样。 哦,一个试图接地气但是找错方法的富二代。 那群人顺着动静往二楼看过来,与此同时,小货车被柜子一砸,忽然缓慢地往下滑了一点。 “我忘拉手刹了!”伴随着小哥惊呼声的是顺着长坡加速下滑的小货车,直直往人群里冲去。 肖总身后的人群反应很快,呼啦就散开了,但他好像被什么摄取了心魂,在尖叫响起的最后一秒还在看着二楼的窗户,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货车朝着自己冲过来了。 完了呀——要出人命了呀—— 接下来的画面在越苏的记忆里也是慢动作,穿着裸色大衣的花将军一脚蹬在窗沿,然后她就…… 跳下去了。 裸色大衣在空中只有一道残影,她身法快得犹如凌虚飘行,在墙壁上略一借力,像一柄出刃利剑,直冲着闪避不及的那个人而去。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她短短几秒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动作的后半截力气已经耗尽,全凭惯性偕着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滚到一边的绿化带上。 小货车顺着坡往下滑,最后撞在了护栏上,险险地停住了。 越苏:“……”老天保佑没人拍短视频啊啊啊啊! 第4章 可爱的不良少年 她刚这么想完,就看见绿化带旁边有个举着手机的小姐姐一脸兴奋,所有人都跑向摔倒的那两个人,只有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越苏估摸着她是在兴奋自己短视频APP上即将多出的几十万个赞。 她快递也顾不上了,飞快地跑下楼,想要那个小姐姐删掉刚拍到的短视频。 但她刚跑下去,就被肖总的无能狂怒吓了 分卷阅读6 一跳。 肖总眼睛狭长,文质彬彬的,看着很和气,他有点狼狈,本来完好的发型被剧烈的冲撞蹭得一塌糊涂,金丝眼镜也摔飞出去好远。 他左手手腕上有明显的青紫淤痕,显然是摔得狠了。但这种看着就很痛的淤伤并没能阻止他把花木兰抱起来。 “她晕过去了。”肖总不顾自己满身狼狈,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去医院,快点。” ……木兰姐晕过去了?!怎么可能?而且她看起来并没有外伤啊? 越苏连忙跑步跟上去,对已经大跨步走开的肖总说:“这是我朋友,她怎么了?” “上车。”肖总言简意赅:“可能是撞到头了,我不能确定,别担心,医药费我会负责。” 肖总的豪车司机用“我分多不怕扣”的豪迈姿态,在短短六分钟内赶到了最近的医院。 接着肖总裁就带越苏间接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一路绿灯,根本不用排队,急诊室主任接待,初步诊断并非车祸造成的撞伤而是大叶性肺炎。 “肺炎?” “是的,大叶性肺炎是由肺炎双球菌等细菌感染引起的呈大叶性分布的肺部急性炎症,常见于冬春季节,诱因有受凉、劳累或淋雨等。”主任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不用担心,年轻人很容易得这个病的,体质越好的年轻人发病状态越凶狠,不过治愈率非常高。” 越苏估计这病是木兰姐从生前带来的,这也就是意味着,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即使她不自杀,肺炎也会很快杀死她。 想到沈静松说过“先有史书才有历史”,越苏有点不寒而栗。 不过肖总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富二代,明显这病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坚持付了所有钱,然后才去处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撞伤。 他走之后,木兰姐差不多立刻就醒了,有点懵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点滴,问越苏:“怎么回事啊?我忽然觉得发寒……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碰巧护士进来登记病历:“还能怎么样,肺炎呗,平常太累了,得了肺炎还不早点来治,现在这么典型的大叶病变已经不常见了。名字?” 木兰姐咳了两声,刚要回答,被越苏抢先了:“用我的名字吧,她没医保。”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了过来。 其实是因为木兰姐还没身份证,越苏怕后续有什么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干脆现在就直接用自己的名字。 过了会儿医生通知做胸透,越苏给沈静松打电话让他赶紧去把身份证的事情办一下。 沈老板特别委屈:“现在公司账上有点周转不开,上海租商铺每天每平八块钱呢,水电和物业也都要钱,公司的流水裹不住啊……我来回都坐公交呢,就差打摩的了。” 越苏揉了揉跳动的眉心,觉得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我不管,钱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身份证必须马上有。” 沈老板继续委屈:“那我还得回几十年前一趟,不能这么白回去,要不然给你再带个人来?否则我们账上抹不平的。” 越苏:“老板,说句实话,你到底是靠什么盈利的?” 沈老板沉默了三秒,飞快地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待会儿把人送来。”然后挂了电话。 越苏再打过去发现他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左右穿梭,就差打完一整套太极操了。 她打完电话回来,肖总已经在胸透室外边站着了,他左手手腕上包着纱布,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伤药味。 “你好,我叫肖渊。”他朝越苏点了点头,视线往里移去:“你朋友怎么样?” “她就是太累了。”越苏觉得自己今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瞎扯,但是她没有办法:“工作太累了,她老板是个混蛋,压榨员工很厉害。” 能不厉害吗,帮他打完江山还要进宫侍寝,加班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啊。 肖渊若有所思。 那边木兰姐出来了,看着脸色不太好,咳嗽得更厉害了,医生拿着化验单让先去做雾化。 越苏扶着木兰姐去了,没想到肖富二代也跟着来了,义正言辞:“毕竟是为了救我。” 等越苏陪花木兰进了雾化室,肖富二代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好几眼。 花将军则有点紧张,她第一次接触到现代医疗,又新奇又不太敢信任,小心地坐在了软椅上,偷偷瞄旁边过来做雾化哭闹得惨兮兮的小朋友。 越苏看见她戴着雾化面罩那副忧心忡忡、放心不下的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用女生宿舍夜谈的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木兰姐,我觉得,刚才那个肖总 分卷阅读7 好像挺喜欢你的。” 木兰姐瞪大眼睛,注意力瞬间从雾化仪器上转移过来了,只是脸上罩着雾化面罩没法说话。 “别害羞。”越苏不带恶意地笑,打趣道:“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呗,我们木兰姐那么好看他当然喜欢啦,你怎么样都行,我们这不忌讳这个,你今天也看见路有上很多情侣……情侣就是还没有成婚,但是互相喜欢在一起的男女。” 木兰姐眼睛里有几十年固有的道德婚恋观被碾碎的尘埃。 越苏毕竟是个业余写手,还有多年的宿舍夜谈经验,坐在木兰姐身边小嘴趴趴的,绘声绘色地讲听过的段子……讲了会儿,旁边一直在哭的小姑娘都不哭了,聚精会神地听她讲八卦。 讲完武媚娘和李家父子的恩怨情仇之后,她发现沈静松发来了消息: 【沈静松:身份证和新客户都放在你家邻居那了,注意查收】 【沈静松:对了,新客户是个皇帝哦】 越苏:“……”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说服自己维持冷静。 越苏从陪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见肖渊打完电话正往里走,她低头叮嘱花木兰:“木兰姐,我有事得离开一会儿,你这雾化还有几十分钟,你能一个人待会儿吗?” “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肖渊说一声,他会帮你的。”越苏语速飞快:“我必须赶快回去一趟。” 花木兰戴着雾化面罩点点头,花将军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越苏也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只是她的这位邻居……实在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邻居叫贺方回,其实……蛮惨的。 越苏早就认识他了,她很小的时候,父母闹离婚,谁也不想要她,最后还是外婆把她捡了回去,外婆隔壁就住着他们家。贺方回从小就笨笨呆呆的,但当时他们家还算得上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是前几年,贺家妈妈得了重病,他们家积蓄都花光了,房子也卖了,有一天贺家爸爸忽然就不见了,大家都说他是跑了。总之不久贺家妈妈就病死了。 当时越苏的外婆也在生病,她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空去注意别人家的事情。 后来听说贺方回借了龙哥的高利贷去给妈妈做手术,可是手术还是失败了,他没钱还,就被龙哥拉去做小弟了。确实,别的不说,他高大壮实,又特别听话,是个做小弟的好人选。 贺方回大约是个出色的小弟,没多久龙哥就把买他家的房子给他住了,说是他的小弟哪能流落街头呢,你的就是我的,给你的房子还算是我的。 这位可爱的不良少年今年二十四岁了还去奇奇宝贝屋买衣服,纹身纹自己妈妈的名字,听龙哥的话打了耳洞却带着小熊软糖的耳钉,出去打群架还自己带盒饭,给自己家猫取名叫虎子。 越苏不敢想象现在贺家发生了什么。 她匆匆赶回家,老远就听见贺家那只橘猫凶狠的喵喵叫。 靠近了才看见有个少年从贺家的楼梯上一跳一跳地跑了下来,他身后那只名叫虎子的大猫龇牙咧嘴地冲他比划着爪子,整只猫都炸毛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穿着龙袍。 第5章 少年天子 虎子是只超重的橘猫,越苏亲眼见过它刚被贺方回捡回来时那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但是不到半年,它就义无反顾地遵循橘猫血脉里的召唤,变成了“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中最胖的那个。 虽然贺方回依旧觉得他家虎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天使。 即使他抱着虎子过来蹭饭时,虎子经常因为腿短又胖爬不上桌子。 虎子拖着沉重身躯追杀的那位少年,像每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一样不愿意好好走路,跳下楼梯之后飞快地跑到越苏这边来。 男孩子穿着一身黑色常服,越苏不太了解汉服,不知道具体穿的是什么,只能看见他行动之间,衣摆上的金线龙纹栩栩如生,仿佛真龙在黑雾之间翻腾。 这一身得多少钱啊…… 他快跑到的时候,被高出一点的路沿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跤。 越苏往前一步去接,把他扶起来:“虎子脾气超大的,你别去招惹它就好。怎么样,有被它挠吗?” 男孩子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追杀他的大橘猫,只可惜虎子看了看十几阶楼梯,就直接带着自己肚子上软软的肉回房间躺着去了…… 他有点瘦弱,半束着发,披在肩上的发梢末尾微微起卷,看着很俏皮,从外表看,他去世的时候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 也就是说,这是位早早夭折的少年天子。 “没有。”他站稳了,不好意思地看越苏:“沈仙人让我在这等您的, 分卷阅读8 我看猫很可爱,就去摸了摸猫……” “没事。”越苏看着他这一身无比招摇的龙袍,有点头疼,转身上楼梯去开自己家的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衎。”他答道。 “啊?”越苏愣住了:“刘砍?哪个衎字?” 刘衎解释道:“衎衎然若专直而在雄者,刘衎。” 他说完自己的名字,从袖子里抽出两张身份证递给了越苏:“沈仙人让我转交给您的。” 越苏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兼职写手还是不知道是哪个字,她接过身份证,尴尬地笑了两声:“好的,你进来换件衣服,然后和我出去一趟行吗?” 小皇帝乖巧地点点头,学着越苏把鞋子脱下来,把穿着白色布袜的脚踩进越苏拿给他的拖鞋里,黑色的龙袍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拖来拖去。 越苏记得家里还有几套表弟小时候穿的衣服,在衣柜里翻了出来。她从平板上搜了一个小男孩穿衣全流程视频,给他看了一遍,然后连人带衣服塞进卧室让他换衣服。 她站在门外琢磨刘衎到底是谁。 刘衎开门出来,他穿着件套头厚毛衣,刚才半束起来的头发现在全部散下来了,长相清秀,是妈妈辈最喜欢的那种“很乖”的长相。 男孩子应该是看出来她没懂自己是谁,又贴心地解释了一句:“我父亲是中山孝王,先帝是孝哀皇帝。” 越苏瞬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王莽!你是王莽时期的幼帝!” 她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劲,抱歉地看过去,男孩子的笑容暗了暗,但没有否认:“是的,是大司马提出拥立我的。” 好了,我知道大家一定听都没有听过这位汉平帝,但是他故事里的其他人大家肯定知道。 这么说吧,他前任皇帝是汉哀帝,对,和男宠董贤同卧同坐的那位,有次和董贤一起睡觉,先起床之后发现董贤压着他的衣袖子,又不忍心吵醒董贤,于是用剑割断了自己的衣袖,创造了“断袖之癖”这个成语。 他的大司马更有名,叫王莽,在汉哀帝死后迎立九岁的刘衎为帝,仅仅五年后在未央宫毒杀幼帝刘衎。 简单来说,这位卷发少年就是王莽时期的傀儡皇帝。 还是被毒死的。 太惨了。 越苏来不及想更多,就带着他上了出租车。她有点抱歉:“木兰姐生病了,我们要去照顾她,没办法等你适应了,你不要乱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好不好?” 小皇帝点点头,眼睛全程盯着窗外,满脸新奇,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夜幕中城市的璀璨灯火。 傍晚六点了。 公交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能听见投币口里传来硬币的清脆响声。 越苏匆匆赶到雾化室,正好碰上木兰姐做完了雾化往外走,她迎上去,却没看见肖渊,略有些奇怪地问木兰姐。 木兰姐咳了两声,回答道:“他刚才和盒子里的小人吵起来了,和我说了声抱歉就出去了。” “盒子里的小人?”越苏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才意识到她是在说电话,连忙哭笑不得地解释电话是什么。 “瞬息千里?”花将军听完又犯起了职业病:“要是当初打仗的时候有这个,那得省多少事啊。” 医生还开了两瓶点滴,越苏带她到点滴室去,小皇帝倒是全程都很乖,只是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木兰姐看着护士给她扎针,对越苏说:“你们这治病的法子真是稀奇古怪,不过挺有用的。” 她咳嗽已经好很多了,还坚持要坐在窗边,说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越苏把自己的平板调成儿童模式,教了小皇帝基本的操作,然后把平板给他让他坐一边走廊长椅上玩去了,点滴室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她怕小皇帝也病倒了。 “他是?”花木兰才有空远远打量了一眼小皇帝,正是饭点,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汉平帝刘衎。”越苏说:“你应该知道他。” 刘衎虽然比木兰姐小,但是却比木兰姐早出生了四百多年。 结果武将花木兰随便点了点头,露出那种“我觉得我好像懂了”的表情:“哦,皇帝。” 具有丰富陪床经验的越苏看了一眼时间,对花木兰说:“木兰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带小皇帝去吃晚饭……他刚到。” 花木兰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走之前的话……” 越苏回想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走之前打趣木兰姐来着,笑着说:“怎么了?” “你们这里,喜欢一个人不会去提亲的吗?”木兰姐小心翼翼地问,看起来现代婚恋观给了她非常大的困扰。 b 分卷阅读9 r 越苏说:“我们这边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的话,一般会先做男女朋友,如果男女朋友处得不错,才会结婚。” “互相喜欢……不就会处的不错吗?” “也还有别的因素,比如父母反对啊,比如不再相爱了,”越苏顿了一下:“或者就是缘分走到头了。” 木兰姐生前可能从未体会过爱情,她顿了顿,问了一个有点突兀的问题:“苏苏有自己的朋友吗?” “你是说男朋友吗?”越苏轻巧地答道:“以前有过,还是初恋呢,不过已经分手一阵子了。” “因为苏苏不喜欢他了吗?” 越苏迟疑着答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穷困潦倒,我当时写稿子卖不出去外婆又住院,他当时搞创业整天忙到飞起,我甚至几十个小时联系不上人,他又说男人为事业奋斗是很正常的他又没出轨……后来我就和他提分手了,他好像还挺生气的。” 她说完才发觉有点交浅言深,飞快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那木兰姐,我走啦。” 越苏带着小皇帝一走,刚才那位肖总就带着浑身伤药的气息走了进来,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但看见她的一瞬间表情就缓和了下来:“越小姐,你感觉还好吗?” 花木兰一怔:“我不姓越。” “病历单上显示你叫越苏啊。”肖富二代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单据。 “不是,我叫花木兰,用的是苏苏的……医保。”她回想着之前的对话。 “你们老板也太混蛋了吧,连医保都不给交。”肖渊微微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你朋友才是越苏?” 花木兰点点头。 他松了口气,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我说呢,怎么会那么巧。” “什么?” 肖富二代做了个十分西式的耸肩动作:“我有位同学……似乎和你朋友以前是男女朋友关系,刚才随便和他说了一句,他整个人就炸了。” 花木兰关切地问:“那他伤得重吗?怎么会炸到自己呢?” 肖渊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摆摆手:“你真幽默。我说今天出来遇见点事,差点死掉,还好有位好心的小姐救了我,后来一说名字叫越苏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特别凶。” “特别凶?”花木兰微微皱了皱眉。 肖渊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小子运气不错,但脾气不太好,我说越小姐一个人在做检查,朋友回去了,他就不说话了……可能陪女朋友去了。” 花木兰点点头,她是个优秀的倾听者,只是偶尔抬头,余光瞥到窗外有个穿深棕色大衣的男人快步走进医院。 第6章 史书两三行 医院附近碰巧有外婆家的连锁店,越苏带着小皇帝去吃晚饭。刘衎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只是非常乖巧地没有一直发问。 他简直不像一个皇帝,也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很会看人脸色。越苏给他买好饭,他就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很安静很迅速,看着是饿了挺久,但之前他也没主动提自己饿了。 越苏叹了口气,刘衎作为一个傀儡皇帝确实不知名,但是她还是能猜测他在深宫中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比如著名的傀儡皇帝汉献帝,逃过难,吃过腐肉,甚至有段时间没地方住。玉玺保不住,忠臣保不住,甚至皇后也保不住,一辈子战战兢兢,时刻有人监视,只能看着自己的江山几易其手。 再惨一点,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因为骑马太快了被权臣辱骂,不想喝臣子敬的酒,被臣子的家仆殴打。长大后想要拿回政权,被权臣发现后囚禁在深宫,皇帝身边的亲信被押往闹市烹杀。 越苏在他吃饭的时候,看了看刚才给他玩的平板,打开浏览器,浏览记录里写着: 请问刘衎死后他母亲怎么样了? 应该是语音输入的,点进去之后,界面是简体中文,越苏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汉平帝刘衎自己就是个很没存在感的傀儡皇帝,对他,史书都吝啬笔墨,更何况是他的母亲? 越苏点进第一个链接,发现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卫姬,汉平帝刘衎生母,汉宣帝的妃子卫婕妤的哥哥卫子豪之女。 这就是她在史书上的全部记载。 越苏又看了小皇帝一眼。 瘦弱的少年身量不高,长发末端微微卷起,稚嫩的脸上隐藏着沉重的抱歉,好像是辜负了什么人的殷切期望一样。 他要是有机会长大,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吃完饭之后,越苏带着小皇帝去买了点水果,雪梨和枇杷,对肺炎患者好。水果摊老板收完钱 分卷阅读10 之后,送了一小盒提子给小皇帝,说是看着他面善,让他好好收心念书,不要留长发。 越苏连忙接过话题,强行解释:“没有没有,他很乖的,就是家里传统要留长发。” 水果摊老板恍然大悟:“哦哦,是出生的时间不太好吧,留长发压一压,孩子真可怜。”然后又拿了一盒提子给刘衎。 越苏:“……”老板不要太沉迷封建迷信啊!而且你家提子是不是不要钱啊! 越苏:“……没错。小衎快谢谢阿姨。” 小皇帝听她们的对话听得一脸茫然,抱着两盒提子说:“谢谢阿姨。” 水果摊老板对小皇帝的喜爱溢于言表,越苏赶紧在她塞第三盒提子过来之前拉着刘衎跑了。 越苏带着小皇帝回到医院,她满脑子都是事情,今天晚上怎么住?木兰姐要是症状严重出不了院怎么安排?接下来的日子让这两位将军皇帝做什么呢? 她走到走廊尽头,转弯,突然心头猛地一跳,朦朦胧胧隐约听见路边汽车经过的鸣笛声,十分遥远,听着虚飘飘的。 然后她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前男友。 越苏的前男友拥有一个十分拗口的名字,秦之焯(zhuō),据说那个生僻字是“明白透彻”的意思,但是越苏只觉得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别扭。 说起来这家伙现在也算是个富一代,叫一声秦总裁也不为过。 越苏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之焯穿着件双扣马球大衣,深棕色,大衣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西装,很正式,站得挺拔,瞧着和学生时期没多大变化,只是瘦了点。 越苏想随便说句话打个招呼,毕竟挺久没联系了,可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希望他说句话,可是他也什么都不说。 小皇帝十分会看人脸色,估摸着气氛不对劲,说了句:“我先进去了。”就抱着一堆水果进了病房。 “你表弟?”还是秦之焯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刘衎,问。 “……也不算。”他先这么平平常常地开了口,越苏忽然松了口气,好像之前的沉默是怕他说些什么话,但具体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有个下属生病了。”秦之焯又说,是在解释为什么这个点在医院:“老员工。” 他说得含糊,本意是想蒙混过去,却一时忘了他们俩虽然友好互删了,但他最开始拉起来的人全部有越苏微信。 越苏迟疑了会儿,想起昨天晚上才刷到他公司一群人出去聚餐,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秦之焯又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快步从越苏身边走了过去,行色匆匆的,靠得最近时越苏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黑眼圈十分严重,可能是又开始失眠了。 越苏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趣,因此只是默默地开门进了病房。 进去发现花将军、小皇帝和肖总在一起看电视剧,看的还是《走向共和》。 行吧,开心就好,谁还不是党的好儿女呢。 越苏对这个鬼畜的组合毫无感想。 肖渊见她进来了,站起来递给她一张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今天得走了。” 越苏点点头。 肖总出门前又回头,对花木兰说:“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后边似乎还有些话,但他咽了下去,直接走了。 “考虑什么?”他走后,越苏问。 “他说有个什么综艺……很需要我这种人……设,他可以推荐我去……会出名,很多人都会喜欢我……”木兰姐努力地回想:“他还说我老板这么混蛋,干脆辞职吧,他那边有职位……给很高的薪酬……” 越苏眼睛都亮了,不愧是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半天她就找到了薪水超高的工作,沈静松说得果然没错,他们公司真是前途远大,暴富在即啊。 然后花木兰接着说道:“但是我想现在还是别再去掺和什么功名利禄了吧,没什么意义,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越苏:“……” 越苏:“……木兰姐,你说得对。”你开心最重要。 他们接着看电视剧,过了会儿病房的电视机开始转播最近热门的穿越剧,讲的是个女孩子穿越到了某宫女身上,恩怨情仇六十集之后终于成了皇后。 小皇帝看了会儿,评价道:“如果在我那里,一个宫女这么插嘴皇帝和大臣讲话,会被拖出去杀掉的。” 越苏说:“在哪都这样,这是电视剧瞎编的,别当真。” 小皇帝问:“都是假的,看它干什么?” 越苏:“……好问题,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样看起来比较爽吧 分卷阅读11 。” 等点滴的过程非常漫长,不过小皇帝特别好哄,他一个人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他发现平板上的游戏中心之后。 反正到木兰姐打完点滴准备回家的时候,他还在捧着平板玩水果忍者。 大叶性肺炎来得凶猛,好的也快,木兰姐输完点滴,医生说可以回家了,观察一下,如果复发就再来医院。 越苏很开心,连忙收拾东西,叫好滴滴准备回去,刚才那个过来登记病历的护士看他们不是女生就是小朋友,怕出意外,恰好她也下班,顺路送到了门口。 在门口等车的时候,越苏看见有对夫妻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往医院里走去。 她瞥了一眼,刚想:不会是医闹吧。 那边一大群人忽然就停下来了,面色不善地看过来,领头的那个年轻母亲愤怒地指着她们身边站着的小护士:“就是她!是她害死的我儿子!” 第7章 统治阶级 刚才还帮过她们的护士脸都白了,低声解释了句:“医闹。”悄悄退后几步,已经在找逃命的具体路径了。 在古代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说法,军中医生的地位也不低,木兰姐一时半会没能理解“医闹”这两个字的意思,疑惑地看向气势汹汹的那一群人。 谁知道那群人觉得他们是一伙的,花木兰刚刚还在打点滴,脸色不好,似乎很虚弱,一看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领头的年轻夫妻走上前来,倒是配合默契,伸手去推搡站在最前面的花木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们医院是蓄意谋杀我要告你们!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畜生不得好死!” 花将军莫名其妙,也不和他们来虚的,抓住那个年轻爸爸的肩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他摔在了门口。 她本来是不想打女人的,但是那个年轻妈妈看见丈夫被摔了,更加竭嘶底里地嘶吼:“医生打人了!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伸出手想去划花木兰的脸。 然后那位女士就和他丈夫一起躺在医院门口了。 他们带来的那群人被花木兰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迟疑了片刻,没有一哄而上。 医院的保安迅速冲了过来,他们已经见惯了这种患者家属袭击医生的事情,也不敢动手,只是用身体挡住家属,并且眼神示意刚才那位护士快走。 护士姐姐朝她们点了点头,转身就消失在了医院旁边的小花园里。 地上躺着的两位年轻父母干脆不起来了,就这么干嚎起来:“医生打人了!这些没有廉耻心的畜生啊!” 越苏瞪了她一眼:“我们不是医生,我们是来看病的,你上来就打我姐姐,我姐姐刚刚休克抢救回来的,她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啊?人都不认清楚就打,你们就是来闹事的吧?叫什么叫,报警啊,大家一起调监控看看是谁占理啊?” 大概是她气场太横了,医闹的那对夫妻悻悻地爬起来,没再理她们,接着往医院里闯。 恰好滴滴司机到了,越苏带着木兰姐和小皇帝上车,说:“这种人就是有病,别被他们坏了心情。” 花木兰有点气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滴滴司机启动了引擎,搭话道:“我听说了,那对夫妻在女儿病危的情况下,放弃治疗出院。听说急救的时候隐瞒病史,抢救失败之后把急诊室都砸了。” 小皇帝一直平静地旁观,听司机说完之后,一脸无辜地问:“这样的坏人不能直接杀掉吗?” 你看,这就是统治阶级,就算无实权,他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有人闹事把他杀掉就好了。 司机大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可能觉得小皇帝就是个普通的中二愤青少年,语重心长地说:“知道职业医闹吗?很多时候医闹主力跟患者没半毛钱关系。见过农村请人哭丧吗?领哭的那个比死了自己亲爹还伤心。一样的,职业医闹根本就没见过死掉的病人,就是笔买卖。” 越苏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 木兰姐若有所思:“那医院有什么申诉方法吗?如果真的是医生出了问题,病人怎么办呢?除了闹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这话一出司机也接不上,叹了口气,专心开车:“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病人也不容易,医生也不容易,唉,凑合着过呗。” 越苏白天买的东西都忘在快递点没拿了,这个点人家早关门了,她没办法,只好在家附近的国光超市下车了。 超市招牌上的荧光黄在夜幕中格外扎眼,越苏提议道:“我们去趟超市,家里的洗漱用品好像不太够。” 刘衎问:“超市是什么?” 越苏随口答道:“就是什么都卖的地方。” 他们进超 分卷阅读12 市之后推了个小推车,越苏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之后,就去超市的各个角落里把走散的帝王将相搜刮回来。 木兰姐在看超市的那几缸白花花的大米,下午越苏已经教过她基本的金钱单位了,看见越苏过来,她感慨地说:“粮食这么便宜!这能少饿死多少人啊!” 看起来木兰姐虽然知道了医闹的事情,但是对现代社会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刘衎在找笔墨纸砚,结果不用说——什么也没找到。 他问:“苏苏,这儿不是什么都卖的吗?为什么没有笔呢?” “毛笔吗?我们现在不常用毛笔了,你得专门上文具店去买。”越苏回答了一句,微微俯下身子问刘衎:“你要买点什么零食吗?” 刘衎愣了一下。 之前单独相处还不太明显,现在他才发现越苏明显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的。 这里是古代和现代一个明显的思维差异,花木兰就完全把他当成可以成婚生育的大人看,越苏则认为他是个刚念初中的小孩子,需要自己照顾。 他愣这么一会儿,越苏就误会了,赶紧跟了一句:“你那么小不用太懂事,小孩子吃点零食没什么的。” 问题就是我不小啊…… 刘衎这句话还没说出来,越苏就牵着他刷刷刷往购物车里扔零食,根本不给他机会辩解。 结账的时候柜台阿姨问她:“小越啊,家里来客人啦?” 越苏面不改色地点头:“是啊,都是亲戚,来这边玩的。” 柜台阿姨边结账边看了一眼刘衎,就这么一眼,越苏就知道要不妙——柜台阿姨家有个和刘衎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果不其然,阿姨对刘衎说:“男孩子今年多大了啊?” 刘衎本来低头盯着购物车里那一堆零食,抬头回答道:“我十四啦。” 他长得很乖,柜台阿姨喜欢的不得了,又问:“十四啊?那得上初三了吧?成绩怎么样啊?在哪里念书啊?” 越苏匆匆扫码付了钱,拎着袋子就走:“哈哈哈是初三,成绩挺好的。” 他们快出门了,还能听见柜台阿姨在说话:“要是我家儿子也能考上一中就好了,唉,那孩子对学习不上心,对了小越啊,你们家一一搞不搞家教啊?” 越苏边往外走边回答:“不呢!她高三学习紧,而且住校不回来!您还是找个正经老师补课吧!” “唉,正经老师上课贵死啦,一节课三四百呢,这怎么上得起啊……” 顺着马路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越苏开门进去,打开了空调。 家里房间还是够的,外婆留给她的郊区房子有两层,她一般只在下面这层活动,底下有三个卧室一个客厅和厨房阳台。 她教会木兰姐和刘衎用浴室之后,终于有空坐下来玩会儿手机。 不过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 她在微博热搜上刷到了今天下午木兰姐从二楼跳下救人的视频。 好在热搜排名并不高,三十多位。 本来这点热度也不会有的,只是个知名po主转发了首发视频姑娘的微博,有了几千评论。 越苏点进去,发现热评第一是:五分钟之内我胖虎要这个小姐姐的一切资料!不然我就锤飞在座的各位! 热评第一的回复不出意外的是:已经十分钟了,层主来战啊。 她继续往下翻,发现有人在@非正式挑战官微,越苏已经很久不看综艺了,点进去一看发现这是档不温不火的综艺节目,有几个还算当红的明星,大部分是素人。 《非正式挑战》官微的介绍是:聚焦不为人知的惊喜。 很文艺,难怪不火。 越苏往下滑了滑,发现节目组正在招募新人,要求倒是挺简单:“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技能或才艺”。 可能这就是肖总说的那档节目吧。 再退回去看那条微博,越苏发现第一条热评有了新的回复。 【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武当陈掌门的师妹,我记得有个老外看了武侠电影,跑来中国要学轻功,找到武当山上去了,碰到陈掌门,陈掌门说轻功是没有的,说完就直接往山下跳。这个小姐姐就是掌门的师妹,所以轻功那么厉害】 这种胡扯的内容还骗到了几百个赞。 越苏哂然一笑,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去洗澡了。 一直到睡在床上,越苏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她床上睡着个将军,隔壁住着一位皇帝,刚才小皇帝还迷糊地问她第二天需要什么时候起? 对了,皇帝的作息一般是早上四点要起床上早朝。 越苏给他倒了 分卷阅读13 一小杯热牛奶,让他喝了去睡觉,爱睡到什么时候起就睡到什么时候起。 第二天越苏起得挺早,睡眼朦胧地穿着睡衣去厨房泡热可可,端着热可可出来的时候,发现木兰姐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苏苏,武当在哪儿啊?”她问。 “武当山吗?”越苏说:“在湖北。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但刚问完,她就瞥到木兰姐手上平板的页面,正是昨晚那条微博。 花将军抬起头,认真地说:“湖北很远吗?我想去一趟湖北。” 第8章 打成一片 “去湖北干什么?”越苏差点呛到,连忙问。 “去找那个掌门讨教一下。”她说:“我还没有碰见过轻功比我厉害的人。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我也甘拜下风。” 越苏:“木兰姐,咱们先把你病治好了吧,到时候上山找人家讨教,万一病发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去讹人碰瓷的呢。” 花木兰:“碰瓷是什么?” 越苏还真解释不了,很多词都这样,她会用,但是让解释就难了。于是她只好说:“打个比方,我本来腿上就有伤,看见你骑着马在路上,往你马前一拦,这么一倒。明明不是你撞的,但我一口咬定这伤是你撞出来的,要你赔钱。这就是讹人碰瓷。” 花木兰点点头:“那我还是养好病再去吧。” 越苏喝着热可可,心情十分愉悦。病养一养,木兰姐说不定就忘了这茬,现代社会诱惑那么多,她十分有信心。 结果现代社会的各种诱惑倒是先在小皇帝身上体现出来了。 今天太阳很好,越苏倒腾着要把被子晒一晒,正好隔壁贺方回今天轮休,带着他家猫过来玩。 男人和猫都是记仇的生物,虎子和刘衎很快就想起了他们昨晚的互相敌视,在被子上打成一片。 ……然后越苏过来把猫拎走了,把沾了猫毛的被套拆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去,顺便训了还试图挠对方的一人一猫。 然后就老实了。 小皇帝抱着虎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越苏老怀疑虎子会把他压死,看见不懂的转头就去问越苏,越苏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回答。 “救护车是什么?” “就是我们昨天晚上遇见的那种大大的白色面包车,会呜呜叫的那种,用来搬运患者去医院。” 过了会儿他又问:“世界上最好吃的肉是什么呢?” 越苏刚要回答可能是驴肉,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贺方回打断她:“你别说答案,让我猜一下,你学一下它的叫声。” 越苏于是就努力学习驴的叫声:“呜——呜——” 那边小皇帝一脸惊恐:“是……是救护车肉吗?” 贺方回一脸嫌弃地纠正他:“什么救护车,救护车不是这么叫的,是救火车!” 越苏:“……”她觉得自己和他们聊起来就是个错误。 你说刘衎就算了,他一个汉朝人那么多不知道情有可原,她以前还真不知道贺方回有那么多知识盲区。 她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智商比较低。 比如问到邮筒。 她解释完之后,贺方回和小皇帝一起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 越苏:“……方回你惊呼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邮筒是什么吗?” 贺方回摇摇头,呆呆地回答道:“我一直以为世界上的邮筒都联结在一起,投到这个邮筒的信件会在地底下穿梭到目的地的另一个邮筒里。” 越苏:“……” 忽然好想知道他眼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木兰姐溜达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越苏瘫在小沙发上玩手机,两个男人和一只猫在边套被子边看《今日说法》。 大致在说某地送死去的家人去下葬,在路上不小心把棺木掀翻,结果棺木里摔出两具尸体…… 事实证明,今日说法这种脑洞悬疑节目,这种把事件渲染得曲折离奇惊天动地的风格,对任何第一次接触的人都具有非凡的吸引力。 木兰姐本来只是路过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站着不走了,最后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半个小时之后今日说法终于放完了,本地频道开始转播今日新闻: “公安部A市A区A公安局正在侦办一起入室抢劫故意杀人案件,嫌疑人汪虎与其同伙在近日接连犯下数起入室抢劫案,情节极为恶劣,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协助缉捕有功的单位或个人,每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将奖励20万元。” 屏幕上是通缉令,通缉令上是一张凶神恶煞,长满络腮胡的脸。 木兰姐还饶有兴 分卷阅读14 致:“20万是多少啊?” 越苏:“还挺多的,按我们目前的开销可以活很久。” 贺方回对这种社会新闻就不感兴趣了,他自己就生活在社会新闻里,抱着虎子去厨房:“苏苏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对了,贺方回还在她这里交伙食费的。 还有个交伙食费的在念高三,学校封闭式管理,越苏都三四个星期没见过她了。 越苏瘫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我不知道,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能吃的?没有我们就吃面条吧。” 小皇帝感兴趣地转头问花木兰:“面条是什么?” 结果花木兰摇了摇头——废话,面条是在宋朝成形的,离两位几千年呢。 贺方回作为一个不良青年毫无芥蒂地接受了他们俩,没过几天就勾肩搭背怂恿他们一起去他罩着的酒吧玩。 越苏不知道他们最后去了没——她当时赶稿子赶到疯魔了,只记得自己活着。 花木兰喜欢出去到处走,被越苏的各位街坊邻居深深地喜爱着。因为木兰姐不仅力气大能干活,还特别乐于助人,每次她从外面遛弯回来都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还有次甚至拎回来一碗鸡汤,说是陈大娘送的,让她补补身子。 越苏想半天才想起来陈大娘是谁——不能怪越苏,陈大娘家开了个小饭馆,离这儿两条街呢。可见木兰姐遛弯的范围之大。 小皇帝不怎么爱出门,他很快从“水果忍者”“愤怒的小鸟”过渡到了团体竞技手游,一有时间就跑去隔壁找虎子玩。但他长得讨人喜欢,也和邻居们混了个眼熟。 除了对面,越苏家对面房子没人住,也不知道户主是谁,空置几年了。 这么过了几天,有天晚上木兰姐出去遛弯,小皇帝去找虎子玩,沈静松的短信忽然冒了出来。 【沈静松:小越啊】 【沈静松:我要送新人来啦,大约今天晚上,你做好准备】 【沈静松:提前剧透一下,是两位鼎鼎大名的】 越苏愤怒地打断他: 【越苏:我的工资呢!老板你再压榨员工我就去告你!】 【沈静松:别急别急,工资有的,新人来的时候会带给你】 【沈静松:我这几天跑遍上下五千年,终于——】 【沈静松:找到了最适合你的工资】 越苏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越苏:什么???工资不是钱吗?】 然后沈静松就下线了。 越苏:…… 还没等她在心里毒打沈静松一百万遍,就听见有人咚咚咚地敲门。 沈静松那么快的吗? 越苏跳下沙发,套上双拖鞋去开门:“老板你怎么那么——”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来,因为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为首的那个长着满脸络腮胡,他手上拿着把尖刀,低声喝道:“把手举起来,不准叫。” 第9章 合家欢剧组 汪虎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长得还算好看,腰肢纤弱,整张脸上写满了无所适从和疑惑,如果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刚参加工作。这种年纪的女人往往从不关注社会新闻,对外界的一切都抱着善意——总之,是个绝佳的受害者。 虽然这个受害人似乎有点反应迟钝。 在他举着刀恐吓她之后,她不仅没有像普通女人一样吓得快哭出来,而是盯着自己的络腮胡猛看。 看什么看,汪虎在内心讥笑她,就算你认出我是谁了,又有谁能救你的命呢? 他正要持着刀再逼近一步,那个反应迟钝的姑娘忽然眼睛一亮,高兴地抬头。 她眼里的光芒太过炫目,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情绪感染,跟着她傻乐起来。 她在高兴什么? 汪虎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长发披肩的姑娘举起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一副“咱们哥俩好”的表情:“你是李逵是吧!我知道你!” 汪虎:“……” 作为一个被悬赏二十万的通缉犯,他的人生一直是血腥暴力悬疑专场,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串场到了隔壁春节合家欢剧组。 长发姑娘见他没反应,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李逵吗?” 当然不是啦!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有没有一点防范意识啊看不看社会新闻啊! “……难道,”长发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张飞?” 汪虎:“……” 那边长发姑娘看他依旧没反应,还在嘀咕:“张飞死得有那么年轻吗?如果不是张飞 分卷阅读15 ,是不是……鲁智深?” 汪虎:“……” 有没有文化啊!现在的女大学生都是怎么回事!鲁智深虽然也络腮胡但他是个和尚啊!鲁智深光头啊!而他汪虎则拥有一头浓密的秀发! 他觉得自己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快步往前,先进门,再一把捂住她的嘴,刀子直接横在了她脖颈间。 越苏:“……” 越苏:“……你们其实是来抢劫的对吗?” 汪虎示意同伙把她的手绑起来,看见她并没有徒劳无功地试图大喊大叫,回答:“是啊。怎么了?” 越苏:“没事,唾弃一下自己的愚蠢。” 然后她就被整个扔到沙发上了,几个大汉把她嘴给堵上之后,开始在家里翻找起来。 越苏:你们能找到贵重物品算我输,我自己都找不到。 越苏的小日子虽然目前还算宽裕,但其实存款并不多——废话,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存款。 外婆本来有一些存款,但是都花在她自己的病上了。至于她的父母,他们向来都是当她不存在,她能怎么办。十几年来她一直在说服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至今成效显著。 她甚至不确定某天在街上遇见这俩人能不能认出来。 这几个人不愧是上了通缉令的抢劫犯,拆家比哈士奇还迅速,越苏估摸着不到十分钟,他们已经把家里全都翻了一遍,入目都是一片狼藉。 汪虎只找到一串半旧的珍珠项链,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值钱,还藏得严严实实。 “让她说话。”他吩咐道,坐在了越苏对面,努力让自己凶神恶煞的络腮胡看起来平易近人一点:“小姑娘,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来找你借点钱花。” 越苏嘴里塞着的毛巾被拿了出来,她猛点头,一点也不想激怒这群大爷。 “你自己告诉我,钱放在哪里?”汪虎说,手里把玩着自己一直拿着的那把尖刀:“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也不想脸上多几道疤是吧?” 他刚说完,就听见了敲门声。 站在越苏身后的那个人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捂得太用力了,越苏都喘不过气来。 “苏苏!我回来了!”门外是小皇帝刘衎的声音,还有虎子的喵喵叫,估计是玩累了想回来看电视。 汪虎旁边一个男人对他说:“估计是她弟弟,我有看见十几岁的男孩的衣服。” 汪虎点点头,没有说话,瞪着越苏。 刘衎又敲门,声音更大了一点:“苏苏!你在吗!” 还是没有得到应答,他低声对自己抱着的胖猫说:“苏苏好像出去了,我们再去玩一会儿吧。” 然后就听见他跳下台阶,一蹦一蹦走远的声音。 越苏:“……” 汪虎确定他走远了之后,才让同伴松开了捂住越苏嘴巴的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汪虎慢条斯理地说:“我手上也不是没有人命,多你一条不多,少你一条不少。” 越苏:“大哥,实话说吧,我真的没多少钱。我爸妈都不要我,我是外婆养大的,前不久外婆也生病去世了,我一个小姑娘刚刚开始工作。你要是不嫌弃,我微信里还有点钱,都转给你,你不要冲动,好不好?” 汪虎看她一眼,觉得她不像在说假话,于是让同伙把刚才抢走她的手机给拿了回来。 越苏报出密码让他们开锁,壁纸一闪,就跳出了刚才和沈静松的对话界面。 汪虎扫了一眼,大概是看到了她发的那条【我的工资呢!老板你再压榨员工我就去告你!】,表情和缓了一点:“小姑娘,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这谁都要讨生活是不是,我们拿了钱就走,各自留一线,你别报警,不然我们回来搞死你。” 越苏赶紧使劲点头,是是是,她难道还能反驳不是?刀刃离她脸可没多远。 然后她的手机“叮咚”一声,显示有新信息。 【沈静松:啊刚才忘记告诉你具体了】 【沈静松:我都是给你送钱来了。你知道《庐山观瀑图》吗?】 【沈静松:在纽约苏富比以5.9亿美元的价格拍卖成功,约合人民币36亿。】 汪虎波澜不惊地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回她脸上,眼中凶光乍现。 越苏:“……” 沈静松还嫌不够,又一声“叮咚”。 【沈静松:36亿啊朋友!】 越苏:求求您别说了好不好,她知道要来的是唐伯虎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上下五千年那么多将军刺客,项羽白起荆轲,关键时 分卷阅读16 刻竟然来了一个擅长画春宫图的唐伯虎! 汪虎手上的尖刀在她脸上蹭了两下,冬日的刀刃尤其冰冷,越苏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哭丧着脸,抢先开口:“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老板拖欠我工资好久了!他就是满嘴跑火车骗人的,我要是有36亿还住这吗?” 【沈静松:是唐伯虎啊!你知道他的画和字值多少钱吗!】 汪虎没有理她,问自己的同伙:“唐伯虎是不是周星驰电影里那个点秋香的?他的画很值钱吗?” 同伙点点头:“听说可值钱了。” 汪虎继续拿刀子拍她的脸:“您这是偷国宝啊,不错,高科技犯罪,咱们还勉强能算得上是同行,钱在哪里?” 越苏还在垂死挣扎:“大哥,我老板真的在胡扯,你不要相信他,我要是有钱我是孙子。” 汪虎环顾了一下四周,显然已经不再相信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了:“也是,现在谁会把钱放在家里。你既然不肯说,我们就等你老板把货拿过来好吧?” 他大摇大摆往沙发一坐,用越苏的手机给沈静松回话。 【越苏:我在家,你送过来吧,快点,我等你】 【沈静松:我知道你在家】 汪虎把那让人心烦的信息提示音关掉,打开了冰箱。 “遇上你们这种小偷呢,也算我们为民除害。”汪虎大哥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面无表情地打量她的脸和身材:“你也不要太难过,犯到我们手里算你倒霉,差点让你骗过去了。” 电视屏幕上正好放到他们的通缉令。 “汪虎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携带凶器的手段,多次入户抢劫他人现金及财物,其行为已构成抢劫罪;同时,嫌疑犯在实施入户抢劫的过程中违背妇女意愿,采取用刀胁迫的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其行为又构成强奸罪;依法应当数罪并罚……” 越苏悚然而惊。 “我没想法,别在我眼前搞。”汪虎又喝了一口可乐,转过去专心地看起了电视。 在被按住手臂往卧室拖的时候,越苏终于剧烈挣扎起来,她看着不大有力气,但是最近几年独自照顾病弱的外婆,其实已经比一般女孩子有力气得多。 再加上她之前一直特别配合特别乖,这下子猛然挣扎起来,一扬手把旁边拿着她手机的人掀了个跟头,几个人下了死力气才按住。 “堵住嘴啊。”汪虎又叮嘱了一句:“我要看电视。” “虎哥,手机被她打掉了。”旁边那人战战兢兢地说:“我现在找行吗?” 他太紧张了,没有注意到手机滑到沙发底下去了,因此也就没有看见后续的几条消息。 【沈静松:我马上来,我也赶时间】 【沈静松:对了,除了唐大才子,还有一个人】 【沈静松:淮阴侯韩信】 第10章 道上大哥 夜色酒吧今天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刘衎是第二次来这家酒吧,之前贺方回带他来玩过一次,但小皇帝非常不喜欢酒吧里乱晃的光柱和刺耳的音乐声,对这里印象不佳。 傍晚时刻,酒吧的场子已经逐渐热起来了,推开酒吧的门,轰鸣的音乐声瞬间扑了上来,长廊被酒红色的灯光笼罩着,人声嘈杂,靠近门口有人自顾自地低头玩手机喝闷酒,还有男女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刘衎目不斜视,径直往柜台去了。 柜台里坐了个花臂大哥,大哥穿着件黑色西装,袖子挽到手肘上,坐在柜台后面喝酒,脸上一道不小的刀疤。 刘衎一晃眼找不到贺方回,已经有点慌了,一眼看见气势十足的花臂大哥,连忙隔着柜台问:“贺方回哥哥在吗?” 龙哥打量了他一眼。 这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长发束在头顶,似乎是要去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他女儿说过,漫展,但身上的衣服又很日常,半拖半抱着一只很胖很胖的肥猫,神色慌张。 不像是来寻仇的。 “小贺不在,你找小贺有什么事?”龙哥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问。 “苏苏出事了,有一群人闯进房子里,让苏苏说不了话。”刘衎说得很急:“我们要快去救她,他们可能会打苏苏。” “苏苏是谁?”龙哥问。 酒店的大堂经理和贺方回很熟,他就站在旁边:“是小贺的邻居,一个小姑娘,人挺好的,小贺蛮喜欢她的。” 经理看了一眼刘衎,又加了一句:“这小孩小贺带着来玩过一次,那只猫就是小贺家的,当初还是您取名叫虎子。” 龙哥看了一眼那只胖得行动困难 分卷阅读17 的大猫,有些嫌弃地说:“我这名字没取对啊。” 然后他站起来,简单地下了命令:“喊上几个兄弟走吧,寻仇寻到你们龙哥身上来了,还欺负小姑娘,今天龙哥教教他们道上的规矩。” 龙哥是永州人,早年靠开夜总会和酒吧起家,最近几年生了个女儿,决定修身养性攒攒功德,开了个讨债公司。 贼文明的那种讨债公司,坐镇的肌肉男都是政法大学毕业,和欠债人讲起道理来跟律师一个模样,递出来的名片一看,知名政法大学毕业,再翻过来还印着一句话: 当秩序成了混乱的时候,就不得不用混乱来维持秩序,拯救法律了。——罗曼.罗兰 简单说,龙哥不在江湖已久,龙哥也不介意江湖忘记他,但你江湖跑到他头上来作天作地,他就要出手揍你了。 龙哥给酒吧门店里的关二爷像上了柱香,上了车,看见刘衎抱着只猫无所适从的样子,指了指后座让他上来:“你指着点路,快到了说一声,别打草惊蛇。” 那边酒店经理问龙哥:“龙哥,要不要和小贺说一声?” “别了,他做的事情分不了心,年轻人心里存不住事儿。”龙哥潇洒地挥挥手:“我去去就来,记得让露露等我。” 龙哥几十年混社会,最怕的其实是学生,十几岁的初中生高中生,捅人专门捅致死部位。别人都是吓唬吓唬砍轻伤,学生是去杀人的。他们根本不懂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格外大胆。 成年人好沟通,尤其是几十岁有妻小的成年人,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飞龙在天的主角,绝对不舔着脸自己加戏,多给份盒饭就愿意下场。 龙哥根本没觉得这次会出什么事,不就是几个来寻仇的花臂大汉,他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花臂大汉,还胆子贼小地冲着人小姑娘去,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但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这将会是他几十年人生中遇到的最吊诡的人质营救活动。 “里面打开了电视,我刚才听见了剧烈挣扎和人被放倒的声音。确定里面总共只有五个人。”负责关注里面动向的小弟跑了过来,靠在车窗边对龙哥说道。 他点点头,对自己带来的人说:“走吧,不能耽搁了,再拖下去小姑娘得被他们耽误了,李小你带两个人把门撞开,剩下的和我一起进去,咱们还能怕他们区区四个人不成?” 他说完,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下了车。 李小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几脚就把脆弱的门板踹开了,客厅里刚好聚着四个人,一个在看电视,另外三个在一边打牌。 屋子里一片狼藉,原本在屋子里的几个大汉把牌一扔,虎着脸站起来:“你们是谁?” 龙哥没答话,给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 这是龙哥多年的习惯,能不哔哔绝不说一句废话,能群殴绝对不单挑,要下手搞人就要搞到死搞到服。因为这个好习惯,多年来他避开了无数让反派翻车的flag。 李小首先扑上去,他太重了,被他抓住的那个人甚至连手上的刀都被撞掉了。李小有的是力气,攥起拳头狠命往被压住的人脸上砸,一下又一下,在那人被砸得没力气挣扎之后,李小把他软绵绵的胳膊别在脖子后边,然后抓住他的头发,蓄力往地板上砸。 这个姿势比较省力气。 单调猛烈的砰砰声在室内回响,木质地板被喷上一层血沫子。 龙哥看了一眼,淡淡叮嘱道:“别闹太过了,人家小姑娘不好打扫。” 李小憨厚地笑了笑,没再继续砸,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电线,开始和同伴一起把人捆起来。 “找找小姑娘吧,可能被捆在哪个角落里。”龙哥想了想,又说道:“洗衣机也看一看。” 人都捆好扔在了客厅里,龙哥打量了一下鼻青脸肿的四个大男人,问李小:“小啊,你有带球棍来吗?” “带着呢龙哥。没拿下来,在车上。” “去拿下来,拿轻点的,待会儿给人小姑娘出出气。” 龙哥话音刚落,那边跑去搜屋子的小弟跑回来,一脸难色:“龙哥,没找到人。” 刘衎是跟着他们一起找的,他从卧室探出头来,慌张地喊:“卧室的窗户开了,走的时候是关着的,苏苏是不是被别人带走了!” 龙哥恨恨地啐了一口,吩咐道:“你打个电话再喊几个弟兄过来,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其他人去追。可能还有同伙,这要是连个小姑娘都找不到,你们龙哥的脸往哪搁?” 屋子里的人急匆匆去执行命令了,龙哥打量了被捆起来的人一眼,没什么表情,问:“那姑娘人呢?” 被他问的正是汪虎,他的牙齿已经被打掉了一颗,把头扭了过去,一个字也没说。 龙哥又问 分卷阅读18 了一遍。 汪虎只是喘着粗气,什么都不说。 龙哥猛地扯住他的头发,往地上一甩,轻飘飘地对留下的两个人说:“给他活动活动筋骨。” 留下的两个人很珍惜这种在老大面前露面的机会,下手很卖力,没一会儿汪虎的口腔就被打掉吐不出来的牙齿划得满是伤口。 “你知道吗?”龙哥见他还是不松口,忽然说话了:“煮的时候,水不能放得太少,这样脂肪在分离成油脂的时候颜色会变暗,很不好看。” 他伸手去抓汪虎的头发,把他的脸提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煮好的油放到冰箱里去,不一会儿就会分离出清亮亮的一层,那玩意叫甘油。甘油和硝酸混合,就是硝化甘油,再和硝酸钠、锯末混合,就是炸弹。” 龙哥看了一眼他全身上下:“你这身肉油还挺多的,你有老婆孩子吗?有老娘相好吗?讲义气?嗯?够你这身油炸几下?” 龙哥纹龙的那只手臂下端有一排焦黑的香烟烧疤,看着像一只只盯着你的眼睛。 汪虎还没说话,另外几个被绑着的人已经哭出来了:“老板饶命,我们马上就说,阿明他要搞那个女的,就一个人进里间了,刚才估计趁你们进来跑了,我们的车就停在对面空房子里,黑色,车牌号码是******,您现在去拦还来得及啊。” 龙哥冷哼了一声,意思是“这还差不多”。 他让两个小弟留下来看着人,打电话让李小喊人去越苏家对面那栋空闲的房子。 李小本来也没走出去多远,折返得很迅速,回电话说把人堵在屋子里了,车胎已经给扎爆了。 龙哥刚挂电话,就看见门口有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迟疑地敲了敲已经被踹坏的门:“请问,越苏在吗?” “你谁啊?”有个小弟问。 “我是她老板。”银灰色西装说,他的表情很迷茫:“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给人寻仇寻到家里来了。”小弟粗声粗气地回答:“我们龙哥正在帮忙找人呢。” 忽然有个小弟快步从路对面跑了过来,口音浓重,焦急地说:“龙哥龙哥!不行哩,那傻逼要动手哩,人在他手上已经见血哩!” 龙哥骂了句脏话,就往外走。 走出门他才发现银灰色西装身后还有两个人,穿着古装,可能刚从影楼拍艺术照回来,看着精神恍惚,表情像他某个在医院躺了三年的弟兄刚醒那会儿。 在沈静松左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汉朝尚火德,所以作为淮阴侯,他的佩绶是深红色的,穿着黑色禅衣,面容沉着。 韩信,25岁被汉王拜大将军,26岁接过刘邦的烂摊子与楚军对阵,28岁布十面埋伏剿灭项羽,两年终结楚汉争霸,生平从无败绩。 如果可以要写简介的话,他的简介应该是:韩信,擅长逆风局超神翻盘,顺风局碾压,因为操作太过逆天被上下五千年史家一致怀疑是开挂。 但是…… “骗入长乐宫,萧何与吕后共杀之,并夷其三族。” 据说高祖刘邦曾对他发誓“三齐三不死”,即与天王、地王、君王同齐,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 又曾许诺:只要汉家天下存在一天,你绝对不会有兵刃加身的一天。 因此吕后与萧何设计把他吊在空中,用竹刀活活将他刺死。 这就是淮阴侯韩信的下场。 他远远望了一眼龙哥的背影,黑色禅衣上已经不见了斑斑血迹,轻描淡写地问沈静松:“沈仙人,你说要带我们去见的天女在哪?” “她被人抓起来了,现在有人要害她性命。”沈静松愁眉苦脸地解释:“他们就是去救她的。我们跟上去吧,侯爷您功夫怎么样啊,能不能帮点忙啊?” 黑衣男子自嘲般笑笑:“不怎么样。” 他这么说,却还是跟了上去,黑色禅衣随着他动作往后一带,风仪落落,凛然…… 如生。 第11章 好巧啊 越苏感觉到自己嘴里在流血,知道自己刚才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她不得不开始吞咽,但十分小心,害怕吞咽会让抵在颈动脉上的尖刀没进来。 钳住她肩膀的板寸男人已经把上半身衣服给脱掉了,逃出来的时候来不及套衣服,现在光着膀子,死死地抓住越苏。越苏身上也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纯棉单衣了,她被冻得手脚冰凉,但是不敢挣扎。 她的肩膀很痛。 板寸男人的胡渣子很硬,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扎得火辣辣的痛,可能还破皮了,她不知道,她不敢回头看。 她的腿也很痛,已经没有知觉了。 车里空间太小,她的腿压在手刹上,很硌, 分卷阅读19 好在隔着几层布料,应该不至于压出淤青。 车外面闹哄哄的,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知道自己快要得救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忽然身后的男人动了一下,他打开了车门,刀子还牢牢抵在越苏脖子上,用膝盖在她腰上撞了一下,示意她出去。 越苏连忙听话地下了车,出乎意料地看见院子里早就围满了人,满是彪形大汉,没一个穿警服的。 她在车上屈腿屈得太久了,腿麻站不住,板寸见她动作异常,以为她要跑,强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扯到胸前,脖子上的刀更往里送了一点。 越苏表情僵硬,她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寒意,还有不断往下滑的滚烫鲜血。 血渗得很快,从刀身往下滴,她能感觉到自己胸前在被不断地沾湿,棉布的吸水功能很好,滑腻黏湿的血液一点点蓄在上面,压在身前,很重。 “我要一辆新车,还要二十万,”板寸凶道:“半个小时给我,不然我就搞死这娘们。” 接下来的事情越苏就记不真切了,从她的视角看,只觉得紧扣着她脖子的人手忽然一松,然后眼角余光里有剑气森森,耳朵里瞬间炸开了板寸的惨叫声。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往前紧走两步,即将要摔倒的时候,被一个几百斤的大汉一把捞起。 李小和贺方回是好朋友,看她半张脸都是血污,脖子上也豁了口子,魂都吓飞了,一叠声叫道:“龙哥龙哥龙哥,她要死了,龙哥龙哥!” 李小是个壮汉,又穿着特大号的羽绒服,越苏在他手里像个布娃娃一样,还是个浸满了血的布娃娃。 “没呢!”越苏被他晃得快散架了,连忙出声:“我好着呢,别晃了!” 她手脚终于自由了,擦了把脸,往李小身后挪了挪,才转头去看刚才那位板寸。 他被什么东西牢牢固定在一边的墙上,痛苦地□□着。越苏又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块废铁片,而刚才把他刀打掉的是颗木头坠子。 越苏家对门当初装修了一点点就闲置了,至今也不知道户主是谁,屋子算是毛坯房,但院子里还堆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 比如已经生锈的废铁片。 比如木匠师傅用来量准线的木头坠子,只不过那木头坠子在潮湿阴冷的毛坯房里待了那么久,早就发霉腐烂了一大半。 越苏是认识龙哥的,但是她不知道龙哥手底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这都能和木兰姐打一架了。 她这么想,目光一移,才看见有个穿着汉服的黑衣男子站在一边,正好也在看她。 “淮阴韩信。”他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 “韩、韩韩信?”越苏结巴了两句:“刘邦那个韩信?” 他目光冷了一冷,没答话。 越苏才想起淮阴侯韩信的死法,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谢谢你救了我。”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你还在流血。” 李小从他随身的挎包里找出绷带,要帮她把伤口缠一缠,越苏想到他刚才摇自己的架势,生怕他把自己勒死,连忙拒绝了,自己拿着绷带捂上了。 那边龙哥几个小弟在聚众殴打板寸,越苏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冷得厉害,她穿着一件沾湿的单衣在寒风里站了很久,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越苏正要穿过马路回自己家去穿衣服,就听见了路边远远的警笛声。 “有人报警了?”龙哥皱着眉头问。 在道上混的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打架输了报警的人,就相当于两个同学私底下怎么互掐都行,你要是举手告老师来,就算老师站你这边训了对方,你以后在全班同学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原本在屋子里看着人的其中一个小弟,满脸惶恐地跑过来说:“刚才担心您,一时没看紧,让那几个孙子偷偷报警了。” 龙哥瞪了他一眼,挥挥手:“算了,也不怪你,谁能想到那几个孙子骨头那么软。对了,有问出是哪边的人吗?” 小弟连连点头:“问了问了,但是那几个孙子咬死了不说,就说自己是路过一时起了邪念,棍子都打断了,怎么都不说。” 越苏在一边冷得发抖,听见他们的对话,连忙说:“龙哥龙哥,这伙人是通缉犯啊,就是前阵子入室抢劫强/奸妇女的那几个。” 龙哥:“……” 小弟:“……” 小弟:“……龙哥,我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了,没事吧?” 龙哥:“打几个畜生有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们收拾收拾去录个口供,回来给发红包,李小把账结一结。” 李小点点头,立刻转过头对越苏说:“小越,既然不是帮派寻仇,我们这属于出 分卷阅读20 工打架,要走账的,你现在把钱结一下吧。” 越苏:“……” 越苏:“好的,多少钱?” 李小:“因为小贺给你算家属内部价,一口价,两百。” 越苏琢磨着最好还是别给贺方回欠人情,他本身属于空降去帮派的,这么搞他可能不太好和同事相处,于是一边掏钱一边问:“原价多少啊?” 李小:“两万。” 越苏把拿出的四百又悄悄放回去两百,满脸笑容地把钱递给了李小:“李哥,给。” 李小把钱放进钱包里,也满面笑容地回答:“那小越,下次要打架还喊我们啊。” 越苏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你们这么搞要破产的。” 她身子都要冻僵住了,一边抖一边往回走,回忆起家里满壁狼藉,叹了口气。 “你很冷?”韩信跟着她,忽然开口问道。 “是啊,天气太冷了。”越苏说,她看见警车已经停在不远处了。 “我以为仙境是不会有寒暑,我以为和人间会不一样。”他把最外面那件袍服脱了下来,要递给越苏。 “谢谢,不了。”越苏连忙摆手:“我家就在那儿呢。”而且你这衣服看起来不是一般地贵,弄脏了怎么办。 越苏给自己加了件衣服就直接被警车拉去验伤了,甚至没来得及和沈老板说句话。 警察叔叔就在她边上讨论,说这么蠢抢劫抢到黑老大脸上去的罪犯不多见了。 上一个这么蠢的是俩小偷把警察局旁边的金店抢了,据说他们为了抢劫还蹲点了两天,实施犯罪后五分钟就被抓捕归案了。 韩信和刘衎作为重要证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警察叔叔见他们梳着差不多的发型,顺嘴问了一句:“亲戚啊?” 越苏连忙点头,一不小心扯到脖子上的伤口,表情痛苦地回答:“我堂弟和我堂哥。” “你别动了,待会去躺医院。”警察叔叔说,然后拿着信息登记表转向韩信:“你堂弟叫什么?” 韩信:“……” 刘衎连忙抢着回答:“我叫刘衎,苏苏叫越苏,堂哥叫韩信。” 小皇帝比韩信晚了两百年,一个汉初一个汉末,自然是听过大将军韩信的名字,觉得能和兵仙攀上关系十分荣幸。 警察叔叔立刻发现了盲点:“你们不同姓?” 越苏面不改色地胡扯:“他们父母都离婚了,跟妈妈姓。” 没想到警察叔叔看见他那个“衎”字,竟然认识:“诶,你和西汉的第十四位皇帝重名,这是个很少见的字。” 韩信忽然问:“西汉?西汉的开国皇帝是谁?” “刘邦啊。”警察叔叔答道:“汉平帝刘衎就是他的后代。” 韩信:“……” 韩信冷漠地说:“他不是我堂弟,我不认识他。” 越苏奄奄一息试图岔开话题:“警察哥哥你怎么懂那么多历史啊?” 警察叔叔叹了口气:“还不是读历史系找不到工作才转行当警察的。” 好不容易到了警察局,隔壁就有个医院,越苏包扎好伤口过来做笔录,碰见刚才那个历史系警察,一脸兴奋地对越苏说:“刚才又遇上一个蠢死的罪犯,哈哈哈哈把人家小姑娘拖树林里去想干坏事,被小姑娘两拳打趴下了哈哈哈哈,人家小姑娘男朋友都没出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苏:“……”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花木兰推开了门,忽然站住,她身后跟着的肖渊肖总裁一时不察直接撞上了。 越苏:“……” 花木兰:“……” 越苏:“木兰姐,好巧啊。” 第12章 未曾一败 越苏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 她和两位将军一位皇帝一起进局子了。 “苏苏,你怎么在这儿?”花木兰一脸愕然:“你脖子怎么了?我一个小时前刚出的门啊?” 越苏:“……说来话长,但其实也没什么事,就皮外伤。” 送越苏出来的历史系警察乐了:“敢情您二位还认识啊,在这轮流做笔录?行,你俩唠会磕,肖渊在吗?和我进去把笔录做一做。” 刚好韩信从询问室做完笔录出来,和花木兰打了个照面。他是不认识花木兰,但花木兰一看他衣服就知道是新人,问越苏:“这位是?” “韩信。”越苏说,顺便给韩信介绍了一下花木兰:“信哥,这是花木兰,我表姐。” 她一说是表姐,韩信就懂了,知道和他的身份差不多,朝花木兰点点头。 花木兰刷 分卷阅读21 地一下站了起来:“韩信?齐王韩信?” 可见花木兰真是很欣赏韩信了,齐王是韩信生平最高的封号,他打败项羽之后被刘邦解除兵权,降为楚王,之后再被诬谋反,贬为淮阴侯。 不过说起来,古往今来带兵打仗的将军,有谁不欣赏用兵如神、“战必胜,攻必取”的韩信呢? 虽然他最后玩脱了,死时才三十四岁。 “淮阴韩信。”他摆了摆手,没有认下这个被刘邦褫夺的封号。 “信哥信哥,”花木兰立刻跟着越苏攀关系:“我有件耿耿于怀很久的事一定要向你请教。” “什么事?” 花木兰环视了一下周围,看见审讯室外间有张刚换下来的旧版A市地图,嘚吧嘚吧找外面的警察借了两支笔,分给韩信一支,然后在他面前把地图摊开。 “我打过一场败仗,之后的十几年里想了无数次,都没想出反败为胜的法子,信哥你有什么想法吗?”花木兰看着地图,试图在上面复盘出当时的场景。 韩信打量了她一眼:“你是女的?打仗?” “木兰姐还是将军,忠义两全,可厉害了。”越苏连忙详细介绍,生怕这两位关系不好:“她是代父从军的巾帼英雄呢。” 花木兰谦虚地摆摆手:“没有没有,当时逼不得已罢了。” 韩信点点头,他对女人带兵打仗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可能是因为刚才见过女警把几个大汉服服帖帖地拷进去了。 “你那么年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战死的吗?”他问。 “……不是。”木兰姐现在就有点尴尬了:“是战争结束后,我自杀了。” “哦。”韩信看她不怎么想说的样子,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情况?” 花木兰立刻神采奕奕地拿起笔来:“比如啊,你要守住市办公大楼,就是这个地方,我从城关中学方向攻来,我们之间有条河……” 这是让韩信拿她当初自己的兵马,她来扮演敌军,模拟敌军当时的动向,看看韩信怎么反应。 等未成年人刘衎从漂亮的女警姐姐那边做完笔录和心理辅导,来到审讯室外间的时候,两位将军的市政府攻防战已经白热化了。 对了,因为刘衎未成年,警方认为他可能会因为这次事件留下心理阴影,强制安排了心理辅导,即使这位小皇帝见过的死人可能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多。 越苏其实很想问问花木兰肖渊肖总裁的事情,但看他们弹指挥间把整座城市当做棋盘,觉得自己还是默默看着就好。 期间又审讯室外间又进来一个人。 是刚才查醉驾查出来的,那老哥满脸通红,但是一点酒气都没有,难怪敢冒险醉驾。 醉驾老哥在角落坐了一会儿,似乎酒醒不少,过来问越苏:“你们怎么进来的啊?” 正好两位将军的攻防战打到紧要关头,木兰姐激动地一笔把地图都划破了:“此时我急行军抢占市公安局,再从北道上前抢你的南门广场营地——” 醉酒老哥又自觉地回去了:“哦,也是酒驾。” 越苏:“……” 算了,酒驾就酒驾吧,总比他认为是企图攻占市政府进来的好。 韩信自信地笑了笑:“你抢不下来。” 花木兰不服气了:“我怎么抢不下来?我手上是两千精骑兵,你手上只有拼凑出来的民兵和老弱,青壮年极少,我就算急行军过去也能抢下来。” 韩信用手上的笔在南门广场上画了个圈:“你既然在我之后,应该知道你抢不下来这个地方。” 听他这句话,花木兰和刘衎同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越苏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韩信平静无波的脸,脑子里才终于转过弯来。 韩信对整个中国北方的占领,是用十个月在仅仅五万人的情况下完成的。 刘邦还十分喜欢拿走他训练出的精兵去扛项羽的伤害,韩信作为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将军甚至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一生都在用新兵打仗。 比如那场鼎鼎有名的“背水一战”,他用五万人灭掉了赵国的二十万大军,这五万人里,就大部分是临时入伍的新兵。 花木兰郁闷地把笔放下:“我明白了,这场仗会输就是因为不是你带兵打的。” 韩信试图安慰她:“也别这么说,没有不能打赢的仗,只是纸上谈兵终究说不清楚,当时肯定有翻盘点的,你只是没抓住而已。” 越苏觉得他安慰个什么劲啊,还不如闭嘴呢…… 瞧瞧这是人话吗,世界上没有打不赢的仗。啧啧啧。 他们这结束了,木兰姐进去做笔录,肖渊脸色不怎 分卷阅读22 么好地出来,坐在越苏旁边,半晌,忍不住说:“越小姐,你能不能劝劝木兰,她条件很好的,去上这个节目一定能红,就算不行,出场费也几十万呢,总比她给那个混蛋老板打工好吧,录制也很轻松的,她身体不好不能一直这么累。” 越苏为圆自己当初的谎拼劲全力:“……我不好干涉她,她已经挺不容易的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对了。”越苏顿了一下:“肖总,你怎么和木兰姐在一起啊?” “我偶然碰上的。”肖渊飞快地回答。 “我去散步,碰巧遇见肖渊回家去,他以为我是要走路回去,停下来要捎我一程。”木兰姐推门出来,帮他一起解释道。 越苏挑了挑眉。 她家附近方圆十里都没有别墅区,肖渊这话花木兰会信,但是可蒙不了她。 肖渊连忙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哈哈哈,不说了,大家认识这么久,今天刚好碰上了,一起去吃个饭吧,我请客,去去晦气。” 第13章 火锅和麦兜 越苏摆摆手:“改天吧,我家里一塌糊涂的,我现在不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别睡了。” 肖渊看了一眼花木兰,依依不舍地继续提议:“去家里吃也行啊!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大家一起烫个火锅吧,几个人啊,我好订套餐。” 他这么一说,越苏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刘衎:“和韩信哥哥一起来的沈仙人呢?沈仙人好像还带着一个爷爷?” 越苏:“……” 越苏:“失陪一下我打个电话。” 刚才她冷到神志不清,冲进屋里去穿衣服,然后就被警察叔叔直接带上了警车,根本没有注意到应该是和韩信一起来的沈静松。 以及那个千古才子唐伯虎。 她打电话给沈老板,那边接是接了,只是一接通她就不得不把手机拉开,暂时远离自己的耳朵。 那是铺天盖地的摇滚音乐,音量大到炸麦,传到越苏这边音乐声中带着嘶嘶的电流音。 “老板?”越苏咬着牙凑近问:“你人呢?唐伯虎在你那边吗?” 越苏模模糊糊好像听见他在说什么,可是又听不真切,还要继续问,就听见他说了一句:“和我在一起呢!我们喝酒去了!” 听着是已经醉了。 越苏把手机收起来:“走吧,他们没事,要进行一些男人之间特殊的社交活动。” 肖总今天换了辆车开,越苏对车不太了解,只知道又是辆豪车。 到家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家里已经基本收拾过了,除了把她买来的抽象派壁画挂反之外没有什么纰漏,甚至连门也给换了个新的,钥匙就挂在门上。 反正知道是龙哥的人挂的,没人敢去拿。 桌子上压着张字条: 小越,我们的后勤服务也很给力的,下次要打架千万喊我们!账单后附,打进我微信就可以。李小留。 他的字很难看,歪歪扭扭的,一股莽劲。 纸条旁边还有被几个抢劫犯翻出来的那串半旧珍珠项链。 越苏知道龙哥手下虽然有高学历的人才,但是大多数,还是像李小这样念书不行,出来混社会的,好在大多数没什么坏心思。 肖渊已经自来熟地把手机摆桌子上了:“来来来,大家看看点什么。” 他的手机没看见牌子,超大折叠屏,越苏估计是订做的。 菜单是简体中文,这几位基本不认识字,就算认识了,也不知道那些近代才出现的食材是什么。 因此花木兰和刘衎兴致缺缺、不约而同地说:“让苏苏点吧,我去洗个脸。” 越苏也不客气,好不容易有吃大户的机会,大户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拿起菜单毛肚鹅肠耗儿鱼一通点过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点得够多了,肖·地主家的傻儿子·渊接过来看看,还觉得不解恨:“他们家佛跳墙鸭三套也弄得挺好的,来俩吧。” 刘衎在一边问:“佛跳墙是什么?这个名字取得好玩。” “就是把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鹌鹑蛋一起炖,再加入高汤和绍兴酒,用文火煨制而成。”肖渊讲得头头是道:“是道很有名的菜。” 但是小皇帝对这一串名字的大部分都没有概念,在他听起来就是“一锅大乱炖”,于是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越苏鼓捣完菜单,才想起韩信一直穿着他那件宽袍大袖的汉服,她去隔壁看了一眼,贺方回没回来,虎子现在就趴在刘衎的膝盖上。 她叹了口气,把珍珠项链拿到里间去,重新装进盒子里放好 分卷阅读23 ,塞到衣柜抽屉里去,再从抽屉深处翻出套男人的衣服,全新的,甚至没拆开过。 她和秦之焯谈恋爱的时候,有提前给他准备过生日礼物,但是还没等他过生日,他们就分手了,这套还挺贵的衣服就一直扔在衣柜里吃灰。 信哥和秦同学的身高目测是差不多的。 “信哥,你能过来把衣服换一下吗?”越苏探出头去说:“你那衣服现在穿着不太方便。” 信哥换好衣服出来,外卖刚好到了。 几个一身红色制服的漂亮小姐姐端着盘子进来,姿势端正,一个赛一个肤白貌美,摆了一桌子的食材,连小料都十个八个碟子。 肖总兴致勃勃地指导服务员把菜放下,结果刚摆好,他就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一脸郁闷地说:“各位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你们吃着,钱我已经付过了。” 约莫当真是急事,送外卖的车还不如他走得快。 越苏一边调小料一边感慨:“这就是总裁的苦恼。”追个姑娘都没时间。 花木兰在帮她分碗:“对了苏苏,今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伤的啊?” 越苏还没回答,忽然听见敲窗子的声音。 她走过去拉开窗帘,才发现是贺方回踩在自己家栏杆上敲窗子。 “苏苏,把防盗窗打开一下,我要进来。” 越苏一边开防盗窗一边说他:“让你走了一次窗户你天天这么走是吧,你吃饭没?” “没呢。”贺方回从窗户上跳下来:“我今天赚了很多钱,本来是想请大家吃好吃的,结果回来得有点晚。” 越苏向韩信介绍道:“我邻居,贺方回,你叫小贺就行。” 贺方回小旋风一样跑到厨房去洗手,边拿毛巾擦手边问和花木兰一样的问题:“李小说你遇见坏人了,怎么回事啊?” “就是遇见我们上次看电视看到的那个入室抢劫通缉犯了,”越苏轻描淡写地说:“他挟持我了,还好龙哥带人来了,哦,还有信哥,要不是信哥我今天可能就死了,谢谢信哥。” 她举起自己装着橙汁的杯子,笑嘻嘻地敬了韩信一杯。 越苏这个人不太爱把自己的辛酸讲出来,像故意博别人同情似的,于是她说完赶紧转移话题:“吃饭吃饭,肉都煮老了。” 贺方回虽然智商不太跟的上,但常年跟着龙哥,规矩倒是学了不好,连忙开了瓶酒,也敬了一个。 花木兰在一边听得自责:“唉,我不该那时候出去的,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花将军不太会安慰人,从贺方回那里把酒拿过来,也倒满,敬了韩信一杯。 刘衎的眼神刚转到酒瓶上,越苏立刻给他倒了橙汁:“小孩子喝什么酒。” 韩信见他们这么客气,也端着越苏家里那个专门喝酒的小玻璃杯倒上:“大家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我也敬你们一杯。” 他一口喝下去,似乎没想到酒会这么烈,五官都扭在一起,脸上立刻浮起薄薄的红色。 淮阴侯……喝酒上脸啊。 不过他今天表情一直不怎么样,最好也是面无表情,现在眼角眉间都是红晕,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不少。 这么开了个头,后面场子热了不少,越苏虽然不喝酒,但被这么热闹的氛围一带动,感觉整个人虚飘飘的,浑身发热。 吃完饭越苏也懒得收拾,就扔在那边,打开电视碰巧在放麦兜大电影,屏幕里那只胖胖的猪吸着鼻子问店老板要鱼丸粗面。 画风特别明亮饱满,对话可爱,剧情简单,但是大家都有点微醺,这个时候看着很开心,就没有换台,几个人一只猫窝在两张沙发上看动画片。 越苏把空调风调大了一点,又拿了两张毯子来,坐着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摸到手机接电话,把凌乱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发现大家都七扭八歪地睡在沙发上,刚才还在嫌弃刘衎的韩信正和小皇帝靠着睡在一起,电视里麦兜还在和阿MAY讨论理想与真谛。 “喂,谁啊?” “小越,是我,沈静松,我好像把唐伯虎弄丢了。” 第14章 反碰瓷 越苏忙爬起来,把腿上贺方回的脑袋往旁边一扒拉,起身穿鞋。 “什么?怎么丢了?” “我和唐才子聊得太投缘了,就和他一起喝酒去了。”沈静松委屈巴巴地说:“喝酒喝着好好的,酒吧里忽然打起架来,兵荒马乱我躲了躲,再抬头人就不见了。” 越苏:“……” 越苏:“你带着一个一千多年的老头去酒吧???” 沈静松一时语塞,好几秒才反驳道:“他不是一 分卷阅读24 个普通的老头……我也说不清楚,小越你快来吧,万一把人丢了我们就凉透了。” “你在哪呢?”越苏没好气地问。 “大富豪酒吧。” “怎么那么远啊?我家到那儿又不通地铁又不通公交的,这个点滴滴也难叫到,我怎么去啊?” “打车打车,打车钱报销。”沈老板自觉理亏,低声下气地说。 越苏把电话挂了,刚准备去穿外套出门,看见俩沙发人全醒了,正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苏苏。”贺方回说:“那个酒吧不好。” “啊?”越苏其实没怎么去过酒吧。 “他们老板和龙哥不对付。”贺方回解释道:“他们老大本来叫大龙,后来因为龙哥改名叫大虎。最近老给龙哥找不自在。” 越苏迟疑了一下:“那他们也不会动上门的客人吧?” 贺方回想了想:“你要是去找人的话,我和你一起去吧。” 花木兰也立刻加入对话:“我也陪你一起去!” 她还在耿耿于怀今天傍晚的事情。 然后越苏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跟上来了…… 她刚要打车,隔壁烧烤店老板小黑看见她这么晚站路边,问了一句:“小越你这么玩干什么去啊?” 越苏愁眉苦脸:“家里老人找不到了。” 小黑一听,关切地问:“要不要我把面包车借你啊?这么大晚上的,哪打得到车啊。” 然后贺方回就开着小黑拉货的车出来了,越苏把车窗放下了,她刚才那顿火锅吃得人有点飘,现在清醒一下。 车程还挺长的,过了会儿她听见刘衎问:“那是在干什么?” 越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个碰瓷的。 郊区到城市之间有段特别乱的三不管地带,有卖一碰就散架的手链的,有搞黑旅馆的,开黑出租的,也有碰瓷的。 她们正走的这段路,基本是城里去火车站的必经之路,碰瓷的极其猖狂。摸准了你赶火车时间紧,耍嘴皮子和你磨时间,不给钱就往你车盖上一趴。 碰瓷的也有经济头脑,不多要钱,要个几十上百的,还能讨价还价,一般被碰瓷的都懒得报警。 刘衎看见的就是这么个碰瓷的中年男人,穿着旧衣服,耍赖一样坐在车前面,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姑娘,正一脸窘迫地和他说着什么。 “我知道!这是碰瓷。”花木兰回答道,她把上次越苏教她的重复了一遍给小皇帝听。 她解释完,大富豪酒吧就到了。 越苏看了一眼酒吧大红大绿的配色:“还叫大富豪呢,这名字取得就招人打架。” 她刚拉开门,一条凳腿凭空飞来,越苏的思绪在短短几秒中飞速经过了以下几个阶段“会打断鼻子吗会的话隆鼻要多少钱啊不知道能不能隆得比之前挺一点我能躲过去吗应该不行吧——” 韩信接住了那条凳腿,“啧”了一声往旁边一甩:“打女人还玩阴的啊。” 酒吧里面其实已经看不出来是个酒吧了,到处是打碎的杯子和少了凳腿的椅子。可以理解,毕竟现在不是哪都有板砖了,打架的时候有个趁手的武器挺重要的。 上次她看见俩小混混打架用鸡毛掸子,虽然鸡毛掸子抽人也挺疼的,但是原本是打架斗狠的场子,瞬间变成了泼妇互殴。 酒吧舞池里打成一片,不少侍应生的衣服都被扯破了,头上的七色毛闪闪发光,光着膀子喊打喊杀,舞池上的煽情音乐和大灯还没关,看着像哪部重口味的gay片。 越苏小心地绕过去,其实场上大部分撕打已经进入了僵持阶段,几个大男人脸上通红,拳拳入肉,别说身边走过去一个人,就算身边死了个人怕都察觉不出来—— 事实上,绝大部分斗殴死伤就是这么搞出来的。 期间也有意外,有几个打手刚联手弄晕了一个,转眼看见越苏他们经过,吐了口血沫子,兴奋地喊:“这里有女人!” 没等韩信照常鄙夷他,花木兰一脚一个全踩脚底下了,还有个要扑上来,贺方回给了他一个上勾拳,也趴下了。 要说还是花木兰弄趴下的几个比较惨—— 越苏早就发现了,花木兰这种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就和贺方回这种打打架的混混不同,花将军打人一招一式全是下死手,而且不讲什么忌讳,什么招式好用用什么,这也是战场上养出来的习惯,先活下去再说。 最后那个已经满脸血了,估计是被打到有点反应迟钝,看见自己的前辈们全趴下,都没想过先逃再说,张牙舞爪地往看起来最弱的越苏扑过去。 越苏无辜地抬头看他,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血痂,在披下来的 分卷阅读25 长发里若隐若现,仿佛一个头掉了自己接回去的女鬼。 然后那人就晕过去了。 越苏:“……” 越苏:“方回啊,你们平常打架就是这样吗?” 贺方回深感委屈:“……才不是!” 越苏绕着酒吧走了半圈,没找到唐才子,先找到了缩在桌子底下的沈老板。 越苏:“老板,你在干什么?” 沈静松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他们打完了?” “没呢。”越苏说:“他们打得可热闹了,咱们把人找到赶快走吧,走的时候给人家把门带上。” 沈静松刚爬出来,刚才被贺方回撂倒的那个侍应生就带着几个人提着凳腿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越苏身边站着几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她倒是不担心,沈静松站在桌子那边,看见他们过来,尖叫一声:“越苏你骗我!”撒腿就跑。 他这么一跑,把距离拉开了,两位将军反而不好帮他,毕竟高手再厉害也瞬不了移,这边把人撂趴下,没办法分身到十米外去救场。 并且他们十分默契地觉得沈仙人不需要帮忙。 于是花将军踩着地上人的身体,饶有兴致地开始看沈仙人怎么应对。 刘衎盯着看了半天,下结论:“沈仙人跑得真快。” 沈静松在场子里上蹿下跳地逃跑,眼看着就要跑出打手的攻击范围了,这个关键时刻—— 他摔跤了。 那个追了他少说一千米的打手咬牙切齿地拎起棍子要打。 越苏“呀”了一声,刚要说“我们快去帮他”,就见沈静松身后那个桌子下钻出一个人来,一酒瓶把拿棍子的打手从后边砸晕了。 酒瓶兄把人砸晕之后,他刚才待的桌底又钻出来两个前凸后翘的辣妹,一口一个“哥哥真厉害”。 越苏向前走了两步,看见他头上有个发髻时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再往前走几步,看见他穿着件青色布衫更觉得绝望。 “唐哥,你怎么在这儿啊?”她听见沈静松亲热地喊酒瓶男:“我找你好久了。小越也来找你了,就在你身后。” 然后越苏看见那个青色布衫男子转过身来,他还搂着两个身材巨好的辣妹,向她打招呼:“唐某初来贵地,有错漏之处还请海涵。” 两个辣妹娇滴滴地说:“哥哥你好有文化哦。” 越苏呆若木鸡。 “你不是五十四了吗?”她瞅了一眼唐才子的白头发。 自从知道唐伯虎要来,她一直在心里把正史上那个穷困潦倒三天吃不起饭的唐才子和周星驰电影里面喊“小强你死得好惨”那个流氓才子区分开来,但是谁能够猜到—— 穷困潦倒三天吃不起饭和背后阴人把妹超一流完全不冲突啊喂! 她忽然觉得周星驰电影里面唐伯虎老妈给他娶了8个老婆,分成两桌,天天打牌赌博,稍不如意就集体上吊自杀的剧情完全可能是真的啊! “对啊。”唐才子欣欣然点头:“我都有白头发了。” 俩辣妹又齐声说:“哥哥白头发也超有魅力的!” 越苏真傻,真的。 她就不该认为画出历代珍藏春宫图册的才子是什么正经才子,对了,唐才子还是画了几十本春宫图啊!不同姿势不同人数不同原型的! 他还为了躲避造反宁王的致命征召裸奔过! 越苏到底在期待他什么啊! “唐叔,那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吧。”越苏说:“这里也挺危险的。” “说的有理。”唐才子点了点头,回头和两位辣妹吻别:“我们走吧。” 两位辣妹齐声说:“哥哥下次再来啊!” …… 一直到车上,越苏都久久回不过神来,光听见唐才子在后座不停地“久仰久仰”。 虽然唐伯虎的年龄是最大的,但他其实是出生最晚的,比刘衎花木兰韩信都晚了一千多年,他又是个惯读史书的文人,说不定对这几个人的生平记得比他们自己还熟悉。 他们聊着,韩信也是才听完整花木兰的故事,不禁一阵唏嘘:“天下已定,我辈当烹!” 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就不少。 唐叔摇摇头,他年龄最大,说道:“将军您怎么想不到这个结局呢?我问你,你被杀的时候,高祖刘邦多大了?” 韩信不知道他什么用意,回答道:“他六十了。” “那萧何多大?张良多大?吕后又多大?” “萧何61,张良54,吕后45。”刘衎抢着回答。 唐伯虎叹了口气:“你要是刘邦 分卷阅读26 ,你觉得自己可能比这么一个正值壮年的将军活得久吗?” “……” “刘邦一死,还有谁能够保证你不取他刘氏江山?就算你不想,你的部下给你龙袍加身,登高一呼,还有谁能阻止你?”唐伯虎说:“就算萧何张良都在,你觉得你一手带出来的部队是听谁的?新皇帝?还是你?” 越苏刚想加入他们的对话,贺方回忽然一个紧急刹车,大家都人仰马翻的。 “怎么了?”唐才子问,脸上充满着“又有热闹看”的兴奋。 “我下去看看。”越苏打开车门下去,她有点明白这位才子的性格了,就是那种“无风还起三尺浪,见树就要踢三脚”的小流氓性格,可怕的是这位小流氓比绝大多数人都有文化得多。 越苏跳下车,发现车前躺着刚才出来见到的那位碰瓷大叔。 大叔见下来的是个姑娘,已经有笑意了,脸上假模假样的痛苦都维持不下去。 贺方回也下来了,他比起人来,更关注车:“呀,保险杠撞坏了!” 越苏叹了口气,她没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先开口:“叔叔,你先起来吧,地上凉,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 谁知道那位碰瓷大叔看见她一副好讲话的样子,更赖在地上不起来了:“撞了人还不给钱啊!” 越苏:“……你起来,我们好好说。” 碰瓷大叔就差满地打滚了:“给钱!给钱!年纪轻轻的怎么为了点钱脸都不要!” 谁为了钱不要脸啊!明明是你好吧! 那人看越苏的脸色开始变坏,更加嚣张了:“快给钱!不给钱你碰我一下试试看!” 越苏刚要说什么,车后座的门一开,唐才子跳了下来,劈头盖脸地一顿拳打脚踢:“倚老卖老?碰瓷?撞坏人保险杠还让人赔钱?” 估计是车上木兰姐给他科普了一下什么是碰瓷。 碰瓷大叔都被打懵了,也不敢还手,生怕老人家当场躺下反碰瓷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跑了。 越苏:“……” 越苏:“唐叔,干得漂亮!” 他怎么比自己还像现代人呢。 等到家了,越苏去还车,不好意思地对烧烤店老板小黑说:“小黑哥,你保险杠不小心给蹭坏了,你说个价我给钱呗。” 小黑挥挥手:“保险杠是你嫂子早上撞坏的,不关你的事。” 越苏:“……” 她想起刚才唐才子那顿不留情面的反碰瓷教学现场。 越苏:“……哦。” 第15章 关于工资 越苏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没钱了。 现在家里总共五个人,她把二楼收拾出来之后也能住,但是这几天买买买给大家准备了几套基本换洗的衣服之后,她卡上余额就无限接近于零了。 其实几套衣服也不至于掏空她,但这是冬衣啊,冬衣可费钱了!而且木兰姐是女生好说,可以共享她自己的衣柜,小皇帝要穿男孩童装,信哥是正常男装,唐叔是老年男装,他们仨买衣服可花钱了。 越苏无精打采地把存稿往后台一扔,扫了眼数据,甚至没心思打开账户看收益—— 本来就不多,连载中还压一半。 她正要关电脑,右下角的QQ图标忽然跳动起来,越苏瞄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写文认识的基友。 【夏天:宝贝!!!你看见热搜了吗!!!】 【夏天:有个作者说回家继承去世长辈的千万遗产和两套房,现在不写文了,找编辑解V去了】 越苏愣了两秒,切出去看了一眼微博热搜,发现遗产五千万作者和自己还是一个城市的,再切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天:我枯了,真·家里有矿】 【越苏:我也……】 【越苏:我好酸啊,我也想有五千万】 【夏天:我要是有五千万,我就马上坑掉手上这篇!我马上去写骨科邪教西幻正剧!什么冷门挑什么写!】 【越苏:去年不是还有个中了千万彩票的作者】 【夏天:那个我知道,好像钱花完了又回来写了】 【越苏:……】 【越苏:说起来,姐妹,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啊,我最近缺钱有点厉害】 【夏天:!我刚刚在群里看见那个五千万作者说她手上有个店也不想开了,贱价转让了】 【夏天:听说盈利很高,要不要我帮你去截一下消息】 【越苏:要!谢谢姐妹!姐妹你真好!】 她说完才想起来就算那店真的贱价 分卷阅读27 出卖,她也没钱买啊。 越苏郁闷地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出来坐沙发上看刘衎和唐叔在一起玩游戏。 唐叔在琢磨单机游戏,乐呵呵地用壁挂电视和游戏手柄玩植物大战僵尸,刚开始玩得不怎么好,僵尸咀嚼人类大脑的声音满屋子都是,现在好多了,越苏都在屏幕上看见雪人僵尸了,估计离僵王博士只有一步之遥。 小皇帝玩的就是最近很流行的一款moba手游。这位十四岁的少年手速惊人,学习能力也十分强大,就这么几天越苏看见他从贪吃蛇直接跳到了团队竞技游戏。 越苏之前玩过几天,但是这游戏对新手不太友好,她输了几次把胜率掉到百分之十几就卸载游戏了。 所以刘衎现在在拿越苏之前那个号玩,有几个不太强的基础英雄,还有个充一块钱就送的新手友好英雄。 越苏过去看的时候,正好是游戏候场界面,瞄了眼介绍,发现他就玩这么几天,已经把胜率拉到百分之九十多了。 就算是把把赢,他这几天也至少投入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在游戏上。 不过也可以理解,数百名接受过高等教育,而且经验丰富的游戏工作人员,花费了几百个日日夜夜,投入数以百万计的成本来打造一款游戏,就是为了让游戏好玩,就是为了让你离不开它。 小皇帝又这么一直赢,成就感及时反馈,一时撒不开手是正常的。 再说了,他有个事情做也挺好的,越苏总不能让他去念书吧,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有点笑脸了。 按目前初高中学校为了高分实行的衡水制度,她觉得小皇帝可能会比她先疯。 “苏苏,炸鱼是什么意思啊?”刘衎忽然问。 “就是高段位打游戏厉害的玩家,跑去低段位虐还不太会玩的新手,怎么了?” “有个人阴阳怪气地说我炸鱼有意思吗。”刘衎委屈地说。 “没事,他打不过你才这么说的,别理他就行。” “可他是我队友啊。” 越苏:“……” 她端着热水又走回了沙发旁:“什么?” “就是我刚才打游戏,不小心拿了他一个蓝buff,他就一直说我,游戏也不打了,拼命送人头,还公屏打字告诉对面我们要偷塔。”刘衎有点委屈:“我说下一个给他他也不听,还说你们别想赢了。” 越苏皱皱眉:“有的人就这样,他自己有毛病,别难过,输了就输了。” 刘衎:“……我没输啊,你看,现在胜率上百分之九十五了。” 越苏:“……” 她接过他手上的自己的旧手机,游戏结算页面还在,上面显示己方英雄胜利,并且小皇帝还拿到了MVP。她正要退出去看看胜率,就看见了一个游戏内好友对话弹窗。 【工地少年与砖:兄弟大招砸的不错啊,哪个青训营下来炸鱼的吧】 越苏把手机递回给他:“你朋友?” 刘衎低头一看:“刚才那场比赛认识的,苏苏,青训营是什么啊?” 他打字回复。 【苏苏苏苏:不是,刚开始玩】 “就是训练有天赋的新人的地方,如果一路顺利,就会加入战队去打职业电竞。”越苏解释道:“电竞这两年还是挺吃香的。” “这种游戏还有比赛吗?” “有的。”越苏点点头:“你要是想去可以报个名试试。不过好像必须段位上王者才有机会加入青训营吧。”反正他在家里打游戏也是打游戏。 她说完,正好手机一震。 【夏天:问到了!是周托班!叫学而优!就是小孩子送过来写作业的地方,请两个大学生看着就行了】 【夏天:五千万姐妹说给个十万意思意思就算了,送给圈内姐妹算了】 【夏天:听说年净利润上五十万呢】 【夏天: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五千万姐妹急着脱手,要出去游山玩水】 越苏实名心动,因为她听过这家学而优的名字,确实生意挺好的,在家长中口碑也不错,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 要是能盘下来,以唐叔的学识开个国学班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而且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这个子那个子来,课外辅导这一块向来是暴利,而且她这教的都是真才实学啊。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十万块打拿来—— 她继续坐电脑前抑郁去了。 过了会儿她听见有人开门进来,回头一看是韩信。 这俩将军倒是有同一个爱好,特别爱出门,木兰姐是喜欢溜达,信哥…… 她还真没留意过信哥出门是 分卷阅读28 干什么。 “信哥,对了,你这几天……”她站起来,问句还没说到一半就愣住了。 因为韩信头上飘着一个数字。 红色,悬空,极其真实。 301。 韩信本来在换鞋,听见她忽然顿住,疑惑地看过来。 越苏靠近她,一边说:“你别动。”一边小心翼翼地踮脚,想要去摸他头上那个数字。 她的手指穿过了那个数字,是空的,摸不到。 “怎么了?”韩信问。 “小衎,唐叔,你们能看见他头上那个数字吗?”越苏紧盯着红色的数字,喊道。 唐叔把手柄一扔,饶有兴味地凑过来:“什么数字?” “就是……”越苏转头要和他说话,结果一转头,唐伯虎头上那个同样鲜红的数字。 398。 她再去看刘衎,刘衎头上也冒出一个差不多的数字。 310。 “你们看不见大家头上的数字吗?”越苏诧异地问。 刘衎摇了摇头:“苏苏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越苏又看了这几个数字好几眼,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越苏:老板!你之前说给我的工资!】 【沈静松:干什么,不是发了吗】 【越苏:你没告诉我是什么啊!是不是我能够凭空看见一些乱七八糟的数字,这有什么用啊?】 【沈静松:哦我忘记和你说了】 【沈静松:那个是你和那个人这辈子见面的次数,同一天多次见面不累计】 【沈静松:我知道你肯定打算带着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但是到时间下一轮循环就要开始,他们是要走的】 【沈静松:提前告诉你,你自己把控一下】 【沈静松:对了!这个技能你是可以小范围内共享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越苏有点发愣。 【越苏:你一直说先有史书再有历史,是不是他们就算回去了,也只能经历一模一样的人生啊?】 【沈静松:也没那么严重,史书上记载的不变就行,史书没写的谁管你,所以你的客户大都是青史留名的人】 【沈静松:否则历史上那么多天灾人祸,惨的人多了去了,史书上就一行字,死的总数差不多就行,谁管他们灵魂磨不磨损】 【沈静松:不过一般他们还是会按惯性走下去】 韩信已经换好鞋进来了,看见她还傻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句:“你要不去睡会儿吧?” 越苏摇摇头,按沈老板说的那样,试图把这个技能小范围共享出去。 果然韩信看着她,忽然“咦”了一声。 越苏立刻期待地问:“我头上是不是有数字?是不是?” 刘衎听她的声音又看了一眼,好奇地从沙发上跑过来:“这是什么?420。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越苏:“这个是你能见到我的剩余次数。”不过他看到的数字怎么比她大?不应该是一样的吗? “有趣。”韩信说了句话,在他眼里,高楼大厦汽车电梯和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技能并没有什么区别,接着往楼上走:“苏苏我借你书房里那本《人类简史》看看啊。” 韩信上楼之后,他们又讨论了会儿这个数字。 唐叔在她脑袋上看到的数字也比她大。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来人翻领克龙比大衣,金丝眼镜,手上一块看着很贵的手表。 越苏:“……肖总,有什么事吗?木兰姐不在。” “不是不是。”肖渊那辆豪车还停在门口,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家太后……我外婆比较信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她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听说之前那件事情了,逼我来要一件花小姐的贴身物品,说是借恩人福气挡一挡。” 越苏抬头要答话,但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立刻愣住了。 肖渊头上,有一个大大的零。 第16章 忌日快乐 越苏浑身一个激灵。 她还怕是自己看错了,赶紧转头去叫小皇帝,小皇帝刚退了游戏准备去折腾越苏家里那副大拼图。 那副一千多块的大拼图还是一一带来的,据说是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送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只可惜一一并不擅长拼图,高三学习也太忙了,就一直扔在书房里。 拼图原画是梵高的《向日葵》。 刘衎昨天找出来玩的,唐叔帮他拼了一个角落,剩下 分卷阅读29 的他自己拼了一半。 小皇帝抬头看过来,也惊异地眨眨眼,没出声,先看了看越苏,他心目中肖总还属于外人,有些话他不确定能不能说。 “是零吗?”越苏问。 小皇帝点点头。 肖总在门口换鞋,他把原本放在门口的礼物拎了进来,还是觉得自己堂堂一个海归人才因为封建迷信上门来要东西有点耻度太高,一边还在解释: “我外婆找的大师,其实我从小就知道了,还挺厉害的,据说还救过我堂哥的命。” “嗯?能讲讲吗?”唐叔把游戏手柄一扔,注意力立刻就转移过来了。 可见大多数文人都是有一颗爱听故事的心的,不说学蒲松龄玩“我有酒,你有故事吗”,也要学纪晓岚写一写《阅微草堂笔记》。 当然,唐伯虎不认识这两个清朝人。 “其实也挺玄乎的。”肖渊说:“有一天我堂哥去外婆家玩,碰见那个大师在家里做客,大师看见他就说他有血光之灾,不过还有转机。然后送了一支吸管给他。” “吸管?”唐叔问,他还没见过吸管。 但是肖渊以为他这个疑问句是想知道进一步的描述,于是说:“就是一根普通的吸管,像是麦当劳里边随手多拿了一根。” 然后他继续讲:“我外婆当时重谢了他,还叮嘱我堂哥一定要贴身带着那根吸管。我堂哥和我不一样,是个十足的乖孩子,非常听她的话,还真的把吸管天天贴身带着。” “后来过了几天,我堂哥去参加好朋友的生日聚会,因为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还特意带他去见了自己病重的奶奶。奶奶和蔼地给他倒了一杯牛奶,我堂哥接过来正要喝,忽然想起自己有根吸管,就用手伸进去摸了摸确定带没带,结果这么一摸,吸管尖头的那一端把他的手给划破了。” “按理来说吸管尖头是划不伤人的,但那天就是划破了,出了很多血,这下哪有空喝牛奶,赶紧下去包扎了。还怕破伤风,生日聚会没完就去医院了,后来听说他好朋友奶奶就是那天去世的。” “所以呢?那个大师怎么就灵了?” “好朋友奶奶是被毒死的,那杯牛奶里有毒。好朋友奶奶重病是精神疾病,看着好好的,其实人已经疯得差不多了,那天不知道怎么想到往牛奶里放毒药,我堂哥没喝,放在一边,过了会儿她自己稀里糊涂地喝下去了。”肖渊说。 他把手里拎着的盒子一一递给大家:“小衎,给你买的游戏机,最新的呢,先拿着玩吧。其余的就放在桌子上大家自己拆吧,算是个惊喜。” “那,那个很灵的大师是怎么说你的?”越苏问。 “他说我不该还活着,按命算我已经死了。”肖渊无奈地耸耸肩。 越苏又看了看他脑袋上那个硕大鲜红的零,下意识点了点头。 肖渊说:“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就不太好懂了。他说我能活着,必然是有人命格比我更高帮我抗住了……但是我的命已经很好了,再往上就是帝王将相……还说什么事不过三……” 他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说了,我还有个斯坦福学位呢,怎么一直在说这些封建迷信。” 越苏诚恳地对他说:“你还是信他吧,我看你也像最近要出事的样子。” 肖渊一愣:“你也搞这方面的?” 越苏摇了摇头,又往他头上瞄了一眼。 “我想了想,只记得最近花小姐救了我,还有一次是路上遇见她遇见小混混那次,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可能小混混的板砖就敲我头上了……所以我过来找她了。” 说完这句话,他头上那个零忽然闪了两下,消失了。 越苏豁地一下站起来,确定没看错之后:“失陪一下,我忽然有点事情。” 【越苏:老板!!我工资消失了!我看不见数字了!】 【沈静松: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沈静松:你打游戏用技能不CD的啊,用完有冷却时间的啊】 【越苏:什么?那冷却时间是多少?】 【沈静松:一个月】 【越苏:……】 【越苏:对了我有个事情要问你一下】 然后她把肖渊的事情简单说了。 【沈静松:这个啊,按程序他本来是要死的,但是本不该存在这个时空的花木兰救了他,给他续了几天命】 【沈静松:但是阎王要他三更死,一次死不了就多整几次】 【越苏:那有什么办法吗?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沈静松:有办法啊】 【沈静松:阎王要他三更死,你们想办法拖到五更不就行了,五更就天亮了】 分卷阅读30 【沈静松:系统纠错是有限度的,三次没有纠正回来,就会放弃,让他变成BUG】 【沈静松: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师,道行还不是很够啊,这种情况贴身物品已经不够扛了,要花木兰本人在场的】 【越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板,你创业之前是干什么的啊?】 然后沈静松的头像就灰了。 越苏:…… 她回到沙发边上,看见肖渊正在回人消息。 “肖总,干什么呢?” “我外婆刚才忽然打了个电话来。”他说:“说是刚才那个大师又紧急通知说贴身物品不够……” 越苏接道:“要木兰姐本人在。” 肖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越苏:“……猜的,我猜谜很准的。” “那花小姐现在在哪呢?” “我知道!”刘衎已经拆了游戏机包装开始玩了,显然他非常快地被肖总的金钱给腐蚀了,钱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多有点比较好。 “木兰姐去医院了。她这几天总去医院,说医院里很多需要帮一把的人,能帮就帮一手吧。” “花小姐这道德修养我真是自愧不如。”肖渊惭愧道:“是哪个医院啊?我付花小姐钱,请她回来一趟吧。” 越苏看出来了,肖富二代虽然没什么坏心,但是总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不接地气,你看哪个傻了吧唧的富二代会像他那样带一堆人去视察网点,国家领导人都不这么玩的。 木兰姐不太爱搭理他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她最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上次这么居高临下,要施恩让她做后宫妃子——说的好听是皇妃,说的不好听就是妾——的人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就是上次去的那个阳光医院。”刘衎说。 “什么?”肖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碰见阳光医院前面拉着横幅在医闹呢。” 这次轮到越苏蒙了:“医闹?” “对啊,就是一对年轻夫妇,说是医院害死了他们儿子,喊了一帮职业医闹在那儿砸东西呢。”肖渊说:“我扫了一眼,好像都是大虎的人。” 哦,就是和龙哥结仇的那个人。 “那我们还是去找木兰姐吧,这么一闹,木兰姐可能困在医院里边脱不了身。”越苏提议,她又看了一眼肖渊头顶:“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们最好一起去,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说起A市的民风,越苏就是一声叹息。 这地儿最喜欢看热闹,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自然是有人情味。 比如三路公交车终点站,常年站着个傻子,不爱穿衣服,但也没什么坏心,不骚扰小姑娘,不吓唬谁,就是整天站那儿傻乐。旁边派出所给买了几次衣服,每次不到半天又没了,基层警力本来就不够,见他不惹事,就不怎么管了。 后来有天这傻子吓到了某个混社会老大的小情人,拉进面包车就不见了。放在其他大城市,这就是个掀不起波浪的小石头,但放A市,那可是大事。 傻子不见的那几天,成打成打的人上警察局报警,大家都爱看热闹爱管闲事,这傻子大家看都看出感情来了。 警察局把傻子找回来之后,傻子就接着站在公交车终点站,这次倒不脱自己衣服了,一件单衣,照样傻乐。 不好的就是什么热闹都看,有点吃人血馒头的意思。 比如这医闹吧,以前大家就差端个板凳抓把瓜子坐医院门口了,这几年自媒体兴起,才好一点,很多人选择在家看直播了。 现在想都不用想,阳光医院前面肯定是满坑满谷的人和自拍杆。 越苏临要上车,又有点害怕。 肖渊这是离死差一步,那位大师说是木兰姐命格比他高压住了,但是她越苏可压不住啊,现在和他一辆车去医院,路上出个车祸一起死了,这找谁说理去? 越苏扫了一眼客厅,沙发上一左一右坐着千古才子和汉末幼帝。 千古才子对通关了的游戏失去了兴趣,正襟危坐地在看《仙剑奇侠传3》,边看边笑……越苏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已经可以预见到最后几集唐叔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 小皇帝专心致志在拼拼图,游戏机放在一边充电。 唐叔虽然名气大,但真论起来,其实特别倒霉,他晚年有首诗写“三日无烟不觉饥”,翻译一下就是“老子72小时没东西吃了,可是我不饿,真的不饿”。 至于小皇帝…… 越苏想了想自己14岁的时候游戏打到一半被喊出去是什么心情,就没喊他。 b 分卷阅读31 r 她转身对肖渊说:“你等会儿。” 然后蹬蹬蹬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打开门探头进去问:“信哥信哥,你有空陪我出去一趟吗?” 货真价实的大将军!木兰姐追封的将军都行,没道理他不行啊! 唐叔来这儿第二天就把头发给剪短了,信哥也无可无不可跟着一起剪了,只是小皇帝一直保留了披肩长发,好在他小,大家都以为是个正常的中二少年,没人太在意他。 他端坐在书桌前,用毛笔在边看书边记笔记——他一直用不惯钢笔,所以还在用毛笔——听见越苏的声音,抬头看她,手腕上没收力,因此笔尖滴墨,晕开一圈浓重的墨色。 “有空。”他答应一声,把笔收好,起身就跟着来了。 他们上车之后,肖富二代风驰电掣往医院开了,信哥端正地坐着,不怎么说话。 其实越苏能理解。 要是她被自己跟了超久的老板给一刀捅死了,她也抑郁。 说起来信哥和木兰姐不愧是以前穷过的人,特别机灵,木兰姐几天就摆弄明白了家里所有家具,甚至能早上起来给大家做早饭。 而信哥则试图搞清楚每样东西的原理,这几天他在看《人类简史》,很酷很人文主义。前几天他可是捧着本《家电维修手册》和工具箱在鼓捣,越苏特别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折里头了,家用电路是能弄死人的。 不过她想多了,信哥比她聪明,反正现在他用烤箱比越苏熟练多了。 到了医院,果然看热闹的直播的拍短视频的已经齐活了,里三层外三层,门口有块白布,写着个大大的“冤”字,白布下边设了个小灵堂,摆着张黑白照片。 他们仨装作是病人家属进了医院,发现门诊已经被砸了,一具小棺材停在里面,一群人在里面哭天抢地,但凡有医生要往里走给人挂号就往人家身上扔鞭炮。 肖富二代大概是第一次在新闻以外见到这样的场景,很是疑惑地问:“他们要是真的占理,为什么不走法律程序呢?就算没钱也有免费的法律援助的啊?” 越苏小声地说:“那要是他们不占理呢?” 肖渊睁大眼睛:“不占理他们闹什么?” 倒是信哥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占理才要闹啊。” 肖富二代皱着眉头看了看乱哄哄的门诊部,绕了过去。 他想找医院主任查一下监控,但是现在所有院领导都忙得焦头烂额。医闹的气焰太嚣张,偌大一个医院竟然没人敢穿白大褂—— 阳光医院的住院部上次才被医闹砸了,现在还在施工重建呢,这边又医闹闹上了,医院里闹事的、装修的、维护秩序的乱成一团,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自己弄乱了指路牌,故意误导医闹,他们按照医院的指路牌找去院长办公室,竟然来到了神经科,有个穿着病号服没牙的小姑娘还扯着肖富二代的衣角,甜甜地笑: “大哥哥,忌日快乐啊!” 肖渊被她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胡乱挣脱她的手,赶紧跑了。 正走投无路,越苏忽然一个错眼看见有个娇小的姑娘往医院门口走,看着眼熟,似乎是上次给木兰姐做雾化的护士,赶紧上前拦住她,也是急了,抢先一句: “您是雾化室的护士吗?” 护士小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说着就挣开她的手快步要走。 越苏哭笑不得,连忙说:“我不是医闹,我是来找人的,我姐姐上次来这儿看过病,今天又来了,但我们找不到人,现在外面又闹得厉害,怕她出事。” 护士小姐这才半信半疑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你姐姐是谁啊?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 越苏:“……” 越苏:“……没有。”她才想起来自己手机里根本没有木兰姐的照片。 护士小姐听见她这话,又警觉起来,搪塞两句就要走。 “我有。”肖富二代忽然插话,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两下,递了过去。 越苏:“……” 她看了一眼,发现拍的是木兰姐在输液的样子,她仰着头看输液瓶,虽然是偷拍,但拍照的人手非常稳,照片清晰度很高。 她和信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内心里隐隐有一种“我家白菜有猪觊觎”的微妙感觉。 “啊,花小姐啊。”护士一看就认出来了:“你姐姐是她啊!见过她挺多次了,心肠可好了,现在应该和安护士待在一起,好像你们上次点滴做档案的就是安护士。” 哦,越苏想起来了,安护士就是上次在医院门口被医闹拦下来的那个好心护士。 护士又叮嘱了一句:“ 分卷阅读32 你们找找看,外面医闹的正在找安护士呢,门都堵着不让出去,她应该脱了白大褂藏哪儿了。” 这不约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越苏正要沮丧,旁边信哥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是这个安护士,你会往哪藏呢?” 越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女卫生间!” 越苏:“……” 肖渊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抓:“走吧,去找人。” 他被这群医闹搞得火大,本来多简单一个事情,放平常播个找人的广播就行了,现在就算找得到人播得了广播,正陪在安护士旁边的木兰姐肯定也不会离开。 “我本来是要去接家里的一个世交的。”肖渊边上楼梯边叹气:“他在国外长大,普通话都不怎么会说,现在直接放了他鸽子,指不定回去他要怎么说我呢。” 看来富二代的烦恼也很真实很具体啊。 三楼在装修,一群民工正蹲那儿抹水泥,越苏想肯定不在这层楼,就径直往上走了,结果走半天回头一看肖渊停三楼了,正惊疑不定地往民工那边张望。 越苏心里咯噔一下,匆匆拉着信哥跑下去,生怕看见木兰姐蹲在那一群民工里。 好在不是,他们还在楼梯上的时候,肖渊就叫出了声:“Caden,你在这儿干什么?” 越苏:“???” 只见那群民工里豁地站起来一个皮肤黝黑,穿着件迷彩图案松垮冲锋衣的小哥,张嘴一口标准的英语:“肖渊?你来救我了!” 越苏:“???” 黑皮肤小哥和肖渊你来我往地用英语沟通了几个来回,越苏才逐渐听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黑皮肤富二代在国外是个医生,初来乍到,约好的世交放了他鸽子,他就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医院,想看看中国同行的水平。 结果进楼道之后,碰上医院装修的包工头正在巡查有没有人偷懒,一眼看见穿着“迷彩服”皮肤黝黑的这位Caden小哥,以为是自己手下的工人,骂骂咧咧地把他拽回去干活。 黑皮肤富二代普通话不好,包工头说方言,两个人磕磕巴巴鸡同鸭讲,黑皮肤富二代看他那么凶,以为是绑架的,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就乖乖跟着走了。 不过包工头还挺有人情味,拽回去碰上午饭时刻,还分了Caden小哥一份盒饭,让他坐在民工堆里吃。 解释清楚后,黑皮肤富二代特别委屈:“这是巴黎世家的高定!哪里像民工迷彩服了!” 越苏缩在信哥身后笑得一抽一抽的,她还在努力忍耐,觉得笑出声来不太礼貌,结果肖渊笑得比谁都大声,还硬拉着包工头和Caden小哥合影。 背景是医院废墟一样的住院部,肖渊挪了几次位置,都觉得采光不好。 其实越苏觉得……主要是因为Caden小哥太黑了…… 说句实话,要是她在路上遇见这位富二代,她也觉得他是民工…… 肖渊又换个位置,这次他挪到了被拆掉玻璃的阳台边缘,阳台旁边就放着脚手架,他笑得贱兮兮的,金丝眼镜都挡不住那种“这件事我要笑你半辈子”的幼稚劲。 越苏忽然心头一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脚手架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往肖渊的方向撞去。 他身后就是没有遮挡的阳台。 第17章 说是误会 在越苏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肖渊也猛然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不妙。 意识到,但是来不及了。 他被突如其来的冲撞力撞倒,身体僵直,一直朝后倾,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扔开,试图抓住旁边拆了一半的窗台来稳住平衡。 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金丝眼镜、高挺的鼻梁、薄唇,满脸浮光,只是表情不太愉快。 因为肖渊没抓住窗台。 一切都在沉默中发生,肖渊根本顾不上喊出声来,离他近的几个民工则转身试图去抓住他,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有可能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时刻。 只有Carden小哥,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包工头身旁傻站着,摆着酷酷的pose,等自己即将坠楼身亡的发小给自己拍照。 越苏听见楼下看热闹的人发出齐齐的一声惊呼。 她本以为是医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忽然听见楼下有个男声在大喊:“抓住喽!千万别松手啊!我们马上报警!” 再快走两步,才发现是刚才几个民工大叔终究是赶上了,此刻几个人趴在地上,齐心协力地拖着肖富二代的一只手臂。 几个民工大叔都不高,但常年干力气活,有的是一把力气。就算现在的情况极其恶劣,空荡荡的阳台上没有一个借力点,也能凭空把肖总那么 分卷阅读33 大一个活人抓住,而不是被他下坠的冲力一起带下去。 楼下原本是过来看医闹的吃瓜群众哗啦过来一大半,开直播的人举着根自拍杆在激情解说。 越苏想上前一步看看情况,被几个过来帮忙的民工大叔赶开去:“女娃别过来碍事咧!” 肖富二代毕竟是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民工大叔们抓住他让别掉下去已经够费劲了,又不敢乱动,怕一个没抓稳大家一起死。 要装修的医院阳台上只有刚搬上来的几包水泥,住院部下一层又没有阳台,不存在让肖总跳到下一层阳台上的可能—— 就算有也不敢啊,这一旦跳下去没站稳倒栽葱摔出去算谁的啊? 新过来的几个民工大叔搭手上来,本意是想一起用力把肖渊直接拉上来,但是人多手杂,大家不在同一条线上,力的方向一冲突,不仅没把人拉上来,有个瘦弱一点的大叔差点给掉下去。 包工头把旁边捆建材的一根麻绳放了下去,麻绳一端固定在地上了,几乎不可能断,想让肖渊试试看自己爬上来,但是肖富二代伸手够了几下没够着,在空中荡悠了几圈,不敢再试,只好不甘不愿地暂时放弃了。 就这么僵持住了。 Caden都快疯了,拿着手机拼命打电话,语速飞起来,越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楼下看热闹的见没办法把人拉回去,已经开始在楼下铺被子了,虽然这么高的楼层这么点被子根本起不了作用。 连瓶盖都拧不开、被几位民工大叔赶到一边去的越苏正在安慰声泪俱下的Caden小哥,他估计也没想到国内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 这么半天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刀尖舔血的生死关头,正在怀疑人生和…… 额,质疑上帝是不是要放弃他了。 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越苏不是很能理解有神论者的精神世界。 过了会儿楼下的吃瓜群众甚至把隔壁商场的气垫床拖了过来,火警也到了,正在搭云梯准备救人。 “能不能换换银,额们有点撑不住哩。”一直用蛮力强行拽着肖渊的民工大叔喊道:“警察能快点吗?额们真滴抓不住哩!” 楼下火警拿着个大喇叭喊:“再支撑一下!云梯马上就上来了!” 信哥摇了摇头,往前踱了半步。 “苏苏,你们在这儿干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们百般寻觅、找了半天的花木兰花将军正和安护士一起无辜路过。 越苏蹭地站起来,过去把木兰姐的双手拉到怀里:“木兰姐!快救人啊!” “啊?”陪安护士躲了几个小时的花木兰没搞懂情况。 “你一定能救他,相信我!”越苏指着岌岌可危的医院阳台:“木兰姐,你能把人拉上来吗?” “有人掉下去了?”木兰姐皱了皱眉,往前走去,那个用力过度的民工大叔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瞪着她,无声地说着“女娃别过来碍事咧!”。 花将军低头看了看情况,又伸手拽了拽一边的麻绳,确定很结实后,把麻绳拦腰一捆,系了个死结。 包工头鼓着眼睛问她:“你要干什么?” 花木兰认真严肃地回答了一句:“救人。” 然后她左手拉着麻绳,留了一点长度在手里抓着,纵身往下一跳—— 楼下吃瓜群众们一声惊呼。 越苏这下不管了,一个健步冲上去看情况。 只见木兰姐左手攒着麻绳,确保自己可以站在笔直的墙面上,靠绝佳的平衡能力走了几步,右手一捞把肖渊拦腰扣在怀里,脚一蹬,同时左手把多余的长度放开。 花木兰在空中荡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准确地带着肖富二代撞进了楼下打开的窗户里。 云梯升到一半的火警:“……” 楼下的吃瓜群众:“……” 正在直播的自媒体:“……老铁们双击一个666啊!这么精彩的操作火箭刷起来啊!” 越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跑去楼下的房间,忽然听见了一个分贝极高的尖锐女声在耳边炸开。 “那个贱人在这!就是她害死了我女儿!以为脱了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吗!贱人!” 越苏被突然的高分贝吓得一哆嗦,看过去发现刚才和木兰姐一起来的安护士被医闹堵在了门口,为首的正是上次那个在医院门口堵人的年轻妈妈。 年轻妈妈形容枯槁,眼睛里布满血丝,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整个人一股没来由的气势汹汹。 安护士躲避不及,迎面就挨了一耳光。 包工头见状不妙,赶紧偷偷跑下去叫保 分卷阅读34 安了。 她也不敢还手,对面那么多人,努力地在讲道理:“你们不能这样子,你们要尊重科学尊重生死,而且是你们自己签字放弃治疗的……” 她话没说完,年轻妈妈旁边的一个女人又给了她一耳光,气焰嚣张地骂着脏话。 越苏看不下去了,她虽然是个拧不开瓶盖的弱鸡,但是刚才是她把木兰姐支走的,现在放任安护士被欺负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你们干什么?!”她上前一步把安护士拉到自己身后,怒目而视:“闹什么闹,有本事去警察局闹啊,就逮着个小姑娘欺负你可能耐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吗?打人干什么?” 年轻妈妈已经不记得她了,本来要也给她一耳光,余光瞥见越苏身后十几个沉默地盯着她看的民工大叔和旁边冷冷看着她的年轻男人,终究没敢伸手,只是喊道:“你护着她干什么!你圣母癌啊!这种吃回扣又治不好病的庸医你管她干什么!” 旁边一直懵逼的Caden小哥终于听懂了这句标准的普通话,发现被打的是自己同行,也挤上前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那这位小姐,你的收入是什么形式的?” 年轻妈妈没提防他忽然冒出一句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基本工资加提成。” “提成是怎么算的?” “按照营业额算百分比。怎么了?” “那你的提成能不能换个名词叫回扣?你觉得这样拿工资正常吗?” “当然正常,每行每业都会有这样的回扣提成。” “那为什么医生的回扣就不正常了呢?” “医生的回扣是从我们身上拿出来的。” “那你的回扣从哪里来的?不也是从别人身上拿来的吗?” 年轻妈妈一时答不上话,没好气地回他:“你一个民工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自己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还在这里管东管西,装什么逼?滚一边去,再吵连你一起打!” 穿着巴黎世家高定、刚从美国飞回来的Caden小哥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委屈归委屈,普通话说的不好,讲道理还够用,吵起架来就开始词穷,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其实就算他有能力吵架,估计也不会回嘴。 保安及时赶到,警察也动作迅速地跟了上来,以寻衅滋事,勒索,聚众斗殴等等罪名把闹事的一干人等给抓了。 医院主任擦着汗用流利的英文和Caden小哥说话,赔笑陪得惶恐。 越苏才反应过来,Caden小哥既然会去做医生,应该是自己家里很多人就在医疗系统工作,说不定是谁家大名鼎鼎的公子,主任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总之,把医闹的清了场之后,医院里就宽敞多了,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反正越苏终于在医院大厅里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 肖渊没什么事情,越苏下去的时候,他正绷着脸和医院领导说话,金丝眼镜,薄唇,看着是副文质彬彬社会精英的样子,他说自己在斯坦福修法学可能真不是骗人的,反正医院领导走的时候满脸感激,遗憾地说:“要不是医院财政紧张,一定请你做辩护律师。” 医院领导一走,他立刻就把脸垮了下来,差一点没有当着木兰姐的面眼泪汪汪嘤嘤嘤我好害怕,郑重地对木兰姐说:“请一定不要离开我,不然我真的会死的。” 木兰姐完全不了解事情的始末,正下着楼梯,听见他这话,绊了一跤,差点没从半空上摔下来。 Caden小哥吹了声口哨。 这话怎么这么像…… 十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男主跪下准备拿出戒指求婚之前的开场白。 第18章 刺客专场 肖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非常有歧义。 然后…… 然后他期待地望向了木兰姐。 越苏:“……” 你在期待个什么劲啊!你还在叫她花小姐!朋友你清醒一点! 越苏明白了,其实以肖渊为代表的一系列富二代,可能很勤奋、可能接地气、可能自己也看不起那些吃喝嫖赌抽的人,但终究是只见过钱的好处。 换句话说,给钱惯坏了。 某知名富二代曾经说过,我撩妹的主要步骤就是对她报出我的名字。 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以为你那么有钱就可以随便找到女朋友吗? 比如她越苏就—— 会答应。 呜呜呜她真的好想要十万块去把五千万姐妹的店盘下来啊。 只要分手费给的够高,您随便甩我没关系啊,我自己暴富就行了。最好您母亲还有让人拿钱 分卷阅读35 离开我儿子的好习惯,多少钱我都收的。 花将军却完全没有越苏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她大约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脸腾地就红了,没回话,蹬蹬蹬就下楼去了。 木兰姐不愧是纵横疆场十二年的人,一眨眼她整个人就不见了。 肖富二代身边多年来都是绿茶与白莲的天下,就算绿茶们不主动勾搭他,他要是有示好的倾向,也多半会收获一场欲拒还迎的暧昧。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没有表白的意思却碰巧表白了,也是第一次表白的对象不仅没答应还跑了,甚至跑就跑了,他还追不上…… 木兰姐消失在视野范围的瞬间,越苏看见肖渊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刚想回头建议他好好说话也不是没机会—— 整栋楼晃了一下。 她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下去,惊疑不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脚下的楼层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越来越剧烈,几乎让人站不住。有块被装修队运上去的外墙玻璃被大地的震颤抖得从楼缝中滑了下来,不偏不倚朝着肖渊砸去。 砸他就砸他,越苏刚刚正好转过身去和他说话,这会儿又因为楼抖得厉害根本挪不动步子,眼看着玻璃在楼道中被遮挡物削成尖锐的形状,兜头盖脸地刺下来。 如果还有命活,她真的求求肖富二代了求求他这辈子别离开木兰姐了,找到她和她待在一起,不然雷劈他可能会劈到无辜的人啊—— 在那短短的一秒,越苏的思想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密度,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她一生体验过的最大的失控感。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拦腰往旁边一抱,顶着大地拉扯产生的巨大震荡,把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等身后玻璃落地的清脆巨响消弭后,一鼓作气抓住她的手腕往楼下跑。 这是地震?还是什么? 越苏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那么快,耳边钢筋水泥变形的尖叫如同魔鬼的歇斯底里。 仿佛肖渊和魔鬼结过十几辈子的仇,现在魔鬼本鬼正拼上一个坏蛋的尊严势要把他带下去,就算牵连个几百上千人也在所不惜。 她跑到医院前的斜坡上,慢慢回头看去,Caden小哥正不计前嫌背着放他鸽子的肖渊往下冲,他们刚一离开医院,整栋楼像积木一样垮下来了。 整栋楼迅速变矮,巨大的白色烟雾腾空而起,弥漫到四周去,让人看不清状况。 越苏正疯狂地感叹“不可能”,A市不处于任何一条地震带上,这么多年虽然穷是穷点,但是山清水秀,水旱洪灾、地震山火一个都没有过。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在梦里了,往前踏了半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忽地往下坠去。 这不是平地吗?! 好在信哥反应够快,毫不犹豫去拽她的手,平地上没有任何借力点,他只能浑身紧绷,死死抓着不放手。 越苏才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已经裂开一道大缝,水泥地板分崩离析,土层松散,向下又是白烟弥漫,看不真切。 她浑身僵着,不敢乱动,手臂被拉扯得生痛,几乎要呜咽出声:“信、信哥,你别放手好不好?” 她听见自己的救命稻草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答应道:“好,不放手。” Caden小哥和肖渊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跑过来帮忙,好在越苏轻,裂痕中的土层水泥层又可以踩着用力,没费什么功夫就救了上来。 这时白烟终于散去,周围的居民区都好好的,刚离开不久的警车和火警又折返回来,不少附近居民扛着铁铲过来加入救援。 “不是地震。”她听见自己冷静地说:“不是天灾,是人祸。” 忽然她听见远远的一声呼喊,还没细细辨认,木兰姐已经冲到她面前,颇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越苏笑了笑:“没事,你也没事吧?” 木兰姐忧虑地上下看了她一眼:“可是你在抖。” 越苏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她试着停下来,可是没用。 她拒绝承认自己是个小怂包,轻咳两声,立刻转移话题:“对了木兰姐,刚才肖渊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死亡边缘岌岌可危……” 越苏迅速地把整件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肖渊在一边点头:“所以花小姐,请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木兰姐为难地说:“可是我要和苏苏回去了。” 肖渊立刻转向越苏:“越小姐,你家还往外租房吗?您开个价怎么样?” 越苏:“……” 她控制住自己说十万一个晚上的冲动,有气无力地问:“你要不要问问那个大师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会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吧?” 她 分卷阅读36 发现自己还在抖,不过懒得管了。 这么短短几分钟,救援就有条不紊地展开了,警察叔叔忙着画隔离带,隔壁几个医院派了救护车来,记者也拿着个话筒抢占取镜点。 肖渊说了无数好话,木兰姐终于答应陪他去见见他家外婆和绑定外婆的大师,不过约定晚上她还是得回来。 肖渊偷偷给越苏转了两万块钱,大概觉得她既然是木兰姐的好朋友,两个人应该一样品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还在转账备注上解释了好几句,说可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这钱算房租,绝对不是看轻她。 越苏只想摇着他的肩膀说不是啊!朋友!你尽管看轻我啊!这样的看轻再来五次她完全可以接受啊! 他们刚要走,天上乌云聚拢,忽然下起了雨,把还弥漫在医院楼周的白烟都压下去了,附近的一切显得额外清晰。 路过的红十字会志愿者给他们塞了把伞,肖渊撑起伞来,刚要找自己的车,才发现自己的豪车已经埋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了。 越苏撑起伞,才发现一直没说话的信哥在看雨中倒塌的医院楼房,雨势还不大,参与救援的火警并没有换上雨衣,冒着冬日的寒意在寻找还有生命体征的人。 离这里最近的部队已经赶过来了,队列整齐准备加入救援。 他看得太专注了,直到越苏微微踮起脚把伞遮到他身前,他才看了越苏一眼,微微笑了,接过她手里的伞,提醒了一句:“你还在抖。” 越苏:“……” 越苏挣扎道:“信哥,我平常没有那么怂的……你要相信我。” 信哥点点头,笑意已经收敛起来了,说:“相信。” 他生于乱世,长于寒门,少年时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当过游侠、当过将军、被许为国士,却从来没学会过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直至被君王骗入长乐宫杀死的那一天,他都依旧抱着“尊严应该是对等的”幼稚想法。 他一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肉食者与蝼蚁共轻贱的混乱中渡过的,越苏以为他会对眼前的混乱有什么感慨。 没想到他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还是不一样。” “嗯?”越苏茫然地问:“什么不一样?” “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回答道:“走吧。” 伞外一声惊雷,雨下得更大了,越苏缩了缩身子,觉得有点冷。 到家之后,关于整件事情的详细报道才出现在了附近新闻。 说是经过勘察,确定此次塌陷不属于地质灾害事故,而是地下排水设施不善造成地基掏空。 不过好在由于医院医闹太严重,ICU病重病人能转院的都转院了,那天医院的人流量也不大,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天傍晚,越苏刚把电脑关了,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就是肖富二代和木兰姐。 肖渊手上提着很多个袋子,笑着和越苏打招呼:“我给大家买了点小礼物。” 越苏还没镇定自若地点头,就看见他身后一车的崭新包装盒。 金钱暴击。 何止是暴击。 肖富二代基本是帮她把家里再装修了一遍,甚至拉来了一台整面墙大的壁挂电视,说哪天大家都出去了就把电视墙砸了换新的。 他估计已经被木兰姐的不为金钱所动留下阴影了,决口不提钱的事情,礼物丰厚,但是牌子和标价都被提早撕掉了。 肖富二代甚至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台新手机,没有牌子的那种,据说是他自己手机埋医院楼里了,买新手机的时候顺便多买了几台。 越苏有点愧疚自己之前觉得他是个傻了吧唧的富二代,这要是换她,她也愿意做一个傻了吧唧的富二代。 她已经在盘算着倒手把自己收到的那套组合音响卖了能有多少钱,够不够把五千万姐妹的店盘下来,然后就听见木兰姐不经意地说:“这么多东西,让你破费了吧?” 肖渊立刻警惕地回答:“没有,不贵,不信你查价钱。” 越苏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见肖渊继续说:“我特意找的没有印品牌的原厂直销,你随便往闲鱼上挂,保证不贵!” 越苏:“……” 越苏:“???” 【夏夏:对了,苏苏宝贝,五千万姐妹说她的店盘出去了】 【夏夏:你不用急着筹钱】 她把手机上已经算了一半价钱的计算机给关掉,喝了口热水,坐在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周围刚被拆掉的礼盒和礼盒里飞散的泡沫,打算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夭折的梦想,顺便思考一下后消费时代的荒谬与虚无。 刘衎正在打游戏,看见她坐过来,仰头求助道:“苏苏,这是什么意思啊? 分卷阅读37 ” 越苏接过来一看,大约是对面有个中单对线打不过,开了敌对语言在骂人,还是个妹子。 “这样的低端局还开挂,你就是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羞耻吧。” 越苏面无表情地回复: “自己菜还说别人开挂,抖机灵是不是很爽?告诉你吧,我是不知火舞的爸爸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开玩笑,她每周赶榜的手速。 越苏还没丧几秒,她手机忽然跳出两条短信。 前一条是沈静松发来的。 【沈静松:在吗?】 【越苏:在】 【沈静松:小越,我们又有新客户了!】 【沈静松:这次还是个组合哦!】 【越苏:唐宋八大家吗?我能开个展览卖他们的字画吗?】 【沈静松:不是,唐宋八大家多没趣啊】 【沈静松:《史记·刺客列传》专场】 【沈静松: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一个也不少,都是有名的刺客!杀人咻咻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越苏:老板,你刚才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沈静松:在吗?】 【越苏:不在】 韩信下楼倒水的时候看见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挂在沙发上,奄奄一息地问:“信哥,你觉得我扛杀吗?” 第19章 诱捕 说到刺客,大家估计和越苏一样,知道一点,但只知道这么一点。 于是她连夜把五位进了《史记》的大佬传记看了一遍。 总结一下,这几位都是忠义信俱全的疯子。 没说错,疯子。 比如豫让,他老大被政敌所杀,政敌恨透了他老大,把他老大的头骨漆成了饮具。于是豫让发誓要为自己老大报仇。 豫让几次刺杀都失败了,政敌敬佩他的忠义,没有杀他。按理说,正常人这个时候都可以放弃了。 但是他不。 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确保没人能认出自己来,再次前去刺杀政敌。 政敌运气奇佳,他的刺杀依旧失败了,政敌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我?” 豫让说:“因为你杀了我老大。” 政敌说:“你老大残暴不仁,灭范氏满门,而我的仁义之心天下皆知,这样你还要杀我吗?” 豫让说:“可是你杀了我老大。” 政敌说:“我现在掌握着晋国大权,你若杀我,晋国必会大乱,到时候各路诸侯短兵相接,生灵涂炭,你确定还要杀我吗?” 豫让说:“确定,因为你杀了我老大。” 政敌:“……” 越苏正在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 虽然木兰姐和信哥都挺能打的,但不是有句话说——不怕不要脸的,就怕不要命的。 这几位老哥都是把脸看得天大的主,越苏能对他们好,但是完全没把握像他们前主对他们那样好啊,就算她想,法律也不允许啊。 你看看他们前主为了讨好这几位义士都干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荆轲,好好一剑客,去太子丹那儿玩,多看了人家侍女的手一眼,太子丹二话不说把侍女的手砍下来送给他。 这都干的什么糟心事啊?有没有道理讲了,人家侍女好端端给你端茶送水的,人家又做错了什么? 更大的问题是,这些人住哪儿? 其实家里挤一挤还是能住的,但是万一这几位老哥睡不着晚上聊聊过往的峥嵘岁月,聊得热血沸腾出去杀几个人玩,那她怎么办? 万一处的好呢?她一个转身,几位刺客喜滋滋地过来邀功,苏苏我们把刚才瞪你的那个小混混给杀了,这是他的头你验一验。 哦豁。 警察找上门来铐人的时候她先伸左手还是右手呢。 越苏怀着对自己生命的担忧草草睡过去,很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看一眼时间才早上六点,穿着睡衣去厨房炖粥。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早饭了,甚至也不知道之前的早饭是谁做的。 不过她粥确实炖得好。 设置好时间之后,越苏就抱着腿在沙发上给沈静松回消息,沈老板一直神出鬼没的,头像说灰就灰,逮到他把一件事情说完可不容易了。 好几次越苏都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打他。 【越苏:老板,我做了一晚上心里建设,说吧,人什么时候来】 【沈静松:这个你不用担心,还要两三天吧,这几个人又不在同一个时代,凑齐人也要时间的】 分卷阅读38 【越苏:老板你下次能不能找几个字画特别值钱的人啊】 【沈静松:怎么了?唐伯虎还不够吗?】 【越苏:唐叔昨晚看了一晚上仙剑奇侠传3呢,看到最后哭着去睡了,我总不能逼他吧】 【沈静松:好了不说了,车厢里有人来查车票了,我躲一下】 【越苏:???老板你在哪儿?】 【沈静松:在八十年代呢,真不说了】 然后他头像就灰了。 八十年代有信号吗?他怎么回的消息??? 越苏觉得他迟早把自己玩进去。说不定已经玩进去过许多次,只是因为他能够时间倒流无限读档,才维持着目前暂时的和平。 不是有个段子,说彩票是诱捕时间穿越者的诱饵。 ……等一下,她好像忽然想通为什么沈老板不搞博/彩业了。 越苏打开备忘录,决定把最近要做的事情列个计划表出来,忽然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发现是信哥跑步回来,整个人看着生机勃勃的,完全不像比她大了十几岁的样子。 而她,一个真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跑个八百米四分半钟还需要吸氧,想学点什么才艺最后发现木鱼最适合自己。 韩信看见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死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越苏羡慕地看了看他的长腿,随口扯道:“信哥你剑术怎么样啊?” 韩信顿了一下,说:“还行吧。怎么?想学?” 越苏睁大眼睛,从沙发上跳下来:“真的吗?真的可以教我吗?” 韩信笑道:“教是可以教,但你学起来没有什么意义。” 越苏不服气地说:“怎么没有意义?我会很努力学的。” 韩信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学了派不上用场,现在你就算学得好剑术,又有什么用呢?” 越苏一时语塞。 韩信安慰她道:“现在没什么用,你要是能去我生前,我一定教你。” 越苏又窝回沙发上去了:“信哥你想什么呢,我要是能去你那儿我还学什么剑术,我就仗着你威风到处强抢民女去了……对了信哥,你见过虞姬没有啊?” 韩信点点头。 “她真的很漂亮吗?”越苏八卦道。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啊信哥,那是有名的大美人……”越苏皱了皱鼻子,下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厨房里炖着粥的炉子响了两声铃,粥炖好了。 她连忙穿上拖鞋跑去厨房了。 粥不怕炖,但是掐着点盛出来的当然更好,越苏洗好碗,碰巧木兰姐也起了,就招呼她一起喝粥。 期间越苏和这两位武力值最高的人商量:“木兰姐,信哥,你们知道荆轲吗?” “知道。”木兰姐听她这么问,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也要来吗?” 越苏苦着脸点点头:“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四个刺客同行,到时候万一打起来怎么办啊?” 花木兰作为一个没什么机会念书的女性武将说:“你问问信哥,他和那几位还挺近的。” 韩信满脸黑线:“什么挺近的,都比我早几百年。” 花木兰:“那也比我好,他们早我上千年呢——说句实话,我其实都没记清这几位的名字。” 恰好肖渊也起了,似乎昨晚睡得不错,精神奕奕,坐下来盛了碗粥:“你们聊什么呢——唔,这粥炖得挺好的。” 越苏说:“我几个远方表叔……年轻的时候混过社会,现在回归社会了,想找点事情做。” 肖渊想了想,诚恳地建议道:“你一个女孩子,如果只是远方表叔的话,还是别管他们的事了吧。” 他这话当然没错,看得出来是认真为越苏着想,但可惜的是这仍然是句政治正确的废话,对越苏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越苏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哪能不管啊。”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饭她把碗筷收拾了,确定存稿箱设置的时间是今天,她虽然扑街,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放人鸽子的咕咕,而是勤奋更新的知更鸟。 虽然……知更鸟扑街更令人沮丧啦…… 她化好妆,把穿的羽绒服换下来,狠心穿了件不怎么保暖但修身的大衣,最后蹬上靴子,挎着包准备出门。 可不能给一一丢脸。 出门的时候见除了肖渊和木兰姐大家都在,很正式地说:“我去接我妹妹回家,她马上要高考了,就月假回来住一天半,为了不影响她考试,大家能不能这 分卷阅读39 一天半……嗯,别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是我远方表亲?” 唐叔正在B站上刷仙三的剪辑,应道:“没问题,高考是什么?科举考试吗?” 越苏:“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就是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我们有一考定终身的说法,她成绩挺好的,我不希望她发挥失常。” 刘衎问:“那怎么称呼苏苏的妹妹呢?” 越苏介绍道:“她叫唐一一,16岁,上高三,你们叫一一就行了,她性格很好的。” 韩信问:“唐一一?你妹妹不和你一个姓?” 越苏摆了摆手:“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情比较复杂,等我回来和你们解释,我要迟到了。” 她匆匆出了门,到市一中的时候学生还没下课,她站在门口的树下等,才有空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来的。 和以往的套路不一样,她的故事并不开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早上,也没有什么清脆的婴儿啼哭……废话,唐一一就比她小五岁。 当时越苏刚刚给外婆办过葬礼,顺便和前男友分了个手,她没什么好朋友,只好在匿名论坛上闲逛,看看别人的故事。 在那个她习惯性熬夜的凌晨,她在匿名论坛里刷到了个熟悉的ID,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个ID在她扑街文的评论里出现过很多次。 所以她点进了那个点击为零的无题帖子。 “今天看见桃花开了,听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喜欢的大大文也完结了,结局很好,爸爸没有打我,生活太美好了,想永远留住这个瞬间。” 她觉得不对劲,又刷新了一次。 “趁着还好的时候离开吧,不然还要回到深渊里去的,就像通了关可以关掉游戏那样。” 越苏连忙跟帖劝她,但是已经没人回了。她爬起来去查当初给她寄明信片的地址,就在隔壁市,立刻报了警。 警方救下自杀的小姑娘之后打电话给她,叹气,说小姑娘可怜,家里父母离婚了,母亲改嫁到国外去,又生了孩子;父亲娶了继母,继母有个儿子,对她不好,非打即骂,父亲也不管,还跟着一起打。 警方又说:“她母亲倒是希望再找个人管她,只要不是她自己,她愿意出钱。可惜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大都不在了。” 越苏看了看自己身周空荡荡的屋子,干咽了一下,忽然鼓起勇气,问:“我……我可以吗?我已经成年了。”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网络时代远比想象中对生活改变更大。 不过现在一一好多了,青春期凝视着深渊并没有对她之后的人生造成太大的阴影,甚至反而让她比其他人更强大。 虽然这强大……有时候有点不太对劲。 比如去年越苏有钱又有闲的时候带她去玩极限运动,站在蹦极的高台上,最开始一一还在捂着脸和其他小姑娘一样说嘤嘤嘤姐姐我好害怕呀。 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不跳不退钱哦。”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了,淡淡的“哦”了一声,站上高台,用“你死定了”的表情盯着深渊,刷地跳了下去,越苏甚至没听见下坠过程的尖叫。 越苏觉得如果跳楼给钱的话,一一能爬上来把对方给跳破产…… 当然她相信一一绝对不会再有自杀的念头了。 很快她就看见唐一一走出了校门,穿着一中校服,黑眼圈很重,估计又熬夜刷题来着,一脸兴奋地向越苏招手。 一中封闭式管理,她们俩一个月没见了,在回去的路上就叽叽喳喳聊开了。 唐一一:“教育局又下文件说要减负不让补课啦,老师开班被抓到会被处分的。” 越苏说:“那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啊,”一一叹了口气:“教育是资源,而且是极度稀缺的资源,大家都在竞争上学的机会。这种减负不就是人为降低竞争,然后假装资源不稀缺……不补课之后,家里条件好的同学可以请私人家教,家里条件不好的人怎么办?直接出局呗?” 越苏问:“那你们现在还补课吗?” “我们班主任偷偷组织着呢。”唐一一说:“隔壁班在台球厅上课都被举报了,教育局给举报人挺多奖金的。” “那你们在哪补课啊?”越苏好奇地问。 “主要在班主任家里、班主任姐姐家、班主任大姨家,看情况转移。” 越苏:“……” 唐一一忽然说:“对了我们竞争对手班还剩一节课就结课了,姐你去举报一个领个奖呗?” 越苏:“……” 好心动啊怎么办! 后来,A市出现了一个“永远不会被找到的辅导班”,据参加过补 分卷阅读40 习的学生介绍,里面的老师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 教育局听闻之后,进行了地毯式彻查,然后……嗯,他们端掉了A市最大的几个传销团伙和诈骗团伙…… 这是后话,当时越苏还没想到这个辅导班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愁怎么和唐一一解释家里那一堆陌生人。 第20章 再来一瓶 回家的路上顺便左拐去了一趟菜市场,菜市场卖菜的大爷大妈都知道一一的事情,每次来买菜分量都额外足。 也可能是因为一一又可爱又嘴甜啦嘻嘻嘻。 越苏听她叽叽喳喳欢快地说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把事情说明白。 她逮着个一一换话题的空档,轻咳了一声,很郑重地说:“对了,一一,有个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唐一一正埋头吃刚才菜市场门口买的香煎小土豆,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句:“什么事啊?姐你找男朋友了?不是和你前男友那个缺心眼复合吧?” 越苏:“……” 越苏:“不是,我有几个亲戚恰好来这边玩几天,住咱家了,和你说一声。” 先糊弄掉这次月假,下次月假怎么办以后再说吧。 唐一一情绪不是很高地“哦”了一声。 越苏连忙说:“别担心啦,他们都挺好相处的,还有个比你小两岁的男孩子呢。” 唐一一把嘴里的土豆咽下去,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害怕他们会不喜欢我,我话唠很厉害的,而且太久没见你我有点控制不住。” 越苏安慰道:“没有啦,他们会喜欢你的。” 她把右手拎着的塑料袋换到了左手,太重了,勒得慌。 唐一一看见她的动作,抢着要帮她拎一部分,越苏赶紧把手挪开,拒绝道:“我可以,你背那么重书包已经很累了,我自己拎。” 唐一一无情嘲笑道:“得了吧姐,你忘了自己有时连瓶盖都拧不开。” 她们打闹着,忽然听见身后远远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苏苏!” 转头发现是贺方回。 贺不良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的羽绒服,看着像个大熊似的,左耳上依旧带着小熊软糖的耳钉,手上拎着的布袋随着他跑过来的动作,在空中甩得如同一只在封闭罐子里乱窜的蜜蜂。 “停停停!”越苏看他就要一头撞过来把她们姐妹俩踩死,赶紧伸出手去阻止他。 “方回你今天也放假啊?”一一笑得很开心,她太久没回来,看见谁都亲切:“今天也来我们家吃饭吗?” “苏苏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他兴高采烈地把布袋子打开:“龙哥给我的,我特意带回来了。” 越苏看了布袋子里那个透明饭盒一眼,发现里面的酱汁已经把饭盒内部整个都糊满了,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越苏:“方回啊,吃的东西下次不能这么甩。不对,什么东西都不能这么甩……” 贺方回明显没听进去,胡乱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越苏,自觉地把越苏手里的那个重袋子接了过去。 越苏毫无心理负担地让他拎着了,贺不良力气贼大,按他的说法,他把越苏拎起来要用的力气还不如抓一只小鹿,鹿还会扑腾两下。 虽然她还挺好奇贺方回做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抓鹿啦。 “对了,”越苏在心里清点了一下自己买的菜:“方回,中午带着你家虎子来吃饭呗。” 越苏和一一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刘衎正在桌子前琢磨那副大拼图,已经快完工了,还缺一角。 唐叔罕见地没有在看电视或者用电脑,而是在鼓捣肖富二代送他的那个相机,看见她们走进来,笑眯眯地转过头:“笑一个。” 一一立刻镜头感十足地拉着越苏的手臂摆了个pose,等唐叔拍好之后,她把书包一甩,窜到唐叔旁边:“我看看,拍得怎么样啊?” 越苏顺便介绍道:“一一,这是唐叔,桌子边上的是小衎,信哥和木兰姐好像出门了。唐叔,小衎,这就是我妹妹。” “大家好。”一一正儿八经地打完招呼,又立刻低头去看刚才拍的照片:“唐叔,你拍得真好。” “哈哈哈是你们自己长得好看啦。”唐叔摆摆手,谦虚道。 “一一要不先去洗个澡?洗好出来就开饭啦。”越苏把菜拎进厨房,抽出厨刀洗了洗,一边问道。 “嗯!我马上去!”唐一一答应着:“我把拼图一起拼好就去!” 等真正开始动手做饭的时候,越苏才发现工程有多浩大。 没处理的食材堆满了半个厨房,她要一个人折腾下去,估计这顿中饭下午四点都吃不上。 分卷阅读41 她没做多少心理建设就把厨房门拉开,对外面喊道:“唐叔有空没,过来搅个鸡蛋;小衎一一你们拼图拼好了没?拼好了过来把豆角摘一下……方回来了啊,你那身白衣服就别进厨房糟蹋了,去,把衣服脱了进来淘米。” 总之韩信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充满了炖汤的浓郁香味,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欢快的炒菜声蹦蹦跳跳,直往他耳畔扑。 他把手上的那本《国富论》搁在玄关旁边的小书架上,换鞋进来,看见小皇帝和一个圆脸小姑娘坐在一起边掐毛豆边看……游戏实况,气氛十分和谐。 那就是苏苏的妹妹吧。 越苏正在拌凉藕,听见有开门声,一一又打了声招呼“信哥好!”,知道是信哥回来了,本来没太在意,想着待会儿吃饭叫他就是了,忽然他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 “苏苏,我也来帮忙了。”他已经把外面那件大衣脱了,很认真地说,但是显然是之前没怎么进过厨房,事情摆在眼前都看不见,乖乖地等越苏说话。 “没什么事了,”越苏把拌好的凉藕往案板旁一放,转身笑道:“信哥你要真想帮忙,去把餐厅里那张桌子拆一下,展开来,咱们今天人多,可能坐不下。” 她嫌披肩长发碍事,进厨房的时候就挽起来了,梳成了高马尾,厨房空间不大,现在又堆满了东西,她错估了自己和韩信之间的距离,一转头,头发直接从他下巴上扫过去了。 越苏:“……” 她下意识伸手要去碰他的脸,又及时缩了回来,脸上的笑意已经压不住了:“信、信哥,你还好吗?” 韩信也忍不住笑:“没事,我不站在这儿碍你事了。” 其实这顿饭的准备阶段真的接近尾声了,越苏把菜一盘盘端出去,搁桌子上,身上围裙还没脱,就看见木兰姐和肖总开门进来了。 木兰姐“呀”了一声:“苏苏你就弄好了?我都没搭上手。” 她换好鞋过来,忽然高兴道:“碗没洗,我去把碗洗了。” 肖富二代连忙一溜烟地抢在自己救命恩人前面:“我洗我洗。” 木兰姐抢不过他,于是过来帮越苏找椅子。 本来椅子是和餐桌配套的,但平常没那么多人吃饭,椅子都散布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在客厅阳台还好,在卧室里不一会儿就长出一大堆衣服来。 ……还可能长出猫来。 越苏把打盹的虎子从椅子上抱起来,这橘猫得寸进尺直接趴她肩膀上了,差点没把她压趴下。 等她把虎子转移到沙发上,回到餐桌旁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好了,在等她。 越苏赶紧坐下,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说什么上海西郊天价账单曝光,一顿饭四十万,一扎橙汁都三百多。 要她说这算什么,你看她这顿饭,千古才子唐伯虎搅和的鸡蛋,汉平帝刘衎洗的菜,孝烈将军花木兰搬的椅子,淮阴侯韩信支的桌子,就连洗碗的那个无缘于史书的肖总都身价上千万。 就是做菜的人不太凑合,系某扑街业余写手越苏。 但是显然吃饭的人都不这么想,刘衎兴高采烈地夸奖:“苏苏你手艺真好。” 在学校整天没什么东西吃的唐一一也吃得很开心:“姐,这是什么肉啊?” 唐叔瞄了一眼她面前的盘子:“是小猪佩奇和小羊苏西……” 得,这才刚刷一天B站呢,又长见识了,再过几天他还不得认识鬼畜区全明星啊,说不定一时兴起题副字“爱的魔力转圈圈”。 想到这里,越苏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唐叔:“唐叔,你有想过写几幅字画几幅画吗?别画……以前,就画现在呗。” 她之前苦恼过这个问题,唐伯虎的画是很值钱,但从她这里脱手卖出去一副明显是真迹的唐寅画作,还没氧化没损坏,像现画似的——废话,可不就是现画的,那她怎么解释啊? 而且这么几百上千万的画作,买家必定非富即贵,万一查查卖画人的情况呢,她怎么解释自己身边这一群人,万一买家是官方博物馆呢,被有关部门盯上了她怎么解释自己身边不断冒出来的新人? 难不成说是她自我增殖的? 她刚才想到一个很容易解决这个困境的办法——那就是别画以前,一副万达广场游览图,就算专家们再怎么觉得和唐伯虎的笔触一模一样,也绝不可能疑心是明代真迹。 以唐叔的画功,把万达广场游览图卖出去完全没压力的好吧,现在小年轻装修谁不往墙上挂点艺术品? 她正殷切地看着唐伯虎,忽然发现一桌人都盯着她笑了。 她还没疑惑几秒,一一就吃吃笑着说:“姐,你头发刚才又扫到信哥脸上去了。” 分卷阅读42 越苏:“……” 她脸腾地红了,期期艾艾地道歉:“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唐叔笑着说:“人生新体验,对吧,将军?” 他话一出口才觉失言,所幸大家都还忙着笑,没人注意到他急剧降低的音量。 “对了,我还不知道大家叫什么名字呢?”肖渊忽然说:“我就知道小越叫越苏,木兰姓花。” 得,就木兰叫上了。 越苏还觉得脸上发烫,不敢往左边看,随口答道:“信哥姓韩……” 肖渊没在意她话说到一半断了,点点头:“韩信……你们家长辈取名字都挺崇古的啊。” 越苏看了一眼也在听的唐一一,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你说他们这群人里边,一个叫花木兰也就算了,这名字确实可能撞,再来个叫韩信的也说得过去,毕竟韩姓常见,“信”这个单字也没什么问题。 但你把韩信唐伯虎花木兰凑一起,但凡听的人多个心,回去查查这几位的生卒年,真相基本就是摆在脸上。 现在大家的想象力可丰富了,主要是游戏电影看得多,什么都敢想。 你看越苏不用十分钟就相信了沈静松。 也就刘衎安全点,但待会儿说到他的名字,必定会问是哪个衎字,这生僻字就更显眼了。历史上有几个刘衎啊!谁家父母闲着没事给自己孩子以后所有证件都统一叫刘口啊? 她前男友秦之焯的车票都一直叫秦之口呢。 就算她相信肖富二代想不到更深,但是她知道唐一一这姑娘一定会留心眼的! 这姑娘数学考满分呢! 数学满分都考得出来,还是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肖渊和唐一一还看着她。 刘衎及时接话救了她:“我姓刘,刘箕子,家里人叫我小衎。” 他这么说也完全没毛病,他当皇帝之前确实还有个名字叫刘箕子。 唐叔一点就通,也说道:“我叫唐子畏,叫我唐叔就好了。” 唐寅起先字伯虎,后改字子畏,但是唐子畏这个称呼远不如唐伯虎有名。 这茬总算这么过去了。 吃过饭之后,日理万机的肖渊肖总很快就撤了,小皇帝好不容易有个同龄人一起玩,和唐一一坐沙发上联机开黑打游戏。一一十分乐意,据她说整局游戏她只需要跟在刘衎身后补刀就行了,甚至可以全场逛街,反正都能赢。 唐叔自从涉猎B站之后进步飞快,已经从影视剪辑区来到了生活区,开始对“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每次越苏路过他的时候,都能听见那句洗脑的“哈喽大家好我是王刚本期视频和大家分享一道家常菜”。 越苏把碗筷收拾了,坐下码了会儿字,看见大家都午睡去了,刚想也去睡一会儿,就看见基友给自己发的消息。 【夏天:苏苏大宝贝!】 【夏天:五千万姐妹的店又回来了!盘她店的那个人去医院看个牙疼看失联了!听说火警正在救他呢!他家里出面终止了这项交易!】 【夏天:现在五千万姐妹的店又空出来了,你要不要啊?】 越苏用那种刮奖已经刮到“谢”还不罢休,一定要把“谢谢惠顾”刮全的人的心态,默默打开了自己的建设银行APP,输入登陆密码,准备再看一眼余额让自己死心。 【您尾号为0084的储存卡13:02分活期余额为:209877.08人民币。】 越苏:“……” 越苏:“???” 难道刮出“谢”之后还可能是“谢打错了第一个字不算再来一瓶”? 第21章 二十年 越苏正纠结自己卡上多出的二十万是打哪来的, 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她跑出去开门, 发现是好久不见的沈静松, 心里咯噔一下, 问:“不是说还要几天吗?你现在带过来我没地方安置啊?” 沈老板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是临时来了个新客户,我之前排查漏掉她了,刚刚才发现的。” 越苏立刻讨价还价:“那之后的刺客大哥们能再晚几天吗?” 沈老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当然要晚几天, 你以为我是铁人吗?这么来回穿我也很累的。” 越苏想起刚才那凭空多出的二十万,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板你最近给我发工资了?” 沈静松差点转身就跑:“小越你不能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羊毛啊,再发工资我真的疲劳过度猝死给你看啊。” 好,越苏确定不是自己老板一夜暴富给自己二十万零花了。 “好了,过来吧,介绍你们认 分卷阅读43 识一下。”沈静松对自己身后站着的人说。 越苏本来以为会又是个男人, 结果看见一个披着对襟直领披风的姑娘缓步上前, 微蹲下身子给她行了个礼, 衣裙摇曳, 素手皓腕, 声音勾人得很,笑意盈盈:“见过天女, 奴家苏小小。” 越苏:“……” 苏、苏小小?钱塘第一名伎苏小小? 老板!我道行不够压不住这姑娘啊! 越苏干巴巴地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越苏, 你叫我苏苏就好。” 苏小小又朝她笑了笑, 声音柔柔的, 好像在人心上缓缓吹了一口气:“苏苏。” 越苏觉得自己心里那头小鹿开始发起自杀性袭击。 越苏不禁忧虑到, 名妓苏小小已经这样风情满满、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了,以后要是有幸见到四大美人,她会不会弯掉啊…… 为了维持自己母胎异性恋的尊严,她轻轻咳了一下,让开身子:“你先进来吧。” 领着苏小小进屋子之后,越苏让她坐在沙发上,准备先和她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刚要去给苏小小倒杯茶,一起身回头,差点心跳都停了—— 唐一一洗完澡,换了套衣服下楼来,正站在楼梯口好奇地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大美人。 “姐,这是谁啊?”她左手还拿着一包拆开的薯片,刚才应该在吃零食。 苏小小听见动静,立刻坐不住了,以一个服务业人员的优良品质,迅速又不失优雅地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奴家苏……” 越苏猛地打断她:“苏佩!这是我朋友,她叫苏佩,刚买的汉服打算拍艺术照呢!” 苏小小看了她一眼,不愧是风月场合应付惯了的老手,手在唇前轻轻挡了挡,笑得媚骨天成,不反驳,也不点头。 “哦,苏佩姐姐好,我叫唐一一。”唐一一乖巧地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薯片递给她:“苏佩姐姐吃薯片吗?” 苏小小又看了一眼越苏,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学着唐一一的样子,捻起一块薯片放进嘴里。 她的手指纤细,像嫩生生的葱段似的,好看得紧,连带着那块薯片都增色了不少。 “那姐姐你们聊,我上去午睡了。”一一打了个哈欠,转身上楼了。 见她走了,越苏才松了口气,转身对苏小小说:“不好意思,苏……姑娘,这几天情况比较特殊,可能要麻烦你先隐瞒一下自己的身份,过后我会好好和你解释的。” 苏小小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低头答应道:“是,小小记住了。” 越苏长呼一口气,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正要继续说话,门铃……又响了。 越苏朝苏小小打了个手势,踩着毛绒拖鞋气势汹汹地开门:“老板你有什么事情一次性……” 她忽然沉默了下来。 苏小小听见门口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几眼。 门口站着秦之焯。 越苏往外扫一眼,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前半个小时那地方刚停过肖总的红色超跑。 她深吸一口气:“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心平气和到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的份上。 他目光有点躲闪,眼下的黑眼圈重到像是淤青,薄唇抿着,似乎很难以启齿。 越苏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秦之焯才终于开口:“我女朋友……” 只有这四个字,下文还是说不出来。 越苏点点头,做了个出色的捧哏:“你女朋友是个富家千金,我知道。” 秦之焯这才终于一鼓作气说完了,仿佛要防着她再说出什么话:“昨晚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和她提起之前写给你的情书,她吃醋了,让我来要回去。” 说完苦笑一下,似乎觉得很难为情,看着真是被逼着来的。 越苏揉了揉眉心:“我家里之前进来过入室抢劫的,都砸坏翻乱了,我找一找,你可能得等一下。” 秦之焯有些惊讶:“什么?入室抢劫?” 越苏随便答应道:“是啊,之前那个悬赏二十万的……”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个悬赏二十万的汪虎集团。” 秦之焯低声问:“你没事吧?我当时不在国内。” 越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余的一句,随口敷衍了两句,心想自己脖子上的伤口都好全了,现在问有什么意思。 她刚要开门让他进去,忽然手肘一拦:“不行,你能就在门口等吗?一一在家呢,她还没睡,万一碰上了,她这个周末就不过了,你不能进去。” 秦之焯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坚持,点头道:“行。” 越苏把门掩上,对等在沙 分卷阅读44 发上的苏小小解释道:“我前任,他未婚妻让他来索回旧物。”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越苏真希望她能听懂,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支个招,她现在还挺尴尬挺憋屈的……毕竟苏小小是钱塘第一名妓,业务有专精。 谁知道苏小小理解起来还真一点困难都没有,微微颔首,有些惊讶地问:“索回定情信物?真不风雅。” 越苏按记忆在电视柜下翻了翻,不仅翻到他之前写给自己装订成册的一本厚厚情书,还翻到了他送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一串珍珠项链。 她自收到那一天起就一直戴在脖子上,分手时才取下来,所以已经旧了。 “是珍珠项链?”苏小小问。 “不是。”越苏扬了扬手上那个装订成册的情书本:“是一本情书。” 苏小小看了一眼,忽然又问:“他未婚妻让他来要的?” 越苏点点头,正要往门口走,忽然听见苏小小叫住她。 “等一下,”她狡黠一笑:“苏苏,我有个法子。” 越苏愣了一下,问:“什么?” “情书后面还有空白吗?”她指着那个本子问。 越苏粗略一翻:“有的。” “苏苏,你拿笔在最后一张空白上加几个字。”苏小小拿到本子,看了看具体结构:“还是前后对应的,会留下抹不掉的撕痕,那岂不是更好了。” “加字?”她问:“加什么字?” “随便,加句情话。”苏小小体贴地问:“苏苏不想写关于他的情话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想?” 越苏看着她一脸纯洁善良,好像刚刚从莲花台上踱步下来,眉目间都是菩萨的慈悲,不禁心里微微一颤。 秦之焯没等多久,就看见自己前女友开门出来,神色如常,扔给他一本线装本,还顺手附带了一串半旧的珍珠项链。 “本来都忘记了的,”她说:“抢劫犯硬给翻出来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一并还你了,也算物归原主。” 秦之焯想她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连心情不好强撑的那个样子都不带变的。 虽说如此,但他心中又何尝没有丝丝窃喜,觉得她为他心情波动的这一瞬间如同什么了不得的功勋一般。 他接过来,越苏忽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对了,那本子后边我原本写过一句话,你既然是要给她看,还是撕了好。” 说完就关门进去了。 秦之焯愣了愣,借着冬日午后稀薄的阳光翻开那个陈旧的线装本,旧日爱语如云烟掠过,有淡淡的薄荷味浮上来,好像他们曾经共有过的隐秘旧事。 最后一页。 “在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仍然爱你。在这些冰冷事物中,我最爱你。” “或许你一生中,我最爱你也说不定。” 他猛地抬起头,他离那扇紧闭的门还不太远,但是他眨了眨眼,就觉得这短短的距离中生出了河流,建造出铁轨、大厦和晚归的钟声,忽然万物复苏,又归于寂静。 门里苏小小还对着手机啧啧称奇:“这真是神器,天下万事尽在囊中……苏苏,你刚才找情话的地方在哪儿啊?” “浏览器。”越苏演示给她看:“你看,就在这儿,我怕他看出来,还特意找了两句不一样的。前一句来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后一句是张幼仪写给徐志摩的……不用想了,你都不认识。” 苏小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娇憨可爱,让人对她生不起气来,只想好好爱护她。 “哼,谁让他上门来给我们苏苏脸色看,我就给他们使个绊子嘛。”苏小小给她解释道:“你那句话写在那儿,他要是不撕,她未婚妻就会当场和他吵起来;他要是撕了,哼哼,恐怕她下半辈子都要猜测到底撕的是什么。” 越苏呆了几秒,彻底心服口服:“小小你真厉害!” 苏小小摆了摆手,头上斜插的那一枝萱草凤钗头晃了晃:“现在叫我苏佩,不是还要瞒着你妹妹嘛。” 真是个风月场里使惯手段的妖精。 越苏带着她到客厅后边的卧室换衣服,苏小小不愧是千古闻名的歌伎,和木兰姐那一身伤疤不一样,皮肤又白又嫩,稍微一碰就有痕迹,痕迹又留不久,惹得人心里没来由的慌。 她不知道小小的入幕之宾怎么想,反正她半途没熬住,心慌意乱地出来喝凉水,满脑子都是苏小小纤细曼妙的腰肢和媚意纵横的眼眸。 “苏苏?” “啊!什么事?”越苏灌了半杯水下去,正兀自出着神,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连忙应道。 “我叫你几声了,你完全没听见。”刘衎担心地看着她:“你要是精神不好,去后面睡会儿吧。” “没有没有。”越 分卷阅读45 苏连忙摆手:“小衎啊,我们家来了个大美人,太漂亮了……” “很漂亮吗?”刘衎好奇地问:“是谁啊?” “你不认识,比你晚了上千年呢。”越苏说。 恰好苏小小推门出来了,看见刘衎,刚要行个礼,又想起刚才遇见一一的经历,没敢轻举妄动,看向越苏。 越苏连忙介绍道:“这是汉平帝刘衎。” 苏小小不愧被历代大家称为才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想起了这位声名不显的幼帝,款款行了个礼。 小皇帝也礼貌地给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拿着零食接着坐一边打游戏去了。 越苏:“……” 喂!这位朋友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个美人你看不见吗!你打什么游戏啊! 越苏问苏小小:“小小啊,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奴家不饿。”苏小小回答:“若是苏苏方便,能不能给奴家安排一个住处,奴家日夜兼程赶来,已经多日未曾合过眼。” 越苏领着她上楼,空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只好领进自己房间,让她先休息一下。 “对了,小小,你那个说话方式……要是能改的话,还是改一改吧,我们这儿不这么用。”越苏帮她拉上窗帘,一边说道。 “奴家……我记住了。”她又冲越苏笑了笑。 这是什么绝世美人! 越苏被她笑得心神摇曳,把卧室门关上才想起自己那还没查证出处的二十万,转身要下楼,看见信哥正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连忙站住,小声兴奋地对他说:“信哥信哥!我们家来了个超级好看的大美人!” 韩信看见她的兴奋劲,一边下楼梯一边问道:“是谁啊?” “苏小小!”她说完又沮丧了:“哦……你也不认识,比你晚了几千年呢。” “确实不认识。”韩信点点头:“我史书才看到晋朝,晋惠帝。” “晋惠帝?那个说‘何不食肉糜’的傻皇帝吗?”越苏脱口问道。 韩信点了点头:“是他,不过‘何不食肉糜’后面还有一段。” “嗯?” “爆发八王之乱的时候,保卫惠帝的亲卫被乱兵击溃,百官四散而逃,只有嵇绍掩护着惠帝。但嵇绍终究被杀死在惠帝身旁,血都溅到了惠帝的衣服上。等到八王之乱平息,下人要脱下惠帝的衣服去洗干净。惠帝说……” “‘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掉。’”越苏听到后面才想起来这个故事,接下他的话:“虽然不接地气了一点,惠帝毕竟还是个有心的人。” 韩信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她:“对了,苏苏,上次那个数字是只能看见一次吗?会不会有错啊?是恒定不变的吗?” “一个月一次。”越苏说:“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误差,应该是有的,也应该能更改,怎么了?” 韩信说:“我刚刚听见唐叔他们说这个事情,才知道你们的数字……都只有三位数吗?” “对啊,你不是吗?”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的数字是……7389。” 第22章 来自讨债公司的温暖 越苏懵了几秒,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数字到底有多大, 不禁脱口而出:“二十年?看错了吧?” 韩信摇摇头:“不知道, 可能我真的要在这待上二十年吧。” 越苏心想沈静松给的东西果然不靠谱, 开玩笑道:“是吗信哥,那有生之年我还能比你大呢。我现在比你小十三岁,十三年后我俩就一个岁数了。” 结果韩信不仅没笑,反而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苏苏……你还会老的吗?” 越苏笑道:“当然会老啦, 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嘛,我真的不是什么天女,就是个普通人。” 刘衎刚结束一盘游戏,听见他们站在沙发边上聊天,也插了进来:“那苏苏以后会嫁人会生小孩吗?” 越苏:“……那你这难度有点高啊。我不知道诶,可能不会吧, 我梦想就是做一个富裕的老小姐, 就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快乐的单身汉, 游历丰富, 等不想出去玩的时候, 就随便找一个聪明的远房侄女,资助她去巴黎学艺术什么什么的。” “苏苏的理想好具体啊。”刘衎评价道。 越苏笑道:“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虽然我八百也跑不了, 但是谁还没有个环游世界的梦想呢。” 她又想起刚才和韩信说的那个话题,跪坐在沙发上, 转头兴致勃勃地说:“信哥, 如果数字真没搞错, 那到时候你还在的话, 说不定大家都在,我们买一栋大——房子,多热闹啊!” 刘衎马上说:“那我要和一一住隔壁,我们俩开黑多方便啊。” 他抢着说完,又黯然道:“我 分卷阅读46 和信哥不一样啦,我的数字很小的,可能陪不了苏苏太长时间。” 越苏才想起来刘衎他们的日子可不长,按天数算还不到一年呢。 她最开始答应沈静松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处出感情来了才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笑意很勉强地维持着,笑得很难看。 刘衎发觉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好,赶紧出声安慰道:“没事啦,大家总是都要走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算是平常相识,三十年五十年之后,也终归是要分开的。一年和几十年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权势声名、生死病痛什么都经历过,比越苏洒脱多了。 韩信忽然出声说:“我们看见的数字都比苏苏看见的大吗?” 越苏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我们和苏苏是不一样的。”他说:“我们现在与其说是人,其实更偏向于是……” “鬼怪。” 越苏疑惑地看向他。 “时间在我们身上已经停滞了。”韩信摊了摊手:“正如你所说,我们永远停在了死去的这一刻,不再生长,没有变化,小衎永远是十四岁,我们的‘这一辈子’已经结束了。但是你还是鲜活的,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越苏的眼睛亮了起来,沈老板曾经说,跨过将来的某个时间点,历史就会重新回到最开始……我们一般把这称作“轮回”。 刘衎他们的这一次轮回其实已经结束了,他们看见的“相见次数”不再被“这一辈子”所束缚,而他们看见的数字比还在经历“这一生”的越苏大,只说明一件事情。 在下一个轮回,他们还会见面。 越苏孩子气地握拳欢呼起来了。 “信哥,如果有的选,你下辈子想干什么呢?”刘衎把游戏机放在茶几上,好奇地问。 “你呢?”韩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嗯……我希望就像现在,”刘衎说:“不要当皇帝了,当一个很普通的人,每天过得很开心,不用担心谁要杀我……虽然知道担心也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啦。” 越苏沉默了几秒,试探性地问道:“那……如果还是继续当皇帝呢?” 刘衎捋了捋自己的小卷毛,不好意思地说:“那苏苏还是别来见我了吧……我活着的时候很惨的,可能也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恰好唐叔抱着电脑下来了,问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往沙发上一坐,手一挥:“我想过了,要是有下辈子,我还去考科举!怕什么!我就不信我唐某人连个状元都拿不到,什么看破生死,我唐某今天就死磕上了!下辈子还要遍亲芳泽!” 说完,他还唱起来了:“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该向前走——” 他跑调都跑到摩尔曼斯克的破冰船上去了,瞬间把房间里积攒起来的阴郁气息给冲掉了,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越苏这半辈子什么破事都遇见过,没有什么别的领悟,只有一条:坚持下去,明天会更好的。 因此她也不再去胡思乱想三百多天之后的事情,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事儿上。 越苏窝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先翻了翻自己的收件箱,果不其然在垃圾消息里翻到了一条: 【已向您尾号0084的储蓄卡账户转入200000.00人民币,详情可咨询A市善胜客法律咨询公司】 后面跟着一串乱七八糟的网址。 难怪被分类到了垃圾短信里。 A市善胜客法律咨询公司,就是龙哥开的讨债公司。 越苏先给李小发消息。 【越苏:李哥,你们上次抓的那个入室抢劫犯,怎么把悬赏金额转到我这里来了?】 【李小:我们是一单清的,不能又收你的钱,又收条子的钱】 【李小:更何况,被人知道我们龙哥去拿条子的悬赏金,龙哥还混不混江湖了】 【李小:江湖规矩,面子没了,里子就更没了】 这几句话中二兮兮的,越苏一向不太能理解这种混社会“面子比天大”的规矩,但是此刻只觉得……好温暖啊! 这是钱啊!朋友们!二十万啊! 她的梦想又插着翅膀飞回来了!这是什么!这是泰坦尼克号上小龙虾们面临的生命奇迹啊! 【越苏:宝贝!五千万姐妹的店怎么说!我可以!】 【越苏: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和她沟通!】 夏天的速度很快,不愧是常年在微博吃瓜的女人,半秒钟就把联系人推荐过来了。 五千万姐妹的头像是个财神,越苏看着格外亲切。 她人也不错,口头禅是“你觉得行就行”。 越苏问“店能盘给我吗?” 分卷阅读47 她说:“你觉得行就行。” 越苏问:“我们抽个时间见个面,交涉一下怎么样?明天下午您有空吗?” 她说:“你觉得行就行。” 越苏差点问她这店能不能白给我,万一她又回“你觉得行就行”呢? 还好克制住了,没有放飞自我,和五千万姐妹约好时间见面,一起去看看那个辅导班。 唐叔在一边研究B站的视频中心,看见她这么开心,听她叨叨完整件事,笑眯眯地评价:“穷长心机,富长良心。” 越苏应完才觉得不对劲:“唐叔,这句话是打哪来的啊……” 唐叔答应地轻巧:“《白毛女》啊,你没看过吗?” 越苏:“……” 喂你在到底在B站上看了些什么啊! 这个周末她过得还算开心,热热闹闹的,就是肖总不太愉快,晚上和他们一起玩三国杀的时候忿忿不平地说他带着木兰姐去看那个大师,大师不在,碰见大师首席弟子,大师首席弟子说花小姐你流年不利岁末当死…… 肖总盘腿坐在地毯上,愤恨地甩出一张“万箭齐发”:“你说学那么差还出来算命,以后他师父的名声就折他身上了。” 越苏心想人家小伙子其实也没说错…… 花木兰就豁达多了,花将军见过的死人可能比肖总花过的钱还多,打出一张“闪”:“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越苏在一边笑了:“木兰姐背到唐诗了?” 花木兰笑了笑:“瞎看了几首,还没搞清楚谁是谁呢,不过诗仙果然名副其实,诗写得很好。” 来这儿之后几乎一直在打游戏的小皇帝茫然道:“李白?是写‘鹅鹅鹅’的那个吗?” 攥着诸葛亮角色牌的唐一一无情嘲笑:“什么鹅鹅鹅,那是骆宾王。” 刘衎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比他小个几百上千年,没太大差别。 肖渊顺便对唐一一说:“对了一一,之前没给你准备礼物,明天我顺路送你去上课吧,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唐一一兴奋地抬头:“真的吗!谢谢哥哥!我想要曲一线王后雄五三大礼包!” 越苏拿着一手牌:“……” 她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了,她上学的时候看见王后雄就难过。 唉,要不然她数学拿不了满分呢…… 苏小小全程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笑眯眯地观察他们。 越苏觉得苏小小已经非常漂亮了,但是除了她好像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 她后来也想明白了。肖总什么美女没见过,单纯的美貌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更何况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木兰姐。而刘衎贵为人主,皇宫里就算扫地的宫女都是举国上下海选出来的,他可能还真觉得游戏比较有趣。 唐叔则是有名的风流才子,据说半辈子都泡在青楼里,已经对名妓这个物种免疫了。他生前要是有朋友圈,说不定签名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至于信哥…… 得了吧,他对虞姬的评价都是“长得还行”呢。 越苏都没勇气问他觉得自己长得怎么样。 第二天越苏送走唐一一和她的五年高考大礼包之后,就准备去见五千万姐妹了。 她还有点忐忑,毕竟之前没有类似经验。结果刚来很闲的苏小小问清楚情况之后,积极地毛遂自荐:“我父母都是商人,苏苏不嫌弃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越苏想起她昨天那个机灵劲,把包换了个手拎着:“一起走吧。” 第23章 那个男人 按理来说, 在教育局严抓减负的情况下, 越苏不应该去办一个辅导班。 但是五千万姐妹的店, 与其说是辅导班, 其实更像是自习室。 教育局宣布要减负,除了高三,其余年级都强制不让晚自习,辅导班也抓得严。但是并不是每一对家长都有时间亲自辅导孩子写作业, 也并不是每一对家长都请得起一对一家教。 但要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小孩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也能远离互联网诱惑,高效地学习,哪位家长敢打包票? 更何况现在的家长大都是独生子女,不仅要看顾小孩,还要照顾自己的四个老人, 老人到年纪了, 难免要生病, 时间和金钱都捉襟见肘。 再加上现在加班越来越严重, 越来越多的企业喊出了996(早9点上班, 晚上9点下班,并且一周工作6天)的口号, 大家都在加班,你不加班就淘汰你。家里孩子老人要养, 谁敢不加班丢掉自己工作? 于是五千万姐妹的自习室就应运而生了。 和五千万姐妹是约在市中心的一个咖啡馆, 路上还遇着堵车了, 越苏和苏小小坐车里 分卷阅读48 无聊干脆闲扯上了。 “小小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吗?” “是的, 我先祖曾经是地方官,后来从姑苏迁居到钱塘,流落成了商人,因为父母经营有方,家境还算殷实。”苏小小介绍道:“只是父母在我十五岁时去世,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就和乳母变卖家财,移居到钱塘河畔……后来我便成为了诗妓。” 越苏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我记得你之后有人写诗,西陵路边月悄悄,油碧轻车苏小小。一直都会有人记得你。” 苏小小掩唇笑了:“这诗写得不俗,有几分金庸的意思。” 越苏愕然:“小小你就知道金庸了?” 苏小小解释道:“是唐叔,他昨晚照着一个‘八分钟看完倚天屠龙记’学剪视频,我闲着无聊,就跟着一起看了。” 越苏更加愕然:“唐叔在学剪视频?” 不过她想想也觉得合理,不要以为领先古人几千年的常识水平就很厉害,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哪个都不是笨人,学起东西来一个比一个快,现在家里什么电器坏了她张嘴就喊信哥。 越苏也不纠结,转而问:“有几分金庸的意思?那是什么?” 苏小小笑道:“这诗不是说小小已经不在很多年了,但是好像还是能看到她乘着油碧轻车,月夜中缓缓行来……这可不就是金庸那一句‘张三丰瞧着郭襄的遗书,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潇洒的少女,可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看看人家这记忆力,八分钟看完倚天屠龙记,现在张嘴就是原著,要是出生在现在,可不得新概念作文高考加个几十分。 到了市中心,五千万姐妹已经等在咖啡店里了,越苏看了眼时间,好在没迟到,是准点。 五千万姐妹给越苏留下印象的依旧是那句“你觉得行就行”,她极好说话,声音也软软的,越苏厚着脸皮讨价还价她也愿意让步,讲实话这种旺铺转让收你十万简直是白送了,但是越苏这不是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嘛。 特别是过几天还有五个不要命的大哥要来。 “苏苏,”五千万姐妹也不拿她当外人,声音软软地说:“我呢,其实也不打算靠转让店赚钱,再给你少一点也行,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在我这儿上课的几十个学生,你千万得好好用心了,我当初收他们的时候信誓旦旦要让他们全考上大学,现在我要去处理遗产的事情,没精力管了,你一定要用心,好吗?”五千万姐妹说:“教员都是现成的,装修的时候也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而且我招牌已经立好了,你千万不能自己砸了。” 五千万姐妹叮嘱完上面一大段,咬了咬牙:“我再给你少点转让费,你必须答应我。” 越苏连忙点头,心里想不就考个本科嘛,她也是A大出来的,完全不虚。 马克思曾经说过: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处在永不停息地变化发展之中。 越苏高考是在四年前,四年的时间,能变化的事情太多了,德云社听相声的主力由老大爷变成了小姑娘,小姑娘们还拿着荧光棒,听到高兴了还能唱几段。这在四年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四年也足够一个省份的高考难度从简易猛然上升到地狱。 如果越苏提前找唐一一聊聊高考语文,她可能就会知道前几年有个以出题难度大著名的语文组命题人转到他们省来了,从此全省语文平均分仿佛吃了秤砣一般迅速下降。 这个男人还多次将全省语文平均分成功控制在60分以下。 反正自从他加入本省命题,成功帮助本省高考扭转了被鄙夷蔑视太过简单的颓势,让全省考生享受到他那如父亲般亲切的大嘴巴子。 据说这几年经常有学生考到后面直接放弃,趴着睡觉了,有学生边哭边做,边做边哭。考完出了考场,一见爸妈更是抱头痛哭。 有学生总结这位命题人的出题规律:题题有思路,路路行不通。 这位语文组命题人有句名言:A省的卷子不能再简单下去了。哪有什么超纲,本质上是你的纲不够大。 她还会发现自己家小妹妹已经不只是凝视深渊那么简单了,她几乎是骑在深渊头上让深渊做牛做马。 但是她不知道。 于是越苏和五千万姐妹愉快地签了合同。 她之前已经去找过五千万姐妹那家“学而优”自习室,位置在市游泳馆旁边,从外面看教室明亮整洁,学生们都在认真学习,是个好地方。 据附近的居民说,这地方风水好,来这里自习的最差也能上个本科,所以生意很好。 苏小小全程没帮上什么忙,但是今天出来这么一趟,明显涨了不少见识。回去的路上问越苏:“苏苏是要办学吗?” 越苏答:“差不多。” 她有些好奇 分卷阅读49 地问:“现在女子也能应试了吗?” “可以啊。”越苏说:“女子能顶半边天嘛,小小来这儿有没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想了半天,最后问:“苏苏,你们现在考试还考诗词吗?” 越苏点点头:“考。” 她说:“你们既然能够女子应试,那必然也有女先生吧?我也许能教教诗词呢。” 越苏笑了:“不是,我们现在不考吟诗作赋,考解析诗词。” 她想起来苏小小是有名的才女,白居易、李贺、张岱等历代大家都专门有诗夸她。 苏小小有些惊讶:“各花入各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啊,这怎么考?” 越苏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索性说:“家里好像还有一一留下来的试卷,你要是好奇,回去可以做做看,不过都是简体字……你怕得先学学简繁对照表。” 苏小小听她这么说,连忙应道:“我有在看,唐叔借了我一份,我看大部分字形还是能猜的,阅读没有太大障碍。” 结果回去找试卷的时候,翻出来一本繁体的程本红楼梦,苏小小就坐书房里看到通宵,第二天对这书大加赞赏,说读来唇齿余香。 可不是嘛,中国古典小说最高成就。 接下来几天越苏都很忙,转让店铺还需要去有关部门做登记,确定所有权归属,还要熟悉几个优秀教员。 她每次回来都看见名妓苏小小拿着本书在看,而另一边千古才子唐叔则抱着电脑沉迷网络。 刚刚还在说这几个人要是生在当代可能都是人中龙凤,唐叔就不一定了,他可能一开始就迷失在杨永信的电疗室里。 越苏把辅导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五位刺客的居所。碰巧对面烧烤店大叔决定把上京找个活儿,专心给女儿陪读,他家屋子得空个半年,越苏就顺便把屋子给租下来了。 五千万姐妹给她减的钱碰巧能把一楼租个几年,烧烤店大叔半年后回来再给几位刺客找个新住处,那个时候估计也处熟了,不怕往远地方放。 烧烤店大叔喜滋滋地对她说:“我都打算把房子空着了,没想到竟然一楼二楼都租出去了。” 越苏诧异地问:“二楼也租出去了?” 说实话他们这地儿实在是偏,她真的想不到外人来这儿干什么。 烧烤店大叔点点头,数着钱:“是个外地小年轻呢,看着人挺踏实,说是搞创作的,来这儿找找灵感。” 越苏忧心忡忡:“可不是搞音乐的吧?民谣还好说,这要是摇滚,一唱起来惊天动地的我那一楼还怎么住啊?” 万一几位刺客大哥火上来了,上楼把人给杀了可怎么办啊? 烧烤店大叔摇头:“放心吧小越,小伙子说自己是画画的,我看了,确实是,一大堆画笔纸张,就是特别抽象,看不懂。” 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小伙子听见有人一起合租可高兴了,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越苏这才放下心来。 租好房子、安置好床上用品的当天,她就收到了沈静松的消息,说是人要送过来了,不过可能会晚点。 越苏倒不介意晚,整座房子里只有肖总不知道真相,肖总又习惯早睡早起,他一睡越苏才好办事。 只是今晚的肖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早就过了他平常休息的点,还一边进行保留娱乐节目三国杀,一边吐槽遇见的奇葩合作伙伴。 “这么多年我遇见的富二代吧,精明的二代有不同的精明,但是傻逼的二代却傻逼的雷同。”肖渊从角色牌里拿出一张张角,放在自己坐在的抱枕边:“但是没有一个傻逼,能比得上我这次遇上的。说真的,我今天要是不是网上联系而是在他面前,我估计我得赔他个几十万。” 哬,富二代内部还有歧视链。 苏小小因为家学渊源兴趣盎然地听他说,顺便把司马懿角色牌放在了自己这边。 木兰姐附和道:“真的,这人在我们那儿估计早就被祸祸死了。明明是他自己作妖作出来的,还硬推肖渊身上,肖渊和他讲理他还放狠话要雇人来搞死肖渊,当场打电话,说雇的亚洲第一杀手。” 肖渊一耸肩:“还亚洲第一杀手,这么多年我都没碰到过这么高纯度的傻逼了……上次那波医闹的不算。” 她这两天到处跟着肖总跑,人家以为是肖总秘书,谁知道到地方肖总还得给她端茶。 越苏看了一眼自己的角色牌,发现没有喜欢的,毫不迟疑从刘衎的牌堆那里把甄姬角色牌摸了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甄姬角色牌放好后,她心满意足地抬头准备认真听肖渊说话,结果一抬头看见肖渊背后的窗户,有个黑糊糊的人影。 她心一跳,定睛一看—— 是沈静松。 分卷阅读50 再定睛一看,沈静松身后站着五个面无表情的人,眼神空洞洞的如同木偶一样,穿着破烂的衣服,手上握着形式各异的刀具。 刀上好像还有血…… 越苏一个激灵。 肖渊坐在她对面,看见她表情忽然变了,一边问“你看什么呢?”一边扭头往后望去。 第24章 嘘! 说时迟那时快, 越苏蹭地站起来, 眼见着肖渊已经要把头转过去了, 急得把放牌的小木桌都撞开了, 一声断喝:“肖渊!” 她平常脾气是很好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笑嘻嘻地和大家开玩笑,肖渊还从没见过她生气的模样,被她猛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又把头转了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靠窗户最近的唐叔依旧在沉迷电脑,也被她这一声叫喊惊得抬起了头,左右一看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哗啦把窗帘拉上了。 “那个……”越苏的声音立刻降了下去,弱弱地说:“那个, 咱们要不然别玩了, 我……我想休息了, 我今天挺累的, 咱们把窗帘拉上散了吧……” 苏小小连忙附和:“是啊, 大家今天都挺累的,要不然还是别玩了, 去睡觉吧。” 刘衎已经在收拾刚才被越苏撞掀的牌桌了,还顺便把肖渊手上那张张角角色牌抽走了:“肖哥哥你既然今天遇见了不好的事情, 还是早点回房间吧, 睡一觉会好很多的。” 花木兰刚才低头理牌, 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 现在也有点莫名其妙,在肖渊背后偷偷做口型问坐在窗口的唐叔怎么回事。 唐叔指了指窗户,做口型:“沈仙人!” 花木兰立刻会意,赶紧帮腔:“是啊肖渊,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肖渊听见她也这么说,才勉强收回目光,点头说:“好吧,那我也去洗漱了……信哥在楼上,那我去一楼浴室了。” 他站起身来,因为室内开着温度较高的空调,没有穿外衣,灰白色毛衣衬得眉目温润,脸上疑惑之色一点没褪去,穿着拖鞋走到后面的浴室去了。 见他走了,越苏才松了口气,匆匆说:“我现在得出门一趟,沈静松带着咱们的五个刺客来了,我要去安置他们,今晚不回来了,待会儿要是肖渊问起我来,你们就说我上楼睡了。” 她把自己的小外套穿上了,拿着烧烤店大叔的钥匙,正要走,又转头说:“不行,我一个人不太敢去,万一哪句话没说对我就凉了……木兰姐你能陪我睡一晚吗?” 唐叔插话道:“木兰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和肖渊一起出去吗?” 花木兰说:“没事,我早点起就行了。” 越苏握了握她的手:“辛苦你了。” 花木兰摇摇头,正要说点什么,肖渊忽然又从浴室里探头出来,毛衣已经脱了,问:“对了,木兰,我外婆刚才发了条消息给我,说想要张我们的合影,待会儿咱们能拍个合影吗?” 越苏急道:“你们现在拍不行吗?” 肖渊的位置是看不见她的,他不紧不慢地回答:“当然不行啦,我刚才脱毛衣的时候把头发都弄乱了。” 越苏:“……” 你说这个男人从出场到现在到底添了多少乱!不要以为你是总裁就可以为所欲为啊混蛋! 肖渊又把门一关,头缩了回去:“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快点的!” 越苏:“……” 什么时候社会给他来一顿毒打啊! 她听见有人敲窗户,是沈静松在催她快点。 越苏做了个深呼吸,小声地对刘衎说:“待会儿信哥洗漱完出来你让他先别睡,下楼等我一下,陪我出去一趟。” 她一直没穿拖鞋,穿着双厚厚的小熊袜子在地毯上踩来踩去,可是袜子太厚了,穿不了冬季高跟鞋,她就把袜子脱了,露出涂成艳红色的指甲。 越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决定先把几位刺客大哥带到睡的地方,安置好,让他们自己待个十来分钟,过来带上武力值高的淮阴侯,再折返回到烧烤大叔的屋子里去。 把几位刺客人生地不熟地扔一晚上她不敢,十几分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越苏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一转身看见沈老板就笑眯眯地站在台阶上,吓了一跳,差点撞防盗门上,定下神来才皱着鼻子说:“你吓死我了!” 沈老板往后一指:“人给你带来了,我先走了,公交还有最后一班呢。” 