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重阁 18R【简】》 001 雾隐锦园初相见,翩若惊鸿软玉颜 (微H)(1) 清风吹凉夜,宫灯内星火忽明忽暗,水蓝色纱帐翻飞,吹起数重帐间的春色旖旎。 寝殿内充满男性麝香、汗香混合着脂粉香、催情花香的味儿,绝艳女子扭腰如蛇,长发如墨披散在肩上,在男子身下轻喘娇吟着,一室甜香。 「殿下──」女子低喃着,葱白玉指抚摸着男子赤裸的胸膛,乘载满满的欲望,迷醉律动。 男子身上的暗蓝色如深洋的衣衫绣着鎏金云纹敞着,精实的胳臂支着头,微眯着如星双眼。双眸掩在若鸦翅墨黑的睫毛间,高耸挺直的鼻梁,温润如玉的脸孔,带着清雅浅笑,一只手慵懒地轻触女子的臀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瞧不出他是否真心投入于男欢女爱中。直到女子绷紧身子,男子才拧眉由她体内撤出将春液尽泄于肚腹上。 女子望着男子眯起双眼,头微仰,一副满足的神情,突然扑了上去,将胴体紧紧地贴着男子结实的胸腹,抹得两人整身狼藉。 「奉晴歌,你这是在做什么?」男子微微睁开眼,神情略有嗔怪。 「晴歌能仰仗的唯殿下一人,但您总不愿赐给我一个孩子…」奉晴歌低敛眉眼,瞬时泪光滢滢。 「…晴歌,你明知道的。」男子环抱奉晴歌,嗓音却带冷凉之意:「除非你登上太子妃之位,才能为我诞下皇子。」 奉晴歌望着太子江行风泪光闪动,期盼问道:「殿下──会给我机会吗?」 「…你想当太子妃吗?」江行风听闻奉晴歌如是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还是轻轻地吻着奉晴歌的脸颊。 聪颖深心如奉晴歌并未错看这一闪而逝的表情,心下一沉,哀哀地对太子说道:「晴歌出身微贱,不敢奢望,但求殿下不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江行风望着奉晴歌,半晌才道:「想些什么呢,多虑了。歇下吧。」承诺之重,岂能轻易许之,他不欲多言,搂着晴歌沉沉睡去。 ** 重帘帐暖,昨夜狂纵欢爱,晴歌依旧昏睡着,江行风已醒来。支手看着晴歌的睡颜,眉如远黛,两颊因为两人交缠的体温浮现嫣红,看起来清丽可人、纯真娇俏,昨夜如梦的狂浪氛围,除了她俩胸腹上干涸的白痕,如今在晨光之下,散去的一缕也没有。 奉晴歌的野心与担忧他明白。但立她为太子妃着实有困难。 她的生母为太子江行风的乳母,自小两人玩在一块,岁数算来还大了太子一岁。因为生的秀美伶俐,与母亲一同服侍照顾太子起居。原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十六岁便可自由出宫。岂知届及笄,竟在皇子洗浴时,用计勾引了太子。 江行风也非愚鲁之辈,奈何当时年纪尚小,血气方刚,忍不住诱惑,便破了奉晴歌的身。两人暗地苟且之事,在江行风十六岁时遭贤妃发现,贤妃大怒,下令当场杖毙秽乱后宫的奉晴歌。江行风肉身阻挡,抱着奉晴歌,在贤妃宫殿门前跪了三昼夜,惊动了楚魏帝。贤妃担心此事影响他的太子之位,硬是称道晴歌原是太子侍妾,将丑事压了下来。 论两人之间情愫,江行风喜欢奉晴歌待他温婉,艳丽无双,极敢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思,软腻撒娇,恣意而为,总在床笫欢爱满足两人的欲望,带给江行风无上的情欲刺激。且她眼色极好,只要江行风微微皱眉,撒泼的个性立时收敛,跪在江行风跟前温婉如鸽。 但她出身太低,多年来都没有册立名号。 江行风长吁一口气,起身让宫人服侍洗漱,更衣换上干净的天青色外衫,系着白金绣鸟雀腰带与一条丝绸卷线腰悬一块墨绿透水光的翡翠。再将背后如墨缎带着流光的长发挽了髻,戴上了太子金冠,以薄荷熏了身,明眸朗目,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澄澈,昨夜放恣欢爱的气味,船过无痕。 他信步踱出晴歌的含娴殿之际已是辰时四刻,晨间仍有薄雾,呼吸吐纳,一缕冰凉的空气冲入胸肺,沁人心脾,令人神智清明。每日卯初之际,他便晨起练武,昨夜轻狂,今日只能免去晨练,换上朝服,向议事殿疾行。 昭仁宫议事殿位于东宫北侧约莫步行一刻钟的距离。沿途经过织锦园,织锦园假山奇石,花团锦簇,林泉烟霞,轩榭疏密错落,在晨雾掩映下,如同迷离幻境一般。 江行风拐弯通过一处香榭,在晨光迷雾中,隐约地见着一雪白袅娜身影,在雾中忽隐忽现。心想是谁这么早就起身,但却又随着脚步拐了弯,消失在香榭之中。他暗忖约莫是宫人晨醒准备洒扫吧,不值得在意,便又快步向前行。 哪知转过假山,突然有一团白影窜出,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中。 「殿下,小心!」跟随在后方的太监惊叫,赶忙上前为太子挡驾,已然来不及。 江行风往后一倾,跌坐在地。 