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今天以身饲魔了吗》 分卷阅读1 《道尊今天以身饲魔了吗》奚染 文案(c6k6.com) 昆仑掌门齐谣空,一剑平天下的正道之首,四境之内无人也无妖魔敢与之争锋。 然而自从一位与他隐世多年的师父有交情的前辈在他这寄养了一朵花,他的生活就彻底变了样…… 以前,别人对昆仑弟子说:“贵掌门天下第一。”昆仑弟子还要客气一二,提一句祖师爷。 现在旁人在这么说,昆仑弟子则长吁短叹:“不是啊,不是了啊,我们掌门被朵花压着呢啊!” 花来自魔陆,天真可爱人畜无害,最大的爱好是半夜跑进昆仑掌门房间抱着床下的蒲团睡觉。 掌门齐谣空日常:叫花起床,哄花吃饭,带花修炼,给花扎小辫。 昆仑弟子日常:“掌门今天以身饲魔了吗?”“饲了!又饲了!大家都看见了!” 【阅读提示】 ·仙侠修真玛丽苏 ·如文案(c6k6.com),女主是朵人见人爱的花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鸢罗,齐谣空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四境之首01 昆仑今年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势头却猛得厉害。 仅一夜功夫,便飒飒扬扬地掩住了直通天下第一仙门的近万级石阶。 一名负责守卫的弟子立于阶顶,趁山巅剑阁晨钟自鸣之际打着哈欠往下瞥了一眼,语气慨然:“昨夜这雪也忒大了些。” 站在他对面的同辈弟子闻言,也偏头望向他们脚底下此刻如琼堆玉砌的昆仑云阶,道:“我听守剑阁的师兄说——” “说什么?”见同门忽然顿住目光凛了神色,这名感叹昨夜雪大的昆仑弟子不由得有些紧张,旋即顺着对方目之所向瞧了过去。 下一刻,他听到了从自己嘴里发出的抽气声:“这、这……我没看错吧?有人登了云阶?” “你没看错,有人登了云阶。”同门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还是个速度极快,绝非你我所能及的人。” “那……”他想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执事长老!” 在昆仑,守云阶不说是最清闲的差事,也起码能称得上一句轻松。 十二年前,昆仑在东海蜃楼之主的帮助下,修复并改进了在正魔之战里被波及冲垮的阵法。自此,凡仙门弟子,皆可报上宗门姓名踏入阵法乘风直上昆仑。 昆仑云阶也因此常年无人问津,仅作考核新入门弟子毅力用。 可此刻携风雪登阶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尚未踏入修炼境的新弟子。 此人动作之快,实乃守阶弟子平生仅见。再看其踏过的云阶,竟不曾留下半点痕迹,仍是一片平整苍茫的白。 守阶弟子站在那,越看越心惊,两息过后,手便本能地伸向了腰间的剑。 所幸就在此时,听说了有人登阶的执事长老云赦也已火速赶了过来。 “长老!”守阶弟子忙向他行礼。 “你们都退后。”云赦只往下瞧了一眼就沉下脸吩咐了这么一句。 云赦是昆仑六长老中性格最温和,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平时总挂着笑,连眉头都很少皱。 可这会儿他却严肃得叫人完全不敢多言,只能乖乖听话退后。 云赦道:“此人修为极高,若来意不善,非你二人能挡,速速避退!” 说这话的时候,他飞快捏了几道传音灵符通知离此处最近的内门弟子。 而与此同时,那个登阶而来的人离阶顶也只剩最后一百阶了。 这距离足以让云赦看清其身形面容——是一个着白衣持长剑的美丽女修。 云赦作为参加过正魔之战的昆仑执事长老,算是见过大场面的。 然而就算是他,在看清这女修模样的瞬间,也下意识怔了一怔。 她生得无疑极美,但比起那妍丽精致的眉眼,更叫人印象深刻的其实是她风霜难掩的气质。 分明身前脚下尽是重重冰雪,却温柔得好似被春风环绕。 云赦回过神来,眯了眯眼,丝毫不敢轻敌。他在对方登顶之前握紧了剑,上前一步将其拦在了倒数第二阶上,道:“阁下止步!” 白衣女修闻言,微蹙了蹙眉,旋即认真打量起了他。 片刻后,她便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道:“松叶暗纹,你是昆仑的执事长老。” 云赦:“?”他很确定他从未见过这位女修。 “敢问阁下是?”他执着剑问。 “我姓云。”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来自桃源。” “桃源弟子?”云赦不解,“桃源弟子何必登云阶上我昆仑?” “不登云阶要如何上?”她也一派困惑。 