越苏连忙拦住他:“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你不能大晚上让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沈静松往旁边一闪:“得了吧,你看看这几位,他们不是陪你一起去吗?有这几位在,现在除了中/南/海可能就是你身边最安全了。”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越苏追又追不上,又不敢大声喊,只 分卷阅读51 好瞪了几眼他的背影。 越苏默念着“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对几位神色麻木的刺客大哥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微笑:“各位好,我是越苏,请大家跟我再走一会儿,好吗?” 她不敢多看,大晚上仔细打量这几位刺客大哥,那可比裸眼看欧美限制级恐怖片刺激多了。 之前提过的豫让,以漆涂身、吞炭使哑……这么说吧,他长得挺像死侍的。 还有聂政,他刺杀阳翟后,为了不连累和自己样貌相似的姐姐,当场以刀决面,毁完容再自杀。 越苏当然知道他们都是大忠大勇之人……但是她还是害怕啊。 她说完之后,站最左边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哥点点头,声音雄浑:“没问题。” 越苏打量了他一眼,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您是曹沫吧?” 虎背熊腰果然点点头,答应道:“正是。” 越苏礼貌地笑笑,不再说什么,走最前面带路了。 烧烤店大叔的屋子离她家直线距离很近,只是烧烤店大叔的院子隔在中间,需要绕一段路。 越苏拿钥匙开门进去,啪地按开灯,租下二楼的那个画家还没住进来。 几位刺客之前一直在夜色中赶路,虽然有路灯,但是那个亮度完全不能和家里的白炽灯相比,此刻被突然亮起的灯一惊,各自起了警戒之意,只是脸上麻木神情依旧不变。 越苏眼看其中几位的袖刀都出来了,赶紧出声:“没事没事,各位别激动啊!” 越苏让几位刺客都进来了,赶紧把门关上,回身开了空调,先请几位坐在了沙发上,各自倒了杯热水。 曹沫——说实话他可能是这五位大哥里最正常的人了,不然越苏也不能一眼认出他来——见气氛比较僵持,先开口说道:“天女这次召我等前来,是有何吩咐?” 越苏连忙摆手:“不是,别叫我天女,不嫌弃的话叫我苏苏就行了。” 她也觉得气氛太过凝重,又起身去冰箱里把自热火锅拿出来,倒了点凉水进去,一人面前摆了一份……没办法,这个点喊外卖实在是不太方便,而且她怕外卖小哥上门再出什么幺蛾子。 摆完又觉得寒酸,把冰箱里提前买的鲜枣也搁桌上了。 谁知她做完这一切,其他几位面目全非看不清楚表情的还好,曹沫大哥顿时就肃然起敬了。 越苏当局者迷,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一系列古代传说中只有神仙才能干到的事情。 控制气温光亮、一点冷水浇下去食物立刻沸腾、在冬夜拿出只有夏天才产的鲜果…… 越苏还在战战兢兢地和他们商量:“咱们这儿不让随身携带利器,不然会被查管制刀具的,几位能不能把刀先交给我保管?” 她边说边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因为她听说这些刺客啊杀手啊,都有条行规,人在刀在,刀亡人亡,要想夺走他们的刀,必须要先杀了他们…… “给。”曹沫把刀叠在一起,握住刀柄往越苏面前一推。 越苏:“……” 她差点热泪盈眶,她也没怎么招待人家,他们合作成这样她还真是没预料到,现在颇觉感动。 越苏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刀收起来,有几把刀的刀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刚想拿手绢试着去擦擦,旁边一个大高个忽然出声提醒:“别碰刀面。” 越苏不明所以:“嗯?” 大高个又说:“刀是徐夫人所制,刀面淬了剧毒,只要见血就必死。” 越苏浑身一激灵,赶紧挪开了手,讨好地朝大高个笑了笑:“您就是荆轲吧?” 这应该就是那把藏在督亢地图里,用来刺杀秦始皇的匕首。 她本来还想再奉承荆轲一句“千古第一刺客”,后来想这屋子都是刺客杀手,厚此薄彼不好,才作罢。 好在越苏提前准备了铁盒子,把刀具放进去之后,锁好,打算带回去藏起来,等以后他们要走了,再一起带走。 越苏帮几位刺客拿好碗筷,趁他们吃饭的时候,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最后说:“您几位先自己待一会儿行吗?我去请个人来教你们服饰穿戴……我们现在不怎么穿袍子了。” 几位刺客大哥好脾气地点点头,纷纷说:“你去吧。” 越苏怕他们乱碰电线,又叮嘱了一句:“我没回来之前,几位千万不要乱碰这些器具,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见他们答应了,越苏才抱着那个装满刀具的铁盒子往回走。 刀具在盒子里哐当作响,这会儿要是来个警察临时检查管制刀具,就凭这几把刀上的不同血液,越苏估计这辈子就在监狱里蹲着了…… 越苏回到家的时候,一楼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她开门进去,发现韩信坐 分卷阅读52 在小沙发上用壁灯看书,瞥一眼,《现代经济与政治略解》。 壁灯不是很亮,他侧脸低头,五官在灯下显得尤为暧昧不清。 见她轻手轻脚地进门,韩信站起来帮她拿那个铁盒子,问:“怎么样?” 越苏笑了笑:“到目前为止都挺好的……肖渊睡了没?” 韩信回答道:“应该睡了,回房间挺久了,大家都休息了,现在就我在外面等你。” 越苏点点头,放轻声音:“那信哥你把这盒子往书柜最高层藏一藏,我再去抱床被子出来——我之前打算叫木兰姐一起,只多准备了一床被子。” 她没敢穿鞋子,赤脚在地板上行走,一点声音都没有。 越苏抱了床被子出来,她没找到装床上用品的大塑封袋,就先把被子扔给了坐在沙发上等她的韩信,准备转身再去苏小小房间找一找。 然后她听见肖渊的房门吱呀打开了—— 这应该是越苏生平最快的一次,在肖渊的脚步声来到客厅之前,她已经飞快地钻到了沙发上那床被子下。 韩信也十分默契地把被角扯了扯,把书又拿了起来,假装自己在盖着被子看书。 “信哥?”她听见肖渊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苏苏的声音。” 韩信镇定自若:“没有啊,你听错了吧,她早就上楼休息了。” 肖渊的脚步声又近了一点,越苏迫不得已把身子蜷缩地更小,往韩信背后躲。 肖渊说:“也是。信哥有看见我外套吗?之前客厅温度高就脱下来了,不知道丢哪了,我打火机都找不到。” 越苏听见细碎地翻找抱枕的声音。 “客厅温度这么高,还盖这么厚的被子吗?信哥不热吗?”越苏听见外面找东西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可能是找到了,肖渊立得很近,问。 韩信依旧波澜不惊:“还好。你衣服可能不在客厅里,你记错了吧,在这儿找不到的。” 原来是还没找到。 肖渊“嗯”了一声,正要走,忽然转身:“我知道了!肯定是压被子下了!” 他不紧不慢地牵住被角,略往上掀了掀。 越苏感觉到脚背上袭来的凉意时就知道要完,脚迅速往上缩,头直接钻进韩信的外套里,脸往他后腰上一埋。 韩信果然迅速领会了她这一套动作的意思,把被角从肖渊手上夺下来,轻咳了一下:“……我女朋友。” 委屈信哥了!等过段时间再随便编一个和女朋友分手的故事就好了! 肖渊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尴尬了,久久没有说话。 越苏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胡思乱想,信哥刚刚洗漱过,现在身上味道贼好闻,他体温又高,热度隔着几层单衣柔和地熨过来。 肖渊:“……信哥,你和苏苏不是表兄妹吗?” 越苏:“……” 越苏:“???” 第25章 真话吗 越苏哗啦一下把被子掀开, 坐了起来。 她刚才在被子底下蹭来蹭去, 衣服领口难免松动, 没有束起来的长发因为静电略显蓬松, 因为背对着唯一的光源,肖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出来她和另一个人坐得很近,似乎…… 似乎是刚从他腿上爬下来。 肖渊觉得室内的尴尬都要凝结成水滴下来了。 他在内心疯狂唾弃自己丰富的联想能力, 为什么大晚上看个直播平台运营报告都能够联想到烟草?要是不联想到烟草,怎么会出来找打火机?要是不出来找打火机,怎么会…… 早知道就听木兰的早点睡了!迟看一天报告那家直播又不会倒闭!倒闭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家股份又不是很多! 越苏哪知道他内心戏那么丰富,把自己蹭得有点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发现自己和韩信坐得太近了,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极力绷住表情, 轻咳一声:“我们确实是表兄妹啊。” 肖渊看见她欲盖弥彰的动作, 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伦理观教育在滚筒洗衣机里被甩了几十个小时,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接受“真爱无罪”这四个字, 又忍不住问:“……你和信哥不是差十三岁吗?” 越苏:“是啊。怎么了?” 肖渊又把自己接受的婚恋观教育扔进了碎纸机,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木兰他们知道吗?” 越苏:“……” 越苏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俩……没什么,我们只是在……” 她话说到一半, 想起来不能对肖渊说实话, 只好硬着头皮临时胡扯:“我们只是在……探讨当代政治经济关系。” 肖渊:“……” 肖渊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倒退了几步, 分卷阅读53 语速飞快地说:“所以木兰他们不知道是吧?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说完朝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表明完自己的决心,直接快步回了房间,把房门给关上,再啪嗒一声,锁上了。 越苏:“……你觉得他信了吗?” 韩信:“……” 韩信:“真话吗?” 越苏:“不,谢谢,听真话就不问你了。” 韩信:“……” 韩信:“我觉得他信了。” 越苏呼出了一口气,把刚才的一切都丢进记忆深处,拒绝继续回想,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肖渊怎么想属于不可控因素。 她又奇怪道:“他刚才怎么认出我来的?” 韩信站起来,把那床被子抱到一边,提示道:“……你的指甲。” 越苏“唔”了一声,低头去看,才想起自己涂着艳红色的蔻丹。离夏天过去已经很久了,这几个月足部皮肤甚至没有见过太阳,在不太亮的室内白到发光,足面皮肤如同高山积雪,好像转眼就要融化。 她小声说了句:“眼真尖。”跳下沙发,依旧赤足跑去拿塑封套。 她走动起来,雪白就隐没在略长的冬裤下,再看不真切了。 越苏收拾好床上用品之后,就和韩信一起出门了,已经很晚了,路上看不见人影。 “信哥最近在看什么?史书看到哪儿了?”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沉默过于诡异,随口问道。 “看到东晋陶潜了。”他说。 “写《桃花源记》的诗人!”越苏感兴趣地说道:“他写过很多山水田园诗诶!” “只是随便看看,当散心的。”韩信说:“《桃花源记》还没通读,最近刚看了《闲情赋》。” 越苏并没有看过陶渊明的《闲情赋》,便没有接他的话,又把话题带开了。 烧烤大叔的屋子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越苏开门进去,发现几位刺客大哥都坐在桌子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说话,诡异地沉默着。 这就有点恐怖了。 不仅恐怖,还挺哲学的。春秋战国时期打扮的刺客,沉默地围坐着桌前,桌子上摆着几个空落落的食物盒,就这么拉哪个展厅去,随便取个名字“他们咽下塑料做的月亮”,绝对吸引眼球! 见越苏进门,他们才整齐地看过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越苏只觉得他们死死盯着自己,可是真要看过去,又没人在看她。她心里怕得紧,仿佛踩在高空窄桥上,心想还好拉着信哥来了,不然这几位大哥随便找个角落把她埋了她保证全程都不敢吭一声。 当然,后来她发现是因为这几位刺客大哥都有点散光啦…… 越苏冲他们笑了笑,指着几间卧室说:“地方不大,请各位将就一下。” 烧烤大叔应该是特别喜欢俄罗斯套娃,他的屋子里套间极多,越苏数了数,三个小套间一个主卧,不仅能住下,还有多。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既然是套间,那么必然有人要合住,虽然不是一间屋子,但也只隔着扇小门。 这怎么分呢? 越苏正发愁,就听见韩信问:“几位互相认识吗?” 这么一问,越苏才知道几位刺客虽然生卒年错开了,但其实年份靠后的基本都认识自己的前辈。 比如那个喜欢砍侍女手讨好别人的太子丹,就曾经用曹沫刺杀齐恒公的成功案例来说服荆轲加入刺秦。 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越苏知道信哥因为待的年份太靠前,这些日子一直在恶补自己之后的历史。但这几位刺客可都比他早上几百年,说不定信哥做游侠的时候,还把他们其中某位当做过自己偶像。 信哥在帮他们互相熟悉,越苏巴不得没自己的事情,愉快地充当了一块背景板,把房间收拾好了,再一人续一杯热水,差点抱着膝盖和几位刺客一起听信哥讲故事。 几位刺客到底出生年份相差不大,还是能够一起聊聊春秋战国那些事,就是聊得……不太开心。 比如几位刺客在行刺之前都混迹于市井,还都当过屠夫,这就有很多共同语言了,虽然血淋淋的,但也算相谈甚欢。 越苏甚至知道了陈蔡美女极为出色、宋国王室热爱乱搞,然后大家都喜欢嘲笑经常逃跑的楚国人。 除了后来被刘邦改封为楚王的韩信没怎么说话,到这个地方大家还是都挺愉快的。 然后聂政忽然问他甘愿毁容挖眼也要保全的姐姐最后怎么样了? 比他晚了几十年的荆轲告诉他:“你姐姐不远千里去你被暴尸的韩国街头辨认,很轻易就认出毁容的尸首是你,趴在你尸首上大哭,公布了你的名字,不愿让你的名声埋没,随后就悲痛过度死去了。” 没来得及阻止他的 分卷阅读54 越苏:“……” 怎么安慰嚎啕大哭的彪形大汉,敢杀人敢给自己毁容的那种,急在线等。 越苏手足无措地给他递纸巾,但是聂政大哥人长得高大,眼泪也大,像石子似的,越苏被他的眼泪砸了几下,疑心自己的手背要被砸穿了,看周围一圈大男人谁也不像是会安慰人的样子,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上。 “聂政大哥,”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谁知她这话一出,聂政大哥抬起他那刀痕累累的脸,眼里还含着泪水:“既然我能来你这儿,我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啊?我生平欠她的太多了,要是再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对她呜呜呜……” 越苏为难地说:“这我也没办法……谁能过来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聂政大哥含着泪水点头,也不再缠着她,把身子转过去自闭了。 越苏觉得莫名愧疚,眨巴眨巴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是又想不出来。 “士为知己者死,自己选的路,何必后悔。”韩信摇摇头,开口说道:“你姐姐是刚烈之人,她肯定不后悔为你而死,这件事情里没人后悔,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一边长得像死侍的豫让眯着眼睛:“士为知己者死……这话不错,是谁说的?” 越苏小声地说:“……就是你自己说的啊。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说完这话,就去刺杀了赵襄子。” 豫让一脸严肃:“这样的吗,我还说过这么有文采的话。” 越苏:“……” 所以死心眼的豫让还记忆力不太好吗? 总之在场面失控之前,信哥及时终止了这次以熟悉大家为目的的夜谈会,让越苏进房间去玩手机,他要教一下现代服饰的正确穿戴以及浴室的用法。 越苏自然求之不得。 三个套间,她进了靠门那个套间的卧室,刚洗漱完,看见肖渊发了消息给她。 这就奇怪了,肖富二代和她的消息记录里基本全是转账与红包,他们俩没什么共同爱好,性格也不太合,向来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她点开一看,发现肖渊是转了几条聊天消息给她。 【肖渊:老一辈人有时候也说得挺对,我爸妈都觉得还行】 再一看那几条头像是风景照,昵称是“人在旅途”“上善若水”的老年人聊天记录。 【男儿当自强:听说欣欣和她母亲那边的表哥在一起了?近亲结婚不是犯法吗?】 【人在旅途:老肖你瞎说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犯法的。我看人家小伙子挺好的,自己日子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好】 【上善若水:就是,欣欣结了婚在外面买个房子,谁知道他们小俩口是什么关系,再往前推几十年,欣欣就该嫁给人家小伙子】 【人在旅途: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对了老肖你那套三环的房子还在吗】 越苏:“……” 越苏欲言又止。 【肖渊:对了你们结婚的时候,要是想在外地买房子的话,尽管来找我!】 【肖渊:我家别的没有,楼特别多!】 越苏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都没想出回复什么好。 她正迟疑着,忽然韩信敲了敲门,问:“苏苏,我可以进来吗?” 越苏不知怎地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把手上攥着的手机收好,但是动作一快就乱,没抓稳,手机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苏,怎么了?”门外的人语气急促地问:“你还好吗?” 第26章 刺客们 “没事。”她赶快应道:“我手机不小心掉了。” 说完把手机捡起来, 打开了门。 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烧烤大叔的屋子不像越苏家除了大灯还装小壁灯, 大灯一关整个屋子就全暗下来了。 越苏待的屋子灯光也不太亮, 不知道是线路有问题, 还是灯本身用得太久。她上次来看屋子是白天,也没发现,现在方觉得突兀。 夜色如同大海,温柔地包裹着这一点点微小的光亮, 远处的灯火点缀,仿佛遥遥星河。 韩信也注意到了,抬头看了一眼灯,才问她:“你住里间吗?” 越苏点头:“好啊。晚上他们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她说完才想起自己刚才一直在看肖渊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洗漱,抱歉地朝他笑了笑:“我洗个脸, 马上就好。” 洗手间当然在外面。 烧烤大叔的屋子也是老一辈分给他的, 当初是按三兄弟住在一起的情况建的, 因此每个套间都有小卫生间。 等她洗漱出来, 发现韩信不在屋子里, 迟疑了下,正在犹豫是不是直接进里间, 看见他开门进 分卷阅读55 来了。 “信哥去干嘛了呀?” “和豫让聊了几句。”韩信答道:“我年少时很喜欢他的故事,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幸见到了真人, 刚才大家都在不好和他细说。” 越苏睁大眼睛, 好奇地问:“是因为那句……‘众人遇我, 众人报之;国士遇我, 国士报之’吗?” 这句话也是豫让说的,意思是你对我平平,我自然也对你平平,你把我视为知己,我自然也用知己的待遇回报你。 韩信点点头,回身把门关上了:“但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了……可能这句话并不太对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蒯彻劝他背弃汉王刘邦,和刘邦项羽三分天下时,他也说了句差不多的话。 他说,汉王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但是很遗憾,他以十面埋伏逼楚霸王乌江自刎,一举夺得天下之后,刘邦并没有给他对等的尊严,夺兵权降封号,骗入长乐宫夷灭三族。 越苏熟知这段历史,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真是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信哥,我对你好!你不对我好也没关系!” 韩信笑了,用自嘲的语气说:“我年轻的时候听过豫让的事情,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谁知道之后的一生都在试图重复他那一句‘士为知己者死’,最后还没成功。” 越苏忽然好奇,问:“信哥年轻的时候有梦想吗?那个时候信哥就想去做个将军吗?” 韩信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年轻的时候,梦想做个小吏。” 他见越苏不明所以,又解释了一句:“小吏就是帮助官员处理日常事务的助手……有点类似现在的基层公务员。” 越苏才恍然想起虽然大家常说汉初韩信,但其实他一生的大部分日子都属于秦朝。 韩信继续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不久也去世了,家里很穷,只剩我一个人,经常跑到别人家里去蹭饭……大家其实都不太喜欢我,但是看我小,觉得可怜,也不赶我走就是了。” “大约就是这么个情况,”他摊摊手:“我家里很穷,干农活也不在行,也不像……汉王那么会做人,左右逢源。当时秦王已一统天下,收天下兵刃铸成十二铜人,看着像几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争的样子。我当时的梦想就是做个小吏,但是做小吏要大家推举,大家不喜欢我,所以我就没当成小吏。” 越苏注意到他最后还是把杀了他的刘邦叫做汉王。 他叹了口气,用很平常的语气接着说:“我年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嗯,你们现在就叫中二病严重,常拿着家传的剑,性格又孤高难处,我家乡的人基本都不太看得起我,时常嘲笑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见到了年少时仰慕的人,但仰慕的那个人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是因为今晚月色寡淡,大晚上又安静,他才愿意说这么多。 平常他不太爱说话的。 越苏有点语无伦次,说道:“信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往后看史书,但是历代大家都很欣赏你的,说你是兵家四圣……” 韩信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玩笑一样说:“好了,再说下去你估计也不太感兴趣,我一辈子不是在被人打压就是在打仗,也从来没有什么姑娘喜欢我,不像楚霸王那样,不是个好故事,” 越苏不敢相信地重复道:“没有姑娘喜欢你,信哥?姑娘们都瞎了眼吗?” 平心而论,信哥虽然算不上让人挪不开眼的美男子,但还是挺耐看的,眼睛尤其生得好,给她的感觉像是大雪模糊中一轮凉月。 “我年轻的时候不是穷嘛,性格孤僻自傲,名声又不好,哪有人看得上我。”他摆摆手:“后来战乱起来,军中哪来的姑娘?再之后天下平定,汉王不停地给我降封号,来回折腾,就怕我谋反,怎么会允许我和世家大族联姻,再没几年就把我杀了……你要是真不信,现在去翻翻史书嘛,我的确没来得及有妻室。” 越苏捂住自己的心口:“对哦,信哥你三十四岁就……” “就死了。”他倒是毫不介意,谈吐看不出一点年少时孤傲自许的样子,要是越苏调侃他,说不定还会自嘲说是被社会毒打多了,就不傲了。 越苏正要接着说下去,原本就光亮微弱的灯闪了两下,忽然熄灭了。她被忽然降临的黑暗吓了一跳,抬手去摸门口的开关,手指在墙壁上摸索两下,却探到了另一只手。 他的体温真的很高,越苏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便像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 “……灯坏了。”她听见韩信平静地说,好像刚才那个和她一起迅速收回手的人不是他:“还是早点睡吧。” “嗯。”越苏答应了一声,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声音滴水不漏。 她进了里间,也没再开灯,摸黑走了 分卷阅读56 几步,就扑到床上去了。 夜色如同大海,温柔地覆盖了她,远处的灯火仿佛遥遥星河。 第二天她早上起来给几位刺客做早饭,还特意定了个挺早的闹钟,谁知道出来一看大家都早就起了,她一出来,齐刷刷地看过来。 越苏:“……” 越苏:“……大家好,早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专诸问:“你也是厨子吗?” 越苏:“也不算,你要是感兴趣,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我可以教你怎么用厨房。” 谁知她这话一出,几位刺客大哥迅速跟上,瞬间把厨房挤满了。 越苏:“……” 忘了这几位都是屠夫出身,尤其是专诸,他烤鱼好吃是史书有载的。专诸正是把烤鱼端到吴王僚面前,从鱼腹中拿出匕首,刺杀了他。 她于是尽心尽力地教几位刺客怎么用厨具,期间他们不时问一些越苏也答不上来的问题,好在曹沫这个唯一的正常人会帮忙给出一些正常的答案。 那就是“这里是仙境,说了你也不懂。” 越苏已经放弃解释了。 她一边把围裙系上,一边对旁边试图帮忙的韩信说:“信哥你还是去跑步吧,跑完直接回去,这边估计剩不下东西。” 事实证明,虽然越苏尽力把事情照顾周全,但是还是有没有预料到的地方。 比如—— 他们五个人吃了整整五斤面,越苏觉得够了,冰箱都空了,礼貌性地问还要不要再煮一点,结果他们一致点头是搞什么啊??? 越苏正要把围裙脱了出门买米面,忽然收到了烧烤大叔的信息。 【烧烤大叔:小越啊,我刚想起来我店里冰柜里好像还有几扇羊排】 【烧烤大叔:你要是不嫌弃拿去吃呗】 【越苏:大叔你店没租出去啊?】 【烧烤大叔:没呢,可能要闲置半年了】 【烧烤大叔:对了,你别拿到家庭小灶上去处理羊排,会腥,就在我店里弄吧】 【烧烤大叔:钥匙在老地方,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越苏:大叔你真是不防着我(笑哭】 【烧烤大叔:都邻居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防的】 越苏从花盆底下摸出钥匙,把碗往厨房一堆,对几位刺客说:“走,咱们吃肉去。” 到地方了把门一开,店里的厨房比家里宽敞许多。 越苏却拿那几扇羊排有点手足无措,她不常做这种硬菜,几乎零经验,之前觉得不难,上手才发现处处使不上劲。 屠夫出身的聂政看她和羊排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你这么切肉是不对的,骨节与骨节之间有缝隙,你拿刀顺着脉络相连、筋骨聚结的地方滑,就不会那么吃力。” 越苏:“……” 越苏把刀递给了他。 羊排切好后,越苏打开了店里的烤架,十几种调料一字排开……说实话她也没什么独家秘方,但不是这么摆着显得有排面嘛。 看她用现代的自热烤架手忙脚乱地烤肉,以烤鱼著称的专诸终于也看不下去了,提示道:“烤肉不能这么烤,这么不停地翻面不仅会延长烤熟的时间,还会让肉质变硬。” 越苏:“……” 越苏把烤架让给了他。 总之唐伯虎溜达到店这边时,就看见越苏抱着个小木碗专心致志地吃肉,几位长相不好恭维的刺客正在专心致志地烤肉,不知道用了什么调料,店内外焦香扑鼻,十分诱人。 他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问越苏:“苏苏你又打算开个食肆吗?” 越苏看了一眼烤肉烤得很开心的几位刺客:“……现在在考虑。” 她分了一半肉给唐伯虎:“唐叔你吃肉吗?我尽力了,真的吃不下了。” 唐伯虎笑嘻嘻地把碗划过来,问她:“苏苏,我打算做一系列国画视频,你能帮我先拍一期吗?” 越苏点头,问:“画什么啊?” 唐伯虎说:“第一期打算画《大话西游》概念图。” 什么?国画?《大话西游》概念图?周星驰的那个吗? 第27章 脆冬枣 越苏愣了一下, 说:“行倒是行,唐叔你怎么忽然想到画这个?” 唐伯虎笑眯眯地说:“上次一一回来的时候,她看见我在看电影, 就顺手给我推荐了一些,我看了, 觉得很好。” 越苏心里忽然有不详的预感:“什么电影?”她知道唐一一是周星驰狂热粉丝。 “就是你们这儿一位演员的大部分电影, 还挺有意思的。”唐伯虎说:“其中一部电影的主角好像还是以我为原型的,那部更有意思。 分卷阅读57 ” 越苏看他笑眯眯的, 不像是说假话, 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 因为众所周知那部《唐伯虎点秋香》里面有一些尺度很大的笑话,虽然她很喜欢,但是不敢肯定唐叔能不能接受。 “他喜欢说‘一万年’这个词,很多电影里都有。”唐叔笑着说:“我也喜欢和姑娘们说‘永远’,哈哈哈可惜都是喝完酒说出来哄姑娘们的, 姑娘们估计也不信,心里想着没有比喝醉酒的唐寅更话多的家伙……唉,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容易爱上姑娘们。” 越苏忍俊不禁,笑着瞪了他一眼:“唐叔!正经一点好不好!你那叫花心!” 唐伯虎摆摆手:“正经一点, 其实他的‘一万年’好就好在有两遍,第一次说是假的,第二次说才是真的……我的‘永远’坏就坏在只有一遍。” 越苏“唔”了一声, 隐隐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出来, 但是这时有人敲了敲拉开的店门, 探进头来问:“老板这么早就开门啦?” 这时越苏这边的地方话,把早上起来做第一笔生意叫“开门”。 那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穿着件挺旧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 越苏连忙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老板,老板不做生意了,我只是过来临时借一下厨房。” 年轻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问:“我能问一下烤肉的几位大哥,这肉是怎么烤的吗?我闻着很香。” 专诸抬起头来看他一眼,随手指了一个位置:“你坐,相见也是缘分,大家一起吃。” 年轻男人有点受宠若惊,坐了下来,专诸就端着盘肉过来了,还拿了壶扎啤,吨地放在了他桌上。 ……扎啤??? 越苏猛地回过头,盯着桌上那壶酒问:“这酒哪来的?” “桌子底下。”爱姐狂魔聂政说:“苏苏你也要来一瓶吗?” 说完把一瓶已经开了盖的酒放在了她桌子上。 越苏才发现烤架边上那个冰柜底下还有小半厢扎啤,烤架一边已经放了三四个空瓶子了。荆轲和豫让似乎酒量比较浅,已经勾肩搭背在一起嘀咕上了。 她回身靠近了一点,还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荆轲问:“前辈的剑术怎么样?有机会我可以请教一下吗?” 豫让冷酷无情地说:“不怎么样,杀人够了。” 曹沫叹了口气:“杀人性价比不高,有钱人那么多,他们有仇杀来杀去,送的却是我们的命。” 越苏:“……” 她就转头去和唐叔说了几句话!她就把眼睛挪开了这么一会会儿! 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个鸭舌帽小伙子,他应该没听见。 年轻男人和专诸聊上了,越苏也不知道他们能聊什么,就见专诸大哥把一拍桌子:“好!小伙子!你要是能陪我们喝一轮,以后你要是开宴席,我专诸免费给你当厨子!” 越苏:“……” 大哥你不要那么随便啊!你上次那么随便答应别人去当刺客!你忘了下场是什么吗!你忘了吗大哥! 然后那鸭舌帽小伙子也豪爽,当场就答应了,拿起瓶子当场就吨吨吨下去一瓶,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牌:“大哥,我们来玩牌,输了的喝,好不好?” 得,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几位刺客见他这样,端着酒肉过来坐下,听他讲怎么玩。 现在容某十八线扑街写手越苏记录一下当时的情况。 某日早七点,无业游民专诸与其同行聂政、荆轲等四人在出租屋内喝酒,期间荆轲与豫让酒后表示自己“杀人还是可以的”,曹沫随即表示“有钱人那么多……”几位无业游民随即响应。 解放路的监视探头显示,当日早七点一刻,他们围住了一位落单的黑羽绒服小伙子。 趁小伙子和同伙交谈的空当,专诸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菜刀,切起了羊排。 早七点半,一辆黑色面包车在出租屋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了几位身材瘦削的年轻小伙,他们径直走向了专诸一伙人,试图向他们点菜。 越苏得停下来了,她现在没空展示怎么在每一个字都符合实际的情况下胡说八道,因为她认出这几个年轻小伙了。 每个郊区和城乡结合部都会有那种成绩平平、父母不大管的混社会少年,穿颜色张扬的紧身裤子,豆豆鞋,逃课去商场拍短视频,抽烟喝酒逃课打架包夜上网什么都干,就是不好好学习。 不过他们虽然一心想跟着大哥混社会,大哥却并不想理他们。 一一转学过来的时候,越苏怕她学坏,还特别去问过贺方回,看他能不能打声招呼,让手底下的人别去欺负人家转学过来的女孩子。 特别是一一还倔,要是有混子敢在口头上占她便 分卷阅读58 宜,她绝对当场就书包一扔打起来,这么一搞她在新学校还怎么过啊? 谁知贺方回手里捋着他家虎子的毛,茫然地说:“什么?我们龙哥不管学校里的事啊,学校里的小混混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正经公司。” 后来越苏才知道大帮派最讨厌这些学生了,一场斗殴下来,目的还是谈判,是为了钱,斗殴只是手段,用的刀都不开刃,几乎全是轻伤,极少有重伤。 但是真正凶神恶煞的是谁?十几岁的初中生,高中生,不要命地往死里打。捅人专门捅致死部位。别人轻伤,学生不知轻重,都是奔着杀人的。 显然这几个人就是学校里不好好上课的小混混。 “老板,”为首的那个豆豆鞋走上前来,头上顶着个锅盖头,没看菜单,很潇洒地说:“串骨培根香肠多春鱼都给我各来十盘。” 越苏看了一眼那边酒喝到一半的几位刺客,直觉不能让他们搭话,赶紧起身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开店的,只是过来借一下人家厨房。” 豆豆鞋叼着根棒棒糖,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那辆黑色面包车估计用了挺多年,在门口试了好几次都发动不起来,鸭舌帽小伙子喝酒喝得脸白蒙蒙的,带着醉意对他们喊:“冬天熄火了吧,离合器抬慢一点!” 鸭舌帽估计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就是来几杯意思意思,但是这几位刺客大哥太能喝了,几圈下来鸭舌帽虽然一直在赢,但也被他们灌下去挺多酒,现在已经喝蒙了。 豆豆鞋们依言试了试,车子果然动了,于是开着车子跌跌撞撞地走了,临走扔下一句:“谢了啊哥们!” “对了唐叔,”她见人走了,转头认真问道:“你是打算拍视频去做个up主吗?B站好像最近有个新人up主扶持计划,你是要去试试那个吗?” 唐叔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打算去拍部电影。” 越苏呆了几秒,为难道:“好想法,不过我对这方面不太熟……” 主要是她应该怎么和唐叔说清楚拍电影是需要很多投资的。 唐叔一眼看出她的为难来,摆摆手:“我知道需要很多钱,没事,试试嘛,我一个大男人总有办法的。” 越苏刚有点愧疚,那边几位刺客忽然嚷起来:“苏苏!这人好像要不行了!” 她眉心一跳,跑过去看,发现那位鸭舌帽小伙已经被几位刺客给喝趴下了,又离烤炉近,被火气熏得满脸通红,说话还大舌头:“我要喝汽水……” “怎么回事啊?” “他说要玩牌,我们就和他玩,结果他把把输,这不就喝趴下了。” 越苏冲过去把人小伙子扶起来,随手拉着个人吩咐:“把人背上和我走一趟。” 等风风火火来到了附近的药店,药店阿姨照面就吓了一跳:“小伙子你这是被人泼了稀硫酸吧?我们这儿可处理不了这个,赶快上医院看看去。” 越苏哭笑不得,把鸭舌帽小伙子的帽子摘下来:“不是,是他,刚才喝酒喝晕过去了。” 药店阿姨盯着聂政又看了几眼,啧啧两声:“你这一脸天生的啊?有对象没?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吧?” 药店阿姨哪都好,就是嘴碎。 好在嘴碎也不耽误她干正事,低头看了看鸭舌帽,说:“这小伙子是不是坐炉子边上了,这是中暑啊。” 越苏:“什么?现在是冬天啊。” 阿姨又叨叨上了:“冬天怎么就不能中暑了?气血不和,经络不通,可不就中暑了嘛,你们这些年轻人,又不听话。” 阿姨从柜台里拿出一瓶藿香正气水:“小伙子刚才还喝酒了,喝点这个吧,能缓解中暑和醉酒。” 越苏连连答应,付了钱,临要喂他喝的时候又犯了难。 鸭舌帽自己不喝,拼命推拒:“我不喝这个,我要喝汽水……” 越苏没辙了,给他看瓶身:“你看,藿香正,汽水。看见没,给你喝的就是汽水。” 鸭舌帽盯着她笑,他笑起来有点恐怖,眼白很多,不像活人,像娃娃:“你骗人,骗我的都会被杀掉……” 越苏没来得及头疼鸭舌帽忽然的中二病,聂政一把拨开她,掐着鸭舌帽下巴,咕噜咕噜给他把药灌了下去,灌完往肩上一抗:“走。” 越苏:“……” 他们走出药店的时候,药店阿姨还依依不舍:“那个大个儿,你要没对象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回去一看唐叔已经把几位刺客带回屋子里去了,烧烤大叔的店门掩着,聂政把鸭舌帽往沙发上一扔,就和豫让他们玩色子去了。 越苏有点伤脑筋:“这人怎么办啊?” 唐叔在一边建议道:“看看他身份证吧,他可能就住这附近,不然也不会大清早跑这儿来。” 分卷阅读59 越苏一边翻他的外套找身份证一边说:“不太可能,我看着他很面生,不像是住附近的。” 然后她翻出了一串钥匙。 和她开烧烤大叔房门的钥匙几乎完全一样,上面的幼稚贴纸都是一套的。 越苏:“……他好像是租走楼上的那个画画的艺术家。” 唐伯虎摸了摸下巴:“难怪大清早不睡觉,我以前画画的时候没灵感也爱在街上瞎晃。” 越苏又从他外套里摸出只崭新的钢笔来,往桌上一搁:“算了,找不到身份证,让他在沙发上先待着吧。唐叔,走,这边的几位大哥看着挺爱玩牌的,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我中午再过来一趟。” 她临走之前还叮嘱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啊。” 里面几位刚学会玩牌的大哥答应了一声,问道:“苏苏有笔吗?我们要记分数。” “桌子有一支,你们先用着吧,我回头给人小伙子买支新的。” 越苏回到家,发现肖总竟然还在家里坐着! 她僵在门口,好不容易打定决心换鞋进去,看见原本在吃脆冬枣的肖总立刻放下了零食,一本正经地看向她。 越苏:“……” 越苏:“肖渊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的吗?”那脆冬枣还是她买回来的,她特别喜欢吃这个,结果一时没注意全被他吃了。 肖渊答道:“本来要去的,还不是昨天说的那个傻逼,一大早打电话到公司说你们肖总命不久矣了,恰巧让我爸接了,加上前一段时间那一堆破事,我爸就强制我在这儿待着,说比较安全。” 越苏随便问了一句:“对了肖渊,好像没听你说过你爸呢?” 肖渊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我爸这个人思想比较陈旧,审美一言难尽,最大的爱好是买楼和建楼……上次还闹过笑话,和一堆领导去北京,他指着北大的操场问这么大的空地为什么不建房子。” 越苏轻轻“咦”了一声,说:“对哦,我好像听过你父亲的名字,我们本地人叫他……” “楼王。”肖渊接话道:“他自己很喜欢这个外号。” 苏小小拿着相机出来了,她似乎对这个能够给人画像的机器很感兴趣,走过来对唐叔说:“唐叔,我刚才看见你把这个放在桌子上,就拿起来看了一下,还挺好玩的,给人画像可快了!” 越苏对唐伯虎小声说:“唐叔,其实你要是想拍电影的话,可以先试试拍微电影,虽然电影也是画面一帧一帧做出来的,但是动漫比真人电影难度要高很多,特别是你这种国画,看着是好看,但时间耗费不是一个量级的。” 一边肖渊也听见了,插话说:“拍电影吗?Caden家那边有做这块的,我听他说最近在做一个亚洲新星导计划,只要入选,五百分启动资金,随便拍,唐叔可以做个短片子去试试。” 肖渊说完又遗憾道:“可惜木兰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不然真的,捧一捧绝对能火。” 苏小小捂着唇笑:“木兰姐姐未必不答应,你要是告诉她拍摄地在湖北,她说不定现在就收拾衣服和你走。” 肖渊奇怪道:“诶?为什么?木兰家在湖北吗?” 越苏回答:“不是,是因为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去湖北找武当掌门比武,之前她不是生病嘛,所以没去成。” 那边唐叔已经被肖渊打动了,开始着手搜索这个计划的资料。 肖渊拿出手机:“唐叔你这么找找不到的,我把网址和文件发给你,你要不要再加几个评委的微信看看?” 看看,这就叫阶级。 越苏去洗了个手,准备去阳台上把衣服晒一下,刚拿起衣架,就见肖渊揣着半包脆冬枣一个人狗狗祟祟地上了阳台。 越苏知道他肯定要说昨晚的事情,刚头疼怎么解释,就见肖富二代一脸“不管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我朋友给我脆冬枣吃我就要帮你”,开口道:“苏苏,你和信哥有怀孕计划吗?我听Caden说美国最近出了项技术可以控制基因,就算是近亲也可以大幅度降低畸形概率。” 越苏:“……” 越苏:“???” 第28章 未醒 越苏手上拎着件衬衫, 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肖渊贴心地把手里的脆冬枣递给她,示意她别激动,慢慢来:“我也见过很多奇怪的伴侣……在世俗眼光里看起来很奇怪, 但他们也都很快乐,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我能够理解。” 越苏推开递到眼前的零食, 摇摇头,解释道:“我晒衣服呢, 满手油就不好了……不是的, 肖渊你误会了, 我和信哥真的没什么,你是真的误会了。” 肖渊立刻点头,满脸“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明白,我明白,没什么。” 越 分卷阅读60 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怎么说清楚这件事, 只好摆摆手,恹恹地说:“算了, 你这么想也行。”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肖渊反而迟疑了:“你们真的……?” 越苏连忙点头:“是啊!你误会了!我和信哥真是表兄妹, 就是感情比较好,当时和你闹着玩的,谁知道你完全误会了!” 肖渊摸着自己下巴, 舒了口气:“那也好。” 看来他之前虽说真爱无罪, 但还是深深被自己的伦理观困扰, 现在能把滚筒洗衣机停下来,从里面解放自己被洗得面目全非的三观,自然求之不得。 回屋里唐叔正在教苏小小怎么操作电脑:“你先把简繁对照表背一下,背不下来也行,常用字有个印象就可以,然后用手机直接查拼音……” 苏小小听得兴致勃勃,她死时也很年轻,智商又不低,学起来得心应手,一点就通。 唐叔教的很开心,夸她比他教过的那些不成器弟子强多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谬赞了,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正说着,楼上花木兰拿着张表格下来了,问在书房电脑前看全英文版资料的肖渊:“我又把投资组合业绩评论写了一遍,看看这次有没有好一点。” 越苏在书架前拿了几本工具书,本来要走,听她这话,有些好奇地问:“木兰姐对金融感兴趣吗?” 花木兰还没说话,肖渊倒是答话了:“木兰不是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嘛,在家里养病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她看了几组投资交易手册,她还蛮喜欢的,天赋也很出众……说实话,要是之前接受过这方面的本科教育,我现在就可以做主聘用她,她对风口对把控太准了,决断也利落,我那边很缺这样的人。” 越苏连忙打哈哈:“这不是造化弄人嘛,现在开始也不晚。” 废话,人家以前的决断都直接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生死,关系到家国倾覆,能不利落出色嘛。 木兰姐忽然问:“对了,我有个问题,有关部门是什么啊,我经常看见新闻上说,可是查也查不到。” 肖渊笑着说:“就是指有关联的部门啊,要是被有关部门盯上了,这个项目离黄也不远了。版权局查你版权,税务局查你税,交管局盯你们公车,市场监督管理局看你有没有滥用支配地位,劳动监察管你劳动合同……这么一连串折腾下来,时间就是金钱啊,项目拖着拖着就黄了。” 越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可见肖渊到底是富二代,虽然平常傻白甜了一点,但是多年耳濡目染,还是积累了非常多的信息优势,对那些赤手空拳下场创业的人形成了碾压优势。 中午信哥人不知道哪去了,打他电话也不接,越苏还担心了几分钟,但是旁边唐叔边看视频边说:“苏苏你是不是对淮阴侯韩信有什么误解,别看他平常特别好说话,他杀过的人说不定比你见过的还多,你难道担心他把自己弄丢了吗?” 因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午越苏和苏小小一起去了一趟烧烤大叔那屋子,鸭舌帽小伙子还躺在沙发上醒酒呢,几位刺客大哥倒是被博大精深的棋牌文化俘虏了,玩得很起劲。 好在都是屠夫出身,越苏教过厨房的使用方法之后,他们也饿不着自己,米面都提前买足够了。 她还把刘衎带过来了,反正他打游戏在哪都是打,顺便过来看着下这几位大哥,别真把屋子玩起火了。 小皇帝似乎是对所有游戏都特别有天分,而且不仅有天分,运气还特别好,最开始几位刺客大叔拉着他一起斗地主。 小皇帝一向很乖,放下手机就去陪他们了,但在他王炸四个二四个A开局了几次之后,几位刺客大哥就拒绝和他一起玩了。 接下来本来是打算去看一下辅导班的日常工作怎么样,苏小小对当个女先生对兴趣很大,主动请缨要一起去。 越苏和苏小小刚下地铁要往市中心去,忽然接到了唐一一班主任的电话,越苏看见那个来电备注心里就发虚,在大街上接起来,对面没说几句她就觉得天旋地转。 苏小小看她脸色不对劲,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越苏深呼吸了几下,挂了电话,才抖着声音说:“一一班主任说他们学校出了恶性斗殴事件,一一坐门口,被波及到了,现在在医院呢。” 苏小小看她脸都白了,连忙安慰道:“肯定没事的,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越苏忙点头,在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司机看她们小姑娘慌成这样,还是去医院,把人送到之后执意不收钱,说是当积德了,一溜烟就走了。 越苏按班主任给的病房号找上去,正好迎面撞上一一的班主任,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焦头烂额地对越苏说:“您来了就好,一一在里面做ct,我们有几个学生在急诊,他们家长还没到,我 分卷阅读61 先过去看看。” 越苏也不管班主任怎么看自己的,一把拦住他,不让他走,问:“我们一一情况怎么样啊?伤得重不重啊?不会影响高考吧?” 班主任很严肃,西装裤上挂着钥匙串,也不糊弄她:“现在还不确定,外伤是没有的,但她说右下腹持续疼痛,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内脏。” 越苏心都凉了,还是苏小小扶着她,才没腿软往地下滑。 等ct结果的时候,她们俩看见医院里不时有警察来往,这次事件估计足够恶劣。 医院的走廊上满是消毒水味道,生硬地往人肺里挤,她手足无措,坐在等待长椅上度秒如年,忽然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 “苏苏,你怎么在这儿?” 越苏茫然地抬头去看,她现在已经没办法进行理性思考了,只觉得脑子里有只麻雀被吸进了飞机涡轮,飞机涡轮拼命旋转,而且飞机机翼上还有个松动的螺丝,随着涡轮转动一圈一圈往下掉。 “……信哥?”她吸了吸鼻子,也问道:“你怎么在医院里?” 韩信穿了件牛仔短款外套,从走廊尽头走过来:“我上午碰见了警察追捕逃犯,顺便帮了一手,不小心被刀子蹭了一下,于是被硬拉到医院来了。你呢?”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了越苏一眼,越苏还没回答,他身后忽然窜出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抓住他的手臂:“韩哥,我就上个卫生间你怎么又不见了。” 韩信转头对他说:“笔录做完了,我现在真有事,我表妹生病了。” 小警察才注意到越苏她们,收回手,对韩信叮嘱了一句:“韩哥,你过几天一定要来啊。”才转身依依不舍地走了。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 苏小小看越苏心乱如麻的样子,连忙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她讲完,恰逢医生推门出来:“唐一一的家属?唐一一的家属在吗?” 越苏忙走了进去,和苏小小一起坐在了医生对面,韩信也进来之后,护士就把门关上了。 大夫清了清嗓子:“患者有点瘦……片子的情况挺复杂,我个人看不太清,没办法下确凿结论,但看疼痛的位置,可能是阑尾出了问题。” 越苏刚要松一口气,以为是普通的阑尾炎,对面大夫又补了一句:“但首先要考虑宫外孕。” 越苏:“……” 越苏:“什么?!医生你搞错了吧,我们家一一可乖了,不可能怀孕的!” 大夫看了她一眼:“不能你们说没有就没有,我不相信,上次有个十八岁小姑娘来说自己阑尾痛,一查是宫外孕,你们必须去开证明,否则无法排除这个可能。” 他拿出病历本划拉两下:“去妇科做个孕检。” 越苏绝望地盯着他:“……” 苏小小半扶半抱着她,连忙安慰:“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医生又加了一句:“现在的小姑娘要自爱一点。做家长的不要放得太松。” 越苏气息奄奄,像个绝望的老母亲:“不可能的,我们一一是不是被谁骗了啊,她可乖了。” 医生摇摇头,用批评的语气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遇见这样的事情要先关注小孩的心理健康,不要太着急了。” 越苏都要哭了:“我怎么不着急啊!我妹妹今年高三啊!” 医生说:“你待会儿带着血液样本去孕检吧,你现在最好不要见到患者,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钱塘第一名妓苏小小连忙说:“我去看看一一吧,这种事情我有经验。” 越苏点头,还是觉得腿软,几乎是梦游到孕检那儿的,还好信哥在,她能坐在那里脸色煞白地反省自己,不用忍着满脑风暴跑前跑后取检查单。 她脑子里麻雀卷进涡轮,涡轮上机翼的螺丝松动,发动机还漏油。 飞机要坠毁了,她要崩溃了。 在她彻底哭出来之前,越苏看见有人停在了她面前。 “越苏?”秦之焯穿着件灰色毛呢大衣,这次里面倒不是正式得过分的西装,而是件藏蓝色的条纹毛衣:“你在这做什么?你陪谁来孕检吗?” 他唇薄得没有血色,眸色如同烈酒的反光。 越苏摇摇头,正要说话,信哥已经取了检查单出来,看见他们俩在对话,以为秦之焯是她的朋友,站到她身边,右手稍微在她身前拦了一拦,礼貌地说:“我是苏苏的表哥。你好。” 秦之焯一皱眉,谈吐间已经失了分寸,尖锐地问:“你哪来的表哥?” 说话间,他已经扫了一眼检查单的加粗标题,道:“你怀孕了?” 第29章 质问 越苏才没空理他, 她一把抓过韩信手上的检查单, 从一行行看不懂的医学术语找到“临床诊断”那一 分卷阅读62 行。 临床诊断:血HCG的含量为100IU/L,无孕妊现象。 麻雀飞出来了,飞机机翼上的螺丝一圈圈紧回去了。 越苏长出一口气, 全身发麻, 有一种不很恰当的劫后余生感,几乎热泪盈眶:“还好还好, 我就知道她是个乖孩子。” 她乍一缓过劲来,小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像做了个长长的噩梦,止不住的心悸, 手上还紧紧攥着那张薄纸, 想坐下来缓一缓。 谁知韩信看她有往下倒的趋势, 右手扶住她的肩膀,左手从背后绕过去帮忙支撑身体,半扶半抱又把她拉起来了,温和地说:“没事就好,别慌。” 只是想坐下的越苏:“……” 秦之焯原本以为她要坐下来, 现在看见旁边的男人伸手了才后知后觉地猜测她可能是激动得站不住,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已经慢了一拍, 然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越苏才来得及给他们两位互相介绍一下:“信哥, 这是我以前朋友;秦总,这是我表哥。” 她知道秦之焯对她家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又补了一句:“我外婆家那边的远房表哥,出了五服,你不认识。” “也好。”秦之焯打量了韩信一眼,说:“你们是打算年前结婚吗?我是不是要随份礼。”他话到最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恶意。 “啊?”越苏茫然地看着他,她一直知道秦之焯脾气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到现在这么喜怒无常的地步吧。 他今天好像一直这么暴躁,不知道是不是又连续失眠了。 韩信到是看明白了,语气平淡地答道:“你想错了,这是个误会。” 秦之焯皱眉道:“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越苏才看懂他误会的点,哭笑不得:“不是……” 但她剩下的“不是我怀孕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并且接下来几十分钟都没机会说出来。 “姐姐!”走廊那边拐过来一个声音,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一路小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越苏动作迅速,手里的检查单一团就塞进外套口袋里去了,笑意盈盈地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肚子疼嘛?” 唐一一满不在乎地挥手:“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一阵一阵的痛,现在不痛了也还好。” 她身后苏小小追过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轻轻拉了一下唐一一:“苏苏没事的,她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才没第一时间来看你。” 唐一一又转过头来问越苏:“姐,你是生病了吗?是不是很严重啊?都到医院了都不来看看我。” 越苏支支吾吾:“……那个,没有很严重……” 谁知道唐一一转眼看见了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秦之焯,激动退却,理智重新上线,环视了一下四周护着肚子的孕妇,声音压都压不下来,指着秦之焯愤怒地问:“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苏小小是在场几个人中唯二知道所有来龙去脉的人,一把拉住唐一一:“不是!他们早就分手了!苏苏来这里只是……” 越苏立刻出声截住她的话,义正言辞:“我就是来做个身体检查的,检查一下自己的受孕条件。” 她能怎么说!她总不能说一一,我们怀疑你意外怀孕了,所以拿着你的血样来孕检!她只是想让唐一一安稳地过个高三,考个好大学,怎么这么难啊! 唐一一:“……” 唐一一:“姐!你猜我信吗?你搞清楚啊,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跟你说我看见过他……” 秦之焯毫无预兆地插话:“孩子确实是我的。” 越苏:“……” 唐一一睁大眼睛瞪他,说不出话来,手捂在了下腹部,满脸痛苦。 一边路过的医生很敏感,见她这个样子,立刻冲过来:“快!上担架!” 唐一一进手术室去切除阑尾时,越苏一行人就坐在医生面前挨训:“不知道她受不了刺激吗!啊!你们一个两个做家长的怎么回事!还有你!怀孕了就不要出来乱跑!先兆性流产怎么办!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孩子的父亲呢!” 秦之焯默默举手。 越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满脸“你有病吗!!!”,转过去瞪他:“他不是!” 秦之焯义正言辞:“你别闹了,既然孩子的父亲不想要,我来要,今天起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越苏:“……” 秦之焯还在给她分析利弊:“你想想看你和一一说孩子是我的,和孩子的父亲不见了,哪个更严重。” 韩信冷静地说:“但是苏苏没有怀孕啊。” 苏小小点头,赶紧口齿清晰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秦之焯:“…… 分卷阅读63 ” 越苏:“对了,你到妇科来是干什么?不是你女朋友怀孕了吧?” 秦之焯:“……” 他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越苏一眼。 看什么看!你特么女朋友怀孕了!不要看我!渣男你走点心吧!你就这么把女朋友晾在一边,上赶着这边来当爸爸啊! 秦之焯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越苏:“……” 越苏:“???” 难怪他那么暴躁。秦总果然一如既往地运气不好啊,她还以为他们俩分手之后,秦总就能迎娶傻白甜白富美,少奋斗二十年提前走上人生巅峰呢。 在一边连续看了n个反转的医生忍不住出声:“你女朋友怀孕,你怎么能确定不是你的?” 秦之焯:“我反对婚前性行为……越苏你应该知道。” 越苏:“……” 她点了点头,也忍不住问:“那你怎么办?” 秦之焯冷冷一笑:“还能怎么样,分手呗……对了,上次那个本子可以还你了。” 越苏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反正也没署名,说不定可以再找个能帮他事业的白富美。 有个护士小姐推门进来:“唐一一的家属?唐一一的家属在吗?手术已经做完了。” 苏小小惊讶道:“那么快?” 护士点头:“一般阑尾炎切除手术,如果一切顺利,粘连不厉害,半个多小时就可以结束了。打的是腰麻,病人现在是清醒的,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越苏连忙站起来,跟着护士走了,进病房一看唐一一正好在把手机还给护士,似乎刚才借手机打了个电话。 “一一在给班主任打电话吗?”越苏问。 唐一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 “我真的没怀孕。”越苏又跟上一句:“我和秦之焯只是碰巧遇上的,他女朋友怀孕了。” 唐一一点头:“我相信。” 越苏心想自己家孩子不愧是数学考了满分,真是又理智又聪明。 唐一一看见秦之焯还缀在人群后面,毫不留情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女朋友怀孕你不需要去看看吗?渣男你快点走好吗?” 秦之焯:“……” 越苏也毫不留情地催促:“你快走吧,我们一一看见你,术后恢复不好怎么办。” 和姐妹比起来,男人算什么。 特别是这个男人当初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整天忙到飞起,微信一天都不回,她养个手机宠物都比他强。后来分手也是她实在受不了冷暴力,主动提的。 秦总分手后果断快速地换了个白富美女朋友。 划重点,女朋友老爸对他事业有重大帮助。 越苏不怀疑秦总以后会功成名就,毕竟他这种对谁都狠,对自己更狠的人确实少见。 只不过好歹是初恋,秦总又颜值在线,没出轨不小气,越苏也没太大怨气,就当少了个朋友吧。 秦之焯走了之后,越苏才有空问唐一一具体情况:“一一啊,你们班主任说是出了恶性斗殴事件,是怎么回事啊?” 唐一一心不在焉:“没什么,就一群男生无聊,做了我们级花的表情包,意义不太好的那种,有个爱慕我们级花的社会大哥纠结了一面包车小弟过来打人……我其实肚子痛很久了,本来打算写完那张理综试卷去请假的,但是他们进来打人,给了几分钟让我们无关人等疏散。” “嗯,然后呢?” “我痛得走不动路,还是几个面包车小弟送我出去的,见老师看到我了,才跑回去继续打架。” 越苏忽然有不详的预感:“那几个小弟……是不是开着辆黑色面包车,穿紧身裤和豆豆鞋,打头的那个叼根棒棒糖?” 唐一一点头:“你怎么知道?” 越苏:“……” 越苏把手上削一半的苹果皮不小心切断了:“早上碰见过他们,他们几个还打算向我买点吃的。” 说到吃的,她转头对一边没说话的韩信说:“信哥,你能去给一一买碗粥来吗?她到现在都没吃饭……对了,你吃过中饭没?你好像也没吃午饭,到底是怎么了呀?” 韩信摇摇头:“我就在你们之前十几分钟来的医院,上午碰见了毒/品交易现场。” “什么?”越苏诧异地问。 韩信轻描淡写地说:“逃窜的毒贩想随手抓个人质,抓到我头上来了,然后他们就都死了。” 越苏担心道:“你刚才说被蹭了一刀,我以为是划破点皮呢。伤口在哪里?要不要紧啊?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韩信摆摆手:“真的没事,就是刚才本来要去拿药,没来得及去。” 分卷阅读64 苏小小在一边说:“那信哥去拿药吧,我去给一一买点吃的。” 越苏点头,又对他说:“回家之后要是换药,可以喊我,我照顾过很久病人,都很熟的。” 等韩信和苏小小走了,越苏拿起苹果刚打算接着削,就听见病床上唐一一说:“姐,我刚才其实不是打电话给班主任。” “嗯?那是打给谁了?” “打给木兰姐的,不过她没接,是肖哥哥接的。”唐一一深深地看着她,被压下去的忧虑终于浮在了脸上:“孩子是信哥的,对吗?” 越苏手一抖,削了大半的苹果就掉进了垃圾桶。 第30章 清清白白 越苏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怀孕了, 这会儿肯定给气流产了。 她半站起来, 俯下身去, 抓住唐一一的脸,轻轻往两边揪:“我没有怀孕啊!都说了!没有怀孕!你姐姐我母胎solo到现在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二十多年没碰过男人从哪儿怀孕啊!你听他们瞎说什么呢!” 唐一一很瘦, 脸上几乎没有可以揪起来的肉, 被越苏这么扯住脸, 说话就开始含糊不清:“唔——我木有——” 等越苏放开她, 她的脸颊上已经有一点点微红, 唐一一边揉自己的脸颊边说:“还不是肖哥哥!他刚才支支吾吾的,我以为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他怎么说的?” “我刚才问他姐姐是不是最近有男朋友了?”唐一一说:“肖哥哥几乎立刻就回答没有, 太快了, 那么果断有点不像他,我就又说姐姐怀孕了, 对吧。” “然后!”唐一一加重语气:“他就慌了!说不可能啊这样婴儿会畸形的吧!后面的几个字很轻很含糊,但是我还是听见了……说起来姐姐你和信哥不是远方表亲吗?这样生小孩也会畸形吗?” 越苏说:“是他误会了, 我已经解释过了, 我和信哥真的清清白白的!他就是不信, 你也是!怎么就是不相信啊!我明明有说清楚的!” 唐一一忽然压低音量:“对了, 姐姐, 你要是真的要谈恋爱的话……比起信哥,你还不如选秦之焯呢,虽然两个人我都不太推荐。” 越苏愣了愣:“啊?为什么这么说?信哥不好吗?” 唐一一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感觉……就是虽然秦之焯有时候渣了一点, 但还是渣得坦坦荡荡, 挺亲切的, 我还能够大致看出他的行为逻辑。对了,姐,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喜欢上他啊?他脾气那么差。” 越苏不好意思地说:“秦之焯他不是长得好看嘛。” 唐一一:“……” “但是,”唐一一继续说:“信哥和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在笑,虽然很好说话……可是他有点格格不入。不是因为他话少,就是那种‘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越苏的笑容收敛起来了。 “举个例子。”唐一一说:“姐姐你知道霍去病吗?十七岁封冠军侯,二十三岁就去世了……他没有感情经历,出身卑微,好像上天就是派他来封狼居胥,他一生就该待在战场上,事情做完就可以回到天上了。霍去病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应该出现在江南流水十丈软红里。” 越苏明白她的意思了。 越苏眨了眨眼睛:“可是……正如霍去病那样,他二十年的人生,只是为了大漠上纵横沙场的那几年,像焰火放过之后就没有了。我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并不只为了那几个瞬间活着。” 唐一一摇摇头:“和信哥同名的那个人……那个韩信,他的一生又何尝不是为了几个瞬间而活的呢?□□之辱、千金漂母,乃至最后狡兔死走狗烹,不就是为了那场伟大的背水一战,为了十面埋伏吗?他一生的所有其他时间,都只是为了那几个瞬间做准备的。” 越苏忍不住挺高音量:“不是的!” 唐一一惊讶地看着她:“姐姐你别激动,我就是说说我的感受,我肯定有错的,毕竟带着主观色彩,我们理性地讨论一下就好了嘛,以前不是也这么做过吗?” 越苏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掩饰一般低声重复道:“不是的。” 不是的。他父母去世得很早,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大家都嫌弃他;他年少时很孤高,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可是邻里不喜欢他,他连一个小吏都当不上;后来去从军,四处碰壁,甚至还险些被杀…… 不是的,这些不是为了那几个辉煌伟大的瞬间存在的。 越苏说:“如果一个人要把自己的一生无限轮回下去,每一遍都一模一样,总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这些不一样不是从那些载入史册的伟大瞬间里来的……” 唐一一歪了歪脖子,似乎不太能理解她为什么忽然跑题。 越苏自觉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赶快挪开注意力:“一一你刚做完手术, 分卷阅读65 还是休息一下吧,你休息,我去看看医保报销的力度。” 阑尾炎手术要住院修养两天,观察一下后续的情况,越苏打算过来陪两天床,于是留下苏小小临时看顾着,自己回去收拾点东西就过来。 那是下午四点半,浮云白日清楚分明。 越苏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越苏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匆匆拿笔写了张纸条压在桌子上,就进去收拾衣物了。 冬日天暗得快,越苏回来时外面还亮堂堂的,衣服没拿两件就全黑下来了,室内光线昏暗,只能说勉强看得清。 越苏虽然有丰富的陪床经验,但是家里也好久没人生病了,她跪坐在衣柜前找之前拿去医院的专用被褥,还打算带件能御寒的衣服,半夜医院走廊真的很冷。 “苏苏,怎么不开灯?”韩信见她久久没收拾好,就自己找了进来。 “开关不在门口。”越苏见他在墙上摸索,说:“在镜子旁边,我这边一大堆衣服拦着,不好过去,你帮我开个灯吧。” “好。”韩信答应一句,就靠室内不甚明亮的光线走了过去。 “诶,等一下——”越苏猛然想起了什么:“靠镜子那边我放着要拿过去的保温杯,你小心踩着摔——” 她话音没落,就看见他身影晃了两下,没把握好平衡,眼看要摔一跤。 信哥的伤口在背上,他这么仰面摔下来肯定要摔裂伤口的,而且一个不好摔到头怎么办? 越苏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个念头,动作倒是直接得很,膝行了几步,伸出手去试图接住他。 不愧是母胎solo,她还是低估了成年男人的体重,这么带着重力势能砸下来,她接是接住了,就是跪在地上的膝盖伴随着疼痛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嘶——”越苏倒吸一口凉气,痛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勉强挪动一下,想换一个姿势,结果膝盖以下痛得完全没有力气了,身子一歪,自己倒了下去。 “苏苏?”韩信急忙撑起身子,看见她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仰躺在地上:“你没事吧?” 越苏含着泪水:“我腿……啊啊啊啊信哥你轻点我疼——” 韩信把她压在自己身子底下的小腿拉直,有些手足无措:“要去医院吗?” “没有那么严重啦。”越苏奄奄一息,伸手去够自己的膝盖,想揉一揉,但是她小腿使不上劲,手够半天都没够着。 韩信轻轻捏住她的小腿,往上提了提,掌心覆盖到她的膝盖上,有些过高的温度立刻全方面包裹住了她。 越苏被他掌心的温度熨得心慌,手肘往后一放,撑起自己的身子,说:“我还是自己来吧。” 韩信看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也配合地收回了手,让她自己来。 越苏草草揉了两下,别的没感觉到,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好在室内还没开灯,他应该看不清楚。 “应该可以了。”她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手在地板上一撑,想要站起来。 她倒是站了起来,刚要往外迈出半步,本就是勉力支撑的小腿立刻全线崩溃,当即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跪。 她就着这么整个人扑到韩信怀里去的。 室内太暗了。越苏仰头望进他眼里时,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又即将去干什么的。 他的眼睛如同大雪模糊中的一轮凉月。 是谁千里奔逃、两手怀冰?又是谁背水而战、千军笑傲? 水汽配合尘埃结晶化成乌云,乌云降下雨露,太阳又将大地的水汽再度凝结升起,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史书一页页翻过去,总有杀不尽的乱世草芥、说不完的风花雪月、望不到头的人世漫漫。欲望总是不灭,英雄愿望也永远不死。 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那些在轮回之外的,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信哥,”越苏眨眨眼睛:“外面风声好大。” 韩信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直在垂下眼眸盯着她看,赶紧挪开视线,怕她再次摔倒,手臂不敢改变支撑保护的姿态,随口说了句:“嗯,树叶被吹得很响。” 越苏也只是说了些闲话:“我小时候读过一句诗,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就是现在这样吧。” 但她说完,才想起这句诗的后一句。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这句诗太有名了,简直像她故意说出来要试探什么似的。 越苏心下一惊,正要开口解释,看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才放下一块石头,这是首唐诗,想必他还没读到。 她这么一想,似是虚惊一场,可又隐约觉得有些遗憾。心里空洞白净,又有明朗的堂堂正正,不由得垂下眼睛笑了笑。 第31 分卷阅读66 章 气味 越苏忙乱了一天, 到了这个时候, 颇有几分精疲力尽, 可是精疲力尽也还是得爬起来接着过,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 除了长胖, 什么都不容易。 “信哥……你扶我一把。”她到底是摔得狠了, 小腿一直在抖, 用不上力气, 连从他人怀里站起来都做不到,只好小声地请求道。 “嗯。”韩信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句, 大约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只是习惯性应了一声,答应完迟迟没有动作。 室内太暗了, 越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正在犹豫要不要再重复一遍, 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惊雷。 外面风一直很大, 天色早阴沉下来了, 越苏倒没往要下雨这方面想。但顷刻之间, 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了, 窗外一片茫茫的白,在风中旋转。屋子里黑沉沉的,视觉在其中泯灭, 只剩下嗅觉。 雨水的气味, 土的腥味, 陈旧的衣柜的味道,还有因为靠得太近躲不开的……他的气味。 说是他的气味,越苏其实不能确定,家里的沐浴露一直是她在买,她能闻出这是柑橘和木质香味交融的沐浴露香气。 她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沐浴露,身上应该也是同样的气味,也可能是自己身上的…… 越苏猛地顿住,才发现这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亲昵得过头了,骨子里隐约涌起细碎的战栗,慌乱得紧,又说不出话来,只盼着信哥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你腿能用上力吗?”韩信问,他的声线四平八稳:“外面好像下雨了,你要是痛得厉害,今晚就待在家里吧。” 越苏也不好提他听漏的那句话,摇摇头:“我不放心,我还是过去看着吧,信哥你倒是别跟着去比较好,荆轲他们那边还得人去照顾一下。” 韩信看她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反驳,微微弯下腰把她扶起来,放她坐在一边空置的床上。 那是张窄床,上面放着两床暂时用不着的厚棉被,棉被上又罩着防尘罩,软软的,床后墙上还有她十几岁一时兴起怂恿外婆贴的墙纸,柠檬黄,现在早就旧得不能看,色彩剥落,倒还看着安心。 “要收拾什么?”韩信把镜子边的开关掀开了,先把刚才绊了他一跤的那个保温杯捡了起来,问越苏:“你说,我来吧。” 越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想那气味果然是他身上的,离远一点就闻不到了。 到医院之后,唐一一和苏小小正在听隔壁床的病号讲故事,隔壁床是个外地老伯,方言生动,在给她们讲医院里那对连体双胞胎的事情。 这事越苏知道一点,她有看新闻收集素材的习惯,几乎是全程跟着同城媒体看完了双胞胎事情的连载。 但那边唐一一在学校封闭了半年了,回来有机会玩手机也是抓紧时间打两局游戏刷刷剧,根本不去注意新闻。 “两个孩子身体都长在一起了,怎么办呢?”老伯绘声绘色:“医生说锯开试试,两个残疾也比现在好。” “然后呢?”苏小小听得入迷,这种都市怪闻对她颇有吸引力。 “然后没成功,”老伯摇摇头:“两个还在有几个器官是共用的,只能活一个,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签了字只保一个,可是手术失败,一个也保不下来。” 苏小小和唐一一表情神同步,惋惜地摇了摇头。 “一一怎么有闲心听故事?”越苏问:“要是平常,这已经在问我的理综试卷呢?” 苏小小说:“是我不让她写的,这还病着,再看书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看她那辅导书也写得不太好。” “哦?”越苏问:“什么辅导书啊?” “就是我们语文文学常识的题库。”唐一一说:“我们叫《文化红宝书》,知识点又碎又散,全要记,可恶心了。” “要记?”苏小小有些惊讶:“这些常识有什么好记的?” 越苏知道她看那些古代文化常识轻松得很,在一边笑道:“你要是闲着,不如先从一一教起吧,她可是个好学生。” 苏小小想了想:“可以。”说完真的捡起她那本题库,一板一眼地教了起来。 越苏在旁边坐了会儿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做,碰巧看见肖渊发了消息来。 【肖渊:对了苏苏,今天下午唐一一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越苏:“……” 她给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之这就是个误会,一一要是问起来你就算说自己去查怀孕都不能说是查她。” 【肖渊:现在的小孩真敏感,这多大点事啊。】 【越苏:谨慎点总没错,现在十几岁的小姑娘小男孩压力也大】 【肖渊:这路上积水也太严重了】 他们这郊区,地下排水修得不太好, 分卷阅读67 路上容易积水,越苏也讨厌雨水大,等天气一热起来,到处是蚊虫,看着都烦。 【越苏:是啊,现在冬天还好,我们那地方夏天都不想出门,外面那么大雨你怎么不回去?木兰姐呢?】 【肖渊:我开车呢,木兰在我身边】 【越苏:……】 【越苏:你开车玩什么手机!嫌命长啊!木兰姐不是坐你身边吗!怎么不劝劝你!】 【肖渊:苏苏,是我,花木兰,我在给你发消息,肖渊是在专心开车,我帮他念短信内容】 越苏:“……” 【越苏:木兰姐你打字比我还快,失敬失敬】 【肖渊:没有,语音输入的】 得,比她活得更像现代人。 忽然铃声大作,越苏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被跳动着的通话界面取代了,来电人显示是“A市公安局”。 “喂,您好,我们是A省辖市下的东门区公安分局,您是A市一中高三十六班学生唐一一的家长吗?” “啊我是。”越苏接起电话,给苏小小她们递了个眼神,就开门出去了。 “请您带着身份证件到东门区公安分局来一趟好吗?由于市一中出现了恶性斗殴事件,我司正在核实此案情况。” 越苏进门和她们说了下情况:“我估计到时候我还得打电话过来找一一问具体情况,我处理完事情会尽快赶过来的。” “苏苏,你处理完事情,要不然还是回家去吧。”苏小小的教学告一段落,对她说:“我陪着一一吧。” 越苏犹豫了一下:“可以吗?” 唐一一忙点头:“可以可以,你忙成这样还是回家去,在医院陪我又睡不安稳,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姐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越苏见她笑眯眯的,一脸笃定,点点头:“那也行,东西都给你们带过来了,就麻烦小小帮忙了,晚上记得多穿几件衣服,医院冷。” 她往苏小小微信上转了三千多,又想了想,再加了两千,嘱咐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喊我过来啊。” 外面还在下雨,越苏撑了把伞,喊车赶到警察局,一进去,看见墙根蹲了不少小混混,头发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 警察局灯火通明的,显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压力很大,今晚估计要通宵加班。 越苏被一个中年警察带到一间屋子里,警察叔叔估计也忙了一天,很疲倦,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拿出笔问她:“是这样的,我们在进行嫌疑人笔录的时候,其中有几个嫌疑人提出他们没有参与斗殴,而是帮助您的……” 越苏连忙说:“妹妹。” “而是帮助您的妹妹去寻求医疗救助了,想问一下是否属实。”警察叔叔言简意赅。 “确实有这个事情。”越苏点头:“我妹妹说过,但是他们之后有没有返回加入斗殴我就不知道了。” “你妹妹现在是处于清醒状态的?”警察叔叔问。 “是。”越苏回答道:“她做完手术在休养,但是最近几天估计要一直待在医院。” 警察叔叔用笔盖点了点纸张:“能不能请你协助拨通一下视频电话,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她。” “没问题。”越苏说,拨通视频电话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把美颜关一下。” “啊?”越苏睁大眼睛:“您确定吗?我手机前置摄像头拍人像特别难看!” “这段录像我们是要存档的,”警察叔叔说:“顺便把贴纸也关掉,我头上不能挂一个猫耳朵。” 接通电话后,警察叔叔向唐一一问了几个时间问题,估计是要和那几个小混混的口供互相印证。 “你对所有时间点都记忆得非常清楚,能确定吗?可不可能当时病痛导致记忆混乱?” “不可能有错。”唐一一回答得很痛快:“你让我姐在记录上签个字就行了,我确定自己说的没问题。” 越苏依言签了字,确定口供相符,警察叔叔就让她走了。 她撑着伞在路口半天打不到车,还在下雨,滴滴页面也显示排队中,刷新几次都没用。 “那个……老板!等一下!” 她最开始没发现是在叫自己,等那个穿着夸张的紫色紧身裤和豆豆鞋的小混混冒雨跑到她面前,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 “老板!”小混混长得普通,瘦得像柴杆一样:“谢谢你啊!等过几天一定带着兄弟去给你家生意捧场!” 越苏把伞往他头上遮了遮:“……我家真的不是卖烧烤的,就是借了人家厨房。是我要谢谢你们,帮我们家一一。” 豆豆鞋挠了挠自己的头,躲开去:“不是啦,不要谢我们。我们几个是被糊里糊涂喊过去的,以为有什么事情要 分卷阅读68 撑场子,结果到那里看见他们拿棍子打人,棍子都断了,还把人家的头往墙上撞,撞出血了还撞,真的差点吓死了,但是又不敢走,怕给老大脸上抹黑,看见你家妹妹就赶快冲上去帮她。” 他嘿嘿笑了两声,此刻才显出一点少年的样子:“还好跑得及时。” 越苏哭笑不得,觉得这杀马特还挺实诚的,于是说:“你赶快回去吧,家里人要担心的,那么晚了,又在下雨。” 豆豆鞋:“我家里……嘿嘿,回不去,本来可以去兄弟家蹭一个晚上的,但出了今天的事情,他们回去估计也要挨骂,我还是去网吧凑合一晚上吧。” 越苏看他被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把伞遮上去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回去和父母说一说吧,亲生的父子哪有隔夜仇呢,他们会原谅你的。” 豆豆鞋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父母离婚了,现在都又再婚,都嫌我成绩差,不愿管我。” 越苏愣了一愣,不知怎么想的,说了句不太适宜的话:“相信我,你成绩好他们也不愿意要你。” 豆豆鞋:“啊?” 越苏回过神,赶紧遮掩道:“没事,你要是真的没地方去,淋成这样……要不要到我家去?就是我家里挺多人的,你要不嫌弃可以去凑合一晚上。” 豆豆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有点语无伦次:“那个……你不怕带我回去我偷你东西吗?还有我刚刚才打架被抓进去,不怕我带坏你家妹妹吗?” 越苏想了想自己那一屋子的刺客杀手:“……相信我,你是他们中最纯洁善良的一个。” 第32章 溏心月亮 越苏带着水淋淋的豆豆鞋敲开门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 外面一直下雨,月亮都变成溏心的了,水汪汪雾蒙蒙,很是好看。 开门的是韩信,越苏已经提前告诉过他晚上会回来,只是没想到后面会遇见豆豆鞋,还把他带了回来。 “信哥。”越苏介绍道:“这是在警察局遇见的……” 豆豆鞋连忙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刘杰。” “他没地方回去,我就带过来了。”越苏说:“反正我们这儿还能再睡人,那个……刘杰,这是我表哥。” 豆豆鞋连忙打招呼:“表哥好。” 越苏那把小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豆豆鞋之前又已经淋得差不多了,现在脚底下两个水印子,头发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 好在烧烤大叔家铺的不是木质地板。 “你快去洗个澡吧。”越苏打了个喷嚏,她半边身子也湿了:“这里有你的换洗衣服。” 她趁商场大促提前买了很多男装。 “你也去收拾一下吧。”韩信递了块干毛巾给她:“要生病的。” “对啊。”越苏把自己湿掉的头发捋了捋:“不能生病的,好多事情要做。” “休息一下也没关系。”韩信劝道:“你还年轻,注意身体。” “信哥!”越苏盯着他笑:“怎么了?你不也还年轻吗?正是因为年轻才浪一浪啊,以后老了怎么浪……或者我根本没命活到年老呢,少浪一天吃一天的亏啊。” “什么歪理。”韩信也没反驳她,再次催促道:“快去换衣服,湿衣服穿着要生病的。” 刺客们本来在看《动物世界》,现在恰逢广告,听见他们在对话,爱姐狂魔聂政回过头来,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对了,苏苏,我们之后是不是都成亲得特别晚啊?” “我们现在是。”越苏回答道:“晚婚也没实行多久,一百年吧。” 爱姐狂魔聂政挠了挠头:“其实,在我们那儿,你们俩都算两辈人。” 越苏“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和信哥?两辈人?” 聂政点头:“对啊,他都能生出你来了,可不是两辈人嘛。” 越苏:“不会啊,他怎么生出我来?我们才差十四岁……哦,确实可以。” 她眼睫扑闪,笑嘻嘻地回头:“信哥!以后要是我真有机会去见你,你就说我是你女儿呗!别教我剑了,我就仗着大将军亲生女儿的威风出去强抢民女。” 韩信:“……” 韩信:“……去换你的衣服,还贫上了。” 越苏快乐地笑出声来,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去了。 她动作快,但是要吹头发,所以也折腾了挺久,走出房间的时候,《动物世界》已经结束了,几个刺客和豆豆鞋在一起研究中国棋牌文化。 豆豆鞋不愧是个合格的小混混,什么花样都会,还教给了几位杀手输家上贡的规矩,但他们又不赌钱,只好启用了一个老规矩。 贴条。 总之他们就是这么把越苏五块钱买回来的标签贴祸祸完的。 越苏看着几位刺客 分卷阅读69 满脸的红橙黄绿条,心情很复杂。 豆豆鞋也满脸都是标签贴,透过标签中间的缝隙朝她笑:“姐!一起玩吗!” 越苏:“……不了,我去给你们煮个夜宵。” 其实是她自己想吃啦,但是她不会说的。 越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鸡蛋糖水,她本来打算煮几个溏心蛋,但是太久没做手生了,全部失败变成了普通的水煮蛋。 “对了,信哥,之前那个鸭舌帽呢?他什么时候走的啊?”越苏边洗碗边问,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了,外面还在下大雨,但在家里听雨声却有莫名的安心感。 “我刚回来他就走了。”韩信说:“还专门去找了自己的笔……我老觉得他不太对劲。” “啊?有什么不对劲的?”越苏问:“很典型的性格抽象艺术家啊,想一出是一出……信哥帮我把火关一下,汤要熬没了。” “不知道。”韩信把炉子关了,顺便揭开了锅盖,热腾腾的雾气上浮,扑了他一脸:“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气质不像读书人,比较像从前我营前的一个讨寇校尉。” “唔,这样吗?”越苏随口答应,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们这儿五位刺客呢,没什么好怕的,群殴都能赢。” 她把汤盛出去,外面正热闹着。 仔细一听,荆轲正在以第一人称给豆豆鞋讲《荆轲刺秦王》。 其他四个人都早于荆轲,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听到秦王殿上,那个号称十二岁杀人的秦舞阳吓破胆子不敢上前。 豫让冷哼一声:“只可惜当初我不在,不然你喊上我,那个什么秦王早就没命活了。” 豆豆鞋听得稀里糊涂的,好在看他也不像认真念书的样子,只当他们闹着玩,跟了一句:“还有我!我也可以!” ……难怪他被人拉去打群架呢,你看这个乱答应人的劲头。 越苏招呼他们喝汤,碗筷都摆好了。 豆豆鞋坐下来之后,兴致勃勃地问了一个每个中二少年都必问的问题:“你说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武功呢?” “当然有啦。”荆轲说:“韩信的剑术就很好啊。” 他这话一出,连越苏也忍不住随着他们的目光去看过去。 在角落里安静看书的韩信:“……” 越苏赶紧打圆场:“别闹信哥,喝汤喝汤,武功有什么好聊的,聊聊明天天气吧。” 刺客们:“……” 豫让忽然问:“对了,我其实一直没搞懂为什么室内这么暖和。” 豆豆鞋:“因为开了空调呗。” 豫让严肃地问:“空调是什么?” 豆豆鞋调羹举到半空,看他不是在开玩笑,歪了歪脑袋,答道:“空调就是调控温度的机器。” 豫让:“既然有这样的机器,为什么不调控天地间的气温呢?这样就不会冻死人了。” 豆豆鞋举着的调羹开始往下漏汤。 越苏尽力挽救眼前的局面:“别拿他开玩笑了,那个……豆豆你去睡了吧,你淋了雨早点睡,碗放下我来洗。” 豆豆鞋稀里糊涂地进了房间,越苏转身对几位刺客说:“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吧,不要问别人。” “为什么啊?” “因为你们毕竟不是现在的人。”越苏说:“而且你们迟早要再入轮回、转世投胎,少和别人发生牵扯比较好。” 越苏都不惜编谎话来哄他们了,没想到几位刺客还是接着提问。 “轮回和转世投胎是什么?” 越苏:“……” 对不起她忘了佛教是在两汉时期才传入中国的! 韩信也来帮腔,好不容易把几位刺客的问题都答了个遍,一个个去睡觉了,越苏关了灯,走到窗前去拉窗帘。 恰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把公路照的雪白。 有人撑着伞在雨中行走。 越苏心里感叹一句“这么大雨还出门”,就把窗帘拉上了。 第33章 一场美梦 现在屋里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越苏手机不在身边, 也开不了手电筒, 只好摸黑往屋子里走。但到底不熟悉屋内构造,走着走着撞到了横在路中间的靠椅, 在地板上划拉出好长一串声响。 她下意识定在原地, 侧耳细听, 生怕吵醒了谁。 听了几秒, 似乎没人被她吵到, 这才放心继续摸黑往前走。 忽然前方门开了,橘黄色的灯光哗然出现在她脚下, 韩信在门口背光向她望来:“怎么了?是腿还痛吗?” 越苏心想他走路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笑着走向他,摇头, 压低声音:“没有,不小心撞到了。” 她怕吵着其他人, 声音压得低, 韩 分卷阅读70 信为了听清楚, 朝她的方向靠得更近了点。可她话说完, 不过是顷刻的事情, 他却还不愿重新拉远距离,这么迟疑了几秒钟,又已经嫌逗留得太久了。 韩信尽量自然地回身去关门, 忽然听见她说话:“信哥, 你伤口上药了没有啊?” 当然上好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呢。 想是这么想着,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这样心神恍惚,嘴上漏出一句:“没有。” 果然她已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说:“怎么忘记了?快换吧。” 韩信点头,暗暗嘲笑自己心神不宁。 却见越苏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朝他伸出手:“药给我,我帮你吧。” 他当时就立刻想,这样恐怕不太妥当,让别人看了要说闲话的,他倒是不介意,但她毕竟年纪轻,不曾婚配,闲话流言总归不好。但是又想,这么大晚上的,他不说有谁知道呢,倒也没有阻拦她的理由。 越苏平素留给他的印象是偏稳重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忽然活泼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和他关系好了一点。有的人确实会这样,和人熟悉之后什么都愿意说,活泼天真,像个小孩子。但是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太真实。 那伤口在后背上,靠下,本来是朝着腹部去的,他躲开了,只浅浅划了一刀,也不必把上衣都脱了。 越苏确实是熟手,动作很利落,绷带缠过去,完全没牵动伤口,还一边动作一边和他聊天,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样会不太痛。 “信哥,你身上没有疤。”越苏闲话般说了一句。 “嗯,我不太留疤,长好了就彻底长好了。”他答道。 越苏留着一点点指甲,划过皮肤的时候会有细微的痒,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足部一样染上蔻丹。他在潍水与西楚大司马作战时,曾在他府上见过一件花苞形金串珠手链,做得很精致,想必她戴着会很好看。 “信哥?”越苏看见他敛下眼眸,以为是哪里没做好,他痛起来了,只是忍着不说,因此轻声唤了他一声。 “嗯。”他说,神情有几分沉浸,“我刚想到曾经在西楚大司马府上见过一件首饰,很好看。” “那想必真的很好看吧。”越苏说,“信哥怎么会和西楚大司马交好呢?我以为你们后期一直处于敌对关系。” “不是交好。”韩信答,他对旧日的荣耀显露出来一点谨慎的骄傲,并不惹人反感,“两军对阵,他输了,所以有幸去看看他的府邸。” “那,信哥。”越苏说,“这种败军之将,一般会怎么处理啊?” “他是被阳都侯斩下首级的。”韩信说,“也算是乱军之中战死的吧。” “唔。”越苏并不太在意两千年前的那场战役,在她看来,那远不如当下手里的绷带重要,也完全想不到这个闲谈中随口提到的人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手有点抖,生怕扯痛他了。终究是忙了一整天,还在冬日的夜晚淋了场雨,现在只觉得用眼过度,睁都睁不开,可偏偏精神亢奋到不自然的地步,也不觉得困。 “你是不是不舒服?”韩信忽然问。 她脑袋有些昏沉,好像凭空往里塞了一堆没用的信息,发胀,连带着手也有点抖,说话似乎也不太得体。 “没有。”越苏一口否决:“我没有不舒服。” “只是问问你的身体。”韩信有些无奈地笑:“难受要说出来。” 越苏胡乱摇头:“不要说,会被说的。” “嗯?谁说你?” 越苏摇摇头,没说话。 她小时候和父母过,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整天吵架,她要是生病就会被骂,他们老嫌她麻烦,所以后来她就扛着不说,反正扛着扛着也好了。 不记得怎么和韩信道了别,又怎么躺在床上了,眼睛一闭,眼前一片微微烧灼的痛,这时她隐约觉得不妙,但已经没力气再说话了,就这么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后半夜果然发起烧来,烧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自己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吵醒,天还没亮,她当然没睡好,一阵阵的难受,咳完躺了好一会儿也没缓过来。 韩信没去跑步,因为外面下雨,忽然听见里间一阵咳嗽,当下就胆战心惊起来,想起自己年少时遇见过的咳疾病人,就是这么咳嗽,咳到一口血一口血吐出来,再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苏苏?”他急切地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十多秒,里间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进门之后看见她已经披上了外套,就是头发没梳,眼睛睁不开,呼吸间都带着热气。外套没扣扣子,里面的衣服不是高领,看得见她锁骨附近一块柔腻的皮肤。 越苏边扣扣子边试图安排眼前的一切: 分卷阅读71 “信哥,带我去趟附近的诊所……我可能要去输液,小小在吗?让她看着点这边……哦不对她和一一在医院……” 说着说着又迷糊过去,扣子怎么也扣不上,难受劲涌上来了,只好皱着眉头不说话。 “别想了。”她听见韩信这么说,迷迷糊糊看见他俯下身子,帮她扣上了最后两个扣子。 越苏太难受了,她视网膜捕捉到的影像都是一帧一帧的,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她脑子都烧坏掉了,老觉得看不清楚他的脸是什么不应当的事情,可怜巴巴地仰头去看他的眼睛。 真好看啊。 发热过载的头脑只来得及做出这个判断,眼前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她身子一轻,被抱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信哥……”她尾音都飘起来了:“我会不会重啊……你要不还是背我吧……” “我背上有伤。”韩信言简意赅。 “嗯。”越苏得到了答案,来不及有什么情绪反应,立刻又迷糊过去。 外面还在下雨,她难受着,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看着豆豆鞋和和聂政撑了把伞跟着。 “靠过来一点。”她听见韩信说,“雨下大了,你靠得近一点。” 越苏听到了,只是暂时没懂,愣呆呆地看着他。 “……”她听见自己耳边的呼吸乱了一瞬,似乎他叹息了一声,腰部和腿弯下支撑的力气靠得近了一点,原本仰在空中的上半身被动往他胸前靠去。 他心脏跳得很厉害。 就是这个瞬间。 越苏放心地闭上了眼睛,靠了上去,缩在他怀里,心里漫无边际地想,想什么时候该去正经合个影的,去照相店,站在红幕布前,正经地合一张影。 可见她到底不是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老惦记着以前旧式的东西,偏要费尽周折跑到照相馆去,照片不在暗房里洗出来像缺了什么,尽上赶着让人家赚钱。 她大约真是病了,脑子里一锅粥似的,一会儿想外婆要是还活着就好了,一会儿想外婆要是看见了他们的合影肯定会问的。 她必定会先问在哪拍的,大力赞扬那摄影师的技巧,说赶明也拍一张去,扯半天闲话,再绕回来问这小伙子是谁,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只是眼睛炯炯有神。 越苏又想起外婆临走的时候眼睛也炯炯有神,外婆不喜欢干涉她,但却真心爱她,哪怕是张她的普通照片,外婆也总看很久,更不要说和男孩子的合影了,想问又怕她不高兴,绕一大圈子,最后还是要问。 她跌坠在自己的神思里,过往和未来混杂不清,直到被医生微凉的手指拉回现世来。 坐诊的是个女医生,因经常熬夜,皮肤不太好,显老,很负责任,这附近一片的居民都放心上她这儿来看病。 “淋雨了?”她听见医生问,医生的手背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停了停。 “嗯。”她迷迷糊糊地点头,回答完才发现医生在问韩信。她脸上烧出了红晕,头发没有梳,有点炸毛,倒是有种娇憨的羞态。 女医生见多了这样的感冒,叮嘱了句:“以后注意别去淋雨,冬天风大,吹了是要感冒的。”就让助手带着她去输液了。 医院本身似乎就能给人治病,越苏坐在软椅上,手伸出来,袖子挽上去,手腕素白,隐隐能看见皮肤下的青细血管,护士还没扎针,她就觉得开始好起来了。 直到护士拿着针来了,银色的针尖,她不敢看,手还乖乖地放在那里,只是扭过头去。 她头一扭,正好撞上了韩信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好像有点怜爱的意思,但她再认真一看,又是坦坦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越苏蓦然想起自己在雨中的胡思乱想,脸不禁又红了一分。她真是没出息,连回顾那些记忆都不敢,一股脑打包封起来了,觉得这么瞎想对信哥颇为冒犯。 第34章 姐姐 韩信并没有想到她脸上的红晕是病痛以外的原因引起的,只觉得她脸上的灼灼颜色与脖颈上的白皙柔腻对比鲜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属于少女的柔和气质。 她平常总是非常老练的,似乎是从小做姐姐做惯了的,非常主动地在照顾所有人,几乎让人想不到她也曾经有过撒娇要抱的时光。 漫无目的地走神时,忽然见她手捂在唇前,又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难过。 正在这时,护士端着药过来了,一包冲剂,几颗雪白扁平的药丸,递给他,没什么好交代的,又忙,转身就走。 韩信连忙把褐色的温热药水喂到她嘴边,药水闻着没什么气味,但总归不会好喝。 越苏摇了摇头,躲开去。 他有点惊讶,因为她并不像是会任性不喝药的样子,果然下一秒她就用咳得沙哑的嗓子说话了:“信哥,把一颗一颗的药先给我 分卷阅读72 ,我一起喝下去。” 越苏有只手不能动,韩信一手端着纸杯,一手捧着雪白的处方纸,纸上躺着几颗药,怎么都不好把药给她。他正要把纸杯放下,忽然看见她微微扶着他的手腕,就这么低头从他手里把药舔走,含在嘴里。 然后她松开手,转而去够他拿纸杯的那只手,稳在唇边,一口气把药喝完了。 这一系列动作都很快。 但再快也记得,记得她低头时两鬓碎发划过手掌边缘;记得她在他手心舔过的时候,处方纸微微沾湿,粘在他手上;记得她垂眸低目,很乖很乖地喝药,也不抱怨苦。 雨小了。 “信哥,”她喝完药,再次出声,“再给我倒点水行吗?我淡淡味道,太苦了。” 韩信连忙起身,去外间倒了热水来,递给她,但是她又不喝,捧在手上吹气。 越苏见他疑惑地看过来,忍不住笑道:“信哥你真是不会照顾人,水太烫了,我喝不下去的。” 韩信在心里惊讶了一瞬,因为他感觉那水并不烫,也就是刚刚好的地步,但是又想,她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好像……好像就该要娇气一点。 他对女孩子应该怎么样没有太多印象,他短暂的一生里也并没有怎么照顾过人。若要让他评价女人如何如何,恐怕要拿个不及格。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说一句“我可以学”,忽然想到自己在这儿的日子终归是过一天少一天,三百多天绝不是太长的时间。他犹豫了一刹那,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 那边聂政拿着一大把单据回来了。 “苏苏,”他说,“豆豆说报销的比例还挺高,这几种药都可以医保报,单据给你。” “嗯。”越苏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豆豆呢?” “他说他要去上学了,不然要迟到了。”聂政说:“他从门口扫了辆自行车就走了。” “苏苏,你们这儿什么病都能治好吗?”聂政坐下了,凝视桌上摆着的几个哄小孩的绿色毛绒玩具,问她。 “没有,还是有很多病治不好。”越苏又咳了几声,摇摇头:“只是比起你们那时好一点。” “腿痛能治好吗?” “什么腿痛?” “我姐姐每到下雨天就腿痛,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啊?”爱姐狂魔聂政今天也没有人设崩坏。 “那个应该是风湿性关节炎吧,好像是不能根治的,我不确定。”越苏努力思考了一下:“你要不去问问医生?不过……你问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怎么没有意义!”聂政不服气地说:“你不是说我们以后还是要走的吗?我就不能回到自己那儿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怎么告诉你你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呢。 越苏一时答不上话。 韩信在一边插话:“好了,苏苏在生病,让她休息一下吧。” 越苏乐得逃开这个话题,赶紧可怜巴巴地点头。 聂政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木兰姐过来了,越苏强打起精神,请她去医院看看一一,让苏小小回来休息会儿。 花木兰点头:“我待会儿就去,小衎和荆轲他们待在一起,你别担心,专心养病就好。” 肖富二代也跟着来了,问她怎么生病的,越苏有气无力地答说是淋雨了,她以为肖渊会关心两句,没想到他点点头,说了句厉害啊。 越苏:“……” 越苏输液到半途,觉得手冷得厉害,困得厉害,强提着精神输液,看人都重影。 终于输完液,已经将近中午了,外面雨停了,韩信去拿药和记服药频率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睡着。 最难受的那一会儿已经过去了,气温也回升了一点,她是两天没睡好,困得差点栽倒在地,耳边只有医生的话:“耐心养着,要紧是不要紧,年轻人别贪凉。” 好不容易回去了,进了熟悉的房间,轻车熟路往床上一躺,刚要睡过去,又想起衣服没脱,衣服沾了医院的气味,带上床总是不好,因此又勉强坐起来脱衣服。 韩信本来是想来给她带上门,结果看见这姑娘困意浓重地坐在床上,两只手是要解扣子的模样,就这么靠在床头睡过去了。 他走进去,唤了她两声,她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手上再次动作起来,可是怎么也解不开那两个扣子,又急着想睡觉,看着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韩信在心底叹了口气,帮她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开了个头,她也就一路把扣子解开了,衣服一扔,缩进被子里闭眼睡过去了。 她枕着自己的小臂,枕头与被子之间露出一截手腕来,白生生的,在昏暗的室内十分显眼。韩信想起医生嘱咐过“不能贪凉”,低声说了一句:“把手放进去,别冻着了。” 分卷阅读73 越苏早闭上眼睛睡过去了,完全不理他。他无奈,握着她的手塞到被子里去。 那一瞬间他心悸得厉害,因为忽然想起刚才帮忙解下的两个扣子,早上也是他系上的。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他一时还没想到,只觉得意味微妙。正如一个人不必懂得任何诗词意象,也会觉得月亮美丽。 越苏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觉得大好了,起床洗了个澡,出来碰见大家一起吃早饭,连忙也坐了下来。 唐叔问:“好了?” 她点头:“好了,待会儿去看看一一。” 她吃了两口食物,但觉得没滋味,大约是病了一场,还没彻底恢复过来,也吃不下。 唐叔说:“你责任心不必这么强,没皮没脸一点也可以活得很快乐的。” 越苏笑道:“怎么说?” 她以为唐叔在耍宝开玩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说:“你看啊,你可以同时拥有很多社会身份,但是你要知道,从古至今,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是很单一的。” “你有没有钱,你有没有权势,家庭怎么样,配偶优不优秀,别人怎么看你,就这几点来回打转,这些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一个的任务,你的一生就奔波在完成这些任务上,每开始一个任务,你就多了个社会身份。” “但是,”唐叔说,“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你还有不是这些角色的自己。我比你痴长那么几十岁,我知道这些事情没有那么重要的,没有钱又怎么样?没有权势又怎么样?你不要老觉得自己年轻,觉得未必不能兼顾,觉得什么都可以要,什么都可以试试看,你试着试着,就和我一样大了。” “活得没皮没脸一点也没什么,人是可以开心起来的,不要脸能为生活增添很多乐趣。”他话一说完,立刻举起勺子喊,“诶——给我留点粥啊——诶——” 越苏:“……” 越苏:“……我再去熬点吧。” 唐叔:“那多麻烦啊,还是算了吧,煮点面条就好了。” 越苏:“……” 唐叔:“我收回刚才的话,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责任感强的人存在,我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才能生活得快乐。” 苏小小掩唇轻笑:“我来吧,苏苏病刚好呢。” 她已经吃完了,起身系上围裙,腰肢纤细,忽然转身,说,“对了,信哥,刚才我起床的时候,家里座机有人打电话来找你,我把他的号码抄在茶几上了,告诉你一声。” 越苏好奇道:“什么事啊?” “估计是之前警察的事情。”他回答道,“当天他们一直强烈要求我去……参加招聘,说什么正好国家不拘一格降人才,让我去试试。” “不拘一格降人才?”唐叔重复了一遍,“这诗不错啊。原句是什么?”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越苏答道,“信哥要不去试试看?我们这儿每年都因为禁/毒死很多人的。” “禁/毒是什么?”苏小小在厨房问。 “就是有种东西叫毒/品。”唐叔回答,“具有强烈成瘾性,但是能带给人巨大快感,很多人染上毒瘾,就会不惜一切去搞到毒/品一直吸食。但是这个东西会让人飞快地衰落直至死亡,所以这里是禁止使用毒/品的。” “对。”越苏点头,“但是利润太大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贩卖毒/品。警察有专门针对这种犯罪的队伍。” “那就去看看吧。”韩信点头,走到茶几边上,“反正也是闲着。” “对了,小小,”越苏朝着厨房喊,“一一今天出院是吧?” “是!” “待会儿我们送她去学校之后,喊上木兰姐去趟美容院吗?”越苏摸了摸自己下巴,“我觉得唐叔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人没有必要那么累。” 第35章 走!去踢馆! 越苏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门, 忽然想起今天的药一直没吃。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医生开的处方药没吃完。 女医生总是唠叨:“你们不要身体难过才吃药, 好起来就不吃药了,一个疗程要吃完啊, 不然效果要打折扣的。” 女医生显老, 也有老人家的习惯,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职业病, 爱唠叨, 唠叨来唠叨去,越苏对这话记得非常清楚, 本来已经穿好鞋打开门了, 又把鞋脱掉,走了进去。 苏小小已经在外面站着等她了, 她决定要快一点,风风火火地跑进厨房, 倒了一杯温热的水, 把药吞下去, 再跑了出去。 韩信也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身上那件衣服是越苏给挑的, 她一瞬间回想起挑衣服时摸过衣服材料的感觉,外套自然不如贴身穿的衣服那样柔软细滑,肩部硬硬的, 她指尖仿佛还有拂过去的余温。 分卷阅读74 之前和大家待在一起还好, 热热闹闹的, 心事也滴水不漏。这会子静了下来,两个人单独一照面,反而觉得心往上飘,好像悄悄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怕见他,又觉得这么单独见一见也不错。 “怎么了?”韩信问,“我听见你跑进来。” “没事。”越苏朝他笑,“我忘吃药了。” 她说完,挥了挥手就出门了,长发梳得齐整,在背后一荡一荡的。 韩信只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不敢再看,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进了厨房,看见窗前一个白瓷杯,上面贴着个可爱的猫耳标签,写着:苏苏的杯子。 他不知怎么想到,走到窗前,把那个杯子拿了起来,手一翻转,忽然发现杯口上有淡淡的红痕——是她唇上抹的口脂。 她走得急,没来得及洗杯子,韩信顺手打开了水龙头,把杯子放在哗哗流水下冲洗,杯壁还是温热的,口脂冲不掉,他不得不上手去抹,大拇指指腹上的红痕转瞬即逝。 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完成这一切的,直到杯子叮当落在大理石案板上,他才惊觉自己力气用得太大,继而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呼吸。 真是惊险。 韩信这么想到,她满脸红晕侧身躺在床上的样子又扑到眼前来,瓷白的手腕裸露着,捉在手里小小的—— 他猛地断开思绪,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越苏那边倒是很开心,不管什么年代,几个姐妹手挽手去逛街总是开心的,挑起衣服来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单纯地开心罢了。 最后走累了,一起去美容院,脱了鞋子要躺在床上,美容师在她们脸上敷了面膜,就离开去调精油了。 “苏苏,一一是今年就要考学了吗?”苏小小生前对自己的脸也是极其重视的,对这一套保养流程毫无隔阂,和越苏聊起了天。 “不是。”越苏答,“她明年六月考试呢……对了,小小,我们待会儿去看看辅导班,一直说要去,老没空。” “苏苏,我脸上好冷。”花木兰忽然战战兢兢地说,“你们没感觉吗?” 越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顾虑脸上的面膜,不敢笑得太夸张:“不是啦,面膜敷起来就是这样,一开始会有点凉。” 苏小小转过脸去问她:“木兰姐,你之前没有做过类似的保养吗?” 花木兰摇头:“没有。我常年在军中,未参军时也不到出嫁的年纪,没有绞面的习惯。” “木兰姐是将军啊。”越苏说,“将军忙着打仗呢,哪有空搞这些小女孩家的事情啊。” “现在试试也挺好玩的。”花木兰说,她把自己的手抬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美容院的小姐姐们向来巧舌如簧,极为擅长把人夸出花来,刚刚一个个自来熟地捧着木兰姐的手夸她手指修长。 “在脸上敷这些东西就会让人漂亮吗?”她又问。 “肯定会有所改善,但能不能变得更漂亮……这其实主要看个人体质。”苏小小说,“我生前也爱摆弄这些东西,也给身边的丫鬟试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天生的好看比较耐用。” “我觉得主要还是看睡眠状况和饮食健康。”越苏说,“来这儿主要想做做按摩,最近久坐得严重。” 美容师调好精油进来了,还带着两个蛮年轻的姑娘,可能是新入职的。 这家美容院刚开,在本地有一点名气,越苏一进来就表示不要推销,美容师也明白她们是朋友结伴来,因此全程都没说话,一直默默干活,就是由衷地夸奖了苏小小一句:“您的脸真小。” 厚重的窗帘拉上,脱掉上身衣服做按摩。苏小小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也不在乎裸露出来,木兰姐看她们都那么大方,也没说什么,干净利落地把上衣脱了。 新来的两个美容师齐齐发出惊呼,只是惊呼的内容不一样。 苏小小的美貌,是极为传统的中国古典美,娇小的身躯,纤瘦的腰,胸前小小坟起,看着格外青涩,身上的皮肤白得像玉,半透明的玉,带着一点天然的淡青,如同供桌上的菩萨。 越苏平常穿衣风格中规中矩,甚至偏向甜美,但其实身材很不错,腰肢又软又白,这白不像苏小小,而是纯粹浓郁的白,仿佛热腾腾的鲜牛奶,嫩葱似的手指根本遮不住胸前的绵软,抱着手的姿势反而让胸前挤出深深的阴影。 据说曾有昏君,时人称之无愁天子,觉得自己宠妃小怜身材太好,心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命她脱去衣服,躺在朝案的案几上。 李商隐因此有诗:“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她这么躺着,倒只让人想起那魅惑君主的红颜祸水,想起那一句“玉体横陈”来。 大约是想不到衣服底下藏着这样一具身体,越苏跟前的美容师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继而夸道:“小姐您身材真好。”b 分卷阅读75 r 那边木兰姐的衣服也脱了,她身上都是硬硬的肌肉,背后还有夸张的伤疤,新来的美容师到底年纪轻,一句惊呼没掩住。 站在中间的美容师赶紧打圆场:“这位小姐肯定是军人吧?” 花木兰点头。 美容师看她点了头,如释重负,又笑着说:“没事的,现在大医院里祛疤都很厉害的,肯定能去掉,这位小姐的身材修长,柔韧性也好,哪有人不喜欢呢。” 花木兰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去掉。” 美容师听她这么说,也附和道:“不去掉也好,荣誉的象征嘛。” “不是。”花木兰说,“是因为我这几块疤,都是因为别人留下的。本来我该死了的,他们挡在前面替我死了,只留下这几块疤,我总要记得他们的。” 这道题有点超纲了,美容师接不下话,索性把话题转移开了:“那这位小姐,你身手想必很厉害吧?会不会女子防身术啊?教我们几招,今天给你们免单。” 这位美容师估计不太相信花木兰是军人,刚才那么说只是给她台阶下,后面花木兰又提起“兄弟”、“死”这样的字眼,美容师肯定觉得她是混帮派的,现在嘴上卖个便宜,和道上总是不宜交恶嘛。 花木兰那个美容师大概觉得自己刚才叫出声太失礼了,被前辈瞪了几眼也不敢出声,现在连忙接话:“是啊是啊,我们老上夜班走夜路,心里总是害怕,要是能学几招就好了。” 越苏好奇地问:“我们本地没有教女子防身术的班吗?” 花木兰那个美容师摇了摇头:“有是有一个,但是是骗人的,我有姐妹被骗了,可是他们班里的教练又混社会,她怕被报复,也不敢去要求退钱。” “是哪个班啊?”越苏问。 “啊,是之前有个短视频,拍的一个女孩子飞身救下车轮底下的男人,那个女孩子授权开的班,好像叫梁红玉吧,还打招牌说是武当掌门的师妹。”美容师说:“不过武当掌门好像辟谣了。” 越苏心里一沉,升起不详的预感,问:“有新闻吗?我想看看。” 她的美容师拿出手机调好递给她,说:“我记得不叫梁红玉的,是一个中国古代女英雄的名字,我真是活久见,真是凭她也配顶着这个名字骗钱,怎么就没人管管。” 越苏接过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武当陈掌门发微博表示自己没有师妹,并谴责打着传统武术办班骗钱的行为】。 花木兰偏过头对她说:“苏苏,我也想看,是什么人啊?” 越苏一脸为难地把手机递给她,还在不断催眠自己说不定是巧合。 苏小小的美容师悠悠地说:“我好像记得,那办班的姑娘好像叫……” “花木兰。” 木兰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声线陡地提高:“什么!” 美容师不明就里:“怎么了?我没记错吧。” 花木兰咬牙道:“我就是花木兰!救人的那个也是我!可是我从来没办过什么班!” “那这个班是冒用你的名气……”花木兰的美容师瞬间懂了。 “她在哪?”花木兰恨恨地问,“武当掌门……天哪!我以后还怎么找他切磋!脸都丢光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踢她的馆!” 第36章 温柔的 苏小小靠她近, 连忙安抚道:“不急不急,今天好不容易出来玩呢, 玩完我们再打架去。” 越苏:“……” 越苏试图用一个现代人的思想解决这件事:“木兰姐, 我们可以走法律途径, 咱们告她就行了, 打打杀杀弄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走法律途径要多久?” “好像这样的民事案件要六个月吧……如果顺利的话。”越苏答道。 “六个月……”花将军斟酌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耗不起, 我们还是去踢馆吧, 我答应不搞出人命。” 越苏:“……” 她死心了。 越苏:“行吧, 做完这套服务咱们就打架去, 我可能要拖后腿啊,我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和人打过架。” 苏小小笑道:“那我和苏苏一样,我也没怎么打过架, 到时候还要仰仗木兰姐教我几招了。” 越苏看苏小小这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有些郁闷地唤了她一声:“小小。” “嗯?”苏小小大方地袒露着自己的身体, 头枕在手臂上, 转过头来, 媚眼如丝地看了她一眼。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知心大姐姐。”越苏说。 苏小小的故事中,她成为诗妓之后,曾为两个书生倾心、慷慨解囊过,前一个一去不复返之后,毫无芥蒂地又找了一个, 第二个书生倒是金榜题名提着厚礼回来 分卷阅读76 谢她。只可惜她染上重病,没见上他的面就去世了。 苏小小笑了一阵,说道:“我才不是什么知心大姐姐呢,我走的时候也才十九岁,我其实比苏苏你还小呢。” 花木兰想必也回想起苏小小的身世,大气地一挥手:“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美容师已经上手在按摩肩膀了,苏小小一开始还嚷痛,后来觉出舒服了,才发出低低的喟叹。她音色压低之后,有一种奇异的□□声调,越苏本来就被她的容貌吃得死死的,听她这样,差点在一边流鼻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空调开得太旺了,她觉得热气直往脸上逼,实在受不了了,刚抬头,就看见苏小小不带恶意地朝她笑,像个灵动的孩子。 越苏一瞬间想通了,苏小小父母去世时她才十岁,手上有父母留下的大量遗产,身边只有一个贾姓老仆人,住在西冷湖畔,虽然生得媚骨天成勾人心魄,但或许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个贪玩的小姑娘罢了。 她打造油壁车在月下出行,以诗会友、自愿成为诗妓,资助书生上京赶考……说不定只是因为好玩。想成为女先生,去打架,也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苏小小的美容师到底是熟手,进度比她们俩快一点。越苏被美容师捏着肩胛骨揉按的时候,她已经围了件白色浴衣在一边补水乳了。 越苏经常久坐,肩膀和腰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美容师小姐姐用小臂按摩她的肩颈,起初有点痛,后来也抑制不住叫出了声。 苏小小笑嘻嘻地说:“木兰姐,快听!苏苏叫得多好听!” 花木兰的身子上也多的是旧伤,此刻精油已经上好,美容师不断引导她放松肌肉,用正确的手法引导肌肉纤维打开,并顾不上去看越苏。 苏小小看花木兰一眼,兴趣又跑到她身上去了,撑着脸看她的身子,最后用惊讶的语气说:“木兰姐你腿好长啊!又长又直!” “唔,以前经常骑马。”花木兰答道。 “那我可以摸一摸吗!”苏小小问,“我腿不长,像小孩子。” 花木兰大方地说:“摸吧!” 她大概觉得给美容师摸和给苏小小摸没有太大区别。 苏小小摸得心满意足,转头就盯上了越苏:“苏苏……” 越苏警惕道:“干什么?” 她刚说完,美容师忽然发力,越苏没绷住,漏出一声甜腻的呻/吟,这声音让她之前的正经没有半点威慑力。 苏小小笑意盈盈:“我可以摸一摸你的……” 她用眼神挑了挑,语气艳羡:“看起来好白好软。” 越苏:“……” 越苏:“不可以!” 苏小小遗憾地摊了摊手:“好吧,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一定要告诉我。” 越苏:“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她们几个人收拾衣服去泡玫瑰浴。木兰姐在浴池里摩拳擦掌,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激烈打斗做准备。 越苏还有点忧心忡忡:“咱们这就木兰姐一个能打的,会不会出事啊,要不要再叫几个人?” 花木兰摆摆手:“不用,几个百姓我还是能解决的,我看了网上很多打斗视频,都是耍狠斗勇的花架子,还没遇见过能打的。” 她顿了顿,眼里似有刀锋的寒光一闪而过:“再说,你们两个姑娘而已,乱军之中我也有把握护你周全,现在承平已久,更别担心了。” 越苏捂着自己心口:“我忽然发现了乱世将军的苏点,木兰姐你好帅啊,你要是男人我现在就嫁给你。” 苏小小笑嘻嘻地说:“我们家里可不止木兰姐一个乱世将军哦。” 越苏:“……” 她带着被人一击直中的郝然和心虚,试图挪开话题:“我们也待挺久了,不如现在走吧……” 花木兰于男女情爱上向来迟钝,完全没察觉到这话的弯弯绕绕,直来直去地说:“你是说韩信嘛?他身上估计也和我一样到处是疤,在战场上跌爬滚打的,一身军功都不容易。” 越苏脱口而出:“没有啊,信哥不怎么留疤的。” 苏小小饶有兴味:“你怎么知道的?” 越苏:“……” 越苏:“哈哈我们待了好久了,现在走吧哈哈哈……” 苏小小也不纠缠这个话题,冲她眨了眨眼,语重心长地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妹妹别的不行,男女之事还是了解一点的。” 越苏:“……” 越苏:“走啦走啦,踢馆呢!正经一点!” 美容院诸位大约也是第一次遇见特意过来做保养是为了去打架的,主动打了七五折,临走时 分卷阅读77 店里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大堂经理握着越苏的手:“姐,隔壁美容院的服务也很好,你要是需要我送你几张她们的五折券。” 越苏:“……” 越苏:“……给我也行。” 她收了折扣券,又回握了大堂经理的手:“你们这服务也很好,我会带着姐妹常来的!” 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诶,那肯定欢迎您呀。” 越苏和快要哭出来的大堂经理挥手道别,把手一揣,抱着莫名的兴奋:“走!踢馆去!” 她们就这么杀到了那家教女子防身术的武馆。 武馆地理位置不错,离越苏那家辅导班还挺近的 武馆名字还挺好听的,叫“极韵武馆”,大厅敞亮,沙袋木人桩一边,健身器具一边,开来这家武馆还做健身行业。 有几十个穿着白色训练服的小伙子在扎马步,教练在一边背着手,喊道:“内练一口气!” 白衣训练服的学员们喊道:“气!” “外练筋骨皮!” “皮!” 苏小小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规模的习武架势,眼睛亮闪闪地盯着。 武馆里到底不常来女孩子,她又长得好看,这么一眨不眨地看过去,越苏眼睁睁看着方阵边缘的几个小哥哥脸越来越红…… 越苏凑到前台去问:“请问花木兰女子防身术是在这儿吗?” 前台小姐姐带着僵硬的职业微笑:“是的,您往里直走,右转就是。” 苏小小看这家武馆那么大阵势,旁边还有还有一群半大小子在踢木板,又问了一句:“你们武馆是一个老板办的吗?这么多类型啊?你们老板都会吗?” 前台小姐微笑:“并不是哦,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只是投资了这个场馆,跆拳道、柔术、女子防身术都是承包出去给不同的私人教练的。” “那你们老板不怕找的人不好,坏了他的招牌吗?”越苏问。 “哦,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老板会定期组织人评估承包人资格的。”前台小姐回答道。 花木兰没让她们俩接着问下去,拉着她们直走去了后面右转的房间,里面碰巧正在教学。一个瘦瘦高高的女教练背着手在纠正学员动作,她一对吊稍三角眼,侧脸轮廓很尖利,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花木兰站在玻璃外看了一会儿,脸色不大好。 越苏不懂武术,看她们一招一式还挺好看的,心里也没把握,问花木兰:“她们这教的什么啊?” 花木兰眉头一皱,淡淡地说:“误人子弟罢了。一些零碎的招式技术拼凑出来的,看看这些复杂冗长的踢打和乱七八糟的反关节招式,这样的东西能打得过谁?能防得了谁?” 苏小小吃吃地笑:“能防得了温柔求欢的男朋友啊。” 越苏发现了门上贴着的课程表:“唔……一周三节课,一次一个半小时,训练强度不是很高啊。” 花木兰看见里面开始教踢裆和挖眼珠,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门,提声喝道:“踢馆!” 第37章 瞎练 里面的教练手一收, 转身看过来,她瘦得精干, 颧骨又高, 看着煞气很重。 教练朝花木兰抱了抱拳, 倒还挺客气的:“请问您是?” 木兰姐面无表情:“我叫花木兰, 你这武馆就是冒我的名。” 教练的表情有点松动,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说:“我叫张逢春,这件事情我们私底下说好吗?” 苏小小立刻回话:“不可以, 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就应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花木兰点点头:“以阁下的身手, 这样冒用我花某的名字, 恐怕对我声誉不好。” 没想到张逢春听见这话立刻炸了,声音一下子拔得老高:“什么叫我这样的身手!我身手难道比你差吗!” 花木兰冷笑一声:“既然不比我差,阁下何必要用我的名字?” 张逢春声音尖锐, 眼睛几乎吊到额稍:“你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吗?我不过一时不走运, 用你的名字是你的荣幸!待我成名了, 这名字倒贴给我我也不用!” 越苏:“……” 她脾气向来出了名的好, 这下也忍不住插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有理了吗?!” 花木兰作为一个武将, 本来就不擅长口舌之争,也不欲多言,学着她的样子抱了抱拳:“既然阁下觉得自己屈尊纡贵,那不如我们俩打一架吧,要是你赢了, 这名字你爱怎么用就这么用,你要是输了,现在就给我把这招牌摘下来!” 木兰姐的口头禅“那我们打一架吧”, 分卷阅读78 在家里,她要是和肖渊有什么争执不下,也经常这么说,不过肖总不像这位张逢春一样硬骨头,他听到这句话就立刻让步…… 张逢春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散去:“来啊!谁先趴下算谁输!” 花木兰正要答应,苏小小插了句话:“不在这打,外面有拳台,那里地方大,去那儿打。” 张逢春笑了笑,她其实没有笑意,显得整个人狂妄极了:“随便你们,也不怕丢人丢到别人面前去。” 花木兰冷哼一声,没理她。 她们推门出去,拳台上十分空旷,这个点并没有人打比赛。张逢春和拳台旁边的教练是认识的,和他说了一声,就和花木兰一左一右窜上了台。 “先把责任书签一下。”张逢春穿着黑色的训练服,从衣服里抽出份资料,抓起支笔刷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省得到时候你打不过还要去告我。” 越苏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其实是张生死状,没太多字,就一个重点“生死由命,双方无责”。 花木兰接过来看了一眼,二话没说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是正儿八经的楷书。 拳台旁边那哥们有点傻眼:“喂!你们不是打自由搏击吗!喂!” 台上两个人谁都没理他,各站一方,盯着对方。 越苏有点担心,低声和苏小:“那个叫张逢春的,都随身带着生死状,肯定是个爱和别人起纷争,爱逼别人签生死状的人,但她现在都好好的,说明每次伤的都是另一个人,这么看她身手差不到哪里去,木兰姐不会有事吧?” 苏小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好讨厌啊,我还是压木兰姐赢。” 越苏:“……” 那边拳台小哥窜上台,挡在她们俩之间,大声喊道:“唉!你们见血的打法不能在我这儿打,我不答应!” 张逢春出手极快,一只手押在小哥肩膀上,反手就把他掀下了拳台。她身材枯瘦,拳台小哥则一身腱子肉,俩人体型差异极大,她这么一摔,视觉观赏性非常强,她带着的学员齐齐惊呼一声,鼓起掌来。 正好那边学咏春的散场了,几十个白衣青年听见这边的动静,以为是普通的切磋身手,一看又是两个女人,都跑来看了。 越苏看见刚才教咏春的教练也过来了,连忙胆战心惊地拉着他:“教练,张逢春厉害吗?” 教练一个哆嗦,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怎么不厉害!这女人下手可狠了!” 越苏皱着眉头:“这样吗?” 教练点点头,又说:“不过她平常也就还好,她姐姐才厉害,我们出手都是过过招,她姐姐那一手都是奔着杀人去的,她姐姐满心满眼都是武术,就是个武痴!这里才没人愿意和她打呢。” 这边话音刚落,台上已经打起来了。 张逢春先手,就算是越苏这样不懂武术的人,也能看得出她全是冲着要害去的。刚才教繁复连招的那个教练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台上这个每次出招都短平快,掌风凌厉的三角眼女人。 “嘶——”越苏听见旁边的教练牙痛似的叫了一声,“她这么打会出事的啊。” 张逢春不仅快,而且什么都不避讳,撩阴腿扯头发,什么在手边就打什么,甚至还要扬起手去扇花木兰一巴掌。 她猝不及防出手,就算是花木兰也没有反应过来,被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得连退几步。 苏小小跳起来喊道:“木兰姐!加油啊!打她!” 花木兰胸前被踢了一脚,竟然还有闲心回过头来朝她们俩笑了笑,她往后一撤,趁张逢春还没站稳身子,也一腿踢过去。 花木兰到底当过多年骑兵,柔韧度和机动都很高,一旦节奏被她抢在手里,连招比张逢春还快还用力,招式大开大阖,轻功上乘,快到空气里满是残影。 越苏身边的教练已经说不出话来,光顾着盯着台上了。 越苏唯一印象深刻的那部动作片《功夫》,火云邪神曾经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知道木兰姐也不避讳阴招,但这次花木兰存心要把场子找回来,一招一式都是正面攻击,只是快到极致,让人避无可避。 “好了,认输吧,现在去把招牌给我拆了。”花木兰拍拍手,蹲下来对张逢春说,“愿赌服输,这点信誉你应该是有的吧?” 张逢春咳嗽了几声,喉咙里似乎有血块堵着,还不愿意认输,狠盯着花木兰。 花木兰见她像要不承认,也不和她多嘴,转身对刚才那群学员说:“你们刚才也听见了,你们教练自己答应我的,我现在去把招牌拆了。” 她话音刚落,趴在地上的张逢春忽然发狠,从嗓子里逼出来一句:“还没有结束呢!” b 分卷阅读79 r 她忽地暴起,一手刀就要往花木兰的脖颈上劈。 越苏旁边的教练惊呼一声,竟然直接推开她往台上跑—— 自古就有一手刀砍向侧脖颈,把人劈晕甚至劈死的例子,那地方是颈动脉窦,就算是大拇指压住截血都会让人昏过去,是要害中的要害。 越苏连忙也跟着跑了上去。 花木兰反应快,听见她的声音,立刻闪身险险避开,这次花木兰也不留情了,反手就把人掀倒在地。 按理说,世人不论对错,都先同情弱小。但这里是武馆,来这里训练的人都自带一股慕强的心思,比如那个刚才冲上去才发现自己没什么用处的教练,此刻正和花木兰搭话:“您这是师承何方啊?” 花木兰憨厚地笑了笑:“没有师承,自己瞎练的。” 咏春拳教练肃然起敬:“瞎练都能练成这样!” 因为木兰姐是用活生生的人命瞎练的啊!小伙子你清醒一点! 咏春拳教练还在和花木兰搭话,忽然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女人拨开人群站了上来,语气平淡地说:“你要拆我们的招牌,能先问问我吗。” 那女人穿着一身运动服,圆脸,短发,五官和张逢春有点像,但看着比她柔和多了,手上还提着把木质的太极剑。 花木兰一怔,抱拳问:“你是?” “我是这个不成器的姐姐,”圆脸女人扫了一眼张逢春,语气严厉地说:“技不如人还躺在地上丢人现眼,还不快给我起来!” 花木兰看见她这样,像抱怨邻居的孩子熊结果对方家长立刻开始打孩子那样尴尬,说:“我也不是故意上门来找茬,是令妹冒用了我的名字打招牌,我不得已才上门来的。” 圆脸女人问:“逢春,是吗?” 张逢春爬起来,委屈巴巴地点头:“姐!可是她欺负我!你要给我出气啊!” 越苏以为圆脸女人会再训斥她妹妹一顿,没曾想圆脸女人点点头,对花木兰说:“就算我妹妹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花木兰看明白了,冷哼一声:“刚才我和你妹妹约定,她输了就拆招牌,这是打算说话不算数?” 圆脸女人摇摇头:“既然要拆招牌,那要先问过我,我也是主人。” 花木兰摩拳擦掌:“那我们再打一架?” 圆脸女人摇摇头:“你刚才已经和我妹妹打过了,按江湖上的规矩,你不可以再出场——” 越苏刚要反驳这是什么规矩,那圆脸女人忽然转向她:“所以,现在我和你朋友打。” 她话音未落,已经闪身冲到了越苏面前,和她妹妹一样不打招呼抢先手,劈头盖脸地一掌盖过来。 你可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被无辜波及的越苏什么都来不及想,脑子里闪过这句《功夫》里的经典台词,手挡在脸上,胡乱往外推了几把。 她都做好准备被打了,眼睛都闭上了,结果对方的巴掌迟迟没落下来,听见身边一圈人都在惊叹,才小心翼翼地把挡着脸的手拿下来,看见圆脸女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咏春拳教练惊骇道:“你们到底是谁?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什么天生神力?!” 越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38章 无人知晓 圆脸女人躺在地上, 面如金纸,越苏被她这幅模样吓得倒退几步, 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周围一群白色训练服的壮年小伙子都用又惊又惧的眼神看着她, 越苏作为一个在操场边跑步, 球滚到脚底下都不敢踢回去的人, 感觉十分微妙。 张逢春刚才当着姐姐的面,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要姐姐帮她报仇,现在也顾不上了,直接扑了过去, 声音惊惶:“姐姐!姐姐!你别死啊!姐姐!” 圆脸女人睁开眼睛咳了几声, 缓缓睁开眼睛瞪她一眼:“你这说的什么鬼话!” 张逢春连忙把她扶起来, 惊恐地看了越苏一眼, 高颧骨上有一片红红的擦伤,也不再说话,一副不甘不愿听凭发落的样子。 这俩姐妹刚才还神采奕奕, 一副虽然我们不占理但就要死磕到底的样子, 现在两个人都有伤, 缩在一边, 垂头丧气的, 看着倒是可怜。 越苏自己也很茫然,不知道她们是真的服了,还是故意装出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绷着不敢说话。于是场面上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沉默。 咏春拳教练叹了口气,试探地劝道:“冤家宜结不宜解, 要不然各退一步……” 花木兰也不答话,丢下一句:“愿赌服输。” 她在门口盆栽里随便捡了块石头,走到那个竖着的“花木兰女子防身术”招牌前 分卷阅读80 ,手指发力,从上往下刮,把凸出的“花木兰”三个红色大字全部抹花,地下簌簌跌落了一片细小的红色的塑料粉末。 她又把石头小心放回盆栽里,拍了拍手:“走吧。” 回到家已经傍晚了,越苏觉得这一天经历实在魔幻,把拎着的纸袋丢下之后直奔厨房,打算喝点甜甜的巧克力抚慰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心脏。 唐叔自从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新星导演计划之后,就一直在疯狂看电影,现在也在沙发上坐着,越苏瞄了一眼,好像是在看是枝裕和的《无人知晓》。 她端着一壶热巧克力出来了,也坐在沙发上。苏小小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杯子,一边问唐叔:“这片子讲什么的啊?” 唐叔答道:“讲有个单亲母亲,她有四个小孩,四个小孩的爸爸都不是同一个人,有天这个单亲妈妈忽然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张便条和一点钱给孩子们。这片子就是讲四个小孩怎么生活的。” 苏小小又问:“现在演到哪儿了?” 唐叔:“演到妈妈走了,生活很拮据,今天吃过的泡面汤要留给明天拌饭,喜爱画画的小孩只能画在水电停用通知单上……我看了下剧情简介,后面最小的妹妹会死掉,哥哥没有钱,就把她装在小皮箱里拎出去。” 花木兰咂舌:“身为人母,怎么能这样!” 越苏摇头:“这故事是真实事件改编的,日本西巢鸭弃婴案件。这个导演后面还出了部电影叫《小偷家族》,讲的是一家五口全都没有血缘关系,全都违法犯罪。” 正巧韩信开门进来,在门口换鞋。 越苏端着热巧克力仰头看他:“信哥,怎么样?顺利吗?要不要喝巧克力?” 韩信点了点头:“还好,你自己喝吧,太甜了。” 越苏把巧克力放在茶几上,她看过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大兴趣了,跳下沙发:“我今天有去买茶叶,你要不要试试看?” 她途径木兰姐身边的时候,花木兰忽然右臂一伸,掌风轻快,直向她肩膀上袭来。 越苏躲闪不及,被拍了个正着,花木兰用的力气绝对不大,但越苏刚才是跑跳着路过的,本身平衡就不太好,被外力在肩膀上拍了一下,直接就摔在了地板上。 花木兰愕然:“你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 越苏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木兰姐!” 花木兰连忙把她拉起来:“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藏着一手呢,一直盯着,等你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打算试你一试……我真没想到,你完全不会功夫啊?” 韩信走过来,坐在了最左边的单人沙发上,对花木兰说:“你要是想活动一下筋骨,可以找我,苏苏真的完全外行,她有时候连盖子都拧不开。” 越苏:“……” 越苏:“……哪有!我就上次在厨房拧不开果酱盖子喊你帮忙而已!你们没有拧不开果酱瓶的时候吗!” 花木兰遗憾地说:“没有。” 越苏:“……” 苏小小托腮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今天苏苏可以把那个姐姐打趴下呢?那个姐姐功夫不好吗?” 花木兰摇摇头:“不,我看她起手的招式十分凌厉,和她妹妹那个花架子是不一样的。她年纪要比我轻,武学造诣已经和我不相上下了……其实打架主要是靠一股狠劲,她就有这个东西,她是真的敢杀人的。” 越苏没懂,举手提问:“狠劲就是指敢杀人吗?这样会不会戾气太重了啊?不是说武学的最高造诣是无招胜有招,人剑合一什么的?” 花木兰:“啊这样的吗?我不知道武学的最高造诣是什么,能打赢能杀人就好了呀。” 韩信在一边搭话:“我也这么认为,能打赢就行。” 俩个杀人无数的将军默契地对视一眼,要是能配旁白的话,大概是“今天天气真好下次约个时间一起杀人吧”…… 他看了越苏一眼:“所以,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苏小小极其热爱讲故事,立刻把活揽过去,绘声绘色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韩信听完之后,想了想,对越苏说:“你打我一拳。” 越苏:“???” 韩信补充:“用最大的力气。” 越苏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不客气,真的用力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 韩信:“……” 韩信:“……完了?” 越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韩信正色说道:“可能是那人之前就受过伤,只是表面看不出来,当时发作了而已。” 花木兰点点头;“确实,只有这个可能了。” 苏小小奇怪道:“那她为什么不 分卷阅读81 告诉她妹妹,就直接认下来了?她应该也看得出苏苏根本不会功夫?” 越苏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她要是当时没伤呢?我就被当场打死在那儿了!我才不要原谅她们!哼!” 花木兰摸摸下巴:“刚才我就想说了,那个姐姐虽然身手挺好,但是完全无脑偏袒她妹妹,还欺软怕硬的,这样不讲道理的功夫练来也没什么意思。” 越苏打了个哈哈:“哈哈哈谁家当姐姐的不是这样,不过她确实太过分了!强者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抽刀向更弱者,那个教练说她是个武痴,我感觉也就那样。” 唐叔在旁边插一句:“可能重要程度不一样罢了。也许在她看来,武术很重要,但是妹妹更重要……就像我老说一定要拿状元,但是如果我家里父母妻妹都健在,状元不拿也罢。” 苏小小已经把热巧克力喝完了,拿了支笔写写画画:“对了,苏苏,我看了一下,那里是有监控的,我们能不能去告那个姐姐故意伤害未遂啊?” 哦,小小最近在学法律吗。 越苏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要真的闹上法庭,被定罪故意伤害的只可能是我。” 韩信“咦”了一声,问:“是吗?我看书上写你这种情况是正当防卫啊,而且这种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正当防卫没有上限,不存在防卫过当,怎么会被认定是故意伤害?” 越苏摊了摊手:“不知道,我们这儿就这么判,书上写的和实际操作起来是两码事。” 唐叔叹了口气:“言不信,行不果……看电影吧,这故事讲得挺好的。” 越苏还是对这部已经看过的电影没兴趣,系上围裙进厨房了,她有买一些拿手的材料,打算露一手。 饭桌上越苏问:“对了,肖渊呢?他不是说在这儿待几天吗?怕被……亚洲第一杀手杀掉?” 花木兰答道:“那个什么杀手连面都没露,他觉得是之前那个傻逼富二代诓他的,就上班去了。” 可能是前几天在家休息浪得太过,肖总积压了无数工作没完成,直到越苏换衣服打算去刺客们那儿,他都迟迟没有回来。 越苏从烧烤大叔院子外走进去,边敲门边不甘心地问韩信:“信哥,刚才我力气真的有那么小吗?” 韩信在想别的事情,随口答道:“真的那么小。” 越苏敲了几十秒的门,还是没人开,索性拿钥匙开门进去,进去一看,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桌上留了张纸条。 【我们去烧烤大叔店里了。刘衎留。】 越苏“唔”了一声:“这么晚去那儿干什么……对了信哥,我感觉我力气并不算太小,怎么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韩信说:“你们不是说那俩姐妹是教女子防身术的吗?花木兰之所以那么生气,就是因为她们这样误人子弟,其实是在教人送命,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真的遇见危险直接跑比较好。” 他上前一步:“且不说真正的罪犯会直接从身后袭击,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接下来我要伤害你,给你准备时间,你也挣脱不了。” 韩信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把她双手一束,往头顶一拉,剩下那只手把她掼在墙上,虚虚地掐住脖子:“你试试看,怎么挣脱?” 第39章 浮槎来 越苏试着用力, 但是手腕被收得极紧,根本挣不开, 脖子上停着的手虽然没用力, 只是虚虚地搭着, 但还是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让她不自觉地把头往上仰。 “不行,你要让我。”她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我不可能挣开的。” 韩信笑道:“已经让你了,我并没有下死力气。” “可要是你出去害人, 没有谁能够逃掉的。”越苏一本正经, “你把右手拿开, 不准用右手。” 韩信挑了挑眉, 把放在她咽喉要害上的手拿开了,说:“可是我抓住你的手腕就没有意义了,这样起不到胁迫的作用。” 越苏接着要求:“左手也放下去, 这样卡死在头上我用不了力, 而且平常别人这么做, 动作幅度太大, 我是有机会挣扎的。一般人就会上来抓住你一只手不放。” 韩信:“……” 他笑了笑, 也没反驳,松开了手,等她把手放了下来,再捏住她右手的手腕:“行,你试试。” 越苏补充:“我是什么都能用的啊。” 她话到后半截, 还是笑嘻嘻的,语调软绵绵,忽然抬起腿,屈膝就往他小腹上顶。 没承想他反应非常快,说好不用右手,右手就真的闲置在一边不动,腿尖轻踢了踢她站着的那条腿。 越苏腿一麻,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往后仰去,被他抓住手腕带回来,才堪堪稳住身形。 分卷阅读82 越苏:“……不玩了!赢不了!” 韩信看她双颊微微鼓起,脸上充满了不甘心,笑道:“我教你,你没有直接去掰人手指,至少还认真想过了,但是一旦对方和你身高差拉大了,踹人是没有用的。” “那怎么办?” “这样。”韩信把手腕递给她,“你抓着,我来教你。” 越苏手指搭上去,努力合起来,好半天泄气道:“不行,我根本抓不住。” “无所谓,你搭着也行。”韩信说,“看我动作,被抓着的手握拳,然后手肘用力向下曲起来,这样抓你手腕的人关节就会撇开,用不上力气。” 越苏试了试,惊喜道:“真的诶!” 她快速挣开了韩信的手,又问:“那如果我挣开了,你要抓住我,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韩信:“……我一开始就不会只用一只手抓手腕,我会扣住咽喉。如果有刀的话,先把他手废了,刀抵住肋骨,反抗就扎心脏。” 越苏:“……” 越苏瑟瑟发抖:“信哥我可乖了。” 韩信笑道:“我之前听见你说和花木兰学了一套小擒拿,学得怎么样?” 越苏不好意思地说:“学得不怎么样……木兰姐让我别说是她教的……” 韩信正要说和他学也行,想了想她刚才被禁锢住用出的那点微末力气,还是摇摇头说:“也罢,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躲好吧。” 他这么说,越苏反而有点不服气了,知道他肯定应付得来,存着闹着玩的心思,一把抓住他刚才伸出来扶她的左手小臂,往身前一扭,左手去推他肘关节,试图把他的肩膀压下去。 韩信根本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肘关节,左手往上一提,就轻轻松松把她的动作挡回去了。 越苏左手虚晃一下,绕到他身后,回想木兰姐教过的内容,一把抱住他的腰,想要往下扔。 她……抱不动…… 韩信愕然:“你这是在干什么?” 越苏捂住脸,自知很丢脸,小声地说:“这是上次木兰姐看八卦掌的视频时,我缠着她教我的,叫玉带缠腰,她说用得好可以直接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 韩信问:“那你刚才那个左手虚晃的动作是要干什么?” 越苏解释道:“木兰姐说是骗人以为我要用手攻击,但是虚晃一下要立刻往下落。” 韩信表情复杂:“可是你刚才根本没用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越苏:“……” 韩信补充道:“而且你不能跟着花木兰学,小擒拿和玉带缠腰确实是很精妙的体术,但是都要求有极大的力气,一般是熟手对生手才有用,主动进攻的招式对你没太大意义的。” 越苏叹了口气:“信哥,难道……难道我这辈子都是个弱鸡的战五渣了吗……” 韩信看她眉头皱着,明明可怜巴巴的,但是他忍不住想笑,往前走了半步,左手飞快地往她脖颈上抓去。 越苏十分警觉,双手都去挡。没想到他那根本就是个假动作,左手往下一滑,抬起她的腰,行云流水地往沙发上一扔,说:“这才是玉带缠腰,刚才抬起你腰的时候,如果膝盖下力气往你脊椎上顶,那就直接瘫痪了。” 越苏叹了口气:“功夫好难学啊,风险也好高。” 正说着,忽然有人敲门:“不好意思,我是住在楼上的邻居,我忘记带楼梯门的钥匙了,能从里面上去吗?” 烧烤大叔家有个外置楼梯,可以直接上二楼,平常这个画家邻居一直很自觉地走外置楼梯。 韩信去开了门,画家还带着一个鸭舌帽,有些腼腆地笑:“打扰你们了。” 特别是他进门之后,看见越苏长发凌乱地斜靠在沙发上,那笑更多了些深沉意思,步履也加快了,仿佛要赶快给人挪出位置来干点别的事情。 越苏明明没干什么事情,这会儿却觉得额外尴尬,轻咳一声,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您刚下班吗?” 鸭舌帽停在楼梯口,回答道:“晚上好,不是,我自由职业,下午见了个以前的师妹。” “嗯嗯。”越苏礼貌地点点头,正以为这短暂的寒暄要结束了,没想到对方干脆站在楼梯口,讲了起来。 鸭舌帽说:“我这个师妹命也挺苦的,生父不详,妈妈还坐牢去了,她把自己妹妹养大,妹妹也不听话,特别任性。” 好在他也没说太久,说完这句话,摇摇头,就上楼去了。 越苏估计他这话憋了一路,想了一路,只是找不到人说,这才抓着她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这么一想,恐怕也不是什么师妹,说不定是初恋。 越苏 分卷阅读83 这才觉得轻松了点,好像礼尚往来地交换了秘密,顿时觉得这个邻居亲近了许多。 她跳下沙发,把头发梳了梳:“走,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可能在做什么好吃的,架势大,要用到专业的厨房。” 烧烤大叔的屋子离他店有一段距离,越苏和韩信走路过去,路上没什么人,一角斜阳,还未落下去,夜风难得不凌厉,她很喜欢。 还没等她闭着眼睛享受一下温柔的风,远远就看见烧烤大叔店门口围着一群人,闹哄哄的。 越苏心一沉,想着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到了店前,却挤不进去,她随手拉了个人问:“大爷,这是在干什么啊?” 大爷:“我也不知道,我看这边热闹就过来了。” 越苏:“……” 好在这时前面有个大嫂侧了侧身,越苏瞬间闻到一股好闻的肉香,还有里面聂政抓狂的叫声:“各位不要抢不要挤啊!那肉还是生的!不准碰!” 有个年轻的声音很委屈:“老板!我这都等多久了!” 聂政继续抓狂:“我这不是不收你钱嘛!免费试吃而已,不要太拼命啊!” 年轻人:“哈!老板你这话就过分了!我是给不起钱吗!你尽管收钱啊!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的肉,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聂政:“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年轻人继续抬杠:“你不卖给我肉吃啊!” 聂政:“……” 旁边有个姑娘插嘴:“您能别杠了吗?就您付得起钱啊?老老实实排队不好吗?” 越苏才发现最里面竟然还有条队,顽强维持着吃货们的尊严。 那姑娘长得很是不俗,年轻人被她说了也不还嘴,乖乖跑到后面去排队了,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轮到他的时候,还硬给了钱。 反正最后他走的时候,手臂里挽着那个姑娘,两人相谈甚欢…… A市,最大的优良传统就是爱凑热闹。 可能最开始的几个吃货是循着味道来的,不怕几位刺客狰狞的长相,硬是坐下来一起吃了,后面路过的人看里边热热闹闹,也凑过来了……就这么滚雪球,滚成现在店里店外全是人的场景。 越苏低声问不那么忙的曹沫:“怎么回事啊?” 曹沫说:“还不是聂政,他这几天上网搜‘请问再也不能见到姐姐该怎么办’,网上教他要坚强地活下去,如果可以,试试完成姐姐的遗愿,完成她的遗愿,可能就会彻底放下了。” 越苏:“然后?” 曹沫:“聂政姐姐生前一直希望他能当个好厨子,能养活自己就好。” 是啊,哪个姐姐会希望自己的弟弟去当个刺客,她从不愿他仗剑天涯去成全史书上的名声,只愿他混迹市井,平平安安了此一生。 曹沫又说:“所以他拉着我们帮他,大家觉得他有情有义,也都答应了,现在正试试手艺呢。” 越苏呆了一呆,问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开家食肆吗?” 一边的专诸忽然说:“我们这几天打牌空余,查了很多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对应翻译出来的呢。就是名字一直没想好,我们都没怎么念过书,苏苏你有什么听起来比较好听的名字吗?” 越苏想了想:“嗯……浮槎来?” 大道不行,则浮槎于海。 第40章 打野韩信 聂政没料到第一天就有这么多人来, 准备的食材并不多,很快就都卖出去了。 有人问:“老板, 你们家什么时候开业啊?有外卖吗?” 聂政愣了一下, 看起来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笑了笑, 快速回答:“会有的。”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立刻回头问越苏:“什么是外卖?” 越苏:“……” 越苏回去之后,默默给他找了《致富经》里开餐馆的那期视频。 刘衎跟着几位刺客在店里折腾了半天,现在有点兴致缺缺, 转头问越苏:“苏苏, 我能回去打游戏吗?我今天排位还没打。” 越苏点头:“可以啊, 去玩吧——对了信哥你干脆和他一起回去吧, 唐叔上次把咱们租书卡弄丢了,一直忘了,你回去顺路给补一张呗。” 韩信答应一声, 就带着刘衎走了。 可能是因为信哥和刘衎祖宗那些破事, 他们俩个其实关系一直不算好, 只算泛泛。但是两个人走在一起, 看背影很像哥哥带着弟弟。 几位刺客专心致志地看完了视频, 曹沫下结论:“所以我们必须要发展外卖,实体店我们这儿比较偏僻,不太容易做大。” 分卷阅读84 豫让自告奋勇:“我可以!混进别人家里我最在行了!” 越苏:“不是让你混进别人家里啊!光明正大敲门就行了!” 她当然承认这几位刺客大哥的手艺,想着他们反正也没事做,做回本职工作也行, 也就没和他们说店的归属问题,打算私底下找烧烤大叔给点租金。 有目标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晚上他们连牌也不打了,聚在一起研究外卖和餐饮行业的联系。 越苏查了查资料,告诉他们开店还要去办理健康证、餐饮卫生许可证、卫生证、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 荆轲:“做厨子比当杀手难多了。” 碰巧鸭舌帽小哥从二楼下来,抱歉地朝他们笑笑,解释道:“外置楼梯的门坏了,在换锁之前,我可能都要打扰你们了。” 聂政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没问题。” 豫让接过刚才荆轲的话:“是啊,当个杀手可容易了,杀人嘛,什么东西都能杀。” 鸭舌帽小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定在门前,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们一眼。 刚刚放完教你养鸡养鸭养泥鳅养娃娃鱼养牛蛙养蛇养面包虫养□□养蝎子养蜜蜂养鸵鸟的《致富经》,现在电视上在放本地新闻。 “黄某在下班后独自回到家中,三日后才被邻居发现离奇死亡,死亡原因不明,疑为疲劳过度猝死……” 专诸用手握住笔,在白纸上画了几个怪异的符号,可能是他那个年代的字体,附和道:“是啊,比如电视上那个死亡原因不明,让一个人死亡原因不明多简单啊,特别是这种没什么社交网络,整天加班不健身,没有什么运动爱好的人。” 鸭舌帽小哥礼貌地搭话,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怎么说?” 专诸:“我现在不做这行了,你要是想知道也可以教你,小伙子喝酒挺大气的。你只要——苏苏你踩我干什么?” 越苏捂脸,对鸭舌帽说:“对不起,他们平常就爱这么闹着玩,您有什么事快去办吧,别在这儿耽搁了。” 鸭舌帽慢慢笑了笑,他长相很普通,但就算是笑起来,脸上也如死灰一样平静:“不急,我一个买画的客户终于谈妥了价钱,我是去收定金的。” 越苏急着要他走,生怕几位刺客兴头上来要教他无痛杀人一百零八式,说:“钱的事情多重要啊,快去吧。” 鸭舌帽固执地不肯走:“真的不急,几位大哥说话很有意思。” 豫让忽然问:“定金为什么不能直接微信转账呢?” 鸭舌帽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必须要和买画的人见面,这单买卖才能做成。” 豫让点点头:“哦,我明白了,我以前有个同行,也有个类似的毛病,就是别人托付他去刺杀人,他必须要那人衣服上一截布料,以说明是那人与死者之间的恩怨,他不过是一柄刀。” 鸭舌帽:“……” 越苏奄奄一息,强颜欢笑:“哈哈哈他们特别喜欢闹着玩……” 她看鸭舌帽还不走,上前开玩笑一样把他推出门外,快速说:“快去收钱吧!那单生意肯定很急!快去吧!” 然后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直接把门关上了。 几位刺客见人走了,话题立刻从“如何多快好省地谋杀一个人”变成了“如何烹饪牛肉让肉质更有韧性”。 越苏严肃地说:“有个问题一直忘记和你们说了,在我们这儿,杀手刺客是个不太主流的职业,会受到官府的过分关注,大家能不能以后别和外人说自己的身份?” 爱姐狂魔聂政“哦”了一声:“那别人问也不要承认吗?” 越苏点头:“对。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个厨子。” 几位刺客纷纷表示没问题。 越苏见他们其乐融融地在研究如何做一个好厨子,看着不像会出幺蛾子,就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天竟然还没完全黑,路灯虽然亮起来了,但远处的地平线还透着光,云低且轻,看着庄严温柔。 路上才几分钟,她迎面就遇上了韩信,他手上搬着很多书。 越苏要伸手去帮忙,被他躲开了,只有几十米就到家门口,她也就没坚持。 她拿钥匙开门之后,看见刘衎趴在沙发上打游戏,客厅里没其他人,他戴着耳机和别人连麦,头发还是没剪,梳了个高马尾在脑后。 “你把他们回城断一下!我去把水晶偷掉!”似乎是游戏正到关键时刻,他语速比较快,但口齿清晰,话语很清楚。 越苏接过韩信手上的书,扫了一眼,发现是侦查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全简体,她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越苏把书放在桌子上,刚想和韩信说句话,忽然听 分卷阅读85 见那边刘衎声音拔高,和耳机里的那个人争论起来:“来得及!我韩信出了名刀司命!可以偷!兵线还有!能带到塔下!” 耳机对面还是不赞同,刘衎的声音又拔高了一点:“你清醒一点!野区今天姓韩!对我韩信的21连挑有点信心好吗?!你这样怎么赢啊!” 疯狂被cue的韩信:“……” 刘衎那边游戏进入了尾声,他把手机一扔,坐了起来,带着点得意对耳机里那人说:“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赢了吧,快下一局,我急着上分。” 韩信之前被越苏科普过“别人打游戏时不要烦他”,也没急着问刘衎刚才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地穿拖鞋,从沙发边经过,打算拿着书回书房。 倒是刘衎,他本来好端端打着游戏,忽觉不对,抬眼一看韩信面无表情地路过,浑身一激灵,手机砸在沙发上,耳机线直接扯开了。 手机游戏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声:“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哦豁,英雄韩信的语音台词。 “信、信哥?你一直在听吗?”刘衎的头上的呆毛都站直了。 “没有,刚回来的。”韩信答道。 越苏笑嘻嘻地补充:“也就从你那句‘相信一下我韩信’开始听吧。” 刘衎:“……” 刘衎:“你听我解释,这游戏里有个英雄叫韩信——” 他话说到一半,来不及捡起、还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 “韩信哥哥不要这样嘛!不要挂机嘛!人家渡劫赛呢!” 韩信的脸色阴晴不定:“……” 越苏都快笑疯了,差点从高脚凳上翻下来。 刘衎手忙脚乱去关全队语音,做错事一样局促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个版本韩信比较强势,就算对面压着我方打,他也能去偷塔……” 韩信其实并没有生气,淡淡一笑:“没事,你继续玩吧,你队友要说你挂机了。” 他们俩虽然不对付,但是韩信一直觉得刘衎年纪小,不太和他起矛盾。虽然当初大他三十来岁的刘邦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放过他。 越苏勉强收敛笑意,过来打圆场:“你接着玩吧,人家小姑娘升段局,你再挂机她可能出去举报你了。” 刘衎又看了他们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我先结束这局……要是大家什么时候可以一起玩就好了。” 网瘾少年的心愿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开黑。 越苏就不一样了,她的心愿是大家坐在一起快快乐乐吃火锅。 说到吃火锅,过两天要不要准备个鸳鸯锅…… 越苏帮韩信捧着书上楼了,她还是忍不住笑,边笑边解释道:“小衎玩的这个游戏,很多角色设置都是以真实历史人物为原型的,甚至取同样的名字,在游戏内他们就习惯用角色名来称呼对方。” 韩信评价:“有趣。” 越苏笑嘻嘻地问道:“信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来把游戏,试试看自己的角色拿起来怎么样?” 韩信把书放下,随手把书房的门掩上,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越苏有点为难地低了低头:“啊我忘了……我还没有韩信这个英雄呢,可难抽了,我一直抽不到。” 说着,她抬起头看他,笑意在脸上盛开,学着刚才那个甜腻的女声,掐细嗓音,娇滴滴地喊了他一句:“韩信哥哥,帮我抽一个吧,我也好想有一个韩信呢。” 他闷笑一声,想她平常是个严肃正经的人,但私底下又显得那么天真,有时羞涩得有点奇怪。 这个想法本是从他耳边一滑而过,就要如同流水一样的日子那样逝去,忽然被他抓住,想道:“会不会是因为……或许是因为……” “或许是因为……她喜欢我呢?就算不是喜欢,大约……大约也觉得我……” 这个断断续续的句子一出现,他蓦然觉得心口发烫,也不敢再想下去,三心二意、潦草地答道:“别闹。” 第41章 晚上一起聊聊天 越苏并未察觉到他神色有些许犹豫, 她把手机递过去,打开那个闲置已久的APP, 手指在闪闪发光的屏幕上跳动。 “信哥, 就这里, 来吧, 点一下就好!”她是怀着莫名其妙的信任,觉得正主不可能抽不到。 结果…… 正主真没抽到…… 韩信:“……” 韩信:“不好意思……我运气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越苏连忙把游戏界面摁掉,笑嘻嘻地安慰道:“没事啦,反正我也不太玩, 而且大多数人都要抽满201次, 大不了咱们也抽201次, 强娶也给他娶回来。 分卷阅读86 ” 韩信迟疑着问:“你真的很想要吗?” 越苏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我就偶然想起,也没有很想要,反正我们有真的韩信了。”话到最后, 还局促地笑了笑。 到这时候, 俩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觉得自己言不由衷, 仿佛在幕布前演戏给旁人看, 说出的话都不是自己的。 但他们都很愉悦,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其实说的不过是寻常琐事,虚浅地浮在表面,但言语下还有另外的东西。 说句实话, 他们二位都不算命好的人,这凡世的苦头也几乎都尝了个遍,但这一刻回想起从前那些难熬的夜晚,竟觉得那不过是寻常之苦,甚至是必经之苦。 越苏到底年纪轻,懵懵懂懂。她只觉得笑意压抑不住,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怎么也迈不出去腿,想在这儿同他多待一会儿。但也只想到这一层,再深就没有了,仿佛心里一片薄薄的云,飘来飘去,调皮得很,就是下不起雨来。 韩信倒是想起从前行伍间,他身边有个品阶不高的武官,人是勇猛,但蠢笨得很,还话唠,好在一天到晚都是高高兴兴的。 他那时心气太高,居高临下看那武官,看他眼里总是白痴一样有着单纯快乐的神情,虽然从未明说,但只觉得可笑。 看他卖弄自己妻子给絮的棉袍,看他冬日高高兴兴地冒雪回家,看他扭扭捏捏地来讨赏——多半是为了给妻子添置几件首饰,让她也能被旁人艳羡几天。 韩信到如今才略明白了一点那武官的快乐,不知算不算太晚。 可这么一回忆,忽然心底滑过一点逾越的念头来,想着要是……要是…… 若是了半天,那空白待续的句子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 韩信正强自收敛心神,忽然看见她俯身,手肘撑在书桌上,探到他面前来,甜腻腻地喊了一句:“韩信哥哥!” 想是他刚才走神被察觉到了,这姑娘脸上带着略显天真的笑意,是故意唤这么一句来闹他。 可知是知道,却不妨碍他脑海里轰然炸开一声,几乎要控制不住抬手去摸她亮闪闪的眸子。 越苏看他脸上神色堪称狼狈,以为是自己突然出声吓着人了,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喊了一句:“信哥?” 她给了个台阶,韩信连忙接了话往下说:“我刚才想到曾经的一个……一个同僚,人挺不错。” “是吗?”越苏问,“是谁啊?我说不定还能查到他的传记呢?” “史书上应该没有记载……他官衔不太高,也没有过什么突出表现,就是在自己的职位上尽职尽责地过了一辈子。”韩信说,“我死的时候他身体还很好,家室和睦,应该有个好结局。” 他虽打定主意不把刚才所思所想说出半个字来,却颇有些心意难平,把“有个好结局”几个字在来回默念了几遍,终究是冷静下来了。 越苏见他走神,以为是自己待得太久的缘故,连忙打了声招呼就出了书房,有点窘迫,暗自下决心以后不可任性,怕惹人不自在。 怕惹人不自在,更怕惹他不自在。 她哪知道她这么急匆匆走了,门里那个人却呆呆站了几分钟,胸中闷得很,走去把窗打开了,这么大冬天站在风口,才觉得缓了过来。 越苏下了楼,看见刘衎和苏小小两个人正在电脑前鼓捣着什么。 她问了一句:“你们在干嘛呀?” 苏小小笑着答道:“我刚才看小衎在看游戏实况,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直播,我看了看,觉得挺好玩的,打算也开个直播间玩。” 越苏“唔”了一声,问道:“挺好的呀,那小小,明天我们再去办张新卡,给你绑账号上。” 苏小小不在乎地摆摆手:“用你的卡吧,方便,反正要用钱也是找你支。” 越苏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操作起来,刘衎的天赋主要体现在游戏上,对网页的操纵还是没有越苏这个网络原住民流畅。 苏小小问她:“现在哪个直播网站比较好啊?” 越苏想了想:“我不太了解……好像是熊喵直播吧?我感觉他们家平台天天上热搜,也不知道是不是买的。” 苏小小:“那就这家吧。” 越苏帮她拿了一直闲置的摄像头和麦过来,问:“直播间名字叫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说:“叫‘晚上一起聊聊天’吧。” 刘衎在一边说:“叫这个名字太平淡了吧,要不要加点什么吸引人的元素啊?” 苏小小笑眯眯地看着他:“加什么呢?” 刘衎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苏小小无所谓地点下了回车键:“就用这个吧,无所谓啦。” 分卷阅读87 “那直播间封面呢?” “用我证件照吧,那照片拍得特别清楚。” 摄像头打开的前十分钟,苏小小和越苏一直在调试设备,越苏没有开过直播,挺好奇地在试主播界面的各个按钮。 就这么无聊的内容,观看人数竟然也在增加,越苏一开始以为是平台冲量用的机器人,也没在意,专心致志和苏小小讨论直播内容。 越苏:“小小要不要拿改名卡把账号名字换一换啊?我这个账号也不怎么用,干脆送你算了。” 她账号叫“怀瑜握瑾”,还是念大一时注册的,注册完登录浏览了下,觉得没意思,就扔在一边不用了。 苏小小:“这个名字挺好的啊……咦,有弹幕了。” 【87916: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是第一天开直播吗?】 苏小小对着屏幕说:“我叫苏佩,是啊,今天第一天开直播。” 她说完这句话,转头问越苏:“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他们就能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越苏点点头,手还握在鼠标上,停到备注上:“写个备注吧。” 苏小:“备注就写,知心姐姐在线答题,所有问题都有解答。” 这也是个中规中矩的备注,没有任何出彩点。 越苏心里叹了口气,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没有出声劝她,想着她玩几天就自己知道其中门路了。 “我们有第一个问题了!”苏小小兴奋地说。 【ccc:苏佩姐姐,我是个迷茫的大学男生,我室友总是不洗澡,身上味道不好闻,该怎么办?我比他强壮很多,能打他一顿强迫他洗吗?他这样真的很影响别人诶】 越苏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作为一个日常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她见过太多撕逼带节奏的腥风血雨了,看见这种题目立刻就存了个心思,还没来得及想出个不会得罪人的答案,就见苏小小扶了扶麦,施施然开口了: “这位小朋友,小时候幼儿园老师不是教过我们,别人有困难,我们就要帮助他啊?” 喂!你这个哄小孩的语调是怎么回事!还有!说得好像你有上过幼儿园一样! “他身上臭,你就帮他洗澡啊,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在去卫生间打一桶热水,拿一块毛巾,把毛巾浸湿之后,就帮他洗澡啊。你不是说自己很强壮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就是你们宿舍可能有其他人,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正常作息,我建议你先把你那个室友的嘴用胶带贴上。” 越苏:“……” “帮他擦干净身体之后呢,再帮他洗洗头,为了水不要溅到人家眼睛里去,我建议你把他的眼睛也贴上。洗完之后呢,把你的衣服给他穿,照顾他,让他知道洗澡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而且啊,他还会知道原来你那么关心他,他就会想,我要自己认真洗澡,不能让ccc失望啊。渐渐地,他就会喜欢上你啊,ccc小朋友,然后你就可以用爱捆绑他、驾驭他、操纵他、冷暴力他,让他听你的,乖乖去洗澡。” 越苏:“???” 苏小小接着温柔地说:“所以呢,这件事情告诉我们,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用爱才能化解难题。” 不是!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你刚才还让人家把舍友的眼睛用胶带贴起来啊! 屏幕上出现了第一个礼物,三块钱,平台抽一半,个人只能拿到一块五,不过这一块五也让苏小小开心起来了,她偷偷在摄像头外给越苏比了个“耶”。 越苏看着直播间屏幕上刷出的66666,右上角直播间在线人数开始往上缓慢地增长,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觉得自己扑街那么久还是有理由的。 【离离原上草:苏佩姐姐,我是个高三学生,平常比较喜欢玩游戏,可是身边的同学都认真念书,我该怎么办啊?】 第42章 好惨一富二代 苏小小检查了一下麦的开关, 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别打游戏了, 和你的同学一样去学习。” “如果你不是想问这方面的话, 那么这个问题可能是另一个意思, 也就是你问的是,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既可以打游戏很开心,又可以成绩比那些认真学习的同学好?” 苏小小严肃又认真地说:“我教你一个办法,你现在就去街上,你盯着街上看, 看那些人, 然后你会看见有个穿银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你看见他之后, 就立刻跪下求他,因为他是时间老人,他可以把时间多分给你一点, 让你一天有五十二个小时, 这样你就可以又打游戏又学习啦!” “就是这个时间老人特别喜欢跑, 所以你一定要死死拖着他的大腿, 哭号说你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不起来了!他可能会打你, 不 分卷阅读88 过为了学习成绩,挨点打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他把你打得支离破碎拼不起来你也不能松手知道吗!” 千年以前的沈老板:“哈欠——” “啊这位小朋友,我看了一下你的简介,你是个男孩子,作为一个男子汉, 就是要有担当一点啊!你今天就要为了自己的学习成绩去努力一下,小朋友!你把自己零用钱都给他啊!时光老人超喜欢钱的!你给他钱他说不定就帮你了!至少他会把你打得支离破碎之后再把你拼起来的!” 苏小小接着说:“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的视力还是好一点比较好,这样对学习成绩有帮助。” 喂——你又擅自得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结论啊—— 越苏捧着自己的杯子游魂一样离开了,正在反思自己的职业生涯,忽然看见木兰姐拿着个相机从楼上跑下来,兴致勃勃地喊她:“苏苏,来帮我个忙行吗?” 越苏问:“什么事啊?” 花木兰说:“是唐叔建议我拍个澄清视频啦,说不定能勾搭上那个武当掌门呢。” 喂!勾搭这个词你和谁学的!它不是你以为的意思啊! 越苏接过她递来的相机,问:“你打算怎么拍啊?” 花木兰手一挥:“很简单啊,就录几个片段表示我不是假把式,然后澄清一下之前开班的和我没关系。” “嗯。”越苏点点头,“那你录哪几个片段呢?” “既然她们打的是女子防身术的招牌,那我们找个男人几秒把他打趴下吧。”花木兰说。 “……小衎?”越苏见她的目光转到了沙发上,连忙出声:“他不行吧,他还是个小孩子,没有说服力的。” 花木兰一拍手:“那我上楼去喊信哥吧,这样大家就不会说我恃强凌弱了。” “不行啊。”越苏摇头,“信哥背上的伤还没好全,要是动作太激烈裂开了怎么办?” “难道我去找千古第一刺客帮个忙?”花木兰低头思考,“可是我和他们不太熟,这么贸然上门没问题吗?” 正在这时,肖渊提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回来了,他这几天都在赶前一阵子落下的工作,整天忙得看不见人。 花木兰看了他一眼。 越苏也看了他一眼。 花木兰:“你觉得……怎么样?” 越苏:“我觉得可以,肖总人高马大的。” 肖渊浑然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把电脑包放下,问越苏:“苏苏冰箱里有吃的吗?我老爸开个会开到晚上,我又不敢提早走,真的饿死了。” 越苏:“你待会儿再吃吧。” 肖渊:“啊?” 花木兰郑重地对他说:“肖渊啊,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肖渊警惕道:“什么忙?不会又是帮忙把你脚脖子别在脑袋前面吧?” 喂!你们俩个私底下在玩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花木兰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觉得巴西柔术还是不太适合我,我还是走以力破巧的路子吧。” 肖渊放下心来,答应道:“行,那是要干什么。” 花木兰把相机给了越苏,找了块比较大,铺着地毯的空地,对肖渊说:“来,打我一拳。” 肖渊看了越苏手里的相机一眼:“干什么?钓鱼执法?要举报我家暴?这也太明显了吧?” 花木兰敲了敲旁边的墙壁:“快点啦,你不是急着吃夜宵吗。” 肖渊委屈地说:“那是晚饭!我还没吃晚饭!我爸一看见我就说我浮躁,我哪浮躁了,我天天好早去上班,公司的清洁工都比我去的晚。” 花木兰安慰道:“好了好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说,现在我们先把视频给录了。” 肖富二代听她这么说,招呼了一声:“那我打了啊,我练过泰拳的,你小心点。” 他活动了下身手,就直接出拳了。 越苏只见眼前残影掠过,掌风在她耳边咻咻几声,肖总三下五除二就趴在地上了。 肖渊:“……” 肖渊:“你只是过来找个好看的沙包的吗?” 木兰姐随口安慰:“……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肖渊:“……” 木兰姐抬头问:“录完了吗?” 越苏点头:“55秒,挺短的,可以了。” 木兰姐接过相机,就跑去楼上的台式电脑前鼓捣起来,越苏把冰箱里的饭菜端出来,做了份泡饭给肖总。 接过端上桌之后,肖总奇怪地问她:“苏苏,这是什么啊?” 越苏:“……泡饭啊,你没吃过吗?” 分卷阅读89 肖总用勺子挖起一点,细细观察了一下:“骨汤、肉酱、鸡蛋羹、切碎的炸刀鱼……泡饭不是要用茶来泡吗?还有萝卜泥。” 越苏恍然大悟:“你说是日式泡饭吗,这个不是啦,就是普通的汤泡饭,我以前懒得做饭经常吃这个,有的时候荤菜太多了还会放冰啤酒进去。” 刚刚还被父亲批评“浮躁”的肖渊羡慕地说:“冰啤酒!我家里晚上不让喝冰啤酒!” 他又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让喝,我哥可以喝,我爸妈管不住他,他早就搬出去了。” 越苏有听肖渊提过他这个全能的哥哥,据说学术特别厉害,特别优秀,还特别勤奋,迟早要拿诺贝尔奖。 肖总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难怪现在一副傻白甜样子。 说着,木兰姐下楼了,往肖总裁面前一坐,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来吧,你有什么事情想说,我来听。” 越苏给她递了杯茶,吃惊道:“木兰姐?你视频那么快就弄好了?” 花木兰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不是答应了肖渊过来听他讲话的嘛。” 越苏第二天才知道花木兰到底发了什么出去,为什么会这么快。 木兰姐她…… 就这么把原视频传上去了,毫无剪辑,甚至包括肖总抱怨开会的镜头。 总之,这个55秒的视频前面顶着个A市花木兰骗钱的标签,一晚上转发五六百,文案(c6k6.com)还是特别正经的口吻: 【最近有很多朋友提醒我,有一些打着花木兰旗号的公司和机构,在以各种名义骗人骗钱,在这里要提醒一下大家,本人唯一账号是此号,未曾开设过任何健身班,非不能,实不愿,请大家不要上当受骗。】 越苏又看了一遍那视频,发现木兰姐和肖总实在上相,把威风凛凛的将军与将军马背上长得贼好看的小娇花安排得明明白白。 很快就有营销号也发现了这点,并且还顺藤摸瓜用一张肖渊公司海报找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和微博账号,配合前一阵子那个车前救人的小视频发出来,于是…… 当天的热搜从中午开始变成了: 富二代的悲惨生活 标签后面还跟着个红通通的“沸”。 肖总拥有十二万僵尸粉的工作微博,就这么,被爆破了。 肖渊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他说项目终于赶完了,先浪一会儿再说,反正他干嘛他爸都找得到理由说他。 他穿着件线衣站在冰箱前找吃的,问越苏:“有牛奶吗?” 越苏正在肝稿子,一下子没想到热搜,随口应道:“牛奶喝完啦,好像底下有冰啤酒。” 肖渊用高中生第一次上黑网吧没见过世面的语气说:“早上喝冰啤酒!” 然后越苏就想起来他被无数营销号视奸的微博了…… 木兰姐之所以幸免于难,是因为她的微博只有那一条澄清视频,甚至注册时间都是当天下午。 肖渊开心地拿出冰啤酒:“……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越苏一言难尽,问他:“肖渊啊,你今天有没有上微博啊?” 肖渊:“……没有啊,我睡到刚刚才起,手机一直关着机。” 越苏:“开手机看看微博吧。” 肖渊不明就里,打开了手机。 肖渊边喝啤酒,边单手操作手机:“好奇怪啊,我爸给我打了个好多电话,我就翘一天班,他至于这样吗……” 他把冰啤酒推远了一点,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外号“楼王”的肖爸第一句话是:“我们家媳妇什么时候带回家?你妈看见热搜叨我一晚上了。” 肖渊不明就里:“什么?” 肖爸:“我们家股票刚刚涨停了,你外婆找大师看了,说人家姑娘有旺夫命,要不然就这几天把事情办一下吧,你妈为娶媳妇准备半辈子了,什么东西都有,不赶。” 肖渊:“啊?” 肖爸不耐烦地说:“你小子不是不打算娶人家吧?折腾人家姑娘到这个点你也真是好意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妈有你哥哥了。再说你这条命都是人家姑娘给的,你不是在外面念书养了一身坏毛病吧?” 肖渊更懵了:“爸你说什么?” 肖爸忽然狐疑:“是不是人家姑娘就和你玩玩,不打算和你谈正经朋友?我早说了你多向你哥哥学习学习,不要以为家里有点钱就眼高于顶,以后我都买成楼捐出去……” 肖爸话说到一半,被旁边人一推,大概是他对自己儿子评价过低,让肖母感觉不快。 肖渊虽然还是不懂他爸在说什么,但没顶撞,糊里糊涂答应了几句,挂了电 分卷阅读90 话打开了微博。 越苏:“冷静一下,等木兰姐回来,你们俩要不要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肖渊浏览着页面:“木兰呢?” 越苏:“她早起去昨天那个武馆了,要看看后续怎么处理,她可能也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肖渊点点头,忽然手机往桌子上一摔,怒道:“怎么还有人质疑我是出来炒作的?!看ID好像还是上次那个说让亚洲第一杀手来杀我的傻逼,这个傻逼不好好去搞他的微博抽签,怎么还跑过来搞我了?” 第43章 我老大 苏小小这时也来厨房了, 睡意浓重,有点反应迟缓地问肖渊:“你怎么了?干嘛生气啊?” 肖渊给她简述了一下前因后果, 苏小小边系围裙准备煮红豆年糕汤边说:“你去找找我昨晚的录屏回放, 当时你们拍视频的完整过程好像都录下来了。” 越苏:“……” 越苏:“……包括他一脸羡慕说你们还可以晚上喝冰啤酒吗?” 肖渊:“……” 肖渊自欺欺人:“算了, 让他们误会吧, 清者自清,我平常也没有那么可怜啦。” 苏小小打了个哈欠:“随便你,要的话和我说一声。” 肖渊又刷了会儿微博,忽然惊叫:“我爸把我信用卡封了!为什么啊!我上哪去变一个儿媳妇给他啊!他儿子每天忙得像条狗他没发现吗!就知道儿媳妇!” 肖渊气哼哼地说:“我决定现在就要得抑郁症。” 越苏:“……” 越苏把文档的排版整理了一下, 起身接过苏小小的围裙, 打算也煮点红豆年糕汤。 小小作为钱塘第一名妓, 为了保持自己皮肤丝滑柔嫩, 养成了不吃麻辣不吃甜腻的习惯,刚才她那碗汤一点味道也没有。越苏就不同了,她给自己预设的未来就是某天车祸横死街头, 在这之前爱干嘛干嘛, 不然多亏啊。 越苏挖了一勺蜂蜜, 看肖渊虽然还在刷手机, 但并不把微博热搜当回事, 也没打算C位出道,就随口问了声:“过几天一一期末回家,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火锅吧。” 肖总“嗯”了一声,闻到空气里甜丝丝的气味,抬头说:“苏苏, 我也想吃红豆年糕汤。” 越苏加了点热水进锅里:“三千一碗。” 肖总:“……” 一向擅长把钱扔对方脸上的肖总能屈能伸:“我信用卡被封了,现在全身上下就一百万,我要省着点用,我还打算找个副业赚点钱呢。” 越苏是在心底筹划未来一段日子的开销,刚才随口逗他的,见他当了真,笑着说:“那叫我声姐姐吧。” 肖总:“……” 从小被父亲无情嘲笑的肖总:“姐姐。” 他们俩低头喝汤的时候,苏小小端着电脑进来了,把电脑放在桌子上,转身去洗碗,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和弹幕聊天。 “播啊,有空就播,为什么播?因为昨天一晚上赚了五十块。对,什么都可以问。我在哪?在家里,和朋友住在一起。” 洗碗洗到一半,苏小小发现自己手上的指甲油蹭掉了一点,匆匆洗干净手,对越苏他们俩个说:“苏苏肖渊你们帮我播会儿,我去补个指甲油。” 肖渊小声地对越苏说:“我前阵子投资了一个游戏直播,但还没认真看过直播呢……你说我副业去玩币圈怎么样?” 苏小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们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反正就十几个人在看。” 【麻辣味海鱼皮:苏佩姐姐,我是个学生,我特别想养一只猫,可我爸妈说我要是养猫就打我,该怎么办啊?】 肖渊搜出了苏小小的直播间,并没有出现在摄像头前面,念了最新的一个问题,然后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这位小妹妹,你要看清摆在你面前的大好形势啊!只是打你两下啊,你就可以胁迫你父母,花他们的钱来养他们一点也不想养的动物,要是我爸打我两下我就能买新出的高达,我真的睡着都要笑醒。” 越苏小声问:“什么高达?” 肖渊怨念地说:“就是霓虹最新出的高达一比一周边,我爸说我买回家,让人家以为家里有个宅男,他就把我移出他的遗书。” “言归正传,你要知道,在你没有经济能力的时候,不,就算在你有经济能力的时候,很多时候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比如你要养猫,你就要被打……其实你主动提出自己帮家里做事的话,你爸爸可能根本不会打你。” “其实你爸妈也很可怜啊,你胁迫他们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啊,最后还不是要向你妥协。我爸天天嫌弃我,他也还是要培养我啊,他就算再嫌弃我,他出门在 分卷阅读91 外,也要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儿子,他才疏学浅,大家不要顾及我的面子,有什么问题随便骂他。” “对吧,因为他们生出你来了,就要为你负责啊,你要养猫,就要对猫负责……啊你们弹幕不要说我爸爸根本不爱我好不好,我爸爸虽然刚刚因为我找不到对象冻结了我的银行卡,但他还是很爱我的,你们不要乱讲。” “我长得不丑!”肖渊看见弹幕之后炸毛了,对越苏嘟囔了一句:“这才一百个人看,怎么那么多弹幕啊?和我拿到的数据报道不一样啊,这家平台是不是机器人冲量太多啊?” 苏小小补好指甲油又回来了,肖总喝完他的红豆年糕汤,还是认命地拿着电脑包开车上班去了。 越苏戴着耳机在一边码稿子,她前几天生病把存稿都耗没了,现在化身码字机,两耳不闻窗外事。 苏小小极其敬业,越苏赶了多久的稿子,她就直播了多久,甚至越苏从锁死码字界面的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她还抱着电脑,拖着长长的充电线在沙发上直播。 “小小不休息一下吗?”她问。 “不了,好多人看呢,打破了昨天的记录,我再播会儿。”苏小小毫不犹豫地回答。 越苏递给她一杯鲜橙汁,精疲力尽地瘫在一边的沙发上玩手机。 打开微博,打开热搜榜,热搜第一是…… 因为找不到对象冻结了银行卡 她愣了一下,因为这句话非常熟悉,她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越苏没点进去,往下滑了滑,在第十七名看见了中午的热搜。 看起来热度已经在往下降了,应该不会打扰木兰姐和肖富二代日常的生活。 她欣慰地想到。 然后越苏滑回去,点开了热搜第一。 再然后她看见了一首鬼畜。 肖富二代的鬼畜。 短短三分钟,因为时间比较紧,捡出来的视频质量不算高,但已经用到了能找到的几乎全部视频素材。 从昨天晚上的“我们家晚上不让喝冰啤酒,也不是不让喝,不让我喝”到今天中午的“我爸常说这是我儿子,他才疏学浅,大家不要顾及我的面子,有什么问题随便骂他”,到点睛之笔“虽然刚刚因为我找不到对象冻结了我的银行卡,但他还是很爱我的”。 最后再配上那个澄清视频里面,1080P清晰度,他在三秒钟内被花将军出色的体术撂倒在地的画面。 越苏:“……” 越苏又刷新了一遍,确定那个1w2转发量不是自己看错了。 越苏:“小小啊,你知道热搜吗?” 苏小小喝了口橙汁:“知道啊,我现在直播间很多人都是因为热搜来的……对了苏苏,我们今晚吃什么啊,我好饿。” 越苏刚打开手机外卖软件,就听见苏小小那边一连串:“谢谢各位老板的大火箭和超跑,谢谢谢谢,这些已经够我吃晚饭了,不用送了,谢谢各位。” 越苏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自己的建设银行APP,调出绑定苏小小直播账号的那张卡。 今日收益:36721。 越苏:“……” 这就是暴富的感觉吗!原来这就是暴富的感觉吗!淦!好爽啊! 越苏狗腿地问苏小小:“小小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下单。” 苏小小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都行……诶苏苏,曹大叔他们不是在创业做外卖吗?我们支持一下他们家生意吧。” 越苏:“啊……他们昨天刚提出来的,应该还没通过平台审核吧,不过我打个电话去问问,他们应该不介意拿我们当小白鼠。” 提着一个大木盒子上门的是豫让,这位长得神似死侍的小哥经历死亡之后,好像有比较严重的健忘症,直到敲开门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左转直走,红灯停绿灯行……” 越苏:“……” 越苏:“聂政他们怎么让你来啊?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豫让:“骑单车,看标志,切勿闯入汽车道;不带人,不超载,安全骑车不图快……” 越苏:“……”他还是骑单车来的! 越苏把准备好的钱给他了:“对了,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定价表,觉得定的有点贵,要不要试试看往下调价格,薄利多销……其实我也没做过生意,等什么时候范蠡来了,让他帮帮你们。” 豫让终于停止了交通口诀的背诵:“啊,这个我们有想过,但宣传渠道真的太贵了,价格降下去回不了本的。” 苏小小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我可以帮忙推广啊!不收钱!” 豫让感激地说:“谢谢你!没想到你这小女娃虽然长 分卷阅读92 得不好看,心地那么好!” 越苏:“……” 苏小小:“……” 苏小小忍不住抬起自己粉扑扑的脸,问:“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豫让坚定地摇头。 苏小小问:“那你觉得苏苏好看吗?” 豫让打量了越苏一眼,坚定地摇头。 越苏:“……” 苏小小:“那你觉得谁好看?” 豫让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老大好看!” 恰好这时,读弹幕机器人用机械音念出了新一个被选中的问题: 【你说自己可以回答任何公元502年之前的历史问题,那么请问,你怎么看待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 豫·老大是晋国正卿·让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说:“问我的吗?” 第44章 你怎么能还活着 苏小小眯了眯眼, 十分感兴趣地问:“那你怎么觉得呢?” 豫让说:“其实也很好说,就是有个有权有势的人, 或者即将有权有势的人, 他一大家子, 他爹他娘他兄弟, 他爹的小老婆等等所有亲戚都想宰了他,这就是诸侯。” 越苏问:“你老大也这样吗?” 豫让点点头:“我老大也这样。” 越苏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去拍拍他的肩膀, 但刚碰到他的身子, 就感觉他身上肌肉猛地一缩。 豫让挠挠头:“当杀手当习惯了, 不好意思。” 越苏送他到门外, 忽然好奇道:“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你老大的事情?” 聂政就老缠着她问姐姐的事情。 豫让用缺心眼独有的那种认真神情说:“反正我下次转世还会遇见他,不急的。” 越苏悚然一惊,不知道他在指什么, 正要细问, 这个来自千年之前的刺客已经跨上自行车, 边念叨“红灯停绿灯行”边骑远了。 苏小小还在继续直播, 看她的劲头可能今晚要通宵了。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越苏难得有点自己的时间,跑到楼上书房去翻了本没看过的清人笔记出来。 刚看了十几页,接到韩信的短信。 【苏苏,我晚上有点事,应该回不来】 她心情一下子往下滑了好多, 忍不住担心他,有点后悔没有问清楚他到底是去公检法哪个部门了,不会……不会真去缉毒了吧…… 虽然说淮阴侯百战百胜,但是就是担心啊。 越苏想起唐一一在病床上说过“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有些丧气地小声嘀咕了句:“宿命是战争也太惨了吧……” 会有人一直担心的。 她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刚才看着还兴致勃勃的清人笔记瞬间就无聊起来,书页中一笔一画描写的山精野怪从她脑海里消失掉,字里行间隐没的孤魂野鬼们倒是齐齐出现,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说他们出没在文人笔下,游荡在夜里,伺机谋求活人精血,其实所求的不过是一具温暖的皮囊。 温暖的、安逸的、疼痛的、淫乐的、可耻的皮囊。 信哥是不会老的…… 就算他真的在这儿待二十年,他也是不会老的。永远不会有老年这个形态,不会有白头发白胡子,不会老眼昏花,史书白纸黑字已经把他钉死在了三十四岁。 可是她二十年之后呢? 她就四十岁了。 这个数字让她惊悸了一瞬间,更让她惊慌的是,这个数字并没有它看起来那么遥远。 儿时的夏天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可是不知过了哪个时间点,她回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刻开始,时间越来越快,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再也拦不住了。 说像流水,其实更像利刃,无声地切开一切,柔软的或坚硬的。 要是他喜欢我就好了。 越苏盯着那条短信发了几十秒针的呆,最后在心里郁闷地抱怨了一句,还是不得已丢开了,把桌子上的书拿起来,举到面前继续看。 木兰姐和肖渊也回来得很晚。 他们甚至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搞丢了,大冬天带着一身水回来,越苏打开门的时候吃了一惊,以为他们刚去爆破了一个黑煤窑。 “怎么了?”越苏各递了一块干毛巾给他们,“你们到哪搞成这样?” 肖渊打了个喷嚏,右手上拎着的一箱鲜牛奶放到桌子上:“今天可能水逆,早知道下午不该出门的,这一路上差点回不来……家里不是没牛奶了吗,我买了牛奶回来。” 花木兰点点头,把湿漉漉的头发拧干:“对啊,今天一路上遇见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分卷阅读93 ” 越苏问:“怎么了?” 肖渊说:“我去地下停车场开车的时候,怕被我爸发现我早退,特地找了货梯坐下去,结果货梯刚下到停车场,看见有根电线搭在水潭里,叫人来查说是线路老化,自然跌落。” “这两天不是下雨吗,那水潭积得老大,我要是没发现,肯定会电死人的……不,肯定会电死我,我要是正常走员工电梯下来,视野死角是看不见那根电线的,也没办法跨过那个水潭,必须要踩过去。” 越苏:“……不会是之前的事情又来吧?我们家应该不存在地下水抽空问题,我们这一片都可节约用水啦。” 肖渊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立刻就打电话问我外婆那个大师,结果大师说看命相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就去接木兰了。” 越苏又问:“然后呢?” 花木兰接话道:“然后我们俩汇合之后,打算去买牛奶,车停在路边,肖渊搬着牛奶,他车锁好像有点问题,迟迟打不开。忽然有个轮胎……就是那种越野车后面装备的备胎,从马路上横冲直撞过来,直往他脑袋上抡。” 越苏听得心惊胆战,问:“没事吧?” 花木兰摆了摆手:“当然没事了,我不是站他旁边嘛,一抬手就接住了。不过要没我,他肯定横死当场。” 肖渊又打了个喷嚏,补充道:“我们还去调了监控,发现那轮胎是从马路帮子另一边滚下来的,轮胎的主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检查螺丝,它就自然掉落,奔着我脑袋来了。” 花木兰说:“肖渊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感觉你明天就病倒了,不是说还要我帮你拍视频吗?” 肖渊点点头,叮嘱一句:“一定记得帮我拍视频啊。” 越苏问:“什么视频?” 花木兰把自己用湿的毛巾拿开:“肖渊说要澄清一下自己,他一点也不弱鸡,只是因为我比较厉害,所以他看起来才不堪一击。” 越苏看她换了个姿势,还要继续讲述今天和肖总经历的惊险,连忙说:“好了好了,你也快去洗澡吧,待会儿感冒了。” 肖总洗完澡出来,精神好多了,问越苏:“苏苏,今晚有夜宵吗?” 越苏:“今晚没夜宵。” 肖总:“连汤泡饭都没有吗?” 越苏:“晚饭吃的外卖,没剩菜。你要真想吃,现在点个外卖还来得及。” 肖总打开外卖APP看了半天,最后说:“苏苏,咱们这儿真偏僻,都是十块配送费起跳的,算了,太贵了,还是不吃了,我现在经济状况不容乐观,还是要节约一点。” 越苏正在刷短视频:“你要真想吃夜宵,现在左转去曹叔那边,他们在鼓捣烧烤,还没正式开业,肯定有备货,小衎也在那边。” 肖渊问:“曹叔是谁啊?” 哦对,他还不知道。 越苏说:“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几个远方表舅,再创业的那几个,他们手艺真的不错。” 肖渊:“说起来我们家近期计划打算多投资餐饮业,表舅他们开始天使A轮了吗?要是真的不错,我可以投一点进去试试看。” 越苏上次接触到融资这个概念,还是在秦之焯那里,只记得他为了多融到钱做品牌,整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忙到月亮都没了再回去,匆匆昏睡几个小时,这种极度不健康的作息甚至维持了几个月…… 然后他的发际线就往上爬了几公分。 也不知道后来他严重的失眠症状是不是那个时候埋下的引子。 太残酷了,在白手起家前往霸道总裁这个目标的路上,一不小心就会秃头。 越苏听见他这话,精神起来:“好啊,走,我带你去看看……对了,你不是说你只有一百万了,现在要节约吗?” 肖渊:“对啊,但是该花还得花,不花钱怎么赚钱啊?外卖配送费那属于不必要的费用,当然最好省一下。” 他们俩一起出了门。 路边新装了几个自动贩卖机,亮闪闪的,很扎眼。 肖渊:“现在都研发出刷脸支付了,我还没试过呢,我去买瓶水。” 他脸在屏幕前停了好几秒,付款都成功了,水还是迟迟不掉下来。 “刚装上就坏了?”越苏奇怪道,“应该不会吧。” 她话音刚落,水瓶就咕噜噜滚到了取货口。 肖渊拿起了那瓶水,评价道:“没感觉比扫码支付方便太多。” 他仰头喝了一口,看见越苏说的那家烧烤店就在眼前了,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刚踏进店门,就忽然往前一扑,倒在了地上。 越苏不明就里,紧走几步把他扶了起来,招呼 分卷阅读94 几位刺客:“帮帮忙啊,他怎么忽然昏过去了?” 专诸看了肖渊一眼,纠正道:“不是昏过去,他马上要死了。” 越苏大惊失色:“啊???” 荆轲点点头:“他服毒了,而且是一种很老的毒药方子,基本入口就离死不远了。” 越苏慌道:“那怎么办?他是我朋友啊!你们有什么办法救他吗?” 聂政端着碗不明液体过来了:“小越你不要急嘛,能救回来的。” 他把肖渊下巴一卡,像当初给鸭舌帽灌药一样,把那碗不明液体灌了下去。 越苏愣道:“这是什么?” 豫让在一边一板一眼地背道:“蒜汁,由蒜、盐、生抽、醋、食用油、辣椒粉制作的调味品。蒜汁不单单用来拌面,用来做蒸菜的搭配酱汁,也是很好的,是居家做饭的一样必备调料。” 肖渊很快就被胃里强烈的烧灼感给唤醒了,直接冲到后面的卫生间吐去了。 聂政把手一摊:“蒜汁比较刺激,没办法。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我问了荆轲,到他们那个时候,这个法子已经失传了。”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有个鸭舌帽小哥敲了敲拉开的店门,探头进来问:“老板这么晚还不打烊啊?” 越苏连忙回答:“我们还没开张,不算打烊啦,画家小哥,是不是我们一楼没开门你回不去啊?” 她忽然觉得刚才那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鸭舌帽小哥最初也是这么敲了敲门,才认识了他们的。 ……如果他以这个场景退场的话,那确实是满足强迫症的对称戏码。 “我叫王建国。”鸭舌帽小哥朝他们笑了笑,平静而自信,深深看了她一眼,“很遗憾最后才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这时,肖渊终于吐干净了,满脸菜色地走出来。 他们俩一照面,肖渊还没怎么样,鸭舌帽呆若木鸡,死死地盯着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活着——” 第45章 怀瑜握瑾 肖渊没好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活着了?” 鸭舌帽小哥赶忙收敛失控的表情, 脸色苍白,匆匆说:“我还有事, 先走了。” 荆轲把卷闸门拉了下来, 幽幽地说:“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我们还要不要面子了。” 曹沫似是恍然大悟,把手里分解生肉的厚重斩骨刀往案板上一横,说话很直:“你小子是来杀人的?” 店里灯光不算太亮,几个彪形大汉手边都是处理生肉的刀具, 其中两个还长得特别像剁碎的肉泥, 对鸭舌帽虎视眈眈。 从鸭舌帽的视角看, 甚至还有一个明明已经断气, 不知怎么又活过来的目标在盯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形容了,大约是无助、怀疑人生、三观崩塌、绝望,和对马失前蹄的懊悔。 越苏愣了愣, 不敢置信:“难道那个傻逼富二代还真的派了杀手来?不会就是你吧?” 鸭舌帽已经彻底绝望了:“那个傻逼还告诉你们了!我就不该接这单!” 越苏点了点头, 看他绝望得像个卖不出去玉米的老农, 有种玩游戏开挂的心虚感。 鸭舌帽把双手往上一举, 气馁道:“是我技不如人, 我只有一个问题。” 豫让停止小声背诵他的交通口诀了,阴森森地说:“问吧。” 鸭舌帽问:“刚才我明明看着他把必死的毒药喝了下去,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 荆轲随口答道:“因为我们有独家秘方,可以解这种毒药。” 鸭舌帽惨然一笑:“我十七岁出道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 谁能够想到今天竟然会栽在这里,连祖上传下来的独门绝技都被你们破解了,没什么说的了,只想知道几位师承何方?” 豫让看了越苏一眼,毫不犹豫按她叮嘱的说:“我们不是杀手,我们就是几个厨子。” 鸭舌帽脱口就问:“匕首割开人喉咙之后,那人会发出什么声音?” 豫让也脱口就答:“发不出声音。贯穿腹部也是,到死前都只能吸冷气,叫不出来。” 鸭舌帽语速依旧很快:“不挂注不闯涯不骑马……” 一直在背诵口诀的豫让眼前一亮,跟道:“晒至不揭房瓦,亮点儿不留客!” 鸭舌帽:“……” 鸭舌帽满脸都是“我信了你的邪”:“你们是厨子?” 聂政脸不红心不跳:“是啊。” 鸭舌帽听他这么说,本来已经绝望如同一潭死水的表情忽然又泛起了一丝愤慨:“我虽然这次失手了,好歹也在亚洲总榜待过一段时间的第一,几位何必这么折辱我!你可以说我天赋差!但你 分卷阅读95 不能说我不勤奋!” 豫让冷笑一声:“只试一次,失败就直接认了,你这算什么第一,怕不是自封的。” 鸭舌帽一把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蜿蜒的白色电击痕迹:“我何止只试过一次!在拿出祖传绝技之前,我已经设计过三次会被归结到意外的谋杀事件了!谁知道他那么好运气,每次都能躲开!” 肖渊用虚弱的声音怒道:“原来前几次都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真是天谴之人呢!” 曹沫说:“那你这业务能力不太行啊,事情办成这样,人家怎么愿意把命托付给你。” 鸭舌帽往地上一蹲,仿佛老农卖不出去的玉米,诉苦道:“你们知道在国内当杀手有多苦吗?人家欧美地区是简易模式,我们这儿连过渡的困难模式都没有,直接就是地狱模式!” 越苏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手机的录音机,露出了“好大一个素材送上门来”的兴奋表情:“你说你说。” 鸭舌帽抱怨道:“大陆禁枪禁得太厉害了!在欧美地区一发子弹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到这边来必须得近身肉搏和用毒,危险不说,你知道别的地方的同行怎么说我们的吗,说我们就是街头混混的层次,说不会狙击的杀手不配被称作杀手!” “还有那么多年不用枪,基本接不到大陆以外的生意!人家一听你常年不用枪,根本不敢叫你的单!” 越苏安慰道:“咱们国家也十三亿人呢,不会没生意的。” 鸭舌帽干脆往地上盘腿一坐:“你知道什么!我现在十单生意两单是骗保的,还有一单仙人跳,我容易吗!暗杀的道具多贵啊!我白天绞你脖子的那根线都五千多呢!” 肖渊茫然道:“绞我脖子的线?我没印象啊……哦!木兰说有根蜘蛛网帮我捋掉了,是那个吗?” 鸭舌帽:“……” 鸭舌帽看着他叹了口气:“其实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你的评级太低了,要是评级再高点,在价格上再磨两天,说不定那个傻逼就撤单了。” 肖渊好奇道:“对我评级多少?” 鸭舌帽:“你有一点格斗基础,但总体看还是个战五渣,而且根据调查,你运气奇差,评级是二星,谈定的价格是五百万。” 肖渊迷之满足:“原来我还值五百万呢。” 鸭舌帽看着他:“……” 肖渊回望:“……” 肖渊:“你看着我干什么?” 鸭舌帽:“以往一般这个时候,目标都会出钱让我反杀掉出单人。” 肖渊:“……不好意思哦,我银行卡被冻结了,没钱付给你。” 荆轲嫌弃道:“你收钱就反杀啊?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鸭舌帽叹了口气:“这不是要恰饭嘛,房子好贵的,我自由职业收入不稳定,能赚一点是一点嘛,就是因为和出单人来回拉锯价格问题,所以才拖到今天下手。” 肖渊嫌弃道:“我就知道那个傻逼又穷又要装逼。” 越苏惊奇道:“我以为你们干杀手的都是一口价,有极高的尊严。” 鸭舌帽:“我们现在讲究顾客是上帝,服务态度不好接不到单,难道去喝西北风吗?唉,我以前好多师兄师妹都转行了,去武馆当教练的当教练,做up主的做up主,就我还在刀尖上舔血了。” 肖渊作为一个刚被封了银行卡的人,感同身受道:“是啊,赚钱真的好难啊,那你现在怎么办?” 鸭舌帽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要杀了我吗?” 专诸把手里的斩骨刀一剁,乐道:“杀你?杀你之后怎么处理尸体?这里到处是摄像头和监控。” 鸭舌帽提议:“这还不简单,你把人剁碎了,分批和过期猪肉一起丢,就说是卖不出去的肉,送到宠物回收站去。那里的管理人员为了贪污那点饲料钱无所不用其极,你送上门的肉他们肯定要,就算是发霉的肉也转手扔给那些猫狗。” 越苏皱着眉头“咦——”了一声。 鸭舌帽继续说:“而且那里为了中转速度够快,那些没人要的病狗老狗都会送焚化炉,只要一星期没被发现,剁碎的人肉就绝对再也不见天日。” 荆轲夸道:“真是严谨的程序。” 鸭舌帽:“可不!上世纪的那个B市碎尸案就是这么搞的,只可惜想出这个办法的老哥虽然逃过了警察,但后来在家猝死,被自己家狗吃掉了,也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越苏见他谈起杀人和毁尸灭迹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心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家那么热爱自己的工作,难怪是亚洲第一杀手呢。 ……就是天赋确实不怎么高。 越苏:“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这样我们就有办法处理你的尸 分卷阅读96 体了啊。” 鸭舌帽:“……” 鸭舌帽:“……淦!” 聂政闷声说:“别担心啦,我们真的是厨子,今天大家碰巧遇上了也是缘,大哥劝你一句,这种搏命的买卖还是少做点好。” 爱姐狂魔聂政可能又想到了自己姐姐,还想到自己死后暴尸街头,他姐姐不远千里奔波而来,在闹市抱着他的尸首大哭。 