地面上迷雾更甚,让他看不清撞到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正要推开怀中物事,怀中白影蠕动起来,一双冰凉小手贴上了他的胸膛,隔着外衣还感觉得到寒凉的温度。定睛一看,那团白影抬起了头,一双玳瑁色如水的圆眸与自己对上眼,满是惊惶。此时他才看清了来人柳眉棕眸澄如水,乌黛云发垂鬓间,唇拟桃花面芙蓉,兰香袭身惹人怜。 「啊,公子,对不住。」女子跌入江行风怀中也是一惊,雪肤凝脂的瓜子小脸绯红,急着要起身。 双双站起,江行风才看清少女一身单衣,未覆外衣,未束发挽髻、亦未妆点,一头长发披散于肩,风一吹来衣袂伴长发而飘,如同那晨间初绽的雪白芙蓉,在晨雾中簌簌地抖着。 瞧她抖得厉害,江行风脱下外袍,裹住少女,淡淡说道:「晨光微明,霜寒露重。」 少女闻言轻颤,抬眸睇了他一眼,又赶紧敛下目光,垂手细声道谢:「多谢…王爷…」 江行风瞧少女眸光闪烁,双手环臂,似乎不认得自己是谁?但禁宫内苑能够行走的除却嫔妃、宫人与太子,她怎会不认得自己?抑或又是个陷阱?是谁派来诱惑他的细作?心中怀疑,江行风凤眸倏地转冷,面容浮上霜雪之色,再不搭理,越过女子离去。岂知少女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惹得他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果真如他猜测那般? 正要甩袖而去,少女讷讷说道:「王爷,请问景仁宫怎么去?」 他回首斜睨着少女,挑眉淡问:「你是景仁宫的宫人?」 001 雾隐锦园初相见,翩若惊鸿软玉颜 (2) 「不,不是,是皇后娘娘宣云秀公主与我入宫赛巧。只是我迷了归途,不知道怎回去。」她仰着头看着他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观察江行风。此人头戴金冠,生的如云似水,黑发如丝绸光亮,光洁干净地向后脑勺掼了个髻,将黑发收在金冠中,几缕青丝垂在额间,显得眉宇无限风流,双眼灿如盛放妍丽的桃花,挺鼻如山脊,薄唇轻抿,不怒自威,甚是好看。少女心思不免流露欣羡,便一脸呆头呆脑的模样。 「喔?那可真不幸啊,竟迷途至东宫附近。」江行风冷笑睨着少女痴傻的神情。自小他便知道自个儿的外貌酷似贤妃,慑人心魂,多少人想与他亲近,早已见怪不怪。 但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自从他十三岁被立为王储,十七岁与北疆建立战功后,这四年来萧皇后没少了塞人进他东宫。每个女子都恰巧是冒失鬼,不是一下子洒了自己一身茶水,就是一下子扭伤脚踝在帐前,再不就是用计沾湿前胸方寸衣襟,急着对他投怀送抱。那些下贱的细作皆被他撵去浣衣局或涤尘处洗刷夜香。现在萧皇后,没招了?直接剥光了少女外衫,拦他的路? 「咦?东宫?距离远吗?我向来有梦游症,那要走多久回去景仁宫呢?」少女听不出江行风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再次问道。 梦游症? 看着这少女赤足纤纤如白玉温润,有些泥尘在脚跟,沾染雾露的单衣隐约显露的身段的确诱人,但是又岂能赛得过奉晴歌的身段?再者,此女演技太差,心中暗嗤,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甚,怒气也打从心底冒起。 他冷笑,却以妖魅般勾人的温醇嗓音,慢吞吞、轻飘飘地在少女耳边吹气,轻声问道:「是吗?你叫什么名字?我派人送你回去。」 少女见他如此勾惑人心的微笑,羞红脸、愣愣地回道:「行歌。」 晴歌?!哪来的蠢人!? 江行风错听少女竟自称晴歌,不禁怒气勃发。 敢情是勇气可嘉,桥段安排的极妙,连奉晴歌的名字也一并复制?!他与晴歌的放浪形骸大抵都在皇后掌握之中,但轻慢地安排少女,来个织锦园巧遇,就为了爬上他的床,握住他的把柄,拉他下马? 江行风杀意陡升,猛地伸手掐住行歌下颚,捉住她的腰。行歌受惊,羞耻惊慌交加,不断地扭动,她勉强张口,终于字句在被掐紧的双颊迸出:「你干什么?好痛,快放开我…」 江行风看着行歌,眼神绝情冻人,语调如寒冰落屑,幽幽冷冽地说:「用梦游症这招,是有些新意。不过,你的演技太别脚,如果想要爬上我的床,可以直接梦游至我的床上!你直说,我可以直接干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第二次!滚回去!」 他倏地放开行歌,怒道:「李春堂,送这蠢货回皇萧皇后那。」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行歌踉跄跌落地面,整个懵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邪佞的话语,惊惧地颤抖起来。她做错什么,为什么他怒气冲冲,这般羞辱她?披着他的外衣,外衣传来他独特的薄荷香,她竟觉得如入冰窖,外衫碰触身体之处都如同冻伤般寒痛,急急地将江行风的外袍甩在地上,不敢碰触。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狂拍单衣,就怕沾染了他那狂暴邪佞的味道。 