云赦:“……” 对方来了这么一句,看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倒是叫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了。 不等他想好开口,白衣女修又道:“算了,我上都上了,何必再论是如何上的。” “我 分卷阅读2 此来昆仑是有要事求见贵掌门,方便的话,还请替我通传一声。” 她话音刚落,便有数道风声自阶顶石碑后传来。 是云赦先前通知的人赶到了。 显然,这几个人听到了她最后那句话。 是以风声未歇,为首的青年便率先接口道:“姑娘想见我们掌门,总得说清是为什么事罢?” 云赦:“姑娘方才自称是桃源弟子,那还请出示一下桃源弟子的令符。” 虽然昆仑与桃源这些年关系微妙,但经历了二十年前的正魔之战后,经两派掌门调停,如今也算恢复了和平共处。 倘若她真是桃源弟子,云赦想,那引去见掌门也未尝不可。 可她沉默片刻后,竟是摇了头。 她说:“我的令符丢了,但我的确是桃源弟子。” “姑娘应该知道口说无凭。”人群里立刻有人出声。 “就是。” 一阵窸窣窃语之中,她沉吟着拔剑出鞘。 剑锋出寒光闪,瞬间令石碑边的一众昆仑弟子屏了息。 几乎是前后刹地,他们也纷纷出了剑! 而她浅笑着挽出一个十分特别的剑花,道:“我的兵刃与令符都丢了,只能暂且用这柄剑证明给你们看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剑锋扫过石碑前的积雪,风卷残云一般令那块空地露出了原先的模样。 但下一瞬,那光秃秃的土地上又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绿。 云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看着自己脚下疯长的绿草和花枝,满脸惊诧道:“桃源春景!” 碑边顿时一片哗然。 桃源春景乃桃源四景之一,在桃源诸多武学之中当属艰深之最,据传桃源的现任掌门都尚未彻底掌握。 可他们眼前的白衣女修,却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桃枝都没有用。 难道她是桃源哪位隐世多年的前辈? 这样想着,云赦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正好被笑意未褪的她逮到。 她没有收剑,只歪了歪头道:“如何?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吗?” 云赦思忖片刻,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而后才拱手道:“我这便派人前去通传,还请姑娘稍候片刻。” “行。”她终于收剑入鞘,“那我就在这等着。” 尽管双方已勉强解开了误会,但她方才露的这一手着实太有震慑力了,以至于这会儿其他人根本没胆子开口,只敢趁她不注意偷偷打量她几眼,再低头瞧瞧她用五行术生生造出来的桃源春景。 所幸她并不在意之前的摩擦,见这群昆仑弟子对碑前正盛的鲜花和枝叶一派好奇,还颇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最好别碰它们。” 云赦也点头道:“桃源四景俱是杀招,若是沾上了可麻烦得很。” 他没有说沾上了会如何麻烦,但他的语气已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没过多久,他派去通传的弟子就回来了。 众人循着脚步声望过去,果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自家掌门,四境之首齐谣空。 云赦立刻向其行礼:“掌门。” 其他弟子见状,忙跟着鞠躬弯腰。 齐谣空本想摆手让他们免礼,但目光刚一扫过去,看见那名站在云阶上的白衣女修,就彻底滞住了表情顿住了动作。 “您是——”他清朗的声音里满是震惊,“您是云想容前辈?!” “哦?你认识我?”听到对方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云想容也有些惊讶。 “六十年前,我曾远远见过前辈一面。”他神色恭敬,语气更敬,“您在我师父闭关的山洞前放了一坛酒。” 此话一出,包括云赦这个长老在内的周围人全愣住了。 而云想容却笑了:“你竟是他的徒弟。” 齐谣空上前一步,向其郑重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试探道:“云前辈此来,是为寻我师父么?” 云想容摇摇头,同时递上自己手中的剑,道:“我是为了这柄剑的主人。” “这是?”