鸭舌帽并没有听进去这句话,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们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我承大哥的情,这单生意我就当没接过,以后要是再有人要杀肖总,我也会提前通气的。” 肖渊见他这样,问:“那你这样岂不是要亏本。” 鸭舌帽挠挠头:“其实还好,我买的股票最近涨停了,赚了挺多钱。” 肖渊:“那支股票好像是我家的……” …… 总之,鸭舌帽小哥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楼上一堆买来伪装身份的画具都没要,留了纸条说全部送前辈了。 倒是一向很像娇花的肖总裁当天晚上很是硬气了一把,他…… 他把事情始末转告了给自己老爸。 然后肖爸这个真·霸道总裁潇洒地说了一句霸总经典台词:“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几位刺客没理会那些画具,他们的食肆事业刚刚起步,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因为越苏没能提供更多初始资金,几位刺客无师自通开始精打细算,以前举手就是几条人命,现在每天为了米价斤斤计较,也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 越苏无瑕顾及更多,首先是一一期末考试结束要回家了,怎么和她解释是个大问题,其次是假期一开始,辅导班要重新开班,生源从哪来她要想办法。 最后,韩信这家伙已经三天不回家了!问就是在忙!他是不是上辈子没过劳死很遗憾啊!特意跑到现代来996啊! 苏小小第一次接触直播,还特别乐此不疲,每天泡在电脑前不挪窝,她长得好看,脑回路又清奇,礼物满屏刷。 由于苏小小赚钱实在是太厉害了,还有热搜加持,越苏每天睁眼就是几万入账,她这几天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直到收到了沈静松的短信。 第46章 曲有误 平心而论, 沈静松并不算一个好老板。 业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职场如情场, 跟你谈钱的老板, 才是好老板;那些只跟你谈理想的老板, 都特么不想给你钱。 沈静松就是那种不想给你钱, 喜欢和你谈情怀的老板。 【沈静松:小越啊,我有个好消息】 【越苏:你中了3亿!对不对!前几天去知乎提问三亿怎么花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沈静松:不对……过一个星期左右要往你这边带人】 【越苏:再过一星期都要过年了】 【越苏:做个人好吗】 【沈静松:你知道“曲有误,周郎顾”这个典故吗】 【越苏:知道,怎么了……你不会告诉我说周瑜要来吧?】 【沈静松:小越你真聪明嘿嘿嘿】 越苏一时捧着手机无话可说。 哪位少女初高中的时候没有狂热地喜欢过什么东西呢? 有人喜欢二次元动漫, 有人喜欢星光熠熠的明星, 还有的人喜欢故纸堆里的历史角色……越苏年少时就是这么一个历史厨。 她十四岁的时候喜欢……周瑜。 他确实值得喜欢, 出身世家, 美姿容、精音律,与孙权并称“江东双壁”,迎娶的也是大名鼎鼎的美人小乔, 多么完美的一个人。 直至史书上津津乐道的那个场景:一把大火焚去赤壁千帆舰队。只可惜天不假年, 周瑜在建安十五年英年早逝, 死时年仅三十六岁。 乱世的草莽中, 唯他温柔又明朗。 越苏之所以知道那么清楚, 是因为她背过周瑜的传记,甚至写过周都督的同人…… 别问,问就是狗血玛丽苏。 她初中最迷周郎的时候,还认真计划过去庐江探望周都督的埋骨之地,只是后来中考没考好未曾成行。 【越苏:你不要这样,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沈静松:嗯?】 【越苏:我以前超喜欢他,万一被人家以为我是个女痴汉怎么办】 【越苏:不行我拒绝,偶像不应该离粉丝的生活太近,这样我每天怎么过日子啊】 沈静松似是吃了一惊,快速回道: 【沈静松:我完全不知道你迷这一款,我以为】 b 分卷阅读97 r 【沈静松:我这边在面试新人,你再撑会儿】 【沈静松:一旦新人那边合同签下来了,就不会再往你这边带人了】 【越苏:真的吗?!】 【沈静松:真的,公司还是要做大做强的】 【越苏:可是我还是要面对自己整个少女时代的偶像】 沈静松下线了。 沈老板面对问题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当它不存在。 还该死的有用。 苏小小刚刚下播,瘫坐在沙发上吃鱿鱼丝,电视打开着在放节目,但她在玩手机。 木兰姐一脸疲惫地路过,从茶几上的零食框里拿出一包葡萄干,整个人砸在沙发上,和苏小小一起看电视。 越苏满脑子都是“年少时的偶像要来住家里”这一爆炸新闻,随手拿了包话梅,也坐下了,说道:“小小,木兰,我们家又要来人了。” 木兰姐问:“谁啊?” 越苏凭空吞咽了一下,说:“周瑜。” 花木兰还没有什么反应,苏小小一下坐直了:“汉末吴国的那个周瑜?赤壁之战的那个周瑜?” 越苏点点头:“你们俩应该都认识他吧。”木兰姐和苏小小都生活在周都督之后的年代。 苏小小兴奋道:“当然认识啊!那是周郎啊!‘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的周郎啊!哪个少女不喜欢周都督啊!” 花将军迟疑地问道:“时时误拂弦是什么典故啊?我只研究过他打的几个胜仗,没太关注他的生活……” 苏小小最喜欢讲故事了,赶忙介绍道:“周瑜即使多喝了几杯酒,有微薄醉意了,但只要琴师的演奏稍有一点儿错误,也一定瞒不过他的耳朵。曾经有一次大型宴会,酒过三巡,有个弹琴的女子一不小心错了个音,他带着醉意向那女子微微一笑,提醒她出错了。当时便有歌谣‘曲有误,周郎顾’。” 越苏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小小也很喜欢他吗?” 苏小小睁大眼睛:“为什么不喜欢!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样又懂音律又会打仗,性格温润又帅气的男人,当初还是我的择偶模板呢!” 花木兰呵呵笑道:“那小小可以试试看啊,小小长得那么好看,他应该会喜欢的。” 苏小小却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周瑜和小乔才是官配,可逆不可拆,我一直超磕这对cp的!” 喂!可逆不可拆是什么邪恶混乱啊! 接下来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下周瑜的颜值,充满粉丝滤镜的苏小小坚持认为周郎至少有吴彦祖那么帅,而且上不封顶。 花木兰道:“也不会那么夸张吧,我感觉历史书上的画像就是很普通的脸啊。” 越苏纠正道:“历史书上的画像不能信啊,现在的历史书是从明代人王元瀚的《三才图会》里取图的,但是王元瀚本人根本不会画画,他是从《历代古人像赞》盗图的,所以大家都长得那么像,还一样的不好看。” 花木兰很快就转过弯了:“也对,我上次在路上被一个小姑娘拦住,说她是美院的,出来勤工俭学,要给我画张像,那张像也很难看。” 不是,木兰姐,你这是单纯的被骗了啊…… 一直没人看的电视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热热闹闹的,不时有夸张的大笑和节目音效。 苏小小嫌太吵了,正要按静音,花木兰忽然出声阻止:“等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啊?” 越苏看了一眼,说:“就是几个挑战者在表演自己的才艺,这个节目的模式就是这样……咦,《非自然挑战》?我记得这就是肖渊说建议木兰姐去上的那个综艺,好像有很多武林高手。” 苏小小也抬起头来看电视:“好像确实有,现在出场的这个来自……武当山道教学院,下一个出场的是少林寺塔沟武术学院。” 越苏诧异道:“他来自武当山道教学院,表演技能怎么会是rap?” 苏小小拿遥控器调大了声音:“听听看。” 屏幕上身着道士服的年轻人扎了个小脏辫,热场音乐一响起,他就开始跳舞,跳得还挺好看的。开场舞告一段落之后,他手压在麦克风上,唱起了rap: “吆!吆!吆!来张黄符要不要!在武当山上求道为了日子清净——口中念着八卦却难以心定——只有道术浅薄之人才趋吉避凶——” 越苏惊讶道:“他真的会说rap!” 花木兰却脸色凝重:“他身法很厉害啊,这种轻功实战起来真的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木兰姐转头问:“苏苏,他是来自武当山道教学院,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武当陈掌门和他是一个师门的吗?” 越苏懵了: 分卷阅读98 “应该……应该不是吧……” 花木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还是自满了,不该低估这里的武学造诣,民间还是有高人的,我去找下报名表,我要报名参加这个节目。” 越苏连忙劝道:“马上过年了,过完年再说吧。” 花木兰严肃地说:“今天的事情不能拖到明天。” 越苏:“可是节目都播出了,肯定已经拍完了呀。综艺节目都是提前拍好的,因为需要后期的制作与剪辑。” 花木兰闲不住:“我去看看有没有下一季。” 结果查出来还真有下一季,就是年后开拍。问题是,海选已经结束,要参与节目录制的十四强都已经产生,现在也无力回天啊。 肖渊出来吃夜宵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还专门打电话去问了一下节目的制作方。 花木兰眨巴着眼睛,期待地问:“怎么样?” 肖渊说:“我问了,参加节目的素人已经定了,宣告也发了,是不可能再临时加人的。” 花木兰有点失望:“这样啊。” 肖渊:“然后我问能不能加个评委进去,节目组说可以。” 花木兰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几秒:“……所以,评委能不能上台和他们打?” 肖渊摇摇头:“应该不行,这样容易被黑的。” 花木兰摆了摆手:“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湖北找武当掌门吧。” 肖渊:“但我觉得你私底下找他们约架还是可行的。” 越苏:“……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花木兰高兴了,越苏也高兴,通告费又是好大一笔钱呢,她简直像个在上海浦东有几条街的罪恶包租婆,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收钱,总觉得有点愧对这么多年老师的教育…… 越苏在自己明天的行程上添加“去接一一”和“与辅导班老师商量招生计划”两项,就上楼洗澡去了,现在已经是深夜,屋外又下起了雨。 天空中挂着颗死气沉沉的岩石,不亮,也不好看,不配叫月亮。 越苏从浴室的狭小窗户往外看,觉得今晚月色真是寡淡,令人毫无兴致,连刚才热烈讨论过的少女偶像周郎都有点索然无味。 她鬓边还沾染着水汽,在未开灯的楼上走廊走了几步,忽觉不对,抬眼才发现楼梯尽处有人沉默地站在那里。 韩信。 第47章 记得 他在看月亮。 越苏轻轻唤了他一声:“信哥?” 走廊上只有一点从楼下大厅漏上来的亮光, 勉强能看清眼前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暗的缘故,越苏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清脆, 清脆得像刚摘下来的小青瓜, 咬一口, 脆生生的, 又清又甜。 窗前站着的人略微侧身,回过头看她,身后是那轮不甚好看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身后,刚才还被她认为是死气沉沉的丑陋岩石, 现在忽然又闪耀着十四行诗里的光辉, 像是电影最后空落落的长镜头。 他穿得不多, 越苏目测能御寒的只有一件线衣。屋子里虽然开着空调, 但楼上受到的影响不大,他看着都觉得冷。 “你不冷吗?”她问道。 韩信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对她说:“这几天真的抽不出时间, 一直在连夜奔波。” 越苏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他犹豫了会儿, 答道:“我签了保密条款。” 越苏担心道:“其实也没必要去……就算闲着, 也总比去拿命冒险好。” 韩信轻笑一声:“不会有事的, 相信我吧, 这几天看见了更多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收获。” 他这么说,越苏也不好再劝,走到他身边,仰头也去看月亮, 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但觉得待在他身边很安心。 “刚才小过几天有新人来。” “嗯!周郎要来呢!”越苏说,“他在你之后三百年,信哥你有看到三国那一段吗。” 他点点头:“看到了。” 随后微微闭着眼睛,回想道:“是非常优秀的一名将领。” 越苏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他会给自己年少时崇拜的偶像一些评论,结果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作声了。 越苏:“……没啦?” 韩信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了?这么在意?” 越苏有点不好意思:“我年纪轻的时候,看史书,很喜欢他,觉得真是为人典范。” 韩信哑然失笑:“同时代的诸葛亮有没有了解过?我觉得他真算是为人臣的理想形象。” 越苏小声说:“少女 分卷阅读99 看问题会不一样的嘛。” 韩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懂了:“你是说他作为夫郎……” 这话说到一半,他没再继续,也不知为什么,半晌才接上:“难怪刚才小小那么兴奋。” 越苏点头:“世家公子,温润如玉,还长得贼好看,又高又帅又家境好,能打仗会杀人,音律也很出色,优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后世的少女当然觉得他是个理想形象啦。” 韩信带着点笑意,似是不经意地问:“苏苏喜欢这样的夫郎吗?” 越苏连忙摆手:“我年纪小的时候很喜欢,现在就比较现实了,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可能会更好。” 她心里微微触动,觉得他不经意谈到的这个话题真是危险至极,嘴里说着话,倒像是刻意在掩饰着什么。 听者有心,说者亦有心,但是这两颗心碰巧都不是为了听和说来的。 越苏自觉不能放任这个话题,黑夜很危险,带着稀薄月色的黑夜更是危险,很多白天说不出的话,不敢想的事,一不小心就做出来了。 她很怕自己不由自主地去抱怨,抱怨他不在身边,抱怨……抱怨说自己其实很想他。 她不由得又想起李白那首《秋风词》,想起那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入我相思门。 她勉强笑了笑,低眉说:“我先去睡了,信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越苏刚转身要走,忽然觉得发根一阵刺痛,忍不住低呼出声,手摸上去,原来是刚才靠得太近,刚洗过的蓬松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了几缕在他外套上。 “别急,待会儿扯痛了。”韩信低声说,低头帮她处理那缕细细的发丝。 走廊里还是太暗了,两个人的手在狭小的空间里难免相触。碰到了,越苏才发现他手冷得像冰一样,也不管自己头发还被扯着,说:“信哥你还说你不冷,你手都冻坏了,明天感冒怎么办啊?” 韩信无奈道:“我真的不冷,刚才在楼下洗了手,现在一时没暖过来而已……必须得去有光亮的地方,不然你头发要扯没了。” 他房间就在几步之外,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开门进去,抬手开了灯,正要低头继续解那缕头发,忽然听见楼梯下苏小小的声音。 “木兰姐我先上楼了!” 再就是一步一步上楼梯的声音。 韩信立刻想到他们这个姿势挺引人误会的,要是清清白白俯仰无愧也就罢了。 可若是……俯仰有愧呢。 她刚沐浴过,闻着像甜腻腻的蜂蜜。他不太爱甜食的,但是现在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只想低头去尝尝她裸露在外的柔腻肌肤。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越苏直接伸手把门关上,悄悄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有了光亮,她头发一下子就解下来了,只是顾及没听见小小进屋子的声音,怕她还待在走廊上,暂时没敢出去。 毕竟深夜从他人房间偷偷跑出来,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越苏看见椅背上搁了件尤其厚的大棉衣,伸手取过来,踮起脚披在他肩膀上:“我刚才还是感觉你手太冷了,多穿点总没错。” 韩信无奈地说:“我真的不……” 话到一半停了。 越苏仰头笑问:“怎么不说了?” 他闷闷地答:“原来这才是暖和,刚才只是我以为不冷。” 越苏笑了:“还嘱咐我注意身体呢,自己冷热都察不出来。” 她声音压得轻,怕门外的人听去,倒格外像枕边的絮絮低语,尤其她还带着亲昵与关切。 韩信忽然说:“其实我也能打仗会杀人。” 越苏看着他,愣了一秒,才想起这是自己刚才形容周瑜周都督的话,又想起他说自己从未有过妻室,那自然是…… 自然是无人把他当过夫郎。 越苏觉得自己心都热起来了,颇有些慌乱,先想到的是表面上浅浅的那一层,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信哥当然很好啊,出生这种事情是上天注定的,也、也没什么……” 她话没说完,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是苏小小,语气平稳:“信哥,那本近代史纲要是你拿了吗?” 韩信在桌上扫了一眼,扬声答道:“没有。” “嗯,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你。”苏小,然后终于听见她打开自己房间门进去的声音。 越苏安静了一瞬,见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忽然疑心自己刚才是不是想错了,只是说:“那我先回去了。” 韩信点头:“去吧,出门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一下。” 分卷阅读100 似乎言语间有点挫败的感觉,仔细深究字句,又觉得没有。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了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五官已经淹没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 越苏忽然想,乱世草莽中,如磋如磨的世家公子毕竟还是极少数,更多的可能还是在黑暗中茫然前行的少年,有的一无所有,有的只有手里的那一把刀。 但是那把刀又有什么用呢,攥得再紧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信哥虽然出身微末,但以一己之力封王拜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未免不能成长成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只可惜没人给他时间。 这么想着,越苏觉得自己胸膛内的感情满溢出来,恨不得回身再去敲他的门,扑进他的怀里,说我……我其实很喜欢你,但是我没有办法。 但她只是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往下走,心想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别说千年之后有人记得,就是死后二十年有人记得,都很了不起了。 她曾经看到过一则冷知识,说是布斯卡火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火山,只有1.2米高,位于意大利,虽然已经熊熊燃烧了100多年,但是火焰强度还是只能用来做饭和烤棉花糖。 能烤棉花糖已经很了不起了,越苏在心里嘀咕一句。 越苏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一她们学校有个习惯,喜欢在期末最后一天开家长会,把奖状发一下。 只发奖状,不批评人,因为寒假回去要过年的,老师们说还是要回去过个好年。 越苏为了好看,没穿太多衣服,只在内衬里贴满了暖宝宝,化好妆出门,倒是没敢穿高跟鞋,因为一一回来住,要搬挺多行李,穿高跟鞋不方便。 一一的同桌姓秦,越苏不记得他名字,只隐约听说他以前是个私生子,妈妈是小三,插足别人家庭,生了儿子才上位。 越苏看一一那个小同桌人挺正常,乖巧礼貌的一个男孩子,就是人比较阴郁,长得也就平平。 后来越苏碰见了他那个传说中的母亲,才明白个中缘由。 他母亲年纪已经不轻了,打扮得很老实,穿着的衣服也不张扬妖艳。她若是个讨人厌的狐狸精,越苏倒能放宽心,明明白白看不起她过去的所作所为,但她看着不过是个操碎了心的家庭主妇,这就令人迟疑了。 越苏不太爱看见她,每次见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想到这次进教室,果真没看见他母亲。 秦之焯坐在那儿。 越苏猛地反应过来,好笑地走过去,敲敲桌子示意自己要进去。唐一一在她身后跟着,她刚才去校门口等越苏了,大约是还没看见秦之焯。 “姐我和你说,我这次数学考得可顺手了……秦之焯!你怎么在这儿!”唐一一如临大敌。 秦之焯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好整以暇地答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阿阳不是说你们关系很不错吗。” “你是秦阳的哥哥!”唐一一一脸活见鬼。 “是啊。”秦之焯轻描淡写,“怎么了?” 唐一一最怕他们俩个复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走了,我要坐在这儿一起开家长会。” 说是这么说,班主任真正走上讲台之后,她还是乖乖去走廊上等了。 越苏越过玻璃看见她在和同桌男孩子说些什么,似乎很激动。 老师照例又是一段冗长的开场白,越苏听着正发呆,手机忽然抖了两下,一看,是秦之焯通过“附近的人”发起了对话。 【秦之焯:嗯……总之你知道了】 【秦之焯:这就是我玩命赚钱的理由】 【越苏:你母亲……】 【秦之焯:我妈半辈子耿耿于怀】 【秦之焯:她讨厌那个女人,但是还挺喜欢那个女人的儿子】 【秦之焯:她说像我小时候】 【越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妈喜欢你弟弟,只是因为你最近几年忙得太过了,都不回去看看】 【秦之焯:没有办法,现在不苦一苦,出不了头的】 越苏摇摇头,知道他还抱着过去“事业最大其他一切都是浮云”的观念,懒得再劝,刚要放下手机,弹出了个新的聊天界面。 【韩信:苏苏,你出门了?】 越苏有点奇怪,因为信哥不常用现代的电子通讯工具,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发消息来闲聊。 【越苏:对,我出门了,一一期末开家长会,怎么?你又要失踪个几天几夜吗?】 【韩信:不是】 他的羸弱打字速度显然是追不上越苏的。 【越苏:我刚刚反省了一下我的人 分卷阅读101 生,觉得不要像你们那样几千年后还有人记得,就是二十年后有人记得都挺好了】 【越苏:我决定把这个定为奋斗目标】 【韩信:两千年之后没人记得你】 【韩信:我记得,我在两千年之前记得你】 第48章 好甜 越苏心一跳, 觉得他这话像极了切切情语,几乎无法想象他是以怎么样的表情去打出这行字的。 【越苏:嗯嗯, 我也记得你】 她还要继续打字, 讲台上中年秃顶的班主任咳嗽了一声, 提醒道:“我们的家长会正式开始了, 请各位家长把手机收一下,听我说几分钟。” 【越苏:待会儿说】 【韩信:好】 过了十几秒,他又发了条新消息: 【韩信:不要妄自菲薄】 大约是觉得她刚才的话有点丧气,想要鼓励鼓励她。 唐一一考得很不错,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越苏心情都很好, 笑眯眯地看着老师, 在冬日觉出了夏天的惬意。 倒是秦之焯他弟弟, 似乎成绩不是特别好,他一直眉头紧锁,估计在心底盘算着怎么给弟弟提成绩。 秦之焯这个人……他对人要求确实高, 还很讨厌看见别人浪费时间, 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有用。但是他不止对别人要求严, 对自己更严、更狠, 这样你也不好说他。 越苏给唐一一的生母发消息, 把成绩单拍给她看,告诉她,一一很有可能考上个好大学。 她母亲过了一会儿才回,说一一这孩子确实懂事听话,也很感谢你一直照顾她。 越苏心想, 她这么懂事听话,还不是被你们做父母的逼成这样。 一一母亲发了个五百的红包给她,说是请她继续严加管教,让一一不要松懈,以后成绩好就考雅思出国,研究生到国外来念。 越苏委婉地提醒,说还是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多陪她说说话比较好。 一一母亲立刻开始诉苦,说她忙、没时间,事业刚起步,没办法两头看顾,而且有你在,我是很放心的。 越苏出去之后,唐一一已经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在等她了。越苏过去接过她的行李箱,笑眯眯地说:“我刚才把你成绩告诉阿姨了。” 唐一一不说话,看着她,表情有点戒备,似乎在防备她即将说出来的话。 “阿姨说你很棒,很为你感到骄傲,还给你发了五百块钱的红包,说是奖励你的。”越苏笑着说,“待会儿你要不觉得累的话,我们把行李放下,顺便出去买点年货。” 唐一一松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她又不亲自和我说……” 越苏揉了揉她的头,笑道:“阿姨忙嘛,她总是盼着你好的。” 唐一一赌气一样“哼”了一声:“又不要我,有什么盼不盼我好。” 越苏看她表情不虞,也不再提这个话题,牵着她的手回去了。 到家之后,唐一一把行李箱理了理,洗了把脸,就又精神奕奕地准备好出门了。 越苏总怀疑逛街是女孩子的天赋技能……反正她家所有女孩子都一连逛几个小时不嫌累,高跟鞋实在太高了,走着累,就买杯奶茶坐会儿,不要五分钟就充电完毕,可以站起来继续战斗。 她们出门的时候,越苏接到了辅导班肖老师的电话,说是明天能不能约个时间,他要把新一期的招生计划和她详细谈一下。 越苏一手拿着电话,低垂着眼睛,专心地记他说的地点和时间,韩信从门外进来,看见她站在玄关前打电话,反手递了张卡给她。 越苏没反应过来,注意力还放在电话上,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到手才懵了,匆匆说了几句挂掉电话,抬头问他:“这是什么?” 韩信:“卡啊。” 越苏看了一眼手上的银行卡,发现上面还白纸黑字地贴着账号和密码:“什么卡?为什么给我?” 韩信无辜道:“工资卡,财务说给家里管钱的人。” 越苏:“……” 她一时不知怎么和他解释,哭笑不得:“你刚才发消息给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点点头,有些纠结地开口道:“财务的阿姨和我聊了几句,然后劝我别自己管钱,说按这个思路败家下辈子也攒不出首付。” 越苏笑道:“这样的吗?她没给你介绍对象?” 不知道和A市本地爱管闲事的民风有没有关系,她们那地方的中年阿姨特别爱给小年轻介绍对象,平常炫耀攀比的就是吃过几碗糖水鸡蛋——还是本地习俗,婚礼上新人要给保媒的人端一碗糖水鸡汤。 韩信摇了摇头,问道:“你又 分卷阅读102 要出门吗?” 越苏点头道:“是啊,马上过年了,趁有空把年货买齐,再过几天到处都是人,挤都挤死了。” 韩信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今天也没事。” 唐一一在屋外催促:“姐姐!你打个电话怎么那么久啊!” 越苏答应了一声,换好鞋子就出去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年货市场已经满目通红了,超市里也早换上了每年的保留音乐《恭祝大家新年好》。 先去的是点心店,本地有家很有名的传统糕点,逢年过节会推出点心匣子,有已经装好的成品,也可以自己搭配,然后请售货员手工打包。 “现在还好,没把队排起来。”越苏说,“去年我们来得晚了,除夕前一天过来,队伍都排到隔壁街上去了。” 韩信大约是没有出来置办年货的经验,很有些新奇地看着四周。 隔壁是家服装店,店里大都是带着十几岁孩子出来买新衣服的父母,絮絮叨叨,行动缓慢,对自己孩子的任性和不配合无可奈何,扯着红色的衣服问这么好的颜色为什么不喜欢。 越苏的外婆活着的时候也这样,她喜欢老人家喜欢的一切事物,软烂的甜食、喜庆的颜色,也爱给越苏挑红色的衣服。 和面前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越苏也很喜欢红色…… 糕点很好挑,越苏和唐一一都特别喜欢吃甜食,对这家店的糕点门儿清,都不用看标牌,一路拿过去,考虑到今年家里人多,不一样的拿了五个匣子,基本把整个店铺买了一遍。 从糕点铺出去的时候,她们消费满额,店家还给送了三个精致的小糖糕。 越苏看见韩信拎着几个匣子,拿着那个可爱的糖糕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要笑,说:“吃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小的糖糕放进嘴里,评价道:“好甜。” 越苏知道他不是特别爱吃的甜食,但还是忍不住安利:“对啊,他们家甜糕特别好吃,我从小就超级喜欢吃。” 年货其实还是以买吃的为主,而挑零食真的给人巨大的快感,越苏对本地非常熟悉,也不存在什么货比三家,直接就奔着性价比最高的那家去了。 她们动作很快,最后买完醉鱼干,还顺手在旁边书店给小小买了一套试卷——她自己要买的,越苏才不是那种把辅导书当礼物送的讨厌家长。 她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苏小小还任性地扔下自己的直播观众,跑过来围观:“买的什么啊?哎呀,要是知道是买吃的,我刚才就跟着一起去了!” 越苏笑道:“小年一过就要开始每天做好吃的了,反正我们家里人多,也不怕剩……过几天还要去一趟,到时候再一起去也不迟。” 唐叔难得在家,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新上市的菜品吗?以前不怎么看见。” 越苏说:“过年就要吃点不常见的东西嘛。” 唐叔说:“其实吃好东西不一定要拖到年节,平常也是可以吃的嘛,现在估计还贵一点。” 他一派名士气度,越苏在这上面却相当传统世俗,只是说:“贵就贵嘛,年总是要过的。” 唐叔又问:“有鱼吗?” 越苏摇头:“没有买,活鱼不好拎回来,今天东西太多了。不过有生鲜,晚上做扇贝吃。” 唐叔兴致勃勃:“过年那天我给大家做鱼吧,我以前听人家说过一个生僻的做鱼法子,麻烦是麻烦,不过确实鲜。” 越苏求之不得,她到底不喜欢处理荤菜,嫌弄得一手腥气。 苏小小“呀”了一声,却有些惭愧:“我不太会做这种硬菜,熬个粥还好……要不然我给大家打几个络子,戴着玩也好。” 他们商量了半天,旁边韩信说了一句:“原来过年这么麻烦啊。” 苏小:“现在还好些,从前还不入冬就要抓紧时间絮冬衣,晚上盯着针脚看,那真叫人难过。” 唐叔笑着说:“行了,知足吧,我四五十岁的时候,一件冬衣要穿几年呢。不过我看绣娘絮棉袍,一身的棉花,怪好看的。” 越苏终于把食材理清楚了,拎着进了厨房,唐一一跟着进去了,帮她洗菜,忽然问:“姐姐,他们要和我们一起过年吗?” 越苏心里一沉,怕她觉得不自在,小心地问:“是啊,一一不喜欢吗?” 唐一一摇了摇头,专心地洗手上的白菜:“我当然喜欢啊,人多一点,热闹,而且大家脾气都挺好的。” 越苏问:“那顾虑什么呢?” 唐一一自顾自地说:“明年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吗?要是明年大家就不在一起了,怎么办呢?” 越苏勉强劝道:“明年你就上大学了啊,说不 分卷阅读103 定会带男朋友回来呢,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不要因为惧怕结束,就避免开始。”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离晚饭时间还早,就先丢下手上的活,给沈静松发消息。 【越苏:老板老板,要是他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沈静松:啊?走什么?我这边记录的数据还没一个达标了,谁要走?】 【越苏:不是,我是说未来,他们总要离开的,到时候我怎么解释啊?这全是无缘无故地失踪啊】 【沈静松:这你不用担心,时间会弥补一切的】 【越苏:什么意思?】 【沈静松:比如花木兰,她原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离开之后,与她有接触的人会忘记掉她的一切,时间自动填补缺陷,记忆自圆其说】 【沈静松:其实我回到过去,也不可避免地会和其他人有接触,但为什么从来没有过相关的古籍记载呢?】 【沈静松:因为我一离开,他们就会忘记我】 【越苏:我也会忘记吗?】 【沈静松:你不会,你当然不会啦,他们重新轮回的时候,自己也会忘掉这段经历,只有你记得】 【越苏:……】 【越苏:喂老板,你这样是不人道的】 【沈静松:小越别这样,不要因为惧怕结束,就避免开始啊,我还在给你准备年终奖呢】 【越苏:说起来,我这个月工资好像没发,我忘了……】 【沈静松:小越啊,你玩过三国杀没有?你出牌的阶段过去了,就不能再重新开始了】 越苏眼看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知道他要随时下线了,把手机收起来,正要重新回到厨房,她的电话铃声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标注“骚扰诈骗”,也没有标注“快递外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喂,您是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疲惫、小心翼翼的苍老女声:“喂,苏苏啊,我是妈妈,你今年能回来过年吗? 第49章 扛着大刀的宠妃 越苏没有想到自己妈妈会打电话过来, 事实上,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外婆的葬礼, 上一次联系是越苏过年微信群发祝贺短信, 不小心发了一条给她, 然后接到了一个特别客气的电话。 这么多年她们的关系, 其实一句话可以说清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比如越苏今年虚岁二十一了,她妈妈和她寒暄永远只有一句开场白:“吃饭了吗?” 不管是上午十点还是下午三点。 越苏愣了半秒,回答道:“可能不行,我约了朋友一起。” 电话那头的女声失望地说:“妈妈挺想你的, 能不能回来看看妈妈?” 越苏客气地说:“可是我真的回不去, 我抽不开身。” 越苏心里已经盘算上了, 算了半天, 想起妈妈再婚后生的儿子好像是今年考上大学,那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闲下来, 有时间和自己女儿拉拉关系。 电话那头说:“苏苏, 妈妈知道你有心结, 但你也要体谅我, 我也不容易, 难道世界上父母是子女的仇人吗?我该给的抚养费一分钱也没有少给啊。” 越苏不正面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行的,我和别人约好了。” “你这孩子,父母永远是你最亲的人啊,跟朋友那么好有什么用, 你今年到家里来过年,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 越苏抿了抿唇:“是什么颜色的啊?” “是白色的,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女孩子都不喜欢俗气的大红大紫,特意去买的白色。不要怕脏,拿回来妈妈给你洗。” 越苏眨眨眼,说:“谢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挂了,我还有点事情。” 她把电话挂了,去洗了洗手,开始切菜,热油锅,蔬菜乍一倒进油锅里,会发出非常大的一声“刺啦——”。 唐一一已经把盘子都洗好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边,剥好的蒜瓣在案板上摆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摆好饭桌之后,越苏发现他们正聚在一起看电视,是电影频道在重播《泰坦尼克号》,目前剧情正到紧要关头,冰冷的大海上只有一块木板,木板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杰克意识到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于是他决定自己去死。 他浸在温度极低的海水里,要她承诺永不放弃之后冻成了冰,孤独地沉入了海底。 越苏安静地等他们看完这个片段,提醒了一句:“好了,吃完饭再看吧。” 苏小小眼睛都红了,听越苏的坐在桌子旁,问:“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 分卷阅读104 唐叔:“爱情悲剧嘛,悲剧才让人刻骨铭心。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唐一一早就看过这部电影,触动没有他们那么深,虽然刚才也看进去了,但现在捧起碗情绪就散了。 她虽然文综分数挺高,但完全就是题做得多,没什么文艺情节,听唐叔这么说,撇了撇嘴:“反正我不孽,谁爱孽谁孽。” 所以有时候越苏还挺羡慕唐一一的,她活得特别敞亮,好像生死关头走一遭看破了人生似的。 越苏接她到身边一起住的第二个星期,有天傍晚,唐一一趴在桌子边写作业——她那时还没办好住校手续——忽然抬头对她说:“姐姐,我很爱你,你真好。” 当时越苏第一个反应是紧张又错愕,半晌,缓慢又担忧地对她说:“一一,你是不是又想不开啊?” 唐一一对这件事的总结是:姐姐你好像活在上个世纪,不过这个游戏太好玩了,我要多玩几次。 刚想到这里,唐一一抬头特别正经地对她说:“姐姐,今天我也特别爱你,一点也不孽的那种爱。” 越苏波澜不惊:“我也是,超爱你。” 同桌的几个人一瞬间停住筷子,严肃地看着她们俩。 刘衎刚刚没打游戏,和他们一起看感人的爱情悲剧,眼眶还是红红的,缓慢又忧伤地说:“苏苏,你们是不是快要死了?” 越苏:“……” 淦!情感内敛的中国人对“我爱你”的反应那么一致吗! 唐一一吃吃地笑:“这个桌上的所有人不会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吧?” 越苏:“……” 其他人:“……” 苏小小试着挣扎:“也不是啦,就是‘我爱你’这样的话,总觉得不该这么平平常常地说出来。” 唐一一咬着自己的筷子:“不行啊,我真的超爱姐姐,每天都想对她说一遍。” 苏小小遗憾落败。 有句话怎么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迟早是你们的。 唐叔:“说到爱情悲剧,说到有情皆孽,我其实更喜欢一些阴暗的故事。” “怎么说?” “正确的人,圣人,比如诸葛亮诸葛武侯,他忧国忧民,为天下计,这自然好,文人墨客不会忘记他,天下也不会忘记他。但是阴暗的、属于罪人的爱也十分动人,比如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特别荒诞,但是又特别美。” 苏小小笑道:“把自己代入这个故事里,身边有个一心要逗你笑的昏庸君主,入目是连绵烟火,城下兵荒马乱,确实有种奇异的美感。” 花木兰:“……啊,可是我代入的是周幽王视角,觉得自己很窝囊。” 苏小小笑着嗔怪道:“木兰姐!你不要代入昏君视角嘛!” 花木兰又想了想,忧愁道:“可是代入城门前被戏耍的诸侯也很不开心啊。” 越苏笑得见牙不见眼:“木兰姐,你就不能把自己代入祸国妖姬、亡国宠妃吗?” 花木兰摆摆手:“算了算了,她们笑得可好看了,我当不来。” 要是木兰姐是那名不笑的宠妃,周幽王要逗她笑可能只有一个办法:点起烽火,召集诸侯,宠妃木兰拿着把大刀骑马从城门里走出来,要和他们一个个切磋切磋,楼上那个昏庸的君王还在瞪诸侯们,意思是你们赢一个试试看…… 越苏刚刚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扔开了,吃完饭拿回来,一打开就是十几条微信长消息,全是她妈妈发的,情深意切、有理有据,但她甚至不想看。 但越苏知道自己妈妈,她是个果断的女人,说离婚就离婚,说再嫁就再嫁,再嫁的婆家嫌她带着个小女儿,那小女儿她说不要就不要。 反正就是决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越苏叹了口气,拿着手机坐到阳台上去,还是打起精神一条一条看,打算和她说清楚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坐到阳台上去? 她怕自己头脑不够冷静,一不小心又生气又难过,要是还哭就比较丢脸了。 越苏其实并不恨自己的母亲。 她妈妈以前千里迢迢来看过她一次,带着她再婚后生的儿子,妈妈在屋子里和她讲话,那个儿子在外面打篮球,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越苏看见她慌张到手抖,那么重一个年轻小伙往背上背,到了医院,那个儿子已经痛得休克了,签字进手术室,医生通知说可能会留下永久后遗症。 然后她的妈妈站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嚎啕大哭,外婆去拿单据了,妈妈搂着她哭,说怎么办啊。 越苏觉得她好可怜。 她妈妈不是个坏人,只是一个人的爱和恨总共就那么 分卷阅读105 多,给别人的多了,给她的就少了。 妈妈只是不那么爱她,没有什么错。 她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越苏有理有据给她解释完,她也没有坚持,只是说“妈妈知道你不容易,但你也要体谅妈妈”。 越苏放下手机,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夜空中繁星不退,月色只余半两。 “苏苏,怎么不进去?”韩信掀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屋子里温暖的灯光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两晃。 “看星星。”越苏说,“星星好看。” 他坐了下来,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 “信哥,你有没有喜欢的爱情故事啊?” 韩信犹豫了一下,问道:“唐叔说的那种吗?那种……不太高尚的爱情故事吗?” “嗯,我想听。” “也不算喜欢,但好像就只记得这个故事……结局不好,你真的要听吗?” 越苏点头。 “传说中,英勇善战的廪君统一了五个部落,成为了他们的首领。”他用这句话做了开场白,应该是很不会讲故事,每句话间隔都有点久,是在斟酌字句。 “在廪君的统治下,这个统一的大部族繁荣昌盛起来,他们所在的部落不够他们发展,廪君决定带领全部族,到更广阔、更富饶的地方去生活。” “他们顺着夷水出发,来到了一个叫盐阳的地方。盐阳边有一条盐水河,盐水河中居住着一位女神,大家叫她盐水女神。女神喜欢上了廪君,廪君也觉得这位女神绰约多姿,两个人心意暗许。” “女神希望廪君能够留在盐阳,但廪君觉得盐阳太小,不是应许之地,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女神想把心上人留下,就变成了许多飞蛾,想要遮挡他的去路。” “廪君十分苦恼,飞蛾铺天盖地,他与他的族人滞留了七天七夜,食水皆尽。以前他们相爱时,廪君曾经送过一条青带给女神,虫群之中他无法辨别女神的真身,忽然看见一只蝴蝶身上系着缕青色衣带,便毫不犹豫张弓射去……女神被射中,带着致命伤坠入水中,缓缓下沉。天空晴朗了,他的族人都在欢呼。” 越苏张口接道:“可是,廪君却慢慢垂下了那搭弦射箭的手臂,怔怔地望着水面,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韩信见她续完了这个故事,也不接话,抬头和她一起看星星。 这两千年变迁,沧海桑田转换,唯有星空一如往昔,和他当初看的一模一样。 他看了会儿,一转头,看见她已经蜷着身子睡过去了。 第50章 自投罗网 视线所及有片绿化林, 就在她侧脸外,种得不密, 林间漏下月光, 如残雪疏疏。 韩信轻轻唤了她一句, 没有人答应, 看来是真的睡过去了。 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窗帘非常厚重,她没有开灯,现在阳台上其实不是很亮,靠近了才能看见她安静的五官。 真好看啊。 好看到无可挑剔。 他心是热的, 被阳台上的凉风一吹, 才清醒几分, 想到她这么睡过去可能要生病, 想伸手把她抱起来。 谁知手刚一碰上她的身子,还没用力,她就像受惊一般, 转过身去, 所幸没醒。 她为了做晚饭时好把袖子挽上去, 现在其实只穿着件无袖的小夹克, 小夹克里面是件袖子宽大的单衣, 这么一翻身,袖子被带着往上卷了卷,露出手肘下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伤疤。 韩信在医院见过,是骨折之后留下的瘢痕,是很久以前的旧伤, 已经长好了,痕迹很淡,要不是她旁边的皮肤太过白皙,可能都看不出来。 疤痕狭长,从手肘处往上延伸,隐没到袖子里。 他知道这样有多痛,辉煌的战功后,韩信几乎尝试过每一种皮肉伤。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心里一空,有隐秘又密集的疼痛逼上眼睛去。 他几乎控制不住,想低头去亲吻她那道细细的疤痕,心里恍然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故事。 想起廪君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杀死自己的爱人,随后黑暗褪去,光明再临,他久处黑暗的眼睛不适应那刺目的阳光,竟然流下了泪。 韩信最终没有吻上去。 她还有自己的一生要过,而他不过是个已死之人,随时要离开的已死之人。 他想,不管到了什么处境,他可能一直都还是最初那个拿着剑的少年,众人轻贱、侮辱他,他拿着自己的剑走过去,头也不回。 烈火和灰烟升起,楚河汉界降下,汉王接过权柄,新的时代揭开序幕,他拿着自己的破剑,带着过时的忠义,仓皇地被推上场。 到如今回想这短暂的一生,他也不想再说谁的坏话,都是他不好。 b 分卷阅读106 r 是他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的效忠、不合时宜的犹豫,还有现在不合时宜的…… 不合时宜的爱。 阳台上的风冷,她眼睫抖了抖,仿佛要醒,察觉到身边有个热度很高的怀抱,竟然自觉地滚了进来,靠得极近,就在他心口上。 她爱散着头发,发梢扎在他的手背上,有零星扑朔的痒。 韩信仿佛鬼迷心窍一般,牵起一缕她的头发,捧到唇前,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这样也叫人心慌,因为新人常有结发之礼,仿佛他僭越了,自私地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偷回去了。 他不偷东西的,很小的时候没人管他,他很饿,也从来没有去偷过别人的东西。 可是吻过之后,又仿佛有了什么证明,让人不自主地遐想来生,若是来生有幸…… 他运气一向不好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甘心。 古人有诗,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古文中亦有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的记载,可权势名誉、虚荣奉承,他都已经见过了,觉得不过如此。如今竟有些羡慕飞不高的鹪鹩,在蓬蒿之间翱翔,数仞之上跳跃,栖不过一枝,飞不过半里,一生只是面前的方寸之地。 越苏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冬日的阳台上还是太冷了,她睡得不安稳,随时要醒的。 他还是不愿动,或许是因为一些隐秘得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心思,希望她靠得再近些。 这么说像他在钓鱼执法,但其实不过是在自投罗网。 韩信最近还在看世界史,深深觉得自己放到中世界可能是要上火刑架的。 越苏到底睡眠太浅,意识迷糊了不到半个小时,还是醒了过来。 所以家长们不要让自己的小孩养成这种娇气的习惯,从小在静音又无光的环境里入睡,养成了这个习惯,以后去住集体宿舍怎么办?就算像越苏一样运气好分到两人寝,另一个室友还出去租房,但以后和喜欢的人睡在一起怎么办? 吵醒你几次睡觉你就恨不得把他从床上踹下去,以后还怎么愉快地生小孩,对不对? 她首先觉得指尖发冷,阳台也算是室外,就算A市在秦岭淮河以南,冬天的室外温度跌不下零度,那也是突破体感接受的冷意。 “我怎么睡过去了……”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坐了起来,发觉自己刚才大约睡姿不太雅观,整个人都横到韩信身边去了,颇觉尴尬,心想还好没往他身上爬,不然真的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淦!她还在一楼!根本没得跳! “刚才想抱你进去的,不让我碰。”韩信解释道,听他语气有些无奈。 “没事没事。”越苏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十几岁的时候可以看一晚上星星的,现在不行了,沾枕头就想睡觉。” “快去休息吧。”韩信笑道,“星星一直都在,什么时候看都行。” 越苏连忙爬了起来,觉得他真好。 第二天越苏照例早起收拾自己,她和那个辅导班肖老师约在下午,但她得提前做做功课,免得到时候没话说。 刘衎眨巴着眼睛问她:“苏苏,我想去把头发剪掉。” 越苏看他一眼,有些惊奇:“怎么忽然想起剪头发来了?” 刘衎不好意思道:“因为我们战队其他人都是短发,我年纪又太小,怕太扎眼给主办方直接刷下去。” 越苏:“你在参加比赛吗?” 刘衎点点头,有些小骄傲:“是全球比赛哦,现在在打预选赛,我们已经晋级了,但是十四强要交具体身份信息表和免冠照片。” 越苏夸他:“真厉害,那待会儿我带你去把头发剪一下,顺便拍一下照片。” 越苏家附近只有一家理发店,理发店老板是个颓废青年,发型极为个性,据说是高考复读三四年都没考上,最后回乡开了个理发店,从此爱上了哲学。 颓废青年给别人做发型却出乎意料地好看,又因为他颓废、不爱说话,从来不向顾客推荐自己店里的洗发水和年卡,他店里生意一直很好。 颓废青年的口头禅也很哲学:“人生中有的事可以通过剪头发来解决,有的事可以通过染发解决,有的事可以通过植发来解决,还有的事可以通过秃头来解决。” 越苏老觉得后面还要再跟着一句“但所有事都可以通过砍掉头来解决”,这才符合他哲学文青的属性。 刘衎坐上剪头发的靠椅后,好奇地看着颓废青年拿着剪刀薅他头发,美名其曰做发型。 “叔叔,你为什么会来帮别人剪头发啊?”他问。 颓废青年耷拉着眼皮,边把他一头小卷毛给剪下来,一边回答:“我以前年轻的时 分卷阅读107 候,遇见过一位高人,高人当街拦下我,送了我一本武林秘籍。” “然后呢?”刘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展开,睁大眼睛问。 “然后我说我不感兴趣,而且身上没有钱。高人说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纵使钢刀在颈也敢于拒绝,就把他的理发绝技教给了我。”颓废青年面无表情地说。 越苏:“……” 骗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待会儿别收我们钱啊! 越苏在理发店复习完了辅导班的开班制度和正常运转作息,觉得春节过后开个突击班应该是可行的,人员运转也没岔子,就等到时候听肖老师怎么说。 听五千万姐妹介绍,这位肖老师十分靠谱,是个管理人才,而且耳聪目明,熟练地掌握着教育局的一举一动,多次救辅导班于水火之中。 结果等她下午到约好的咖啡馆,肖老师抱歉地对她笑了笑,开口道:“不好意思,越老师,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可能要辞职了,不能继续在这儿工作了。” 越苏十分震惊,忙挽留道:“我们不急的,反正这两天要过年了也不开班,你节后办完事来没问题啊,我们可以等你。” 肖老师顶着个黑眼圈,形容憔悴:“不好意思,我应该不会再回A市来了。” 他把一本干净整洁、字迹清晰的手抄本往越苏面前一推:“这是我们班上的教学心得,还有辅导班运转需要的一些程序,我都整理好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时候离开。” 后来越苏私底下问其他老师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位肖老师原本就不是本地人,因为女朋友来这儿打拼,没想到最近十年爱情长跑的女朋友和他分了手,肖老师伤透了心,决定回到家乡去,再也不来A市了。 越苏这下才真的愁起来,这短短十几天,她去哪找一个能顶肖老师班的优秀语文老师啊?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看见唐一一在伏案埋头写作业,数学写累了写英语休息会儿,英语写累了写历史休息会儿…… 越苏问:“一一啊,你们有没有什么语文老师接外快啊?” 唐一一:“有啊,我们学校省级优秀教师都三百一小时呢,要是再加上省级语文教研组的,都是三百一节课,而且想买还买不到。” 越苏想了半天,实在没辙了,病急乱投医,打开微信去问沈静松,就盼着他能送位建国后的老教师来。 第51章 字重言 谁知道沈静松十分实诚。 【沈静松:没有建国后的老教师, 建国前的图书管理员倒有一个】 【越苏:……】 【越苏:你有命给,只怕我没命要呢】 现在审核越来越严了, 别说建国前后, 就是清朝末年越苏都不敢想, 想就是一顶“历史虚无主义”的帽子扣上来。 王尔德曾说, 一切拙劣的诗都是真挚的。 现在,一切真挚的诗都过不了审。 沈老板爱莫能助,越苏自己也有点抓瞎,过年前抓紧时间去四处拜访老师, 结果语文老师们很抱歉地表示已经约好人了, 要是就一个孩子, 加进来也没什么, 她这一班人就比较麻烦了。 对,本来实在不行,声明不开语文补习也没什么, 但是之前五千万姐妹千叮万嘱要她把手上一直报班的学生带到毕业, 她答应都答应了, 现在没脸中途撤掉一门主科。 淦!怎么办啊!总不能自己上吧!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 她就跑到已经放假了的中学去, 从荣誉墙上找语文成绩好的去年毕业生,再一个个找电话打过去。 至于她为什么能找到电话? 这个其实很简单,夏天办升学宴的时候,各个酒店门口都会贴红纸写明学生姓名表示祝贺,下边还会写电话号码…… 本地就几个有名的大酒店, 一圈就逛完了。 就这么一个个打电话去问,总算把老师问题搞定了,上一届有个语文单科市状元家境不是很好,其实他早就想找个什么兼职,但一直苦于没有渠道,这次渠道自己打电话上门去找他,自然是一拍两合。 她总算把事情解决了,松了口气,才腾出手来开始忙过年的事。 离除夕夜已经只有几天了,肖总小年之前就搬回自己家了。 越苏往年都自己踩着凳子挂灯笼、贴对联的,今年忽然多出许多帮手,很多活她还没想起来就被抢着做了。 苏小小甚至还会剪窗花,她嫌弃外面卖的窗花难看,开着直播边唠嗑边剪窗花,剪多了就随手抽奖送掉,所以后面她还必须跑到邮政局去打包快递往外寄。 旁边唐叔写对联,倒也没有什么太才气纵横的句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喜庆祝福,但到底国学功底 分卷阅读108 渊博,毛笔字写得好,往门外一贴,就有人敲门问这对联是哪买的。 但凡有人问,唐叔就随笔写一副让人拿走,每副字句都不一样,可见就算是平庸的喜庆对联,他的储备也相当深,不愧大家叫他一声“千古第一才子”。 他不收钱,人家拿了对联走,也不好意思,隔几天上门送点小礼物。来的人多了,茶几上三个放零食水果的盘子都装不下,得放到楼梯间去。 越苏:“早知道不买年货了,看这规模咱们吃到元宵节都吃不完。” 本来她们家过年是不买酒的,因为两个女孩子都不太会喝。但是越苏把过年清单发了一份给刺客们,受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表示没有酒的人生毫无意义。 于是越苏抽了个空去买酒。 她不太懂酒,好在大过年的,人家卖酒的老板也不糊弄你,要求说清楚了他给你挑,边挑还边介绍。 老板口才太好,她原本只打算给男人们买点酒,后来被老板说服,买了几只口感普世的甜气泡酒,度数不高,打算拿回去和女孩子们一起试试。 怕刺客们喝不惯,她没买度数高的洋酒,原酿黄酒、客家米酒和五粮液都拿了,一并码放到楼梯间去。 不过她到底是女孩子,没有喝酒习惯,当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唐叔拿了瓶酒出来要先试试,结果发现…… 越苏没买开瓶器…… 花木兰手一挥:“给我。” 酒瓶拿到手,左手握住酒瓶的瓶口位置,花将军用筷子的粗头对准瓶盖和酒瓶的连接处,以左手的食指的内关节做为撬点,轻轻一压,就把酒瓶盖打开了。 一桌人都看着她开酒瓶盖,成功的一瞬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后来大家还研究出了各种开酒瓶盖的方法,棱边、钥匙、抽屉把手、两瓶未开封的酒瓶……什么都有,不过因为每次都顺利打开了酒瓶盖,一直到出了正月,也没人想的起来去买个开瓶器…… 花将军自然是能喝酒的,苏小小也能喝一点,所以整张桌子上除了两个未成年,只有越苏在犹豫要不要挑战自我喝点酒。 苏小小看她犹豫,笑嘻嘻拿过酒瓶就倒进她的杯子:“喝一点嘛,酒这种东西,不多喝,还是挺好的。” 韩信也被花将军拉着一起喝酒,他喝酒上脸得严重,虽然酒量还行,但喝了几杯花将军就不劝了,还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他:“你酒量这么差,以前在军中怎么办啊?” 韩信:“我酒量不差啊。” 花木兰:“看看,已经说起了胡话,还说不差。” 韩信:“……” 越苏盛情难却,想着今晚也没什么事,不知不觉被灌了好几杯。 她喝酒不上脸,又绷得住,看着一点事也没有,连花木兰都夸她酒量好有天赋,她自己当局者迷,脑袋晕乎乎的,更是察觉不出自己已经醉了。 沈静松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去开门的是唐一一,她一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以为是推销,开口就是“家里不缺东西”,回手就关门。 “等等——”沈静松拦住她:“我找你姐姐越苏。” 越苏有点迷糊地走到门口,让唐一一回去吃饭,笑嘻嘻地问沈静松:“老板你来了,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沈静松摆摆手:“不了,人给你,我也要回去过年呢。” 越苏懵了:“什么人?” 然后她才看见沈静松身后站着个美男子,眼角有几缕细细的皱纹,穿着件黑色大衣,显得身体修长,正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越苏一时没拐过弯来,又问了一句:“什么人?” “孙吴周瑜。”沈静松丢下这几个字,转身就打算走,“我走了。” 越苏混乱的脑袋瓜完全没理解这几个字,习惯性“嗯”了一声,就对门外的男人邀请道:“快进来吧,外面很冷,一起吃饭吧。” 她脑子里所有常识都搅在一起,但外表看着是个意识清醒的正常人。 世家公子周瑜涵养极好,先道了谢,才走了进来,据她的指引在桌边坐下,和其他人打招呼。 在座各位他只认识韩信和刘衎,其余出生年月都在他之后,不过到底是被人说“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的翩翩公子,言语间滴水不漏,就算完全不了解目前的情况,也完全不露怯。 越苏给他加了副碗筷,才重新坐下。 一边听他们谈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唐一一问:“姐姐,这个叔叔我该叫什么啊?” 越苏严肃地纠正:“怎么能叫叔叔!这是你姐姐年少时的偶像!叫周瑜哥哥!” 唐一一怎么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名 分卷阅读109 字,但只当是重名,没有深想,猜他可能是姐姐的写手朋友。 苏小小笑道:“苏苏念书的时候就知道周郎了吗?” 越苏:“何止知道,我还能背他的传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后面两句话是孙权和蒋干夸他的话,好像现在还在百度百科上挂着。 唐一一更加一脸懵逼,环顾了一下其他人,发现他们面色如常,只好暂时按下疑惑,没有继续发问。 周瑜微微一笑,谦虚道:“时也运也,时势造就罢了。” 苏小小却没有错过唐一一脸上明显的错愕,开始注意到越苏的不对劲,连忙把话题拉远,聊了些近期的新闻,也算间接把当下情况透露给周都督。 “苏苏,你是不是喝醉了?”趁大家不注意,苏小小偷偷问她。 “没有啊。”越苏还很自然,一口否决。 “那你告诉我,三十四加五十六是多少?” 越苏算了半天也没算出来,按出手机上的计算器,要找外援。 结果苏小小终于确定这个人喝醉了,因为她按这几个数字按了十多分钟…… 苏小小深知有的人喝醉酒之后,酒品不会太好,越苏的酒是她给倒的,万一今天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低声和她商量:“苏苏,你先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睡一会儿,她去熬个解酒汤。 越苏茫然道:“为什么要睡?我不困啊。” 苏小小深谙醉酒之人的心理,胡扯起来没有任何心理阴影:“你去睡一会儿,待会儿我有礼物给你。” 越苏问:“什么礼物?” 苏小小哄道:“反正是你很喜欢的礼物,但你如果不乖乖睡着,就不给你了。你去睡去好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收拾。” 越苏点头:“好吧。那你说话要算数哦。” 苏小小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花将军和唐叔在拼酒,唐叔也爱好音律,又比周都督多了一千年的知识储备,和新人聊得很开心;另一边刘衎和唐一一在聊游戏的事情。 韩信酒品好像挺不错的。 “信哥,”她探过身子去问,“你把苏苏扶到楼上去好不好?我去给你们俩熬点醒酒汤。” 韩信无奈道:“我没醉。” 苏小小看着他满脸红晕,波澜不惊,用专门哄醉汉的语气说:“好的,你没醉,扶一下苏苏,让她睡觉就好了,你也回自己房间睡一会儿,好不好?” 韩信:“……” 算了,不解释了。 他和越苏没坐在一起,起身过去,越苏已经站好了等他,十分乖巧,像幼儿园门口等人接的小朋友。 唐一一注意到了,连忙也站起来:“姐姐醉了吗?我来照顾她吧。” 苏小小知道越苏还没把事情始末讲给妹妹听,怕越苏说些醉话,连忙阻止:“你玩吧,没事。” 越苏惦记着那份神秘的礼物,点头道:“对啊,几步路,一会儿就到了,一一你玩自己的吧。” 唐一一见她眼神清明,倒是旁边的韩信看着是醉了的样子,以为姐姐只是带他上楼,便没有坚持,点点头,和刘衎一起到沙发前去玩游戏了。 “走吧,睡一会儿就好了。”韩信领着她上楼。 “嗯,我自己走。”越苏像每一个喝醉的人那样,试图证明自己没有醉,推开他伸过来搀扶的手,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韩信也没有坚持,收回手,表情平静,心里忽然想,“公瑾”二字确实取得贴切,难怪她喜欢。 “信哥,”越苏似乎也正在想这一段,问他,“史书上说你没有字,你是真的没有吗?也有人说你字‘重言’,是真的吗?” 韩信心想她可真不像喝醉了,答道:“是真的没有字。” 他话刚答完,前面踏着最后一级楼梯的姑娘忽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晃就往下摔去。 韩信来不及多想,伸手接住了她。 第52章 不喜欢吗 刚在坐在楼下客厅里, 温度高,她把外套脱了, 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 浑身散发着米酒的清香, 表情懵懵懂懂, 被他抱在怀里也没觉得不对,依旧继续着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字呢?” 韩信终于确定这姑娘醉得彻彻底底,扶她站好,答道:“因为父母去世的早, 家里没有长辈, 没人给我取字。” 越苏被他带着走向自己房间, 就算醉的脑子都不清醒, 还在出于本能安慰他:“没事,我也没有字。” 韩信打开她房间的灯,哄她道:“去睡吧。” 越苏知道自己躺下了他就要走, 磨磨蹭蹭 分卷阅读110 地不愿意脱鞋上床, 小孩子脾气起来了, 声音娇软:“不想睡。” 韩信无奈道:“刚才不是答应了小小的吗, 去睡吧, 待会儿再起床喝点醒酒汤。” 越苏不知怎么,这一刻倒脑子灵光起来:“小小本意不是让我睡觉的,她只是怕我闹,你和我聊天也是一样的。” 韩信没法反驳,拉了把椅子坐下:“那你想聊什么?” 越苏“嗒嗒嗒”跑过去把房间门关上, 把自己房间里的小空调打开了,最后把窗帘一拉。 她房间不大,又满满堆放着书籍和历年生日收到的手工艺品,顿时显得逼狭起来。 越苏房间里还铺着地毯,虽然不太厚,但足够她把拖鞋踹掉,只穿袜子在上面行走。她跪坐在床头柜前,翻了半天,找到一本很旧的蓝色相册,献宝一样递给他:“我们看照片吧。” 她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韩信原以为她会坐在床上,现在见她盘腿坐在地毯上,也就把椅子放回了书桌前,也盘腿坐在了她身边。 “喏,我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她喜滋滋地翻到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照片上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蓬蓬裙,眉心点了一点红痕,睁着眼睛看镜头,真当得起一句“美人胚子”。 “后面越长越难看了……”越苏小声嘟囔了一句,“都不敢和偶像合影,怕显得太难看。” “哪有难看。”韩信作为一个终极直男,完全理解不了她的烦恼,“你很好看的。” “真的吗!”越苏惊喜道,“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真的。”韩信答道。 “那我待会儿一定要去和周都督合影。”越苏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极了,“我整个十五岁都惦记着去探望他的墓地呢……” 韩信:“……” 越苏翻着照片,絮絮叨叨:“我还记得好多……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从祖父景,景子忠,皆为汉太尉……瑜长壮有姿貌。初,孙坚与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 她背得断断续续,但却能看得出来对文本极其熟悉,以至于酒醉之后都能如数家珍。 韩信只觉得百味杂陈,静静着看着她,又想多看看她,又恨不得现在就开门出去。 他勉强劝道:“苏苏,你还是睡会儿吧。” 越苏仰头看他,委屈道:“你是不是嫌我烦?” 韩信:“……” 越苏见他迟疑,更加委屈了:“你就是在嫌我烦对不对!” 韩信百口莫辩:“没有……” 越苏气哼哼地站起来,把相册抢回去,往床头柜里一扔,掀开被子上床:“我睡了,你快走吧。” 韩信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见她这样,心里有丝意料之中的黯然,走到床头,拿起遥控器,帮她把温度再往上调了几度,温言道:“你醉了,好好休息吧,别说话了。” 不要再说别人了,这样我可以假装这一刻是属于我的。 越苏把头埋进被子里:“韩信,你真讨厌。” 韩信没预料到她来了这么一句,就算知道是醉话,甚至能预料到她酒醒之后会不好意思地来道歉,但依旧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里很苍白,且无能为力。 他答不上话,心里安慰自己等酒醒就好了,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想开门出去。 他手刚握上门把,身后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气呼呼地说:“我都说你坏话了,为什么不哄我?” 韩信一时捋不清这句话的因果关系,怔了一怔,回头看去。 越苏爬下床,蹬蹬蹬跑到门口来,虽然窗帘全拉上了,但是空调显示温度的图标有些许光亮,他竟然还能看清她的脸。 “你是不是嫌我话多,讨厌我?”越苏逼近,问道。 “没有,怎么会。”韩信被她逼得靠在门上,无奈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哄我?”她气势汹汹的,奶白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室内仿佛要融化了。 韩信想这个女人喝醉了真是不讲道理。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才有些艰难地答道:“我……我很喜欢你,没有不喜欢你。” 越苏立刻抢过他的话:“你撒谎,你都不哄我,还说喜欢我。” 不讲道理。 韩信:“那怎么算哄你?” 越苏说:“这都不懂,就是你要喜欢我喜欢的东西,就算你不喜欢,你也要假装自己喜欢,来哄我开心。” 真是不讲道理。 韩信听她这么说,竟然有几分奇怪自己 分卷阅读111 怎么还在这儿,奇怪自己为什么刚才不逃出去,就这么站在这儿让她一刀子一刀子往心里捅。 “不行的,我没有办法喜欢你喜欢的人。”他只是这么说。 他真的完全被打乱了阵脚,竟然说出这么意味明显的话来,脊骨挺直,只等抓个破绽就落荒而逃。 身前逼近的姑娘伸手去抓他的手腕,牵住,捧到胸前,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寸寸贴上去,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有几分泪意:“信哥哥,不可以,你必须要喜欢,求求你了嘛,信哥哥。” 信哥哥。信哥哥。信哥哥。 韩信心慌意乱,想要抽回手,试了几次,她抓得紧,怎么也抽不回来。又被她忽然更改得更亲昵的称呼刺激得呼吸都乱了,不敢看她含着泪意的眼睛,生怕自己就这么答应了,那真是可悲。 可悲到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原本读史书,有文人墨客言必称“红颜祸水”,说女子是祸国的根源。他从来不信在男权社会里,区区几个貌美女子便有这么大的力量,国家兴亡、社稷倾覆的责任,明明白白就该由男子背负。 但这一刻他忽然动摇了,竟然觉得“红颜祸水”的论断不乏有几分道理。 若是她这么含着眼泪,在榻上殷殷切切地求他,别说江山社稷,就是性命都愿意给她。 “去睡吧。”他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到别的词,“睡吧,你醉了。” 越苏甩开他的手,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韩信不自觉松了口气,忽然看见她的背影,肩膀一耸一耸的,两只手捂到脸上去。 她是在哭吗。 他迟钝地想。 完了。全完了。 刚刚筑起来的一点点防线全部崩塌,廪君搭弓射箭的手垂下去了,铺天盖地的飞蛾蝴蝶,一点亮光也看不见—— 韩信快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臂,让她转了转身子,面向自己。 果然已经在哭了。 廪君把自己的弓箭丢进了水里,完了,束手就擒,没有办法,全完了。 韩信拉开她捂在脸上的手,她哭得脸颊泛红,泪水一串一串往下滑。 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泪,眼泪滚烫,一颗颗好像都砸在心上,像岩浆一样,烧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这颗心是因为她再长出来的,因为她再毁掉也没有关系吧。 他强自冷静,这么想到。 “信哥哥……你不要这样……”她哭得断断续续:“你刚刚还说不喜欢我,你不可以这样……” 韩信愣了愣:“我没有说不喜欢你。” “你有!”她不讲道理地控诉道:“你刚才说不行,不可以喜欢我!” 韩信试着和这个喝醉的女人讲道理:“我没有,我是说我没办法喜欢你喜欢的人。你刚才就是这么问的。” 越苏的眼泪终于停了下来,只眼角还噙着一点泪意,抽泣着问:“真的吗?我不是问你喜不喜欢我吗?” “真的。你记错了。” 她立刻破涕为笑,大方地抱住他:“信哥,你真好。” 韩信:…… 他真的觉得自己身心俱疲,而且可能脑子有点问题,质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喝醉的女人较真。 韩信也不敢再哄她去睡觉,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又惹得她生气,任她抱着,满怀的温香软玉触感上佳,这么抱下去很好、很安心。 “我好困。”怀里的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依偎在他怀里,可能是刚才哭得头昏脑涨,现在睡意上来了,“我想睡觉。” “那去吧。”韩信微微用力,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坐在床沿,给她盖好被子。 正要收手,帮她压被角的手被抓住,越苏不安分地半撑起身子,仰着脸靠近他,他都能看见她水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信哥,你刚才说喜欢我。” “嗯,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呢?”她满脸正经,仿佛在提一个十分合理的要求。 “嫌我的床小吗?” 韩信:“……” “嫌我睡觉不乖吗?” 韩信:“……” 韩信:“没有。”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刚才应该立刻逃走的,他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越苏天真地笑着,往他怀里爬,也不管刚刚才掖好的被子,轻轻一推,把他推倒在床上,伸手去摸他的脸。 韩信喝酒很上脸,现在脸上还都是红晕,摸着热烫,好像…… 好像情动得厉害。 分卷阅读112 第53章 我好委屈 她摸了几下, 忽然神情天真地问:“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越苏全部体重都压在他身上,不算沉, 左手软软地撑在他肩膀上, 几乎没用一点力气, 但韩信根本没法推开她。 他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 因为目前的关系并非由自己主导,而巧妙地躲过了道德的谴责。 “是。” 是给你的,快收下吧。 不要再往后坐了,会顶着你的。 越苏心满意足地点头, 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嘀咕了句“你好看”, 枕在他胸膛上, 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刚才他定时过的空调“滴”了一声,转为夜间模式, 房间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也消失掉。 久久没有人动作。 半晌, 迎着空调吹出的徐徐暖风, 韩信把没被她枕着的左手手臂抬起来, 遮到了脸上。 唾弃自己需要几步? 下定决心不去接近她。 然后她引诱你, 甚至是无意识的,再然后你用了五分钟屈服,和她抱在一起滚到床上去。 最后你起反应了,而她就这么天真地睡着了。 最后让韩信坐起来处理残局的,是他被摧毁得所剩无几的羞耻心。 苏小小什么时候会端着醒酒汤上来, 他完全无法预测,也是能让目前场景更糟的一个支项选择。 他把越苏往被子里一裹,终于仓皇地逃出了这个房间。 如果这是个密室逃生rpg游戏,那么他在第一关就把所有的生命值都用完了。 苏小小在厨房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记忆里的托盘,把两碗还温热着的醒酒汤放上去,上了楼。 “苏苏。”她敲门,没人应,于是单手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温度颇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苏小小扶她起来,让她在半梦半醒中喝了几口醒酒汤,以确保她明早起来不会头疼。 “……小小?” “是我。”苏小小沉稳地答道。 “……信哥呢?” “他早就回自己房间了吧,他也醉了。”苏小小仔细看着她,以防她把汤弄到自己衣服上。 “哦……”越苏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原来是梦……” 苏小小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应该是个美梦吧。 苏小小把房门掩上,又走到走廊尽头,敲了敲韩信的房门:“信哥?你还醒着吗?” 没人应答。 她有点为难,因为毕竟是异性,不好直接推门进去。 “信哥?”她又喊了一遍。 “……放在门口吧,谢谢你。”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声音,听着不太正常,哑得厉害,想必是刚刚被她吵醒了。 苏小小答应了一声,把碗放下,就下楼去了。 楼下周都督正在被唐叔科普“生活在现代你应该知道的一百个常识”,他侧脸如玉,在灯下看去五官堪称完美,只是生前操心得太多了,眼角有一点点象征着衰老的细纹。 苏苏不在,她点了点家里的房间,把都督的住处安排好了。 “请问,我能看一看汉末信史吗?”他看了看房间,问道。 “有是有,但都是简体的,都督您可能要先背一下简繁对照表。”苏小小把二十四史翻给他,又递过去一份简繁对照表。 “麻烦你了。”周都督向她道谢,仪表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苏小小看着他进房间关门,心里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对花木兰说:“木兰姐,我终于明白你代入昏君的爽点了。” “嗯?” “要是身边的宠妃长成周都督这样,别说烽火戏诸侯了,把诸侯们绑到长城上放烟花我都愿意。”她长叹一口气,“果然还是昏君比较好玩啊,逗别人笑比被逗笑爽多了。” 第二天越苏起床之后精神委顿,她的结论是:酒不是个好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苏小小照顾酒醉的人经验丰富,第二天所有人面前都是一碗清粥。 苏小小给越苏盛粥,说:“苏苏你振作一点,只是几杯酒而已,释放你心中的猛虎啊!” 越苏一边乖乖喝粥一边吐槽:“我觉得自己心中的猛虎已经胖死了,现在躺在地上起不来。” 花木兰说:“你喝酒不上脸,应该是酒量挺好的,锻炼一下完全可以和大家拼酒。” 越苏:“谢谢,不用了,我再也不想喝了,我现在和断片了似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梦境 分卷阅读113 。” 花木兰继续说:“其实我昨晚才发现信哥酒量那么差。” 坐在桌子另一边发呆的韩信:“我只是上脸严重。” 花木兰:“那你昨天那么早就走了。” 韩信:“……” 他无法反驳,默默低下头喝粥。 越苏并没有意识到昨晚稀奇古怪的片段式梦境可能是真的,跟着花木兰一起笑道:“信哥也喝不了酒吗?那以后我们俩一起喝果汁得了。” 韩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觉得她的落落大方十分扎眼。 越苏在饭桌上盘算了一下近日的行程,发现今天没什么事情做,于是说:“我待会儿去聂政他们那儿看看,他们毕竟刚起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她又想起那边二楼有套空置的画具,说:“对了,周都督对画画有兴趣吗?我顺便把画具搬过来。” 还没等他回答,唐叔就说:“诶,这个可以,我打算拍的脚本里有一幕画画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感觉,也许周都督可以试试看。” “我画功不怎么好的。”周瑜不好意思地说。 唐叔:“没事,你长得好看啊。” …… 越苏吃完饭,用凉水擦了把脸,就去烧烤大叔的店了,现在那里正式更名为“浮槎来”,并且已经在各大外卖平台上挂牌登记。 越苏到的时候,几位刺客正在处理外卖订单,因为不是很熟悉现代电子科技,效率不太高。 越苏坐过去帮忙打单据,顺便把备注念出来。 “聂大哥,尾号53的那份备注多加辣。”她扫了一眼,“他说自己是重庆人,能放多辣就放多辣。” “哦。”聂政把已经盖上的外卖盖子又掀开,感觉到了麻辣界重庆人唯我独尊的地位,端过辣椒盒,倒了半盒剁碎的鲜辣椒进去。 越苏眼睁睁看着那份外卖变成了岩浆的颜色:“……” 专诸拎着盒子出去了,她手指一滑,界面挪到下一单。 “尾号87的那份备注是……”越苏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送到运城小区3号楼社会304宿舍,门上画了个小猪佩奇的就是。” 聂政:“哦,老顾客。” 越苏好奇道:“……聂大哥,问一句,这是不是个戴着金链子的黑社会啊?” 聂政摇头:“不是,是个小姑娘,八岁吧估计,她家父母也是心大,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天天点外卖。” 越苏叹了口气:“有外卖吃不错了。” 她小时候父母吵架,经常没饭吃,就吃冰箱里的速冻水饺,导致她现在一看见水饺就难过,过年从来不吃饺子。 过了会儿又来了份订单,越苏看定位很近,就在附近的酒店,备注是“别打电话发短信,怕我妈发现”,便兴致勃勃地申请要去送外卖。 顾客点的东西很多,一个大盒子,因为满额还送了几瓶饮料,她拎了满手,干脆没骑车,就走路过去的。 她第一次送外卖,觉得颇为新奇,在酒店楼下发了个短信给顾客。 顾客下来的速度很快,是个挺高的男孩子,估计还在念大学,脸白白的,五官有点眼熟,接过来,礼貌地向她道谢。 “您的东西全部送到了,如果喜欢,欢迎给个五星好评啊。” 她把词念了一遍,正要转身走,忽然听见那个男孩子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叫越苏啊?” “啊?”她疑惑地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那个男孩子十分局促地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找你的……” 他看越苏还是一脸迷茫,只好提醒道:“我好像算是你弟弟……” 越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尬笑了两声,语无伦次地说:“大过年的,怎么还跑出来旅游来了?” “不是旅游。”男孩说:“是来找你,妈妈很希望你能回家过年。” 越苏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又是疲惫又是滑稽,叹了口气:“唉……不是说了……” “姐姐。”男孩子鼓起勇气叫了她一声:“妈妈一直很想你,她也是好意……” 越苏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两个人正僵持着,忽然有个女声插过来,生气地说:“小齐,你是不是又点外卖了?不是说了少吃点油炸食品……” 她停下来,因为看见了越苏的正脸。 “苏苏,你怎么在这儿?” 越苏:“……” 难道说我是过来送外卖的?那她 分卷阅读114 亲妈得以为她过得多惨啊?这么大过年的来送外卖? 现在变成三个人僵持住了。 “妈妈,是我遇见姐姐了,她答应过来聊一聊,所以我点了吃的。”男孩子小心地打量了一眼越苏,解释道。 “那你点的什么啊?”她妈妈有点手足无措,问完也不等他回答,立刻想到什么,转过去对越苏解释:“妈妈其实也不是故意来逼你的,就是来这边有事,顺便来看看你……” 越苏:“……” 那个男孩子用“我妈知道我说漏嘴了会杀我”的眼光哀求地看了她一眼。 越苏:“嗯,我知道了,刚才……”她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齐。”男孩子善解人意地提供了自己的名字。 越苏叹了口气,觉得人世间实在荒诞:“刚才陈齐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第54章 展览 “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她妈妈邀请道, “正好也是饭点了。” 陈齐把他那个巨大的外卖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但是没有任何用。 他妈妈嫌弃地看了一眼没法完全装进盒子,伸出一截的烤串, 催促道:“快去扔了, 好不容易……怎么能让你姐姐吃这些东西。” 越苏为自己家的烧烤说了句话:“其实还挺好吃的……” “好吃也不能吃啊, 油腻腻的, 多不健康。”她妈妈和颜悦色地说:“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陈齐还要垂死挣扎,试图带着自己的外卖盒降低存在感、原地消失,被他妈妈又瞪了一眼,只好垂头丧气地把还没开封的外卖盒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越苏:“……” 诶!她们家烤鱼真的超好吃诶! 她妈妈兴致勃勃地拦了辆出租车, 带着越苏坐进去:“走, 妈妈带你去吃饭。” 陈齐坐在副驾驶座, 越苏和她妈妈坐在后座。 由于实在缺乏共同话题和生活在一起的经历, 她们俩其实没多少话讲,但是她妈妈不能接受这一点,一直在拼命找话题。 “苏苏啊, 之前你大学谈的那个男朋友在本地吗?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越苏言简意赅:“分了。” “分了也好, ”她妈妈笑着说, “现在找对象眼睛是得擦亮点。苏苏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啊?” 越苏随口答道:“不打算再找, 以后不结婚也挺好的。” 她妈妈惊讶道:“不结婚?那怎么生小孩啊?” 越苏:“嗯……其实我也不太打算生小孩……” 她这个时候已经很谨慎了, 估摸着传统父母的三观可能有所不同,打算立刻转移话题。 但是她妈妈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生啊?” 越苏含糊地说:“怕以后教育不好,把她教成坏人怎么办。” “苏苏啊,女人还是要生个孩子才完整的,你不要嫌弃我封建, 但是没有母爱的滋养,你终究没法体验到母亲的伟大。”她劝道:“你以后生了小孩就知道啦,你要爱他、牵挂他,把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奉献给他,在付出中,你就会体验到自己作为母亲的伟大了。” 越苏:“……” 越苏知道自己的表情很不好看,但她懒得管了:“那如果生了不想要呢?又没办法把她塞回肚子里去。” “怎么会不想要呢。”她妈妈说,“父母天生就是爱孩子的。” 越苏小声地说:“可是你就没要我。”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她的生母干笑了一下:“你这孩子,我只是没空亲自养你,但你这么多年穿衣吃饭,不都是妈妈付的钱吗?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越苏在车里坐着,更觉得局促,小声地说:“你要是介意,可以算一下给了多少,我还你吧。” “妈妈要你的钱干什么!”她妈妈声音拔高了一点,意识到之后又连忙把声线放缓,“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再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少钱?” 越苏想了想自己的银行余额:“其实还挺多的……” 妈妈没听见她这句话,继续说:“妈妈听说你和朋友住在一起,是不是?你听妈妈一句,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都把你带坏了……” 越苏:“……” 诶,我客客气气地对你,是希望你也客气一点,不是来看你表演什么叫得寸进尺的。 “别说了。”越苏打断她:“司机把车停一下,我要下车。” “你去干什么?”她妈妈眼看她拉开车门走下去,连忙也跟了下去,声音急促起来:“我是为了你 分卷阅读115 好,真话是要难听一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是我女儿,我难道会害你吗?” 越苏站住,声线平稳,回头对她说:“你不会害我,那又怎么样?这路上走着的所有人,又有谁会害我呢?别说了,可以了,我已经成年了,我们别谈感情了,二十来年我们哪有感情。一定要谈的话,我们谈谈钱吧,这样我活得开心一点。” 她妈妈气结,语气激烈起来:“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没把你带到身边养,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啊!不能因为你就毁掉自己的一生啊!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呢?!” 越苏被她这话气得冷笑:“好好的?从小没爸没妈叫好好的?我一个人付出了多少代价去长大,你今天还要说是你的功劳是不是?” 她懒得再吵,这么多年她早就死心了,没对自己父母抱有一点点期待,只是头疼这个女人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架要吵。 越苏站在路边随手再拦了辆出租,上车之前对她妈妈说:“可以了,我不想吵架,大过年的早点买票回去吧,我不会和你走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生气的,到家了把鞋一脱,越想越气,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苏苏怎么了?”刘衎训练赛空隙跑到客厅拿零食,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问了一句。 “我真的好烦啊。”越苏抱怨,但只有这一句。 她觉得自己家里这堆破事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刘衎见她答非所问,知道她不愿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说:“我看见电视上说这两天城北有个文艺展,苏苏要是实在不开心,要不要出去玩一下?” 越苏有点动心:“是什么主题啊?” 刘衎呆了一下,努力回想:“好像是三国主题吧……” 越苏:“那不如带周都督去玩吧,我顺便把情况给他介绍一下。” 她为昨天醉成那样而感到些许愧疚,而且据她了解,周都督和同时期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国恨家仇,硬要说,那就是射死孙策的几个刺客。可那几个刺客绝不够格上后世的专门展览,因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周都督在看家里最近的几张报纸——还是唐叔买的,越苏瞄了一眼,发现头版头条尽是演员丑闻,顿时颇觉不好意思,连忙招呼道:“都督要是想看新闻,待会儿给你买个新手机吧,我们这儿也不尽是这些东西的。” 周瑜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说:“现在世界很小了。” 越苏不明就里:“啊?” 周瑜一本正经地回忆刚才看到的新词,说:“刚才看报纸上说有个人犯了事,网友把他十几年前做的坏事都挖出来了,世界变小了。我生活的地方世界很大,如果犯了事,换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认识你了,又是重新开始。” 越苏笑道:“都督觉得现在更好吗?” 他说:“也不尽然,虽说对大多数人都是有好处的,但总有种局促感,人不是生来就是圣人的。” 刘衎在一边搭话:“前几天不是说有个成名作家被人扒出了小号,十几年发的帖子都被曝光了。” 越苏叹了口气,说:“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 周瑜轻轻“咦”了一声,神情有怀念的意味,对她说:“内子也喜欢读《庄子》,可惜你们没见过。” “真的吗!”越苏惊喜道。 “是的。”周瑜点头:“她读书爱好与人不同,只可惜……只可惜我没机会一直陪着她。” 他话到此处,忽然目光直接地看向越苏:“请问,我身亡之后,我的妻女境地如何?” 他去世那一年,最小的女儿只有三岁。 越苏对他一生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眼下却不敢说了,把坏消息带给对方,总觉得自己有点罪过,仿佛这坏消息和自己有点关联似的。 长子早逝,次子因罪徙,女儿嫁于太子为妃,具体情况史书无载。 至于那个身影绰绰的江东美人小乔,更是在他亡故之后就再无记载。 他长子周循被誉为“有瑜风”,就是说很像他,娶了孙权与步练师之女孙鲁班。 孙鲁班在他死后改嫁全琮,后来孙权去世,她把持朝野、与权臣私通,政变被流放,是个……很独立特行的公主。 越苏支吾了几句,最后把手机页面换成繁体字,搜出来给他看,自己到一边蹲蘑菇去了。 好尴尬啊…… 周都督安安静静地看完,还给她,道了声谢,脸色如常。 唐叔风风火火地进门来,见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边换鞋边问:“诶你们聊什么呢?” 越苏为 分卷阅读116 了防止大家一起尴尬,赶紧抢先答道:“我们在聊现在世界太小了,随便就能找到别人十几年前的黑料……” 唐叔笑嘻嘻道:“这个啊,这就要从很久以前有个叫袁隆平的人出生讲起了……” 越苏下午和周都督一起去看了那个三国文化展。 “看到记忆被人放在展厅里品评是什么感受呢?”越苏边仰头看,边好奇地问。 “没什么感觉。”周都督诚实地说。 “嗯?为什么?” 他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死去的原因,我总觉得前生的记忆并不太亲切……除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人或事,其余都不太像是我亲生经历过的,就好像是隔着幕布在看一台已经写好的戏。” 越苏心一惊,心想之前木兰姐他们从来没说过这样的情况,可能是他们作为“历史的零件”磨损得并不严重,现在来了个真正问题严重的。 越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她对周都督生平极为熟悉,之前被沈静松通知他要来的时候,就仔细想过—— 周都督这一生,年少成名,出身世家,娇妻幼子,除了最后死得有点早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憋屈的点,他怎么会来呢? 第55章 偷偷亲你两下 越苏愣了半天, 周都督的视线已经挪到另一个展台上去了。 她走了几步,跟上前去, 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看了, 拿出手机给沈静松发短信。 【越苏:老板, 有个问题, 周瑜为什么会来啊?】 【越苏:我感觉他并不惨啊】 【沈静松:忘记和你说了,他是例外】 【沈静松:我穿越到汉末的次数有点多,导致那一块历史都不太牢靠】 【沈静松:所以我不能去汉朝了,近期都不会有汉朝的人过来】 【越苏:什么意思?周都督不是因为自身磨损而必须返厂维修吗?】 【沈静松:当然不是】 【沈静松:而且小顾, 你对自己的工作好像有点误解】 【越苏:啊?什么误解?】 【沈静松:你并没有做什么能够修复他们灵魂的事情】 【沈静松:你也不该做、没有能力做】 【沈静松: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远远离开自己惨烈人生的地方, 然后靠时间自我疗愈】 【沈静松:小越, 我们只是普通人, 要过自己的人生】 夭寿了,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能力的人说自己是个普通人。 【越苏:老板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周都督会出现在这里?】 【沈静松:你忘记我最开始和你说的话了吗,我们的工作是维护历史稳定, 让世界继续顺利运行】 【沈静松:不只是“磨损的零件”会送来维修, 出现其他问题的也会】 越苏抬头看了一眼正专心看展的周都督, 他的容貌实在太过耀眼, 周围有很多小姑娘在偷偷地拍他, 但他对现代电子设备几乎毫无了解,根本没有察觉她们在干什么。 他还记不记得巴丘千里奔丧。 他还记不记得赤壁江渚旌旗蔽空。 他还记不记得五丈原……不好意思最后一条记错了,等诸葛亮来的时候再用,听说他和夫人黄月英的关系也很好。 【越苏: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沈静松:等他们自己把自己治好,然后送他们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她周围尽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古文物, 小小的一件,都不是特别珍贵,可能以前摆在哪个寻常百姓家的箱柜里,机缘巧合在地下埋藏千年,再重见天日,虽然已经残破了,但依旧被小心地收捡,摆放到聚光灯下,供她们这些人猜想一千八百年前的时光。 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懂,只是走马观花扫了一遍,就拿出手机定个位,发几张照片打朋友圈去。 真正在看的,可能只有面前这个来自那段时间的人。 【越苏:老板,你有试过改变历史吗?你怎么知道历史不能改变啊?】 【沈静松:说句实话】 【沈静松:我其实是隔壁平行空间来的,那个空间因为我玩脱了,历史主线一塌糊涂,世界崩溃了】 【沈静松:如果现在这个平行空间也崩溃了,我就再换一个】 【越苏:……】 【越苏:……你说真的啊?】 【沈静松:当然是开玩笑,我刚才还在和房东掰扯房租的问题】 【沈静松:要是重来一次,我当初绝对不会租这个两千四百平的地方,房租贵死了,还没有半点用】 【 分卷阅读117 越苏: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历史线混乱、世界崩溃是什么样子的啊?】 【沈静松:……你不要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沈静松:先拜个早年,我过几天最后去维修一下汉朝板块,估计不会在线】 然后沈老板就下线了。 越苏看展看得心情更加糟透了。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越苏没带伞,打车到家门口,衣服还是湿了一点,进屋之后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现在还是下午,各自有事也能理解。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唐一一还给她留了条短信,说她写完作业了,和刘衎一起去看一趟比赛会场。 越苏刚要去换件衣服,忽然接到贺方回的短信。 【贺方回:苏苏你有空吗,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越苏自觉不对,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们公司年底冲业绩,这人太卖力了,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龙哥自然安排了人来照顾他,但他觉得大家年底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表示自己没有那么严重,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他那些同事都是些糙汉子,混社会的哪有那么多细心,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真的就从医院走了。 结果贺方回大话说完,现在在医院走廊上站不起来,更别说回家来了。 越苏:“……” 越苏:“你就不能让人把你送上车再赶人家走吗?” 贺方回:“我刚才太痛了,没想那么多。” 越苏叹了口气:“麻烦别人不好意思,麻烦我倒是张口就来,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啊?” 贺方回“嘿嘿”笑了两声,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对了,苏苏,我们前阵子去打架,对方躲在一个破庙里,龙哥让我望风,我就和门口一个算命的聊起来了。” 越苏一边找滴滴接单,一边随口应道:“嗯,然后呢?” “你不是教我不要随便泄露个人信息嘛,我就没告诉他真正的生辰时间。”贺方回说。 “那挺好的。” “但是我又想听他怎么说,他们说那个算命的很准,我就报了你的生辰时间。” 越苏:“……” 越苏不信鬼神,看见司机已经接到单了,撑了把伞出门,好奇问道:“那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命里带财,合该暴富?” 贺方回:“不是。他说你命好,父母和睦,事业兴旺,婚姻瞬逐,子孙孝顺。” 越苏:“……” 越苏:“这不是胡扯嘛。” 贺方回:“对啊,所以我就不理他了,再然后我腿就断了。” 越苏:“……那你这腿断的还够离奇的。” 她去医院把贺方回接了回来,好在只断了一只腿,不然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拖回来的。 贺方回家和越苏家其实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更靠里,下了车,还要扶他走一段路。 但是雨越下越大,还刮起风来了,越苏勉强扶着贺方回往里走,被狂风吹得支撑不住,一不小心撞了一下贺方回打石膏的那条腿,他痛得厉害,手上力气一松,那把伞就在狂风中飞走了。 现在一点遮雨的工具都没有了。 越苏在雨里被淋得没脾气,还要安慰身边这个痛得嗷嗷叫的病号。 越苏好不容易把他扶上了有遮挡的屋檐下,差点累瘫在地上:“……贺方回,你下次再不好好保护自己,你就一个人在医院里过年吧,再去接你我就不姓越。” 贺方回开门进去,他家虎子立刻亲热地扑上来。 各位……你们还记不记得虎子是只超重的大橘猫…… 越苏眼睁睁地看着贺方回被一只大橘猫扑倒,痛得在地上嗷嗷叫,虎子还亲热地舔他,舔一下,他就惨叫一声,那场面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越苏看他可怜的,把人扶起来之后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晚饭会给你送过来……对了你今年还是和龙哥他们一起过年吗?” 贺方回点头:“龙哥说照顾我,来我家过年,省得我跑来跑去。” 越苏想象一下大年三十,这边一屋子帝王将相,那边一屋子黑社会,说不定两拨人还会遵循当地习俗给对方拜个年…… 嗯……她得录视频留念一下…… 越苏把贺方回安顿好了,穿着湿衣服回家去,反正也湿得差不多了,她干脆就没撑伞,一路淋回去。 她太久没有这样冒雨行走了,雨幕连绵,一切好像都隔绝在外,越苏淋着淋着,就开始琢磨起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比如,信哥晚上睡觉死不死啊,她要是偷偷亲他两下会不会被发现啊… 分卷阅读118 …趁人还在过个瘾吧,以后他走了,那就真的是隔了上千年,再也看不到了。 她这样漫无目的地瞎想了几分钟,用钥匙打开门,一推,发现客厅开着大灯,坐着满满当当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回头看她。 花木兰苏小小,唐一一刘衎,唐叔周瑜,除了韩信都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 她妈和陈齐。 越苏:“……”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感觉身上的湿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唐一一连忙跑去给她拿了条干毛巾,心疼道:“姐姐你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个澡暖和一下。” 越苏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对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妈妈站起来,说:“我们也就刚到,想来……看你一下,没想到你不在家。” 刚到,会不会看见她刚才扶着贺方回,撑着把伞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啊? 越苏刚要说话,张口就打了个喷嚏,这下唐一一不干了,嚷着:“有什么事情待会儿说,姐姐快去把衣服换一下。” 越苏进了浴室,拉住要出去的唐一一:“一一,你待会儿给我开个实时直播,我看看他们问什么……有什么问题你和小小姐姐商量着圆一下。” 唐一一“嗯”了一声,正要走,越苏又为难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们不是我的远房亲戚,是……是我的朋友,你和小小通通气,待会儿不要说漏嘴了。” 唐一一轻声说:“姐姐,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真相的,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你要是杀人了,我也帮你把尸体扔掉。” 外面大雨倾盆,她这话听上去十足惊悚,但是越苏鼻子一酸,带着浓重鼻音“嗯”了一声。 第56章 好姑娘 越苏匆匆换干净的衣服, 一边听唐一一给她开的现场直播。 她们俩有一个语音房间,以前还是网友的时候, 经常用来开黑聊天, 只要进房间就能听见上麦的那一方的所有声音。 “大家都是苏苏的朋友是吧?”她妈妈问, “我是苏苏的妈妈。” 她这句话刚说完, 越苏就觉得头疼,因为她想起自己没有和苏小小她们提过自己家里的事情,只有唐一一知道一点。 然后越苏听见苏小:“是的,苏苏是个好姑娘。” “呵呵, 她这个人比较文艺, 比较理想主义, 这么多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她妈妈说了一句, 很快就转到正题,“我这个做妈妈的也不称职,对大家一点也不了解, 不知道大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苏小小十分上道:“我是做主播的, 最近想去当个女先生。” 唐叔:“我原来是学写字画画的, 现在在筹备个人电影。” 花木兰:“我是个武术节目评委。” 周瑜:“……嗯, 我是职业火疗师?” 不知道是谁给他写的纸条, 这明显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而且“火疗师”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不写个火系魔法师呢?! 不过好在刘衎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十四岁、一头蓬蓬卷发的刘衎:“我是打电竞的。” 她妈妈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陈齐好奇地问:“职业电竞选手吗?那年薪是不是很高啊?” 刘衎:“没有啦,之前有教练来找我签合同,但是时间都太长了, 就拒绝了,所以现在还没有收入啦。” 她母亲突兀地问了一句:“是苏苏在负担你的上学费用吗?” 刘衎:“啊,我不在念书。” “你父母呢?不管你吗?” 苏小小连忙打圆场:“小衎父母已经去世了。” 她妈妈立刻把话题挪到苏小小身上,问:“苏小姐,您工资情况怎么样啊?” 苏小小茫然道:“应该挺多的吧,我不知道诶。” 她妈妈:“……” 越苏知道老一辈人对这种新兴的网络职业毫无好感,匆匆套好衣服出来,头发随便擦了两下,跑了出来。 “好了好了,大家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和我妈聊会儿。”她先把众人推进各自的房间,再打算速战速决把自己生母送走。 “你刚才不应该直接问他们钱的问题,”越苏叹气道:“这样不好。” 你看越苏就是这么一个会哄自己的人,她要是在史书上有名字,不管身世多惨,绝对不会麻烦沈老板上门,在有限的活着的时间里,她自己就把自己医好了。 “妈妈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她生母说,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白天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那么说 分卷阅读119 的。” 越苏不想和她纠缠,只是说:“真的不必再说了,你们走吧,我有自己的生活。” 她是个很不擅长吵架的人,值得庆幸的是,目前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她没有遇见过多少需要吵架的时刻,就算有,只要唐一一在身边,一一都直接捋起袖子自己上了。 越苏其实是个很能开解自己的姑娘,喜欢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她就计划着偷偷亲他一下,没有人会知道的,以后漫漫长夜梦如云雾的时候,至少有一点回忆;原生家庭给她带来伤害的时候,她就重新定义原生家庭。 你不是我的亲人。我不爱你,所以你无法伤害我。 她默念着,态度很坚定。 她妈妈见说了半天,她都依旧不松口,只好走了。 后面越苏有点精神恍惚,一直在反复想自己做得对不对,她有时候很希望自己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希望她重男轻女、性格暴躁还家暴,但她又不是。 她有不好的地方,但她大部分时候还是个正常人,是外婆的女儿,所以越苏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疏远她,只能任她这么来来回回拉锯。 越苏也只是个普通人,会被情感所左右。总有人说父母天生是爱孩子的,但其实孩子才是天生爱父母的,甚至比父母对孩子的爱更为纯粹,因为他们从记事开始,就天然渴望父母的认可。 前段时间有个十七岁男孩跳桥自杀,越苏看见有个评论写“想起了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这具身体还给你们之后,我只是哪吒,我不再是你们的孩子,我们两不相欠。” 但是不可能的,哪吒可以从莲花中重生,凡世的俗人们却只能一辈子和童年受到的伤害作斗争。 韩信早就发了消息来,说会回来得晚。 越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她特别想见他一面,和他说几句话,聊聊天气也可以,于是很晚了也不睡,坐在沙发上等他。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越苏听见了敲门声,她以为信哥忘记带钥匙,跳起来去开门,谁知一开门,看见陈齐拿着把伞站在门口。 她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一点也不熟悉,对他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五官也只觉得不适,仿佛两条刚被钓上来的鱼,因为品种一样被摆放在一起,可能还要做成同一碗菜……那种明明和你不熟,却必须和你亲密的不适感。 “你来这里做什么?”越苏仰头,有些戒备地问他。 “姐姐,”这个男孩子和十七八岁的同龄人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出格的地方,想来她妈妈管的很严,“我偷偷跑过来的。” 越苏还有心力开玩笑,说:“干什么?来我这儿吃烧烤吗?” “不是。”陈齐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大把新的百元大钞,应该是刚取出来的,一股脑全递给她,“我知道你过得不好,马上过年了还要去送外卖和照顾病人,这是我攒下来的所有压岁钱,本来想买个游戏机的,都给你吧。” 越苏愣住了。 “妈妈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也不是坏人……”陈齐小声说,“其实她平常也总是骂我让我生气,你一个人过了那么久,你不想和她在一起,我可以理解。” 陈齐见她不接钱,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塞到她手里去:“我会劝她的,你和她有矛盾,和我没有,收下吧。” 越苏这才醒过来,把他的手推远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钱,你还在念书,留着自己用吧,我自己有。” 他们俩推拉了半天,越苏见他怎么也不松口,看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于是只好把手机拿出来,调到银行账户给他看余额。 年底清账本已经清完了,她手上有挺大一笔钱,直接让陈齐愣住了。 “我去送外卖,是因为那家店几乎约等于是我开的,照顾病人是因为他是我的邻居,说一句青梅竹马也对,他平常帮我很多。”越苏说:“我其实过得挺好的,她真的不必觉得要弥补我什么。” 陈齐这下倒是局促起来了,他发现自己的好意十分多余,再加上他们俩的特殊关系,要不是外面还在下雨,越苏怀疑他会落荒而逃。 “谢谢你。”越苏说:“真的谢谢。” 她大方地张开手臂:“抱一下,回去劝她走吧。” 陈齐比她高一个头,和她抱了一下,才道别:“那我走了……姐姐。” 越苏朝他挥手,现在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情绪好起来,进厨房去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端着牛奶出来,猝不及防看见韩信已经换好鞋进来了。 越苏笑着叫他:“信哥,怎么这么晚?” 韩信外套湿了一点,外面还是雨大,他似乎是赶回来的。 他冷淡地答了一句:“有事。” 越苏没察 分卷阅读120 觉哪里不对,递了块干毛巾过去,又说:“喝不喝牛奶?要的话我这杯给你,我再去热一杯。” 他略一迟疑,接过了毛巾,把脸埋进去,话语含糊不清:“不用,你喝吧。” 越苏见他兴致不高,正打算乖乖回房,不继续烦他,忽然听见他问:“小你不太高兴的,怎么现在又开心起来了?” 越苏不太想告诉他自己家里的一堆破事,随口答道:“秘密啦。” 他的情绪似乎更不好了…… 越苏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好问,但是担心他,因此没有回房间,磨磨蹭蹭地在客厅消磨时间,希望待会儿他出浴室的时候能够抓到机会聊几句。 韩信头发湿漉漉的时候,五官会显得锐利很多。这非常奇怪,因为一般人和水泡在一起,只会更加柔和。 越苏等他的途中无聊,也不想玩手机,只想想着他,就琢磨起这个问题来。 揣摩了半天他的五官和神情,最后得出结论,信哥头发湿掉的时候,总是让人凭空想起□□的场景来,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因此每当这时,他周身的气质都会比较锐利。 越苏心想,可是他这个样子只会让人更想□□他啊…… 反正她就想…… 正想着,韩信已经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很凌乱,刚才拿毛巾擦了,没有梳过。他有点惊讶越苏还在外面,抿着唇深深看了她一眼。 越苏刚才揣摩了太久他的五官,一眼看出他现在不太开心,跳下沙发,黏过去:“信哥信哥,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韩信:“……没有。” 他为了防止她再度发问,连忙接了下一个问句:“你今天怎么还不睡?” 越苏不好意思说是在专门等他,答道:“因为我睡不着嘛,就不想回房间。” 他要往房间走的脚步顿了一顿:“要不要我陪你?” 客厅的大灯已经熄掉了,现在是有昏暗的壁灯亮着,越苏不知从黑暗那儿借了几个胆子,也不想他是不是客套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家里最暖和的地方其实是客厅,因为客厅的空调功率最大,又常开,越苏抱了床毯子给他,坐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眼睛发亮:“信哥我们来聊一会儿天吧。”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表情变了一变,忽然问:“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越苏茫然道:“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昨天我喝醉了有闹你?” 韩信:“你不记得了吗?” 越苏摇摇头:“我有点断片……倒是记得一点那天晚上做的梦,乱七八糟的,不切实际,不说也罢。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韩信立刻答道:“没有。” 说是要聊天,其实并没有聊几句,越苏已经困了,只是强撑着要和他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要紧的话题聊,左不过聊些千百年前的史书片段,就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他们俩的三观还算契合,只是实在太晚了,壁灯又暗,周身环境让人安心,困意袭上眉间,耳边的喃喃低语讲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史家论断,而斯人斯言早已化作灰烬。 越苏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她自己也很惊讶——她在外人面前是不大睡得着的,因此她半夜醒的时候,先用了一秒钟困惑自己在哪。 接着,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床被子,空调的暖风徐徐,吹在她的正上方。 更令她惊讶的是,韩信竟然还在她身边。 韩信闭着眼睛,斜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眉头微皱,似乎很戒备。但是越苏爬起来,赤脚踩着地毯走过去,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可见这戒备徒有其表,并不针对她。 越苏俯身下去,跪在沙发前,好把脸靠过去。靠得太近了,他的呼吸都能察觉到,平稳而绵长。 偷偷亲一下,他不会发现的吧。 她低下头,极轻极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凉凉的,没有太多生理上的感觉,只有轰然浓烈的喜欢从饱胀的心头流淌出去,整个人开心到有点呆,跪坐在地毯上傻笑。 第57章 亲吻 越苏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 她已经无法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了,喜悦就如同清晨的露水一样, 缓慢又清澈地流淌下来。 好喜欢啊。真的好喜欢啊。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 怔怔地凝视他的脸。 他其实已经不年轻了, 多年行伍生活使得他的皮肤难称细腻, 只是因为没有皱纹,显得比实际年纪小一些。 眼睫紧闭,看着比平常要严肃许多。他睁着眼睛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人是很柔和的, 一是因为自身性格, 二是因为他眼睛很 分卷阅读121 好看, 眼角上挑且有卧蚕, 眼神有力,给人一种气质清正的感觉。 现在他抿着唇、闭着眼,让她再也找不到平日那个熟悉的影子, 反而有些接近她在史书上读到的那个淮阴侯韩信, 隐忍、傲气、难与争锋。 越苏忽然想, 他如今那么温柔、没有一丝戾气, 是因为……是因为她尊重他、仰慕他、从不为难他的缘故吗? 她常被人说“好相处”, 一直觉得这是个不算优点的优点,只因哪个老好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但这一刻她欢喜过头了,为自己前半生学习到的温柔包容而窃喜,为自己有能力做个给予者而窃喜。 因被这份喜悦冲昏了头脑,她忍不住再悄悄靠近一点, 心想他呼吸还是平稳着的,短期是不会醒的,那么…… 那么再亲一下也许也是可以的吧。 这次要记住味道。 她不舍得闭上眼睛,低眉垂目,要吻过去,这次她比上次要果断得多,完全不犹豫,然后…… 然后她的下巴被捏住了。 越苏被吓得一哆嗦,仰头看过去,见他已经半坐起来,眉目平静坦然,瞳黑如墨,神情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情/欲的影子,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韩信现在有这幅表情,却是因为他难得处于迷茫的状况,仿佛身处梦境,什么都隔着一层,心里懵懵懂懂地想着她怎么在这里。 她怎么在这里。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为什么要…… 他本该想起之前给他阻碍的东西,想起她在雨夜和别人拥抱道别,想起她醉酒后呓语的是他人的一生。 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都忘了,只想起她刚才虔诚地低眉,像要亲吻一尊神像。 “苏苏,你在干什么?”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很快就松开了,改变了刚才那个好像随时要吻下来的姿势,问道。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只是在给她台阶下。 越苏觉得喉头发紧,泪水逼上来,勉强开口说:“我……我……” 她说不出话来。 “太晚了,你困得厉害,还是去睡吧。”韩信叹了口气,见她半天找不到理由,只好帮她到底,好在室内只有壁灯,黑暗给一切隐密情绪做了遮掩。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长辈看见自己家孩子胡来,打又舍不得,不教育也不行,只好随便说两句的无奈。 越苏乖乖地点头,借他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有些难过地要往楼上走。 她不敢看他,像是小时候没做好作业,不敢看老师一样。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好。 越苏听见了一声叹息。 越苏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他,可一回头就被抓了个正着,又赶快把头扭回去。 韩信见她踌躇半天,只是走了那么几步,可怜巴巴的,还偷偷回头,眼里泪水盈盈,好像马上就要回头委屈地抱过来。 他没法拒绝的,他会屈服的。 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还有自己的一生要过。 “信哥……”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停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点喜欢都没有吗。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别这样,苏苏。”韩信觉得心里心酸又凄凉,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冲动,“去睡吧,明天起床就没事了。” 他心里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越苏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上楼去,在自己门前站了半天,怎么也推不开那扇门。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推开这扇门就没有以后了,她不想这样。 她呆呆站了很久,忽然听见他上楼来了,于是赶紧想要打开门进房间去,可是越忙越乱,她力道不对,反而把门锁卡住了,怎么也推不开。 韩信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越苏如芒在背,手上的动作停住,觉得自己的心被剖开来,血淋淋地在跳。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 真是奇怪,明明他们现在离得那么近,她却觉得很想他。可是想见他,又不敢回头。 越苏的手腕被抓住了,他拉着她的手腕转过身来。 韩信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把门打开了,然后拉着她走了进去。 越苏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注意到他眼眸深处有光,好像他一半是枯枝,一半是烈火,他自己焚烧了自己。 门关上了,然后韩信俯身把她压在了门上。屋子里一点光也没有,窗帘很厚,什么都看不见。 “就亲一下,然后乖乖去睡, 分卷阅读122 明天起床就忘掉,好不好?” 他一说话,越苏才发觉他靠得如此之近,酥麻感立刻簌簌聚集到了神经末梢。 他屈服了。 这四个字一出现在脑子里,越苏就觉得血管在身体深处搏动着,隐隐抽痛,但是血液是温热的,暖和的,她身子都飘忽起来了。 这一副孤魂野鬼艳羡的皮囊诱惑不到你吗?为什么要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呢?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把亲吻当做糖果一样送来安慰人吗? 她被按在门上,动弹不得,视野里更是一片黑暗,可他还嫌不够,右手覆了上来,热度在眼部沉沉浮浮,仿佛行至朝雾间,下一步便要坠入云暮里。 越苏有些惶惶然,在灼人的等待中,想要开口叫他的名字。 不知怎么福至心灵,甜腻、迟疑地叫出来,却是三个字:“信哥哥……” 然后就是亲吻。 真的是非常简单、非常短暂的一个吻,可能还不如她偷偷亲的那一下,简直像亲昵地蹭了一下。 最开始因为黑暗,还没有找对位置,在她唇角吻了下来,然后才挪到她唇上,给了一个正正经经的、短暂的吻。 外面又在下雨了。 他一触即分,越苏不甘心,仰着脸要追逐过去,再次被捏住下巴。 “好了,睡吧。”他声音压低,轻轻说。 “你敷衍我。”越苏被他覆着眼睛,想着反正也没有明天,不讲理地耍起赖来,“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有记住。” 韩信轻轻地笑起来,是很短促的、很温柔的笑声。可听起来又像一句沉沉的叹息,告诫着什么。 “苏苏,不要任性。”他靠得真是太近了,可这么近,却在说些绝情的话。 他的手只是虚虚地搭着,并没有用力。 然后越苏就怂了。 她委委屈屈地点头,韩信把手撤了下来,他有些遗憾看不见她的表情,又很庆幸她也看不见自己。 哄的不是你,哄的是我自己啊。 这句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他十分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没办法放肆,所以只能选择克制。 他让开身子,让她去睡觉,自己打开握住房门把手,打算开门出去。 身形交错的一瞬间,越苏忽然抓住他的袖子,不管不顾地靠过来,踮起脚,想要再吻一下,很短暂的那种也可以。 但是没有成功,她不太有接吻的经验,错估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只是在他脸侧印了一下。 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却愿意拿出为数不多的英勇来。 韩信愣住了,他站在原地没动,他夜间视力很不错,感觉到她泄了气,站回原地,手上紧紧攥着的袖子也松开了,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她很虔诚地去犯错,可能是因为太过年轻。 “再见。”他说,开门出去了。 越苏连忙也说了一句“再见”。 门关上之后,她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再什么见,巴不得你想我想得夜不能寐。 她失眠了大半夜,后来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第二天又醒得早,早早地坐在沙发上,也没什么事情做,抱着电脑码稿子,因为心情太过复杂,又有点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把男主写死了。 韩信下楼来跑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脸“我是冲撞了哪路神明吗”,飞快地点击着删除键,文档满屏的字快速地消失。 “早。”他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越苏见他真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先是有点黯然,接着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 想来想去没什么结论,她拿起手机给沈静松发消息。 【越苏:老板,我上个月工资还能循环使用吗】 【越苏:应该可以吧,你不是说冷却CD一个月嘛】 【沈静松:可以是可以,不过效果会减弱,具体怎么减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这么搞】 【沈静松:顺便提醒一句,那个数字是会变的,不要太认死理】 越苏回头看见自己删了一半的文档,懒得再删了,直接退出不保存文件,就当没写过。 网瘾少年刘衎也不太需要睡眠,一大早起来打游戏,越苏边吃零食边打着支笔做笔记,心里谋划着这整件事该怎么告诉唐一一。 “其实你身边的这群人不仅不是我亲戚,而且都死了成百上千年了”。 嗯…… 她写写画画还没得出什么结论,韩信已经跑步回来了。越苏心念一动,然后就看见他头上浮现出一个数字。 沈老板没说错, 分卷阅读123 数字确实会变。 现在他们再次相见的次数是52。 第58章 玉刚卯 越苏盯着他, 先是疑惑自己看错了,确定没看错之后就慌了,视线挪到一边去, 刘衎头上的数字还是三百多,只有信哥是变了的。 她还要再找人验证,可这次能力衰减得厉害,只持续了这么一两分钟,数字就全部消失掉了。 她匆匆忙忙发消息给沈静松。 【越苏:老板老板!】 【越苏:数字变化很大是正常的吗!一下子少了几百天是正常的吗!】 【越苏:对了,还有这个能力减弱得很厉害,上次可以维持十多分钟,这次一两分钟就没了】 【沈静松:是正常的啊,说明你的工作很有效果嘛, 可能过完年,我们第一单生意就做完了】 【沈静松:做好心理准备吧,到时候大家肯定要陆陆续续离开的】 【沈静松:不过那个能力的问题……可能是你的状况不太兼容吧,我也不知道,我再试试,我这边没出现那么严重的递减现象】 越苏一下子沮丧起来, 她情绪变化得太明显了, 旁边专心打游戏的刘衎都注意到了,问:“苏苏, 你怎么了?” 越苏没法和他说这件事,随口答道:“我刚刚想起忘记买烟花了。” “没事,我可以陪你去啊。”刘衎把手机放下, 揉了揉自己的脸,“我打太久游戏了。” 越苏话都说出去了,只好点头:“行,那我们待会儿出去多买点烟花回来,等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放。” 韩信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越苏忽然有点感谢刘衎的存在,这样她可以有理由说服自己保持冷静,要是只是他们俩单独相处的,越苏觉得自己很难不拦住他,强迫他把话说清楚。 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不会不喜欢她的,她是女孩子,她感觉得出来,至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如果有一点喜欢…… 她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他的,他再多喜欢一点自己可以嘛。 不能想,这种事情不能放在白天来处理。 唐一一在家里待着的时候,是个夜猫子,经常熬夜到晚上凌晨一两点,第二天睡到中午起床吃中饭。这天也不例外,直到越苏穿好鞋子出门,她都还没起。 越苏也没在意,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早上睡个懒觉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还在盘算着给她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烟花市场离家里不算太远,只是人实在多,A市不禁烟花爆竹,本地又有新年第一天放爆竹“开门红”的习俗,所以烟花爆竹是刚需。 烟花是隋唐时期出现的,刘衎没有见过,很好奇地听摊主介绍。越苏其实不太爱玩烟花,只是买来应景的,她受老一辈人的影响比较大,认为年节就要有年节的样子,于是也一起听。 其实听着就是听个热闹,对于这种自己不太熟悉的东西,越苏向来只有一个挑选原则——把选择权给店主。 “老板,能不能帮我们挑了几百块钱的烟花爆竹啊?”越苏说,“就挑好玩的、花样多的,初一的爆竹再额外买。” 小地方就是这个好处,老板一直在这儿开店,他比你还怕挑得不好砸自己招牌,不仅给她挑,还给她解释为什么这么挑,以及怎么搭配着玩会更好。 刘衎听得津津有味,拎了一手的烟花包装袋,兴致勃勃地对越苏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放烟花。” 越苏见他那么喜欢鞭炮,没敢给他介绍她小时候流行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摔炮和二踢腿,怕过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家给炸了。 本来买好烟花就该回家了,但是越苏惦记着给唐一一买城关市场那头的手枪腿。 那家荤菜馆的卤味很有名,现在虽然不是饭点,也早就排上队了,越苏看人那么多,就让刘衎抱着烟花去市场外边等她一下,她自己去买。 倒还挺顺利的,越苏美滋滋地抱着一大盒鸡腿出来,心里还在盘算晚上怎么蒸,忽然被人拉住衣袖,转头看见有个圆脸短发的女人强作镇定,大声地喊她:“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越苏一眼认出她是上次武馆那个爱斗狠拼命的姐姐,不仅不讲道理袒护自己妹妹,身上似乎还有重伤,被战五渣越苏轻轻一推就倒。 “我找你好久了,我们快走吧。”圆脸女人没等她说话,就语速急促地说,要拉着她走。 越苏有点懵,正要质问她在干什么,忽然看见她身后有两个男人拉她,边拉边嚷:“你这伢儿怎么回事,跟我回去!” 圆脸女人死抓着越苏的手臂不放,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则不停地在拉扯她的肩膀。 旁边还有个大妈哭着喊:“闺女!你 分卷阅读124 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走了爸妈怎么办!快和我们回去吧!” 抓她肩膀的男人见久久抓不住她,吼道:“跟我回去!” 越苏以为是这姑娘离家出走,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跟出来了,连忙也劝道:“有什么事情和父母当面说清楚,你这样不太好。” 圆脸女人脸色苍白,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我爸妈。” 她可能是身体很不舒服,这几个字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右手还死死地抓住越苏的手,任那两个男人怎么死命往拽都不撒手。 越苏才觉出不对劲,立刻拿出手机,也不多说,直播报了警,开口就是:“我在城关南市场,这里有人拐卖妇女。” 她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反正就算真是他们的家事,警察来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如果真的是人贩子,那可就是救人一命。 虽然这姑娘挺讨人厌的,还不讲理,但也是一条人命啊。 那两个男人听见越苏报警,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圆脸女人的手,转身就要跑。 越苏手机里警察局接线员正回答她:“我们已经出警,请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自己把人家警察叔叔喊出来了,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忘记自己是个战五渣,手一伸就去抓那个离得近的男人的衣袖。 那是个矮胖子,被越苏抓住了回头就是一拳砸在她手腕上,越苏吃痛,手上力气松懈,他立刻就钻进人群中不见了。 圆脸女人脸色苍白,现在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声音微弱,几乎要就地跪下去,气若游丝:“谢谢你帮我……” 应该是什么急病。 越苏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扶了她一把,问:“你妹妹呢?” 圆脸女人摇了摇头,不说话,应该是痛到没力气了。 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警察叔叔把圆脸女人送去医院,简单地问了越苏几句,登记了一下姓名电话,就让她走了。 越苏不甘心,问道:“不去抓那几个人贩子吗?” 问她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警察,叹了口气,恨恨地说:“抓!怎么不抓!可是抓了又有什么用,判个五年,减减刑又出来了,在监狱待着,好吃好喝,抓有什么用。” 越苏处理好这码事,走出去,才看见刘衎还站在外面等她,手上不仅拎着烟花盒子,还拿着几块零钱。 越苏快步上前,抱歉道:“我刚才遇到点事情,一下脱不了身,麻烦你等我那么久。” 刘衎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有几个姐姐一直在和我讲话。” 越苏好奇道:“讲什么?” 刘衎说:“她们问我怎么一直站在这儿,我说等我姐姐来找我。因为苏苏有事很久没过来,她们说送我回家,可是我要等你,我就拒绝她们了,于是她们就给了我钱,让我自己坐车回去。” 说完,他把手上那几枚硬币给越苏看。 越苏:“……” 越苏哭笑不得,心想现在的小姑娘人是真好,刘衎那么个小男孩,也没多可怜,简单几句话就能“骗”到小姑娘们的钱,还能让人送他回家,那些蓄意出来拐卖人的人贩子恐怕就更加…… 她回去途中还想,那个圆脸姐姐好像每次遇见自己的时候都挺倒霉的,上次是莫名重伤,这次是急病遇上人贩子,可能她们俩犯冲吧…… 谁知她自己晚上也犯起难受来,连夜赶到医院看了,也没查出什么病症,只说可能是寒气郁结,让回家好好养一养。 但是总也不见好,眼看着要大年三十了,越苏硬是病得起不来床,还没有任何症状,不咳嗽不发烧,就是难受。 也不知道她们在一起商量了什么,最后得出结论。 苏小小到她床前说:“苏苏,你这可能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越苏强打起精神:“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啊。” 硬要说就是那天遇见了那个圆脸女人,她们俩可能犯冲。 唐一一担心得要命,絮絮叨叨地说:“我去问了居委会的大妈,说是要去你生病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叫魂,还要拿你那天穿的衣服去。” 越苏见她一脸认真,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做,连忙阻止:“可以了,学了那么久唯物主义还信这个,我那天去了可多地方,你一路喊过去丢不丢人啊。” 她说话很慢,仿佛被餍住了一样,偏自己还不觉得。 唐一一不管越苏说什么了,她本来也是不信的,甚至对这些封建迷信有点嗤之以鼻,但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不由得她不信,不由得她不病急乱投医。 于是她和苏小小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叫魂的东西准备 分卷阅读125 齐全了,明天正午出去,还商量好不可以太早回来,怕不起作用。 越苏说话都困难,拦也拦不住她们,病得昏昏沉沉,头脑搅在一处,只是不清醒,听她们说话,听着听着又昏睡过去。 傍晚……约莫是傍晚,她记得窗帘缝里还透着浅黄色的日光,韩信开门进来,一个人走到她床前,如同每个探病的人那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并不烫,只是出了一头冷汗,摸着有些渗人。 那时她依旧睁不开眼睛,也没什么感触,因为病得厉害了,和万事万物都像隔了一层,看他过来,像在看老旧的皮影戏。 眼前人影晃动,瞬息一帧一帧翻页,似乎听见他叹息,又似乎记得他百般怜惜的目光落到脸上。 越苏当天夜里又再次惊醒,好在这次不是因为什么噩梦,就是普通的醒过来,梦境早记不清楚了。屋里有不怎么明亮的小灯,越苏半睁着眼睛躺了会儿,才倦倦地想着韩信似乎是来过。 她起先疑是自己思虑过重,幻想出来的影像,后来又慢慢想起他临走前,似乎俯身往她枕头底下放了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摸,以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来过。 一摸,摸到一对沉甸甸的长方柱体,拿出来在灯下一看,是件素面玉器,虽是长方柱体,但棱角光滑,表面还隐隐有玻璃色的包浆,有明显的熟旧感,应该是被人长期带在身边的。 玉器上还有字,笔道直硬,笔画细直,转折成方,可能是某种先秦的字体。两件玉器都四面有铭,每面两行,共三十二个字。越苏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最后四个字,是“莫我敢当”。 越苏基本确定这是件随身配饰,因为玉器中心贯孔,应该是成对佩挂之物。 她盯着这件玉器半天,没什么想法,一是因为病起来头脑迟钝,二是因为她实在不会玉器鉴赏,看了半天,只看出这对玉器可能本来是白玉质。 ……对,本来是。 玉器的边角上呈白色,温润而泽,但是表面上却有大量的雾状红色,极其鲜艳,像是……像是血液层层侵染,抹不掉留下来的。越苏不知道这是自然形成的沁色还是什么,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忽然想起了一行字。 骗入长乐宫,萧何与吕后共杀之。 史书上,淮阴侯韩信这个人的终点。 被恩人杀害会格外的痛吗?他那个时候流了很多血吗?滚烫的血是不是把随身携带的玉饰都染红了? 越苏觉得呼吸困难,她把玉器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什么注定的结局,侧身躺了下去,闭着眼睛,觉得这玉器冰凉又厚实,眼前黑暗浓重得拨不开,只有手里抓住的东西是可靠的。 竟然是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刘衎年纪轻,起得早,清晨跑过来看她,还是上手就摸额头,摸上来才发现她已经睁开眼睛了,忙问:“苏苏,你觉得好一点吗?” 越苏点头,哑声答:“好多了。” 她迟疑片刻,见外面还没有声响,应该是只有刘衎起得那么早,便展开手掌,把攥了一晚上的玉器给他看:“小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衎看了一眼,说:“这个是我们那儿流行的一种护身祥瑞,叫玉刚卯,说是可以祛除疫鬼,和司南、翁仲一起被叫做‘辟邪三宝’……不过大司马当政后下旨不让用了,因为有卯金刀的谶语。” 这个越苏倒是知道一点,繁体“刘”字一拆,就是卯、金、刀三个字,王莽忌讳刘氏,下令禁止佩戴这种玉器也说得过去。 刘衎说完,话锋一转,用肯定的语气说:“这是信哥送给你的吧。” 越苏一愣:“你怎么知道?” 刘衎匆匆一笑:“因为这是白玉质的刚卯啊,按礼制只有列侯以上有资格佩戴……而且苏苏,这方刚卯上的字体我常在兵器铭文上看见,虽然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但猜一猜也知道是信哥的,说不定是他自己刻的,刻惯了兵器,所以没改过来。” 越苏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手里的玉器,小声地说:“我其实没看懂写的什么。” 刘衎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秦书八体之一,具体是什么不知道,苏苏你可以问一下唐叔,他应该知道。”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不对,不用问唐叔,问问信哥自己不就好了。” 她病好了就是好了,过了会儿起了床,去厨房喝昨晚就炖好的粥,偷偷看手上的玉刚卯,鲜艳欲滴的红色丝丝缕缕,她攥在手里,竟有些入迷。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是韩信。 他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她,但不过片刻,他的眼神就和缓下来,问道:“你好些了吗?” 分卷阅读126 第59章 怕你看不见 越苏连忙笑道:“好多了。” 苏小小和花木兰一起推门进来了, 她们看见越苏坐在厨房里,不禁惊喜道:“苏苏你好了?” 越苏点头:“好多了,这几天麻烦大家了。” 苏小小笑道:“麻烦什么, 你好了就好,我还打算做荷花酥呢,你那么喜欢吃甜食,可不能错过了。” 越苏踌躇片刻,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把手里攥着的玉器拿出来,她想和他有个共同的秘密,虽然这秘密有点微不足道。 刘衎好奇地问:“荷花酥是什么?” 苏小小一边拿碗一边回答:“是船上吃的一种茶点,形状很像绽开的荷花,有好多种类, 菠菜汁可以调成绿色,玫瑰豆沙、蚕豆泥都可以用来做陷……苏苏估计会很喜欢,这种点心可以做得很甜。” 越苏眨了眨眼睛:“真的吗!那我肯定很喜欢!” 花木兰见她昨天还病得像颗晒干的红豆,今天就活蹦乱跳了,颇感惊奇,走过来细细观察了她一番, 啧啧称奇:“你们女人真神奇。” 越苏:“……” 喂!你自己不是吗!你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到底是什么啊! “我觉得特别奇怪, ”花木兰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苏苏你怎么会那么喜欢吃甜食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谁比你更喜欢吃甜食了。” 越苏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甜食是甜的啊!甜的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甜的东西呢!” 刘衎说:“苏苏上次和我们介绍一一的时候, 好像也用过这个句式……‘这是我妹妹啊,我妹妹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聪明美丽大方可爱又懂事的妹妹呢!’” 苏小小笑道:“苏苏就是这样,她自己的东西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全天下都喜欢。” 越苏也笑了,手上拿着筷子,不急着喝粥,说:“趁一一不在,我和你们说啊,一一班上有几个小男生喜欢她,她自己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每次去接一一我就老抱她。他们喜欢有什么用,能抱吗?能亲吗?我就可以。” “所以这就是你喜欢抱她的原因吗?” “也不是。”越苏诚实地说,“你们看哈,自己家孩子那么优秀,老考第一名,你要是不亲她不抱她不夸奖她,你不就得给她花钱买礼物了吗。” 苏小小笑出声来,花木兰却没看出她在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哪有这样,你整天惦记着给她买礼物啊!” 苏小小笑得更厉害了…… 大年三十当天,按本地习俗是完全不工作的,这一天的任务只有洗澡和做年夜饭。 由于越苏刚病好,大家一致决定她不能进厨房,于是越苏在她成年之后,第一次大年三十全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只等着吃饭。 就是唐一一被她之前的病重吓坏了,现在好起来也不放心,处处盯着她。越苏下午抱着洗漱用品要去洗头,被客厅坐着的唐一一听见放水声,她连忙问:“姐姐,你在干什么?” 越苏无辜答道:“洗头啊。” 唐一一草木皆兵:“你把头放下去休息,我帮你洗。” 越苏:“……” 苏小小在厨房给荷花酥切十字瓣,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抱怨:“你们俩姐妹够了,我荷花酥都切成了松鼠桂鱼!还吃不吃点心了!” 说到松鼠桂鱼,唐叔就想起来他之前说过要露一手的话来,把剪辑视频扔下,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结果从下午三点一直到傍晚六点半,他和他的鱼都在厨房里没出来。 他们所有人围着沙发,都刚刚洗过澡,散发着干净的气息,一群人无聊地看着电视,换了一圈台都是喜庆的新年庆祝节目,偶然发现了一个在放歌剧的地方台,赶紧停下来。 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花木兰评价:“如果罗密欧当时摸一下朱丽叶的脉搏,他们俩都不会死的。” 越苏边刷手机边说:“无所谓吧,反正再过个几十年都要死的。” 唐一一附和:“对啊,万一故事继续下去,那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爱意被消磨,也就不会有这样被千万人记得的爱情故事了。” 过了会儿歌剧也放完了,唐叔还没从厨房里出来,他们只好一起看《动物世界》,赵忠祥老师正在介绍某种不同季节会变色的野狐狸。 苏小小:“你们说狐狸是怎么叫的啊?” 越苏:“……嗯,大楚兴,陈胜王?” 唐叔正好端着他那盘鱼出来,听见这话笑出声来,不久止住笑,转头对韩信说说:“陈胜败亡的时候,楚霸王的叔父项梁起兵吴中,渡江西向,我记得你 分卷阅读127 就是那时候参军的。” 唐一一茫然地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啊?” 唐叔才发觉不对劲,连忙止住话头,小心翼翼地问越苏:“你还没说呢?” 越苏:“……” 越苏捂脸:“没呢。”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暴露,纠结地说:“这事其实不应该瞒着你,现在告诉你也行,就是……其实,这一屋子人都是几千年前的古人……” 唐一一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语:“和楚霸王一个时代,陈胜败亡后从军……是淮阴侯韩信吗!” 越苏艰难地点头:“是,你信哥以前也有这么个封号。” 唐一一却完全没为被蒙了那么久而难过,反而兴奋地说:“真的吗!别告诉我大家的名字!我来猜一下谁是谁!” 最好猜的当然是花木兰,唐一一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她来了。 “然后……苏佩姐姐,这应该不是真名吧?”唐一一问。 苏小小摇了摇头,捂嘴笑道:“不是。我是钱塘人。” 唐一一立刻脱口而出:“钱塘苏小小!” 苏小小旁边坐着的是周瑜,唐一一对这位美男子的真实身份也志在必得,尤其是得到了提示“他是三国两晋时期的”。 唐一一想了半天:“是不是潘安?” “卫阶?” “嵇康?” “高长恭?” 猜了一圈,越苏见她越发没边了,连忙阻止:“不是,往前猜,他亡故的时候三国还没有结束。” 周瑜在一边轻声纠正:“不是还没有结束,是还没有开始。” 越苏愕然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史书上对三国的定义,是从220年曹丕篡汉称帝,定都洛阳,国号称“魏”时开始的,而周瑜死去的建安十五年,是公元210年。 她印象里的三国,其实受到了《三国演义》很深的影响。 不过这个提示已经足够了,唐一一沉思片刻,立刻说:“你们总是叫他都督……所以是周瑜周都督!” 周瑜点点头,唐一一的眼睛都亮了,她被一连串的事实冲击得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脱口就问:“都督您有小乔姐姐的照片吗?她真的超漂亮吗?” 越苏:“……” 唐一一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串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她还要继续猜,越苏怕年夜饭冷了没法吃,一股脑把所有人身份都告诉她了。 唐一一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又看了一圈大家,心满意足地感叹:“天哪。” 越苏催促:“吃饭吃饭。” 唐一一问:“我偶像辛弃疾也会来吗?他能见到霍去病吗?霍去病会来吗?” 越苏:“我也不知道,看运气吧,可能会来。” 唐一一满脸期待:“我真希望他们能见面,真的,他们俩的名字都是平安无病的意思,结果两个人都是病死的,医国病者未能自医,他们要是能见面就好了。” 唐叔笑眯眯地接过话:“有时候读史,真觉得一些谶语真是准到令人心惊,好像是先有那句话,再有接下来这段历史的。” 越苏心一跳,正要把话题带偏,却见刘衎接话了。 他端着一杯椰汁,有些惆怅地说:“我最近在玩一款以野史为蓝本改编的游戏,里面有一段剧情,是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白蛇是白帝之子,所以王‘莽’篡汉。” 花木兰“咦”了一声,说:“可是王莽没有成功啊,刘秀不是夺回了汉朝正统?” 刘衎接着说:“不是这个啦,里面有段剧情,高祖斩白蛇之后,被蛇的魂魄困在山里,他只好和白蛇约定‘平地还头’,走出山之后,到达平地,就归还蟒蛇被砍下来的头。” 所以,汉平帝刘衎,就把头还给了王“莽”。 他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顿时有几分凝滞,越苏正绞尽脑汁想怎么接话,忽然韩信淡淡地说了一句:“所以这个桌上的人都讨厌汉王是吗?我们什么时候组个队去把他的大汉推翻一下,他自己欠的东西要自己还。” 桌上哈哈哈笑成一团,唐叔冒死问道:“韩将军,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当初是真造反了吗?” 韩信面无表情:“没有,他污蔑我的,不过再来一次就真有了。” 苏小小掩唇笑道:“不过要是没有汉朝了,小衎就不存在了。” 唐一一点头:“不止小衎啊,大家都不会存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整段历史都会改写的。” 周瑜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有句民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最后果然也是楚国推翻了秦朝,很多谶 分卷阅读128 语真是不能不信。” 韩信:“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陈胜、楚霸王和汉王都是楚国人,正好三户。用现在的话说,简直是有人偷看了剧本,还一不小心剧透了一句出来。” 越苏胆战心惊,下意识觉得这事和沈老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连忙说:“好了,吃饭吧,待会儿还要出去放烟花呢。” 于是这个话题就终止在这里了。 越苏之前担心唐一一知道事实之后,会和大家相处得不自然,结果她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 唐一一被学校训练得吃饭很快,她一吃完,就惦记着出去玩鞭炮,不断催她的小伙伴汉平帝刘衎快点。 她以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比她更小,能陪她玩了,她开心得不得了。但是这姑娘对“喜欢一个人”的定义还非常落后,具体表现出来就是不停地逗他。 “小衎快点吃嘛,吃饭不要磨磨唧唧的,我们一起出去玩。”她催了好几遍,越苏刚要让她别催了,就见刘衎难得回嘴。 他说:“可是苏苏吃饭也很慢啊。” 唐一一双标得十分大方:“女孩子吃饭慢一点有什么关系,那叫优雅。” 刘衎:“可你吃饭很快。” 唐一一回嘴比他更快:“我又不是什么优雅的女人。” 刘衎:“……” 他做皇帝的生涯里,大概还没有见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女人。 吃过饭之后,越苏让他们先出去,自己去楼梯间拿烟花出来,因为之前是她整理的楼梯间,现在里面井井有条,烟花分放在几个柜子里,怕他们找不到。 结果发现东西太多,她要跑几趟,只好在楼梯间扬声喊:“还有人在吗?东西有点多!” “给我吧。”她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韩信走近来,说道。 越苏愣了愣,蓦然觉得脖颈前悬挂的那一对玉刚卯都发起烫来。 她下午把那串玉刚卯用丝绒绳串起来了,当做颈饰戴起来,刚才俯身去拿烟花,从衣物里滑出来,现在就光明正大地露在外面。 楼梯间不太亮,但也足够他看清了。 越苏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希望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喜欢她,可是又怕这份喜欢太过明显。 怕他看不见,又怕太明显。 第60章 蜡烛 韩信没有说话, 朝她看了一看, 越苏忽然察觉他这沉默有些异样。 短短那么一瞬, 来不及细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甚至来不及想是不是自己察觉错了, 她已经慌乱起来,心一沉再沉,垂在身侧的手偷偷收紧了些, 用轻快得虚假的语气问:“信哥……我不会是误会了吧?” 韩信又望了她一眼,这次的情绪倒是明显,十分疑惑,因她语气又急又快, 没有出声打断,只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以为这是送给我的, ”越苏脸上还挂着礼貌地微笑,语气轻快, 生怕气氛尴尬起来,“不是的话,我现在就还给你了, 真不好意思,我也忘了问问你——” 她一边说, 一边上手去拆脖子上的玉器, 也不敢往他的方向看,低下头去。 越苏平常是个普通的姑娘,只那么几个角度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其中就包括她低头的时候,只是她不常低头,或许正因为不常低头,使之更美。 “不是。”韩信总算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伸手去拦住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又勾勒了一遍她低头时娇弱的轮廓,她侧脸好看得实在有几分不合情理。 “是给你的。”他低声说,也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不仅没有一点欢欣的喜气,反而带着些悲哀的意味,目光下移,定在她的脸上,“……也没什么其他的好送你。” 他声音压低,反而近得更真切,越苏心里一动,也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只本能地想往他的方向再靠近一点。 她不太懂喜欢和爱的确切意思,但她想再靠近一点。 “姐!你好了没有!要我帮忙吗!”唐一一久等不到人,又返回来,站在门口,嫌脱鞋麻烦,扬声喊道。 “啊!马上来!”越苏被她的声音惊醒,猛然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干什么,连忙慌慌张张地应道。 待她和韩信走出去,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门口再走几步,才是小广场,早有邻居开始放烟花了,是很喜庆很普通的种类,红绿光彩飞到半空,炸开,像无数雨声落地。 大家都站着抬头看,寒冷的黑暗忽然全部散去了,空中又绽开一朵短暂的火红花朵,月亮大而圆,清辉普照,是很好的兆头。 唐一一抱着一堆烟花,早不甘心看着别人玩,挑挑拣拣,选出一个特别大的,放在不远处,向越苏招 分卷阅读129 手:“姐姐!快过来!” 越苏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摆手:“你自己玩吧!” 唐一一冲她笑了笑,很灿烂,低头把引线点燃了,跑到她身边来。然后火树银花腾空而起,飞焰铺满视线,光影明暗,犹如几万盏灯笼随风翻转,灯里细细的骨架跟着摇摆。 越苏仰头看偌大的天空,暗自许愿:愿年年有今日,愿岁岁有今朝。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不自觉转头去看了一眼韩信,却没想到他也正好看过来,又是那种有些异样的沉默。 越苏忽而想,许一个明知不会实现的愿望,这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仰慕人的过分敏锐,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话瞒着她、不好说出来,但这念头一闪而逝,又转而困惑上了自己的心意,于是这漫天焰火也不过成了背景。 她魂不守舍地琢磨了好一会儿,好在人多夜黑,唐一一她们没察觉她的心不在焉,烟火放完了,就催着回家去了。 “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花木兰好奇地问,她多年行军,很久没有体验过寻常人家的春节,这会子劲头很大。 “煮饺子。”越苏说:“不过没那么快,要等午夜前后,吃了守岁。” 走在最前面已经进了门的唐叔忽然问:“小衎,你的年号是什么?” 刘衎本来正抱着游戏机和唐一一讨论待会儿玩什么游戏,有些许茫然地抬头:“我的年号?是‘元初’。” 唐叔笑道:“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呢,真巧,西方的公历纪年里的元年,恰好是你年号下的第一年,元初元年。也就是说,这一年东西方的纪年方式是重合的。” “对啊。”唐一一随口搭话:“这样我们学生可好背了。” 越苏却觉得一股寒意升起,岔开话题:“一一你五三写多少了呀?” “写完了。”唐一一答道:“我在写磨尖卷了。” “五三?五三是什么?”网瘾少年刘衎没有半点学业压力,视线抬起,问道。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唐一一介绍道:“就是我写的一套试卷。” 一边的周瑜忽然笑出声来,见大家看过来,有些惭愧地说:“我一直以为你说的‘五三’是从‘三皇五帝’里取出来的。” 越苏也忍不住笑了,说:“都督你有什么事情不太懂可以直接问的,我也有很多事情不懂。” 接下来他们尝试着看了下春晚,越苏和唐一一首先阵亡,坐到一边玩手机去了,唐叔换了几个台,都是春晚,随机切换了个网络频道,在放几年前的旧电视剧《宝莲灯》。 “这故事是不是不太靠谱啊。”唐叔看了会儿,评价道。 “有吗?逻辑没什么问题啊。”花木兰看得正开心,边吃薯片边说,“三圣母和凡人通婚,生下了沉香,她的哥哥杨戬很生气,就把她关在华山里,沉香劈山救母,很合逻辑啊。” “不是,”唐叔摇头道:“问题出在杨戬身上,杨戬的母亲是玉帝的妹妹瑶姬,瑶姬当年也是和凡人通婚,被哥哥玉帝关在了华山里,然后杨戬劈山救母……写故事的人也太敷衍了吧,这不就换了一下主角的名字吗?” 苏小小笑道:“这样的巧合多了去了,简直像一个故事复制粘贴出来的。” 唐一一不在意地说道:“多点才好,方便我们背,现在文科生太惨了,五三越来越厚。” 越苏胆战心惊,不知道他们今晚怎么一直在说这个话题,赶紧插话:“也不一定,说不定玉帝他们家祖传妹控基因呢,这一个两个当哥哥的如出一辙。” 刘衎愣了一下:“妹控还能遗传吗?” 越苏胡搅蛮缠:“妹控这种属性很常见的,你看自己妹妹那么好,不控一下不礼貌。” 刘衎看了一眼咋咋呼呼正打游戏打得开心,屏幕上血光一片的唐一一:“……” 这位十四岁的皇帝留下一个“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的眼神,继续打游戏了。 越苏煮饺子的时候,按惯例是要挑一个饺子拆开,往里面塞消过毒的硬币,待会儿谁吃到,代表着来年顺顺利利。 越苏毫不犹豫把塞了硬币的饺子挑出来,等全部出锅装碗的时候,再直接放到唐一一碗里去,一一新的一年就要高考了,她应该有点好运气。 装盘的时候,越苏理直气壮地想:我自己煮的饺子,还不让我偏心吗?! 谁还不是个妹控怎么着。 结果她端着饺子出来,见他们正在聊天,细细一听,发现中心思想正是“历史上的惊人巧合”。 周瑜垂眸,边回想边说:“我倒是没想起什么,就是三国时期有个叫王平的人……他不是很有名,你们可能没听过。他原本是曹操部下徐晃的人,徐晃要背水一战, 分卷阅读130 王平劝他理性一点,不要以为自己是韩信,结果徐晃不仅没听,战败后还差点弄死他。” 苏小小掩唇笑了,小声说:“这个人我知道。” 周瑜继续说:“王平没有办法,就投奔了诸葛亮部下马稷,结果马稷守街亭的时候,硬说当初韩信背水一战能赢,我们现在也背水一战吧!” 花木兰评论道:“王平就和背水一战死磕上了对吧……对了,马稷赢了没啊?” 韩信有些无奈地接话:“你不是在三国之后几百年吗?这段历史怎么生疏成这样?诸葛亮挥泪斩马稷都不知道吗?” 花木兰露出天赋型选手的憨厚笑容:“吃饺子吃饺子,打仗归打仗,看书归看书。” 越苏笑着把碗端给她,又递了双筷子给唐一一。 她怕唐一一吃了几个就不吃了,所以裹着硬币的饺子放在最上面,唐一一第一口就吃到了。 “呀,带彩的,一一这是好运气啊。”钱塘也有这样的风俗,苏小小一看就明白了,笑眯眯地说。 “好运气!”唐一一嘴里还嚼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跳下桌子,捏了捏越苏的脸:“快!姐姐!分一点好运气给你!” 越苏怔了怔,见她解释道:“是我同桌说的,这样可以分好运气给别人。”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真的吗?我看他只是想捏你的脸,编出来的传说吧。” 这么闹了半天,也不过堪堪十一点,古时候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其实都习惯早睡,这会儿有点熬不住了。 越苏见她们都有点困意上头的意思,就赶人了:“好了,快去睡吧,我来守岁就好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放开门红鞭炮。” 唐一一不愿走:“我和你一起。” 韩信没说什么,只是站着没走,看了她一眼。 苏小小眼神在他们之间一转,笑着说:“小孩子跟着守守岁也好,沾福气,我们就没有守岁的必要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他们说不定没有明年呢,众人觉得有理,就各自回房间了。 刘衎正要走,唐一一拉住他:“别走啊,小孩子守守岁才好呢。” 刘衎委屈道:“我有什么好守的。” 唐一一理由充足:“我游戏任务没做完,你不帮我,过零点任务奖励就清掉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们俩并没有打多久游戏,越苏招呼韩信过来点守岁蜡烛的时候,这俩孩子已经盖着毯子各躺一个沙发了。 刘衎听唐一一的在数羊,数了半天越数越精神,越苏建议道:“不如数人名吧,你们家不是挺多名字很像的人吗?” 也不知道皇帝们都是什么癖好,比如明朝朱元璋,这位更是走火入魔,提前几百年规定好子孙的名字,全部同一偏旁,乍眼看过去谁是谁都分不清。 刘衎答应一声,果真数着数着睡着了。 越苏要掐着零点熄蜡烛,也不敢分心干别的事情,就把手机调到钟表界面,也数起了人名。 “苏苏,”一边陪着她的韩信忽然喊她一声,见她迷茫抬头,微微笑着说,“你专心一点,你已经数了五遍我的名字了。” 越苏:“……啊?我只数了五个名字啊?” 她忽然醒悟,连忙闭嘴不说话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这么一低眉,脸部的轮廓脆弱又美好,看着像烛火里的影子,渺茫的美感递到他眼前。 一念清净,烈焰成池。 第61章 蒹葭 他这么看着, 竟有些出神, 恍惚间像临水看花, 花再好, 终究是触之不及的。屋子里已经静下来了,原本亮堂堂的客厅也被她调小了光源,只正中一点坚定的烛光,她侧脸柔和,有清冷冷的喜气。 越苏只窘迫了十几秒,就来不及想着自己了, 秒针一点一点在挪,距新的一年只剩下几个刹那。 她站起来, 眼睛余光看着时钟, 等最短的那根指针一动,立刻把蜡烛给吹熄了。外面早有人掐着点放烟花, 一瞬间风狂雨骤似的, 漫天缤纷色彩,欢喜到了极处,仿佛音符在五线谱上乱跳, 唱不成曲调, 但总归是欢喜的音律。 越苏轻轻地说:“新年快乐。” 她没敢再喊一次他的名字,一个词语翻来覆去地说,是要失掉其本来意思的。 韩信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顿了顿,又说:“已经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熬夜对身体不好。” 越苏答应着,走过去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确定空调的温度,这才和他一起往楼上走去。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他说:“信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有个东西想送 分卷阅读131 给你。” 韩信原本想说明天再给也无妨,但碰巧外面炸开一朵极盛的烟花,淡金色的光晖甚至溢到室内来了,在她眸子里一荡,让人不忍拒绝。 于是跟着她进了房间,她半跪下来去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小盒子大约是乌漆木做的,有些年头了,打开,自里面拿出一个银质的吊坠来,吊坠表面做成藤枝模样,看着倒清爽。 越苏放在手心里递给他,说:“这是我出生的时候,邻居算命的大伯送的,当时嘱咐说不让自己带,要送给别人……今天就当还礼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不要嫌弃。” 她生怕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又接着说:“那个大伯特别喜欢《西游记》,还送过我一套西游记原版,只可惜后来搬走了。” 韩信接过来,指头不小心碰到上面的机巧,吊坠的藤枝一下子舒展开来,露出里面放着的一张小像。 那还是越苏十三四岁时的一张大头照,当时女孩中十分流行大头照闺蜜照。好在不是什么非主流造型,简简单单的证件样式,眉眼稚嫩,懵懵懂懂的。 越苏早忘了自己往里面放过什么,甚至要送他,都是刚才临时起意的,现在瞬间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去拿。 谁知韩信手一合,就把吊坠收了起来,不让她拿回去:“给我吧。” 越苏不懂他的意思,手停在半空中,抬眼去看他,轮廓依旧是让他恨不得上手描摹的样子。 韩信有点窘迫,外头烟花璀璨,怎么也说不出别的话,被她看了半晌,方才说了一句:“给我留个念想。” 他愿意是要分辨的,但不知怎么回事,说了这么一句帮倒忙的话出来。可见你若是不常说谎,就是刻意骗人,说不定黑灯瞎火摸索着,一不小心,迎头就撞上了事实。 他言行不一、前后矛盾,她只看到这一点点片段,参不透前因后果,但已经够了,至少够她领悟那一点玄妙的感觉。 韩信不敢再待下去,吸取上次的教训,他有点狼狈地朝她点点头,低声说了句:“你休息吧。”立刻替她关上门,转身出去了。 越苏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掂脖颈上坠着的玉器,沉甸甸的,然后才终于确认了,慌张到先把室内的灯关了,再摸黑去开门。 可这样的慌张也透着快乐,甚至带着点安心,上考场坐下来,一看试卷题目全做过的那种安心。 她有些莽撞了,一点也没想过若是开门出去,他已经走了呢?若是他已经回去了呢?她扑了个空又怎么办呢? 她没想过,理所当然地开门,看见厚重的窗帘没拉,他的影子在阳台上,理所当然地快步走过去。 阳台上站着的人并不在看烟花,而是低着头,察觉到她快步走来,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 但是越苏心里澄清明亮——她知道那是什么,亦知道他百般闪躲的是什么。 “苏苏,你怎么又出来了?”韩信问。 “信哥,”越苏笑起来,这次不是微微的笑,她笑得很灿烂、很笃定,“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韩信见她笑得那么好看,被带着不自觉也露了些笑意出来,问:“什么?” 越苏走近了一步,阳台上风冷,把她鬓边的碎发撩了些起来:“……其实我不太懂喜欢,我只是想走向你。” 韩信被她一记直球逼得想往后退,可他本来就是靠在栏杆上的,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还强自冷静,说:“这样不好……” 越苏径直打断他,逼到他面前,仰头说道:“你觉得自己不好,不是的,我觉得你很好,怎么都好,不要这样,信哥,就算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好,我也觉得你很好。” 她十分清醒,在深夜里这样的清醒十分难得。 韩信已经镇静下来,垂眼看她,说:“你只是一时糊涂。” 越苏摇头,她难得有尖锐的时刻,眼眸熠熠生辉,和背后腾空升起的焰火互相辉映:“那你呢?你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清醒了吗?” 韩信苦笑道:“你不必这样,苏苏,没有结果的。” “可我不要结果。”越苏说,莽莽的寒风从她身边穿过,天际又有烟花升起,三条灰色的龙并行,直直地往上飞,飞到云间,再盛开出音阶不同的繁花。繁花之上再有繁花,梦境之上再绽梦境。 她眼睫扑闪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结果,这样可以吗?” 韩信收紧了手,他没有面对如此场景的经验,想使劲握住手里小小的银饰,但又怕弄坏了,终究只是虚虚地拿着:“你……” 他想说些“你要爱护自己、你应该有更好的”之类的废话,可是只是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他这一生,虽说 分卷阅读132 短暂,但也跌宕起伏,唯一不变的就是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原以为奉上还算赤诚的忠心,总该有个好结局,但终究是他错了。 恩人、君主、部下,什么都信任不得。 可他现在——既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诸侯王,擅长的战场纵横早已成了屠龙之技,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到底在喜欢什么? 总不会是……总不会是在喜欢他吧。 那个原原本本的,在母亲尸身边哭泣的五岁孩童;那个梦想是当个小吏的年轻人;那个月夜奔逃千里的亡命之徒。 越苏见他怔住,不由得往前踱了两步,现在只差抬头就能吻上去,因为距离近了,声音就放低了些:“是一时糊涂才喜欢我的吗?要是你……还是还给我吧。” 她一时鼓起的勇气已经渐渐冷却,视线要挪开,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是一时糊涂。”韩信低声说:“现在不愿意清醒了。” 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依旧被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礼法所拘束,就算心里触动得厉害,也只是抱得紧了些。 “信哥哥。” “嗯。” “我现在哭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不会。”韩信拍了拍她的背:“你想怎么样都好。” 越苏已经落下泪来,脸往他怀里埋:“你要哄我。” “嗯,哄你。” “你唱歌给我听。” 韩信哑然失笑:“唱歌?我不会唱几首歌,而且唱得不好。” “我不管,你答应哄我的。” 他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哼起了简单的曲调,字词音节都挺奇怪的,但组合到一起,又带着些温情脉脉。 是先秦的歌曲。 越苏仔细听了,总算辨认出几个关键字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是《蒹葭》。 等他唱完,越苏依偎在他怀里,已经止住了眼泪,竟然一本正经地谈起这情诗的来源:“秦风曾有蒹葭,而今只剩无衣。” 韩信帮她擦了擦眼角,接话道:“秦不畏死,却不知活,征战频频终究不是好事。” 他全然不觉得不对劲。他本来心里心思就多,性格也不好琢磨,如今动了真感情,还要更不好琢磨。所幸念念回首处,总还是寻常人。 越苏静了半晌,只觉得那背过几十遍的词句崭新崭新的,还原出其情诗的本来面目,忽然又说:“信哥哥,你唱歌真好听。” 韩信摸了摸她的头,温言说:“好了,去睡吧,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越苏不愿放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想起自己上次踮起脚也吻不到,这次倒是目标短浅,在他脖颈上轻轻啄了啄。 她仰头去看他的眼睛,表情温驯:“信哥哥,你真好,我明天还喜欢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韩信向来是习惯去先想好以后的,想好下一步,但此刻却不愿意再想了,痴心念着明日复明日,总有下一个明日的。 他何尝不知道是自欺欺人,只是愿意罢了。 由阳台走进去,窗帘一掀,就蓦然暗了下来,越苏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身,拉住他的衣袖,声如蚁讷:“信哥哥,我再亲一下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 她踮起脚,也不去想吻他的唇,只不贪心地又在他脖颈上印了一印,却不想直接吻在了他的喉结上,她懵懵懂懂的,也没多想,小小地舔了一口。 韩信倒吸一口凉气。 第62章 即是灵山 他把怀里的人往外一拎, 气息明显乱了。 越苏被他抵在墙上, 还来不及慌乱, 就见身前的影子俯下来, 只吻在额前,唇凉凉的,一触即分,像是个寻常敷衍的晚安吻,可吻过了尚不放手,抱她在怀里。他怀里倒是温度高, 背靠着的墙面又冷,凉的凉, 烫的烫, 逼得她头脑空白,只是想着刚才那个短暂的吻。 当真是全无情/欲气息, 只是怜爱的意思。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看不见他的表情,从她自己的视角做出如此判断,倒也不算错, 只是她还不知道情/欲纠葛于男人不算稀奇, 反倒是这份怜惜疼爱不常见。 这么想着,除黯然外竟还有些新奇,她做姐姐做惯了的,难得有人把她当小姑娘,颇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没僵持多久, 韩信抱了那么短短几分钟,定下心神,喉咙间的痒早强自压了下去,也不敢再留,已经有了轻微悔意。 原本他相信自己心神坚定,可在爱欲纠葛间,他那所谓的 分卷阅读133 坚定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步退步步退,只怕放纵自己,再往后便是无底深渊。 他和越苏道了别,安安稳稳把小姑娘送了回去,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他直觉很强,多年来征战沙场,不少时候都是靠敏锐直觉脱险。可直觉总有来头,如今他细细辨认脑中不详预感,却是怎么都不知从何而起,仿佛是有什么他不曾留意、早已忘记的事情在一声声警告。 心烦意乱归心烦意乱,越苏凑过来吻住的地方却依旧存在感鲜明,他哪怕是回想,都像是饴糖在喉间流过。 他不太喜欢甜腻的东西,但此刻却不自觉地笑了笑,连紧锁的眉头都抚平了。 新年的第一天,其实忙过了早上,也就闲下来了,越苏昨晚虽然没怎么睡,但兴头十足,初一早上照例要吃豆腐的,她端上桌之后,见唐一一坐在沙发上和花木兰聊天,细听发现她们在聊电视上的玛丽苏傻白甜校园剧。 唐一一对这位巾帼英雄的生平很了解——说实话全中国人都很了解——所以她比较好奇一些教科书上不教的内容:“木兰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花木兰茫然:“啊?” 唐一一:“就是,如果你现在必须找个人结婚,你找什么类型的?” 花木兰毫不犹豫:“我觉得小小就很好。” 宇宙直女苏小小:“……” 越苏笑道:“别把自己代入昏君啊,你要想自己如果是宠妃,想要什么样的君上?” 花木兰:“这样吗?我要是宠妃,我当然希望皇帝专心政事从不踏足后宫,然后皇帝过劳死,给我儿子留下一个太平盛世,我儿子安安稳稳地当皇帝,我就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太后。” 越苏小声问唐叔:“咱们历史上真有这样的太后吗?” 唐叔同样小声地回答:“你知道李太后吗?就万历年间的李太后,张居正当首辅时候的那个李太后,我觉得她就挺符合木兰的设想的。” 苏小小也小声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听说李太后很依仗张居正……” 越苏连忙说:“野史野史,当不得真。” 苏小:“野史也有些可信之处吧,难道正史就原原本本的是真实历史吗?” 越苏心想是先有正史才有的所谓真实历史,默默点了点头,把碗分给他们。 那边唐一一在给花木兰科普流行的男主属性,花木兰听了半天,面容凝重:“一定要选吗?我觉得哪种都不太适合我。” 越苏笑道:“好了别闹了,过来吃饭。” 吃过饭之后,唐一一把家里的三国杀卡牌翻出来了,拉着他们一起玩,周都督看了一遍这套卡牌,评价道:“很有意思。” 他手上是一张【神·司马懿】,司马懿须发皆白,手中三团象征魏蜀吴的火焰,膝上是三匹狼,暗合“狼顾之相”的谶语,指他三个优秀的儿子。 “三国归晋,狼顾之相,名不虚传。”周都督简短地说了一句,又再摸了一张角色牌,这次是【神·关羽】。 花木兰偷偷问:“关羽是怎么死的来着?” 苏小小答道:“败走麦城,于临沮被吴国将领所杀。” 牌面上关二爷上身赤/裸,表情暴怒,青龙偃月刀悬空而起,胯/下的赤兔马已经成为了骷髅,【神·关羽】的配文是“他回来了,带着一身新装备——鬼龙斩月刀和梦魇赤兔马。” 越苏介绍道:“神关羽是三国杀系列的第一位神武将,展现的就是关羽死后索命的场景,契合度很高。” 周瑜感兴趣地问道:“神武将?还有谁?” 越苏:“吕布诸葛,关羽曹操,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有都督您的。” 唐一一忽然担忧道:“姐姐,要是以后两位有仇的历史人物一起到来,那怎么办啊?” 越苏一愣,随即心大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都死过一遍了,不至于还打得起来吧。” 苏小小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仇人相见倒不新鲜,我倒是还挺期待始皇陛下和二世见面的场景的。” 小皇帝刘衎打了个冷颤:“他会被打死的吧。” 周都督已经把牌都看了一遍,评论道:“卡牌设计得很有意思,只有张角和司马懿可以改判定……因为他们一个是三国之始,一个是三国之末。” 唐一一:“啊?我记得诸葛亮也可以改判定的吧?” 周都督摇摇头:“诸葛可以提前洞知未来,但是只能小范围改变结果,不是绝对的。” 越苏点头说:“在电脑游戏里,诸葛亮有一句‘知天易,逆天难’,刚好司马懿有一句‘天命?吾乃天命之子!’正好是克他的。” 她说完,心里忽然想,要是诸葛真的知悉天命,知道自己只是被写 分卷阅读134 好的剧本,而且不可更改,那“知悉天命”这个能力还不如不要呢…… 不过按诸葛亮的脾气,可能会和那个所谓的“不可更改”死磕上吧。 越苏没多想,接着给他们介绍起三国杀的规则来。 她就上手玩了一把,立刻被自己气走了。 那把她拿了刚嘲讽过的诸葛亮,手上有张只要判定是【黑桃2~9】就生效造成大量伤害的【闪电】,因为诸葛亮角色牌的技能是提前看牌堆上的牌,越苏没多想就把【闪电】打出去了。 接下来…… 她用诸葛亮的【观星】技能提前看了牌堆上的五张牌,全部是【黑桃2~9】,她全部挪到牌堆底部之后再摸了一张,依旧是一张【黑桃3】,然后【闪电】生效,她血量见底,被迫提前下场了…… 苏小小笑得花枝乱颤:“这可当真是天命难违,就算提前预知也不可更改。” 周都督拿着自己的角色牌,对技能还挺满意的:“我可以每局多拿牌,优势还挺大的。” 花木兰吐槽道:“另一一个可以多拿牌的是貂蝉,这个游戏也太还原了吧,长得好看出生就是优势啊。” 越苏这个“天谴之人”把牌放下,也没兴致一直看下去,趁他们的牌局还没结束,溜到楼上书房去找首饰盒。 这是越苏外婆留下来的习惯,贵重物品都分开收藏。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儿,只都是外婆留给她的,所以显得珍贵。 越苏平常不怎么戴首饰,因此也就一直藏着了,昨晚上临时起意找出了银饰,今天又想起书房最顶上藏了对珍珠耳环。 那对珍珠耳环原本是残珠,银匠把缺口遮上了,打成一对耳环。这耳环是戴不久的,银子容易发黑,要时不时炸一炸,可这耳环又没法炸。不过好在现在时日还不久,这对耳环还光芒盈盈地好看着。 她取了下来,摸索着要给自己戴上,可毕竟太久没戴首饰了,书房里又没有镜子,试了几次都戴不上,反把耳垂折腾得红通通的。 越苏正打算收拾东西往浴室去,忽见韩信进门来,眼波一转,笑吟吟地唤他:“信哥哥,来帮我一下,我戴不上。” 韩信不由得跟着她笑了一笑,接过那小巧的饰物,低头望下来,托起她的耳垂,一眼看出饰物的机巧所在,正要给她戴上去,忽然改了心意,只把耳垂捏在手里比对。 越苏哪里想得到他起了别的心思,想起自己郝然的时候会红了耳垂,便随手从案上捞起一本书转移注意力。 是《西游记》。 这不是个光明的故事,越苏心思也不在上边,浅浅地翻了几页,还是被他近在耳边的呼吸给夺去了注意力。 韩信终于给她戴上了,冰凉的钝口银针穿过去,珍珠缀在耳垂上,他低眉说:“好小。” 越苏茫然:“什么?” 另一只耳环也很快戴上了,他解释道:“耳垂好小。” 这原本是句寻常话,可现在这情境,却全然带着十分暧昧。 韩信意识到了,立刻松开手,他自省得厉害,不肯唐突半分,半晌喟叹了一声,语调像沉重的谶语似的,模模糊糊地说了两个字,听不清楚。 越苏愣了愣,仔细辨认他在说什么,忽然一眼看见《西游记》翻开的书页上写着一句: 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随后便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天命”。 天命什么? 他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这句“天命”? 越苏心里一动,平白想起用筷子夹豆腐时小心翼翼的感觉,一时只想回头吻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是唐一一。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吗?” 越苏欲盖弥彰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进来吧。” 唐一一只是跑进来拿了本书:“姐姐,信哥,不去接着玩吗?这局快结束了。” 越苏轻咳了两声,说:“就下去了。” 她沿着楼梯下去,心里还念着刚才看见的那句话,只觉得心思浮动,定不下神来。 视野尽头看见周都督捏着张角色牌在看,他看了会儿,又换了另一张在凝视。越苏以为他在挑角色牌,忽然觉得不对,想起那两张角色卡,一张是【于吉】,一张是【孙策】。 在三国杀里,新于吉一旦蛊惑孙策成功,孙策就不能觉醒了。 这个设计是切合史实的,因为历史上孙策就是因为于吉旧伤复发,伤重不治而亡,再之后是周瑜带兵千里奔丧,辅佐幼主。 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第63章 扬州 周都督只是看了一 分卷阅读135 眼, 就把牌放下了。 这些日子,越苏倒是没发现他哪里不对劲,也不知道沈老板说的话到底印证在哪里。 一定要说的话, 周都督对金石学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几乎让人怀疑他不是周瑜而是赵明诚。 越苏这个正月初过得很安稳, 到初四, 省博物馆在A市开了个明末展览, 周都督兴致勃勃,正巧正月里大家都没什么事情做,也就一起去了。 展览的重头戏是明末抗清名将史可法, 唐一一在一块碑文前看了半天, 拉着她问:“姐姐,后半句写的什么啊?有点草, 看不清楚。” 越苏认了认,一字一句念出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 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 她解释道:“明末时,史可法守扬州,清军十倍于守军,他自知无法生还, 就写下了几封绝命书,这是给他夫人的。” 唐一一又看了一遍,问:“为什么‘夫人’两个字比其他的字都要高呢?” 一边的刘衎说:“这叫‘抬格’,表示对人的尊敬, 具体来讲就是,遇见对这个人的称谓,就要另起一行,抬高格子书写。” 他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抬格始于秦始皇时期,最广泛的用法是表示对君主的尊敬。 苏小小也正好走到身边,边回想边说:“我记得书上说,扬州城破之后就是……” 越苏接道:“就是扬州十日。” 扬州十日,指的是清军攻破扬州城之后,纵兵劫掠屠杀,十日不封刀,扬州居民除极少数侥幸逃出的,全部被杀。 扬州十日之后,周围佛寺的和尚下山为枉死者收敛尸体,仅有记载的尸身,就超过八十万。 守将史可法早在城破当日就被杀。 唐一一叹了口气:“这些人真可怜,希望下辈子别托生在乱世了。” 越苏眼神暗了暗,说:“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怎么又说起佛家那一套了?” 唐一一说:“介绍牌上写和尚专门去收敛尸体,他们这么好,信一信也是可以的。” 他们又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唐一一对其中罗列出的一份资料表示惊奇:“地方志上说,扬州有一百多名妇女因城破而被□□至死。” 苏小小轻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城破之后人都被杀完了,还不是他满清自己修的史书。整个清朝,因为文字狱,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都不为人所知。” 刘衎注意到另一边罗列了一份看似不相干的资料:“顺治二年十一月十五日,豫亲王多铎,将“才貌超群汉女人一百零三”,献给顺治帝及其他亲王。” “顺治二年就是扬州之战那一年。”越苏说:“豫亲王亲自下的屠杀令,从哪里抢来的女人还用说吗。” 唐一一又叹了口气:“这些姐姐太可怜了,希望再也不要受这样的苦了。” 花木兰看了一圈,她见惯了战争生死,对碑文古物没有太多兴趣,就催着他们出去了。 苏小小笑问:“木兰姐,你那时打仗赢了会有部下献美人给你吗?” 花木兰耿直道:“当然有啊,但是我又不能耽误人家,一般都是再找个由头赏给其他人。” “我觉得周都督应该没有,”唐一一摸着下巴说:“他家里娶了那么有名的一个美人。别说小乔姐姐,就是他自己,谁献的美人有他自己好看。” 出去是个电玩城,越苏给其他不在的人发了条短信就上楼了,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小孩子和年轻人,都是过年刚发了压岁钱出来玩的。 刘衎虽然喜欢打游戏,但一般都是在家里抱着游戏机和电脑玩,哪来过这么大规模的电玩城,被唐一一拉着换了代币,就像乳燕归林似的,瞬间就混进人群里不见了。 苏小小和花木兰虽说是女孩子,但也兴冲冲的,尤其是花木兰,她刚才逛了几个小时博物馆,到处是文字材料和小小的破碎文物,花将军差点没睡着,现在才高兴起来。 “老板,这个箭怎么射啊?”花将军问一边射箭摊的老板。 “十块钱三支箭,射到什么就是什么。”老板热情地回答,看见她们两个小女生,觉得生意送上门来了:“要不要先给你们免费玩一次?” 花木兰看了看那一面系紧在墙上的气球,气球下挂着毛绒玩具,崭新崭新的,个头还挺大,可可爱爱,两手插袋,老板应该是新年进了批新货。 “好,那就说定了。”花将军扭头问她们:“你们想要什么?快说,我待会儿给你们拿下来。” 苏小小看了看,指着最中间那个说:“我要那个黄色的老鼠,尾巴是闪电的那个。” 越苏毫不怀疑花将军的骑射能力,有说法是花木兰当初入伍 分卷阅读136 时是少数民族骑兵,行军都在马上,和队友身体接触的机会极少,所以才没被发现女儿身。 她看了会儿,说:“那我要唐老鸭吧,就在小的皮卡丘右边。” 花将军接过老板手上的弓箭,信心满满:“没问题!” 老板一边收钱,一边笑眯眯地说:“美女加油啊。” 然后……花将军把箭射脱靶了…… 第一支箭不要说射中哪个气球,甚至射到隔壁套圈阿姨那里去了,擦过她的活力球,落在了地上。 射箭老板更加笑得开心:“美女不要急,多试几次,手感上来就好了,刚才那支箭算送给你的。” 花将军皱了皱鼻子,普普通通地陈述了一句:“你这箭太轻了,准头又差得厉害,一般人射不中的。” 射箭老板毫不在意,笑呵呵的:“是,所以才要多试几次嘛。” 花将军点了点头,掂了掂那把塑料弓箭的重量,一气拿起三支箭,搭在弦上,刷刷刷全射了出去。她速度太快,越苏只听见一声气球炸裂的声响,就看见正中一排三个毛绒玩具全掉了下来。 花将军说了句:“给一一也拿一个。”又给了老板十块钱,再次刷刷刷把最大的几个毛绒玩具射了下来。 老板手上拿着二十块钱,脸上的笑意还没敛去,目瞪口呆。 越苏抱了满怀的毛绒玩具,嬉笑道:“老板说话算话啊。” 老板哭丧着脸:“行,说话算话,几位姑奶奶不玩了吧?我跟你们说,对门还有家射箭的,他们家玩具更大,你们可以去那儿啊!” 越苏抱着几个毛绒玩具去找刚才跑没影的唐一一,到了发现这俩人在手游区打游戏,周围围着一圈小孩子。 她抱着毛绒玩具等他们打完手上这局,一眼看见沈静松在线,连忙给他发消息。 【越苏:老板老板,我有个问题】 【沈静松:你说】 【越苏:你说一切必须按正史进行,否则世界就会崩坏】 【越苏:那那些不在史书上的人呢?她们的人生可以改变吗?比如说,一场没有官方记载的大屠杀,根本没有确切死亡人数,少死几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沈静松:可是没有必要冒风险。这么和你说吧,你怎么知道救下来的这几个人里面,不会出个慈禧?不会出个张居正?等他们折腾出风浪,再跑过去杀了他们纠正历史吗?何必呢?】 【沈静松:最主要的是,我会避免前往这样的大屠杀现场,我并没有过多的自保手段,我很有可能不仅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去往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是件很吃力的事情】 越苏一时默然无语,刚想再追问一句【历史真的无法更改吗】,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越姐!”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不久前她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不良少年豆豆鞋。 豆豆鞋依旧穿着双豆豆鞋,紧身裤,好在这次没有非主流紧身上衣,而是一件中规中矩的羽绒服。 他跑过来,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半盒拆封了的烟,锅盖头依旧丑得一般般,笑嘻嘻地问:“越姐过来玩吗?” 越苏点点头,顺手塞了个毛绒玩具给他,一个黄色跳跳虎:“给,新年好,要努力学习啊。” 豆豆鞋有些愕然地接过跳跳虎,和它大眼小眼互瞪了会儿,大概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看了又看,还是收下了,嬉皮笑脸地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礼物呢。” 恰巧刘衎和唐一一已经结束对局了,跑到她身边。 “……刚才你不空那个大招我能五杀翻盘的。”刘衎结束和唐一一的对话,问越苏:“苏苏要一起玩吗?” “我就不了吧,我玩游戏贼菜。”越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去试试也挺好的,反正大家都赢不了。”豆豆鞋说:“对面固定匹配的是专程过来打比赛的选手,去见识见识专业水平的嘛。” 刘衎若有所思:“专门过来打城市比赛的吗?难怪挺强的。” 唐一一接过越苏手里的胖乎乎毛绒玩具,顺口问道:“对了,小衎,你怎么不去打这个城市比赛啊?” 刘衎回答道:“我们队长说不参加这个比赛,不过倒是不限制我们以个人名义去……不对啊,我记得比赛就在今天,他们来参加这个比赛这么还在这儿?” 豆豆鞋回答说:“这个我知道,他们好像有个队员因为打假赛被临时撤销了比赛资格,他们小队又没有替补,硬是缺了个人,所以弃赛过来打电玩了。” 正说着,那边来了个年轻人,直走到刘衎面前,问:“请问您有兴趣和我们去打场比赛吗?” 第64章 正月不上班 刘衎手 分卷阅读137 里抱着个毛茸茸的长耳兔玩偶, 冬□□服穿得厚实,再加上他最近婴儿肥最近有点严重,看着非常显小。 那个年轻人和每一个学生时代的酷哥一样, 大冬天拒绝穿秋裤,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 瘦瘦高高, 染过的卷发下边还是一条宽边头巾。 刘衎犹豫了一下:“……问我吗?” 年轻人点点头, 这位酷哥看见刘衎正脸之后,脸上全是生无可恋和破罐子破摔,但眼中依旧有隐秘的期待。 刘衎又问:“临时加人可以吗?主办方允许吗?” 年轻人见他这么问, 立刻回答道:“你只要答应, 我们就有办法进赛场……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提交上去的队伍资料是不全的, 临时加个替补完全可以。” 刘衎见他眼神热切,点点头,转身对越苏说:“苏苏, 我今天可能不回来吃晚饭啦。” 唐一一兴奋道:“我能一起去玩吗?我就坐在后台不乱跑,坐饮水机旁边也可以!” 刘衎眼神犹豫地看向酷哥,表示疑问。 酷哥一口答应:“当然可以,我们队有三个家属随行名额, 除了这位小妹妹,监护人能不能也一起去?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说不清楚。” 越苏看了眼表,答应道:“行啊,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我也玩这个游戏呢。” 刘衎玩的这个游戏叫做《MAGICAKA》,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它的比赛设置很像网球的赛制,以多地的地方邀请赛为主。 游戏厂家自己办的比赛,只有一年一度的国际邀请赛,奖金极高,水平极高,但这些地方、国际邀请赛,参加的队伍最多也就是十多支,都属于最高水平的一线队伍或者接近一线的二线顶尖队伍。 所以,广大的二三线队伍面临着一个窘境。 没比赛打。 酷哥的队伍就是一个在直播平台有一点点小名气的三线队伍,虽然是三线队伍,但酷哥等几个队员还是真心爱这个游戏的,不远千里跑到A市来参加这个官方举办的地区比赛。 不来还能怎么办?错过了这次官方比赛,下次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越苏在去会场的车上还去逛了一下游戏的超话,出乎意料的是,就这么个地区比赛,竟然还挺多人讨论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为数不多几个参战的一线部队中,有个人气极高的少年天才。 刘衎那边还在和酷哥讨论他以什么身份出场,酷哥觉得直接加入就行,还向他要游戏账号和具体姓名。 刘衎想了想,十分严肃地拒绝了他。 最后达成协商,刘衎戴了个口罩,用的是官方提供的比赛服游戏账号,现取了个名字,约定好比赛一打完他就退队。 越苏偷偷问:“万一拿冠军怎么办啊?这样临时加入会不会被扒出来挂啊?” 刘衎眼睛都没抬:“不可能的,最好最好能进八强,这支队伍实力不算太好,八强之前官方不会出官方录屏,别担心了。” 越苏跟着他们进了会场,走的工作人员官方通道,见酷哥他们进了后台自己那个小房间,往窗外一瞥,才发现会场观众席上人山人海的,拉着大幅大幅的应援牌,是天才少年的粉丝团。 她没来现场看过电竞比赛,真的开始之后,才发现进场那么长,还有冗长的赛制介绍和队伍简介,等这么折腾了一个小时,她不多的耐心已经被折腾完了。 越苏对这个游戏没有太大热情,抽空和刘衎说了声“比赛结束喊我,来接你们”,就从后门出去了。 【韩信:苏苏,你和一一去南门广场了?】 【越苏:对啊,这边体育场有个电竞比赛,不过我出来了,有点无聊】 【韩信:我来找你,那里不安全】 【越苏:嗯?什么?不安全?我怎么不知道?】 【韩信:那里有几个地下拳场和赌场,见血的,你不要乱跑】 三好市民越苏从来没听说过本市有地下拳场,她甚至没见过传说中的夜总会和同志酒吧,她以为这些东西都在遥远的北上广一线城市和电影里。 【越苏:忽然兴奋!!!我都不知道!】 【越苏:好想去见识一下!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 【韩信:……等我过来,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越苏和他约定好了,就找了家奶茶店坐下,边喝奶茶边玩手机,离体育场太近,还能听见场馆内观众们的欢呼。 【夏天:小宝贝,初四快乐啊!】 越苏收到写文基友的这条短信时,一时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群发的,但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 【越苏:初四快乐!】 【夏天:今天更新了吗 分卷阅读138 ?今天日万了吗?新文爆了可以给我抱大腿了吗?】 【越苏:正月不上班,真是不好意思】 【夏天: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火(痛心疾首】 【越苏:可能……下辈子吧,其实我想过了,我这种走现实题材的应该一辈子就混口饭吃】 【夏天:!!你也知道自己这样只能混口饭吃啊!】 【夏天: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我还在想怎么委婉地提醒你一句!你新文写得啥啊!!现实题材无cp!你怎么不上北极圈蹲着去呢!】 【越苏:这不是……那啥,我不怎么急着用钱了嘛,我就写点自己喜欢的咯】 【夏天:说起来,其实我最近感觉到了霸道总裁的苏点】 【夏天:就是钱啊!钱啊!钱啊!姐妹!】 【夏天:其实我现在想到房价就没有□□了,不要说生二胎了,我连结婚,不,我连生存欲望都低】 越苏和她瞎聊了几句,就开始听奶茶店里的新闻。 说有个人因为女友病死之后也活不下去,殉情自杀了。 越苏心想这是哪来的大傻逼,这年头还有人殉情。 过了会儿,她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向老板娘要了张贴纸,一笔一划写满,贴在了奶茶店的镜子上——这是本地各个奶茶店不成文的约定,店家要无偿提供贴纸。不过一般会这么做的都是初高中生,这满满一镜子基本都是稚嫩笔迹。 韩信已经到了,越苏去牵他的手,他手上有很厚的剑茧,但温度高,在冬天握着很暖和。 “信哥哥,我刚才遇见一个奇怪的人。还有你看,刚才木兰姐给我射箭拿下来的唐老鸭,看它是不是很可爱,一起走鸭!”越苏献宝一样把今天经历的事情讲给他听。 韩信见她眼眸亮晶晶的,忍不住笑,反握住她的手:“你喜欢这个吗?” “唔……女孩子肯定喜欢毛绒玩具的啊。”越苏说:“不过我们还是快去看看拳场吧!我从来没去过!” 韩信答应了,见她回身去捧起桌上没喝完的大杯奶茶,眼神余光瞥到镜子上一个新贴上的贴纸。 “我刚才幻想,你如果得绝症,现在的男朋友抛弃了你该怎么办。你可以来找我,我拿我所有的钱救你,虽然这么多年,辛苦工作了很久也还是买不起房子,但总还是可以和你一起死掉。新写的代码好多bug,我想了五分钟。还是这个答案。我不喜欢你了,可是我还爱你。” “信哥哥,你在想什么?”越苏见他有点走神,问道。 韩信指给她看,亲眼见她的神情一点点柔和下来,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信哥哥,我一直一直喜欢你。” 她身高不够,踮着脚,右手还拽着他的手臂上的衣服,她今天大衣里穿着件全棉针织衫,很好。 他读的书多半是兵家名篇,一时想不起来什么称赞女孩子的句子,只是两个字“很好”。 忽而又想起几个月前某个夜晚,他们在路上闲聊,提起他当时看到《闲情赋》。因通篇描写,没细看,现在只记得一句“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要说出来,又怕显得轻薄,因此只是更握紧了她的手。 越苏知道他情感内敛,也不逼迫,笑嘻嘻地任他牵着。走了几分钟,略一抬头,见他不知难为情什么,忽然耳后红了一片,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信哥哥?” 韩信却是刚才想起《闲情赋》,便漫不经心地往下过了一遍,默念到“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这句话比之刚才那句还要唐突,简直要归为闺房乐趣。又蓦然回想起见过她裸足,精巧得很,霎时间体会到这句话的微妙意味。 他支吾了一句,更觉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前面到了,里面环境不是很好,我们看看就出来吧。” 动作电影里,常见主角落魄,为了生计参加地下拳赛,在乌烟瘴气肮脏杂乱的过道中走过,旁边挤着纹身大哥,叫骂和欢呼不绝于耳,赌博和下注的声音充斥着洒满鲜血的拳场。 暴力、赌博和亢奋精神。 这一切就显得越苏和她的唐老鸭格格不入。 越苏乖乖跟着前台小姐去存包,还很认真地问:“姐姐,我的唐老鸭会不会丢啊?” 前台剩下一个脸上满是刀疤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们去存包的背影,笑了一声,对韩信说:“你女朋友真好玩。” 韩信笑了笑,没说话。 前台的刀疤男人瞥见他手掌上厚厚的剑茧,开玩笑地问了一句:“学剑的?怎么跑到拳场来了?还带着女朋友?” 韩信答道:“不是来比赛的,她想过来玩,就过来了。” 刀疤男人又问了一句:“那么厚的茧子……没几十年的功夫下不来,兄弟现 分卷阅读139 在在哪高就啊?” 韩信见走廊尽头越苏已经放好了唐老鸭,小步快跑过来,回答道:“已经不握剑了。” “握她的手。” 第65章 忧郁脸棕熊 拐角, 推开表面有不明显裂痕的的玻璃门,进门是家福利彩票店,店铺很破败。 穿过彩票店, 是台球厅和游戏厅,乌烟瘴气的, 很多瘦巴巴的年轻人, 叼着根烟蹲在角落里, 脸上蓝莹莹的,全是手机屏幕的反光。 下楼,楼梯里有昏暗的灯, 一股浓浓的胶皮味扑面而来, 有点像新铺的塑胶跑道的味道。 拳场进门的地方,两侧都放置了大幅的拳手半身照片, 大都赤/裸着上身,肌肉隆起,像拳头一样一股一股的。 韩信小声给她介绍:“地下拳赛, 只要报名就能参加,所以待会儿你看见的、比赛场上的其实主要是普通人,不会有那么……夸张的身材。” 越苏觉得眼睛不够用,点点头, 尽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这都是她原本不可能接触到的地方。 门口有两个年轻人拿着磁性探测仪,工作态度认真,用几秒确定他们身上没带摄像头就放行了。 接下来是一个中心空着的大圆桌, 圆桌上摆着一个立牌,介绍了今天的比赛。 没有搏击比赛中计分用的点数,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点到为止”。比赛结束的唯一方式是其中一方失去行动能力。 上场前照例要签生死契。 “所有观众必须下注。”韩信继续介绍:“多少钱都可以,我们待会儿随便下个注就行。” 下完注之后,他们拿到一个小小的号码牌,越苏小声问:“今天是哪两个人打比赛啊?” 韩信说:“我刚才扫了一眼……守擂的是拳场这边的一个拳手,打擂的是个女人。” 越苏“咦”了一声:“女孩子?” “嗯。”韩信说:“应该是缺钱得厉害,才会过来打地下拳场。” 越苏问:“一般这种比赛打赢能拿多少钱啊?” 韩信想了想,说:“我知道的情况,合同条件全放开签,应该一场五十万左右。” “这么多?!”越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合同放开签是什么意思?” “这种比赛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真正厉害的拳击选手不会来打的,为了吸引观众一掷千金,拳场必须要另辟蹊径,比如说增加比赛的感官刺激。”韩信说:“有一种办法是在拳击手套上涂胶水,沾上钢化玻璃渣,这样每拳都见血,打到后面血肉翻飞……这就是合同放开签。” 越苏皱了皱鼻子,盯着高地面一截、已经打上聚光灯的赛场:“这样很容易死人的吧。” “其实并没有,拳场会和医院有关系,受伤了直接送过去就行,毕竟现在搞出人命还是很麻烦的。”韩信轻描淡写地说。 正说着,比赛已经开始了,守擂的男人先上场,披着块锦织红布,五官端正,目测一米八,肌肉发达,浑身洋溢着好莱坞电影里的硬汉气息。 越苏的太阳穴跳了两下,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仔细感知,好像是年前生病时的倦怠感,不由得往韩信身边靠了靠。 还没多想点什么,擂台另一边上来了另一个选手。 越苏看过去,顿时呆住了。 圆脸,短发,运动服,是之前女子防身术的那个姐姐。 她急急地去看选手介绍,发现圆脸女人叫张遇春,没什么介绍,就一张证件照,照片上圆脸女人恶狠狠地盯着镜头。 张遇春完全没发现越苏,她站在聚光灯下,看周围都是黑暗一片。 比赛在一阵急促的鼓声之后开始了,赛场上两个选手已经站好位了,哨声一落下,就缠斗在一起,拳头打在肌肉上,发出“嘭嘭嘭”的闷响。 没有任何不允许打击的点,两个人斗成一团,一时分不出高下,但双方的外形又差距极大,使得这场比赛非常好看,周围的观众喊着“打死他!”,眼睛都红了,赛场的气氛完全起来了。 越苏根本看不懂这一招一式,她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血淋淋的打架场景,只注意到空中溅起的血液和两个选手扭曲的表情。 她有点害怕,脖颈上戴着的玉刚卯在发热,她最初以为是错觉,用手碰了碰才发现真是烫得惊人。 张遇春已经支持不下去了,脸上肿得青紫,喘着粗气倒下了,裁判在一边数秒。越苏听见身边有人说:“不是说这女的很厉害吗?今天怎么打成这样?” 另一人说:“可能状态不好吧,你之前没看她打静安区泰森的那场,胳膊都给人家硬生生掰断了。那女的是真能打,又狠,敢下手,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下了她的注呢。” 分卷阅读140 赛场上的壮年男子见张遇春倒下了,也不顾裁判还在数秒,一把拽起她的头发,直把她的头往地上撞。 越苏惊呆了:“她不是都倒下了吗?怎么还在打?” 她声音有点大,旁边一个路人嗤笑了一声,答道:“这种比赛有什么规矩。” 另一人解答了:“小姑娘第一次来吧?台上这个守擂的和上次她打残的那个是一个老板,今天报仇雪恨来的。” 韩信见她脸色都不对了,连忙牵着她出去了,擦了擦她额头上的冷汗:“还好吗?是不是看不惯?” 他一时自责起来,他自己尸山血海都经历过,却忘记越苏可能没那么高的心理承受能力,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越苏摇摇头,声音细细的:“我有点恶心,不太舒服。” 她说完,又把脖子上戴着的玉器拿出来,说:“信哥,它一直在发热,玉器也会发热吗?” 这对玉刚卯的温度其实已经消下去了,略带着点余温。 韩信触了触,说:“这对玉刚卯,当初是齐地一个游方道士进献的,说是可以防止鬼魂侵扰,挺有用的,你一直带着吧。” 他杀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他又说:“可能是最近冲撞到什么了,你年前也这么难受过,这里空气不好,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越苏点点头,想到刚才血沫横飞的场景,太阳穴又跳了两下。 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拳场,她果然好多了,走了几分钟,又元气满满了,拉着韩信的手问:“我们去看电影吗?” 大年初四的电影,大都是新年贺岁喜剧片,他们随便选了部片子,离放映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坐在大厅等。 电影院的大厅,照样放着几个娃娃机,还有扭蛋机,各围着几对情侣。 越苏仰头,眼巴巴地问:“信哥,你会抓娃娃吗?” 韩信见她一副渴望的样子,脸上不自觉换上一幅如临大敌的正经表情,认认真真看了会儿怎么操作,然后真的给她抓上来一大堆小娃娃。 旁边一对新来的情侣,女孩子撒娇说:“我也要抓娃娃。” 男人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粗着嗓子说:“这个机器我不会撒,你要是想要娃娃,我们再另外去买好吧?买多少都可以。” 女孩子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男人粗声粗气地说:“你男人这不是刚赢了钱嘛,唉那娘们真厉害,我都以为要输了的比赛,硬给打赢了,下次还买她……” 话到后面,他们走远了,就听不清了。 电影院的姐姐给了越苏一个布袋子,让她装这些小小的毛绒娃娃,直接导致越苏电影的前十分钟都没看进去,尽在把玩这些小玩具了。 电影还是挺好看的,也不长,两个小时,离场的时候,唐一一正好发消息过来,说刘衎的比赛结束了。 