「秦姑娘,小的送您回宫。」 一声细细嗓音吓得少女回过头,发现雾中隐着一人影。 「你认得我?」秦行歌惊惶地问着那个名叫李春堂的太监。 李春堂并没有回答,仅是点了点头。他沉默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未替她辩解。只是猫着腰,捡起地上衣袍,垂着头看不出神情。把江行风的外袍再次递给秦行歌。 「啊,我不要穿!」秦行歌急急摇头推拒。 「秦姑娘,晨间露寒雾重,您的单衣轻薄,若不保暖,这一路走回景仁宫,必会受寒。」李春堂依旧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 秦行歌低头瞧了瞧单衣,这才发现晨露沾身,单衣浸润得湿软,淡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她心里一惊,面色羞赧,急急地接过江行风的外袍,把自己裹的密不通风。她明白为何那个男人误会自己是投怀送抱的女人了。难怪。 李春堂此时才抬起头,对秦行歌点了点头。「秦姑娘,请随我来。」接着领着秦行歌往景仁宫方向走。 一路跟着李春堂,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但带着羞耻之意的晶莹泪珠一串串地滴落在微明的晨光中。 ** 回到景仁宫前,李春堂止住脚步,向看门的太监通报。太监见到李春堂身后包裹着太子外袍、赤脚的秦相之女,眉目惊诧暧昧,急急入殿传报。 内室传来碎瓷声响,云秀公主疾步而出,见到秦行歌赤足,迎了上去,急问:「行歌,你到哪去了?」 一近秦行歌,便闻到六弟江行风爱用的薄荷味霸道地钻入鼻腔。仔细查看,秦行歌竟仅着单衣,单衣微湿,两眼红肿?她内心打个突,深觉不妙。 这是怎回事?难道六弟把手伸到了秦家唯一一位千金身上去了?这,要她怎和夫婿秦如风交代?! 「行歌,怎回事,六弟他是不是对你…」云秀公主早听闻六弟与侍妾的风流韵事,但从未听过六弟将狼爪伸向其他女人。 该不会六弟终于想开,不和那侍妾厮混了?云秀公主内心不知该哭该笑,该喜该悲? 该喜的是六弟终于不再专宠那个眉目带骚俏勾人之气的淫乱女子;该悲的是,这下子真的很难和夫家交代了。未出阁秦家的闺女,她的姻亲侄女,就这样被自己的六弟给玷污了。她不敢想象秦家三兄弟会有多生气。 秦行歌即刻明白方才遇见的是当今太子江行风!眼见云秀公主满脸焦急担忧,她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解释,晶莹珠泪流淌面颊。说被太子误会是去勾引男人的淫荡女人,这丢了秦家的面子,不说又让人误会。 瞧秦行歌哭了,这下云秀公主误会更深,拥着秦行歌,柔声安慰:「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先进去再说。」 云秀挽着秦行歌的手,揭了珠帘,心里焦急不知该如何做。萧皇后正要出殿,听见珠帘响动的声响,便见着揭帘人是女儿云秀公主,后面跟着一个轻轻啜泣的秦行歌。 萧皇后疑惑地问道:「怎回事,哭哭啼啼的?」 云秀公主轻附在萧皇后耳边悄悄地说:「皇后娘娘,行歌今早赤足由六弟的贴身太监送回景仁宫…昨夜不知发生何事?六弟这行止太过分了,行歌可不是他那侍妾般身分低贱的女子,他可是秦相的掌上明珠。如此一来儿臣该如何向秦家交代?」 萧皇后挑了挑眉,惊异地凝睇秦行歌,心念百回千转,最后居然浮现一丝喜色,又瞬间敛去。 「我知道了。既然太子心悦秦相女,我会上奏圣上,由圣上指婚,册封秦氏为太子妃。」萧皇后笑盈盈地站起,走向秦行歌,执起她的手,轻轻拍抚安慰。 秦行歌大惊,抬头望着萧皇后,惶然说道:「不,你们误会了…我不要嫁给他!」 002 后宫深苑皇后棋,帝心难算暗伤神 (1) 云秀公主见萧皇后脸色转黯,赶紧拉住行歌劝道:「行歌,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你不为自己清誉着想,也得为秦家着想。更何况成为太子妃,是老太爷所盼,他一定很高兴的!」 「不,你们误会了…我和太子仅是…」行歌见状辩解,就怕清誉尽毁。 「啪!」萧皇后闻言重拍花梨雕花桌,打断行歌话语,一脸不郁之色。 「秦氏,人言可畏。你一路赤足单衣裹覆着太子的外袍由他的贴身太监送回景仁宫,宫里耳目众多,你认为真的没有人看见吗?若有心人指涉你勾引太子,难道你要本宫拿秽乱后宫之罪办你?!还是办太子?!」萧皇后说到最后,语气冷厉非常。 云秀公主知晓萧皇后性子,吓得拉着行歌跪在地板上,急急说道:「皇后娘娘,这不是行歌的错。秽乱后宫之罪,行歌受不起。秦家的脸也丢不起!最好让秦行歌嫁给六弟,便能解决。」 对云秀公主来说,行歌由她带入宫中出了事,她对秦家有愧。夫婿秦如风虽然温文儒雅,若知此事,不知如何责难她。她爱秦如风多年才如愿得偿嫁她当继室,在意非常,便显得患得患失。 更况且,秦家三兄弟在朝十数年,已然壮大,是楚魏帝的肱骨之臣,深得帝心。 