齐谣空觉得剑鞘上的花纹十分眼熟,接过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正当他搜寻自己脑中记忆之际,云想容忽然哎了一声。 他下意识抬头,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口问一句前辈怎么了,便被一个凌空出现的少女扑了个满怀。 “主人!”少女是奔着他的腰去的,“是主人!” 齐谣空只觉腰间一紧,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个在此之前根本没叫人察觉气息的少女已一把揪住了自己挂在腰上的玉珏。 那玉珏是昔年昆仑重建后第一任掌门一剑江寒飞升后唯一留下的东西,后来成为了代表昆仑掌门身份的信物,所以才会被齐谣空带在身上。 此刻这少女上手就是一揪,落在边上这群昆仑弟子眼里,简直就是公然挑衅他们掌门。 于是不等掌门和长老开口,他们便不约而同拔了剑! “你是谁?!” “你在做什么?!” “快放开我们掌门!” 齐谣空自入昆仑起,修道习剑已有六十五年。 这六十五年间,他经历过掌门叛变,也经历过魔族攻山,最后成了 分卷阅读3 天下仙门弟子口中当之无愧的四境之首,可谓有的是人生经验。然而所有这些人生经验都没有教过他,被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勾住腰后,怎样应对才最得体? 作者有话要说: 齐哥:师门没教过这个,不怪我。 · 相信有不少人看完这章就大概了解本文的大背景啦。 不了解的也没事,之后会慢慢讲的~ 新坑新气象,首章惯例发红包~ 另外我微博【@一只奚】也做了个抽奖,等本文满3w字(差不多下周三)开奖,欢迎大家转发试试运气,么么哒。 第2章 四境之首02 等齐谣空把云想容请入昆仑正殿,顺便从小姑娘手里解救出自己的玉珏,已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路上,云想容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小姑娘的来历。 “她叫鸢罗,原是一朵花。”云想容道。 “她身上并无妖气。”以齐谣空的修为和眼力,在见到鸢罗第一眼,便确认了这一点。 云想容:“她的确不是妖。” 除了玉凰山的凤凰一族,天下妖族若想化形,必得经历漫长的修行。 鸢罗身上毫无修为,却能随心自如地变换原形和人形。她若是妖,恐怕能叫那些拼了命修炼的妖族气昏过去。 “我是在魔族的禁地里发现她的。”云想容又道,“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魔族禁地。” “魔族禁地?”齐谣空诧异极了,“前辈怎会去那里?”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云想容神色平静,不等他接口便说了下去,“半个月前,我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 云想容年少时,几乎一人一枝走遍了四境。北至雪谷深处,南至虚无之海,她都去过,可以说四境之内,少有她不认识的地方。 可半个月前睁开眼的那一刹,她却十分茫然。 正如她方才对齐谣空说的那样,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魔族禁地里,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在这个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处。 而鸢罗就是在那时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赤足散发摇头晃脑,开口时满是欣喜:“你终于醒啦!主人一定会高兴的!” “主人是谁?”云想容醒来后没摸到自己的桃枝,正疑惑警惕着呢。 “主人就是主人啊。”少女一脸理所当然,“他说让我在这陪你等你醒。” 没等云想容再问什么,她又鼓着脸开始抱怨自己等了很久很久。 至于到底有多久,她却掰着手指说不出来,只皱着鼻子道:“反正就是很久,我都等到开花啦!” 云想容:“那你主人呢?” 她摇头:“不知道。” 对方一问三不知,云想容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行探查这个到处都透着诡异的地方。 她在自己醒来时躺的石台下发现了一柄剑,捡起来的时候,少女把脑袋凑了过来嗅了两下,说上面有她主人的味道。 云想容当时已觉得这柄剑眼熟,听她这么说,便立刻将其从鞘中拔了出来。 寒光乍现之际,她看清了这柄剑特别的剑身。 