待他们俩赶到游戏会场,发现里面群情激愤,观众席的应援横幅乱成一团,大屏幕上在放过场音乐,走廊里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在激情互喷。 越苏有点懵,匆匆赶到后台,问唐一一:“外面是怎么了?” 唐一一一撇嘴:“刚才小衎他们的比赛是和天才少年打的,本来决胜局要平,结果出了个bug,小衎carry一下,他们队就赢了。后来因为bug重赛,这次天才少年队赢了。小衎他们队止步十六强。” 越苏咂舌:“这种比赛还能出bug啊?” 唐一一:“谁知道,我看这游戏是要凉了,超话里都吵翻天了。” 刘衎在一边愁眉苦脸:“不行,我待会儿一定得捂严实了去谢幕,绝对不能被留下脸部照片,不然以后我怎么打邀请赛啊。” 舞台上的过场音乐已经停了,主持人请出两支队伍谢场,刘衎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拉紧松紧带,只留下一双眼睛。 “我感觉还是容易被发现。”刘衎愁道。 唐一一把手上拿着的灰色棕熊布偶递给他:“实在不行,就拿这个挡一下吧。” 刘衎于是就带着这个半身大的棕熊上场了,棕熊脑袋大大,一脸愁苦,极其抢镜。 主持人小姐姐看着都愣了好几秒,然后拖着晚礼服的裙子过来采访了几个问题。 刘衎死都不张嘴,通通都是酷哥帮忙答的,主持小姐姐人见他这样,也没勉强,继续采访其他人。 好不容易熬到退场,刘衎正要就地退队、火速离场,忽然见外面的大屏幕出现了他的大头照……其实也没拍到什么,口罩帽子外加一只熊,他脸部一寸皮肤也没露出来,只依稀看得出是个少年。 唐一一笑到锤墙:“主办方有病啊!MV 分卷阅读141 P不给胜方给败方是什么鬼!” 怕是因为那个bug,特意来安抚他们队的。 刘衎一脸无奈:“我先走了,我不能上场,直接和主办方说我不方便上去就好了。” 穿着晚礼服的主持人小姐姐重复了第三遍:“请MVP选手上台。”终于看见有个少年抱着忧郁脸棕熊走了上来。 第66章 白水煮面 上场的是酷哥。 他戴着条宽边头巾, 也是卷发,略有些抱歉地对主持人说:“我们这位选手不太方便上场,他……” 酷哥做了个手势, 主持人小姐姐立刻领会,把话筒拿开了。 酷哥低声说:“他年纪太小, 监护人不让上场。” 主持人小姐姐手上并没有关于选手的名单, 但她反应很快, 立刻笑意盈盈地对台下观众说:“不好意思,我们的MVP选手因故不能上台,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他的队长……” 刘衎已经戴上口罩和帽子了, 高高兴兴地和队伍里的其他人告别, 然后从侧门溜出去了。 “这么高兴吗?”越苏笑道。 “我第一次来打线下比赛!”刘衎笑着说:“有点紧张,不过挺好玩的……还帮到别人了。” 唐一一手上抱着毛绒玩具, 体育场太大,走了好一段路还没到门口,觉得有点热了, 就把衣服拉链拉开一点。 越苏看见了,叮嘱一句:“出去记得穿好,外面还是冷。” “那么多布娃娃!”刘衎看了一眼韩信拎着的布袋子,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我可以看一下吗?” 韩信把布袋子递给他,他立刻津津有味地挨个拿着看起来,看完抬头问:“信哥,我可以拿几个吗?” 韩信默默点了点头。 越苏笑道:“拿吧, 都是你信哥抓出来的……木兰姐抓娃娃肯定也很厉害,她和小小一直在电玩城,说不定也拿了一袋子娃娃回去,到时候家里到处都是娃娃。” 唐一一评价:“那岂不是人间天堂!” 因为体育场里比赛还在继续,场馆里人声鼎沸,走廊上却没几个人,唐一一叽叽喳喳在和越苏说刚才比赛的事情。 谁知道一转弯,侧门前严严实实地堵着一群拿着应援牌的小姑娘小伙子,忽然静下来,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唐一一还没说完的话硬是噎在喉咙里了。 越苏瞄了一眼他们放下来的应援牌,应援牌还各不相同,甚至有点简陋。猜测可能是他们粉的电竞选手比较小众,甚至今天的比赛还早早出局了,所以特地跑到侧门来等人。 有个站在楼梯边、穿着cos服的漂亮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躲在越苏身后的刘衎:“您是MRV队的ghjls队员吗?” 对了,刘衎临时给自己起的名字就是ghjls,显然这是一串随机打的乱码。 越苏立刻否认:“他不是。” 越苏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年纪比刘衎大,但其实并不比小皇帝高多少,根本挡不住他,就反手把他往韩信那里推了一推。 韩信心领神会,把小皇帝往身后挡了挡,颇有典韦当年给曹操断后的气势。 不知道他这一刻会不会感觉到微妙的违和,心想自己真是欠他们刘家的。 楼梯下的几个女孩子也穿着cos服,其中一个有挺大的裙撑,目不转睛地盯着戴帽子口罩的刘衎看,显然是不信的。 等他们一行人强撑着笑容走出门的时候,那个裙撑很大的漂亮女孩忽然大声说:“你已经很厉害了!加油啊!” 旁边几个拿着不同应援牌的小姑娘也朝他招手:“对啊!不要泄气啊!加油啊!你很棒了!” 她们说完,门口或站或坐的一群人都此起彼伏地喊起来了:“加油啊!你很棒!” 刘衎扯了扯韩信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信哥,我能送她们几个布娃娃吗?” 韩信没急着回答,看了一眼越苏。 越苏笑着说:“我没关系,大不了待会儿再去抓几个,你拿去送人吧。” 然后刘衎一不小心……把一袋子的布娃娃都送人了…… 回去的车上,刘衎还处在呆滞的状态:“我回过神的时候,布娃娃就送光了……” 越苏笑道:“是不是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围到面前,你觉得给她一个,也要给旁边的漂亮小姐姐一个?送啊送啊,一不留神就没了?” 刘衎猛点头,不好意思地说:“一个也没留下,好像现在只有一一手上这个了。” 越苏忽然说:“信哥,我的唐老鸭好像忘记拿了!” 她急急地打量车窗外的风景,对司机说:“师傅 分卷阅读142 ,停一下好不好?我的娃娃就是忘在这附近的。” 韩信劝了一句:“算了吧,回去再买……” 越苏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好喜欢这个唐老鸭。” 他立刻败下阵来,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我陪你去吧。” 那个地下拳场是在小巷子里的,开车进不去,越苏估量了一下距离,知道几分钟内绝对回不来,就先付了钱,让出租车司机把两个小孩子先送回家去。 现在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了,但时间还早,只是冬天天黑得早。 越苏如愿以偿拿到了唐老鸭,喜滋滋地抱着,几乎是一蹦一跳出的门。 “这么喜欢?”韩信问。 “是啊,我特别喜欢唐老鸭!”越苏答道。 “之前怎么没见你买这样的布偶?” “一直没碰上嘛,有的时候要碰上了才知道会很喜欢啊。”越苏答道:“信哥,我们快点,说不定还能和一一她们一起到家呢。” 韩信见她又开始叫回一开始的称呼,有点奇怪,但不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叫“信哥哥”,确实肉麻了一点,但是很让人受用。 “信哥,你有看到魏晋时期的安丰侯王戎吗?”越苏走着走着,忽然问。 “‘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的那个王戎吗?”他不假思索地问。 “是啊。”越苏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世说新语》里记载他有个妻子,特别爱叫他‘卿卿’。” “卿卿我我成语的来源。” “是的。”越苏说:“王戎一开始很抗拒,说我堂堂大丈夫,你整天叫我卿卿是什么道理?然后他的妻子说我是因为喜欢、爱重你,而且我不叫你卿卿,你想谁叫你卿卿?嗯?” 韩信心里轻轻一动,知道她有言外之意,果然,小姑娘抱着那只唐老鸭,抬头看他,笑得狡黠:“信哥哥,只有我能这么叫这个称呼,好不好?” 韩信失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越苏带着几分小姑娘的任性,继续说:“那你要不要……” 她愿意是想问问信哥有没有什么更亲昵的称呼,但恰好转过巷子的尽头,看见街上第一家小餐馆坐了个熟悉的影子,立刻把未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那是张遇春。 她还是穿着一身运动服,只不过和拳场上那身不一样了,是灰色的,很不显眼,坐在靠门的桌子上,脸向外,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她吃得很大口,一个劲往嘴里塞吃的,脸上有几块青紫,但都上好了药,没什么表情,眼神凶狠地盯着手上的饭碗。 那只是一碗白水煮面,上面浇了点酱油。 越苏下意识地往回避了避,她有点没来由的愧疚,好像张遇春在拳场上拼命有她的原因。 韩信不认识张遇春,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她。 越苏才发现自己的心虚没来由,轻咳了两声,解释道:“信哥,刚才那个打地下拳赛的女选手……我认识她。” “她有个妹妹的,木兰姐说她身手很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打比赛。”她小声解释。 “不去打个招呼吗?” 越苏又解释了一句:“认识是认识,关系不好……” 韩信明白了,见她有点局促的样子,牵了她的手,说:“我们一起走吧。” 但就这么一会儿,再转过去,发现张遇春已经出店门了,圆脸运动服,走出去一段距离。 越苏忽然抬头对他说:“信哥,我去问问那家店的老板,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呢。” 越苏进了门,店老板正在擦桌子,笑眯眯地问她:“美女吃点什么?” 越苏不好意思地说:“老板,我不是来吃东西的,可以问你点事情吗?” “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她经常来你这吃饭吗?” 老板是个中年秃顶大叔,想了想,说:“也不算常来吧,你是她朋友吗?她家里条件可能不是很好吧,但人很好,非常体谅人。” “怎么说?” 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有一次我和我老婆吵架,心不在焉的,粥烧糊了没发现,给她端出来,她硬是不吭一声地喝完了,也没说我,我发现之后,没好意思,给她免单了。” 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越苏出了店门,正暗自思索回去问问木兰姐上次具体是怎么处理的,韩信忽然问:“你很想知道她的情况吗?” “嗯。”越苏点点头:“其实不太熟的,就是莫名其妙地想知道她的情况……” “她刚才直走右拐了,那个方向是公交车站和空置的店铺区,她应该是搭公交车了,我们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跟上。”韩信支招 分卷阅读143 道。 越苏连忙紧走几步,往他指的方向去,但刚巧看见张遇春上了辆公交车离开。 “回去查一查这辆公交车途径的站点。”越苏撑了撑自己下巴,又泄气道:“但我好像记得这是一趟环游车,每个站点都会去……”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在越苏也不是什么迫切窥探别人生活的人,回到家,就丢之脑后了。 只是木兰姐果然带回来一袋子布娃娃,一时间家里到处是笑得傻呵呵的毛绒玩具。越苏抱着自己的唐老鸭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几位已经从三国杀过渡到狼人杀了,拿着灯牌玩得不亦乐乎。 【沈静松:小越啊~】 【沈静松: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沈静松:始皇陛下和他的小儿子能不能托付给你一下,那个,他们俩在现代呆了一段时间了……】 第67章 陛下 越苏有点懵, 她快速回道: 【越苏:嗯?怎么回事?】 【沈静松:小越啊,是这样的, 前段日子不是和你说过咱们公司新招人嘛】 【越苏:……新招的人出事了?】 【沈静松:emmm那小伙子太勤奋了, 昨晚上休克拉到医院,现在还在急诊室抢救呢】 【越苏:……】 【越苏:现在是大年初四啊!老板你的心不会痛吗?】 【沈静松:我没有!他自己志向远大,一直熬夜加班,身上几份工作, 美名其曰自己是斜杠青年】 【沈静松:反正事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沈静松:我现在搁秦末待着呢, 你就帮几天忙就好了】 【越苏:几天?嗯?始皇陛下和二世已经修好了?】 【沈静松:不是, 他俩没什么毛病,单纯是我要去维稳汉代那一块历史, 紧邻的秦末这俩重要零件不能被波及, 索性就带回来了, 在你那待两天,两位皇帝陛下很快就可以相安无事地回去了】 【越苏:汉代快修好了?】 【越苏:其实我有个问题, 为什么是汉代出事啊?】 【沈静松:……嗯,那啥】 【沈静松:我想想】 【沈静松:那如果汉代不出事,唐朝有问题, 那你又会问唐朝为什么出事,这总得有个朝代出事吧】 【越苏:不,我会问, 为什么会出事啊?能不能不出事啊?】 【沈静松:……】 【沈静松:我已经把你家地址发给两位陛下了,注意查收】 【越苏:站住!我不行啊!回来!始皇陛下让我给他跪一个怎么办啊!我这里的条件完全比不上他大秦皇宫啊!】 【沈静松:就几天,我最迟初六就回来了, 到时候还给你带年终奖】 【沈静松: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越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两位陛下……应该不会今晚来吧? 花木兰正端坐在电视机前看《百家讲坛》的南明阶段,看得整个人都生气了,絮叨着“国朝养士三百年养出了这一群废物”,可是絮叨完,还是继续看。 ……并没有。 花将军一气之下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气哼哼地说:“那么大一个国家!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之前几百年不是好好的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退到江南的那群人真是不忠不孝不义!” 然后就愤而换台,开始看《唐明皇》。 唐叔已经恢复了工作状态,这位才子是明末嘉靖朝人,而南明是明亡之后的事,他没有经历过南明,却看过南明时期某位同样鼎鼎大名才子的《自为墓志铭》。 他一边画脚本一边说:“张岱曾写道‘甲申之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寻生’,如果说明朝是一个人的话,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上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咽气了,之后南明不过是死尸一路腐败下去。王朝末年,还是少读点好,轻则气吐血,重则折寿。” 越苏握着手机,有点呆愣愣地说:“啊……可是我读秦末历史还好啊?” 苏小小握着一手牌,转身笑道:“那是因为你先代入了信哥的立场啊,自然希望秦朝灭得再快一点。” 唐叔点点头:“你可以试试靖康、南明和晚晴,一气读完简直吐血三升。” 越苏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那个……这两天,咱们始皇陛下要来这儿住几天……” 唐一一猛地抬头:“是政哥哥吗!” 越苏轻咳了两声:“始皇陛下亡故的时候49岁,你硬要叫一声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唐一一 分卷阅读144 摇头:“不是这个梗,姐姐你多久不玩游戏了?Fgo新出的政哥哥啊!” 越苏最近还确实没什么时间玩游戏,有点尴尬地哈哈两声:“我待会儿去看看。” 花木兰把《唐明皇》暂停,颇有兴致地转头问:“咱们中国第一个皇帝要来吗?” 苏小小点头:“对,就是母亲赵姬和吕不韦有点关系的那个。” 越苏皱了皱鼻子,说:“等始皇陛下来了,咱们最好还是别提这茬。” 唐叔边写边说:“我读史书,有个猜测,正是因为始皇陛下这位背叛了他的生母,他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所以才一直不立正妻的。” 韩信正好下楼来,只听见了这一句,纠正道:“秦始皇是有正妻的。” 唐叔“咦”了一声:“怎么会?传下来的史料中都说他不设后位,所以长子扶苏的储君地位不稳。” 韩信摇摇头,说:“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汉王(刘邦)只比他小三岁,酒后提起过。”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说:“项王(项羽)军中也有类似说法,公子扶苏的生母是楚国公主,在被杀之前是始皇正妻。” 对高考不考察的历史一塌糊涂的唐一一问:“是芈月吗!她就是楚国人!” 看了几集《芈月传》的越苏:“……应该不是,芈八子是秦惠文王的妾室啊。” 韩信继续说:“总之,秦国与楚国有很久的联姻历史,秦国朝堂上最强的外戚势力就是楚国公室。嬴政时期的重臣昌平君和昌文君就是楚国公室……但是在统一六国的时候,始皇和这些楚国人起了严重的利益矛盾。” 唐一一问:“为什么啊?” 越苏提示:“因为始皇陛下要灭楚国啊。” 韩信:“之后就是执掌重兵的昌平君反水,加入楚国倒戈一击,秦军腹背受敌、伤亡惨重,秦王嬴政倾全国之力凑出六十万大军,终于击败了楚国……当时迎战这六十万大军的就是项王的祖父项燕。” 唐叔说:“我记得昌平君谋反之后,同为楚国公子的秦国重臣昌文君连坐被杀。始皇的正妻楚国公主芈氏也是因为这个被连坐的吗?” 韩信点了点头:“昌平君叛秦,是商君(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最大的一次败仗,死伤数十万。始皇陛下性情酷烈,因为牵连到他血统的正规性,连同母所出的两个弟弟都摔死了,生母赵姬更是死生不复相见……汉王说到这一段,大家其实都是相信的。” 越苏打了个冷颤。 花木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打的是扶苏和项燕的旗号,因为公子扶苏身上还有他母亲——那位楚国公主的血脉,楚地的百姓当然拥护他。” 周都督提出了疑问:“那为什么这位楚国公主,在史书上一点记载都没有?” 韩信笑了笑:“我活着的时候,民间对这位楚国公主还是有记忆的,但是这位公主在当初那场外戚动乱中,不知道持了什么态度、又对秦王嬴政做了什么,导致始皇陛下抹杀了关于她的一切记载,民间传说几代就传没了,现在流传下来的史册自然也没有关于她的描写。” 越苏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隐隐约约触到了什么,心里想到:先有史书再有历史……那么,史书可以重写吗?或者说,就算这件事发生了,只要没有史家记载下来,那…… 她没能想得更深一点,唐叔用手上的笔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说:“公子扶苏原本是嫡长子,母亲被杀之后,失去了身份的合法性,终身未得到正式的储君之位……亡秦必楚,之所以那么有底气,是因为一开始,楚国本该站在后位上,与秦王一同分享帝位的荣光。统御天下的君王,本就该流着楚国的血。” 越苏忽然有几分战栗,她说:“始皇亡故之后,胡亥下假诏书命公子扶苏自杀。公子扶苏当时远在北境,见到诏书不假思索、不听劝阻立刻自杀,是不是因为他年少时……见过父亲赐死自己的生母?” “他从唯一合法的继承者被废为皇子,根本不信父亲会把自己扶上皇位,他知道自己身上流着楚国的血。” 花木兰有几分惋惜:“其实北边蒙恬的军队都是始皇留给他的。” 苏小小边咔嚓咔嚓咬手上的李子边说:“他不信嘛。要我我也不信,与其让你赐死我,还不如我自己下去找我母亲。” 周都督面目沉静:“若是当年昌平君没有倒戈,楚国公主必定被立为秦朝皇后,公子扶苏便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背后还会有庞大的楚国公室势力支持,秦朝绝不会二世而亡。” 韩信是下楼来拿水的,越苏见他往厨房去,犯懒窝在娃娃堆里,只在他经过的时候,笑嘻嘻地拦下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不客气地喝了一口。 听见周都督这么说,她不在乎地耸耸肩,唇上还染着 分卷阅读145 水泽:“无所谓吧,大秦要是延续下去了,我们信哥怎么办?” 苏小小掩唇笑道:“刚才还在说不能读王朝末年,其实也未必,你看像苏苏这样,把自己代入新生王朝那边,这样读起来就没什么障碍了。” 越苏不满地说:“谁要代入刘邦啊!我只站在信哥这边好吧!” 唐一一好奇地问:“那位被抹杀掉存在的楚国公主,她长什么样子啊?” 韩信摇摇头:“我没有见过,我出生的时候,始皇已经去世十一年了,我们不是同一辈的。” 唐一一失望地“哦”了一声,接着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 她忽然声音拔高,小小的惊叫了一声,把手机屏幕展示出来:“你们看!这是在说小衎吗!” 她声音因为惊讶,有点过尖了,顺利地把韩信之后的那句低语给盖过去了。 “……不过看楚地其他公主的画像,有一点像苏苏。” 第68章 非常沉稳 越苏离他最近, 自然是听见了的,有些愕然地抬头,指着自己, 笑问:“我吗?” 韩信被她这么一问, 忽然又有点不敢确定,毕竟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当时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而古时的画像向来比较抽象,因而说道:“是有点像……但也只是有点像,我看见的那幅画像其实不算是楚国公主的, 楚国亡国已久,最多算贵族后裔吧。” “信哥没见过她真人吗?”越苏问。 他摇了摇头:“那是项王死后的事情了, 想必她是死在乱军之中了吧。” 越苏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我还没有见过和自己很像的人呢。” 韩信说:“那张画像已经失真的厉害, 这样都能看出眉眼相似,真人应该更像……或者她其他姐妹会更像你,楚国公室之间有血缘关系。” “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越苏说。 越苏和那数十个布娃娃是待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的, 韩信一直站在她身边, 低头和她说话, 这俩人都没有扬声说话的习惯, 再加上唐一一那边在放视频, 杂音很大,硬是没有旁人听去他们对话的一星半点。 越苏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游戏超话,刚一进去, 就看见超话主页最上面的一个帖子:《你们敢相信我竟然被一个高中生撩了吗!!!》 Po主详细记叙了自己在线下赛第一天的见闻,配图是一张糊到妈都不认识的大头照,依稀看得出大屏幕上是个男孩子。 白色羽绒服、黑口罩,手上还抱着一个忧郁熊。 【你们知不知道MRV队的这个ghjls有多厉害啊!!!快去看他和七神的比赛视频!!Carry全场啊!!而且这个小孩子超级可爱!看这个忧郁熊!后面他不方便上场还让队长把忧郁熊带上去表示自己!!啊我死了这是什么宝藏男孩!!!】 越苏点开评论区,发现有人在问:“为什么不方便上场啊?” Po主小姐姐回复:可能是年纪小,家里人不让抛头露面吧。 越苏十分满意这个回答,顺手往下滑了滑,然后……十分头疼地看见了那位天才少年七神的粉丝和路人撕起来了…… 【MRV的粉丝你们要点碧莲好吗???因为bug搞出来的操作还好意思拿出来秀???没有bug我七分分钟翻盘秒杀好吗?】 只看了一条,越苏就波澜不惊地退出了评论区,决定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实话她根本没看见MRV的粉丝,她甚至挺怀疑这个四线小队有没有自己无脑护的铁粉…… 但是超话首页推送并没有放过她。 【说实话我觉得某些人的操作真是令人窒息,因为bug赢了比赛还秀,重赛之后输掉就拒绝上场提前离场,输不起就不要来,OK?】 【讲真如果没有这么一件事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喊MRV虽败犹荣,但是这个bug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凭什么让我们七捏着鼻子认他不该认的失败???你们这些路人啊双担啊自己心里有点数好不好,你们是真的喜欢那个乱码弟弟,还是单纯想要黑我家七???】 越苏的太阳穴跳了跳,下意识抬眼去看刘衎,发现这孩子在唐一一身边一脸乐呵呵的,一一在放官方总结的精彩操作top5,弹幕里一片全是夸人的。 不能让他知道。 她没有怼回去的欲望,主要是因为……嗯,她非常不擅长吵架,万一和人吵架也总是吵着吵着就把自己气哭了…… 而且她真的get不到这几位姐妹喷的点…… 好在超话里还有路人帮忙辩白的。 【我就喜欢乱码弟弟不行吗???那么好一个小朋友为什么不喜欢??什么叫输不起?人家可能真的不太能 分卷阅读146 应付那么多人的场景所以不上场,或者家里有什么急事要赶回去呢???我当时在侧门还碰见他了,鼓励乱码弟弟,他还给我小黄鸭了呢】 下面晒了一张小黄鸭。 越苏又随便划了几页,彻底失去兴趣了,超话一退,换了个聊天软件联系酷哥。 【越苏:不好意思打扰了,超话里吵起来的事情您知道吗?】 【越苏:请您不要和我们家孩子提这件事,也别发什么澄清通知什么的,吵一会儿就过去了】 【酷哥:因为孩子还在上学吗?】 越苏迟疑了几秒钟,迅速回道: 【越苏:对的】 她又偷偷和唐一一说了这件事,嘱咐她别给刘衎看超话,现在已经撕得风云变色、腥风血雨了。 唐一一总结:饭圈吵架好厉害啊。 越苏忙完这摊子破事之后,已经九点半了。 她晚上没有吃正餐,随便吃了点零食,现在开始饿了,抱着“正月里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想法,毫无心理负担地系上围裙准备做夜宵。 夜宵自然是家庭保留节目西红柿鸡蛋面,这是越苏最拿手的面食,做之前还问了一句大家要不要吃夜宵。 然后她就从“做一碗面条”变成了“做一锅面条”…… 花木兰还在看《唐明皇》,捧着碗边吃边说:“还是现在好,就是给我个皇帝做也不换。” 唐叔笑道:“那得看是哪个皇帝,要是亡国之君,那肯定是现在好;要是是乾隆皇帝,活了八十九,逍遥自在,他肯定不愿意换。” 唐一一问:“陛下们要是看见现在的中国,肯定也很骄傲自豪吧。” 韩信笑了一声:“以我对开国皇帝的了解,他们要是能看见现在的中国,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朕的天下怎么亡了!!!’。” “反正咱们马上有位开国皇帝要来了。”越苏说:“我们家房间好像不太够用啊,我待会儿去把阁楼整理一下。” 唐一一手上还拿着筷子,举手说:“我房间大,可以让出来,我想睡阁楼!” 刘衎不明白了:“为什么想睡阁楼啊?” “阁楼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多浪漫啊!我们家阁楼还有天窗,躺床上抬眼就是天窗,多好啊。” “不行,”越苏说:“你房间明显是女孩子住的……虽然陛下和他小儿子就住几天,还是别冒险了。” 韩信忽然说:“换我的吧。” “嗯?” 他垂了垂眉,带着不欲她为难的隐秘心思,说:“怎么说,他的秦朝亡得那么快,我还是有点责任的。” 花木兰说:“没有吧,还是楚霸王项羽责任大,能抢的都抢了,不能抢的都烧了,要不是有虞姬,他说不定还去敲人家寡妇门呢。” 苏小小:“木兰姐,你是不是搞混了……热爱人/妻的那位是曹操啊,而且楚霸王又不在这儿。” “信哥可以换,他没多少东西,很好搬,而且他房间在二楼,比较大。”越苏说:“然后一楼收拾出个房间给二世……应该没问题,要是实在不行的话,直接给两位皇帝订个酒店房间吧,反正就两天。” 这么说定了,大家帮忙,两个房间一下子就收拾出来了。 “信哥,”越苏帮他把窗帘拉上,歪着头,微微笑着,说:“我现在不下楼去也没人知道。” 阁楼毕竟比正常房间的面积要小,但是这样的小,又显得格外温暖亲切。苏小小临走之前把阁楼门给带上了,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个人。 越苏家的阁楼原本是作为客房来使用的,窗前是张大床,床下是一排木质的抽屉,用来放杂物,床头柜也很高,到处是裁剪出来的置物空间。 不过外婆去世之后,越苏并没有多少杂物要放,这里的柜子主要是放楼下书房放不下的书。 韩信见她往窗台上一坐,小腿在空中荡了荡,手上欲盖弥彰地拿了本书,真的不打算走,伸手递给她一个枕头:“垫着吧,这么看书对腰不好。” 越苏捧着脸:“信哥你对我真好。” 他哑然失笑:“这就算对你好了,这么好哄?” 越苏一想也对,于是得寸进尺地说:“那我还要一个亲亲!” 她眼睛亮晶晶的,韩信说不出任何一个拒绝的字眼,只是张开手打算抱住她。 越苏笑了起来,把脚上的拖鞋蹬掉,在刚铺好的床上踩了一下,投入了他的怀抱。 抱着的时候,感觉得到非常舒服的安宁,她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太兴奋了,在微微发抖。 越苏往下滑了滑,跪坐在床上,脸贴在他胸膛 分卷阅读147 上,手还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听见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非常沉稳。 非常沉稳。 好像欣喜若狂、兴奋到颤抖,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越苏蓦然感到一阵心酸,眼角有些发红,怕被他看见,稍微低了低头。 “信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越苏的语气有一点不甘心,小声地说:“就算你没有那么喜欢也没关系。”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发涩,很痛,因为眼泪正在被机体生产出来。 韩信要摸摸她额前的头发,预估错距离,在她眼角停了停,正好第一颗滚烫的泪水滑了出来,落在了他手上。 越苏霎时感觉把她抱进怀里的人默不作声地绷紧了身体。 她有点难为情,好像自己在胁迫些什么,把头埋得更低了,快速地擦了擦眼睛。 “苏苏,我希望你过得好。”他慢慢地说:“我希望你没有我也过得很好。” 他蹲在了床前,颜色未改,摸了摸她的头:“不要任性,好不好?” 越苏不说话,摇了摇头,阁楼上的床下有抽屉,她脚放下去着不了地,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信哥哥,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能真的喜欢我一点呢?” 第69章 沉沉浮浮 她抽泣了两声, 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用哄着我, 你要是不开心, 不用……” 话说到最后,她抬手去擦眼泪。 “没有,”韩信微微起身,怜惜地给她擦眼泪,喃喃说,“没有不喜欢你。” “骗人。”越苏睁大眼睛, 不再流出泪水:“你一点也不想抱我,你也不想亲亲我, 你就是哄我的……哄我就哄我嘛, 你不要说自己喜欢我好不好?” “不是的。”他急着解释:“你年纪轻、不懂事,可是我不能耽误你,不能不顾后果……如此爱人, 不啻贻人以鸩毒钩吻。” 他实在是急了, 说到后半截甚至冒出一句文言文来。 越苏愣愣地看了他几秒, 伸手撑在他胸膛上。可掌下胸膛里的心脏, 依旧不紧不慢地跳动着。 见他神色有点狼狈,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想,骗我就骗我吧。 鸩毒勾吻,如果是甜的, 也无所谓了吧。 越苏可怜巴巴地朝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可悲,甚至自暴自弃起来,腰背挺直,唇瓣一张一合,伤人……确切地说,伤害自己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信哥,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我原本想着我喜欢你好了,什么都不介意,一刻的欢愉也是欢愉。可是我现在不行了,我反悔了……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离开,我不想你走,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可以走。” “对不起,我好自私,但是我不想要你回去,凭什么,凭什么我心心念念的人要被别人轻贱,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人要是别人的……”她话说到后半截,甚至发不出声音来,肩膀抽动着,眼睛周围都是红色,“夫君”两个字只是气音。 韩信分辨道:“我没有……” 他忽然停下,却是因为越苏用手去擦眼角,就着眼泪这么委委屈屈地望了他一眼,神仪妩媚,举止详妍。 当真是倾城容色。 越苏张开手臂,想要他抱,见他不应,眼睛更红了一点,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韩信无奈,起身把她抱了起来,从未像现在一样痛恨过现代贴身裁剪的服装形制。 他已经尽量避开了,动作十分小心,但是把人放下来时,依旧蹭到了她的大腿。 越苏原本只用力环着他的脖颈,腿前软肉忽然被额外的触感重重刮了一下,她还懵懂着,眼前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蓦然狼狈起来。 那、那是…… 越苏忽然往前一靠,攀住他的肩膀,仰头吻上去了。 她的唇很软。 他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察觉有湿湿软软的触感在唇上轻舔,随之脑袋里轰地炸开一声。 他胸膛里跳着一颗血污的心脏。 仿佛是个嗜甜的牙病患者,背着医生偷偷地吃糖,甜是甜,却不免罩着一层将来要百倍千倍痛回来的阴影。 他总疑心自己是个不会表达的人,热烈与温情总也说不出口来,他是才发现的,他生前没有过那么多热烈与温情。 好甜。牙痛是以后的事情。 昏昏沉沉,沉沉浮浮,略收回心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捏着她的下巴在肆意索取,抵着唇珠辗转碾磨。 他脑子里形成不了什么有意识的想法,毒药、蜜糖、清淡的果汁、浓烈的美酒,有什么在熊熊燃烧着。 她的牙好 分卷阅读148 小。 不用出人头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缠万贯骑鹤下江南,已经够了,已经足够好了。 美人乡,英雄冢,真是名不虚传。 越苏被他掐着下巴,他无意识地加重力气,已经掐出了指痕来,唇上又被吮吸得过分,略推了推他的胸膛,眼睛泛红:“信哥哥,你疼疼我……” 他难得眼睛里没有清明色彩,拉开距离,捧着她的脸,用大拇指擦了擦微肿的唇瓣,被心潮澎湃冲昏了头脑,低声问道:“痛吗?” 哪怕是之前的亲吻都没让她这样红了脸,心中酸涩从胸骨的末端开始,全部肋软骨都在发酸,几乎要让人落泪。 越苏往前一步,他身后已经没有空间了,只能任她逼上前来,一起往下坠去。 身化为灰,永堕鬼狱—— 刚铺好的床,前不久才晒过的被子,暴烈的阳光的气味。 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把身上的人压了下去,心疼她已经被吮吸成艳红色的唇瓣,只在脸侧轻吻着,气息凌乱得一塌糊涂。 越苏想去攀他的肩膀,刚碰到就被抓着手腕反按在床铺上,手背蹭在棉质的被套上,经脉旁边的软骨被掐得生痛……他总是把握不好轻重,好像没什么经验一样。 外套甩在床尾,她线衫里边穿着件薄薄的衬衣,扣子不好解,但终归是解完了,全是她的气味。 窗外灯火辉煌,喧声沸海,因在阁楼,再往上望一望,还能看见天空,哗啦一声,漫天的星辰就向她流淌下来。 越苏喉咙里呜咽着,像是已经被猎豹踩在脚下的幼鹿,角已经折了,脖子上最好下口的一块被利爪来回比划着,只盼着他动作快些,给个了断。 然后…… 越苏的手机铃声响了…… 起初他们俩都打定主意不管,但是刚才她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单伸手是够不着的,打电话来的也不知是谁,铃声锲而不舍地一直响。 “我帮你拿过来。”韩信被单调重复的铃声闹得亲昵不下去了,停在她耳畔,艰难地喘息了一声,站起身去帮她拿手机,递过去。 越苏接过手机,看了眼发现是沈静松,匆匆把鬓边的乱发往耳后一拨,线衫往头上一套,在他的帮助下披上外套,抱歉地望了他一眼,开门出去,接了电话:“喂。” 电话一接通,电波杂音立刻炸开了。 “喂小越吗!” “……”越苏无奈道:“老板,干什么?现在晚上十一点了?你不睡觉的吗?” “不是啊,”沈老板的声音忽远忽近,还断断续续的,似乎信号非常不好:“你和始皇陛下见着面没?” “没有啊。” “那就好。”沈静松长出一口气:“你别去见他了,我刚发现秦朝板块我之前打过补丁,现在必须请始皇陛下和二世立刻回去,不然秦朝得先崩溃了。” 越苏黑线道:“这种事情还能忘记吗?” 沈静松理直气壮:“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当时还没打算创业,理想是当一匹拯救世界的孤狼……” 越苏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不然我挂了。” 沈静松说:“有的,我紧急跑回来带人的话,没办法滞留太久,更没办法同时完美删掉始皇陛下这段日子的记忆,需要麻烦你帮我去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 “啊,按我们国家的命名传统,我把这种自主研发的药丸取名叫做‘孟婆汤’,待会儿发地址给你,你去厨房最右边底下的柜子找找看,应该在那里。拿到之后碾成粉末,用水冲成液体,再装进小喷雾瓶。” 虽然很佩服沈老板的业务能力,但是越苏不得不提醒他:“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沈静松:“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要不然我去拿,然后和那位新员工一起进医院,这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你了。” 越苏:“……” 沈静松:“钥匙在门口的盆栽下面,你现在去,拿到东西之后和我说一声,我发个文件给你,你用流量下载一下。” 越苏问:“干什么?” 沈静松:“你的年终奖,你也可以叫它任意交换门,可以交换门两边的东西……我到时候可能给你换一个秦国货币什么的,你就地销毁啊。” 越苏惊喜道:“年终奖那么厉害的吗?!” 沈静松:“那当然!我亲自研发的!其实本来应该再迟点给你,实验结果不太稳定……” 杂音越来越大,越苏“喂”了两声,信号就完全中断了。 她正要重新开门进房间,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才发现沈静松在给她打电话之前发了 分卷阅读149 十几条消息,但她现在没空看,往上滑,直接点进了最新的聊天窗口。 【韩信:苏苏,你回去休息吧,现在不好】 【韩信:……毕竟对你不好】 她其实也没准备好,刚才一鼓作气不觉得,现在莫名地有几分胆怯,缓缓笑了一笑,呆了几秒,然后才回复道: 【越苏:好,明天见】 【越苏:我有事出去一趟】 【韩信:这么晚?】 【越苏:是啊,必须要去】 【韩信: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越苏手肘撑在阁楼前的栏杆上,随便打开了个app,也没有心思真玩,握着手机发呆,没等多久,就见他打开房门出来了,鬓角还有水气,浑身清爽。 ……这么快的吗? 越苏正要往楼下走,又回身说:“对了,我的衬衣还是顺便拿下去吧。” 韩信:“……” 韩信轻咳了一声:“以后再说吧,现在不能拿下去,我泡水里了。” 越苏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了,把头扭过去,只觉得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发烫。 …… 楼下的灯也都暗了,换好鞋正要出门,碰巧苏小小半夜出来找水果,开着手机内置手电筒站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然后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人。 她借着昏黄色的灯光看过来,认出是谁之后,眼角眉间都是笑意,问道:“宝贝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越苏叹了口气,回答道:“加班。自愿的那种。” 第70章 楚国王女 用钥匙打开门之后, 越苏先被房子里沉闷的空气给呛了一下。 韩信打开灯,白炽灯闪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亮了。 越苏惊讶道:“那么大!” 这一整层都被沈老板租下来了,但是没做任何布置,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件家具。 越苏边找东西,边吐槽道:“租这么大一个房子干什么啊?沈老板真是钱多烧得慌。” 因为家具少,杂物也少, 越苏不一会儿就找齐了沈老板交代的所有东西,她甚至从厨房里翻到一袋子番茄,不仅没坏,还鲜艳欲滴的, 应该就是这几天买的。 “还有用来捣药的臼和杵, 沈老板难道还搞过中药?”越苏一边用力把翻出来的小药丸捣碎,一边想。 “我还找到几本史书,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韩信把几本翻旧的线装本放在桌子上, 说:“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东西,都是空的。” 越苏动作很快, 已经把冲兑好的液体装进了小喷雾瓶里, 朝水池按了两下按钮,确定可以使用之后, 就盖上盖子放到一边去。 “什么时候的史书啊?”越苏洗干净手,好奇地问。 “……秦初的,确切的说, 战国时期的。”韩信翻了翻,回答道:“很旧了。” 越苏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接过来,随手翻开,看见一句底下划线的“新郑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已经被灭亡了的韩国旧都新郑发生了反秦叛乱,昌平君离开秦国首都咸阳,来到紧邻新郑的楚国旧都郢陈,那是一个冬天,雪很深。 再往后扫了一眼,接下来的历史就是“项燕立昌平君为王,反秦于淮南。” “昌平君!”她看见这个熟悉的人名,不禁略提了提声音:“就是秦王嬴政的丞相,后来倒戈帮了楚国的那个!” 韩信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算倒戈,昌平君的父亲是楚考烈王,他的几个庶弟都当了楚王,他这么做也能够理解。” 越苏“咦”了一声:“既然他和楚国皇室关系那么紧密,为什么秦王嬴政敢派他去平定新郑的叛乱?” 韩信笑了笑:“按你这个说法,秦王的王后楚国芈氏岂不是关系更密切,她的父亲也是楚考烈王,几个兄弟不是楚王就是楚王预备役,秦王还敢和她住在一起呢。” 他见越苏眼神迷茫,又解释了一句:“楚国外戚势力和楚国皇室,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目的一致。当时谁也想不到昌平君会反秦,他是秦王重臣,嫪毐之乱就是他和昌文君领军镇压的。” 秦王嬴政年满22岁的时候,到雍城祖庙举行了带剑着冠的成人礼,将要亲自执掌政权。 在太后赵姬庇护下擅权的男宠嫪毐,在咸阳发动了政变,拥立自己与太后赵姬的儿子为新的秦王,史称嫪毐之乱。 昌文君镇压动乱之后,秦王嬴政下令车裂嫪毐,摔死自己的两个同母弟弟,并将自己的生母——也就是太后赵姬幽禁起来。 越苏又往后看了几行,恍然大悟:“昌平君倒戈之后,昌文君立 分卷阅读150 刻连坐被诛杀。这意味着其实楚国外戚势力内部,也不知道昌平君要倒戈反秦。” “是的,楚国外戚势力也根本没有理由要反秦,王后是楚国人,秦王长子也流着楚国的血……但是可以理解昌平君的做法。” 越苏又倒回去,再看了一遍被划起来的那行字。 新郑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天上下着大雪,楚国的公子、秦国的重臣昌平君来到了郢陈,这里是楚国风光不再的故都,不远的地方,他效忠的秦国在故国的土地上纵兵掠马。 他与时任楚王是异母兄弟。 越苏有些疑惑地问:“昌平君与秦国王后也是同一个父亲啊,他怎么不考虑一下王后的处境?” 韩信笑了笑,说:“昌平君名启,是楚考烈王当质子时生下的儿子,他和王后不是一母所出,在王后嫁到秦国来之前,应该不会有太多接触……昌平君当时在故都郢陈做了决定,背弃秦国,加入楚国,也就意味着再也不管楚国外戚势力的死活。” “怎么说也是公子扶苏的生母,是秦王的发妻,王后说不定和昌平君持同样的态度,才会被这么干净利落地赐死。” 越苏“啧”了一声,说:“这位王后也是性子刚烈的人,和秦王陛下真不愧是夫妻。” 她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了自己念书时,辅导书页边上的“历史冷知识”,说:“不知道记没记错,但我记得……秦王嬴政的遗嘱上写着让公子扶苏主持他的葬礼。” “没错。”韩信肯定道:“秦国不尊儒家,也没有立长子为续任者的风俗。” “没有吗?”越苏撑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秦孝公、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都不是长子。”韩信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一下,笑着说:“我刚才想到一个更合理的说法。” “是什么?” “秦王嬴政指明公子扶苏给他主持葬礼,其实是在隐晦地表示‘我想和扶苏的生母合葬’这一愿望。因为前几任秦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都是将生母与父王合葬。秦孝文王的生母是妾室,根本没有资格与秦王合葬,但秦孝文王也硬是这么做了。” 越苏接道:“按始皇陛下的设想,公子扶苏也一定会把他的生母——也就是那位楚国公主与自己合葬。” 她说完之后,不由得笑了笑,抱着腿评价道:“始皇陛下真的好别扭啊……都要死了,连一句‘我想和她葬在一起’都不舍得说。” “因为毕竟是他亲自下令赐死的楚国公主。”韩信把手上的线装本合起来,问道:“跑了那么远的路,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再等会吧,我状态还好。”越苏说:“诶,等一下——” 韩信问:“嗯,想吃什么?” 越苏给了他一个娇嗔的眼神:“不是说这个。我想说,可是最后公子扶苏被二世胡亥假传命令赐死了,始皇陛下的葬礼到底是谁主持的啊?” 韩信见她眼神灵动,近在咫尺,不由得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你记不记得始皇嬴政是怎么去世的?” 越苏不满地鼓了鼓脸颊:“这个我肯定知道啊,要考的!秦始皇嬴政出生在赵国邯郸,当时他的父亲还是质子,不久抛下他和生母赵姬回到了咸阳,只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这段日子他过得不好,落下了病根,所以后来身体也一直不好,直到最后生病去世了。” 韩信见她鼓着脸,实在可爱,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年少时读史,发现始皇嬴政只去过三次前线,其中一次就是灭赵国,他亲自跑去邯郸杀仇人,报昔日寡母幼子被欺凌之仇。” 越苏说:“书上说,始皇陛下是个很勤奋的人,一天要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这样透支自己,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巡游找长生不老药时,又碰上七月高温,几天之内,病情不断加重,直至亡故。”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想到了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当时正值七月酷暑,始皇的遗体很快便腐烂了,而赵高和李斯为了伪造秦始皇尚在人世的假象,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按照原定的巡游路线回到咸阳。等到发丧时,已经离他去世过去了几个月。” 韩信这才说完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那时扶苏已死,二世胡亥的生母在他出生时就死去了,所以始皇陛下生前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秦王陵里。” 越苏:“那也叫孤零零的吗!骊山底下的兵马俑不都是给他陪葬的!据说秦王陵里有夜明珠装饰的日月星辰、水银的江河湖流、三千年不灭的人鱼烛、永不停歇的温泉活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啊!” 韩信摇了摇头,说:“可是他想要死后一起长眠的那个人,没有和他在一起啊。” 越苏一时语塞 分卷阅读151 ,又喝了口水,唇瓣润泽,小声地说:“他竟然那么喜欢那位楚国公主,为什么要赐死人家?” “嗯……他更喜欢自己的天下江山?” 越苏一想也能理解,又问:“他赐死之后,也没必要把王后的姓名存在全抹掉嘛,即要抹掉,为什么还要和她合葬?要不是他做得太绝,公子扶苏也不至于……” 她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她又想了想,忽然觉得恐怖,说:“会不会秦王觉得……王后因为自己的娘家背叛了他,他抹去王后的存在之后,她在世上,名义上就不再有任何亲族了,唯一能存在的地方就是……” “就是他的棺椁旁边,作为秦王政的妻子,和他一起去往地下的世界。” 她颇觉惨烈,说:“信哥哥,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了’之外的借口离开我。” 已经深夜零点多了,城市的喧闹早已平息了,冬日的夜里静悄悄的,寒冷在窗户外徘徊。 玻璃窗被冻得严实,呈现出暗沉的灰色,越苏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枕在自己膝盖上。 她眼神迷糊,侧着脸,说了那么句话,脖颈上依稀还能见到细碎吻痕,他只觉得心里柔情涌动,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守着。”他低声说。 越苏摇摇头:“我还是自己来吧……” 话未说完就停住,是因为韩信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好。” 好,不离开你。 在我彻底地死去、再入轮回之前,绝不离开你。 越苏觉得耳热,呜咽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心想,佛祖啊,让我嫁给这个小哥哥吧,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哥哥了,我好喜欢他,拜托了佛祖,谢谢佛祖。 第71章 未央宫 窗外隐隐传来京剧的咿呀声, 这么一截孤零零的声音在深夜里是颇为恐怖的, 但是越苏全然没感觉到害怕, 反而觉得新奇, 侧耳细听,眼神灵动, 小声问韩信:“信哥,你听见了吗?” “嗯……是民间小调吗?”韩信只听见一丝细细的高音, 游丝一样不断地在黑暗中徘徊。 “是一种戏曲, 这附近应该住了个爱听戏的老人家。”越苏仔细地听, 嘴里跟着轻轻地唱了几句:“献出了美女叫西施……” 越苏大学时期, 为了修满选修课学分,曾经在学校卡出重影的教务系统里抢到过一门《京剧欣赏》。 上课的是个老教授,就在第一节课来了一次,之后的课都是由他的研究生上的,研究生小姐姐嗓子吊得好,还是德云社的粉丝, 课间常教她们唱几句。 “吴王他杀了伍子胥, 说什么忠良死得苦,道什么忠臣死得屈——” 她蓦地停下, 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老曲子, 还是别唱了, 我们聊点别的吧。” 韩信看她唱得认真,脸颊软软的,很是可爱。他没听过别人的曲子, 私心里觉得她唱得最好,飞泉鸣玉一般,于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唱?你唱得很好。” 越苏支吾了两句,惯是不会说谎,撒着娇遮掩过去:“这曲子不好,晚上最好还是别唱了。” 这曲子是《未央宫》。 全名叫《未央宫斩韩信》。 她毕竟是选修课上学的,基本功并不扎实,只是当个小爱好,刚才唱了几句,才想起这曲子原名叫什么。 “苏苏以前专门学过唱戏吗?”韩信问,他印象里伶人的地位是不高的,小心地问出来,生怕她以前吃过太多苦。因为最气人的是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期盼她之前遇见的都是好人。 “我就这么几句,哪敢说专门学过。”越苏没察觉他的心思,噗嗤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要认真说,只会唱一点点小调,还是老师期末要考才会唱的。” 韩信见她笑容坦坦荡荡,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说:“苏苏唱得那么好,现在再多唱几句,好不好?” 越苏一面想词,一面说:“唔……我们老师当年教的都是简单的词,《锁麟囊》啊《花田错》啊,我其实也不会几句,待会儿唱出来你要笑我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空白的严冬被关在屋子外面,一点也进不来。 【沈静松:小越!!!快点!快下载!!我撑不住了!】 【沈静松:[Apk.文件]】 越苏连忙拿起手机,一边心痛自己的流量,一边把那个大几百M的文件下载下来。 【您以接收对方发送的文件】 【沈静松:OK,让你弄的东西放在手机屏幕上就行了,快点啊,五秒够吗???】 越苏一伸手,把那个小小的陶瓷瓶拿在手上。 b 分卷阅读152 r 【越苏:OK,我拿在手上了,现在放吗?】 【沈静松:放吧,放完就松手啊,我没发消息之前不要再碰】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界面是那种老式的论坛页面,从上至下分别用糟心至极的排版排列着【远古暨三代】【春秋战国】【秦汉】…… 其中春秋战国最后一个章节点打开了,一眼看过去。 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 “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出。” 越苏觉得这句话颇为眼熟,可她并没有通读过《秦本纪》,大脑习惯性地回想了一秒,才赶紧把手上的瓷瓶放了上去。 眼前不算太明亮的室内灯光瞬间炸裂开来。 那一瞬间越苏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会被灼伤,因为光芒太盛,她又离得太近,刺目的光斑遗留在视网膜上,直直地侵入她的大脑深处,强迫她暂停了一切思想活动。 接下来她就不可抑止地咳嗽起来。 扬着尘土的干燥空气一股脑地钻进了她的肺部,越苏到此时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几乎都待在湿润的南方,从来没有接触过西北的干燥,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子,只觉得自己要咳出血来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咳嗽的欲望,越苏带着咳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泪眼汪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淦!这是哪?! 越苏目瞪口呆地打量了一下正前方的高大市门,市门的屋顶倒是南方人很亲切的四坡式,她正站在一块大型的空心砖上,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饰冠剑的游闲公子。 虽然看得出这些年轻人和一般老百姓的身份不一样,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衣着并不算太华丽,越苏甚至没看见丝织品。 嗯……所以这是哪? 她正犹豫着,忽然被右手边街角处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那边是一家酒铺,店铺门口悬挂着招客引子,设乐陈酒,来往的人很多。 有两个壮年男子在酒铺门口互相对骂,因为乡音太重,越苏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只是看他们表情和驾驶,不会是什么好话。吵了几句,这两个男人干脆动起手来,打得不可开交,旁若无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有仇,这两个人下手极重,越苏那么远看着,都能听见拳头击打到肉体上的闷响。她看不惯这类血腥场景,下意识别过头去,恰好迎面一个佩剑的布衣男子兴奋地往斗殴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躲闪不及了,眼看就要撞上,越苏小小地尖叫了一声,试图提示他避让一下,但是…… 但是…… 但是那个男人就这么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走了过去。 越苏:…… 越苏终于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叫。 布衣男子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状,就继续前去围观斗殴了。 她赶紧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手上还攥着那个小小的瓷瓶,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 越苏连忙拿起手机解锁,发现主页面的日期已经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显示是1538年2月31日。 她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尤其是街上行人的衣服形制和被官吏带领着前去服徭役者手上的农具。 有铁质农具了,应该是春秋战国以后…… 手机左上角显示还有一点点信号,越苏尝试着打电话出去,然后这最后一点点信号也断了。 越苏:……中国移动你给给力啊! 调试了半天,还是没信号,越苏郁郁寡欢地清空了后台,让手机进入省电模式。 不能慌,不能慌,她好歹当初也是历史课代表呢,历史书上一定有判断出现在是什么朝代的准确办法…… 文字! 越苏站着的市门口,进门就是一家屠铺,门口悬挂着一只羊头,羊头旁边是一块油腻腻的招牌,她踮起脚去看,上面写着一些扭曲、难以辨认的文字。 越苏的心往下狠狠一沉。 不是楷书、不是行书、不是草书、不是金文、不是小篆。 淦,这会儿不会是西周吧……那个喜欢用活人献祭的朝代…… 她忧心忡忡地往集市外走了几步,心想反正也没人看得见自己,不如去官府办公场所看看,里面应该有书写具体年份的户籍册。 越苏方向感不是很强,沿着墙根走了几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楼阁前,好在走的街道比较平直,并不坎坷,她不算太累。 走了半天,她不知怎么地瞎逛到一个靠外的屋子前,那里有个穿着齐整服侍的慈祥老者,正在边问面前的男人话,边用毛笔在简牍上写字。 分卷阅读153 越苏绕过去,意外地发现自己认得出他在写什么。 老者写得是很标准的隶书,前面的简牍看不见了,他正在写的一行字是:两足下踦。 两脚不能正常走路。 越苏打量了一眼老者面前的男人,发现他身材矮小,满脸麻子,脸上没有眉毛,鼻梁很别扭,可能是被人打断之后没能重新长好,脸色蜡黄,病态明显。 嗯……这是在干什么? 官府验伤? 还是医生治病? 老者又接着写:疠者,定杀。 这四个字越苏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琢磨着,既然官方用的是隶书,而且她能看懂一些,应该不会年代太过久远…… 她联想起沈老板给她发的消息,差不多可以确定现在是在秦国。 还没有统一六国的秦国。 但具体是在哪一年呢?她怎么联系上沈老板?又怎么回去呢?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眼前慈祥的老者笑了笑,回头叫了一句“隶臣”。 立刻有两个穿着朴素的壮年男子上前来,一人一边把患病男子拖出去了。 真的是官府验伤啊?现在是不是要把他带回牢里去? 越苏跟着走了几步,看见两位隶臣把人带到河边,低头和他说了几句话。 对了,这座城池中间有河穿过去。 河边没有渡船也没有桥啊,他们难道要带着这么个病人游过去吗? 越苏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两位壮年男子把那个瘦弱的病人一左一右提在手上,荡了两下,扔进了河里。 那人应该实在病得太严重了,甚至都没有挣扎,短短几十秒就沉底了。 越苏:…… 你们解决病人的方式也太粗暴了吧! 她梦游一样地走回去,正巧碰上那位慈祥的老爷爷拿出一枚纽扣大小的印章,在简牍的最后印了一下。 正好印在“定杀”两个字上面。 越苏:我想回家。救救孩子,我真的想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本来就看不太清楚的自己,现在越来越透明,她甚至看不太清自己手掌上的纹路了。 【沈静松:小越!!!快!跑步去秦宫!求求你了!快点!】 【沈静松:求求你!跑过去!秦皇陛下他提前搞昌平君了!!!阻止他!】 第72章 天地安危 有信号了! 越苏兴奋地快速打字: 【越苏:老板,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在哪?我怎么回去?】 【越苏:你那个交换的东西是不是出了问题啊?】 【沈静松: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讨论, 现在, 立刻, 马上,去秦宫, 让嬴政把一切都忘掉!!】 【沈静松:快点啊!再慢点他连蒸汽机都搞出来了!】 【越苏:啊?始皇陛下不应该回到他死去的那一年吗?现在是几几年啊?】 【沈静松:秦王政二十一年,这一年秦军出兵伐楚, 昌平君倒戈, 秦军大败】 【沈静松: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我以前在这一年打的补丁导致的bug拉回】 【沈静松:不对!现在进秦宫!把你手上的陶瓷瓶全喷他脸上!快点!再晚点胡亥和赵高的头都挂在城门上了!】 【越苏:老板, 你说的倒是容易,秦宫在哪啊?那么大一个宫殿我去哪找始皇陛下啊?】 【越苏:主要是,我特么在哪啊???】 【沈静松:[Apk.文件]】 【沈静松:导航仪,快下载,小越,快点, 再不快点我们就完了】 【沈静松:你先走着, 我把之后要做的事情给你列个清单出来】 【沈静松:你现在在秦国上京,秦王政二十一年, 始皇陛下忘记一切之后, 你再苟两天, 等我过来接你】 【沈静松:秦国王后知道吗?就是公子扶苏的生母。千万!千万!不要去见她!就算不小心见到了,五分钟之内赶紧跑!不然你就完了!】 【越苏:???】 【沈静松:你知道咱们上下五千年那么长的一段历史,不太可能每个程序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静松:很久以前我尝试过调换距离千年的两个相似零件, 以达到“人为转世轮回”的效果】 【沈静松:结果当然失败了,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来搞创业】 【沈静松:但是……怎么说】 【沈静松:你现在属于一个不该存在的零件,虽然无害,但是秦朝板块会 分卷阅读154 试图吸纳你,一旦你靠近最相像的一个零件,就会被吸纳进去】 【越苏:你在说什么东西?逻辑好像不太通??你不会在胡编乱造骗我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了,不用这样】 她发完这句话,发现信号又断了,而且没有重新连接回来的趋势,只好先根据下载的那个导航软件找一找秦宫。 别的不说,秦国都城的道路真的非常平整…… 她沿着宽敞平直的道路走了半天,都城内还是很热闹的,就是有点不太对劲。 好不容易按照指引,来到了宫门前,她才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没有人聊天。 没有议论国事的人,不仅穿着破烂的老百姓不议论,明显出身于富贵家的公子也不议论,这些闾巷少年只是博戏驰逐、斗鸡走狗。 秦国严刑峻法,民众道路以目,果然名不虚传。 越苏用没多少电的手机导航了半天,终于穿过市集进入了宫殿群。 然后…… 她迷路得更厉害了。 后世有载:“……东西八百里,离宫别馆相望属也……穷年忘归,犹不能遍也。” 简单来说,秦王嬴政,除了热爱统一大业,还特别爱大兴土木。 比如说他上任就开始修建的骊山墓,比如说后来秦朝的首都咸阳,知道这位陛下有多夸张吗? 每灭掉一个国家,他就在咸阳把那个国家的宫殿1:1地重建出来,直到他去世那一年,共建造了七百多宫观。 后来项羽入咸阳,放火焚烧秦王宫殿,大火燃烧了三个多月没有熄灭。 越苏在长得很像的宫殿之间转了半天,毫无头绪,她又没办法找人问路。更令人崩溃的是,她转到第三十座宫殿的时候,赫然发现一块她进来的时候看见过的牌匾。 这意味着,这几个小时她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几乎崩溃了,手机的信号一直没恢复,走了半天,脚腕疼得厉害。再加上她其实是忙了一天的,深更半夜穿越过来,最开始的新鲜兴奋劲过去之后,现在又累又困。 越苏决定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休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然后她立刻爬起来去找秦王,让他把该忘掉的全忘掉。 她想信哥,她想回家。 越苏还没颓废几秒钟,就见一个黑衣少年从宫殿里快步往外走,边走边问身边的侍臣:“母后生病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他身边的侍臣小跑着跟上他,回答道:“王后是急病,据太医令说,是外邪入体,伤了风。王上刚得知,也赶过去了。” 黑衣少年皱着眉头说:“母后身边的侍从怎么回事?怎么会伤风呢?她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个节骨眼出了事情,怎么办才好?” 越苏耳里只听见那一句“王上也赶过去了”,几乎是跳起来,小步快跑跟上前面的黑衣少年,跟着他穿过五道完全不一样的宫墙,终于来到了牌匾名为“兴乐宫”的宫殿。 黑衣少年正要进去,门口的仆从拦住他,恭敬地说:“王上与王后议事,请公子稍等。” 秦王陛下的亲随能拦住他,却拦不住越苏,她急切地往里走,手上紧紧攥着陶瓷的小瓶子,刚要进寝宫内室,忽然一个高脚玉杯砸在她脚下,里面传来男子愤怒的声音:“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越苏都被吓得一个哆嗦,外间侍立的仆从更不用说了,默不作声地跪了一地。 他大声,里面那位王后更大声;他刚,楚国来的王后更刚。 内间很快传来了一个女声,似是发了狠,声音虚浮,尽力上扬,却更显中气不足:“华阳太后若是还在,陛下也敢兴兵灭楚吗?!” 华阳太后是楚国人,当初就是她扶持秦王嬴政的父亲上位,如今秦王嬴政才有王位可继承。 但是这位华阳太后,不巧,在四年前去世了。 “外有强敌横剑,内有朝臣窥权,我不灭楚,楚就灭我大秦!芈姜你搞清楚你是谁的王后!” “王上好大的威风,您怎么不干脆将我也贬去陈地,与我庶兄作个伴?” “你还敢提昌平君?!你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王后打断了:“怎么不敢?我庶兄仕秦数十年,不过是反对王上的伐楚计划,立刻被贬去陈地,王上不是要杀我吗?您干脆把章台宫里的楚国人都杀光啊?!” 章台宫是秦国的主要朝宫。 越苏心想,难怪这位王后被连坐赐死了,她这么刚,神仙也救不了她啊…… 重活一世的秦王陛下依旧被这位还在病中的王后气得说不出话来,越苏悄悄掀帘子进去的时候,他正瞪着眼睛,盯着拉紧帷幕的寝室内间, 分卷阅读155 眼里杀气闪现。 好年轻啊,一点也不像历史书上画的呢。 她走到秦王陛下面前,摇了摇右手拿着的陶瓷小瓶,踮着脚,把整整一瓶喷雾一股脑地喷在了他面前。 秦王政愤怒的面孔逐渐平静下来,甚至显出几缕迷茫,身子晃了两下,径直地倒了下去。 “欸——”越苏没想到这玩意还有副作用,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是秦王政直接穿过她愈发透明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地上。 里面的王后提高声音喊了一句:“王上?” “王上?”第二句还没人应,里间传来了掀被子的声音,王后急匆匆地下了床,趿着鞋子走了出来,一眼看见秦王倒在地上,一边惊慌地喊人,一边伸手去扶他。 因为刚刚还待在床上,这位出身楚国、现任秦国王后的芈姜姑娘只梳了一个平髻,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唇色发白,一副久病之相,从外表看,怎么也不像刚才那个敢和秦王硬刚的人。 越苏看了她好几眼,觉得她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抱着手想了想,还没得出结论,这位王后忽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她,眼里满是戒备,出口叱道:“你是……” 哈?她能看见我? 越苏被她的眼神震慑得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转身跑开,眼前就炸开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 公子扶苏小声地问兴乐宫的侍从:“母后醒了吗?” 年长的侍女摇了摇头,说:“公子回去吧,被王上知道您过来,又要责骂您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隶妾只知道,王上与王后因为伐楚的事情又吵起来了,王后是急病犯了,王上只是一时气蒙了。” “是母后唤你们进去的?” “是,隶妾进去的时候,王上好好的,倒是王后手脚冰凉,太医令说是急气攻心。” 公子扶苏皱了皱年轻的脸,担忧地问:“他们是不是……动手了?” 年长的仆人连忙摇了摇头,说:“不至于,近来王后虽然处处与王上置气,毕竟还是少年夫妻……” 公子扶苏也意识到自己这么问的荒诞,轻咳了一声,说:“母后若是转醒,即刻通知我。” “王后估计会拒绝参加明天的祭飨之礼,到时候王上又要生气,您这两天仔细着点。”年老的仆人殷殷切切地关心道:“您毕竟是秦国的公子。” “……知道了。”他答应了一句,正转身要离开,忽然看见内间的婢女急匆匆地跑出来。 那婢女不过十来岁,身材纤细,慌张地小声说:“王后醒了,说想喝热茶。” “……茶?”公子扶苏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茶怎么能喝?你是不是听错了?” 他语气一重,年龄不大的婢女立刻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嗫喏道:“隶妾……隶妾不知……” “母后还说了什么吗?”他问。 那婢女更慌张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像问起她的兄长……王后魇着了……一边哭一边说什么哥哥……” 第73章 白米饭 越苏昏昏沉沉地抬起眼睛, 她头痛得厉害, 因为没有睡够, 天花板很高, 横梁和垂纱的影子扑进她半睁半闭的眼睛里来,弄得她脑子迷迷糊糊的。 屋里挺闷, 有一股汤药的味道。 她觉得脑子呆瞪瞪的,又知道这样不行, 在人影站到她床前的时候, 用尽力气小声说了一句:“……茶, 热的。” 说完这句话, 她又昏睡过去了,直到有人掀开帷幕,带了点橘黄色的灯光进来,她才又条件反射般醒转,微微晃了晃脑袋,想把睡意压下去, 可她觉得脑袋沉甸甸, 整个人只是往下坠。 “……母亲。” 她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声。 嗯?这是在喊谁? 接着有人把她扶起来了,把一个精巧的小被子递到唇前, 温热的水滑入喉咙, 那些天花板绿绿的暗沉影子一下子变得很远。 越苏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很久, 说不出话来。她当然还记得他,这才半天,她又不是得了阿兹海默。 黑衣少年倒是很孝顺, 低着眼睛,关切地问道:“母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越苏一时不太能够接受自己二十来岁要有个儿子。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笑了一声,说:“……好多了,谢谢你关心。” 黑衣少年因为她良好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还要再说些关心的话,但是越苏只觉得心乱如麻,强行打断说:“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不好?” 黑衣少年于是规规矩矩 分卷阅读156 地行完礼,退了出去。 越苏立刻抬手去摸自己的脖颈,确定那一对玉刚卯还在,反复摸了几遍,玉石沉甸甸的,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想不透这其中的原理,但是握在手上,觉得还可以撑下去。 不能慌,不能慌,一定有办法的。 人是需要汲取力量的,从过去,从现在,从感受到的一切温柔里,或者从未来,从还未达成的理想里。 就算碰到的都是糟心事,只要确定自己会被那么几个人坚定地选择,也都还能过下去。 她要回家。 床前站了一个年长的婢女,恭恭敬敬地站着,低着头,也不出声,越苏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她站在那里,被吓了好大一跳。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越苏伸手去拿挂在一边的外套,一边问。 婢女告了声罪,上前来帮她穿衣服,越苏顺便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长方方的小匣子?原本在我身边的,找不见了。” 既然玉刚卯还在身上,没理由手机不见了。 婢女唱喏,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有个圆脸的小姑娘,捧着个方方正正的红木匣子,跪在地上呈给她。 越苏看了一眼她稚嫩的脸和乖巧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发虚,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说:“去休息吧,年纪那么小,得多睡会儿。” 圆脸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她,可能是之前没听过类似的命令,站在原地不敢动。 年长的婢女横了她一眼:“没听见王后说的话吗?” 圆脸小姑娘这才慌忙下去了。 越苏可是正正经经看完了当红宫斗剧的人,不动声色地在年长婢女脸上看了一眼,联想到秦王陛下和这位楚国公主之间僵硬的关系,说:“你也去休息吧,这么晚了。” 年长的婢女恭恭敬敬地回答:“等王后睡下了,隶妾再去。” 越苏懒得想她到底是楚国公主的心腹,还是秦王陛下的眼线,随口应道:“行,那你去给我端盏点心来,去吧。” 等人走了,她立刻把屋子里候着的几个婢女通通赶出去了,窗门一关,立刻爬上床去开机。 老天保佑有电。 电量还剩百分之二十五,左上角的信号标识危险地停在了最后一格上。 淡绿色的APP登陆页面过去之后,一瞬间刷出了十几条消息,电量瞬间往下掉了百分之一,越苏心疼得要死,赶紧快速浏览了一遍。 【沈静松:小越你成功了!太棒了!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沈静松:嗯?我怎么收不到你的信号了?】 【沈静松:怎么回事?秦王陛下不会和他的王后在一起吧???你还好吗?】 【沈静松:你快回我消息吧呜呜呜再晚点我就凉了】 【沈静松:都是我的错,我编程的时候就错了一个单位,谁知道搞成这样,我下次再也不熬夜搞发明了】 【沈静松:救救孩子,你男朋友要吃了我】 这条消息就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越苏抱着被子回复,手指飞快: 【越苏:我现在在那个楚国王后身上,她在哪我不知道,我们当时一碰面,我还没来得及跑,就看见很大一片白光,再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越苏:我怎么回去啊?老板你要是告诉我回不去了,我现在就出门左拐刺杀秦王陛下】 【越苏:我要回家!!】 过了会儿沈老板回了消息,第一句话是: 【沈静松:小越啊,还好你找的对象是淮阴侯,要是是武安君白起我今天就被活埋了】 【沈静松:他好可怕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越苏:……说正事】 【沈静松:好吧长话短说,因为秦国王后快要死了,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她的气场很弱,所以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你,一靠近就会有褫夺她身体的危险】 【越苏: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沈静松:我那个时候急糊涂了,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理由】 【沈静松:解释(输入法杀我】 【沈静松:总之言归正传,你这段日子先苟活着,撑到我来接你】 越苏觉得他依旧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顾不上了。 【越苏:具体什么时候啊?我想回家】 【沈静松:至少一个月】 【越苏:……我现在就去刺杀秦始皇。老板你想想办法行不行啊?我什么都不懂,他们发现不对把我当妖怪烧掉怎么办】 【沈静松:冷静啊小越!!要不然我试试看把之前的小发明都拆解掉,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 分卷阅读157 来接你了,千万不能放弃自己啊!!】 【越苏:真的吗!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沈静松:就是这么干的话……秦王陛下的药性不稳定,可能会间歇性地想起来现代的生活,你必须在这一个星期之内紧跟着他,千万别让他出幺蛾子】 【越苏:……】 【越苏:我尽力,你快点来,咱们说好了啊,不能再坑我了】 【沈静松: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越苏:等一下——】 【越苏:能把手机给一下信哥吗,我这边只能收到你的消息】 【沈静松:废话,当然只能收到我的消息,你真的以为中国移动可以横跨上下五千年啊】 【沈静松:我不在你家,我刚逃出来的】 越苏还要再问,左上角的信号恰到好处地断了。 越苏:…… 仔细一想,手机信号既然是沈老板搞出来的,不会也是他断的吧…… “王后,桃花泪备下了,您现在用吗?”门口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越苏把手机关机了,匆匆塞到袖子里,答应道:“端进来吧!” 年长婢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凝胶进来了。 越苏有点懵:“啊?不是说要点心吗?” 婢女已经把碗呈到她面前了,有点疑惑地抬头:“这是王后最喜欢的桃花泪啊,最甜了,王后今天不想吃吗?隶妾现在就去换。” “算了。”越苏挥挥手:“放这儿吧。” 她拿起勺子,从碗里舀起一点,送进嘴里,立刻被发腻的甜味夺去了言语能力。 这也……太腻了吧…… “王上吩咐下来的祭飨之礼,王后明天去吗?若是不去,隶妾现在去回王上。” 越苏被过分的甜味麻痹了唇舌,把碗一搁,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婢女立刻有了笑意,眼角的皱纹温柔了很多,唱了声喏,就出去吩咐了。 越苏答应完才想起来,对于那个什么祭飨之礼,她一点都不了解,相应的礼仪更是毫无概念,又不太好意思随意差遣门口屏息凝神站着的小姑娘,自己爬起来去找相应的简牍。 顶着扭曲又陌生的字形通读了一遍,什么都没记住,越苏正苦恼着,一边的侍女问:“王后明天早上吃点什么?” 越苏想了想,面条要到宋朝才有,馒头包子是蜀汉诸葛丞相发明的,这会儿也没有,于是说:“就普通的白米饭吧,随便……炒个素菜。”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炒是什么吗?” 婢女诚实地摇了摇头。 越苏形容道:“就是动物身上的油,放在铁锅里烧热,把蔬菜扔进去搅和两下,知道了吗?明天就这么做。” 婢女:“铁锅是什么?” 越苏:“……” 越苏强打精神:“算了,按你们平常的方法做吧。对了,记得烧壶热茶。” 婢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声地劝诫道:“王后,被人知道您喝茶……要给人诟病的。” 越苏茫然地看着她:“为什么?大家都不喝茶吗?” 婢女小声说:“掌茶是随人下墓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喝呢。” 越苏才想起来自己看过一篇《战国以前无茶考》,似乎战国时期“茶”这个字和后世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 她有点窘迫,轻咳了两声:“那就随便做吧,都行,别太腻了。” 婢女唱了声喏,又抬头说:“王后您要的白米饭,可能要凭您的信物调度……” 越苏惊讶道:“白米饭是很稀奇的东西吗?” 不至于吧,虽然袁隆平还没有出生在北京的某个普通家庭,但是这是秦王宫啊!连白米饭都吃不上也太惨了吧! 说完她就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傻逼了。 咸阳在关中啊!这地方是秦岭淮河以北啊!哪来的水稻啊! 越苏气息奄奄地挥了挥手:“算了,明天记得喊我起床。” 第74章 乐舞 但是越苏还是高估了战国晚期的饮食水平…… 以及, 生活水平…… 主食是粟, 也就是小米,一片黄色,还甜津津的,越苏勉强吃了两口, 实在吃不下了。好在端上来的早饭种类挺多,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一眼望过去全是酱汁状。 主要是,难吃。 她拿着那把小金勺,苦大仇深地盯着杯盏,恨不得跑到A市被无数人痛骂的火车站小吃店,去吃上一碗牛肉粉。 哦, 对了,她刚 分卷阅读158 才才得知,原来在秦国宰杀耕牛是犯法的,更不要说吃牛肉了, 她作为王后更应该做出表率来。 婢女把她的衣服换好了,服侍很隆重很正式, 想必今天必须出席的那个……祭飨之礼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越苏抱着“学渣临阵抱佛脚”的心思, 直到上车架走之前,都还在不断温习她在礼仪上应该做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 反正她那个年长的婢女非常欣慰,临下车的时候,还温情脉脉地对她说:“王后, 您终究先是我大秦的王后。” 越苏心想她有必要感动成这个样子嘛…… 结果她背了那么久的书,秦王陛下并没有让她上场考试,而是十分体恤地让人来传话:“王后身体不适,露个面就好。” 越苏正义凛然:“我可以,我撑得住!” 沈老板嘱咐了要盯着秦王陛下,万一秦王陛下祭礼中途想起点什么,一道圣旨把胡亥赐死了怎么办? 来传话的是个小内侍,想必是秦王近臣,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王后真是深明大义。” 然后越苏就后悔了。 她忘记了宗庙祭礼要宾飨杀牲的啊!宗庙里面血淋淋的动物头端上来,血腥气味直接糊在她脸上,她差点没吐出来。 越苏欲言又止地看了秦王陛下好几眼,“我后悔了,现在能走吗”这句话在喉咙里转了几圈,不敢说出来。 秦王政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秦国又尚黑,他着黑裳,佩剑,威仪凛凛,看着就不好惹…… 而且越苏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算是那个已经死过一次的秦始皇,他再次面对这个他认为可以一起长眠的王后的忤逆时,依旧是掩不住的暴戾和杀气。 越苏发誓,接下来的七天她要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宗庙里血淋淋的动物尸体终于被拖出去烹煮了,祭礼告一段落,宴会终于开始了。 按传统,宴席要“乐舞为节,竞射为助”,越苏倒是没太注意哪些翩翩起舞的小姑娘,因为她全程都在和自己的腰作斗争。 战国末期没有凳子,她全程要跪着!还要跪直! 跪完了整场舞蹈,面前又都是些煮得一塌糊涂的肉食,越苏终于撑不住了,小声地对身边侍女说:“能不能和王上说一声,我想先回去……我不太舒服。” 年长的侍女劝道:“等筵席结束了,王上去竞射了,您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现在已经快了,您要不要再撑一会儿,善始善终?王上肯定会感念您的支持。” 越苏只好咬牙又撑了下去。 她觉得被这么一折腾,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些繁琐复杂没有半点实际用处的礼仪。 只能庆幸秦王政还没有称帝,用的还不是天子礼仪,不然她今天就被活生生折腾死。 侍女并没有骗她,宴席一散,就没她什么事了,越苏跪得太久,在矮几前挣扎了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不得不丢脸地喊身后的侍御扶她起来。 越苏到侧殿休息了会儿,也不敢真的回去,生怕秦王陛下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让婢女抬了张床在窗前,撑着头看他们竞射。 她还特意挑了个比较隐蔽的窗户,因为隐蔽,所以偏远,她看了好一会儿,连各人的脸都没看清楚,更别说把赛制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想难怪小衎沉迷游戏,这已经是上层阶级了,玩得也太无聊了吧! 怎么会有人想要穿越呢? 越苏找了个眼神好又机灵的婢女,让她在一旁解说。 “侯上已射中三箭,侯下跪着一人,大史释算完了,负侯正扬旌唱获……咦,怎么没有王上的名字?” 越苏懒洋洋地搭话:“王上没参加吧。” “王上一向最喜欢弓箭竞射的,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参加。”一边的婢女说,她忽然小声道:“可能王上还是觉得有亏于王后您了,今天的祭飨之礼不过是全一全礼节,送李信将军去颍川罢了。” 越苏一个哆嗦:“送谁?” “李信将军。” 难怪今天大家都用怜悯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难怪婢女们夸赞她深明大义!今天的祭飨之礼是要送李信将军去伐楚啊! ……秦王陛下你还让王后出席这样的典礼! 杀人诛心这几个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啊?! 真不愧是统一六国的始皇陛下,心够狠。 大家记不记得昌平君倒戈的事情?他倒戈的时候,坑的就是这位李信将军。 秦军大败,李信被楚国将领项燕一口气撵回了秦国,不过秦王并没有处罚他,因为友军倒戈、和敌方前后夹击自己这种事情,换成神仙都赢不了。 信哥 分卷阅读159 应该能赢吧…… 越苏偏心地想,反正他最厉害了。 “王后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怎么不回去休息?”忽然门口传来了秦王陛下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起伏,很平淡。 但是越苏明显看到身边那个年纪小的圆脸婢女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本来就低的头更深地埋了下去。 “现在又好了点。”越苏随便找了个理由,笑着说。 “都下去吧。”秦王陛下对旁边候着的婢女说。 “王上有什么事情吗?”越苏见人都走光了,心里警铃大作,连忙站起来问。 “没什么事,只是今天的乐礼不如以往了。”他淡淡地说,看不出两个人昨天还在激烈吵架的样子。 越苏敷衍地笑笑:“那她们得上点心了。” 秦王陛下居高临下地看了看窗户外边的竞射场,停了几分钟没说话,忽然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说:“你非要我清清楚楚说出来。” 越苏:“……” 越苏:“???” 您说什么了?您怎么又生气了? 越苏大脑飞速运转,据她不多的生活经验来看,一个人如果又怂又贱(沈老板),或者特别事多(肖渊),那一般脾气挺好,可以开玩笑互坑;但如果一个人话不多,又挺孤僻阴鸷、喜怒无常,还是小心点吧…… 乐舞不如以前了。 乐舞。 越苏终于想起著名楚国人屈原的浪漫主义诗篇,诗人对自己家乡的舞蹈充满激情,盛赞说“被衣服纤,丽而不奇些。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楚国不止民间的巫舞好看,宫廷乐舞也非常有名。 也就是说,这位楚国公主…… 应该舞蹈技术也很高妙。 所以秦王陛下其实是在……委婉地夸奖楚国公主,说别人都比不上她。 越苏:…… 您直白一点会死吗!这要是自由恋爱追女孩子,您追到明年也追不上啊! 越苏立刻答道:“王上,我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你叫我去跳舞我不会去的! 别的不说,主要是不会。 但是秦王陛下好像误会了什么,略侧了侧身子,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越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偏过脸去不让他摸了。 秦王陛下刚派遣了灭国的军队,现在对眼前的发妻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感情,再加上身边没有别人,他并未介意,只是低声说:“养一个爱生病的王后,我大秦还是养得起的。” 越苏有些惊讶他与昨天不一样的温柔,殊不知秦王陛下也很奇怪她态度的忽然转变。 王后一直强烈反对伐楚计划,秦王陛下被她横眉冷眼闹得甚至不想回寝宫,外面臣工聒噪,回去更是鸡飞狗跳。 她闹归闹,还是愿意出席祭礼以全礼数,想必……做了大秦十几年的王后,还是向着秦国的。 秦王政觉得有些开心,这种开心不是几个月之前,李信将军把太子丹的人头呈上来的那种血淋淋的开心;而是他年少被父亲遗忘在赵国时,母亲牵着他的手去吃好吃的,那种简单的开心。 越苏刚躲了他的手,现在还有些害怕,赶紧狗腿地奉承两句:“关中土地,沃野千里,自然养得起。” “天下纷争百年,农人勤耕而不能温饱,若不是如今秦国大出天下,沃野千里还真不一定养得起这偌大的皇宫。”秦王陛下抓紧一切机会开始给自己的王后洗脑。 越苏赶紧敷衍地笑笑,心想您都有钱到1:1还原别国皇宫的份上了,就没必要在她面前装穷吧。 秦王陛下继续洗脑:“如今奋六世余烈、持秦剑收天下,还不是为秦国这棵大树打好根基。” 这话就比较露骨了。 因为王后唯一的儿子,公子扶苏,扶苏二字取自“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他名字的意思就是参天大树、栋梁之才。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儿子啊。 越苏诚恳地说:“您保重身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都不好意思提前剧透,说您设想的东西一个也没成。 越苏这句话关心得不是时候,不知道又让秦王陛下想起了什么,可能是十几年前,他们还是少年夫妻,曾经相互扶持的时候。 秦王陛下再次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她的头发,这次越苏不敢再躲了,只是浑身僵硬地死盯着他的手。 “……你不要怕我。”他只是碰了碰她满头冰凉的珠翠,叹息一般地说道。 第75章 针锋 越苏在秦王宫里撑了三天, 终于快撑不下去了。 倒不是秦王陛下 分卷阅读160 怎么样了, 他这几天一来没想起任何不该想起的东西,二来因为战场进展顺利心情颇为不错。 这危险的七天并没有想象中难熬。 只是越苏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地热爱白米饭。 战国晚期,主食是菽和黍,简单说, 前者是黄豆粉做的窝窝头,后者是黄米,在现代主要用来端午节包粽子。 共有特性是难吃。 越苏之前嫌弃婢女端上来的点心太甜太腻,结果这几天她完全是靠着那道点心续命,至少没饿死。 她勉励自己,再熬几天就能回家了,回去之后她一定把饿了们的外卖从头到尾点一遍。 然后第三天公子扶苏找上门来了。 黑衣少年脸上还有婴儿肥, 看着不比刘衎大几岁,但精神气质明显和网瘾少年刘衎不一样,是那种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写作业…… 最后和刘衎一样不及格的可怜孩子。 “母亲最近身体不适吗?听太医令说您最近吃不下东西。”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小心地问道。 越苏把手上看到一半的简牍扔开:“没有啊,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当你遇见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挡回去。小孩用学习, 大人问房车, 房车都有就问婚姻,结婚了就问小孩, 小孩有了就问二胎,很快大家就会因为你过于讨厌,再也不和你来往了…… 公子扶苏严肃地回答了一大堆文言文, 看得出平常是下了功夫念书的,唯一的不好就是越苏听不太懂。 而且他严肃着脸的样子太像秦王嬴政,越苏有点害怕…… 一边的婢女笑眯眯地说:“我们公子可勤奋了,常常念书到天亮呢。王上都挑不出错来。” 越苏刚想随便敷衍两句,抬头看见这孩子的眼睛有微小的光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秦王和王后都不是爱夸人的性子,尤其是秦王陛下,没责骂就算待遇好,估计这孩子平常很少被夸。 越苏想起他最后的结局,心一下子软了,把人喊到身边来。 可是越苏自己也不太会夸人,想了半天,说:“你是个好孩子,做得很棒,你已经很努力了。” 公子扶苏眼睛里的笑意都满了,答应道:“我会为了母亲更努力的,以后我给母亲撑腰。” 越苏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伐楚的事情。 没有楚国给您做依凭了,我给您做靠山。 她有点心虚,仿佛假冒了人家的成绩去念大学,连忙说:“你那么小,不用苛责自己,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 越苏想了想,又说:“你是王上的长子,王上总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要和他起隔阂。” 她这话没头没尾的,十分奇怪。但公子扶苏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质疑母亲,只是恭敬地答应着。 但是绕了这么一大圈,公子扶苏并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答应完又问:“母亲最近吃不下东西,是身体不适吗?” 越苏:“……” 越苏:“我没有,太医说我之前是郁结于心,现在好了。” 公子扶苏:“可是母亲您这样不吃东西,我十分自责,您不吃我也不吃。” 越苏:“……” 越苏:“我待会儿就去吃,你长身体,别胡来。” 公子扶苏小心地问:“我能看着吗?” 越苏:“……” 这小烦人精是不是没有喜欢的姑娘啊,整天盯着他母亲是怎么回事啊?! 好不容易把公子扶苏给哄走了,越苏正要捡起简牍接着认字,忽然看见窗外有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缸过来。 “那是在干什么?”越苏问。 “是在将今年上贡的鱼放到池子里去。” “诶,有鱼吗?”越苏忽然起了兴致:“让他们别往池子里倒,送厨房吧,别用水煮,拿火烤了端上来。” 由于王后这段日子一直很暴躁,就算这几天没和秦王陛下吵架,周围的婢女也服服帖帖的,生怕把王后难得的冷静给惹没了。 说来奇怪,战国时期是没有吃鱼的习俗吗?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厨房做鱼?咸阳就有河,也不至于没有鱼出产啊? 等做好了端上来,越苏尝了尝,觉得还不错,颇为满意:“以后就这么做吧,对了,还有剩的吗?给公子送一份去。” 旁边年长婢女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内侍尖声尖气地通报声,说是秦王陛下来了。 秦王陛下心情不错,这几天整天过来给他的王后洗脑,核心论点是“我灭了你的祖国是为了你好”。 b 分卷阅读161 r ……又或者只是盯紧这个唯一能够串联楚国外戚搞事的人。 昌平君早被夺去丞相之位,派去新郑平叛了,王后虽然最近表现得很乖,但之前的态度不可谓不强硬,让人不得不防。 当然,秦王陛下是不会把这一层意思表现出来的。 “王后看见今天颍川送来的锦鲤了吗?” 越苏说:“看见了……”还挺好吃的。 还没说完,秦王陛下又说:“这种浑身金黄的锦鲤是难得一见的祥瑞,王后身体不好,养在池子里聚聚气运。等王后身体好了,再挪到前朝去也不迟。” 越苏:“……” 越苏:“王上的鱼真好看,刚才您说是从哪弄来的啊?” 秦王陛下静了一秒,俊朗的脸保持平静,问:“你就说这么一会儿,死了几条吧?” 越苏:“……” 越苏一脸愧疚:“对不起,我以为是用来吃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您骂我吧。” 没想到向来喜怒无常的秦王陛下并没有生气,反而真切地泛起了笑意:“你记不记得,你刚嫁过来的那一年,也是这样不小心把呈上来的祥瑞吃掉了?” 越苏:“嗯……好像、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秦王陛下看着她,目光带了点暖意:“那次你很不好意思,说再也不吃鱼了……太医令说你上次风邪可能导致记不住事,现在看来并非坏事。” 越苏并不知道那位每次诊完脉就走的白胡子老爷爷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装傻道:“啊……是吗?” “你这几天真像年轻的时候。”秦王陛下忽然说了一句。 越苏勉强笑了笑:“王上您说笑了,哪有人越活越年轻的。” 秦王并不是个完全不讲情面的人,相反,其实还挺念旧的,这不禁让越苏十分好奇,王后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他生气到下旨赐死。 “最近在读什么?”他注意到案上摊开的简牍,问了一句。 “随便认两个字罢了。”越苏说。她没说谎,她真的是在认字。 秦王陛下走上前来,伏案看了看:“在读《商君书》?” “我没注意。”越苏说:“随便拿的。” 她对这种过分和谐的气氛有些受不住,倒情愿秦王陛下对她不冷不热的。 “王后从未谈过商君(商鞅)。” 这个问题越苏倒是有话说,商鞅变法是历史考试的重点,她如今要讨好秦王陛下,挑好听的说还不容易。 “商君变法自然是千古之变,但国强两代,屈指可数,若不是秦国代代明君,法度不改,也不会有今日强秦之名。” 秦王陛下笑了笑:“王后觉得寡人也是明君?” 这是他第一次自称“寡人”。 “王上觉得自己不是明君吗?” “六国视大秦如死敌。”秦王似笑非笑:“王后是不是不记得去年太子丹的事情了?” 对了,荆轲刺秦,就是秦王政二十年的事情,从那之后,秦王陛下便随身带着锋利匕首。 秦王政二十一年,燕国被灭,太子丹的首级在城墙上挂了挺多天的。 他言下之意真是令人心惊。 我灭楚国,你会刺杀我吗? 就算这几天王后表现得无比顺从、无比乖巧,就算昌平君已经被发配到陈地,秦王陛下依旧在提防。 就算王后抱病,他也要抓紧一切机会逼她表态。 他确实对王后有感情,但也不过如此。 越苏不知怎地,想起那个因为重病被溺死的人,心里一抖,勉强笑道:“王上何必要这么说,此后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的窗台上,都必有秦时明月。” 秦王陛下听完,停了几秒,才带着明显的愉悦说:“真不愧是我秦国的王后。” 及吃了饭,秦王陛下按平常的规定,是要回前朝继续看他的奏折的,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也不走。 越苏看了几次天色,终于忍不住说:“我不太舒服,想先休息了,王上不回去么?” 秦王陛下眼睛都不抬:“我今晚在你这休息。” 越苏悚然变色:“王上,我身体不舒服。” 秦王陛下这才抬眼看着她,见她脸色坚决,也没有勉强,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去休息吧,我看完这一折再走。” 越苏进了房间,让人熄了灯出去,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想了半天他最后那个眼神,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 沈老板说药物效用波动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所以要她留意。她运气一向不好,再说始皇陛下那是统一六国的智商,万一他不仅想起 分卷阅读162 来了,还顺带觉得她不对劲,在装傻试探她,那她该怎么应对? 越苏忧虑得睡不着觉,要下床去把藏好的手机拿出来,又怕惊动门外站着的婢女,先躺着侧耳细听了听。 ……她听见有人一步步走到了门前。 门开了一条缝,很快又关上了。 有人一步一步走到床前,轻轻掀开帷幕,俯身下来。 越苏十分感谢室内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只需要控制住呼吸的频率,而不需要担心脸上的微表情出卖自己。 秦王政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次没有珠翠首饰了。 “……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这句话甚至完全是气音,好像是从心里剥落出来的。 不懂什么?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说完了,他就直起身,没有再多停留一秒。 越苏起身抓住了他的袖子。 “王上这是干什么?” 她说完,还不等他回答,又追问了一句:“王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什么不重要,王后想起什么才重要。”秦王政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越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一横,问道:“王上要下手杀了昌平君吗?” “那取决于他和王后怎么想。”秦王陛下说:“王后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就算没有了楚国,你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变动。” 越苏摸不准他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怎么样,一时没有答话。 “我以为王后已经想通了。今天看来还是没有。” 越苏谨慎地说:“王上出兵伐楚,我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反对。”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既然选择了秦国,选择了站在我的身侧,为什么身为王后,身为我的妻子,还要这么抗拒我?” 越苏:“……” 越苏:“???” 我们不是在讨论家国天下吗?王上您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哦您不是想起了什么觉得我不对劲,您只是生气啊?? 您怎么又生气了??? 她试图把话题掰回来:“我没有,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秦王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申辩,话语间的戾气一闪而过:“我不是来和王后吵架的,只是希望王后能好好想一想。” 越苏被他这极端自我的话刺激得皱了皱眉头,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想和王上吵架,只是王上也要为我想一想,我除了是秦国的王后,也是楚国的王女。” 越苏几乎能够想象他的眉头是怎么危险地皱起来的,怎么一字一顿地说:“王后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活着当我的王后,二是死了去墓园里等我。” “从来没有回楚国这个选项。” 越苏觉得再说下去对自己没好处,深呼吸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王上回去吧,早点休息,我真的身体不舒服。” 她说完,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是秦王陛下走动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床边柜子被一脚踢倒的声音。 柜子里尽是贵重的玉器和金银首饰,最重要的是,越苏藏手机的匣子也在里面,现在全部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和地板碰撞出好听的声音。 越苏控制不住地小声惊叫起来:“你干什么?!” 她的语气十分不好,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更刺激到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越苏看不清黑暗中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耳边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就被掐着脖子按倒在床上。 “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第76章 秦君 越苏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挣扎得手脚乏力, 却还是完全抵抗不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原来自然的黑夜还不是最黑的黑色,真正要坠入地下的黑色是发着暗暗的光的,那光在你脑海里炸开, 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炸成碎片。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的手,好不容易从剧烈的濒死感里缓过来,恍然间察觉到有人在脸侧温柔地说话,声音里透出浓烈的控制欲:“对,乖一点,不要抵抗,我不会错的, 听我的不好吗?” 秦君已即位二十一年,最讨厌忤逆与背叛。 哪怕是敌国的太子丹,也容不得他一丝抵抗。但凡有一点不臣之心,就该活生生齐颈割下首级, 挂在城墙上日晒雨淋、供禽兽吞噬、与万民唾弃。 越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隐隐地像是听见了铃声, 楼阁外檐上挂着的八角铜铃在响, 外面一定是起风了。 她刚喘了一口气,恢复了些许力气, 顾不上喉咙泛起的强烈不适,立刻就 分卷阅读163 手脚并用地想从他的钳制下逃走,但还没爬几步, 立刻就被拽着头发重新抓了回去。 “王后口口声声说心里装着我大秦,连床榻都不让寡人亲近,骗人也要骗得像样一点。”秦王陛下声音阴鸷:“厌恶寡人?还是干脆在恨寡人?为了你母国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越苏挣脱不得,发根被扯得生痛,闭眼深呼吸了一下,缓了好一会儿都不敢开口,生怕说出什么刺激他的话。 “我大秦过去百年被山东六国鄙为卑下,大秦的百姓,就没有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吗?!”秦王陛下冷笑道:“王后,我做了二十一年的秦君了,(秦)惠文王给魏王牵马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呢。王后现在觉得我这秦君欺人太甚了?欺负你那年幼即位的弟弟了?” 越苏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在黑暗中强迫自己微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王上不要生气,我没有这个意思,王上自会一统天下,为万民所敬仰,秦国过去受到的屈辱会一一洗刷……” 她恭维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扳起脸,似乎要强行吻她的唇。 越苏惊叫了一声,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尽力气去推拒,翻身就要跑。 秦王陛下毕竟还在壮年的末尾,不费吹灰之力把人重新按住,残忍地嗤笑了一声:“都说了王后骗人要骗得像一点。” 黑暗中她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抚摸她的眉眼,指尖力道不大,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君主、帝王,他只接受一个姿态,那就是臣服。 越苏不敢再轻举妄动,紧绷着身子。 他的手指重新停在脖颈上的时候,越苏摸到了一把匕首。 她刚才挣扎得太厉害了,秦王随身带着的匕首不知何时掉在了床榻上,被丝绸锦被悄无声息地吞咽掉了兵刃的声音,并在动作起伏间把匕首送到了越苏的手边。 王后久病,纱帐厚重,外间点着的冰片与香脑丝丝缕缕地从紧掩的纱帐中透进来。 她握紧了匕首,冰片被重重帷幕过滤后的浅淡香气几乎闻不到了,熏香就要燃尽了,黑暗中一切都模糊又朦胧。 “你这么笨,又爱生病……不懂政治不懂朝局不懂这六国天下不懂我大秦的千秋万代……”秦王陛下凑得极近,如同野兽要扭断猎物的脖子一样,反复摩挲着她脖颈边被掐伤的软骨,“可是这大秦的王后,你若是死了,由谁来当呢?” 熏笼里香药燃至最后一点,噼啪地响了一声,带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微光。 短暂的光芒中,能看见秦王的头发已经因为剧烈的动作散下来了,帝王的神情晦暗,带着循循善诱的色彩,鬓边的黑发下隐约能见到几丝白发,仿佛如父兄一样仁慈宽厚。 我是为了你好。 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我怎么会害你呢。 嬴政已为秦君二十一年。 六国要灭了,他的志向要实现了,他是千古一帝,他不会错的。 那一瞬间,她好像被硬生生拽入了他话语间粘连的前程往事,那些不被史书窥见分毫、会被他日后亲手抹去和否认的记忆。 越苏手里的匕首握不住了,从床榻上滑下去,颠簸两下,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汇入那一地的金银玉石中去了—— “对,好乖,听我的。”耳边是低低的呢喃,惑人心智。 寝宫内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地静下来了,漏刻滴滴答答的水声打在浮称上,持续、密集,几乎要把人逼疯了。 越苏毫无办法,她从未遇见过这种明知不对,却被胁迫着继续做下去的事情,甚至在被胁迫的过程中,她还开始逐渐被洗脑,一步一步放弃应有的理智。 来自帝王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此时此刻才感觉到真切的恐惧,感觉到被掌控被支配的恐惧。 《史记》评价始皇陛下:“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刻薄少恩,持虎狼之心;不得势时,不惮退让隐忍、屈居人下,作出谦虚随和的好人模样,但一旦他掌握了主动,会步步紧逼,一个不如意就把你吃掉。 他是一统天下、声名赫赫的千古一帝,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与他抗衡? 越苏觉得自己离骨头都不剩还有一步之遥。 不可以,这是错误的,不可以,她要信哥哥。 不可以。 秦王陛下有些迷茫地擦了擦身下人脸上的湿意,没有错过被自己虚虚拢住的喉咙中难以抑制的、微弱的呜咽声。 “……你是在哭吗?”他停住动作、垂下眼睛,问。 秦王陛下下意识地回想她以前哭泣的样子,似乎找到多一些证据,就可以推卸责任一般。 但是没有 分卷阅读164 。 这位从楚国千里迢迢嫁来的公主,不管是年幼离家,是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他的长子,还是之后病重危亡,甚至是得知自己的丈夫要去灭亡自己的祖国,屠戮自己的百姓……她从来没有哭过,至少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是谁欺负我们王后了?不哭了,寡人给你报仇,别哭了。”他把人抱起来,怜惜地给她擦掉眼角不断滚下的眼泪。 越苏唯恐他继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上,我真的身体不舒服……”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寡恩少义的秦王陛下,略微感觉有点愧疚的话,便是这位出身楚国的王后。 当年秦王嬴政初掌大权,便定下了平定六国的目标。他把最强、最难啃的楚国留在了最后,为了营造秦国只想与楚国结为姻亲、裂土而治的假象,秦王嬴政亲自求娶了楚国的公主,并重用了楚国公室的昌平君。 如今只剩下楚国了。 图穷匕见,这个十数年前埋下的谎言已经继续不下去了。 前朝楚国公室的势力早被他尽数剪去,就连贵为丞相的昌平君也被贬去陈地,生性敦敏的王后这数十年里,甚至没给自己培养一点有用的政治势力。 这是秦王嬴政十几年前就算好的。 王后若是心向秦国,秦国的王后,自然得风风光光的;王后若是心念旧国,那楚国的公主,自然得殉她的故国。 算是算好了—— “王上,我害怕,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只感觉到她的眼泪从指尖不断滑下,带着哭腔的嗓音细细弱弱的。 哪怕把匕首递到她的手上,她也下不了手。 只有他对不起她。 他当初挑的王后,就是这么一个人。 “别哭了,休息吧。”秦王陛下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捡起自己的匕首,宽大的袍袖在地上一蹭,就往门的方向去了。 越苏试探着止住泣音,见他走了一会儿了,才强打精神叫人进来,先把自己被砸了一下的手机捡起来,调试半天也开不了机,正要继续研究,一边年长的婢女忽然说:“王后既然累了,还是休息吧。” 越苏觉得她似乎在善意地提醒什么,就没有继续,而是把手机放进铺满锦布的木匣子,重新爬上了床。 躺下不过几分钟,就听见屋外秦王陛下的声音,这位喜怒无常的秦王陛下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他动作很快,站在床前,听见床上的人还在小小声地抽泣,忽而说:“王后舞跳得好,连哭也哭得好看。” 下一句果然是:“真不愧是我大秦的王后。” 总之优点都是因为是大秦王后,缺点都是该死的楚国养出来的。 越苏不知他要干什么,尚保持着警惕,就听见他说:“我待会儿下诏让李信别动你弟弟。” 越苏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王后的弟弟……不是楚王吗? 秦王陛下有些不耐烦地继续说:“还不够?要不你拟个几个名字我直接给李信?” 说完这句,他又警告:“不准写项燕,那老小子我一定得砍了他的头挂墙上……他和你们家没关系吧?不对,有关系也不准写。” 秦王陛下您到底是有多热爱把敌人的头挂在墙上啊…… 越苏还没答应,就听见他自顾自地说:“我让步了那么多,王后是不是给我点好处?” “比如,别叫我王上。” 越苏脱口而出:“那叫什么?” “王后自己不会想吗?” 越苏:“……” 这对少年夫妻不会年轻时有过什么腻死人的昵称吧。 秦王陛下见她一脸茫然,丢下一句“想不起来就别拟单子了”,转身就走了。 不是,您这种时候考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只会把自己气死啊…… 越苏忧愁地想,公子扶苏可能会知道吗…… 第77章 望夷宫 越苏只想回家。 她趴在床上折腾自己的手机, 倒是能顺利开机了, 只是刚一开机就提示电量过低,看一眼右上角,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 越苏想着再不抓紧时间联系一下沈老板,可能下次连开机都开不了, 于是不管冒红的电量提示,打开了聊天页面。 【越苏:老板你什么时候来啊?能不能具体一点】 【越苏:始皇陛下好可怕,我想回家】 【越苏:你在不在线啊?】 【沈静松:在!别急,我进展挺顺利的,我要是快的话,今晚就能过来】 【沈静松:你看今晚能不能找机会去一趟 分卷阅读165 望夷宫,站在最高层西北那个小角等我, 那里是视觉死角,我又好定位】 【沈静松:不过记得嘱咐婢女过一会儿来找你,我不确定王后能不能立刻恢复自主意识】 【越苏:望夷宫?】 【沈静松:对啊,最北的一座宫殿, 我好找到你】 【越苏:好的,说定了】 【沈静松:对了, 我短时间这么来回跑,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被强行排斥在外,以后秦汉板块就要你看着了】 【沈静松:小越你注意着点】 【越苏:我能去看小时候的信哥吗!!!】 【沈静松:……对了说到淮阴侯, 有个坏消息】 越苏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详细问,右上角电量终于完全耗尽, 手机直接自动关机了。 越苏:…… 知道晚上就能回去之后,越苏有一种终于熬到星期五了的感觉,看谁都贼顺眼,再加上秦王陛下白天忙于政事,根本没空管她,这就不止是星期五了,而且是老师虽然布置了作业但你下星期一要转学的星期五啊! 而且还是转回原来那个学校! 心情一好,她就去逗小朋友玩了。 秦王陛下有二十多个孩子,看起来很多是不是,但是越苏有次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一下身边陪侍的婢女,得知秦王的后宫有近万名女子…… 这么一比较,那二十几个小孩真是少得可怜。 这些孩子最后留下姓名的只有四个,大家记住的也不过是长子扶苏和幼子胡亥。 越苏原本想让婢女随便借一个乖点的小孩来玩,结果婢女委婉地劝诫道:“王后一向不与后宫亲近,现在贸然召见各宫公子,且不说夫人们怎么想、会不会多心,公子们也一定放不开的。” 越苏:“找个小姑娘来玩嘛,我送她裙子。” 秦宫里女孩子应该不会牵扯到太多利益关系。 婢女有些惊讶:“王后连这个都没留心过吗?王上没有女儿。” 越苏更是意外:“……一个都没有?” 婢女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新出世的胡亥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很像小姑娘,胡亥公子没有生母,王后要是想养个小姑娘的话,不如抱到宫里来养?” 越苏连忙摇头,摆手说:“算了算了。”这熊孩子杀了咱们公子呢,待会儿她见了忍不住掐死怎么办? 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小朋友玩,越苏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无聊地坐在化妆奁前拨弄首饰。 昨晚被秦王陛下砸坏了一大半,婢女全部扫出去了,今天又换上新的,甚至比之前摆出来的更精美、更耀眼。 “公子扶苏今日下学了。”一边的婢女忽然通报了一句。 越苏漫不经心地答应:“哦,知道了。” 年长婢女有些不解:“王后不是想公子了啊?现在公子下学了。” 越苏:“……” 她不是,她只是想找个乖乖的小朋友一起玩。 等一下,整个秦宫里可能就扶苏这个小烦人精最乖了。 越苏:“……让公子来这儿吃午饭吧,之前弄死的锦鲤还有吗?给公子烧一尾。” 越苏又扫了一眼案上摆着的宝石珠玉,不禁感叹始皇陛下虽然家庭关系一塌糊涂,但是有钱人真的好奢侈、好快乐啊。 公子扶苏不一会儿就来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再规规矩矩地肃立在庭前:“母亲唤儿臣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越苏拍了拍身边的矮床:“坐这儿来,我们聊聊天。” 公子扶苏有点局促地坐了过去,越苏这次就不想不开问学习了,而是挑了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话题:“扶苏有没有见过什么好看的姑娘啊?” “有啊!”公子扶苏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巴拉巴拉说了一串人名,脸上那点婴儿肥可爱死了。 越苏逗他:“那扶苏觉得里面哪个最好看呢?” 公子扶苏一本正经地说:“母亲,这种事情不能光看长相,您饮食不振,我刚才说的那个姓熊的姑娘,她有家学渊源,召进宫里说不定有两道得母亲心意的拿手菜。” 得了吧,她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个时代的饮食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越苏吐槽了一句才意识到这孩子想岔了,连忙笑道:“不是我要选婢女,就是普通问你。” 公子扶苏茫然的小眼神真是让人心疼。 越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重复道:“那么多好看的姑娘,扶苏觉得谁最好看?” 公子扶苏想了想,左右为难地说:“她们都很漂亮。” b 分卷阅读166 r “必须选一个最漂亮的。” 公子扶苏这次答得很快:“我觉得母亲最漂亮。” 越苏猝不及防这个答案,在他头上轻拍一下:“不要用这种万能答案糊弄我。” 公子扶苏无辜地说:“可是我真的觉得母亲最漂亮。” 越苏忍着笑意,继续逗他:“为什么啊?” “因为母亲的裙子很漂亮。” “那要是其他好看的小姑娘也穿着漂亮的裙子呢?”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们也好看,但是母亲像仙女。” 正巧婢女端了盏桃花泪上来,越苏示意端到公子扶苏面前去,然后转头对他说:“嘴这么甜,喏,吃点更甜的吧。” 他尝了一口,说:“母亲最近的口味淡了些。” 越苏随口答道:“是啊。” 公子扶苏仰脸对她笑:“母亲越活越年轻了。” 其实王后虽然生理年纪要比越苏大,但幽居深宫,保养得好,再加上黄种人天赋技能,她们俩的脸看着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正越苏没看出来。 越苏见他又奉承话说上了,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就会说好话哄人。” “我没有——唔——我小的时候母亲刚做出这盏桃花泪,那时母亲就喜欢现在这个甜度,”公子扶苏被她捏着脸,还难得口齿清晰地说,“还有我小时候母亲也爱问我天底下谁是最好看的姑娘,每次我不答母亲您就揍我——” 这孩子到底还未成人,被捏了脸,委委屈屈的样子,但是眼睛里都是光,就差在脸上写上一行“我还想闹着玩”。 越苏见他开心,却不由得想起他最后自杀在北境的结局,心里难过,想抱一抱他,可刚凑近了,就见他耳后有一道鲜红的指甲刮痕。 她一把揪住他的耳垂,仔细看了,问:“怎么回事?谁抓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公子扶苏连忙说:“没事的,母亲,这是上次我去看小公子,抱他的时候不小心抓到的。” 越苏:“……小公子是胡亥吗?” 他点了点头。 越苏心想我特么要真是你妈,现在就跑去把那死孩子摔死和他生母做个伴。 她想起曾在某微博热搜下看过王姓首富的采访,说最怕的人是他儿子,因为惹他儿子不高兴了,儿子就不理他不和他说话了。 王首富的儿子还搞了个直播网站,为了吸引流量打出首富打牌的广告,于是首富用自己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时间真的去打牌直播了…… 计划生育、社会主义优越性就体现在这里。 要是秦王陛下只有公子扶苏一个孩子,她倒是想看看秦国怎么二世而亡。 不能想,越想越生气,一想到自己那么好的孩子最后给人害死了,越苏就想把那熊孩子直接扔护城河里。 吃完饭,又和公子扶苏说了会儿话,越苏就必须动身去望夷宫了,秦宫极大,如果不提前出发,根本不可能在不违反宫禁的情况下,在今晚到达望夷宫。 对,宫禁还规定了马车速度。 “母亲怎么忽然想到去望夷宫?是想去看那儿的星星吗?”公子扶苏问。 “是的。”越苏见他把借口理由送上门,毫不犹豫点头了。 “我能和母亲一起去吗?”公子扶苏问。 越苏怎么可能带他去,摸了摸他的头,说:“扶苏自己不能去玩吗?我想一个人去看看,好不好?” 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被父王知道我不温习功课还跑出去玩,要被罚的。” 然后又赶紧说了一句:“母亲一个人看也很好,母亲平常很辛苦了。” 越苏愣是没想起王后一不管后宫二不管前朝、金银首饰几仓库的奢靡生活有什么辛苦的…… 不过说实话,看公子扶苏这个态度,她觉得要是始皇陛下死后,公子扶苏顺利即位,可能整个秦朝就属这位王后过得最舒服。 越苏感慨了一句,可惜没有如果,她知道这位王后不仅要和秦王陛下死磕到底,公子扶苏也不会登上他准备了一生的王位。 马车摇摇晃晃走出去一段距离,越苏回头去看,只见黑衣少年还站在宫门外,遥遥地向她挥手。 他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没有好报。 望夷宫在咸阳最北的地方,临泾水作之,以望北夷,因此称为“望夷宫”。 虽然宫名简朴大方,但毕竟是秦宫,延续了秦王陛下的审美风格,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台阁高耸,仿佛伸手就可触碰星辰。 越苏呼哧呼哧地爬了半天楼,这会儿又没有电 分卷阅读167 梯,让人抬上去怪丢脸的,她选择自己来,爬会儿歇会儿。 攀上高楼,都城咸阳就在身后,已是傍晚,宫殿里有星星火火的烛光,主殿更是灯火如昼,煌煌然自有强秦气象。 从望夷宫拾阶而上,楼阁里三步就立着一盏烛火,高脚灯盏是青铜制的,却丝毫不能遮掩光亮,整个望夷宫如同一团在黑夜中温柔绽放的烛火。 望夷宫没有后妃居住,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婢女内侍,提早得到了王后要过来的命令,把室内的烛火都点了起来。 越苏从高处看下去,整个咸阳星星点点的灯火和星空融在一起,十分壮美。 这算不算信哥哥生活的时代? 虽然知道信哥要在几十年后才出生,但她仍忍不住想,她此刻看的星空,和信哥生前看到的是同一片吗? 他此刻在干什么?为了她担心吗? 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的夜色,最初目的是等着沈老板来,但看着看着,忍不住把满腔心绪都投入到面前的美景中去。 为何……如此眼熟? 越苏勉强收敛心神,强行压制住心里的不安,素手抓住面前的石雕栏杆,粗粝的磨石面擦得手掌生疼,可唯有疼痛让她觉得有稍许安心。 我不是秦国的王后,也不是楚国的公主,不是秦王的妻子,也不是公子扶苏的母亲。 我要信哥哥。 “王后怎么有兴致来望夷宫?”秦王陛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从石柱上拿起来,轻轻拂去她掌心的微尘,问道。 “王上万年。”越苏规矩地行了个礼,心里摸不准他的来意,答道:“只是想来看看。” “万年。”秦王陛下轻笑了一声,仰头去看满天的星辰:“我倒是想万年,只是能糊弄谁?” 越苏的奉承话说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王上多虑了,上天佑秦。” 她又问:“王上怎么也来望夷宫了?今日朝野无事吗?” “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你。”秦王陛下回答得理所当然:“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王上关心。”越苏低下眉眼:“朝野事大,社稷事重,王上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嗯。”秦王陛下向来眼眸凛冽,此刻夜风中,他灼灼的黑瞳却仿佛熬成了糖浆,泛着桃花融融的神采。 越苏心中稍觉不对,脸上的笑容更是小心:“王上想起了什么吗?” 秦王陛下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堵在了西北边的视觉死角里,刚才被他牵去擦掉砂砾的手被完全包裹住了,纤细的手指被捉住,被动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脉搏一点一点,缓缓的起伏着。 越苏试着抽回自己的右手,又怕触怒他,边动作边说:“王上这是干什么……这是在外面。” 秦王陛下不仅没让她把手抽回去,反而更进一步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用黑色裘衣裹住,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压低了:“王后难道没有想起来吗?” 越苏勉强沉住气,问:“想起什么?” 夜风从北境奔袭而来,吹过咸阳城外千顷林木,林叶相触,簌簌的声音如同波涛一样涌过来。 秦王陛下的手指修长而苍白,他虽是壮年,但身体不算好,指节末端苍白得如瓷器一般。 可这样的手,却依旧能把越苏不敢挣扎的纤细指节牢牢拢住,牵引着去感受风中的林木涛声。 越苏怔怔地看着,耳边传来帝王的暧昧的语调:“想起怎么在这儿……怀上我儿扶苏的。” 越苏:…… 她抖着声音,不敢去摸袖子里早已经摘下来的玉刚卯,小心地回答:“王上,我只是想看看星星。” 秦王陛下几乎是把身子半压在她身上的,他的体温就算在裘衣里也不算高,温温凉凉的,也不逼迫:“王后想看就看,寡人只是来查查王后的记性。” “怎么,还是想不起来该叫寡人什么?” 他握过来的手一松,越苏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出裘衣,继续搭在石柱上,用微微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再次被他洗脑。 “我在认真想了,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明天再告诉王上好不好?” 明天我就转学了!交作业的人就不是我了! “不好。”秦王陛下轻而易举地否决了她的建议,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上靠得更近了一点,伸手去把她的脸扳过来。 昨晚被他掐伤的地方隐隐地痛了起来。 得势而轻食人。 “……”越苏心中警铃大作,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勉强拖延道:“君上?” 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十足地取悦了帝王,秦 分卷阅读168 王陛下英俊的眉眼难得没了沉郁阴鸷的感觉,呼吸之间,潮湿温润的触感漫上了耳垂。 “来叫一声政哥哥,寡人好好疼你。” 越苏被吓得不轻,又不敢动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王上,我真的不想……” 青铜制的灯盏燃着灯烛,跨越了一整个望台,还有微微的光亮溢到这个死角。夜色和灯烛的光芒温柔地抚过她的脸侧,就连一向自傲自负的秦国君王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秦国美人脸上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容色。 “王后脸皮薄了,那就进去。”秦王陛下对一定能到手的猎物有着无尽的耐心,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抓在手里,牵着往里间走。 越苏下了力气去挣扎,一时还真被她挣开了,只是这偌大庭阁,光线不够,她刚才是被人指引着上来的,现在这楼上找不到一个婢女奴仆,想必是被秦王陛下全部遣散了,因此一时找不对方向,竟然稀里糊涂地跑进了暖阁。 楼阁门口秦王陛下跟过来了,暖阁里的香炉吐露着浅淡的香气,昏暗的光线好不暧昧。 更令人崩溃的是,在这个关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越苏忽然发现王后寝宫里点的香药和秦王陛下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她要凉了。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凝滞的气氛中忽然加进来一个尴尬的声音:“那个,小越啊,我确认一下,你还回去吗?” 眼前的一切都暂停了,沈静松推开窗户,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来:“小越啊,那啥,你要是快点的话,我可以等你。还有我绝对不会和淮阴侯说的。” 越苏:“……” 越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这里离地几十米,你怎么悬挂在窗户外面???” 她说着,自己已经小步跑到窗口去了,探头想往外看。 “我定位出了点问题,”沈老板摸了摸鼻子,从窗口跳进房间里来:“我降落在秦王宫的屋脊上,跑了半天才到望夷宫呢,还好那些护卫看不见我,不让早被当成刺客射成筛子了。” “对了小越啊,你确定现在走吗?”沈静松问。 “走走走!”越苏迫不及待地说:“对了待会儿时间恢复正常,秦王陛下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哦,说得也是。”沈静松把她拉回了最开始的站位:“好,你别动了。” 这次依旧是熟悉的白光,只不过白光一闪而过,她立刻就发觉自己重新站到了窗前,往回一望,那张和自己无限相似的脸就在身后。 “好了,王后是王后,你是你。”沈静松拍了拍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室内的熏香已经停止燃烧了,但现在鼻端尽是半散不散的香药气息,越苏愣了半天,方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 依旧是半褪的曲裾。 玉刚卯和手机都好好地在袖子里揣着。 她疑惑地看了沈静松一眼,望夷宫并没有挂上厚厚的帘幕,可见度不低,如水月色和夜风一起晃晃悠悠地在熏炉边打转。 沈静松摊了摊手:“你和王后这种极端相似的样本我见得也不多,很多情况都是第一次出现,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越苏只好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回家吧。” 沈静松挠了挠头:“就是得麻烦你和我走回降落点了,不太远,走房顶就十来分钟。” 越苏从窗户爬出去,屋顶其实很平顺,行走并不困难。 从秦宫看去,咸阳依旧灯火融融,恍若盛世。越苏想起马车后遥遥向她招手的黑衣少年,一时不忍,问道:“老板,秦王陛下一定要杀了王后吗?他们俩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沈静松轻快地踩在屋脊上,侧脸俊美,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只是现在以局外人的身份,觉得他们未必走向死路……要是你真的参与其中,只怕你走出的结局比当前还要惨烈得多。” 越苏心里一跳,总觉得自己像在看不见的迷雾里徘徊,追问道:“对了老板,你第一次提到的那个远隔千年,互换两个相似的零件是什么意思啊?” 沈静松回答得很快,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等她来问:“那是我很久以前发现的一个状况。” 他边走边比划着手势:“你看啊,比如王后和秦王这个极端的例子,始皇陛下不惜一切代价抹掉了王后的一切历史痕迹,而唯一有可能为王后立传的公子扶苏又未能登上王位。” “始皇称帝后,大规模损毁书简和刀剑,又碰上秦末乱世,这位王后的痕迹一点也没留在史书里。” “我偶然发现的,在两次轮回间,王后的生平……尤其是后期,其实是有挺大不同的。”沈静松说完之后,补了一句:“虽然都是一样的惨,导致我发 分卷阅读169 现了她所属零件的严重损耗。” 越苏若有所思:“但是由于秦王抹去了她的生平,导致根本没有与她对应的史实,她两次轮回中生平的不同,并没有导致系统运行错误。” “对,我那时就想,能不能悄悄地……把王后换成另一个零件,另一个灵魂?这样就是人为的转世轮回了,她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抚。”沈静松加重语气:“只是很遗憾,失败了。” 越苏:“……我是不是那个倒霉蛋?” 沈静松连忙摇了摇头:“至少这次轮回不是。” 已经到了目的地了,越苏回头望望连绵数百里的秦宫,叹了口气,问:“秦王陛下、王后还有公子扶苏……就一定要这么无尽地轮回下去吗?没有丝毫可以改变的余地吗?” 沈静松神色不明,语气倒是依旧轻快:“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在我找到办法之前,都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但总有一天,历史会是可以改变的。” “在这之前,这就是他们的命。” . 从秦末回到A市沈老板那间宽阔空荡的商铺,已经是傍晚了,越苏第一个反应就是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哈——啾——” “这里空气也太差了吧。”越苏抱怨道。 沈静松把落地空调打开,在偌大的地板上铺了一地的零散零件:“早点回家吧小越,我还要熬夜把之前拆掉的零件装回去,等缓过来再重新给他们动力源。” 越苏看了眼满地各不相同的零件,有点不好意思:“老板,我之前还吐槽你买那么大的商铺是烧钱,现在看起来是真的需要那么大……” “还不是你催着要回来,也只有我这个天才可以在短短几天里找到那么多问题的解决办法……虽然我设计错单位把你搞到秦朝去,确实怪自己啦。”沈静松抓了抓手臂,也打了个哈欠:“我真的迟早哪天也躺医院去。” 越苏回到熟悉的地方,感觉心理压力小多了,笑嘻嘻地说:“谢谢老板。对了,老板,你之前说信哥有坏消息,是怎么回事啊?他生病了吗?还是……”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还是他要回汉初去了?” 沈静松:“都不是……不过按我这里显示的数据,你说的后者确实快了,新的轮回已经快开始了。别担心,他一走我就给你再弄一水的美男子来。” 越苏:“……” 越苏还要再问,就被沈静松打断了:“自己回去见他就知道了,说不定人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越苏问:“老板你能借我个充电宝吗?” “没有,公司经费紧张,刚报销了一单大额医保,哪来的钱买充电宝!”沈老板气哼哼地拒绝了,从瘪瘪的钱包里掏出张五块钱,递给她,“坐地铁回家吧,有事再找你。” 没法玩手机,越苏从沈静松租的商铺走出去,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 沈老板说,他以前设想替换相隔千年的两个相似零件,以达到人为转世轮回的目的。 可是他还说两个相似的零件很不常见,他最开始设计的那个系统根本就运转不起来啊…… 还有就是他变更了两三次的“解释”,按理来说,一个外来的零件,再怎么相似,也不太可能比原本的零件更契合她所在的环境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见到王后、被强行留下的时候,连跑都来不及呢? 越苏有点头疼,沈老板这种所有的话看起来可以自洽、但是一细想就互相冲突的人,你又抓不到他糊弄你的明显把柄,又觉得自己被搪塞得难受。 但是她没想多久,因为提着曲裾裙子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有人行色匆匆地往她来的方向走来,神色焦急。 越苏先还没认出来,只迟钝地察觉到几米之外另一个身躯,察觉到那人掩不住的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现在终于相见,浑身血液沸腾,几乎形成了额外的声波。 她在秦宫提心吊胆,从来不敢觉得委屈,怕撑不下去,现在不一样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第78章 漂亮裙子 她的手顾不上提裙角了, 蹭蹭蹭快跑两步, 又惊又喜,整个人都扑进他怀里。 身上的曲裾累赘,但越苏还是顺利地把脸全部埋到他胸膛前,闻到熟悉的味道, “有人会保护我”的安心一下子就席卷了全身,让她放松下来。 她抱上去之后,瞬间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手也收紧了,把她整个人收在怀里。 抱住别人的时候,他抱得比你更紧。 “……哭什么?”越苏听见身前的人问,声音有些沙哑。 韩信见她一照面就哭,还哭得惨兮兮的, 知道她是受了委屈,心里又怜又痛,想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可转念又想, 问出来又怎么 分卷阅读170 样呢?他能怎么办呢? 他心里不好受,抬手去给怀里的姑娘擦眼泪, 见她眼睫扑闪, 像垂死蝴蝶拖曳的翅膀,更是稳不住情绪, 及终于问出话来,声音都是哑的。 “信哥,”她胡乱地擦眼泪, 红着眼睛去拽他的袖子:“我好想你。” “……嗯,”眼前人轻轻拍她的背,眼里的怜惜心疼掩都掩不住,声音哑得厉害,“好姑娘,我也想你。” 泪意只是见面一瞬间的事情,流了几颗泪水之后,又觉得哭什么啊,高兴都没有时间,连忙擦眼泪,再重新把脸埋到他怀里去,来来回回就嘟囔几句话。 好想你。 好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 不要离开你。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人抱住了一只软绵绵的全是雪白毛毛、暖和得要命的大熊。 她又哭又笑,像个小傻子,又穿着一身华丽的袍服,纵使这路口不怎么繁华,也足够引人注意,但是两位当事人现在眼里哪还放得下别人,勉强稳住心神,却恨不得时间停在这一刻的好。 “信哥,你那个时候太惨了,”越苏擦了擦眼睛,右手任他牵着,边走边说,“什么吃的都没有,真的太惨了。” “你饿不饿?”韩信听她这么说,想也知道她这几天面对的是什么日子,一下子就心疼起来,连忙问道,“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越苏连忙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抿着唇笑了笑。 韩信原本来的时候,因这些日的见闻,还存了些许疑虑和不确定,现在见了面了,什么都忘了,心里一腔温柔和说不出的心酸, A市虽然喜欢看热闹,但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漫展也办了挺多,越苏穿着这么一身也不算太扎眼,就是等餐的途中有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跑过来问,最近哪有同袍聚会啊? 越苏不混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笑:“我是随便买来穿的,不是去聚会。” 小姑娘瞪大眼睛:“随便买来穿就是这么标准的秦制,小姐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越苏只能继续尴尬地笑笑。 临走还送了越苏一个小小的香囊,顺便推荐道:“这家餐厅的白水豆腐特别好吃,小姐姐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可以试试。” 越苏随便听听,韩信在一边却听进去了,过一会儿端上来的果然有白水豆腐。 雪白热腾,煮在一口乌黑乌黑的小锅里,更显得又嫩又滑,小锅下生着火,平白高了许多,越苏要吃得挺直腰背,一丝不苟地去夹。 韩信见她吃力,干脆坐在她身边,从氤氲的热气里给她夹豆腐,夹了放在小碟子里凉,碟子上盛着醋、酱油、花椒油和韭菜末,是店家调好端上来的。 这一顿饭他倒是忙来忙去,给挑掉鱼刺,纯白的鱼汤盛到碗里去,自己并没有多少进食的心思,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说来人世间真是奇妙,看心爱的人吃东西都会让人有莫大的满足感,大约是确定她此时是高兴的,所以自己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回去的路上是慢慢走回去的,夜风不大,城市的夜景繁华,因为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了,外面广场上都是些带着孩子来玩的妈妈奶奶。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越苏问:“一一他们知道了吗?” “怕一一担心,没告诉她全部,直说算临时出差。” 越苏大力夸赞:“就该这么说,她过了初八就去补课了,在家里好好玩两天。” “已经去了。”韩信牵她的手,答道。 “啊?!”越苏小小地惊呼一声,一想也对,她在秦宫里呆了六天,折算一下到现实生活里,想必也差不了太多。 她不确定,又追问了一句:“今天是几号啊?” “今天是初十。”韩信说完,有一对小朋友手牵着手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小男孩穿着红色的小羽绒服,胖胖的,小女孩倒是五官精致,穿着布裙子。 “你怎么脸上那么多肉啊?”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小男孩,好看的脸皱起来:“还有肚子也好多肉啊。” 越苏觉得有趣,站住不走了,想看看两个可爱的小朋友。 小男孩十分委屈,牵着小女孩不放手:“这不是肉,这是我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越苏一下子笑出声来,两个小朋友不约而同转身去看她。 小男孩还好,小女孩看见她穿的裙子,用快要融化的语气叹羡道:“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啊,在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让妈妈买一件。” 她啪嗒啪嗒走到越苏面前,小小的脸仰起来:“我可以摸一下吗?” 她这么一说,越苏不由得想起秦 分卷阅读171 宫里那个满脸委屈的黑衣少年,想起他委委屈屈地说母亲我不说你最漂亮你就揍我,走了走神,然后才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摸吧,你也很漂亮。” 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不服气地对小女孩说:“我也可以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小女孩一下子就忘记越苏和漂亮裙子了,转过去对小男孩说:“我不要你的漂亮裙子。” “为什么不要?我有好多压岁钱,我都没有用,在妈妈那里,可以给你买漂亮裙子!” “因为我妈妈说男人给你买漂亮裙子是想要和你结婚,让我不要整天眼里只有漂亮裙子。”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小男孩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说:“那你和我结婚不就行了吗?” “妈妈说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我不要和你结婚,你钱都拿去长肉肉了,没有钱给我买漂亮裙子!” 越苏快被这两个小孩子笑死了,这对青梅竹马就“结婚和漂亮裙子”这个论题你来我往地说了几个来回,就双双被家长叫走了。 越苏被牵着手送进了出租车后座,车里没开灯,韩信的侧脸在夜色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越苏忽然想起秦王陛下站在石栏前远眺咸阳时的侧脸,觉得信哥哥相对少了一点世家公子的高高在上,因为以前受了不少委屈和磋磨,透出一种清苦的深情和单薄。 但是她好喜欢他。 第79章 学霸周瑜 “信哥, ”她偏过身子去握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嫁给你的话, 你会给我买漂亮裙子吗?” 韩信猝不及防,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给你买。” 越苏心满意足了, 笑嘻嘻地在他侧脸上亲一下,坐回去,一副“就算你是哄我的我也开心”的没出息样子。 “师傅, 你车上有充电宝吗?能借我用一下吗?”越苏问。 开车的师傅递了个充电宝来,一边笑着:“什么时候结婚啊?现在年轻人愿意结婚的可不多了。” 越苏嘻嘻哈哈:“师傅你认真开车,我们说不定待会儿直接往民政局去呢。” 她是说笑的,自己清楚所谓“结婚”只是说说而已, 成不了真的, 但说说也让人开心。 韩信见她低头摆弄起手机来,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再说话, 就把视线挪向窗外,正巧看见一对新婚夫妇推着童车,一路边走边笑。 他顿时更加烦闷, 又把视线挪回来,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看了一眼越苏。 不看还罢, 这一看发现她耳后有个小小的红印子, 似是有人轻吻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越苏在车上和小小发了几条消息,但没人回,下了车, 直奔家门口,一进门发现大家都团团围在客厅的茶几前,每个人面前是一个手机,旁边有计算器或者电脑开着,她从进门到站在沙发旁,没有一个人抬起头看她,通通在捧着手机一顿猛按。 越苏:“……我回来了?” 花木兰和苏小小胡乱挥了挥手,敷衍道:“欢迎回来。” 这还是敷衍了的,其他人动作都没变,眼神胶着在手机屏幕上。 越苏好奇起来,挨个去看。 刘衎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屏幕上红光一片,似乎团战到激烈的地步,可以原谅,下一个。 唐叔不在,下一个是周都督。 越苏绕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手机上是聊天页面,而且是客服聊天页面。 【客户00897:老板,肉我收到了,要加热多久才能吃啊?】 【浮槎来:大概加热510分钟】 【客户00897:大概?你们工作怎么这么不严谨?到底是5分钟还是10分钟?】 【浮槎来:您的室温是多少?锅的功率是多少呢?】 【客户00897:室温25度,锅1000w】 然后越苏看见周都督拿着计算机一顿猛算。 【浮槎来:您的锅需要加热5分13秒95,然后就能吃了】 【浮槎来:我给您看看过程啊,您买的食材要加热到100度才能吃,根据热平衡公式,加热的速度和水量成反比,当需要加热的水量越多,加热的时间就越多。您买了两份,按加热1kg算,你那常温25度,需要加热到100度】 【浮槎来:比热容约为4.186电热锅功率是1000w,所以需要时间313.95秒,也就是5.2323分钟】 越苏:…… 她刚要问这是在干什么,就见聊天页面又往下刷了。 【客户00897:我不喜欢这个方法,我想换个方法做可以吗?不做就差评】 然 分卷阅读172 后周都督又一顿猛算,再回复他。 【浮槎来:比热容约4.186,温度从25度升到100度,根据热量计算公式,所需热量为313.95KJ】 【浮槎来:根据焦耳定律,1000瓦的电热锅一个小时散发的热量是3600KJ】 【浮槎来:那么313.95/3600KJ为0.08720833小时,换算成分钟就是5.2323,也就是5分钟13.75秒。】 【客户009897:谢谢老板,我明白了,五星好评奉上】 越苏:…… 越苏:“所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花木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自从上次小小闲着没事,去荆大哥那里代了半个上午客服,他们的烧烤店一下子就窜出了好多个乱七八糟的客户。” “小小干什么了?” 苏小小摊了摊手:“我就满足了一下顾客的要求啊,他要求我给出烧烤的热量总值帮助他减肥,不然就差评,我就帮他算了。” “再然后荆大哥那儿就忽然多出好多订单,甚至还有点到隔壁市的,就为了花式为难客服,让客服做题。”花木兰说。 越苏:“……按我多年的沙雕网友经验,他们店绝对在某个APP上火了,然后网友们蜂拥而至调戏客服。” “可不是。”苏小小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让荆大哥他们(一群文盲)去应付吧,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就只好接过来让大家帮帮忙,扛过这一阵,他们热情消退了就好了。就是麻烦大家了。” 周都督总算腾出手来了,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不麻烦,我之前看的算数书这下基本都记住了……不过这可真是盛世景象。” 越苏:“嗯?” 一生都在乱世三国的周都督笑道:“百姓们有闲钱、有多余的时间,还人均都有那么高的教育水平,这不是盛世?什么能被称作盛世?” 越苏:“……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客户00897,只是某个不愿意写作业的初中生,毕竟除了初中生的拓展题,我好像还没见过需要给出两个解的热量题。” 越苏刚要去洗澡换衣服,苏小了句:“苏苏,你出差这两天有人联系不上你往家里打电话。” “啊?谁啊?”越苏有点懵。 “好像是哪个老师吧,说他们班开不起来,因为说好的那个辅导班新老师……嗯,”苏小小边回想边说:“好像是妹妹抑郁症割腕了,他得陪着上医院。” 越苏才想起之前自己辅导班因为负责人回老家去了辞职,请了个优秀学生来上课,现在是……这位新的代课老师也有事不来了??? 越苏:“……” 这个职位是不是有点风水不好啊?这一任两任都怎么回事? 她匆匆把手机充上电,盘腿坐在地板上和班里的负责老师联系,既然一一已经开始上学了,那么辅导班按正常来说也要开业了。 结果手机刚一开机,打开微信,就直接卡黑屏了…… 好不容易再次打开微信,一溜几十个聊天窗口都是小红点。 言之有物的比如: 【辅导班陈老师:越老师您好,是这样的,您之前签了合同的那个老师现在有事来不了了,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韩信:苏苏你能收到我的消息吗?】 【唐一一:姐姐我要去上学了,你看见消息记得回我,我很想你,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晚上记得锁好门……】 【唐叔:苏苏我拿到资金啦,组了队人去拍电影啦,不要想我,拍完就回来】 越苏:??? 她探头出去问:“信哥,唐叔去哪了啊?” 韩信正端着杯茶在喝,他这两天可能没怎么睡好,刚才在外面光线不好没注意,现在一看全是乌青。 “唐叔不在外面坐着吗?”他有些茫然地回答,转过头去看了几眼,才恍然想起来了,说,“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没留意,他好像去广西了吧,说要去拍那里的雾。” 越苏:“……” 越苏:“好的,我明白了。” 继续看消息,接下来就没太多有用的信息了,除了推送的新闻和公众号更新,就只有: 【小衎:[一起来玩吧!与我一起参与新地图冒险,分享你的记忆之旅!]】 游戏每日分享任务。 【花木兰:苏苏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木兰:链接&《西班牙谚语都是怎么回事》】 越苏点进去看了一下,发现第一句就是“你们这帮人,一边反堕胎一边又反疫苗,能不能想清楚点?到 分卷阅读173 底想不想让小孩死?” 这是……西班牙谚语? 这明明是英式没品笑话走错了片场! 【花木兰:你觉得我去学个西班牙语怎么样,这门语言好好玩啊】 日常分享沙雕段子。 【肖渊:苏苏,为什么木兰不理我了???我只不过向她阐述了一下当前职场女性地位的短时间无法进步现状……】 日常作死。 【贺方回:苏苏你看下这件衣服有蓝色红色两种样式,我买哪件比较好】 【贺方回:[图片]】 【贺方回:算了买蓝色的吧,穿红色的特别像大润发剁鱼的】 以及三天后他的发的新消息: 【贺方回:苏苏他们欺负人,我穿蓝色的上大润发,那些大妈还喊我去剁鱼】 把自己活成段子。 【刘杰:越姐,你是不是认识拳场那边的人啊?】 ……嗯。 嗯,这谁来着? 越苏点进他的头像,扫了一眼他朋友圈里发的照片,才发现了熟悉的装扮。 是不良少年豆豆鞋啊。 她都差点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呢。 【越苏:不认识,怎么了?】 豆豆鞋秒回: 【刘杰:没事,就前几天看见一女的,是拳场那边的,好像认识你】 【越苏:知道啦,谢谢你帮我留心】 应该是张遇春吧…… 她难道知道了自己上次企图跟踪她的事情?可是又没有真的跟踪她……最多算个意欲吧…… 越苏想不清楚,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抛之脑后了,先去找辅导班的陈老师商量事情。 但是已经挺晚的了,陈老师没有回复消息,估计已经上床睡觉了。 越苏就把手机扔在桌边充电,收拾了自己的睡衣去洗澡。 结果她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她不会脱身上的秦制汉服…… 按王后的礼制,又是冬日,她身上的衣服非常繁琐,早上被婢女从床上拎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她就是往那一站就不用管了,现在要自己脱,一堆衣带扯在一起,毫无下手的欲望。 越苏站在浴室里解了半天,浴霸都自动熄火了,也没解出个所以然,只好走出去,见苏小小她们还在忙,于是小声地问韩信:“信哥,你会不会脱我身上的衣服啊?” 几天几夜没睡好,眼睛底下都是淤青的韩信:“……” 第80章 吻痕 秦制尚黑, 王后的衣柜里也都是些黑袍绣金的衣服,但越苏不喜欢黑色,身上这件是挑了半天, 挑出来的一件以前的旧衣服。 说是旧衣服,其实只穿过一次, 婢女得知她要穿穿过的衣服,上来就是一顿恭维,说什么千古贤后、体恤下民…… 越苏当时正心虚被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如果王后哪天一跤摔失忆了, 忘了秦王陛下杀她全家,整个秦宫绝对是王后活得最舒服。 总之她穿了件能找到的最素的衣服,月白色长袍,听说有些年头了, 还是公子扶苏出生前的衣服。 越苏:“……” 等一下, 那这件衣服为什么会留这么久,不会是有什么纪念价值吧? 她好像忽然懂了为什么秦王陛下以为自己在暗示他……那啥。 大家都在客厅里, 韩信见她这么问,竟然真的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进了浴室, 抬手重新把大灯打开:“我给你解。” 越苏原意不过是逗逗他, 想见他躲闪不好意思的样子, 谁想他竟然真的大大方方地同她一起进了浴室。 她这时才觉得害羞, 慌忙推拒道:“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别动。”韩信短短三个字定住她拒绝的动作,随后就半俯下身子来, 认认真真地给她解开衣带。 他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外套解掉了,里边是雪白的中衣,再往里是亵衣。 秦制,女子贴身的内衣叫做“抱腹”,就是一块帕腹上缀着丝带,往后系紧,紧抱其腹。后背是完□□露的,胸前因为没有支撑,摸起来全是软绵绵的。 越苏被他脱了外衣,已经觉得够了,不顾他说什么,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信哥,可以了,我自己来吧,麻烦你了。” 她却忘了自己脖颈上还有明显的掐痕,之前高领曲裾遮住了,现在身上只剩中衣,雪白的绸缎更衬得她脖颈上红痕极为显眼。 秦王下了重手,原本已经泛紫了,养了两日才淡下来,但依旧是醒目的红色。 分卷阅读174 韩信原本是存了疑心,要过来看看她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吻痕,现在先看见了这一道掐痕,也顾不上想别的,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看,问:“谁掐的?” 越苏慌忙说:“不碍事,早就不痛了。” 韩信并不理会她这句不搭前言的解释,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脖颈上其他完好的体肤,问:“是嬴政吗?” “别问了嘛。”越苏撑起笑容,试图把他的手拿下去:“也没什么大碍,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韩信见她笑容有几分小心翼翼,皱起眉头,脸上已经显出惊怒神色,先把她的手往后一锁,接着去脱她余下的衣服。 “信哥!”越苏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有些惊慌地摇了摇头。 但是韩信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把她上身衣服都脱了干净,看他表情,倒不是被□□逼迫的样子,只是显得生气。 越苏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好解释,任他把衣服脱了,胸前还系着块松松垮垮的抱腹,其他地方则全部递到他眼前去了。 韩信仔仔细细地看她身上的皮肤,确定没有其他印痕,方松了手。 一时不知为什么,想起回来时看见人家年轻夫妻,一边走一边推着童车,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深重的疲倦感从指尖漫上来,只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他原本是疑心她耳后那一小块吻痕,后来见了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伤,又惊又怒,只想着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现在看仔细了,见没有其他痕迹,才放心下来。 ……若是有呢? 若是有,他又能怎么样呢? 真是没用啊,真是该死啊。 但还没等他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当中去,越苏就踮起脚靠过来了。 越苏这么会儿也想明白他在干什么了,难得见他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依偎到他怀里去,环过脖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信哥哥,没有给别人,一直想着你……”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不好意思,说到一半不说了,明亮的灯光下眉眼含羞,踮起脚在他眉骨上亲吻了一下。 韩信想把人摁在墙上,又怕她觉得冷,最终是将一边扔开的月白色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抱在怀里,好好地从她耳后吻起。 越苏自己是不知道耳后有这么道痕迹的,只觉得这个姿势何其地像被秦王陛下在望夷宫上摁住求欢,但抱着她的人身上偏高的体温,又一遍一遍地告诉她这是不一样的。 越苏一时心慌意乱,把指节塞到嘴里去,唯恐自己喊出声来。 “……别咬。” 韩信温柔缱绻地在她耳后吻了好一会儿,确定把那一点来路不明的红痕全盖住了,才终于满意地抬起头,结果一眼看见怀里的姑娘眼泪汪汪地咬着自己的指节,都已经咬出深深牙印了,连忙让她松开,把她的手拢到自己掌心里,一点点抚摸展平。 “信哥哥。”越苏感觉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局促地拢住月白色的外袍,小声地提要求,“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韩信一愣。 越苏拽住他的衣袖,难堪地说:“我没有洗澡,身上……还有小小她们都在外面……” 她刚才被好好地疼爱了,声音又甜又腻,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羞怯的粉红色,像是生机勃勃地开着花。 韩信几乎要失态,轻咳了两下,应允了她本来就想岔的请求:“不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不会伤害你的。 被人珍视的感觉,把所有都给你还唯恐自己付出不够多的感觉。 越苏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点头,被抱在温度偏高的怀里吻了又吻,只觉得自己什么奋斗的欲望都消弭了,余生只想骑着小电瓶,吹着小暖风出去喝遍A市的奶茶。 “信哥哥。”她见韩信要出去,拽着他的衣角,天真地说:“以后我老了,可能就是去六公园和阿姨们一起唱越剧跳扇子舞,我这么没志向,你不要嫌弃我。” “嗯。”门口站着的人见她一身凌乱衣物,唇被吻得艳红,诱人而不自知的天真模样,低声答应着:“什么样都喜欢。” . 越苏洗完澡出去,看见苏小小和花木兰正瘫在沙发上看《甄嬛传》,一边看一边吃膨化食品,极为惬意。 “客服工作做完了?”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过去,笑问。 “店铺打烊了。”苏小小把脚往沙发靠背上一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荆大哥他们还给发工资呢,奋斗了一天,现在心安理得地躺会儿。” 花木兰看着宫斗剧,还不忘耿直发问:“皇帝赐恩宠,为什么要送花生桂圆红枣啊?他为什么不直接送一碗八宝粥过去?还要人家自己熬?” 分卷阅读175 苏小小笑着答道:“那不是用来吃的,这都是讨彩头的东西,新婚夜里也会铺在床上,就是取个好意象。” 过了会儿剧里演到给某嫔妃拟封号,说黄鹂多子,就叫鹂妃吧。 花木兰兴高采烈:“取名字这么简单,那西瓜也多子,下一个封号可以叫瓜妃!” 刘衎正好出来拿手机充电器,笑了一声:“火龙果也多子,不如叫火妃吧。” 越苏被这几个多日不见的沙雕室友差点把头给笑掉。 苏小小边看电视边说:“我觉得小衎以后这么发展下去,就是六公园那些跳舞阿姨旁边的Polo衫老舅,别人手上捏着保龄球转转转,他捧着游戏机杀杀杀。” 越苏以为她是在说小衎,结果苏小小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小衎啊,等以后我和苏苏木兰老了,出去跳广场舞,万一被人抢了位置你可要过来帮我们啊……” 越苏:“……” 刘衎笑嘻嘻地比了个“OK”,这位小皇帝要是有座右铭,那一定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天赋选手花木兰说:“对啊,书有什么好看的,西班牙谚语有说‘你继续学吧,很快你就会变成一个聪明的头盖骨’。” 都说了那是英式没品笑话! 不过想起秦宫里生命安全时时受到威胁的日子,越苏觉得还是当个广场舞阿姨和Polo衫老舅比较开心。 第二天越苏终于联系上了辅导班的陈老师,耿直地用自己的秃头当头像的陈老师表示他们需要面谈,于是越苏只好一大早跑到市中心去了。 她提前到了,等陈老师的时候,越苏还遇见两个大学同学,听说他们后来一起跨考了研究生,现在在检测单位实习。 对,她遇见他们俩的时候,他们俩正站在几米高的脚手架上贴应变片,越苏还还特意绕了一下,从立交桥那边过去,想确定是不是他们俩。 正好有一对母子走过,妈妈对背着书包的小朋友说,“你要好好念幼儿园,好好读书,不然就跟那两个叔叔一样。” 越苏忍不住说:“阿姨,那是我的同学,两个研究生,正是好好读书才……” 小朋友惊恐地往上看了一眼,登时往地下一坐,哭了起来:“我不要去幼儿园呜呜呜呜——” 反正那个阿姨瞪了越苏好几眼才抱着孩子走了。 越苏:“……” 脚手架上跳下两个穿着工装的成年男子,一点也看不出当初念本科时的宅男样子,但一开口越苏就知道自己错了…… 当时她看着两位大学同学身上的工装,明明知道他们是念了工科,但还是忍不住想“我好好的同学转眼就去搬砖了”,于是赶紧开口打断自己的脑内弹幕:“你们俩这身衣服挺不错的。” 其中一个把头上的黄色安全帽摘下来,接话道:“我还有一件,给你试试?” 越苏:“……” 越苏:“……谢谢,不用了。” 越苏寒暄道:“两位最近在忙什么啊?” “还能忙什么。”其中一个叹气道:“忙实习,忙论文,忙房屋抗震性检测鉴定。最近我们市搞评定什么什么文明城市,到处修路推房子。” 另一个说:“是啊,不过我们还好,我们只负责检测,不合格推倒重建才麻烦呢。” 越苏聊了几句,重新确认了一下联系电话,方才走开去继续等陈老师。 陈老师……提着一只老母鸡走进了咖啡厅。 越苏差点没把加浓拿铁全泼自己衣服上:“……” 第81章 放我出来! 越苏十分确定这就是那位陈老师, 因为他头秃得很有特色,和自个儿的头像一模一样。 陈老师拎着只老母鸡,像每一个高中男老师那样, 腰上的钥匙串随着走路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越苏面前:“越老师你好, 我们能换个地方谈吗?” 越苏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扔,连忙站起来:“可以可以。” 他长得太典型,太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男老师, 越苏高中时是个乖宝宝,老师们知道她家里的事情,都很关照她,她现在对所有高中老师都平添一股敬意。 “您这是干什么啊?”越苏和那只老母鸡对视了几眼, 有点好奇地问道:“是炖给孩子吃的吗?” 陈老师点点头, 尴尬地笑了笑,但手上依旧紧紧抓着那只母鸡:“我家闺女要高考了, 给补一补营养。” 说着又絮叨开买这母鸡的不容易来:“市面上的都是饲料喂出来的,不能给孩子吃,知道南门市场那里有个卖土鸡的摊子, 人家是正宗的土鸡, 又卖得便宜, 老也买不上, 这大早上过来和您 分卷阅读176 谈事情,正巧路过那摊子,竟然没人排队, 赶紧跑去买了只来……” 他细细碎碎地讲了半天,忽然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肚子:“越老师还年轻,这些家庭琐事你听着要发笑的。” 越苏连忙摆手:“没有,我很爱听。” 她是真的爱听,但陈老师以为她只是客套,也没继续说,顺路把那只老母鸡放在自家小区的门卫那儿,和越苏一起到辅导班去了。 陈老师一边走着一边把事情讲清楚了:“是这样的,越老师,因为之前你已经联系上了语文老师,我们就按正常的程序走,传单发了,押金订金都收了,甚至很大一部分学生都交完学费了,明天就要开班了,现在语文老师没有,怎么办?” 越苏小声地问:“您有什么办法吗?” 陈老师叹气道:“前两天联系不上您,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还没出正月,哪联系得上好老师。” 越苏想着也是,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陈老师有几分尴尬地说:“那个,越老师,前几天我不知道您是有急事出去了,联系不上您,我也着急,就联系了之前的钱老师想打听一下您的行踪……” 钱老师就是把辅导班转给越苏的四千万姐妹。 越苏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识,茫然地看着他。 陈老师轻轻咳了咳,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钱老师也急了,就说亲自来看看,她要是还没给您打招呼,可能是想把辅导班盘回去……她对这一届的孩子很有感情。” 越苏想起自己当初答应人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不禁头疼,只是现在去哪找个语文老师出来? 甚至之前找到那个学生的违约金也不好要人家的,人家本来家里情况就不好,现在妹妹又出了事情急着用钱。 去辅导班看了看环境,都还好,租房子的合同也没问题,陈老师爱说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最近有个老爷子经常过来,很喜欢孩子们。 越苏猜是哪个退休的老校长,也没在意,要了一份前任老师留下来的教案和教学大纲,心想实在不行看能不能请小小去试试看,好歹也是知名的才女,顶几节文言文课,缓一缓时间,她就能找到新的老师了。 结果回去一看,小小正开着直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家聊天,她原本心情挺好的,笑嘻嘻的,把这几天自己当客服的有趣生活说了一遍,还顺便给刺客们打了个广告,说他们家外卖做得很好。 越苏打算等她下播再和她说的,反正小小经常看心情随便播会儿。 结果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苏小小在冷笑,冷笑着说:“对,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我长得丑,你是一个人,你当然是一个人,别人都是瞎子,只有你火眼金睛,举世皆浊你独清,众人皆醉你独醒,你必须是一个人,世界缺了你根本就转不了!” 她说完,一把把电脑扣上,捧着脸照了半天镜子,确定自己依旧倾国倾城、沉鱼落雁,才长出一口恶气。 苏小小一回头,看见越苏站在一边,问她:“苏苏,我长得好看吗?” 越苏连忙点头,但是苏小小想了想,犹觉得不过瘾,赌起气来,重新打开电脑:“我现在就去报名选美比赛,哈,想不到这辈子还能遇见觉得我不好看的人。” 越苏问:“那个,小小啊,你有没有兴趣去教几堂语文课啊……” 苏小小头都不回:“不去。没兴趣。” 越苏:“……” 小小的兴趣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她抱着一手的教案茫然无措。 “苏苏?”周都督见她站在原地发呆,喊了她一声。 越苏一看见他,立刻眼睛一亮,跑过去,殷勤地问:“周都督啊,您最近有什么事吗?您有空带两节文言文课吗?” 总之在越苏的软磨硬泡之下,她的辅导班终于有个临时的语文老师了…… 虽然这语文老师生平百分之八十的履历是打仗,兴趣爱好是音乐,但性格使然,即使是赶鸭子上架,也依旧认真地接过教案去看了。 越苏担心着这事,过了会儿给周都督煮好茶端过去,还眼巴巴地问:“怎么样啊?” 周都督已经通读了一遍:“挺简单的,没事,几句文言还是能教的。” 越苏见他答应得轻快,放下心来,转头再去找老师。 其实一过初八,对于成人来说,年就已经结束了,该上班的上班,一切都回归正轨。 第二天越苏不放心,和周都督一起过去了,害怕他没教过孩子,压不住第一节课的阵。 结果证明她着实是多虑了…… 别的不说,坐前头那几个小姑娘恨不得再长两双眼睛贴他身上去,整节课贼认真,下课了还念念不舍:“老师 分卷阅读177 您布置点作业呗,我们微信上交给你。” 周都督微微一笑:“大家平常学习已经很累了,知识点我都帮大家在课上解决完了,不必带到课后去。” 越苏刚松口气,第二节课就出岔子了。 四千万姐妹来了,这姑娘估计刚下飞机就来了,辅导班除了周末,都是晚上的课,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四千万姐妹一身高奢定制,不甚友好地朝她笑笑,拎着包就站在教室外面听起课来。 越苏真的不懂了。 为什么这本书里所有人都比她有思想追求。你看人家沈老板,什么都会,长得还好,愣是要拯救世界;你看看四千万姐妹,都已经有四千万了,还硬是要千里迢迢跑过来操心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学生。 第二节课依旧是由周都督在上,讲的是古诗词鉴赏,本来讲讲就完了,门口坐着的一个小姑娘拿着去年的模拟题上去问,要求讲一讲。 李白的《赤壁歌送别》。 越苏:“……” 夭寿啦,对方送人头啦! 她正得意着呢,一转头看见四千万姐妹旁边站了个老头子,清瘦,一身干净的黑色棉衣,也站在窗前听。 想必是陈老师提到的那个老人家。 周都督通读了一遍诗句,也没什么花样,捧着书就讲起解析来:“……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这一句是讲赤壁之战,据《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时风威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涨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前半句是直接描写当时的场景。” 越苏听见那老爷子说:“有点东西。” “沧江,就是长江,因为古时候长江很清澈,呈青苍色,所以大家也将其称为沧江。”周都督略一抬眼,看神情似乎在回忆什么,可能想起赤壁大火之下,长江的青苍水色。 “鲸鲵,是大鱼的名字,比喻吞食别国的不义之人,这里直接指曹操。这个典故来自《左传·宣公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 四千万姐妹没有继续旁听下去了,和越苏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越苏和她握了握手:“您好。” 一边的老爷子也过来和她握手:“越老师你好。” 越苏有点愕然,但还是同他握了握手,老者的手像是枯木一样,但还是很有力气。 四千万姐妹见她茫然的神色,噗嗤一笑,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师,姓李。” 越苏不明所以,连忙说:“李老师您好。” 李老师摆了摆手,遗憾地说:“其实也不算真的教过小钱。” 四千万姐妹笑着说:“反正咱们有师徒缘分,就算没教过,也是我的老师。” 她心情不错,继续讲道:“我和李老师是在高中的最后一天认识的。” 越苏:“嗯?” 四千万姐妹说:“当时考最后一门英语了,我考前去卫生间,结果不小心被阿姨锁在里面了,当时整个教学楼都回荡着我的惨叫:‘放我出去!我要考试!救命啊!我要考试!’” 回想起往事,她忍不住越笑越夸张:“就是李老师拿着钥匙放我出来的。” 李老爷子也嘿嘿地笑:“那年刚好轮到我当巡考,也管钥匙。当时一开门,门里面那个女娃子就飞出来,在走廊上疯跑,我在后面拼命追她……其实还有五分钟才开始考试。” 越苏想象了一下当时那个场景,穿着校服的少女在前面拼命跑向考场,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大串钥匙的监考老师,路过的教室里都是几十个拿着笔怀揣着梦想,准备迎战最后一场考试的学生。 她也笑了起来,笑问:“那李老师今天是专门来看钱老师的吗?” 李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是……我今天是来找你商量学校的事情的。” 越苏:“……啊?” 第82章 答应他 越苏小心地看了一眼李老师, 见他笑眯眯的,不像是和她开玩笑,便具体问道:“您说什么?” 李老爷子笑着递来一份合同:“是这样的, 我们几个老家伙,退休之后没事干, 就打算办个小辅导学校,没什么经验,碰巧听说小钱也在搞这方面的事情。” 四千万姐妹接过话来:“李老师来找我的时候, 我已经把手上的班转给你了,就建议他来找你。” 越苏有点迷茫,接过合同看了看:“您这学校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这儿就是一个小辅导班啊。”语文老师还是临时找的。 李老爷子继续说:“我们那个辅导学校呢,有的是这几年从一线退下来的老师, 都是我特地去找来的, 不太会钻营名利,也没什么职称, 退下来也没被 分卷阅读178 别人返聘……” 李老爷子说话慢吞吞的,但好在很快就说到了重点:“有好老师,没有生源, 我们也不熟悉年轻人现在这套营销。不好贸然去招揽生源, 耽误了人家学生仔就不好了嘛, 小钱介绍过来, 说明是比较靠谱的,他们派我过来看看,我就过来看看, 越老师你弄得确实不错。” 越苏已经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合同,好在当初上学修的两年辅修法学课程没有全部还给老师,大致看懂了意思。 “您打算用我们辅导班的名义来办学校?” 一边陪着坐的四千万姐妹笑着说:“越老师,这是好事啊,你看啊,这其实就是扩大辅导班的规模啊,而且李老师他们还给提供学校地址,你平白省下一笔房租啊。你和李老师商量一下,师资你是不用愁的,只要能稳住收入,对你来说绝对没有坏处。” 越苏有点为难:“我们现在在市中心,所以很多学生来,您这提供的学校地址都快挨着城郊了……” 四千万姐妹说:“不急嘛,市中心这边你继续做,城郊那边就借个招牌。” 她说到“招牌”,其实是颇为自傲的,说来也对,这个辅导班高升学、优升学的招牌其实是四千万姐妹打出来的。 李老师伸出手来,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生怕越苏漏看了:“越老师,你看一下,我们有条件的,你都要答应我们,每一届都开个免费班,不收学生的钱,把那些虽然家里穷,但是有潜力的学生招进来……我看见他们放学了就回家去带弟弟妹妹,去做农活,这是浪费好材料啊。” 这个条件越苏早就注意到了,其实并没有他描述的那么困难,真的要招免费生的话,其实完全不必单独组班,插到正常班里去就行了。 他唯恐越苏不答应,又说:“我们老师的工资可以少一点,意思意思发就行了。” 越苏这下有些惊讶了,问:“您又不图赚钱,为什么要跑来开这个学校呢?” 李老师枯木一样的手挥了挥,说:“我们这些老头子年纪都大了,已经无意于钱财,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什么,只要有益于世,便于愿足矣啦。” 越苏只好肃然起敬。 约好了明天去看看城郊那边的学校,碰巧第二节课也下了,周都督被围在讲台上走不了,只好耐心地一个接一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刚开始还是学习问题,没过几分钟就偏成了:“您有女朋友吗?”“您有妻子吗?”“您儿子多大了?” 越苏:“……” 四千万姐妹走进教室,在后排一个趴着睡觉的男生桌上敲了敲:“王晨,起来了。” 那男孩子一脸懵逼地抬起头,见面前逆光站了个穿着满身奢侈品的精致女人,只不过这个精致女人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一脸“老娘不在的日子你胆敢偷懒考不上大学我就活埋你”,问:“上次模考数学拿多少分了?” “132,可以啊,有进步。” “文综拿了187,也行,正常发挥。” “英语110分?不错啊你小子,用了功啊,这下一本线稳了吧。” 名叫王晨的男孩抿了抿唇,小心地说:“钱老师……那个……我语文只拿了57分……” 越苏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么尖锐的女声,几乎要把她从楼上掀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吧!王晨!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语文只拿58分啊!我拿张答题卡踩两脚都有30分啊!你怎么回事啊!你那么好的天赋!你给我拿58分!” 王晨小心翼翼的纠正她:“钱老师,是57分……” 越苏有些感慨:“周都督,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一个那样的好老师的。” 趁大家注意力转移,从人堆里逃出来,依旧风度翩翩的周都督:“我们能回去感慨吗?” …… 越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在手机上排了排日程表,决定过两天闲下来去看看一一,对了陈老师说的那只大补特补的老母鸡是哪买的来着? 排完她发了个消息给贺方回,请他把龙哥开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名片拍一张过来,合同肯定是还要请专业人士再看看的,不如就找熟人。 越苏洗完澡,头发吹干之后,韩信还没回来,她不甘心一整天都见不到他,干脆偷偷跑到三楼去,开了门,摸黑走进他的房间去,怕大家发现了。 往被子里一钻,先是真切地感觉到他的气味萦绕身周,忍不住喉咙里呜咽一声,脸侧在被子上蹭了蹭。 这种完完全全令人感觉安心、安全的氛围,真是太适合入睡了,最好再加一个晚间新闻联播:“欢迎收看晚间新闻,我国一切都很好,晚安。” 越苏蜷着身子,还嫌不够,想把他的枕头抱在怀里,但 分卷阅读179 一挪开,发现他枕头底下有别的东西,摸着薄凉软滑。 越苏好奇地凑近细看,才发现是一件纯白衬衫。 咦,信哥有穿过衬衫吗? 越苏小心地把那件薄薄的衬衫捧在手里,刚洗过了,上面都是皂角的香味,叠得整整齐齐的。 在黑暗里,借着微微的星光,看着还挺眼熟的…… 越苏后知后觉发现那是自己的衣服。 就是当初她落在他房里的那件。 他把这件衣服放在……放在枕头旁边,用来……用来陪他一起入眠吗…… 越苏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指尖在抖,几乎坐不住,只好整个把脸埋进被子里去,右手摸到随身携带的玉刚卯,抓紧,直到呼吸不过来,才抬起头来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 完了,好想嫁给这个小哥哥。 越苏静了一会儿,想把手上抓着的那件玉器重新戴到脖颈上去。 但是之前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没刻意去碰,只想着养了那么几天,信哥哥还准时押着她上药,该好了不少的,谁知道沉甸甸的玉石一压上去,登时痛得一激灵。 只得赶快摘了下来,不甘不愿地收了回去。 信哥哥什么时候回家啊。 正这么想着,越苏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她的铃声是手机自带的,乏味得很,听惯了,响第一声,接下来整首歌都从心里叮叮当当流淌下来。 “是信哥……”越苏看了来电显示,小声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喂,信哥吗?”她接了电话,左手来回捻动那一对玉器,趴在他床上,两只小腿一晃一晃的。 “嗯,是我,苏苏……”他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越苏打断了。 “信哥,”越苏忍不住笑:“信哥你猜我在哪?” 然后她听见电话对面传来衣服走动带来的摩擦声音,还有浩荡的风声。 “我不在你身边哦!”察觉到他在四处寻找自己,越苏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小声地提示。 电话对面却是松了口气,有些惨淡地笑道:“我以为你偷跑过来了。” 越苏往他被子里蜷了蜷,换了只手:“我好想你,信哥哥,你去哪了嘛?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 “我也很想你。”对面局促小声地说,很不习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却依旧躲避了她提出的问题,甚至为了转移话题,重新把之前的话题拉出来,“你现在在哪?” 越苏狡黠地笑:“我现在在你床上哦。” 果不其然听见对面的呼吸乱了一拍,似是无奈:“苏苏……” 越苏用手指划了划就铺在枕边的那件贴身衬衣,声音更得意了:“我有看见自己的衣服哦。” 对面直接没声音了:“……” 越苏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压低声音,故意可怜巴巴地说:“你快回家嘛,好不好?晚上可以抱着我哦,活生生的我哦。” “……苏苏。”对面低低地唤了她一声,不知为什么,忽然嘱咐道:“你要好好换药,留疤不好。” “嗯,记住了,我洗完澡就抹好药了。” “你要按时吃饭,不要任性,好不好?” “记住啦记住啦。” “不要熬夜,现在去睡觉,不要等我。” “可是……可是我很想你嘛。”越苏委屈地说:“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先睡吧……”对面说了个残句,停了半晌,忽然改变主意:“我马上回来。” “真的啊!”越苏喜滋滋地欢呼了一声:“信哥哥你真好。” 电话对面的人半天没接话,语调有些不稳,低低地说道:“……傻姑娘,这有什么好的。” 他声音太低了,加之晚风模糊,越苏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一阵温柔的杂音略过,电话便断了。 电话一挂,沈静松便笑着打趣他:“怎么了?又答应人家什么了?” “没有。”韩信摇了摇头,表情略带着些歉意,但很快就看不见了,“没答应什么。” 沈静松把手里的扁圆形的金币抛起来又接住,那是块实心金饼,工艺不算精美,做成乌龟的形状,表面没有印字。 “我们小越那么好,”他的脸在不刻意做出怪表情时,还是很赏心悦目的,现在撑着头把玩金饼,更显得桃花眼狭长。但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旧不正经:“要是我我就答应她……反正也不亏。” 韩信摇了摇头,没有答话,转而说:“我走了。” “侯爷,”沈静松笑着问:“您这一生也没有遇见过……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干脆答应了,明天 分卷阅读180 的事情明天再说嘛。” 韩信自嘲道:“我这一生都在取悦别人,都在报答所谓的知遇之恩,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喜欢过,可能是报复性心态吧。” “报复谁?” “说不好,大概是我自己。” 他说完,从偌大空荡的大厅里走过,推门出去了。 第83章 心口疼 越苏抱着手机玩了一会儿, 就开始犯困,她今天来回奔波,现在小腿下都还钝钝地痛着, 这种隐隐的不舒服最催眠,因为是所有的肌理都在劝你睡吧睡吧, 睡过去就不痛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察觉到有人微微掀开被子躺进来,心里悬着的那点念想总算落了下来, 无牵无碍地融入大海。 “……信哥哥?”越苏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抱他。 “嗯。”来人简短地答应了一声,带着刚沐浴过的清新雾气,把她抱进怀里, “睡吧, 很晚了。” “嗯……”越苏迷迷糊糊的,仰头要索吻:“……要你。” 于是吻便落下来了, 很深很绵长的一个吻,吻到她心尖发颤,好像整个人被剥开来, 再被他纳入怀里, 吻了又吻, 只是珍重两个字罢了。 据说有一种病叫心尖气泡综合症, 难过的时候,身体会产生一种有害物质,大量运往心脏, 心脏受到刺激会感到疼痛。 越苏被他的温柔缱绻熨帖得整个人都往下沉了,可越亲近,反而越感到心脏一阵一阵酸酸的痛,也不严重,严重也要继续吻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瘾了。 他吻到脖颈上,动作格外轻,吻一吻,见她眉头皱着,又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头:“还疼吗?” 越苏抓着他的手贴在心口,声音细细的:“心口疼。” 韩信并不太清楚她的身体状况,以为她是忽然有什么病痛,正要起身,接着便听见她下半句话:“……想你,想得心口疼。” “……”韩信低了低眉眼,不自知地笑了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拢得更近一点:“这么近也想?” 越苏整个人都缩到他怀里去,恨不得再亲近一点,睁着眼睛说瞎话:“想,这么近也想。” 她一身睡裙,衣服并不厚,贴在身上,抱在怀里,哪都是软的,一张嘴被吻得艳红,还在说些混账话,迷迷糊糊的。 抱着人躺了会儿,根本睡不着,只是撩了她的头发,用指节掂了一束发尾,放到唇前密切地吻,才午夜,离天亮还早着。 “……信哥哥,”怀里的人明明已经闭着眼睛睡过去了,忽然又嘟囔出声,“你真好。” 韩信以为她在说梦话,便随口接道:“嗯?哪好了?” “……你不赶我走。”谁知道怀里的人半睁开眼,认认真真地答道:“我以为你肯定要把我拎回去的,你真的抱着我哄我睡觉,你真好。” 韩信没话答她,手在她背上拍着,哄她睡觉,掩饰般说着不相关的话:“苏苏还带着那对玉器吗?” “嗯!”越苏点头,枕在他胸膛上,有些苦恼地说:“我刚刚试了,戴在脖子上会疼,等伤好了再重新戴吧。” 她这么一说,韩信又想起她脖子上的红痕,一点一点摸过去:“会好的……不戴也没关系。” 越苏没听清后半句,胡乱点点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信哥晚安,明天见。” 她眼睫都紧紧合上了,看着像一对一动不动的蝴蝶,真是惹人怜爱,韩信想去摸一摸,又怕吵到她,手伸到她眼眸附近,还是收了回来。 越苏第二天醒的时候精神很好,因为昨晚睡了个好觉,哼着歌起床,韩信早就起了,她那件衬衫又被重新叠好了,放在枕边。 她换好衣服,走下楼去,看见苏小小铺了一桌子的化妆品在化妆,见她下来还招呼她:“苏苏过来试试,木兰姐我抓不住她。” 越苏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立刻被捧着脸,换了很多笔刷,上了一套整妆。 “小小你怎么比我还熟练?”越苏照了照镜子,是标准的裸妆,苏小小上妆速度极快,而且效果非常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是昨晚才开始看美妆视频的人。 “我刚出去买回来的。”苏小小在手臂上试了试口红颜色:“但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搞美容我还是有经验的好吧。” “来苏苏,”苏小小拿着化妆棉把越苏脸上的口红擦掉了:“我给你换一个颜色,原本的颜色太日常了。” 越苏任她比划,嘟着嘴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张照片?那种全家福什么的。” 苏小小对这件事不太上心:“照片有什么意思,现在拿着手机就能拍嘛——来,笑一个”。说着就拿起手机,打开美颜自拍,拉着越苏拍了一张。 越苏还要 分卷阅读181 说话,碰巧看见韩信途经客厅要出门,立马上前去拉住他:“信哥信哥,来我们拍张照片。” 她身后苏小小喊道:“诶你们要拍的话,换那个可以立刻出照片的相机吧,小衎上次玩了半天还剩几张底片呢。” 越苏于是接了那个黑白色的拍立得,笑眯眯地请苏小小帮忙,拍出来影像不能立刻显示,上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韩信看了看,问:“我能拿着吗?” 越苏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欢快地跑开:“放在家里吧,还没好呢,回来就能看啦,不急,等有了样子我立刻拍给你。” 越苏和李老师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间,要是运气好还能有点太阳,要是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还不刮风。 这一天就是这样的好日子,不禁没有寒风,还有微微的暖阳,越苏一下车,就看见几个老师在校门口聊天。 一看就知道是老师,因为他们的服装特别统一,西装裤上挂着串钥匙,上身穿了件看不清款式的灰黑色外套,背着手侃侃而谈。 越苏刚下车,几位老师就招呼她进去。 她看了眼墙角,发现齐刷刷地停了几辆电动自行车,估计几位老师是一起骑车来的,说不定路上还被当成中老年买菜团呢。 等一下…… 最里面那辆车的车篮子里好像还真是一把大葱,大葱地下还有个袋子,一动一动的。 那边一个老师见越苏盯着那一排电瓶车,连忙解释:“车篮子是给我孙女买的老母鸡,她这几天开学考,补补身子,来的时候看见没人排队,顺手就买了。” 他边上一个老师看了看,问:“聂老师你这车多少钱啊?我一直想给我老伴儿买一辆,她整天抱怨说广场舞抢不到位置。” 那个大早上顺路买了只老母鸡的老师:“便宜,一千六,就是耗电了点,每天都得充。” 越苏:“……” 喂!说好的蜡炬成灰一心奉献的伟大老师呢!您几位也太接地气儿了点吧! 越苏:“那咱们进去吧?” 唯一认识的李老爷子摆摆手:“等会儿,等下老王,这学校他出钱最多,不能落下他,不然他要闹脾气的。” 越苏看了看表,确实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再等了会儿。 期间几位退休的老师又聊了会天,大致主题是“电子游戏对人意志力的消磨”。 家里有个网瘾少年,甚至自己就是网瘾少女的越苏并不敢搭话。 李老爷子:“你说这些人高中沉迷打游戏,我真的看见就想上去训他,高中啊!高三啊!好好学习不好吗!打游戏打游戏,打游戏有什么用,连老王儿子都打不过……” 越苏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王老师的儿子是?” 李老爷子:“啊,有个叫MAGICAKA什么的游戏,老王他儿子去打职业了,听说还挺有名的。” 等一等,上次小衎遇见的那个城市赛上的天才少年,好像就是姓王来着…… 难怪一线战队跑到A市这种小地方来打比赛,原来是本地人。 王老师卡着约好的时间点,终于也骑着辆小电瓶来了。 聂老师大着嗓门问:“老王你又喝酒大早上喝酒啊?” 王老师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喝酒上脸还是有点害羞:“我哪喝酒啦!谁早上喝酒啊!” 聂老师“嘿嘿”笑了两声:“我上次去买菜就看见你早上喝酒。” 王老师呸了他一声:“你还不知道我!我喝酒就是找一找当年的感觉。没结婚时我天天这么喝。结婚了我老婆硬把我管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没她管着我,多爽呀。” 这是……离婚了? 越苏还没来得及多想,李老爷子已经推开铁质大门进去了。 迎面就是一阵绿意,校门进去是一条平整的大路,两边都种着松树,校园内部大都是仿古的亭台楼阁,绿化面积占比很大,看着绿意盎然。 “都是世纪初建的。”王老师还红着脸,有些啰嗦地介绍道:“是老楼,但都扎实,那时候还没什么豆腐渣工程,都是好工程……” 据他介绍,这里原本是某国企的内部初中,后来国企改革,工人下岗,再加上后面的入学政策调整,这地方就荒废了,现在他们几个老师出面和当初那个工厂谈,已经说好,越苏这边手续一办,那边就交钱。 “这附近都挺荒凉的。”越苏中肯地说了句:“学校硬件配置肯定是及格了的,但是附近人太少了,很可能办不起来……说句实话,辅导班都是冲着有钱人家去的,开着城郊这块人家也不愿来啊。” 李老爷子说:“咱们能不能直接办成学校?不一定要办成辅导班啊 分卷阅读182 ,学费可以低一点,我们工资都可以不领。” 越苏愣了一下:“办学校的话……手续很难下来啊。” 李老爷子摆摆手:“这个简单,我有学生在教育局,我们几个都是几十年的老师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越苏再次为难了:“要是学校刚办的话,生源不会好,生源不好,本科率起不来……会恶性循环的。” 嗓门大的聂老师笑了一声:“年轻人不要害怕困难嘛,再差的学生我们几个都招过。” 越苏叹了口气,诚恳地建议:“我建议您几位还是从辅导班办起来吧,可以先试试从差生这块入手,我们先办一期试试看,您不要和人签长期合同啊。” …… 等看了一圈,要离开学校的时候,王老师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那位天才儿子打来的,王老师脾气可大了,和自己儿子说话嗓门一下子就提上来了,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最近晚上又熬夜训练啊?能不能和你们教练说一下,这样不行啊……” 电话那边的人脾气也不算好,爷俩儿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没几句话就挂了电话,王老师横眉竖眼的:“要是这臭小子他妈还在,他敢这么和我说话!今晚回家没饭吃!” 王老师蹬上他那辆小电瓶,摇摇晃晃开着走了。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老王也是命苦,他现在一门心思搞这个学校,还不是他老婆生前的愿望……” 越苏看了一眼王老师胖胖的背影,心里有几分难过,但等上了车回家,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信哥了,也就抛在脑后了。 第84章 再拜足下 越苏脱了鞋子, 进门看见花木兰正揽着小衎一起看《甄嬛传》, 问道:“小小呢?” “她去试衣服了。”花木兰说:“她刚才买了一堆衣服回来,正在一件一件试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苏小小穿了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出来:“苏苏你回来啦, 快看看我身上这件衣服怎么样。” 越苏:“说句实话, 以你这张脸看, 你披条麻布袋我也会觉得好看。” 苏小小轻轻拍了她一下:“小嘴甜的。”又转身回去继续试衣服了。 电视上正演到, 被贬去宫外的甄嬛因为有孕回宫,皇帝和皇后商量着给甄嬛抬旗、赐姓、让她抚养四阿哥、改封号。 刘衎评论:“这是老玩家回归大礼包啊。” 越苏忍俊不禁,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奶出来,一人递了一瓶, 问:“小衎今天怎么不在打游戏?” 刘衎接过牛奶:“谢谢苏苏。因为游戏停服维护。” 越苏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里的花花绿绿一大群好看姑娘, 问:“小衎以前后宫也是这样的吗?真的有宫斗吗?” 刘衎:“……我今年十四。” 花木兰对自己有幸不能参与的宫廷生活十分幸灾乐祸, 抱了包零食吃着:“十四可以了,不小了, 来说说皇帝视角后妃是怎么争宠的。” 刘衎:“……” 刘衎:“反正我的后宫不争宠, 她们只会嫌弃我小, 打发我回自己宫里。” “比如呢。” “比如纯妃说她头发不舒服不能陪皇上,比如钱贵妃说她指甲不舒服不能陪皇上……好像我每次碰见她们聚会, 她们都在玩棋赏花什么的,总之不是很需要我,自己玩得挺开心的。” 越苏拍了拍他的手,又递了包夏威夷果过去:“小衎,委屈你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喜欢和同龄人玩。” 花木兰又问:“对了,小衎,既然你那时候后宫不侍寝,后妃是怎么选出来的啊?” 刘衎想了会儿,大约是以前没留意过,皱着眉头随口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每日签到奖励的吧。” 过了会儿演到甄嬛为了复宠,特地抓了一大群蝴蝶来衬托自己,皇帝评价:“嬛嬛,连蝴蝶都为你的美倾倒。” 刘衎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曹贵人那天是这个意思!我说她身边怎么这么多蝴蝶!还一定要让我看!” 越苏:“……” 越苏:“……一个猜想,不一定对,可能小衎你的后宫也在争宠,只是你没看出来。” 花木兰笑道:“那个曹贵人身边的蝴蝶没有暗示你它们的主子比蝴蝶还美?” 刘衎:“要暗示也是暗示‘救命啊!这个女人把我们抓过来的!我们才没有为她倾倒!’。” 越苏:“……小衎你的后妃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她说着,打开手机给信哥发消息: 【越苏:信哥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眨眼】 发过去半天没人回,越苏猜他没空看手机, 分卷阅读183 也没继续发,抱着零食和他们一起看剧。 “小衎你过来一下。”其实越苏还是蛮熟悉《甄嬛传》的,微博有一段时间每天热搜上都在花式剧透,硬生生帮她把整部剧的剧情都过了一遍。剧情熟悉,她就看不进去剧,一下子就走神到身边人身上去了。 “嗯?什么事?”刘衎转头问。 “你头发长那么长了,扎不扎脖子啊?”越苏看他之前剪的头发硬生生长成了鲻鱼头,把人拉到身前,仔细看了看。 “小孩子长头发就是这样。”花木兰说。 “待会儿再去剪一下吧,头发这样不太好看。”越苏下结论,又转头问花木兰:“木兰姐,你要不要一起去做个头发啊?” 花木兰摆摆手:“不用,我来这儿这么久了,头发还没长过呢。” 越苏懒了会儿,就爬起来去楼上拿电脑,打算给自己断更已久的文填点土。 刚进自己房间,走近书桌,就看见上面躺着张纸,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字,繁体隶书。 【再拜足下: 卿心有疾,痛不可支,虽不时可自愈,然亦当以为深戒,万莫忽之,贻有大患。信自知至微贱,惟愿莫忘此言。 旻天无德,造化作怪,俾同霜草,偏使信无故玷尘卿目。信不言而别,非衔恨于卿,实必伤卿意,不望挂念也。】 短短几句,没了,下面是落款。 越苏有点懵,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就是读不懂意思。 在桌前站了半天,方才拿起手机,直接从最近联系人里打了过去。 不在服务区。 她又打开微信,发消息给沈老板。 【越苏:老板,信哥是你给送回去了吗?】 【沈静松:对啊,他好了,秦汉板块最近又老出岔子,能送回去就送回去啊,不然到时候秦朝那边出了问题,还不是要麻烦你】 【越苏:……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静松:他嘱咐别和你说的】 【沈静松:对了,其实汉平帝刘衎也可以了】 【越苏: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他头发那个样子!不可以!我要带他去剪头发!】 【沈静松:小越你不要这样,等下个轮回开始,所有人都必须回到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 【沈静松:迟早要面对的】 越苏直接把手机摔了。 摔完气了一阵子,又觉得心疼,赶紧捡回来,好在地上铺了地毯,不过闷闷地一声响,屏幕都好好的。 她还是生气,气冲冲地下楼,又找不到人说,于是生气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生闷气。 花木兰正“哈哈哈哈”笑了一阵,转头来和越苏分享自己的快乐:“苏苏你看弹幕说甄嬛有事实初哥哥,无事温太医……苏苏?” 越苏强自稳住声线:“干什么?” 花木兰小心翼翼地问:“你哭什么啊?你觉得这几集太憋屈了吗?要不然我们往后调?听说后面甄嬛当太后了……” 越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没哭。” 花木兰慌忙递了纸巾过来,坐到她身边去:“苏苏,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越苏强迫自己止住眼泪,甚至还强迫自己笑了笑:“没事,那个,木兰姐,和你们说一声,信哥他走了。” 花木兰“咦”了一声:“诶不应该是我先走吗?为什么他先走?” 越苏低声说:“其实小衎也快了。” 刘衎刚才看她流眼泪,跑到浴室里去拿热毛巾了,现在不在身边,花木兰也随着调小声音,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苏苏,这是好事啊,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说不定就转生到你身边了呢。” 越苏没法和她解释,只好闷着声音摇头。 刘衎拿了热毛巾过来,递给她,懂事地拍了拍她的背:“苏苏,没事的,以后我在天上投胎的时候,就来苏苏家附近。” 越苏差点抱着他哭。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越苏已经哭得有点懵了,刘衎塞了她一手拆好的零食,还给她倒热牛奶,问她:“苏苏你要不要去睡一下?” 越苏摇头,脑子里还是空荡荡的运转不起来,只是靠本能摇头,不想他一直费心盯着自己,就说:“看电视吧。” 花木兰换了两个台都是《甄嬛传》,无奈,打算开网络电视,于是问:“苏苏想看什么?” 越苏:“就看这个吧。” 但是看着看着,她又难过起来,不好意思哭出声打扰其他人,死咬着下唇偷偷地哭。 苏小小又换了一身小礼服,从楼上踩 分卷阅读184 着高跟鞋下来,还没说话,就看见越苏无声地哭了一脸狼狈,再看一眼电视屏幕上甄嬛在雨中痛哭,果断地剧透:“苏苏别难过,后面甄嬛当太后了,还气死了那个狗皇帝。” 越苏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苏小小试探地问:“你难道代入皇帝视角?” …… 越苏总算哭够了,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客厅里,不然她自己也要嫌自己烦,于是直接回了房间。 【越苏:老板,我以后能去汉初见信哥吗?】 【越苏:我就看看他也行】 【沈静松:那个小越啊】 【沈静松:虽然我们说很多事情都是概率性问题,有人吃饭都能噎死,有人踩地雷都能活下来】 【沈静松:但是我不太建议你去蹚地雷……】 【越苏:哪里蹚地雷了,我就去看看,可以吗?我保证不打扰什么历史的进程,我就看看他】 【沈静松:……】 【沈静松:我才不相信你,你用这话糊弄我几次了,每次都出问题】 【越苏:我哪有!你乱讲!】 【沈静松:……我说有就有,天知道我在这个地方读档了多少次】 【越苏:那你一开始就不要来找我啊,现在我也难过,你也难过】 聊天界面最上面显示了好一会儿的“对方正在输入……”,但沈静松只发出来短短的一行字。 【沈静松:……算了】 第85章 秦王番外:水中月 * 秦王政二十一年季冬, 大雪三日, 喜鹊出没。 * 嬴政把一卷简牍归好档,已经过了午夜了。 漏刻滴下的水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十分刺耳,滴滴答答, 搅得人心慌意乱。 他日前刚刚赐死四百六十名方士, 焚烧了除《秦记》以外所有的列国史记, 讲各家讲义一一毁去。 这四百六十名方士就被坑杀在咸阳城前, 他眼睁睁看着犯禁者全部被惩处了,才脸若冰霜地回了宫。 整个秦王宫都知道皇帝陛下最近心情不好,因此侍奉起来更加小心翼翼,在这个他一如既往批阅奏章到深夜的冬夜, 整个章台宫明明灯火通明, 仆从婢女袖手肃立, 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楚地前些日子送来的舞者呢?喊过来。”殿内烛火燃得极亮,嬴政一时生不起睡意, 索性吩咐下去。 便是在这寒意刺骨的大雪夜, 皇帝陛下的命令也没能被寒风与暴雪阻挡分毫, 仆从动作极快,他不过理了理明日的案牍, 楚地进献的舞者就已经候在殿外了。 自商周以来,楚国一直盛行巫舞。楚国的宫廷乐舞不同于民间乐舞,表现场面要盛大得多,也要好看得多。不过楚国皇室在战乱中几乎尽数死去,原本留在秦国的楚国公室也因为昌平君反叛被尽数牵连, 很长一段时间,秦王宫里是找不到能跳楚国乐舞的舞者的。 但这些都随着秦王宫对各地逐渐加强的掌控力成为了过去时。 郡县制推行于全国,一郡、一县乃至一乡、一里,官府都有详尽记录,每户多少人丁,多少妇女,什么户籍类别,何年何地迁来……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了档案中,并且由专门的统计人员复制一份,送到咸阳保存。 更确切的说,送到秦王宫,送到皇帝陛下的案上。 整个天下,在秦皇陛下面前,都是透明的,八千云月、万里江山,一切都在他的指掌之下,在他的控制下。 更何况是几个楚地舞者? 嬴政今晚没有束发,白发夹杂在鬓角,可这般随意的装束,依旧掩不住帝王的锋芒。 秦律繁杂细密,繁于秋荼,而密于凝脂,治国之道皆有法度。商鞅设计的理想秦制,就是让所有秦民都变成文盲,而繁密的法律框住秦民日常生活的各处角落,确保大秦帝国这架国家机器能够一直、持续地运转下去。 《商君书》里列举了大秦帝国称霸天下所需要的十三类数据:官营粮仓、金库、壮年男子、女子、老人、儿童、官吏、士、纵横家、商人、马匹、牛,还有牲口草料。 想起《商君书》,嬴政起身从内室的书架上翻出了这卷他久未翻阅的案牍。 “陛下,楚地舞者已至殿外。”内侍掐着尖细的嗓音禀报。 嬴政已经将《商君书》从书架上拿下来了,因此随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等着。 书简一点一点地展开,他少年时将《商君书》通读过无数遍,几乎到了看见上句背诵下句的地步,因此那些墨痕字迹一点一点显露在眼前,嬴政内心甚至有一种安稳的平静。 最后一句之 分卷阅读185 后,有一个小小的“喏”字。 嬴政愣了好一会儿,才凑近看,笔迹很是熟悉,但绝不是他自己的。 这些简牍曾经给扶苏当过启蒙材料,但王后说小孩子不小心弄坏了王上的书典就不好了,后来又遣人尽数安置回来了。那么……会不会是扶苏幼年时的笔迹? 仔细一看,那字笔触稚嫩,小小的,可能确实是扶苏的手笔。 嬴政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为这与过去的不期而遇。 他心情好了一点,往案后一坐,宣楚地舞者上殿,打算看看这闻名已久的楚地乐舞。 在乐声中起舞的女子个个身姿曼妙,确实不俗。嬴政想起少年时读过的书籍,文人盛赞楚地女子,说她们“姱容修态”、“长发曼鬋”、“丰肉嫩骨”、“容则秀雅”…… 他扶了扶自己的额角,脑海里夸赞女子姿容的词句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可这几年他的记忆力其实衰减得着实厉害。 年轻的时候记得太多了,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他不愿意深想,他知道自己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深想了。 比如前些日子,他杀了咸阳城里能找到的所有方士,他知道这是迁怒,但是已经克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了。 方士卢生、侯生为皇帝求仙失败、妄议朝政、携款出逃,皇帝大怒,牵连咸阳城内所有方士术人,尽数坑杀。 嬴政很清楚朝臣们会如何议论这件事—— 不,不是议论,如何在心里想,他们不敢说出来。 他甚至知道这件事会给自己留下多大的骂名、多大的非议,知道这些日子的命令,可能会将前半生他塑造的那个礼贤下士、厚待异见、试图取得读书人舆论支持的温和君主完全掩埋掉。 但是他已经不愿意想了。 