夫婿秦如风官拜正一品太傅兼司徒,并非平步青云。当朝为官曾经传言过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秦如风,便晓得秦如风手段如何。秦家次子秦明月,为行歌的父亲,官拜宰相,决策谋略的能力高超,执行新政策的魄力更是狠准,是陛下心腹,动不得;秦家三弟秦似舟早年浪荡,但娶妻后走武官职,于五年前平定南蛮立功,官拜骠骑将军,握有兵权。 秦家几个男孩儿也各自在朝中担任官职,一个个通过科举晋升,绝不傍依家族庇荫,也因此,秦家深受楚魏帝的倚重信赖。秦行歌是秦家唯一女儿,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事传出去,天家与秦家若起波澜,心有嫌隙如何是好? 萧皇后看云秀公主急地泪眼汪汪,内心暗叹道,造什么孽了,让你爱上秦如风,一双手臂往外弯也罢了,连脑袋都没了。 后宫深怨似海深,嫔妃相斗绝非爱欲而已,更有世族倾轧之意。事关楚魏帝百年之后,为保世族权势不衰,于立储上便相互较劲!德妃生养四皇子江行晔,贤妃之子即是江行风。她无出,收三皇子江行云为继。 最后,楚魏帝立了江行风为皇储,但谁也不服。嫔妃与皇子们各自成党结派,争斗之事时有所闻。 原先秦家权势安稳,但因三年前秦如风迎娶云秀公主,太子对秦家开始有了疏离之意。秦家三兄弟虽然是眼皮不抬,依旧做自己的事,但看在云秀公主眼中,却是着急万分。将来是否秦家会因为后宫斗争而失势? 若将秦行歌嫁给江行风,的确可巩固秦家权势,但却增添太子羽翼,于她萧皇后有碍。 太子十四岁时与乳母女儿野合,她逮了这机会建请陛下废储,没想到陛下居然只是淡淡对她说道:「孩子十四岁也大了,血气方刚,也该立侍嫔。」这不是对她治理后宫的权威最大的颠覆吗?楚魏帝一心袒护太子,扯上三皇子不也是有几门侍妾,何故太子一个侍妾,就大惊小怪?气得她抚袖而去。 但今天机会来了。太子色胆包天再次狎玩女子,这女子还不是别人,而是秦相女儿!胆敢动了秦行歌,品行不端,邪佞无道,正是好机会让陛下废了太子,改立皇储。 秦行歌刚刚那句不愿嫁给太子,正落入她的圈套。 「嫁?她刚刚不是拒绝了?」萧皇后冷笑一声。 「行歌?行歌还小,不懂。她不是真的不想嫁。」云秀公主急急地伸手拉了拉琴歌的手,眼神示意行歌说些话。奈何秦行歌满脸惊惶,怕是被萧皇后的话与气势吓得不轻。 萧皇后见行歌反应呆滞,忽然语气转为温柔,轻声对行歌说:「来,行歌,别怕。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嫁太子?」 秦行歌拼命摇头。萧皇后眼露精光道:「你不嫁是明智之举!太子无德,本宫就替你讨公道!」 秦行歌的反应正好,她可没打算壮大太子的声势。太子还是雏鸟就该趁早折了羽翼,让他断翅难飞! 「皇后娘娘!」云秀公主此时才明白,这些都只是为了将太子拉下皇储之位的计策。 「云秀,行歌便暂且住在宫中吧。我怕耳目众多,到时候行歌会有性命危险。待这件事过后,再送行歌回去。」萧皇后冷眼扫过云秀公主与秦行歌,冷声吩咐。 云秀公主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此可怕。会杀行歌的人,不会是太子,而是自己的母亲!之后构陷太子杀人灭口,到时候,她真的无法面对秦家! 见自己女儿的表情千变万化,萧皇后也心知云秀公主已明白自己的盘算。 「还是你要和行歌一起待在宫中?」萧皇后淡笑问。 云秀公主目瞪口呆,心寒啊。 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却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幸福,牺牲他人性命以达自己的目标,巩固权势。这就是后宫! 云秀公主双肩一颓,瞧了行歌一眼,为了她与秦如风之间的爱情,她必须保住秦行歌! 再抬头时,云秀公主已是淡淡一笑:「这也好。由我陪伴着行歌,我也比较安心。」 萧皇后眼神流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转头吩咐凤辇,离殿面圣。 「行歌,从现在起,你一步也不准离开我。」云秀公主严肃说道。 002 后宫深苑皇后棋,帝心难算暗伤神 (2) 龙椅上的楚魏帝江朝殷一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撑着头,淡淡地看着他激烈陈述太子不是的皇后,身边还站着神色淡漠的太子。 他还记得大婚时,她羞怯的模样,曾几何时,他美丽的小东西,已养成了一头虎。虎毒不食子。六皇子虽非她亲生,但立储立贤,有必要一定要捏死六皇子吗?就算他真的废了太子,改立三皇子,萧皇后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其他嫔妃与皇子。 「朕知道了。」楚魏帝冷声打断萧皇后,转而询问站在阶下的太子江行风。「确有此事?」 「儿臣并未染指秦家千金。」