殿前楚地的乐舞已经跳完了,嬴政其实没有看进去多少,但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跳得不错,赏。” 楚地的舞蹈,他印象里是很好的,那便是很好的吧。 站在最右边的楚地女子有些喜形于色,嬴政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年纪不大,可能比扶苏还要小上几岁。 难怪不怕他,年纪小不懂事。 嬴政这么想着,又看了她几眼,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像谁呢? 皇帝的视线在殿内巡视起来,从木架上半开的月白色花束,到门口放置的缠枝藤萝,到柱子边上的香炉,到案边的长剑—— 他一边巡视着,一边在脑海中一个一个地回想身边人的形象。 想起来了。 是有点像扶苏。 嬴政笑了起来,这个晚上他几次想起自己这个长子来,觉得十分亲切。 几日没召见他了,明日该见一见,听听他对近日这些糟心事的意见。 毕竟以后这偌大的王庭都是要交给他的。 说句实话,扶苏其实不算达到了他心目中理想继承人的标准,但他已经是最好的了。 嬴政想起自己后宫里那些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住的儿子们,着实有些头疼……那都是些个什么玩意,母亲低贱,带着自个儿也没出息,教也教不出个什么名堂,一个个嫉贤妒能—— 嬴政扫了一眼殿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地的舞者还诚惶诚恐地跪在殿前。 算了,不想了。扶苏再扔到蒙恬那儿去历练几年,也还过得去,蒙恬手上的兵权他收一收,秦王这位置总还坐得稳的。 “你留下来,其他人退下吧。”嬴政一指那个站在最右侧的舞者,闲闲地下令。 那个年龄不大的楚地女子有些惊恐地跪得更标准了一点。 殿上的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有漏刻的声音依旧在响,嬴政欣赏了一会儿她的惊恐,终于下令:“跪到寡人面前来。” 楚地女子慌忙挪到他面前来,见帝王没有让她起身的样子,不敢说话,只是任由膝盖磕在砖石地板上,还唯恐身子俯得不够低下。 “头抬起来。”帝王的声线毫无起伏,听不出一点兴味。 楚地女子连忙把头抬了起来,只是与皇帝对视了一瞬,就慌忙把视线挪开。 天下之主已经老了,今年皇帝陛下刚过了四十六岁的生辰,鬓间的白发掩也掩不住,虽然没有束起长发、戴上冠冕,但眼眸中依旧带着刀锋一样的锐利—— 那是执掌天下的肃杀与自负。 楚地女子只看了一眼,胸中心脏就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帝王虽然已经老去,但是容貌身姿依旧是一等一的出色,君临天下的气势更是让人臣服。 陛下是要召幸她吗? 这个念头粗浅地冒了个头,就听见皇帝说,这次他 分卷阅读186 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显得亲和许多:“若是扶苏有个妹妹,就该你这么大。” 楚地女子大着胆子回话:“隶奴不敢。” 她这样仰着头,眉眼鲜活,愈发地像了。 嬴政瞬间被她脸上的似曾相识夺去了言语,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你很像……”皇帝起了个头,但是没有完成整个句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公子扶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摸一摸,仿佛她是水中的月亮,一碰就碎。 皇帝的神思有点混乱,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向过往飞驰,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话语破碎,拼凑不成完整的事实:“以前她来秦国的时候,也是你这么大……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诸如此类,皇帝的面容在纱帐的阴影下显得模糊不清,他的话语更是毫无逻辑,破碎、重复,无缘无故的笑,但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陛下真的老了。 楚地女子脑海里刚浮现这么一句话,就慌忙压下去,她存世的年岁不长,正好为皇帝陛下的实际统治时间所覆盖,从小耳闻目染的都是帝王的高高在上,就连想想不敬之词都觉得僭越。 可她这般低眉顺眼,就显得不像了。 皇帝有些挫败地承认,她不是像扶苏,是像扶苏的母亲。 他早该意识到的。 离最后一次见她……已经过了七年了,她死在自己称帝的前夕,以至于那个为她准备了十三年的后位永远地空置了下去。 “你怎么不问问,你像的那个人是谁?”皇帝蓦然收住话语,往前倾了倾身子,凌乱的长发往前滑,把他过于锋利的眼神遮去了一点。 来自楚地的舞者低眉顺眼地重复:“敢问陛下,我是像谁?” 皇帝把散乱的长发往耳后别,唇边带了一点清浅笑意:“你很像公子扶苏的生母。” 舞者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皇帝的话给了她一些勇气的凭依,于是她继续说:“王后若是知道陛下这么挂念她,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皇帝突兀地笑起来,这位天下之主笑得失态:“她才不会——” “她恨不得我去死。” 来自楚地的舞者有些惊慌地看着帝王,帝王的身影被殿内的烛火投影到一边的屏风上去,像是溅上血的重重远山。 “你知道为什么吗?”帝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依旧前倾身子,低声问她,眼神像是正在捕食动物的虎狼。 来自楚地的女子被他的眸光摄住心神,怔怔地问:“为什么?” 天下之主垂着眸子凝视她与故人相似的面容:“因为是我杀了她。” 他的表情极为恐怖,眼睛发亮,在说完那句阴森森的话之后,忽然安静下来,继而快速又小声地说:“不能怪我,她做错了事情,她本来就该死。” 皇帝说完这句话,又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舞者咬牙跪着,一动不敢动,甚至皇帝伸手抬起她的脸时,都只是像个木偶娃娃一样,被动地仰视过去。这次皇帝脸上的表情不再恐怖,倒像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小声又茫然无措地说: “可是我杀了她。” * 公子扶苏踏着大雪来到了兰池宫, 他之前被皇帝派遣去丞相那里熟悉档案户籍,多日不被召见,今日被召来兰池宫,略有些许忐忑。 他在大雪中还是想起了这几日见过的卷宗,重重叠叠的简牍包罗了天下的命脉,他自然明白这是皇帝给他透底, 让他对大秦的具体情况有个概念。 重重叠叠的简牍, 这些竹木制成的典籍记下了大秦的每一个子民, 记下了他们的来处与归途, 记下他们的生平,记下他们的死亡。不管是渭水边的农夫,还是北境的士卒, 是进学的士子, 还是破败的贵族,所有大秦的子民都在那些简牍上享有一席之地。 或许他们已经变成了一抔战乱马蹄之下的黄土,或许他们已经长眠在云梦泽的地下, 但是他们的名字和生平却永远地留在了简牍中。 除了一个人。 皇帝尊崇《商君书》,曾多次提到《尚书》中的一句话“唯殷先人,有册有典, 殷革夏命”,来佐证这样密布繁复的户籍制度的必要性。 皇帝希望知道一切,希望能掌控一切。 但是只有一个人,他非但不希望案卷典籍清清楚楚地记载下来,还极力删去关于她的一切痕迹。 “见过公子。”兰池宫前的内侍给他行礼, 态度谦恭:“陛下让公子来了就直接进去。” 公子扶苏点了点头,他依旧如少年时那样穿着一身黑衣,在寒风与雪花的吹拂下,黑色袍服飞扬,显得他整个人非常精神。 还没往里走 分卷阅读187 ,就看见有个女子低着头,被内侍送出来。 一般而言,公子扶苏是不会干涉皇帝的后宫的,遇见皇帝近期宠幸的女子也只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但这一天,他不知怎地多看了一眼,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身上穿的月白色曲裾实在眼熟,眼熟到令人眼热的地步。 “等一下。”他突兀地出声叫住正往外走的内侍。 皇帝的内侍们向来知道公子扶苏性格温和,也不惮于在能讨好他的地方下功夫,只是这次他们完全不敢,甚至怕公子扶苏说出些什么可能僭越的话,那个内侍立刻开口介绍了: “见过公子,这是陛下昨夜新召幸的后妃,原是楚地进献的舞者。” 穿着月白色袍服的女子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两颊有很明显的掐痕,表情有些恍惚,似是惊恐害怕。 公子扶苏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收敛心神,表情没什么变化,答了句:“知道了。” 皇帝高束着冠冕,有些花白的长发全都一丝不苟地束起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殿内熏着暖香,他的眉眼不如平日在朝宫上那样凌厉肃杀,见他进来了,甚至没有急着问起先前布置给他的事情。 “看这个。”皇帝兴致勃勃地扔给他一卷《商君书》。 公子扶苏一边小心地揣度皇帝的意思一边细细地翻看起来。 也不能怪他那么防备,始皇陛下这两年愈发地失了克制,繁重的工作、儒生对他的诋毁、妄想长生的失败、术人方士的嘲笑、六国旧民的抗拒……甚至还有扶苏这个长子与他施政观念的违背,这一切都变成了皇帝头上的白发。 而这些白发具体表现出来,就是大起工程、滥用民力、刚愎自用、残酷冷血。 扶苏终于翻到了最后,看见了那个小小的、稚嫩的“喏”字。 皇帝难得毫无挂碍地笑了起来,说:“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小时候写的……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变化,从小就喜欢穿黑色,好在现在字写得好多了,不然可要叫人笑话……” 他不是喜欢穿黑色,是母亲说他穿黑色好看。 公子扶苏觉得自己的血一点点凉下去了,甚至比刚才冒着风雪一路走来更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温度地响起:“陛下记错了,这不是臣的字迹,这是母亲写的。” 他不能称自己的生母为“母后”,因为秦王当年赐死自己的王后时,褫夺了她的所有封号、所有荣誉。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扶苏一字一句地说:“母亲当年写不惯秦国的隶书小篆,一直在练习,所以显得稚嫩,陛下见笑了。” 他俯身下去,跪得更低一点:“陛下万年,把这卷简牍赐给臣吧。” 秦王褫夺了王后所有的封号,毁去了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喏”字。 只是看见这个字,就好像看见穿着月白色袍服的女子,长发细腰,唇瓣不着胭脂,是近似透明的水色,笑嘻嘻地摸他的头:“喏,我会好好吃饭的,我们扶苏也要好好念书啊。” 早没了。 都没了。 皇帝像是没有听见,从他手里拿回了那卷《商君书》,重新放回了书案上,转而说道:“你这几天去了丞相那,有什么见解?” 扶苏垂下眼眸,一板一眼地答道:“户籍万不可废……” 他方说了一句话,皇帝就打断了他,因为想起了别的更重要的事,眉眼中带着杀戮的快意:“我前几天把那些妖言惑众的方士杀了,你留意着那两个逃走的,若是有消息及时上报。” 扶苏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陛下重刑捆缚儒生,臣恐天下不安。惟愿陛下察之。” 你这件事做错了,你不该这么做。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原本候在殿门前的内侍不自觉地膝盖一软,惶惶不安地想真不愧是陛下的长公子,这样直白的话也敢说。 殿内忽然传来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内侍被吓得胆战心惊,直直地跪了下去,也不敢抬头看,冒了一头冷汗。 皇帝将案前的长剑握在手里,眉眼已经染上了浓重的怒气,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虚虚按在剑上,剑身鸣颤,他的眸光也逐渐爬上来熟悉的嗜血锋芒。 “你为你母亲不平。”皇帝陈述道:“你刚才来的时候,见到了不该见的人。” “没什么不该见的。”公子扶苏说:“臣坦坦荡荡。” 皇帝握着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剑锋,下一刻,那月色一样的剑刃就横在了他脖颈间,冰凉的温度隔着锦缎刺进来:“该不该见不是你说了算 分卷阅读188 。” 扶苏低眉:“臣只是嫉妒她。” “嫉妒她?她一个卑贱之人有什么可嫉妒的?” “嫉妒她能活着。” 公子扶苏脖颈前的剑锋更近了一点,但他没什么反应,甚至不抬头去和皇帝对视。 他得知自己母亲死讯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颗眼泪都不掉,就这么恶狠狠地跪在皇帝面前,好像错的人是皇帝一样。 “你们娘俩儿是来索寡人命的吧!”皇帝气结,手一扬,把长剑丢到公子扶苏面前,低低地吼道:“来啊!捡起来给寡人来一下啊!” 公子扶苏伏地跪拜:“臣有罪。” 始皇陛下被自己的长子气得背过身去,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把案上的东西都掀在他面前,又心疼刚翻出来的那卷《商君书》。 “陛下,臣先告退了。”公子扶苏见他半晌不说话,告了声罪,就打算退出去。 “回来!”始皇陛下立刻转过身来,喝道:“给我跪下!” 公子扶苏又顺从地重新跪下下来。 皇帝瞪了他好一会儿,警告道:“你不要给我天天去搞儒家那一套,我大秦男儿以武立国、以法立国,你那一套软绵绵的东西给我收着!听见没有!” 公子扶苏恭敬地答应:“喏。” “让你杀人就杀人,有多少杀多少,治国之难,不在治善,而在治奸,听见没有!” 公子扶苏抬起头来,脸色严肃:“刑杀峻急,伤民之心……” “给我闭嘴!”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了,从案上拿起一份简牍就摔在了公子扶苏面前,“能耐了是不是?!寡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公子扶苏立刻不说话了。 皇帝又瞪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张脸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滚吧,收拾东西过几天去陪蒙恬,看见你就心烦。” 公子扶苏又答应了一声。 “看什么看,看也不是你的!”皇帝见他瞟了一眼自己案前的那卷《商君书》,几乎要下去踢他一脚,“还不快滚!” 眼看着公子扶苏离开秦宫,嬴政才失了力气一样跌坐下来。 他其实很想和人说一说王后,说一说王后的样子,说一说她临终前怎样绝情、怎样忤逆他,又怎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死掉。 这些事情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不能想的,和别人谈一谈还可以,自己想、描摹她的样子,那就不行了,那样太可怕了,好像他挺后悔当初的决定一样,好像他挺想她似的。 皇帝忽然想起他的先祖秦惠文王有个好兄弟,好兄弟叫嬴疾,一生都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地辅佐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曾经被魏王逼迫签下城下之盟,甚至被魏王强迫给其牵马。 但是这一刻皇帝很羡慕他,羡慕他有个好兄弟,这样就可以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要是他的话,他可能会说,兄弟,她嫁给我十三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遇见这样的处境,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你教一教我。 兄弟,我不行了,我老了,我快要死了,我不管了,我糊涂了,我连一个像她的女子,抱在怀里一晚上看了一晚上,都不舍得碰,我糊涂了,我就想着她身体不好,我忘了她早就死了。 皇帝沉甸甸地闭上了眼睛。 . 公子扶苏告退,离开兰池宫好一段路,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忽然低声对自己的仆从说:“我昨晚梦见了母亲。” 仆从是从小陪他的,没有规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公子扶苏往后一靠,黑底金绣的衣袖盖在脸上:“母亲死的前一晚,他还让我去看看母亲,母亲身体不好,被关在望夷宫里,他拉不下脸来去看。” 年轻的秦国公子絮絮叨叨地说:“他让我带衣服,带厚衣服,带颜色淡的,母亲喜欢月白色……他凭什么让别人穿月白色,他凭什么……”说到后几句,他的声线剧烈颤抖,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 “公子慎言。”仆从低低地劝了他一句。 “他还让我给母亲带吃的,母亲本来就吃不下东西,他自己下旨说褫夺王后用度规格,但是他让我带过去……我以为没事了……”公子扶苏咬牙说:“母亲是有错,但是……凭什么一个卑贱女子都能活着,凭什么母后要死掉……” 马车里静了下来,过了片刻,仆从听见公子扶苏疲惫的声音:“回去吧。” 他掀开帘幕看了一眼外面的漫天飞雪,苍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秦宫里那个孤独、因为年岁老去而愈发暴躁的帝王。 漫天飞雪淹没了咸阳城。 这是秦王政三十三年的冬天,秦王加冕为皇帝的第八年,离 分卷阅读189 秦始皇去世还有两年,离秦朝灭亡还有六年。 * 秦王政九年的冬天,是个难得的暖冬。 王后精神不错,这几日病也养得差不多了,看着没有要反复的样子,到傍晚时分,总算能出寝宫,到外面走走。 “扶苏呢?”方走了几步,婢女就听见王后问起那个她每天都要问无数遍的问题。 说来也怪,公子扶苏出生时,着实狠狠折磨了王后一趟,甚至伤了根本,此后几年,王后的身体都时好时坏,一年总有几个月要缠绵病榻,但是王后非但不厌烦公子,还喜爱得很,就连王上也比不上。 “禀告王后,王上这几日给公子请了先生,开始进学了。”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王后皱着眉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王后您忘了,您今天早上才刚醒的,前两天一直在榻上养着。”婢女小心翼翼地说:“王上说怕你烦心,就没刻意通知。” “那他什么时候下学啊?”王后问,她掐着指头数:“我儿才多大,记不住功课先生教训他怎么办?” “看时候也快回来了。”婢女说:“公子看见您能起身了,肯定很高兴,王后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知道啦。”王后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句,她周围所有人都这么劝她,她已经完全当耳边风了。 她刚说完,就见外间的小婢女前来通报:“王后,公子回来了。” 婢女还在说话,王后就看见殿门外有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矮小身影“哒哒哒”地跑进来:“母亲母亲!” 王后蹲下来,脸上已经挂满了盈盈笑意,伸手接住飞跑过来的小孩:“扶苏今天乖不乖啊?” “乖!”小孩子的眉眼还没长开,眼睛圆圆大大,虽然能看见一些秦王陛下的影子,但主要还是一团孩气,稚嫩得很。 “今天和先生学了什么啊?”王后牵着他的小手,边走边问。 “学了《苍颉篇》!王上给我拿的书!” “那王上夸我们扶苏了没有啊?” 黑衣小孩的脸立刻垮下去了,偷偷地看她的脸色,心虚地说:“没有……” 王后看见他做出这样的表情就心痛,连忙蹲下要把他抱在怀里,可伸出手去,扶苏不仅不扑进来,反而躲开了。 “怎么了?过来。” “王上说我大了,不要让母亲抱,母亲身体不好。”小孩子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为难地说。 “来抱,不告诉王上,我们扶苏还小呢。”王后把孩子揽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嘘!我们不和王上说就好了嘛。” “不和我说什么?”秦王陛下一身黑色裘衣,走到他们身边,也蹲了下来,把小小的一团黑色从王后怀里拉出来,“在做什么亏心事?” “王上!”王后见他这么扯着自己孩子,低呼了一声,皱眉道:“我们公子小呢,这么用力要拉伤他的手臂怎么办?” “小?”秦王陛下冷哼一声:“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到处磕磕碰碰,哪有赖在母亲怀里的道理。” “我心疼嘛。”王后轻轻瞪了他一眼,带着娇嗔。 “那过几天给他请个骑射先生,多磕碰磕碰就不心疼了。”秦王陛下把穿着黑衣的小孩往面前一拎,训道:“天天赖在你母亲这里以后有什么出息?” 公子扶苏才刚刚有他小腿那么高,可能是母亲在场,有了些许底气,顶撞道:“我喜欢母亲,以后会出息让母亲高兴的。” 秦王陛下看见他们母子俩腻歪就觉得头疼,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还不去温书,天天跑在外面野,先生夸你两句你还当真了是不是?” “好了好了,”王后看见自己孩子被训就不开心,连忙推了推公子扶苏小小的身体,“去温书吧,再不去王上要生气了。” 公子扶苏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了还眼巴巴地问:“我温完书能来看母亲吗?” 秦王陛下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不可以!” 及公子扶苏终于走了,王后和秦王陛下进了内殿,王后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连忙抱着他的手臂,请求道:“王上,我们公子特别乖,你有时候也要夸夸他嘛。” “夸什么夸,怎么没见人夸我。”秦王陛下没好气地说:“你也是,这么天天惯着他,惯得以后不成样子我看你怎么办!” “王上是个好父亲嘛,我们扶苏有王上管教,肯定不会差的。”王后知道自己这位夫郎爱听好话,见缝插针就给他说好听的。 她是楚女,声音细软,丰肉微骨,小腰秀颈,又刻意讨好,没一会儿就被秦王陛下抱到榻上去了。 他的动作有些急了,放在 分卷阅读190 帘幕前的香炉被一脚踢翻,空气中立刻弥漫着浓重的香药味道。 “王上……”王后虽然已育有一子,但年纪并不大,头发披散在榻上,脸上甚至还泛着羞怯的红色,显得格外小。 “这么久不亲近,王后这幅样子倒是好看得紧。”秦王陛下三两下剥去她身上厚重的裘衣,手指描摹着她苍白脆弱的锁骨,勉强停下,呼吸一下重过一下,“可好些了?受得住吗?” “嗯……”王后半撑起身子,去帮秦王陛下解开繁复的袍服,“王上疼疼我,就受得住了。” …… “怎么?这么喜欢?”听见她在呼吸间隙中难耐的鼻音,秦王陛下不禁带了几分戏谑。 “喜欢……”王后小声地说:“王上呀,我们给扶苏生个小妹妹吧,他上次和我说……” “说什么?” “说想要个小妹妹啊……王上!”王后鼓着脸去推他的胸膛,试图撤开身子。 “还生?”秦王陛下扣着她的腰,把人拖回身子底下,“再生你命都交代在这儿了,这么喜欢他?” 王后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她正眼睛失神,紧紧抓着身侧护着她的手臂,茫然地喘息着。 秦王见她这幅乖巧雌伏的样子,忍不住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好好亲了亲。 王后好不容易回过神,迷迷糊糊地说:“还有,王上,你要夸夸我们公子嘛……公子可喜欢你了,你多夸夸他……” “我可没看出来他喜欢我。”秦王陛下哑哑地笑了一声:“叫声好听的就答应你。” 王后从前喜欢叫他“政哥哥”,被他纠正了几次,还是私底下偷偷叫,还是后来庄王妃生了第一个庶子,她才全改了的,私底下也恭敬地唤“王上”。 “嗯?”王后听见耳边低低的诱哄,有些茫然地疑问了一句。 “叫声好听的。”秦王陛下重复道。 王后的声音几乎都带上哭腔了,她不好意思的紧,两只手捂住脸,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父皇……” 秦王陛下一下子失了声音。 王后以为他还不满意,乖巧地露出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父皇疼疼我……” …… 婢女进来收拾被打翻的香炉时,看见自己家王后坐在梳妆台前,一边重新画眉,一边嘱咐道:“别用之前的药香,换了冰片吧。” “喏。”婢女答应了一声,忽然听见帘内传来秦王陛下的声音:“怎么不用药香了?” “扶苏上次闻了鼻子不舒服呢……”王后答道:“他那孩子也不说,但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看不出来。” “王后真是个好母亲。”秦王陛下的话听不出喜恶, “还不是因为喜欢王上嘛。”王后一笑,说道:“因为是王上的孩子才那么喜欢。” “我看是相反吧。”秦王陛下凉凉地说。 “王上!”王后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说好的不训孩子了,公子是你亲生的长子呢!” 秦王陛下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几度:“我哪有训他。” “行,待会儿公子来了不准训啊。”王后把眉毛画完,转身对他说。 “那小子不是去温书了吗?来什么?” “我让人去叫的。”王后举重若轻地说了一句:“我们扶苏小小年纪,天天学那么多课业,我不疼他谁疼他呀,难道让他一个人吃饭吗?” “就你疼他。”秦王陛下也起了床,走到她身后,问:“上次拿给你的首饰怎么不戴了?” “母亲。”王后还没答话,就见门口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他一看见屋子里不只是自己母亲,立刻又戒备地说了一句:“我温完书了!” 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父子俩是仇家吗?过来,去你父亲那里挨夸。” 公子扶苏不情不愿地走到秦王面前,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最后默契地一起转过眼睛,去看窗户外面的夜雪。 夜雪纷飞,秦王政九年的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第86章 李白去后 【沈静松:算我欠你的】 【越苏:老板你不要这样, 我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沈静松:小越, 别的话我也不说了, 你自己想一想】 【沈静松:你看见他被冤杀, 真的忍得住不插手?】 【沈静松:插手的后果是什么, 不是我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沈静松:至少现在承担不起】 【沈静松:不要高估自己】 越苏蜷起身子, 躺在床上,她觉得眼睛干涩, 忍不住想哭, 分卷阅读191 房间太空了, 地板空荡荡的,天花板空荡荡的,连灰尘都看不见, 她明天得去换一个亮度强的灯泡, 用灯光来填满它。 【越苏:……对不起我任性了, 可是我】 【越苏:……】 【越苏:对不起】 聊天界面上方又显示了好一会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静松:我不是怪你】 【沈静松:就是怕你回头又要心软】 【沈静松: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调整一下】 越苏把手机丢开, 她觉得十分疲惫, 几乎想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试试看能不能自欺欺人忘掉这一切。 不行的。她忘不掉。她不想忘掉。可从今往后怎么面对这以后的时间呢? 明日要怎么样呢? 越苏忽然不自觉地直了直脊背。 她意识到一件事情, 不管她现在如何地肝肠寸断、如何地伤心欲绝,以后——不管是多久之后,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完全放下,完全地淡忘掉现在心心念念的一切。 越苏曾经写过一个很烂俗的比喻,还被写文认识的朋友笑过, 说基本约等于“你的笑像一条疯狗”。 她写过,思念的心就像一条疯狗,你没有办法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它就日夜狂吠搅得人不得安宁,你想尽了办法,把它赶走,它又会不远千里地跑回来。 于是你只好把它关在门外,让它被风吹雨淋,试着去习惯它的叫声,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你偶然开一开门,才发现那条疯狗已经死了。 好俗气。好破的梗。 越苏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一边嘲笑自己一边继续哭。 天黑之后,苏小小来敲门,问她吃不吃晚饭。 越苏勉强打起精神……其实主要是不想应对她们的关心,她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吃,小小她们肯定会更费心,说不定会再做一份端上来。 下楼去吃了点东西,吃完自己去拧了条热毛巾,她哭了那么久,不好好敷一下,明天眼睛要都肿起来的。 洗过澡之后,越苏觉得有点头昏脑涨,就打了声招呼早早地上楼了,她站在楼梯口想了想,没什么心理压力就直接上了三楼,打开阁楼的门,反锁,把拖鞋蹬掉,爬上了那张床。 她还嫌他的味道不够贴近,又下了床,从衣柜里找了件他穿过的衣服,起先是拿了件外套,在床上抱了一会儿觉得委屈,就咬咬牙去换成了贴身的长袖。 还是不够。还是想他。 想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越苏借着微弱的星光,怀里抱着那件薄薄的白色衣服,走到衣柜前想多拿几件出来,到了衣柜前忽然又有了别的想法,把衣服放进去,从床上抱了枕头过来,爬到柜子里去,毕竟是衣柜,再大也装不下一个成年人,她只好蜷着身子睡过去了。 思念的心像一条疯狗,或许有一天你老得要死掉了,一生在眼前掠过,这时你忽然发现在那些前尘旧事的重重云烟中,能看见那只疯狗的身影,它或许已经不疯了,远远地看着你,眼睛里都是抱歉。 她晚上什么也没梦见。 第二天越苏的眼睛还是肿了,她萎靡不振地缩在衣柜里,手脚蜷缩地久了,关节会痛,但是她不想出去,只想在这个幽闭黑暗的小空间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睡到自己已经忘掉的那个时间点。 小小她们可能觉得让她自己静一静也好,都没来打扰她。 越苏连续睡了十几个小时,才被视频电话的铃声吵醒。 手机扔在外面的床上,越苏手脚无力地从衣柜里爬出来,她没梳头,散乱的长发被压在手臂上那么久,已经枕出了重重叠叠的红痕。 这还算好,现在她每走一步,被粗暴对待的手脚关节都发出强烈抗议的声音,她不确定小腿有没有肿。 是唐叔。 越苏想接电话,继而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好见人,于是关掉了摄像头,只打开了语音。 “喂,苏苏!”电话一接通,屏幕上就出现唐叔那张满是褶子的脸。 “唐叔好!”越苏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怎么不开摄像头啊?”唐叔问,他穿了件厚实的军大衣,背后是颠簸的昏暗森林,应该是在山里的车上。 “我状态不好,挺难看的。”越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声音总算不带着一股病气了,“唐叔你在哪呢?” “在广西的山里头。”唐叔笑嘻嘻地说:“你保重身体啊,年纪轻轻的,都能过去,世界上还有别的好人嘛。” “嗯。”越苏答应了一句:“我知道,就是难过,现在熬着呢,唐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钱够不够用啊 分卷阅读192 ?” “够用够用。”唐叔笑着答。 “哪里够用了!导演!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从导演到演员到场务总共才十个人啊!”镜头那边有人喊。 “这样吗?”越苏问,她心里开始盘算自己卡上能挪的钱还有多少。 “苏苏你别听他瞎说,”唐叔连忙说:“你唐叔别的不行,省钱贼拉厉害。” “唐叔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方言。”越苏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猜自己的表情现在应该挺搞笑的,眼睛肿了,还笑得皱巴巴的。 “导演!不要这样!我们需要钱啊!我是女一号!我不想卸个妆演村姑甲了!选钱啊!别和钱过不去啊!”他那边又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不过嘻嘻哈哈的,也没多认真。 “别吼了!再吼下次卸个妆去演村民李大壮!”唐叔把摄像头一遮,转头扬声说道,不过他的语气也是嘻嘻哈哈的。 想也能想到这个剧组平常的画风。 “导演,天黑了,这种天气不能冒险下山的,要翻车的。”镜头的颠簸忽然停了,前面有人说话,应该是司机。 有个人翻翻捡捡了一阵子,说:“导演,我们没带多少吃的上来,怎么啊?” 越苏听到现在,已经开始认真地算自己每张卡里有多少钱了。 “小郑,你是本地人,有什么办法没有啊?”她听见唐叔问。 有个年轻的男声说:“这么下去不行,得搞点吃的来。” 刚才那个女一号说:“诶——你们过来看,那里是不是条土狗啊?” 车里一阵迟疑:“吃狗不好吧……” 女一号:“我日哦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有土狗就说明山上有人家啊,不然山上谁养土狗啊?” 于是越苏看着他们下了车,一路小跑跟着那只土狗,果然找到了户人家,土狗到的时候,那户人家正都围在炉火前烤火。 就是一对中年夫妻,谈话间知道有个儿子出去工作了,平常也不回来,一直就他们小俩口待在山上,难得见到别人。 唐叔他们受到了盛情款待,反正越苏纵目望去全是各种各样的肉。 唐叔蹲在火堆旁边问:“你们说这个烤全羊是啷个做的哦?” 越苏终于忍不住出声:“唐叔你到底学了多少种方言?” “诶我刚才忘记挂电话了吗?”唐叔才发现,把屏幕正到脸前,依旧是笑嘻嘻的,“本来是想来安慰你一下的,结果不小心向你炫耀了一下自己生活的丰富多彩。” 越苏笑了一声,正经道:“说真的,唐叔我去年辅导班的账刚收上来,卡上还有十来万,我都拿给你吧,别嫌少,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用……还有我去问问小小她们,他们账都在我手上,我也不好直接挪,他们要愿意的话,能凑给你的钱还挺多的。” “那我也不客气了,先谢谢你。”唐叔说:“对了听木兰说你那个辅导班缺老师,现在怎么样啊?” 越苏把最近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唐叔边啃羊腿边评价道:“开学校好啊,当校长也好啊,每天收齐了同学们的学费之后就去吃火锅,今天吃麻辣火锅,明天吃酸菜鱼火锅,后天吃猪骨头火锅。” 越苏:“……” 越苏:“唐叔你怎么对麦兜那么熟悉啊?” “导演!吃不吃莴笋啊!”一个年轻的男声遥遥地喊:“快来啊!我抢不过她!再不来没了啊!!” 越苏:“那我先挂了,和小小她们商量完再和你说。” “拜拜。” 越苏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手机上还有几条没看的消息。 【沈静松:小越,你上次问我有没有建国后的老教师我说没有】 【沈静松:现在有一个大唐盛世的诗人,你要不要?】 是半个多小时之前的消息了。 【越苏:谁啊?李白吗?不要。你留给医院那哥们吧?对了那哥们出院没?】 【沈静松:出院了,不是李白,你猜错了】 【越苏:不是李白?大唐盛世还有谁?贺知章?王维?】 【沈静松:说错了,不是大唐盛世,确切的说,安史之乱那会儿】 【越苏:杜甫?】 【沈静松:对。你最近状态不好的话,我让小郑兼顾一下,他刚出院,我看你马上要进医院了】 【越苏:等会,不用,杜甫的话可以啊,我这挺大一个学校】 【沈静松:怎么?不喜欢李白喜欢杜甫?】 【越苏:也不是,我怕李谪仙来了我和他抱头痛哭,一起借酒消愁,到时候人家一出手千古名篇,我扒拉两下几个破梗怎么办啊 分卷阅读193 】 【越苏:太丢人了,还是老杜亲切】 【沈静松:其实杜甫终年58岁,李白终年61岁,李白还比杜甫大个11岁,应该李白比较老】 【沈静松:而且李白一生壮志未酬也挺惨的】 【越苏:我是个什么玩意我也配同情诗仙李白,别说了,我都要怀疑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越苏:人家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人家能让八十五岁的贺知章惊呼神仙下凡,我呢,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垃圾写手,我也配同情他】 【沈静松:那啥,其实在我的价值体系里,你还比他重要不少的】 【越苏:……】 【越苏:谢谢安慰,我去再躺会儿】 越苏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手机扔到一边,重新闭上了眼睛,她希望这次能梦见想梦见的那个人。 第87章 盛世 越苏颓废了几天, 打起精神处理完唐叔的事, 学校那边也打过招呼之后, 整天在家里以包小馄饨为乐, 最后被贺方回的一通电话强制叫出了门。 去医院。 贺方回这傻子把自己快养好的腿再次摔断了。 他有个同事前段日子去讲道理(讨债), 被人家的五条大藏獒吓到精神障碍性失明, 单位上说算工伤,给报销一条导盲犬, 等他好了再说。 结果那大兄弟因为极度怕狗, 选择不要导盲犬, 申请要了只导盲猫。导盲猫多难找啊,贺方回想着自己家虎子还挺聪明的,也不怕生, 就商量着把虎子借给同事几天。 之后的事情挺复杂的, 概括来说, 就是虎子差点教人家一个失明盲人学会飞檐走壁。 在教学失败之后,虎子蹲在人家书柜上不下来了, 贺方回拄着拐去接回自己的小祖宗, 然后…… 被他家几十斤重的胖橘, 带着从高高柜子上跳下来的重力势能, 砸了个半身不遂。 越苏的评价:对不起她无话可说。 “因为被猫砸断腿这种事太丢脸不好意思叫兄弟来,所以千里迢迢给我打电话。”越苏把人丢上车,面无表情地说,“理由真是充分呢。” 贺方回不好意思地笑:“木兰姐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现在好点了吗?” 越苏:“跑到市中心来给接一个断腿的男人会令人高兴吗?” 贺方回呆呆地说:“可是我腿断的理由不好笑吗?我的人生困境, 你的快乐良药啊。” 越苏:“……” 越苏:“……你最好告诉你的腿不是故意弄断的。” 贺方回一个激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越苏恨不得拧他的耳朵:“还有,少刷点短视频,你看着倒是好看,你有辨识能力吗?没事带虎子出去溜溜弯,你看它都快胖成一头猪了!” 贺方回连忙点头,想了想,又问:“你想买包吗?” 越苏:“……” 越苏:“都说了少看点公众号推文!你有辨识能力吗?长好的韭菜给人割啊?!” 贺方回边下车边委屈地回答:“他们都说包治百病嘛。” 越苏没好气地说:“待门口站着,我给你拿把椅子出来,医生说多晒晒太阳,对骨头好。” 越苏刚开门进去,立刻空中一只肥猫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她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躲,虎子就嗷嗷叫地把自个儿砸在地上了。 越苏双手一起用,把它抱了起来,也往门外一丢,为了防止它再跑进来,把门直接关上了。 虎子喵喵喵地在扒门,越苏在里边训它:“天天宅在家里,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在外面待着!” 她一边找舒服的椅子,一边留意着手机信息,沈老板说过今天杜诗圣要来,到了会通知她。 越苏还专门去突击了一下杜甫杜诗圣的生平,结果发现这位和李白并称“李杜”的伟大诗人是真的惨…… 简单来说,不像李白那样,活着时大家就夸他是“谪仙”,贵妃磨墨,力士脱靴。杜甫生时潦草,死时无名。 他写的那一千多首诗,在他活着时什么都没有给他带来,没有功名、没有钱财,甚至连句夸奖都没有。 杜诗圣的生平简单概括一下,应该是:有个北漂青年,叫做杜甫,带着梦想和一腔热血来到京城打拼,结果整整十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工作,靠啃老为生,因为京城房价太贵,不断搬家,从市中心搬到市郊去了。 对,所以杜甫别号“少陵野老”,少陵就是京城城郊,类比一下就是从北京二环一路搬到了河北。 他写了很多诗,却始终不出名,十年之后, 分卷阅读194 皇帝偶然想起这个人,赐了他份工作——看大门的,行,看大门就看大门吧,总要活着吧。北漂青年杜甫带着这个消息,回到自己老家省亲,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饿死了。 就是这一年,安史之乱爆发。 不行,太惨了,越苏看着都受不了,她查了查杜甫同期的作品,发现他那首大名鼎鼎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就是写在小儿子死之后的。 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首,这位诗人全诗在说什么呢? 我已经是个小官了,家里还这么惨,那些地里的农民该怎么才能过得下去啊?这大唐盛世到底怎么了啊? 要不说人家是诗圣呢,你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 杜诗圣终年58岁,死的原因特别荒诞。 说是1248年,垂老的杜甫被洪水困在耒阳,耒阳的县令雇船来接他,并带给他牛肉和白酒。杜甫十多天没吃什么东西,太饿了,一晚上就吃完了,醉饱而死。 越苏并不熟悉唐史,也没有留心过那些在课本上大名鼎鼎的诗人,他们的生平到底是怎么样。 她只记得语文课本上有副插画,老年杜甫笑眯眯地仰着头,坐在石头上,宽袍大袖,须眉苍凉。 没有功名、没有夸奖、没有赏识,他到死,都只有他那些不怎么出名的诗句——还要等他死去几十年,元稹才会首先发现他的伟大和悲悯。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越苏搬着把椅子出来,想挪到院子里去,发现贺方回正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在和一个老人家说话。 她刚把椅子放下,虎子就喵呜一声跳了上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趴着晒太阳。越苏一手拎起这只大橘猫,走到院门口,往地上一扔:“出去跑一跑,天天吃吃吃,再吃要胖死了——方回,爷爷是来问路的吗?” 社交羸弱贺方回见她来了,一顿乱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爷爷您是要去哪啊?”越苏笑着问。 眼前的老人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瘦巴巴的,但精神很不错,笑眯眯的,看着很友善。 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乐呵呵地问:“您是姓越吗?” 越苏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您是杜甫?” “正是老朽。”杜诗圣一点架子都没有,拱拱手:“是沈仙人让老朽来麻烦您的。” 越苏已经习惯了自己老板的心大,连忙摆手:“那个……爷爷您叫我苏苏就好了。” 说完,她觉得有点尴尬,毕竟是从小到大在书里分析人家思想活动的,甚至她高考那年因为背书背到癫狂,还疯狂质疑过为什么诗人们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写。 “您饿吗?”越苏想了想,问出来中国人打招呼的终极问题“吃了没”。 “我饿!”她身后贺方回连忙举手回答:“我半天没吃东西了!” 他怀里的橘猫配合地“喵”了一声,格外的可怜。 虎子怎么又溜进去趴下了…… “那咱们回去吃饭吧,正好也中午了。”越苏说完之后,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家,试图上手去搀扶他。 “不用不用,老朽路还是能自己走的。”杜诗圣连忙摆摆手,躲开了她来搀扶的手。 贺方回再次举手:“我需要扶!” 越苏回头,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贺方回连忙自己站了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越苏扶了他一把,走到自己家门前,把门打开,再把他整个人扔到沙发上去。 越苏以前被问过,有没有想过和自己这个竹马在一起。 说实话,她想想那个场景都挺恶心的…… 他们俩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变成了类似姐弟的关系。比如贺方回根本无法鉴别越苏的相貌,越苏第一次画好全套妆被他看见,问他好看吗。 贺方回愣是憋了半天,然后说苏苏你脸怎么涂得像鬼一样…… 但是,估计这世界上所有的壮年男性,越苏就能打过贺方回一个人,不仅能打过,还能打得他落荒而逃,他对“还手”的唯一理解就是跑远一点,然后试着劝她别生气了。 “您先坐。”越苏点完外卖,系上围裙,准备先煮个小馄饨给他们垫垫肚子,对贺方回说:“方回你和爷爷聊聊天,我几分钟就好。” 等她端着几碗馄饨出来的时候,贺方回已经给杜甫讲到了…… 嗯?李白大招的释放是李白运用的关键? 越苏:“……” 越苏:“贺方回你在讲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了全名被喊出来的杀气,贺方回立刻警惕地回答:“我在给爷爷讲李白啊,爷爷刚才问我现在大 分卷阅读195 家怎么评价李白,我就告诉他李白是一名刺客型英雄,有位移、有控制、有输出,但是自身较脆……” 越苏:“……” 越苏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爷爷您别听他说的,您要是想和人说一说李白,我有开个学校,您可以下午去和先生们讨论。” 杜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学校好啊。” 贺方回问:“是当校长吗?当校长好啊,每天收齐了同学们的学费之后就去吃火锅,今天吃麻辣火锅,明天吃酸菜鱼火锅,后天吃猪骨头火锅。” 越苏:“……” 麦兜还是越苏带他一起看的。 把碗筷分别递给他们,家里今天没别人,越苏暂时不想吃饭,就抱着地板上平摊自己身体的橘猫,强迫它运动起来。 然后…… 越苏给外卖小哥开门的时候,虎子以惊人的速度从门缝里逃走了。 一骑绝尘。 越苏:“……” 她一边把菜品换成瓷盘装,一边说:“方回你有没有想过给虎子减减肥啊,它这么吃下去会不会得病啊?” 贺方回埋头吃饭,含糊地说:“不知道,要不给它丢几公里之外,然后让它自己跑回家里来?每天丢一次,手机上不是说猫可以找到回自己家的路吗?” 越苏:“……别的不知道,以虎子这性格,它要是远远几公里跑回来,一定是为了来给你一爪子的。” 杜甫忽然问:“现在大家都能吃饱饭吗?” 越苏回答道:“应该都可以吧,实在穷的话,政府会给补助的。” “有战争吗?” “我们国家没有……世界上别的地方也有战争,但总体来说是和平的。” “社会动荡吗?经济怎么样?有奸臣吗?皇帝贤明吗?” “社会不动荡,经济发展还行吧,政府挺好的,这么多年一直在进步,只有□□才能救中国。”越苏一口气说完了政治题标准答案。 “盛世啊。”杜甫感叹一声:“真幸运。” 越苏刚想说“哪有什么幸运的,房子都买不起”,忽然想起眼前的老人当年千里迢迢回到家乡,第一个得知的是自己小儿子饿死的消息,再看面前碗里自己随手包来玩的,五花肉馅、拌上虾皮和葱花姜末,汤里是鲜酱油、榨菜碎和紫菜的小馄饨。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说:“是啊,盛世。” 第88章 草堂 越苏因为自己外婆特别疼自己, 现在看见慈祥的老人家都十分有好感, 吃完饭给老人家整理房间,拜托贺方回教一下现代男子衣物的具体穿着方法, 之后顺便把现在的大致情况给他介绍了一下。 “很多东西您可能要重新开始学。” 越苏先给他介绍了一下“李白”在如今不仅指那个千古闻名的诗人, 还指某个著名游戏里的英雄角色。接着不得不再次解释“游戏”是什么,由于解释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年轻人和游戏的关系, 接着被问了现在的“科举制度”…… 越苏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的政治考场, 还是口试题。 最后她说:“要不您自己去看看吧?学校里最近缺语文老师。” 之前是拜托周都督上了两天课,她拜托李老师他们找了个退休的语文老师,谁知道换上第一天就被学生强烈抗议,表示想要回那个高高帅帅、又温柔又博学的帅哥。 越苏只好再去问周都督, 他倒是无可无不可,觉得那些学生挺好的, 就接着上课去了。 说起来,周都督来这儿之后,一向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无心无欲,没什么想要的, 什么都行。 这就看出来他和别人的区别了。 周都督的一生,虽然不说怎么顺风顺水, 但一直是有人和他建立深切的、相互信任的关系, 比如年少时和好友孙策并称“江东双壁”,两人关系铁到一起娶一对姐妹花,嫌当朋友不够亲切, 硬是要扯上亲属关系。 后来孙策急病去世,他辅佐孙策的弟弟孙权当政,由于感念他当初千里迢迢带兵奔丧稳住局面,把那些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人盯得服服帖帖,吴主孙策对他很是敬重。 就是后来赤壁之战打完,周都督略有点功高盖主的嫌疑,还没等孙策心里不舒服,周都督立刻得病去世了……总之把君臣两人的关系钉死在最好的时候。 他娶的妻子小乔是个闻名三国的大美人,据说是汉末乔公的掌上明珠,想必家庭生活也不会太僵硬。 简而言之,他一直被周围的人爱着、信任着、尊重着,所以哪怕是急病而死,他都一直没有什么怨气,很温柔很包容。 真·人生赢家。 “周瑜?”杜 分卷阅读196 甫随她出了房间,问。 越苏已经约好车了,点点头,解释说:“就是‘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的那个周瑜,他不在,出去上课了,您今晚应该能见到他。” 杜甫连忙问:“诸葛武侯也在吗?” 众所周知,杜甫虽然认为曹魏是正统,但极为推崇诸葛亮,他写过很多有名的关于诸葛亮的诗,比如“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再比如“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还有夸张一点的,“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 越苏摇了摇头,见老人家有点失落,又说:“您要是愿意,过两天陪您去成都看看诸葛故居武侯祠?反正我也打算去散散心,去哪都是去。” 她想了想,又笑道:“不过您可能去了,会被当地人介绍到杜甫草堂去,那里是成都著名的旅游景点,也是成都的地标性建筑,前英国首相……嗯,就是我们这儿一个国家的国主到访成都的第一站,就是游览杜甫草堂。” 杜甫有些茫然地问:“成都府?杜甫草堂?” 越苏关门上锁,走到车边给老人家拉开车门,才想起来这位伟大的诗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历史地位,说不定他还在想自己名字挺冷门的,难道还有人同名同姓?? 越苏本来想带这位诗人去学校看看的,现在临时改了主意,对司机说:“去高铁站吧。” A市到成都有直达高铁,过去只要不到一个小时,越苏对这位从小在课本上出没的诗人心怀敬意,还有就是……她觉得再在家里包小馄饨就要包出病来了,还不如出去走走。 从成都的高铁站出来的时候,越苏和杜甫迎面就遇上了几个跑酷爱好者。 他们动作很快,身手迅捷,几乎是直接从越苏头顶上飞过去的,都不像是人,像没长翅膀的鸟。 不过确实很酷。 越苏刚要解释,就发现诗人眼里有熟悉的“反正什么都看不懂,先全部接受下来再说吧”,就和花木兰当初一模一样。 成都是个繁华的大城市,很多事情越苏都没办法详细的介绍。 比如老人看见路边一家又一家的火锅店,问:“吾国何时稻产自丰、谷产自足,不忧饥馑?又是如何做到的?” 越苏:“嗯,这个事情说起来复杂,几十年前,有一个叫做袁隆平的伟大科学家出生在北京的一个普通家庭……” 杜甫听完之后,评价道:“真是千秋功业。” 再比如老人看见有背书包出来补课的少男少女,问:“您刚才说现在所有幼童都能上学,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越苏还没来得及捋清答题思路,就听见路过的一对男生说:“这次开学考你古诗词拿多少分啊?李白的《蜀道难》那句写出来没?” 另一个男生得意地说:“我当然写出来了,我几乎把李白的诗都背下来了,我超喜欢他的,他是最厉害的诗人。” 再转头一看,杜甫已经笑眯眯的了,兴高采烈地问越苏:“太白兄的诗现在是士子们必读的经书典籍了?” 越苏点点头。 这位写过诸多《李白我想你了》《李白我又想你了》《我写了一首诗送给孔巢父然而我想起了李白》《苏端请我吃席而我想起了我的好朋友李白》《冬天怀念李白》《春天怀念李白》《写给李白的二十韵诗》的李白头号迷弟立刻乐开了花。 越苏心想您才是称霸高中古诗词板块的那位大人啊。 一路上杜甫一直以为是要去诸葛武侯祠,但是一旦开了讨论李白诗词的头,杜甫就像无数称职的小粉丝一样,不断给越苏安利李白的伟大。 越苏在车上听了一路,为了不泄漏即将给诗圣的惊喜,她强迫自己附和了诗人的所有观点和看法,并且和他一起花式吹李白。 李白的伟大很好懂,毕竟是一位活着就被称作是神仙的人,哪怕只读一句,都能感觉到他笔下磅礴的仙气。 路到后半段,一直沉默着开车、听他们吹了一路李白神仙的司机嘟囔了一句:“虽然大家都说李白好,但我觉得,还是我们成都的杜甫比较伟大。” 诗人“嗯”了一声,他大约真的以为司机说的“杜甫”和他是同名同姓,有些好奇地问:“这位杜甫生平是干什么的啊?” 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老先生,您对李白知道得那么清楚详细,怎么对和他齐名的杜甫一点都不知道啊?杜甫啊,写‘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那个啊!” 杜甫一下子结巴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齐名?” 司机连忙捍卫起自己城市的诗人,警惕地说:“李杜齐名啊,李白和杜甫齐名,都是唐朝最伟大的诗人。要我说,可能杜甫还要更好一点。” 接下来,这位司机就高中必备古诗词中涉 分卷阅读197 及的李白和杜甫做了一个没什么道理的类比,并强行得出结论:他觉得杜甫比李白伟大。 越苏看明白了,这位司机倒不一定真的对李白杜甫有多大研究,只是因为杜甫草堂在自己家乡,是自己这儿的精神图腾,有理没理先护着再说。 杜甫也看出来他学识不是很足,可能在想,只有对诗词没什么研究的老百姓才会得出那么荒诞的结论。但他已经挺感动的了,下车时还给人家行了个礼,感谢他那么喜欢杜甫。 越苏依旧死命控制自己不说话。 杜甫草堂就在眼前了。 这位诗人毕竟是年老了,眼睛看不太清楚,再加上牌匾上的字不算大,他远远地没看出来,还问越苏:“武侯祠现在建成这样了?” 事实上,在杜甫离开成都之后,他的草堂不久就全部塌毁,后来被时任四川节度使崔宁的浣花夫人,任氏一族据为私宅。一直到五代前蜀时,诗人韦庄才寻找到草堂遗址,重结茅屋,以表纪念。 草堂现在更是扩建成了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和当初诗人的那个茅草屋大不一样,他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今天是成都难得的好天气,就连诗人也夸了一句:“成都终年不见天日,湿气很重,现在好了很多,真好。” 越苏笑道:“很多事情都和您生前不一样了。” 诗人走了几步,忽然又不好意思地回头对越苏说:“待会儿我们能去一趟杜甫草堂吗?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人,又只在成都住了四年,难得成都府的百姓还记得我,能去看看吗?” 越苏还没说话,诗人自己就窘迫起来了,声音略提了提:“其实那个茅屋很破的,就是之后一直没机会再来成都……” 一边在景点卖草帽的大妈只听了个大概,笑着说:“老爷子,您这不就是在杜甫草堂嘛!” 见杜甫看过来,大妈热情地介绍:“今天博物馆里还有特别展出呢,您要是想看,现在得快点去,不然待会到处是小孩子。” 越苏终于笑出来了,指着几步之外的牌匾,对他说:“您看上面题的牌匾。” 诗人一下子就愣住了,越苏拉着他去买票,他还喃喃地问:“真的啊?这么大的屋子真的是纪念我的啊?我有什么好纪念的?” 今天的票恰好是展览特别票根,上面还有一版繁体字。 越苏把手里的票塞给他:“您自己看,杜甫草堂,纪念您的。” 诗人看了看,又哆嗦起来:“一张票六十块钱啊,这能买多少米啊,要这么多钱还有人进去看啊?” 越苏又好笑又心酸,指着周围的小孩子说:“您看呢,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的,让小孩感受一下您的诗词……” 正好旁边有个小姑娘仰头问她爸爸:“爸爸,杜甫是谁啊?” 她爸爸笑眯眯地介绍:“杜甫是唐朝的一位诗人,前几天爸爸不是教了你《静夜思》吗?”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可是那首诗妈妈说是李白写的啊。” “对啊,杜甫就是和李白齐名的唐朝诗人,大家都叫他们‘李杜’,就是说杜甫和李白一样厉害,一样伟大。” 待这对父女走远了,诗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能和太白兄齐名……” 第89章 悔棋 往里走了几步, 穿过影壁,就看见了一些用玻璃柜子和明亮灯光装饰起来的诗词古本, 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杜工部集》。 生前一直很低调,也没有机会高调的杜甫小声地说:“其实我没有当多久检校工部员外郎。” 764年春, 严武表荐杜甫为检校工部员外郎, 做了参谋, 所以后人称杜甫为“杜工部”。但不久杜甫就辞了职。此后的五六年, 杜甫寄人篱下,生活依然很苦, 茅屋破败, 妻子和儿子经常吃不上饭, 那首著名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是这个时候写的。 除了封面, 还有很多摊开的样本,诗人一路看过去, 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老了之后随意写的诗, 只是意思到了随便压一个韵……这样的诗也裱起来吗?” 越苏看了看他面前的那首诗,是一首《缚鸡行》, 也没表达什么深切的思想, 就是说家里人嫌弃鸡啄虫子,要把鸡卖了,他觉得可怜,就阻止了家里人。 他活着的时候不出名,老年以诗为伴,反而不太关心诗的好坏了, 特别随意、散漫,什么事都拿来入诗。 她于唐诗宋词上都没什么太大的专研,背是背了不少,但只是粗浅地了解了意象,让她开个《论晚年杜甫诗歌的表现手法和写作意图》专题演讲,她是讲不出什么东西的。 不过好在特展会上是有解说的,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干干净净的 分卷阅读198 ,背着扬声器,面对着来访的小孩和家长,侃侃而谈诗人杜甫的成就。 他身后一列都是历代文人对杜甫的赞颂:“独有工部称全美”、“杜诗浩荡津涯,处处臻到”、“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 至于男孩子本身,估计也是杜甫的铁杆粉丝,越苏听他讲了十几分钟,夸杜甫杜工部的词就没有重过。 “……杜甫老年时那些随意的诗,从此终结了旧诗,给旧诗画了句号,定义了旧诗的界限。” 显然是提前准备过稿子的,也有一些学术界夸奖杜诗的套话,但是于那个在耒阳洪水中,在一叶小舟上因为醉饱而死去的诗人,这些已经够了、太多了。 越苏是在当天晚上十点钟才回到A市的,她原本不想这么着急地赶回来,就在成都住一晚上也可以,但是考虑到老人家对现代生活并不熟悉,住在酒店里怕出什么意外,索性订了高铁票回来。 她订票之前,还特意去问了诗人,怕他年纪大熬不了夜,结果诗人精神特别好,手里还拿着景点买的小布偶,乐呵呵地说他都可以连夜走回去。 越苏:…… 真不愧是李白的好朋友。 等高铁的时候,诗人忽然悄悄问越苏:“太白兄也会来吗?” 越苏愣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吧,诗仙他老人家到离世都天真浪漫的。”他一辈子“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莱人”,连死都是因为醉酒,跳入水中捉月而死,这样浪漫的死法。 杜甫叹了口气:“天真浪漫也很辛苦的。” 越苏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但是他没有多说,只是凝视了一会儿成都灯红酒绿的夜景,半晌,说:“真好。” 第二天越苏正式把这位千古诗人介绍给了家里的其他人,但鉴于他们大都比诗人早出生个那么几百上千年,对杜甫诗词的国民度没有越苏认识的那么深,只是表达了对老人家恰当的尊重。 然后越苏就带着诗人到学校去了,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那个学校看过了,招生的程序正在办,都是老师们自己在忙,连宣传工作也是交给那个一大早去买老母鸡的陈老师,她其实真的就是挂个名分。 不过他们应该相处得还不错吧,毕竟都是惦记着孩子的父亲和爷爷。 到了校门口,诗人一下车,看了一眼满学校的仿古建筑,评价道:“很特别。” 这学校本来就是人家国企内部的小学校,仿古建筑也是仿着影楼建的,没什么考究,格制全是乱的。 还早着,学校里几个老爷子坐着下棋,边下边聊天,聊韩愈、聊初唐四杰、聊李白。 杜甫:你要是侃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几位语文老师和他聊起来了,越聊越兴奋,越聊越大声,原本坐左边下棋的那个老师都下不下去了,直接打了个招呼,也跑那边去聊诗词格律去了。 棋盘另一边坐着王老师。 对,就是那个儿子是电竞天才、妻子因病去世的那个王老师,他今天似乎没喝酒,脸上没有不正常的红晕,不乐意地拿棋子敲着棋盘:“人怎么走了?再来个人和我接着下啊!” 但是一边围着一圈理科老师,谁也不愿意接着这残局下,越苏也会一点象棋,看了看,大约是因为刚才那个语文老师急着走,他的执方已经显出了要输的迹象。 “小越,你会下棋吗?”王老师忽然问。 “会啊。”越苏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那你坐这接着下吧。”王老师笑了一笑,含义大概是“你的人把我的人拉走了你必须要负责”。 越苏猝不及防,坐下之后,连忙笑道:“我下得不好,肯定要输的。” “没事,输就输吧,反正我们也赢不了老王。”她身后一个老师笑嘻嘻地说。 接下来的事情,越苏就不太明白了…… 大概是被这位棋艺高超的王老师虐了几十年,积怨已久,一边看棋的老师们纷纷给越苏当起了参谋,就差自己上手帮越苏下了。 越苏倒是无所谓,这群老师平均比她大了三十五岁,在他们眼里,自己大概和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问题是,他们给当参谋,越苏也不太会下,她真的只是会一点点,甚至听不懂他们在给什么主意。这也简单——几位老师真的就帮她下了。 也就是说,对面王老师,其实是在一人对阵几个人。 还不止…… 越苏这边的几位老师还悔棋,理由特别光明正大:“这步棋我瞎走的,不算,让人家孩子自己下。” 然而越苏并没有自己来,而是换了个老师继续帮她下…… 可就是这么车轮战,对面王老师都硬 分卷阅读199 生生撑住了,越苏不禁想他们老王家或许是有什么电子竞技的天赋。 但是车轮战+无限悔棋太无赖了,约等于瞬移+锁血挂,又下了十来分钟,王老师还是输了。 几位老师高兴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王老师肩膀:“老王你也有今天!” 王老师一边收棋一边翻白眼,懒得和他们计较。 在这么欢快祥和的气氛中,有人敲了敲大开的办公室门。 越苏头也没抬:“不好意思,正式招生明天才开始哦。” 门口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疲惫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来报名的,请问你们这里有个姓越的女老师吗?” 越苏这才抬头看向门口:“嗯……我姓越,但严格来说不算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那是一个穿着灰黑色羽绒服的中年男人,脸上皱纹很深,长相普通,就像是中学门口为子女忧心的一个普通父亲,身上背着一个灰扑扑的小包。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问:“请问您能出来一下吗?有事情想私底下和您说。” 越苏跟着他出去了,学校里绿化很好,又为了招生重新整理过校园,现在环境很干净,看着赏心悦目。 “您好,请问是什么事呢?”一直走到教学楼之外的小凉亭里,中年男人终于停了下来,把包放下,越苏连忙问。 “去年年末,我妻子和女儿出车祸了,一辆大货车,抢救无效,当天晚上就去世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越苏一惊,说:“您节哀。” “我这几个月跑遍了各地的寺庙,替我的妻子和女儿拜佛,希望佛祖保佑她们在那边过得好一点。”中年男人语气很平常地说:“人家说拜佛要自己爬上去才灵验,所以我一整个冬天都在爬山,爬到山顶上的寺庙上去。我平常锻炼不多,爬到山顶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越苏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小心地说:“您不要太伤心。” 中年男人苦笑道:“她们没出事的时候,我忙工作,现在倒是想陪她们,人却不在了,怎么能不伤心呢。” 说着,他续上了自己刚才的话:“我当时一心念着去求求佛祖,就算很难受也爬上了山,一步一步走到佛像前,但是身体太差了,晕倒在那里。” 越苏劝道:“您难过,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中年男人摆摆手,形容枯槁:“我过得不好,才对得起她们母女俩……越老师,我今天来找您,是要求您一件事。” 越苏见他终于说到正题,谨慎地答:“您说。” “我在山上晕过去,然后……”中年男人眼中忽然爆发出光采来:“我梦见了佛祖!” 越苏:“……” 越苏:“……啊?” “我起先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佛祖,后来是找大师解梦,才知道是佛祖在指引我,说我祖上有功德,合该报在我身上,所以我有机会回到我妻子和女儿出事之前,去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越苏:“……” 她小心地措辞:“您有没有想过,那个大师可能是个骗子……” 中年男人热切地说:“我以前也像您一样,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是这次不一样啊!那个大师是真的灵!您知道我们本地的那个楼王吗?他家里也经常去拜访大师!” 如果没有记错,楼王就是富二代肖渊的父亲吧…… 那那个大师,岂不就是指点肖渊找木兰姐避祸的那个? 见越苏迟疑,中年男人继续说:“而且我也不为难您,佛祖指引我,说来我女儿的初中学校,找一位姓越的女老师,那位女老师身上带着一对玉器,这对玉器可以指引我回到过去。” 越苏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中年男人问:“您是有这么一对玉器的吧?” 越苏迟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立刻把自己带着的那个包放在了桌子上,拉开拉链,一包的百元大钞:“您开个价吧,算我买您的,要是不够,我带了银行卡,我们去附近办转账手续。” 越苏连忙摆手:“您等会儿,您等会儿,我不卖行吗?” 中年男人严肃地开价:“五百万?都够您把这个小学校盘下来了。” 越苏苦笑:“不是钱的问题。这对玉器是我男朋友送的……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了。” 这次轮到中年男人说“节哀顺变”了。 越苏无法反驳。 大约是也体会过亲人离开自己的感觉,中年男人很体谅她,也没有逼她,留下一句“请您好好考虑一下”,就打算离开了。 越苏带着歉意没话找话:“您包里的那个小盒子 分卷阅读200 是什么啊?怎么和钱挤在一起?” 中年男人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碎片,棱角很尖锐。 他拿出来,放在手心,给她看。 越苏注意到他手心上有累累的割伤。 “这是我在车祸现场捡的,我妻子和女儿是被车撞到护栏上死掉的,这些是护栏破损地方的碎片。”男人说:“就是这些碎片让她们那么痛的。我每次悔恨难过得受不了,想自杀下去陪她们,就靠捏着这些碎片,心里想要是能替她们分担一些痛苦就好了,才慢慢熬下去的。” 男人给她鞠了一躬,挎上自己的包,从校门口走出去了。 越苏无言。 半晌,她把脖子上的玉器解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看。 玉器的质地极其温润,雾状红色把上面刻的铭文遮盖得看不太清楚,仿佛鲜血一样,要从她的指间滴下来。 第90章 下言长相思 越苏把人送走了, 回到办公室,看见一群老师依旧围着在下棋, 那边几位语文老师聊得开心,看氛围下一步就是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 她心事重重, 但也不好说出来, 面色不显, 只当无事发生, 打算私底下去问问肖渊,看能不能和他家那位大师见一见。 下午回去的时候, 越苏问:“爷爷您觉得学校怎么样?” 杜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好,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人生一大乐事。听那里的先生说, 还要办一个不收钱的班,那就更好啦, 穷人家的孩子也有出人头地的盼头。” 越苏于是问:“我过了这阵子可能会忙起来, 您要是喜欢,可以多去学校里走走。” 杜甫想了想, 说:“小越, 你要是不嫌弃,我诗词功底还是有一些的,索性无事,去学校当个先生也好。” 越苏笑道:“那自然求之不得……唔,您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学校门口还缺一联题字, 您给写一副吧。” 晚上诗人研墨题字,十分用心,写完看了一遍,说:“这是我最近写的最满意的字了。” 又遗憾道:“可惜太白兄不在。” 越苏说:“您先安心住着,说不定哪天李白……爷爷也来了呢。” 她这话说得别扭,好像李白后边不该跟着个“爷爷”,好像诗仙永远是个二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年轻小伙。 杜甫笑道:“今天听先生们说,说太白兄不曾老去,老朽不曾年轻,也有几分道理。” 越苏跟着笑。 杜甫忽然又问:“小越啊,你这还有谁啊?若是能见到几位先贤,那可真是不枉死这么一趟。” 越苏掰手指给他数:“一定要说的话,有个千古才子——不过他在您之后,您也不认识他,而且您和他估计合不太来,性格差太多。” 越苏上一次打电话给唐叔,这人正在盗版自己生前的作品筹钱…… 因为拍电影实在是太花钱了,唐叔也不爱拜托她们,想了想怎么来钱快,直接自己上手盗版自己了,每天在广西山里拍完戏,端个小马扎就画上了,还是照着百度搜出来的图。 真是个狠人。 诗人又问:“小越啊,那你见过那些先贤吗?能不能给我说说啊?” 越苏遗憾地说:“……没有。” “帝王将相也行啊,像千古一帝秦始皇、汉高祖、诸葛武侯,千秋功过,他们自己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越苏想了想,答道:“别人不知道,始皇帝洗脑挺厉害的。” …… 诗人安安静静地看宋词去了,越苏随手倒了杯奶,边喝边给肖渊发消息。 【越苏:肖总裁,能不能请问你个事,你有你们家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吗?】 【肖渊:有,干什么,想皈依唯心主义了?】 【越苏:最近碰见了怪事,想去问问】 【肖渊:没事吧?】 接着他就把大师的号码和地址都发过来了。 【肖渊:记得带钱,大师只认现金,而且和他交往步步要钱】 【越苏:我怎么越来越觉得……】 【肖渊:他像个骗子】 【肖渊:我以前也这么觉得,现在……只要有用,贵点就贵点呗】 【越苏:谢了】 她放下手机,忽然想起几天前,她曾经和信哥照过一张合影,因为照片要等,她搁在一边忙别的事情去了,此后就一直忘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越苏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回忆一边找。 苏小小正在桌边看维多利亚的秘密,见她来来回回地找, 分卷阅读201 不禁问:“苏苏,你找什么呢?” 越苏答:“照片,你记得吗?那天和信哥拍的照片,放哪了?” 她埋头又找了一阵,却没听见苏小小的回答,抬头一看,见她呆在电脑前,表情怪异,似在极力回想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 越苏唤她:“小小?” 苏小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再看过来时,眼中一片迷茫:“你说什么?” “我说找不到照片,你记得放哪了吗?” “你的照片吗?我收在书架上了。” 越苏果然从书架上翻出一张小照片来,却只有自己这一半有影像,另一半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怎么了?不是这张吗?”苏小小见她表情不虞,问道。 “信哥的脸都看不清楚。”越苏抱怨道:“偏偏糊这一半。” 她用大拇指使劲擦拭着,妄想擦干净照片表面拍坏的部分,正专心地擦着,忽然听见苏小小迷茫的声音: “信哥是谁?” 越苏悚然一惊,抬头看她,她表情自然,不见了刚才拼命回想的纠结神色。 苏小小已经全忘了。 沈静松早就告诉过她……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除了你那点记忆,什么都会消失掉,一切回归正轨。 越苏再看那张照片,另一半糊得更厉害了,连人形都看不出来,像是一开始就只拍了她一个人似的。 “没是谁。”越苏平静地说,她把照片放回了书架上,“和你开玩笑呢。” 当天晚上,越苏做了一个梦。 她晚上容易做梦,因为经常思虑过重,但是一般醒来就忘了,睁眼时还隐约记得梦中情状,及完全醒转过来,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前几天日日夜夜盼着能梦见那个人,可是梦中一片荒芜,她独自坐了好久,谁也没等来。 越苏知道若是有的选,信哥也决计不会入梦来,他只盼着自己忘了他,他这番心意,不过念着两人陌路殊途,怕耽误了她,她早就懂了。 懂是懂了,却依旧不愿意放手。 或者说,不舍得。 像是送心爱的人离开,送了十里觉得不够,再送二十里,送出城去、送到渡口,甚至想陪他上船算了。但终究是要回去的,回去便回去吧,总还念着远行的人钱带的够不够、肚子饿不饿。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思。 因为这几天突击去读了读诗,杜甫他老人家对后世盛行的宋词与元曲也很有兴趣,越苏回去之后专门为他找了典籍来,自己也顺便翻了翻,所以哪怕躺上了床,一闭眼睛,眼前依旧是宋词一一掠过。 又想起东坡悼亡之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因为从小念到大,诗词本来的意思已经无限淡去,越苏随便过了几句,忽然想,“夜来幽梦忽还乡”,东坡倒还能梦见思念之人,自己却连梦都做不成一个。 可也无可奈何,她连叹气都懒得,把那对玉刚卯放在枕边,正要闭眼,忽地又撑起身子来,把那对沉甸甸的玉器捧到面前,吻了一吻,才重新睡下。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美梦。 梦见自己缠着他,抱着他的手臂耍无赖:“信哥哥,你娶我做新娘子好不好?我扮成新娘子给你看好不好?” 面前的人一身黑色衣袍,长发高高束起,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眉眼间风尘仆仆,但依旧耐着性子哄她:“这么晚了,先睡吧,你那么累了,明天再商量好不好?” 越苏蹙着眉,一副无赖到底的样子:“不好,就要今天,不喜欢明天。” 他也没什么办法,只有依着她。他向来有什么事情,能依着她都依着她。 越苏不怎么爱戴首饰,现在又急急忙忙的赶着,怕还没扮好新娘子,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因此手上的耳环怎么也戴不上去,试了半天,索性扔开去。 不戴耳环也好,一副全妆上完,手腕上带着玉镯子,脖颈前依旧是那对玉器,越苏自知容色娇艳,喜滋滋地转过头去:“信哥,我好看吗?” 眼前的人哪有说不好看的,笑着问她:“那现在叫你什么呢?仍旧叫苏苏?还是叫夫人、娘子罢?” 越苏盘算道:“喏,现在叫苏苏,以后有宝宝了,再叫得正经一点,不要叫宝宝笑话啦,等宝宝长大啦,也和别人结婚啦,就可以叫回苏苏啦。” 她十分爱做计划的感觉,现在又是盛装,在心上人面前讨得喜欢,心里美滋滋的,却见眼前的人神色沉重,念念不舍地望着她。 越苏奇怪道:“信哥,你怎么不高兴?” 眼前的人语气 分卷阅读202 倒是平常,是要和她讲理的态度:“咱们哪来的以后呢?” 越苏一怔,想他说得倒是事实,只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想,因而说:“没有以后,那……那我也不能嫁给你,和你做夫妻,给你生宝宝了呀。” 眼前的人俯下身子来抱她,摸她的头发,哄道:“是嘛,所以忘掉这些事情算了,自己过得快活就好了。” 他话里情意深切,越苏却只是兀自摇头:“我不要!” 眼前的人这样和她商量:“这样好不好?我没法娶你、没法护着你,只答应你一件事,我一直念着你、不舍得你,好不好?” 越苏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真心诚意,半点也不勉强,你忘了吧,我记着就好,我总记挂着你、我总想着你。” 她迷迷惘惘,一字一句听得分明,但咬着牙,答应不下去,想了半晌,最后问:“我还是嫁给你好不好?你不要嫌弃我。” 她自己觉得这要求过分了,因此又小声地说:“信哥哥,你什么事都就着我,这样好不好?你就再答应我这一件事,以后我都听你的。” 可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前的人依旧不松口,只是看着她,眼眉低垂,说道:“我要走了,你……你好好睡吧,别念着了。” 说着松开抱着她的手,站起来就要走。 越苏大惊,去抓他的袖子,可怎么也抓不住,也叫不住他,她心急如焚,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看? 一定是的,越苏连忙急匆匆地把那对耳环捡起来,想戴在自己耳朵上,好不容易戴好了,耳垂被自己捏得生疼,因在梦中,隔了一层,也顾不上了,仰头去看他,怯怯地问:“你不要走,还不够好看吗?” 面前的男子只是望着她,眼里流露出浓重的伤心来,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依旧是抬手去摸她的头发,声音哑哑的:“好看。” 说着把她揽进怀里,又说了句:“委屈我们苏苏了,连凤冠都没有。” 越苏听他的意思,连忙摇头:“没关系的,我不要那个,信哥哥,我听你的话,我很乖的。” 她说着,想要去拉他的手,可是明明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觉得委屈,正要抬头撒娇,忽然惊觉自己手臂之间并无他人。 梦境自此开始混乱。 越苏怔怔的,也说不出是伤心还是不伤心,在梦里徘徊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阳光刺眼,缓缓睁开眼睛,见天光大亮,恍恍惚惚的,方才知道刚刚是梦。 第91章 山中一夜雨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 发现外面湿漉漉的,想是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地面积水倒是不重, 但这给了她不出门的理由。 越苏给沈静松发了几条信息, 咨询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越苏:老板, 有个事情和你说一下】 她把最近遇见的事情说了。 【沈静松:你别理这些人就完了】 【越苏: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准吗?不是骗子吗?】 【沈静松:也不是, 每个时间段都会有这样的“高人”,能看破一点世界的真相】 【沈静松:打个比方, 诸葛武侯的七星续命灯, 那玩意其实是有用的, 他换个不在史书上的人用,那人就长命百岁了】 【沈静松:每个朝代都有类似的世外高人,也不算是骗子,对于普通人,他们有时候真的能够逆天改命】 【沈静松:其实实质是因为史书根本没有记住那些普通人的命运】 【沈静松:但是这些“高人”这么搞,很容易被系统排查成bug或者病毒, 给人家逆天改命了,自己横死当场】 【沈静松:所以我们民间传说,算命界看破不说破, 说破就要自己抵寿, 是这么个道理】 【越苏:提问!为什么这些人可以预知大家的“命运”?唯心主义吗?】 【沈静松: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每次轮回,跨过未来的终点回到最开始,其实是一段时间重置】 【沈静松:时间重置就是整个时空退回到最初的那个点, 再重新开始,新的轨迹和旧的轨迹重合上了,就算是完美地轮回了一次】 【越苏:那如果没有重合上呢?】 【沈静松:没有,我们就凉了】 【沈静松:话这么说也不太对,不用全重合上,只要一些地方重合上了,就可以了】 【越苏:那是哪些地方呢?】 【沈静松: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现在也不用到处跑来跑去】 【沈静松:我以前也想过把这些需要重合的地方都找出来,后来发现工程太过浩大,可能在折腾出来之前世界就毁灭了】 分卷阅读203 【沈静松:扯远了,拉回来。总之每次时间重置都是非常完美的,到目前为止我只发现了一个漏洞,那就是极少数人天生可以对抗这种时间重置,他们会残留上次轮回的记忆】 【越苏:也就是说……因为每次轮回,历史都是一样的,他们记住了上次轮回的内容,其实相当于知道此生此世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就是可以预言】 【沈静松:是这个理,民间一般管这个叫“开天眼”,但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时间重置之前,在这片时间海发生的事情】 【越苏:行,我明白了,所以那个大叔真的能拿我这件玉器回到过去吗?】 【沈静松:不知道,也可能那个大师就是个骗子,而且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一般大师不会去做的,就算给很多钱,有命拿钱没命花啊】 聊完了,越苏还是没什么头绪,她看着肖渊发过来的地址,正纠结去不去,忽然想起见沈老板第一面的时候,他说过整个世界不过是一块电池,我们只是给更高世界供电的零件,于是打开电脑,打算搜一搜类似的科学研究。 页上没有,她又挂了VPN到外网上去找,结果还真给她找着了,是个以色列的犹太人的博客,看着很像民科。 Hey大家好!我设想了一种电池。这种电池通过截取一块空间,放入编写好的时间场,让空间中的基本单位元件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来获得能量。我的论证如下…… 越苏草草地看了一遍,她的英文水平和物理造诣不支持她详细这篇有诸多专业名词的文章,但是囫囵吞枣看完,她只有一个结论: 这家伙是骗人的吧??? 他是写玄幻的吗???这根本是胡扯吧?就像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放到冶金类书架上一样。 其他人也和她看法一样,这篇文章底下寥寥无几的评论大都是嘲讽,觉得作者在痴人说梦。 作者也自傲,没和别人吵,而是贴了一段著名物理学家普朗克的话上来: 一项新的科学真理获胜的方式,不是把它的反对者说服,让他们看到光明的所在。而是等反对它的人最后都一个一个死去,熟悉它的新一代人成长起来。 越苏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妄下结论比较好,她本身对专业领域不了解,说不定未来还真的有这种电池出现。 她想着,忽然一惊。 她念高中的时候,老师常说,你们要猜出题人的意图,摸清他的意思。虽然后面总跟着一句开玩笑的“他想要我死”,但这句话本身是个很优秀的破题点。 如果她来设计这种电池,她会选哪一段历史无限轮回呢? 从最开始那个点,到人类也研究出类似的电池为止。 或许未来那个时间重置的点,就是这种时间电池问世的那一刻。 穿越海底的电缆、暗藏在楼宇中的基站、潜行在空气中的电波……人类所有的引以为豪的荣光与成就,都终结在那个点。 越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沈老板真是个敢于直面人世惨淡的勇士。 她起身换衣服,打算出门去找那个大师看看,是真是假,还是自己上门去会会。 结果按照肖渊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市中心、市郊、山脚下,找到最后路直接断了,大师在山中间修了座道馆。 一路过去,已经是正午了,山脚下有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国家电网检修处,越苏凑过去问路,结果里面打王者的小哥头也不抬,直接说:“前面右转有小路,小路上有路标,一路走上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是了。” 显然是被问厌了的。 越苏道了谢,按他说的走。A市大都是常绿阔叶林,现在虽然只算是早春,但树木已经不蔫着了,这么看过去,大师的仿古建筑在郁郁葱葱间,还真是别有一股仙气。 A市的人,看戏吃瓜一把好手,但是在赚钱上,心眼却差那么一茬。河里的沙、山上的树,从来想不起来去弄来赚钱,等到周围省市都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吃到环保局出手整顿,他们才后知后觉可以这么搞钱啊! 但是此时已经不行了,有关部门接管了一切。 因着这个,城郊山上的树都是老树,万壑树参天,就差下一句千山响杜鹃。 刚念叨完这一句,越苏就碰上了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年纪不大,越苏看她们最多在念高中,三个人结伴来的,背着双肩包,打扮还挺网红风的,化的妆很浓,你挽着我我拉着你,看见越苏一个人走在前面,喊着“小姐姐等等我们”就追上来了。 越苏还一脸懵,就听见几个小姑娘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把自己的底都透完了。 原来她们几个是好闺蜜,她们还有一个好闺蜜前几天上晚自习走夜路,被 分卷阅读204 一个尾随暴露狂变态盯上了,给吓得高烧不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越苏有点感动:“所以你们是来给她求平安符的吗?” 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点头,不一会儿又绷不住了,全给越苏说了:“其实不是,是小七她怕自己男朋友被挖墙脚了,所以希望小羡快点好起来。” 越苏没理出这里面的逻辑来:“啊?” “是这样的。”几个小姑娘又七嘴八舌地给她解释:“阿羡她被吓着之后,她们家说要去喊魂,可最近没有好日子,得找个人先震着,就找了小七她男朋友,现在小七男朋友和阿羡朝夕相处着,小七吃醋,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我们来找大师求平安符给阿羡。” 越苏奇怪道:“咦?为什么会让小孩子去给人震魂?小七的男朋友也不会多大吧?一般不是找个命格好的成年男人吗?” 她说完,先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这个唯物主义者,以前马哲一节课不落,如今讲起玄学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几个小姐妹笑成一团,其中一个说:“小姐姐,你是不知道小七她男朋友,一米九,一百九十斤,每天去健身房撸铁。” 另一个又插话:“你知道李逵吧?就是差不多那个样子——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一双铜铃似的大眼,一顿吃五斤炸酱面,生平最好灭人满门——” 那个小七恼起来,一个人打了一下:“还唱起来了!不准说了!不准说了!我要生气了!” 越苏见她们青春年少、一点烦恼也没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既然这样,怎么还担心他被人抢走呢?” 小七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嗫喏着:“就是担心嘛……” 越苏也忍不住跟着她们一起笑起来。山中下了一夜的雨,她们走过葱郁树木,霎时间抖落重重露水。 几个小姑娘又问她:“那小姐姐你是来求什么的呢?” 越苏说:“也不是来求什么的,就是最近遇见了怪事。” 见她不点明,几个小姑娘也没追问,又转而问:“小姐姐,你男朋友怎么不陪你来啊?” 越苏说:“他没法来。” “怎么没法来?” 越苏回答得平平常常:“我再也见不到他啦。”说完就主动换了个问题。 走到大师门前,已经有挺多人等在门口了,三个小姐妹是提前预约过的,直接就进去了,越苏本就是一时兴起,因此只好去排队了。 等在她前面的是个叔叔,抱着本《天龙八部》,衣服干净,看着正常,越苏和他打招呼,他抬头就是一句:“你知道有情皆孽,无人不冤、众生诸相,尽归于佛吗?” 越苏给他吓了一跳,有个大妈急匆匆地把他拉一边去了,给越苏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儿子他脑子不太好使,这次就是来给他治病的。” 越苏点点头,朝她笑笑。 这个大师业务面也太广了吧?看透世事,决定搞钱??? 那个大妈见越苏态度好,等待的过程就拉着越苏讲话,先是讲她怎么不容易,儿子怎么生病、怎么病情加重、怎么傻了,然后又说,还好最近运气好,赶上大师身体好,不然还见不到大师呢。 越苏:“什么?” “姑娘你还不知道啊?大师以前都是不见客的,想找他都没机会,最近不知道怎么忽然起了慈悲心,我们这才有机会来请大师帮忙。” 越苏略觉得有些不对劲,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这几个月,好像是去年年末吧。”大妈这么回答道。 第92章 骗子 大师终于有空见越苏的时候,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她把手机玩没电了,在用充电宝。山上的风吹久了还是有点凉的, 她无意识地把手指藏在发热的充电宝下, 略微缩了缩肩膀。 进大师的门之前,还要过安检。 越苏也能理解。 等那个长得好看的大姐姐给自己查过之后,她理所当然地问:“我的包呢?给我吧?” 安检的大姐姐冷若冰霜:“出来的时候还给你。” 越苏鼻子一皱:“那手机总要现在给我的吧?” 大姐姐面无表情:“规矩就是这样, 不想进去可以不进去, 出门左转立刻就还给你。” 越苏:“……” 越苏:“还有什么其他规矩吗?” 大姐姐语速很快:“不要质疑、不要反驳、不要直呼大师姓名,说话大声一点,大师年纪有点大了,可能会听不清你在讲什么。” 越苏小声地问:“大师叫什么名字啊?” 大姐姐冷酷无情:“你进不进去?再不进去 分卷阅读205 我叫下一位了啊。” 越苏连忙点头:“我马上去!” 她走了两步,小声嘀咕道:“真是虔诚啊。” 越苏只是随口说一句, 谁知道已经把脸转到外面去的那位美貌大姐姐听见了,朝她摇了摇头,说:“最虔诚者只祈祷,不虔诚者……” 大姐姐指了指她自己:“还会有所求。” 她本来就美貌, 现在虽然穿着宽松的袍服,一点妆都没上, 首饰也没有,但清心寡欲的端庄模样,竟然凭空有几分菩萨的悲悯。 越苏被她的容光所摄,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先对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大师更好奇了几分。 内室暗沉沉的, 大师端坐在帘幕之后,隐约能看见人影。 越苏坐下之后,有个小男孩给她端了杯热茶来,她于是把自己发冷的手指贴在薄薄的杯壁上,汲取上面的热意。 “您贵姓?”大师的声音带着平常老人家的苍老。 “免贵姓越。”她答道。 “越小姐所求何事?” 越苏原本只是来核实那个中年男人的话,问清楚这位大师,所谓的“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一切”是怎么回事? 但她忽然改了主意,双手捧着热茶,也不喝,存心要试他一试,因此说道:“大师,是这样的,我的男朋友忽然消失不见了。不是出事情去世了,而是整个人不见了,我周围的朋友也不记得他了……” 越苏好歹是个扑街写手,临场编起故事来一点也不虚,有理有据,有前因有后果,再加上本来就有原型,她把整个故事虚构完之后,大师一点漏洞都没看出来,只是沉稳地说:“你没有发疯,问题在于你那个男朋友。” “嗯?” “他不是这里的人。”大师说:“他来自别的时间,他不该存在这个时间段,所以他迟早要回去,你是拦不住的,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那有什么办法吗?” “有。他不能长久地存在这个时间段,但你可以到他的时间段去。”大师的语气平淡无波,一点也不像某个邪教头子。 “诶?我怎么能到他身边去?” “你自己当然不可以,我可以帮你。”越苏面前的帷幕动了动,随着大师说话,一个小小的透着蓝光的长方体递到越苏面前,“支付宝还是微信?” 越苏:“……” 付了大几千的咨询费之后,大师继续说道:“你不要急,排在你前面的那个人也是一样的问题,这样的事情我见得也不少。” 越苏:“……啊?排在我前面的大叔不是脑子不好使吗?他妈妈说他是最近生病病坏的?” 大师:“越小姐,你没有看透事情的本质,治他的病,是要给他换命,换一个健康的命格。你呢,也是一样的,给你也是换命,换到你男朋友那个时间段去。” 咦,好像和沈老板的理论有点像,天下民科是一家吗? 越苏问:“那被换的那些人怎么办呢?比如说你给之前那个大叔换成了健康的命格,那个本来健康的人怎么办呢?变成傻子吗?” 大师信心满满:“这个不用担心,我都是跨时间段换的,苦主找不上门来的。” 越苏:“……” 喂。 她的重点是杀人之后怎么不被发现吗?她的重点是杀人不好啊! 大师继续说:“我待会儿给你个玉器,你一定要随身带好,等到时机成熟,那个和你相似的命格就会被我召唤过来,牵引到玉器所在的地方,我会提前打电话通知你的。” 越苏问:“被我换的那个人是哪儿的啊?” “民国啊。”大师说:“我算出来你男朋友本来是民国生人,难道不是吗?” 越苏:“……” 这位大师到底是不是骗子?还是只是学艺不精? 越苏决定再观望观望:“……是。” 说完大师又把那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长方体推出来了:“微信还是支付宝?” 越苏槽多无口。 待会儿拿回去给沈老板看看吧。 付完钱之后,越苏趁大师还没把自己赶出去,赶紧问:“我之前遇见了一个大师的客户,他说是大师指点他的……” 她把那个中年大叔的事情说了一遍,问道:“他拿走我的玉刚卯,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大师确定了收款,随口答道:“你不给他也没关系,他找不齐所有东西的。” “嗯?” “就是,”大师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他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一切,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必须要集齐十二种祥瑞,我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估计 分卷阅读206 他这辈子都找不全。” 越苏有点懵了:“他说是自己梦见了佛祖,佛祖指引他来找我的。” 大师说:“是啊,我解梦是这么解的,他也确实找到你了呀。但是他需要的其中一样东西,几十年前我亲眼见它被人扔进河里了,所以说他大概率集不齐的。” 越苏:“啊?那大师你告诉他去找我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不要那么死心眼嘛。”大师说:“只是大概率找不齐,又不是绝对找不齐……而且我不这么说,那个人出门就直接从我这儿跳下去你信不信?看他那个样子,恨不得下去陪他老婆孩子。” 越苏:“……” 越苏不得不承认:“说的是。” 大师比她想象中要平易近人得多,像是个辛苦讨生活的家长,临走的时候,越苏忍不住问:“大师您这么厉害,有没有听过‘看破不说破’这句话?” “当然听过。”帘幕抖了抖,里面的人回答道:“不就是说干预得太多,我会不得善终嘛。” “那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帘幕那端的人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越苏从来没想过的答案:“与天斗,其乐无穷!” 越苏从大师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出来之后,依旧是一头雾水。 她抱着手给沈静松发消息,把目前的经历都讲给他听了。 【沈静松:没想到啊,民科都进展那么快了】 【沈静松:那个所谓的玉器你拿回来我看看,应该是人家的祖传秘技,我解个包,看能不能仿制,以后就不用我一趟一趟跑去带人了】 【越苏:老板你省省吧】 【越苏:他都说信哥是民国生人呢,就这业务水平,哪能信啊?】 【沈静松:这个不是他的错,主要是因为你的命格没个准,任何人从你身上算都会出错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来找你】 【越苏:???】 她刚打完这一连串问号,就看见之前排在她前面的那个大妈站在自己面前,对她说:“小姑娘,能不能请你给我看着下包?我儿子想去卫生间。” 越苏连忙点头,伸手接她的包。 “很重的,小姑娘你小心。”大妈叮嘱了一句。 “没事。”越苏手上被大妈递过来的包勒出一条红印子,确实很重,但她还是勉强笑了笑。 待大妈一走,她立刻把包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顺便把自己的包也放了上去。 大妈包里到底放了什么啊,怎么重成这样? 越苏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拉链缝隙里有个和她包里一模一样的玉器包装,应该就是刚才大师提过的。 “越苏小姐在吗?”房间里有人喊:“大师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越苏连忙拎着两个包要进去。 安检的大姐姐凉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包放在外面。” 越苏把右手举起来给她看:“这个包是一个穿黄色羽绒服大妈的,姐姐你记得给她哦。” 大姐姐挥了挥手:“放到外面去吧,人家看见就会自己拿走了。” “放到外面?不会被别人拿的吗?” “谁拿你的包啊。”大姐姐态度不变:“放到外面去。” 越苏只好蹬蹬蹬又把包拎出去。 走进内间,迎面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普通老人,老人见她进来了,仔仔细细地打量,打量完问:“你姓越?叫什么名字?” “越苏。” 大师“嗯”了一声,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玉扳指,玉扳指刻着上一个小小的、意义不明的图案:“给你的。” “这是干什么的?”越苏问。 “你要回到过去,民国那种乱世,一个女孩子怎么活得下去,送你的,能给你点好运气。” 越苏懵懵懂懂地接了,才反应过来,道了声谢:“谢谢大师。” “去吧。”大师挥了挥手。 越苏没动身,直视他,问道:“大师,我还能不能再换回来呢?” 大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实际操作比较困难。” 越苏:“什么意思?” 大师:“就是隐晦的‘不能’。” 越苏:“……” 大师:“钱已经付了,现在反悔只退一半哦。” 越苏哭笑不得地告别了大师,刚走出来,就看见之前那三个小姑娘围着她的包在等她,见她出来,挤眉弄眼地给她打招呼。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越苏颇为意外。 “小姐姐,我们想等你一起回去 分卷阅读207 呀。”里面那个叫小七的那个女孩子过来挽她的手,笑嘻嘻地说。 …… 五分钟前。 “姐,刚才进去的那个是不是上次去踢我们馆的那个死女人啊?”张逢春一脸病色,但是吊稍眉依旧刻薄,被她姐姐扶着坐在凳子上,有些气喘吁吁地问。 “好像是吧。”张遇春依旧穿着一身运动服,脖颈左侧贴着一块丑丑的跌打损伤胶布。 “她怎么有钱到处跑来跑去啊?”张逢春刚说完这个问句,又立刻“哼”了一声:“我忘了,她当然有钱。” “别想那么多,你生病还想不想好?”张遇春说。 “我也想有钱。”张逢春自顾自地说:“我以前发誓,不管是去偷去抢去骗还是怎么样,反正我要有钱,有钱就没人欺负我们俩了。” “安心养病吧。”张遇春的圆脸上没有太多神色,劝道。 张逢春推开她的手,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别人,于是轻手轻脚地跑上前去,把相邻的两个包的拉链都拉开,调换了一下里面的玉器,再重新拉上。 “你干什么?”张遇春问。 “我听说圆空大师主要就靠玉器显灵,我给她换掉,这样她求的事就灵验不了了……谁在门口?”张逢春猛地转头,望向门口。 门口一只猫无辜地路过。 “你别疑神疑鬼了,这样思虑过重,病怎么好得了?”张遇春带上一点责备的语气:“我整天去打比赛,就是为了赚钱给你看病,你这样哪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张逢春嘟起了嘴。 “去给人家换回来,给你的病积点功德。”张遇春说:“从小你喜欢什么都给你买,想要什么给你什么,谁欺负你了姐姐都给你打回来,现在节骨眼上,不要这样,对你的病不好。” 张逢春不甘不愿地把东西换了回去。 “好了,走吧。”张遇春点点头:“先去求个平安符。” 她们走了之后,门口冒出三个小脑袋,清一色的网红妆容。 小七说:“刚才她们是把小姐姐的东西换掉了是吧?” 另外一个附和道:“是,我听见了,刚才要不是咱们溜得快,说不定还要被她们发现。” 小七走了进来:“快给小姐姐换回去。” 少女灵巧的手指一会儿就把两个包里的玉器换掉了,小七总结道:“还好咱们回来看了,不然小姐姐就要被她们阴了。” 其中一个体贴地说:“我们待会儿别告诉小姐姐这件事了,她本来就很可怜了。” 小七点头:“是啊,要是我男朋友……不在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姐姐现在肯定很伤心。” 她的同伴打趣道:“你看看你小七,三句话不离男朋友,痴女本女了呢。” 小七涨红了脸,说:“我就是喜欢他嘛,控制不住地想他,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抬起头,又说:“小姐姐肯定也很想她男朋友吧。” 第93章 车厘子与燕国 越苏和三个小姑娘在车站分了手, 小七走之前, 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姐姐你不要伤心,以后总会找到更好的。” 越苏在心里轻轻地说, 不会的, 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她回到家里,给沈静松拍玉石和玉扳指的照片。 【沈静松:我这能看出什么来?你要有空来我这儿一趟】 【沈静松:对了,顺便给我带点新鲜水果, 盒马好贵啊】 越苏心里放着这事, 手上又没别的急事,索性坐车到市中心去了。 当然没忘给沈老板带新鲜水果。 她拎着一盒车厘子出现在那个空旷的商铺二楼门口时,沈静松正在…… 倒立。 越苏:“……” 越苏:“老板你在干什么?” 沈静松:“找灵感,乞求缪斯女神亲吻我,至今没有成功。” 越苏问:“找什么灵感?” “你记不记得上次因为秦始皇保留了记忆, 我们差点凉了。” “记得。所以老板你在研究让人一忘皆空的药吗?” “对,还有配套的解药。”沈静松从墙上翻下来,把一桌的小瓷瓶给她看,“计划做成香水, 我吃下永久解药,等送人走的时候, 就在衣服上喷一点就好了,逼格特别高。” “进度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静松垂头丧气:“现在研究出来的东西效果特别不稳定,可能要几天、几个月甚至永久不生效。” 越苏没什么话说,只好鼓励了一句:“老板你加油!” b 分卷阅读208 r 她把大师给的玉器和玉扳指递过去:“老板你看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沈静松先看了一眼那个长方形的玉器, 说:“这是引魂的东西……按那个大师的说话,用来换命。” “真的能换命吗?”越苏好奇道。 “可以啊。”沈静松一边吃车厘子一边解释:“比如拿这件玉器把你和唐朝的某个男人换一下命,你就变成他了,他就变成你了……你会成为唐朝某个家里的女儿,他会成为你妈妈的儿子,就这样。” 越苏“咦”了一声:“那这样的话,那个脑子有病的大叔怎么办?他换到古代去,会更加没有活路啊。” 沈静松笑了一声:“那关大师什么事,来求大师的人是他妈妈,估计那个妈妈许的愿望是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喏,如愿以偿了。” 越苏惊呆了。 沈静松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这件玉器你带在身边,估计也是一样的,大师把你换到民国去,你和那里的某个人替换一下,你就成为了民国板块的零件啦。” 越苏忽然想到:“就算信哥真的是民国人,那他肯定也不记得我了吧,我这么跑到乱世里去,不是找死吗?” 沈静松凉凉地说:“你自己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越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沈静松把手里的车厘子塞进嘴里,贱兮兮地笑了:“正经地说,你这不是没告诉那个大师嘛,他又不知道我手动去掉了你信哥哥的记忆。” 越苏:“……” 越苏:“你刚才叫他什么?” “淮阴侯!”沈静松立马纠正:“我说淮阴侯!” 沈静松又把那个玉扳指拿到面前看了看:“这个东西倒是没什么讲究,就是普通的一个扳指,上面刻的东西倒是挺古的,我看是西周以前的图腾。” 越苏:“大师说可以带来好运。” 沈静松毫不留情:“他驴你的。” 他把扳指丢给越苏,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你随便带着吧,玉质还不错。” 沈老板的手特别快,那件长方的玉器被他捏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他就得出结论了:“是古时候的东西,那个所谓的大师也只是在吃祖上的老本,我还以为是他研究出来的新东西呢。你拿着玩吧,别放在身上就好了,这件玉器的辐射范围特别小,你不捏在手心里都没用。” 越苏答应了,看见他摆在桌子上那几十个小小的瓷瓶,问:“老板我能拿一个走吗?好好看啊。” 沈静松不甚在意:“拿吧,那是解药,记得把里面的东西给倒了。” 于是越苏从几十个瓷瓶里挑了一个最好看的拿走了。 “对了,老板,我最近想到个事情。”越苏说,她这前几天在家里伤心欲绝,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想来转移注意力,“你不是经常说,先有史书再有历史嘛。” “对。” “你有没有试过强迫史官书写和现实不一样的历史,就是……现实随便怎么发展,史书按上一次时间轮回的写。” 沈静松继续吃车厘子,嘴里塞着水果,有些含糊不清:“有啊,就是我上一次读档,还特意找了有前科的人配合,结果世界毁灭了,我不得不重新来过。” 越苏早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问:“谁啊?” 刚问完,她想到那位楚国的公主、秦国的王后,忽觉不对:“是始皇帝吗?” 沈静松点了点头:“可能因为这个吧,秦汉板块一直有问题,我好多设想一开始就直接奔秦汉板块去实验的,因为对那一块比较熟悉。” 越苏:“……你告诉他一切的那次,他没杀王后吗?” 沈静松遗憾地摇头:“杀了。” 越苏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他明明也挺喜欢王后的!” 沈静松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单身狗。” 他又说:“对了苏苏,你不要太伤心,我下次抽空把霍去病给你找来。” 越苏:“霍去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静松瞪大眼睛:“我以为你喜欢战神这一款的!冠军侯霍去病啊!二十四岁!没有妻子!百战百胜!长得贼帅!美强惨!” 越苏:“……所以?” 沈静松恨铁不成钢:“更好的给你送上门来了啊!听我一句话,三条腿的□□不常见,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啊!小越你这么消沉对公司的业绩不好啊!” 越苏摆摆手:“算了吧,老板你有点太想当然了……人家霍将军说不定根本看不上我呢。” 沈静松脱口而出:“不可能的,你那么好一姑娘,怎么会有人……” 分卷阅读209 越苏:“嗯?” 沈静松掩饰地摆了摆手,苦口婆心地说:“小越啊,看见更好的就换一个吧。” 越苏小声地说:“我不。” 而且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她攥紧那个瓷瓶,向沈静松道别:“老板我走啦。” 到家的时候,木兰正在准备行装,她即将出发去湖北,名义上是去当武术节目的评委,实际是想找那个武当掌门切磋一下轻功。 小小不在家,不知道在忙什么选秀。 越苏切了几个番茄,再把冰箱里的牛肉爆香,做了一锅番茄豆角焖面。 “苏苏你今天心情还好吗?” 越苏点点头:“还行啊,为什么问这个?” 花木兰挠了挠头:“我老觉得你前几天不太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越苏推了推碗,不想聊这个话题:“吃饭吧。” “苏苏你手上那个扳指是哪来的啊?”刘衎问。 “一个大师送的,说是保佑有好运的。你认识这个扳指吗?” “不认识,就是上面的图案有点眼熟,你这扳指至少是秦汉时期的了。”刘衎说:“那个大师还挺实诚的。” 吃完饭,越苏独自回房间去了,她把玉扳指和那件长方的玉器并排放在桌上,拍了张高清的照片,打算搜一搜扳指上的那个图腾到底是什么。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不是昨晚上那种闷闷的雨,而是打雷闪电,天际都泛着紫红色的倾盆大雨。 越苏刷了刷微博,发现果然有几个老梗卷土重来。 【A市今天这天气,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是哪位渣男发了个五雷轰顶的誓?现在心不心虚?】 这样的天气,是不是方便那位大师做法啊? 越苏一下子有点不敢碰那件玉器了,但是想到大师说过“施法之前会电话通知,不要慌”,于是一边留神看着电话,一边才放心地把玉器拿起来。 闪电横跨了天际,仿佛要劈开整个城市,亮得惊人。 看着像某个绵延几百年的……图腾? 这是她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浓重寒冷的黑暗、凄凉哀叫的风一下子就包裹住了她,把她拖进了模糊而又无法描摹的恐惧中。 . “听说了吗?领赵军的成安君丢了井陉口。” “啊?那赵国怎么办?赵王得杀了成安君吧?” “成安君在泜水就被韩信杀了!赵王早就被汉军活捉了!” “不是说赵国陈兵二十万吗?韩信手上只有数万人,成安君怎么能输啊?!” “那是韩信啊!渡西河、掳魏王、擒夏说、血洗阏与的韩信啊!” “赵国亡了,我们燕地怎么办?下一个就轮到燕国和齐国了。” “我听说朝中已经在商量着投降了……反正也打不过,已经在搜集名酒美人,准备献给汉军求和了。” “唉……希望不要盯上我们府里的姑娘。” “走吧走吧,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咱们担心,咱们好好陪公子念书,和咱们没关系的。” 第94章 舞姬 “今天的翘袖折腰舞跳得很好。”姜教习拢着手, 走进了站满小姑娘的内屋, 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眼角含笑, 第一句话就是夸奖。 屋内站着的舞姬们不敢议论, 只是互相看了看自己左右的同伴。她们都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刚表演完,现在穿着长而委地的束腰舞衣, 哪怕只是前后动一动, 腰肢纤细,体态婀娜,舞袖流动起伏,十分好看。 姜教习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听说曾是辽东王韩广的宫廷女乐, 燕王臧荼击杀辽东王之后,燕及辽东两地皆为其统领,原本属于辽东王的女乐、俳优自然全部被燕王臧荼夺走。 燕王臧荼为显亲厚,将这些女乐俳优尽数赏赐给部下, 姜教习就是其中一个。 可能是因为在战乱中磋磨掉了青春年华,姜教习对手底下的小姑娘们着实严格, 一个动作不对就是责骂体罚,这一屋子的人几乎全被她骂哭过。 但也正因为如此,姜教习带出来的女乐都是一等一的好,常被丞相夸奖,还经常有在燕王面前露脸的机会。 比如这长袖舞, 原本是战国时期楚国宫廷的风尚,如今项王势大,楚国乐舞又重新流行起来,各家府上都在加紧练习。 姜教习不甘示弱,排练了几个月,拿出这一场《翘袖折腰舞》,今天可算是出够了风头。想来丞相着实夸奖了她,说不定还赏下许多东西,所以她今天才一改往常的阎罗面貌,难得有了笑容。 分卷阅读210 “王上赏下了珠玉首饰,每个人都有,待会儿会差人给你们各自送去。”姜教习的笑意一闪而过,她严肃地扫视面前这一群青春貌美的小姑娘,顿了很久,没有说话。 这些被她教习惯了的舞姬一句话也不敢说,只静静地等她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足不出户,整天被我关在园子里练舞,对外面的事情没什么了解。”姜教习终于重新开口,眼睛里的那一点稀薄笑意完全褪了个干净:“今天要告诉你们,赵国已经败了,汉军已经到了代郡,下一步就是我们燕地。” 姑娘们终于忍不住骚动起来。 姜教习却没有像过去那样训斥她们,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等她们安静下来。 “你们都还年轻,几岁就被送到府里来学舞,想必没有见过外面的乱世。”姜教习说:“拿我自己举例吧,我家里拢共二十一口人,我父母、祖父母、大伯叔叔、兄长姊姊,现在活在世上的只有我一个人。” “燕地要开战了,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能逃吗?”姑娘中间有个怯生生的声音问。 “逃?”姜教习轻蔑一笑:“你能逃到哪里去?燕国已是最北端,再往北就是蛮夷之地,往南是汉军,逃?你便是能飞也飞不走。”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人今天让我选出十名舞姬,作为美人献给汉军,以求议和。”姜教习终于引入正题:“明天早上我要有所答复,今天晚上都回去好好想想,有愿意去的来找我,没有到时候我就直接点,点到谁是谁,听到没有?” 室内依旧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姜教习叹了口气,说:“别看着我,这就是你们的命,我有什么办法?去汉王军中也不一定差,汉王的大将、骑将、步将可都没听说有什么姬妾,说不定是你们的幸事,到时候不要忘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好了。” 她随手把最近的一名舞姬拉到身前来:“看看我□□的这些美人,一个个纤腰嫩骨的,身子又软,连翘袖折腰舞都跳得,几个久居军中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你们毕竟是我燕地最好的舞姬。” 她拍了拍手:“你们是以燕地的名义送去的,汉军再如何傲慢,也不会轻慢了你们。你们这一去,就是保全自己的父兄、保全燕地上下的百姓,大家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功德。” “好了,都散了吧。”姜教习挥了挥手:“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来行辞居找我。” 舞姬们听话地全都离开了。 一走出行辞居的大门,进了自己的园子,相熟的小姑娘们立刻就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了。 她们都是打小被送来学舞的,一年到头所见的不过是府内四方的天地,对外面的世界缺乏基本的认识,姜教习说了那么一通,她们不过懵懵懂懂的听了个大概。 “我听小耳说,守赵国的成安君是很厉害的将军,当初手上只有三个县就把汉军赶跑了,这次十几万的军士,又是在赵国本地,怎么会输呢?”说话的姑娘和府上公子的伴读是同乡,两个人感情很好,所以她动不动就“小耳说”“小耳说”。 “快别小耳长小耳短了。”那边有人带着嘲讽的语气说:“谁知道你明天是不是就被选上了,你的‘小耳哥哥’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胡说!”姑娘的脸憋得通红,声音拔高了:“我才不会被选上呢!” “这可说不定,你上次不还被姜教习夸呢?我们都被罚,就你被夸了,早早地放回去,姜教习不选你,还能选谁?” 姑娘顿时脸色煞白,憋了半天,带着哭腔又说了一句:“你胡说!” 园子里顿时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小七见她们吵成这样,皱了皱眉,悄悄地对自己的好朋友说:“苏苏,我们俩应该不会被选上吧。” 她们俩在舞姬中一直只是中规中矩,该挨的责骂一点都没少挨,特别是苏苏,前一段日子不知怎么回事,好多基本动作都出错,被姜教习亲自拎回去□□,还给好好饿了几天。 舞姬之间向来媚上欺下,几个向来跋扈的姑娘没少给苏苏白眼,还故意去碰她的手臂——姜教习关了她几天几夜,倒是没上手打,只是一项一项练她的基本功,放回来时手臂、腰、腿拉伤得厉害,到处都是淤伤,别说碰了,睡觉都疼。 小七生性怯懦,也不敢当面和那些人对着干,只是背着人给她带吃的,心疼她练舞练得手都抬不起来,一点一点给她喂粥喝。 这是她应该做的,这些日子苏苏帮了她很多,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负她、给她说知心话、帮她写信、帮她谋划以后……她真是数也数不清,只好默默地在心里记着,要报答她的恩情。 苏苏没说话,只是望着园子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姑娘们。 小七看不太懂她的眼神——像是她 分卷阅读211 根本不属于这里,只是偶尔经过,才投下这样漠不关己的目光。 “苏苏?”她又喊了一声,眼前的人才听见了,转过头来看她。 苏苏的皮肤极好,简直不像北地女子,像是江南烟雨之地养出来的,又白又嫩。她的腰又细,对楚地的长袖舞一点即通,姜教习还专门夸过她,说什么“罗衣从风,长袖交横”,很有楚地的风范,便是楚地女乐再世,也不过就是她这样。 “我们应该不会被选上吧。”她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有些惴惴不安:“听说汉军的大将叫韩信,虎背熊腰的,可以引阴兵入境,最好杀人满门……” 苏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哪有这样,你打哪听来的?” 小七说:“上次阿玉去见她的‘小耳哥哥’,我听见小耳说的。” “嗯?他是怎么说的?” 小七很难碰见这样可以卖弄学识的机会,连忙整理思路,把听见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下来:“你知道魏国的魏豹吗?他厉害吧?是魏咎的弟弟,几千人能拿下二十多座城。魏国难打吧?河东、太原郡、上党郡……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汉军的大将只用了几万人,两个月就灭了魏国,韩信不是能用阴兵是什么?” 苏苏笑得厉害,手搭在她肩膀上,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凑过来,小声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点也不可怕。” 小七一口气呼出来:“反正也不关咱们俩的事,等姜教习选完人,应该会有新的姐妹进来,姜教习最好把那几个讨厌鬼都选走……” 眼前的美人轻轻摇了摇头,显出一点坚定神色来:“小七,我要去。” 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去哪里?苏苏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 “我要去汉地。”她轻声说。 “什么?” “我刚才是故意落在最后面的,已经和姜教习说过了,明天就收拾东西,随使臣去代郡。”她说得平常,声音轻巧。 小七震惊地看着她,在小七看来,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更何况苏苏平常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就连姜教习夸她,她下次都刻意做错几次,让教习无从夸起。 小七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问她:“为什么?” “是不是你担心被她们欺负?我们再熬个小半年,到时候求个恩典就指婚出去了,就算没求来指婚,苏苏,我兄长还没有娶妻,你要是愿意……”小七急急地说,这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好朋友心里在想什么,她好像就在身边,又好像离得很远。 “不是。”眼前的美人摇了摇头,纤细的脖子在舞衣和高髻下显得更为白皙,“你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我不可能这辈子都被困在这燕国的府邸里,我必须要见到……” 她话到后半截,竟然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已经这么心心念念了几个月,如今心愿唾手可得,所以有些失了轻重。 她眼里尽是收不住的光芒,原本不算特别拔尖的相貌如今摄人心魂,当得起一句“惊艳”。 “小七,要是我能活着,我就来找你。”她凑在小七耳边说:“要是一切顺利,我能活下来……我就回来找你。要是没有,你就当我死了吧。” 小七怔怔地看着她,明白了她话里的决心,知道她不会再改变心意。 这是小七唯一的好朋友。 小七心一横,抓住她的手:“苏苏,我和你一起去!” 第95章 代郡 从燕地的都城蓟驶出的车马, 已经在路上颠簸了小半个月,今日终于驶入了赵地代郡。 这是汉二年, 公元前205年的初冬, 汉将韩信在一个月之前背水一战灭亡赵国, 随后休整士卒、安定赵地、抚恤遗孤、日日犒赏将士, 似乎正准备攻打燕国。 燕王臧荼正惊疑不定,汉使带着韩信的亲笔信出使燕国,于是燕王臧荼归顺韩信, 向汉王投降,并奉上燕地的特产与名酒美人,以表臣服。 这绵延十数里的车架,便是燕地献上的贡礼。 小七晕车得厉害,这小半个月瘦得脱形, 带来的衣服穿着空荡荡的,整天就窝在越苏怀里,吐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甚至眼泪汪汪地拽着越苏的衣服说:“苏苏, 我可能陪不了你了……你一个人要小心……” 越苏哭笑不得, 喂她吃了药,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会的。” 世事难料。 这是越苏唯一的想法。 她当初好不容易劝这小姑娘放弃和她一起去赵国的想法, 第二天姜教习又把小七点出来了。 小七确实长得好, 虽然性子太软了,但是这个缺点在某些时候未必不是正面的。 比如被献给敌方的美人,就最好又漂亮又没脑子。 分卷阅读212 临行前, 小七的父母还来看她了,这还是是姜教习求来的恩典,说这样离人骨肉,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越苏倒是无所谓,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恨不得早点飞到韩将军身边去。 她攥紧了收在荷包里的那个小小的瓷瓶。 她已经来到秦末乱世整整三个月了,这近百天的日子里被姜教习活生生教成了燕国顶尖的舞姬,不容申辩,动作做不出来就关着练,饿几顿再说,练得浑身都是伤也不准停。 姜教习还说她底子好、天赋高,就是疏于练习、整天想着偷懒,动作生疏得还不如初学者,越苏一边被她把腰往后压,一边想天地良心她真的就是初学者。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在跳舞上有点天分,不然被姜教习这么练,平常人可能早就把腰腿手……能折的都折了。 越苏被姜教习盯了两个多月,总算能跟上大家的步子了,她这时才有机会想办法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秦末,燕国,汉军已大军压境。 她只有一颗不知道灵不灵验的解药。 最开始她以为不要三天沈老板就能发现不对劲来救自己,然后…… 在等待沈老板的时间里,她学会了秦末流行的所有舞蹈,要不是躲得快,可能已经被燕国丞相送给朝中某个将军当小妾了。 她到底为什么会指望沈老板啊!!! 越苏冷静地思考过了,估计是大师的玉器出了问题,把她和这位燕国的舞姬换了命……然后那位舞姬也是位能装得下去的人才,沈老板他们至今没发现破绽。 也就是,不知道越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不小心还要被送给别人当小妾的处境。 她必须要自救。 有什么办法能让沈老板发现自己被困在秦末了吗? 把这一段历史搞得完全混乱掉,沈老板就必须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越苏想得挺美好的,但她完全没有深刻认识到女孩子在封建社会到底处于怎样低下的地位。 特别是一个舞姬,一个可以随意赠送的舞姬。 待了三个月,越苏终于认识到:凭自己改变历史是不现实的,事实上她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且不被送出去,都挺费了一番功夫。 扯远了,拉回来。 小七的父母,和其他舞姬的家人一样,拿了一笔丰厚的赏钱。 足够给她的兄长娶妻,足够送她的弟弟去念书。因此她父母似乎并没有太多悲伤,只是让人捎话来,叮嘱她小心点、机灵点,要是能给哪位大人看上,是她的幸事。 越苏差点当着小七的面冷笑出声。 小七父母来的时候,越苏正在数自己的珠宝首饰。 她没有父母,所有的赏钱都直接到了自己手上,她换成了便于携带的珠宝,藏在荷包里。 小七已经哭过了,坐在屋子里发着怔,忽然听见园子里有人喊:“小七!你爹娘来了!” 小七忙擦了眼睛,拉着越苏一起出去。 姜教习专门腾了屋子出来,给来探望的人候着。小七掀帘子进去的时候,正见她娘蹲着,脚边几屉提篮盒子,她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检视,唯恐带来的东西都泼了。她爹不高,背着手,半弯了腰,帮她娘端着最上边的盒子。 小七来之前便擦了眼泪,现在见了爹娘,却还是控制不住,眼泪一串一串落下来。她爹先看见的她,慌忙站直了,手上还捧着那几个抽屉盒子,不知道怎么是好。 她娘也是一见到她就掉眼泪,抢了几步,抱住她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娘俩抱着哭了会儿,小七的爹闷着劝了一句:“别哭了。” 话一说完,就被她娘剜了一眼:“不是你身上的肉你不心疼!我苦命的小七!这受的什么委屈啊!” 她爹闷闷地说:“受的委屈何止这一件,好歹受着罢,总有个出头的念想。” 好容易不哭了,她娘一件一件给她看箱笼里的吃食,都是燕地的特产,说是怕她这一走,再也吃不上了。 说着说着,她们母女俩又哀哀地哭。 小七爹看劝不住,偷偷把越苏拉到一边去,吞吞吐吐半天,给了她一个小镯子,说他家小七嘴笨,不会为人处世,越姑娘以后帮帮她,担待着一点。 他大约也明白送出来的东西不贵重,脸又红又白,嗫喏着说家里光景不好,带累小七帮扶,说了一通,最后小声地说:“求求姑娘帮帮她吧,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们家也不想卖女儿……” 是了,这满府的舞姬,都是家里人签了契书卖进来的。 这已经是好一点的人家了,给女儿着想,想着以后 分卷阅读213 还能求个恩典送出来、嫁个人家。还有不要廉耻的,直接把女儿卖到勾栏院去,横发一笔财,反正这些日子,到处都兴兵动武,秦楼楚馆的生意总有得做。 越苏想到此处,把怀里那个小镯子摸出来,递给病恹恹的小七,说:“你再撑会儿,马上就到了。这是你爹给的镯子,托我给你呢。” 小七以为是听错了,接了镯子,反反复复地看,一叠声地问:“我爹给的?他从来没给我东西过,我长那么大他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越苏拍她的背,给她把被子掖上去一点:“你好好养着身子,总能活下去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你爹一面。” 小七白着脸,连连摇头。 她们旁边还坐了几个姑娘,不是丞相府上的,也都是美人胚子,其中一个瓜子脸吊稍眉,看着很机灵,见小七这幅病恹恹没志气的样子,开口说:“我听说,汉军的将军才二十五岁,至今没有娶妻,关中也只有几个妾室……” 越苏心神一荡,脸上的笑意立刻有点维持不下去了,默默听着,没有接话。 “还有汉军的步将曹参,平阳是他的食邑,听说前些日子他将赵国的别将困杀在邬县……” 那姑娘一个一个历数汉军中的将领,越苏听了全程,发现和实情竟然没有太大出入,这姑娘想必真的上了心,到处钻营打听。 “要我说,留在燕地有什么好的,如今汉王手下人才济济,乱世出英雄,英雄自然得配美人,我们不就是美人吗?” 挺有脑子的。 “我们去见的是汉王亲封的相国、大将,几个月踏平魏赵的虎狼之师,这正是我们博出头的机会吗?有什么好怕的?哭什么哭?” 长得也不错。 越苏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察觉到车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她悄悄掀起帘幕,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车架是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一路过来,车架旁都有兵士相互,所以她们虽然是从城中穿过,却只能隐约听见外面百姓的议论声,毕竟相隔太远。 她听见车架最前端有人大笑,对使臣说:“恭候燕使多时,快请进来。” 须发皆白的燕国使臣向他行了个礼:“不敢,曹丞相,久仰大名。” 曹丞相? 越苏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 汉军此时的主将是韩信,骑将是灌婴,步将是曹参。 魏王叛汉时,汉王和每个少给钱却想要好成果的甲方一样,扣扣搜搜地给了韩信拢共两万人,命令他平定魏国。 注意,此时的魏王豹,是个曾用几千人夺取了几十座城池的猛人,主场作战,手底下有几十万兵士。 越苏真不想评价刘邦这个行为。 只能说,他对韩信的盲目信任已经到了一个极端,就差写“你办事,我放心”这六个大字贴在虎符上了。 还好汉王刘邦虽然浪,但是并不想浪得太过,把手里的极品橙武韩信给浪进去就不好了。 于是他扒拉两下,把自己的亲信曹参和灌婴派给了韩信。这两位的微操虽然比不上韩信,但基本是汉王手上最靠谱的将领。 曹参同刘邦是老乡,也是沛县出身,是他的亲随,也是汉初功臣中为数不多可得善终的一位。 也许还有盯着韩信别跑到项羽那边去的意思。 “不知韩将军何在?在下应尽早禀明我王旨意。”燕国的使臣又问。 “将军与赵王耳今晚便可凯旋,使臣不必心急。”曹参说:“请进去修整片刻吧,明晚的宴席请务必盛装出席,也让我们见识见识燕地的美人与名酒。” “久闻曹相海量,特地为您准备了窖藏美酒,万望笑纳。” …… 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 车架重新启动,缓缓驶入了准备给燕国使臣的偌大府邸。 第96章 故人 “苏苏, 他们刚才说‘凯旋’是什么意思啊?赵国不是都被汉军占领了吗?”小七一边帮她把舞衣脱下来,一边小声地提问,屋子里还有其他姑娘。 安顿下来之后, 她们就必须立刻从舟车劳顿之中捡起阔别了小半个月的折腰舞。好在过了一遍没出什么错漏, 随行的教习姑姑就把她们都放回去了,叮嘱晚上要好好休息。 “不是这样的。”越苏说。 但她刚说了一句话, 同屋的姑娘就狠狠地瞪了过来。和她们俩同屋的恰好是之前车架上同行的吊稍眼姑娘,她长得挺好看,只是眼角上提,眉毛又短,盖不住眼睛,显得有些薄情寡义。 好像是姓……宁? 越苏还没整理好自己, 见她要休息了, 索性重新披上外袍出去,预备打理好了再进来休息。 分卷阅读214 小七也跟着她出去了。 这姑娘当真是不太机灵,有点认死理, 知道自己不会人情世故,所以便跟紧了越苏, 做什么事情都问问她,只求一个稳字。 外面月色极好。 园子里没有水井, 她们走到外间去,才看见了水井。好在水井所处偏僻,也不担心有人过来冲撞了。 小七帮她打了水上来,初冬的水已经够冷了, 好在还没有冰渣子,条件不算太苛刻。 “苏苏,你刚才还没有告诉我呢,到底是为什么啊?”小七捧着脸问。 越苏被冷水激得眉眼泛红,用手指蘸了清水,将赵燕两地的地形图画在井沿上。 归功于高中地理教育,越苏至今能将世界地图、中国地图画个大概。 “喏,你看,赵国与项王的楚地直接接壤,项王不会放任汉王接连拿走北方四国,为了牵制信……韩将军,他必定会不断骚扰赵国南部。”越苏在简陋的地形图上画了一笔:“项王必定会渡过黄河,不断骚扰赵国边境,让韩将军无瑕分心。” “唔……怎么和你说呢,”月色打在松林的树叶上,这里很安静很安静,越苏觉得心里都静下来了:“一般来说,如今形势大好,领军之人必定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但是汉王尚与项王苦斗,一旦汉王有失,需要韩将军兵马驰援,他分身乏术,极易被项王寻到错处。” “那会怎么样?” 越苏把赵国与楚地的边境线抹掉:“赵地的城池便会重新被项王蚕食。” 越苏接着说:“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韩将军此刻最怕的不是南面的项王,而是与弱燕开战,燕、齐一旦相持不下,将军就会暴露他最大的缺点。” 小七听得入神,顺着她的意思问:“韩将军有什么弱点?听她们说,韩将军用兵如神,咱们燕地向来不善言兵,他连魏国赵国都能拿下,难道攻不下燕地吗?” 越苏拢了拢自己的袍服,轻轻地咳了几声,初冬的风还是有些冷的:“不是的。《孙子兵法》中写‘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就是这个意思,韩将军手上的兵士极其有限,汉王只给了他几万人马,他就是再厉害,也没办法凭空变出士卒来。韩将军如果拉长战线,到时候就算能够左右兼顾,也必定是将士疲惫,难以用兵。” “所以……燕地投降,也是韩将军计算好的了吗?甚至对他来讲,得到的好处比燕王还多?”小七见她又咳了几声,忙止住话头:“苏苏,我们回去吧,你是受凉了吗?” “还好啦。”越苏被她拉着站起来,冲她笑了笑。 小七比越苏还要高一点点,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想着去体贴越苏,她不太机灵,对越苏好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给她留好吃的、送她好看的首饰、关心她衣服够不够穿。 第二天的晚宴如期开始了,燕地来的舞姬是在宴会高潮时被召上殿的。 远远的,也看不清主位上坐的人长什么模样,殿内坐着一群将士,越苏她们进来之前,酒宴已经进行到一半,视线边角扫视到的将士们大都薄醉了。 他们大约也看不出来舞乐的精妙好处,只是在舞姬腾踏纵越的时候齐齐地叫好,笑嘻嘻地看着她们,大约已经在想自己此次的战功够不够领一名美姬回去。 越苏的长相并不太拔尖,位置又靠里面,没怎么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只是遗憾看不见主位,心思转了几圈,想着要怎么接近韩将军。 舞袖在空中摆动,因为是群体舞,或如海波、或如云动、或如烟起、或如虹飞,在暖和的殿堂上,仿佛残霞未散、淡雾沉绵。 大殿中一时完全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只是盯着她们掀扬的舞袖衣裙。 在最后一个侧体折腰之后,准备的乐舞便全部结束了,按例她们要集体退下,等着下一道命令的安排。 “裾如飞燕,袖如回雪。燕地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左侧最靠前的席位上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话,是曹参:“燕使真是用心了。” 年纪已经不轻的燕国使臣发出了标准的外交笑声:“曹相谬赞。曹相要是喜欢,我此次带来了上百名美人,曹相可以好好地挑一挑。” “将军,说到挑一挑,我可要求您个事了。”曹参把头转向主位上,笑嘻嘻地说:“我有个中意的姑娘,您一定要赐给我。” 越苏终于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像他往常的温和,颇有些冷淡,似乎这殿上的热烈气氛并没有感染他分毫:“曹相还没喝多少,就已经醉了。” “将军,我没有醉!”后来因为热爱痛饮美酒不理政事,而被史官狠狠记上一笔的曹参笑嘻嘻地说:“今天这点量,还不够我一碗添的。” 分卷阅读215 “因为曹相昨天晚上喝了个大醉,还是赵王把您捡回去的。” “人生百年有几,良辰美景,不多喝两杯,怎么对得住这赵地的月明呢?”曹参把话题拉了回来:“要不是昨晚醉了,也不会发现燕地的美人中有这样的……明珠。” “曹相此话怎讲?”燕使问。 “我不说,说出来你们就要和我抢了。”曹参狡猾地眯起眼睛,无赖兮兮地说:“将军你先答应我。” “谁和你抢了!”右首坐着的是骑将灌婴,他和曹参是老朋友了,挤兑起来毫不留情。 “我说出来,你就会和我抢!”曹参又喝了一杯,不欲和老朋友多纠缠:“将军,快别让这老小子抢我东西。” 上位坐着的人似乎被他们酒后的这番胡闹逗得心情好了些,说:“曹相这么喜欢,不如喊出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我喊出来,就是我的了哦。”曹参眯着眼睛笑。 “你这人真是无赖。”灌婴被他挑拨得好奇心旺盛,忍不住说:“叫吧,我不和你抢。” 于是左丞相大人撑起身子,兴致勃勃地转过身去,往外走了几步,扬声道:“苏苏姑娘……嗯,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快上前来!” 越苏原本中规中矩地候在殿前,脑子里正头脑风暴,拼命给自己设计接近韩将军的方法,忽然被叫到名字,愕然地抬起头。 她也听着了之前曹参的话——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反应过来之后头脑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有几分机械地走到殿上,行了个礼,忍不住抬头去看上位坐着的将军。 他……不高兴。 二十五岁的信哥,只比她大四岁,年轻得过分,五官挑不出任何毛病,眼神锐利,仿佛出鞘的利剑,只隐约透出一种清苦的单薄。 他不高兴。 这是越苏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也是她从他脸上读出来的最深层的东西。 越苏不敢再看,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慌忙低下头去。 燕使上下打量了越苏一番,说:“曹相,我燕地的美人,这并不是容貌最顶尖的,您若是喜欢,这次带来的美人还有更出类拔萃的。” 曹参带着微薄醉意,冲他晃了晃手掌:“非也非也,美人在骨不在皮,况且这美人的见地,我想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她更厉害。” “愿闻其详?”燕使礼貌地问。 “我昨晚喝醉了酒,想着留园僻静,就往留园去了,找了块青石往后一躺。这么一躺,就碰见了这位姑娘。”曹参娓娓道来:“原本以为说的是女儿家的小心思,没想到天下大势她分析得无比透彻,若是生为男子,我必定要将她收入军……” “抬起头来。”他的醉话被上位坐着的人打断了。 曹参眯了眯眼睛看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家的将军一直在盯着殿前候着的女子。 他的眼神…… 曹参觉得自己大约是醉了。 将军从赵楚边境回来之后,兴致一直不高,他平常也不是沉湎女色的性格,如今这个……这个眼眸如同烈酒沉沉光芒的人,一定不是将军,一定是他看错了,是他喝多了。一定是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上位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殿上的美人慌忙用宽大的舞袖擦了擦眼睛,才仰起头去看他,眼角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了。 ……一定是哭过了。 曹参自己也承认,面前的美人并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她如今眼角有泪意,眉头微微蹙起,纤身窈窕,眉如远黛,媚态纵横,令姿瑰逸,竟真当得起一句“倾城艳色”。 “你哭什么?”上位的人问。 他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但他如今的语气已经比之前的柔和了千百倍,像是在哄人一样。 来自燕地的美人眉毛一低,似乎要哭的样子,但终究没有流出泪来,眼波流转,仰着头看他,抖着声音唤了一句:“……信哥哥。” 于是曹参眼睁睁看着自己家血洗阏与面不改色的将军,哐当一声把酒杯给摔了。 千真万确,亲眼看见的,不是故意摔,他就是没拿稳。 他们何曾见过自己家将军这幅样子,不像是年少稳重的大将,简直像咸阳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 想必是…… 故人吧。 难怪眼光透彻,原来是韩信这开挂的小子教出来的。 曹参再不识趣,也知道接下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有些郁闷地又闷头喝了一杯,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灌婴老小子在残忍地举杯敬自己酒,一下子给气笑了,索性拿起酒壶来,遥遥一举,以表心意,随后直接往下灌了半壶。 分卷阅读216 第97章 美人 烈酒烫喉, 曹参仰头喝下。他素以海量著称,现在半壶酒入口,喝得急了, 颇有些涩意。 他砸砸嘴, 正觉得舌根泛上苦意,忽然听见殿外通报: “赵王到了。” 燕使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一点, 如果他之前对今天的议和还有什么疑虑的话,也终止在了得到赵王前来消息的瞬间。 韩信奉汉王之令,领万余人,灭西魏,平赵国,如今在赵国代郡, 与燕齐议和。 赫赫有名、任何战争史都绕不开的背水一战, 就是发生在赵国的井陉口,汉军主将是韩信,赵军的主将是成安君陈馀。 《史记》记载, 当韩信下令背水列阵时,“赵军望见而大笑”。 然后赵军就被一举全歼了, 赵国灭亡。 嗯。 这之前,大家一般说,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此后,这句话就变成了燕赵之地多慷慨傻二百五。 成安君陈馀,也因此被后世牢牢记住了。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是燕赵之地最傻的二百五。 在井陉口和韩信对上之前,这位成安君说过这么一段话:“今韩信能千里而袭我,亦已极。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 约莫是说,韩信带着兵士,千里迢迢奔袭而来,我们是仁义之师,又比他们多了几倍将士,我们要让他们休息好了,正面和他们打,用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 夭寿啦!送人头啦! 越苏当初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她是跪坐在地毯上看书的,笑出声来,把手里的书递给坐在一边沙发上的信哥:“成安君好憨憨啊。” 信哥看了一眼,了解到她在讲什么,微微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对昔日这位手下败将有太过苛刻的批评:“不是的,成安君不像你想得那么没脑子。” “嗯?” “他之所以放我进井陉口,而没有中途拦截偷袭,只是因为赵王张耳。” “赵王……张耳?”越苏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看着他要认真解释的样子,赶忙得寸进尺趴到他膝盖上去。 “张耳和陈馀从前是好朋友,他们都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名士,始皇帝灭魏之后,他们俩相约隐姓埋名逃走了。后来秦朝二世而亡,他们又一起加入了起义军,在赵地拥立了赵王,一个当了大将军,一个当了右丞相。” 越苏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差点像被撸毛的猫咪一样咕噜咕噜低呼出声,问:“那他们真是大半辈子的好朋友了,为什么后来反目成仇了呢?” “嗯……简单来说,后来,原赵王被部下杀死,张耳因为朝中耳目众多,侥幸逃得性命。事后张耳重新拥立赵王,就是赵王歇。” “赵王歇?”越苏微微皱眉,问道:“赵王歇不是和成安君一起,和你在井陉口对阵的吗?” “对。” “可是,张耳是和你在一边的啊,没记错的话,他的赵王也是灭亡赵国之后,刘邦给封的。” 韩信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解释说:“再后来,秦朝大将率军平定赵地的叛乱,将张耳和赵王歇围困在巨鹿。张耳手上兵将不足,无法突围,眼看就要被秦军困死在巨鹿城中。这时他派死士去给好朋友陈馀送信,请求支援。” “然后呢?” “陈馀拒绝了。他理智地认为自己也打不过秦军,于是放任巨鹿城中的张耳活活等死,存续赵国的兵力。” 越苏一时说不出话来。 “后来项王解了巨鹿之魏,张耳回到赵地,质问陈馀为什么不出兵支援?陈馀和他吵起来了,期间愤怒地解下虎符扔向张耳。陈馀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想要张耳劝解两句,但是张耳真的拿走了他的虎符,收走了他的兵权。” 于是陈馀募集的军队,成为了张耳的东西,甚至此后项羽分封各地诸侯的时候,都认为赵国存续是张耳的功劳,只给张耳封了王。 越苏都能想象陈馀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有多愤怒。 “此后两人矛盾渐深,终至绝交。再后来张耳投奔汉王刘邦,而陈馀倒向项羽阵营。” 越苏低低地说:“所以成安君陈馀拒绝偷袭,选择正面迎击,因为……他恨张耳。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击败张耳。” “是的。如果没有张耳,只是我单独领兵的话,陈馀根本不会给我走到井陉口的机会,他虽然素来傲慢,但并不是什么君子,当初他能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等死,自然也不会吝于给我来一套落木滚石。” 越苏以前一直觉得背水之战是信哥战场微操的成就巅峰,看的史书也大都是这么说的,未曾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出。 分卷阅读217 “这便是汉王能夺取天下的秘密。”她记得信哥还说了这么一句话:“汉王刘邦绝不是庸才,他谋算的东西不比任何人少。” 越苏回忆到此处,听见殿外再次层层通报,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乖顺地低下头,等待上位坐着的人的命令。 谁知命令还没等来,就听见赵王张耳爽朗的声音:“将军,我来迟了。” 赵王张耳出生的时候,秦朝都还没有建立。他现在已经五十岁了,须发皆白,是在场高级将领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论资排辈谁也不虚,因此他进来的时候,殿上的将士都纷纷站起来见礼。 燕使向赵王张耳行了个礼,客套地说了一句:“赵王必定是在忙军务,等一等也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赵王就坐之后,苦笑一声,说:“是家中老妻忽然病倒了,这些年她跟着我四处奔波,落下了一身的病。” 赵王张耳的妻子是位富家女,早年丧夫之后,她父亲的门客建议:“想要找一位好丈夫,就找张耳吧。”富家女于是再嫁张耳,在钱财上给了他很多支持,将他硬生生捧成魏国名士。 现在看来,张耳还真是个好丈夫。 燕使又说了句客套话:“令正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赵王摆摆手,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扫了一眼殿上候着的姑娘,问道:“这位美人是?” 曹参笑嘻嘻地说:“是我们将军看上的美人呀,赵王要不要也挑一个回去?” 赵王连连摆手:“不用了,拙荆生着病呢。” 他又仔细看了越苏一眼。 大将韩信向来对打仗更感兴趣,这些日子又被汉王频繁调动,他这个同僚甚至没见大将和姑娘同框出现过。因此即使是赵王,也对殿上的美人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要是怎样的绝色,才能…… 曹参见赵王张耳眼中略有疑惑,大约是真的有醉意了,出口便是:“这位美人的好处可不止在容貌上呢,胸中沟壑不输寻常男儿。” 方才将军失手掉的那个酒杯早就被收起来了,因为正赶上赵王到来,甚至殿下的将士都没多少人注意到。 现在看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但是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带着十足的偏袒:“让她下去吧,别吓着了。” 他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对视一眼,不自觉都有了点笑意,也不反驳,齐齐地看向主位。 汉军的大将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或者说他年纪太轻,为了压得住阵,素来不和他们开玩笑。 因此难得遇见这样可以同他玩笑的机会。 见他颇为窘迫,但依旧不松口的样子,在场的几位将领都笑了起来,举杯帮他掩饰:“喝酒喝酒,赵王来晚了,快自个请罚吧。” 宴饮于是继续下去,气氛更为热烈。 酒酣耳热之后,燕使带着醉意问:“敢问将军,当初怎么敢摆下背水的阵容呢?诸位将士又怎么肯听从这样几乎必死的命令呢?” 韩信并没有给他详细解释这一部署的耐心,随口答道:“拼死一搏罢了。” 另一边赵王张耳笑道:“反正老夫当时想,将军连黄河都视为随手摆弄的道具,况且是这条浅浅的小沟,听他的就完事了。” 灌婴举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听将军的就完事了。” 一个从来没有输过的将军,在军中的威信是大到惊人的,哪怕是做出背水阵这种在传统兵法中堪称自杀的部署,下属依旧只会是绝对的服从。 灌婴甚至怀疑,哪怕某天兵至绝境,眼前这个神色寡淡的年轻人下令让将士往黄河里跳,说这样就能赢,全军将士依旧不会有任何迟疑,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往下跳。 灌婴思考了一下,觉得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他绝对也是深信不疑地率先跳下去。 韩将军他简直像是……神。 魏王豹,几千人拿下了二十多座城,主场作战,兵力十倍于韩信,被秒杀。 代国的骑兵,居天险主场作战,兵力依旧数倍于韩信,被秒杀。 赵国的成安君,主场作战,兵士数倍于韩信,被秒杀。 燕王臧荼,他倒是识时务,权衡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就算主场作战,兵力数倍于韩信,估计也是被秒杀的命,于是现在燕使坐在殿上投降来了。 北方四国,秦王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全部平定。 韩信呢?他用了十个月。 天下谁能拦住他? 项王? 若是项王也不行呢? 若是眼前的战神掉转矛头,向汉王开战呢? 灌婴知道自己一定会倒向汉王,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会 分卷阅读218 变成韩信的对手。 哪怕只是想想这种可能,灌婴都觉得可怕,眼前又浮现出韩将军血洗阏与的模样。明明已经浑身是血,眉眼甚是疲惫,但姿态却像是神俯视凡间。 谁能在战场上打败他?他还那么年轻? 正想着,忽然听见主位上的年轻人开口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谈完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喝吧,招待好燕使。” 坐在右边的灌婴一愣。 将军虽然对宴饮狂欢不怎么热衷,但也绝不排斥,他大部分时候是很愿意待在热闹的氛围中的,今天怎么这么急着走? ……是身体不舒服吗? 灌婴一本正经地思考了几秒,忽然见对面的曹参挤眉弄眼,顿时也醒悟过来。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齐齐说:“送将军。” 等人急急地走了,他们剩下的几个人方才朗声笑出来。 燕使有几分得意,但也不敢显得太过,说话很小心:“将军年少气盛。” 赵王笑着说:“老夫年轻时,不也是这番模样。”说完,大约是想到了前不久刚被他亲手斩下头颅的故人,脸色略为收敛。 曹参遗憾地撑着头,说:“燕地的美人啊……” 灌婴跟着他们笑,顿时觉得那个高傲的年轻人并不像印象中那样立在神位上,而只是个寻常的人。 韩信离席之后,下的第一个结论便是:他一定醉得很厉害。 醉便醉了罢。 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现刚才那个满是依赖的泪眼,挥之不去,只想着给她擦掉眼角的泪意。 但哭了也好看。好看的不得了。 现在想必……已经不哭了罢。 待会儿不会让她再哭了。 “姑娘呢?”已经到了卧房附近,见亲随迎上来,他垂眉问。 跟在身边的守御向来机灵,忙答道:“姑娘已经候在房中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觉得耳后隐隐热了起来。 门一推开,就闻见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暖香,一眼看见背对着他的窈窕身影,已经换下了舞衣,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深衣,梳着堕马髻,发丝斜斜地坠在肩上,显得脖颈细长,肤色白皙。 听见开门声,她转过身来,眼睛水汪汪的,依旧是那副全盘依赖的神色,面颊两侧带着淡淡的粉色。 韩信靠近了,才闻见清甜的梅酒气息。 她们给她……喝酒了? 第98章 将军 “将军。”见他进来了,房里的美人慌忙站起来, 乖顺地行礼, 眼睛里几乎没有一点清明色彩, 不知道她们给她喝了多少。 他从小一直在社会底层过活,什么都见过, 知道秦楼楚馆里的姑娘第一夜陪客人, 往往会给喝点酒, 因为待会儿会痛得厉害,怕姑娘们挨不住,败了客人的性子。 但是…… 韩信的这个联想使他的心情凭空坏了几分, 几乎有点不敢看她仰慕的眼神,愈发觉得窘迫。 美人靠近了一点, 身上清甜酒香萦绕, 眸子水光潋滟, 衬得她整个人都娇媚无比, 见他没什么反应, 委委屈屈地又喊了一声:“将军。” 他的美人。 韩信见不得她这个表情,她长得实在太合自己心意了, 又一副爱慕许久的样子,让他更加觉得自己不该把她和那些……那些人做联想。 他兀自心虚, 竟有些埋怨把她灌醉的人。 这倒是冤枉了,天地良心,他房里这个美人从头到尾也只喝了半杯,还是梅酒, 实在是她自己酒力不胜。 韩信轻轻咳了一声,说:“姑娘是叫……苏苏,是吧?” 他这个问句却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只有几步之遥的美人在他出声之后直接走了两步,扑进他怀里来。 韩信措手不及,被她抱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察觉到怀里的姑娘委屈地哭出来了。 他浑身僵硬,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爱又喜,正要问她是不是受了别人欺负,就见怀里的姑娘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素白的手还紧紧扯着他胸前的衣襟,软绵绵地喊:“信哥哥……” “信哥哥,我好想你……” 他们从前见过吗? 好熟悉。怎么这么熟悉。 韩信头脑一片空白,隐隐觉得这空白下掩埋着不该触碰的东西,正要细究,怀里的美人踮起脚,直接吻了上来。 梅酒清甜,暖香袭人。 爱欲于人,如同执炬逆风,恐有烧手之患。 但是火真正烧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已经顾不上了,便是烧 分卷阅读219 到身上又如何? 韩信捏着她的下巴,还要进一步深吻,忽然察觉到怀里姑娘的力道卸了,似乎不愿意继续亲近下去,于是他拉开距离,眼神晦暗地去望她的脸。 “嗯?” 怀里的美人唇色娇艳,眉眼一低,委屈地说:“……腿酸,够不着。” 韩信才后知后觉她一直踮着脚,亲近了这些时候,想是撑不住了,不得不站回来。 他有些惭愧,暗暗觉得自己真是不够体贴,于是径直把美人抱了起来,掀开暗昏昏的帘幕,往榻上一放。 横抱起来的时候,才想起这美人之前是舞姬,他没留心舞跳得怎么样,但浑身上下着实是软,又好闻得紧,眼泪汪汪的,教人一心想疼爱她。 先是续上了刚才中断的吻。 美人鬓发散乱,暗鸦鸦的青丝铺了半枕,纤细的手指被按住摩挲,娇怯的声音细细的,带着鼻音求饶,嘴里的话倒是混账:“信哥哥,你疼疼我啊……” 疼你。当然疼你。 韩信已经着手去脱她的衣服,还没拆解开腰带,就见美人含咬着自己嫩白的指节,脸上的表情半是惧怕半是羞怯,仿佛怕自己说出什么推拒的言辞,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听话。 是了,她还是…… 哪还顾得上继续解衣服,先亲近得够了、安抚得够了再说。 不要怕我。 “别咬。”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声音低哑,仿佛被情/欲重重围困,解脱不得。 韩信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纤细的手指拉开,自己吻了上去。 越亲近越觉得不够,吻她的唇,吻她的双颊和脖颈,一路亲吻下来,衣衫被蹭得半褪,在昏暗的床榻上隐约能看见胸前的绵软。 他吻到一半,被她脖子上紧紧系着的玉器给挡住了,于是伸手去解,想要扔到一边去。谁知刚上手,立刻就被身下美人挡住了。 她浑身软绵绵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是还是坚定地握着他的手,脸上全是潮红,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能拿走……” 韩信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以为是她家传的首饰,正要放开手往下吻,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又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看了一眼。 是一对刚卯。 怎么会这么戴?不应该系上赤蕤垂在裙边吗? 他想着,伸手去掂起她脖颈前的刚卯,入手沉甸甸的,才发现是玉器。 这么贵重的护身符,一个燕地的舞姬怎么会有?若是家传的物品,为什么不卖了刚卯补贴家用?反而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做舞姬?甚至送到千里之外的汉军军营? 看着她那么爱护、视若珍宝的样子,韩信心里一沉,语气已经不怎么好了,低声问她:“这么喜欢,是旁人送的吗?” 被压在榻上的人已经被酒精和情/欲逼得神思紊乱,乖巧地点头:“是,我很喜欢。” “是……喜欢的人送的吗?” 榻上的美人又乖乖地点头。 韩信瞬间觉得满腔的热血凉了下来,他也不多说,脸色沉下来,要强行去解开那对刚卯,直接扔开去。 “不可以!”身下的美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慌忙抬手去挡,声音惊惶:“不可以拿走!” 韩信被她挡了一下,顿时停在原地,用复杂的眼神看她:“……” 他若是真的强行要做,眼前的人绝对阻挡不了,但她这么哀哀切切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哀求,他如何下得了手? 一时又觉得她可怜。怕是被父母卖去做舞姬,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还愿意送那么贵重的贴身物品,想必是……想必是两情相悦,可她如今却被燕使当作礼物献到赵地来,不得不曲意奉承来讨好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可能是存着心思,想着要活下去,想着不管怎么样,活下去,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回到燕地,再见那个人一面。 因此才如此看重这件玉器,因为这赵地的明月冷到发寒,只剩下这一件东西来取暖了罢。 又或者根本连曲意奉承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被人灌醉了送到榻上来承欢。 韩信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可悲,什么心思也没了,披衣下床,只想去兜头浇一盆冷水。 他开了门出去,迎面见到守御,两个人一打照面,韩信还好,对面的惊讶掩也掩不住,怕是在想“这么快?”。 韩信:“……” 他也没有解释的心情,见对方慌乱地行礼,微一点头,径直去了浴室。 代郡的浴池修得很好,引温泉活水,浴池里铺有地砖,四壁还嵌有纹饰的墙砖,下凹的漏水口和排水口一个不缺,根本不用提前准备,池子里从早到晚都是活水。 分卷阅读220 他觉得心烦,让候着的人都出去,自己把衣服脱了,直接下水,温热的泉水漫到胸前,水压缓慢地挤了过来。 “信哥哥……”耳边依旧有娇怯的声音在不断回响,一闭眼睛,那张脸又出现在脑海中。 真好看。 韩信恨恨地承认。 他颇有些痛恨自己不争气,猛地下潜,沉到水里去。长发全部沾湿,贴在肩膀上和背后,他不易留疤,虽然身上也有过几道大大小小、几乎致命的伤口,但现在看来已经好得完全了,浑身只有线条流利的肌肉,带着粗犷的野性美。 但是当事人意识不到这些。 他还牢牢地记着自己被所有人嫌弃埋怨的年少时光,记得在项王手下被漠视的几年,记得身犯死罪马上就要上断头台时的恐惧,记得转投汉王最开始被看轻的一段日子。 不是要利用他的话,不是看着他能打胜仗的话,谁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他? 他湿漉漉地从水里冒出头来,觉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间,身后没有灯火等他,身前更是白雾茫茫。 “信哥哥,你不高兴。”温泉活水升腾起来的雾气中,忽然传来一个笃定的声音。 他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才发现池边跪坐着的人正是把自己气到跑来节欲的姑娘。 “你怎么进来的?”他语气不善。 “我说将军让我来服侍的。”美人月白色的曲裾本来就没穿好,下摆浸入水中,裸露在外的脖颈全是细密的吻痕。 难怪没人敢拦着她。 “你不用这样。”韩信平静地说:“你若是不想,过些日子我将你送回燕国去。” 美人看着清醒多了,眸色沉静,想必刚才被他丢在榻上,又追出来吹了一路冷风,酒醒了罢。 正想着,见她轻咳了两声,声音却还带着甜腻的意味:“将军,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眼前的美人眸光沉沉,将脖颈上的玉器扯下来,放在池边:“这是恩人相赠,您若是不喜欢,我不戴就是了。” 韩信带着疑虑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真诚,一时辨不清她话语的真假。 还没等他多想两步,眼前的美人直接纵身跳下了浴池,朝他走来,月白色的衣服被水一泡,顿时完全贴在了身上,因为是轻薄颜色,什么也遮不住,玲珑身形递到眼前,叫人口干舌燥。 又漂亮又会骗人。 燕使真是献了个尤物上来。 “不要不高兴。”美人踩着雾气走到他面前,心疼地去抚平他的眉间,好像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唯恐他不快活了:“信哥哥,有什么不高兴的和我说就好了。” 已经完全打湿的女性躯体靠到怀里来,随着她动作,泉水一波一波地晃动,四壁上悬挂的灯火在水波中破碎。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她仰着头,胸口、锁骨、脖颈、侧脸都是他留下的细密吻痕,红唇更是微微肿了起来。 不管之前是谁的,反正现在是我的了。 韩信自暴自弃地想,骗人就骗人吧。 第99章 你懂什么 水中沉浮,水波纵横, 总让人恍然觉得无所依靠,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灭顶的水潮吞噬。 眼前的美人想必也这么想过。 虽然她现在已经明显思考不了别的事情了。 月白色的袍服被沾湿在身上, 上身的衣服半褪下来,温泉的水在韩信看来只是温热, 但对她来说算有些烫了, 再加上抱着她、贴近她的人体温偏高, 她现在已经被逼得额头上满是细汗了。 只可惜在水中,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韩信并没有留意到眼前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在他看来,怀里的美人因为他的动作而双眸失神、面色潮红, 甚至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被动地攀附他, 这都是正常的。 ……因为她动情得太厉害了。 最开始依旧从一个绵长的吻开始, 湿衣服贴在身上不好脱, 但被两个人搂搂抱抱的亲密动作蹭掉了大半, 白得像要融化的肌肤在橘黄暖色的烛火下更显得诱人。 美人被反扣在怀里,长发拨到肩膀前面, 线条纤美的肩部被抱着她的人逐一吻过。她的喘息完全乱掉了,因为不仅肩膀, 胸前绵软也被人扪在手里把玩,可水面上她什么东西都抓不住,只能看着自己月白色的纱衣在泉水上来回飘摇,一荡一荡的, 离她越来越远。 站姿对于她来说太过勉强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水位越来越高,高过肩膀、高过口鼻,几乎要溺死她。 “……站不住?”被背后的人一把从水面捞起来,她才发觉自己是因为腿软在不断往下滑。 美人委委屈屈 分卷阅读221 地点头,面色潮红,眼眸娇媚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一副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听见他说话的模样。 真是要命。 可要从这儿起身,再穿好衣服一路回到卧房去,然后才能真正一亲芳泽…… 不行,等不及了。 韩信也被难得的情潮也搅弄得失了轻重,只想着她这幅娇怯模样,想必已经准备好了,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安抚:“不怕,抓紧我就好了。” 下裙也被泉水冲到一边去了,因为重,没有像纱衣那样浮在水面,径直沉到水底去了。 到后面,怀里的姑娘已经完全神智恍惚了,脑海里只记得要攀住他的肩膀,腿盘在腰上,不能放手,不然会被水呛到。 被侵犯得厉害,甚至逃都逃不了,一边紧紧地缠着他的腰,一边带着哭腔求饶。 可是被求饶的人哪听得见啊。 烟花受用,风月流连。 结束的时候,美人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四肢无力,任他正面抱在怀里,只能乖乖地含住,还在发出没什么用的求饶。 “信哥哥,好烫,受不住了……” 泉水太烫了,他的体温太高了,一定是这样的。 即便这样,结束后他起了坏心思,在她耳边小声问:“喜欢吗?” 原本想着,她不喜欢也要逼着她说喜欢,没曾想这姑娘脸色潮红,娇滴滴地答:“喜欢。” “信哥哥也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后面的话她没说完,红唇嘟着:“只是不要在这儿了,我站不住。” 其实整个过程她的面部都没有接近过水面,但现在脸上都是细密汗水和生理性泪水,整个人看起来被情/欲染指得很糟糕。 韩信心疼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把人抱了上去。 “……困了?”撤开身子之后,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一个劲地往他胸膛上靠,形容可爱,不禁出声问道。 “嗯……”乖巧地任他用细绢擦掉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美人晕晕乎乎地点头,眼睛又闭上了。 美人被安放在池边的矮塌上,塌下是通着地暖的,所以虽然没有被褥,也不算太冷,只是硬邦邦的,睡得很不舒服。 可即使这样,韩信只是起身去拿干毛巾的功夫,一回头就见她蜷缩在矮塌上,直接睡过去了。 太累了吧。 这样也要逞强说还可以,想必是真的喜欢……喜欢他吧。 他的心都热起来了,说不好精神和肉体哪个更愉悦。 浴池里是备着他的干净衣服的,可是姑娘的袍服刚才全被扔进水里去了,现在根本找不上来。就算找上来了,也不能给她穿,湿衣服穿在身上,去外面吹吹冷风,想必明天就要生病。 把她的湿头发给擦了擦,在她身上罩了件自己的厚重外衫,让她先在矮塌上睡着,韩信才腾出手来折腾自己的仪容。 浴池有通风口,刚才在池中折腾出来的雾气早就散掉了。铜镜只是聊胜于无,实际上看不太清楚,韩信快速穿好衣服,瞥了一眼镜中模糊的人像,确定没什么差池,就打算出去吩咐下人拿一套女装来。 谁知正要出去,在矮塌晕晕乎乎躺着的美人竟然醒了,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完,半撑起身子,身上披着的他的衣服往下滑了滑,露出圆润的肩头,上面还依稀看得见吻痕。 “信哥哥……别走好不好?”她刚刚醒转,脑子里搅得乱七八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皱,看着是要哭的样子。 他刚要解释自己不是要走,就见美人披着他的外衫,爬下了矮塌,赤脚走了过来,素白的手臂从揪紧在胸前的宽大外衫中伸出来,去牵他的手,眼神很是委屈:“你不喜欢我吗?” “不准走,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 “不准去找别人,只准喜欢我。” 她明明已经累得闭眼就能睡着了,明明现在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神情都恍惚了。 他脑子里轰地一声,还没来得及多想,已经出声在解释了:“不是去找别人……你很好。” 我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美人看了他几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固执地牵着他的手,手臂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要和你在一起。” 这幅样子怎么能…… 潮红的脸、散乱的鬓发、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遍布着吻痕、只披着他的外袍,还有一副承欢过度的神色。 这幅样子又怎么不能和他一起了? 这是内院,不是军营,没有别人,都是亲随、都是心腹。 现在直接抱回去,一刻钟都不要,就可以温香暖玉、好好地睡在榻上,要是她真的受得住,还可以…… 分卷阅读222 这个念头蛊惑了他。 “过来。”他低声说,没等她真的赤脚走到面前来,已经快步迎上去,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怀里的美人乖巧地把脸埋好,心满意足地任他抱着。 外面夜色已经深了,赵地的明月向来凉薄,此刻又万籁俱静,他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只觉得世界清平,乾坤浪荡。 “……冷吗?”察觉到有风穿堂而过,他小声问了一句。 “不冷。”怀里的人摇头答道,依偎地更近了一点。 她虽然这么说,但真的抱到房里,一放到榻上,还是立刻就钻进被褥里。上手一摸,触手冰凉,刚才在浴池里泡得飙升的体温全部降了下来,只脸上还遗留着一点潮红。 他自觉心虚,因为贪欢,不管不顾这么冒着夜风把人抱过来……甚至没有给她衣服穿,只草草披着自己的外衫。 韩信愈想愈心虚,先是理解了自己之前一直嘲笑的那些沉湎女色的昏庸君王,再是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立场说人家意志不坚,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到底还是年轻,还是不怎么懂得照顾体贴人,甚至不太懂刚刚还无限接近的这个姑娘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后来也一直不怎么懂。 他想不到太多,见榻上的姑娘又来牵他的手,声音软绵绵的:“信哥哥,我困了,我们睡吧。” 于是他便脱掉外衫,把人抱在怀里,试图快速地恢复她的体温。 月亮已经西斜了,银白色的光芒从窗棂上透进来,够不到床榻,只在视线范围内一寸一寸后退着。 怀里的美人实在是累了,就算手脚冰凉,他还没捂热,也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呼吸浅浅的,着实惹人怜爱。 他其实也奔波忙碌了一天,现在佳人在怀,起先还有些别的心思,但听她的呼吸声,竟然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安静,温暖从骨子里溢出来,不一会儿就也睡过去了。 很多年后他回忆起来,都觉得赵地的初冬月夜是再好不过的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的月色。 第二天他依旧起得很早,因为已经养成准确的生物钟了。但怀里抱着软绵绵的女体,还是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愿意起。 他在姑娘肩膀上加重了几个吻痕,才不情不愿地想到今天还要见燕使,只好爬起来换衣服。 天才蒙蒙亮。 他把衣服穿好,榻上的美人依旧困倦地闭着眼,没有一点要醒的样子。左右房内无人,她又还睡着,韩信眼神微妙地俯下身子,在她唇上飞快地吻了一吻。 他心情大好,差点哼着歌出门了,在门口遇见守御,吩咐道:“让姑娘睡吧,去找几个婢女来候着。” 他想了想,觉得她可能会想家,又改了主意:“……去曹相那看看,燕地来的美人中有没有和我们姑娘交好的,叫来候着吧。” 韩将军渡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南面楚军没有渡黄河袭击赵地,曹参依旧用喝醉了酒起不来的借口迟到了十几分钟,但总体来说事情的处理还是十分圆满且水到渠成的。 具体的争议项昨天晚上都敲定了,现在只是拟稿和盖上官印让它生效。 燕使走了之后,赵王也急急地走了,他的妻子身体不太好,最近更加病体沉疴,咳得厉害,赵王对能推的事情都是一概推掉,不能推的事情也尽量找机会早退。 灌婴在看燕赵的地形图,忽然感慨一句:“赵王也不会医术,医师也不会让他进房,他这么急着赶回去,不也是坐在房外等吗?” 曹参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灌婴不服气了:“你整天喝酒,你又懂什么?” 曹参笑嘻嘻地说:“姑娘家的好处,并不只在床榻上啊。是吧,将军?” 韩信:“……” 他敲了敲桌子:“没别的事情说就散了吧。” 曹参撑着头,因为经常喝酒,他的眼睛总是雾蒙蒙的,好像在看你,又好像不在看你:“有事情!” “那就说。” “燕地的美人昨晚已经赏下去大半,剩下的该怎么办呢?” 韩信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不向来是曹相在管,问我干什么?” “按例能赏的都赏了,将军本该先挑的,但将军昨晚没心思。”曹参笑着说:“我看将士们兴致起来了,就做主直接赏了,现在来告声罪。” 韩信头也不抬:“那就这样吧。” 曹参还要说话,殿外忽然来了人,是将军贴身的亲随,急匆匆的,看着神色焦急。 殿内一下子静下来了,曹参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几百种局面恶化的可能。 韩将军听他小声说完,脸色一下子 分卷阅读223 也不太好了,站起来向他们一点头:“我先走了。”言罢,整个人已经走出门外去了。 灌婴和曹参面面相觑。 曹参拉住落在后面的亲随,问:“是出什么事情了?” 亲随无辜地说:“姑娘病了。” “什么姑娘?”曹参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不由得一笑,转头去对灌婴说:“你看,我说了只有你不懂吧。” 第100章 想起什么了吗 如果说韩将军的亲随有什么共同特点的话,那就是, 这一群人都是钢铁直男。 在美人和打仗之间选打仗的那种。 放在现代就是忙事业忙得要命, 对老婆有点愧疚决定给老婆买只贵的口红, 买完老婆问他什么色号的他说红色。 对将军房内的美人,他们没有任何侍奉的经验, 为难了半天, 觉得这些事自己也处理不来, 索性只按吩咐下来的去找了几个婢女。好在虽然没有服侍美人的经验,脑子还在转,没有去找那些年纪轻的小姑娘, 而是找了已经成家的姑姑。 越苏终于从自己的噩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因为是初冬, 太阳凉薄得很, 那一点暖意只能说聊胜于无。 她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头晕, 用不上力气,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榻上倒是备了干净的新衣服,她抖着手去拿, 费了好大功夫全穿好,不得不靠在床沿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有点微末力气去喊人。 嗓子也不舒服,唇都被吻得微微肿起来了, 单单摩擦唇齿都会有不适的感觉。 听见她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青绿襦裙的女人,看着年纪不轻了,是妈妈辈的人。 “姑娘醒啦。”女人有些胖,端着木盆,和颜悦色的说:“先洗漱吧?” 越苏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如何,反正她用尽全力去说话,语气依旧很虚弱:“谢谢您,能帮我喊个医生来吗?我很难受。” 青绿襦裙的女人放下木盆,过来搀扶她到侧间去:“哎呦,我的姑娘,这种事情第一次就是要难过的,熬一熬就好了,喊医生会给人笑的。” 她说着,回身拿了木盆,拧干帕子,着手给越苏擦脸。门外又进来了人,也是年纪不轻的女人,手法温柔地给她梳头发,一边梳一边轻声安慰:“姑娘,打理好了您再上床去躺着也不迟,不然待会儿将军过来了看见您仪容不整,就不好了,您是长得好,但咱们将军又不缺长得好的美人。” 越苏迷茫地“嗯?”了一声,只看见铜镜里的脸模糊得很。 侧间厢房里才有铜镜,比主间小一些,之间隔了道长廊。 女人又低声解释:“大凡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奴婢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姑娘您万万放在心上,容貌从来是最重要的。” 婢女擦完脸,着手给她整理衣服,大约是瞧见了她肩膀上细碎的吻痕,两个人对视一眼,掩嘴笑了笑。 青绿襦裙的女人柔声说:“我的姑娘啊,听奴婢一言,您当下正得宠,万不可恃宠而骄,还是得早日怀上孩子,地位方才稳固。” 另一个附和道:“人说母凭子贵,到底是有道理的。” 越苏:“……” 她估摸着这两位资深宅斗选手是看自己合眼缘,才愿意给点忠告,但是她真的不是很需要宅斗建议啊,她现在比较需要一个医生。 “姑娘要实在不舒服,奴婢给您按按。”青绿襦裙的女人见她依旧神色不虞,便上手给她按摩头上的穴位:“奴婢娘家是医工出身。” 人一病,就耳根子软,恍恍惚惚地给搀扶到床上去,难受得紧,女子柔软的手在头上按压,她不一会儿就又意识恍惚过去。 两位婢女相视一笑,自觉做得对,掩门退出去,私底下说:“我看这姑娘长得好,性子讨人喜欢,身子骨看着也康健,万不可养成难承雨露的毛病,前几次耐着,后边就不怕了。” “是了,以后还有的是要彻夜承欢的日子,早早生下孩子来,以后更是不可限量。” “去给姑娘备下吃食吧,待会儿她醒肯定喊饿。” 年纪不轻的良善人往往有这样的毛病,但凡小姑娘对她好些,总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要给人家出谋划策。 也不一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单纯是可怜自己年纪轻时,没人指点走了不少冤枉路,现在得亲自补了这个缺憾。 还是将近午时,小七被从曹相那里要过来,才发现榻上的人已经发起高烧来。 原本就车马劳顿,前天晚上出去吹了冷风埋下病根,在浴池里被抱着求欢,乍暖乍冷,又给强行拖着没看医生,病来如山倒,烧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分卷阅读224 一院子的钢铁直男都快懵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于是赶忙去找了大夫,惴惴不安地等着。 大夫背着药箱来了,诊了脉,开了药,叹口气,见近处没别人,只有小七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也不能这么蹉跎人家姑娘啊。” 他原本是想说“作践”,还是没敢说。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当是将军昨晚上苛求太过了。 他摇摇头,也不敢多说,叮嘱说:“好好养着吧,急不得,也有可能全好了的。” 小七起身去送大夫,回来时从明亮的外间进到暗昏昏的里间,眼睛适应不了忽然变幻的亮度,眼泪都要下来了。 小七本来就长得好,只是因为性子怯懦,凭空削减掉几分姿色,现在带着泪意,也不哭,忙前忙后,看着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美貌摄人心魂。 她端着药喂完了,榻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力气,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信哥哥呢?” 小七慌忙安抚道:“苏苏你休息,醒来就能见到了。” 榻上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然后小七才真的哭出来了。 她不敢哭出声,咬着唇,紧紧捏着手里的木勺。哭完了,擦掉眼泪,走出去正好遇见守御,于是低声下气地问他:“将军什么时候有空来呢?” 守御被她泛红的泪眼惊艳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及时答复。 小七见他不答话,以为自己僭越了,要走,又舍不得,回过头再说了一句:“我们苏苏病得很厉害……” 守御哪见过这样的美貌,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也不知道哪句话答应了这美人去找将军,被她眼巴巴的泪眼一催,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心想挨骂就挨骂吧。 谁知…… 将军根本没空骂他…… 将军知道自己的美人病了,恨不得当场飞回来。 守御觉出味了,知道自己没做错,这才放下心来。 韩信急匆匆进了内间,这次倒不再是扑面的梅酒清香,而是沉稳的药香。他一眼看见榻上美人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心都提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伸手去探她的体温。 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又心疼又自责,想了半天,想起上次听曹参说姑娘家都爱金银首饰,盘算着要送她东西,他不太懂女儿家的喜好,想了半天,下定主意带她去库房挑,她喜欢什么就都拿走。 ……这样应该不会生他的气了吧。 “大夫怎么说?”他凝视着榻上的美人,问道。 “大夫说要好好养着。”塌边候着的人答道,迟疑了一会儿,又大着胆子说:“我们苏苏心心念念着您,您一定要多来看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韩信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定,总想着榻上躺着的那个人,想她是不是好点了,又想她病着都那么好看,真是要命。 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立刻直接走人,也幸好这两天楚军都安分着,他不用来回奔波在燕赵边境。 赵王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听说他妻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他便索性告了罪完全缺席了。 到卧房的时候天还没黑,他先是问了句“姑娘好些了吗?”,又等不及他们回答,自己径直进去了。 越苏在喝药。 穿着整齐的深衣,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纵使脸色苍白了些,但更突出唇色艳红。 真好看。 他走过去,接了药碗,柔声问:“好些了吗?” 眼前的美人点头,轻轻咳了两声,答:“嗯,没那么难受了。” 一勺一勺把药喂完了,韩信竟有些遗憾药有些少,不能再喂一会儿。看她乖乖地低头,垂眉低目,肌肤幼白,实在是赏心悦目。 韩信兀自想着待会儿要不要把饭也抢过来喂了,忽然听见美人用虚弱的声音说:“将军喂了我那么久,喝杯酒吧。” 说着,她已经从旁人手里接过一个小杯子,殷殷切切地递了过来。 韩信没有饮酒的习惯,但见她递过来,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接过来仰头喝下。 酒的味道有些奇怪。 他一饮而尽,又关心了两句她的身体,见她目不转睛地仰头观察自己的脸,不由得一笑,问:“怎么了?” 美人小心地问:“将军有没有想起什么?” “嗯?”他不明就里。 美人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信忽然想起昨晚她扔在池边的玉刚卯,语气有些冷下来:“那对刚卯你还要的话,也别戴 分卷阅读225 在身上了,我待会儿喊人给你寻了来。” 眼前的美人一怔,连忙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这次轮到韩信怔愣了,他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担心,不去找别人,今晚还陪着你。” 以后也陪着你。 美人羞得轻推了他一把,拳头软绵绵的,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嗔怪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什么?”他笑吟吟地问。 美人顿了一顿,方仰头凑在他耳边,笑着答道:“说我很喜欢将军啊……就算将军不记得了。” 她语气有些不对劲,带着失望或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可她笑得实在太好看了,韩信于是把心里的微末疑虑全部丢在了脑后。 第101章 宅斗失败指南 穿着青绿襦裙的婢女名字叫容乐。 越苏是当天晚上知道的。 她到底年轻, 就算中午烧得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 吃了药, 也渐渐缓过来了。 只是因为充斥全身的负面情绪,整个人看着不太好, 似乎随时都要再昏过去。 韩信执意不走,喂完药又把饭给她喂了,看她还是脸色苍白,整个人恹恹的,索性把人抱在怀里, 用自己较高的体温熨帖过去, 试图哄她睡过去。 “我睡不着。”越苏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趴在他膝盖上, 鼓着脸颊说:“我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坐着的人摸她的头发, 温柔地问道。 想要你想起来。 想起我来。 沈老板真的太过分了, 说药物研究失败就失败, 一点惊喜都不给她留。 原话记得是“生效时间可能是几天、几个月, 又或者是一辈子。” 若是真的永远想不起来了……她要怎么办才好? 要成为他的妻子, 要帮他三分天下,要把楚河汉界搅弄得一塌糊涂。 “没有。”越苏无聊地去扯他的衣角, 可是手刚露出来, 立刻就被抱着她的人捉住,塞回被子里去。 她安分了一会儿,又眼巴巴地问了一句:“信哥哥,你真的没想起什么来吗?” 韩信索性把正在翻阅的卷章往旁边一扔, 不看了,专心和她说话:“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我给你看一看?” 越苏心想他又不会医科,有些迷茫地“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是我莽撞了……”抱着她的人竟然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越苏恍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上瞬间烧了起来,扭过头去,闷闷地说:“没有。” 她昨晚乘着酒意,只想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哪有不推倒的道理,却不曾想被吃得死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怀抱着她的人还年轻到不太明白克制,起初可叫她吃了些苦头。 好在酒精把痛意都稀释掉了,现在回忆起来也没有多痛,只记得恍恍惚惚中极致的欢愉,还有一切结束后,温柔擦拭她脸上泪水的细绢。 ……年轻的信哥真的好吃到爆。 或许令人开心的是,明明是初见,他依旧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自己。 越苏颇有些自得,只是现在不方便表现出来,昨晚上乘着酒意,连“只准喜欢我”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了,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想起自己昨晚上拉着人不让走,刚刚结束又勾着人要再来一次,好在他还有理智,不然今天真是起不来床。 越苏兀自害羞脸红,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韩信见她闷闷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然后直接不说话了,顿时觉得不妙,想着自己举止莽撞,果然惹人不高兴了。 又想起她昨晚上明明是……明明是初次与人亲近,又被弄得一塌糊涂,还忍着羞怯想要继续满足他…… 他还抱着人去吹夜风,让她白白病了那么一场,当真是不该。 “既然喜欢玉器,送你玉器好不好?”韩信问。 他不曾注意过自己库房里有什么,只知道是没有女儿家的首饰的。因为汉王也知道他没有家室,不会送些没用的东西来。 “都行啊。”越苏无可无不可,不过提到这茬,她又想起自己为了睡信哥,编瞎话扔在池边的那对刚卯,问道:“那对刚卯有取回来吗?” 见他脸色不太好,又连忙说:“信哥哥,你不喜欢,我就不戴在身上了,但毕竟是……毕竟是人家送的,要好好收起来。” 抱着她的人才说:“叫容乐去拿了,应该取回来了。” 越苏才知道白天那个青绿襦裙的婢女叫容乐。 分卷阅读226 她点点头,忽然抬起头,撑起身子,直接在他唇上吻了吻,也不拉远距离,双手捧着他的脸,情真意切地说:“信哥哥,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喜欢你好久了。” “……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你。” “我一直喜欢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让我和你在一起好不好?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也一直喜欢你、一直相信你。”她靠近他,低声诉说着,听着是满满的诚意,一点假话都没有。 “要是以前就见过你就好了,我身上有一些钱,都可以给你……信哥哥你就不用吃那些苦头了,信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她话说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看着要哭了:“我一直想回家,但是信哥哥你在这里,就可以忍受了……信哥哥……” 话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声一声的“信哥哥”,杜鹃啼血,也只是这样的声音了。 容乐拿着玉刚卯进去的时候,还挺懵的。 她心思活泛,早就旁敲侧击把这对刚卯的来历打听清楚了,甚至大致推断出当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开玩笑,宅斗的时候,消息灵通是很重要的,甚至某些时候可以出奇制胜、一举翻盘。 是故人之物啊…… 按照惯例,聪明的姑娘会把这种故人之物早作销毁,划清界限。也有不舍得的人会珍藏起来,但这么做是一大祸患,一旦被争宠的妾室知道了,迟早爆出来把姑娘炸得粉身碎骨。 容乐进去的时候还在想,待会儿要好好劝劝姑娘,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将军…… 然后她看见姑娘坐在榻上,将军在给她穿鞋子。 容乐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见有人进来,姑娘伸手拦了拦,声音软软的,说:“信哥哥,我自己穿吧。” 将军把她的手拨到一边去:“你没力气,坐着别乱动。” “放到匣子里去吧。”将军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好像刚才那个半跪在地上给姑娘家穿鞋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给我看看。”姑娘穿好了鞋子,三步两步跳下塌来,向她伸出手来。 将军满脸不赞同,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自己那件厚重的披风给她披上。 姑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确定没出差池,才仔仔细细收好,然后抱怨了一句:“好重。” “过些日子狐裘做好了,就不用穿我的了。”将军说:“要不还是别出去了,我叫人拿来给你看。” “也好。”姑娘点点头,素手攀着他的肩膀,喜滋滋地在将军侧脸上吻了一下:“信哥哥你真好,好喜欢你。” 喂…… 容乐的眼睛真的要瞎了。 宅斗这么搞姑娘你活不过前五集啊! 怎么能对自己的家主动心呢!你这么搞给人家拿捏住你还活不活啊! 喂喜欢这种事情装一装就够了,你不能真的喜欢啊! “嗯。”被贸然吻到的男人没有做出任何推拒动作,闷闷地答了一句,又说:“我给你找更好的,那个不要了。” 将军他……他不好意思!他还知道玉器的事情!不仅知道,他还吃闷醋!闷醋吃就吃了,他一点要阻止的样子都没有! 容乐的三观都摔在地上稀巴烂了。 家主您的架子呢!家主您这么坦诚会被后宅捏在手里的啊! 容乐又看见姑娘喜滋滋地再吻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一副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模样。 算了…… 看姑娘这样子,就算有这份聪明劲和心力,估计也不舍得拿捏…… 接下来的事情,容乐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宅斗了一辈子,是各家主母或者宠妾的好帮手、神助攻,若不是战乱,也不会在城中无所事事。可就算是战乱,也是鼎鼎有名的好婢女,主家南迁的时候,城中要她的人都排起队了。 容乐是有脑子的人,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等汉军入城,现在也确实如愿以偿拿到了汉军最高统领贴身的offer,只是…… 现在英雄无用武之地,满身屠龙技施展不出来。 喂!这位将军!这满园的美人您都看不见吗!您就宠这一个!还宠上天了!没有竞争关系宅斗怎么斗得起来啊! 还有这位美人!你怎么回事!有没有一点事业心啊!将军这么宠你你也不作点妖!不要点珠宝首饰!不怀个崽!不上个位! 顺便,那位叫小七的姑娘!你都这么近水楼台了!你都长得那么好看了!你能生出点别的心思来吗!喂我叫你留心将军是叫你搞点事!不是让你提防他欺负你家苏苏!你搞错重点了!有没有脑子啊! 她容乐 分卷阅读227 女红制香保胎打胎样样都会,现在在后宅里闲得整天给前线将士纳鞋底…… 容乐十分怀念当初宅斗的日子,她最得意的一件事还是上一任主母让她想办法搞死那个新进门的小妾。那小妾一家人避乱迁居代郡,一天家主登上城楼,不经意间瞧见她一个寡妇,大为心动,于是纳为侍妾。 当真是夜夜宠幸。 容乐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办法,偷偷和那个小妾说知心话:“我们家主最看重有志节的人,你见了家主不妨经常落泪,表示心中的愁苦,如此一来,家主一定更加疼爱你。” 那姑娘到底年轻,听了这话,每次见家主都垂泪哭泣,家主果然认为她心志忠贞,于是更加宠爱。 然后容乐找了个家主外出的机会,直接勒死了那个小妾,伪称她是因哀伤过度而厌世自杀。家主十分哀痛,但也没办法,只好下令厚葬她。 人已经不在了,爱怎么葬就这么葬。主母当然不和一个死人计较。 拥有这样优秀业绩的容乐,现在只能每天感觉自己眼瞎一万遍。 早上去见姑娘,姑娘头发也不梳,床也不起,将军去吻她她还推开,抱怨:“不抱,整天喂我那么多吃的,都有小肚子了。” 然后将军面容平静地开黄腔:“哪有,昨晚上都填满了,也没摸着有小肚子。” 容乐:“……” 她的耳朵也聋了。 直到有一天,闲得像养老的容乐终于发现了宅斗的机会。 第102章 只有 越苏是在一个午后, 猛然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余生有多么漫长。 项王不甘北方四国被如此轻易地拿下, 屡次渡过黄河骚扰赵国边境。 项王威名赫赫, 刚刚收归汉军的赵地边境顷刻间就被夺走, 韩信与赵王张耳不得不奔驰于各地之间, 与项王的军队对战, 将丢失的城池重新夺回来。 对于越苏来说, 楚霸王项羽的印象更多来自于“霸王别姬”这个典故, 兵败的英雄、含泪的美人,纱帐上喷溅的鲜血, 凄美而壮烈。 所以她实际上对项羽的历史地位有很大的误解。 还是从我们熟悉的信哥哥讲起。 在韩信倒向汉军、在萧何月下追韩信之前, 韩将军其实是项羽军中的……一名小卒。 按理来说,英雄惜英雄, 韩信项羽这两位杀进历史排名前五的名将, 如此长久地——勉强说是共事——过, 竟然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实在是令人叹惋。 这当然不是韩信的锅。 事实上, 在项羽军中, 韩信不止一次针对楚军的军事缺点和战略布局向项王献过策, 我们的项王也很认真地都看了。 然后就没有了。 韩信当时是一名有抱负的小卒, 不信邪, 又再上了几次书。 这次项羽有反应了。 他抱怨:这谁啊, 怎么这么烦。 嗯…… 反正他垓下之战, 被韩信十里埋伏、四面楚歌,逼迫到乌江自刎的时候, 应该挺后悔的。 越苏后来闲着没事瞎琢磨,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 这俩人带兵打仗的思路完全不在同一个宇宙。 这俩人都挺喜欢以少打多,但是给韩信几万人,让他去打二十万敌军,他的思路是拥天险用奇兵,所以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所以有背水一战。 给项羽几万人,让他去打二十万呢? 楚霸王选择一路平a,莽就完事了。 你说这不合理啊,他才几万人,敌军二十万呢,莽也莽不过人家啊? 不好意思,楚霸王项羽不讲道理,人家就是能赢。 所以韩信当初的献策,在他看来,大约是这样的:看着似乎有道理、看着好像可行,哦他说这么做了就能打胜仗! 那就不听了。 不就是打胜仗嘛,这个简单,一路平a就完事了嘛,哪需要这么麻烦! 韩信:…… 行吧。 不过越苏对项羽的印象偏差也有好处,尤其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文盲,甚至能(仗着几千年的历史知识)和韩将军唠兵法。 越苏第一次送韩将军上战场,表现得十分轻松。 她早已知道后世的盖棺定论了,那就是韩信生平,未曾一败,所以她信心爆炸,整个人十分蓬松,人还没去呢,她已经在说:“信哥哥,你赢了之后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啊。” 韩将军把地形图收起来,哭笑不得,把人拉到膝上:“这仗是要和项王打的,项羽知道吗?“ 越苏点头 分卷阅读228 :“知道,破釜沉舟那个项羽,他超厉害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能赢?” 越苏被他的问题问懵了,愣呆呆地回答:“就是能赢啊,项王虽然有一点厉害,但是信哥哥最厉害啦。” 她这回答简直像是死忠粉在无脑吹捧自家爱豆,像是胸大无脑的美人抓紧机会讨家主欢心。 类似于: 项羽:老子三万人打垮刘小三几十万大军。 越苏:信哥哥的手下败将。 项羽:老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越苏:信哥哥的手下败将。 越苏觉得自己要是追星的话,绝对是最讨人厌的那种脑残粉。 只要不是要进局子的重大缺憾,她都摇着旗为他呐喊,说不定还能在网路上和对家吵起来,吵到对家要顺着网路来打她。 但是韩信知道她不是的。 所以他眼神幽深地望着她,低声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苏苏怎么觉得我能赢呢?” 越苏才察觉到他话语间的微妙意味,先湿乎乎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就是相信啊,哪怕全天下人都不相信信哥哥能赢,我还是相信!信哥哥最厉害了,我永远喜欢信哥哥。” 韩将军的案牍真的冷,越苏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起先上面还铺着张天下江山图,但韩将军不管不顾地扣住手腕就把她抱上去了。 越苏压着那一片山河日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要从几案上跳下来,又被握着腰按住了。 她只好挽着他的脖颈哀哀地示弱:“信哥哥,把图拿掉,求求你了,不要在上面……” 他倒是置若罔闻。 他把她的脸捧了起来,抵着她的额头,看她的眼睛。 难为她情深如此。 越苏呜咽了几声,然后才说出他真正听得进去的话:“信哥哥,要信哥哥的衣服,不要这张图……拿走嘛……” 他的外衫并不太厚,铺在案上也还冷得慌。 越苏的长发都被他解开了,从案上散下来了,垂在刚才被他急急推下地的军令上。 亲昵了半晌,美人软绵绵地凑到他耳边,小口地亲了一下,重申道: “最喜欢信哥哥。” 真是要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浑身都写着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没有一点猜疑,不容一丝退却,给予的爱与关怀甚至没有一点阴影。 全都是:我最喜欢你,我最最喜欢你了,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不要伤心不要不高兴……我这一辈子都为了你而准备,在一日,便与你消遣一日。 他倒是头一次想以后,想白头偕老,想要是她怀了宝宝,宝宝该取什么名字呢? 又想人家说女人家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趟,就是一切顺利、母子平安,都少不得要疼个半天。 她连……连亲吻的时候,用力重了都要哭的,那个时候要怎么捱得过去呢? 把人抱上床之后,直到躺下,他尤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没得出什么可靠的答案,美人已经自发地滚到他怀里,亲密地贴了过来,嘴里说着梦话:“信哥哥……不准喜欢别人……” 他觉得心热,凑到她耳后去啄了一下她的头发:“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她闭着眼睛,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韩信盯着她的睡容,自顾自地笑了一笑,才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曹参兴致勃勃地送他们离开代郡,殷勤地挥手:“将军——听说黄河边上的美人也别有风味,您多带点回来啊——” 韩信:“……” 曹参见他脸色不像是答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 韩信轻咳一声:“你去拜托赵王吧。” 赵王张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拙荆生着病呢,可不能气她。” 曹参一听觉得有理,又转头看韩信。 韩信赶快学习老前辈的成功经验:“不行不行,苏苏她……这两天心情不好,总之不能气她。” 曹参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给将军穿披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女人。 曹参:“……” 燕王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韩信离开代郡之后,越苏就闲了下来。 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整天听容乐讲八卦。 容乐讲她早些年陪主母去乡下看田产庄子,看到一连上等的好地,听说是从好赌的败家子手里取得的。 据乡下人说,那败家子手上的地,是他母亲置办下的。慈母多败儿,他母亲 分卷阅读229 生前就知道自己把这个儿子养得不成样,是以拼命攒家业,给赚下偌大一份田产,就怕死后自己的儿子没饭吃。 然而他母亲死了不到五年,这些好地就都被贱卖掉了。 本来也不该这么贱卖的,实在是始皇在的时候,收天下兵刃铸铜人十二,谁也想不到还会有兴兵动武的日子。 但是各地很快就乱了,一乱,大家就四散去逃难,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明明到处都乱起来了。 人一走,地就贱,于是那么好的土地就贱价拿到手了。 容乐本来美滋滋地说着自己如何帮主母拿下那么多地,忽然叹了口气,说:“后来那个败家子赌昏了头,把他住的房子也输掉了,我还去那个房子看过一眼,他母亲弄得挺好的,真是可惜了。我还在楼上看见他母亲的一张画像,可能是病了之后画的,很瘦,但是看着很和蔼。” 容乐想了想,又说:“画师画得好,那画看着我,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越苏听她讲了这事,一下午总想着,越想越烦闷,傍晚找了个借口,把身边跟着的婢女都支开了,独自一个人走到小花园里去。 代郡已经非常靠北了,又是冬季,什么花都谢了,就连寒梅都还没开。 但是代郡的花园里种得多是大树,且多是针叶树,这些日子也葱葱郁郁,绿得旁若无人。 越苏在树冠后坐了一会儿,愣愣地发呆,不知是在想那个母亲,还是在想远方战场上厮杀的那个人,忽然听见了容乐的声音。 “……你说的可是真话?” 一个憨厚的男声:“千真万确。” 容乐沉默了一会儿,说:“……将军真的在关中有妾室?而且那个妾室已经育有一子?” “真的!是汉王册封将军为大将之后的事情,我当时刚入伍,也是听人家说的。不过虽然那个妾室不爱出门,我们是有人见过她的,所以应该是真的……” 第103章 女将军她姓花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才走。 越苏则好好地坐着, 思考了一会儿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并且试图接受这一切。 她硬生生从身边的茂密树枝上折了一枝下来, 一点一点揪掉叶子,好像天长地久, 这一刻永远不会终结似的。 她有挺多这样的时刻的。 比如曾经某个瞬间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对父母的希望完全落空了,他们并不爱她,未来也不会爱她,她永远也不会拥有理想的父母。 接受,然后向前走。人类对待自己失望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其他办法。 接受自己爱的人并不那么爱自己这一事实, 她还挺有经验的。 只是她还是会对自己失去的——或许根本就未曾得到的东西而难过, 她得乞求接受之后自己的妄想就此安息,不要再浮现了。 越苏是知道的, 知道她的信哥哥不可能三十四岁了都没有…… 她只是想着、一直想着, 不去面对那些事情, 不去提它们, 那它们就不存在了。 再加上这一次遇见的信哥哥年轻得过分, 她以为这次遇见得足够早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可笑的人。 天地万象, 浩浩荡荡,熙熙攘攘,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甚至不能说是他的错。 韩将军对她的态度简直算是沉迷,百依百顺已经无法形容了,一般情况来说,只要和她有关的事情, 韩将军都擅长用五个字作出回应,并配以严肃而不失活泼的表情: “听越姑娘的。” 要是遇见的再早一点就好了。 她想着。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像楚霸王项羽,在十里埋伏阵中,听见楚歌阵阵,回想起自己当时对座下那个年轻人的忽视与慢待。 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就是事实。 越苏知道自己接受不了这一切,或许以后她会被现实打败,反正她现在接受不了。 明明是我的。 这些词语句子从她的脑海里滚落出来,一个跟着一个,重重叠叠,互相碰撞,翻滚、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缩在树冠下,咬着牙,像和什么对峙一样,一颗眼泪都不肯掉。 容乐得知那道特殊的军令之后,可找了自己家姑娘好一会儿,她那有些微胖的身躯出乎意料地灵活,就差把整座府邸翻过来一遍。 第一遍没找到,她都变得有点疑神疑鬼,反复检查回复她问话的仆人,试图在她们眼中找到“没错我说的是姑娘强迫我说的假话”。 因为韩将军平常待姑娘太过亲厚,在战乱中养得一身察 分卷阅读230 言观色本事的仆隶自然知道该听谁的话。 最后还是姑娘自己回来的,一身的草木清香,可能是在哪个偏僻的地方看了一个下午的太阳。 容乐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下午也去过一个满是草木的地方,但是此刻她顾不上想这个问题了,急急地迎上去。 “我的姑娘!”她快步走上前去,一脸的喜色:“将军来信了!” 姑娘有点神情恍惚,茫然地看过来。 “是将军的军令,请姑娘您到军中去,将军派来的随行军士就在门外候着您呢!” 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军中可以有女人吗?” “哎呀,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嘛。”容乐牵着她的手,劝道:“项王的虞姬也是常在军中的啊。” 姑娘下意识反驳道:“虞姬她是大美人嘛。” “姑娘您也是美人啊,项王有项王的美人,我们将军也有将军的美人嘛。”容乐笑着说。 既然找到人了,就不好再让外面候着小半个时辰的军侯再等下去了,容乐把具体的情况给姑娘一说,姑娘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换了件正式的袍服就上前厅去了。 “见过夫人。”军侯风尘仆仆,给她行了个礼。 越苏慌忙回礼,问道:“将军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忽然唤我过去?” 军侯还十分年轻,看面相也不过二十岁,比她还茫然,憨厚一笑:“我也不知道,将军下的急令,没说原因,我赶了一天的路过来的——夫人您整整行装,要是可以,我们最好明早就出发。” 越苏迟疑了几秒,点点头:“可以,我没问题,您先去休息吧,赶了那么久的路,辛苦您了。” 年轻的军侯因她的尊敬有点受宠若惊,像每个不常接触异性的小伙子那样,颇为手足无措:“不、不辛苦,一定要说,还是对阵项王的兄弟们辛苦。” 越苏之前的神色一直略有游移,听他说了这句话,才完全认认真真地看过来,极为认真地问:“什么?