江行风神色冷峻,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话辩解,默默凝视眼前抛在地上的那件天青色外袍,内心气血翻涌。 他中了算计。 无须怪罪其他人,因为最蠢的自己!出于一时心软,亲手解了外袍覆在那个簌簌发抖的女子身上。没想到那女子竟有如此心计,让萧皇后逮住了这个机会斗他。 楚魏帝望着太子不发一语。他早听闻太子专宠侍妾的风流轶事。也派了密探去探看过那名侍妾,果然是红颜芳盛,浪荡放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母仪天下之材。如今太子心悦其他善女子,他反而松了口气。 且这女子是秦家千金,他岂能不扶额称庆? 秦家一直效忠于他。而太子与秦家并无交游,但在朝堂议事上,秦相与太子惺惺相惜他看在眼底。但这份不远不近的关系于云秀公主嫁给秦家后,却起了变化。太子渐渐疏离秦家,秦家亦无趋炎附势之意,让他忧心。帝王寿命有限,国做无限。眼下大理、西荻虎视眈眈,北越屡屡犯境,日渐猖獗,世族乱斗,对朝政无益,在他百年后,太子还需要秦家作为后盾。 今日秦家千金出现的正好。他岂会不知秦家只有这个女儿,宠上了天。安插在秦家的密探曾回报秦老太爷偷偷唤此女凤仪。不管是秦家野心如何,若秦行歌成了太子妃,秦家会为了女儿与权势,扶助未来的皇帝,他的太子。 「宣旨。」楚魏帝清了清喉咙。「秦相之女,秦行歌,静正端丽,温懿恭淑,节高德茂,今朕宣诏册封秦氏为太子妃!」 「陛下!」 「父皇!」 楚魏帝瞧皇后脸色大变,早已习惯,没什么新趣味,但自己这个总是姿容秀丽但总是淡泊有礼的儿子在自己面前终于有了其他神色,楚魏帝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很满意。 「怎么?这决定不好?」楚魏帝故意拧眉睇着两人。「朕这是给秦家一个交代。皇后有何不满?」 「太子品行不端,请陛下三思。」皇后咬牙怒视楚魏帝,没想到楚魏帝依旧维护皇太子。 「皇后,你后宫治理不严,出了事才慌忙寻朕讨救兵。朕尚未究责,皇后胆敢同朕理论?还是你意在挑拨,妄图动乱我朝?」楚魏帝对萧皇后一心想废储的作为早已极度厌烦。 「立储废储之事皆是朝堂政事,皇后之责乃在统御后宫六局,且莫费心。还是皇后打算干政?后宫干政又该当何罪!?」楚魏帝话锋一转,字字句句厉如寒剑,劈得萧皇后暗暗心惊。 「臣妾从未有僭越之意,亦未曾有干政之心…请陛下明鉴!」萧皇后内心冷汗涔涔。弄不好,废储会变成废后。 「谅皇后也无此心。」楚魏帝敛了怒容,又回到平静的表情。「李周。」 「奴才在。」李周闻声,快步由殿外走入殿中。 「至秦相府邸宣旨,请秦相入宫商议。三个月后准备太子大婚。」 「奴才遵命。」 半个时辰后,才刚下朝的秦明月又乘软轿快步入宫。 适才在丞相府中听了楚魏帝贴身太监李周的说明,只见秦老太爷怔愣说不出话。秦明月亦是一脸阴郁,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入帝王家。一入侯门深似海,况且是帝王家。身为一个父亲,他不求万世富贵,只要他的女儿平安快乐幸福一世就好。 这,该怎样拒绝楚魏帝呢。 当他踏入殿中时,萧皇后与太子在皇帝右侧,脸色异常难看。地上还扔着一件袍子。秦明月有些诧异地瞟了那件袍子一眼,不见宫人收拾,心忖又是何因。 秦明月向楚魏帝行跪拜之礼后,楚魏帝朗笑说:「秦卿,要和你成亲家啦。」 秦明月一脸从容淡然,平静回道:「蒙陛下青眼厚待,然小女已定亲。无法成为太子妃人选。」说谎不打草稿。 江行风抬了眉,定睛凝视秦相,心下咀嚼秦相这番话的用意。不想将女儿嫁入帝王家吗?很好! 楚魏帝闻言,微微一笑:「是吗?秦相女姿容端丽,自是君子好逑。只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一家的公子能与朕的太子匹敌较劲?」 秦明月弯身一揖,垂眼淡漠说道:「圣上谬赞。小女生性胡涂,个性刚烈任性,行止粗野,毫无太子妃仪德。」 江行风听此一番话,想起那一团踉跄跌入自己怀里的白影。心中冷哼一声,秦相挺有自知之明,打退堂鼓是最妥适之策。嫁入帝王家或有荣华富贵,亦有不测之祸,岂是那般别脚演技的秦行歌应付得来?不出几年,恐怕香消玉殒。 「敢问秦相千金与哪家公子定亲?」楚魏帝挑起眉,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秦明月不答。 「秦卿,欺君可是大罪。」楚魏帝和煦一笑,「且,不管你把掌上明珠许给谁,恐怕都只有无止尽退婚,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秦明月抬眼正视楚魏帝,皇帝这是在威胁要阻扰行歌未来姻缘?他的怒气不禁浮上心头。 「秦卿瞧着朕的眼神难得放肆。秦卿不妨瞧瞧地上那件衣袍。」楚魏帝也不在意,指指地上的衣袍。 秦明月不解,看了袍子又望向楚魏帝。 「你的女儿今天清晨,就是披着那件太子外袍,单衣赤足在宫中行走。」楚魏帝又笑道。 秦明月脸色大变,利剑般的眼神射向太子江行风。江行风没躲避这充满杀气的目光,回以冰寒的眼神。 「朕宽恕秦家千金擅闯东宫一事,考虑你的女儿名节,秦卿听旨吧。」楚魏帝瞧着这两人剑拔弩张,反而更加兴味十足。 秦明月闻言,回首瞪视楚魏帝,咬牙切齿说道:「陛下教子无方。臣挂冠求去。」 江行风听此话一出,怒气勃发、衣袂震动,低吼:「我没有碰你家女儿。收回你的话。」 秦明月一怔,但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楚魏帝不怒反笑:「好你个秦明月!朕教子无方!太子!不得无礼!」 「秦卿聪明一世,提及女儿却胡涂了。秦卿在朝与太子共事数年,难道信不过太子之言吗?」 萧皇后惊讶地瞅着楚魏帝。方才明白楚魏帝从头到尾都没有听信过她的话。心下凄楚,多说无益,垂首无语。 楚魏帝倏然脸色一整,威仪横生,喝道:「不论你们如何揣度朕意,两人如何憎恨彼此,皆是朕的子民!朕要为秦相女指婚!跪下听旨!」 「陛下!」秦明月又一声不从的吼声。 「秦相,如果你家真如秦老太爷说,秦家一门忠烈,那便接旨!皇天之下,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没有臣子置喙余地!」楚魏帝冷声命令,凌厉的眼神也射向太子江行风。 江行风自然明白楚魏帝是在严厉地警告自己。无论现在身为储君与否,君臣父子之义,是无法跨越的。即便皇储犯错,楚魏帝也不会留情。他敛了眉,收起脾气,不再多话。 秦明月则是握紧拳,而后松手、调匀呼吸,与太子一同跪下接旨。 不顾秦行歌意愿,机关算尽,难算帝心。 不论秦明月与江行风愤怒不愿,楚魏帝决定了两人一世纠缠的姻缘。 003 皇命难违一纸婚,秦家凤仪栖梧桐 秦家庭院深,夜色如水,香杉在夜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声响。该是静谧的夜里,柳若梅倚着秦明月低声啜泣。花厅里一家子愁云惨雾,只因几个时辰前的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秦相之女秦行歌,端静娴淑,谨慧温良,才德兼备,太子江行风,订于八月十五日大婚,钦此。』 老太爷秦乐文站在廊前望着一轮皎洁明月,想起孙女诞生的那一夜,轻叹了口气。那夜也是如此夜色,只是心境已然不同。他所念想的,如今成真了,他却笑不出来… 十七年前,夏夜里秦家院里灯火通明,不时还夹杂着女子哀鸣呻吟之声,往来的仆役有些急着烧水,有些勤快递水与干净的毛巾,一一送入秦家二少爷与二少奶奶的寝房里。 而秦家老爷秦乐文与当家主母聂氏坐在主厅上,各端着一杯碧螺春、一杯金萱,悠闲地喝着茶,彷佛那些喧哗与自己无涉一般。唯有秦家二少爷秦明月不安急躁地在厅里来回踱步。 『明月,你这样踱来踱去毫无帮助,坐下,放宽心吧。』秦夫人聂氏终于抬眼看像自己的次子。 『我怎不急呢?这可是若梅的头胎啊。』秦明月俊眉拧蹙,覆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沁出冷汗。 瞅着秦老爷秦乐文开始垂首打盹,手上的青花瓷杯都快跌落地了,秦明月开口劝道:『爹娘,要不你们先歇息吧,这儿有我守着。』 『不用了。』秦老爷乐文闻言抬起头,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要在这儿等我孙女出生。』 『爹,你就这样相信那个卜算的张铁嘴胡扯?』秦明月眉头拧得更深了。他这老爹迷信风水也就罢了,现在连张铁嘴胡诌都当真。 『明月,秦家一门忠烈,爹娘生了你们这辈都是男孩儿,你和你大哥、三弟生的也是男娃儿,你可不知爹多想要个女儿。命中注定没有女儿,但我总能盼着有个粉雕玉琢的孙女吧。』秦老爷放下手中瓷杯,捻须呵呵一笑,眼中充满期待。 『老头子是怪我没替你生女儿啰?』聂氏睨了夫婿一眼,一口金萱入喉,神色淡定,但语气隐约不善,说:『要不,你纳个妾试试啊。』 『哎呀,夫人别恼!我对夫人绝无二心啊。都怪老夫自己不争气,夫人别气恼啊。来,我摸摸,香一个。』秦家老爷见状,赶紧偎近夫人,一手牵起聂氏的柔荑,嘟嘴就要往她的脸颊上贴去。 『爹、娘,你们别在这里扎人眼,行吗?』眼见爹娘也不看场合,亲昵过度,秦明月真的有股冲动冲上去一个手刀劈开两个人的如胶似漆。 『唉唷唷,儿子恼了。好好好,我们正襟危坐。别赶我们啊!』秦老爷睇着秦明月,笑了两声,道:『我怎会生了一个这么怕羞耿直的孩儿呢。』 『还不都怪你聘了那些老学究当先生,教的如风和明月一点情趣都没有。』聂氏语带嗔怪地戳戳秦乐文额头。 『呵呵,那是他们自己打娘胎就带来的性子,你不看老三似舟就柔情似水,风流倜傥,跟他老爹我一模一样?』秦乐文握住聂氏的小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烙下一吻。 『这是在怪我贞洁烈女不知变通吗?』聂氏抽回自己的手,挑了眉瞪了夫婿一眼。 『岂敢,岂敢。』秦乐文赶忙陪笑。 『你说铁嘴张说这胎铁定是女儿?』聂氏捏开秦乐文不规矩的手,淡淡问道。 说到此事,秦乐文便掩不住兴奋之情,乐得叨叨:『是啊!