前线的战事还好吗?” 她顿了几秒,像终于对什么屈服了一样,又追了一句:“……将军他怎么样?” 军侯露齿一笑:“将军自然高瞻远瞩、游刃有余,只是最近项王旗下不知从哪多来了一位先锋,挺难缠的,将军这些天都琢磨着怎么对付他。” 越苏问:“谁?叫什么名字?” 军侯抓了抓脑袋,为难道:“我出来的急,当时军中还没有打听到那位先锋的具体名字,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好像姓花吧。” 越苏浅浅一笑,心想这说不定是花木兰的先祖呢。 笑完她就想起自己眼下的境地,又收敛了笑意,只冲军侯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您了,您去休息吧。” 容乐回房之后,就开始张罗着给她收拾行李,韩将军唯恐不能讨美人欢心,库房里精致的金银珠玉几乎都到姑娘手上了,但姑娘平素也是个心大的,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压根就毫不在意。 不过! 容乐想,咱们姑娘虽然特立独行了一点,但还是有手段的,不然怎么把将军迷成这样,看平常那个夜夜留宿的样子,就差死在她身上了。 这也就十几天没见,将军就巴巴地把人接到身边去,一刻都离不得,按这个势头,就算姑娘是舞姬出身,正妻之位也不就是探囊取物? 还有关中那个什么小妾,不就是一个有儿子的妾室!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姑娘一日还在,尔等终究是妾!一句话就卖了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容乐恨恨地想,终于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宅斗快乐。 越苏坐在榻上,看见容乐忙前忙后,无精打采地喊了她一句:“容乐啊,别带那么多金银首饰,咱们是去军中,别那么扎眼。” 容乐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姑娘知道关中的事情了?” 谁知道姑娘根本不打算和她试探来试探去,也没说她,直接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心情更加不好了。 容乐连忙劝解道:“姑娘啊,咱们也别怕,没什么好怕的,将军待您真是情深意切,您千万别妄自菲薄。” 姑娘一脸烦闷:“算了,别说了,我见到他自己问清楚吧。” 容乐识趣地闭上了嘴。 行李理好之后,姑娘额外问了一句:“小七还好吗?” “小七姑娘好着呢。”容乐答道:“她这些日子一直跟在万夫人身边,想必学到很多持家的道理。” 越苏点点头:“一直跟着我也不是个样子,等过些日子,将军回来了,再给她讨个能用的理由,送她回家吧,她一家都在燕国,背井离乡还是不好。” 第二天早早地便出发了,他们要到燕赵边 分卷阅读231 地去,此时韩将军正在邯郸。邯郸离代郡的路程,就算全速前进,也要个将近十天。 奉命前来护送她的军侯姓孙,倒是挺乐观的,骑在马上说:“回去之后,肯定能知道那个花先锋是何许人也了。” 越苏却心情不太好,她不确定自己再见到韩信时会有什么态度,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她不喜欢不确定。 她想回家。 沈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注意到不对劲啊? 等一下……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若是她此去,借关中那位的事情与韩将军争吵,刺他一刀,不会弄死他的,只需要重伤,汉军少了主将,楚霸王项羽就能借机夺回北方四国,完全钳制住刘邦,楚汉的形势就完全变了…… 越苏猛地停住想象,笑自己简直是魔怔了,一天到晚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么一刀刺过去,韩信死不死不知道,反正她是死定了,军营里的人一定会剥了她的皮。还有别的办法的,她一定能联系上沈老板的。 她觉得气闷,对于死亡的不详联想让她透不过气来,掀起帘幕的一角,试图呼吸一下轿外的新鲜空气。 “姑娘?”容乐连忙问,以为她有什么需求。 “没事,我就看看外面。”越苏说。 “咱们马上就到了,这车马劳顿也要到头了。”容乐说。 “是嘞,这已经算是燕赵边境了,附近的河没冻实,咱们还是绕了陆路的,再往前走半日就是邯郸了。”护在轿边的孙军侯一指前方的茫茫衰草,答道。 “等一下,”越苏忽然出声:“孙军侯,您看一下我们左前方的林子,那里是不是……有人啊?” 她动态视力不错,为了摆脱心事,又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几乎拿出了当年玩找不同的仔细劲。 看了半天,隐隐觉得不对劲,出于保险,问了一句。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斥候骑着马飞身赶回来,身子一滚,下了马,禀报道:“孙军侯,前方有埋伏,是山匪,有上百人。” 孙军侯稳重地一点头:“我知道了。” 容乐着急地问:“有埋伏,该怎么办啊?” 他们这次出行,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扮作是寻常富户仓皇逃难,随行人员也不过只有几十人。 孙军侯继续沉稳地拿出了一张地图,地图空白处标注了密密麻麻的字。 越苏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韩信的手笔,地图上写着: 至今走过地方的兵道、粮道,若干可能伏兵点(注明敌方最佳伏兵数量、兵种和我方注意事项),若干阵地候选位置(营垒建设方式、预计建造时间、设计草案),瞭望岗哨布局,进攻路线方案、防御路线及方案,撤军路线与殿后重点区域。 越苏:…… 喂!你们将军给你们发作弊器的啊! 好在孙军侯只是扫了一眼地形,就果断地下令:“让大家别把距离拉太大,都聚到夫人身边来,我去和他们谈谈。” 他还安慰了越苏一句:“没事的夫人,表明我们汉军的身份,他们不会不长眼继续伸手的,汉军的主力离这里已经不远了,他们一旦动手,绝对活不过明天。” 越苏点点头,看着他纵马跑在了前方,路面上已经结起了细冰,被马蹄一一踏碎,溅起了尖锐的冰渣。 她隐隐觉得不安。 而此时的邯郸城里,披着厚重披风的将军正端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信,反反复复修改,只写了几句: 花前锋,划掉。 花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赵楚边境的地形图被他随意地扔到一边去,排兵布阵的命令早早地拟好了,就仿佛他已经经历过一遍,现在根本就不用再想一次。 年轻的将军写完了客套话,依旧久久下不了笔,想了半天,索性搁下了笔,喊来人问:“越姑娘该今日到的罢?” “是,将军您今日都问了几遍了。”守御无奈地说。 “那就好,我老觉得不安宁,跟我去点齐人马,我们去接她。” 守御差点在将军面前叹气。 您对汉王都没那么殷勤啊,整天越姑娘长越姑娘短,堂堂一个将军还亲自去接人…… “好久没见她了。”将军起身的时候,又扫到案上刚开了个头的亲笔书信,不知为何,喟叹了一声。 “也才二十多天啊。”守御嘟囔一句。 “不是。”将军低下眉眼,年轻的眉目凭空生出几分疲惫,仿佛一夜之间多了太多要背负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她说清楚,别让她难过了。” 第104 分卷阅读232 章 求求你了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 历代封建王朝、国民政府、甚至占领区的日军, 都对这么一些人颇为无奈, 完全剿灭太费劲,只能边剿边抚, 打到一半再谈谈招安的问题。 那就是土匪。 土匪一般藏身于深山老林之中,还颇爱游击战术,大部队围剿效果往往不佳。而土匪的特性,又决定了光靠军事行动,是无法从源头剿灭的。 不过我党四年剿匪战争就肃清了全国的土匪, 从此在新中国, “土匪”一词沦为笑话,经常出现某某落草为寇自立皇帝大封后宫被三名民警抓获这样的逗乐新闻。 不就是打游击战嘛, 我们解放军还没有怕过谁!四渡赤水知道吗!来啊! 您几个土匪头子就是一群弟弟。 当然在秦末汉初, 土匪依旧是一大祸患。 大家千万不要把《水浒传》代入进去了, 觉得土匪是地主阶级对农民起义的污蔑, 都是被逼上梁山, 迫不得已才杀人放火、烧杀抢掠的。 老话说:“兵来如梳, 匪来如篦。”就算是恶名在外的军队,也往往有自己的战略目标, 不会太过为难老百姓, 而土匪一般是地头蛇,没有任何底线,也几乎没有任何远见,毕竟是无本的买卖。 赵楚边境的匪患向来严重, 民和匪是没有明确的分界线的,流民衣食无着,最开始是偷,偷不着就抢,一个人抢不过就抱团,如果有几个人心里有想法,那么很快就能把这些流民转化成新的土匪队伍。 厮杀是猝不及防开始的。 虽然时间还不到傍晚,但是赵地处于北方,这两天天气也不怎么好,天已经隐隐暗下去了,甚至还渐渐起了风雪。 兵器刀戈与哀嚎离得很远,越苏甚至有严重的不真实感,要不是刚才有个年轻的士兵跑到轿前匆匆通报:“流寇不信我们是汉军人马,拒绝让步,已经率先动手了,夫人千万别出来,保护好自己。”,她们简直像是兵马劳顿过久,只是停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越苏被牢牢护在最里边,她想掀帘子去看看具体情况,被容乐死死抱住,容乐在发抖,还在勉强安慰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越苏试图冷静思考,想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来挽救当前的局面。 没有办法。 人数悬殊太大了。 如果她是孙军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局,达成“将夫人安全送到邯郸”的任务。 这附近都是平原,跑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比地头蛇土匪更熟悉地形。 平地直接打起来也打不过,他们人少,这还只是冷兵器时代,不存在火力碾压,只能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下去,拖到援兵来。 这还要看派出去送信士卒的速度,以及…… 韩将军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越苏死死握着自己衣袖里的匕首,这还是信哥送的,据说削铁如泥,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刃,拿给她护身的。 不过越苏试了一下,觉得生产力差别真是要命,她觉着这刀还不如现代一把双立人菜刀。 一定要让它有杀伤力的话,只有淬毒了。 韩将军直接否认了她的提案,他认为这样太不安全了,万一不小心扎伤自己该怎么办? 越苏:…… 在您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憨憨吗? 不过她也看明白了,韩将军送这匕首,名义上是让她有点还手的能力,其实估计只是换个方式讨好她…… 因为韩将军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华丽出彩的首饰,赫赫有名的武器倒是藏着不少。 越苏不爱佩戴金银首饰,平常在榻上不说,就算是起居也常常头面都是素的。韩信似乎认为自己送的首饰不够精美也需要负很大的责任,于是这位直男思来想去,把自己手上最负盛名的匕首送了出去。 是赵地的铸剑名家所造,锤炼了五年,百炼而成,取名叫“百济”,匕首的鞘上绘着一棵树,树干上镶嵌着七颗幽明发亮的宝石,所以这匕首又叫“百济七枝”,起初是打算献给秦皇陛下的。 然后秦朝就被项羽搞死了,连绵数百里的阿房宫也被一把火烧了。 这把匕首兜兜转转落到韩信的手上,他本人是用长剑的,直接转手送给了自己的美人。 美人评价:还没有菜刀好用。 名叫百济七枝的匕首很委屈。 越苏正强自冷静,忽然见有人掀开轿帘冲了进来,手上的铍还在往下滴血,看装束是她们自己的人,容乐又惊又怒,护在越苏身前,厉声喝道: “你干什么!” 那人还十分年轻,面生得很,赤红着双眼,狠狠地盯着越苏。 分卷阅读233 越苏这时倒是异样的冷静,只仰头对上他的脸,轻轻拉了拉容乐的衣袖。 他要为了他的韩将军要杀了她。 外面的战况恐怕不容乐观,援军也迟迟没有消息,可以预见的下一步就是男人被全部屠戮干净,女人被掳走糟蹋。 她身上已经牢牢打上了韩信的烙印,折辱她就是在折辱韩将军。 所以他要杀了她。 越苏把匕首往前一递,平静地说:“您不必如此,真到了实在不堪的地步,我自己来。” 不过不是自杀,她死也要带几个下去。 硬闯进来的汉军兵士被她平静的话语镇住了,一时没敢有什么动作,过了几秒,忽然跪下来,硬生生给她磕了几个头,重得很,越苏听着都疼,他站起来的时候,额头上有明显的血迹,转身拖着自己的兵器走了。 容乐惊魂未定,手上的力道还绷着,拦在越苏身前的手臂微微发抖。 越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转移话题:“刚才那个人,他拿的铍还是秦国造的呢,应该是缴获敌军得来的。” “啊?”容乐不明白她提起这茬干什么,茫然地问了一句。 “赵地的铍没有镡,秦铍才有。”越苏解释了一句,见她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又安慰道:“别害怕,生死有命,要是命不该绝,今日绝对还有转机。”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握着匕首的手,还是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兵刃刺入肉体的声音、被活生生斩去肌体的惨叫、还有冰渣子噼噼啪啪砸下来的沙沙声。 车轿被逼近的大刀砍断了车辕,但是汉军还没有死完,逼近车轿的匪寇立刻被一刀斩下,血全喷在了轿帘上。 车辕一断,马车往前栽去,护在车架附近的军士一只手伸进轿中,及时把越苏拉出了车轿。 满地的残肢、满目的鲜血,充斥耳端的厮杀声。 浓重的血腥气张牙舞爪地扑了她一脸,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人几乎要吐出来,越苏跌跌撞撞地被拽了出来,好在穿的是简单的衣裙,不至于走不动路。 把她拉出来的汉军将士甚至来不及给她说一句:“您保重。”就立刻重新挥刀向旁边砍去,把扑上来的匪寇砍倒。 但越苏在这一片血污中实在是太扎眼了。 她只穿了一袭简单的曲裾,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头发松松地坠在肩后。可即使是这样,在灰暗的郊野中,她那张脸也足够扎眼了。 “那个小娘子留给我!要活的!别碰她!”在混杂着国骂的厮杀叫喊中,这样嘹亮的声音足够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 越苏往那个声音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厮杀,头发颇为蓬乱,眼睛略往上挑,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猖狂笑容,见越苏看过来,十分嚣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约莫是在根据比较贴身的曲裾判断她的身材曲线。 越苏立刻把头转了过去,心中漫上了被冒犯的不舒服。 纵使汉军的将士们把命都拼上了,但是过于大的人数差距还是让他们越来越吃力。 还多亏那个年轻人喊的那一句话,几次越苏都要被匪寇们的砍刀刺中了,但那些刀刃在触碰到她之前,硬生生全错开去了。 他们不敢碰越苏,越苏手上那把匕首却能趁机蹭个一两刀,开始几次还不适应,下不去手,又不会伤人的技巧,最多留下一点浅浅的皮肉伤,被她划到的匪寇完全不以为意,还要在言语上占她的便宜,尽是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越苏咬着牙,只当没听见。 可是容乐却一副被激怒的样子,她手上和越苏一样只有把短柄匕首,估计是匪寇们看她是个女人,想留下她一命来,一直没怎么对她出手,只当没看见。 容乐起初也是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匕首,她毕竟大半辈子都幽居在内宅,阴私手段知道得不少,但真的要面对面与人搏击,这就大大超出了她的所知范围了。 不会技巧,却不妨碍她的狠劲,一个没留意,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匪寇被她活生生削掉一只胳膊。 那人痛极大怒,也不留手了,迎面一刀把她掀翻在地,鲜血汩汩地从她的衣袖里冒出来。 越苏从后一刀扎进了他的后心。 她用力过猛了,手上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那个男人的肋骨之间,卡在血肉中,怎么也没办法□□。 越苏试了几次,没法从死人身上重新取回自己的匕首,他滚烫的鲜血已经冒出来了,粘腻的触感沾染在匕首手柄上,太滑了。 她脸上也都是血,冰渣子慢慢地下大了,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沙沙的碎冰声越来越大,逐渐掩埋了其他的声音。 因为其他的声音都没有了。 b 分卷阅读234 r 一切都停下来了。 汉军已经没有一个还活着的人了。 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缓步逼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越苏。 越苏没有说话,恶狠狠地盯回去,右手把刚才摸到的容乐的匕首藏在袖子里。 “小娘子,这么横啊。”年轻人笑嘻嘻地开口,好像没看见周围散落的尸体。 他踩在刚才那个被越苏一刀捅死的匪寇身上,单手把那只匕首拔了出来。 “好东西。”他夸道,又问:“鞘呢?” “我捡到了。”他身后一个穿着大袄子的中年人把越苏随手丢掉的刀鞘捧了上去,缀满宝石的刀鞘在昏昏暗的郊野上格外的显眼:“这娘们家里真是大户,不知道她爹娘还在不在。” 头发蓬乱的年轻人却危险地把眼睛眯了起来,他摸到了刀鞘边缘上的工匠铭刻:“等一下,这把刀是……刘夫人所铸。” 刀身的鲜血也淅淅沥沥逐渐流尽了,露出刀身上那两个字。 百济。 “这把刀不是在韩信手里吗?”头发蓬乱的年轻人脱口而出,脸色有些沉下去。 年轻人快速地看向四周,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是惊慌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傲慢。 “韩信的女人?听说韩信也是没打过败仗?”他走到越苏面前,蹲下来去仔细看她的脸,眼神一点一点从她脸上胸前舔过去,“我倒要尝尝看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同的滋味。” 他靠得越来越近,越苏强迫自己微微扬起笑意,在他掐着她的脸颊亲上来之前,越苏手里拿的匕首直接捅进了他的小腹,为了防止创口不大,她还恶意地搅了搅。 为了不发生刚才卡在死人肋骨里拔不出匕首的意外,越苏这次想好了,直接扎小腹,内脏捅坏了,他还要在病床上痛苦几个月才死得了。 被扎了个正着的年轻人还有力气一脚把她踹翻,才捂着伤口直起身来,瞪大眼睛,被剧痛逼得说不出话来。 越苏毫不犹豫,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牢牢抓在手里的匕首往胸前一压,顷刻间血就流了满手,浓重得如同死亡的黑暗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冰渣子砸在头脸上,还有点痛。 在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好像感觉大地在微微颤抖,仿佛是有人带着千军万马,冒着风雪奔袭而来。 . 越苏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她有些茫然地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不小心带到胸前的伤口,痛得浑身一激灵。 这么一抖,立刻把伏在她床前休息的人给叫醒了。 韩将军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惊喜,看着她,似乎有很多想说的,想了半晌,最后说:“……容乐她已经醒了,你要是想见她,我喊她过来。” 越苏的脑子木木的,反应了好一会儿,短短地说了一句:“她还活着就好。” 韩将军看着她平静的脸色,颇有些手足无措,中规中矩地接了一句:“其实救回来不少人……很奇怪,因为都是濒死的重伤,竟然全部救回来了。” 越苏平平淡淡地说:“因为他们本来也不该因为我死在今天,历史不是这么写的。” 韩信这才确定她不对劲。 他有些急切地问:“是不是吓到了?苏苏你还好吗?别害怕,以后我一直在你身边。” 越苏的眼角慢慢红了,韩信连忙把人拥进怀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不哭了,我们苏苏很厉害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想好,要怪都怪我,苏苏打我两下解气好不好?” 越苏带着哭腔喊他:“信哥哥。” “嗯,我在呢,不怕了。” “求求你了,骗我吧,求求你了,你告诉我你就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以前也没有什么妾室没有什么小孩,求求你了,你骗我吧,我全部相信。” 她这话说到一半,已经哭得十分厉害了,抽泣着说完,大约心口实在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牵动了伤口,还是就是心疼,皱着眉头去捂心口。 好像集市上已经摆了半天的鱼,缺水到快要渴死了,就要撑不下去了,只盼着他再洒点水上来,她便继续在永无止境的痛苦里扑腾。 韩信几乎觉得有什么在卡他的脖子,他一瞬间体会到了魂飞魄散的恐惧,发不出声音来,惊惶无措地把人抱在自己膝上,手直接覆到她纤白的手指上,想要帮她揉一揉。 可是她手上还有未愈的擦伤,被他这么一拢,痛得肩头抖了抖,又喊了他一声:“将军,求求你了。” 将军。 求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 第105章 花先锋 分卷阅读235 太阳像巨大的走马灯似的, 汇集了成百上千支蜡烛的光芒, 现在一点一点熄灭了, 从平原的末尾往下沉去。 河上已经结了冰,只是还没冻瓷实, 从天上往下倾泻的冰渣子砸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已经是傍晚,树枝光秃秃的影子落在了紧闭的窗前,寒冷被牢牢关在了窗外。 但是冬日的寒意,依旧有成百上千种方式在世上游移。 比如, 窗子里压抑的哭声。 韩信在她痛得一抖之后, 才发现她手背上还有一道可恐的擦伤,立刻松开手, 更加慌乱, 也不敢再随便碰她, 怕撞到什么他没注意的创口。 “没有别人。一直只喜欢你一个人。”他最见不得她哭, 最怕的是她因为他哭, 所以这承诺半点犹豫也没有。 然后怀里的姑娘边抽泣边看他, 露出了一个不怎么真心的笑容。 她这幅表情实在是不好看,但是却足够主宰抱着他的人的一切情绪。 韩信恍然发现这是她刚才要求他说的“谎话”,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把自己知道的、要说的事情,一股脑、不讲文法地倾诉出来:“不是,你误会了,苏苏, 我已经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你不要哭,没有别人,是我不好……你……” 他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像漏水的船只,船上的人——只有他自己——把这船当救命稻草,但是船只径直往下沉去。 韩信有很多话要讲,但是怕说出来让她伤心,但又没有想过怎么和她好好说这一切,现在逼到面前了,捉襟见肘,窘迫得很,甚至有点怨恨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好。 因为他之前一直在忧心越苏的伤口,韩信知道自己所处的时空医疗水平有多落后,他什么办法都想了、能请的大夫都请过来了,甚至听说项王军中有医术高超的神医,还亲自写信去求项王把大夫借给他。 ……至于汉王刘邦知道他这么和项羽私下联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懒得顾及,反正最后都要撕破脸。 就连休息,也只是趴在她床前草草对付过去,生怕她有什么状况自己反应不及时。 但爱人之心,爱到深处,从来只有忧心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多,心心念念的是自己以前给她受过的委屈,想着再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心尖上的人受苦。 越苏听他说了这句话,一时还止不住下滑的眼泪,但也不擦了,怔怔地看他。 等她察觉到面前的人脸上的年少锐气,已经完全变成了被生活磋磨剩下的单薄与低调,她首先感到的不是迟来的喜悦,而是委屈。 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就够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享受这一生最好的年华吧。 “信哥哥,你不要这样,你高兴一点……”她抬手去抚他的眉头,摇头,眼泪噙着,说:“我不哭了,你高兴一点,你不要这么难过,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任性……” “没有别人。”韩信又是心酸又是自责,把人往怀里抱得更紧一点,轻轻拍她的背,边说边从旁边拿出一袭白色的狐裘,把怀里的人整个裹住,她刚从被子里爬起来,就算穿得多怕也觉得冷。 狐裘是早就吩咐下去做的,难为他们找到这么些纯白色的狐狸皮,她穿着很好,毛茸茸的、胖乎乎的,很暖和,就该这样。 他从裘衣侧面伸手进去,摸到她的心口处,撇开那道吓人的伤口,轻轻揉着,低声说:“等明天大夫到了,让大夫开点心口痛的药。” 他说的是项王借来的大夫。 项王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某种程度上和他韩信有点像,缺点不少,但还坚持用所谓“贵族”的道义要求自己。 比如他举步维艰的时候,听谋士的建议,抓来汉王的老婆与父亲,威胁刘邦做出让步。小混混出生的刘邦表示您爱杀就杀,爱煮就煮,老爹没了他就再认一个,老婆没了就再娶一个。 项羽被刘邦的不要脸气得没办法,这种时候刘邦的父亲与妻室完全没有了用处,谋士说您得杀了他们,给天下人一个警示。 结果项羽想了想,说我把他们抓来已经挺不对的了,现在杀了他们就更不对了,一个人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然后项羽把他们放了…… 放了…… 还有就是著名的鸿门宴,刘邦都把脖子放到案板上了,项王的刀都已经举起来了,刘邦拼命讨好他,他硬是砍不下去啊!!! 项王您的道德标准到底点在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啊!难怪赢不了啊! 所以对面的敌人低声下气地亲笔来信,项王认为自己受到了尊重,顿时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而且人家是妻子病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万一他的虞姬哪天病重要死了…… 项王一个激灵,觉得以他一个贵族的身份,这事没理由不帮。 分卷阅读236 所以楚地的大夫正在赶往邯郸的路上,估计明天就能到。 越苏不知道这些事情,懵懵懂懂地问:“要吃很多药吗?” “没有很多。”韩信以为她怕药太苦了——中药也确实绝大多数苦得人吃不下去,不像西药裹着糖衣胶囊——连忙安慰道:“我给你准备点心,吃完药就吃点心好不好?” 越苏被狐裘裹着,浑身轻飘飘地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了一句:“我没有怕吃药啦。” 韩信听她说了这么一句,才有心情笑一笑,伸手摸她的头发:“嗯,我们苏苏最厉害了,才不怕吃药呢。”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和越苏说话的时候,经常用幼稚兮兮的语气和感叹词。 见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他才低声解释:“是这样的,我封大将之前,在军中有个好朋友,姓魏,是过命的交情……几年前我做了错事,理应斩首,是他给我收集监斩的夏侯大人的喜好,我才侥幸逃得性命。” 越苏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聊起这个事情,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但是不久他就不幸战死,死之前拜托我:‘吾有老母,年七十有余,妻不足十七,得数斛米,足以养生,愿兄周恤之’,我觉得这是应该的,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战争结束,我有能力去到他的家中时,发现他的老母亲已经被乱军所杀。” 越苏惊呼道:“啊?那怎么办?” “我当时也很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嘱托,又听他邻居说,他的幼妻还活着,只是被乱军掳走,于是便花了心思去找这个人。” “等我册封大将之后,他的幼妻终于有了消息,原来是辗转流落,被人卖做了妓家。我去把人赎回来,原本想着是让她回到家中,给她足够的银钱,她愿意守节也罢,愿意再嫁也罢,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接她到关中之后,她说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不愿意折辱亡夫,死都不同意回到家乡。” 越苏白着脸说:“她肯定觉得回去日子也不好过,当初大家都知道她被乱军掳走,现在又带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回去,就算有钱养活自己,那也叫人……”看不起。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不能辜负了好朋友的嘱托,就让她留下了,在城中额外给她买了院子。”他声音越来越小:“后来他们都说那是我的妾室,我原本觉得误传了这样的消息对她的名节不好,谁知道她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名节了,她倒是死不足惜,只是求我给她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 越苏没说话。 韩信心虚地小声补充:“她当时大着肚子,跪在地上,我就……” 越苏还是不搭理他,闷闷地把脸埋在他怀里,过了几分钟,忽然问了一句:“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哄我的?” 韩信连忙:“我发誓。” 越苏气鼓鼓地抬起头:“不是因为我刚才让你骗我,所以骗我?” “不是,绝对不是,这一世的所有都告诉你了。”他信誓旦旦。 越苏娇气地“哼”了一声。 韩信摸了摸她的头发,又问:“你饿不饿?我去叫人送吃的过来?” 他心里有愧,现在十分殷勤,觉得但凡她要,什么都给她拿过来。 越苏:“我想吃红烧鱼。” 韩信:“……” 韩信:“不行,你伤口在胸前,本来就凶险不好恢复,吃不得那么重口的东西,吃点清淡的好不好?” 越苏赌气道:“那我想吃冰淇淋。” 韩信:“……” 韩信:“我去给你弄,冰窖里还备着些水果,给你切好了端过来好不好?只是不要吃太多,怕对伤口恢复不好。” 越苏推了他一把,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走吧走吧。” 等他把人放回榻上,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见姑娘喊:“等一下,信哥,你再过来一下。” 韩信又殷勤地快步走回去,被榻上的人拽着衣领,迎面就是一个轻吻,吻完又推他,还是那副脸色:“好了,去吧。” 韩信走到门外,才松了口气,有些心情复杂,但终究没多想,径直下了楼,遇见守御急匆匆地进来。 “将军,花先锋传来消息,说她和神医明早就能到。” “嗯,知道了。”韩信答应一声,忽然转身叮嘱:“别给我们姑娘知道了。” 守御有些不明白。抬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别告诉我们姑娘了,我还没和她说,明天给她一个惊喜吧,她肯定会很开心见到花……先锋的。” 守御一时没明白为什么将军那么开心自 分卷阅读237 己的美人和别的男人相见,只好充满疑虑地目送将军远去。 第106章 王炸四个二 越苏醒了之后, 才发现胸口这一道伤有多麻烦。 碰不得水、忌口多还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一动就牵动伤口, 就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是会一阵一阵地抽痛。 她根本睡不着, 就算短暂地昏睡过去,没几个小时又会被伤口的抽痛活生生叫醒。 这还不是主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的药的问题,她半夜给痛醒之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压自己的胸口, 想吐又吐不出来, 闷闷的,半夜抓着床头的雕花柱子用力宣泄, 但怎么都难过。 婢女被她痛苦的声音吵醒, 赶忙跑过来, 可是又帮不上什么忙, 这会儿又没有什么有用的止痛药, 多数还带着成瘾性, 越苏也不敢吃。 一夜折腾下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脸色苍白, 甚至有点奄奄一息。婢女们商量着要去喊将军,越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只是摇头,因此她们也没敢去。 韩信早上起了之后跑来看她, 见她一副痛得虚脱的样子,颇为自责,把她的药给喂了,问:“再睡一会儿吗?要不要吃糖?” 越苏摇头:“睡不着。” 她想了想,又补充:“屋子里太闷了。” 为了不冷着她,屋子里烧了炭火,但是即使是最好的银丝炭,也难免会有烟气,这么在屋子里呆个十几小时,当然觉得胸闷气短。 韩信想了想,把饭喂完之后,给人裹上裘衣,直接抱出去了,外面难得有点太阳,是微薄的暖意,也没风,把床榻安放在园子里,旁边再绕着半圈炉子,这样暖和也暖和了,在户外也不闷。 越苏真是困了,迷迷糊糊躺了会儿,起初只是打算晒晒太阳,后来嘴里还含着块饴糖就睡过去了。 她是被耳边轻轻的衣料摩擦声吵醒的,一睁眼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脏手里满满拿着几块糖,惊慌失措地和她对视。 越苏:“……”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眼睛往四周转了转,发现护卫都离得挺远,估计是怕吵她睡觉了,于是轻咳了一声,小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小男孩脸上都是污渍,默不作声,指了指墙角被绿植遮盖住的一个小洞,那洞口实在小,要不是他瘦得可怕,估计也钻不进来。 越苏叹了口气,见他只抓了盘子里的几块点心,压低声音说:“你都拿走吧,没事的。” 小男孩愣愣地看了她一眼,连忙伸手去抓,一股脑全塞进自己的衣服里,也不说话,像怕她反悔似的,身子一猫就又从那个小洞里爬出去了。 越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毫不吝啬地往下洒,暖洋洋的,她胸口又恍恍惚惚地痛起来,眼睛一闭,慢慢地重新沉入梦境。 这次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史书上记载的剑拔弩张都定格住了,所有庄严的庙堂都长出细细的枝叶,繁密的叶片和茂盛的树干填满了所有肃穆的灰色,也掩盖住了那些或喜或怒、鼎鼎有名的人物。 树叶不断生长,摇曳生姿,那些让人不忍卒读的苦难、辛酸、恐惧,全部被掩盖住了。 不管是战争、饥荒、洪水,抑或是权谋、争斗、人相食,树枝们带着愉悦的春天气息,往四周扩张,每一片叶子上都闪耀着不同的光亮。 在这些瀑布一样的绿植之间,有红白两色的巨大花朵开始盛放,花朵前站着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脸上却有许多副面具,他随意地换来换去,始终见不到最底下那张脸。 越苏听见自己问:“何必呢?做自己不好吗?” 那人回答:“我做过一次自己,不太好,害死人了。自己太靠不住了,我还是做别人吧。” 红白两色的花朵在他面前绽放,淡粉色的花蕊触手可及,几乎将他淹没。然后这些花朵迅速凋谢,萎败在地。 越苏听见自己又说话了:“你说的对,自己不好,还是做别人好,而且要做个没有梦想、没有执念、没有脾气的人最好。” 花瓣一片一片全部调零,藤蔓收缩回去,枝叶从地板的裂缝、横梁的雕花和厚重的朱门边缘消失,一切又回归原样。 历史继续前进,有的近了,有的远了,帝王将相都缓缓倒下,倒是那些被一刀砍倒在地的士兵爬了起来,还有他们没人养活的脏兮兮小孩,在畜生走过的地方爬来钻去。他们只是不说话。 越苏这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正往房里去。 韩信见她醒了,低声问:“冷吗?还是进去睡吧,外面起风了。” 越苏摇摇头,刚才的梦境已经不记得了,不知为什么有点难过,说:“放我 分卷阅读238 下来,我想去走走。” 韩信点头,说:“大夫快到了,别走远了,就在附近玩吧。” 于是越苏只好裹着一身厚重的裘衣在附近散步,依旧是有人跟着。 说是散步,只是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都没走出太远去,倒是韩将军觉得她似乎确实很喜欢吃点心,不一会儿又送来一大盘点心,全是发腻的甜。 快到正午的时候,越苏远远听见了开关城门的号角声,她好奇地走上楼去看。 远远看见几十个轻骑兵,在阳光下从城门进来,因为过于旺盛的太阳光,眯着眼睛,脸上带着被太阳直射的那种古怪表情。 “那是谁?”她问。 “是将军给姑娘您请的大夫啊。”旁边的婢女答道。 “哦。”越苏点头:“那我们回去吧,待会儿大夫来了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她挪动的速度过于缓慢,等慢悠悠下了楼,眼睛从明亮的日光下转到较暗的走廊里,就听人通报说大夫已经到了。 然后她看见有个瘦高的戎装将领,急匆匆地跑进来,见面就是一个熊抱:“苏苏!” 越苏都被抱懵了,心想这是请的心理医生啊,用的还是拥抱疗法? 抱她的人就短暂地用手环绕了她几秒钟,立刻松开了,想必是怕碰到她的伤口,非常惊喜,一叠声地说:“苏苏,我找了你好久!” 越苏:“???” 她仰头仔细仰视了他几秒,猛然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木兰——唔——” 花木兰捂住她的嘴,把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一下:“木兰,就叫木兰吧。” 然后她做口型:“我现在假装是男人!” 越苏惊喜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花木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实话,她还真的很适合这种戎装打扮,看着整个人英姿勃发。 “啊就是沈仙人来找我们,说是把你搞丢了,但是不知道具体丢在哪了,我刚从小衎那儿一路找过来——诶我跟你说王莽这人绝逼是个穿越者——总之我现在就找过来了,走咱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回去。”花木兰一通介绍,介绍完又问:“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越苏可怜巴巴:“好痛啊,我真的半夜痛醒。” 花木兰摸了摸自己下巴:“我给你看看?我以前胸口上也给插过刀子,我印象里没多久就好了,运气好没伤到内脏和骨头,就是皮肉伤。” 越苏点点头:“好呀,我们进里面去好好说话。” 花木兰点头:“我来之前和信哥说过啦,咱们走吧,他一下子给绊住了。” 她一副姐妹好的样子,大方地去牵花木兰的手:“对了,木兰啊,一一怎么样?我不在家这么久,她有没有发现啊?” 花木兰摇了摇头:“她每天忙那个什么考试,五点起十一点才睡,我看她都要魔怔了,跟她说你去出差了,她就信了。” 越苏才略放下心,她太高兴了,抓着花木兰的手问来问去:“现代的时间过去多少啊?是1:1吗?” 花木兰点点头:“应该是,我从小衎那儿一路逆流而上,来到了汉初,打电话给小小,她说是时间是同步进行的。” “这样吗……”越苏推开门,把她往卧房里领,顺便问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猜想:“有没有一个跳舞很棒的姑娘出现在现代啊?” 花木兰想了想:“没有。” 越苏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她有太多问题要问了,随便向后招了招手,嘱咐婢女:“把门关上,然后出去吧,将军到了让他直接过来。” 婢女表情微妙:“姑娘您说什么?” 越苏重复了一遍。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花木兰忽然笑嘻嘻地从身后牵住她的手,一副看戏的面孔:“对啊,你们将军到了让他直接过来加入我们。” 婢女:“……” 越苏见她退出去了,撑着头问:“对了,木兰姐,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花木兰见人走了,从自己的盔甲里掏出一个…… 华为手机。 她开了机,切到聊天页面:“对了苏苏你知道华为最近出了个全面屏吗?我看了下发布会,等回去咱们去换一个,看起来很酷炫。” 越苏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一个古人教自己挑手机。 花木兰打了几行字:“沈仙人不回我……那咱们再聊会儿天,对了苏苏,你能吃串儿吗?我晚上给你整烤全羊去。” 越苏可怜巴巴:“信哥不让我吃。” 花木兰拍拍她的头,无限同情:“你好好养伤,好了我带你去吃。” 越苏:“我能玩 分卷阅读239 会儿你的手机吗?” 花木兰还没答应,忽然听见了敲门声:“姑娘,我是容乐,将军让我送点心来了。” 越苏条件反射地推花木兰:“快!快!手机藏一下。” 花木兰三步两步直接塞在了被褥下面。 “进来吧。”越苏扬声喊,喊完才发现自己并不用避讳容乐,又想起刚才那样子非常像学生时代躲避班主任,不由得冲花木兰一笑。 花木兰还没笑,越苏就见容乐饱含着惊惧向自己看了一眼。 似乎是“姑娘您一手王炸四个二也不能这么打牌啊!!!”。 第107章 道友请留步 越苏:“……” 越苏诚恳地说:“容乐啊, 虽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是相信我, 这是一场误会。” 容乐笑了笑,把手上端着的一盘点心都放在桌上了, 方才答道:“姑娘自己有分寸,也不用我说,若是有什么事情和这位花先锋说,不妨让将军在场吧。” 花木兰摆摆手,她到底还是性子端正, 不像苏小小那样爱看热闹, 帮忙找了个理由开脱:“我是你们姑娘的哥哥,韩将军知道的。” 容乐一愣, 连忙又给她行了个礼, 讨好地笑道:“原来是嫡亲的哥哥, 是奴婢狭隘了……花先锋这一趟来, 是不是来把我们姑娘的姓给改回去的?” 原来以前把自己家女儿卖给人家, 常常会另起名字, 为的是不给祖宗的姓氏蒙羞。 比如小七。 越苏不懂这茬,但隐约猜到容乐这么问是有根据的, 聪明地没说话, 看了一眼花木兰。 花木兰大方地挥了挥手:“改不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都姓韩。” 越苏:“……” 越苏偷偷推了花木兰一把。 容乐笑着答应:“是啊,舅爷说的是。” 越苏:“……” 容乐带着“我家姑娘不仅有王炸四个二,还有四个A”的乐呵表情走了。 她一走, 越苏开始争分夺秒玩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联不上网、没有信号,唯一的可联系者沈静松没回复。 但是越苏实在是太想自己的手机了,现在只是看着计算机界面都开心。 花木兰架着脚吃点心,评价:“信哥这儿点心都没摆盘的习惯吗?这么一大屉你吃得完嘛?唔,要不那么甜,其实还挺好吃的。” 越苏瞄了一眼,发现端上来的点心盘果然满满当当,随口答:“没有啊,就这一次摆的比较满……” 她话说完,忽然想到可能是因为上午的点心盒都空了,所以信哥以为她忽然来了兴致吃点心,才唤人送了这么大一盘过来。 会这么联想,是因为越苏其实依旧吃不惯秦末汉初的菜品,也没那个天赋去(用根本没传入中原的食材)改良食谱,每天凑合吃吃正餐保证不饿死,接下来就是零嘴时间。 韩将军极其看不惯她这个习惯,但是每次他一提,越苏就插科打诨转移他注意力,要不然直接拉上床,亲一亲摸一摸,他一会儿就什么都忘了。 有次难得在餐桌上吃到一道合胃口的葵菜菜羹,她还特意笑嘻嘻地说给信哥听。 接下来…… 她每天都能在餐桌上看见这道菜,直到她吃崩溃了,主动要求把菜羹给撤了,这才作罢。 这个人真是…… “沈仙人好像来电话了。”花木兰把手上的糕点塞进嘴里,点开屏幕上的那个绿色小话筒。 “喂,木兰啊,你找到人啦?”沈老板的背景音一如既往的嘈杂,隐隐约约还听得见他旁边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解卦“哎呀你这个姻缘是凶签呐……” 越苏一脸黑线地问:“老板你干嘛呢?” “小越啊,你还好吗?吃的饱饭吗?等老板骗够钱就来接你呀!” 骗够钱??? 越苏沉默了一瞬:“不急,老板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拿自己的余生开玩笑啊,我一点也不想接下来每隔三个月去探望你一次。” 沈老板来不及回答,因为有人上门来解卦来了,是个颇为稚嫩的声音,哭哭啼啼的:“道长!我男朋友和我生病的闺蜜跑啦!我来问姻缘!您要是愿意,我想拜您为师!” 越苏听见沈老板问:“小姑娘你多大啊?” “十五啦。” “去去去!捣什么乱,这么小问什么姻缘!学习成绩怎么样啊?期末复习完啦?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好过?分清主次,学业为重,听到没?” 越苏听他把人赶跑了,不由得说:“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沈静松没好气地说:“太上老君不 分卷阅读240 想传道给学渣,我们这儿收徒要非全日制双一流本科毕业的才行。” 越苏:“……” 眼看这俩人越聊越没边,在场唯一抓住了重点的花木兰插嘴道:“沈仙人,我和苏苏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她胸口上给捅了一刀。” “啊?”沈老板诧异道:“小越你怎么搞的?捅你的人抓着没?判了多少年啊?” 越苏小声:“我自己捅的……” 沈老板:“???” 花木兰:“啊这个我知道!苏苏遇见土匪了,她搞死了几个带下去,然后准备自杀来着。那些土匪我来的时候还见到了。” 越苏不禁“啊?”了一声,问:“那你们也是只有几十个人,没吃亏吧?” 花木兰:“……” 花木兰幽幽地说:“不是啦,是在邯郸的城墙上看见的,脑袋挂了一排呢。城门前倒还吊着几个,你要是想去看看,现在应该还没死……” 越苏:“……” 花木兰:“都说了你信哥杀的人比我还多。” 沈静松:“对了你回来这个事情……就比较麻烦。” 越苏:“嗯?怎么说?” 沈静松:“我把大家送到上下五千年去找你,用废了好多个时间穿梭器啊……原材料很费钱的,公司现在都要山穷水尽了嘤嘤嘤,等我这两个月搞一波钱来接你。” 越苏一想能理解,刚要答应,那边沈静松自顾自地说道:“还有我要先去找几位刺客大哥啊,他们可都在南宋南明那两个倒霉朝代,万一哪天他们一时兴起千军万马中取吴三桂首级怎么办啊!” 越苏连忙说:“能理解能理解,我不急,老板咱们联系上就好。” 沈老板:“OK这么说定了,小越你这次不给我工作到一百岁我都回不来本,你好好养伤哈,别作死,等什么时候稳定下来我把霍去病给你领来。” 越苏:“都说了!人霍去病和我没关系!” 电话那头嘿嘿一笑,说:“小越你回来我道观的供果可以晚上偷偷留给你吃,我才知道宗教收入免税呢!早知道就不搞什么……诶!道友留步啊!是在我们这儿解签!” 然后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越苏喃喃自语:“我怎么记得‘道友请留步’这句话是《封神榜》里的申公豹说的,每次他一说这话,就骗不知多少截教高手下山送死。” 花木兰:“我上次去找沈仙人,他从装饰用的炉子里掏出一包麦丽素给我吃……” 越苏:“知足吧,我去的话,可能是现场搓一个给我。” 花木兰:“他还叮嘱我节假日去,省钱,平常去道馆还收门票,节假日门口收费的清风道长要放假,就免费了……” 她们俩相对无语,越苏总结:“回去还是好好赚钱吧。” 正说着,信哥领着传说中的神医来了。 神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很是面善,初步诊断说没什么大碍,没伤到要害,只是要静养,然后再细细切脉,转身出去开调养方子去了。 花木兰继续吃点心,一边吃一边和越苏说话:“苏苏你记不记得《甄嬛传》里的沈眉庄?就是那个和温太医一起绿了皇帝的那个。” 越苏:“记得,怎么了?” 花木兰:“我刚才想起来他说过一句话‘不痛快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哈哈哈然后那一集沈眉庄真的就去找太医痛快痛快了哈哈哈。” 越苏来了兴致:“我记得!不过那句话他是对祺嫔说的,估计情况是这样的‘皇上:我让祺嫔痛快痛快让你去了吗!’” 被晾在一边听她们开黄腔的韩将军觉得不能让局势这么发展下去,轻咳一声:“木兰,你在军中少听他们晚上乱说话……” 花木兰“哈哈”笑,挥挥手:“那我去给苏苏搞点吃的去了,这小可怜什么都不能吃。” 韩信见她转身要走,又把人喊住:“等一会儿,我给你个信物,不然你挺多地方去不了的。” 花木兰接了,在走廊上还遇见了越苏之前的那个婢女,从她那儿抢了杯茶喝才走。 婢女一脸呆滞地要回头去换一套茶具,韩将军推门喊住她:“直接拿过来吧。” 韩将军那个视之珠玉的越姑娘则笑嘻嘻地问她:“花先锋用的是哪个杯子啊?” 婢女指出来之后,她就直接拿去装点心了,还说:“这个点心好吃,木兰刚才没吃到,我拿出来待会儿怕忘了。” 又听见将军说:“苏苏,你要无聊,我给你找几个人写话本子给你看好不好?” 越姑娘头都不抬:“我不无聊啊。我接下来打算给容乐找个好婆家,把她顺利嫁出去。” 分卷阅读241 将军顿了顿,方才答道:“也好。” 越姑娘喝了茶,忽然抬头吃吃地笑:“将军你刚才还说木兰开黄腔,您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将军:“……” 他颇为狼狈地争辩:“那是……年纪太轻了,难免轻狂。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 越姑娘得寸进尺地爬上他的膝盖,脸上带着恶少强抢民女的猖獗笑容:“我喜欢,信哥哥你现在说一句给我听听好不好?” 将军原来是用来这么玩的吗! 婢女默默地收拾茶具退下来,她感叹完还在思考是什么样的场景需要花先锋开黄腔,以及自己家将军、姑娘和敌军的先锋到底是什么混乱的关系啊! 有事信哥哥没事韩将军! 越姑娘您手里到底捏到是一把什么绝世好牌啊!您怎么这么作啊! 婢女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见已经掩上的房门里,韩将军有些不知所措地搪塞了两句,越姑娘倒是难得心情好在和他玩笑。 这么闹着,忽然听见韩将军说了一句:“苏苏,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第108章 我年轻时是个蠢货 越苏从来没想过自己第一次被求婚会在这么……意想不到的场景。 天地良心。 她真的只是随口调戏一下。 年轻的信哥不能随便调戏, 因为他开黄腔比越苏厉害多了, 而且那个信哥没有顾忌的, 一言不合就把人往床上抱。 有时候等不及了,也在地毯上、书案上或者窗后。 越苏被教训了几次就不敢和他讲荤话了。 现在这个信哥哥就好玩多了。 温柔体贴、态度端正、谨慎自省, 因为认识的时候年龄差太大,甚至有点把她当小朋友哄的倾向。 反正越苏爬上他的膝头,扯着他的衣角要他喂点心的时候,一切都还挺正常的。 因为大龄(?)心理障碍开不了黄腔,韩将军立刻洗了洗手, 给她拿了点心, 还备好了茶水,等她吃完。 越苏一口把他拿着的那个小小的梅花状点心吃进去, 顺便含住他的手指, 轻轻地舔了舔。 韩将军慌忙抽出手指, 迅速地往身后藏了藏:“我刚才杀了人, 脏, 你不要……” 越苏继续靠近, 仰头去亲吻他的脸侧:“信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想讲给你听。” 她说着, 还伸手去摸他的小腹,那里已经绷紧了,他浑身都僵着。 越苏往上一吻,他立刻条件反射地去抓她的手, 阻止她的手往下滑:“大夫说伤不要紧,也不可以……” 越苏无辜地从他手掌里抽出手来:“我没有往下摸啊。信哥哥你在想什么?” 韩信:“……” 他喉间一哽,被她灿烂的笑容晃了眼,一时间也想不起外面如何冰雪封冻、如何兵荒马乱,只想着要是……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这一生的快活日子实在不算多,所以才加倍地想要留下为说不多的欢愉。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苏苏,你嫁给我好不好?” 越苏被这个突然的问句问懵了。 可只是略微的懵懂,她就立刻答道:“好。” 答是答完了,眼泪也要下来了。 话一出口,韩信就已经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了,将她刚才略微的怔愣看在眼里,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有些晦暗:“是我问错了,这里太危险了,苏苏这次都差点送命呢,还是回去吧,和我在一起总归没什么好结局的。” 历史不可被改变,而初衷很容易被遗忘。 越苏要说话,被他做手势阻拦住了,只听他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句:“是我不好,提这个干什么……反正也改不了。” 越苏按按用力捏紧拳头,把手缩在衣袖下,想要反驳,又无从说起。 他终究有自己的一生,史书明载,与她无关的一生。 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越苏去牵他的手,等他看过来,就直接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她又觉得心口隐隐地痛了起来,眉头皱着,身前的人立刻察觉了,把手伸进裘衣里给她轻轻地揉,在她耳边说:“苏苏,听我说,你回去以后要小心,不要信那些大师的话,打探消息也别找他们,这样的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花木兰已经给他说过前因后果了。 “还有就是,你以后不要来见我了,你看啊,一件事情既然我们不可能有成果,还是不要去做了。你说自己那么年轻,可慢慢就不年轻了,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最好了。 分卷阅读242 ”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要是可以,你走的时候,不要让我把这些事情都忘掉。” 韩将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和沈仙人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改变,我都记得很清楚,我会按以前的去做的,不要让我忘记。” 记得什么?记得你被褫夺兵权?一贬再贬?记得狡兔死走狗烹?记得在未央宫被吕后和萧何杀掉? 然后再一件一件地去完成它们? 越苏几乎失去了言语能力,觉得心脏上一丝一缕地泛起尖锐的疼痛,只听见他在耳边小声说:“以前答应你不忘掉,答应你在两千年前也记得你,这些承诺都落空了,我很抱歉。” “还有,不记得你的时候,竟然在那种地方折辱你,这不是我的本意,苏苏。”他声调晦暗到沙哑的地步:“不是有意轻贱你,只是……” “只是实在喜欢得不得了,我年纪轻的时候是个蠢货,也不会多给你想想,就贪那一时的欢愉,我很抱歉。” 越苏从未在意这个问题,听他这么郑重地说出来,不知道在心里念了多久,只怕是她昏迷这些时日,他一遍一遍筛选自己的记忆,就为了从中找出可以谴责自己的部分。 原先她听木兰说,医院里得绝症孩子的父母们,得知孩子没救之后,经常不接受众筹、拒绝好心人的捐赠。因为父母们会觉得自己过得苦一点,心里头才对得起孩子。 可明明孩子得绝症、活不了了,和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他们本来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自责。 但是他们选择打两份工、欠很多钱,用余生的痛苦来表达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 明明她受伤也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喜欢的不得了,前线脱不了身,巴巴地让亲卫去接她,路上运气不好罢了。 可是他就是容忍不了她痛成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而他竟然不需要触碰痛苦。 “本来想着,你要是愿意,就补一个明媒正娶给你,总归聊胜于无,可是……你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能委屈你……苏苏,你要不然打我两下吧?” 越苏一个劲摇头,但是心口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说完他见越苏一副痛不自支的模样,眸光之中尽是怜惜,忽然又改了主意:“你胸口疼,用力牵动了就不好了,我给你找把刀来好不好?你别伤心。” 越苏忽而想到自己在来邯郸的路途中,心中失望,忍不住猜忌,曾想过若是真的一切都不如人意,也不防给他一刀,大家一起死了罢了。可她只是想想,他却直接把刀递了过来。 他爱到不知所措了。 知道她喜欢什么菜肴,就一直、频繁地端上来,也不顾她会不会厌烦;自责没有及时救她,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反复思虑着,最后把刀递给了她。 把她觉得好的都给她,她不表示喜好与想法,就把自己有的最好给她。 她打落那柄匕首,不顾心口的抽痛,仰头吻他,素手探进他的衣衫,只顾着要讨好他。 韩将军……真是年少轻狂。 没一会儿就被撩拨得满眼欲念,但甚至不愿意解开她的裘衣让她受凉。 最后韩将军拒绝了她用其他地方帮忙的建议,毫无办法地去找冷水了。 …… 晚上照例是修整士卒、犒赏将士。 越苏胸口上的伤还厉害着,太阳一落,外面风冷,就被拘在房里,只短暂地出去吹了吹风。 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因为入冬已久,难得大家这样聚在一起欢闹,竟然还有行脚僧在路边念吉祥经、吉祥咒。 越苏对这一幕颇感新奇:“我以为佛教传入中原是魏晋时候的事。” 花木兰:“其实秦朝以前就有印度僧人来往的记载。” 不爱枯燥念书的花木兰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又解释说:“是我看《甄嬛传》解析说的啦。” 她们正说着话,忽然见一个光头和尚经过,穿着破烂的袈裟,看着疯疯癫癫的,上门去讨斋饭。 主人家施舍了斋饭,满堂的宾客不知道是谁说:“大师,唱个吉祥咒吧!” 那和尚真的把斋饭往地上一放,举止滑稽地唱起歌来。 宾客见他真的应了,顿时欢呼起来,一群人笑嘻嘻地看着,只等讨个好彩头。 越苏从没见过和尚唱吉祥词,拉着花木兰不走,想要听完。 “古古怪!怪怪古! 孙子娶祖母;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和尚慌腔怪调地唱完,主人家才反应过来,怒骂道:“你这秃驴!我好心与你饭吃!你 分卷阅读243 这唱的是什么!” 和尚依旧是那副痴傻相,抱着自己的斋饭就走,速度快得像贺方回他家的橘猫试图逃避锻炼。 杀人无数、完全不避讳死亡的花木兰听他唱完,倒是给了个不错的评价:“词作新颖,曲调整理一下可以拿高分的。” 越苏却觉得不舒服,拉着花木兰走了,说:“他那歌也不是原唱的,我记得是梁武帝时期的一位得道高僧写的,这和尚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回了楼上,她催着木兰去玩,自己一个人往回走,走着,想起之前信哥在耳边说话时温润的气息,不由得心又软了几分。 穿过回廊,忽然听见几个小丫鬟在聊天,说的还正是韩将军和她的事情,如何如何情深义厚、如何如何留恋不舍。 越苏听了一耳朵,听见她们总结说: “……我看韩将军差不多是要疯了。” 越苏:“……” 第109章 嫁衣 做媒是一项技术活。 越苏如今才知道。 她知道容乐是个现实的姑娘, 所以也不想着给她找个什么年少多金、擅长甜言蜜语、后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下小狼狗, 而是打算给她找一个真心的好丈夫。 可这又谈何容易。 何况是还有花木兰这个钢铁直女给她出主意。 没错。 项羽旗下花先锋, 她护送个大夫,把自己给送没了。 最初她打算直接一封信送给项王, 上面写: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心上人嫁给韩信了,我决定在她身边做一只默默的舔狗。 韩信拒绝给她寄信。 于是花先锋又写:对不起项王你是个好人,但是我特别喜欢您的媳妇虞姬,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做出背叛您的事情,请您让我滚吧! 韩信:“……” 花先锋试探着问:“要不然我写我仰慕你?” 对不起项王你是个好人, 但是我特别喜欢您的对手韩信, 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做出背叛您的事情,请您让我滚吧! 韩信:“……” 他有气无力地挥手:“寄第二封吧, 你接下来打算继续打仗还是干点别的?” 花木兰拍拍手:“打什么仗, 打一辈子仗还打仗。你这有没有什么宅斗得厉害的深宅大院啊?” 韩将军被她这个要求呛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 才问:“啊?” 花木兰:“或者你这有《甄嬛传》看?” 韩信:“……” 然后越苏把容乐介绍给了花木兰认识。 其实花木兰最开始会去刷剧, 是因为越苏给她拷了蓝光版迪士尼动画《花木兰》, 蓝光版后面还有一段花絮,讲的是主创团队的创作故事。 来自西方的创作团队, 最开始熟练地用传统价值观, 构造了一个典型的迪士尼故事。 那个故事里的花木兰梦想拯救世界,却只能作为封建社会的民女平庸乏味地渡过自己的一生,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参战的机会,终于实现了梦想。 韩信听越苏说到这里, 评论了一句:“别老揉眼睛,困了就去睡。” 越苏强打精神:“不能这么睡啊,我一天睡十多个小时,不能再睡了。” 继续说。 后来主创团队画完整个故事才觉得不对劲,他们拿着那个西方故事面面相觑,想了半天,最后把故事全部推翻,把最开始删掉的那个元素“代父从军”加了回来。 这才是驱动花木兰一生的动机。 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理想,她只是在当时的情境下做了一个带来最大利益的选择。 老父幼弟不必去送死,军中十二年的艰苦由她来承担。 一个长姐的选择。 “其实也不算选择吧,毕竟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越苏说:“她成了孝烈将军,千古留名,但其实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别看了。”韩信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强打精神看名帖,伸手抽掉了她手上的竹简,“去睡吧。” “我真的不困……”越苏被他抱了起来,一靠进温热的怀抱,她就觉得困意一阵一阵往上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靠在他肩膀上闭了眼睛。 时候其实还早。 韩信把紫昏昏的帐子放了下来,见榻上的人已经陷入昏沉梦境,低头俯身在她脸侧吻了一下,这才出去了。 他不想去看军文,那些东西他都看过一遍了,只是默不作声地倚在楼上看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分卷阅读244 “想喝酒吗?”屋顶上有人问。 韩信仰头一看,才发现是某心心念念参观真人版宅斗的花先锋,她正坐在房顶,身边放着一壶酒。 他摇头:“不想。” “也是,喝醉酒不好。”花木兰说:“你和苏苏都喝不了酒,以后万一要成亲,可以喊我去挡酒!” 韩信仰头看她,看不清她喝醉没有,她窝在黑洞洞的屋顶上,今天没有月亮。 “诶,信哥,好奇一下,以后你怎么和汉王相处啊?”屋顶上的人问:“知道以后他会这么对你,还不得不帮他。”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韩信语调平静,好像是在读书本上的话,“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 花木兰摇头:“我比你好多啦!但要是让我再回到过去,那我是不愿意的,更别说什么都记得,还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韩信忽然想起越苏刚才聊起的话题,问道:“苏苏挺好奇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刚才困得要死还在说你。” “她还好吗?是不是伤口在长啊?这几天都嗜睡得厉害。”花木兰说:“说到梦想,好像没什么梦想,一定要说的话,以后少打点仗吧,死人还是不好。” 韩信问:“你在苏苏那儿有看福柯的书吗?” 花木兰摇头,仰头喝酒:“好了我现在确定,我的梦想是不要念书。” 韩信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 越苏终于给容乐找了个好丈夫。 准确说,是容乐自己拍板确定下来的。 大致过程如下: 媒人上门,介绍了一下两边的情况,拍板答应。 完美的旧式婚姻。 自由恋爱磨磨蹭蹭将近一年才睡到自己将军的越苏都傻了。 事情一敲定,办起来也快。 就是容乐有点依依不舍,她大约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宅斗中渡过,没想到还能有明媒正娶嫁出去的这一天。 于是她抓紧时间,教了越苏很多宅斗的技巧和……受孕的方子。 越苏:“……” 容乐像一个愁白了头的老母亲那样苦口婆心:“姑娘啊,您千万要上心啊!” 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性生活的越苏差点跟着她一起叹气。 前些日子伤口还时不时疼着,她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可现在伤口不是好了嘛!!!都全部长好了!每天还吃药!说什么中药调理身心! 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到现在都不给她亲亲抱抱摸摸!明明说要娶她的是他!现在又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不能结婚又这么样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韩将军!! 她觉得韩将军没疯,她倒是要疯了。 邯郸城的绣坊送来了几套不同的嫁衣,越苏和容乐聊了半天私密话题,就把这事全忘了,直到人走了,才想起嫁衣在后面的箱笼里放着。 天地良心,她一开始只打算看看这秦末汉初的嫁衣样式,但是箱笼一打开,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好好看啊。 红得端庄大气,她额外嘱咐要用心做了的,所以上面的纹路针脚都极其细密,绣纹不算多,但裁剪得很好,看着就叫人挪不开视线。 越苏把婢女都支开了,关上房门,鬼迷心窍一般拿起其中一套红嫁衣,在身前比了比,其实不算合适,但她还是想穿穿看。 就试试看,马上就脱下来。 她还念着这是给容乐做的,没拿最好看的那一套,选了件没什么花色,单纯靠裁剪撑起来的嫁衣,手脚利落地换起了衣服。 只有嫁衣,没有首饰,但越苏已经玩得很开心了,像是小时候过家家,游戏前提就是一切顺利、一切安好。 衣服不是很合身,她把腰带系紧了几圈,腰是勉勉强强系好了,但肩膀没办法,宽了一些,好在喜帕一盖,应该也看不出来。 越苏半掀了盖头,撑着头,靠近模糊的铜镜,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 越苏以为是婢女有什么事,头都不回:“快把门关上,别叫人看见了,不好。” 她从首饰奁里找到一对红粉色的耳坠,赶忙拿了出来,可不常戴耳坠,戴了半天都戴不上去。 门又重新关上了,越苏听见来人走近,问了一句:“咱们将军还在忙和项王的战事,你待会儿去看着点,他来了提前知会我一声。” “……我以为是穿给我看的,怎么还避着我?”韩信的声音有些低,走过来接了她手上的耳环。 分卷阅读245 “你怎么来了!”越苏乍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被吓到了,蹭地站了起来。 她一连退了几步,慌乱地解释:“我就试试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不要为难。 韩信一直注视着她,笑着说:“很好看。” 越苏仿佛被撞到做了什么特别欢喜的亏心事,又慌张又忍不住喜悦:“真的好看吗?” “真的好看。”韩信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他穿了一身黑色,声音有些不稳,倒像在说笑,“我该叫人置办一身喜服的……只是穿给你看也好。” 他含着笑看她,无限欢喜的模样,仿佛梦见过这样许多次,如今终于成真了。 越苏还是心虚,把喜帕摘下来,局促地攥在手里,说:“我还是别穿了,毕竟不是自己的……” “嗯?不是你的?” “是给容乐准备的,我忘记给她了,就偷偷试了一下,就穿了一点点时间,容乐喜欢绣花,应该不会挑这套……”越苏越说越小声,伸手想解开大了几码的腰带。 韩信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被喜悦冲刷干净的头脑才发觉那套红嫁衣不太合她的身。 没有凤冠、没有首饰,没有明媒正娶、没有花轿,没有礼仪、没有合衾酒。 刚才被她的容色吸引,没有注意到这套嫁衣简朴得有些草率。 难怪她说,人家新娘子应该不会要这套喜服。 可是人家不会要的东西,她这么宝贝地偷偷试,不敢叫人知道,要脱下来还颇为恋恋不舍,摸了又摸。 桌子上摆了一盘点心,吃了一些。 她以前没有那么爱吃点心的,还不是因为现在没什么好吃的,又怕饿,才抓着零嘴吃。 她一直很懂事的。 这明明是他的……心上人。 第110章 改命者贪 很久以前, 越苏念书的时候, 偶然发现, 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情爱”这两个字极不常见, 常见的是什么? 恩爱。 爱到深处变成了恩。 她仓促地避到屏风后,把鲜红的嫁衣给脱了,换回原来的衣服,想了想,不好意思把穿过的衣服给放回箱笼里去, 索性叠了叠, 收了起来。 “信哥怎么忽然有空过来?”她手上的事已经做完了,但还是避在屏风后, 一下子鼓不起去见他的勇气。 “马上到年关了, 也没什么要做的, 就来多陪陪你。”屏风外的人站得笔挺, 回答道。 越苏笑道:“过年真好。” 她说完这句话, 久久不见人接话, 觉得奇怪,便绕过屏风往外走, 见自己家将军低眉立在窗前,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信哥?” “嗯。”窗前的人匆忙看过来,眉眼间带着些许阴郁,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喝甜酒。”她去扯他的衣角, 笑嘻嘻地提出要求,从他手里把那对红粉色的耳坠接过来,放了回去。 韩将军晚上果然带了甜酒来,越苏也不是真的想喝,只是当时需要一个缓和气氛的话题罢了。 他真的寻了来,越苏也就浅浅地喝了一点点,其余便都倒进他杯子里去了。 和越苏拿着的那个容量不大的耳杯不同,韩信拿着的是个青铜制的酒爵,三足,一鋬,两柱,圆口呈喇叭状,看着极为正经,就是奉到宗庙里去都可以。 但是越苏要拿它装甜津津的果酒。 说了会子话,婢女说容乐到了,她便进内间去,把箱笼里的嫁衣拿给要嫁人的新娘子。 韩信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盯着酒色清浅。 他没坐多久,就听见有人通报说蒯先生求见。 蒯彻,韩信的谋士,他在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 劝韩信谋反,与项羽刘邦三分天下。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韩信拒绝了他,并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汉王)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 重来一次,纵使不得不按原本的历史轨迹走,韩信对这位谋士却多出了些无法言明的倚重。 蒯先生三寸之舌、玲珑心思,自然将这些体察得明明白白。 他是聪明人,这下却有点为聪明所误,只当韩将军器重他,是因为他心中三分天下的谋划。 既然要三分天下,那韩将军自然不会只把目光放在侯爵之位上。 可在蒯彻看来,目光应该长远的韩将军,这些日子却开始消极怠工了。 是,韩将军的军令没出过错,政务也都打理清楚了,但他这种给别人干活,事情一 分卷阅读246 做完就跑的作风完全不像一个要贪图天下的人啊! 蒯彻决定直言进谏。 蒯彻先写了草稿,仔细改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会危及自己生命的不当言论,然后把稿子背了下来。 他上午来了一趟,守御说将军还没来,越姑娘喝药得要人看着。 他下午来了一趟,守御说将军处理完公文,去陪越姑娘了。 他傍晚来了一趟,守御说越姑娘想喝甜酒,将军去找甜酒了。 蒯彻:“……” 蒯彻痛心疾首。 蒯彻决定今天一定要见到韩将军,给他好好掰扯一下“美人乡英雄冢”这六个字。 红粉骷髅啊!都是吸你血要你命的啊!将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将军果然还是看重他,就算在下班时间跑过来,将军依旧立刻接见了他,蒯彻觉得很满意,自己家将军还是有分寸的。 蒯彻一进门,发现自己家韩将军一个人坐在主位上。 姓越的小妖精不在,太好…… 这句话他还没在心里说完,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裘衣的姑娘一脸兴致勃勃地从屋后快步走进来,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蒯彻,直奔主位上去。 她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细汗,刚才怕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怎么这么急?”刚才还认真望着他的将军立刻被来人吸引了注意力,从一边侍立的仆人手上接过巾帕,给她擦脸。 “喏。”那姑娘献宝似的举起手给他看:“容乐弄的,好看吗?” 她指甲上染了鲜红色,也不知怎么弄的,红色娇艳欲滴,好看得紧。 “好看。”将军自然言笑晏晏,见她的呼吸还平顺不下来,把自己用的饮具送到姑娘唇边,喂她喝水,又叮嘱:“跑急了也不要解衣服,受着风了不好。” 蒯彻面容严峻,甚至有点打退堂鼓。 平心而论,这姑娘还不到绝世妖姬、祸国殃民的地步。不过眉似春山,眼如秋水;两腮如帛裹朱,从白里隐隐透出红来,口颊之间常带喜笑,一句“美人”还是当得起的。 可看将军这个沉迷劲…… 这还是当着他的面,天知道私底下是不是宠上天去了。 蒯彻开始质疑自己的情报搜集能力。 不是说虽然宠幸,但从未提过迎娶、也没听说过有孕吗? 他正心底迟疑,匆匆跑进来的美人终于注意到堂下还有人,有些歉疚地说:“信哥,你们有事情要说啊?那我还是先避一避吧。” “没事,这是蒯先生,自己人。”蒯彻听见将军这么说。 自己人! 蒯彻被这三个字击倒了。 “蒯先生?”穿着裘衣的美人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随后恍然大悟:“哦!那个蒯先生!我知道了!” 美人连忙给他行了个礼:“见过蒯先生,先生大才。” 蒯彻哪里敢受,起身回礼:“姑……夫人说笑了。” 他还是决定叫夫人。 韩将军似乎这才又想起他来,问道:“先生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蒯彻看着韩将军身边那个冲自己笑的美人:“……”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感激和友善。 感激什么? 蒯彻把背好的稿子全吞了下去,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赶紧告退了,直觉告诉他,将军并不想继续和他呆下去。 倒是那个越姑娘对他感兴趣得很,将军把人带走的时候,她还偷偷给蒯彻挥手告别。 项王的花先锋,据军中传说,是这位美人的亲哥哥,已经投奔韩将军了…… 看不透、看不懂。 真是令人头疼。 蒯彻离开了将军的宅邸,上了自己的车架,半晌,在车架颠簸中,终于对刚才遇见的人做出了评价:“……妖孽。” 车架走着,路过了一个穿着破烂袈裟的光头和尚,那和尚正坐在一堆小孩子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信命者凡,改命者贪,不知堂下诸君,要做哪一位?” 小孩子哪听得懂这些,一边嘻嘻哈哈地起哄,一边围着那和尚玩。 蒯彻一愣,车架就行驶过去了,回望了一眼,那衣着破旧的和尚躺在地上和几个小娃娃玩得开心,刚才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点也没剩下。 …… “听说蒯先生会相面?”越苏问。 “嗯,他说他会。”韩信答道,他扫了一眼越苏的碗筷:“就不吃了?” “不怎么饿嘛。”越苏笑嘻嘻地答,伸出手打量自己的指甲,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木兰姐说不想打 分卷阅读247 仗了,这几天总跑去打猎。” “她高兴嘛。”韩信说:“对了,刚才想起来以前给你提过的一个镯子,去找了相似的来,你要是喜欢可以戴着。” “什么?”越苏被他提起了兴致。 是一件花苞形金串珠手链。 “我在西楚大司马龙且的府上,曾经见过一件类似的。”韩信给她戴上:“可惜现在拿不过来……你若是待得久些,我就能给你戴上了。” 韩信击败西楚大司马龙且,是在两年后。 两年后啊…… 越苏想一想都觉得遥远,心里一滞,嘴上又开始了:“信哥哥,你今晚若是待得久些,我也有东西送你。” 越苏这天晚上终于如愿以偿留下了自己将军。 亲昵到眼热处,够到床榻,原本这位将军还打算走,匆忙间动作失了分寸,一抬手,不小把身侧横放的枕头给掀了,露出下面叠的整整齐齐的鲜红嫁衣,这才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看不了那红色。 感觉不太一样。年轻的信哥往往有些急躁,现在的信哥却是怜惜的意思更重些。 他勾起她鬓边的碎发细细地闻时,越苏禁不住这么想到。 在榻上忽然听见后山上摇下什么东西来,动静很大,也没空想。后来才知道是山上的冻雪被泉水漱空了,滚下一大块来。 耳鬓厮磨着,越苏忽然想起容乐嘱咐的“子嗣之事,万万要上心”,咬着指节吃吃地笑。 “嗯?”韩将军有些不解她的笑意,停下了亲吻。 越苏凑在他耳边说了前因后果,挽着他的脖子去亲他。 “我才不要生小宝宝呢。”她这么说,听着很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还笑嘻嘻的。 韩信握着美人的脚腕,细细摩挲,没说什么,眼里终于有了些凶狠意味。 月色清亮,可他神色暗昧。 越苏被欺负了,撒着娇,伸手去抓那件鲜红的嫁衣,想要遮一遮,刚抓到,就被一点点掰开手指拿走,他温热的手掌覆过来,熨烫着她的手心。 耳边是低低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不要人家的,听话。” 第111章 游虾脉 她懵懵懂懂地被张开手, 那件红色的嫁衣就轻飘飘地被扔到一边去了。 “……给你更好的。”他似乎隐隐约约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是不甘的样子, 越苏没有听清楚。 越苏第二天醒得很早,太阳都没冒头, 只有帐子外三足莲花灯泛着昏黄的光芒。 临睡之间被抱去洗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现在身上清清爽爽。 韩将军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手从背后环过来, 拢着她的手背, 体温颇高,但现在是冬季, 温热的, 抱着很舒服。 越苏睡不安稳, 她悄悄爬起来, 穿了衣服下床。 三足莲花灯最顶上是个莲花托盘, 莲花托盘底下又绕了三组荷叶, 荷叶在与灯杆连接起来。 雪白的裘衣挂在灯旁的衣架上,越苏刚起, 觉得手脚发凉, 踮起脚拿下来,裹在身上。 从邯郸城的窗户往外看,大雪三尺,映着淡淡的月光, 格外好看。往山的东边望去,越望越远,天、云、月、雪,什么都辨不出来。 好看是好看,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寒气逼人。 昨晚抬进来的大木桶还在屏风后,那件纤薄的红色嫁衣浸了水,重重地沉下去。 当天越苏又见到了蒯先生。 蒯先生叫蒯彻,后来为了避汉武帝刘彻讳,史书上叫蒯通。 她早上起得早,上午跑去围观木兰姐打猎,回来就困得要死,草草吃了午饭,倒在床上直接睡到了太阳落山。 她裹着裘衣从房里出来去找自己家将军的时候,韩信正和蒯彻先生在聊着些什么。 蒯先生给她带了好吃的。 菜豆腐。 蒯先生介绍说:“这是臣家乡的小吃,内子听说夫人食欲不振,特意蒸了来的。” 自己人就是不一样。 你看其他人就会叫韩将军多听听汉王的,不要那么傲气;只有蒯先生说将军你这么搞下去要把命送掉,咱们早点和刘邦分了吧!刘小三他这个渣男靠不住啊! 你看其他人就会骂她祸国殃民、媚上欺下;只有蒯先生给她带好吃的! 菜豆腐以黄豆为原料,色泽细嫩,清白如玉,用酸浆水加入大米煮熟,清香扑鼻,还有酸甜两种口味。 蒯先生走了之后,越苏终于能放开吃了,配的是粥,昨天炖了鸡汤,就略微滴了一点油腥进去,食材很鲜,她这些日子瘦了 分卷阅读248 一圈的脸几乎要埋在碗里了。 韩信看着她吃,十分满足。 吃了蒯先生的东西,越苏总觉得有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过了几天,就约了蒯先生的妻子来玩,想送她些首饰,反正越苏自己也不戴。 人到了,是个脸若银盘的端庄小姐姐,还没闲扯几句,越苏就觉得一阵恶心,急急地退到内室去,吐得厉害。 “夫人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吗?”蒯夫人问。 “没有,只是今天刚出现的。”越苏恹恹地回答:“只是一直有些嗜睡得厉害。” 一边的婢女担忧地说:“我们姑娘去请了大夫,大夫说是伤口的原因,可现在伤口都痊愈了,还是这么打不起精神来。” 越苏要了一小杯甜酒,想清清口,可刚入口就觉得不对劲,一股恶心泛上来,什么都喝不下去,反而又吐了一次。 没有办法,她只好抱歉地对蒯夫人说:“今天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没法好好招待您,下次再请您过来吧。” 蒯夫人连忙摆摆手:“没关系的,夫人您好好养身子才是。” 越苏无精打采地点头,目送她出门了,立刻回头往榻上去躺着。 韩将军回来的时候,越苏还在榻上躺着,她脑子昏昏沉沉的,难受劲上来了,只想一直睡下去。 韩信问清楚了今天她干了什么,猜是这两天冻着了,唤人去请大夫。 他没进去惊扰她,就坐在堂前,锁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会生病呢?” 守御以为是问他的,犹豫了半天,说:“将军,咱们越姑娘是不是……有身孕了?” 钢铁直男韩信默默地抬头看他。 还没有成亲的直男守御,凭借从街头大娘和军中夜话中得到的刻板印象,开始发表他对女性怀孕的浅薄认识:“我听人说,姑娘家有孕了就会吃不下东西、想睡觉、会吐,还有脾气大得莫名其妙。” 挑食严重。 嗜睡。 脾气倒是不大,但向来说一是一,说话比韩将军还有用。 现在又吐得厉害。 守御担忧地想,自己家将军以后怕是真的给越姑娘摘星星和月亮。 他刚分析完,就见韩将军的表情都僵硬了,浑身充斥着紧张情绪,就差在脸上写个几百遍“怎么办”。 怎么和她说。 她万一不想要呢。 她不想要就不要吧,她不能在这儿生产,把命送进去怎么办? 怀孕要吃有营养的东西,拿什么给她吃呢? 她本来就吃不下东西,现在肯定更加难受,怀孕好像也不能吃药了,她伤口还没养好怎么办? 她肯定会喜欢这个孩子吧,要不要立刻告诉她?还是等大夫来? 以后怎么办?孩子叫什么名字? 韩将军想不下去了,不想再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问题纠缠,站起来往内室走,要再去看她一眼。 担忧是担忧,可要说没有一点窃喜也是在说谎。 她给他怀宝宝了。 隐秘又阴暗的满足和占有欲跨过重重的担忧,几乎要击碎他的一切自持与冷静。 进了房门,床上放着紫昏昏的纱帐,床边燃着炉子,被子底下还塞了几个取暖的汤婆子。 韩将军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偷偷摸摸地隔着被子去摸了摸她的小腹。 其实什么也摸不出来,被子太厚了。就算真的怀孕了,现在月份小,肚子都是平的。 但是韩将军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摸得很开心。 好不容易大夫到了,他连忙让地方,眼巴巴地等人家给结果,说不清楚到底是希望她怀孕还是没有。 大夫进来之前,就被守御给偷偷嘱咐了,知道这是将军爱重的夫人,虽说八成是有孕在身了,也不敢轻慢,细细地切了脉。 然后他就懵了。 不是说是怀孕吗?!这哪是喜脉啊! 可是周围一圈人都殷切地看着他,期望他给出好消息来。 无胃、无神、无根。病邪深重,元气衰竭,死不治也。 大夫怕自己诊错了,又重新搭脉,细细辨认,已经是一头的汗了。 “夫人最近有什么反常吗?”大夫问。 “她最近嗜睡得很,老是打不起精神。”韩将军立刻答道:“原本就吃不下东西,最近更严重了,不仅吃不下,还要吐。” “还有吗?” “约莫一个半月之前,她胸口划了道口子,当时大夫说没伤到脏器,没有大碍,现在她难受是这个缘故吗?” 分卷阅读249 大夫摇了摇头:“不是,当初的医师是对的,夫人不是外伤的缘故。” “那是……”将军探究地问,眼睛微微发亮,神色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似乎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好消息。 可是从来就没有好消息。 大夫又摇摇头,尽量措辞地委婉一点:“夫人应该是有先天不足,将军也不必太悲切。” “什么?”韩将军有些愣住了。 “脾脉至弱,乍数乍疏。”大夫说得清楚:“神气涣散,如虾游水,跃然而去,须臾又来,这是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的表征。如果不是先天不足,就是暴病了,将军您最好避着些。” 守御原本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越听越不对劲,他年纪尚小,还不太懂稳重,脱口就是一句:“越姑娘不是怀孕了吗?” 大夫叹了口气:“不是喜脉,倒是准备棺椁是正经事。” “你胡说!”守御一句话就砸在他脸上:“越姑娘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着呢,她哪来的病啊?!” 他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尖,把榻上昏睡的人给吵醒了。 越苏迷迷瞪瞪地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房里都是人,立刻一阵恶心泛上来,趴在床前干呕,可是这次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韩信脸上不多的喜气完全消失了,一边拍她的背,一边下令:“守御,送大夫走吧,去再请个大夫来。” 他顿了顿,又说:“你让人去把花先锋喊过来,说有事找她。” 越苏被喂了几口热水,整个人又难受起来,一头的冷汗,东西喂到唇边也吃不进去,尽数推开,恨不得立刻昏过去,不用再遭罪。 花木兰过来也没有用,姑娘脸色煞白,就这么半天,仿佛已经一只脚跨到鬼门关上去了。 “先天不足?暴病?”花木兰对几个大夫的一致诊断嗤之以鼻,敲着桌子说:“韩信,我和你讲清楚,要么是有人下毒,要么是白日见鬼。” 花木兰提供了新思路,立刻开始着手查平日的饮食来源。 日常随侍的婢女却不太认可,说是吃食上不会出问题。 她们倒不是对食品安全有多大的信心,只是平常将军和越姑娘腻腻歪歪的,饮具、食器根本就是混着用,可现在韩将军好好地站在那儿呢。 没有别的突破口,还是查下去了。 府邸里一阵鸡飞狗跳,一时间人人自危。 越苏当晚发起了高烧。 第112章 哦 她烧得迷迷糊糊, 牙关紧咬, 药喂不了, 韩信不得已,硬生生用手掰着她的下巴, 把药尽数灌下去。 用了力气,她颊边都有淡淡的手指印,喝了药,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她自己熬过去。 大夫不肯施针, 说本来就是死脉, 贸然行针,触动经脉, 只怕生气消弭, 病人没得更快。 韩信束手无策, 睡也睡不着, 一整晚都在给她擦汗、换帕子, 好在后半夜越苏的体温降了下来, 他才能在榻前略闭了闭眼睛。 倒是奇怪,在这种时候做了个好梦。 梦见和姑娘做了少年夫妻, 骑着高头大马去娶她, 大家欢聚一堂,热热闹闹的,说着贺喜的话,吉祥如意百年好合。 姑娘娇怯, 后来怀了孩子,孩子也出息,就这么和和美美地过了一生,直到青丝都白去,年岁一去不复返。 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可一晃,梦里的人又变成了在床榻上眼眸紧闭的模样。 他带着不该的窃喜问床边的大夫,问是不是夫人怀了他的孩子。 大夫摇摇头,怜悯地看着他,说。 不是喜脉,准备后事吧。 “信哥……”他是被细细的声音喊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越苏苍白着脸,勉力撑起身子,在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韩信连忙靠近了问。 “把盘子端给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 韩信不明就里,按她的话去端那个点心盘,一边唤人送热水和煎好的药上来。 盘子刚端到她面前,越苏苍白着脸去抓上面的点心。 已经放了一夜了,点心都冰凉冰凉的,硬邦邦的,她抓到了就往嘴里塞,用力咬了几下,囫囵往下吞。 韩信来不及阻止她,眼睁睁看着她费力地吞咽,慌忙挪开手上的点心盘,不让她拿第二个。 “我饿……”越苏委屈地去够点心盘,她躺了几十个小时,几乎什么都没吃,现在浑身发飘,饿得要命。 “这个不能吃的。”韩信去抓她的手,试图劝她:“苏苏乖 分卷阅读250 ,现在就叫人去拿吃的来,吃这些对病不好,我们不急这一会儿好不好?” 她动作又急又飘,手上染成红色的长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红痕,往外冒血珠。 韩信怕她看见,急忙避开,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又劝了一句:“苏苏,再等一小会儿好不好?” 越苏又饿又难受,一个劲摇头,趁他转身去喊下人的时候,又从点心盘里抢出一个大大的厚实软饼,往嘴里塞…… 放了那么久,点心都呈现一股奇异的僵硬形状,那软饼还是越苏兴致起来了,照着包子的形状做的,里面和着少许甘糖,现在全凉了,就像一个剩了几夜的冷包子。 韩信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她狼吞虎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注意到他的眼神,本来正狼吞虎咽的姑娘终于吃不下去了,慢慢停下了动作,她脸颊上还有明显的指痕,是昨晚上他掐出来的。 她把软饼慢慢放了回去,眼睛红了,抽噎着哭了出来:“对不起,我真的好饿……” 她手上都是油,刚才急着去抓点心,点心上隔夜的冷油很恶心,现在手心上一塌糊涂,擦眼泪也没法擦。 韩信把她的手握在怀里,还在流血的手藏在袖子里,他用黑色的禅衣袖子去擦她的手心,名贵的衣料立刻染上了油乎乎的脏污。 “是我不好。”他说,一遍一遍地擦拭着。 蒯彻连着几天都没见到自己家将军。 最开始他还沉着气,他夫人已经告诉过他,说越姑娘可能是有孕了。 可以理解,咱们将军年轻嘛,开心起来翘个几天班也没关系。 然后事情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久久没有传出越姑娘确诊怀有身孕的消息,反而听说是病了。 不仅是病,还是暴病。 又听说是有人下毒,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原本越姑娘是怀了孩子的,给人下毒落了胎,现在孩子没了,大人也要保不下来了,诊出了死脉,只是吊着命罢了。 蒯彻心里一咯噔,想起自己前几天送过去的家乡特产,脑内已经顺藤想了几百种可能,越想越坐不住,怕有人栽赃陷害,老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将军的使者带他去断头台。 蒯彻急匆匆地出门,他夫人还顺嘴问了一句:“我们要不要送越夫人几件小孩玩意儿啊?你不是说越夫人对你很友善吗?她对我也不错,干脆把给颖儿的打那对玉镯子送给人家吧?” 他夫人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瞬息万变了,心心念念说越夫人对他们好,他们应该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蒯彻摇头,简短地解释了一句:“越夫人的孩子没了,她自己也要不好了,说是有人下毒,我怕扯到咱们身上来,现在得去一趟。” 他夫人立刻变了表情,紧张地问:“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巴巴地送过去……” 蒯彻哪有心思和她继续掰扯,摆摆手,径直出门了。 作为自己人,将军当然见他了。 韩将军状态极其不好,萎靡不振的,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蒯彻问起来,韩将军解释说是越姑娘疼起来抓的,他好得快、又不会留疤,很不在意的样子,又问起他那儿还有没有别的吃食,越姑娘又开始吃不下东西,整天吐。 蒯彻本来不该再继续趟这趟浑水,但是不知怎么,想起几天前穿着裘衣的姑娘偷偷向他挥手道别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将军匆匆见了他,没一会儿就走了。 蒯彻放心不下,又拉着守御问情况,守御这几天也是被使唤得团团转,精神不是很好,说原本怀疑是中毒,可就是查不出来,没有病因,姑娘的病还是这么一天重过一天。 守御叹气,不知怎么想的,说了一句:“将军好可怜。” 他那么多年就喜欢这么一样东西。 这句话守御没说出来,只是说:“将军这两天脾气不是很好,蒯先生注意一些。” 说的是这两天有婢女嚼舌根,说咱们姑娘这一辈子尽享福了,死也死得及时。 好巧不巧给将军碰上了,守御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脾气。 把人发落走了,守御听见韩将军轻轻地说: 跟着我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越姑娘一直好不起来,人一点点地衰竭下去,总听见她一整晚一整晚地喊疼,也说不清楚是哪疼,整个人瘦得可怜。 这么折腾,大家都精疲力尽,短短三四天,像过了几个月一样。尤其是韩将军,他整宿整宿不睡。 大夫来看了,说是最多再活一旬,郑重地建议早点准备后事。 将军确实在准备了,贵重的首饰收拾好了,裘衣 分卷阅读251 好好穿上,越姑娘摇头说不要,只是把她最初带来的那个白玉质的刚卯带上了。 在某个清晨,难得起了雾,城墙砖上都是霜,花先锋风尘仆仆地带着一个衣着怪异的男人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古怪的道袍,头发很短,长得倒是俊俏,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确实没心没肺。 似乎和越姑娘熟识,但看见越姑娘病成这样,一点担心和关切都没有,把人往身边一拎,说:“那我们走了,不用担心,回去小越就没事啦。” 走之前,还给将军倒了杯酒,说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吟完这个句子,一脸自豪地说自己真是有文化。 越姑娘接了酒杯,苍白着脸,把酒喂到将军唇边,她精神好了些,脸上露出了一个未完成的笑容,莫名有些凄惨。 于是韩将军借着她的手,乖乖把酒喝了下去,眼眸低垂,看不清楚神色。 此后的事情守御就不太记得了,大约是放出消息说越夫人没了,将军病了一场,事情就都回到正轨上了。很多年后他终于娶了妻子,新娘子风趣幽默,他把整件事讲给她听,新娘子评价:“那位越夫人,是不是哪里的狐妖,来报恩来的?” 守御想了想,说:“不是妖精,可能是天女要回天上去了吧。” 对这些事情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那位蒯夫人。 蒯夫人只见了越姑娘一面,这一面是姑娘容光将折前最好的一面,很多年后她还会说起以前将军有个夫人,姓越,长得好看,性子又好,送了我很多贵重的东西,只可惜没有缘分。 或者在家里子女嫌弃她做的故乡土产时,横着眉说:“一个个金贵了!当初越夫人临走前,心心念念的都是我这一手!” 蒯夫人后来得了善终,年老时和自己的丈夫提起当年的事,说:“要是当初越夫人顺利生下来孩子,有她劝一劝,韩将军想必会听你的,最后也不会落了那么一个夷灭三族的下场。” 蒯彻却没她那么感性,说:“别看越夫人生前,将军爱重她到痴狂的地步,人没了,将军大病一场,日子还不是得过,也没见将军后来提起过她。日子嘛,过着过着就忘了。” 蒯夫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恍惚的笑容,像是终于要揭示一个隐藏多年的哑迷。 “我刚才想起来,越夫人没之前,你去见过一次将军。” “是。怎么了?” “那次回来,你说越夫人病得很重,还在将军手上抓了道浅浅的伤口。” “对。” “那一年的年节,我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城中的庆典吗?将军虽然生病了,还是出席主持了。”蒯夫人轻声说:“我看见将军手上的伤口了。” 韩将军伤口愈合得很快,几乎从不留疤。 时隔一个多月,还能见到那道浅浅的抓伤,只有一个解释。 他自己,在病重沉疴中,发现离开的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了。 不仅会愈合,还会完全长好,一点疤痕都留不下来。 一如已经离开的那个美人,什么都不会给他留下,甚至连记忆都要一并剥夺掉。 于是在赵地的如银月色中,他亲手把那道伤口重新撕开了。 她们说,韩将军迟早要疯的。 痛也没关系,越痛越好,这样才能把渐行渐远、终将完全消散、有关于她的记忆再往自己这边拽一拽。 可这也没用,它还是会愈合,一点一点好起来,直至了无痕迹。 横跨时间的大海,这样几乎算是奇迹的相遇,却仍是无法把握。 执着长剑的将军被斩杀在皇城的重楼叠嶂中,明目善睐的美人隐没在车水马龙的都市,空气中电波密布,通过基站来回往复,见证着现代文明的辉煌。 时间重新流动,两个世界渐行渐远。 就好像两个人一同在屋檐下避雨,雨好大,你想着这个姑娘真好看啊,要是能和她同路走一段就好了,可是你不敢开口问她。 因为你连伞也没有。 只有这一刻的疼痛是真实的。 疼痛中被反复摩挲的幻觉拔地而起,在明月与夜色中盛放。 穿着鲜红嫁衣的美人被人搀扶着送到他手上,凤冠霞帔一样不缺,东海的明珠、江南的织锦、染着寇丹的纤纤玉指。 美人在红烛下冲他痴痴地笑。 不同天空下的人们专研着精巧的刑具、将自己短暂的一生投入征战屠杀、乞求无上的权利与长生。 他只是想要这个笑而已。 她最后也没有身份叫他一声“夫君”。 分卷阅读252 第113章 和光同尘 越苏第一次进道观, 是工作日, 但没有付钱。 那个在售票处工作, 每周固定双修的清风道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很罕见地蓄着胡子, 日常穿道袍,又瘦,看着仙风道骨的。 人也很好。 沈老板把她提溜进道观的时候,正好碰见清风道长在门口拿着本《武炼巅峰》看,看得很认真, 沈老板拎着个人进去都没发现。 沈老板小声地说:“师兄在修炼, 不要打扰他。” 碰巧清风道长把书拿起来,翻了个页, 露出了被压在底下的另一半书名。 《武炼巅峰:我的校花美女老婆》。 越苏:“……” 对哦, 怎么忘了这是沈老板在的地方。 越苏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两天刚从医院住院回来, 多走几步路还喘, 也依旧时不时咳嗽, 但说实话,以前那种压在身上的难受劲已经没了, 算是大好了。 她出院之后, 在家里呆了几天,小小怕她胡思乱想、郁结于心,把身体祸祸坏了,建议她给自己找点事做。 越苏原本打算去自己放养了几个月的辅导班和学校看一看, 结果一直代替她在管学校的杜甫杜诗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原话:“你尚在病中,把咳嗽传染给学校里的孩子怎么办?不妥不妥,还是在家养病吧。” 杜老先生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只当她出了个差,不小心生病了。 唐叔和他的剧组整天猫在深山老林里,越苏偶尔和他通话,信号都只有一格,电话打着打着,画面就开始鬼畜。 苏小小的兴致变来变去,选秀报完名,尚在网络海选投票阶段,现在在做网红,她倒是想拉着越苏一起加入美妆直播界,但越苏实在没兴趣。 ……主要是怕搞到一半,小小又改了兴趣,剩下她一个人瞎扑腾。 越苏觉得很有可能,苏小小最近对西部支教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注…… 沈老板当初发现人不见之后,是打算凭借自己一个人去上下五千年找越苏,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先请了武力值高的几位:花木兰和刺客列传组,然后花木兰就成功地找到失踪的越苏了…… 所以在现代耽搁的时间并不算久。 木兰姐险险赶上节目档期,收拾收拾去湖北见她心心念念的武当道长了,打算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花将军贼兴奋,因为在汉初四处乱窜,学了很多失传已久的体术,她说就算武当掌门能左脚踩右脚,直接飞起来都不怕。 木兰姐你这是看完《甄嬛传》开始看《倚天屠龙记》了吗…… 说到武当掌门,越苏终于想到一个好去处。 沈老板不是正投身诈……宗教事业吗! 到道观里去感受一下信仰的力量也好啊! 于是越苏跑到沈老板工作的道观里来了。听他介绍,他是偶尔认识了道观里的一位道长,道长说他们有因缘且十分欣赏沈老板的相面之术,又听说他颇为缺钱,把他介绍到道观里去解签,不过不算道观编内人员。 沈静松:“其实我也不算骗人吧,他们解签的都是有所求,我那么多年鼓捣出一些没什么用的发明,正好派上用场。” 越苏忍不住问:“什么发明啊?怎么派上用场的?” 沈静松严肃地说:“比如我多年前想,人们会厚待长得好看的人,为什么不把自己变得好看一点呢?这样约……咳咳日常生活都会比较方便。然后我就搞出了一个把自己变好看的药水,取名叫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越苏:“……” 越苏:“真的有变好看的药水吗?那老板你怎么会没钱呢?卖这个就好了呀。” 沈静松:“不过那药水有局限性。就是只在使用人独处时生效。” 越苏:“……” 沈静松:“所以我把它卖给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自卑小孩。” 越苏:“啊?” 沈静松:“本来他就长得好看,只是自己不觉得,那药水的作用就是让他觉得自己变好看了,反正每次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见‘他觉得最好看的脸’。” 越苏叹为观止:“老板你真厉害!” 沈静松谦虚道:“这种改变脸的药水我做了很多呢,虽然都不太成功。” 说到这里,前面又来了解签的人,沈静松把越苏往大殿后一扔,就直接出去了。 大殿后有个闭目养神的道士,年纪挺大了,身边放着一把扫帚。 越苏沿着大殿走了几步,发现这栋建筑应该是近期翻过新,油漆和地砖都新得有些不自然 分卷阅读253 。 “建于……1999年。”她蹲下去,把大殿旁边的纪念碑上的字念了出来。 “小朋友,这观不是从1999年开始建的,它始建于1992年,1999年才终于落成。”旁边那个六十来岁的道士忽然插话说。 越苏正想有个人和自己说话,连忙搭腔:“是吗?怎么建了那么久?” “那时候的道观给地震震塌了,”道士介绍道,“政府原本说出钱给重建,道观里的主事拒绝了,认为灾后重建的重点不在宗教产业,而应该在市区。所以现在的道观是靠自己的几个道士到处做法事建起来的。” “道长们真是……慈悲心怀。”越苏搜肠刮肚想不到什么赞美之词,不得已把形容佛教高僧的词挪过来用了。 不过道长并不太介意,仰头看了看这栋崭新的大殿,继续说:“搞了那么多年,只建好了两重殿,观里还因为修建道观被骗过钱。” “现在都好起来了嘛,香客也多了。”越苏安慰道。 “是新来的主事厉害。”年长的道士眯着眼睛说:“还是他把整个道观给发展起来了,现在虽然有些小瑕疵,总体来说还是瑕不掩瑜的。” 喂…… 他说的小瑕疵不是沈老板吧…… “言归正传,姑娘,你最近要渡劫啊。”老道士语重心长地说。 越苏一愣:“啊?我查最近的天气都是晴啊?不会有雷雨。” 老道士:“……” 老道士:“明理则术越神,明术则理越精。不要整天看网络,以为渡劫都是雷劈下来,老天爷那么忙,哪有空劈你啊!” 越苏连忙虚心请教:“那是怎么回事呢?” 老道士说:“劫就是经历,不一定是恶事,但一定是和你息息相关的事情。修行人最终要么做回普通人,要么就修成大道。比如有的人一直碰见烂桃花,就是没过去这个劫,只能一遍一遍地重来。” 越苏恍然大悟:“有点像游戏卡关!读档重来!” 老道士:“……” “我们把这些劫数,称作魔考。”老道士继续说:“天尊座下飞天神王和五帝大魔会为你设下各种考验,或妄想,或执念,或沉欲……这些魔考就会使你沉沦落入邪道。” 越苏扬了扬眉头,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使她开始把这些话当故事听了,不过人家说的头头是道,还是捧捧场比较好:“如果把这些劫数全部渡过了,会怎么样呢?” “鬼关留姓,三山留名,得返篷瀛,成仙了道。”老道士说:“从此天下万物在修行人面前都是透明的,时间空间,都是修行人手上可以随意捏拿的玩具。” 越苏捧场的“哇!”了一声:“那修行人要怎么修行呢?” “和光同尘。”老道士说:“不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有必要和光同尘,也不是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要想就能和光同尘。我们就是尘。” 和光同尘,指不露锋芒,与世无争,平和处世。 越苏一愣,连忙说:“道长您修行那么久,和我们不一样的,您一定可以在修行上更进一步的。” 老道士摇摇头,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大扫帚:“说着容易啊,修行再久,遇见魔考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私心深重,欲念沉沦。”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个穿着道士服的小男孩,背着一个奥特曼的书包,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绕过大扫帚,扑到他怀里:“师叔!师叔!我幼儿班回来了!老师送我回来的!” 刚才还满脸严肃和越苏讨论道教的老道士瞬间笑成一朵花,接住了那个小孩子。 道观是不让未成年人出家的,这是被遗弃在道观门口的孤儿,不算道士,但为了不让小孩子觉得自己是外人,还是给他穿了道士服。 越苏怔怔地看着他们,有什么想法要破茧而出。 “小越!你有空没啊!过来帮我把五毛的硬币理一下!”沈老板撑着窗子大声喊。 越苏连忙走过去,把沈老板递出的一桶硬币接了过来:“为什么要理五毛的硬币啊?” “你不知道吗?黄色五角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沈老板把道士服一撩,十分潇洒地坐了下来,开始玩手机。 兢兢业业给他挑黄五角的越苏:“……” 越苏:“老板你就是叫我过来做事,然后自己在一边玩手机吗?” 沈静松:“别闹,我刚在一个黄漫网站充了会员,现在网站倒闭了,我要给自己维权,48块钱呢!” 越苏:“……” 好了她确定刚才那个若隐若现的想法是错觉了。 第114章 傻孩子 越苏养着病, 很闲, 跑去看了几趟唐一一。 分卷阅读254 唐一一考试都快考疯魔了, 她们学校两天一次考试,考完就评讲试卷, 带班的老师连轴转,越苏去看她的时候,觉得整个高三教学楼都充斥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疯狂意味。 这种唯成绩至上的氛围,让带班老师对那些已经确定读不下去书的后进生充满了宽容,只要安稳不闹事就好。 比如越苏在课间操时间等唐一一的时候, 她拎着个大零食袋在树荫底下待着, 听见一个班主任问她的学生:“雄飞,你上午干嘛去了?” 那学生高高壮壮, 一脸凶相, 笑着说:“我早自习把饭吃了, 就出去上网了。” 班主任一脸欣慰:“嗯, 按时回来做操就行, 走正门不要被教务处抓到了, 出去玩不要和人打架,不要抢别人的钱……” 越苏:“……” 越苏:“???” 她一脸呆滞地把零食袋递给唐一一, 嘱咐她分点给周围的同学吃, 还把刚买的盒装水果翻出来,要她今天得吃完。 唐一一满口答应,越苏便又问了一句:“你们学校那些念书不好的人,老师不管呐?” 唐一一毫不在意:“反正考不上大学, 管有什么用,老师的心思放在成绩中等但很努力的人身上比较值得。” 越苏“哦”了一声。 唐一一脸上有很重的黑眼圈,估计已经熬了几个月的夜,整天晚上写试卷刷题,还贼兴奋,絮絮叨叨说姐姐我又找到一份好试卷…… 越苏有点心疼,想起自己高考完上了大学,大四颇为迷茫时写的一个句子:我上了那么多年学,读了那么多书,考了那么多试,受了那么多压力、吃了那么多苦,最后竟然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她倒是不怕吃苦,怕的是受的苦难没有回报。 然而苦难就是时常没有回报。 当然,越苏是不会和唐一一说这些事情的,这姑娘朝气蓬勃,相信考上一个好大学事情就会都好起来的,没有必要打击她。 但她刚伤春感时没有多久,下午跑去杜甫和几位退休老师搞的郊区学校看了看,就立刻好了起来…… 由于生源不是很好,几位老师还是以补以前落下的课为主,杜甫老先生心疼学校请人种树要花钱,闲暇时自己背了锄头在学校里种树。 因为没写试卷被罚站的几个学生跑过来帮他,照样是豆豆鞋锅盖头紧身裤,初春的寒潮里露出脚踝。 杜诗人絮絮叨叨地说:“学习努力就好,实在学不下去,世界上还有别的出路,并不是学习不好,你这个人就不好了……” 那个儿子去打职业电竞的王老师扒着窗户喊:“杜老师!你待会儿帮我看着点课间操!我去下卫生间!” A市的初高中体育成绩都是一票否决制,就是只要跑步不及格,体育就是不及格,所以就算是唐一一读的最好的一中,依旧保留了每天跑操的习惯。 于是越苏就看见千古诗圣杜甫老先生端了个小马扎,坐在跑道边上,盯着课间操的学生,一边看一边喊:“跑得再慢点来我这抄《鸿门宴》啊!一个人二十遍!抄不完不放假的啊!” 那些穿着校服的歪歪扭扭小方阵嘻嘻哈哈地答应:“二十遍不够!三十遍!” 越苏:“……”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奇怪的要求。 不愧是“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杜甫! 后来越苏才知道,杜老师平常非常爱护学生,具体表现是自掏腰包给学生买辅导书、买饭、奖励进步学生…… 学生知道他好,也愿意捧他的场。 还有就是学校里的地理老师——那个当初大早上跑去买老母鸡的小电驴男老师,由于他带的学生地理基础实在是太差了,他为了让大家记住世界地图,多媒体投影了世界地图,开始了自己的《地理老师带你环游世界》课程。 讲到太平洋环流的时候,把后排几个打瞌睡的男同学丢进去,还幼稚兮兮地对其他同学说:“嘘!不要告诉他我们扔下了他,他过会儿就自己漂流到北海道渔场去了。” 那几个打瞌睡的男同学就这么被笑声吵醒了,一脸懵逼地问清楚情况,老老实实地开始听课。 坐在后排听课的越苏都惊呆了。 不愧是老教师! 她对教师这个行业还是认识得太浅薄了! 再就是她得帮刺客们找新店面。 这几位哥们被沈老板人为放假,去南明南宋逛了一圈,店也关了半个多月,好在原本就是租烧烤店大叔的店面,租金浪费得不多。 重新开店之后门庭若市,每天外卖单子多到堆满天花板。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从南宋南明那两个倒霉朝代,学了什么令食客惊 分卷阅读255 为天人的食谱。说实话他们唯一增加的主菜就是炸油条。 而且坚持叫“油炸桧”。 荆轲多次表示自己想一刀砍死那傻逼玩意儿。 听说他在南宋时,碰巧套了个岳家军的身份…… 刺客们的店为什么忽然那么火爆? 纯粹是因为在他们关店的这小半个月里,经常点他们外卖的某死忠食客,日复一日地在自己微博上哀嚎喜欢的店倒闭了。 那食客碰巧是个微博大V…… 每天哀嚎,吊了大家小半个月胃口之后,大V忽然发现那家店重新开张了!配送贼快!还因为他姓岳,三天两头给他送小油条! 于是大V真情实感地连夜发了一条安利博。 被他在大V群里烦了小半个月的其他大V纷纷转发,表示求求您快去吃吧,我们每天都担心你会话唠到大脑缺氧! 在汹涌澎拜的流量狂潮中,连猪都会起飞。 更何况几位刺客的装修风格实在太朋克了…… 上次他们装修过来问越苏的意见,越苏不小心看错,把一份《20xx年网文写作禁忌》发过去了,不知道几位刺客意会到了什么,反正他们把招牌漆成了标准的苏联共产风…… 进门一块鲜红的党旗,镰刀斧头都是崭新崭新的,底下还装了一盏大功率的探照灯,一到晚上,苏维埃的理想就散布在整片天空上。 别的店铺里海报都是什么光盘活动,刺客们的烧烤店里是苏维埃风海报,海报上肌肉壮硕的劳动妇女挥舞着锤子,底下一句:приятногоаппетита!!! 看着这种海报谁会有好胃口啊喂! 越苏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鼓捣到这套东西的,可能做刺客的就是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门路吧…… 如此清奇的画风,使得这家名叫“浮桴来”的烧烤店借助微博流量在某短视频网站一炮而红,从此店里充斥着画着相同妆容的网红和自拍杆。 刺客们表示并不想红。 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卖卖肉,到点关店去开黑打游戏。 在游戏里刺杀皇帝不用把自己的命送掉。 于是他们联系了越苏。 【今天想姐姐了吗:苏苏啊我们打算换个地方开店,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店面出租信息嘛?】 【今天想姐姐了吗:银行卡号:****银行卡密码:****】 【今天想姐姐了吗:要是不够我们看看店里流水还能不能挪点出来】 【今天想姐姐了吗:想找个大点的店面,最好可以前店后家的那种】 越苏去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越苏:“……” 算了给他们直接买店面吧。 越苏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发现自己还确实认识搞房地产的同学。 对。就是上次她去见管理辅导班的陈老师,陈老师迟到去买老母鸡时,她在咖啡馆附近溜达碰见的那两位大学同学。 于是她给两位同学发了微信。 还没等到回复,那边烧烤大叔就先回了消息。 【隔壁烧烤大叔:小越你们既然决定搬了,那就搬吧,我们没什么关系】 【隔壁烧烤大叔:[微信转账]】 【越苏: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就是毁约,哪有要您退押金的道理,多交的租金也不用转了】 【越苏:妹妹也要高考了,拿去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吧】 【隔壁烧烤大叔:那就谢谢你了,你是个顶热心肠的人】 越苏发了个嘻嘻笑的表情包,没太在意。 没想到过了会儿,烧烤大叔的妻子发了微信来。 【隔壁烧烤店嫂子:小越啊,嫂子认识一个男孩子,特别帅特别优秀】 没有什么长辈、从来没有相亲经历的越苏一愣。 【隔壁烧烤店嫂子:国企,有车,有学区房,就是月入不太高,但也有五千多了】 【越苏:每个月五千……怎么有车有房啊?】 【隔壁烧烤店嫂子:傻孩子,他们家老房子拆迁了】 越苏:…… 烧烤店嫂子把男方家里面的拆迁房又拆迁了好几次之后,聊天界面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隔壁烧烤嫂子:而且人家小伙子挺幽默的,家里也不重男轻女,不逼生二胎。我就是看小越你那么好的小姑娘,一直没个伴】 【隔壁烧烤嫂子:你自己考虑考虑?】 越苏叹了口气,把脖子上戴着的玉刚卯扯 分卷阅读256 了下来,打开抽屉,放了进去。 第115章 不记得了? 在被猝不及防的相亲之前, 越苏其实梦见过韩将军。 刚回来住院那一段时间光顾着难受了, 病情稳定出院回家之后就开始在梦境中再次遇见那个人了。 很无聊的剧情。 她在池水里泡着, 眉目青稚的信哥半蹲在池边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起身走到门口, 忽然转头问:“想喝什么?” “红茶!” “绿茶是吗?好的。”信哥点头,关门要走。 梦里的那个她大声纠正:“红茶!” “绿茶是不是?” 梦中的那个她用最大的声音纠正:“不是绿茶!要喝红茶!” “好的!明白了!绿茶!”信哥回答完就消失在门外了。 梦中的那个她有些泄气,默默地把脸沉到水里,头发散在水中,在水光映射中, 黑发沉沉如同海藻, 古人说女子长发是青丝,形容得还真没错。 越苏看着发笑, 笑了没多久, 看见信哥去而复返, 换了泳衣, 手上拿着瓶红茶, 笑嘻嘻地递给她, 再次抬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越苏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心情很微妙。 她没有见过信哥那么活泼的一面,她遇见他的时候, 他已经成长成了让人依靠的那种人。 没想起来一切的那个信哥偶尔还会有些急躁脾气, 已经死过一遍的那个信哥就如同光滑的玉石一样,他就是温柔本身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事情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都不能和木兰姐、小。 反正她没这个脸。 太羞耻了。 搁置不理的后果是,第二天她又梦见韩将军了。 倒是一如平常的温柔体贴, 越苏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像只小奶猫一样,奶声奶气地撒娇,软绵绵地去亲他。 说是一个亲吻,其实叫“咬”更确切些。 咬在侧脸上,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接着就是小口小口地往外吸。 像在吃什么好吃的,不舍得大口吃,一点一点舔,小口地咬,生怕一不留神吃没了。 然后梦醒了。 人真的没了。 越苏十分暴躁,把QQ刚抽中的那张兰博基尼五元代金券大气地销毁了。 QQ还弹窗两次,问她是不是真的确定要销毁? 当然是啊!混蛋!谁要买兰博基尼啊! 是什么让一个又乖又甜、全糖去冰的小可爱变得如此暴躁? 当然是因为没有性生……当然是因为思念! 越苏觉得这么下去对自己养病不好,于是她曾经试图寻找一些能让她分心的爱好。 比如把断更已久的文捡起来。 越苏登上了写文的小号。 一瞬间,无数个“消息未读”小红点向她奔来。 就算基友夏天帮忙去给请假过,说是作者病重到住院了,她还是差点被自己家可爱的读者生吃了。 不管是打滚求饶还是卖萌,都没能成功转移注意力,她最后能做的只是在读书交流群里抱头蹲下,大声求饶: 【越苏:我再断更我就直播日万!】 【越苏:嘤嘤嘤救救孩子放过我吧!】 接下来立刻就是: 【日万没有挑战性!万妃不想见您!日十万!十万皇后独守空闺,陛下您不觉得愧疚吗!】 越苏颤颤巍巍地打字: 【越苏:要不然……你们谁把我给绿了吧……】 【越苏:请绿我!(超大声】 被无情拒绝之后,越苏只能含泪继续她的码文生涯。 俗话说: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恢复更新的过程十分艰难,但是再难再苦,也比思念另一个人要好些。 可每天连轴转,各种琐事一通忙,晚上还熬夜码字,故人依旧夜夜来访。 只听见梦境中那人音调晦暗,指控道: “你又不乖,以后不疼你了。” “我乖呀……”越苏委屈地申辩:“我听话,我听你的话了,我很尽力在不想你了,可是晚上做梦又不听我控制……” 昏昏沉沉中只听见那人重复了一遍:“不乖。” “一点也不好哄,钱也不要,首饰珠宝也不要,凤冠喜服也不要,什么都留不住你。” “还要生病,生病了也不闹、不折腾人,可怜得要命,让人睡也睡不好,成天挂念你。” “什么样你都喜欢。杀了人满身 分卷阅读257 都是血你也不在乎,扑过来要抱;没有名气没有权势、甚至饭都吃不饱的那个自高自傲的年轻人你也喜欢;没轻没重、冲动的莽夫样子你也喜欢。” “……不好,不乖。” 越苏抗议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啊……我也没有办法啊……” 又听见那人咬牙切齿地说:“有时候真希望你干脆是个妖精得了,哪怕是个吸人精血的女鬼也好,命放在你手上攥着,看你舍不舍得走。” 梦境接下来就模糊了。 睡眠就是这样,梦境就是这趟,感觉上一切都离得远,什么都无法触及,只是睡着了路过了,凑巧瞥上一眼。 这么白天忙、晚上又睡不好,越苏没几天就开始显得精神不振。 苏小小及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上次沈静松过来拜托她们找人,不得已给恢复了她们和信哥的相关记忆,现在也一直没删。 “苏苏?”苏小小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把被她放到洗衣机里去洗的空心菜拿出来,“你还好吗?要不要再去一趟医院啊?” 越苏看了好一会儿她手上的空心菜才反应过来,揉着眉心说:“不用,我就是有点累。” 苏小小看了看她,忽然说:“我明白你的感受,苏苏,但是有的事情你要放它过去的,不然你太累了,你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呢?” 越苏苦笑了一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放弃来厨房帮忙的念头,从客厅随手拿了支笔,打算去看书:“那麻烦小小你了,我去楼上做点笔记摘抄。” 苏小小欲言又止:“……” 越苏:“还有什么事吗?” 苏小小:“你拿的那支笔是我的眉笔。” 越苏:“……” 她连忙放下,不好意思地冲苏小小笑了笑。 小衎经常打起游戏,就忘了时间。越苏在家的时候,经常给他准备水果和热水,然后逗他玩。 小男孩头发略微长长了一点,带着一点小卷毛,可爱死了,而且又乖,就是有一天他被暴躁的队友激情开麦的时候,碰巧被越苏听见了。 “小衎啊!你最近怎么搞的!你账号里是没有韩信这个角色吗!你iOS区当年也冲过国服第一的韩信,训练赛天天拿后羿!整天控着鸟在峡谷里飞来飞去很好玩吗?我们最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你专门来演我们的?!” 刘衎小声地回复:“我姐姐失恋了,玩那个角色会让她伤心,我这几天先不玩。” “你姐姐失恋了关韩信什么事啊?她和韩信谈恋爱啊!” 刘衎:“……” 刘衎:“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越苏:“……” 越苏决定不去烦小皇帝了。 碰巧刺客们上门来寻求她的帮助,她也乐得给几位在南明南宋受了气的大哥们帮忙。 听说他们还计划去岳飞墓前亲自唾骂秦桧。 开心就好。 越苏那天晚上和隔壁烧烤店的嫂子聊天,对方说起相亲的事情,越苏略一迟疑,她就把男孩子的微信推送来了,还说什么: 【小越啊,就算不想搞对象,多认识几个朋友也好嘛】 【人家小伙子在的国企是搞房地产这一块的】 【以后买房也好问问具体信息】 房地产! 越苏立刻加了人小伙子的微信,并且开门见山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店面推荐。 烧烤店嫂子推荐的人确实不错,很实诚地帮她分析了一下A市各处的店铺,并且愿意帮她去看看具体的卖家。 越苏还没找到表情包谢谢他,就见这小伙子发来了新的消息。 【安林:如果可以,我们明天最好见一面,来具体说一下这个事情】 【安林:最近咱们市要评文明城市,很多地方都在修整】 越苏迟疑了几秒钟。 【安林:阿姨和我都说了,我也觉得没必要到相亲的地步,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安林:我念书的时候,也想过写,成为一个作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确实要拜托人家事情,而且人家小伙子喜欢马克吐温,应该不是坏人。 【越苏:那好吧】 为了不让人误会,她决定明天抢着买单。 她把脖子上戴着的玉刚卯解掉之后,当天晚上竟然难得地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早上起床的时候,越苏还在想,或许自己真的要试试看走进新生活了。 然后越苏发现自己想多了。 人家小伙子确实不 分卷阅读258 是抱着相亲的念头来的。 越苏到的时候,人家已经麻利地叫了一桌酒菜,全是肉。 “吃!来,放开吃!”名叫安林的年轻人笑得很真诚,还频频把大鱼大肉往越苏面前推。 越苏很不安。 越苏试着和他聊聊马克吐温。 小伙子说马什么克,吐什么温,咱们聊聊房地产吧,房地产才是真正来钱的行业,搞实业累死都赚不到钱的。 房地产就房地产吧。 听人家透彻分析完A市的房地产,并且给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一顿之后,越苏手上被递了一台电脑。 越苏的第一次相亲,一个家里拆迁暴富决定投身房地产行业的年轻人,大鱼大肉地招待了她。 Literally的那种招待。 然后她被关在包间里给人家写了两个小时的文案(c6k6.com)。 “我听阿姨说了之后,就立刻去搜了一下您的作品,真是文采斐然,请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哦。 她就知道。 不过越苏也没有什么不平衡的,毕竟这两个小时里,小伙子都在给她掰扯投资商铺的不值得。 简单来说,商铺交易的税费极高,商铺房产的升值,会被税吃掉三分之一左右。 那小伙子诚挚地建议她不要有购买商铺的想法。 越苏尚在犹豫,就答应他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收拾好包,出了酒店包间。 她在酒店门口遇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那个用玉器把她搞到汉初去的大师。 当初沈静松说这件事他处理好了,越苏在生病住院,就没太放在心上,现在遇见了人,不由得站住看了他一眼。 大师一脸严肃,身后跟着几个弟子,察觉到越苏的目光,冷冷地回望了她一下。 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越苏一下子有点愣,这位大师…… 不记得她了? 第116章 说得轻巧 越苏没来得及多想, 那位大师一路径直走进了酒店, 行色匆匆的, 似乎有什么急事。 已经是傍晚了,天色阴沉暗淡, 远远能看见穿A市而过的那条玉带河在隐隐流淌。 她顺路去看了看唐一一,并且把她拐出学校一起去吃了个饭。 饭吃到一半,烧烤店的嫂子发了消息来,小心翼翼地问她处得怎么样?小伙子人还好吗? 越苏自嘲一笑,她想了几秒, 觉得人家好歹请她吃了一顿饭, 还苦口婆心地给她分析房地产现状,自己把人家的骚操作说出来也不太好, 于是回复道: 【越苏:挺好的, 哈哈哈人家估摸没看上我】 【越苏:谢谢啦, 以后您还是不用给我介绍啦, 我对结婚没有很强意愿】 【越苏:还是谢谢您】 【嫂子:啊?小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人家小伙子也说你挺好的】 【嫂子:他回去路上就问我表白需要准备什么】 【越苏:……哈?】 越苏的表情明显不对劲起来, 原本在专心吃饭的唐一一抬头看了她一眼。 越苏摸她的头:“专心吃饭, 我有点事。” 【越苏:待会儿详细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现在有点事】 等到越苏送唐一一回学校之后, 她才终于有空重新拿出手机,和隔壁嫂子联系。 【嫂子:这事……要不然你们自己掰扯掰扯?】 越苏还没同意,就看见安林发了消息来。 【安林:[安林.rar]】 越苏看了一眼他发过来压缩包,没敢点。 【越苏:这是什么?】 【安林:身份证, 户口本,工作证,新鲜的体检证明,房产证,车证,保险单,银行卡和半年流水】 越苏:…… 您这办入职呢? 【越苏:哈哈哈那个,我觉得咱们不是很合适,做朋友就挺好的】 【安林:可是嫂子说你对我印象很好啊】 【安林: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家里还有入股房地产公司,我打算最近辞职去搞房地产操盘】 【安林:我是独生子,保大人,男孩女孩都行,不逼生二胎,我妈会游泳,你看行吗?】 越苏:…… 三观还真的挺正的,嫂子没骗我。 【越苏:你条件很好,是我的问题,这里面有误会,我近期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越苏:不好意思耽误你 分卷阅读259 的时间了】 谁知道对面急了。 【安林:是因为我说自己喜欢马克吐温吗?】 【安林:我也可以喜欢王小波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 越苏:…… 这俩人是一个文学流派的吗?! 【越苏:不是这个原因,我就是没有结婚意愿,今天回去见您,其实是因为我打算买个商铺,但不太了解这一块】 【越苏:您要是介意,我可以给咨询费】 【安林:嗯,你的意思是,你虽然不排斥找个男朋友,但是近期没有结婚的打算】 【越苏:额……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安林:领证还是重要的啊,我大学修了法学双学位】 【安林:婚姻法规定,夫妻双方有互相扶助的义务,我听嫂子说,你前段时间刚生了场病】 【安林:拿这个打比方吧,如果已经结婚,妻子生病了,送她去医院照顾她,这是写进刑法的法定义务】 【安林:如果女朋友生病了,送她去医院呢?这个就说不好了,是吧,这是道德义务】 【安林:所以领证是多么的关键,领了证,就有人必须送你去医院。没有领证,男朋友送你去医院是在做好人好事】 越苏:…… 完全无从反驳呢。 她草草敷衍了几句,强制结束了这次对话,并且决定直接冷处理。 第二天越苏去看了几个中心区的商铺,拿了一沓宣传单回来,加了十几个导购的微信。 她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接到了肖总裁的消息。 说起来,自从木兰去湖北追梦之后,肖总裁就很少和她有什么交流了,就算有,也是: 【肖渊:苏苏!木兰不接我电话!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打个电话去看看!快!】 虽然这种消息的后续,十之□□都是木兰姐把手机一扔去和别人打架去了,所以没看见消息,但肖总裁依旧乐此不疲。 讲实话,以木兰姐和别人单挑的频率,越苏十分忧心这节目播出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今天肖总裁找上门来,竟然不是因为木兰姐的事情。 【肖渊:苏苏你们有空吗?我请你们吃个饭?】 【越苏:有什么事情啊?直说吧,不用请吃饭】 【肖渊:……】 【肖渊:还是请吧,到时候说】 【肖渊:挺怪力乱神的,我怕和木兰说她又要连夜跑回来】 【肖渊:她录节目挺累的】 【越苏:好的,我记得你有个哥们叫Caden来着,怎么不和他说?】 【肖渊:我上次试过了,但是他无法理解我说的一些概念,就没什么用】 越苏往屋里张望一眼,发现就刘衎一个人在,立刻招呼他一起出门。 临出门的时候,发现这孩子穿了件她没见过的衣服,还挺好看的,越苏问了一句,小皇帝说是粉丝送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抿着唇笑,很开朗的样子,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男孩,未来拥有无限希望。 肖总裁约的那家餐馆在市中心,装修奢华得很别致,在诸多有名的高端餐厅中与众不同。 但是再高端的餐厅,也阻止不了肖总话唠。 越苏怀疑他专门订了个包间,就是为了从头讲到尾。 至于为什么是越苏? 越苏刚猜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嘴严的样子,就听见肖总开始讲他的怪力乱神了。 说肖总有个朋友,认识很多年了,小时候还一起和肖总去铁路上放钉子玩的那种。 “停一下。”越苏举手:“去铁路上放钉子?什么意思?” 肖渊:“去铁路上放钉子啊,你没玩过吗?把那么长的一根钉子,放在火车轨道上,火车一过,就变成了一把匕首了,很好玩的。” 越苏:“……” 肖渊:“男孩子都喜欢火车和挖掘机啊,这不是很普遍的吗?对吧,小衎小时候不喜欢吗?” 埋头吃饭忽然被cue的刘衎:“……喜欢。” 越苏表情扭曲:“这不是破坏交通设施吗?肖渊我记得你也是学法出身的啊。” “破坏交通设施罪要看可不可能造成严重后果。”肖总裁皱了皱鼻子:“火车可能翻车吗?反正我玩了那么久,从来没有翻过车。放一根钉子火车就翻车,这是资本主义腐朽的铁路制度!我们的铁路是不可能翻车的!那么优越的铁路,放八根钉子都不会翻车!” 越苏:“……” 越苏 分卷阅读260 :“说正事,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我有个朋友,死了,这些天一直缠着我。”肖总裁言简意赅:“我去找了大师,大师说没什么危害,过几个月就没了,但是我还是精神压力很大。” 越苏:“啊?什么意思?” 肖渊:“他现在就站在你背后。” 越苏:“……” 她战战兢兢地慢慢回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装修奢华的餐厅墙壁上还嵌着幽幽发亮的明珠。 肖渊:“你当然看不见他,只有我能看见他。” 越苏心里有点发虚,往刘衎的方向坐近了一点。 “我那个朋友是出车祸死的,当场死亡。一开始他晚上来找我吧,说自己有文稿藏在电脑的某个盘里,拜托我一定要帮他整理出版,这是他半生的心血。”肖渊竟然还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他找过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然后呢?你答应了他然后没去做?然后他就缠上你了?”越苏问。 “是这样就好了。”肖渊苦笑一声:“他说完之后,朝我鞠了个躬就走。但我看他言语容貌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又想起他年纪轻轻就遇见这种意外,心里可惜,喊住他,说既然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不如我们再说说话吧。” 年纪轻轻的肖富二代,就这么坐在自己家漂亮的大阳台上,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聊起了他们当年如何用火车削钉子…… 恕越苏直言,她觉得这画面有点沙雕…… 聊到他们那么多年的朋友,当初一起去玩一起逃课上网吧,一不小心天要亮了,那位朋友再次鞠躬,说:“我走了。” 肖渊和他挥手告别,但那人站着不动,双目发直,容貌顷刻间就丑陋调败下去。 肖富二代觉得有点不对劲,说:“你可以放心地去了,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实现的。” 那人不动,像没听见一样。 从此肖渊走到哪,这个人都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哪怕他已经帮朋友把他的书稿付梓出版了,这位已死之人依旧阴魂不散。 越苏提问:“为什么他不走啊?” 肖渊苦笑一声:“大师说,人的魂魄中,虽然魂的占比极其微小,但魂属善,魄属恶。魂灵而魄愚,魄跟着魂行动。但是人的心愿一了,魂就立刻消散,我又强行要他留下来讲话,于是魄没有跟着魂散去。” “魂在,他就是原本那个人,魂不在,他就不再是原本那个人。”肖渊说:“大概魂散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陪肖渊’,所以他的魄一直跟着我。” 越苏不禁想起沈静松曾经说的话。 他说那个大师,之所以可以换命,就是掐准了有的零件太过相似,通过不可告人的手段跨时空置换。不过这种换命,因为强行将零件换到不匹配的时空,往往会让被换命的人一生病痛不堪。 其实按照肖渊说的这个理论,也能解释清楚。 交换两个人的魂,因为零件的绝大部分——魄依旧存在原来的时空,所以系统依旧可以运转,不出差错。 但是魂魄毕竟不是原来的配置,所以这么搞,会让被换命的人痛苦不堪,时时承受着魂魄磨合的痛苦。 当时越苏还问,那若是原本被换命的人就是因为不堪病痛,这么换了有什么意思? 沈静松说:“他都可以换命了,当然也可以把痛苦让其中一人完全承受,而另一个人不受限制。” 越苏打了个冷战,问:“这有点像夺舍,或者魂穿。” 沈静松笑着说:“以前我去明朝的时候,还见过有道士专门干这个发家的。那人道行很深,用我的话说,参悟了世界的本质,掌握了很多超能力。” “那道士收受钱财,帮人换命。”沈静松说:“将死之人换成高官侯爵,那身体原本的主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冒牌货霸占自己的一切。看着自己的家人、爱人,一点一点全部变成别人的,然后再代替那个冒牌货去死。” 越苏及时收回了思绪,对肖渊说:“你那个朋友既然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那你还不如干脆放宽心,反正大师说过几个月就全消散掉了。” 肖渊撇嘴:“你说得轻巧。” 他抬眼往那个空荡荡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第117章 你还是不懂 小皇帝刘衎毕竟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子, 对大人们乏味的话题没有太大兴趣, 一直在嚼嚼嚼, 也不主动挑起话题,问到他的时候回答得很迅速。 迅速。 比如肖渊哀叹自己最近根本没法拥有私人生活, 因为身边一直有个老哥在跟着。 越苏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那不是挺好,清心寡 分卷阅读261 欲一点,年轻人。” 肖渊原本故作低沉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可怜巴巴地说:“说真的,苏苏, 木兰到底什么想法啊, 我感觉她也不是看不上我,就是不想和我谈……” 越苏有些尴尬地笑:“我觉得你和木兰姐做哥们也挺好的, 木兰姐特别仗义,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 她一定会去的。” 肖渊知道越苏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 叹了口气, 难得矫情地感叹道:“你说风花雪月到底算什么?” 小衎没听他们之前的对话, 只听见了这一句,答道:“……算成语?” 肖渊笑了一声, 有点自嘲的意味, 没太在意,反而自我鼓励了一句:“慢慢来吧。” 越苏觉得他俩悬。 花将军那是真的见过大风大浪,看破生死,她可能确实没心思和肖富二代搞对象……吧。 上次她围观小皇帝玩吃鸡, 还颇为感兴趣,去铁血论坛逛了一圈,恶补枪械知识到一半的时候,不幸得知我国禁枪。 一代神枪手就此陨落。 木兰姐只能继续沉迷她的古武术。 对于这位学法律出身、立志远离刑法的肖富二代来说,他和这件事的唯一牵扯可能是在网上写段子: 叙利亚招兵,招暑假工,可兼职,8000/天,和平常吃鸡没什么区别,上班和吃鸡一样快乐,有意者请尽快联系。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插嘴比较好。 或许她还该称赞一下肖富二代的眼光奇佳,透过一群长得千篇一律的网红,成功找到了那个最与众不同的灵魂。 唯一一个可以徒手把他头盖骨掰开的灵魂。 于是越苏默默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肖总刚要出去买单,越苏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木兰姐?” 肖富二代立刻停住了,神采奕奕地看向越苏。 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花木兰略有些焦躁,深呼吸了一下,尽力把事情经过说得没有遗漏:“苏苏,我昨天录完了自己的所有cut,今天打算跑去找武当掌门切磋一下,但是在武当山下碰上一个哈尔滨佛学院的弟子,也是来找武当道长切磋的。” “嗯。”话筒对面越苏的声音很明显很清晰,她应该把话筒音量调到了最高。 “我见他身手不错,就提出和他先打一场,他也答应了。我们找了个武馆,签了生死契……” “然后呢?” 花木兰深呼吸一下:“他现在在医院躺着。” “啊?”对面失声叫道。 “他很强的,我就没有留手,可是没留手,关键时刻有点收不回来,就……”花木兰小声地说:“现在我在警局里呢,警察说我们签的生死契不作数,让我赶快联系家里人。我不太清楚你们这里的律法,生死契怎么不作数啊?” 话筒对面的越苏话说到一半:“木兰姐你别急……” 立刻就换了个人讲电话:“木兰你不要慌,我们马上飞过来,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来看看。” 是肖渊。 他怎么在苏苏身边? 花木兰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本来弥漫心头的大雾被什么东西吹散了一点,可雾被吹散之后,反而更看不清楚了。 越苏挂了电话之后,被肖渊拉着就走。 她原本想让小衎自己回去,没想到小皇帝自己举手问能不能一起去看花姐姐? 对了,花木兰经常拉着小皇帝一起看剧的,平常也经常带着他一起玩,两个人早就处出感情来了。 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肖总火速购票,开着他的百万豪车飙到机场,一路高V通道上飞机,整个旅程只要几十分钟。 越苏原本以为肖总要在飞机上争分夺秒地了解情况,没想到他一上飞机,眼罩一拉就直接闭目养神去了。 越苏:“……” 越苏忍不住问:“肖渊?” 肖富二代无辜地回答:“你不养养精神?我觉得接下来可能没时间睡觉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看来肖总是抱着今晚不睡了,早日把人捞出来的念头。 说完,肖渊还隔着走廊往她右手边看了一眼。 越苏猜他那位朋友现在就站在那儿。 她打了个冷战,也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肖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武当山下的那个公安局,并且成功地见到了花木兰。 花木兰把事情讲了一遍:“武馆的人报警了,警察现在还在医院了解那个佛学院弟子的伤情,我已经在审讯室 分卷阅读262 写完了事情经过,照了相,录了指纹。” 肖总冷静地说:“要等那个人醒了,决定不起诉你,警察局这边才能有决定权放人。” 花木兰自觉惹了麻烦,小声地说:“我们之前签了协议啊,死伤自负的。” 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法学生肖渊:“……” 他揉了揉眉心,先说了一句:“你要是愿意,出来我给你速成一下我国刑法。” 然后才解释道:“得到他人同意的杀人行为构成杀人,得到他人同意的故意重伤行为依旧构成故意伤害,在我国的法律体系中,你没有对自己身体法益的绝对处分权。” 花木兰一脸懵逼:“为什么?我对自己的身体都不能自由支配吗?” 肖渊敲了敲桌子,说:“如果你可以随意处置你自己的身体,那只会导致一件事情——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和奴役。” 对理论知识完全一头雾水的花木兰:“……什么意思?” 肖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警察局给人上普法课,但是他觉得必须讲清楚,不然这傻姑娘下次又跑出去和人签生死状单挑怎么办? 平常他劝不住她,这次逮着个由头,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打个比方,你是个女学生,你的老师爱慕你,并且通过日常生活上他对你绝对强势的地位向你表达这种爱意,然后你和他在一起了。”肖渊说:“你觉得这个女学生的所谓爱意,是因为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吗?” 花木兰迟疑了一下,说:“女学生年龄很小的话,不算有自主意志吧?” “在美国的模范刑法典中,和十岁以下的女孩发生关系是一级重罪,没有任何辩护理由,不管女孩是否愿意,最高可判死刑。”肖渊说:“但是还有一个年龄卡点是21岁,这个21岁,针对的是特定群体,比如说老师和学生、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只要发生关系,一律以□□论处。” “21岁了怎么不可以啊?人家是自己愿意啊。”花木兰问。 “管她愿不愿意,一律推定为没有同意能力。”肖渊叹了口气:“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你以为你有选择权,在特定关系里,你可能只是他人手里的牵线木偶。” 花木兰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但还是又问了一句:“但是我和那个佛学院的弟子都有自主意识,也不处在特殊关系中,我们为什么不能完全处置自己的身体?” 刘衎忽然说:“因为……木兰姐姐,如果我是警察,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通过诱哄、逼迫他,让他签订这么一份协议?如果承认生死状的效力,就是承认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肖渊点点头,认识他那么久,第一次见这位毕业于斯坦福的高材生掉书袋:“连秉持自由主义的穆勒都认为,对身体法益的处分要加以严格限制……自由不允许以彻底放弃自由作为代价。” 花木兰摇了摇头,似乎还有点没想清楚,说:“可是如果我们双方确实是完全自愿的,对方又重伤不醒,我百口莫辩,这不就是冤案了吗?” 肖渊苦笑:“你还是没全懂……以后我再和你细讲,你先记住别再和人签生死状打架就行了。” 花木兰点头。 探视时间结束之后,肖总又立刻飙车去看那个来自哈尔滨佛学院的弟子,好消息是人没什么大碍,验伤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轻微伤。 已经是午夜了,肖渊眼睛发亮,坐在车里查找警察局官网上的人事记录:“这种事情自由裁量权很大,我们还是做点准备,找点人情。” 越苏上次去帮豆豆鞋作证,在警察局听了一些相关内容,问:“这种事情会不会留案底啊?” 肖渊眼睛都没离开屏幕:“没事,只要在我手上钉死成治安调解,不会上个人档案的。” 忽然他手停了一下,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还是搞法律令人快乐,我在我爸公司呆着,整天都不想去上班,赚钱好烦啊。” 越苏心想肖渊真是个和外面妖艳贱货完全不同的总裁。 肖总裁奋战了一个晚上,打了几个电话,第二天早上成功把人从警察局里捞出来了。 越苏不太能分得清他的喜悦是来自木兰姐安好,还是自己的专业法律虽然荒废已久,但依旧能派上用场。 他们也总算能够离开武当山脚下,到市里去了。 离武当山最近的省城C市,是中部要道,建国以来一直在飞速发展,被称为“中部夜明珠”,特色小吃闻名全国,重要企业辐射全国,还有个世界闻名的高新技术新区。 当然也不乏“抽干全省供养一个C市”的说法,但C市绝对是中部各省中最靓的仔。 不差钱的富二代肖渊直接去了C市市中心最好的酒店,连着号的四个房间订下来,表示我 分卷阅读263 们先休整休整。 再怎么动作快,完全安顿下来也已经是中午了。 越苏不怎么困,这一趟大部分事情都是肖渊在忙,她很多时候就做了个背景板,只能说没拖后腿。 因此她也没什么好休息的,洗了个澡,随便睡了会儿。这酒店隔音效果奇佳,她被闹铃闹醒之后,发了个消息给其他人,没人回,这几个人估计要睡到半夜。她就边和沈老板聊天,边洗脸化妆。 【沈静松:小越啊,三国那一块我搞定了,你找个时间把周都督往回送一下】 【越苏:行,什么时候啊?】 【沈静松:一个星期之后吧,我记得那一块还有点别的问题】 【沈静松:我不记得了,到时候再和你说】 换好衣服化好妆,越苏就准备出门吃饭了,她困是不困,但也确实没时间好好吃饭,而且C市的当地特色实在有名,不去试试说不过去。 她等电梯的时候,还在争分夺秒地看商铺信息,她其实已经把范围确定下来了,但具体买哪一块还有待商酌。 差价上百万的啊。 越苏挎着包走出电梯,碰巧遇见一众青年才俊进来,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可能晚上这里有什么活动,或者召开什么高新技术展销会。 C市不是经常这么上新闻嘛。 越苏没有在意,目不斜视,径直出了电梯。 “大林说韩少今晚不来了。” “不是早几个月就说今晚会出席吗?怎么又不来了?” “他那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分时间地点的生病,我上次亲眼看见好好的一个人,短短几分钟痛得虚脱,直接急救去了。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他们家公司有人来。” 第118章 霸道总裁越苏 越苏最后决定去吃本地最有名的虾卤面。 她等餐的时候, 又给还在酒店里睡着的几位发了消息, 依旧没人回。 行吧, 先自己吃着。 虾卤面家的装修很精致,座位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间, 看不见别的食客,也不必担心自己吃饭的样子给别人看去。 面是手擀面,混着苋菜汁和的面,很筋道,浸泡在虾卤中又甘滑又爽洌, 吃得出粗粮的颗粒感, 又正好把虾卤全吸进面里,热腾腾的, 给人十分的满足感。 反正越苏很满足。 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面条吃到一半, 她觉得有点饱, 但店家的小姐姐说要送的鲜笋还没上, 就把筷子搁了一搁, 碰巧听见隔壁俩个人在聊天。 “我们老板这次给我们都订了套房, 我刚才放包的时候看了一下,好——大——”说话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姐姐, 可能是技术人员, 戴着厚厚的眼镜,夸张地比划着。 “你们老板那么大方!”另一个人可能是她在本地的朋友,衣着风格和她很像,很捧场地赞叹着。 “嘿嘿, 其实不是我们老板出的钱啦,我们一个小公司,哪负担得起那么多高级套房。”技术人员小姐姐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这次给我们公司发邀请函的是韩钦皓,他不是向来迷信得厉害,说什么我们老板命格好,得住在西边压一压,我们才沾光都有套房住,其实我们明天才有展示。” “也不能怪韩钦皓信这些,要是我儿子和他们家韩少一样,我也信。”本地朋友扬了扬眉毛,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现在枕水酒店修成这样,也是大师出的主意,说是聚聚人气对他们家韩少好。”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技术人员小姐姐感叹道:“韩钦皓都快六十了吧,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儿子还每年去重症监护室转一圈。要说这儿子不争气、顽劣也就罢了,韩少偏偏又挺争气的,就是他那个身体……” “唉,管那么多呢,这么多年都说韩少病重垂危,不也好好活了这么二十多年嘛。”本地朋友撇撇嘴:“他们家那么有钱,总有办法的。” “说到这个,你知不知道朝歌集团那个CEO,他弟弟不是白血病,要移植配型才能救命的吗?他就召集了自己集团的近百万员工全部验血配型,没找到,又想起自己祖籍是C市的,巴巴跑过来打通关系,召集全市的公务员去验血……” “可是没用啊,他弟弟还不是白血病去世了,几百万人验过去,就是找不到配型的……阎王让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本地朋友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哪是人能改变的。” “C市是他们家祖籍,理论上血缘接近的人会更多,能想到这一步,可以说朝歌的CEO为了弟弟已经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这个事情当然侵犯人权,他也在网上被骂了那么多年。但我想说,大概只有中国人会为了自己家里人干出这样为人诟病的事情……这么一想,韩 分卷阅读264 钦皓爱子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个穿着朴素的小姐姐刚说完,鲜笋就端上来了,她连忙止住话头,招呼自己的朋友:“来来来,一起吃,他们家鲜笋全国有名的。” 正是春笋的时候,新出的笋鲜嫩脆爽,鲜味会吸收咸香,使汤汁更加浓郁,而毫不油腻。春笋水灵灵地端上来,越苏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越苏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枕水酒店一如其名,临水而建,酒店外面全铺着外设玻璃,远远看过去像是美人面上颤颤巍巍的一颗泪水。 毕竟人生地不熟,越苏回酒店的时候,还走错了门,不得不从侧面的思行厅绕到后面去。 枕水酒店内部真是像迷宫一样。 思行厅灯火通明的,厅外还有安检,挂着志愿者证的大学生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 思行厅前面,是锦堂行馆,也就是枕水酒店用来承办宴席的地方,因为思行厅被封住了,越苏不得不从锦堂行馆坐电梯上楼。 她按了23楼之后,就一直在看手机屏幕了,电梯在15楼停下来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甚至没分出余光去看一眼进来的是谁。 直到被那姑娘一把抱住。 酒气扑面而来。 越苏都懵了。 等等等、等一下,按照总裁文的套路,姑娘你不应该喝醉然后走错总统套房,和某个霸道总裁春风一度,第二天一早再带球跑,从此霸道总裁走上漫漫追妻路吗? ……您喝醉了抱个比你还矮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越苏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仙人跳、百合快乐等诸多念头。 小姐姐抱起来好舒服啊,又软又香,尤其是这个小姐姐还长得贼好看,满脸酒醉的潮红,醉眼朦胧,强打精神看着她,显得尤为娇艳。 好好看哇。 “拜、拜托您,带我离开这里。”这姑娘喝多了还有点大舌头,但是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大舌头也显得可爱。 “您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越苏一手扶住她的腰,试图去把小姐姐扶起来。 “我要离开、离开这里……”小姐姐迷迷糊糊的,但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小姐姐喝多了,有点站不住,靠在越苏身上,一直在往下滑,越苏净身高都比她矮半个头,这姑娘又穿了双恨天高,要不是小姐姐很轻,她都怀疑自己会被这个小姐姐活生生压死。 “您别急,我联系一下安保人员。”越苏尽力把人搂住,艰难地伸出手去翻手机联系人,她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存了酒店保安处的电话,还下载了酒店提供的立体3D地图。 但是她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见原本已经徐徐合上的电梯门被人重新按开。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她是我的同事,喝多了,麻烦您了,把她交给我就好。”门外是个穿着西装背心的高大男人,彬彬有礼,伸出手去拽小姐姐的胳膊,试图把她扶到自己怀里。 越苏迟疑了一秒,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那个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小姐姐使劲抽自己的手臂,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越苏身后躲。 越苏比她矮了一个头,她根本藏不住,但她还是一个劲往越苏身后缩。 “不好意思,她喝醉了就这样,不认人。”那男人依旧笑得很礼貌,眼神有些微妙,依旧伸手去拉那姑娘。 越苏看明白了。 “我已经联系保安处了。”越苏手肘一偏,把男人的手挡了一挡:“您别急,我们去核实一下身份,这姑娘醉成这样,我觉得还是联系一下家里人比较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您也不想负责任,对吧?” 她画着妆,眉眼在电梯过亮的灯下尤为锐利,气场撑足,丝毫不输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二十厘米的男人。 男人被她眼中的光芒一刺,笑容收敛了几分,也没再继续拉扯,收回手,说:“小姐您说的也是,我想得太少了。” 越苏向来知道不能以刻板印象取人,比如荒淫无度的纣王只有两个儿子,而周文王却有一百个儿子。 她礼貌地朝这位彬彬有礼的西装男人一笑,啪地按钮把电梯门合上了,取消了23楼,重新按了1楼。 小姐姐醉得太厉害了,头都直接埋在越苏的肩膀上了,呼吸沉重,可能因为喝得太多,现在十分不舒服。 越苏把人扶到安保处,从她身上找到了手机和身份证,用指纹开了锁,打电话给置顶的紧急联系人。、 备注是“男朋友”。 ……打不通。 这姑娘的手机也快没电了,越苏草草记下她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她手机就直接自动关机了。 安保处是有绝大多数手机的充电器的, 分卷阅读265 但是这姑娘的手机估计是额外定制的,越苏甚至没看出来是什么品牌的。 于是她只好试探性地用自己的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您好,我在枕水酒店遇见了您的女朋友方清,她醉得很厉害,请问您能来接她一下吗? [附件:图片]】 越苏等了五分钟。 没人回复。 越苏等了十分钟。 依旧没人回复。 越苏:“……” 她打了一下方清小姐姐男朋友的电话,没人接。 这位名叫方清的小姐姐靠在她身上睡得很开心。 喂这样的男朋友要来干什么!还不分等着过年吗! 她没有办法了,给安保处的大叔留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号和电话号码,嘱咐要是有人来找方清,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联系方式。 越苏刚要请保安大叔把人挪到自己房间里去,就迎面看见肖富二代从电梯里出来了。 “肖渊!肖渊!”越苏连忙挥手喊他:“我需要帮助!” 等人到面前,越苏把小姐姐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然后请他把人直接背上去了。 肖渊把人背到她房间之后,挥挥手就赶紧走了:“我去给木兰买吃的,先走了,没事的,你让她好好休息就完事了。” 他一走,花木兰就来串门了,她拿着手机在看法理导论,但是专有名词过多,她一下子理解不了,这才过来找越苏。 “这是谁?”花木兰有些诧异地指着床上的那个姑娘问。 越苏只好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加上了自己的猜测:“这姑娘太好看了,差点被潜规则。” 花木兰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了,她赞许地看了越苏一眼:“苏苏,你都能把她一路搬上来,体能进步很大嘛。” 越苏摆摆手:“不是我搬的,是肖渊。” 花木兰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舌头舔了舔牙齿,飞快地说了一个字:“哦。” 第119章 我爱你 越苏心里一笑, 面上不显, 说:“这些问题我也不是很懂, 你待会儿还是自己去问肖渊吧,他肯定比我清楚多了。” 花木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苏苏你不需要帮助吗?这么大一个人, 你搬都搬不动,照顾起来没问题吗?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 越苏试图把人往外推:“不用啦!你不是还没吃饭吗!肖渊肯定快上来了,你还是去吃饭吧,这姑娘再重也不超过一百斤,我能应付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越苏刚说完, 就听见外面肖渊敲门。 开门让他进来,发现不差钱的肖富二代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他站在门口, 匆匆递给越苏一个保温杯, 说:“我买的醒酒茶, 喏, 麻烦你照顾她了, 我去找木兰了, 买的汤得趁热喝。” 花木兰在房间里喊:“我就在这儿呢!” 越苏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把保温杯接下来, 一手去拉花木兰:“好了你们快走吧, 我自己照顾这姑娘。” 把人通通推出门外之后,越苏还兀自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唔,方清小姐姐的男朋友终于回拨电话了。 “喂, 您好,是方清小姐姐的男朋友吗?”越苏接起电话,飞快地把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我叫越苏,您现在方便过来接她吗?” 话筒对面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秒,才回答说:“首先,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其次,我会转告她哥哥来接她的,你记一下她哥哥的号码行吗?” 他的声音…… 说完之后,电话对面等了几秒钟,没听见回复,于是又开口问了一句:“越小姐?你在听吗?” 越苏如梦初醒,慌忙收起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打开备忘录:“您说,我在听。” 那人报出了一串数字,稍等了几秒,问:“记下了吗?” 越苏把号码重复了一遍,问:“没错吧。” 电话对面“嗯”了一句,听得出来情绪有些冷淡,可能平常就是个性格严正、不苟言笑的人:“那麻烦你了,我先挂了。” “请、请等一下!”越苏慌忙出声。 “还有什么事情吗?”电话对面带着点不耐烦了,但语调依旧很平静。 “没事,你的声音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越苏被他话语间那点微末的不良情绪刺到了,匆匆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就要挂掉电话,忽然听见他问:“你那位朋友还好吗?”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惊艳,就是普 分卷阅读266 通的男中音,冷淡得很,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仿佛冷漠的大海在夜色中不动声色,水雾泱泱,了不见人。 “他呀……他不在了。”越苏轻轻咬了咬下唇,说:“但是他人很好很好的,要是再能见他一面,听他说说话就好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我替他讲给你听,快点,我得挂了。” 越苏被他这句话惊到了,连忙摇头说:“不麻烦您了,您要做手术的话,祝您早日康复,这种事情以后您好起来了再说吧。” 电话对面短促地笑了一声,坦坦荡荡地说:“我明天能不能醒都是个问题,以后……说不定我和你那个朋友一样,都没有以后。” 他话刚说完,越苏远远听见他那边有人叫他,似乎是在催促了。 男人答应了一句:“马上好。”立刻继续和她对话:“没有想听的我就挂了。” “有的有的!”越苏慌忙说,心一横,也不再顾虑了,脱口就是:“请您说一句‘我爱你’吧!” 以后人海茫茫,再去哪里找一个那么像他的声音呢? 话筒对面瞬间沉默下来了。 越苏正惴惴不安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刚要开口说这句不行就算了,耳边就听见了清晰的声线。 一字一句,唇齿摩擦,语意低沉,仿佛带着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爱你。” 汪洋大海,无边无岸,她一身渺然,微如芥子,用尽全力趴伏在一根孤零零的木枝上,短短的几个音节,就如同潮水袭来,顷刻间把她整个人掀入海底。 越苏几乎不能自持,指节扣紧,哽咽了一声,方才道谢:“谢谢您。” “越小姐,祝你好运。”电话对面恢复了冷淡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把电话给挂了。 越苏愣了好一会儿,连忙去找刚才录下来的通话记录。 是从她说“有的有的!”那一句开始录的,那人在录音里只说了两句话。 我爱你。 祝你好运。 她刚重复听了一遍,就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才知道是方清小姐姐的哥哥。 方清小姐姐的亲哥哥很是头疼,一边向她道谢,一边抓紧时间往这边赶。 方清小姐姐的哥哥叫方邵,他只用了区区二十分钟就赶到了枕水酒店楼下。 和貌美如花的方清小姐姐一样,他长相十分俊美,身高一米八,往大街上一扔,绝对是各家姑娘心仪的理想款。 但是越苏哪有心思去注意他。 她满心都是刚才那个极其相似的声音。 方邵把自己家亲妹妹抱上自己的车之后,刚要给好心人递个名片互相认识一下,就见那姑娘心不在焉地朝他点了点头,完全无视他那张无往不利的脸,转身直接走了。 顺便也无视了他的限量款豪车。 霸道总裁方邵:“……” 他想了想,原本直接要微信转账给那姑娘的,现在改了注意,觉得拿钱过去,人家说不定觉得自己看不起她,因此作罢,决定等方清醒了之后,让她自己去还这个人情。 他上车开了一会儿,远远看见自己家的别墅了,忽然听见后座上自己的亲妹妹迷迷糊糊地喊:“哥……哥哥?” “是我。”方邵凉凉地答应:“醒了?” “哥,你怎么来接我了?”方清半撑起身子,轻轻打了个嗝,毫不顾忌形象地把自己的长发揉乱。 “我不接你谁来接你,韩少吗?”方邵毫不留情地讥笑道,带着亲生兄妹那种特有的亲密——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知道我爱着你——随手扔了瓶水给她。 “什么韩少?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方清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是韩少发消息告诉我来接你的啊。”方邵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嘴角扬起来了,想必很期待自己妹妹接下来的反应:“收留你的那个好心人,根据你的通讯录打给了韩少,因为你的置顶联系人就是他。” “并且备注是‘男朋友’。”方邵说完这一句,终于忍不住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方清我真是想不到,每次你在外面都拼命怼人家韩少,私底下竟然给他的号码备注是男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清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方邵!你给我闭嘴!”方清小姐姐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差点把手上的矿泉水瓶扔出去砸自己哥哥的头,“你再笑我就和妈说你在外面睡嫩模!还两个一起睡!大不了一起死啊!” …… 他们口中的好心人,第二天就不得不飞离了C市。 越 分卷阅读267 苏本来还要陪木兰姐去探望一下那位不太走运的哈尔滨佛学院弟子,但是不幸的是,沈静松发了消息来。 越苏只好飞回去,准备前往一趟三国时期。 等飞机的时候,她过于无聊,一时鬼迷心窍去搜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个人的微信号。 中规中矩的头像和昵称,签名是一句:“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庄子·大宗师》 和他声音很像,冷淡,距离感十足。 越苏自嘲地笑了一声,没点添加好友,直接关掉了微信界面。 希望他能康复吧。 周都督这些天涉猎了他死后几千年的音乐史,一有空就到处去看展,他如果不是生在乱世,一定是个风雅的富家公子。 越苏想起来自己领的第一份工资,看了看他,发现他头顶出现了一个很搞笑的:404 NOT FOUND。 周都督不是因为灵魂过度磨损才来到现代的,他一开始就没病要治,自然谈不上什么治愈。 “我没法保留在这里的记忆吗?”周都督临行前问。 越苏遗憾地摇摇头。 “那不保留记忆,只是写张纸条提醒一下呢?也不行吗?”他问。 越苏这次没摇头,而是说:“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代为转告给另一个您。” 周都督想了想,似乎在筛选要留给过去的自己哪句话,可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没什么要说的。” 你看人家这无悔人生。 根据沈老板提供的简易员工手册,越苏顺利地把周都督送回到了他自己的时代,还顺路跑去看了看和周瑜并称江东双壁的那位吴主孙策。 真是少年英才。 越苏一边思考,要是有机会给过去的自己留封短信,她会写什么,一边按照步骤离开三国时期,准备前往汉朝。 【沈静松:前几天提到的那个问题,就是汉武帝刘彻,他作为一个零件磨损得略有点厉害,但还没有脱离环境的必要】 【沈静松:你带个人去见见晚年的刘彻就好,安抚一下看有没有用】 【越苏:谁?】 【沈静松:当然是他当自己儿子养但是英年早逝的,霍去病】 【越苏:……】 虽然非常怀疑沈老板是不是在抓紧机会乱牵红线,但是越苏还是乖乖来到了公元前88年的汉朝。 汉武帝刘彻临终前的最后一年。 借着明月踏进汉家宫廷的那一刻,越苏终于想好了。 如果她有机会给过去的自己留言的话,那句话是: 抓紧时间,多睡信哥。 第120章 秦皇汉武 沈老板没说错, 放眼上下五千年, 从战神中挑一个最适合谈对象的, 那一定是霍去病了。 和韩信那种被自己主君阴死的倒霉功臣不一样,霍小将军十分受汉武帝刘彻的喜爱。不, 喜爱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汉武帝刘彻简直把他当亲儿子养。 被汉武帝赐腐刑的司马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写下了《卫将军骠骑列传》。 霍小将军没参军之前,是汉武帝刘彻的侍中,刘彻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整个长安没人敢惹他。 刘彻说小霍我教你兵法吧! 霍去病说算了吧, 没什么用。 刘彻说小霍我给你造个大房子! 霍去病说谢谢, 但是不用。 上一个这么和汉武帝对着干的人,坟头的草已经很深了。 汉武帝被拒绝之后, 觉得哎呀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小霍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于是, 更喜欢他了。 越苏觉得太史公司马迁写这一段的时候都快要被气死了。 霍小将军十七岁的时候, 汉武帝刘彻决定让他跟着他舅舅卫青去历练一下, 他刘彻可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傻逼家长。 孩子要去打仗, 封个什么官好呢? 也不能太夸张,封个校尉吧。 可是只封个校尉, 怎么能表现出我有多爱这孩子, 怎么能昭告天下这孩子是我罩着的呢? 刘彻决定给霍小将军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号。 “霍“字的本意是”鸟在雨中疾飞“,引申为“疾速”。 就是你了!“嫖姚”!在汉朝,这两个字念“飘摇”,意思是又快又轻又美好!没错!就是我家孩子! 汉武帝的文学水平很高, 这两个字是他第一个组合在一起用,霍去病之后的所有封号,乃至谥号都是汉武 分卷阅读268 帝刘彻完全原创的。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越苏真的不觉得她能够插足这对君臣。 有了封号,霍去病跟着自己舅舅从军去了。 人一走,刘彻就有点后悔了,哎呀小霍以前跟着我在宫里过好日子,现在丢到军队里去吃不好喝不好的,孩子给饿瘦了怎么办。 于是汉武帝刘彻派自己的太官给霍将军送了几十车好吃的…… 刘彻你搞什么!霍小将军是去打仗啊! 霍小将军的反应也十分真实,几十车好吃的拉过来,他吃不完,就给扔了。 扔了…… 汉武陛下要哭了哦。 不过霍去病十分争气,给汉武帝长脸,十七岁,直接带兵把匈奴捅了个对穿。 霍去病和他的舅舅卫青二人,并称“帝国双壁”,后世一致认为足以与韩信、白起等人并称于世。 比如唐高祖李渊就说:古之名将,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汉武帝刘彻很高兴:看见没有!你们这群蠢材!看我培养出来的孩子!看见没有!厉害吧!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霍小将军天纵奇才,君主还尤为宠幸,他在长安就是三个字——横着走。 将军李广的儿子李敢试图刺杀卫青,卫青觉得对不起他父亲李广,就没有声张,霍去病年少气盛,在武帝围猎的时候,直接找个机会把李敢杀了。 汉武帝刘彻:你们谁看见小霍动了手?没有吧,我明明看见李敢是……被鹿撞死的!我们家小霍是清白的! 于是朝廷官方通报,李敢“触鹿而亡”,陛下十分哀痛。 值得一提的是,汉武帝的亲妹妹临终前把自己儿子托付给他,后来这儿子犯了事,汉武帝说我对不起我妹妹啊,然后把妹妹的儿子杀了。 越苏:“……” 行吧,陛下你开心就好。 但是霍小将军如此天纵英才,少年冠军,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堪称bug级名将,上天不会让这样的人在世间待久了破坏平衡的。 霍去病终年二十四岁,史记没有记载死亡原因,据说是病死。 汉武帝刘彻给了他汉武朝唯一的双字谥号。 景桓。 德行可仰曰景,克敌服远曰桓。 刘彻十分悲痛,甚至还说气话自己再也不打仗了,打什么鬼仗,把我们家小霍打没了,不对,我家小霍没死,我家小霍那么好的孩子,一定是成仙了! 汉武帝刘彻给霍去病挑的埋骨之地,就在他自己的茂陵东边,贼近,现在去陕西参观他们俩的墓地,公交车都不用坐,走两步就到了。 越苏是在深夜到达公元前88年的。 这一年,与秦皇并称的汉武帝刘彻,已经69岁了。 他的第一任皇后陈阿娇被废后幽居长门宫,于元封三年去世。 他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在征和二年因废太子一事自杀身亡。 他曾信任的太子刘据,和汉武帝在治国路线上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一如始皇帝与公子扶苏,父亲骨子里是彻头彻尾的法家,儿子则拿黄老儒学当信仰。 太子刘据的下场和公子扶苏也很像。 因为巫蛊案被废,起兵政变失败,拒绝被捕受辱而自杀身亡。 巫蛊案中,他完全是被冤枉的,讽刺的是,在太子刘据被逼入绝境时,他犹豫要不要起兵的时候,他的老师说,太子啊,您忘了公子扶苏是如何被逼自杀的吗? 秦皇汉武,历史在短短几百年间达成了惊人的相似。仿佛老天爷懒得编排史册,直接把写好的桥段拿来再用一次。 暮年的帝王遇见了刺杀,他惊觉自己的生命可能随时会终至,于是他暗暗决定立自己的幼子刘弗陵为储君,为了防止出现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乱政那样的事情,直接赐死了刘弗陵的生母钩弋夫人。 他曾无比宠爱的钩弋夫人。 越苏觉得皇帝们可能已经变成另一种生物了。 他们似乎没有办法,只是在做出身不由己的选择。 但他们只是要的太多了。 而总有人不愿意给。 来自楚国的王女不愿意给,公子扶苏不愿意给,淮阴侯韩信不愿意给,太子刘据也不愿意给。 所以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夜间的汉家宫阙极为幽静,原本秦代的宫殿都被项羽一把火烧得干净,这里是后来萧何主持修建的。及汉武帝时,又大兴土木,重新恢复了秦宫绵延千里的恢弘气派。 除了高祖刘邦居住在长乐宫,此后的汉帝都住在未央宫,包括汉武帝刘 分卷阅读269 彻。 那首著名的京剧剧目《未央宫斩韩信》其实是有错的,韩信是于当时的皇帝寝宫长乐宫中被杀。 越苏本来应该趁夜色直接前往未央宫,但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先去看了看长乐宫。 汉初萧何修建的宫殿,几乎是完全仿照秦宫的规制来的,曾经客串过秦国王后的越苏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方向。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不,不是不认识路,而是这几条路、这几进宫殿太熟悉了。 她住过。 长乐宫的前身绝对是秦国王后住过的兴乐宫!规制一模一样! 始皇的王后是被赐死在了她的寝殿兴乐宫! 也就是说,她客串过的那位秦国王后,其实是和信哥相隔几十年,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越苏觉得头皮发麻,在汉宫幽幽的明月下,冷汗都要出来了。 她觉得这夜色中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把所有人都网罗进去,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细细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怕归怕,工作还是要完成的,不然等天亮了,她又要等下一个夜晚。 汉武帝刘彻住在桂宫,越苏一路找过去,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直接进了刘彻的寝宫内殿。 谢天谢地陛下今晚没有召幸妃子,不然她很尴尬的。 装神弄鬼的事情越苏虽然没有干过,但现场学一学还是很轻松的,尤其是汉武帝刘彻本来就信这些。 汉武帝刘彻有个宠妃叫李夫人,对,就是那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李夫人病死后,他专门找方士招魂,想再见李夫人一面。 方士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才在海外找到能够让魂魄依附的奇石,放在轻纱帷幕之中,果然召来了李夫人的魂魄,汉武帝还专门写诗纪念了这件事。 ……越苏觉得那个大师用的玉石,估计和这位用的是同一种东西。 为了防止出现“吾好梦中杀人”那样的惨剧出现,越苏没敢直接推醒刘彻,而是站在他的帷幕外,用手机播放了一首《十面埋伏》。 充满杀气的古筝只响了十秒钟,帷幕内的暮年帝王就被吵醒了。 睡梦中惊醒,他倒是不像一位杀人无数的帝王,而像一位茫然无措的普通老人。 “我来自时间之外。”越苏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陛下您不必惊慌,也不必叫别人来,他们看不见我的。我这次来,是感怀您的思念之心,让您见一见您思念的霍去病将军。” 沈老板给了她一个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装置,天知道他是怎么鼓捣出来的,看着比大师那几件玉器要更像骗人的…… 还是骗那种儿女不在家的空巢老人。 但这看起来不靠谱的装置,依旧把霍小将军的亡魂从公元前117年召唤到了公元前88年。 霍小将军真的帅。 “请您等一下,”年老的帝王忽然出声,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做出过低姿态了,这句敬语说得颇有些别扭,“只有景桓侯(霍去病)前来吗?寡人的儿子刘据……” 越苏摇头,打断了他:“陛下,珍惜时间吧。” 你看这些帝王,下赐死令的也是他,用终生怀念的也是他。 可这怀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越苏悄悄退到了露台上,没有阻碍这对情同父子的君臣叙旧。 霍小将军虽然是女奴与小吏的私生子,但运气极佳,两岁时姨母卫子夫进宫封夫人,十二岁时姨母卫子夫封皇后,又深得姨夫汉武帝和舅舅卫青的喜爱,一派显贵人家公子的骄傲气势。 锐不可当,如同斩获一切的利剑。 纵使是有点浪过头了,也没关系,有他的舅舅和姨夫兜底,便是杀了人又如何? 杀的就是你! 同样是战无不胜,同样是用兵如神,霍小将军的一生却好得太多太多。 越苏用目光描摹着远处的长乐宫剪影,吴宫蔓草,楚庙寒鸦,这些都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黑暗中,宫殿里的血迹也早被洗刷干净。 她倚着栏杆,想到刚才见到汉武皇帝满头的白发,不禁想,信哥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在现代有过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消弭干净,越苏没有任何依凭来证明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她只好调到手机的录音界面,打开录音文件,调小声音,凑在耳边,不敢听那句“我爱你”,只是一遍一遍地听着那句孤零零的、冷淡的: 越小姐,祝你好运。 第121章 方少 虽然昨天晚上熬了一晚上, 但是越苏第二天依旧早起了。 因为要去看商铺。 相信我, 姐妹们, 分卷阅读270 把钱花出去也很麻烦。 比如一开始她完全不懂什么房地产,硬着头皮去了几个本地论坛, 被里面的要价吓得去泡茶压惊。 越苏到售楼处的时候,还挺早的,因为是市中心的楼盘,人不是很多,她甚至是最早的那个。 售楼处进门处放的是近期要拆迁的房子, 越苏还没在论坛上看过这个, 有点好奇地望过去。 破破烂烂的一间瓦房,仿佛建国初期土改的遗留产物, 6万一平米, 不接受贷款, 一口价。 魔幻。 难怪那个家里拆迁的相亲对象愿意投身房地产业。 越苏以前只知道房价魔幻, 不知道A市这种和北上广深完全不搭界的二线城市都这么魔幻。 售楼中介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 妆面很素, 看年纪正处于事业瓶颈期、小孩刚出生、父母催二胎、丈夫比她还累还忙的压力超大时期,挂着有些塑料的笑容迎上来:“美女您好, 您看您有什么需求?” 越苏大清早过来, 自己也有些困倦,之前在看那边被拆迁的房子,顺嘴问:“为什么都是拆迁小区,这边8万, 那边6万,相差2万,差在哪啊?” 售楼小姐解释道:“8万那个按照规划以后挨着街啊,差多了。” “哦。”越苏又问:“可是那边老城区的房子,户型朝向都完全一样啊,为什么相邻的两栋房子差价那么大?” 售楼小姐有些苍白地笑了一下:“美女您没有孩子吧?东边这块上学划到中心小学去,西边只能去城关小学,学区不一样的呀。” 见越苏若有所思,售楼小姐又带着朴素的正义情感劝了一句:“美女您要是买房子,能买贵一点还是买贵一点的,不然以后孩子上学,保证一分不差把赞助费学费全补回来,一分不差。” 看她这么诚恳,可能最近孩子上学花了不少精力,可能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就是这么来的。 越苏忽然想起自己是过来看商铺的,点了点头,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是来看商铺的。” 越苏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很正常的话。 但是她清楚地听见了柜台后面有人嗤笑了一声。 越苏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转头往那边看了看,看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子,嘴角还咧着,见她看过来,连忙换了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 喂有人来买商铺就这么好笑吗? 约莫是来买商铺的人并不多,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售楼小姐顿了一会儿才找到言语:“美女您请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越苏来之前看了很多资料,基本已经有底了,于是对她说:“我想自己看一会儿行吗?待会儿有需求再喊你。” 那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又笑了一声。 越苏:“……”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越苏面前的那个妆面朴素的售楼小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厌烦,没有理柜台后面那个女孩子,继续对越苏说:“那您自己看,我去给您倒茶……对了,请问您贵姓?” 越苏:“免贵姓越。” 售楼小姐惊讶地说:“我也姓越!” 越苏笑着说:“是吗?真巧,我们这边好像很少有姓越的,说不定我们几百年前是一家人呢。” 姓越的那位售楼小姐笑了笑——这笑方才有了点真心的意思——说:“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倒茶。” 她一走,就有新的顾客上门,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原本坐在柜台后的那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姐连忙迎了上去。 越苏在看商铺的时候,就听见隔壁一直有各种商业套词在出没: “先生这个户型还剩一套哦……” “先生户型全明楼层吉利哦……” “先生这是重点学区而且交通方便哦……” “据说下个月就要涨价了,信不信由你哦先生……” “先生好几个人在抢这个房,你如果看好了,一定趁早,赶紧签个意向书,再交个定金哦……” 越苏已经详细地看了一遍售楼处提供的所有商铺了,户型出口都烂熟于心,今天过来主要是敲定具体买哪一套。 她做了扎实的功课,是专门来小区附近买商铺的。 首先是刺客们肯定不能住在店里,必须附近有房子。其次在他们回自己的朝代之后,这套商铺一定要能脱手卖出去。 千万不要以为商业中心城市主干道附近人流大,最好在那里买商铺。 商业中心的店铺价格极高,而且商业中心的衰落速度极快,几百万的铺子很可能会砸在手里。 一般城市的主干道两侧商铺店家更新换 分卷阅读271 代的速度都相当的快,因为主干道就是用来疏导城市人流的,别看人流量大,没有用的。大家看都不会看两侧店铺,就算看了也没办法停。 所以,有固定人流量的小区入口最好,能辐射到几个高入住高端社区,人流量有了,也挺符合几位刺客大隐隐于市的需求。 刚看完所有图册,越苏就收到几条微信。 【方清:小姐姐你好,我今天来A市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呗】 【方清:[美女挑逗.JPG]】 还是她自己的表情包。 这姑娘清醒之后,就从她哥哥那里拿到了越苏的微信,说要谢她。 越苏觉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一直没怎么上心,原本以为这姑娘已经打消重谢的念头了,没想到一大清早直接给发了张蹭饭卡。 【方清:先别急着拒绝!我不是特意过来的!我家和某大佬未来几个月在A市有项目,我被我妈提过去混口饭吃】 【方清:答应吧,毕竟我未来几个月都在A市,小姐姐你要不答应我就天天烦你,反正我妈给我下了禁足令哪都没法去】 【方清:[给人家一个机会.JPG]】 又是她自己真人出镜的表情包。 越苏叹了口气。 这姑娘应该年纪不大,那天在酒店灯光不是很亮,她又化了浓妆没看出来,现在成天表情包轰炸,能看出这姑娘最多就刚成年。 那么年纪轻轻不读书,就直接接手家族生意吗? 她真的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这倒是越苏想错了,天地良心,是方清这姑娘自己念不下去,打算下个学期申请国外的学校,现在抓紧机会在国内浪个尽兴。 【越苏:好吧,我们约个时间】 【方清:小姐姐你现在在干嘛呀?】 【越苏:我在丽水别苑这边买商铺】 【方清:知道啦!买吧!那个楼盘确实很好呀!】 “越小姐,不好意思久等了。”刚才那个姓越的售楼小姐匆匆赶过来,手上端着一杯热茶。 越苏接了过来,注意到她换了件外套。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售楼小姐笑着说。 【方清:我现在过来找你!小姐姐你是本地人哈!】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我回个消息。”越苏朝售楼小姐笑了笑,拿起手机。 【越苏:你现在过来?】 【方清:对啊!我来帮你把商铺的事情搞定,然后我们就出去玩】 【方清:小姐姐你是本地人的话,一定知道哪里比较好玩吧!】 越苏有点脑阔疼,感觉自己被这位小姑娘缠上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复,就听见刚才那个年轻貌美的售楼小姐站起来,踏着高跟鞋走回了柜台后面。 “唉,说了那么久,就买了个小户型。”她尖着声音对另一个女孩子说:“不过我这个月任务可完成了,不像某些妆都不会画的家庭主妇,说是什么销售冠军,我看这个月业绩要垫底了,连看人都不会看,名牌都没一件的人,买商铺?她还真上赶着讨好,也不用脑子想一想。” 越苏:“……” 哦,原来这就是你笑的理由吗? 你们同事之间有矛盾就可以直接朝着顾客开火吗? 这小姑娘是不是没有被投诉过? 年纪轻轻来找骂的啊? 越苏脸色一变,刚要直接出口怼她,被那位姓越的售楼小姐一把拉住,转过头见她一脸乞求,小声地说:“越小姐,我刚生了二胎,还在哺育期,我需要这份工作,她是我们经理的……” 越苏怼她,这小姑娘怕转脸就继续拿这位刚生完二胎重返岗位的售楼小姐撒气。 见越苏动作一顿,她连忙继续说:“越小姐,您要看商铺的话,大型商业综合体外街比如万达金街这种,回报不是很好看,但是作为一个资产长期持有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越苏暗暗翻了个白眼,决定出门就线上投诉那位心高气傲的姑奶奶。 她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差不多挑好了,越苏在线上找了很多资料和信息,现在有了具体户型,不用怎么介绍,一点就通。 最后选了新建的某小区入口处的商铺。 新小区还没什么人,但周边小区基本都住满了,那这个小区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商铺在路口,是能辐射到附近四五个小区的。 越苏前几天把自己拟好的备选单子发给了几位刺客,还顺嘴说了一句说怕房子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问题,中介提前准备好来糊弄看房子的人。 然后几位本业是飞檐走壁的刺客就直接趁着夜色走 分卷阅读272 访了一下还没有人住的新小区,并且给越苏提供了凶杀案现场一样的多角度照片与录像。 所以越苏直接现场付了全款。 当着那位刚才年轻貌美就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的那位女士的面。 刚才听她假意抱怨的那位同事一脸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说:“哎呀人家刚复职几天就不是业绩垫底了哦。” 越苏真的不懂这些年轻女孩子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很乐意全程保持礼貌笑容,那位同样姓越的售楼小姐甚至没有给那年轻姑娘一个眼神。 那姑娘脸上的笑意倒是维持不下去了。 她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在越苏划完信用卡之后,她的不自在达到了顶峰,约莫真的是被气到了,脱口就是阴阳怪气:“现在有的人真是不自爱,年纪轻轻尽想着勾搭男人赚那点脏钱。” 越苏:“……” 越苏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瞪她:“您是有什么毛病吗?” 小姑娘仰着她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脸,理直气壮,带着从小被娇生惯养溺爱出来的目中无人:“被我说中了心虚吧?长得都不如我,不就是靠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售楼处外面停了辆车,车门一开,有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直接跑了进来,猛地把越苏摁进了自己怀里。 “我快吧!”方清虽然比越苏小了几岁,但比越苏高挺多,“小姐姐你好了没有,我们快去玩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著名的酒吧啊?” “方清你这么搞,被妈知道了又要说我。”门外那辆极其张扬的豪车上慢悠悠地下来了一个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是方邵。 “干什么?白天去酒吧也管?”方清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你还不快去忙你的项目,后天晚上的酒会筹备完了?不是你被妈套话,我现在都在望京了。” “越小姐,你好。”方邵凉凉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方才和越苏打了个招呼。 越苏不记得这位长相俊美的总裁叫什么名字了,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挥了挥手。 “小姐姐你买完商铺了吗?”方清笑着问:“我们可以去玩了吗?” “还要一会儿,我把单据收一下。”越苏回答。 “请问一下,你们这儿的经理是姓陈吗?”方邵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挑了一下刚才那位年轻的售楼小姐,笑得很好看。 “是的。”那小姑娘早就收回了刚才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笑着回答,似乎对自己那张脸很有自信,含情脉脉地盯着方邵看,“我也姓陈哦。” 方邵礼貌地点点头,转头对已经赶过来的陈经理说:“越小姐买的哪一套?” 得知具体情况之后,方邵在最近的一栋楼上指了指:“这套21楼的大平层留出来,直接给越小姐过户吧。” 越苏连忙阻止他:“不必了,如果是为了谢谢我,真的不必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方清拉住她的手:“小姐姐,就要让他出点血,快收下,就是他搞得我账户被冻结了!” 越苏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清又说:“对了哥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你这边的员工在骂人哦。” 那位售楼小姐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方邵点点头,快速地签了几张单据,递给一边的陈经理,依旧笑着,说:“老陈啊,你自己有分寸吧。” 陈经理连忙赔笑:“有分寸有分寸。” 方清把能拿到的单据和证全部催着拿到手了,往越苏包里一塞:“走吧走吧!” 方邵慢条斯理地向她们挥手,桃花眼笑得很好看:“以后可能还要找越小姐帮忙呢。” 这句话,越苏要等到半个月之后的望京电影节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正当时她只记得自己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拐到了游乐场去。 因为A市这个可怜的二线城市,没有24小时营业的酒吧。 被大摆锤甩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的越苏还坐在椅子上缓和情绪呢,方清握着两个冰淇淋过来,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说:“越姐姐,我刚才在大摆锤上看见游乐场最西边有鬼屋,我们去玩吗?” 越苏:“……你坐在大摆锤上看见的?” 方清:“对啊!虽然你们这儿的过山车确实得劲,但是大摆锤没有想象中刺激。你知道附近还有哪里比较刺激好玩吗?” 越苏觉得自己的生命堪忧,不抱希望地提议:“……你觉得去我家打电动怎么样?” 没想到方清瞬间通过:“好呀!我听哥哥说,你弟弟是很有名的电竞选手!我以前还看过他的比赛呢!我能认识他吗!对了,你弟弟能喝酒吗?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喝几杯!” 分卷阅读273 越苏:“……” 所以刚才那个她不记得名字的男人是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朝天,这才放心让妹妹来找她玩吗? 霸道总裁真讨厌。 第122章 听说 越苏隔天就把产权证书什么的都打包送到刺客们手上去了。 卡里还剩了十来万, 越苏直接联系之前那个房产中介, 在附近找了个大平层, 先签了一年的短租。 在前些日子逛各个房地产论坛的时候,越苏经常看见这样的论断:房子太大没人气、太空旷, 这样风水不好,住户容易生病。 越苏开始觉得有点道理,后来发现真正的豪宅虽然大,但是完全不空旷啊! 思想不要停留在上个世纪,觉得奢华的豪宅都在郊区, 占地几十万平米的, 里面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树,人迹罕至, 午夜还会传来流畅而动听的钢琴声…… 时代是会变的。 现在城市新贵的宠儿是:大平层豪宅。 上世纪三十年代, 欧美发达国家就有大平层豪宅这种概念了, 比如著名的纽约巴莱克100顶层公寓, 就建于1927年。 随着城市化水平越来越高, 国内的一二线城市也终于慢慢出现了这种需求。 比如方清小姑娘家里, 搞房地产的,最近几年就在试探性地发展这方面, C市的楼层卖得不错, 就开始往周围的城市延伸。 还有比刚富起来的新贵,更愿意花钱的阶级了吗? 他大方送给越苏的那套大平层,是标准的菱形对称设计,有主次两个客厅, 大小两个餐厅,公私分明,足够开一场大型party。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一般的欧美大平层的内部层高至少都在4.5米以上,配个全景玻璃幕墙,整个城市的灯火和天幕的星辰都能在卧室里看见。 但是受限于我国的建筑结构规定问题,方清家拿出来卖的大平层层高并没有超过2.8米,再加个梁,看着就和国外那些幕天席地,借景整个城市的豪华大平层不是同一种东西了…… 说句实在话,国内大平层豪宅其实也才刚兴起不久,方清她们家真的已经尽力了。 “越姐姐,”方清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衣服,眼睛盯着占了半个墙的壁挂屏幕,手上还在操纵游戏手柄,“你晚上有空吗?” 屏幕上她和刘衎的虚拟人物正潜在一片蔚蓝的海域里。 越苏把这俩孩子刚吃完的水果盘随手收拾了,应道:“有空,怎么了?” “我有个事……”方清话说了半截,忽然停住,游戏里的背景bgm也变得紧张起来了,她手上疯狂摇着手柄,看起来是游戏打到了通关的紧要时刻。 越苏家里这个网瘾少年虽然很少出现讲话讲到一半去打游戏的情况,但她还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于是她直接把水果盘拿到厨房去洗了,又顺手从冰箱里端了盘鲜花饼出来,搁在客厅里。 这还是前段时间她在家里养病的时候,小小怕她闷出什么心理疾病来,给她写了自己的私家食谱,让她有点事情做。 其实做得最成功的是米馒头,弹牙松软,清甜可口。但是因为太成功了,三屉没能撑过两天,全部被吃掉了。 “对了,越姐姐,我刚才要说的事情是——唔!这是什么!这个好好次!”方清这次把游戏手柄放下了,顺手拿了块鲜花饼,结果刚咬了一口,就口齿不清地把自己给打断了。 是钱塘第一名妓苏小小的私家秘方。 蛋黄外面包裹的是鲜花制作的玫瑰花酱,软软糯糯,不会特别甜,一点也不腻。 “到底是什么事啊?”越苏递了一个给刘衎,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我哥哥今晚要来接我。”方清说。 “那好呀,住了一晚上,你哥哥可能担心了。”越苏想了想:“你的衣服应该早就烘干了,我待会儿给你拿出来。” “不是这个啦,我哥哥巴不得我在越姐姐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不要出去给他惹麻烦。”方清好看的脸皱了皱,说实话,她还是化妆更好看一点,“是今晚上有个酒会,他勒令我一定要去。” “那就去嘛。”越苏说。 “我才不要去,无聊死了。”方清带着被教养惯了的表情,说:“我哥一聊起生意就没完没了,他还会让人看着不给我酒喝,酒会不让喝酒有什么好玩的。” “所以,”她话锋一转,心直口快地说:“越姐姐你晚上要是有空,替我去行吗?我贼讨厌A市圈子里那几个女的,上次她们还嘲讽我成绩不好,我哥哥不能邀请她们当女伴,不然我就和他断绝关系。” 越苏:“……” 越苏冷静地回答:“不行。” 分卷阅读274 方清嘴一瘪,立刻一副要哭的表情,这小姑娘长得好看,一做出委屈的样子,你就条件反射性先自我怀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越苏强烈怀疑她现在这幅“不顺着我我就闹”“我一闹大家都别好过”的性格,就是小时候父母兄长给宠出来的。 “不行。”越苏的语调软了一点,试图说服她:“而且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去帮帮你哥哥也是顺手的事情啊。” 方清:“谁说我没有事情做!我计划好了!今晚要通关这个游戏!” 越苏:“……” 算了留给她哥哥自己去说服吧。 但是那个仪表堂堂,名下资产已经上亿的方少,依旧拿自己妹妹没有丝毫办法。 越苏作为一个扑街写手,而且还是正剧向的扑街写手,日常的烦恼是去哪里查资料。 这么多年写下来,她不仅攒下了几十个G的各类资料,还精通怎么使用互联网查找自己需要的各类信息。 她先用天眼查查了一下自己买商铺的那家房地产公司,然后股权穿透查到了他们公司的具体持股方,看一看融资历史,顺带看一下老板介绍。 方邵名下的资产,大头还是来自自己父亲的院线公司原始股。 三年前方氏投资将持有的方氏院线600万股,以1元直接转让给方邵个人直接持有。去年方式院线在中小板成功IPO,作为发起股东,方邵承诺上市五年内不减持,因此他至少将持有至三年后。 因为一系列成功的投资,方氏院线的股价稳定在每股17元左右。越苏换了个软件去查方氏院线的市场估值,发现截止到日前,估值是206亿。 人民币。 难怪送起房子来眼都不眨。 其余的则来自他自己创办的思睿投资。 没错,方邵是一个有梦想的富二代,他抛开自己家传统的院线生意,自己在做房地产。 这么个有梦想的方少,也盖不住他妹妹没梦想啊。 “说不去就不去!”方清把自己哥哥关在了门外,隔着门吼他:“再吼我我以后就住在酒吧里!我又没带衣服来!我才不去!” 方邵在门外慢条斯理地和她讲道理:“我给你买新出的高定。” “还提这个!要不是你我的账户会被冻结吗!”方清冷哼一声:“买什么高定,还不是穿着帮你去谈生意!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自己买,我不设额度。”方邵继续摆条件。 “我不喜欢那几个女的!看见她们我就不想去!”方清挑刺。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她们今天都不来。” 方清一时语塞。 “而且你之前已经答应过我,要来出席这一次的酒会,所以我才没有约女伴。” 方清立刻回击道:“你还约!妈妈都不让你再约那些小女星了!” “清清,就事论事,待会儿还要去挑衣服,现在把门打开,你再不走,晚上我们就会迟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感觉已经有了点火气。 方清已经要服软了,但还是不甘心这么完全被自己哥哥牵着走,门都打开了,又顶了一句:“我去可以,我要越姐姐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多无聊啊!你又不陪我!” 在一边无辜吃瓜看戏的越苏:“……” 越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越小姐。”方邵那双桃花眼带着笑,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您要是有空的话……” 刚收了人家一间豪华大平层的越苏默默地放下了手上的瓜。 在前往酒会会场的路上,方清还在试图把场子找回来:“哥哥我发现你的审美越来越差了,你看看你整天找的那些网红脸,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找个比你妹妹还难看的人啊!你看看你的审美!以后爸爸的公司给你,你怎么能投资对好看的电影!” 方邵懒得和她争:“所以你哥哥来搞房地产了。” 越苏在后座和失联已久的唐叔发消息。 【唐叔:苏苏苏苏苏!我杀青了!我重返人间了!我要去酒吧浪个三天三夜!】 【越苏:恭喜!欢迎回来!】 【越苏:我刚认识一个和你一样喜欢喝酒的人。】 【唐叔:我和你说一声!以后聊!我先去吃个饭!洗个澡!睡个觉!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方清小姐姐毫不犹豫地把她哥哥的副卡刷得差点爆掉,用吃大户的态度挽着越苏买了几十套衣服——顺眼的全买下来,拿回去慢慢试。 这小公主不仅要折腾她哥哥,折腾她自己,还要折腾越苏。 虽然是往好的方面啦。 “越姐姐, 分卷阅读275 你身上这套不如刚才那套。”方清小姐姐一边化妆一边严肃地评论:“你皮肤好,穿那套更显白。” 趁越苏进去了,刚买完单过来的方邵终于抓住机会打趣自己的妹妹,把刚才被挖苦的份找回来:“方清,你临时说不来,是因为韩少今天要过来是吧。” 肯定句。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因为知道这地方的更衣室隔音效果极佳——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说:“其实没必要,以韩少的性格,我觉得他说不定都没记这个事情。” “怎么不记得!”方清没有反驳,嘟起了嘴:“丢死人了!你还硬要我过来!我待会儿露个面就走!” “行。”方邵无可无不可:“你得去见一下这边的股东再走,等你几个月之后成年了,说不定就要经常和他们打交道。” 方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哥,你要转股份给我?我不要。你每个月打钱给我就行,我不想工作,我想出去玩,我想被养。” 方邵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越苏出来了,连忙改口说:“你越姐姐好了,你跟着她,别喝太多酒,喝了就喝了,不准开车,听见没?” 然后又对越苏笑了笑:“越小姐,我妹妹比较活泼,麻烦你多注意一下她。” 见方邵走了,越苏有些奇怪地问:“你哥哥不是一点酒都不让你喝吗?” 方清觉得自己只是撒了一点无关大雅的谎,连忙含混过关:“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忽然想通了吧哈哈哈。” 越苏没太在意,她着了全套妆,好看是好看,但现在夸张一点的表情都不太好做。 “越姐姐你超好看!”方清笑嘻嘻地夸她:“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喝酒吗!” 越苏迟疑道:“我酒量很差的……” 方清自信地说:“酒量这种事,练一练就会好啦!” …… “韩少今天赏脸过来,真是想不到。”方邵穿着宽条纹双排扣西装,这种款式平时穿的话过于洋化和高调,但今天他是东家,没这个顾虑。 “上次手术的效果很好。”那位被称作“韩少”的年轻人短暂的笑了笑:“我父亲劝我别闷着,正好我家也打算看看房地产业,而众所周知思睿投资最近风生水起,我自然要来的。” “和韩少你比,我算什么风生水起,您就别寒碜我了。”方邵笑道:“不过今晚只是预热,正式的商业洽谈还在明天,韩少你既然不常出来玩,今晚尽兴就好。” “您过谦了。”年轻人嘴上说着滴水不漏的客套话,表情正式且严肃,眼睛有些冷,看了一眼已经布置完毕、金碧辉煌的酒会现场,没再说什么。 他的长相不如方邵那么扎眼,但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个经常生病的年轻人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 不,不是说眼型,是说他静静地看着什么的时候,眼睛仿佛飘着漫天的乱雪,而那些冰冷彻骨的雪花后面,他真实的想法和情绪又犹如天边淡淡的月色,好像能看见,又什么都看不清。 方邵慢慢回想。 这位韩少,出生就体弱多病,前几年病发起来甚至呼吸都停了,后面不知怎的,找了个大师,又救回来了,这些日子慢慢地养着,竟然养好了不少。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方邵老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他幼年时见过的那个韩少……要严肃正经得多。 传闻说韩钦浩爱子心切,请了人给他的孩子续命换命呢。 这种荒谬的传闻不论,他记得那个大师,好像就是A市人吧? 第123章 美人鱼 越苏穿了件纯白底色缀淡青花纹的修身鱼尾裙, 一般来说, 女孩子要避免穿这种极致的纯白色, 因为会显得黑。 但是越苏不怕。 她养病养得整个人都白了一圈,只有比衣服更白, 而且还是那种鲜牛奶一样流动的奶白色,腰细颈长,丰肉微骨,坐着仿佛一只刚上岸的美人鱼。 “看我的水晶鞋!”穿着小礼服的方清正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鞋子……或哥哥:“大陆卖完了,我哥哥发邮件给Jimmy Choo, 他们回复说我的尺码有一双Avril Crystal现货, 我哥哥飞去美国给我拿回来的!” 小公主骄傲得像只孔雀,手上随便拿了只草莓大福, 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 直接扔在盘子上:“好难吃, 还没越姐姐你家的点心好吃。” 她把点心一扔, 就要去拿酒杯。 越苏想起方邵的嘱咐, 劝了一句:“还是少喝点吧, 或者回去再喝也好,这种公共场合, 万一有谁包藏祸心就不好了, 你哥哥要担心死的。” 她只是随便劝劝,没想过方清真的会听,谁知道这姑娘真的收回了手,嘟着嘴说:“ 分卷阅读276 他要不是我哥哥, 我才不听他的呢!” 越苏还真没看出来方清哪里听了她哥哥的。 而且她旁强侧击发现这姑娘好像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她哥哥更是完全不了解,越苏正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以后要是出去玩,最好还是和朋友结伴去吧。”越苏又说:“你长得那么好看,怕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和朋友在一起有照应。” “我没有朋友。”方清小姐姐坦陈地说。 “嗯?” “以前我哥哥也劝我去交几个朋友,可是说是和我交朋友,其实都是冲着我哥去的。”方清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冰茶,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个个都想把我哥这个黄金单身汉斩于马下。我爸妈老说以后招个上门女婿算了,说什么我这样容易被别人骗。” 越苏忍不住笑了。 “所以我喜欢越姐姐你啊!”方清忽然把话题拉回越苏身上:“因为你一看就不喜欢我哥哥!” “啊?” “你都不喜欢我哥哥,还愿意带我玩!肯定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啊!”方清美滋滋地说:“你还是第一个不喜欢我哥喜欢我的女孩子诶!” 越苏心想这姑娘可能被自己优秀的哥哥打击了小半辈子了,打击出阴影来了。 “你那么好看谁不喜欢你啊。”越苏笑着说:“男孩子肯定都很喜欢你。” “谁稀罕!还没我哥长得好看!整天一股迷之自信,觉得自己一定是我未来的白马王子。”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谁,鼻子一皱:“家里有权有势了不起啊!身高一米八了不起啊!我才看不上他呢!下作!” 方清在点心盘里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班戟,塞进嘴里,话题一下子跳开去:“对了越姐姐,你喜欢吃苦瓜吗?” “还行。怎么了?” “你知道苦瓜又叫半生瓜吗?因为当你回味过来苦瓜的滋味时,人生就已经走过一半了。”方清说:“特别有意思,所以我喜欢吃苦瓜。” “让我猜一猜,你哥哥告诉你的,对吧?”