他还说他用他的火眼金睛往天庭一瞧,便瞧见我们家的女娃儿站在梧桐上,准备往人间跳呢!还这女娃儿福报之深啊像那东海,注定一世富贵!你看看,凤栖梧桐哩,这不是在说咱们家的孙女儿将来肯应凤冠加身,当上皇后,母仪天下,荣耀秦家吗?』秦乐文说得喜上眉梢,像是已经看到未来的景象。 『爹,我记得大哥的三儿子出生时,铁嘴张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秦明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算命的话能信,天下红雨,马生角!这话不知对多少家有孕妇的人家说过了! 聂氏听秦乐文越说越离谱,狠瞪一眼:『臭老头,你想想你现在官拜几品,还想借着孙儿登高枝?若梅肚里的孩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唉唷,你们别这样排挤我么,虽然我好歹官拜正九品校书郎呢。』秦乐文笑了笑不以为意,伸长颈子,往产房探去,甚是期盼。 『九品芝麻绿豆官。』聂氏遮着嘴笑了。她这夫婿做了一辈子的校书郎,不进不退,家里也安稳,不晓得是不是前些年撞破头,老了才发这种春秋大梦。 『夫人怎老是这样挤兑我呢。说了一辈子啰。当校书郎有什么不好,财来财去没有我,人头点地也不会有我,不是平安顺意吗?』秦乐文生平无大志,但求平安过生活,为人豁达,深知为官之道,听妻子这么打趣也不生气。 『与其靠着铁嘴张那嘴花糊糊的,还不如寄望如风和明月呢。』聂氏笑望今年初春升上从三品国子祭酒的秦明月。今年秦家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道,两个儿子接连获陛下钦点擢升,长子秦如风也于前不久高升正三品中书令。 忽而一阵宏亮啼哭声传来,婢女杂沓奔进主厅,笑道:『恭喜老爷、夫人、二少爷,二少奶奶平安诞下千金小姐。』 秦乐文喜得站了起来,抚须大笑:『谁还敢笑我?哈哈,天佑秦家啊!我终于有个孙女儿了!』 众人赶忙步向产房,过一会儿,产婆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婴,施施然地走出来。秦明月抱过女儿,温柔凝睇。 秦乐文凑上来叫道:『哎呀,我的乖孙女啊,快给爷爷抱抱!』便急急地想抢过女婴。 『若梅,辛苦你了。孩子要叫什么?』秦明月轻抚着若梅满是汗渍的前额,柔声问道。 此时身后传来秦乐文的笑声:『哎呀,小囡囡睁开眼睛了,哎呀,这眼睛跟你娘好像啊,就叫你凤仪吧,有凤来仪。将来长大当皇后!』 秦乐文回想着当时的温馨景况,深深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嫁至秦家的云秀公主来访,说到宫中要办乞巧赛,瞧秦家唯一孙女秦行歌绣意精巧,邀她入宫赛巧。秦明月原是不愿,就怕有个万一行歌真让皇帝看上,一生得求在皇宫中,便想回绝。但秦乐文嚷着秦行歌年十七有余,养在深闺人不识,至今未嫁,都是老姑娘了。赛巧正是让清贵公子瞧瞧他家孙女端丽无双的好机会。拗到最后老人家在地上打滚耍赖说:『小囡囡名字都不给我取了,连这事也不能让让我这老头子?我再吃又有几年米?』 眼见秦乐文闹得厉害,秦明月勉强点头,殷殷叮嘱行歌不许在禁宫乱闯,仅能待在内苑,脸蒙轻纱,容颜不得轻易示人,才让行歌入宫赛巧。 这些事不过几日之前,秦乐文越想越后悔。 今夜月圆如初,行歌出生时,他真心盼望她能成为皇后,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太子如今心有所属,天下皆知。 三个月后,秦行歌便要嫁入东宫,该当如何争宠?前途未卜。 若是可能,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同意行歌进宫,但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 圣旨一下,要秦明月先行回到丞相府邸,告知秦家众人来龙去脉。秦如风赴景仁宫接回云秀公主与秦行歌。 柳若梅望着秦明月泣问:「为何答应陛下?」 秦明月平静地回答:「君臣之别。秦家已是帝王家俎上肉。就算抗旨不从,未来还会将行歌指婚给其他皇子,总会卷入皇子角力。眼前朝堂暗潮汹涌,各皇子党羽运作不休,时有政争。陛下不追究此事表示其他皇子要扳倒太子的机会微乎其微。那么,失势的皇子下场如何,历代皆有记载。与其让行歌嫁予其他皇子,一生不得安宁,不如指婚予太子来得妥适。况且行歌的清白已…有疑虑…。」 「秦家只能选择支持皇太子,一路扶持皇太子登上皇位,以保行歌一生安泰。」秦老太爷脸色凝重地说完秦明月未说完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一辈子当校书郎。趋吉避凶啊!」 远离权力核心的原因只是为了远离政治风暴。只是,他不能够阻止孩子的路。如今他当年玩笑话成真,秦家将陷入储君之争,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饭可以乱吃,但话真的不能乱讲啊。」秦老太爷仰头一叹。 004 皇命难违一纸婚,秦家凤仪栖梧桐 (2) 『爹、娘,你们别在这里扎人眼,行吗?』眼见爹娘也不看场合,亲昵过度,秦明月真的有股冲动冲上去一个手刀劈开两个人的如胶似漆。 『唉唷唷,儿子恼了。好好好,我们正襟危坐。别赶我们啊!』秦老爷睇着秦明月,笑了两声,道:『我怎会生了一个这么怕羞耿直的孩儿呢。』 『还不都怪你聘了那些老学究当先生,教的如风和明月一点情趣都没有。』聂氏语带嗔怪地戳戳秦乐文额头。 『呵呵,那是他们自己打娘胎就带来的性子,你不看老三似舟就柔情似水,风流倜傥,跟他老爹我一模一样?』秦乐文握住聂氏的小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烙下一吻。 『这是在怪我贞洁烈女不知变通吗?』聂氏抽回自己的手,挑了眉瞪了夫婿一眼。 『岂敢,岂敢。』秦乐文赶忙陪笑。 『你说铁嘴张说这胎铁定是女儿?』聂氏捏开秦乐文不规矩的手,淡淡问道。 说到此事,秦乐文便掩不住兴奋之情,乐得叨叨:『是啊!他还说他用他的火眼金睛往天庭一瞧,便瞧见我们家的女娃儿站在梧桐上,准备往人间跳呢!还这女娃儿福报之深啊像那东海,注定一世富贵!你看看,凤栖梧桐哩,这不是在说咱们家的孙女儿将来肯应凤冠加身,当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荣耀秦家吗?』秦乐文说得喜上眉梢,像是已经看到未来的景象。 『爹,我记得大哥的三儿子出生时,铁嘴张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秦明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算命的话能信,天下红雨,马生角!这话不知对多少家有孕妇的人家说过了! 聂氏听秦乐文越说越离谱,狠瞪一眼:『臭老头,你想想你现在官拜几品,还想借着孙儿登高枝?若梅肚里的孩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唉唷,你们别这样排挤我么,虽然我好歹官拜正九品校书郎呢。』秦乐文笑了笑不以为意,伸长颈子,往产房探去,甚是期盼。 『九品芝麻绿豆官。』聂氏遮着嘴笑了。她这夫婿做了一辈子的校书郎,不进不退,家里也安稳,不晓得是不是前些年撞破头,老了才发这种春秋大梦。 『夫人怎老是这样挤兑我呢。说了一辈子啰。当校书郎有什么不好,财来财去没有我,人头点地也不会有我,不是平安顺意吗?』秦乐文生平无大志,但求平安过生活,为人豁达,深知为官之道,听妻子这么打趣也不生气。 『与其靠着铁嘴张那嘴花糊糊的,还不如寄望如风和明月呢。』聂氏笑望今年初春升上从三品国子祭酒的秦明月。今年秦家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道,两个儿子接连获陛下钦点擢升,长子秦如风也于前不久高升正三品中书令。 忽而一阵宏亮啼哭声传来,婢女杂沓奔进主厅,笑道:『恭喜老爷、夫人、二少爷,二少奶奶平安诞下千金小姐。』 秦乐文喜得站了起来,抚须大笑:『谁还敢笑我?哈哈,天佑秦家啊!我终于有个孙女儿了!』 众人赶忙步向产房,过一会儿,产婆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婴,施施然地走出来。秦明月抱过女儿,温柔凝睇。 秦乐文凑上来叫道:『哎呀,我的乖孙女啊,快给爷爷抱抱!』便急急地想抢过女婴。 『若梅,辛苦你了。孩子要叫什么?』秦明月轻抚着若梅满是汗渍的前额,柔声问道。 此时身后传来秦乐文的笑声:『哎呀,小囡囡睁开眼睛了,哎呀,这眼睛跟你娘好像啊,就叫你凤仪吧,有凤来仪。将来长大当皇后!』 秦乐文回想着当时的温馨景况,深深叹了口气。 柳若梅望着秦明月泣问:「为何答应陛下?」 秦明月平静地回答:「君臣之别。秦家已是帝王家俎上肉。就算抗旨不从,未来还会将行歌指婚给其他皇子,总会卷入皇子角力。眼前朝堂暗潮汹涌,各皇子党羽运作不休,时有政争。陛下不追究此事表示其他皇子要扳倒太子的机会微乎其微。那么,失势的皇子下场如何,历代皆有记载。与其让行歌嫁予其他皇子,一生不得安宁,不如指婚予太子来得妥适。况且行歌的清白已…有疑虑…。」 「秦家只能选择支持皇太子,一路扶持皇太子登上皇位,以保行歌一生安泰。」秦老太爷脸色凝重地说完秦明月未说完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一辈子当校书郎。趋吉避凶啊!」 远离权力核心的原因只是为了远离政治风暴。只是,他不能够阻止孩子的路。如今他当年玩笑话成真,秦家将陷入储君之争,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饭可以乱吃,但话真的不能乱讲啊。」秦老太爷仰头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