越苏忍着笑意说。 “对!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方清一脸傻白甜。 “好了,走吧,你哥说你这个点得去认识股东。”越苏尽职尽责地提醒。 “知道啦——”方清拖长音调,从椅子上跳下来,小礼服随着走路的姿势一荡一荡的。 桌子上只剩下一杯喝了一半的冰茶和没有倒满的小半杯气泡酒。 有个穿着西装背心的高大男人从她们桌前经过,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杯子,毫不犹豫地把眼神锁定在那个高脚酒杯上。 他动作极快,背着光在酒杯上磕了磕,见白色的微薄粉末真的如同卖家说的那样,转瞬就不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童话的结局,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样都可以,不是吗? . 越苏知道自己喝不了酒,于是她选了度数最低的气泡酒,倒了一点在杯子里,意思意思就算了。 坚果、饼干、橄榄都是常见的佐酒小吃,方邵自然准备了。火腿、奶酪、油醋沙拉、圣女果也都有,随处可见。但是先吃水果后喝酒,会对酒的风味产生较大影响,所有水果都在喝酒前撤掉了。 越苏陪方清小姐姐跑了一趟——虽然没呆多久,这小姑娘说露个面就真的只露个面——又回到她们那个角落里继续聊天。 “我们待会儿就跑。”方清一口气喝完了自己的冰茶,兴致勃勃地说:“我从左边侧门出去,越姐姐你走右边侧门。我们在地下停车场会合,现在喊车回去还赶得上把游戏通关。” 越苏跑来跑去,桌面上又没有半点解渴的东西,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小杯气泡酒,犹豫了一下,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只有一小口,但真的很解渴。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不敢再多喝,把酒杯往旁边一推:“为什么我们要分开走?” “这样更好玩啊!”方清小姐姐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原因:“很像电影里演的!茜茜公主就是这样逃出去的!” 方邵的酒会是在他们自己家的四层别墅里举办的。 入户电梯在靠东边的入口画廊深处,越苏和方清一直待在西边的小客厅里。 方清要走西边,她指的是从西边的楼梯走下去,越苏穿过大半个别墅到东边的入户电梯去,理论上会和她同时到达地下停车场。 理论上。 方邵家的豪宅配备了大小两个客厅,社交属性体现的淋漓尽致,分区成了:大客厅、边客厅、小客厅、吸烟室、露台、茶室和酒吧区。 当然还有僻 分卷阅读277 静不起眼的私人影院和书房。 韩重言在茶室外面那个长满藤萝的小露台上发现了一条美人鱼。 酒会,方少又明确表明不用刻意带女伴,这个在角落里的茶室仿佛与世隔绝一样,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刚才借了客房卧室吃药,是止痛药,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吃了药之后就不好再饮酒,因此现在索性走到没有一个人的茶室里来,打算静一静。 茶室外面还有一个小露台。 露台的天花板铺的是全景玻璃窗,天色已晚,城市的灯火遥遥映照着,一走出来,就觉得比室内宽广了不止一倍。 露台的推拉门门边是蔷薇,接着是铁线莲、小绿玉,小绿玉后边有个洗手池。玻璃幕墙的修饰线是黑钢,垂下来一盏暖黄色的小桔灯。 他一开始没发现这个露台上还有别人。 春天的藤萝太密了,还没有变成完全的紫色,是微微的粉红,垂挂下来,一朵一朵,好像亲吻新郎时新嫁娘的粉红面颊。 暖黄的灯光透过藤萝,留下了一地的光影,斑斑驳驳,十分好看。 他产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觉得这藤萝的影子像是迷宫一样,细密的光斑如同隐约可辨的数条小径,蜿蜒曲折,他的目光便随着迷宫的小径一路往前探查。 他看见,在这迷宫的深处,囚着一条美人鱼。 美人侧身睡在藤萝下的吊挂藤椅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鱼尾裙,因为双脚离地,鱼尾像藤萝一样垂下来。 她脸上一点妆也没有,干干净净的,皮肤奶白,闭着眼睛乖巧的样子几乎叫人屏住呼吸,不能自持。 疏疏篱落,夜色渐浓。 慵慵沉迷,裹足不前。 他原本是不信一见钟情这回事的。 但是遇见了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有那种感觉,你此前半生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为了在这一刻出现在这个特定的地点。 姻缘前定。 报应来了。 他屏息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去,一瞬间把学的那些礼仪都抛到脑后去了,想要凑近点,看得更清楚些。 她是谁?出现在这里,想必方邵应该认识吧?没听说方邵有女朋友,这姑娘应该也是单身的……吧? 他自诩坦荡,可是在藤椅上的姑娘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头脑瞬间就空白了。 还没等他找到什么绝佳的借口,藤椅上的姑娘忽然半撑起身子,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抱了过来。 还嫌不够,软软的枕在他的肩头,温热的吐息乱得有些厉害,一点一点扑在他的耳垂上,肩窝处被蹭了蹭,带着哭腔的一句“不准走”就被递到了耳畔。 他怔了怔,还没理出思路来,就察觉到有什么香香软软的东西覆在了脸颊上。 软绵绵的力道,脸颊被轻轻往外吸,小舌头不经意间碰到的触感让人心神摇动。 她在咬他。 说是咬,其实更像是一个湿乎乎的吻。 舔舐。吮吸。 美人越吻越深,半坐起来,鱼尾状的裙摆垂在他脚边,裙摆在他小腿边擦过,酥麻的感觉立刻漫上心头来。 “好吃……”美人微微松开手,舔了舔娇艳的红唇,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话。 “这次没有消失,太好了……” 韩重言没有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容他想明白了。 美人重新蹭了过来,软软地依偎在怀里。 耳鬓厮磨。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颗恒星爆炸了,星尘飘得满天都是,他只能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说玻璃外楼下那个正在逗狗玩的小礼服女孩子,狗狗很喜欢她,尾巴晃得很厉害,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他想,还好我没有尾巴。 第124章 我不是他 怀里的人不对劲。 再怎么被惊鸿一瞥冲昏头脑, 韩重言也逐渐明白了这个事实。 她呼吸很乱, 身上的温度高得不正常, 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浑身都软绵绵的。 她穿着盛装,但是脸上一点妆都没有。 离藤椅五步左右就是洗手池,水龙头有用过的痕迹,想必是在神智尚为清醒的时候,试图用冷水让自己好过一点。 而显然, 她失败了。 现在这姑娘完全失了分寸地在黏着他——尽管不愿意承认, 但是他确实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仅黏着他,还处处透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韩重言很不适应眼前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 分卷阅读278 情况, 尽管他自己的人生也完全不受他控制。 当你处在即将死去的状态, 你会发现所有人都爱你。但是如果是处在即将死去的状态二十几年, 你就会接着发现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他不记仇。 他父母在他童年时常吵架, 总是为了那些事——他的病好不了啊, 父亲又找了新的女伴啊, 母亲觉得自己的一生被他毁了啊,诸如此类。 过去不愉快的记忆他记得清楚, 但奇怪的是几乎完全不共情, 仿佛在看一出黑白的默剧,看完了散场了,什么感触也没有,不觉得委屈、不觉得不公, 他完全不记仇。 ……就好像这记忆不是他的,他只是走错了片场,被潦草拉上台的错误角色。 “我难受……”怀里的姑娘带着哭腔说,自从醒了之后,她脸上的潮红越来越严重,倒像是他给她用了下作的手段,逼得她主动投怀送抱。 韩重言恍然意识到什么,把姑娘扶起来,微微拉开距离,刚要试图把她扶出去找医生,怀里的姑娘立刻重新挽住他的脖颈,软绵绵的身子依偎过来,也不说话,一副难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他低声说:“或者帮你联系家里人?” 这姑娘一个劲地摇头,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迷迷糊糊地回答:“不要别人,就要你。” 真是要命。 她腿都是软的,走不好路,就算被人扶着,大半个身子其实也是靠他支撑,走了几步,发现不仅效率不高,而且这么蹭来蹭去,很容易让他陷入尴尬境地。 于是韩重言索性把她抱了起来。 这下终于安分了。 他感叹完还没过几秒,就发现这姑娘在一本正经地闻他的味道,脸还是潮红的,素手拽着他的衣襟,整张脸都埋进去了,吸气声细细的,惹人怜爱的紧。 他今天为了来参加酒会,好像用的是……潘海利根鹿头香。 潘海利根是英国的老牌香水,英国皇室指定香氛供应商,被称为“嗅觉古典”,谢天谢地这款香水十分正经,整体属于微醺的木质琥珀香,或许还带了点白兰地酒香,因为他刚才喝了一点。 如此正经,甚至稍嫌古板的香水,这姑娘还是喜欢得紧,恨不得把整张脸埋在他怀里再也不挪开。 他老觉得这姑娘下一步要扒他衣服了。 不到半分钟,他就恨不得回去给刚才那个疯狂立fg的自己一拳。 美人倒是没脱他的衣服,她开始脱自己的…… 因为是裙子,又是被抱着的姿势,她不好用力,撕扯半天也只拉开了半边领口,露出半片精致的锁骨。 谢天谢地茶室周围没人,出去是一条僻静的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一些印象派的画作。 韩重言把人放下来,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下来,把她的上半身罩住,试图和已经完全失了神智的姑娘交流:“乖一点,马上就去看医生,好不好?” “乖。我乖的。”美人委委屈屈地重复,懵懂地点头:“我好乖的。” 她还是站不住,半靠在他怀里,浑身都在抖,似乎在和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作斗争,但是一如她所说,她真的很乖,不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把人抱到最近的一间客房卧室,人放在床上,关好门,才放心出去了。 “去和方少说一声,我需要见他的家庭医生。”韩重言叫住经过的管家,把刚才的房间号说清楚,方才重新回到房间。 他的美人已经抖得很厉害了,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没有去爱抚自己。 方邵来得很快,还穿着他那件过于正式的西装,医生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据介绍拥有名校的医学博士学位。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哪里不舒服?需要联系你家里人吗?” 韩重言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我在最西边的茶室露台里发现了这姑娘,她应该是被人下了药,自己藏起来的。” “下药?”方邵有点错愕。 “是的。”医生对这个说法给予了肯定:“具体是什么药,还要抽血化验才能确定,但是以目前的临床症状来看,绝对是服用了过量的性激素。” 方邵有点懵:“啊?”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丙酸睾酮、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甲基□□素、苯丙酸诺龙……都有可能,我不能确定是哪种,现在送到最近的医院去血检,四十分钟内应该能拿到结果。问题是拖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方邵对他报出来的那一长串药名完全没概念,他只是对自己的酒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觉得十分头疼和愤怒。 “那就不能拖。”他听见站 分卷阅读279 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韩少忽然出声。 “问题是这姑娘也没个男朋友什么的。”方邵苦笑了一声:“不然眼下的情况就好解决了。” “你认识她。她是谁?” “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方邵笑得比哭还难看,大约是想到这个事情还要和自己妹妹说,“从我这边掌握的消息来看,她上一任男友还是在学生时期,据现在已经三四年了,平常是个非常正派的女孩子。” 方邵一直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士,要说什么最熟悉,那绝对是男女之间那一丝微妙的感觉。 然而当他在身边人眼中识别出那点隐秘的欲念时,他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说好的性格严正、不苟言笑呢。 韩少这样的黄金单身汉,这位越小姐应该不至于嫌弃吧? 方邵和这位韩少,算不上好朋友,多次碰面,只是不咸不淡的君子之交,但是两家的父母有利益关系,勉强也算个发小吧。 这位韩少向来洁身自好的啊,从来不牵扯到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里去,也没什么可供八卦的绯闻,怎么这次? 或许是真的喜欢这位越小姐? 这姑娘……要说长得好看吧,也就是一般的好看,远远算不上让人痴狂的顶级美人。 还没他妹妹好看呢。 搞不懂。 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方邵试探地说:“这是新买的房子,四楼没怎么住过人,这次酒会的范围在一二楼和地下一楼,不会有人到楼上去。”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方邵连忙把钥匙递了过去:“这是唯一的钥匙,我去开备用电梯。” 方邵只想赶紧把那个在他酒会下药的人找出来,谢天谢地今天女性不多,他妹妹还提早离席了。 把人送进电梯,在电梯门关紧的最后一秒,方邵终于看见那位一直表情不多的韩少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情绪。 他在心疼。 心疼他抱在怀里、因为药性在不停发抖的姑娘。 方邵微微一怔,随即电梯门关上,右手边显示的数字不断变大,最终停在了“4”上。 是真的喜欢啊。 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人世间的男女情感真是说不通搞不懂,复杂得要命呢。 韩重言此刻却没有心情去进行什么哲学思辨,他把门推开,把怀里抱着的人放在客房崭新的床上,门反锁,想了想,又去把窗帘完全拉上,打开了屋内的夜灯。 美人鱼的尾巴变成双腿之后,更加缠人。 原本姑娘还记得他嘱咐过,“要乖”,眼睛里含着泪水,委委屈屈的,不敢抱他,再劝也听不进去了,她已经完全丢了神智。 这姑娘浑身都没力气了,乖巧地任他摆弄,让叫什么也乖乖地叫,眼睫扑闪扑闪,泪水将坠未坠,真是讨人疼爱。 他想外面应该刮起了风。 他来之前在路上听见了广播,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还会有点雨。晚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她很累了,结束之后窝在他怀里不愿意动。他起身要去浴室,被抓住手,床上的姑娘模模糊糊地说:“不要走……” 他的心软成一片,干脆又坐回去,任她把头枕过来,一点一点摸她的头发。 她累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可是睡得不安稳,不久就惊醒,眼睛还睁不开,去摸他的手,摸到了才放心。 姑娘握紧了他的手,呓语一样:“信哥哥……好想你……” “不要走……我真的好想你……” 韩重言的心猛地一沉,手上力气失了轻重,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眼:“你把我当成谁了?” 他的语气过于严厉,硬生生让已经迷糊睡过去的姑娘睁开了双眼,似乎药性还有残留,她的眼眸还带着迷茫,抬起软绵绵的手臂,仔细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了之后,茫然地说:“你是信哥哥啊。” 四肢还遗留着不久前的彻骨欢愉,他的心却一坠再坠,有些残忍地加大力气,确保怀里的姑娘意识清醒:“看清楚,我不是他。” 第125章 以死殉你 越苏脑子里很昏沉。 她仿佛刚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走出来。 好像在春天, 坐慢悠悠的老火车, 在满目的绿色中穿行, 微风不冷,阳光暖洋洋的, 非常舒适,空气都带着蜜一样的香甜。 似乎有人在问她问题,可是那声音太过缥缈,她仔细辨认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姑且算是回答了吧。 随后她就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扣住了, 那人还毫不怜惜地用 分卷阅读280 力,强硬地把她的意识从暖融融的春光下拉回来。 “你把我当成了谁?” 当成了……谁? 越苏试图管束住自己到处飞散的思绪, 微微眯起眼睛, 仰头去看自己面前的人。 是信哥哥啊。 她抬手去描摹眼前人的眉眼, 一点一点, 指尖亲吻他的轮廓, 一如在辨认某首十分喜欢的歌的曲调。 可是在给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之后, 她非但没有被放回融融春光中去,反而被更加捏紧了下巴。 越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令人愉快的梦境消散后, 现在只有形状各异的想法在到处乱碰乱撞。她想,这有点像电脑被长按开机键。 还有,长按电源键关机有点像被掐住脖子,直到昏过去。 她的头好晕。 “看清楚, 我不是他。”几乎不需要辨认,耳边的声音满是怒意。 看清楚?你以为我是谁?我能看得清什么? 越苏还是没法摆脱脑子被黏住的感觉,现在强迫自己进行思考,就像是白口吃未成熟的柿子,满口苦涩,不过她是在脑子里。 那充满怒意的声音也未能使她清醒。 她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在爆炸。 像一颗种子爆炸成树,虽然缓慢,但是确实,爆炸一直在进行,从未停歇。 她又重新摔回了微风与春光中。 “我是谁?” 她茫然地想,刚才说信哥哥,他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要换一个。 “是、是韩哥哥……” 这次的答案,那人似乎满意了,风稍微地急了些,她被要求一遍一遍地叫那三个字,她很乖的,让叫就叫,她喜欢风和阳光。 越苏的意识又恍惚了,她决定这次不要再被喊醒。 韩重言很为自己觉得绝望。 这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还被药性支配着。这么一想,因为不当的愤怒和嫉妒而继续在床笫之间苛责人的自己,显得尤为冲动和愚蠢。 简直像个被情/欲冲昏头脑的莽夫。 更令人绝望的是,仿佛还嫌自己蠢事做得不多一样,在把人又一次深深揉进自己体内时,他问了一个极其、极其愚蠢的问题。 这姑娘身子敏感,就算昏昏沉沉的,依旧咬着指节被迫承受极致的欢愉。 或许是因为她脸上太过明显的沉迷神色,他才控制不住问了那个问题。 “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一问出来就后悔了,这个问句充满了玫瑰尖刺一样的嫉妒不甘,而且他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会儿结果,没听见她回答,仔细看才发现这姑娘早就睡眼惺忪地浅浅睡过去了。 他有点心疼,赶紧草草结束了,在浴室放好了热水,给她擦了擦身子,再把人光明正大地抱进怀里。 韩重言撑起身定了个闹钟,决定抱着怀里的人眯一会儿,等她清醒了,还要再去看看医生,怕还有什么后遗症。 ……醒过来再和她说清楚前因后果。 应该不会嫌弃他吧。 忧心忡忡的年轻人设想了好几种她可能有的反应,再一一找出来最优应对方案,才放心地睡过去。 怀里抱着她真好啊。 今天能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但是当闹钟响了之后,韩重言并没有迎来他担忧的任何一个场景,因为—— 他的美人鱼收拾收拾直接跑了。 并且据方邵转告,以后不想再遇见他。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方邵摊了摊手,他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是昨晚连夜排查了整栋别墅的监控:“对了,我昨晚查了一晚上,没发现可疑的人,主要是她们俩坐的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那一块都拍不到具体影像。” “她怎么说?” “越小姐说有消息通知她,她保留上诉的权利,但是她现在要冷静一下。” “越小姐?”韩重言有些错愕。 方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想起来了,上次清清喝醉酒就是这位越小姐打错了你的电话,你有印象没有?” 韩重言:“……”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和她的对话,觉得愚蠢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了。 “她全名叫什么?”他最后问了这么一句,决定自己查查看。 尤其是那个前男友。 他最好真的不在了。 趁他睡着,软着手脚也要跑路的越小姐,现在正在自己家浴室里 分卷阅读281 反省人生。 如果要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有一个场景是比较恰当的。 想象一下你去看医生,你的手被钉子扎了在流血,排在你前面的是个七岁小男孩,他摔着头了,医生在给他消毒,很痛,于是他拼命挣扎,不断地在踢医生的大腿。 他的父母看着自己孩子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停地尖叫,快要昏过去了,护士按不住那孩子的脚,试图用卡通片来哄他。小孩说他喜欢《熊出没》,于是你赶紧递上自己的手机,打开视频网站,试图帮忙。 但是见了鬼还要一百二十秒广告。 于是轻快的广告声音、鲜血、尖叫、哭号搅在一起。 你甚至都没办法判断你自己是不是疯了。 越苏战战兢兢地又放了一浴缸热水,决定再洗一次。 昨天晚上纵欲得太厉害,她现在感觉不是很好,几乎被全程握住的腰部疲乏得很。 手机被扔在浴缸边,屏幕上是浏览器。 搜索栏里空空的,倒是拉下了一串搜索记录,最上面的几个分别是: C市韩重言。 这五个字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看到一个跳转链接。 C市韩钦皓。 这次倒是一次性拉出了很多有用的站点,满满都是信息,他起家的过程、他多年的绯闻、他和原配的矛盾…… 百度关系图以他为中心,独子那一栏赫然写着:韩重言。 接下来手机的主人搜索了C市贴吧和民间主流论坛BBS,在上面分别搜索了以上的两个名字。 由于搜索到的图贴甚至能追溯到05年,手机的主人几乎立刻放弃了继续搜索,认命地接受了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不仅声音像,还长得像。 被捏肿了…… 她咬牙切齿地把脸埋进水里,试图洗掉身体对欢愉的记忆。 因为动作太大,水花溅在手机屏幕上,随着水珠流动,屏幕重新亮起,几个APP被来回切换,水珠最后一路打开了录音机储存文件置顶文件。 “我爱你。” 这句深情款款的语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不算大的浴室里。 越苏被吓了一跳,从水面抬起头,擦了擦脸,慌忙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退出录音文件,长按,手指在“删除文件”上停了几秒,最后还是下不了决心,直接锁屏抬手放在了架子上。 他昨天晚上…… 好像也附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 越苏立刻决定那一定是幻听。 在浴室磨磨蹭蹭了四十多分钟,越苏终于不得不换好衣服走出去。 谢天谢地家里没人。 【越苏:老板,问个问题,有没有可能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长得很像声音也很像,甚至性格也有点像啊?不是说没有转世轮回吗?】 【沈静松:嗯?没有转世轮回也完全有可能啊,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楚国的王女,她就和你长得很像、声音也很像】 【沈静松:历史的零件也会相像的,比如,虽说每一朵雪花都不一样,但是总有两朵不用显微镜看完全找不出不同的雪花】 【越苏:!我记得之前看霍金传记的时候,他说世界上最奇妙的是遥远的相似性】 【越苏:我去找一下相关报道】 【越苏:找到了!】 【越苏:两个粒子在经过短暂时间彼此耦合之后,相距再遥远,其中一个粒子受干扰发生变化,瞬时地,遥远空间外另一个粒子也会发生变化。】 【沈静松:量子纠缠,你要用科学解释也可以】 【越苏:之前那个大师就是找相似的零件,然后换命赚钱的吗?】 【沈静松:是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专业研究清除记忆一百年,上次你回来之后,我就给他来了个一忘皆空了】 越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目前的情况和沈老板说了一下,当然,她省略了一部分少儿不宜。 【越苏:老板,你说可不可能那位大师十几年前,给韩家的儿子换过命?】 【沈静松:暂且不论那位大师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敢把主意打到千古名将身上去,就算是换了,还碰巧那位韩家的儿子也是天纵奇才,历史没出差错】 【沈静松:那就意味着,我们从汉初领到现代的那位韩信,本来是韩家的儿子】 【沈静松: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是同一个人】 【越苏:这样的吗】 【沈静松:或许我们还能一起感慨一下,相似的零件会有相似的命运?某些零件组合搭配在一起,他们演绎 分卷阅读282 出来的剧情永远差不了多少,我觉得等我有空了,我要研究一下你们这种一见钟情的案例】 【越苏:……】 【越苏:我明白了,就像之前你举的例子,无论在哪一个历史轮回,无论怎么改变先置条件,始皇陛下依旧会杀掉王后,王后永远不得善终】 沈静松回复得很快。 【沈静松:对,可能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越苏情绪很复杂,她抱着腿坐在床上,选择性地回避了自己要面对的一堆破事,谈起了遥远的相似性。 【越苏:如果我是王后的话,处于那个境地,真的,除了一死,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静松:有很多选择,她选择脱离母国,完全成为秦国的王后,始皇陛下很大几率不会计较什么楚国,毕竟她给他生了唯一的嫡子,后世的史书也不会责怪她的,毕竟出嫁从夫】 【越苏:可能大家三观不太一样吧,我如果真的和那个王后很像的话,她应该和我想到的差不多,代入一下,差不多是这样:】 【越苏:一边是尊我为公主的母国,锦衣玉食养育我十几年,送我风风光光的出嫁;千里迢迢在秦国当臣子的庶兄昌平君,虽然始皇陛下抹去了他的存在,但是能在嫪毐之乱中执掌军队,也是位极人臣,权倾一时,在我为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前朝给予支持;当时的楚王还是我的亲弟弟,虽然不成器,但当年出嫁也流着泪送我,若是秦王不出手,当一个守成之君还是可以的】 【越苏:另一边是算计了我一生,迎娶我只为了灭掉我的祖国的丈夫。始皇陛下说着爱我,又怕我把持后宫一手遮天,陆陆续续和其他女人生了十几个孩子,极其看重权力,到死都不愿意明确地给出继承人的名字,间接导致我唯一的儿子被逼死在北境】 【越苏:不以死殉母国,难道要等着始皇陛下所谓的“爱”来逼疯我吗?】 【沈静松:我以为】 他没说完这句话,越苏也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他。 【越苏:哦!对了!最后始皇陛下没有和王后合葬吧?我推测是没有,老板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沈静松: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死人】 【越苏:嗯?难道你当年还把王后当爱豆追吗?那你有没有试图救一救公子扶苏?公子扶苏的史料记载也很少啊,远在北境,完全可以假死,我和你说,那小可怜特别可爱,要是可以你带回来我愿意养!】 【沈静松:???你的思路有问题,就算我真的是王后的卑微小粉丝,那我肯定不喜欢始皇陛下啊,公子扶苏身上不是留着始皇的血吗?】 【越苏:……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爱屋及乌,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血脉问题,果然大家三观不同】 越苏回复完这句,对面久久没有再回复,她以为沈老板又有事情要忙,没太在意,往下一躺,打算再补个觉。 忽然手机一震动,又来了条消息。 【沈静松:你觉得王后死的时候,会怨恨她的哥哥昌平君吗?】 【沈静松:毕竟昌平君叛楚,是始皇陛下赐死她的直接□□】 【越苏:我觉得……可能不会吧】 【越苏:毕竟王后自杀的时候,是站在楚国这边的,想的肯定是:我是楚国的王女,是上任楚王的女儿,是现任楚王的亲姐姐】 【越苏:是击败秦军的昌平君的嫡妹】 【越苏:毕竟是帮了她十几年的哥哥】 【沈静松:你怎么知道是在帮她,说不定是坑了十几年,反正王后脾气好】 【越苏:直觉,可能表面看起来像坑,实际上还是为她好】 她打完这行字,有些恍惚。 【沈静松:是啊,毕竟是他的妹妹,不为她好为谁好呢?】 第126章 谁也别想赚我一分钱 传奇导演唐子畏有很多可以拿到营销号上去骗流量的小故事, 比如当年他拍此生唯一一部电影时, 在广西, 有个乞丐找他乞讨,他就地蹲下, 拍了拍那乞丐的肩膀,说:“老哥,其实我也是个要饭的。” 但此时,这位还不为众人所知的才子,拎了个大箱子千里迢迢地从广西的深山赶了回来。 箱子里是他用仅仅三个月多,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攒下来的拍摄成片, 接下来他还要用将近五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把它剪辑好。 越苏虽然挺爱看电影, 但是对电影的制作完全是门外汉, 把人迎进来之后, 给唐叔泡了杯热可可, 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拍摄电影的时间有多短。 “电影的配乐你也自己来吗?”越苏提问。 “我拜托周都督给我弄好啦!”唐叔喝了口热可可, 乐呵呵地说, “俞伯牙如果 分卷阅读283 来了,我就再拜托他一次。” 越苏吃着冰淇淋, 漫不经心地答应:“行啊。” “我刚才刷微博看见一个有名的音乐人, 下一张专辑叫《谁也别想赚我一分钱》。”唐叔瘫在沙发上,开始了久别重逢的必备项目“聊八卦”。 “哦,我知道这个!那个音乐人的专辑,词、曲、制作人、和声、贝斯、混音师……等全是他自己, 据说二十多张专辑,就用了点电费。” “这次的专辑,他还自学了发电,所以电费也不需要了。”唐叔说:“我决定学习一下这种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的精神。” 他拍了拍自己的箱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先去补个觉,起来继续工作,苏苏你不用管我。” 越苏刚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即使是天都没亮的大清早,依旧毫无睡意,点了点头,拿出电脑咔哒咔哒码了几个小时字,刚打算站起身去做早饭,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机一震动。 微信的新朋友那一栏,又跳出一个小红点。 越苏不想再看见那一句“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了,朋友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拿这句话当做个性签名啊!两天了!还特么肿着啊!你特么到底是掐了多少次啊! 有句话说,一切愤怒的本质,都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 越苏大概同意。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现在自己的愤怒,大部分是来源于,即使遇见了这种对普通女孩子来说太过分的事情,她其实…… 针对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特别生气。 所以她很心虚,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谁一样。 而且她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是在床上的男人并没有多大恶感。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温柔地收在怀里,整个右手被拢在他手心里,长得和故人极度相似的脸靠在脖颈后,呼吸平稳,外面恰好朝阳初生。 但是越苏拒绝承认。 于是她只好生气了。 她系了围裙去厨房,小小的那个选秀已经过了海选,她不在家,现在家里只有网瘾少年刘衎和爱学生如命、学校就是我家的诗圣杜甫。 再加一个刚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唐叔,希望两位才子相处和睦。 鸡蛋火腿小油菜,最简单不过的家常面条,做法太熟悉了,以至于越苏一边做一边放空大脑,把面条盛好上桌,干净碗筷摆好,然后就专心致志地看着刘衎吃早饭。 小皇帝被她盯得不自在,轻轻咳了一下,放下筷子:“苏苏?你怎么了?” 一直在出神的越苏恍然惊醒,连忙收回目光:“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走神。” “现在的孩子真的太脆弱了。”一边的杜甫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不知道昨晚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小孩自杀的社会新闻,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这些小孩子是可怜,可是他们的家人也可怜啊,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身边的人勇敢一点呢?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呢?” 作为一个身世极其凄惨的诗人,他说这话,越苏还真的不好反驳。 诗圣满脸惋惜,越苏猜他昨晚应该熬夜看社会新闻了。 “杜爷爷,这么说也不太对……可能他的父母本身就是导致他自杀的原因之一。”刘衎说:“这一生一直为别人而活,为自己而死的权利总要有的啊。” 杜甫摇了摇头,大约还是不理解,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了:“想死的时候,还可以来骂骂老杜我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总是好事。” 看来诗圣这些日子还在网上看见了很多对自己的差评,并且不怎么放在心上。 越苏这些日子发现,像小皇帝刘衎这种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的还好,有名气的历史人物来到现代,都不可避免的会遇见一件事情。 如何应对网络上各位网民对自己的□□。 像诗圣杜甫都有人骂他窝囊,其他几位有争议的历史人物就更不必说了。 苏小小作为一个名妓,高傲地表示要长得比她好看才有资格说她。 周都督安静地看完了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并且表示写得不错,然后继续去折腾他的音乐了。 花木兰……花将军在搜索栏打出这三个字以后,除了百度百科,前十几页都是即将上映的迪士尼大电影,她翻了翻就没兴趣了,接着追剧。 倒是诗圣杜甫有兴趣,详细看了看对自己的□□,大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旧文,那时因为政治原因,诸多文人对杜诗人有过批判的字句。 诗圣看完了,并没有勃然大怒什么的,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得很对,我确实挺窝囊的。” 毫不在意。 人家甚至比较 分卷阅读284 在乎学校门口的早餐店涨价了,孩子们的早餐水平是不是受到了影响。 难怪人家留名千古呢。 “对了,苏苏,你过几天有空没有啊?”早饭吃到一半,刘衎问。 “有有有!”恨不得一天忙二十个小时,这样才没时间去想自己身上乱七八糟事情的越苏连忙答应。 “我过几天有场线下赛要打,官方说我年纪太小了,必须要监护人陪同,苏苏你有空陪我去吗?” “线下赛在哪?” “在重庆。”刘衎说:“听说那里的菜比较辣,我们应该不会待得太久,酒店的钱官方给报销的。” “可以,没问题,有空。”越苏一口答应。 后来证明越苏完全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作为一个对moba游戏完全苦手的门外汉加非酋,她在比赛现场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大屏幕上高清显示她看不懂的游戏内容,场下粉丝山呼海啸,气氛极其热烈,越苏则冷静地坐在前排给小衎战队的各位加油。 大约她格格不入的样子太明显,后座有一个年轻女孩子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你也是买错票了吗?” 越苏:“……没有。你呢?你怎么会买错票啊?” 女孩子叹了口气,小声说:“我其实是个黄牛,倒卖演唱会票的,抢票的时候太快了,没看清楚,一不小心抢了张比赛的票,朋友圈都是追星女孩,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法出了,为了不浪费钱,只好自己来了。” 说完,她又凑近了问:“他们五个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抱团直接冲过去呢?分开走不是很拖时间吗?” 越苏:“……” 越苏:“你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解释不了。” 这位对游戏完全没有了解的黄牛女孩,在下一个中场开始之前,成功地凭借多年黄牛经历积攒下来的八卦,和越苏聊得火热。 “你是C市人?”越苏有些诧异。 “对啊。你呢?A市?听说上面有两个玩家都是A市的,好像人气挺高的,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其中一个在妹子肩带上签字。”黄牛姑娘兴致勃勃。 “哦你是说那个姓王的电竞小天才吧。”越苏立刻想起了学校里王老师的脸。 “我们C市好像没出什么特别厉害的电竞选手。”黄牛妹子鼓了鼓脸:“就是有几个挺有名的企业家。” 越苏心里一动,想着这姑娘反正也不认识自己,今天从这里出去之后,估计也不会再见,于是问:“你们C市那个韩钦皓,是前段日子才举办了VR大会吧。” “不算是他弄的吧,韩老板本身对新科技没什么兴趣,是他那个独子一直在拓展这方面的业务。”黄牛姑娘说:“我看了采访照片,听说他身体非常不好,看照片没看出来。” “身体不好?” “是啊。听说是身体一直不好……”黄牛姑娘话说了半句,接到了个电话,朝越苏抱歉地笑笑,身体偏到一边去接了电话。 “喂您好,哦想要见圆空大师啊,不好意思我也搞不到见面机会,圆空大师这半个月不见外人,听他的弟子说是在参悟大道……对,我真的弄不到,不好意思哦,下次再来。” 圆空大师,就是那个拿玉器换命的大师的名讳。 越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大师有点不太对劲,立刻被身后爆发的欢呼声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去,看见大屏幕上一个鲜红的“WIN”,小衎所在的比赛选手席,各个网瘾少年抱在一起欢呼。 赢、赢了?那么快?不是BO5吗? 第127章 不能见 越苏并不懂电竞比赛。 作为一个成长路途中规中矩的普通女生, 她能上手的游戏除了早年的摩尔庄园小花仙, 就只有最近的暖暖环游世界了。 她印象里……竞技游戏主要是年轻的男孩子在玩, 玩游戏厉害的可以去参加比赛赚奖金,还有俱乐部会组建战队。等年纪比较大了, 电竞选手们大部分都会去当主播,主播年薪很高的,听说去年有个漂亮的电竞选手小姐姐签了每年一千万…… 这就是她作为一个圈外人,对电竞的所有了解,充满了不切实际的猜想。 所以当她回到酒店, 打开微博超话, 打算看看大家怎么夸胜者队时,被满屏小作文吓到了, 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之前, 在去吃饭的车上, 小衎还在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给她介绍接下来要打的队伍。 “越南队?东南亚的队伍?那是不是比较简单啊!”完全门外汉的越苏听他说了一大通, 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的, 他们虽然很穷, 但是很厉害的!”小衎连忙摇头:“他们的上单用的 分卷阅读285 键盘是5美元的罗技K120,打野用的是1美元的Fuhlen102, 可配置差成这样, 他们还是碾压了台湾队进的十六强。” “设备那么差吗?”越苏还是没什么概念。 小衎点点头:“差不多你随便去路边找个网吧,外设配置都比他们好。对了,听说他们到这儿的头三天,因为人生地不熟, 语言不通,又没有身份证,甚至连网吧都进不去。” “那怎么办?” “没事,AZC队帮他们解决了训练场地和外设的问题。”小衎的队长忽然搭了句话,队长是个热爱染发的杀马特男子,现在顶着一头粉红色的头发,靠在窗边嚼口香糖。 据说小衎和她不在的时候,队长大部分时间在抽烟。 “AZC队不是你们今天打的那个队伍吗?”越苏一愣。 “是啊,反正他们队财大气粗的。”杀马特队长幸灾乐祸地一笑:“他们队里有个明星AD王陈陈,直播平台签了三年六千万呢。” 王陈陈就是王老师的亲儿子,据说王老师爱人姓陈。 越苏在心里算了算赛程:“如果今天AZC队赢了,不就进入胜者组和那个越南队打了吗?他们不是关系好吗?” “是啊。”杀马特队长捋了捋自己的粉色流海:“所以我们明天得猛一点,不然可能会被来复仇的越南队打爆。” 喂你这么笑嘻嘻的完全不像是担心的样子啊。 由于小衎的队伍充满了放松的气氛,越苏也没多紧张,甚至难得的心情不错了起来,直到她回到酒店,打开了微博超话。 【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洗地脑残粉,他王陈陈抓住队友的失误复盘能骂上十几分钟,轮到他失误了就是我们陈陈状态不好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群黑子不亏心吗?你们双标的这幅阴阳怪气样子难不难看啊?】 往下一拉,大部分都是粉丝和路人的battle和小作文,核心论点大约是“王陈陈这把失误那么严重是因为他飘了”“我们陈陈宝贝水土不服今天没发挥好”“双标得可以啊王陈陈能骂队友失误,现在他失误队友不能说”“要不是王陈陈AZC这把根本不会输给那个野队”…… 等、等一下!比赛打完之后不应该夸一波赢的那一方吗? 越苏都懵了。 她偷偷发信息给那个杀马特队长问情况,杀马特队长十分豁达地告诉她:“我们是没有俱乐部的野队啊,人家粉丝多,没撕我们算有涵养了。” 越苏有些愤愤不平,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流量时代,粉丝多确实腰板硬。 她发了条不带超话不带具体姓名事件的吐槽微博,刚觉得好一点了,就看见刺客曹沫发了条消息来。 【曹沫:苏苏,小衎那个事情是不是需要钱啊?】 【曹沫:那个赞助我去查了一下,我们可以赞助啊!】 越苏迟疑地打字: 【越苏:赞助这个事情……好像需要挺多钱的,你们再了解一下,要是真的觉得可以,我给你小衎队长的联系方式】 【越苏:对了,你们怎么知道小衎的事?关注了我微博?】 【曹沫:对啊,我们把周围认识的人都关注了,方便我们@】 【曹沫:好的,我再和他们商量商量,不能委屈孩子】 【越苏:嗯……】 【曹沫:你知道我们国家的电竞选手,零几年去欧洲参加比赛,没有赞助,没有钱,只好每人带很多泡面。到了欧洲,又语言不通,找不到热水供应,只能偷偷在洗手间里泡面吃,怕丢国人的脸,还蒙住脸】 【曹沫:要是缺钱,一定要和我们说啊!反正我们也呆不了多久,钱不重要!】 【越苏:其实这次比赛的东道主就是我们国家……不过我会和他们队长说的】 刺客们的自我身份认同真的很强,因为原本就是大忠大义之人吧。 越苏和他聊了几句,重新打开微博,从自己寥寥无几的粉丝里面,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引人注目的账号。 头像是他们几个人个合照,直男摄影,死亡滤镜,再加上几位刺客本来就长得比较……标新立异,让人不想看第二眼。 昵称叫:浮槎来团建官方账号。 越苏:…… 你们还搞团建啊! 她饶有兴致地翻了翻这个账号,发现也有几十条动态,估计是语音输入的。大部分动态如下: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今天研究了某某菜式,失败了。邻居家@邻居的小黑狗来店里玩,好像怀孕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脾气暴躁。 配图:邻居家的小黑狗。 比越苏都热爱生活。 她 分卷阅读286 还翻到了一条和自己有关的动态,不知道为什么她当初没有看见@。 某年某月某日,天气多云。苏苏@一个无情的小号帮忙买了店铺,最近要搬家,听说小衎要比赛,希望他比赛顺利。 没有@小衎是因为小衎没有微博账号,这孩子所有花在网络上的时间基本都在打游戏,和看视频专研如何把游戏打得更好。 越苏不禁笑了。 退出去的时候,她顺便看了看热搜。 【爆】风华集团长子利用影响力受贿与性丑闻事件 越苏有点懵。 她退出去重进了一遍,发现这一行字还挂在热搜第一,并且已经有了上亿的浏览量。 他们家那么大的企业,都不舍得花点钱撤热搜的吗?还是说他们家已经凉了?没听说他们家破产了呀? 越苏详细看了看,发现这还真是个大瓜。 一切开始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网友爆料,称隶属于风华集团名下的一家酒吧暗地出售G水。 G水——GHB(γ羟基丁酸),只需很少很少的剂量,GHB就可以抑制人的中枢神经,让人无条件服从外界指令,简单来说,就是迷/药。 随后牵出了一串匿名投稿,投稿人皆为女性,表示曾在这家酒吧遭遇过不好的事情,“不知怎么地就被人带走了”“醒来之后什么事情也记不清”,但是碍于社会舆论对女性贞洁的评价和证据缺失,她们并没有选择报警。 到这一步,警方开始介入调查,性丑闻还没影呢,先查出了这家酒吧负责人的行贿记录,据说,在事情败露之前,负责人还试图向涉事警官行贿,金额在30万—200万不等。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第一块倒下之后,后面所有的利益链都会被牵动。 情况就是热搜上那样了。 风华集团的行贿和性丑闻事件,由集团的主要负责人蒋程一人承担后果,涉事酒吧由他开办并实际控制,该犯罪嫌疑人已被公检部门带走。 越苏觉得这有点像壁虎断尾求生。 不过看现在的舆论风向,断尾求生估计也苟活不了多久了。 她摇了摇头,打开热搜下面的那个短视频,里面是警方放出来的一小段视频和主持人解说混剪而成。 等一下…… 这个被抓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越苏暂停了视频,放大当前页面,不敢确定,又回到搜索栏去找了一下这位长子的高清照片。 高大,穿着西装,看得出经常去健身房,长相文质彬彬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即将被起诉性犯罪的人。 就是上次试图把方清带走的那个人。 瞬间他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说起来越苏现在和方清相处起来还挺别扭的……刚想到这里,越苏就发现有人给自己发消息了。 【方邵:越小姐,不知道您最近是否有空】 【方邵:上次那件事情,我们经过大量的排查,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您如果愿意为检方提供相关证词,我现在可以给您联系】 【方邵:当然我建议您不要去,因为我们并没有掌握直接证据,房间的监控交给警方也不太妥当,希望您考虑一下】 越苏的心情有点复杂。 【越苏:我看见了,请问我能知道一下你们处理的流程吗?您上次告诉我,你们在那一块几乎没有监控】 【方邵:我也不敢居功,这件事情其实是韩少一直在花时间处理,他动用了大量信息网络得出的结论,您要是愿意,可以和他沟通一下,他一定很乐意告诉你】 越苏想起来自己这些天拒绝掉的好友申请,太阳穴隐隐跳了起来。 【越苏:……我暂时不想和他有牵扯,您能转述一下吗?】 【方邵:其实当时的情况……我已经和您详细说过了,医生无法确定是哪种药物,拖着不处理可能会对您的健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当时韩少绝对是没有恶意的】 【方邵:而且我相信,如果您松口的话,他绝对愿意和您进行进一步交往】 越苏叹了口气。 【越苏:不是因为这个】 第128章 我尊重你 【方邵:好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 要是再有什么事情, 我们再联系】 越苏把手机收起来,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她对这位同样姓韩的先生并无恶感。 却有十足心虚。 他若是和她一样, 认定这事是个不该发生的误会,甚至认为这是个他出手相助帮她渡过难堪的好人好事都行。 唯独不该把这事认作什么特殊关系的开始。 分卷阅读287 方邵玩笑一样地说,说这位韩少简直是迷上她了,以前从来没见他留意过什么女孩子,越小姐真是厉害。 越苏懒得分辨他的真实意思。 在过去十几次重复的好友申请中, 有一次, 这位韩先生的备注写着:我很抱歉,如果可以, 我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场景作为相识的起点。 不。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景, 如果不是她神智不清, 在确定他不是故人的瞬间, 越苏绝对会转身就跑, 根本不会给进一步认识的机会。 这位韩先生太像他了。简直就是他。 普通朋友是做不成的, 顶着那样的一张脸,她没办法和他做普通朋友。可是也绝对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这样对不起信哥哥, 也对不起这位韩先生。 谁也没法替代信哥哥。 她不允许。 要是是按正常步骤认识的,他们绝对不会有亲密接触的机会,她不会给这位韩先生任何动心的契机。 越苏其实并不明白这位韩先生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 她是长得不难看,或许还能称作小美人, 但是这样的美人现在太多了。 风月场合的高V用户唐叔曾经被要求评价她的长相:“长得不错,但是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好看,那种很温柔很谦和,不愿开罪别人的美。” 换言之,毫无成为绝世美人的潜力。 “要是放到古时候,你这个长相也算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吧。”唐叔说:“你知道以前那个生产水平,好多女孩子根本吃不饱饭,十三四岁又瘦又小,还要生孩子……啧啧。” 唐叔最后补了一句:“不过拿来入画,是上好的模特。” 但是这位韩先生见得不是她的真人吗!一晚上什么失控的表情都见过了还一直追着,是不是脑子有病病啊! 越苏第二天和杀马特队长说了一下赞助的事情。 杀马特队长因为不能抽烟,叼了根棒棒糖,听得很认真:“我觉得可以啊,只要能赞助一下来回飞机票和酒店钱就好了,我们现在都是自费的,对一些队员来说这么十几天住下去,还是负担比较重的。” 他把账单发给了越苏,越苏转手就给了刺客们。 然后钱就到账了。 杀马特队长有点愣,他收到钱,距离他把账单发给越苏,还不到十分钟。 “我以为要再商量一下。”他愕然道:“我甚至还没和小衎他们提这个事情。” 越苏不以为意:“钱用了把账单公布给他们不就行了,人家赞助方也没要冠名权。” 杀马特队长难得认真起来了:“不行,第一笔赞助要认真对待,以后才会有更多赞助。” 不知道这位队长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们下午出发去打比赛的时候,身上的队服外套已经贴上了“浮槎来”的商标。中规中矩的字,好在“浮槎来”三个字够雅,贴着还挺好看。 下午的比赛……越苏照例看不懂。 于是她自告奋勇和几个战队粉丝跑到门口去发横幅和荧光棒了。 干什么,野队就不能有粉丝了吗? 几位粉丝小姐姐极其用心,不仅发横幅和荧光棒,还做了几个绣着“加油”“冲鸭”的布娃娃,一大箱,遇见同好就送。 越苏过得很开心,就是每次比赛到紧要时刻,几位粉丝小姐姐拉着她的手用力,大气不敢出,而她的脑袋还在处理解说刚才那句话里出现的陌生名词…… 电子竞技怎么会有那么多特殊名词啊!还到处是英文简写! 据说下午的比赛极其凶险,但是越苏只看得懂那几排比分,知道两个队伍不相伯仲,到最后一局才勉强分出了胜负。 小衎那边虽然已经确定胜利了,但是包括那位粉头发的杀马特队长在内,他们并没有太明显的高兴,倒是所有人一副“我好累打游戏好难”的表情。 小衎比赛结束之后,以一个年轻人的旺盛精力,脱了队服,提出想去附近吃冰淇淋,但是他的队友纷纷表示只想回酒店睡觉,于是越苏陪他去买冰淇淋了。 “我第二把最后被强控秒杀的时候我真的快吓死了。”刘衎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对越苏说,语气夸张:“当时我们都觉得下一场比较困难,中场休息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死。” 越苏笑道:“真的好丧,据说有研究表面言语可以影响心态,可以试试看,别说我想死,说点积极向上的话。” 小衎迟疑了一会儿:“……我想活?” 越苏:“……” 越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反义词,但是更丧了呢。” 接下来几天没有他们队的比赛了,刘衎 分卷阅读288 连续吃了几个不同款式的冰淇淋,表示心满意足下次还想来。 吃满意了,然后这孩子还没出店门,就开始眼皮打架,一副困到要当场睡着的样子。 见他这样,越苏也懒得跑多远去买吃的了,在附近随便找了家装修不错,看起来挺干净的餐馆,点了饭打算拎回去。 她一手牵着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孩子还困得要命,只想着赶快回去,一错眼看见了个熟悉的布偶。 刚才她们站在门口发的那个“加油”“冲鸭”的布偶,不算很精致,毕竟是几位小姐姐临时约的淘宝店制品。 越苏顺着布偶往上看去,发现拿着布偶的是个中年男人,衣服很旧,但很干净,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木质饭盒,饭盒盖子上还画着一只大象,应该是给小朋友用的,饭盒侧面贴了一个医院用的白色标签,写着“302床戴乐乐”。 越苏记得他买了排骨米饭。 他在拿桌子上剩下的小笼包吃。 问题是,越苏明明记得进来时,那个桌子上是坐了两个女孩子在吃小笼包。 他给自己的小朋友买了排骨米饭,自己在拿别人桌子上剩下的小笼包吃。 越苏猜他和自己一样不懂电竞,只是看见在免费发布偶,才挤过去给自己家小朋友拿了一个。 她想起木兰姐来的时候,她对木兰姐介绍自己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不无骄傲地介绍,说现在我们国家几乎没有人吃不起饭了。 不是的,还有人舍不得吃饭。 他要留钱给自己的孩子看病。 越苏自己没怎么领略过父母恩情,却格外容易被父母一腔拳拳爱子之心打动。 剩在桌子上的小笼包不多,那个中年男人一会儿就偷偷吃掉了,大概觉得有点丢人,悄悄地走了。 越苏一脸为难地喊住他:“叔叔,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第二眼注意力就转移到她身边困得要命的十四岁男孩身上去了。 “我刚才和我弟弟出来买饭。”越苏说:“但是他困成这样,回去就要直接睡了,我买的东西吃不了,扔了又可惜,您要吗?” 中年男人愣了一愣,看刘衎的困意不像假装的,有些迟疑地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饭盒。 “那谢谢您了。”越苏笑着说,怕他反应过来,拉着小衎就走。 “等一下!”她走了没两步,就听见中年男人喊住她:“小姐!你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啊?” 说着,他三步作两步赶上越苏,试图把打包在一起的饭盒给越苏还回去。 越苏连连摆手,局促地说了句:“您辛苦了,我们没关系的。”拽着身边的小衎就跑。 她穿着运动鞋,一口气跑到酒店,按电梯上楼,确定刚才那个叔叔不会追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苏苏,我们刚才跑什么啊?”小衎有点懵,刚才那么一顿跑把他的困意都跑没了。 越苏:“……你先去睡觉吧,我去买晚饭。” 这孩子还真的点头,打着哈欠进房间睡觉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就是去买晚饭的。 于是越苏又坐电梯下去买晚饭了…… 为了防止再碰见那个叔叔,越苏特意换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买饭。 这次不急着回酒店,她干脆就坐在餐厅里吃完再走。 木须肉刚端上来,越苏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盘子里鲜艳的颜色,就察觉到有人拉开凳子坐在她面前。 “越小姐。” 越苏不情愿地把筷子放下,扬起社交微笑,抬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圆脸女人。 张遇春瘦了挺多,原本明显的圆脸如今有点削尖了,人有些苍白。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越苏问。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邀请这位姑娘一起吃饭。当初她们认识的时候,确实闹得挺不愉快的,她对这姑娘印象也不算太好。但越苏已经帮过她一次了,由于登门槛效应,她对再次帮助张遇春的接受限度就高得多了。 “我的妹妹死了。”张遇春说。 第129章 淤青 越苏惊讶地看着她。 越苏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地下拳场, 看见她戴着拳套在打地下野拳, 作风很莽, 下手极狠,打赢了一个比她重几倍的男人。 她还知道张遇春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 所以才会去那种地下拳场赚快钱。 所以难道这都是是因为……她妹妹张逢春生病了,需要用钱? 越苏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反应过来自己的惊讶有些过分,连忙收敛脸色,先说了一句:“您节哀。” 正在这时, 分卷阅读289 服务员端了碗排骨汤上来, 看见张遇春,笑了笑, 给她们又加了副碗筷。 越苏有些迟疑地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再加几个菜。” 张遇春摇了摇头, 端起了碗, 说:“够了, 一起吃吧。” “我其实很贪吃的。”张逢春说:“只要桌上还有菜, 我都会全部吃干净。哪怕已经很撑了, 只要还有剩下的,就不会放下筷子。” 越苏说:“这是好事嘛, 节约粮食。” “不是的。”张逢春摇摇头:“烧焦的肉, 可以全部吃完;炖糊的粥,可以全部喝掉;白水煮面,只要几滴酱油就吃得下;不小心漏在冰箱里、冻得硬邦邦的汤圆,想了想, 还是放到面条里一起煮……甚至别人送的苹果,有点烂的地方也照吃不误。” 越苏顿了顿,胡说八道给她开脱:“苹果酱就是烂苹果做的嘛,没事的。” “我妹妹小时候很乖的。”张遇春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她后来变得不太懂事,喜欢为难别人,但是她小时候很乖的。” 越苏心想,你知道你妹妹喜欢作妖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不过死者为大,她也只是想想。 “我们小时候其实流浪了一段时间。”张遇春说:“我们的妈妈又好多天不回来,房东就把我们赶出去了,他说我妈肯定是又去偷东西被抓进去了。我就带着我妹妹走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我们经常没东西吃。” 越苏沉默着听她倾诉。 “我妹妹小时候说‘姐姐我要有钱,去偷去抢去骗,反正我要有钱,有钱了就没人欺负我们俩了’,”张遇春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我那个时候也想,慢慢熬吧,总有一天会好的。” 越苏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脑中一个激灵,想到她们最初在武馆认识,张遇春为了给自己妹妹出气,蛮不讲理要和她打架,但是还没有碰到她,就自己倒下去了。 当时木兰姐说她可能是以前受过旧伤。 其实或许是那个时候……张遇春就已经在地下拳场打拳了?那天她打完野拳比赛,可能是赢了受了重伤,也可能是输了,回来发现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了,挽起袖子就冲上来要教训她们。 结果就是她自己先倒下了。 越苏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你妹妹……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在看医生了?” 张遇春可能没料到她那么快就猜出来了,有些惊讶:“是的,是偶尔一次体检发现的问题,医生告诉我之后,我没和她说,只骗她说说是普通炎症。但是我自己查了一下这种病,康复几率很低,所以什么事情都顺着她。” 难怪她听说妹妹被欺负了,也不顾自己刚才打完比赛,直接冲过来给妹妹出气。 越苏沉默了几秒,说:“真看不出来,当时她看着身体很健康。” 张遇春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一直有盲目的自信,觉得她一定能好。但是后来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还是活不下去了。” 越苏又说了一遍:“节哀。” 张遇春不再说话,低下头去认真吃饭,她吃得很快很急,吃完之后碗里干干净净,跳下座位去,忽然对越苏说了一句:“对不起。” 越苏连忙摆手:“没关系,反正当初你也没真的打到我。” 张遇春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越苏一愣:“那是因为什么?” “很久以前,我找人问过,为什么我们俩每次遇见都没好事发生,那人说我们俩的命格很相似,所以每次碰面都会倒霉。”张遇春说:“所以最后圆空大师说我妹妹命中该有死劫的时候,我就问他能不能用别人的命格换一下……大师说别人都是换魂,只有我要求换魄。” 越苏明白过来了,脸色发白:“你试过换我的命?” 张遇春没看她的眼睛:“我签了很多不要命的野拳合同,就是为了有钱给我妹妹换命。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早知道换我的了,你和我再怎么相似,也不像我和我妹妹那样血脉相连。” 越苏心中已经没有了刚才本能的惋惜同情,而是漫上一股怒意:“我前段时间忽然病重,就是因为你们这个什么换命?” 张遇春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是的——你不要着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把死亡过程录下来寄给你。” 越苏又给她一句话整懵了:“啊?什么?你也生病了?” “不是。”张遇春说,她浅浅笑着,用手把鬓边的碎发归到耳后:“为了快速筹到救我妹妹的钱,我当时签了很多野拳合同,甚至还签了斗兽合同……我三个星期后有一场和狮子的打擂比赛,大概率是无法活着下场的,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委托老板把录像 分卷阅读290 寄给你。” 越苏说不出话来。 张遇春又朝她微微欠了欠身,说:“真的对不起。”转身快速出了门。 越苏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起身去买单,她刚打开支付宝,柜台里的小姐姐就对她说:“不用结了,您刚才那位朋友已经帮您结过账了。” 越苏:“……” 越苏只好收回手机,也出了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越苏觉得自己应该很愤怒的,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病重,她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汉初,被剥夺了最后一点和爱人相处的时间,但是其实她更多是无所适从和难以抑制的心酸。 就像从床上跳下来不小心撞到膝盖一样,当时觉得疼了一会也就没事了,过了几天才发现那里已经淤青了。 人生很多事情都要等上好久好久,才开始感觉到疼。 越苏一路走回去,沿途还看见很多来线下看比赛的年轻人,正开心地在压马路。 她上了电梯,开房门,酒店门卡打开之后,有一串规律的铃声,这些切断的声音把时空也一一分开了,好像一串虚线,在她面前的暖光中延伸。 越苏关上门,靠着门背,闭上了眼睛。 她刚回来的那十几天,都是在医院渡过的,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了,后来好了,大家开导开导,好像痛了一会儿,就过去了,她可以把刚卯解下来,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越苏发现那块淤青了。 甚至不是“我原本可以和他在一起”,而是“我原本可以和他再多待在一起几天的”。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杀人。 那时还是严冬,她煲了汤,很得意,自以为贤惠,拢着纯白的狐裘,偷偷跑到前厅去找他。 知道他和别人在议事,就打手势不让护卫通报,藏在屏风后面等他,谁知信哥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还带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硬生生把越苏给堵在屏风后面进退两难。 越苏透过屏风悄悄看他,听见他们似乎有争议,吵了起来,那个中年男人的话很是刻薄,专踩人痛脚,抓着信哥说他不过是淮阴的一个小流氓。 当时她都觉得他们会打起来。 但是信哥没有理会他的羞辱,继续谈事情,好不容易终于事情谈拢,双方要求就要达成一致,那个男人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眯着眼睛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说:“听闻将军有个容貌倾城的美姬,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我长长见识,也鉴赏一下燕地美女的细腰小脚……” 就在那一瞬间。 信哥拔出来腰间的佩剑,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血都溅在了屏风上。 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越苏脚下。 她都懵了。 杀人是一件一点也不唯美、一点也不酷,血淋淋、恶心的事情。 哪怕是拿着好看的剑,哪怕拿着剑的是她的心上人,但剥夺别人生命的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很陌生,冷冰冰的。 血一直在漫出来,把她的绣鞋都染红了,她不敢去看地上那个人死不瞑目的脸,头脑空白地往后退。 直到被抱起来。 韩信把她抱起来,用手拍她的背,放在了案上,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听见他叫人来把凶杀现场处理掉,语气很平静,仿佛刚才干了件很平常的事情。 “吓到了吗?”等旁人收拾干净了地方,他终于松开了手,温言问道,眼中闪着关切。 他没有责怪她偷偷跑到这里来,满心满眼的关心,蹲下身子去给她擦绣鞋上的血迹,一边歉疚地说:“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动手的。” 越苏声音有些抖,问他:“信哥,你杀了很多人吗?亲手杀的那种。” 那时韩信早已寻回了一切记忆,顿了顿,似乎想给自己找个理由,但没成功,只好点头:“杀了很多。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会立刻去做。战场上厮杀起来,能下的唯一决定就是杀了别人,自己活下来。” 其实他怀里还有血腥味,刚才杀人的时候,有血溅在他身上了,他没察觉到,可能是闻惯了这股血腥气。 他在项羽账下,做了很多年的无名小卒,需要在尸山血海里打滚的那种无名小卒,杀不了别人,他就要自己去死。 越苏吸了吸鼻子,借着身高差,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有些含糊地说:“最喜欢信哥哥。” 韩信当时回应了这个吻,声音很小、很愧疚地说:“……是我不好。” 越苏听见了这句话,但因为他在吻她,没多在意,任它从耳边滑过去。 现在想想,那之后越苏再也没有见他拿过剑。 他有什么不好的呢 分卷阅读291 ?他不是都是为了你吗? 你能想象吗,你四十多岁的某个平凡下午,开车去接小孩回家,在学校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红色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地跳动,你盯着它看,忽然反应过来,原来十七岁的时候,那个人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你终于发现了淤青。 信哥不会讨好人,不会给人献殷勤,甚至哄人的技巧也不高明。认定的事情就立刻去做,也不管这事情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那个被斩下头颅的男人说得没错,他其实一直是淮阴街头那个父母双亡、所有人都不待见的年轻人。 他爱你十分,连三分都表现不出来。 因为从小也没有什么人爱他,他不太明白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甚至按原本的历史走,到他死,也没什么人真的……爱他。 把他举荐给刘邦的萧何,最后把他骗进长乐宫杀了他;封他为大将的汉高祖刘邦,最后夷灭韩信三族。 临走的时候,他千般万般地舍不得,彻夜不睡地看她,怜惜她身体弱,甚至舍不得碰她。最后要走了,最后一面了,也只还是抱抱她,说苏苏不要想我,然后坦然地喝下了那杯令他忘却所有的酒。 信哥哥。 越苏心痛得几乎站不,忽然察觉手机一震。 【韩重言请求添加为新好友】 备注是:我正好在D市,我们见面谈谈行吗? D市就是刘衎正在打比赛的城市,越苏现在正在D市的市中心,这个城市的医院很有名。 她想去按拒绝,一不小心手指滑了一下,按到了接受。 【你们已经成为了好友,快和对方打个招呼吧!】 越苏:“……” 第130章 放鸽子 【韩重言:越小姐?】 越苏:“……” 越苏走了几步, 把手机一扔,自欺欺人地把脸埋进了床上蓬松的白枕头里。 【韩重言:您什么时候有空?】 越苏不情愿地去拿手机, 不得不面对艰难的人生。 【越苏:我最近可能没空,我陪我弟弟在参加比赛,他训练很辛苦】 她完全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衎的比赛今日就告一段落了,她原本的计划是在附近玩几天,等他们下一次上场。 但是他既然已经查到了刘衎,没理由查不到赛程表, 他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反应过来越苏实在糊弄他,她一点也不想见他。 【韩重言:越小姐没空的话, 不如我到赛场来吧,我碰巧有事和SAY战队的领队说】 SAY就是小衎战队的名字。 他有什么事要和杀马特队长说?他们俩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越苏有点疑惑,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拒绝他的理由。 【越苏:……行吧,半个小时,够吗?】 她决定如果他说不够,就立刻回那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我有事情要忙。 【韩重言:够的, 那就一言为定了,我明天下午三点半到,就在宣武酒店的门口等你】 越苏:“……” 【韩重言:我很抱歉已经发生的事情】 越苏没回。 过了没几秒,杀马特队长的对话弹窗跳了出来。 【杀马特队长:苏苏?刚才韩氏说要赞助我们战队!!!】 越苏:“……” 霸总真的好讨厌啊! 她有气无力地回复: 【越苏:嗯】 【杀马特队长:是韩钦皓那个韩氏啊!啊啊啊!发财了!!!】 【杀马特队长:还是他儿子亲自联系的啊!别说在衣服上贴他们商标!我披着他们商标去比赛都行啊!】 越苏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第一个来通知自己。 【杀马特队长:苏苏你真的太好了!一直在帮我们这个穷队拉赞助!之前那个浮槎来也是!现在的韩氏也是!】 【杀马特队长:抱紧大佬的大腿!】 嗯?什么? 【越苏:啊?你从哪里知道是我拉来的赞助?】 【杀马特队长:人家都告诉我了!韩钦皓的独子,叫韩重言来着, 他告诉我的!苏苏你还想瞒着我!】 越苏:“……” 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怎么应对这位韩先生,甚至还专门去查了一下“男生最讨厌女生哪种行为”。 然后…… 万万没想到,她被放鸽子了。 越苏:“……” 她 分卷阅读292 还真是从来没猜到过这位韩先生的行动。 越苏坐在酒店的茶楼前看木偶戏,发了几条消息没人回,磨蹭到四点也不见人影,本来该直接一走了之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是木偶戏有点好看,她回去也没事做,索性看完这一折。 讲的是对夫妇,丈夫三十早亡,已经入殓了,妻子不忍心把棺材钉合,哭得像个泪人,时不时打开棺材看一看自己的丈夫。 民间传说:人死去七天,会有迎煞之举,此时魂会彻底离开,只留下魄,虽然是至亲,也不能留在旁边,必须要钉死棺盖离开。 妻子不肯,遣散了子女,独自坐在灵堂上,准备不顾代价,见丈夫最后一面。 是夜二更天,阴风阵阵,看见阴风中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仿佛身后有什么牵着他的脚脖子。 到了灵堂上,他脚脖子上的绳索似乎终于松开,于是丈夫摸着旧时的几案,怅然长叹,走到放置棺木的帘帐前,妻子忽然哭着抱住了他,好像抱了一团冷云,于是妻子连忙把自己盖的被子裹在他身上。 虚空中有绳索破空的声音,妻子整个人覆在丈夫身上,用活人的躯体保护他,并且大声呼喊自己的子女。 子女聚集,一堂的人,绳索的声音就消失了。 妻子把丈夫的魂放回棺木之中,把他扶到床上,喂他喝热汤,用活人的温暖体温环抱他,天亮丈夫就醒了,后来两个人又做了二十年夫妻,两人的子女也都做了大官。 越苏听着挺开心,一边喝茶一边吃小零食,这个点还在茶楼的人已经不多了,听罢故事不走,聚在一起说话。 只不过和越苏不同,他们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 越苏真的没有刻意听墙角,但是几位大爷大妈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你家亲家母不是病得很重吗?怎么不去找圆空大师啊?” “找了,大师闭关不见客,亲家母还怪我不相信科学,儿子也说我病急乱投医,唉,不找就不找呗。” “大师不是前几个月还在帮人看命吗?怎么现在忽然又闭关了?” “听说是大师生病了,迷糊了好一阵,就不见客了,谁来都不见的。” 圆空大师的影响力那么广的吗?越苏感觉他再发展下去要去号子里过晚年啊…… 你说你有特殊能力就不能低调一点吗,你看沈老板那么厉害还整天在为了生计奔波忙碌,响应政府号召大众创新万众创业。 要不是他还没成家,越苏觉得他甚至会生个二胎…… 越苏回了房间之后,先把妆给卸了,她上了全套妆,卸起来不容易,她一边洗脸,还一边想,刚才不该那么早回来的,出去喝个咖啡,散散步也好啊。 但当时她听完木偶戏,看韩先生还没有来的意思,颇觉得有些生气,就这么直接回了房间。 她临睡之前刷了刷微博,看见超话里还是一片在粉丝黑子路人在battle王陈陈这次到底有没有犯错,她颇觉委屈,默默地在超话里发了条微博。 【一个无情的小号:我觉得这次SAY战队很秀啊!他们很厉害啊!连胜两场,队员们都很好啊!】 到她放下手机睡觉,发出去半个小时,有三个赞,零评论。 越苏:“……” 第一次认识到野队是什么意思呢,还是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的野队。 越苏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收到一条长微博。 来自韩先生的母亲。 信件格式,极其严谨,都能直接放到16年全国卷一的高考作文上去,越苏估摸着他还能拿个五十来分。 大约总结一下,内容就是:“我很抱歉犬子单方面失约,我也是查看了他的日程表才发现越小姐您的联系方式。昨天下午三点犬子病情忽然加重,经过医生一晚上的辛苦,刚出了ICU,目前还未苏醒。如果越小姐您有空,明天您能来探望一下犬子吗?据医生说,他之后苏醒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 越苏心里有点难过。 她坐在椅子上回想,他们共同的记忆并不太多,在那些记忆里他看起来很正常、很健康。 越苏回了一个字“好”。 她去买了个果篮,自暴自弃地挑了信哥喜欢吃的水果,叮嘱水果店的服务员装饰得好看一点。 信哥其实什么水果都吃,他完全不挑食。但是人就会有偏好,越苏那个时候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偷偷观察了好久,才确定下来他的喜好。 我眼里不敢有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第三天越苏拿着他发的病房号码去问护士,在值班台值班的护士小姐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就是那个不差钱的病人啊!” 越苏问: 分卷阅读293 “什么?” 护士小姐姐解释道:“他进ICU的时候,我们主任拿着单子去找家属,见的他母亲,说这个病的花费比较高,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他母亲说现在一下子能凑出的现钱不多,医生问能拿出多少来,他母亲说今天晚上最多能拿来九百万,够不够?” 护士小姐姐说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越苏拎着那个大果篮:“……” 护士小姐姐连忙接着说:“我带你去吧。不过我们很少遇见这种好病人的。” 越苏:“好病人?” 护士小姐姐解释道:“我们医院比较大,经常会碰见有人不相信医生的治疗措施和抢救措施,甚至有家属说什么病人抢救失败,医院就是在骗钱……” 坐电梯上楼,护士小姐姐指明了房间号给她,把剩下的话说完:“所以病人家属说‘患者的病情我们已经很清楚了,出现任何后果不会怪你们’这种情况,很少见的。” 越苏走近了,才惊讶地发现韩先生住的病房并不是重症监护室,而是个单间病房。 都到进ICU的地步了……怎么会在普通的单间病房? 越苏抱着疑虑敲门,来开门的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半身裙,上身是白色高领毛衣打底,外罩了一件鲜红色线衫,看见越苏,立刻就认出她来了,礼貌地点了点头:“越小姐。” 越苏朝她笑了笑:“阿姨您好。” 她走进去,才发现这间“普通病房”里,呼吸机、除颤仪……各种贵重仪器都专门配了一套,更别提房间本身又大又宽敞。 韩先生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醒,他身边甚至只有一瓶点滴。 越苏有点搞不懂,她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违和,不敢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转头去和那位中年母亲对话:“阿姨,他……什么时候能醒呢?” 中年女人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十足客气的微笑:“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孩子就是这样,身体状况乍好乍坏,完全看运气。” “不过,”中年女人把视线投向床铺上,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担忧:“明明这些年都好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忽然又频繁身体出状况。” 越苏问:“既然情况不太好,为什么不住重症监护室呢?” 中年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那探视多不方便啊。” 第131章 韩重言 韩重言梦见了一个冬日。 他走进室内时, 正好是傍晚,淡漠的斜阳从窗户里探进来, 薄薄地照在帘帐上,于是那帘帐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赤金。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风也都没了, 所以才允许病中人打开窗户透透气,见见太阳。 韩重言掀开了帘帐,床榻上躺了个紧闭着眼睛的美人,一身素色汉服, 她脸上一点妆也没有,苍白的双唇上挂着一抹歉疚的微笑,或嫌寡淡, 但他只觉得像朵淡淡几笔的白牡丹花。 花已经开到了有萎靡之态。 那种美是会让人心碎的。 好像一朵白牡丹调零,遍地烟云皆可卧,卧了一地的白色花瓣也好看,但他情愿那花常开不败。 越小姐。 他怎么会见到越小姐?她身子不舒服吗?她生病了吗?他又是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探视她? 这大梦一场,或许是前生? 韩重言有些恍惚地想,凝视着榻上人的眉眼, 她的呼吸很轻很浅, 只是恰好有一缕发丝垂在唇前,被微弱的气息吹起,证明她是活生生的。 韩重言伸手去握她的手,他已经知道这是梦了,但依旧忍不住伸手。 ……在梦里, 会有体温吗? 碰到她手的一瞬间,眼前烟云聚散,美人的面容便在烟中沉默下去,一切尽归黑暗。 韩重言默默无语,忽然眼前一亮,再看过去,梦中场景变幻,好像一瞬间刻漏滴穿了浮板,时间已在不经意处溯流而上。 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骤然暗下来的光线,就立刻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了满怀。 “将军是做了噩梦吗?”关切的声音就在耳畔。 她话一说完,还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语气天真:“不怕啊,不怕了……” 韩重言认出了这个声音,随后眼睛逐渐适应了帐内昏暗的灯光,辨明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坐在暗昏昏的大床上,床边挂了厚重的紫色帘帐,怀里抱了个只穿着单衣的美人,美人似乎是因为他猝然惊醒而被吵起来的,但一点起床气都没有,软绵绵地安慰他。 还是前世? 分卷阅读294 他们以前是夫妻吗? 韩重言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忽然生出无限的勇气,觉得越小姐虽然眼下对他不冷不热,但毕竟是有缘分的,将来……将来总能成一对良配的吧。 轻声细语哄了许久,美人把手收回来,去捧他的脸,面容有些困倦,但眼里的柔情蜜意当真可以溺死人。 韩重言被她这么脉脉情深地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美人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独有的小奶音,像在和他撒娇一样:“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你。”韩重言喃喃地回答道:“梦见你……不好了。” 美人轻轻笑了一声,大方地说:“梦都是反的,别担心了,我好着呢,睡吧。” 韩重言点点头,把人抱在怀里躺下,习惯性地去拢她的手,可掌心刚握住她纤细的指节,怀里骤然一空,身边所有的场景全沉淀下去变成幻色。 对哦。 是……梦啊。 视野之外天光大亮,他固执地闭着眼,想让刚才美人的吟吟笑意在视网膜上再多留片刻。 人间好烫,我要梦。 韩重言终于睁开了眼睛,放任意识回到身体里,接着就是熟悉的疼痛。 根本没有具体的病灶,浑身都疼,浑身都难受,就好像把一个不兼容的零件硬生生塞进缺口里去,设备每运转一次,那零件就和周围所有不匹配的接口摩擦一次。 “韩先生,你还好吗?” 那张脸凑到跟前来,嘴里还说着关切的话语,韩重言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依旧在梦中,但眼前人脸上刻意的疏离和冷淡,又让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其实越苏现在颇为窘迫,这种猝不及防的独处让她拿捏不住该有什么表情,只好按原本计划好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保持人前该有的客气礼貌。 “越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强行掩饰身体的不适,勉力支持着坐起来,不想在她面前显露出病骨不支。 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有些莫名其妙、不容拆穿的自尊。 “主治医生说要和您母亲谈一谈,护工恰好轮到换班,新来的护工在路上堵车了,所以……”越苏摆了摆手:“如果您不嫌弃,我可能要照顾您十来分钟,您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直接和我说,我照顾病人的经验很丰富。” 她是在说照顾自己的外婆,韩重言却立刻联想到了之前的通话…… 她照顾了很久自己的心上人吗? 他眼神一滞,接着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正要去办的事情,立刻歉疚道:“我很抱歉,越小姐,我……今天是几号?” 越苏一面想,看来这位韩先生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昏迷,一面回答他的问题。 韩重言这才继续刚才的道歉,苦笑道:“我很抱歉前天爽约,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不太好。”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请问韩重言韩先生是住在这个病房吗?” 越苏望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韩重言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应该是有人来探望了,开门我和他说吧。” 越苏点点头,她照顾外婆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来探视过,她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 去开了门,发现来人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两个年轻人手上各拎着两个包装华丽的礼盒,越苏扫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西洋参什么蜜。 “您是?”中年男人一见越苏的面,先怔了怔。看她年龄,不会是母亲;看穿着,不会是护工;可是韩钦皓没有姐妹兄弟,韩重言也根本没有表姐表妹。 “我是……”越苏想了想,还没确定怎么答,话就被身后床上的那个人抢了去。 “越小姐是我的朋友。” 中规中矩的身份,可至亲,亦可至疏,越苏微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是本地分公司的领导,微微秃头,笑容可掬,特意挑了十点四十五来,上午10点半之前是医护查房、治疗的时间段,通常不允许探视。 她原本是打算出去的,但手刚放上门把,忽然心里有所触动,不自觉回头一看,正好碰到韩先生看过来的目光。 那是极为克制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外漏,但是越苏单只被那目光看着,心里就狠狠一颤。 她的手放了下来。 中年男人话说得圆滑,客套话说完,又提了提分公司最近的业绩和未来部署,在十分钟以内结束了探视,识趣地没有继续打扰。 他临走之前,看了看满屋的精密仪器,床头柜也早摆满了礼品,犹豫了片刻,指使手下的两个年轻人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装精美的白底黑饰的盒子,递给了越 分卷阅读295 苏。 越苏一脸不知所措地接过来,听他介绍道:“韩少,这是我们分公司技术部新搞出来的小玩意,您有空指点指点?” 越苏眉头一皱,心里暗想这人也太不识趣了,没看见病人情况不好吗?还尽送伤神的东西? 谁知韩重言大大方方地点头:“我会看的,到时候发邮件给你。” 这是越苏想当然了,韩氏集团内部谁不知道,这位韩少最讨厌别人把他当病人看。 待人走了,越苏问:“要现在帮你拿出来吗?” 他点了点头,说:“谢谢。” 越苏于是帮他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架完整的白色仪器,附着说明书和仪器零件表,再掂了掂,底下估计是一盒的零件。 她递过去:“喏。” 韩重言看着她的脸,伸手去接,一时不察,不小心碰着了她的纤细手指,几乎立刻一惊,想起梦中每每触碰到她的手,梦境都立刻消散,反射性地迅速收回手。 但是越苏却有些误会了,见他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也不说话,默默地缩了缩手。 韩重言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嫌弃你……是刚才梦见你了。” “梦见我?”越苏问。 “是。”韩重言想了想,才发现自己的梦境不好说出口,“梦见你要死了”和“梦见你抱着我撒娇”都有冒犯的嫌疑,只好含糊地说:“梦见碰见你的手,你就消失了。” 越苏轻咳了一声,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她不好接话了,只好生硬地转开话题:“久视伤神,韩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 可这关心的话一出,她觉得更不对劲了,愈加局促,甚至不敢看他。 好在这时换班的护工终于赶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笑容灿烂,进门先道歉,随后跟着进来的是韩先生的母亲,脸色平常,看起来主治医生给她的消息不是太坏。 越苏也不想着和这位韩先生说明白赞助的事情了,只想着赶快走,匆匆告别,拉开门就走了。 护工端着个藤制篮子,问:“韩先生喜欢吃什么水果?我去洗一点?” 韩重言扫了一眼她送的那个果篮:“都挺喜欢的。” 等护工走了,他母亲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喜欢那个越小姐?” 韩重言听她这么说,顿了顿,没有说话,是默认了的意思。 其实他见了自己母亲,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某件事情他一回想起来,总有浓重的不安,而且这不安不是从记忆中来,是现在生起来的。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血浓于水的感慨,倒是常有面对陌生人盛情款待的轻微不适。 第132章 要素过多 韩重言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家里见过父亲的一个相好, 那女人不是很漂亮,脸白白的, 给他送了一整套科普书和霍金的签名,笑着对他说:“看我对你多好!你母亲恨不得你永远当她的乖宝宝,永远别有大出息,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母亲?”韩重言记得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喜欢你!” 他现在不安的原因是,他知道那是真话。虽然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但是说的那一刻,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她人不错。”他母亲简短地说了一句。 “嗯。”韩重言点头, 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她不怎么喜欢我。” “追啊!”他母亲拧着眉头来了一句:“喜欢就去追啊!年轻人有点朝气好伐!” 接着她就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韩重言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但是这次他久违地感觉到了新鲜色彩。 她带着些许欣慰和满足的神色,大约觉得自己这个从小到大与众不同的儿子,终于有了些许和常人无异的经历,而且这种事情,她作为母亲可以给出有用的建议。 “好好养病。”他母亲最后这么说道,一副自得的样子:“我儿子那么优秀, 身体好起来, 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呢?追个女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重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 . 还没被手到擒来的越苏越小姐,回去之后却没有想太多,她忙着遛狗。 遛狗。 小衎买了只狗。 据说是经过宠物店的时候,狗狗把小小的爪子探出笼子, 硬扯着他的衣服不让走的。 越苏回去的时候,杀马特队长已经训上了,说最近哪来的时间遛狗、打疫苗、训狗?再有几天又有正式比赛,你不打训练赛的吗? 小皇帝抱着那只小小的萨摩耶,十分无辜地坐在椅子里,不还嘴。 越苏不行了。 分卷阅读296 乖巧的小男孩和乖巧的狗。 要素过多。 她进来之前还和杀马特队长统一战线,觉得小孩子不能太惯着,皮起来气死人的,但是只看了一眼就完全通敌叛国。 对不起我是一个无情无义莫得感情的杀手!!!老舔爷啊这是什么人间天堂啊!!! 抱着狗子,牵着自家孩子走的时候,越苏完全无视了杀马特队长幽怨的眼神。 给自家孩子买了一大桶杀马特队长不让吃的冰淇淋,越苏一边逗狗一边想,自己真是好完蛋一个女的。 要是在民国片里,她保证是那种还没有开始严刑拷打就出卖组织的人渣。 不过以她的智商,组织应该不会放心把情报交给她…… 活在和平年代真好,平常看不出来她是那么没有骨气、那么容易被色诱的一个人。 虽然但是,小衎还是乖乖地去打训练赛了,照顾萨摩耶的重担就交给越苏了。 越苏求之不得,她正需要一件事来填满心中可怕的空虚,不能是思考,对于如今的她,很多事情细想起来是一种残忍。 期间韩先生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她都晾上半天,再简短地回上一句,原本期望他知难而退,谁知韩先生熟视无睹,依旧热络。 萨摩耶太小了,白白的一团,小衎给他取名字叫“馒头”。越苏没养过狗,不敢放他出去,怕乱咬人,关在酒店房间里和它玩。 馒头还小,长牙,喜欢咬鞋磨牙,越苏给他买了磨牙棒,还是咬鞋子,拎在手上教育了半天也不听。 后来越苏偶尔想起小时候看的《精灵宝可梦》。 动画片说,饲养一只野生小精灵,只需要怀着爱意,把他打个半死。 越苏倒是舍不得打,那么小小白白的一团,但是惩罚措施肯定是要有的。 于是她把狗拎起来,几个凳子叠起来,把馒头扔上去让他自我反省。反省了半天,越苏把狗子抱下来,一边喂狗粮一边接着教他不能养成拆家的坏习惯。 对了,这小家伙的主食还是几勺羊奶粉加搅拌成糊状的蛋黄奶糕。 等越苏出门吃完饭再回来,就看见这小家伙又和鞋子混到一起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走近几步,才发现这只小小的萨摩耶抱着她的鞋子睡着了。 越苏顿时心都化了。 过几天的比赛,越苏在恶补了往届比赛之后,在朋友圈发誓自己一定能看懂。但是真的临进场了,才发现了新问题。 场馆内不让带狗进去。 这几天越苏和馒头在一起玩出感情了,革命友情升华,越苏还给他套了牵引绳拉出去玩。进比赛场馆之前,越苏拉着馒头去宠物店,打算让宠物店老板照顾一下,顺便给洗个澡。 谁知交钱的时候还好好的,越苏一出门馒头就崩溃了,小小一条纯白色的萨摩耶,嗷嗷地尖叫,四只爪子扒着地面往外冲,叫得极其凄惨。 他叫成这样,宠物店其他能发出声音的哺乳动物跟着一起叫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宠物店乱成一团,好像幼儿园小班开学第一天,所有小朋友坐在一起哭。 越苏只好又跑回来站在馒头的视野范围之内,馒头嗷呜叫完就冲上来抱她的腿,越苏估计如果他会说人话,现在说的应该是:“妈妈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幼儿园。” 再次叛变革命的越苏觉得自己真是好渣一女的。 【越苏:小衎我来不了了,我陪馒头洗澡去了,你好好加油,反正我也看不懂比赛】 “你姐姐不来了?”杀马特队长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 刘衎点点头:“她带着馒头去洗澡了。” “没事。”杀马特队长笑嘻嘻地说:“还要谢谢你姐姐,她拉来的赞助真的给力,韩总贼拉大方。” “好了,加油打吧,咱们说不定能进个决赛玩玩呢。”杀马特队长拍了拍他的背,粉红色的头发在发带里蠢蠢欲动,单眼皮难得不显得厌世和酷,反而泛发出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光彩。 一边的辅助一声新衣服,正在穿外套,新队服上是硕大的油彩商标,问:“队长,韩总到底看上咱们什么啊?为什么要赞助我们啊?他们家不是不涉足电竞的吗?” 杀马特队长其实刚过二十,过去二十年里至少一半都在打游戏,挠了挠头,说:“可能是……看我们有潜力?”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答案不太站得住脚,想了想,又说:“可能是韩总偶尔看见了我们前几场的精彩表演,对电竞临时起意,决定下场和俱乐部硬刚?” 这个更不靠谱了。 不管怎么样,SAY战队总归是这么上了场,决定低调有涵养地搏一搏八强名额。 ……金主爸爸韩 分卷阅读297 总不这么想。 SAY战队进场的时候,发现所有广告牌都在循环播放自己战队的宣传片和战队介绍,甚至……甚至主持人的水杯上都是…… 试图低调地从后台潜行进入座椅的SAY战队众人:“……” 金主爸爸他虽然不懂电竞啊!但懂砸钱啊! 在他们戴上耳机专心打游戏的时候,场馆特写和队服特写已经在游戏圈里流传起来了,帮助各位贴吧老哥、超话小姐姐水了无数经验。 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这一次比赛的对手搞出了很多灵魂操作,满场搞艺术,原本BO5的比赛三轮就结束了,本来等着看一场精彩比赛的各位粉丝只能理解为: 【我觉得韩总绝对是给对手打了钱!看见对方AD闪现到SAY战队怀里被杀的时候,我只想到一个支付宝18888到账啊!!我无法解释我看到的东西!!!】 闲着吃瓜的路人原本以为韩钦皓韩总老当益壮,对娱乐圈没兴趣了来电竞圈扶持新人,结果SAY战队那个杀马特队长接受采访的时候,轻松自在地说:“韩总和我们是一辈人,可能也比较喜欢电竞吧。” 一脸懵逼的记者:“一辈人?” “对啊,韩重言韩总,他今年不是24嘛,我和你说韩总超好一人……”因为提前通过气,金主爸爸说随便说赞助内容和赞助方,杀马特队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带着几分补偿的意思,疯狂给金主打广告。 记者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听了半天,最后转化成稿子就一句话: 据悉,进行投资的是韩钦皓独子,或许这暗示了韩氏集团未来的部署。 投资人是韩钦皓,说明韩氏集团对电竞、直播行业可能有想法;但如果投资人是那位从未听过的韩少,可能只是人家有钱人富二代随便玩玩…… 确实,因为韩重言的身体原因,哪怕是VR业内都对他知之甚少。 送走记者之后,队长正打算收拾东西走,在走廊上,忽然看见后台楼梯口有个穿着西服的瘦高年轻人悄悄地下楼去了,他一怔,正想着这人好像韩重言啊,再仔细一看,就是他。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临上车之前往上看了看,表情似乎不太甘心。 咦?韩总专门过来,都不和战队成员说一声吗?不和他们交流交流? 还是……他想交流的人没来? 杀马特队长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青春期看过的几本言情,霎时间福至心灵。 这位韩总……不会在追小衎的姐姐吧…… 那么大阵仗、形式那么夸张,如果不打算进军电竞业,只有可能是……在讨好谁。 总不可能是在讨好自己吧? 杀马特队长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恶心到了,打了个哆嗦。 回到酒店,他还特意去问了一下小衎的姐姐:“韩总有说今天要来吗?” 那姑娘正在逗狗:“没有啊,他不是生病呢吗?” 还是生着病来看自己想追的女孩子啊…… 没见到,还不敢告诉她,怕被嫌烦。 杀马特队长被自己脑补的爱情感动了,心想再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追不到女孩子,又一想自己也是个单身狗,叹了口气,就走了。 房间里那只纯种的小狗,此时正高高兴兴地躺在小姐姐的怀里吃钙奶棒,温顺得很,越苏一边摸他的狗头,一边玩手机。 【曹沫:苏苏,今天忽然很多人来我们店,还问小衎他们】 【曹沫:这就是赞助吗?】 越苏哪里知道是韩先生那铺天盖地不要命的宣发方式引起了热潮,顺便给浮槎来带了一波热度,单手打字: 【越苏:是的!嘻嘻】 你说人世间的事情奇不奇妙,一个人可以和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起吃饭,在火车上睡临铺,睁眼就看得见对方的眼睫毛,而有的人那么喜欢你,你却和他疏远得厉害,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你做过什么。 第133章 见风长 接下来的比赛越苏都是苟在宾馆看直播的, SAY战队有惊无险,顺利杀入四强, 也算没有辜负满场的宣发语。 大陆赛区的比赛就此结束,等其他赛区比赛同样结束之后,会在首都举办决赛。 韩先生的情况似乎好转了不少, 但是越苏委婉地拒绝了他又一次邀约之后,他就没再勉强,似乎重心放在了看病上。 越苏其实不太明白韩先生是怎么想的。 要她说,若是自己单身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但是那个心上人把自己当成前女友,并且明确表示他们俩没戏,她绝对当场开门就走。 分卷阅读298 等一下……要是心上人是信哥哥呢? 越苏:“……” 迟疑什么啊!她为什么会迟疑啊!她才不是那种会说:“哥哥别走, 我都可以”的卑微小女生! 真的不是哦! 为什么她不去逗狗玩,反而在这里左思右想折磨自己啊!!! 馒头是一只极度黏人的小狗,最近发展成越苏在洗澡,他在磨砂玻璃外挠门试图想进来。 越苏本来没想理他,反正这种厚重的磨砂玻璃他也拉不开,觉得他扒门扒累了就自己走了。 但是洗着洗着, 忽然发现玻璃门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圆润的小白脑袋拼命挤进来,耳朵都折在脑后了,傻乎乎地冲着她笑。 越苏:“……” 小衎收拾完东西,进来找狗玩的时候,发现自己买回来那只小小的萨摩耶, 正极度委屈地站在高凳子上罚站。 越苏冷酷地说:“现在不养好习惯,以后见风长起来,谁拉得住他。” “见风长?”小衎好奇地问:“萨摩耶长得很快吗?” “是的。”越苏复述着自己查到的资料:“萨摩耶在它15月之间长的是最快的,之后就基本定型了,最多再长胖一点。所以现在要喂好吃的帮助他生长,还要养好习惯,不然以后训起来麻烦死了。” “等坐高铁的时候,我抱着馒头吧。”小衎一边踮着脚摸狗狗的毛,一边说。 “高铁不让带狗。”越苏说,她扬了扬手上的小薄册子:“我刚到检疫站开防疫证明了,20块钱,有效期5天,准备托运吧。” 馒头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从高处往下看。 越苏叹了口气。 结果到高铁托运的时候,真的出事了。 馒头开始还好好的,很乖,直到越苏把他的笼子放好在行李车,拜托工作人员看着点,准备回客车厢。 这狗子叫得极为凄惨,扒着笼子的门,脑袋拼命往外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他做无麻药绝育。 最后没有办法,实在是走不了,和工作人员商量了,越苏自己坐在行李车的办公室,狗子原本要待在行李车仓库里的,由于叫得太惨了,被连着笼子拎到行李车办公室里去。 乘务员小姐姐打趣道:“你以后上班不在家怎么办啊?你家狗子不得跟到单位上去。” 越苏只好笑笑,还好路程不长,一个多小时就到家门口了。 她还住着外婆留给的她的房子,虽然周边不是很繁华,但空地多草地多,非常方便萨摩耶作为雪橇三傻之一的成长。 萨摩耶确实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子,但作为外地狗,刚到家的时候还是被周围狗嫌弃了一段时间,甚至对门那只小博美都不太搭理他。 馒头凑上去想和她一起玩,博美仗着自己暂时比他高,转身就走。 越苏一度担心自己家狗子会不会被周围的狗欺负,后来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虎子作为一只长得像猪的橘猫,在博美嫌弃馒头转身走的瞬间,一巴掌把她拍飞了。 越苏:“……” 从此虎子就是馒头最好的哥们。 虽然这哥们好吃懒做,整天躺在走廊上晒太阳,自从有一次从越苏那里吃到瓜子之后,惊为天人,闲着没事就磨爪子嗑瓜子。 越苏至今不知道他怎么把瓜子磕出来的。 反正她买了几斤瓜子,自己吃得有点上火之后,全送虎子了。 虎子收了瓜子之后,认定保护小弟馒头是自己的使命,从此磕完瓜子就带馒头上山下河,到处去野,越苏猜他是给自己小弟馒头介绍周边情况。 但馒头是一只萨摩耶。 纯白的萨摩耶。 这就意味着,每次越苏认真洗狗一小时,虎子带着馒头搞脏自己只需要五分钟。 最令人窒息的是,越苏有一次带着馒头出去遛弯,馒头隔着一条水沟看见了自己大哥虎子,撒着欢直接蹦进水沟,打算迅速游过去打招呼。 那水沟……是死水,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散发着奇怪的藻类气息,腥冷、潮湿,带着令人作呕的甜味。 越苏在他跳下去的一瞬间就疯了,疯狂地喊:“馒头!回来!” 馒头停在水中央,迷茫地往回望了一眼。 此时虎子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跳进水里的小弟不是要洗个澡消暑,而是要挂着满身的青苔来找他玩。 此时馒头已经见风长了一段时间,比虎子高多了,一把摁住虎子狂舔是常有的事情。 越苏从来没见虎子跑得那么快过。 称霸整条街区的橘猫虎子,也有 分卷阅读299 这么落荒而逃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 越苏见虎子跑了还有点欣慰,毕竟万一虎子也脏了,负责洗澡的人还不是她! 随后越苏就意识到了更大的问题…… 馒头见自己大哥已经跑没影了,自己主人刚才又在亲切(?)地呼唤他,二话不说立刻往回游。 越苏被巨大的恐慌支配了。 水里那个挂着浑身绿色的狗状生物,正在朝她飞奔而来,按以往的习惯,即将要扑到她腰上舔她的手—— 越苏疯狂地摆手,发出指令:停!别过来!坐下!不可以!NO!STOP! 馒头一本正经地坐在了她面前,眼神纯良地仰头看她,出门时还纯白的狗毛现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绿水。 越苏:“……” 越苏做狗肉汤的心思都有了。 她最后去宠物美容院花双倍的价钱洗了个狗子, 越苏后来花了很长时间教育馒头不能乱跳水,妈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虽然养狗途中这样那样的麻烦不少,但总归还是开心的。因为馒头是一只黏人、温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非常忠诚的萨摩耶。 有次越苏带着馒头去大型犬宠物乐园玩,站在树荫下,被一只主人不在身边的阿拉斯加吓了一跳,下意识尖叫了一声,原本在不远处草地上打滚的馒头立刻进入狂暴模式,箭一样“嗖”地飞过来,和那只无辜路过的阿拉斯加打成一团。 越苏:“……”傻狗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只是被吓到了!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拽着狗绳,半天才把馒头拽回来,阿拉斯加的主人也匆匆赶到,是个女孩子。她们俩相对着互相道歉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带着狗去医院了。 馒头耳朵上被咬了个口子,其它还好,越苏刚才看他满脸是血都被吓死了。 不过她也确实体会到了女孩子养条大狗安全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她去报了个班学车,带着馒头去,根本没有教练敢骂她,就是回来给馒头洗澡比较困难。 不止她喜欢馒头,小衎也特别喜欢这条狗,一闲着就过来找他玩,顺便捞上虎子,一人一狗一猫,走几个街区去刺客们的新店玩。 原本虎子是不愿意去的,越苏强制拎着他去了一趟,他发现走那么远去浮槎来会有好吃的,后来也愿意去了,一到店里就去拖自己的猫粮盘子,等着豫让给他一盘小鱼干。 春天悄悄过去,漫长的夏日就来了。 唐一一高考的时候,越苏带着狗子去考场外等她,一一的妈妈也千里迢迢赶回来,在考场外守了两天。 好在越苏提前在考点附近订了宾馆,不用在考点和家来回奔波。 一一准备了几百天的考试,就这么平静地结束了。 没有什么暴雨,没有车祸,没有忘记准考证,也没有遇见想作弊的同学干扰。 唐一一的青春只有试卷和考试。 她母亲在她考完之后,想带她出国去玩几天,越苏担心她闹脾气不愿意去,但是唐一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临走前越苏叮嘱她:“……毕竟是你妈妈,你自己感觉一下,要是能处好关系,还是处好关系吧,处不好也没有关系,姐姐罩着你。” 倒是小衎的全球比赛止步于八强,毕竟是成立时间尚短的野队,顶不住顶尖俱乐部的疯狂carry,但作为国内唯三出线的队伍,还是获得了比以往多几十倍的关注。 小皇帝看着并不沮丧,公费首都三日游之后,回来依旧快乐匹配。 这次全球比赛的决赛奖金池积累到了400万美元,冠军拿走百分之四十,小衎所在的队伍,第八名,拿走百分之四,内部成员各拿五分之一。 那就是3.2万美金。 折合成人民币,是22万。 小衎给他的杀马特队长留的卡号就是越苏的,越苏某天直接收到汇款通知都是懵的,问了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给我干什么,我又不缺钱用,你自己出去玩嘛。”越苏说。 “我不想去旅游。”小衎穿着件夏日短裤,嫩白的腿盘着,靠在沙发上,在空调房里边吃冰淇淋边看电视剧,“队长上次带我去爬长城,苏苏你是没看见那人山人海,还有颐和园、故宫,到处都是人,我再也不想去了,我只想坐在空调房里打游戏。” 比赛结束之后他就直接退队了,反正也赶不上下一次比赛。 越苏给他买了大半个steam回来,游戏机还是肖渊肖富二代送的,配置很高,就没有换新的。 A市的阳光堪称暴烈,温度很高,大中午的没几个人上门吃饭,是难得的清闲时光。 空调呼呼地吹,豫让和荆轲坐在后台 分卷阅读300 玩刺客信条,其余几个人各自在玩不同的单机游戏,越苏一边喝加了蜜的柠檬薄荷水,一边撸自己腿上的狗子,虎子刚吃完一盆小鱼干,幸福地挑了块地板睡觉去了。 【韩重言:我昨天做完最后一场手术了,馒头恢复得怎么样?】 【越苏:馒头恢复得可好了!他老帅一只狗!我拍照片给你看!他耳朵尖看不出来一点伤口!也没有疤!】 每天克制住自己不在朋友圈晒狗已经够艰难了,好不容易逮着晒狗机会,越苏热情洋溢,嘚吧嘚吧说了起来。 她刻意不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迫和韩先生熟悉起来的呢。 也没有被迫。 起初韩先生发消息给她,她都不冷不热的,可是这丝毫没有磋伤对方的积极性,倒像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她回复就继续聊,不回复就过几天再继续聊。 他问馒头诶。 怎么能忍住不回复呢。 第一次养宠物,宠物还特别黏人可爱的越苏小声分辨,试图给自己挽回尊严。 【韩重言:医生说我要忌口辛辣,馒头受伤之后也忌口吗?】 【越苏:医生好像没说过诶,但是那段时间我一般都喂他吃炖骨头,肉吃完了,骨头还可以啃半天】 【越苏:不吃骨头的话,就是胡萝卜丁莴笋丁黄瓜丁、牛肉、蛋黄、南瓜、胰脏,还有一盒酸奶】 她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个劲地嘚吧嘚吧有点不礼貌,不好意思直接离开,自然会继续陪着对面再聊一会儿。 聊啊聊啊,不知怎么回事,就越来越熟悉了。 比如某天方邵发消息给她: 【方邵:越小姐,我打算最近举办个活动,打算请韩少,您有意向过来玩吗?】 越苏自然是敬谢不敏,方邵继续发: 【方邵:对了,听说韩少喜欢吃洋葱,我打算主菜做这个】 越苏不假思索地回复: 【越苏:不行的,他忌口超多,辛辣甜腻洋葱香菜纯牛奶一个都不能吃】 发完之后,越苏才发现自己潜移默化知道了很多关于韩先生的事情,甚至因为他和信哥哥太像了,有的事情不知道,猜一猜也能中…… 越苏默默喝了一口柠檬水,拒绝继续思考。 店里的气氛其乐融融,忽然门口风铃一串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越苏仰头看去,发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工装的男人,一脸笑意,正和身后的人说话。 这人的衣着风格极其古怪,你用过时来形容都过分了,他简直像是从1930年穿越过来的,只差一顶有红五星的帽子。 倒是行走的姿势很有军人风范,站如松坐如钟,越苏暗自猜测他可能去参过军。 但单只是这一身有些古怪的打扮还不足以让越苏吃惊,真正让她惊讶到站起来的是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走进来的大妈。 那是越苏在圆空大师那里遇见过的大妈!她还帮这个大妈看过包! 按沈老板的说法,当初她很可能是和这位大妈拿错对方的玉器了,所以…… 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是大妈按照大师指点,用越苏的玉器从民国时期换来的“儿子”。 第134章 不是那种可爱 曹沫熟练地迎上前来, 笑着问:“喝点什么?” 现在其实不是吃饭的时候,下午两三点, 太阳又毒又辣,曹沫猜测他们是进来避暑的。 “老板,请问有没有甜津津的饮料?给我妈拿一杯, 再给我一杯啤酒。”男人看面相已经三十多了,但是因为身姿挺拔,整体效果要年轻不少。 跟在他后面的母亲笑眯眯的,比越苏上次见她要显得年轻一些。 “我请他们吧。”越苏起身笑着说, 把馒头往地上一抱,看向那位头发花白的母亲。 大妈明显已经认出她来了,犹豫了片刻, 对自己儿子说:“我和那位姑娘有话说,你等我下哈。” 曹沫似乎看出点端倪,热情地揽着那个男人一起加入自己的游戏。 “你们这是玩什么啊?”那男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壁挂电视和他们手里的操纵器。 “《钢铁雄心》,就是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你操纵某个参与国来重写那段历史。” “那你是哪个国家啊?” “当然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啦!喏,你看, 这是1938年, 我刚解放首都。” “1938年就解放了首都?那么快?当时我们的军队缺钱啊,三个人一杆枪,西路军都输了个掉底,你怎么打赢的?” “把工厂的生产线拉满啊,枪是勉强够的, 几 分卷阅读301 个厉害将领往前线调,能赢的!” 男人一脸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陕西哪来的钢给你造枪啊?国内哪里有钢?” “找苏联政委买的。” “你军阀清完了?怎么能从陕西联系到苏联?” “没有清完。”刺客们憨厚地笑笑:“游戏说可以,就是可以嘛。” 男人摇了摇头,大约想说这游戏太过儿戏,但踱步了两圈,又默默地回来继续看了。 越苏找了个角落,刚坐下,那个大妈就喜气洋洋地问:“闺女,你也过来旅游啊?你男朋友呢?好了没有啊?大师给的玉璧起不起作用啊?” 越苏咳嗽几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带离:“阿姨?您儿子的病现在都好了?” “可不是都好了!”大妈说:“以前药吃了多少,住了多少院,受了多少苦?现在不是全都好了,又听话,又肯吃苦,给他安排了工作也肯去做,哎呀,还是感谢大师,医好了我儿子。真是大功德啊!” 因为这已经不是你原本的那个儿子了…… 越苏问:“是慢慢好起来的吗?” 大妈想了想,说:“其实是几个月前,有天我一起来,就发现我儿子好了,认得人了,就是喜好改了不少,以前喜欢看武侠看动画片,现在喜欢看军事频道,不过男人嘛,看军事频道也正常。” 越苏慢慢地笑了笑,说:“是挺好的,现在您是出来旅游的?A市好像没什么旅游景点?” “怎么没有。”大妈说:“我儿子想来这边的革命纪念馆看看,A市这边是革命发源地,他可开心了!” 越苏把视线挪到身边去,发现几位刺客和一位战士正热情地讨论游戏。一个问:“能玩其他国家吗?” “可以。想玩什么?D国吗?还是M国?” “玩M国可以造核弹吗?” “可以。” “能不能先玩M国的视角,核平我们旁边那个岛国,再切回我们自己国家的视角?” 越苏:“……” 喂大哥! 等男人和大妈都走了,越苏有点茫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几乎不敢想象那个被交换到民国时期的大叔怎么办。 她倒是想起某问答网站上的一个问题:如果你因为穿越遇见了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军人,你会对他说什么? 越苏觉得自己还是找个时间再去探望一下那位圆空大师吧,至少找沈老板要点吐真剂什么的,先把韩先生身世搞明白。 ……沈老板应该有吐真剂吧,这个人平常就爱鼓捣稀奇古怪的发明,还老是看不见人,要是他哪天说自己还兼任某个魔法学院的招生办主任,她一点也不奇怪。 她甚至觉得沈老板会因为要更贴近老师这个行业,变成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将军肚男人。 “吐真剂?”沈静松诧异地问,他坐在越苏家沙发上,端起肥宅快乐水喝了一口。 馒头贼喜欢他,一直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对啊。”越苏理所应当地回答:“我感觉老板你平常搞超多发明,应该会有吐真剂!就是哈利波特魔法学院的那种让人说真话的药水!” 沈静松迟疑了半秒钟:“没有。” 越苏和他打交道已经有经验了:“别这样!老板!我知道你肯定有的!咱们都大半年没发工资了!一个微小的心愿而已!我晚上给你做大闸蟹!” 沈静松把自己道袍往后一甩:“你知道错了,我没有。” 越苏:“……” 沈静松小心翼翼地问:“大闸蟹还有吗?你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越苏瞄了一眼试图往沈老板膝盖上爬的馒头:“当然有,您坐着,我去厨房看看炖的汤怎么样了。” 沈静松顿时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好的,那你忙吧。” 等越苏系上围裙进了厨房,沈静松才松了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倒在沙发上,把馒头一把揣怀里:“吓死人了。我以为你妈妈知道了。” “……平常就是比较无聊嘛,有时候读档重来太多,历史重新轮回太多,就会想做做兼职,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嘛。有时候收获还是挺大的。” 沈静松和馒头玩了一会儿,忽然感叹:“多好一只狗,以后也要绝育。” 馒头可怜兮兮地“嗷呜~”了一声。 沈静松摸他的狗头:“做了绝育戴了狗绳的狗狗才是好狗狗,看我也没有用,等舅舅出息了,就带你去找一个狗狗不用做绝育的世界。” 馒头又“嗷呜”一声。 沈静松把狗子往地上一扔:“好了去玩吧,我要看维多利亚的秘密了。” 馒头想缠着他玩,侧躺 分卷阅读302 在地上,用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波光荡漾,萌得要命。 沈静松瞪他一眼,学着他的姿势往地上一趟,不屑地说:“你以为我不会吗?” 杜甫老先生一进门就看见地板上躺了两个年轻雄性,正在相对着卖萌。 杜甫:“……” 他出去看了一眼门牌号,确定没走错,用自己梦想兼济天下的胸怀容纳住了眼前这一幕,礼貌而又不失惊恐地问:“沈仙人,您在干什么?” 沈静松一跃而起,抓着狗子的后颈肉解释道:“我在和这个狗子进行深度交流,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不是有诗‘旧犬喜我归,低徊入衣裾’嘛,您读过这首诗吗?” 杜甫:“……读过。因为那就是我写的。” 沈静松:“……” 沈静松:“那还真是巧呢!” 越苏在厨房里遥遥地喊:“对了,老板!你要是有空,带小衎出去玩一会儿吧!饭好了打电话给你,我感觉他要近视了!” 越苏是单纯觉得一顿大闸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沈静松正欲脱身,一把拉起在角落戴着耳机,正与世无争地看视频的刘衎,顺便抱起那只纯白的萨摩耶,朝杜甫老先生一点头,夺门而出。 附近的曙光公园有人办了个收费骑马,那马已经很老了,又瘦,但是仍然勤勤恳恳地供客人骑乘,在夏日的傍晚滴着汗行走。 “沈仙人,我想骑马。”从来没见过活马的小皇帝就差把眼睛贴上去了。 “为什么啊?”沈静松蹲在地上,把身子缩在树荫底下,问。 “因为我觉得马很可爱。” “馒头也很可爱,你骑他吧。” 馒头惊恐地往旁边跑了几步。 刘衎的眼神依旧黏在马匹上:“不是那种可爱,是那种能骑的可爱,我能骑他吗?” 沈静松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你也是那种能骑的可爱,我能骑你身上吗?” 刘衎不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自从小皇帝死后来到这个世界,越苏基本什么要求都满足他,他现在有点闹脾气了。 “我听苏苏说你去打电竞了?参加过什么比赛啊?”沈静松岔开话题。 “参加了!”刘衎说:“前不久的那个全球比赛,我进了八强呢!” 沈静松恍然大悟:“我记得!就是那个你们专门去首都参赛,结果两天积分赛全输,就又回来了!” 刘衎不好意思地说:“全球八强嘛……职业选手很厉害的,我们野队打到八强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静松点点头。 刘衎又看了一会儿马,那匹老马在夕阳下行走,汗水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他忽然说:“要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拿冠军的。” 沈静松点点头:“嗯。” 刘衎:“我说真的!我真的可以拿冠军!”说到后半句,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我可以算出连招的击杀概率,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我还可以算出官方不给出数据的判定,高精度精确到毫秒。但是我还是被他们那些职业选手击败了——和青铜新手没有本质区别。” “我察觉得到那些细微的不同,但是我的反应跟不上,我做不出理想的操作,总会有失误。我只接触现代科技不到半年,我的手还是太慢了。” 沈静松问:“因为这些事情太难了吗?” 刘衎想了想:“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太难,但是很多事情都太快了,而我既无法停下他们,也无法跟上他们。” 沈静松:“苏苏发消息来喊我们吃饭了。” 当天晚上沈静松回去的时候,看见那匹老马倒在地上,还没有断气,它的主人在给他身上浇水散热。 沈静松判断那匹马活不过今晚,然后上了公交车。 第135章 围巾 虽然没有吐真剂, 但是越苏依旧第二天一早就起床,准备去拜访圆空大师了。 她听其他人说, 圆空大师已经闭关不见客了,可是她试着打电话问了一下,却极其顺利地约到了大师。 她预约的时间其实是上午十点半钟, 但是她得偷偷摸摸地出去,一旦被馒头发现,狗子就会缠着她要和一起出去。 越苏化好妆换好衣服,看了一晚自己的卧室, 门好好关着,空调还在呼呼吹冷气,狗子应该没被惊动, 还在睡,刚松了一口气,转身要开门出去,才发现门口坐了一只大白团子。 大白团子叼着自己的牵引绳,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兴奋地眼睛都在发亮。 越苏:“……” 老舔爷啊! 馒头贼喜欢空调, 毫不夸张地说, 分卷阅读303 空调就是他的命,夏天一到,他能窝在空调底下就绝对不会动,小小和她视频的时候,边做补水边评价:可能是在空调下闻到了祖上西伯利亚的气味——除非越苏要出门, 这狗子就不顾一身白毛有多热,屁颠屁颠要跟着去。 越苏想了想,把狗子一拴,索性顺路带它去宠物美容店去了,打算把他的白毛剪一剪,别整天那么毛绒绒的凑在空调底下。 牵引绳套上,嘴套戴好,越苏拽着狗子出门了。馒头是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虽然掉毛掉得很严重,但一身的毛看起来依旧蓬松巨大。 等出租车的时候,旁边有个背着书包等公交的小女孩,十分好奇地看着狗子,几次想上手来摸,又不敢,萌哒哒地问越苏:“姐姐,你的狗狗会打架吗?” 因为带着大型犬,而身边多出一片空地的越苏连忙把狗子往脚底下圈了圈,顶着小女孩母亲的死亡凝视:“不打架,不打架,只挨揍,我们家狗子就挨揍。” 买车这件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 越苏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觉得买辆十几二十万的代步车还是可以的。 等驾照到手再去看看车吧。 把狗子牵到宠物店,馒头经常来,已经认识这里的老板娘了,自然地接受了“今天要上幼儿园”的命运,越苏嘱咐老板娘好好洗一洗,把狗子多余的毛剪掉。 老板娘笑着说:“真的剪啊?剪了虽然不热,但是会不好看哦。” 一脸天使笑容的馒头哒哒哒地往越苏身后躲了躲,冒出一个狗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已经被剪毛的同类。 越苏拎着他的后脖颈,把他往老板娘面前一拎:“剪。丑就丑,自己家狗子难道能扔吗。” 临走的时候,馒头扒着宠物店的笼子呜咽,恋恋不舍地看她。 越苏在店里买了他最喜欢吃的零食,喂了他一点,然后拍拍狗头:“要乖哦,不要给老板添麻烦,下午就来接你。” 馒头乖乖舔干净她掌心里的零食,后爪一趴,又笑得像个地主家的二傻子。 越苏挎着包,往圆空大师目前的住所去了。 她到的有点早,九点钟,圆空大师门都不开,更别说见不见客了,越苏只好在附近唯一的咖啡馆等着,随手买了本书消磨时间。 《子不语》,一个故事几百字,短小精悍又有趣。 正看到《狐撞钟》一则:全封闭的海边塔楼钟声乱鸣,海水扑打在岸上,可是打开门又抓不到撞钟人,越苏面前停了个人。 “苏苏?”来人十分惊喜:“你怎么在这儿?我还打算待会儿去拜访你呢!” 韩重言,韩先生。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挂着的笑容太盛,又因为长年生病不见天日,几乎像个高中生。 越苏哪见过信哥有这样的表情,一时被震在原地,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的笑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掩饰道:“是、是啊,好巧,韩先生来A市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坐在她对面:“……今天是我生日,我妈嘱咐我过来拜访一下圆空大师,是我们家的传统。” 越苏把书合上,放到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生日快乐。” 信哥哥说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原来他的生日在盛夏吗?和他的性格真是不像。 越苏理所当然地想完,才发现自己直接把韩先生和信哥划上了等号,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只想着赶快脱身,不要再看他的脸,听他的声音:“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个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韩先生立马接话:“我和你一起去。” 越苏发现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他,一时间更加不自在了。 只能庆幸微信没有QQ那样的火花巨轮机制,不然这么几十天有意无意地聊着,聊出友谊的巨轮就很尴尬了。 韩先生的年纪不大,虽然外貌看着很沉稳,粗浅接触起来感觉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但毕竟是长在钟鸣鼎食之家,还是唯一的儿子,身体不好,家里的长辈和平辈能对他好,都对他好了。 所以他的虽然和信哥的性格很像,但比信哥的三观要积极许多。 比如…… 如果是真的信哥的话,第一次见面再喜欢,他也绝对不会直接抱着姑娘去床上。哪怕这姑娘的药性拖下去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是,可能嘛。 再比如…… 如果是真的信哥的话,越苏第一次表示出拒绝的意图,他就不动声色地撤了,绝对不会像这位韩先生一样死缠烂打,说想要就一定要。 越苏随便进了家品牌服装店,又觉得不合适,她知道信哥穿衣服的尺码,但是一边拒绝他,一边送完全合身的衣服…… 总觉得 分卷阅读304 这个行为婊里婊气的。 “有什么想要的吗?”越苏认命地问他。 “围巾。”韩先生眼睛发亮,嘴角不自觉地勾着:“你会织围巾吗?” “……不会。”越苏见他的眼神瞬间黯淡,忍不住补了一句:“真的不会,不是骗你。” “要不然现在买一条吧。”越苏小声地说。 韩先生想了想,大约觉得可以接受,点了点头。 于是在室外温度38°的盛夏,越苏在服装店询问围巾在哪。 服务员有点愣神,但还是维持了职业微笑,把存货了出来:“小姐你喜欢哪一款?” 越苏仔细看了看,面料是一样的,就拿了款素色的长款围巾,觉得他应该会喜欢,雷厉风行直接刷了卡。 一条围巾几千块,以后再也不进这家店了。 店员包装好之后,越苏把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一看时间,笑道:“我先走了,和圆空大师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韩先生理所当然地提议:“我送你去吧。” 见越苏要拒绝的样子,他立马又加了一句:“就当还你的情。” 越苏看着他那张脸,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上了车之后,只能心里暗自决定,再也不要见他了。 “我没戴你的围巾,是因为天气不够冷不需要戴,不是因为不喜欢。”越苏坐得离他远远的,正暗自沉思,忽然听见他说了句话。 嗯?废话?谁大热天的戴围巾啊? 看见越苏错愕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总之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很喜欢你送的围巾。” 喂…… 你真正想说的,是“我就是想和你说我很喜欢你”吧。 越苏一瞬间回想起他们见第一面时,她躺在露台上,神思昏沉,仿佛灵魂在清晨行走在旷野之上,风从天际吹来,如海潮江涛之声,草木为之低伏,但是她只有一个人。 然后她抬头,看见心上人的脸就在眼前。 第136章 嬴政 根本没法拒绝他的脸啊! 每次和他见面都被逼得节节败退啊! 他和信哥哥一模一样, 不要逼她当一个渣女好不好! 越苏想来想去,最后决定, 这次之后,再也不和他见面了,就算见面了也不说话, 就算说话了也不超过三句! “我养猫了。”韩先生忽然说。 “什么品种的啊?”越苏决心再也不见他了,看见他就跑,现在索性没了顾忌,只把他当寻常朋友对待, 接了他的话。 韩重言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积极地回应,有些惊喜,眉眼含着笑, 说:“捡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回去让医生测一测,到时候再告诉你。” “怎么忽然捡了猫猫养啊?” “有天出去办事,安排在了带院子的院落里,晚上下雨, 恰巧看见它缩在窗户前面, 就捡回来了。”韩重言说。 “猫猫是女孩子吗?” “是一只流浪母猫……还在怀孕。”韩重言看着她说:“挺可怜的。” 他是在落地窗前面看见那只猫的。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爬上了树,借着树冠勉强避了避雨,她抖掉身上的雨水,被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雨越下越大, 它实在没有办法,可怜兮兮地从树上又爬下来,凑在浅浅的屋檐前躲雨,缩成一团,眼巴巴地看着屋里温暖的灯光和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鱼汤。 韩重言初次拉开窗户让它进来的时候,它被吓得够呛,明明那么瘦,还坠着个大肚子,几秒钟就窜进雨幕之中,重新躲回了树上。 他喊了几声,猫就是不肯下来,他只好把鱼汤放在了窗外,先避开了,躲在视觉死角偷偷观察那个方向。 猫见他走了,迟疑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跑了回来,低着头,半边身子淋了雨,就着已经冷掉的鱼汤大快朵颐。 等猫吃完,韩重言再拉开窗户,试图把它引到屋子里,这次成功了。韩重言拧开了暖炉给它烘干身子,拿了干净的毛巾帮它擦干净,就这么把这只流浪的母猫留在身边养了。 回想起来,他那个时候心情很复杂,空白的脑海里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接着韩先生想起自己和心上人唯一一次亲密的时候,她并不太生涩,想必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有过……有过耳鬓厮磨的时刻。 他一时鬼迷了心窍,忽然想,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若是她怀了那个人的孩子,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大着肚子,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像这只可怜的猫一样寝食不安?她要是来找他,他一定…… 好在及时止住了思绪,照这么想下去他真是又卑微又可鄙。 b 分卷阅读305 r 一时又想,若是当时他没做避孕措施,她会不会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有这个孩子,他说不定早就把人娶过来了,虽然用孩子做筹码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是晚上能把心上人抱在怀里…… “生了小猫可以送我一只吗?我有几个朋友一直想养只猫在店里。”越苏的声音打断了他在回忆路口徘徊的思绪,眼睛弯弯的,唇角勾得很好看,仿佛透明的星星从苍蓝的天空上砸下来,从他心上叮叮当当地落下去。 韩重言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多好脸色,眉峰平缓,笑着说:“你喜欢,都送你。” “都送养不起啊。”越苏说:“馒头一点都不挑食,都已经很费钱了,家里没有养过猫猫,不知道馒头会不会和新来的猫打架。要是会呢,感情上我肯定要帮馒头的,可是这样对新来的小猫咪就不公平了。” 韩重言见她微微低着眉,构思着还未实现的未来,心里有几分暖意,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车就停了。刚才过第一扇大门的时候,门卫认得车牌,没有拦,现在是直接停在了院子里的楼房前。 越苏本以为里面会是栋别墅,谁知道是建筑风格肖似农家小土楼的几栋楼房,一时有些错愕。 “越小姐?”在门口等着的人是越苏上次来碰见的那个安检的好看大姐姐,今天依旧穿着宽松的袍服,没有化妆,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您好。”越苏礼貌地打招呼:“我预约了今天十点半,请问大师方便见客吗?” 大姐姐面无表情:“大师吩咐了,请越小姐一到,就到后堂去见他,大师会等时辰对了,与你见面。” 越苏心想几个月不见,大师的规矩越来越多了。 被晾在一边的韩重言见她们说完了,问道:“你好,我是来拜访大师的。” 大姐姐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有预约吗?” 韩重言有些错愕:“……你是大师新收的弟子吗?我每年的今天都会过来。” 大姐姐看着是一副冷漠样子,说:“哦,这样啊,那请你先去前厅等着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越苏说:“越小姐,快去吧,不然赶不上时候了。” 越苏点头,有些抱歉地向韩重言挥了挥手,按着大姐姐说的,往后面的楼房走去。 说也奇怪,明明外边看着是几栋错落的农家土楼,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墙壁上都有贴指路牌的,拐了几个弯,穿过了整个院子,从后门出去,看见一个封闭的独立小院落,门紧紧关着,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他见越苏来了,朝她点点头,说:“越小姐,我师父在里面闭关,你再等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走,等时间到了,门会自己开的,到时候你进去就好了。” 这个年轻人估计还不到二十,面相很稚嫩,可能是圆空大师的关门弟子呢。 越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刚盘算好了待会儿要问大师什么,忽然看见韩先生顺着她来的路,也过来了。 “韩先生?” “刚才那位小姐走了,我去问了一下大师的大弟子,他让我直接过来就好了。”韩重言解释了一句。 越苏想起来了,肖富二代曾经带木兰姐去拜访过圆空大师,但是大师不在,只见到了大师的首席弟子。那位首席弟子耿直地说花小姐你流年不利岁末当死…… 错是没错,但这位大弟子也太耿直了趴…… 韩重言话音刚落,越苏就听见身后的电子门啪嗒一声开了。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她说。 “你以前也来见过这位大师吗?”韩重言问:“你看起来不太像……信这些的人。” 越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不太像。” 韩重言有些窘迫,说:“我家里人都很信,为了家庭的和平,我哪怕是假装,也要装到底的。” 越苏说:“我上次来,这位圆空大师还挺好玩的,还和我说‘与天斗,其乐无穷’。” “那有个信封。”韩重言出声说。 在唯一一条小路的尽头,用石头压着一个大信封,信封上写着硕大的彩笔字:“越小姐亲启!!!”。 越苏捡起来拆开,发现里面写着:“去撞一下屋里的钟,叫醒大师,他还在赖床。” 越苏:“……” 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采光不太好,那么大上午的,竟然暗到只能看清脚底下的路,和屋子中间那个硕大的钟。 越苏没想太多,走到钟旁边,打算推一推撞钟的木棍。 “等一下,苏苏。”韩先生忽然开口叫出了她。 “嗯?” “你前边有个奇怪的大木箱子。”韩重言说着,警惕 分卷阅读306 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走过来,敲了敲那个在暗处的大箱子。 那是个绘着繁复花纹的长条状木箱,越苏走了几步,到他身边去,才发现从那个角度看,地板上也都刻着隐秘的暗纹。 韩重言说:“我看一下里面是什么,盖子没有关。” 越苏还没来得及说“乱动别人东西不好吧”,他就直接把木箱的盖子推开了。 圆空大师闭着眼睛,手上握着一块玉牌,一脸慈祥地躺在里面。 越苏愕然:“……” 韩重言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问:“你怎么看?” 越苏:“……我们不用敲钟了,直接把大师叫起来就可以了?” 韩重言:“……” 韩重言:“你不觉得这个木箱有点像棺木吗?” 越苏:“……难道圆空大师其实是个吸血鬼?” 韩重言:“……” 韩重言冷淡地说:“不是,他只是死掉了。” 越苏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什么?” 韩重言站到她身边去,语速加快:“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我觉得这整件事情都透着不对劲。” 越苏点头,忽然眼前一暗,耳边鸟雀振羽之声烈烈,乌鸦群飞,叽叽喳喳地从屋外冲进来,在昏暗的屋内乱撞,像在找什么,甚至有几只从越苏头顶上掠过,勾散了她的几缕长发。 越苏哪里见过那么多疯了一样的乌鸦,抬起手臂护住脸,可还是挡不住乌鸦尖锐的喙,被啄得生疼。 “别怕,过来。”耳边简短的一句,她的手腕被握着往外拉了拉,他把她拥进了怀里,护着她往外走。 可是他们还没走几步,越苏就听见身后的大钟,被乱飞的乌鸦撞得铿然作响。 钟声明明并不大,但是越苏却觉得灵魂都被跟着震响了,接下来便是熟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坠入黑暗之前,她忽而想起,她上次带着大师给的玉器,去沈老板那里请教他,他说玉扳指很新,但玉上刻着的图腾,应该是西周以前的。 刚才圆空大师手上握着的玉器,也有一模一样的图腾。 而她其实是认识那种图腾的。 在秦国王室的宗庙里。 她当时扮演着秦国的王后,因为宴飨杀牲的血淋淋场面而犯恶心,强迫自己按照礼仪走完了祭礼,只是脸色苍白,看着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跑。 因为这个,祭礼结束之后,秦王嬴政把跪着的她扶起来,那时候他戴着的那个玉扳指,上面的图腾和越苏今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第137章 胡亥 渭水之北、泾水之南, 就是秦的都城,咸阳。 秦孝公筑渭城, 名咸阳宫,此后历代秦君不断在此基础上修建宫殿,到秦昭王时, 咸阳宫已尽数落成。 秦始皇时,嬴政嫌渭水北岸的先王宫殿不够奢靡气派,在渭水南岸重新修建了新的朝宫——阿房宫。 在秦始皇统治时期,除咸阳主宫之外, 这位陛下一共修建了三百多处离宫别苑。 《史记》记载:“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 而这些宫殿之间,又用复道、甬道、阁道连接起来, 互相沟通,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鼎铛玉石,金块珠砾,数不胜数。 其中, 又以章台宫、兴乐宫、云阳宫最为奢靡豪华。 纵使越苏已经见过一次这些宫殿的雏形, 但依旧被满目的金银玉石给震了一震。 没错,她越苏又一次来到了秦王宫。 只不过这次不是以王后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低贱女奴。 哦豁。 换命。 越苏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她搞不太懂的点在于,圆空大师人死灯灭了, 为什么要把她和秦宫里的一个小婢女换命? 难道他临死之前想起沈静松把自己的记忆封了? 但是他又报复不了沈静松?所以柿子挑软的捏,决定让她在秦朝宫廷做苦役做到死? 越苏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圆空大师也不会那么智障。 她隐隐觉得和秦始皇手上的那个玉扳指有点关系,但一时也无法想到,秦始皇和圆空大师有什么纠缠。 沈老板不是说始皇陛下和他的小儿子胡亥只在现代待了几天吗? 所以她真的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谢谢老天爷,她做王后的时候,闲得发慌观察过婢女的一天,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遇见人该喊什么,暂时不会被当成异端拖出去烧死。 等安定下来,越苏还要 分卷阅读307 想办法去找一找正在淮阴、梦想是做小吏的韩信。 她不知道韩先生是不是也一同穿过来了。 越苏其实该企盼他没有一同过来的,这样她还能再见一见不记得她的信哥哥;可是如果韩先生也在的话,两个人一起总比她一个人轻松一点。 越苏面无表情地跟着同住的婢女去做洒扫工作,扛着个大扫把,在凉意纵横的深秋,清扫起辉煌靡丽的秦王宫。 趁着负责监督的公公不在,和她同住的婢女悄悄对她说:“诶,我们待会儿去看锦鲤吗?我和兰池宫那边相熟,她会让我们进去的。” “什么锦鲤?”越苏懵懂地问。 “就是前些日子外臣进献的祥瑞锦鲤啊。”婢女挤眉弄眼:“你和我一起去吗?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嗯?为什么看不到了?锦鲤生病了吗?” “不是啊,明天就要拿去吃了呀!”婢女边扫地边小声说。 “拿去吃?不是祥瑞吗?怎么会拿去吃?”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这样。”那婢女吐了吐舌头:“不过听宫里的老人说,这是先王后的习惯。” 越苏:“……” 那婢女想了想:“可能是先王后从楚地带过来的风俗吧?诶,你不是楚地来的吗?你们那边有这样的习惯吗?” 越苏:“……” 越苏:“没有。” 相信我那个王后只是饿疯了,看着锦鲤比较鲜嫩可口。 “对了。”越苏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那婢女以为越苏在和她开玩笑,笑嘻嘻地说:“你叫蒿啊,你不是还向我炫耀过,这个名字是读书人给取的?”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确实像是读书人取的。 只要忽略“蒿”这个字的本意是野草。 越苏继续问:“陛下什么时候去南方巡游啊?” 秦始皇死于公元前211年,在巡游途中突发重病,在沙丘平台逝世。死后公子胡亥秘不发丧,用鲍鱼腥臭掩盖尸体腐烂的气味,假拟密令,令公子扶苏自杀,夺取皇位,史称“秦二世”。 越苏还不知道现在具体的年份,直接问又怪怪的,刚醒的时候,一耳朵听见别人说巡游的事情,所以换了个问法。 “巡游?”婢女歪了歪头:“陛下不是刚从南方巡游回来吗?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去了吧。” 什么?秦始皇从南方巡游回来了? 他没死吗? 难道他想起了在现代的记忆?沈老板的药到底靠不靠谱啊? 不是,生病这种事情难道还能因为他想起一切而停止吗? 那公子扶苏是不是没死啊?胡亥那个败家子又怎么说? 那还会不会有汉朝啊? 越苏惊得快把手上的大扫帚扔在地上了,这么重大的历史事故,沈老板难道没发现吗?是不是马上就要世界崩溃了? 她还要细问,忽然看见同住的婢女低眉垂目,专心致志地扫起了地。 像极了班主任突然出现的高中生。 “芈蒿,芈夫人让你到她宫中去一趟。” 越苏还没来得及像自己的室友一样低眉垂目,就听见那个脸上没有胡须的男人尖着声音说。 越苏乖乖唱了一声喏,心里祈祷这位章夫人不是和原主有什么过节。 说起来…… 她两次换命都有缺憾,一次完整的换命,应该像之前碰见的那个大妈儿子一样,虽然身体和魂都被换了地方,甚至记忆里还留有原本身份的影子,但是完全接受了现在的身份。 越苏第一次换命是和那个燕国的舞姬,她保留了原有的记忆。越苏原本推测那个舞姬也被换命了,对应变成了她的身份,但是也保留了自己的记忆。 可是木兰姐说她们根本没有见到过这个舞姬,越苏当时搞不清楚状况,整副心神都扑在韩将军身上,也没有多想。 可是…… 越苏在燕地被当做舞姬,被教习练了整整三个月,是临要入汉军的时候,花先锋才出现在项羽军中,来寻找她。 如果木兰姐她们根本没有见过这个舞姬,为什么要三个多月才发现她不见了?才到汉初来找人? 沈老板不像是那种对自己没数的人,不可能整整三个月一个人寻找她啊?而且木兰姐和小小她们不会有意见吗?就算她们没意见,她们怎么糊弄过一一的?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是……木兰姐没说真话,那三个月里确实有个保留记忆的燕地舞姬被交换过去了,并且藏得很好,三个月后才被发现。 b 分卷阅读308 r 越苏回来之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舞姬的丝毫痕迹,但是那个时候她重病,在医院住了很久,这段时间完全足够任何人抹掉那个舞姬存在过的痕迹。 木兰姐不是那种擅长说谎的人,能不说谎她绝对不会说的。 可是……是谁让木兰姐说谎的呢?她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但凡说谎,一定是有什么要掩盖的真相。有什么事情越苏是不能知道的呢?以至于她们所有人都被嘱咐了说同一个谎来骗她? 那个舞姬到底在哪里? “进去吧。”白面皮,声音尖柔的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索,对她说道。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朵娇艳的鲜花。 鲜花开到极盛,下一步便是倾颓。 越苏打了个冷战。 这位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的芈夫人住着一个挺大的宫殿,虽然位置有点偏,宫殿形制不高,但是装饰奢靡。 说到宫殿形制,从古至今最尊贵的自然是檐庑顶,秦王宫有三层檐庑殿顶,后世的素王孔子曲阜孔庙有两层檐庑顶,故宫太和殿也有两层,甚至她之前住的王后居所兴乐宫也有两层。 但眼前这位芈夫人的宫殿,大是大,却是单檐歇山顶,想必这位位份不是很高。 ……说起来,夫人这种位份,现在也能独居一个宫殿了吗?她记得秦王时期,后宫就已经有数万人了,不可能始皇时期,后宫不增反减啊? 及进了殿,越苏半低着头,谨慎地按宫女指引进了内殿,见一个盛装女子坐在主位上,不敢多看,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候在一边。 “跪到本宫面前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芈夫人笑着说。 喂……您不会是要磨镜吧?喂我是钢铁直女啊,我喜欢小哥哥!放过我啊! 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人在屋檐下,越苏还是乖乖跪到了这位芈夫人面前,仰起了头。 可她一仰起头,就愣住了。 这位芈夫人……长得还有点像越苏本人啊,也不算太像,眉眼有相似,但是气质有很大差异。 芈夫人扳过她的脸,朝向垂下的帷帐那边,笑着说:“是和妾身有点像吧?” 越苏眉眼一滞。 垂下来的帷帐柔和艳丽,艳丽的红色如同美人腮边的胭脂,帷帐里隐约能看见有个男人懒散地躺着。 夭寿了啊!夫人她偷汉子啊! 芈夫人您清醒一点啊!您男人是秦始皇啊!你知道王后吗?就是始皇帝的正妻,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看您是想尝一尝凌迟是什么滋味啊! 不是!您偷就偷,把我喊过来干什么啊! 等等等等等,她和这位芈夫人都姓芈,她们不会是该死的姐妹吧?她想活着,她不想被诛九族嘤嘤嘤! “当初与妾室一起入秦的姐妹,大都被先王要去做了御婢、侍婢,运气好的,比如臣妾,也混了个位份;只有这位妹妹运气不好,下放去当了从婢,如今在清泉宫那边洒扫。”芈夫人笑着说。 “是嘛?”帷帐里传来了年轻的、懒洋洋的声音:“那你还真是运气好,不止混了个位份,如今还能留下来继续锦衣玉食。” 接着,越苏看见年轻人起身,掀开了帷帐,露出了脸。 那是个眉眼张扬的贵公子,神态轻狂,衣服勉强整齐,只领子被扯开了,居高临下,带着玩味的笑容,细细打量越苏的脸。 “您说臣妾运气好,臣妾自然求之不得。”芈夫人笑着说,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心胸宽广,又说:“要是陛下愿意,这位妹妹想必也很愿意侍奉您。” 等、等一下…… 陛下? 越苏猛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什么。 秦始皇帝……是不是已经去世了!现在的皇帝是秦二世胡亥啊! 所以室友才会说“陛下刚南巡回来”,因为同去南巡的胡亥也能称作“陛下”啊! 不是,芈夫人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先王秦始皇的妃嫔吗?现在为什么胡亥在她床上啊? 这个败家子还搞他爸后宫的啊?您不是才19岁吗? 越苏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起来,别跪着了。”榻上斜倚着的年轻人拍了拍身侧,对越苏说。 越苏大气不敢出,乖巧地踱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被不耐烦的新王一把拽了到面前,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 越苏被迫看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悻悻地想:好像他爹嬴政啊,比公子扶苏像多了。 公子扶苏其实更像母亲一点。 “不错,留着吧。”胡亥说。 “陛下喜欢,那就 分卷阅读309 太好了。”那位芈夫人娇笑着说:“这位妹妹和臣妾同是楚地出生,不如陛下开个恩典,让妹妹和我住在一起做个伴吧。” 越苏面无表情地想,这位芈夫人真是个固宠小能手。 “她留下,你就没用了。”新登上帝位的年轻人眉眼间带着幸灾乐祸、把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恶意,“芈夫人,先帝后宫中没有子女的,放出去不合适,索性都去陪先帝吧。虽然如今骊山已经封山,但你在宫里自缢,先帝一定也会感怀你的诚意,放你进墓室的。” “陛下……”发现胡亥并不是说笑之后,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芈夫人一下子就慌了,重重地跪在地上,声音凄切:“陛下,我长得不如她好看吗?陛下?我不想死!” “不是好不好看。”胡亥挑了挑眉,唇角甚至是勾着的:“是你不如她像先王后。” 第138章 嗜杀 见地上跪着的华服丽人一脸慌张与惊恐, 新封的秦皇带着恶意解释道:“你以为你们这批楚地来的美人,是按什么样的标准选上来的?又是因为什么, 一入宫便直升侍婢?” 见地上跪着的人答不上话,他声音柔和地自问自答:“当然是因为……和先王后长得像了。自公子扶苏离开咸阳,先帝便没了顾忌, 宫中楚地的美人大都是那时候选进来的,你们自己没有发现彼此的样貌有些相似吗?” 这几句话说到最后,新帝胡亥已经笑出声来了,他的笑声近乎癫狂, 让人汗毛倒竖。 “那么像王后的一张脸,先帝怎么会放她去洒扫呢?”他笑意停歇之后,有些疑虑地低声问自己, 可是也想不出所以然,就不再想了,站起身来,直接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忽又停下, 皱着眉头瞪越苏:“还不跟上?想和她一起去死吗?” 越苏慌忙摇头, 蹭蹭蹭地跟了上去。 开玩笑,胡亥即位之后,不止把自己的兄长尽数屠戮,连后宫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也大都杀掉了,尽数送下去给自己的父皇陪葬。这位芈夫人因为长得像先王后, 在新帝的举宫屠杀中侥幸活了下来,现在自己一作,又把命给送进去了。 芈夫人被吓得整个人都失了魂魄,见胡亥要走,扑过来要抱住他的腿:“陛下!陛下!饶臣妾一命吧!陛下!” 可是她还没有近前来,就被胡亥的侍卫拦住,硬生生捂着嘴拖开了。 年轻的帝王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对左右吩咐道:“看在她还算懂事的份上,给她一个体面吧,要是她自己不要体面……” 越苏本来以为下一句会是“你们就帮她体面”,谁知道新帝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那就扔到杜邮闹市,当众碾死吧。” 越苏:“……” 越苏好害怕。 始皇陛下您教子也太失败了吧,不是说您挺喜欢胡亥的吗?您这教出了个什么玩意出来啊? 胡亥的步子迈得很大,越苏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等出了芈夫人的宫殿,胡亥上了架辇,越苏只好认命地跟在一旁,打算待会儿提着裙子跑。 可她刚找好站位,就看见辇架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年轻人不高兴地说:“给我上来,能不能别那么蠢啊?再听不懂话就滚去喂鱼!” 不是…… 您什么时候说了要我上去啊?您不说我往辇架上爬不是找死吗? 越苏百口莫辩,也不可能真的和他对着辩论,只好默默地爬上了辇架,任周围的帷帐放了下来。 果然当初王后身边说小公子胡亥乖巧的那个婢女是收了贿赂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芈蒿。”越苏低着头回答。 “蒿?野草?难听。给你换一个。”胡亥嫌弃道。 “但凭陛下做主。”越苏乖巧得像一颗小白菜。 “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胡亥说:“传羲和为日御,驾六龙,那你就叫常仪吧,芈姓别用了。” 羲和是上古神话中的太阳女神,也制定时历。 常仪是与之相对的月神。 这位小公子不仅学识过关,而且思维极其跳跃,一根逻辑线连着,就可以凭空起舞。 ……果然是始皇教出来的,虽然德行性格像个变态,但基本功依旧过硬。 越苏乖乖地唱了一声“喏”。 辇架走到一半,有贴身的内侍前来禀告,说赵丞相有事与陛下商议,已经候着了,请问陛下是否前去? 胡亥揉了揉眉心,三步两步跳下辇架,说:“走吧。” 越苏要跟着爬下来,被他凉飕飕地一记眼刀给钉在原地,只听他吩咐道:“人送回去,让梁嬷嬷打理着,我晚上回来要见她。” 败家子您这不是一般的任性啊… 分卷阅读310 … 你父皇要是还在,绝对把你脑袋挂城门上去信不信…… 越苏惴惴不安地坐着帝王辇架到了六英宫,她原本觉得这事但凡被前朝大臣知道了,她都免不了一死,但是临下辇架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胡亥不仅杀后宫嫔妃、杀手足骨肉,还杀朝野大臣啊。 比如著名的腰斩李斯,大将军蒙恬蒙毅被逼自尽,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为免羞辱,自尽而亡。 千古昏君,名不虚传。 大臣们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会管后宫这一系列破事?又不是秦王时代了。 越苏一下辇架,就被宫里好看的小姐姐拉去浴池了,几个人上手按着她洗,根本不顾她的惨叫和“让我自己洗吧求求你们了”,洗干净了再拉去当衣架子,一套一套换过去,她保守估计换了得有一个多时辰,终于换了套合身又好看的宫装。 换好衣服,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越苏还没吃午饭,又被拉去化妆梳头发,梳的是高髻,眉间描了细细的红色,仿佛唱戏的姑娘唱到最高点,戏腔蜿蜒,气息游丝,在她眉间轻轻印上一痕。 终于把人折腾得像个完美的瓷娃娃,越苏不敢动,怕高梳的发髻上缀了满头的珠玉晃下来,甚至不敢做太大的表情,把脸上的妆糊掉,待会儿要被抓去再来一遍。 “我能吃点东西吗?我好饿。”越苏可怜巴巴地问那个梁嬷嬷。 梁嬷嬷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挺威严的,但是耻度意外高得很,大约是因为常年跟在胡亥这个败家子身边。 由于她说的话完整放出来会导致本章被屏蔽,还是大致总结一下她的意思: 不行,晚上你表现不好,陛下不高兴要杀人的,想死就吃吧。 越苏瑟瑟发抖。 她想跑,她想回去扫地,她不想和这个败家子扯上任何关系。 不是……他搞自己父皇的后宫也就算了,毕竟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侍妾,王后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嫡母啊,据说还打算过亲自抚养他,他这种诡异的恋母心态真的只能用心理变态来形容了啊…… 你说她待会儿一刀杀了他,算不算严重改变历史啊? 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越苏已经饿得整个人没精神了,在几位好看小姐姐的视线牢笼里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想着室友给她提过的那几条锦鲤,想吃鱼肉到疯。 梁嬷嬷大约看她马上要饿死了,终于允许她吃一些糕点,但刚入口嚼了几下,就听见外面通报陛下回来了,梁嬷嬷立刻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糕点,旁边的侍女一拥而上,擦干净她的手,再各自跪下。 越苏:…… 越苏:吃口饱饭怎么这么难啊…… 大秦的新帝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回来了,跪在地上的越苏甚至看见他衣袍下摆全沾着血,重复晕染,已经由红变成了煞气深重的黑红色。 所以您这半天光杀人去了吗…… 胡亥嗜杀,他十几个兄长在他即位之后,全部被杀,不反抗的赐自杀,反抗就活活碾死,唯一一个死得好看一点的是公子高,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上书说自己愿为始皇殉葬,胡亥于是恩准他自杀殉葬,赐了十万钱给他的家人。 不止是兄弟姐妹,不支持他的朝野大臣,也全部被杀。 这个败家子年纪太轻了,常侍始皇身边,常年见识无上的权力让他养成了畸形的三观,他甚至不是一个政治家,而更像一个拿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只是那玩具过于锋利,他握在手里,终将会染上自己的血。 “你在干什么?”越苏听见胡亥惊诧地问:“你干嘛穿成这样?” ……是在问她? 越苏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严严实实的,什么也没漏啊? “去换掉,难看。”新帝胡亥已经在侍女的侍奉下脱掉了满是血腥气的黑底金绣外套,见她神色茫然,语气急躁地说:“去换成素色,你穿红色难看死了。” 梁嬷嬷动作快得很,一把把她拉到偏殿去,几下扒掉她身上的艳丽红裳,给换上了一身靛青,再快速洗掉她的妆,重新上手画了个清淡的妆容。 谁知越苏再跪到殿前去,正在用膳的胡亥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说:“画什么妆,难看,洗掉。” 越苏又被拉去洗脸了。 洗好脸,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连口饭都吃不上的越苏重新跪了回去,胡亥已经吃完了,换了身青绿色常服,斜斜地倚在主位上逗蛐蛐。 他一眼斜过来越苏就知道不好,果然开口就是:“让你们都洗掉了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越苏:“……” 难怪秦二世而亡,要越苏侍奉他,可能两天她就忍不了了,直接拿刀捅就完事了。 分卷阅读311 她刚要绝望地被拉下去再重新来一遍,就听见胡亥说:“算了,一群蠢人,常仪,过来,寡人帮你画。” 越苏:“……” 陛下我愿意被她们返工!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愿意一晚上反复被折腾! 可是胡亥让她跪在跟前之后,枯白的指节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右手执着朱笔,凝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算了,不画才对。”他把朱笔一扔,跳下主位,拽着越苏就进了卧房。 越苏脑海里都是空白的,讷讷不敢言,任他推坐在床榻上。但是这位肆意妄为的新帝接下来只是往她腿上一枕,随即就闭上眼睛准备就寝了。 寝宫外面的灯盏一点一点熄灭,原本侍立在周围的内侍一个接一个退出去,室内的黑暗一下子就浓重起来。 越苏不知所措。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胡亥的生平。 始皇最小的儿子,生母是胡人,身份卑贱,且生产时就死去了。始皇很喜欢他,但是越苏知道,始皇帝做父亲已经不能算一般的失败了…… 她想起自己代班秦王后的那几天,曾经听婢女说,小公子胡亥那么喜欢王后,王后不如把他抱到宫里来养吧。 越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后背,像母亲哄孩子一样。 第139章 李斯 杀了一天人的胡亥很累, 枕着小姐姐的腿,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越苏拍他的背哄他,他也只是往她怀里靠了靠,身体蜷曲起来, 本来就年轻得过分的脸,在闭眼敛去过于浓重的煞气之后,显得有些可怜与无辜。 越苏想起自己代班王后的短短几天。 当时她想找小姑娘玩,婢女说小公子胡亥长得很像小姑娘, 您要是喜欢,召他过来玩吧,反正小公子也没有母妃, 能见到嫡母一定很开心,上次他随着其他公子来看您的时候才五六岁,您抱他他开心得不得了,蹦蹦跳跳去找咱们公子玩,哥哥前哥哥后,多可爱啊。 越苏记得自己当时翻了个白眼, 说抱什么抱, 咱们自己公子都顾不过来,而且陛下不是挺喜欢他的,咱们更加不能喜欢他,不然扶苏伤心怎么办? 越苏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自作自受。 入夜的秦宫静得可怕,可能是新帝脾气不好又爱杀人的缘故, 越苏甚至连轻微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腿上少年清浅平稳的呼吸。 她的腿好麻…… 她坐得腰疼还不敢动,主要是她真的好饿啊……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锦衣玉食、逆天改命,而她每次穿越不是挨饿就是挨饿啊? 越苏快饿成一个烧饼了。 饿着饿着她就开始困,她偷偷掐了自己几把,在黑暗中又撑了一会儿,可是最后一个不察,意识就模糊了。 她惊醒的时候,发现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外面天色微微亮,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深秋清早的凉意,他一头的发丝都铺散开了,鬓角的碎发微微凌乱,眼眸倒是难得的清澈,仿佛初生的稚子,什么都还没经历过。 越苏发现自己还在继续轻轻拍他的后背,猛然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轻笑了一下。 胡亥披散着一头长发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想了想,似乎打算再赖一会儿床,一个翻身瘫在了床上,手脚张开,直接把越苏堵在了床的最里面。 越苏:“……” 她抱着自己的腿,想了半天要不要从床脚偷偷爬下去,随便在地板上舒展一下身体也好啊,她被强制一晚上动不了,现在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咯吱响了。 她又累又困,饿倒是没太多感觉,已经饿得太过了。负面感觉太多,刚才整整一个晚上胡亥又表现得像个乖小孩,她忍不住开始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 越苏悄悄地挪动发麻的双腿,试着往床尾爬,刚挪动小半步,就听见帘帐那一端有个懒洋洋的沙哑少年声音说:“别动。” 越苏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见他仰躺着,手臂遮着眼睛,还没有要起的打算。 她僵着不动好一会儿,正在脑海里无限重播“我完了我死定了我凉透了”,忽然听见他嗤笑一声,嘲笑道:“真蠢。” 越苏:“……” 越苏:“???” 喂我一晚上没睡在哄你诶?有点良心好不好?世界上只有你秦二世胡亥没有资格说别人蠢好吗??? 外面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唱喏:“陛下,五更天了,该起了。” 胡亥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起了。”随即翻身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但是人已经精神起来了,昨晚的疲倦之态一扫而空,应该是睡了个好觉。 胡亥大约看她实 分卷阅读312 在不会服侍人,吩咐了一句:“过来给我梳头。” 越苏呆愣愣地拿起梳子,在他头上动作轻柔地梳了两下,才猛然反应过来,带着“我怕不是要死”的觉悟,说:“陛下,我、我好像不会梳头……” “不会梳头?那你头上的发髻哪来的?”整个人逐渐清醒过来,这位新帝言语间逐渐带上了平日的戾气。 越苏看了一眼镜子中自己的高椎髻:“陛下,我只会梳这一种,总不能给您梳个一样的吧……” 她其实还会梳凌云髻,但是那种发式,在秦国的礼仪中,只有王后能梳,所以她就不自己作死了。 胡亥从镜子里斜了她一眼:“滚吧,连梳头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越苏战战兢兢地回答:“……扫地。” 胡亥:“……” 新帝彻底懒得理她了,越苏怀疑他要不是昨晚睡了个好觉,现在心情比较好,可能她已经被拖出去碾死了…… 秦二世胡亥终于让她滚了,越苏立刻麻利地退出去了,梁嬷嬷候在房间外,见她出来了,一把抓过去换衣服,嫌她眉眼疲倦,硬生生给她洗了几次冷水脸,再上个极淡的妆容遮盖眼下的黑眼圈。 越苏吸了吸鼻子,刚想说嬷嬷我好饿宫里管饭吗,就听见前殿在催:“陛下让常仪姑娘过去。” 越苏:“……” 难道我要被活活饿死吗?996加班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啊?完全没有饭吃没有休息时间,她难道要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了吗? 过去一看,胡亥正兴致缺缺地看着一桌子的早饭。 越苏自觉地走到他身边去,准备帮忙布菜,谁知刚打算动作,就被胡亥瞪了一眼:“不是让你过来吃饭吗?听不懂人话是吗?” 越苏:“……” 您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用意念说也算是吗?! 越苏含泪吃了早饭,眼巴巴地盼望着这位小祖宗再去忙一天,让她好好睡一会儿,结果径直被提溜上帝王车辇,往里一丢。 陛下您今天又是去杀人的对吗?放过我吧我一点也不想看。 越苏勤勤恳恳地坐在辇架上给败家子胡亥捶腿,因为那几个连续的冷水脸,老天保佑她的意识还算清醒。 天才微微亮,帝王奢华的车架行走在寂静的深宫里,辇架上没人说话,辇架外自然也没有人敢发出声音。走了一阵,忽然听见有沉闷的尖叫声——就是那种女孩子在尖叫,但是同时被人捂住了嘴。 越苏有些惊异地偏了偏头,试图找出尖叫的方向,因为她发现这声音有点像她那个话唠室友。 “长青,是哪里有人聒噪?”胡亥撑着头,眼睛眯着,问。 辇架停了片刻,不久就听见辇架外有个尖细的男子声音回禀:“会陛下,是兰池宫有人私放外女去看祥瑞,被管教抓了个正着。” 越苏悚然一惊。 那这不就她那个室友了嘛? 大约她情绪外露地有点明显,胡亥冷笑了一声,问:“你认识?” 越苏小声说:“认识,那是我以前同住的姐妹,她昨个儿还和我说想去看看锦鲤,因为先王后的习惯,锦鲤马上要被吃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内侍尖声尖气地训斥:“放肆!陛下面前我什么我?” 越苏一惊,正要认错,忽而听见胡亥冷笑着说:“长青,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寡人的人你也要管,她爱说我就让她说去,你是能像她一样陪我睡还是怎么着?” 越苏:“……” 越苏欲言又止。 她听见外面沉闷的磕头声,还有一叠声的认错求饶,在尚显青绿的清晨天光中尤为刺耳。 胡亥微笑着听了一会儿,才有些厌倦地阻止了:“去让那边放人,那几个看祥瑞的婢女也没坏心,放了吧,别责罚了。” 辇架这才继续行进。 越苏捶腿摧得更卖力了。 “你和她关系好?”主位上闭目养神的新帝忽然问了一句。 越苏连忙点头:“是的,那位姐姐和我同住。” “哦。那她叫什么名字?”胡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越苏:“……” 淦,她怎么知道,还没来得及问呢。 见久久得不到回应,眼皮一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又露出了为难神色,胡亥轻笑一声,笑骂道:“真没良心。” 语罢,辇架停在了章台宫,大秦的新帝王下了车架,准备去接受臣民的朝拜。 越苏知道这个时候跟过去不像话,但她总不能一直待在辇架上啊,而且陛下也没有额外吩咐,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好在胡亥还 分卷阅读313 记得身边跟着个人,随后一指让她滚到后面寝殿去休息,敢乱跑今天就顺手把她一起杀了。 陛下您这么阴晴不定脾气暴戾还爱杀人,秦国不亡才怪嘞!你父皇要是知道了能活活把你打死信不信?! 说起来,在现代始皇帝为什么没把这位败家子打死啊? 越苏跟着章台宫好看的宫女小姐姐去休息,一沾床就直接睡过去了,睡眠时间太过紧迫,她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梦,感觉就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就站了个黑着脸的朝服胡亥。 “起来。”他看着心情很不好,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说。 越苏一个翻身跟上,稍稍拎了拎裙子,快速跑到已经大步离开的帝王斜后方。 “陛下是要去哪啊?”刚刚睡醒,脑袋还有点懵,这样的话也不经思考问了出来。 越苏一问出来就准备好挨骂了,谁知道明显被搞了心态的败家子胡亥真的认真回答了:“和丞相一起去杀人。” 越苏迟疑了一下,猜测他指的应该是著名的左丞相李斯。 李斯死在大秦灭亡的前一年,因为和右丞相一起上书劝阻二世胡亥少征发徭役,而被心情不好的胡亥扔进了监狱。 由于赵高从中作乱,李斯最后以谋逆罪被冤杀,他临死前对二儿子说了一句著名的: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我还能带着你牵着黄狗,出上蔡县的东门一块去打猎吗? 据说李斯是被二世胡亥赐了极刑,黔面、割鼻、砍脚,腰斩而死,死后再将其尸体剁碎。 越苏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见他说起丞相李斯时唇边带着的微微笑意,觉得身置冰窖,凉寒刺骨。 第140章 噩梦 早在秦朝, 死刑在律法中就已经拥有了丰富多彩的形式。 如《法律答问》中有举例说:“同母异父相与奸,可(何)论?弃市。” 弃市, 就是先把犯人斩杀于市,而后弃之。 比如我们认识的刺客大叔,聂·爱姐狂魔·政就是死后被暴尸于市, 他的姐姐千里迢迢赶来,才能一眼发现他的尸体。 除了死刑,肉刑也多种多样,黥、劓、斩左趾、刖、鋈足、笞……大都以给犯人带去肉体和精神折磨为目的。 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腐刑。 老天保佑越苏这个上午没长这种见识。 越苏知道秦律中还有徒刑、迁刑和赎刑, 但是秦二世胡亥好像并不知道,反正越苏看他兴致勃勃地折磨了一上午犯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死刑和肉刑以外的责罚方式。 越苏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胡亥和赵高李斯都信仰“先法后王”, 是法家的信徒,与始皇帝的施政理念切合,自然比儒家的支持者公子扶苏要讨喜得多。 但尽管如此,始皇帝不愧是千古一帝,虽然不太待见公子扶苏,但为了大秦帝国的将来考虑, 他还是为自己选择了扶苏作为继承人, 留给大秦帝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当然他死后帝位被胡亥夺取,就不是他能预知的事情了。 毕竟始皇帝的身体并不好。 鼎鼎有名的丞相李斯,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甚至眉眼间一点锋芒也没有,完全看不出他当年远赴千里拜荀子为师, 学“帝王之术”的远大理想;也看不出他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的决心。 越苏知道他认出自己的脸了。 先王后的脸。 但是这位丞相依旧不动声色,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随侍婢女,一门心思只放在和二世胡亥的对话上,说完该说的,胡亥让他下去,这位比新帝整整大了一轮的丞相,就真的恭敬毫无异议地退了下去。 越苏想和他一起走…… 她真的快疯了。 胡亥即位之后,大肆清洗朝堂,先前支持公子扶苏的朝臣一个都跑不了,再加上赵高乘机作祟,与之政见相悖的政敌通通在新帝的一视同仁下进了大狱。 至于新帝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越苏觉得胡亥来之前那一句“我要去杀人”,就很能概括了。 就仿佛你辛苦工作了一天,终于打开了新买的steam游戏,跳过了一切剧情,出现在了游戏交互界面。 你不知道你的角色是谁,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你只知道自己要大开杀戒了。 这大约就是胡亥目前的状态。 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该死,反正他想杀人了。 不止是杀人,他喜欢看犯人怒骂、哀嚎、求饶,越苏每次余光瞥见他,他眼里都跳跃着兴奋,就差手上拿把瓜子磕了。 分卷阅读314 越苏麻木地想,到底是怎样的家庭环境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又败家又变态的小孩啊。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从始皇帝那里继承来的好相貌,越苏还没发现他任何一个优点。 “你害怕了?”就在越苏快要吐了的时候,在主位上颇为兴奋的胡亥忽然看了她一眼,问道。 越苏脸色苍白,她刚才被强迫目睹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刑罚,现在耳边都还是囚犯的惨叫声,要不是理智控制她不要任性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早就不顾一切吐出来了。 长达几个小时的感官刺激,之前又没有休息好,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差。 可就算再难受,她依旧撑出一丝笑意,试图让自己的回答不要显得那么敷衍勉强:“陛下,我很害怕。” “那你想去干什么?”正好之前的人犯被拖下去处理掉,胡亥撑着头,坐在主位上问她。 越苏眨了眨眼睛,想了个比较没有风险的答案:“我想回去,待在这里害怕。” 年轻的帝王轻蔑地笑了一声:“还娇气起来了。” 越苏心里一沉,心想玩完了下一个该死的就是我了,正迟疑要不要认怂直接跪下去求饶,就看见胡亥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走吧。” 越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胡亥的脸上又现出那种“连这种蠢人都能包容我真是个千古明君”的傲慢神色:“回去,去吃饭。” 越苏根本吃不下东西。 不提这个历史时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单是她刚才看的21禁血腥暴力画面,就足以让她毫无胃口,单靠恐惧活着了。 但是胡亥不准备让她好过。 刚才被血腥场合激得十足兴奋,回了寝宫也一下子平息不了血液沸腾的胡亥,在周围看了一圈,决定继续折腾她。 “你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不然怎么急着回来?”年轻的帝王此刻显得很是幼稚,刚才在牢狱中的残酷暴虐散去不少,神情随意,举箸在她面前堆了小山一样的烤肉。 喂…… 败家子您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爱好可能很小众啊,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享受那种场合的…… 但是越苏能这么说吗? 不能。 她只能含着泪水,忍着恶心,乖乖地吃肉。 肉还难吃。 这过的什么日子。 一个合格的皇帝,比如胡亥的前任,始皇嬴政,需要在朝宫“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阅览各个郡县的奏章,检验封泥是否完好,确定没有被私拆偷阅,才好对天下局势有个直观的了解。 二世胡亥才刚即位,还没有像后期那样完全把政事交给赵高处理,纵使政事实际上处理得一塌糊涂,他也在尽力按照一个皇帝该有的日程表行事。 所以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胡亥,断完狱(随意杀人)之后,开始处理奏章。 就像一个不得不开始写作业的高中生,心思并不在奏章上,走神就算了,看完一点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玩一会儿,完全把批阅奏章当任务看待。 皇帝处理政事的朝宫里又有什么好玩的呢? 越苏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疑问有多蠢。 因为,她就是那个被玩的。 跑来跑去端茶送水,忽然想起有个什么玩意要她去找,被支使得团团转,好像偌大一个朝宫里没有其他宫婢侍女,只有她一个人有手有脚能跑图。 好不容易这位祖宗觉得困了,想要午睡,越苏刚暗暗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光明正大地瞪过来:“上去,难道要寡人来请你吗?” 越苏不想被当成枕头。 越苏觉得自己也不好枕。 因为刚才吃了太多肉,她现在甚至还有点小肚子。 但是胡亥枕她腿枕得很开心,越苏还得给他轻轻地捏肩膀,因为据说他刚才处理文书处理得很累。 累的是我好吗!祖宗! 我是欠你的吗?我是你亲妈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越苏失去了理想。 但是她不敢停,任劳任怨地给睡得开心的熊孩子兼败家子揉肩膀,哄他睡熟了,她才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 越苏毫不怀疑,在胡亥身边继续待下去,被他搞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她得先试着联系一下韩信。 如果韩先生也在的话,或许回去的路会好走一点…… 但是……身处咸阳的深宫,要如何联系上千里外淮阴的一个尚不出名的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越苏还在出神,枕在她怀里的年轻人忽然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把她垂在身侧的 分卷阅读315 手拉了下去,抱在怀里。 这个姿势越苏根本坐不住,只能配合着斜躺下去,可即使这么躺,腰还是挺难受的。 还能怎么样,难受就难受呗,总比这败家子醒了之后继续花样百出地折腾她好。 越苏的算盘打得响,只可惜事与愿违,午睡时间刚结束没多久,胡亥赖床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通报说右丞相冯去疾求见。 秦朝尊右,理论上说,冯去疾比李斯的地位还要尊崇一些。 胡亥一身的起床气,把脸埋到她怀里深呼吸了几下,方才稳住声线:“让他直接进来吧。” 喂!我还没走呢!你抱着个姑娘见重臣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知道你把我当亲妈使唤!但是人家不知道啊!喂!昏君! 越苏能怎么办。 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眼睁睁地看着大秦新即位的皇帝躺在自己腿上懒得动,菲薄的帘帐外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慢慢踱步进来。 难怪大秦特么要完。 同样是丞相,右丞相冯去疾就没有李斯那么沉得住气了。 越苏知道他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脸,并且对先王后的脸出现在新帝床榻上这件事极度惊恐与不适,甚至呆滞地望了越苏一眼,才慌忙别过头去,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要说的事情上。 胡亥嗤笑一声,大概自觉有点出格,没有对冯去疾的反应有什么责难,反而对她说:“常仪,下去吧,我和丞相有正事要说。” 越苏求之不得,答应了之后正要下床,动作一快,把一中午饱受折磨的腰给扭了一下,嘴里轻轻地“嘶——”了一声。 要她说这也没什么,谁知胡亥说着要处理正事了,注意力还往她身上挪,见她如此,轻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尽是嘲讽。 越苏:“……” 祖宗,算我欠你的好了吧。 但是候在帘帐外的右丞相冯去疾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实在想不到孤男寡女从同一张床上下来,女方还腰痛会有什么别的情况,这俩人刚才不是那啥他自插双目! 再一想那个侍婢长了一张肖似先王后的脸,他开始生理不适。 那不是他的嫡母吗!老天爷啊! 大秦的新帝到底是个什么变态啊!!! 越苏不知道静室里的一对君臣正在遭受什么样的信任危机,她只是很开心自己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 众所周知胡亥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就很容易被别人搞心态。 而胡亥被自己丞相委婉的劝谏搞心态之后,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杀丞相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太现实,他转身就回来折腾越苏,搞越苏的心态了。 越苏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任劳任怨、一个人干八个人的活,干了还要被嘲讽,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祖宗要上床睡觉了,并且好像没有让她当枕头的意愿,越苏还没来得及开心,转角就遇见了梁嬷嬷。 越苏:“……” 越苏提出微弱的抗议:“我能自己洗自己吗……” 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梁嬷嬷这次没给她上半点妆,像洗小白菜一样,洗完淋点水就摆出去卖了。 越苏如丧考妣一般被梁嬷嬷领到了胡亥那张夸张的大床旁边,还没站定,就听见帘帐里边传来了奇怪的暧昧声音,还有娇滴滴的细碎女声漏出来。 越苏:“……” 越苏的眼睛爆发出了巨大的光芒,浑身上下都写着“梁嬷嬷你带我一起走吧这里不是很需要我”! 梁嬷嬷横她一眼,转身一个人走了。 越苏绝望地听着床里面女子难耐的鼻音:“……” 她只是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她不想听墙角,也不想被搞心态,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仔细想想怎么安全地回家。 “常仪来了。”床榻上的年轻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声音还带着些许微醺的沙哑,叙述道。 “是。”越苏乖乖答应。 然后帘帐里钻出一个衣衫半褪的漂亮姑娘,狠狠剜了越苏一眼,穿鞋走了。 越苏:“???” “还不进来?”帘帐里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耐烦。 越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陛、陛下!我觉得刚才那个姐姐挺好的,您把她喊回来继续吧!” 胡亥完全没有参考她建议的意思,见她不动,自己膝行了两步,直接把床边侍立的人拦腰抱了进来,先深深地吸了两口她身上的气味,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越苏浑身僵硬。 然后胡亥抱着她睡着了,姿势恍若幼年期的馒头抱着她的鞋。 分卷阅读316 越苏:“……” 越苏身心俱疲。 为什么那么大一孩子还需要抱着妈妈睡啊!谁能解释一下! 尽管姿势很不舒服,但好歹不用坐一整晚了,再加上奔波忙碌了一天,很快越苏就起了困意。 她原本还打算尽力保持清醒,甚至发现胡亥手上那个一直没取下来过的扳指,上面的纹路和圆空大师的如出一辙。 可能是始皇帝送的,才那么珍惜吧…… 越苏恍恍惚惚地思考了几秒,脑子彻底转不动了,一个错脚就摔入了困倦的深渊。 她做了个奇异的梦。 她梦见了一个幼童。 长的有点像公子扶苏,但是眉眼要鲜活很多,神态肖似始皇,骄纵又高傲。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发觉这是败家子胡亥。 胡亥的生母是胡人,最初是作为玩物被送进秦宫里来的,在生产的时候没有熬过去,胡亥一出生,她就去世了。 始皇帝挺喜欢这位小公子,但一直没有给他另找妃嫔抚养。 后世说他:“少习刻薄之教,长遭凶父之业,不能改制易法,宠任兄弟,而乃师谟申商,谘谋赵高。” 大致翻译一下,就是本来就蠢,还给教坏了,变得又蠢又坏,成天不干人事,尽败家去了。 小胡亥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王后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可能是听内侍说,宫里地位最高的就是王后的时候;也可能是看见王后满脸温柔笑意地去接公子扶苏下学,再把扶苏抱在怀里,给他擦汗的时候。 那时候胡亥想,我没有母亲呀,所以父皇要再给我找一个,王后最好,就要找王后呀。 而且王后也喜欢他,宫里所有人都喜欢他,他长得好看,长得像始皇帝。 王后虽然总是身体不舒服,但是每次胡亥跟着哥哥去她宫里玩的时候,她都满脸笑意,又温柔又好,身上香香的,还抱他,给他准备好吃的。王后宫里有好多好吃的糕点,扶苏哥哥要拿,王后还说扶苏哥哥,叫他要让着小孩子。 胡亥那个时候也很喜欢扶苏哥哥,扶苏哥哥会护着他,让别的坏哥哥不要欺负他。扶苏哥哥好高,他是最大的哥哥,而且他是王后的儿子,大家都听他的。 胡亥还小,还不懂太多,只是听他们说,王后的孩子和其他娘娘的孩子不一样,王后的孩子才是陛下真正的后裔。 所以胡亥要成为王后的孩子! 没错! 小胡亥每次去王后宫里玩,回来都很开心,觉得第二天王后就会把他接过去一起住,认他当自己的孩子。 但是等啊等,王后依旧只有公子扶苏一个孩子,虽然有时候王后会凶凶地骂扶苏哥哥,但是她还是只有扶苏哥哥一个孩子。 父皇明明也不喜欢扶苏哥哥的,他每次见扶苏哥哥都凶他。 然后王后就会不高兴,不给父皇好脸色看,他们就吵架,然后父皇也不高兴了。 胡亥真的不懂。 有天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偷偷问一起去念书的另一个哥哥,公子高。胡亥很迷茫,问为什么明明王后和父皇都更喜欢他,王后却不认他去当自己的孩子呢? 公子高哈哈大笑,告诉他,因为你们不一样,公子扶苏是王后的嫡子,你只不过是胡人生出来的小玩意。 有……有什么不一样呢? 有,多的是。公子扶苏是王后唯一的嫡子,大概率以后要成为新的秦王,所以父皇才待他那么严格,而你就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庶子,以后再好也就是当一个尽责的臣子。 胡亥知道臣子是什么,见到父皇毕恭毕敬、还要下跪的就是臣子。 为什么扶苏哥哥可以成为父皇那样厉害的人,他却要成为一个要跪下的臣子呢? 明明大家都喜欢他啊。 胡亥不高兴了,他举起砚台去砸公子高,然后两个人打成一团,被通通拎出去罚站。 下学之后公子高的母妃来接他,胡亥不喜欢公子高的母妃,她长得尖酸刻薄的,脾气也很差。 胡亥想待会儿王后来接扶苏哥哥下学的时候,肯定会看见自己可怜巴巴地站在外面,肯定会来抱他,然后安慰他,给他拿好吃的。 扶苏哥哥肯定也会帮他骂公子高,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们了,扶苏哥哥以后当秦王也会对他好的,而且扶苏哥哥去当秦王了,王后就没有孩子了,他撒撒娇,王后会把他接过去养的。 但是没有。 那天公子扶苏第一天去习武,被长剑磕着了,伤口不是很大,但是给王后心疼坏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孩子,一下辇架就直奔演武场,奴 分卷阅读317 仆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课堂外面罚站的小胡亥。 越苏只看见梦境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外面罚站,头埋的越来越低,因为穿着厚重的袍服,额头上都是汗,汗水一点一点滴下来,他时不时举起袖子去擦。 可能是在擦汗水,也可能是在擦泪水,越苏看不清楚。 嫉妒如同野火一样,把世间变成了巨大的焚化炉。万物色相,日月星辰、山河大海、泉源溪涧、草木丛林,须弥诸山,一切都烧起来了,烧得七零八落,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而妄念又起。 《大宝积经》里写: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果报还自受。 越苏是被怀里人的挣扎闹醒的。 已是深秋,但胡亥依旧一头的汗,神情痛苦,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扭曲痉挛,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是做了噩梦吗? 越苏忍着困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重新哄睡让他不要作妖,但是越拍怀里的人越焦躁,就差把她一脚踹下去了。 越苏看他状态不对,起身要去喊大夫,但又被一把扣住腰。年轻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越苏几乎疑心自己的腰要被他勒断。 你不是妈妈的小宝宝了,心里有点数行吗!你都能一只手把人掐死了你知道吗! 深夜的秦宫静得可怕,因为新帝的喜好,室内一点烛光都看不见,胡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抽搐,好像有什么卡着他的脖子,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被噩梦魇着了吗? 越苏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只好张开手臂抱他,把人纳在怀里,一边拍他单薄的脊背一边发出重复单调的音节,像哄小孩子一样。 “乖啊……不怕了,最乖了……” 越苏哄了好一会儿,怀里人的反应不再那么强烈,而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像梦魇已经平息,就没再喊人,任他继续睡下去了。 越苏在黑暗中,忽然迷迷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 胡亥的一生,有谁全心全意拥抱过他,说我永远爱你支持你吗? 就像王后对公子扶苏那样。 越苏想应该没有吧。 秦宫太暗了,黑暗让人头脑不清,越苏本来就困得要死,见他不再闹了,呼吸平稳,也就不管了,眼皮打架,昏沉地睡过去了。 她睡过去不久,床上的年轻男人就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一脸痛苦地揉弄着太阳穴,有些不适应室内全然的黑暗,哑着声音叫人点灯。 等奴仆点灯的途中,他就在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手上的扳指,摩挲扳指上的纹路,直到指腹发红,像要滴血在那纹路上。 灯点起来了,他仿佛才适应这具身体的年轻一般,用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的敏锐感官缓缓扫视周围熟悉的环境。 “陛下,要唤常仪姑娘起来吗?”外间候着的内侍见他坐在床上不动,也没有别的命令,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人才意识到帝王的卧榻上还有旁人安眠。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正要开口下命令,猛然发现侧卧在他腿前的女子有一张熟悉的脸。 他呆了一呆,脸上露出一个又是嘲讽又是难以自持的笑容,伸手去摸她脸部的弧线,随即注意到自己一点褶皱都没有的手,枯白的手指在暖色的烛光下像玉一样,焕发着专属于年轻人的色泽。 他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 “出去吧,灯留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奴仆觉得床榻上的帝王声线变了一些,比之前的要低沉缓慢得多,可言语间又带着之前不具备的帝王威仪,仿佛君临天下已久。 秦宫弥漫不散的黑暗已经散去,摇曳的烛火一盏一盏点起来,黑暗如同群鸦一样,正从王座下的荆棘丛中飞起。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抱了满怀的温香软玉,缓慢地抚摸她的头发,仿佛在抚摸一个丢失很久才终于找到完美复制品的玩偶。 可是这样也觉得不够,帝王富有四海,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早就习惯了不停地索取—— 不,怎么能说是索取呢,本来也都是他的。 他把人抱进怀里,撩起她额前的头发,凝视着故人的脸,最后浅浅地吻在了她的眼睛上。 第141章 笼中雀 越苏觉得自己不好了。 她睡饱之后睁开眼, 入目就是深秋早晨稍带凉意的阳光,暖色的光打在轻薄的帘帐。 阳光。 越苏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几乎是绝望地发现那张大床上没有别人了,只有被自己又卷又蹭、皱的不成样子的锦被。 分卷阅读318 胡亥没了。 胡亥没把她折腾醒,人就不见了。 现在偌大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越苏甚至听不见半点声音。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在睡觉所以刻意嘱咐了别来吵她吧…… 越苏从床榻下找到自己的鞋子,有些忐忑不安地推开门,露了个脑袋出去。 外面全是人。 宫婢和内侍井井有条地在洒扫宫殿,调整殿内的装潢, 但是这么多人,这么多双手,这么多事情要做, 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直到有个眼尖的婢女一眼看见了越苏,迎上来道:“常仪姑娘,你醒了。” 到此时,蛋壳一样薄薄的安静才完全打破,宫室内瞬间充盈起细碎的声音,仿佛女娲吹了口气, 大家才都活过来了。 越苏发现他们都挺脸生的, 好像之前王宫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换了班,换成了一群陌生人,她连那个致力于把她洗干净的梁嬷嬷都没看见。 被好看的小姐姐指引着去洗漱,越苏还头脑发懵,心灵手巧的宫婢给盘好了发髻, 她才想起来问人家一句:“陛下呢?” “陛下在章台宫查验奏章呢。”小姐姐年纪不轻了,笑的很得体,看得出是久侍深宫的人物。 越苏“哦”了一声,又问:“陛下有让我去干什么吗?” 小姐姐轻轻摇了摇头,浅浅笑道:“陛下只说不要吵醒您……不过您要是无聊,可以去看望一下夏喜姑娘。” 越苏懵懂道:“夏喜姑娘?” 婢女掩嘴笑:“姑娘您忘了吗?是昨天您求情留下性命的夏喜姑娘啊,这种大功德姑娘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一顶一的大善人,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越苏给她恭维得不好意思,一边想这姑娘又消息灵通又会说话,一边摆摆手:“哪有……夏喜姑娘还好吗?” “当然好了。”婢女说:“幸好您出手相助,不然夏喜姑娘的命都要送在那里了,哪有现在归家的好运气。” “归家?” “对啊。”婢女把一只纯金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解释说:“陛下刚下的命令,遣散宫人,发金放还。” 越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以败家子胡亥的脾气,几年后右丞相冯去疾劝了一句“少征徭役,别修阿房宫了,看看政事吧大秦都快要完了求求您了”,立刻被他发去大狱,最后在狱中和自己的儿子将军冯劫商量“将相不受辱”,双双自尽。 毕竟这孩子自己都说过:“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 我当这个皇帝就是来享乐开心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越苏觉得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可能会主动遣散后宫婢女,你要说他大早上起床气不开心把人都杀了,可信度还要高一点。 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眉目,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决定等见到胡亥再说。 既然没事做,那去看看室友也好。 越苏修整完毕之后,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请小姐姐指引方向,迅速去看自己即将出宫的室友了。 她到的时候,那个专供奴婢居住的院落正一片压抑的欢天喜地,等她走进去之后,收捡行李的姑娘们才彻底拉下面孔,装也装成一副不愿意走的模样。 越苏能理解。 新帝胡亥真的……太爱杀人了。 十几个兄长,一个都没剩下,体面一点的是自尽,不体面的就是活活碾死;整个后宫,没有子女的嫔妃尽数一条白绫送去给先帝殉葬。就连修筑设计骊山墓的工匠,为了防止他们泄露墓地机密,也尽数处死,封进墓里。 脾气上来了,连朝臣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几个卑微奴仆? 纵使这几天得了个新玩意儿,兴致还在,不怎么折腾旁人了,但前段日子的腥风血雨谁不记得?谁不胆战心惊? 越苏原本打算悄咪咪地进内院,去找室友说说话,但是她刚一进门,就见院子里的几个小姐姐齐齐地行礼:“见过常仪姑娘。” 越苏很尴尬。 名义上她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位份,和这些小姐姐没有任何区别。纵使她代班王后的时候把这秦宫的礼仪规矩都看了一遍,但眼前这种情况,书上也没说该怎么做啊! 倒是和她一起来的婢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略仰着脖颈:“都回屋去吧,别冲撞了。” 于是众人顷刻间作鸟兽散。 就连室友也不自在,越苏进屋之后,看见她床上一个小小的包裹,室友站在床前,见到她,想了想,还是盈盈下拜:“见过常仪姑娘。” 越苏把门一掩,苦笑到:“别这样了,咱们前几天还一 分卷阅读319 起去扫地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室友呆了一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笑,有些惊弓之相:“常仪姑娘如今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了,还多亏了常仪姑娘,我才有福分活着,如今还能出宫见见爹娘,都是姑娘的福气。” 越苏难得心里有些凄凉,想着自己也前路未卜,上前几步,去握她的手:“你保重。” 刚一握到,就发觉她掌心有几道交横的鞭痕,还是新的。 室友慌忙说:“没事的,就是管事嬷嬷说长长记性,这次给她丢脸了,打得也不重……你不要想着给我出头,也没人帮你,你自己要小心,陛下……” 她应该本来想说几句陛下的不好,当做姐妹间的体己话,但是话到一半,又觉得背后议论容易被人抓到小辫子,硬生生停住了。 室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她,嗫喏道:“你知道我是商户出身,也不识字不懂什么政事……总之你在宫里要多加小心。唔,我听她们说陛下最讨厌别人和他对着干,你……你小心被别人骗了……”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但越苏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把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递给她:“你收着吧,拿到外面去总还值些钱,以后找了人家有些私房。” 推拒了几遍,终于还是让她收下了。越苏又和她说了些话,方才打算走。 室友送她到门口,如今她放开不少,眼里有泪意,说:“我此次出宫,要和爹娘返乡,以后再见你就难了,咱们同吃同住一场,我平日该对你更好些的。” “返乡?”越苏问:“回老家吗?” “对。我父亲是自淮阴迁来的,他多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想回家乡去看看……” 后面她说的是什么,越苏就不记得了。 淮阴。 淮阴。 淮阴啊姐妹们!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直到回了天子寝宫,越苏还有些恍惚,如同踏在云雾里,心里掂念着用简体字写成,用绸布填充而成的那个香囊。 感谢老天,汉字如此的像一幅画。 绸布上绘制一些护身符号又是如此的普遍。 依上次的经验,越苏只需要不作死,静静等待沈老板找上门来即可,但是越苏真的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啊。 她一直走神,直到再次接到陛下令她去章台宫服侍的命令。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些许意料之中的踏实呢…… 章台宫是始皇帝的朝宫,据说一直到始皇去世的最后几年,他都一直在章台宫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着,一天十几个小时,全年无休,和诸位大臣、地方官吏斗智斗勇。 唉,只可惜二世是个败家子…… 越苏想起史书上记载的,胡亥的那些令人窒息的骚操作就想叹气。 然后她推门进去,看见了一地的奏章和地图。 越苏如同每一个发现自己考倒数的孩子开始做奥数题的家长一样,惊恐地退出去,重新推门进来。 不是幻觉。 老天爷啊。 “常仪?”处在奏章正中间,原本正专心看奏章的帝王微微皱起眉头,盯着她,一身黑色的常服,哪怕是坐着,也看着身姿挺拔。 越苏差点以为自己初次见到的那个懒散瘫在床上的年轻人是记忆错乱了。 “陛下。”越苏老老实实行了个礼:“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累了。”帝王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不客气地把人推坐在在宽大的阶梯上,毫不避讳地仰面枕在她的腿上:“过一刻钟喊我。” 喂喂喂!您找个床睡就那么困难吗!睡在地板上除了腰痛背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好处啊! 还能怎么样? 枕头越苏认命地开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试图尽快把人哄睡了。 可还没梳几下毛,枕在她腿上的年轻人忽然睁开眼睛,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你的妆面怎么这么素?” 越苏并不敢骗他,反正这宫里都是他的人,实话实话道:“我有个姐妹,陛下开恩,放她归家了,我今日去探望,情难自禁,就拔下来头上的金钗送她,还请陛下恕罪。” 帝王听她解释完,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看样子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再赏你。”他丢下这么一句话,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刻钟并不久,越苏盯着刻漏出声喊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他再赖几个小时床了,没想到刚发出一点声音,枕在腿上的人就立刻坐了起来。 “我的衣带松了。”他理所当然地说。 越苏仿佛一个老妈子, 分卷阅读320 任劳任怨地半蹲下去,环过他的腰把腰带重新系紧。 “陛下,冯丞相到了。” 第142章 别来无恙 听见通报, 越苏立刻自觉地站开两步,准备随时滚了。 她看新帝估计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右丞相冯去疾踏进殿里的前一秒,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右手一伸,拽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原本是坐在章台宫的宽大台阶上的,越苏站在一边, 被这么一拉,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在他怀里, 被他宽大的袍服袖子一拢,大半个身子都被遮住了。 右丞相冯去疾被宣召上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伤风败俗的场景。 陛下怀抱着那个侍婢,头低着,极其亲密的样子,她大半个身子都被遮着, 看不清楚具体样子, 只见她娇娇怯怯地依偎在帝王怀里,举手投足一副新承恩泽的模样…… 老天才知道他们在朝宫里干了什么。 右丞相冯去疾被自己的脑补激怒了。 他冷眼旁观那个侍婢急匆匆地收整衣物,从新帝怀里爬出来,满脸难堪,肖似先王后的一张脸倒是好看得紧, 头面皆素,看着像个安分守己的人。 “陛下,”他规矩正式地行了个大礼,语气严肃:“先帝无恙时,最为看重您,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亦得赐之。陛下也感念先帝余德,把他所喜爱的物品都送去陪伴他。” “嗯。”新帝语气微妙地答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先帝生前喜爱楚地风物,陛下若是也喜欢,不妨再派人去楚地征召新人……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他话到后半截,仿佛图穷匕见,森森杀气扑面而来,话语间已经把一边侍立的娇俏女子视作当死之人了。 她那么像先帝喜欢的样子,送她去给先帝殉葬吧,也全一全您的孝心。您要是真的喜欢这种,从楚地再行宣召也是一样的。 冯去疾自觉说的话没什么纰漏,一点也没提及新帝的不伦倾向,可话音刚落,就见随意坐在台阶上的帝王仰首大笑。 笑声磊落苍凉。 仿佛是多年梦回,忍不住试了试旧人反应,见故人的一切举止一如预料,又是感慨又是好笑。 冯去疾被笑得心慌,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忽然听见新帝用熟稔的语气说:“冯去疾,几十年了,你怎么就不懂的变一变,你这样迟早要把自己砸进去的。” “常仪,下去吧。”新帝下了命令,等人走远了,才撑着头转过来,眯着眼睛对他说:“冯丞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新帝眉眼是很像始皇帝的,但是因为两人性格差异太大,冯去疾一直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却逐渐回过味来了,觉得不愧是亲父子,真是像得可怕。 此番帝王眯着眼睛看过来,这一年老之人习惯性的动作又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还没有那么简单。 越苏开始觉得自己智商不是很够用。 她看不懂胡亥的操作了。 他在朝宫批了一天的奏章。 没作妖,没偷懒,没发脾气杀人,也没来回折腾越苏。 他好正常一皇帝。 越苏匆匆从前殿退出去的时候,还担心他会和丞相吵架,因为刚才那行为怎么看都是故意做出来去气丞相的,她还感慨了一句败家子真的好熊啊…… 然后就没了。 君臣相谈甚欢,越苏奉令端着茶水进去的时候,一老一小就差抵足而眠了,奏章摊了一地,说乱也不乱,每次他们俩谈到点什么,胡亥都能立刻找到要用的东西。 越苏十分迷惑。 傍晚下起了雨。深秋时节,一下雨,万物的颜色都浓郁起来了,宫殿奢丽,瓦灰、霞白、琉璃,孤零零的鸟雀叫声,根深叶厚的老树都兜着厚重的雨滴,稍稍一碰,就会有无数滞留的天水下坠,混着细碎的枝芽花瓣,扑零零地坠人一头。 越苏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这么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的新帝笑得喘不过气来,靠在辇架上,感觉下一步就要从上面翻下来。 越苏一头的树叶花瓣,外衣都湿得差不多了,委屈地说:“是陛下说花好看的,不是要我去摘吗?” 年轻人笑得差不多了,心情大好,朝她招招手:“好了好了,还委屈上了,进去换衣服,快点。” 越苏速战速决,一会儿就换好了衣服重新出来,看见他斜躺在榻上看奏章,案上还堆了一沓完好未拆封的,似乎打算今晚熬夜看完。 见她出来,外间才开始摆宴。 越苏才知道是在等自己,受宠若惊的同时,不禁有些提防。 分卷阅读321 “过来。”年轻的帝王把她拉到身侧,举箸给她夹菜:“不是嚷饿吗?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雪花蛋,用蛋清和温牛油在小火上慢煨,让人看着,一刻不停地搅拌,二者相融,才有这么一道菜。”他笑着看她,眼睛里明明暗暗,周身走动的时空混入粒粒微尘,时间的每一个刹那都前后圆融相序。 越苏食指微微动了动,掩饰一般地低下头去,不露声色地说:“谢陛下。” 胡亥越来越奇怪了。 之前他把越苏当亲妈使唤也就算了,越苏勉强能够接受,就当打了份工呗。可是他最近开始把她当女儿养啊!有没有搞错!他是不是在拿她做什么奇怪的心理学实验啊! 越苏原本以为——这都是第几个原本以为了——胡亥他处理政事变得正常了,私底下也会正常一点,结果晚上她刚想走,二话不说就被继续拽去当枕头。 当枕头就当枕头呗,哄睡了自己还能打个盹,可是哄了半天,越苏自己都要睡着了,稍一抬眼,立刻看见一双凉气四溢的眼睛看着自己。 越苏:“……” “陛下,您失眠啊?”越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被他这么盯着,根本不敢睡,小声问道。 “嗯。你醒着,寡人睡不着。”他半撑起身子,有些苦恼的样子,仿佛在摆脱一个自己也不喜欢的顽疾。 “那我出去,您一个人睡?” 他摇了摇头,用抱小孩子的方式把她抱在怀里,转而过来拍她的背,耳边是极其缠绵温柔的话语:“你睡着了,寡人就不担心了。” 极致的宠溺与温柔,反而显得假,如同路边一块五一大袋的劣质奶油,看一眼都觉得脏。 越苏觉得毛骨悚然。 这下轮到越苏睡不着了。 她老觉得自己可能串频到了恐怖故事,一闭眼,浑身上下就一块肉都不会剩下,通通会被那双眼睛给吞噬掉。 她小声地说:“陛下您这样我害怕。”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气氛竟然有些尴尬。 想来皇帝也不常做这样的事情,可能现在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力过猛,如今也有些后悔,就没再坚持。 最后越苏自觉地滚到一边的矮塌上去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胡亥愈发地不正常。 且不说流水一样赏赐给她的足金首饰,就是夜夜侍奉的恩宠也早宣扬了出去,虽然皇帝不说位份的问题,但是人人都恭敬地叫一句“常仪姑娘”。 只有越苏知道真相。 这位新帝,明明她在身侧就根本睡不着,却偏偏要把她拘在寝宫里,放在眼皮子底下,就差上条锁链把她锁在身边了。可是这样偏执的念头,他还要蒙上宠溺的外表,说是因为想要她在身边。 越苏真的搞不懂是为什么。 她觉得些许微妙的……隔阂,她总觉得皇帝在试探什么,可是又找不到具体的证据,只好愈发地谨小慎微,仔细应对,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百依百顺,想着活下来再说。 好在新帝眼下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朝起早夜眠迟的,而且忽然颇为注重养生,到点睡觉,也不纵欲,越苏在天子寝宫的矮榻上连续睡了一个星期,都快睡出感情来了。 就是有天某个记不住名字的妃嫔强行在花园里偶遇了正在浇花的她,并且强行拉着她叫姐妹,再强行拉着她去叙旧。 老天爷,真的是完全强行。你们坐过首都早高峰的地铁没有,你脚都不用挨着地,就随着人群走出去好大一截。 你说她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妃嫔有什么旧好叙的。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某姓名不详妃嫔还特别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别的不说,姐姐最佩服妹妹您这一身的好皮子,咱们陛下真是不舍得下手,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越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姐姐您和陛下的闺房隐秘,求求您别说了好吗求求您了! 此后越苏能窝着不动就不动了,有本事进皇帝寝宫来抢人啊…… 沈老板怎么还不来嘤嘤嘤。 直到有一天清晨,新帝照例起早去朝宫,越苏带着困意爬起来,陪着吃了早饭,按吩咐帮他穿上朝服,环过腰系腰带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揽在怀里,耳畔是极度温存的话语:“常仪。” 越苏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反常行为,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当是养了只脾气古怪的大型犬,心平气和地应道:“陛下,我在呢。” 他声音里隐藏着奇怪的兴奋与雀跃:“今天带你去玩。” 越苏眼皮也不抬:“陛下不是说今天有要事吗?我不无聊,陛下的事情更重要。” 新帝含着笑意说:“我要做 分卷阅读322 的事情和带你玩并不冲突。” 他从袖中抽出一条绸带,扳过她的脸,将冰凉软滑的布料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似乎打算给她一个大惊喜。 越苏眼前一黑,心中不免惶恐,上手去摸,试着要扯两下,立刻被制止住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绑的,哪怕是剧烈走动,那条绸带也不会往下滑。 她双手往外平探,刚要尝试适应这雾蒙蒙的黑暗,忽然身子一轻,帝王竟然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秦宫尚高髻,宫中女子都挽着各式各样的高髻,越苏头上是个并不张扬的凌霄髻,但上面却像孔雀开屏一样错落插着几支簪钗,金玉珠宝,贵气逼人。 ……真不怪越苏,越苏向来对这些珠宝首饰没有特殊偏好,只是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话语权。 皇帝每天早上的娱乐时间就是拿她的发髻做插花,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往上堆就完事了,能戴十支簪子绝对不会戴九支。 越苏早就对自己是个供插花的花瓶这件事毫无波澜了。 虽然皇帝选的首饰和他自行组合出来的头面一般也很好看就是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听不到什么杂音,是一片齐刷刷跪下行礼的沉闷响声。 被轻飘飘地抱下来,扶着坐在朝宫内室的榻上。 “等寡人一下,寡人马上就回来。” 耳边衣料摩擦的声音远去,越苏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去碰眼睛上的绸带,但是还没触碰到,她就缓慢地重新放下了手,仿佛刚才经历过一番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皇帝,任他剥夺掉视觉,把自己放置在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不是的。 她听见了轻轻的、遥远的一声“铮——”。 那是上好的匕首刀剑,急切饮血而不得,发出的嗡鸣声。 越苏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胡亥他不会是……想起了在现代的生活吧? 所以他幡然醒悟,立志要做一个好皇帝,重新收拾大秦的江山,打算把刘邦刘小三扼死在摇篮里? 那他对自己诡异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他在现代并没有见过她啊? 总不会是当皇帝当久了,想试试自由恋爱,而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小倒霉蛋? 越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视觉被封闭让她的听觉更加敏锐,可是她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异动,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微的兵刃响声只是幻觉。 首先可以确定,胡亥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动,越苏倾向于他是想起来什么了,可能是沈老板的一忘皆空药出了问题,之前始皇帝的记忆不也忘记清空了吗,还是之后补的药。 再次,胡亥对她的态度太过诡异了,越苏仔细想了想,觉得让她浑身不舒服、十分生疏的讨好与试探兼有之。 他难道觉得自己是沈仙人派在他身边的监督者?监督他当个好皇帝,让大秦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她刚才听见的刀刃鸣响是什么? 学渣胡亥觉得认真学习太痛苦了,索性把她杀掉,继续吃喝玩乐看大秦完蛋? 越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常仪,来见一见寡人的中车府令。”她眼睛上的绸布被解了下来,眼前立着胡亥,他脸上挂着不太正经的笑意,像个不理政事、只愿玩乐的昏庸君王。 一个昏君,什么荒唐的举动都能做得出。 他身侧是个微微佝偻着腰的中年人,须发都有些白了,但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身强力壮、容貌端正的男子。 中车府令—— 赵高。 越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赵高。 她不知道胡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稳妥地向两位行了个礼,然后立刻被年轻的帝王揽进怀里。 “这次的巡游,我要带着常仪一起去。”胡亥笑着说:“所以先带着她来见见先生了,她生性骄纵,以后若是冒犯了先生,先生一定要多多包容。” 胡亥年少时,跟从中车府令赵高学习狱法,所以叫他一声“先生”。 而越苏清清楚楚地记得,胡亥即位后,效法他父皇巡游天下,就是赵高完全控制朝野、胡亥沦为牵线傀儡的起点。 被迫“骄纵”的越苏重新行了个礼,言语间全无笑意:“见过先生。” 中年男人一身锦衣华服,微微点头:“常仪姑娘。” 随后他又对胡亥说:“既然陛下那么喜欢,不拟个位份让常仪姑娘高兴高兴吗?” 胡亥立刻答道:“当然要封,不过常仪——去内室端茶来,寡人和先生还有事情要说。” 他 分卷阅读323 又转身对赵高说:“先生还不知道寡人的志向,既然有了天下,那自然要用天下的供奉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才叫富有天下嘛!君王没有一点益处,怎么能治理好天下呢?寡人就是想这样永远富有四海,爱卿你看有什么良策吗?” 越苏按他的吩咐去了耳室,端过已经备好的茶,一个错眼,看见屏风后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是全副武装的刀斧手。 越苏终于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什么了。 蒙着她的眼睛是为了防止她到处乱跑发现这些刀斧手吗? 有宠妾在场,不仅是他表演自己是昏君的好道具,还能有效降低赵高的戒心。 是这样吗? 她不动声色地端上茶,回头就看见胡亥边说笑边带着赵高往里走,赵高似乎很高兴看见他那一副败家的样子,频频颔首。 胡亥才不是为她备下的刀斧手。 他要杀了赵高! 越苏看见赵高的第一眼就该意识到的! 公元前207年,胡亥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时年二十四岁。 如果胡亥真的是重活一世,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赵高搞死! 可是赵高不能死在这里,赵高要好好活着,活到公元前208年,陷害李斯;活到公元前207年逼杀二世,并被子婴所杀。 历史已经写好,不容改变。 越苏端着热茶,微笑着朝他们走去,盈盈下拜,再行了一个礼,一不小心手一歪,热烫的茶水立刻泼出去大半,溅在了赵高身上。 赵高曾是始皇帝的中车府令,这个职位的特点就是年少力壮、身手灵活、武艺高强,但他到底是老了,何况也根本不会想到侍立在一边的美妾会忽然泼过来一盅热茶。 “嘶——”他霎时间跳出去两步,戒备地看向越苏,胡乱拍打着衣袖上的热重濡湿。 越苏直接跪了下去,惶恐地说:“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先生请快去看大夫吧!” 她为了防止假意泼茶被发现当场把自己作死,毫不留情地在自己手臂上也泼下去大半盏热茶。而且胡亥与赵高都穿的是厚重的朝服,只有她身上的衣服比较单薄,又是纱又是绸,是冲着美观去的,现在热茶一浇,登时整条手臂都发红发肿了。 赵高到底是连始皇遗诏都敢改的人,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匆匆用“臣病痛难耐”的借口告退,走之前连个眼神都没给越苏。 越苏低着头,老实跪着。 她才略微回过神来,觉得后怕,胡亥现在一个命令把她拖出去腰斩了她是完全不冤的。 甚至不用拖出去,这殿内还藏着那么多没派上用场的刀斧手呢,一人蹭她一下她就被凌迟了。 “常仪。”她听见新帝有些疲惫的声音。 “奴婢在。” “寡人对你还不够好吗?” 越苏立刻惶恐地回答:“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是故意冒犯中车府令的,奴婢手笨,请陛下责罚!” 她的思路是咬死自己只是不小心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刀斧手,也不知道什么杀赵高的计划,反正她之前一直是蒙着眼睛的,刚才一不小心而已。 帝王冷笑一声,手臂垂下,指节隐没在宽大的袍袖中:“你以为寡人是傻子吗?” 越苏被他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掼在她刚才坐着的榻上,被热茶泼过的手臂与褥子狠狠一擦,顿时痛得她咬紧牙关。 越苏还在试图争辩:“陛下恕罪,请陛下责罚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新帝冷笑道:“别装了,你知道寡人要杀了赵高。” 越苏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一时语塞。 他的话步步紧逼:“你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寡人是谁,别装了,没有意义的。” 越苏:“……” 她放弃捂好自己马甲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 越苏小声说:“您既然都知道,就不该动改变历史的念头。” 帝王接着冷笑:“我大秦的江山,本就该千秋万代。原本想着扶苏就算不是龙兴之主,当个平庸君王也绰绰有余,谁能想到小人作乱、孽子作祟?既然他们不争气,寡人当然要自己来。” 越苏:“……” 等、等一下,您不是胡亥吗? 淦!她怎么会忘记有个设定叫换命啊!不是,始皇帝不是死了吗?他怎么操作的?那胡亥去哪了?我来这里是不是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她的表情太过惊愕,年轻的帝王冷眼旁观,说:“你我不过都是天命之下被操纵的棋子,你既然无法如同仙人一样超脱世外,为何不与我一同逆天命而行?” 分卷阅读324 看来通过连日的观察与试探,已经确定她是个不会半点仙术的平凡人了。 越苏连连摇头,喃喃道:“你改变不了的,历史就是历史,天命就是天命,我不会帮你的。” 年轻男人双眸墨黑,此刻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弥漫着明亮的寒冷,上前半步,忽然把她的脸扳向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越苏心想,您那点明明白白有所图谋的好,我还不是特别稀罕。 前车之鉴的那个王后,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当然,她没胆子说出来,只是眼神躲闪,不去看他。 新帝枯白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侧滑过,一点一点描摹熟悉的轮廓,直摸到她眉心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红痕。 这还是他亲手画的。 他知道宫中最近时兴起了眉间红痕,甚至咸阳的望族女子也竞相在眉间点上红痕,她们称之为“顷刻花妆”。 飞花擦过眉间,留下一丝红痕,即为顷刻花。 可是贵女宫嫔再美艳,也比不上帝王亲手执朱笔绘上的红妆。 只可惜着红妆的人一点也不在乎。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这是个像王后的木偶,她真正的面貌谁知道长什么样? 但是他控制不住地回想,回想起当初王后自尽时满不在乎的决绝。 我不是已经对你好了吗? 所有人里,我已经对你最好了呀?你怎么还这么冷心冷情?还这么满不在乎?一个两个到底有没有心? 新帝越来越用力,指腹在她眉间擦拭,可是朱笔的材质太好,岂是素手能够擦去的? 越苏眉心生痛,刚想着忍这一时,忽而被他直直地揽到怀里,随即带着不良情绪的亲吻就落了上来。 越苏猝不及防,脸一偏,扭过头去,他的亲吻便堪堪落在了鬓角。 年轻的帝王更是盛怒,把她牢牢抓在手里,摁在榻上。 越苏手臂都是软的,又急又怕,力量上根本抗衡不了他,尽力挣扎了半天,依旧在他的桎梏下寸步难行。 不可以。 她脑海里一切因果都在快速转动,刚才那个突兀的消息已经把她的识海炸成一片空白,如今她就在这空白中努力寻觅能保护自己的消息。 对了,她长得像王后啊,那个始皇帝临死前还心心念念要和她合葬的王后啊—— 王后有什么能让他停下来的办法吗?王后有什么安抚暴怒的办法吗? 有。 叫他一声,政哥哥。 这个答案如此轻易、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第143章 情字难落墨 据说人到危急时, 是无法理性思考的,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做一些让正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行为。 比如溺水者, 在即将淹死的情况下,会死死拖住来救他的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缠上去会禁锢住施救者的手脚, 不仅活不了,还会让两个人一起去死。 越苏在头脑中自然而然得出结论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办法到底可不可行,自己有这个想法又多么匪夷所思, 极度的害怕和惊恐由不得她想太多了。 嬴政其实记不太清楚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他有时候回忆起来,总觉得隔了一层绯红的烟纱,看不真切, 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过是凭空臆想。 太好了,以至于不像是真的。 他的王后是他亲自挑选的。 当时他不过刚及冠,和心腹谋士定下一统六国的野望,谋划着如何迷惑楚国,让其相信秦国的野心不过是与之裂土而治。 娶楚女。 这个办法十分简单, 百千年来从未退出过历史舞台, 因姻成亲,人们总对自己的亲族有着莫名的信任。 他前往楚国的时候,老师来送他,说了一句:“纵使如此,陛下还是挑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吧……总归是几十年的事情。” 嬴政当时点了点头, 却见老师又收回了先前的话,说:“选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也好……唉,你去吧,多多保重。” 他那时还不太懂这话什么意思。 楚国的美人确实多,但其实能列为联姻对象的贵女也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嬴政觉得按概率来说,他可能既遇不到特别喜欢的,也遇不到特别讨厌的。 也确实如他所料,盛装之下,本就有血缘关系的几个贵女看起来甚至没什么区别,别说一眼钟情了,他第一天参加祭典回来,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当时他还负气的想,不过是婚姻而已,也就那么回事,他早就看透了,选谁不一样呢。 分卷阅读325 既然都一样,那自然要选条件最好的。 楚王的亲女儿,下任楚王的亲姐姐。 王后就是这么嫁到秦国来的。 嬴政记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反正从楚国都城回秦国都城真的是很漫长的一段路,但是风景很好,有很多好看的山水,还能见到奇珍的野兽,他称帝后几次巡游天下,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当年那么好的山水了。 那时他还热衷于骑射,毕竟还年轻,回程时,常跑去射几只野味,倒不是为了吃,单纯是享受把猎物围捕至死的快感。 王后那时也还年轻,嬴政记得她的脸只有自己巴掌那么大,既然已订了婚事,她也不拘礼节,常常跑来看他杀死的野兽。 她自小养在深宫,这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但年轻人精力旺盛,又被从没见过的山水禽兽吸引了注意力,倒也不娇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听他讲怎么追到的猎物,又怎么杀死了带回来送给她。 楚女长得真好看,他的王后比其他人还要更好看一点。 嬴政那时到底还年少,又想着楚地的使者还看着,着实该对她好一点,进了秦国境内,确定安全了,禁不起她恳求,悄悄带着她去了几次打猎。 因为还没成婚,她人前还规矩地叫“王上”,他带着她去猎杀猛禽,等候大半天,只为了最后的一击必杀。现在想来其实有些无聊,大半天都是沉默地待在一个地方,可是那时却乐此不疲,还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喏,你要嫁的夫君厉害吧。 嬴政当时确实算的上优质夫婿,姬妾极少,根本没有庶子,王位稳固,又相貌堂堂,身材高大。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母亲赵姬私通的事情,对男女情爱厌恶到极点,甚至想起来就有几分冷笑的意思,认定男女之间唯一的必要就是繁衍子嗣。 他自以为懂了,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没懂过。 打猎回来,正好是傍晚,晚风习习,凉意沁人,嬴政送她回去,忽而想起她白天心心念念说想要一根纯白的雁羽,折了来去送她。 他伸出手递给她,忽而发现自己袖口腻着一汪血污,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女孩子家爱洁,她一接过雁羽去,他就转身欲走。 王后实在是年纪小,见他要走,一急起来,直接去拉他的手,碰到才觉不对,手触电一样缩回来,低下头,不敢看他,期期艾艾地说:“政哥哥,你真好。” 她手里还攥着那支洁白的雁羽。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政哥哥”。 嬴政当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定不下神来,一直想她脸上腾起的红雾,想她纤细手指攀过来的细腻触感,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笑,又想明天起来就能再见到她,迫不及待地去睡,竟是头一次那么盼望第二天的到来。 年轻人初尝情字,看见什么都觉得好,每天都顺心如意,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舒心事可高兴。 嬴政至今记得自己大婚的夜晚,那天晚上其实忙乱得很,但是他印象不深了,只记得她仰着头,身着红裳,眼睛亮晶晶的,以大秦王后的身份,轻轻叫了他一声:“政哥哥。” 情难自抑。 他才知道自己对男女情爱一点都不懂。 大家都说王上娶了个好妻子回来,现在每天都开心,脾气也好多了。 他从情爱泥沼中清醒过来,是某个清晨,他要起早去朝宫,但王后还没醒,闭着眼睛依偎在他怀里,头发乱乱的,可爱得要命。 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做手势让奴仆不要出声,王后这几天休息不好,不要吵她。等换好衣服准备去朝宫了,他又忍不住进来寝宫,微微掀开帘帐去看她的睡颜。 我的王后。我的妻子。我的。 他心里爱意饱满到要溢出来,在辇架上还想着待会儿回去,她肯定起了,要好好亲一亲她。 而后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后,想起父王死后,母亲赵姬与男宠私通,直至生下孽子,要夺取他的王位。 他的王后…… 等他死了也会和其他男人来往吗?和别的男人生孩子吗? 他想都不能想,太阳穴尖锐的痛,恨恨地决定,他要是死了,她就别想活着,她活着要睡在他怀里,死了也要和他躺在一个地方。 随后他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已久、可以忽略的遥远的未来,那个他已经谋划好,以王后为牺牲品的未来。 她这样牵动他的心思,以后真的对她的母国开战,她若在床榻上求他,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嬴政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多少英雄死在温柔冢中,他自命不凡,绝不可能被一时情爱耽误大业。 后来他开始留宿在别的妃嫔宫中。 他知道王后嫉妒得要命 分卷阅读326 ,又生气又委屈,可她从小被教育男人这样是没错的,也不敢和他发脾气,自觉理亏,只是他来的夜晚更加殷勤,想着要挽回他的心。 嬴政真是爱死她这幅模样了,每次见到她因为自己伤心彷徨,他就更安心一点。 她是爱他的,她那么爱他。 王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自己的夫君忽然收回了专宠,即使她试着说服自己,这样的体面、这样的娇宠,是别家姐妹想都不敢想的,可她已经试过了“独一无二”的滋味,怎么能够甘心啊? 她甚至有次在床榻上红着眼睛问,政哥哥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很乖的,我改呀。 她在哭。 嬴政被“她在为自己哭”这个念头刺激得指尖发麻,控制不住力道加大,很快她就失了神智,也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咬着指节,一个劲地哭。 他极爱吻她的眼睛,想着她在为他哭就根本停不下来,只反反复复地细碎吻过去。 他那时分不清楚,“她为了他哭”和“她因为他哭”有什么区别。 王后有孕了。 朝野上下都高兴,王后尤其高兴,拉着他的手去摸小腹。 政哥哥,这是我们的孩子,你高不高兴,我给你生宝宝。 王后有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另一个妃嫔也发现有孕了,嬴政是在王后的房间外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那天一如既往去王后的寝宫,进去发现气氛低迷,来往奴仆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他正奇怪,就被人告知了“喜讯”。 王后陪嫁过来的婢女说王后已经哭了一个下午了。 那婢女年纪不算小了,眼睛浑浊,以往是真心实意把他当成姑爷,王后和他闹脾气还两面劝。 王后不愿见他。 他听见那个年长的婢女语气很重地说,她说王后,你是王后,不要小家子气。 王后再也没有小家子气。 他们都说他娶了个好王后、好妻子,长得好看还识大体。 王后从此规矩地叫他“王上”。 王后生产时很艰难,哭叫持续了大半天,他站在廊外,浑身冰凉,手都在抖,他想要是王后死掉了怎么办啊,他不敢想。 大夫一度已经放弃了,出来告诉他,孩子可能保得住,但是王后的情况比较危险。 嬴政当时想,要是王后不在了,他要举国丧,谁不为王后哭他就杀了谁。 最后孩子还是顺利出世了,王后喜欢这孩子喜欢得连命都不顾了,从昏迷中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儿呢? 没有问他。 嬴政给孩子取名字叫“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王后从此是个无可挑剔的妻子,但是嬴政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直到某天他偶然发现,发现她在园子里和小扶苏玩,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孩子,眼神温柔得像楚地的流水。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那样满是情意的眼眸了,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望向他过了。 嬴政怎么能承认他在嫉妒自己的孩子,但事实就是—— 他嫉妒得快发狂了,他想着再和王后生个孩子就好了,王后就不会那么专注地只看着一个人了。 可是王后一直无法再怀孕。 专门找了大夫,大夫说上次生育已经伤了根本,再有孕是不可能的了。 王后微微叹了口气,也不沮丧,说不生也好,万一以后有了新的孩子,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喜欢扶苏呢?他一定要伤心的。 王后不爱他了。 嬴政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点。毫无疑问她依旧会是个好王后、好妻子、好母亲,她只是不爱他了,不像过去那样把他放在心尖上,因为他多看了别人一眼就暗地里生气嫉妒。 她自杀之后,口鼻都溢出血来,嬴政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楚地女子不显老,她幽居深宫那么多年,还仿佛多年以前着红裳嫁给他的那个小姑娘。 他忽然很后悔。 倒不是后悔多年前定下这样的谋划,也不是后悔最后走到这一步,而是后悔,要是当年迎娶她归国的车架走得再慢一点就好了。 再听她叫一声政哥哥就好了。 他到死都在寻找像她的女子,他甚至疑心只要是像她,他就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 后来他找来一批像她的楚地女子,真的是费尽全力搜寻而来的,最像她的那个甚至本该饿死的,是派去的内侍不死心才带回来的。 他看一眼就没法看了,太像她了,她还那么年轻,而他已经老了。 情字难落墨,总得以血相和。 分卷阅读327 眼前来自天外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故意挑了这个面容像极了王后的身体,哪怕是他,也分不出丝毫不同。 嬴政其实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他在天外之境只呆了十几天,巨轮、飞机、摩天大楼组成了一场幻梦,文字记载着的千年历史幻化成苍茫怒海。 十天就够了。 千古一帝秦始皇。 什么天命,他只信自己。 最先的计划是保全自己的记忆,但是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他寻找到的修道者叫圆空,圆空已经尽力了。 圆空相信他身份的时候,还开玩笑:“这不就是现实版本的‘我,秦始皇,打钱’吗?” 圆空真的尽力了。 他预料到了,接待他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很开朗,毫不避讳,大约觉得就算他们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 小伙子说最好还是忘了吧,大家都要一遍一遍的忘记的。 但是那个小伙子也有病痛、也会痛苦不堪,也会病到神智不清。 帮助天命执行下去的人不是无所不在的,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是人,不是神。 这是他领悟到的第一个道理。 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想当然。 一个人,发现了漏洞,补好之后,就不会再回来多次检查了,因为他想到的是,漏洞已经补好了。 出现意外,发现始皇帝的记忆依旧保留,补救般强制他遗忘之后,就不会再质疑他是不是还记得了,只会想到,我已经让他忘记一切了。 嬴政的记忆是在生命最后两年逐渐恢复的,当时他已病入膏肓。 修道者圆空留下了可以连接时空的契书,当时他说,陛下你回想起一切的时候,就可以联系我了。 若是到死都记不起一切呢?若是那个你也没把握的恢复记忆的法子根本无法抗衡天命与那个沈仙人呢? 圆空叹了口气说,我只能确保您回归自己世界的时候,一定记得现在,无法保证您被强制遗忘之后,还能再次回想。 圆空想了想,又笑着说,或许您说的那个仙人可能比较粗心,根本不会发现您没忘记一切,也不会强制您遗忘。 嬴政没有笑。 圆空只好叹气,说,那我也没有办法,赌一把吧,与天斗,其乐无穷嘛。 嬴政回想起一切的时候,非常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法和任何人斗的。 更可怕的是,当他用契书跨越千年和修道者圆空对话的时候,对方非常惊恐地问他。 【你是谁???】 经过多次交流,嬴政才发现,圆空的相关记忆也全部被强制封锁了。 圆空说: 【我找到了以前的自己留下来的指引线索,我要去找回自己的记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我留下的线索,都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换过命的年轻人身上,那时也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做。最后问您一个问题,以您的身体状况和历史轨迹,恐怕我们不好操作,您愿意换命吗?】 嬴政很轻易就答应了。 反正就算失败,他也没什么损失,倒是那个修道者圆空,嬴政很惊讶他会主动提出这个办法来,因为据圆空说,换命的人在史书上占的的分量越大,施术者要付出的代价就越高。 圆空说: 【多年前我很缺钱,答应一个富贵人家换命,算了半天,发现最契合的命格是淮阴侯韩信的,那有什么办法,钱已经收了,说换不了,当场就要被砌到墙里去】 【当时竟然也想出了办法,把那家孩子的魂全洗掉,每年去复诊一次,慢慢把淮阴侯的魂全拓印过来,算算,到今天已经完全拓印完成了,唯一的不好,就是淮阴侯的魂与那孩子的魄并不兼容,这么多年一直体弱多病的,那也总比死了好】 【可就算这样钻空子,也硬生生损了我几十年的气运】 嬴政问他,那给秦始皇换命,他需要付出什么? 【性命。】 【陛下,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倒不是图您什么,只是我们这样的修道者,本来就不在天地运行的规律之中,我这么多年与天命斗,从来没赢过一次,这次倒想看看,到底是天命,还是我圆空】 什么狗屁天命! 【您要是成功了,大秦依旧在了,我就不信天命还能硬生生折损一个王朝的气运,这么算来,我就是死了,也还是我赢!】 【陛下,我刚才收到了一个人的预约,她就是天命的执行者之一,我的死期已经定在了明天,无法再应付她,若是她发现不对劲,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我已经设好 分卷阅读328 局,会顺带将她换到秦宫去,您务必要把她控制住】 【这是您的机会,陛下,仙人的反应很迟钝,一般在维护天命秩序的还是这些普通人,而且他们数量并不多,就算被发现了,来处理问题的也只可能是其中的某一个】 【年轻女子不是好控制得多吗?】 天命的执行者也只是人,不是神仙。 嬴政想,如果是女子,盛宠之下,焉能不动心?何况难道她就心甘情愿被天命驱使,重复一遍又一遍的乏味命运? 晓以情,动以利,她会帮他的。 可是嬴政没有想到,这人比他还狡猾!硬生生幻化出先王后的脸!分毫不差!甚至性格都像,简直就是王后! 到最后他甚至分辨不出他付出的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分辨不出到底上当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她真的太像王后了。 还像王后一样气他! 一个两个怎么回事!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登上帝位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期望落空的滋味,嬴政甚至不知道他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她长着一张王后的脸。 常仪。 常仪。 他以前私底下想过,要是给王后取一个只有自己叫的名字,要取什么呢? 她像天心皓月,叫常仪正好。 可是他其实并没有给她取过任何特殊的名字,他一直客气疏离地叫她“王后”。 “政哥哥……”那张熟悉的脸泫然欲泣,眼眶全红了,软绵绵还在发抖的手根本拦不住他,只是象征性地挡着。 “政哥哥,求求你了,不要,放过我吧……”她看着是要哭的样子,但是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轻声软语向他示弱,能屈能伸,一击必中,该是个聪明人。 但是嬴政一下子想不到那么多了。 他猝然听见了一句跨越几十年的少时称呼,有些惊愕地盯着她。 越苏见他果真停下了动作,一阵欣喜,手脚并用爬远了,有些畏惧警惕地看着他,刚才被热茶烫过的手臂已经肿痛到难以忽视,凌乱潮湿的衣衫和她满头的珠玉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 原来你是她,对不对? 嬴政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越苏生怕他再发疯,抓着刚才的思路继续示弱:“政哥哥,我手疼,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新帝彻底沉默下去,好半晌,他像是得出了什么惊人的猜想,盯着她看,让她毛骨悚然。 “过来。”年轻人向她伸出手去。 越苏警惕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 “带你去看大夫。”他上前两步,不容她再退,俯身把她整个人捞起来,抱在怀里。 第144章 荼白 卷耳是一名负责洒扫的小宫婢, 她身材瘦小,容貌也不出色,甚至不太会奉承人, 好在愿意干活、不怕辛苦,兼之管事的姑姑和她是同乡,所以也谋了一份在陛下近处的好差事。 卷耳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天子寝宫内人手又多, 也没人推三阻四,她每天只要干好分内的工作就好了。 但是,最近宫里却很起了些波澜。 起初陛下带了个婢女回来宠幸的时候, 大家都不当回事, 这样的婢女不少,但大多数非但博不上一个位份,反而早早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陛下最是心狠了。 那婢女叫常仪, 大家叫她常仪姑娘。常仪姑娘来了没两天,陛下寝宫内忽然换了批奴仆,就连陛下一向亲信的梁嬷嬷都被换掉了。 不止是换掉,卷耳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这一举很引起了些恐慌,陛下以往就算是喜怒无常,也总有个由头。她们一群还没被换掉的老人私底下猜来猜去, 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靠谱的结论: 一定是他们欺负常仪姑娘了, 常仪姑娘现在报复呢。 尤其是梁嬷嬷, 她对常仪姑娘那个态度是有目共睹的。 常仪姑娘这般盛宠,只要在清热时撒撒娇,什么事不是手到擒来? 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大家对常仪姑娘更加小心翼翼, 更加恭敬。 陛下也是依旧宠幸得没了边,金银玉石流水一样送到常仪姑娘的化妆奁里去,到后来甚至一刻也离不了,清早抱上辇架,要带到朝宫里去。 卷耳某天洒扫干净了,忽然听见一边的婢女说:“听说常仪姑娘以前也只是洒扫的宫婢。” 卷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歪着头:“嗯?” “真是人各有命啊。”一起的婢女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329 结果那天就出事了。 早上陛下抱着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就一手臂的燎泡,听近身服侍的姐姐说,应该是热茶烫着了,没有及时处理导致的。 是、是陛下烫的吗? 卷耳明明见陛下依旧把人放在心尖上,甚至恩宠比之过去更浓,怎么会故意去烫伤常仪姑娘呢? 倒是常仪姑娘愈发没了笑脸,平常陛下忙起政事不在时,她到园子里坐坐,还会有些许笑意,等陛下回来,她的笑意就瞬间散去。 卷耳还亲眼见过一次他们吵架。 她不小心撞上的,陛下和常仪姑娘原本在园子的僻静角落,卷耳也不过是猫着腰去找上午不见的吊坠,一不小心找到了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那吊坠是她借了别的姐姐的,据说很贵很贵,她必须得找回来,不然拿什么赔人家啊…… 卷耳不敢动,前面吵的是什么她没大听懂,只记得陛下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惹人生气,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仪姑娘忽然伸手拔出他腰间佩戴的长剑,素手执剑横在自己脖颈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杀不了你,我自己死还不行吗?” 常仪姑娘手臂上的烫伤还没好利落,看着还有些吓人,中车府令还专门遣人送了东西来,只不过陛下冷哼一声,通通扔进库房里去了,甚至没和常仪姑娘说。 听他们说,陛下和赵先生的关系不是很好了…… 卷耳都吓懵了,抱着腿蜷缩在绿植底下,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 倒是陛下的反应十分奇怪。 他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好像终于完全确认了什么事情,唇齿摩擦,喃喃说了些什么。 卷耳后来回想,依稀认出,他说的是: “果然是你,你就是她。” 如此笃定,仿佛常仪姑娘之前,也有人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用一模一样的神情说出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上次陛下来不及挽留。 或者说,没机会挽留。 自杀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情,你很难说那些人到底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卷耳想,人世间的男女情感真是纷乱啊。 越苏好累。 越苏觉得活着好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把别人当替身的人也会被别人当替身。 更可怕的是,把你当替身的这个人,开始认定你就是故人。 不管越苏怎么说怎么解释,他就是认为她是先王后。 不管越苏如何告诉他,天命不能改,改了大家都玩完,他就是不听。 越苏有一万句脏话要说。 她是在手臂上的红肿慢慢消退的时候,才忽然想明白那天的前后关节。 嬴政那天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杀什么赵高。 那些刀斧手是为她准备的。 赵高是用来试探她的。 他从头至尾只是设了个圈套,看她到底作何反应。 若是越苏帮着他去对抗所谓天命,那自然好,她见到满座的刀斧手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越苏拒绝帮他,那就逼逼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招,一旦起了冲突,满座的刀斧手根本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嬴政只是没想到她会示弱。 而且是他根本拒绝不了的示弱。 越苏自己回想,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起说那句“政哥哥”,用费老先生被时代抛弃几百年的心理分析法解析了一下自己,最后得出结论: 她一定是太想信哥了,而在危急时想着信哥来保护她,所以才会移花接木得出这么一个称呼来。 嬴政还坚持每天给她眉心点上红痕。 他已不再用鲜艳的朱红,嫌弃不庄重,找来早发的梅树,用梅染之法造出庄重的正红,一点一点在她眉间点出花瓣印痕。 外间宫人谈起,说是陛下盛宠,哪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宠溺,更像是一字一句警告她。 越苏已经无法离开天子寝宫了。 换言之,她被圈禁了。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处于监视下。 深秋的天气,她因为手臂上的烫伤坐卧不安,心里烦躁,待也待不住,雨后到园子里看花,密匝匝的细碎叶片,开到繁盛、饱胀的花苞,她无聊,接住落下的花瓣,带回去碾碎,得来的颜色汁子随意画了几笔。 第二天嬴政送了她一盒颜色。 荼靡花握成的荼白、生涩柿蒂取成的薄柿、杜鹃花尖淘成的山踟蹰、露水熏染成的天碧色…… 分卷阅读330 “《周礼书》说:‘革,欲其荼白,而疾澣之,则坚;欲其柔滑,而腛脂之,则需。’”嬴政把一盒深浅颜色推到她面前:“你着荼白色也好看,只嫌太素,近来身子又不好,还是穿艳丽一些,看着气色好。” 越苏看着他不说话。 嬴政也不坚持,仿佛一个抛妻弃子如今幡然醒悟的渣男,对她有极大的容忍度。 越苏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她这张脸。 起先他还抱着理所当然要亲近她的意思,她手伤的厉害,晚上也睡不安稳,有次白日里与他争吵对峙过了,傍晚昏昏沉沉睡过去,意识明暗之间,忽而察觉他半跪在塌前,俯下身子,挑着她的下巴在亲吻她的眼睛。 他的袍服厚重,她大半个身子都被笼罩住了,眼睫上落下的亲吻极其缠绵,带着些情难自抑和理所应当,仿佛她就该被锁在这深宫中,闭着眼睛,乖顺地服从他。 越苏推开他就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跑到哪里去,她只是太害怕了。 哪怕躲到不见人影的角落里,依旧被抓住了,越苏整个人都在抖,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和他吵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脑袋里炸成一片,回过神来时,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脖颈前,狠话也已经撂出去了。 不准碰我。 我杀不了你,我还弄不死我自己吗? 此后嬴政再也没有试图碰她,他真的相信她这个小怂包下得了手,说到做到。 越苏见他走了,想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拿那盒颜色。 他似乎在袖里揣了好久,木盒子还温热着,越苏上手打开了盒子,才觉得不对,复又缩了回来。 她觉得烦闷,独自到园子里去看天去了,也不要人跟着。 奴仆似乎觉得她刚打开了颜色,是喜静,打算画些什么,也不多嘴,默默地退了下去。 越苏凝视那盒颜色,愈发觉得心烦,起身往僻静出走了走,想找个地方闭目养神。 可刚坐下,就听见有个小小的声音叫她:“常仪姑娘。” 越苏睁开眼睛,发现是个瘦小的宫婢,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在园子里洒扫的。 越苏以为自己挡着别人的路了,起身让了让:“你要清扫这一块吗?” 那宫婢摇了摇头,快速地往她手里塞了点什么,越苏掂了掂,发现是一小块竹简。 见越苏已经接了,她低头就走,从她停下来到离开不超过半分钟。 越苏面色如常地回去,等进了寝宫,上了床榻,帘帐放下来,才悄悄去看那块竹简。 马上来接你。——沈。 越苏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她知道沈老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威风不过三秒钟,他也说过,在历史上他的能力局限性很大,别看他好像操纵时空为所欲为的样子,其实只要时间拉长,归根结底还是个弟弟。 难怪他根本不敢在各个朝代久待,哪怕上次越苏人不见了,他也是拜托木兰她们去找。 越苏握着那一小块竹简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久都等不来沈静松了。 如果她是沈老板,在韩先生和她同时消失的情况下,她也肯定先去找百分之九十在淮阴的韩先生啊!!!而且她越苏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韩先生完全两眼一抹黑啊!死了怎么办! 就算沈老板找到韩先生之后,立刻意识到她可能在秦宫…… 淮阴在江苏,咸阳在陕西啊! 就算有秦直道,那也是以千里计啊! 主要是沈老板可能完全不急啊! 他并不知道现在那个应该荒淫无度和赵高联手破坏朝纲的胡亥已经换了个人,他说不定还想着,反正越苏她有秦宫生活经验,不急,慢慢走,看看这还没被污染的山水和天地!啊!大自然母亲! 越苏:“……” 然后越苏发现沈老板还真是不急。 而且还挺有钱的。 他说不定从淮阴来的这一路上,都是边用现代商业知识碾压普通商人,边游山玩水来着的。 她陆陆续续又收到几块小竹简,都是那个瘦小的宫婢送来的,动作迅速,送完就走,几次下来,明显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沈老板给了她多少钱,又是怎么联系上人的。 韩重言也在。——沈。 现世已暂停,多停留片刻亦可。——沈。 亦不必爱惜身体,你躯体尚在现世。——沈。 疑有旁人作祟,情况不明,小心为妙。——沈。 信息量一个比一个大。 越苏哪里想得到是因为圆空毕竟已死,设下的迷阵又有外人闯入,导致他设想好的未来全 分卷阅读331 部有所偏差。 她只是开始怀疑自己。 她现在用的,真的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吗! 她完全没感觉啊老舔爷! 按照沈老板万能的零件说,每个人只是历史的零件,既然是零件,就会有极其相象的两个零件,即使这两个零件从来没有见过。 遥远的相似性。 凭肉眼谁能分出不同来?零件自己也分不出。 她关了门,脱了浑身衣服,细细纠查起来,才逐渐发现了不同。 这具身子的腿部有细细的纹路,是她以前没有的。 越苏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姑娘该是以前挨过很久的饿,腿部浮肿,肌肤开裂,就算后来好了,也依旧留着细纹。 她草草披了外衫,懒得扣起来,先专心把那几块竹简上的简体字都磨掉,生怕漏了端倪。 刚磨了干净,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越苏猝不及防,手把前襟一拢,抬眼看去,才发现是嬴政进来了。 第145章 十样锦 气氛有些凝滞。 怎么今天中午就回来了? 越苏拢着自己的衣襟, 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寡人给你找了新的颜色。”嬴政说,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推开些许,放在她面前。 苏芳色。 这种颜色是从苏木上取下来的红色,因为过于肖似红豆的颜色, 又被称作相思色。 “待会儿你出来,寡人给你点在眉心。”他斜斜扫了一眼她身上那件荼白色的外衫,又说:“说了穿些艳色的, 怎么又浑身素淡起来了?” 他转身出去之后, 立刻有婢女捧着崭新的衣装进来了。 十样锦作底,妃红色的外衫,这些活泼的颜色一上身, 着实看着气色不错。 买得湖船十样锦,醉倒美人双玉瓶。 色点湘妃红泪雨,骨凝王屋紫藤霜。 越苏换了衣服,婢女围上来,给她梳了一个凌云髻。 这是王后才能梳的发髻。 越苏不知道嬴政今天要干什么,婢女还在梳头发, 他就在一边仔细地看着, 待发髻一好, 就拉着她的手臂转过来,扳着她的下巴给她眉间点上朱笔。 或许因为太久没点了,他的手一抖, 笔尖苏芳色一不小心落了一点在她脖颈上。 一边的婢女递上帕子去擦,但是上好的颜色,用热水都一时半会儿消不去,擦来擦去,脖颈上还是留着淡淡的红色。 发间错落地戴上珠玉簪钗,越苏纵使不懂首饰,也看得出这些都是珍藏的宝物。 如此盛装…… 她有些茫然地问:“陛下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年轻的男人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杯子,看着她,越苏接了,以为又是找来的稀奇食谱,只问了一句:“是汤吗?” 他点了点头,越苏不疑有他,仰头喝了一口,立刻咳了出来:“你骗我,这明明是酒!” 年轻的帝王挑了挑眉:“般若汤。” 般若汤即酒。 她酒量极浅,纵使秦汉时酿酒技术尚不高超,但他递过来的是黄封佳酿,味道醇厚,这一口下去,脸上顿时腾起了绯红云雾。 新帝怜惜地用指腹去擦她脸颊上的红晕:“……足以叫人沉湎千日。” 不知道说的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越苏正是酒力最盛的时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极力推开他的手,反而被一把抱住:“走吧,常仪,带你去行宫玩。” 她被那一口醇酎灌得晕晕乎乎,脑子里还纠结着他怎么知道自己喝不了酒,耳边的声音仿佛隔了几重世事。 “还是喝不了酒,那么多年了……” 秦皇的辇架中铺了银红色的烟罗,明明灭灭、斑斑驳驳的光影打在她半睁半闭的眼睛上,她被酒力逼得难受,微微发了汗,贴身的轻薄衣物都透了湿,只能庆幸穿得繁复,看不出来。 她不让他抱,也不让他近身,一个人缩在辇架的角落里,跪坐在行榻前,枕着自己微曲的手臂,素腰如束,鸦青色的鬓发上还满满插着名贵的首饰,珠光宝气衬托之下,更显得她胭脂颜色,一见难忘。 是正午,纵使帘帐层层,还是有灿金的阳光漏下来,她脸侧上了脂粉,在光影下犹如温润美玉。 据说,吴王夫差的小女儿叫紫玉,又名小玉,年十八,爱上韩重,但是韩重并不爱她,于是推拒了她的爱意。后来小玉郁结于心,思念而亡,韩重前往吊唁,在葬礼上看见小玉出现,急忙上前几步,想去抱她,可是还没有碰到她,小玉立刻化为一缕青烟逝去。 分卷阅读332 后来这个故事演变成了一个典故。 玉生烟。 表示美玉温润,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嬴政伸出手去,想揉一揉她的头发,可是她满头冰凉的珠翠,他根本无法下手,手掌在她额前悬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陛下突然要到行宫狩猎的消息传得很快,大家私底下议论,说陛下前段时间收心理政事,怎么忽然又想到去玩了呢?是不是觉得政事枯燥,还是玩乐更开心?会不会以后又恢复到之前不理政事的状况呢? 然而不一会儿大家就不议论了,各自都觉得找到了答案。 陛下抱着个姑娘下了辇架。 那姑娘衣着极其华丽,连城珠宝仿佛不要钱一样堆在头上,甚至脖颈间还有遮不掉的绯红痕迹,似乎是累极睡着了,一动不动地依偎在陛下怀里。 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姑娘的发髻是越界了的,她梳了王后才能梳的凌云髻。 那又怎么样?难道还有谁敢说吗?还嫌新帝杀的人不够多吗? 知道新帝肆意妄为的,叹息一声,想着去查查这姑娘的来路,查来查去,又听见宫里的人放出风声说,说是姑娘想去行宫玩的,所以陛下临时去了行宫。 又有人说,到底是红颜祸水、红粉骷髅,陛下这样临时去行宫,侍卫调配不及时,要是六英宫之事重演,可怎生是好? 六英宫之事,说的是秦昭王时,赵武灵王着胡服,欺骗秦王自己是使者,来咸阳六英宫刺探情况。 史载:“主父(赵武灵王)入秦,直至昭王所居六英之宫,而人不觉。” 皇宫的戒严没有大家想的那么严,行宫的护卫就更加不用说了。 越苏浑然不知外间把自己传成了什么样,她袖子里还捏着几块磨到发白的竹简,忍着头疼在用冷水洗脸。 “陛下?”她苍白着脸,强打着精神问:“怎么忽然想到去行宫狩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的华服太过繁复,她觉得烫伤还未好全的手臂开始隐隐发痒,可能晚上会发炎。 也有可能是因为饮酒了,大夫嘱咐过不能喝酒的,她当时想自己肯定不会喝酒的,也就没当回事。 “忽然想过来看看。”他说,见她脸色不怎么好,把人拉到跟前,问:“要不要上点胭脂?” 越苏有点恹恹的,见他兴致勃勃的,也就没有拂他的兴致,毕竟她现在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 婢女早候在身边,得了命令,动作很快,三五分钟就把她刚洗去大半的残妆画了回来。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越苏觉得自己不算太出色的容貌,在如此精心的修饰和华丽的衣装之下,竟然完全可以闭眼吹自己是个大美人。 唐叔之前也评价过,说她作仕女打扮,要远比穿T恤牛仔裤好看,只能算生错了时候。 在行宫也不错,身边不再总是那么多人盯着了,就算贴身跟着她的那几个婢女,她说想自己透透气,一个人去园子里走走,也都行了礼走远了。 行宫的园子真的大,植被又葱郁,走了一会儿,连宫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仿佛只身进入了原始森林。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一个侍卫,行宫的戒严就算比不了天子寝宫,也不至于松成这个样子吧…… 越苏又开始不自觉地摩挲袖子里已经被打磨得光滑的竹简。 沈老板用的人名是“韩重言”,说明是韩先生,而不是信哥哥。 她好想信哥哥啊。 她所处的地方正是风口,想必附近有门,可能她已经走到行宫的边角去了,如果她有天生神力,说不定能手撕门外的侍卫,只身逃出去。 ……也只是想想啦。 就算真的能逃出去,这咸阳城里哪有她的容身之处?只怕没走两步就被逮回来了。 越苏低头坐在风口,半阖着眼,感受微微轻风带来的凉意,宽大的袍袖垂下,遮住了她的手指,也遮住了她手中还在把玩的几块竹简。 “……苏苏。” 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耳边一声熟悉的低呼,越苏被这个声音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见跟前站着个还笑嘻嘻的男人。 沈静松。 沈老板一身秦人打扮,身上的兵甲和宫中侍卫的别无二致,如果越苏不细看,草草一眼过去,想必也认不出这个兵士与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越苏惊喜非常,一下子站了起来,正欲说话,忽然听见兵器出鞘的清脆声响,还有弓弦拉到最紧独有的破空声。 接着她就发现沈静松的表情变得非常惊愕,瞳孔缩了缩,甚至带着一点愤怒。 b 分卷阅读333 r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越苏的模样。 那是个气色很好的女子,胭脂晕开得自然,眉心一点朱红,因为刚才在闭目养神,现在双眸含着薄薄水光,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越苏很少见他有这么正经、这么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的表情,一时有些发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以自己为圆心,四周已经密密麻麻、上下错落地围着装备森严的御前侍卫。 一瞬间,越苏想清楚了前后所有的关节,不由得浑身发抖,手上的竹简握得很紧,几乎要生生把它捏碎—— 这满头的珠玉、这一身的锦缎、这娇艳的胭脂,甚至她脖颈上那抹到现在都洗不掉的红痕,无不在营造一种假象:她在秦宫极受宠幸,过得很好。 嬴政想必早就发现了为她传信的宫婢,只是一直隐忍没暴露。 而今天“临时起意”到戒备不严的行宫来,也不过是一个陷阱,欺骗正在密切关注秦宫的人:这是一个过不再候的绝佳机会,这次不出手,等人回到天子寝宫,再要带走她,难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可这哪是戒备不严,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他,等他自投罗网。 而沈老板甚至会以为越苏已经倒向新帝,故意引诱他前来。 这是嬴政手上握着的最厉害的信息差: 你们以为我是败家子胡亥,其实我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什么情爱,什么不可弥补的遗憾,他眼中从来只有自己的江山,从来只有自己的万寿无疆。 有的选择,做了第一遍,就还会有第二遍。 第146章 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越苏愤怒地浑身发抖, 一边后怕,一边庆幸沈老板不是冲动易怒的性格,不然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被钉在地上了。 旁边的沈静松倒是干净利落, 眼中惊诧只有一瞬,立刻把手上的兵刃给扔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沈静松:“别杀我, 我选择加入你们。” 唐叔说过,不要脸能给生活增加很多乐趣。 越苏:“……” 想着沈老板有职业操守什么的,简直就是在搞笑吧。 终始皇一生, 可能都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 简直犹如植物大战僵尸游戏场上,你已经种好向日葵和豌豆射手,坚果墙也铺了几层, 僵尸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搂着你的肩膀说:“打什么打啊,咱们哥俩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这一边的了!” Excuse me???我都攒好了3000个阳光了!有没有搞错啊! 沈静松进入王帐,坐下来之后,语重心长地对越苏说:“小越啊, 你这样就不对了, 傍上了大腿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刚正不阿的人了吗?” 越苏:“……” 越苏认真严肃地看他的眼色,看了半天,真没看出他有什么别的言下之意。 嬴政倒是十分客气, 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之后,现在开始上甜枣了,小嘴趴趴,甜言蜜语就出来了:“沈仙人恕罪,鄙人多有冒犯。” 沈静松客气兮兮地摆手:“不冒犯不冒犯,我也早就受够整天东奔西跑还没工资了,既然有千古一帝的气运可借,那我就躺着等你们带了。” 越苏一时辨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手拢在袖子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加入他们的对话。 倒是嬴政见她脸色不好,和沈静松简短的交流过之后,确定沈老板除了客气话和恭维词什么都不打算说了,主动提出:“常仪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今天疲累了一天,想必撑不住了,寡人先带她去休息。” 越苏不想走,就算一句话都不能说,她也想和沈老板待在一起,至少安全点,因而摇头道:“我不累,我想……”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静松打断了:“诶,小越,不要这样嘛,小情侣都有闹脾气的时候,我知道你性子傲,放不下,但人要向前看嘛,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过去做了什么,要看他未来打算做什么嘛。” 越苏目瞪口呆。 不是,沈老板你怎么忽然又串频到了隔壁乡村爱情故事的金牌调解栏目了…… 不是,我们怎么就成小情侣了?您是真没看出来始皇拿我诈你啊?你看不出我也是被骗的那个吗? 倒是嬴政不知道为什么挺高兴,乐呵呵地说:“先生说的对。” 沈老板兴高采烈地挥手:“去吧去吧,我一个人玩也挺行的。苏苏要听话啊,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越苏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来得及低声说了半句“我没有……”,嬴政就近前来了,之后更是没机会和他有私底下的沟通,明面上的暗示也不敢,怕这位谋划天下的帝王又看出点什么端倪,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分卷阅读334 她见沈老板一脸笑容,眼里一点真实情绪都看不出来,心想还是谨慎点好,不要轻举妄动,因此给了沈静松一个眼神,就没有反抗地跟着嬴政走了。 手臂上的烫伤果然有点发炎的征兆,红肿起来,看着有些可怕。 越苏沉默着任婢女处理手上的伤,几个人围着她团团转,不一会儿就把她头上的发髻和簪钗全卸下来了。 “常仪。”他忽然喊了一声。 越苏没有抬眼看他,低着眼眸,任身后的宫婢重新挽髻:“嗯。” “常仪。”他又叫了一声。 这次越苏没有答应。 他走到近前,略微抬起她的下巴,怜惜地去擦她的眼角,眼眸中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漠然终于稍微化去,渗出了些许柔软。 “……我最爱你。”他喃喃说,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爱个锤子!!! 给谁洗脑呢!您真的以为我是傻逼吗!!! 你特么都不知道爱是什么玩意儿吧!!! 您只是什么都想要而已。 最怕的就是这种完全不觉得不对、完全不觉得后悔的、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的态度。 有句话说,虚伪是罪恶对善良的最高敬礼。 但是嬴政坦坦荡荡的,他的态度甚至有些温和,像在对待自己青春期敏感脆弱的小孩。 乖乖的,你什么都不懂,听我的就好了,我一定是为了你好的呀。 越苏差点冷笑出来,脸上表情不变,冷冷地盯着他。 嬴政摇了摇头,亲密地摸了摸她已经卸去首饰的头发,低声说:“你好好休息吧。” 越苏一肚子闷气,瞪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飞速思考。 沈老板虽然大多时候比较坑,但也不是个蠢人,这一路上,越苏和这位帝王之间的气氛已经凝重得快要滴下来了,他不可能没看见。 他干嘛一直致力于让他们不计前嫌地和好啊?不会是信了什么封建糟粕“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吧? 说起来他们俩都被控制住了,韩先生怎么办啊?他现在在哪啊? 越苏忽然福至心灵。 嬴政他好像并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人诶…… 其实要细想的话,按他对咸阳城的控制力度,不可能明知有人在往宫里递消息,却找不到这个人在哪,还需要设下陷阱把人给骗出来。 所以…… 剩下的可能就是:沈老板应该是带了什么遮掩行踪的东西,让人找不到他们的居所到底在哪。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嬴政是知道沈老板的,绝对不可能再放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所以沈老板一直暗示她,让她和新帝“搞好关系”,是指望她被嬴政信任,有机会去见韩先生。 韩先生那里有破局的办法吗? 越苏记得沈老板说过,因为他对秦汉板块的频繁变动,这个板块已经危如累卵,他能不来是绝对不会来的,个人频繁的穿越会导致历史板块崩溃的。 所以他才不考虑一个人先回现世吗?再反复打开时空通道这个历史板块会完全崩溃的吧? 越苏并不知道自己七分对三分错的猜想歪打正着命中了要害,但她决定好了甚少犹豫,抬眼见嬴政的影子还在门口,门半掩着,看着似乎在叮嘱婢女什么事情,立刻张嘴叫他: “政哥哥,我想吃鱼。” 门口的人影一滞,似乎有点不敢置信,回头望过来,见已经卸去胭脂的姑娘坐在床沿,长发披散,瘦削的肩膀都看不见,受伤的那只手臂姿势有些别扭地曲着。 他只觉得心里一酸,心想一直都是委屈她了,一时有些眼热,低低应了一句:“好。” 越苏不太会讨好人。 嬴政也不会。 真是巧。 越苏要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就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但要是不喜欢一个人,那就简单了,言辞冷淡,倒也不至于吵起来,但是冷淡着,冷淡着,就疏远了。 她之前和嬴政就是这种氛围。 越苏没有把握自己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太亲昵她不愿意,太疏远又怕自己明天就被扔到河里去喂鱼,只好刻意冷淡着。 嬴政极为熟悉这种冷淡。 他和王后最后的几年夫妻生活中,就无时无刻不弥漫着这种冷淡。 秦后宫爵列八品,正嫡称后,妾称夫人,之下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虽然阿旁宫中美人极多,但是有位份的并没有多少,大都是可以侍寝的侍婢,后期册 分卷阅读335 封最多妃位的一次,还是封楚地美人的那一次。 之前在现世那个小伙子打趣般说过:“您喜欢手办,大家都知道的。” 每征服一个国家,他就把那个国家的皇宫在咸阳复刻一遍。 这种做法,在现世的人看来,叫做集手办,是想通过不断的收集来抒发心里的热爱和弥补往日记忆的不足。 那他后来不停地寻觅像王后的女子,又是在想弥补什么呢? 一般而言,嬴政晚上是不会去看她的,自他们谈开之后,越苏就睡在了侧殿。 他一般都是看看她就回去,有天实在觉得她实在形容可爱,就掀开床帘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察觉到之后,她眼神惊恐到他有些心疼。可是又不敢动,怕他生气,只能僵着身子,在黑暗中无声地和他对峙。 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后来他晚上就再也没来过,只有源源不断送来的奇珍异宝证明他还记得偏殿里住了个人。 做出决定,放她去当诱饵的时候,他迟疑了几分钟,随之想,一切都解决了,让她没有地方再退、没有地方再躲,她就会乖一点的,还会爱上他的。 总有办法把一切都拿到手的,他本就应该把一切都抓在手里。 他不去想自己到底是爱她多一点,还是爱自己多一点。 反正他已经用一生的时间验证过了,女子里他最爱她。 他觉得她只是不知道这一点,知道了她会开心的。 计划很顺利,没有退缩余地、又相信了他喃喃情语的姑娘,终于愿意再叫他一声“政哥哥”。 看吧,只要敢贪心,最后都会有的,他生前就是这样,只要敢想,想拥有的都会有。 说是越苏讨好他,但是早已习惯了王后冷淡又疏远的嬴政,只要那一声发出示好信号的旧日称呼就够了,完全不需要她来讨好,他喜欢自己把控关系的节奏。 简而言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开始是越苏讨好他要获得他信任,最后变成了他讨好她,让他获得她的信任。 嗯…… 还是那句话,人世间的男女情感真是纷乱又看不透啊,像沈老板那样当条单身狗,不谈恋爱,啥事没有。 嬴政晚上来陪她一起吃晚饭了。 鱼。 “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个文官,很喜欢吃栗子。”他吃饭时提起:“他最喜欢在秋后,吃一碗煮栗子,认为是人活着最大享受。有一年雨水不好,栗子都被雨毁了,他一颗好栗子都找不到,于是感而写了篇赋《这年头活着真不容易》。” 越苏噗嗤一声笑出来,十分捧场地问:“那篇赋写的什么啊?我能看看吗?” 嬴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但到底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些遗憾地摇头:“不记得了,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喊人来写。” “那篇赋没有传下来吗?这才过了几十年啊?”越苏惊诧道。 “没有。”嬴政摇了摇头:“那文官毫无名气,史书上也没有一笔记载,我记得那赋也就平常,文采十足完全称不上,立意也怪,没传下来才是理所应当的。” 这天晚上的鱼很不错,越苏白天体力消耗也有点大,吃得很认真,比之前的饭量要加了许多。 结果第二天饭桌上又摆上鱼了,旁边还有一卷一卷的竹简。 越苏注意到之后,问:“这什么啊?” “陛下给您送来的。” 既然是给她的,那她就当仁不让地打开了。 ※qun〔⑦〕⑧⑶⑦/1&039;1捌㈥⒊ 。 命题作文《这年头活着真是不容易》。 看这摆满书桌的竹简,越苏猜他昨晚连夜把整个太学馆都喊起来写命题作文了。 越苏:“……” 至少写的都挺真情实感的。 活着真是不容易。 倒是这位陛下真不会讨好人,越苏自此一天能看到三次鱼,不过既然人家有心修好,她自然没有反对的动机,也就默默地吃了。 吃到第四天,越苏发现餐桌上终于没有鱼了,还以为他灵性起来了,多嘴一问:“今天没有鱼啦?” 结果本来拿着银筷子默默吃饭的嬴政浑身一僵,很是歉疚地对她说:“你受苦了。” 越苏莫名其妙:“啊?我没受苦啊。” 结果下午就听说陛下又杀了批人,据说罪名是祥瑞运送不及时。 越苏吐槽道:“运送祥瑞的人杀了不好吧,而且最近又没有祭典,迟个几天也没关系吧。” 婢女:“姑娘,那祥瑞是……陛下下了几道命令,千里迢迢运过来给您吃的啊。” 分卷阅读336 越苏:“……” 越苏:“等一下,我们这几天吃的鱼……” 婢女沉痛地点头:“都是锦鲤,您之前夸好吃的那一尾,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灿金锦鲤呢,奴婢去厨房看了,死了躺在案板上都发金光呢。” 越苏:“……” 她真是对不起这秦宫里的锦鲤。 倒是沈老板毫无压力的样子,越苏听说他日子过得很好,收了十个美姬,现在整天不出门。 越苏:“……” 要是老板您哪天在糖衣炮弹的腐蚀下沦陷了,提前和她说一声好吗? 她那么认真又刻苦地扮演一个没出息、逐渐爱上暴君、心甘情愿给他利用的二愣子是很累的!!! 越苏最终博取到这位多疑君王的信任,是在一个清晨。 那天清晨嬴政本是要去朝宫,但起得稍早了些,便临时起意去看看她。 原本只打算隔着帘帐看看,可是她闭着眼睛睡得很香,脸上还有微微的潮红,实在是克制不住,便微微掀开帘帐,想凑近了摸摸她的脸。 谁知她早上睡得不沉,只是一个掀帘帐的动作就惊醒了,嬴政有些失落,正要避开不看她的眼神,忽然怀里一沉,姑娘自己扑了进来,侧脸靠在他胸前,眼睛还半闭着,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嘴里喃喃说:“政哥哥,早安呀。” 他最近十几年哪得过王后那么自然的亲近,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微僵着身子,只恨待会儿必须得去朝宫,不然现在就让宫人把门关严。 姑娘嫩生生的脸还在蹭,他怕她再蹭下去就走不了了,匆忙拉开距离,见她迷茫地望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最后脱口而出一句:“我得先走了,你要是无聊,去找故人说说话也好。” 说出来就后悔了,他这么些日子看着他们不让接近,就是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她眼里瞬间绽放出极盛的光芒,更加凑过来,在他侧脸上微微啄了一下:“政哥哥,你真好。” 于是这句话便收不回来了,索性在他的咸阳城里,难道还能翻出天去吗?要是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办法,也不会留到今日还不用。 让他们见见面也好,有什么后招他都好做个准备。 嬴政虽然自负,但多疑的性格已经写到他的骨子里去了,吩咐暗卫时刻盯着还不够,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之前听到记住的话: “陛下,我沈静松也只是个普通人啊,您搜走了我身上所有的贴身物品,我还能干嘛去呢?” 是了,他真真切切记得那位沈仙人,是凭着几样法宝——道家似乎是这么称呼的,他不太记得了——才能在时空中无限穿梭的。 可纵使这样,还是有些不安。 嬴政这天从朝宫回来之后,迫不及待地回寝宫去,一回去,见人好好坐在那儿,穿着他挑的衣服,模样可人。 侍卫说她和那位沈仙人吵起来了…… 两个人开始还好好说话,说着说着就语气不对了,常仪姑娘劝那个沈仙人不要再骗陛下了,沈仙人说你只是过来骗我的秘密的对吗? 你什么都得不到的!你连脏话都不会说吵什么架! 姑娘说你就是个智障!沈仙人说反弹!姑娘说反弹无效! 听侍卫绘声绘色描述的嬴政觉得自己脑阔疼,甚至怀疑自己对这样的一个人戒备那么重真的是对的吗。 他下了辇架,回自己寝宫。 姑娘见他进来,喜滋滋地三步两步跑上前来,邀功一样把手上的一枚铜戒秀给他看:“政哥哥,看我问出了什么。你不知道呀,他还有一个同伴在咸阳城里,我帮你去把他找出来。” 那枚铜戒他之前已经细细查看过了,明明没什么奇怪的,早命人收在库房里了。 原来……别有说法么? 他心里微微一滞,戒备之心又提了提。 “我让人替你去,太危险了。”他说。 “不行的。他说只有我们这样的人能看见路,不信你让人来试试。”姑娘微微皱了皱鼻子,随即又笑了,腻在他怀里撒娇:“让我去嘛,政哥哥,让我给你做点什么,好不好?” 这样的娇憨模样,他只在新婚感情最好的时候见过。 “我帮你那么多。”姑娘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政哥哥还要封我做王后啊。” 尾音还是一声,完全是情人间的撒娇讨巧了。 嬴政也笑了,有利益交换的请求让他感觉十分安心,挑着她的脸去吻她的眼睛,他真是喜欢极了这双眼睛,诺言许的极重:“自然是你……大秦的王后,只有你一个人。”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派了大量的兵士跟着,跟着跟着,还是出事了。 分卷阅读337 她戴着那枚戒指,在一个拐角处忽地不见了,找遍了附近十公里,都没再见到她。 嬴政正恼火,正要令人把还在美人怀里坐着的那位沈仙人带过来问话,忽然见她一身血污地再次出现。 不是他担心的那样,她没有背叛他,倒是为了他豁出性命去了。 她和剩下的那个同伴起了纷争,用尽全力才杀了他逃了出来。 随着她跑动,她满头的珠玉都掉在地上,叮当作响,滚到看不见的暗处去,华服早被撕扯得看不出原样来,就连临走前刻意在她脖颈上吸吮出来的吻痕都被血脏污得看不见了。 这姑娘浑身是血,给吓得魂不守舍,见他就直接哭着扑了过来,血把他的朝服都弄脏了,但是他意外地满足。 对…… 之前没有达成的愿望。 全身心的依赖,全身心的信任,她再也没有别的退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这次他和她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是能善终的。 还要谢谢这所谓的天命,要不是天命将她转生,要不是天命将她再次送到他身边…… 姑娘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用软软的鼻音向他要酒喝。 “怎么想到要喝酒?不是喝不了酒吗?” “害怕……”姑娘哭得眼睛都红了:“想喝酒,喝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政哥哥,要喝酒……” 端了酒杯上来,她看了一眼就嫌弃:“要大酒杯,这么一点,喝了不醉怎么办啊?” 他想笑她不清楚自己一口倒的酒量,但低头看去,她眼睛里的光都在瑟瑟发抖,也就没有阻挡,让奴仆换了大杯子上来。 但是大酒杯有不好。 她袍服的袖子非常宽大,接过酒杯的时候,就有很大一部分袖口浸在酒里了。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还没看清袖口上有没有沾染血迹,就见她凑到杯口,小小地啜吸了一口。 “政哥哥也喝……”她把杯子捧到他唇边,脸上已经腾起薄薄的红色了:“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睡觉好不好?政哥哥要抱着我,我好害怕。” 嬴政快要被她可爱得昏过去了,想着她刚才已经喝了一口下去,他最近半天完全没有进食,也不怕她下什么药性相佐的毒药,依言接过酒杯。更何况他刚才根本就是全程死死盯着她的,她完全没机会往酒杯里动手脚。 她身上满是血腥味,他已经闻到麻木了,连这酒的味道都嗅不出来,入口才觉出血的腥味。 她袖子上真的有血,刚才浸了很多进去。 可是刚才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尝到血腥味的样子啊,是不是被吓坏了,已经尝不出正常的味道了? 嬴政正担忧着,抱着人起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走了两步,把她安置在矮塌上,刚要去叫人,一转眼见她面色潮红,眼里水光潋滟,呆愣愣地坐着,又心疼又喜欢,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印了一印。 和印象里一样甜津津的…… 这句话还没想完,他的意识就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越苏鼻尖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接住倒在怀里的沉重男人,委屈地皱了皱鼻子,把已经流出来的眼泪擦掉,伸脚去够窗前的矮榻,三步作两步,从床上跳了下来。 越苏把门拉开一条缝,对门外的婢女说:“去叫沈仙人来,陛下说要见他。” 婢女原本还有些迟疑,见她眼眸里还有薄薄的泪意,想起上次陛下因为常仪姑娘吃不上鱼而杀的那批人,打了个哆嗦,恭敬地低头:“喏。” 越苏就站在门口无声地哭,她浑身都好重,因为身上溅的到处都是血,衣服本来就厚重,浸了血就更重。 原本她手上握刀的部位也全是血的,刚才被人抱在怀里洗掉了,但是她一个错眼,就感觉血还在透过指缝往下流。 她忍了好久不哭的。 第147章 昌平君启 越苏从沈静松那里“吵架”回来的时候, 其实颇为头疼。 “取韩先生的血,让嬴政喝下去,一口就行。” 她不是修道者, 没发现圆空大师和沈老板所秉持的理论只是看起来不同、用词不同,本质上是一样的。 沈老板说零件之间有遥远的相似性,圆空大师说神魂之间总有相似, 有相似就可换命。 沈老板说我们不过是在履行早已写好的剧本给外界供电,圆空大师说天命不可违背,历史无法更改。 只不过一个来自沙雕搞笑微科普栏目, 一个来自玄幻仙侠大型修真栏目。 要说用来换命的玉器有什么不一样, 那就是它们都浸了施术者的鲜血。 分卷阅读338 沈老板说自己不能频繁往来时空之间,也是这个道理,他真的没有那么多血可以随便造。 沈静松不是特例。 ……虽然决定维护历史拯救世界的可能就他一个。 用圆空大师的话说, 他们这样跳出轮回、参透世事的修道者,最开始只是有慧根的普通人。偶尔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始参悟大道,修得一些额外的机巧,但大多数都只是抑郁而亡。 因为你看得见天命,却改不了天命。 就算你会七星灯续命, 依旧会有快步闯入的将领把灯碰灭。 但是大道殊途同归, 圆空大师能猜得出沈老板的举动, 沈老板也能猜到他到底是拿什么换命的。 终止换命的办法也十分简单。 施术者的血。 按理来说这是个死局,根本无法破局,因为施术者为这次换命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等大家发现需要他的血来终止换命的时候,他的尸身早就僵硬了。 别说血了,连肉身都不知道还剩多少。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有他的血。 从淮阴到咸阳这么久,他和同路走来的韩先生已经不是简单的哥俩好的关系了,沈老板早就大嘴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甚至还通过韩先生简短的叙述把前因后果都推理出来了。 韩先生的心魂里浸着圆空大师的血。 十几年来年年用血温养,帮助拓印千年之前的魂魄。 不仅有血,还有二十年的气运呢。 “极度的惊悸或者极度的欢喜,然后一刀取他的热血。” 知道有外人在监视,沈老板没法再说更多,就是这两句话,他们都是吵了大半个小时的架,才抓到一丝机会偷偷和她说的。 反正不知道前情摘要的越苏十分懵逼。 她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要不要信,万一沈老板真的倒向始皇帝没告诉她呢? 最后越苏还是决定信了,毕竟除了信沈老板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总不能真的嫁给嬴政做王后吧,上一个王后死得那么惨,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上赶着找死。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境况十分危险。 这么多天不见人影,韩先生一定知道是出了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前去找他,要怎么说他才会放下戒心让她捅一刀呢? ……基本不可能的吧。 要是信哥哥还有可能,可是他是韩先生啊。 万一他不信,死的就是越苏了啊,她绝对不可能打得过一个壮年男子的。 就算——就算——她真的顺利说服了韩先生,能够把血带回来,又怎么给嬴政喝呢?这个男人对入嘴的东西极为戒备,因为一生多次被刺杀,对各种暗杀手法都极为熟悉。 当着嬴政的面偷偷把血放进杯子里——几乎可以先放弃这个方法,反正越苏做不到,她要是做得到,她早就是国际知名大盗,也不用给沈老板打工了。 而且血液这个东西,液体不好搬运储藏,腥味又很浓重,万一被发现了她又要怎么解释呢? 真是伤脑筋…… 及新帝回来了,越苏撒着娇对他说,要帮他把人给抓回来。 其实也只能她去,在其他人手里,铜戒都只是普通的铜戒,但她主动提出去,总归把不多的主动权往自己手里揽了揽。 然后她就被多疑的君主摁住,在脖颈上吸吮出一颗明显的吻痕。 越苏:“……” 同一招还用两次啊! 正常人的思路不该是:啊你和我是一边的队友,你帮我去欺骗前队友,所以你要假装和我不是一边的,这样才好把人给骗出来。 嬴政的思路是:啊你和我是一边的队友,但你是从前队友那边反水来的,所以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帮着我的,这样你的前队友就不会相信你了,你不可能再次反水离开我身边。 他才不管越苏这么去危不危险,她自己要去的,反正死也要是他的人。 越苏都差点给他绕进去了。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她还是要出发,去试着找一找隐藏在咸阳城里的……一线生机。 她下了辇架,刚要走,忽然听见身后高位上的人叫她:“常仪。” “嗯。陛下?”她心跳得快了几拍,回头去看他,头上的珠玉簪钗随着转头的动作跳了几下,在温和的自然光下闪耀。 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又高又远,黑金色的朝服中好像包裹着一束光。 “你去吧。小心点。”新帝这么说道。 越苏戴上那个铜戒的瞬间,就感觉世界在她眼前分成了无数切面,她不太适应用 分卷阅读339 这样的角度去看世界,觉得头有些晕。 天上的星辰其实比我们所处的世界还要庞大,但由于离得过于遥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点,这些了无生机、晦暗颓败的世界,只是造物主偶然造出的半成品;在浩瀚宇宙中还有吞噬万物的存在,它是如此贪婪和黑暗,以至于光都无法逃逸,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的世界都会被逐一吞噬。 我们脚下的大地,往下再深究,就是炽热的火焰,这火焰能烧毁一切,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毁坏人类至今所有的文明;天空看似浩瀚,却只是稀薄的空气,如此脆弱,就是人类也能将其撕开一个破口,令大地直面太阳的炽热与恐怖。 而掌控我们言行命运的,不只是大地生出的血肉,还有一种奇妙的微小生物,潜入我们的血肉,从千年前就与人类共生,催促监视着人类的繁衍……(注1) 这些物理天文生物常识越苏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归知道,如此立体地呈现在她眼前还是非常震撼的。 这样形形色色、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有一条醒目的莹蓝色的细线,在咸阳城中蜿蜒前行,指引着未知的方向。 越苏勉强定下心神,捏着手指上的铜戒,跟着那条莹蓝色的细线前进,她耳边充斥着奇怪的声音,不像是任何一种生物发出来的,反而像是世界运转而发出的、来自周身空间的微小噪音。 沈老板不会一直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这略有点惨啊…… 莹蓝色细线的尽头是一扇门。 一扇普普通通、没有上锁的木门,那扇木门在一栋普普通通的民居上。 越苏有些迟疑,正要回头望一望跟着自己的大队兵士,一转头才发现他们全部都不见了。 不仅是他们不见了,这咸阳城中的一切声响都安静下来了,简直像一座死城…… 越苏看了一眼地上还蜿蜒醒目的莹蓝色细线,确定自己能够找到回去的路,抬手正要敲门,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衣领尽力往上提了提,把那个吻痕遮了一遮,才真的敲了门。 没人应。 越苏又加大力度,再次敲了敲门。 韩重言打开了门。 越苏之前想,一个人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确定同伴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日子肯定很煎熬吧,说不定韩先生现在心情很坏,情绪也不太稳定,所以她要长话短说,迅速快捷地把情况说明白bb……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抬头望去。 门口的男子长着一张她十分熟悉又年轻的脸,穿着简单又普通的布衣,长发绾在头上,眼眸仿佛积雪落尽,天光将明。 越苏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信哥的身体。 她瞬间噎住,说不出话来,呆愣愣地仰头看他。 越苏觉得鼻酸,张了张嘴,几乎要落下泪来:“信哥哥……” 她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乍一开口,声音喑哑,几乎辨认不出在说什么。 面前的人一句话都没说,上前半步,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没看见她盛装如许,把她当成一个浑身裹素来投奔她的小可怜。 越苏努力了几十秒,终于止住泪意,她侧脸贴在他胸膛上一会儿,忽然陈述道:“你心跳得好快。” 他浑身一僵,垂眸看她,抿了抿唇,他的唇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完全是淡漠水色。 越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终于稳住了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她把手摊开,将那枚铜戒展示给他看,把前因后果都简短地讲了。 “要我的血?”韩重言重复了一遍。 “嗯。”越苏点头,把自己的思路讲给他听:“你割破一点皮肤,把血给我,我浸在袖口上,找机会没进杯子里去。” “都染在袖口上会不会很容易被看出来?而且染上衣服去的血,和真的起冲突溅上去的血是不一样的,万一被看出来怎么办?血腥味是很重的,很容易被闻出来。”他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很危险。” 韩重言起身递了把匕首给她:“你还是直接划我一刀,血流出来之后,你在用手去伤口前试着堵一下,把袖口染上血,这样会比较真实。” 越苏几乎失去了言语能力:“不是……” “你不痛吗?” “可这样会比较可信。”韩重言简单地说:“毕竟只有一次机会,可信度越高越好。” 越苏没有伸手去接那把匕首。 韩重言叹了口气,还在继续说话:“不能我来,我自己扎血液喷溅的方向是不一样的,既然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咱们就要处处小心。” 越苏红着眼眶瞪他:“你不痛吗?” 韩 分卷阅读340 重言说:“我不怕痛。” 越苏喃喃说:“可是很痛啊。” 不怕痛,可还是很痛啊。 韩重言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刚才你不是说,还要极度的惊悸或者高兴吗,这个怎么办?” 越苏问:“怎么样你会高兴呢?” 他低眉想了想,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很高兴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不准叫他的名字……不然我还不够高兴。”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像了,越苏一个错眼都觉得就是他,可是她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否认自己的感官。 越苏踮起脚去吻他。 他的唇很凉,在她吻过来的时候,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僵,随后便迷失在了她的气息里,手在她腰后用了些力,把人往怀里靠。 她踮起脚,贴在他唇上,舌尖去舔他的嘴唇,这原本只是她亲昵时的习惯动作,却不料他恰好微微张开唇,直接碰到了他的舌头。 越苏浑身一震,只觉得眼角余光天地都在震颤,落石流星坠入海中,海浪掀起,把她整个人都冲昏了。 她心乱如麻,想微微抽开身子,不料被直接含着舌尖,后脑给覆上微凉的手掌,坚定又强硬地往他的方向压了压。 相濡以沫。 他心跳得又快又乱,抓着她不让离开,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狎昵得有些过分了。 越苏给这样的亲近搅得失了神,他分开之后,稍稍往后退,她竟然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往上凑,不自觉地想要继续,被他捏住下巴,才猛然惊醒,瞬间羞得满脸红晕。 他其实没有刻意用力,但是越苏的唇瓣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她眼里又含着薄薄的水雾,委委屈屈地看他。 韩重言深深呼吸,想要抑制住心底悸动,声音微哑:“……我确实很高兴……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沈静松从他的叙述中推测出一切,而沈老板从来不是个守得住秘密的正人君子,更何况他觉得这秘密没什么好守的,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 他把刀塞在她手里,胳膊递出去,明明白白指出该划的地方,久病成良医,他对人体的构造非常熟悉,知道哪里是要害,哪里是重要经络,哪里简单包扎就能好。 ……虽然除了重要动脉,哪里及时包扎一下都能好,哪怕是割腕也能好。 越苏手在抖,几乎拿不住刀。越苏喉咙难受得要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掐她,她声音干哑,口不择言:“你不怕我是骗你的,万一……万一我已经被策反了呢?万一我是来杀你的呢?” 韩重言笑了笑,说:“我也很欢喜……本就是该死之人,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怨谁,至少是我难得的心甘情愿。” 他这一生,又有几个瞬间是由自己做决定的呢? 他握着她的手,往下一用力,接着就松开了,越苏一下子失了轻重,在加上耳边他一直温言说“没关系的,不留疤的”,脑袋里昏昏沉沉,也凝不出什么具体的思路,竟然真的划出一道好长的口子。 鲜血立刻涌出,他们俩挨的近,越苏半个身子都溅上了他的血。 看见鲜红色,越苏就已经开始慌了,刀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用手去捂那个伤口,可是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透过她的指缝,涌出来溅在衣裙上。 她用力咬牙,一时分不清楚血腥味是来自口中还是眼前。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越苏仰头,微微平复了下情绪,用力眨眼,把眼前还历历在目的血红色抹掉,擦了擦眼睛,她觉得浑身好重。 一时又想脱掉身上的衣服,又觉得这衣服上沉重的血腥无比亲切。 沈静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越苏一身血衣站在那里,像个走错频道的女鬼。 “你娃不会把人给杀了吧……”他喃喃说:“那可是韩信啊,那把人杀了我们一样玩完啊……” 越苏连忙摇头:“没有,老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沈静松叹了口气,说:“别担心,老板大风大浪还是见过一点的,只是没想到这次能遇见同行……也算是同行吧。” 越苏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让我去?万一他不信我呢?万一我已经反水了呢?你就敢把一切告诉我?” 沈静松撇了撇嘴:“贪一贪嘛,单车变摩托,当年老将军王翦说灭楚要六十万秦军,李信说二十万就够了,他都敢任命李信去,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的?” 后来李信在楚地遭遇叛秦的昌平君和楚将项燕,大败而归。 也正是因为这次大败,在秦军扫平六国的征途中,楚国变得尤为扎眼,后来 分卷阅读341 才会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 “而且,”沈静松缓缓抬起眼眸,脸上笑意很盛,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一样:“我当然了解你们了。” 越苏把掌心的那颗戒指递给他:“还给你。” 沈静松立刻戴在了自己手上,还扬起来看了看:“还是戴回来方便。” 越苏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很晕吗?一直这么看世界的话。” 沈静松耸耸肩:“习惯了。” 他抬眼打量偌大的秦宫,眼神里有阔别多年再次相见的感慨,仿佛戴上戒指之后,就跃升了一个维度,不仅能看见空间,还能看见延展开去的时间。 而在那时间的海洋中,曾有兄长将自己的妹妹送进幽静深宫,并衷心祝愿她一生和顺。 只不过潮水阵阵,那单薄的剪影顷刻间就被吞噬,再由帝王亲手履行写好的剧本,将一切痕迹埋进深海。 其实沈静松曾经质疑过自己的记忆,也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被抹去一切痕迹的昌平君,由于再次苏醒的时间已过去千年,最开始他又不过是个看到东西比较多的普通人,他什么都确定不了。 后来他在《史记索隐》中找到这么一行字:昌平君,楚之公子,立以为相,后徙于郢。 只可惜这短短一行字,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毫不起眼。 1982年,天津文管所发现了一个战国时期秦国的铜戈,并在其上发现了细如毫发的三行铭文:十七年,丞相启、状。 昌平君启,历史两千多年,终于有证明其存在的东西了。 但沈静松凝视的动作到底没有持续多久,只几秒钟,就嬉皮笑脸地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们小韩?人挺好一孩子。” 第148章 不公平 越苏从来没想到, 自己这么多天如履薄冰的日子都过下去了,最后栽在了一只狗子身上。 回到现世,她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扑上去看韩先生的手臂,见到确实没有伤疤,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不是同一具身体。 可是是同一个人啊。 沈老板说是同一人的, 不是同一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像呢? 她怎么先前想不到呢? 圆空大师的一切心血都已经消弭,现世的时间重新流转, 沈老板留在秦汉填补漏洞——说实话越苏亲眼看见他把致人遗忘的药放进咸阳的水源处, 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漏洞要补——一般而言,如果不是过大、不可逆的bug,系统会自动修正, 把其扳回正轨的,比如说那位肖渊肖富二代。 “没事的。”现在正是盛夏,虽然这地方幽静得有些古怪,但是他们来时确实穿着正常的夏装,甚至不用挽衣服袖子,就能看见胳膊和小臂。 越苏这么直接扑到面前, 韩重言猝不及防, 伸手去接住她, 但是她素手贴切、亲密地摸上来,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浑身僵硬, 除了“没事的”三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还在圆空大师的那间空屋前,现世的时间凝滞,几乎未曾流转,刚好是正午,阳光毒辣,已经不再如少时友好,不再支持人们出现在正午的街头巷尾,只好在屋前有棵参天大树,温柔地把他们揽在自己怀里。 越苏一直低着头,他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刚要再安慰几句,忽然见面前的人抬起头来,已经是满眼的盈盈水意了。 和他一对视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好多血……” 你可知道,心上人为了你而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吗? 韩重言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声音都静下去了,只余下她迷蒙泪眼中薄薄的水光。 她在为你哭啊。 韩重言呼吸都乱了,他凑得再近些,下意识想舔吻掉那颗泪珠,可是还没碰到她的脸,又想起之前唐突佳人被她冷了许多天,连忙往后退了退,转而用指腹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然后怀里的人握住他的手,挺了挺腰,抬起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住了他。 在他唇上舔了舔,便主动去含他的舌尖,力道又小,怯生生的,气息紊乱,甜腻得让人心发慌,身子贴近,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吻着吻着,实在情难自抑,要把人往怀里再抱一抱,最好揉到骨血里去,可还没用力,忽然察觉到她喉咙中有微不可查的泣音,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他慌忙微微分开,想问她怎么了。 然后他尝到了一颗泪水。 又咸又苦,从她眼中滑到腮边,从他唇边擦过,被就势吮吸进嘴里。 他神魂跌坠,心里只一个念头: 为了这颗眼泪,便是……便是死也甘愿了。 她沉默地哭了一会儿,被他揽到怀里哄着 分卷阅读342 ,情绪很快稳定下来,这时才觉出不好意思,红着眼眶偷偷看他。 “走吧。”他说:“我们回去。” 越苏最后回首看了一眼那具已经被打开一半的棺椁,不敢走上前去详细查看,忽然想起不管现在如何他都不会知道了,他早已抱着无限的希望和笃定坦然地走进了自己的棺椁。 那位美貌的僧衣姐姐见他们走出来,微微叹了口气,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仿佛她才是来拜访的客人。 而且她速度很快,越苏也没见她上什么交通工具,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圆空大师的大弟子——就是贼耿直,让韩先生直接进去的那位——脸上有个很明显的红掌印,掌印的手指纤细,估计是刚才那位美貌的僧衣姐姐打的。 越苏猜,估计圆空大师觉得自己这位大弟子太过耿直,压根没告诉他这些乱七八糟换命的事情,倒是和那位比较有灵性的小弟子僧衣姐姐说了,结果被自己家大弟子的耿直给坏了事。 韩先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纷,还礼貌地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那位大弟子摇了摇头,看样子已经知道了一切,往已不见人影的来路望了一眼,最后说:“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不要再打扰师父安眠了。” 韩重言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节哀。” 但是他一回车上,就立刻拿这件事咨询了一下律师,没有直说,只说进去之后才发现人已经去世了,问有没有隐患。 待他处理好事情之后,才发现越苏在看他,轻轻咳了两声,忽然问:“你渴不渴?” 越苏点点头。 此时正好到了市区,他看了看时间,问:“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不好?” 下了车,碰巧路边是家奶茶店,玛奇朵加波霸加冰三分甜,越苏其实特别喜欢吃甜,恨不得加全甜,但顾虑到糖的味道会破坏胃口,待会儿万一一点都吃不下东西,叫他觉得自己不喜欢就不好了。 他带她去的餐厅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得下来走一段,据说这是一百四十年以来最热的夏天,越苏就算撑着伞,没走几步,头上就微微冒出汗来了。 走进小巷子里就好些了,路边树冠撑开,一眼望去寂寥无人,心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正好遇见小巷子里有人家在切西瓜。 还是原先古早的冰冻方法,把西瓜装在竹篮里,沉进井水里——越苏都不知道A市还有井水——几个小时后拿出来,摆在案板上,刀古朴厚重,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越苏只是看了一眼,觉得眼眸都染上凉意了。 韩重言注意到她的目光,想着要不要向人家买个西瓜,可是那么大一个西瓜,也不可能直接吃,拎着也不靠谱,就算是买了存人家这儿,出来再拿,也已经失了这一刻的鲜活渴望。 他只是朝着那个方向一迟疑,越苏察觉到,立刻仰起头,把手上单手握着嫌大的纸杯子举高,问:“你渴不渴呀?要不要喝?” 她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对,脸红了,迅速把手收回来,为了掩饰尴尬,还立刻低头喝了一口冰凉凉甜津津的茶。 谁知冰凉液体入口的瞬间,被捏住下巴,他拿着的阳伞往下压了压,把局促紧张的空气全部封在身侧,一丝一丝,把她嘴里的甜全部抢走。 越苏整个人都傻了。 不愧是第一次见面,惊鸿一瞥之后就敢过分亲昵的人。 直到他牵着人进了巷子深处的那家私房菜,越苏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私房菜的老板好像和他是朋友,笑眯眯地在门口欢迎他们:“哎呀,是不是迷路了,这地方确实不太好找……外面很热吧,要不要去擦把脸?脸这么红。” 越苏确实急需一捧凉水。 她在卫生间洗了个脸,快速地重新化了个妆,确定脸上的红晕不那么明显了之后,才走了出去。 “苏苏。”他抬头看她,语气难得的严肃,似乎在她出来之前,独自思考了很久。 “嗯?” “你明白的吧,我和……他,其实不算是一个人。”他这么说道:“我们走过的是不一样的人生,拥有的是不一样的记忆……虽然据说本质是一样的,还都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 “按沈仙人的说法,我们都是零件,我和他几乎完全一样,自然会对同一个人产生喜欢的情绪,就像一对相互契合的零件……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因为我就是这么喜欢你的。” 越苏的表情也正经起来,她挺直腰背,坐在他对面,等着他要说的下一句话。 “越小姐,不瞒你说,我想娶你。”他抬眼,认认真真地凝视她:“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感受,但是对我来说,这二十几年的生命,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病痛……据说 分卷阅读343 是因为拓印过来的心魂无法适应周围的环境,我很少体会到什么真切的情绪,就连记忆中的也无法读取。” “就好比大家都是硬盘,对普通人来说,出厂的时候是空的,随着记忆的增加,可以往里写入数据,但写入一次就不能再写了,空白的储存区域会越来越小,直到死亡降临,这就是记忆。” “对我来说,我是一块本来就写满数据的硬盘,只是这些数据被强行设置成了隐藏文件……这导致我往里面存储数据的时候,数据本身的信息量会被无限压缩,以至于失真到我无法共鸣。” “换言之,我看起来和大家一样,是一块慢慢输入数据的硬盘零件,但其实我什么都读取不了,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越苏有些犹豫地问:“你是想说,自己和……和信哥不一样,让我不要把你当成他,是吗?” 她心中犹豫起来,因为面对的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内心的天平不断倾斜,不知道该往哪倒。 “不是。”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是想说,你把我当成他也可以,没关系的。” “只是……人生苦短,你别再哭了。” 你哭起来好看,但是那种好看会让人心碎的。 “我感觉不到真实,只有你是真实的、彩色的,让我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所以我觉得,也许这是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的自我身份认同。”他说了那么久,以这么一句话结束:“我想我该把这一切都告诉你,这样对你才公平。” 对她不公平? 对她有什么不公平的? 不是对他不公平吗? 他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表达“你把我当成他吧,我愿意成为他”。 第149章 先生 越苏没办法完全体会到他的心情, 尽管她尽力去揣摩了。 你说……一个被拓印克隆出来的神魂,他既不属于现在,也不属于过去, 世事万物对他来说都格格不入, 自己的记忆犹如纸一样纤细菲薄,更有无时无刻不在的病痛纠缠, 这个人会怎么想呢? 想起来还挺可悲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同时面临着孤独和人口过剩两大难题。 他们之间的气氛过于凝滞,像是谈什么话题谈崩了一样, 以至于临走的时候,老板送了她一个草编的戒指, 虽然十分朴素,但挺好看的, 话里有话:“大家相遇就是缘分,珍惜缘分嘛。” 临上车, 越苏还在摆弄那个草环戒指, 她可能用的力道不对,那戒指有些小了, 怎么都戴不上去。 “我帮你。”韩重言接了过来, 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一点一点把那个简朴的戒指推到她的无名指上。 越苏讷讷不能语, 速度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往身后背了背。 她原本想两个人就此分开,各自好好冷静一下, 思考一下未来要怎么办,但是刚想开口,忽然手机一震,拿出来发现远在秦汉的沈老板给她发了消息。 【沈静松:小越啊,帮我个忙,你去帮我提辆车,我之前当道士的时候,救人一命,人当谢礼的……对了,你会开车的哈?】 【沈静松:听说是国内最便宜的款,你不是最近要买车吗,你看看要是还行就给你了,别买了,我看新闻上说女孩子开车一紧张容易出事,开这种款式比较好】 【越苏:什么?】 【沈静松:显然,老板不会开车】 【沈静松:不过我以后出远门你得提供一下技术支持,我每次出门都想掐死高铁上那群活蹦乱跳大声吵闹的小孩】 【沈静松:对了好像去年的年终奖没给你发,你和小韩结婚的份子钱,车到手之后咱们先两清着】 【越苏:……】 【越苏:……不是】 【沈静松:你其实不必有芥蒂,或者心理上过不去,他和韩将军本来就是一个人,未来更是可能完完整整变成韩将军】 【越苏:什么?】 【沈静松:啊他和韩将军基本是一样的,理论上他可以完美适配韩将军的记忆,修行者圆空已死,那圆空对世间、天命做出的影响会慢慢消亡】 【沈静松:也就是说,小韩在未来有很大可能会逐渐丧失掉对这二十年所有记忆的共情……原本被圆空强制隐藏的、属于韩将军的记忆,则会重新浮现,重新占领这个神魂,这是不可逆的,他会逐渐变成你的信哥】 【越苏:啊,那个,韩先生和我说,他其实本来就对自己的记忆没什么共情……】 【沈静松:那我还高估圆空了,这家伙当年学艺不精啊。你要是想的话,我这次回来可以帮你搞个药加速一下这个过程,反正小韩对自己的记忆都没有共情,他应该挺高兴拥有能共情的记忆的】 b 分卷阅读344 r 【越苏:……别了吧,我自己再想想】 【沈静松:对了,提醒一下,你要是让我帮你把韩将军的记忆全删掉,那是非常不现实的,反正我做不到,那是出厂设置,只能隐藏,无法清零】 【越苏:……】 【越苏:老板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静松:哈哈哈哈没什么,我刚才瞎说的】 【沈静松:隐藏也做不到,主要是我们搞不到施术者圆空的血了】 【越苏:……哦。】 随后沈老板把交易地点和交易人信息发给她了,顺便还把他们之间的约定的暗号给越苏说了。 越苏:“……” 她盲猜是辆QQ。 奇瑞QQ,小巧便捷,非常秀气,价格一般在五万以下,确实挺适合新手的,撞坏了也不心痛。 国内最便宜的款,应该就一两万吧…… 看起来也很像沈老板会送的车型。 越苏转头对韩重言说:“……韩先生,请你在下个路口把我放下来,谢谢,我有点别的事情要去办。” 韩重言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送你去吧,外面太热了。” 说是开车送她到门口,但其实到了门口,还撑伞把她送到了交易地点,那是家很大的4S店,几个品牌的门店全开在了一起,大门口停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宴。 保时捷卡宴真好看,这好像是Cayenne GTS,国内售价是180+万。 卡宴旁边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孩子,个子很高,戴着墨镜和遮阳帽,表情不是很好,正在和店里的员工交流着什么。 越苏经过的时候,才发现那辆卡宴的车头右侧被撞坏了,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交通事故,现在拉店里来维修了。 “韩少?好久不见。”那位小姐姐很年轻,看着不过刚成年,她有些惊讶地把墨镜摘下一半来,仔细打量了一眼韩重言,“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临时要买车吗?” 韩重言有些无奈,但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你好,陈小姐。不是来买车,是陪我……女朋友过来提车的。” 越苏瞄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她礼貌性地朝那位陈小姐笑笑,见她没有要和自己搭话的意思,微微点头,走到前台去,问了问前台小姐姐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字。 竟然就是店主。 “越小姐?”店主就在店里,他微笑着走过来,和越苏握了握手,注意到和她一起来的韩重言,也一并握了握手,以示友好,“禹先生和我说过了,您是直接开走是吗?牌照什么的都弄好了,一并放在车里了,我去给您拿放钥匙的保险柜。” 禹先生就是沈老板的那个顾客。 真的用心,还给钥匙准备保险柜,怕别人误领了。 不过既然保险柜都出来了,那应该不会只是辆五万块的奇瑞QQ,唔,说不定是辆保时捷呢…… 越苏看了一眼门口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卡宴,正好撞上那位红衣小姐姐的眼神,她似笑非笑的,一副看戏的样子,越苏心下微微一滞,有些不舒服,转开了视线。 不会是误会她是什么傍大款的女孩子了吧,以为她现在甜言蜜语哄得金主来给她买车……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韩重言的侧脸,他委实不算什么一见难忘的美男子,但是越苏心里,没有人比他更好看了。 越苏忽然拽了拽韩重言的衣角,让他微低下头,还不等他询问,就踮起脚,又轻又快地在他脸侧吻了一下,随后乖巧地牵住了他的手。 “先生。” 韩重言讶然,随后低着眉头笑了笑,他很少有这样真心的笑,可是笑起来又好看得紧,仿佛飞雪絮冰,一夜间全部消融。 他说:“好,我赚钱养你啊。” 从来良宵短,只恨情丝长—— 走了这一路,最后还是那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店主拿了保险柜来,越苏按沈静松给的密码输了,拿出一串平平无奇的车钥匙。 “车在店里,我带您去看看。”店主说。 越苏看了一眼这家4S店的地形,心里有点犯嘀咕,她毕竟是刚学的车,而且又好久没上手了,怕待会儿万一倒车倒不出来就闹笑话了,于是问:“您能请个人帮我开出来吗?麻烦您了。” “不麻烦。”店主连忙说,接过她递来的钥匙,转身进去了。 然后…… 越苏看见一辆又矮又胖又圆的跑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外号“肥龙”的超跑布加迪威龙。 世界上可量产的最快跑车,国内最普通的基础款起价230 分卷阅读345 0万,因为其发动机过于巨大,车身较一般的跑车要大一些,自重超过了1.8吨。 因为没人撞得过它!所以适合新手开是吗!沈老板你未免也太…… 想不出形容词的越苏:“……” 店主从车里钻出来,把钥匙递给她,脸上依旧是礼貌的微笑:“越小姐,后续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联系我们,我们这里可以直接联系上台北展销中心。” 越苏欲言又止。 越苏求助地看向韩重言:“我不会开这辆车。” 她报的那家驾校,平常训练的车是桑塔纳啊!桑塔纳到布加迪威龙,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老陈估计也不会。”韩重言思考了一下:“他是我妈妈的司机,我妈不喜欢超跑……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开怎么样?” 他倒是完全不惊讶,似乎越苏这种贫穷的女孩子随随便便拿出辆超跑来不是什么怪事。大约是觉得她都能穿越时空了,想有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反正沈静松已经证明了在没有原始资产又遵纪守法不钻空子的情况下,暴富是有一定难度的。 越苏睁大眼睛:“韩先生你还玩超跑的吗!” 韩重言摇摇头:“不玩。但是我成年的时候,我爸爸也是送了辆布加迪威龙,当时记得还挺吃惊的,因为他一向不赞同我们在手边留太多现钱,认为钱最好放出去做投资……其实也没开过几次,身体受不了,那车常年放在车库里。” 上了车之后,韩重言以一个负责任的司机姿态问她:“咱们去哪啊?” 越苏想了想,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好像没地方停这辆超跑,于是报了方少做主送的那个大平层的地址,前不久正式过户的时候已经精装修过了,还附带送了车位,只不过她一直闲置着。 因为常年病重而十分稳重的韩重言,因为市区堵车太厉害,硬是把超跑开出了老爷车的感觉。 不仅如此,还被交警一视同仁地拦下来查酒驾了…… A市是不是又要评什么国家级卫生城市了…… 交警十分负责,一边给他酒精测试仪,一边说:“同志,驾照看一眼。” 于是众目睽睽下,后面那辆迈巴赫的门打开了,老陈把他放车上的一套证件都拿过来了。 交警检查完驾照,还开了句玩笑:“有钱真好,这是开一辆跟一辆啊。” 韩重言接回了证件,倒是认真地回答了一句:“这车不是我的,我女朋友的,我只是送她回去。” 正在副驾驶上坐着的越苏并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什么,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韩先生忘在车里的手机吸引了。 她真不是故意看的——信息一接收,手机屏幕就会自动亮起,她被频繁的亮光吸引了目光,不小心瞥到的。 【妈:儿子,姗姗说在A市遇见你了,正好碰见你提车】 【妈:儿子,你终于愿意交女朋友了我很高兴,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啊?妈想见见她】 【妈:对了,你先不要和你爸提你给咱儿媳买车了,老头子死脑筋,他要是不喜欢你喜欢的女孩子,就不太好,知道伐】 “带回家看看”。 第150章 莫相忘 越苏, 一个约等于无父无母的小孩,要说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见家长”。 在学校她十分乖巧, 是老师最爱的那种学生, 有幸十几年求学生涯从未被要求见过家长,万万没想到成年人的旅途中还有一个过不去的坎。 见家长。 韩先生回到驾驶座上, 开出去好一段路,才被自己母亲新发的一条消息提示,看到了之前的几条消息。 【妈:择日不如撞日, 我找人算过了,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在后天, 宜拜访,你那天带姑娘来看我, 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搞定你老爸】 越苏在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就自觉地把头转到一边去不看, 生怕再看到什么让自己如坐针毡的消息。 “苏苏。”韩先生语气温柔地喊她:“你愿不愿意过几天去看看我妈妈?” 还没等她回答, 他就立刻补充说明道:“不是见家长,就是……拜访一下, 我妈很好说话的, 而且她挺喜欢你的。” 越苏不是磨叽的性格,稍稍犹豫了一下, 直接咬牙答应了。 倒是韩重言有些惊讶,他大约只是说来试探一下,没想过她会真的答应, 不过随即就是满满笑意了,声音柔和:“好。” 又开了一段,韩重言见她紧张得如临大敌,出声宽慰道:“没事的,你要是没准备好,不去也无所谓。” 越苏脱口就是:“我要去!” 韩重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主动帮她了解自 分卷阅读346 己母亲的性格:“我妈这个人,有时候功利心有点强,但是心是不坏的,不像我爸爸那么看重钱权名利……她特别喜欢小孩,你要是聊不下去,和她聊小孩子准没错。” 越苏战战兢兢,心想老太太要是问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女儿她怎么回答啊,这不是找死吗…… 她紧张的样子实在是好玩,六神无主心不在焉,韩重言把车稳稳停进地下车库之后,见她可爱的样子,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在她唇角吻了一吻。 谁知越苏见到他嘴角并无恶意的笑容,有些恼羞成怒,拽住他胸前端端正正的领带,不让人离开,仰头去衔他的唇。 你说,两个人,他们的性格、长相、声音、喜好,乃至接吻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到底算不算同一个人? 或者说,把你的意识克隆,再塞进另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躯体,你可以浏览那个躯体的记忆,但是无法产生共情——就像看纪录片一样——这样的两个人,到底算不算同一个人? 不过可以想象那个克隆体的困惑,他的自我认知是模糊不清的,不过几乎可以确定,一旦他再度拥有原本的记忆,并且对原本的记忆产生共情,他的自我认知必定会倒向最开始的那个身份。 韩先生也喜欢捏她的下巴,而且接吻的时候极其正经,手都不带乱动的,吻到情难自抑,甚至比她还先红了脸。 不知怎么的,越苏就坐到他怀里去了,枕在他胸膛上,任他一下一下轻轻拍自己的背,一点一点慢慢摸自己的头发。 仿佛是给人泡进温热的水中去了,越苏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起身,只想枕在他胸膛上,闻他的气味。 她问:“你有没有什么理想啊?” 常年病痛的男人想了想,笑着说:“我以前十一二岁的时候,特别想开一家鬼屋,那种……刚刚进去时一点都不可怕,道具和场景也很拙劣,但其实鬼屋的出口是假的,当你以为已经走出去时真正的鬼屋才开始。” 越苏忍不住笑了:“听起来很刺激很好玩。” 他叹了口气:“那时候说出来,家里人都非常不赞同,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越苏忽然提议:“……我们去鬼屋玩吗?” 韩重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去。” 等从游乐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俩人都没来过游乐园,全程都在感叹:“原来现在游乐园那么好玩吗!” 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越苏接到宠物美容院老板的电话。 越苏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只狗子。 雪橇三傻之一,擅长拆家、拆家和拆家。 等一路飞奔到宠物店,馒头已经快把关他的笼子折腾坏了,凶得要命,整只狗凄惨尖叫的声音要把美容店都给掀了。 越苏差点把自己的高跟鞋给跑掉了,哒哒哒跑过去,半蹲在笼子前,叠声叫道:“馒头,馒头!” 萨摩耶原来会哭的啊…… 店主过来把笼子打开,那么大一只狗,直接把她给扑倒在地上了,狗头埋在她怀里呜呜地哭。 大约相当于……幼儿园的小朋友,委委屈屈地答应去上了幼儿园,说好妈妈下午就来接的,结果一直等到放学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妈妈还不来接,小朋友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越苏又心疼又好笑,把白白净净的狗子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狗子才逐渐平静下来,哒哒哒地跟着她走,时不时去蹭她的腿。 越苏注意到旁边还有“早上”她走的时候没有喂完的零食,想着这是馒头最喜欢吃的零食,喂给他吃安慰一下。 结果馒头直接一脚把零食袋踢翻了,越苏放在手上喂它吃的零食他也摇头不吃,呜咽地往后退。 不是喂你吃这种零食,她就会走啊…… 越苏一下子无法纠正自己狗子这种错误的观念,只好哭笑不得地把那袋零食全扔了。 韩先生把她送回家,临走的时候索要了一个吻,可是刚挨上还没两秒,馒头就咆哮着扑了过来。 越苏快被吓死了,转身抓着牵引绳要把狗子往回拉,可是狗子力气太大,反而把她拉了个跟头。 好在馒头看到她摔跤,及时停了下来,不去管那个忽然出现和他抢主人的男人了,转而扑回了越苏脚边,用头去拱她。 越苏:“……” 她轻轻拍了拍馒头的头,难得语气严肃:“不听话,去站着!” 馒头委委屈屈地被她拎到墙边去罚站去了,这还是他长大之后第一次被罚站,一连低落了几天,连越苏几天后出门的时候,都没底气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去拦住她不让她出门,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看她,浑身透着“好想和妈妈一起出门但是又怕妈妈带他去上幼儿园”的矛盾气息。 分卷阅读347 越苏摸摸他的狗头,把狗子搬到电视机前,给他打开空调,义无反顾地出门了。 韩先生说的没错,他母亲真的…… 十分好说话。 见面是在本地的一家酒店,越苏挑好了礼物去,阿姨人不错,笑呵呵的,礼貌克制地问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 越苏原本以为自己父母离婚是减分项,只带了一句,没想到阿姨握着她的手,笑道:“这样也未必是坏事,你看你,知道疼人,多叫人喜欢。” 到临走的时候,阿姨握着她的手,笑着说:“我从小到大在他身上花了太多心血了,现在终于成人了,总归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父亲也看重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俩人这几个小时里已经聊开了,越苏之前也做过功课,知道他们家父亲韩钦皓是个……渣男,据说原本都要闹离婚了,是阿姨有孩子了,才继续将就着过的。 越苏凝视着阿姨的笑意,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了之前在圆空大师那里遇见的那位大妈,换命成功之后,她也是那么开心。 母亲毫无疑问地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但是这爱却有些太过功利了。 不不不,确实,孩子聪明伶俐确实值得人疼,孩子顽劣任性也确实挺讨厌的,母亲因为孩子的表现而有区别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因为不想孩子死掉,选择给他强行换命,并让他余生都处于病痛的折磨中,在无法共情的泥沼中挣扎,就有些……功利了。 她在乎的,真的是她自己带到人世来的那个生命吗?还是只是“孩子”这个符号?这个可以把丈夫拉回身边的载体?这个无条件爱她信任她的符号? 韩先生并没有选择和自己母亲说开,他说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母亲,当初选择换命也只是想让他活下来,没什么好苛责的。 “唉,这些事我也找不到人说。”阿姨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当初看见你就很喜欢,这孩子从小像个圣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挺淡漠的,好像不是这儿的人一样,很少看见他那么喜欢什么东西。他喜欢,我就也喜欢。” 韩先生出去买单的时候,阿姨还悄声对越苏说:“其实我有件事情特别后悔,我们言言小时候心心念念想开个鬼屋,老头子不答应,我也不答应,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当初随了孩子就好了。” 据说为人母亲,怀孕的时候总是设想我的孩子要聪明、机灵、可爱、帅气,但是到真正进产房的时候,往往就剩下一个念头了。 “要他健康地活下去”。 越苏心下微微叹口气,什么也没说,笑着听阿姨继续往下讲。 “苏苏啊,阿姨真的喜欢你,你要不要和阿姨一起回去住几天啊?”韩先生的母亲和他一样,是个觉得“第一天就把进度条推满”这件事完全没问题的人。 越苏有些受宠若惊,忽而听到韩先生笑着说:“妈你不是来A市谈投资的吗?怎么就打算回去了?” 阿姨猛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来干嘛的,随意地挥挥手:“唉还不是你爸,整天投资投资,脑子里全想着钱生钱……咱们快点速战速决,把事情谈完。我和你说,苏苏,我最近在看《红楼梦》,老琢磨着把里边的菜都做来吃吃看,你有兴趣没有,咱们一起做吧?要是可以我们去开家餐厅……” 阿姨这么一个状况,虽然说着要赶快见见可投资对象,但其实真的上场去谈的还是韩重言,她一个劲拉着越苏聊红楼梦,并且非常有感触地说:“唉,要不说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呢,当初多生个女儿就好了,比儿子好多了,又会说话又聊得来。” 她们在约定见面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看见谈完事情的韩重言出来,阿姨有些不耐烦,打了个电话过去:“韩重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啊!有什么好谈的!流动资金卡一卡,审计财务CFO派过去对接,有不对就撤资离场,不想担风险就B轮转手!你给我快点!” 越苏听见电话对面幽幽地说:“妈,难怪你投资还能负增长,快也不是这么个快法啊……” 不过催上一催,确实更快出来了,越苏见他出来了,刚向前走两步,想去挽他的手,忽然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秦之焯。 许久不见,这位前男友帅气依旧,只是发际线又危险了几分……看起来和那位富家千金分手之后,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他又熬了很多夜。 秦之焯原本脸上有喜色,在看见越苏的一瞬间变成了轻微的惊讶,在身边走着的男人挽上她的时候变成了……目瞪口呆。 韩重言笑着对她说:“我刚才认真看了一下这位秦先生的资料,觉得投资他的公司很正确,等B轮过了正式上市的时候,我把股份转给你。” 越苏微笑着朝秦之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和他有眼神交流 分卷阅读348 ,挽着身边人的手径直上了车。 上了车,韩先生似乎才回过味来,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太对劲,顾虑自己母亲也在车里,偷偷给她发消息。 【韩重言:你和秦先生认识?】 【越苏:嗯】 【越苏:事实上,他是我前男友……我并不知道他今天会到这儿来】 这句话一发过去,越苏觉得自己身边的气压骤然下降一截,韩先生表面看着挺正常的,等到他们家在A市这边的住宅,阿姨拉着她下去,越苏很明显看见韩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们俩一直没找到机会交流这件事,因为阿姨一直拉着她聊天,甚至吃过饭之后真的问:“苏苏要不要今晚留下来住啊?我们俩说说话呗。” 您都不停嘴地说了六七个小时了…… 越苏还没说话,就见韩重言手一摊,笑着对他母亲说:“妈,你们这才第一次见呢,感情苏苏才是您女儿,我是来上门的。你们关系那么好,要把我赶出去了。” 这固然是玩笑话,但是阿姨也就没有再坚持,亲昵地给越苏理了理衣领:“去吧,你们小年轻,以后多来玩啊,阿姨带你出去玩。” 韩重言点头:“那我送苏苏回去了,不用司机送了。” 等越苏跟着他出去了,进了车库,他拉开车门,越苏坐到副驾驶上去,安全带刚系上,忽然他就吻下来了。 越苏想,此刻,月亮想必正在大海深处彷徨。 他气息乱得轻易,捏着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吮吸、一点一点舔吻,正是灯半昏时、月半明时,他半闭着眼睛,光影微瑕,手掌撑在她耳边,难得有这样逼人的强势。 “反悔了。”他哑着嗓音,指腹慢慢摩挲她被吻得微微肿起来的嘴唇:“换别的礼物送给你。你不准看他。” 越苏伸手去挽他的脖子,嘴张开了一点点又闭上,抿了抿,似乎是想唤他一声,但是又迟疑如此情热下,到底该叫什么。 “依旧叫信哥哥吧。”身前的男人眼睫半闭着,声音微哑:“我这些日子慢慢想起来一些片段,果然圆空……大师是完全把另一个人的神魂摹写了下来——也不对,不该说另一个人,不管怎么看,我们都是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是迟疑了几秒,才在圆空两字后面加上了敬称。而话到结尾,又对自己的言语都不太确定了,吐字越来越慢。 “难怪不让开展克隆技术呢。”他自嘲地笑笑:“‘我是谁’这个问题,确实几千年也不过时。” “虽然知道没有转世轮回了,但有时候我这么想……我和他不过是前世与今生的关系,碰巧我运气不好还有情感感知障碍,现在前世的记忆逐渐解封了。这么想要好很多——” 越苏仰头重新吻住了他。 车门没有关严,些许暑气从外面渗了进来。夏天,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夏天,蝉声此起彼伏,单调而空洞的声音弥漫在一百四十年以来最热的夏天里,和游泳池里漂□□的气味,黄昏下盐水毛豆的颜色,一起成为了炎热的底色之一。 半个月以后,越苏开宴庆祝乔迁之喜。 她本来就没有亲戚,朋友也只寥寥几人,凑上刺客男团也坐不满一个大圆桌,备菜的压力不大,她决定自己亲自下厨,正好秀一秀这半个月无聊时学的厨艺。 从秦汉归来的沈老板强烈要求吃卤三件。 越苏还是专门去查了,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卤三件,即鸡腿、鸡翅、鸡蛋,放在一锅卤,等肉在浓郁的卤汁中浸泡成酥烂的状态,再把它放凉,第二天端出来,骨肉已完全分离,又鲜又辣,十分适合夏日开胃。 沈老板还要求吃罗汉斋。 还要求吃大闸蟹。 还要求吃东坡肘子。 还要求吃酱大骨。 馒头趴在他脚边,一边张嘴流口水,一边渴望地看着越苏。 越苏:“……” 越苏在他说出更多菜名之前,把人给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扔出去一个大白狗子。 “去买冰西瓜,晚上都给做。” 站在楼梯口,门没关,正好碰见上来的几位刺客,热热闹闹地给他打招呼:“沈仙人!怎么不进去啊?不是一起来吃饭吗?” 越苏给打开门,招呼他们进来,又蹲下给馒头戴上嘴套,仰头对他笑:“好了,去吧,都给做。” 沈静松默默牵住了那只萨摩耶,按电梯下楼,他刚才在楼上无聊,从窗户往下看,已经算好了要是被赶下去买水果,没有伞怎么走晒不到太阳。 去的时候可以看看周围的风景,买好西瓜回来的时候就无聊了,沈静松左顾右盼,看见路边有个大商 分卷阅读349 场在商演,想都没想,立刻拎着几个大西瓜,牵着只戴好嘴套的萨摩耶去看表演了。 表演很无聊,沈静松想走,但是觉得本来就不剩几个人了,自己再走是对台上长腿细腰大胸的小姐姐们不尊重,于是拽着馒头,小声给它讲故事,希望自己能够再待几首歌的时间。 “馒头,给你讲个故事,有个人他生前害死了自己的妹妹,母国灭亡,死了很久再活过来,发现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千年了。”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记忆,好不容易活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了,他活过来之后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甚至能看见这个世界本原的架构……所有人都是零件,互相配合维持机器的运转。” “他最开始想,能不能用这些能力改变重新开始的历史轮回,至少,不要让自己的妹妹死得那么惨。” “可是不行啊。明明他们兄妹都被抹去了一切历史痕迹,没有任何史书会记载他们,但是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只想到一个办法,既然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那就偷天换日,换一个人来承受这该死的命运。” “这次成功了,他的妹妹在太平盛世平安地成长起来,虽然有一点点偏移,但再也不会死于非命。可是他所处的世界却要崩溃了,他做了太多次实验,读档了太多次,甚至影响到了那些零件——他们在无限的轮回中开始留下微末记忆,然后走向崩溃。” “他的妹妹连一辈子的好日子都没有体会过,他不允许世界就此崩塌,要崩塌也要等她这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于是他想:要不然我去创个业吧……” “他在漫长的历史中,曾经碰见过一些高人,这些高人甚至能看破轮回,给人续命。高人说,你天资极高,已不在轮回之内,如今困在这里,无法超脱,只是因为魔考未渡。” 他还要继续讲下去,忽然意识到台上的商演已经结束了,穿着清凉的漂亮小姐姐正按惯例,一个一个和观众握手,连忙上前去握了握小姐姐纤白的手,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了。 又是一路的树荫。 沈静松非常满足这种情况,在荫凉又暗沉的影子里一步一步往前走,他难得没穿那套银灰色的西装,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和树的影子分不出彼此。 然后他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急匆匆地从楼里出来了,四处张望,神色焦急,忽然一眼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才猛地放松下来。 “老板,我以为你带着我的狗子跑了呢,大闸蟹都不吃了。”那姑娘也不顾下午的阳光还猛烈着,也完全不顾自己白皙的皮肤在强度那么高的紫外线下会不会变黑,直接从荫凉的地方跑了出来。 沈静松牵着狗子,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白烂笑容:“本来是想带着狗子跑的,刚发现狗子上不了公交。” 他没选择继续绕路、从荫凉中走过去,而是像她一样,直接把自己暴露在灿烂暴烈的阳光下,任视野之间的暗沉一瞬间全被光亮烧起来。 他想,不渡就不渡吧,大闸蟹值得。 第151章 番外1:爱屋及乌 本番外的时间线是:很久很久以后。 韩重言的母亲极度喜欢小孩。 她也极度渴望能够早日有孙子孙女一辈。 她甚至偷偷拉着越苏的手说:“你们年轻人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想过几年二人生活,我能够理解, 但是你尽管生,我给你们照顾, 你们还是有二人世界过的。” 越苏含含糊糊:“啊, 这样啊……” 韩重言连忙转移话题:妈前一阵子我表姐不是有姑娘了你要是想玩我去给你借。 越苏:“……” 越苏不明白那是不是某种补偿心理。 但是韩母喜欢归喜欢, 自己也明白这事情急不来,而且自己家小孩这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 于是韩母真的去借了人家小孩来玩。 越苏:“……” 那小孩叫韩重言舅舅, 叫越苏舅妈。 韩母特别刻意地把小孩抱给越苏,说:“我身上气味不好闻, 小孩不喜欢,你抱着吧。” 对了, 好像忘记提了,韩母信神神鬼鬼信的有点严重,平常出门看不出来,但是要是全是熟人在家里,她基本就素色衣袍,熏香,有时候兴致起来了,还抄大悲咒, 虽然经常抄了没两段就不抄了, 说自己心已经到了。 越苏有点措手不及。 表姐的小姑娘特别乖,乖得出了名,天使一样的笑容, 不怕生,见谁都笑,要是好看一点,她还会直接扑上去糊你一脸口水。 听韩母说,表姐小时候也是特别热情一小姑娘,小时候带她出门,她一定要和路过的每一个店铺的 分卷阅读350 老板打招呼,甚至上车下车,都要重复和司机打招呼,还不是普通的打招呼,是极其浮夸的那种鞠躬,假音、字正腔圆、所有字都一声的“叔叔好!”。 反正他们家从来没有担心过表姐会走丢。 方圆十里几乎所有的店老板都认识这个表姐。 越苏虽然挺喜欢乖乖的小孩,但是那么小——还要抱在手里——的小孩,还是不怎么接触的。 只能说表姐也是心大,也是信任自己姨母,这么小的小孩也敢往外借。 她抱在怀里和小孩玩了一下午,觉得累了,边抱着孩子晃来晃去,边用掐出来的儿童奶音说:“宝宝,和舅舅玩一会儿好不好?舅妈去洗个脸好不好?” 顺利把孩子转手了,她进了卧室的卫生间,刚把洗面奶糊在脸上,就看见韩重言抱着孩子进来了。 越苏诧异地看他。 而这位韩少说着那句全天下不会哄孩子的男性必说的句式:“走,宝宝,咱们去看看舅妈在干什么。” 满脸洗面奶,甚至鬓角还在往下滴水的越苏:“……” 你猜我在干嘛。 她匆匆把脸洗干净,韩少怀里那孩子就手舞足蹈地往她怀里扑。 韩少:“她不要我,她非要来找你。” 越苏看了一眼全程天使笑容就没变过的小姑娘:“……” 韩重言坚持把孩子递进她怀里之后才落荒而逃。 韩少显然也是喜欢孩子的,但是他极度不喜欢带孩子和照顾孩子,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充当一个完美的“丧偶式教育”的背景板父亲。 越苏不知道成功的企业家、彻底失败的父亲、值得谴责的渣男韩钦皓在这一点上给了他多少影响。 晚上韩重言抱着她闷闷地许诺:“我会试着去做一个好父亲的,我只是现在还有点……” 说到做到,韩少第二天看完财报真的开始看医学科普视频。 养小孩嘛,自然得从妇产科开始。 他看完孕妇生产全过程,不说话,切成外网,开始查男性生育目前的进展,并且顺手查了一下在哪里代孕是合法的…… 再然后越苏把他的网页关了。 越苏:“我觉得自己可以生,这个你不用操心。” 后来韩少有点想通了,觉得该先养点越苏的东西练练手,这样以后照顾自己小孩不会一不小心给玩死了。 他盯上了越苏的萨摩耶。 老舔爷,萨摩耶战斗力比他本人都高,直立起来能把手直接搭到他肩膀上。 韩少非常用功地去查了怎么养萨摩耶,并且一板一眼做得很不错,每天还拉出去遛狗。 遛完狗回来洗澡,一身清爽,抱着她不撒手,吻她的脖颈,对她黏黏糊糊的回吻心满意足,抱着要往卧室走。 馒头屁颠屁颠地咬着个球来找他玩了。 韩重言:“……” 越苏笑得差点从他怀里摔下来。 她揽着他的脖颈,声音轻快:“嗯?好爸爸,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韩重言把她放在床沿,把屁颠屁颠跟进卧室里来的馒头牵出去。 那天晚上越苏睡得昏昏沉沉了,他才重新上床的。 第二天他给馒头安排了五个小时的放风时间,馒头在大草地上都玩疯了,回来吃了饭倒头就睡,别说叼着球来找他玩,甚至都懒得理越苏,一点也没有当嫁妆陪嫁过来时“我吃你的用你的,你要是欺负我主人我就咬你”的那种无赖气势。 韩重言从背后握住她的腰,细碎地吻她的肩膀:“你不要太喜欢小宝宝好不好?” “嗯?” 十分幼稚的威胁:“你不能喜欢宝宝超过我,不然我就不喜欢宝宝。” 越苏笑着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喜欢比较恰当呢?” 他身子一沉,说:“爱屋及乌的喜欢比较恰当……而且以后小宝宝肯定会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你喜欢他没结果的,还是喜欢我收益比较高。” 她素手抓着身子底下的床单,意识昏沉,结束后直接睡过去了。 后半夜她被渴醒了,身子沉重,他之前握得有些用力了,腰一动甚至有些痛,迷迷糊糊地喊身边的人:“要喝水……” 软软凉凉的唇贴了上来,她睡意太盛,再加上是深夜,什么廉耻心都抛开了,顺着他的意思,一点一点吸吮他嘴里的凉意。 “喜不喜欢?”他低声问。 “喜欢,最喜欢你了,永远最喜欢你。”越苏把脸往他怀里埋,不厌其烦地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 第152章 番外2:花木兰 花木兰被肖渊频繁 分卷阅读351 的邀请弄烦了, 终于回复了他的邀请,决定和他出去玩。 自从她在网上看见一些帖子有理有据地论证了花木兰是福建人之后, 就对网路上的一切消息敬而远之了。 她每天和网络时代最亲密的时刻,经常是大晚上抱着薯片奶茶看宫斗剧。 后来小衎买了《甄嬛传》漫画版送她, 她很高兴, 看完发现还有个角色叫“胡蕴蓉”是剧里没有的, 然后才知道电视剧和有区别。 这之后她还专门去网上买了繁体的电子书,结果没翻两页就失去兴趣了, 又回去继续刷剧。 越苏觉得她就是单纯地不喜欢看有很多字的书…… 那个时候,花木兰参加的那个综艺刚刚开始播放, 她的多数cut还没有播放,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不过是一两个几分钟的片段, 她还是个拿到十几万片酬转眼捐个干净,快乐地吃零食刷剧吹空调,平常上医院去帮帮忙打打下手的单纯女孩。 单纯女孩顺便熟知如何快速迅捷地让一个成年男人丧失战斗力。 她虽然非常快乐地在刷剧,但是肖渊一直认为她是被打击了自信心,在家里靠刷剧转移自己的压力。 因为上次她和那个佛学院弟子签生死状,结果进了局子的事情。 你知道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很难的。 在精神病院解释自己不是精神病人也是很难的。 反正花木兰就差和肖渊说“我唯一一次自信心被打击,是我周围所有人都战死只有我活着爬回去的时候”了。 当然她没说。 于是肖渊依旧认为她是个自信心被打击了的单纯女孩。 肖渊约她去骑马,觉得在草原上驰骋可能会有助于她的心情恢复。 他甚至好好计划了一下, 觉得自己可以慢慢教她骑马, 这样一来二去,说不定能擦出点别样的火花。 然后…… 约木兰出来的那天,他看着木兰用利落的姿势上马, 然后一骑绝尘跑出去好远,再疑惑地骑着马回来,问:“你不一起吗?” 穿戴好护具,终于上马的肖渊:“……” 旁边的工作人员劝她穿好全套护具,花木兰一脸怀疑地摇头,随后大气地说:“真的不用,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跟着。” 肖渊使出浑身解数跟上她的速度,可刚骑着马遛了两圈,花木兰就不满意了,悄悄问肖渊:“咱们今天不是出来骑马的吗?” “是啊。” “怎么准备了那么久还不开始啊?” 肖渊:“……” 搞明白他们已经开始了之后的花木兰更不满意了,她用商量的语气对肖渊说:“咱们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然我教你骑马吧!” 计划过来把姑娘抱在怀里,细声满语教她骑马的肖渊:“……” 花木兰又想了想:“要不然你坐到我的马上来,我先带你试试速度?” 肖渊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好!” 花木兰把他扶上自己的马,随后发现这位肖富二代比她高大半个头,严重阻碍了她看路。 “你坐在我身后行不行?只要抱紧我就可以了,不会掉下去的。”花木兰和他商量。 等肖渊上了马,把她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想,整匹马就飞出去了。 他很后悔特意做了功课,找了这家货真价实的马场,很后悔挑了这匹膘肥体壮的好马。 那天,风很大。 奔驰起来的骏马上,风更大。 肖渊第一次觉得自己羸弱到会被风吹跑。 由于风过于大,速度过于快,他甚至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自己在抖什么,敏锐的花将军就体贴地把马停下,转头问他:“你害怕吗?” 肖渊:“……” 肖渊试着维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不怕。” 花木兰:“那你抖什么?” 肖渊随便抓了个理由:“……我冷。” 花木兰歪着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义凛然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肖渊:“……”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拒绝她的外套,来保留自己所剩无几的男子汉自尊心,就听见花木兰说:“你下去。” 肖渊:“……” 肖渊:“……啊?” 花木兰无辜地说:“你不是冷吗?” 肖渊一脸茫然地用一个帅气姿势下了马,说实话,他上马下马的姿态比花木兰要帅多了。 花木兰把自己轻薄的外套系在左手上 分卷阅读352 ,严肃地嘱咐他:“我会一直在前面的,你看见我的外套就能在一群人中认出我来的。” ……不是!这还需要外套来认吗?其他人在骑马,你简直是在开火箭啊!!! 肖渊还是一脸茫然。 花木兰难得温柔又热情地鼓励他:“加油!跑起来,跟上我就不热了!” 喂什么—— 肖渊还没来得及提出质疑,就感觉脸之前有一阵狂风刮过,风速之快,甚至把他今天为了见她特意理好的发型给吹成了非主流托尼老师年度巨献款。 他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扔在了辽阔马场的中间,看见那条轻薄的外套一次又一次,用火箭升空的速度在自己脸前飘过。 肖渊:“……” 花木兰再次停在他面前:“你不冷了吗?要不要我再带你跑几段?” 肖渊反思自己,下次不能找这种能让人跑没影的地方开导姑娘,姑娘是快活了,他自己快抑郁了。 吸取教训,他下次约姑娘出来,去了一个老少咸宜的地方。 动物园。 姑娘这回没跑,因为她根本跑不动。 熊猫馆太多人了。 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他甚至看见有对情侣,女方比较矮,挤不进去,看不见熊猫,心一急,硬要自己男朋友用肩膀垫着她去看熊猫。 那女孩子穿着件红色外衣,远远看去,她男朋友像顶了个红色暖壶。 花木兰也不心急,问他:“熊猫是什么呀?我还没见过呢。” 做过功课的肖渊侃侃道来:“熊猫,又称食铁兽,只存在于我国,属于食肉目、熊科、大熊猫亚科和大熊猫属,主食是竹子……” 花木兰提出异议:“不是说是食肉目吗?为什么主食是竹子?不该是肉吗?” 肖渊解释道:“熊猫一开始是食肉动物,但经过上千年的进化,99%的食物都是竹子了。他们的牙齿和消化道却还保持原样,所以仍然被划分为食肉目。” 看花木兰有些迷糊的样子,他又详细解释了:“上古时,大熊猫被视为威武的野兽,与虎豹并列,《尚书》中曾提及,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后来地理环境变迁,就逐渐演化成了现在的模样,为了保持正常的体力,它们一天要吃30公斤竹子。” 说到此时,正好轮到他们经过熊猫展馆,花木兰怀着好奇看玻璃里面,那是只普通的大熊猫。 普普通通,用与生俱来的天赋,随便往那一瘫,就惹得玻璃外几十号人发出齐齐的萌妹尖叫。 “好萌啊!!!” 花木兰继续提问:“萌是什么?是可爱吗?” 肖渊使劲看熊猫,点头:“对,你看熊猫呀,它们可萌了,全国人都很喜欢它们。” 花木兰:“可是……它们以前是吃肉的啊,还上战场啊。” 这个时候,饲养员哥哥进了熊猫馆打扫卫生,完全不把国宝放在眼里。熊猫吧嗒吧嗒爬过去,黏在他腿上,饲养员哥哥毫不客气,把熊猫从腿上扯下来,放在一边,认真扫地。 熊猫又黏上去,饲养员哥哥把它扯下来,走了几步,放在最高的那块树木上,小跑回去扫地。 熊猫吧嗒吧嗒从树上爬下来,锲而不舍地黏在他腿上。 饲养员小哥彻底放弃了,他拖着腿上的熊猫跑来跑去扫地,踩到熊猫也不道歉,任那只国宝抱着自己的腿,在自己脚后面吨吨吨地用屁股摩擦地板。 花木兰目瞪口呆:“它们……以前不是猛兽吗?” 肖渊试着回答她的问题:“它们进化成现在这种可爱的样子了啊,现在不是比以前更好吗?大家都喜欢它,它也不用在野外辛苦地捕猎,把自己搞成濒危动物。” 花木兰若有所思,被人群拥着走出去一段路,忽然严肃地问:“动物园馆方会给熊猫看《功夫熊猫》吗?” 肖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随口答道:“应该不会吧……你知道动画片都是虚构出来的,是假的,对吧?” “他们应该给大熊猫一点人道关怀。”花木兰说:“让它们知道自己每天被无数人围观的生活不是特例,还有只熊猫要被上亿人看,而且还会有重播。” 肖渊哑然失笑。 他们晚上去看了动画片《花木兰》的3D重置版。 花木兰已经看过这个片子了,肖渊也已经看过了,但是他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说真实的那个花木兰,到底是什么结局呢?”荧幕黑了下来,电影院里坐着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肖渊忽然感慨地问。 花木兰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完美的Happy Ending,随口说:“你 分卷阅读353 觉得呢?电影里的这种结局挺好的啊。” “我觉得比较假。”肖渊说:“就像人们传说西施美人计之后退隐,和范蠡泛舟五湖、逍遥一生,但是更可能的结局是美人计出,而她死在乱世中。” 花木兰笑了,她笑得很坦荡,所以她的笑容一向很好看:“给传说人物一点人道关怀吧,人家都要在口口相传里被重复上千年了,还是给人家续一个好点的结局吧,你看这部电影就不错,皇帝厚礼待她,感谢她拯救了国家和人民,虽然因为时代局限无法入朝为官,但还是嫁给了爱她敬她的丈夫,幸福美满地渡过了一生。” “也有差一点的结局的。”坐在他们后面的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女孩子,可能性格比较内向,不怎么看他们的眼睛,搭话道:“元代造《孝烈将军祠像辨正记》碑上有载:‘木兰曰:‘臣无媲君礼制’,以死誓拒之,迫之不从,遂自尽。’说的是皇帝知道她女扮男装之后,恩准她进宫为妃,享天家殊荣,但是她拒绝了……后来逼迫太甚,她就自杀了。” “怎么可能啊。”坐在女孩子身边的是个男生,头发有点无精打采:“花木兰可是巾帼英雄啊,怎么会因为这么点破事就自杀啊,不就是皇帝老儿脑子有病,她不是将军吗?点齐人马直接反了不就好了,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嘿嘿嘿。” 文弱的女生又低了低头,细声细气地说:“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女生了,她已经没有兵权了,她一开始就是认同忠孝思想的,不然也不会替父从军啊。” 男生皱了皱眉,又说:“那进宫其实也挺好的,不是享天家殊荣吗?而且皇帝那么老,她生个孩子——实在恶心不想生就绿了皇帝老儿也行,《甄嬛传》就是这么演的——扶上位,她不就是太后了吗!朝堂上谁敢反抗她啊,谁都打不过她,而且她还有嫡系,以前一起打仗的兄弟难道还信不过吗?嘿嘿嘿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文弱女生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又小了几分,几乎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你不能这么想啊,她以前是将军啊……是横刀立马、一夫当关的将军啊,怎么甘心去当皇帝后宫中的一名妃子,余生在和其他女人的争风吃醋中渡过呢……” “可是不当这个妃子,她就没有退路了啊。” “当了这个妃子,她又如何自处呢?” 肖渊并没有听完他们的对话,他刚才发送了预约信息,现在兴高采烈地对花木兰说:“我们去吃夜宵吧,我预约好了。” 于是花木兰高高兴兴地和他一起去吃夜宵了。 花木兰其实不太懂他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她有一次直接了当地问了肖渊:“你是不是想追我?想要我当你女朋友?还是只是简单的想睡我?” 肖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疯狂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是朋友嘛,你在哪看到这些问题的?” 花木兰诚实地回答:“我看了一个PUA泡学的纪录片。” 肖渊摇头得更疯狂了:“不是不是,大家就是朋友嘛,我帮你,以后有机会你也帮我。” 他说是普通朋友就是普通朋友吧。 反正花木兰以前也有过挺多这样的异性普通朋友的…… 说普通不太恰当,在战场上他们都愿意把生的机会让给身边的人。 后来他们就都死了。 花木兰有点伤感。 餐厅的气氛很温馨,嵌在墙壁上的小电视在播《加菲猫》,那只橘色的胖猫咪说:“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才是永恒的。” 这家店人很多很红,就算是预约了,也只是有个位置比较不错的小隔间,花木兰要是想听,完全可以凭借她出色的听力听见外面在说什么。 她想听。 外面碰巧是几个年轻的学生,在讨论政治和历史,讨论得热火朝天,争论王安石的变革如何失败的,要怎么样才能拯救宋朝,怎么样才能杀奸臣匡扶社稷,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兴高采烈地讨论完,忽然说起房价,唏嘘一阵,说买不起房啊,房价一天比一天高,物价拼命涨,一个年轻人没有好爹妈,拼死拼活二十年连套房子都买不起,真是过不下去了,怎么办,佛系一点咯。 又说还是加税,加汽油税加房产税加文艺税加加加,还有那群什么也不会的演员,就该多交点税,大家都买不起房就好了。 喝了些酒,痛骂资本家,骂那些用金融杠杆和房屋收益发财的房地产商。 “士大夫们好像一直相信孔子书里写的东西。”花木兰忽然说。 肖渊有点吃惊她说出这么一个名词来,随即笑道:“是的,所以才有脊梁和气节嘛,就是因为那么多人相信明天,相信明天会更好。”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歧视,大家都把别人当成朋友那样对 分卷阅读354 待,每个小朋友都得到自己适合的教育……嗯,这个叫什么来着?” “有教无类。”肖渊说:“你年轻的时候不相信明天会更好吗?” “年轻的时候相信,后来不信了;来到这里又信了,现在又不信了。”花木兰说:“可能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盛世。” 肖渊给她拿小点心,笑道:“未免太悲观了,这不是还有很多好吃的嘛。” 花木兰把点心塞进嘴里,忽然说:“肖渊,你不是一直说想去做律师嘛,你要不然去吧。” 肖渊微微笑了一笑,意味不明:“我当初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回来继承家业是我自己选的,我爸妈没逼我。” 花木兰摇摇头,她的表情有点愣愣的:“你以为你是自己选的,但是很多时候……你只能做那个选择。” “就像那个花木兰看起来有很多选择:造反、逼宫、成为太后……但是她其实没得选吗?” “可能吧。”花木兰说:“说不定这位花将军打胜仗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救全世界,可以给战死的好友报仇,可以还我河山,可以忠孝两全,但是她其实最后连自己也救不了。” 肖渊给她拆好水果:“喏。过几年刘天仙的《花木兰》就要上映了,迪士尼出品,肯定是好结局,到时候一起去看吧,不要执着那姑娘说的那个坏结局了,说不定是后人牵强附会的。” 花木兰说:“也是。谁也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上,那个花木兰到底有什么结局,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肖渊中途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回来有些歉疚地说:“咱们今天先回去吧,我爸刚才喊我回去加班,有个紧急的国际大单子。” 他边去开车边碎碎念:“爱迪生发明电灯真好,要是现在还是点着蜡烛加班,我真的不能保证办公室里点着的只有蜡烛……” 花木兰问:“以后要是我们不是朋友了怎么办啊?” 肖渊愣了一下:“不会的,我脾气很好的,就算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也会按原路爬回来的。” 花木兰:“我是说,我们可能以后因为什么原因再也见不了面了,就是那种……机缘际会。” 肖渊:“不会有那种因缘际会的。” 花木兰:“假如呢。” 肖渊:“假如啊,那我明天还约你出来玩,和你玩挺开心的。你明天出来玩吗?” 花木兰:“来啊,我现在也挺开心的。” 肖渊:“那明天见。” “明天见。” 第153章 番外3:君臣 此番外的时间线:主线剧情之后的几个月。 没什么是历史一轮子碾不死的, 如果有,那就两轮子。 越苏工作了那么多天, 只有一个发现:名臣, 尤其是唐代以后的名臣, 都长得倍儿好看。 以唐代为例,中进士后, 吏部还要再次选试考察:身、言、书、判。其中第一项“身”指的就是身姿挺拔相貌伟岸, 韩愈当年四考方中榜首,但因为长有碍观瞻,之后也只能先从节度使幕僚干起。 但这些名臣和自己君王的关系,往往又是一本心酸账。 极端一点比如韩信, 功高震主, 君王杀了他不够, 还要夷灭三族,谨防来个报仇的。 所以说刘备那种仁德君王古今难求,如今亦是但见武侯祠,未闻刘备庙。 名臣和名臣之间也有很多牵扯。 极端一点比如韩信和萧何, 大恩变大仇,越苏有时候自己代入信哥视角想一想, 要是还能见到萧何,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就是杀了他。 但是大多数人其实还是关系挺正常的。 文天祥和于谦一起来的时候, 越苏仿佛见证了一场粉丝见面会。 文丞相和于少保那是真的抵足而谈,还一起看明朝纪录片,一起感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于少保很激动, 他亲眼见到了自己偶像文丞相,文丞相知道他的生平之后,还特别亲密地叫他于少保,夸他是个忠孝之人。 于谦: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越苏默默地想,你就是已经死了啊…… 过了会儿文天祥文丞相偷偷问越苏:“诸葛丞相在吗?” 没错。 这位被迷弟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男神文相,是另一个男神的迷弟。 文丞相那篇大名鼎鼎的《正气歌》都有“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这样的字句。 越苏对这种复杂关系很有感慨,安顿好俩人,回家和刘衎感叹:“为人臣子真的好难啊。” 刘衎一边打游戏一边说:“当皇帝也很难的。” 分卷阅读355 越苏顺手给他削了个梨,往他面前一放:“是啊,还是打游戏快乐。” 刘衎利落地把最后一个敌人用□□爆头,扔开游戏手柄,对越苏说:“对了,苏苏,韩哥哥几个小时之前有往家里打电话,你要不要去听听电话留言?” 越苏对一些老式的物品有着奇怪的情怀,比如说照相馆,比如说家庭电话。 韩重言明白这一点,所以一些不太紧急的事情他会故意用这种老式、效率不高的通讯方式。 “苏苏,我找到一家复古照相馆,质量很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要是喜欢,以后拍婚纱照说不定可以请他们家。” 越苏听完,低头给他回消息,约好时间一起出门。 那果然是家质量很高的照相馆,场景布置得很用心,帷幕放下之后,摄影师走到幕布之外去看底片,他避着人偷偷吻她。 吻她的发尾。 拉进怀里,在厚重的猩红色幕布下,挽起她的发尾,握在指尖,细细地亲吻。 发尾明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是越苏的肩头不自觉微微抖了起来。 因为催人泪下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再多分辨出些东西,就感觉抱着她的人撩起她鬓角的碎发,温热的气息缓缓吹拂过去,他的唇又软和又凉,仿佛受到蛊惑一样,轻轻吻了一吻就放开,感叹道:“……是你就好。” 越苏被他郑重的神情所震撼,见他眉眼间全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如释重负,忽然心头一震。 “你……都想起来了吗?”越苏问:“所有的一切、以前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了吗?” 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竟然是这二十几年过去,少有的对自己没有疑虑的时候。” “诶,是吗?”越苏有几分故人相逢的局促感,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几分做坏事被抓到的羞耻感,说的话从脑子里走过去,甚至完全做不到思考分析,靠本能在对话。 “是啊。”他垂眉说:“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现在……感觉没什么太大变化,倒像是在某个夜晚忽然想起了遗忘很久的过去。” “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疑虑呢?” “因为有时候病痛太过,会不自觉地思考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的眼眸沉了沉,语气竟然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值得他人一笑的趣事。 越苏觉得自己真是被峰回路转、高速漂移的事情进展甩得脑子都飞出去了。 等拿到照片,她抓着清晰的照片,眼神摩挲两遍,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小小给他们俩拍的那张拍立得,照片尺寸很小,人物也模糊,而且拍完之后,信哥就离开了,那张照片里他的样子就这么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了。 那时他抱着为她好的念头,别说碰她了,最出格的举动不过是截留了她的一件贴身衣物放在枕边。 “信哥。”她可怜巴巴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心口疼。” 男人果然立刻紧张起来了:“很严重吗?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越苏摇头:“我想躺一会儿,附近有酒店吗?我不想坐很久车再回去了。” 这个照相馆确实离住处有点距离。 韩重言不疑有他,真的到最近的酒店开了房间,把她抱进去休息。 那是一家情侣酒店。 越苏第一次见到那么大那么圆的床诶。 还有花瓣,还有昏暗的灯光,还有那么厚重的窗帘。 他皱着眉头帮她揉心口,估计脑子里正想着要带她去医院看看,万一是什么隐疾就不好了。 越苏翻身就骑到他腰上去,耍赖一样要吻他的唇,心口也不疼了,小猫一样一路下来吻他的锁骨。 他哑然失笑。 …… 出人意料的是,小皇帝和几位名臣都相处得不错。 一开始文丞相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小皇帝在打游戏,他默默看了一会儿,问:“之前在报纸上看见的那个什么校园枪击案,就是用这种枪支制造的吗?” 小皇帝无暇他顾:“嗯。” 文丞相叹了口气,大概是看了枪击案的一些社论,有些忧心忡忡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不能乐观一点,枪击案和自杀案层出不穷的,我就看了几天的社会新闻,每天都有。” 刘衎继续专心打游戏,顺口应道:“是啊,都是电子游戏的错。” 谁知道文丞相不赞成地摇摇头:“这么说就是目光短浅了,上一辈人毁掉了经济,用战争和新式武器几乎毁灭地球,挑起民族争端导致恐怖主义盛行……现在的年轻人辛苦工作一辈子依旧看不到出头之路,阶级晋 分卷阅读356 升的通道越来越窄,都不无辜。” 刘衎有些吃惊地停下了手上的游戏。 他生前作为一个皇帝,实在是没什么能够帮他的名臣良将,如今极度缺乏和一心为国的忠臣交流的经验。 于是他想了半天,塞了个游戏手柄给文丞相:“……一起玩吗?我可以带你。” 文丞相对枪支作战等杀人游戏没什么好感,试着玩了几把就放下了,小皇帝于是殷勤地给他找了几款他可能会喜欢的游戏。 文丞相拒绝忽必烈的招降,英勇就义的时候,不过才四十七岁,说正在壮年都可以,再加上他一直在努力认真地学习,小皇帝又手把手地教他,他很快明白了什么叫战略性RPG游戏。 4.7超高分策略游戏、年度畅销端游前十:《皇帝养成攻略》。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凭君挑选,想辅佐谁就辅佐谁,想打哪一年的残局就打哪一年的残局。 文丞相立刻重新接手了宋理宗末年,选择扮演自己,作为文天祥试着重新拯救那步步死局。 越苏经过客厅,在厨房和冰箱之间往来的时候,还被动知道了很多文丞相的小知识。 比如文丞相出生在毫无存在感的阿卡林省(注1)某个叫吉安的小县城,吉安的意思是吉泰民安。 比如文天祥中状元之后,宋理宗看见他的名字非常喜欢,说“此天之祥,乃宋之瑞也。”于是文天祥改字宋瑞。 后来他以身殉国。 文丞相不断存档重来,最后终于成功用大宋那一套人才班子对线赢了忽必烈,开心地进入了手游的混沌纷争模式。 混沌纷争模式指的是一批玩家扮演历史角色,同时进入战场,拥立自己主公,各自为政或互相结盟,哪方势力存活到最后就算赢。 但是由于混沌纷争模式公屏的存在,这个模式成为了此游戏出圈最多的,经常在各大社交网络以截屏的方式出现。 比如越苏就看见过一个: 【曹操:???我们这局是不是同时拥有关羽和秦琼??】 【曹操:@关羽@秦琼】 【曹操:二位先打一架呗】 没错,游戏设定曹操算臣子。 越苏估摸着选曹操的人,都是一门心思奔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去的,可能是玩别的忠臣时受够了气。 比如越苏还看见过这样的一张截图。 【白起:大家好,在下白起,擅长杀人,打了很多胜仗,最后不得善终】 白起,郿邑人。战国时期杰出的军事。秦军主将,因功高受封为武安君。后功高震主,得罪应侯,接连贬官。秦昭襄王五十年,被赐死于杜邮。 这原本是一个普通的cos角色发言,但是奈何那局匹配给他的队友都…… 【周亚夫:大家好,在下周亚夫,擅长治军,打了很多胜仗,最后不得善终】 周亚夫,西汉时期名将,官至丞相。在吴楚七国之乱中,他统帅汉军,三个月平定叛军,拯救了汉室江山。后被冤下狱,闭食自尽。 【岳飞:大家好,在下岳飞……】 【蒙恬:大家好,在下蒙恬……】 【檀道济:大家好,在下檀道济……】 岳飞大家熟悉;蒙恬被二世和赵高冤死,大家也熟悉;檀道济大家可能不太了解。 檀道济,东晋末年将领,南朝宋开国元勋,他因功高震主被冤杀的时候,恨恨地对皇帝的使者说:“你这是自毁长城!” 没错,这就是“自毁长城”典故的出处。 【檀道济:所以大家在玩游戏的时候,也经常打出“功高震主”然后被杀结局吗?】 【白起:反正我是】 【李靖:诸位也不用太悲观,其实很多时候多放点心思在君臣关系上,未必会死的那么惨】 【韩信:不,相信我,你要是活到了最后,就是你还不够强】 【白起:信哥,信哥,小弟好奇问一句,你复盘刘邦剧本,打出过HE结局吗?】 【韩信:……】 【韩信:……没有】 越苏想起这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把整张截图从手机里找出来,发给了韩重言。 【韩重言:其实……白起算我的前辈的……】 【韩重言:这么对话OOC略有点严重】 【越苏:哼。分享好玩的东西给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完事了嘛,真是不懂风情的男朋友】 【越苏:对了信哥你晚上来吃饭吗,我晚上做三汁炖鸡锅,特别好吃】 【越苏:文丞相和于少保也在,我怕唐叔和他们聊不太来 分卷阅读357 】 【韩重言:好的,会来的,我从城西过来,给你捎点心】 越苏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给自己捎点心,各种精巧甜酥,只要看见就给她买回来,也不管她吃不吃得完,还爱给她喂点心。 人家情侣日常运动之后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一起去洗澡,再回来抱在一起入睡。 他们…… 越苏给折腾完,他就经常端小巧精致的点心和热水来喂她,或者提前备好了酸奶。 她喜欢喝稠酸奶。 越苏要自己用手拿,他还不让,极其沉迷于喂她吃点心照顾她这项运动,甚至比刚才抱她的时候还沉迷。 越苏:“……” 以后不能生女儿,生了还了得。 这天晚上竟然难得凑了一桌整齐的人。 文天祥于谦、花木兰苏小小、唐叔刘衎,甚至虎子也在(贺方回出门给老大打江山把虎子托付给她了)。 唐叔比在座的历史大佬们出生日期都要晚,他又熟知几位的生平,聊起天来还是很好玩的。 就是他们一起痛斥昏君的时候,刘衎有点不自在。 极其不自在,甚至有点坐立不安。 在他们痛骂完昏君和奸臣之后,他才停下默默扒饭的动作,小声地说:“其实当皇帝也很不容易的……” 事实上,中国历史上的皇帝被害率为31%,活不到40岁的高达50%,甚至还有人把帝王们死亡的原因归纳总结了一下,编成了“十三杀”。 近臣杀、宦官杀、子杀、叔杀、父杀、母杀、妻杀、兄弟杀、祖母杀、外公杀、岳父杀、兵杀、俘杀。 他刚才偷偷查了一下于谦和文天祥两位千古名臣,知道这两位比他这位傀儡皇帝有名也有用多了,现在说话底气不是很足。 两位名臣情商极高,立刻接话:“是啊,主要还是臣子谋逆该杀,君主年幼,也不可过多苛责。” 两位比刘衎晚个上千年,知道他的生平,还很和善地开解安慰他。 唐叔也安慰他:“你看你面对的对手都是什么人,王莽,大家不是都说他是穿越的嘛,说不定他就是个开挂的挂逼,你那么小,搞不过他很正常的。” 苏小小不顾自己亮闪闪的漂亮指甲,在剥龙虾,见小皇帝快把脸给埋到碗里去了,把剥好的龙虾夹给他:“没事啦,后来不是有个你们家的……刘秀帮你报仇了嘛。” 越苏正好要去厨房端水果来,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安啦,以后肯定还会来别的皇帝的,你们可以沟通交流一下,你看于少保和文丞相相处得就挺开心的。” 她就不该说这句话。 不该立这种fg。 她还没把红提挨个码好,就收到了沈老板的短信。 【沈静松:有个新皇帝,在你家楼下,查收一下,我急着去吃火锅】 越苏:“……” 她把水果往外一端,擦擦手,打了个招呼:“我下去接个人,是小衎的同行。” 韩重言微微皱眉,也站起来,朝大家点点头,说:“我陪苏苏下去。” 他其实早就对诸位样貌堂堂的名臣名将有危机感了。 而众所周知,除非是开国皇帝,接下来的历任皇帝,一般都会逐渐被后宫美人的基因净化得一个赛一个美貌。 不信大家去翻翻历朝历代的皇帝画像,开国皇帝普遍脑袋大脖子粗一副杀猪莽夫的长相,过了三四代,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忽然就变得肤白貌美,唇朱瞳墨。 比如小衎就挺好看的,头发微卷,因为常年处在权臣阴影下,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体贴温润。 还好他年纪够小。 第二代皇帝往往会娶开国功臣的女儿,而这些功臣和皇帝一样,大都是莽夫长相,他们的女儿自然可想而知…… 但是三四代以后,这时上位的皇帝自幼长在天家,早就习惯了泼天富贵,能削的外戚都削了,能杀的功臣都杀了,后宫女子中美貌的权重就变大了。 而会来苏苏这儿的,不太可能是开国君主,也不太可能是中兴之主,往往是亡国之君或傀儡君主。 经过几代人美貌基因筛选的、身世可怜的,年轻君主。 韩重言觉得自己很荒谬,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这么想。 已经是傍晚了,楼下孤零零站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看着二十来岁,一身朝服。 越苏和他打招呼,他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在下清河世子元善见,见过仙人。” 越苏一愣,她是知道“元善见”这个名字的,但知道的却不是“清河世子元善见”。 当 分卷阅读358 面拿出手机百度实在是过于不礼貌,于是她委婉地问了一句:“您活着的时候,有个臣子叫高欢吗?” ……好吧一点也不委婉。 年轻人笑容一滞,点头道:“是,我是北魏孝文帝元宏曾孙,清河文献王元怿之孙,清河文宣王元亶之子。” 换句话说,他是东魏孝静帝元善见,被权臣毒杀,年仅二十八岁。 越苏把人带上楼,见苏小小已经把杯盘狼藉收起来了,现在桌子上就摆着几个果盘。 “小小,你给他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好不好?我去再做点吃的。”越苏说。 她系上围裙,草草查了查这位皇帝历史上的具体居所,推测了一下他的口味。 “苏苏?”韩重言走了进来:“我来帮你。” 越苏随手扔给他几个番茄:“帮我去个皮……唉,今天来的这位真的惨。” 韩重言情绪并不高昂:“嗯。” 这位名叫元善见的皇帝,也是幼年被权臣扶上位,即位时才十一岁。 高氏家族权势滔天,家主高澄派人监视皇帝,皇帝出去围猎,骑马稍快了一点,那个监视者光明正大地指责:“陛下您这样大将军会生气的!” 还有一次,高澄举杯给皇帝祝酒,皇帝看见他就来气,说天下无不亡之国,朕呢也不想活了。高澄见皇帝不接受自己的敬酒还在说一些有的没的丧气话,大怒,骂道:“朕?你是什么狗脚朕?” 然后叫自己的仆从上前去打了皇帝三拳,扬长而去。 越苏:“……” 由于当年百家讲坛讲这个事情的老教授过于激动,越苏对这个皇帝的印象十分深刻。 皇帝元善见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策划了一系列行动,决定搞死这个高氏家族,自己夺回大权。 然而,高能来了…… 史料原文:“澄勒兵入宫,见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 陛下何意反。 何意反。 反。 意思就是,陛下,你这个皇帝,怎么造反呢? 你搞清楚好不好高澄造反的是你啊!!!人家皇帝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啊!!做人能不能要点脸啊!! 史载,这位清河世子元善见,“美容仪,旅力过人,能挟石师子逾宫墙,射无不中;好文学,从容沉雅。时人以为有孝文风烈”。 长得好看,文武双全,就是命差了点。 越苏:“信哥,你觉得小衎会和他聊得来吗?感觉他人挺不错的。” 韩重言切完番茄,站在她身边洗手,言语有点含糊:“嗯。” 锅里的汤已经在咕噜咕噜的响了,散发出好闻的食物香味,越苏笑着去挽他的脖颈,带着笑意喊他:“重言哥哥……” 她亲昵地把脸凑过去, 确定自己处于客厅看过来的视觉死角,直接仰头吻了上去。 他眼眸半闭, 流转的眸光仿佛冷淡的月色。 中天一片无情月, 是我平生不悔心。 他含吮住她的舌尖, 不愿意放开,手压在她后腰上, 微微用力。 她真的太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了, 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因为气氛过于好,她甚至觉出一两分虚幻……可是虚幻又如何,再来一万次, 她也愿意伸手去掬起水中的月亮, 虚幻, 没有关系的。 “重言哥哥……”她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我一直喜欢你。” “像喜欢月亮一样喜欢你。” 她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没什么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吃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吃, 经常边看《武林外传》边吃。 《武林外传》里有这么一段: 有两个女飞贼,听说盗圣白展堂藏有天下盗贼都觊觎的珍宝, 于是乔装打扮来到了同福客栈。其中一个女飞贼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于是对厨子大嘴使用了美人计。可是最好她们发现从来没有什么盗圣的珍宝, 这一切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骗局。 女飞贼长得不算好看,临走的时候,对他说:“嘴哥, 我偷过东西,我觉得自己的东西已经不干净了,你跟我来,你看,那个月亮,它是我最宝贵最干净的东西,归你了。” “后会有期。” 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真奇怪,这个人什么情绪都上脸得厉害,喝酒只要几杯就满脸醉意,情话只要一句就满目赧然。 他捏住她的耳垂,摸了摸,没用力,怕捏疼她了,捧着她的脸细细地亲吻。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担心得没来由,在心中唾骂了自己两句,脸上发烫,凑得近了,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我也爱你。” 分卷阅读359 仿佛在空旷的海上,那么低低的一句话,还有无限的回声,灌入深海,于是无数鱼群跃出海面,跟着他返回陆地。 越苏心绪难平,鼻音弱弱的,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清脆的玻璃声,不知道是什么被推在地上打碎了。 他们俩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惊,齐齐停下了动作,整理好衣服,走出去一看,才发现是那位新来的皇帝不小心把茶几上的一个玻璃饰品带下来打碎了。 小小在安慰他,唐叔正在扫掉那些细碎的玻璃渣,两位名臣一左一右在开导他。 咦…… 打了一个玻璃饰品而已…… 越苏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也没有问出口,笑着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招呼这位相貌姣好的年轻皇帝:“来吃饭吧,唐叔待会儿有空吗?待会儿带你熟悉一下住的地方。” 唐叔虽然平常比较玩世不恭,但是专业水平真的没话说,相必极为熟悉这位有点“冷门”的皇帝,而且唐叔这些天好像后期剪辑告一段落了,也挺闲的。 唐叔立刻笑眯眯地表示:“没问题。” 清河世子元善见表情有点木木的,尽管他在尽力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但时间久了绷不住,如今疲态尽显。 越苏只知道他当皇帝的时候很惨,权臣高澄气势嚣张,因为看过《百家讲坛》,那个老教授就是这么说的。 但她其实对“东魏北齐”这个历史时期一点也不熟悉。 就好像她知道秦朝建立始末,甚至背得出具体时间点,但是秦朝建立之前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她甚至连诸位秦王谁先谁后都搞不清楚。 等这位清河世子吃过饭之后,唐叔带他到大平层另一边的卧室去,越苏顺手去收拾桌子,看见刘衎一反常态,没有去打游戏,而是抱着腿窝在沙发上,坐得离花木兰很近,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小衎?”越苏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小皇帝恹恹地摇了摇头,发尾的小卷毛翘翘的,很是可爱,他犹犹豫豫地说:“苏苏,你觉不觉得……他好像很害怕?” 越苏还没接话,花木兰就一脸赞同地点头:“没错,我也觉得,新来的那个人……精神状况好像有点问题。” 于少保叹了口气:“也难怪他这样,高氏兄弟都是群疯子。” 刘衎歪了歪头,有几分不解,带着疑问看过去,想要听他详细解释。 文丞相摇了摇头:“待会儿唐贤弟和世子回来撞上就不好了,自己去看看书吧。” 刘衎连忙懂事地点点头。 他挂念着这事,游戏也不想打,早早地去洗澡进房间了。 可是进去没一会儿,又偷偷跑出来拽她的衣角:“苏苏,你过来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越苏正在叠衣服,一时抽不开手来:“我忙呢,你小小姐姐呢?” “小小在补指甲,她说刚才剥龙虾把美甲给别掉了一点。” “那去找你韩哥哥,他闲着呢。” 刘衎有点别扭,小声又郑重地说:“我怕他。” 小皇帝对前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她们也没打算和他讲,他现在的认知就是: 韩哥哥是他祖辈坑过的功臣,现在是苏苏的男朋友。 姑且不论他是不是引入了什么转世轮回的概念来圆自己的逻辑,反正他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和韩哥哥单独相处,越苏从来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矛盾。 “什么?”她有些诧异:“你韩哥哥脾气很好的,他没什么好怕的。” 刘衎继续小声地说:“可是韩哥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而且我也没办法弥补他,所以……” 所以小衎有点怕他。 嘶…… 这倒是有点,韩信对和刘邦有关的事情都不太提得起精神来,以前他和小衎关系最好的时候也只能勉强算作“不僵硬”。可能在小衎看来,和木兰、小小,甚至和她自己相比,这种“泛泛之交”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扎眼。 “不会的。”说话间越苏已经把最后一件干净衣服整齐叠好收起来了,牵着他的手回房间:“你韩哥哥只是……” 她想不到怎么接这句话,只好含糊其词,自己吞掉了后半句。 房间里花木兰正在摆弄那个占了一整面墙的大屏幕,那是直接外接手柄给刘衎打游戏的,现在木兰姐用那个她不熟悉的遥控器调出了软键盘,正在笨拙地一个字一个字输入。 她估计刚才找了好一会儿的繁体简体模式转换,但是没找到,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用简体模式,让小衎去叫她来帮忙翻译。 没错,小小和唐 分卷阅读360 叔已经简体字读写无碍了,但是小衎和木兰姐依旧只认识一些极为常见的简体字,无法进行正常读写。 元、善、见,回车,搜索。 然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越苏。 越苏忍不住失笑,站在小沙发旁边草草浏览百度词条,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笑意就维持不住了…… 搜索巨擘的网页,首当其冲跳出来的自然是广告,越苏没太在意,往下滑了滑,眼睛余光瞥见元善见的陵墓景点叫做“天子冢”,票价10元,有条差评写“竟然把东魏孝静皇帝陵写成了北齐,太不用心了”。 10元的票,还能用心到哪去…… 元善见的皇帝任期内,一共经历了高氏家族的三位家主。 高欢、高澄、高洋。 高欢还算正常,高澄就是那位殴打皇帝、逼问皇帝为什么造反的神人,而高洋…… 他是个精神病。 客观陈述。很多学者认为高洋是真的患有类似于精神分裂或者双重人格。 为了加强对皇帝的控制,高氏家族将嫡女嫁给了元善见,即太原长公主。 太原长公主是高洋的姐姐。 高洋逼迫元善见退位之后,太原长公主怕他杀害自己的夫君,于是和元善见同进同出,夫君吃什么,她都要先亲自试毒。 高洋找了个机会,把自己姐姐灌醉了,下毒毒死了元善见和他的儿子,等姐姐酒醒了,立刻下旨把姐姐改嫁给自己的手下。 这还不够,过了段时间,高洋心情不好,想起之前那个皇帝就来气,又把元善见的棺椁挖了出来,扔进了漳水里。 高氏有个女婿,叫元韶,有皇室血脉,高洋看他挺顺眼,就让他穿上女子的衣服,抹上脂粉,做自己的嫔妃,后来又玩腻了,下令把他关进监牢活活饿死。 特么真有“男妃”这玩意儿啊! 这还不是高能,高洋看元氏一族实在是不顺眼,下令将元氏全部杀掉,扔进邺城旁边的河里。 杀的人多到什么程度? 河里捕捉上来的鱼,肚子里全是指甲。邺城的百姓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吃鱼了。 越苏差点吐了。 往下一翻,这位高氏家主高洋各种血亲□□、嗜爱酷刑、当众肢解自己的妃子、强占自己的庶母和重臣的妻子、无故虐杀臣子等等等等……百度百科甚至写不下,翻了好几页都没翻完。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位高洋,在正常、不犯病的时候,是一位出色的皇帝,治军治国都很在行,外夷称他为“英雄天子”,他治下的国家强盛了几十年。 越苏心想,我要是那个被他废了的傀儡皇帝,我也疯了。 到底不正常的是他还是我? 而且高澄被刺杀之后,元善见甚至拿回了一部分大权,就要重新理政,摘掉傀儡皇帝的帽子。 可是,正好赶上精神病高洋的正常时期。 高洋雷霆手段,夺走大权,成为高氏家主,逼迫元善见退位。 那个时候,这位被史书称为“美姿仪”“文武双全”“有先帝之风”的清河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又到底是怎么被逼迫到如今这幅疲惫样子的呢? 枉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家族都庇佑不了。 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 越苏啪地把页面关掉,把血腥暴力□□色情的部分剔除掉,给刘衎简述了一下清河世子元善见悲惨的一生。 极为简略,生怕同为幼帝的刘衎生理不适,产生一些不太恰当的联想。 然而小衎听完,垂头丧气,还是情绪低迷地问了一个问题:“我们这种人是不是挺没用的啊……” 花木兰揉揉他的小卷毛,直接说:“不能这么说,可能确实比不上历史上那些天赋异禀的天选之子,但是你和他们比什么啊,你真的很讨人喜欢啊,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刘衎眨巴着眼睛,懂事地点点头,但看着情绪并没有好转。 越苏摸摸他的头,安慰了几句,他就乖乖上床去休息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越苏实在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独自起床,打算去倒点热水喝,看见小衎的房门开着,他正站在清河世子的门前,仰头和那位貌美的皇帝说话。 越苏首先发觉自己有点进退两难。 她这个位置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同理, 只要这两位一抬头, 也能看见站角落里倍儿无辜的越苏。 她轻手轻脚地回房间去了。 韩重言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不常留宿, 这里根本没有他专门的房间,现在他穿着蓝白色的睡衣 分卷阅读361 斜躺在床上, 腿上搭了床薄薄的粉红色小被子。 床单也是粉红色的。 越苏喜欢粉红色。 看心上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盖着自己的被子,很有股满足感。 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把脸埋到他怀里, 深深地吸气。 韩重言也没说话, 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还窝在怀里不起来,才放下手里的书,把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外面有月亮, 要去看吗?”他问。 越苏点头,抱着他的脖颈, 摆明了不想走,要他抱。 卧室外有个小露台, 面积不算大,架了个藤椅。 月色如银,从天幕上倾倒下来。 “明知道命运无法更改, 要怎么渡过自己的一生呢?”她仰头看了半晌,问。 “但是就算知道这一辈子病痛不堪、不得善终,还是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他伸手去拢她的手背,“和你共看的明月,就已经抵得上十年的旧梦了。” 越苏心想这人愣起来是真愣,说起情话来也是真一套一套的。 【就算死亡在三分钟之后降临,也还能接吻两分五十九秒。】 越苏想起了这句被说烂的电影台词,深感自己的文学水平连微博鸡汤都赶不上,有些丧气地说:“唉,可能我这辈子就做不出什么大成就了,没办法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俗很俗的普通人。” “那你现在开心吗?” 越苏一愣:“……开心。” 韩重言挑着眉朝她笑。 越苏也笑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做早饭。 她最近迷上了各样菜谱,很是享受做完菜肴的成就感,更何况这位清河世子是真的惨,她决定还是用进化了上千年的现代美食缓解一下他的抑郁情绪。 ……应该有用吧,反正她每次不开心,吃完好吃的就会好多了。 五花肉多切少斩,加芡粉,宽油炸至微黄,快刀切笋,放在锅底大火蒸煮,吸附肥腻的油水,最后出锅前再用勺子撇去最顶上的一层浮油,。 煮了面条和白粥,配了小菜,是高考完之后,学生家长送的,据说是老家特产,菜梗和捺菜,好大一袋,杜老先生开心地背回来,又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教育中去了。 “离乡十几年,有的时候很想念家乡的口味。”文丞相开启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而且很有些再也尝不到的滋味,比如小时候家门口有个卖糖串的,那糖串是真做得好,可惜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再后来入朝为官,更是再也找不到那一口甜味了。” 于少保接话道:“我也有类似的感想,但是我的运气稍好一些……以前家门口有个卖猪头肉的屠夫,片猪头肉片得很好。我入朝为官之后,很有些年头念着那一口味道,有天休沐,竟然在市集上看见一模一样的摊贩,也是片猪头肉的,连忙差人去买,带回家去,可算是偿了心愿。” 他吃了两口,又摇头说了句实话:“其实那滋味虽然不错,但总比不上记忆里想的那么好。” 清河世子元善见昨晚似乎睡了个好觉,精神稍微恢复了一点,微笑着接了句话:“是啊。” 吃完饭,于少保和文丞相携手应杜甫的邀请,前去一线教育岗位参观,木兰姐有约,小小要去选秀现场,一下子屋子里就空下来了。 越苏把碗扔进洗碗机里,洗干净手,就去给清河世子又做了一遍心灵开解。 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大概就是:你是谁你在哪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生前的事情随他去吧,着眼现在比较好,想干嘛就干嘛,这个时代有更多的选择,对了,先把简繁对照表背一下,很有用的。 元善见很有礼貌,听她讲完,在越苏去给他拿简繁对照表和新华字典的时候,忽而迟疑了一下,喊住她,大概是已经惦记很久了,言语有些许凝滞。 他问:“请问仙人,我的妻子……中山王妃,可有善终?” 高洋废孝静帝,灭东魏,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齐”,史称“北齐”。孝静帝元善见被降为中山王,他的皇后降为中山王妃,兼称太原长公主。 据说这位皇后的母亲怀她时,梦见有明月入怀。 她对废帝元善见回护有加,同进同出,甚至逼得高洋只能先把她灌醉了,再令人去杀害废帝。 她与元善见的儿子和一同被高洋杀害。 然后又被自己的弟弟嫁给了尚书左仆射,左仆射在几年之后死于政变,此后乱世,再无关于这位皇后的记载了。 越苏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有的,有善终的。”刘衎忽然接话 分卷阅读362 ,一本正经地点头。 越苏连忙附和:“是啊是啊。” 等人拿好字典和中小学课本进房间之后,越苏小声地问刘衎:“你和他很熟吗?” 刘衎摇头:“不熟,但是你骗他嘛,又没什么损失,让他开心一点也好。” 越苏点头,忽然听见手机铃声响,接起来发现是苏小小。 “苏苏,你们有空嘛?出来玩呗。” “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吗?”越苏问。 “剧组临时出了状况,放假了,可是我画了好久的妆,回去待一天太可惜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看见这边新开了家真人密室逃脱。” 越苏于是问:“小衎,一起出去玩吗?” 刘衎早听见电话里说什么了,点点头,起身去换出门的衣服。 到了苏小小给的地址,她正一个人抱着俩个特大的冰淇淋在舔,见他们来了,还转身对冰淇淋店的老板说:“老板,我刚才点的冰淇淋,还没做的那两个可以做了。” 越苏也拿到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冰淇淋,问她:“怎么忽然想到吃冰淇淋?” 苏小小:“我刚才等你们的时候,有个小男孩一直在大声吵闹,踢来踢去,踢到人也不道歉,他妈妈还说孩子小不要计较。” “嗯,所以?” “他买冰淇淋的时候,一定要买巨无霸最大款,他妈妈哄了半天,那小孩终于同意买小款的。然后……”她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然后我就对店家说,老板给我四个不同口味的巨无霸。” 苏小小长出一口气,恶劣地笑了笑,揉了揉刘衎的小卷毛:“那孩子哭得可难听了……果然还是我们家孩子看着顺眼。” 越苏一下笑出声来。 越苏没怎么玩过真人密室逃生,很有些好奇,跟着小小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前一批人出来,是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还说什么下次再来。 应该挺好玩的吧……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见店内的巨幅海报《九层宝塔》。 一个降妖除魔的故事吗?难道他们需要找到所有妖怪把它们关进宝塔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详细看,就被苏小小抽掉了手上的介绍单:“哎呀,进去玩一玩就明白了,看背景故事多无趣啊。” 越苏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看,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剧本讲的是一群傻学生到废弃的民国古宅里去探险,并且发现了古宅的惊天机密…… 能是什么惊天机密,作为一个死扑街,越苏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套路了。 要么是小妾谋害正房,要么是正房搞死小妾,再要么就是英年早逝的少爷结冥婚…… 越苏还没吐槽完,就到了分配角色的环节,没错,是要分配角色的,由于他们只有三个人,开不了全地图,就先玩了个简略模式,越苏拿了“学姐”,苏小小抢走了“实习老师”,小衎就拿了那个“学弟”。 那越苏也是看up主玩过《返校》和《还愿》的,再恐怖能有《还愿》里那条大蟒蛇恐怖吗! 然后越苏就在尖叫和“我要死了”之中度过了自己人生宝贵的三小时。 他们需要的第一个线索,按提示,在一口八米深的废弃古井中,小小当仁不让地吊了威压下去,结果一到底就传来了她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后是一声闷响,再然后她摇铃铛示意把威压拉上去。 越苏一边拉绳子一边胡思乱想,心想按照恐怖片的套路,这绝对拉上来不是小小,而是井底的厉鬼…… 然后她就看见了苏小小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她甚至还在用配发的那个破手电筒翻阅手上的一本日记。 “刚才是怎么了?”刘衎问。 “井底有个NPC,我一下去他就贴脸吓我。”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 “然后呢?” “我把他假发撸下来了。”苏小小把日记本扔给越苏:“那个厉鬼就灰溜溜地跑了。” 越苏草草翻了翻,发现日记满满当当,前面二十多页都记载着些琐碎小事,什么今天菜市场萝卜多少钱、排骨多少钱,隔壁王婶又来借米了真讨厌bb。 从字里行间,大约能看出日记主人的身份。 她是一个中年女人,全职太太,和丈夫结婚了三十多年了,儿子都已经成家了,现在一家四口人住在一起。 她丈夫似乎很能干,在这种乱世中,依旧能给家里人足够的庇护,不让他们挨饿受欺负,字里行间,她颇以这位丈夫为荣。 而且丈夫一点绯闻都不传,在其他能干的男人分别和自己的打字员、秘书小姐搞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丈夫每天准时回家,不出去乱搞乱混,她 分卷阅读363 十分的欣慰。 “好像,这日记蛮正常的……”越苏翻到最后,迟疑地把推测的信息都说出来了。 “最后一篇日记讲的是什么啊?”刘衎问。 “啊……11月8日,阴,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儿子、媳妇,还有我的丈夫已经准备开饭了,我丈夫问,你们知道你们母亲去哪了吗?可是我明明告诉媳妇,我去菜市场了呀……” 越苏读完,说:“没了,后面没页码了,可能是缺了几页。” 苏小小点头:“确实,待会儿肯定有找缺页的任务。” 剧本接下来,就是学姐的腿“受伤了”,越苏不得不配合地坐上了工作人员提供的轮椅。 小衎全程推着她走,还挺好玩的,尤其是身边有个什么都吓不到她的苏小小,来个白衣女鬼,她直接上手薅人头发,恐怖元素基本被破坏得一点不剩。 “请学姐在走廊中等候NPC给出提示。” 他们走到一条走廊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广播播报。 可问题是……那条走廊是条死胡同,只有进去的入口,走几步就是墙壁了。 “NPC一定会从入口进来的,”苏小小一拍胸,说:“你不要怕,我和小衎守在走廊的入口,待会儿有人来就薅他头发。” 越苏依言背靠着走廊尽头的墙壁坐着,聚精会神地盯着走廊尽头那个分岔,做好了有NPC突破过来的准备。 忽然她坐着的轮椅被外力拉拽着往后一退! 后面是墙啊! 越苏被吓得尖声惊叫,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也不敢回头,浑身被恐惧冻结住了,整个人瘫在轮椅上,被拉入了黑暗中。 由于极度的惊恐,她其实已经不太能记住在黑暗中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被推回走廊上的时候,她手里被塞了半张日记残页。 “你没事吧苏苏?”小小右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吓到了我们就提前出去吧?” 越苏在他们两人关切的注视下回过神来,觉得有点丢脸,径直摇头:“我没有,我们继续玩吧,对了……刚才我身后不是堵墙吗?” 刘衎解释说:“其实是伪装成墙的木门,刚才向里开门把你拉进去了。” 拿到的日记残页上写着:“我清楚地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丈夫已经睡了……不过他睡了还是没睡,也没什么分别,我不可能忘记把炉火熄灭,这么重要的事情……” 刘衎左手握拳,在右手上锤了一下:“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这个女主人公忘记关火,然后蔓延的大火把她丈夫烧死了?” 苏小小:“不是吧,那全家都烧起来了,为什么女主还能写日记?而且她前面的日记那么看重他的丈夫,现在丈夫死了,她一点悲痛都没有吗?” 越苏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苏小小:“我觉得是这个丈夫出轨了,女主把他烧死了,写日记的时候是放火前夕,她已经精神紊乱了。” 刘衎反驳道:“不会的,刚才日记还在说她丈夫不出轨,没有小三,每天整点下班回家。” 苏小小讽刺地笑了笑:“这个家里又不是只有女主一个女人。” 越苏吃惊地“啊”了一声:“你是说……她儿媳?” 苏小小理所当然地点头。 由于事情的大概已经被她猜出来了,接下来的游戏过程就显得有些……一猜就破,依附剧情的恐怖元素也不再那么吓人,越苏叫两声就停止了,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NPC之间有交流,接下来扮演吓人NPC的工作人员都不太敢靠近,可能是怕被薅头发。 就是最好看见工作人员伪装成的烧伤模样有点生理不适,实在是太还原了,他们三配合地尖叫出声。然后从烧伤的“尸体”上拽下最后一片日记残页就跑,由于拽得太用力,还连带着把烧伤的拇指也扯下来了,那个假扮尸体的工作人员在后面“唉唉唉我的手指”追着他们跑…… 他们通关得很快,出来老板还送了三顶熊猫帽子,刘衎兴高采烈地戴在头上了,陪她们去逛街。 傍晚回家的时候,还拿着刚才进去时没看的宣传单扫码,在车后座上向他们介绍:“这个密室是从新加坡万圣节中国风恐怖短片《十八层地狱》改编来的,那个短片讲的是女主因为被丈夫和儿媳背叛,愤而纵火烧死全家,死后在地狱中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的罪恶。” 越苏愤愤地骂:“渣男!这个妻子也是,她儿子比她还无辜啊,为什么要烧死自己儿子!” 苏小小附和道:“就是!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刘衎用夸奖的语气说:“小小,你真的超级厉害诶,你怎么那么快想到真相的啊?” 分卷阅读364 苏小小狠狠咬了口手上的糖串,不屑地说:“哼,不就是男人嘛,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因为…… 在小小的传说故事中,她先后被两个渣男队友坑了,十九岁重病而亡,她能不懂渣男吗? 越苏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无奈地说:“小小,脚不要伸到窗外去,很危险的。” 苏小小应了一声,把脚收了回来,架在了副驾驶的软椅上。 窗户开着,外面的阳光已经淡了不少,风从窗户中灌进来,很是舒适。 “我们去买菜吗?”小小问。 “不了,唐叔在家,他昨天说他去遛弯,顺便买菜了。”越苏回答。 “对了,昨晚那个元善见,我听那几位大佬的,去查了一下他的生平,现在有一个问题。”苏小。 “嗯?” “既然他身边那个权臣是精神病,他为什么不找个机会直接杀了那个姓高的?反正姓高的那个平常干出那么多糟心事,杀了他说不定朝臣都挺高兴的。” “因为……万一再换个更坏的权臣上来呢?”越苏随口答道:“扶元善见上位的是高欢,这个比较正常;高欢死后换了高澄,这个就已经开始骂人打人了;高澄死后高洋上位,这个就完全变态了,当众杀人肢解,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糟。” “可是,这么几次权力更迭,他难道抓不住一点机会除掉高氏吗?” “他不是十一岁被扶上位的吗?年纪轻轻,可能被高氏家族刻意落下了文化课吧。”越苏胡扯了几句:“开玩笑的啊。” “其实就算是正常接受了教育,那种情况也很难杀出一条血路的,又不是神仙,微操满分,开局一个碗,结尾当皇帝。”越苏说。 “可能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位面之子,”小衎忽然插了句话:“就是一个生在帝王家的普通人,要是在盛世,就是守成之主……一辈子很努力地处理政事,为了国家焦头烂额,也只能勉强维持国家的运行,要是在乱世,就是亡国之君了。”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见他卷毛可可爱爱的,直接拉到身边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可爱,你就是笨乎乎的我们也爱你。” 越苏笑道:“是啊,那我们谁又不是普通人呢?” 刘衎抬起头,有些迷茫地说:“那我甚至是……失败者呢?” 苏小小大惊小怪地揉他的卷毛:“小可爱,谁说你是失败者了?我们不都那么喜欢你吗?” 越苏倒是笑了:“其实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十都是失败者啊,都是普通人啊,那我们不用活了吗?按小衎你的标准,新来的那位世子和我们一样,不也是个妥妥的失败者吗?” “可是……”她低声说:“就是一个被权臣逼退位的废帝,也有人愿意献出性命去保护他啊。” “开心一点吧,这样的世界,不值得你不开心。” 晚上回去,冰箱里塞满了吃的,越苏取出食材来,小小过来帮忙,小皇帝闲,站在洗手池前面洗菜。 因为人多,是要备大菜的,越苏一步一步回想食谱上介绍的,快刀切好,下锅,装盘,热腾腾地端出去。 饭桌上又提起小衎的生平,照顾清河世子,没有往他的话题上偏,于是大家热烈地讨论,如果都能到小衎的朝代去,要怎么帮他,如何一步步筹划。 这样的话题是很好玩的,因此气氛还挺热烈。 有道菜是吃到一半才上的,肉末蒸豆腐,因为安排时没注意,下锅晚了,索性由它去蒸,如今正好好了,过去一掀盖子,扑面的白色蒸汽,袅袅腾腾,酱油、榨菜丁、虾米和麻油的鲜香味腾空而起。 她等雾气散去,因为直接这么端,容易烫着。 雾气袅袅地浮上来,浮到窗外的月亮下,那月亮又干净又透澈,清亮亮的,似乎也挺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