它并非完全笔直,而是在离剑尖尚有一寸的地方弯出了一个弧度。 倘若只看这个弧度,它比起剑,倒更像一把刀。 但它又的的确确是一柄剑,因为刀有锋背之分,它没有。 云想容认得这柄剑,甚至还知道它的名字。 它叫当年明月,是昆仑掌门离尘的佩剑。 可离尘的剑怎么会跟她一起在此处?还有这少女口中的主人,难道就是离尘么? 怀着这样的疑惑,云想容几乎把这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可惜翻到最后,她也没找到第二件能稍许为她解答疑惑的东西。 最后她在一片枯草之中寻到了出口,带着当年明月和那个自称鸢罗的少女离开了此地。 “出去没多久,我便遇上了好几个魔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那是魔族禁地。”讲到此处,她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以及六十年前,离尘叛出昆仑,血洗桃源的事。” 她话音刚落,正殿外便传来了清脆的的一声响。 是一名刚沏完茶准备送进来的昆仑弟子被她最后那两句话吓得脱了手。 一派死寂之下,竟是坐在云想容边上的鸢罗最先出了声。 她撑着脸嗅了嗅,一脸可惜道:“露水!” 齐谣空:“……” 他的确吩咐了弟子用清露水沏茶,可露水也能被闻出来吗?更不要说这还是煮开了的露水。 云想容则半点不惊讶,醒来后的这半个月里,她早已见识到了鸢罗对各种气息的敏感。 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而后才转向齐谣空,继续他们方才的话题:“上昆仑之前,我在东境打听了两日,但没有打听出离尘当年叛出师门的原因。” “加上我也想确认阿鸢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不是离尘,”她目带探究,“所以我来了。” 名剑或许会易主,但代表昆仑掌门身份的信物绝不会随意流落到外人手里。 倘若鸢罗对那玉珏毫无反应,那便意味着她 分卷阅读4 的主人是在离尘之后得到,或者说接触的当年明月;倘若有反应,就证明她的主人就是曾经的昆仑掌门,离尘。 齐谣空听完,抬眼望了鸢罗片刻,道:“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 云想容没开口,只做了个请他继续说的手势。 他思忖片刻,拿起手边的当年明月。端详了好一阵后,他似是认定了什么,微阖了阖眼道:“没人知道离尘师叔当年为何要叛出昆仑。” “这六十年间,我师父查过此事,我也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 云想容:“所以他是毫无征兆便叛变了?” 齐谣空摇头:“不是。” “师叔离开昆仑前一晚,去找过我师父。”他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在峰顶练剑,看见了他向师父闭关的山洞行礼。” 那时的齐谣空并未多想,只当这位掌门师叔是夜间路过此处,顺带问候一下其师兄。 结果第二日一早,前山便传来了掌门走火入魔打伤剑侍,叛出昆仑的消息。 昆仑上下一片哗然,多的是不信的人。 齐谣空也不信。他拜入昆仑五年,见得最多的长辈便是这位离尘师叔。他师父常年闭关不出,他修道习剑,遇到的所有困惑,都是离尘为他解答的。 那样和善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叛出师门呢? 至于什么走火入魔,更是无稽之谈。其他人或许不敢肯定,但齐谣空受他五年指点,最清楚他道心有多坚定不可摧。 就在昆仑众人为这事持续争论的时候,西境传来了离尘血洗桃源的消息。 消息一出,整个修真界都炸开了锅。 昆仑六长老紧急商议,派了修为最高的那两位立刻赶去西境。 然而这两位长老赶至桃源之时,桃源已死伤无数,离尘也不知所踪。 这大约是桃源立派以来经历的最大浩劫,幸存下来的弟子不足十之一二。 莲华寺的护法们坐在桃树下的血海里,为死去的人诵了整整四十九个日夜的经。 四十九日后,桃源的幸存弟子一齐离开西境上了昆仑,向昆仑讨要说法。 尽管离尘是叛出了昆仑之后才去血洗的桃源,但他毕竟曾是昆仑掌门,于情于理,昆仑都不能置身事外。 “最后长老们向桃源作下保证,说必会找到离尘师叔,将他交给桃源处置。”齐谣空又叹一声,“但找了十年也没找到,昆仑也因此乱作一团,直到我师父出关。” “六长老焦头烂额了十年,见我师父出关,便一致推选他执掌昆仑。许是师父年轻时的名声太骇人,自师父当了掌门后,桃源那边倒是很少再来质问了。” “我将师叔离开前一夜去找过师父的事告诉了师父,师父便说要将此事查清楚,他也不信师叔是走火入魔后大开杀戒。” “可惜,他查了三十年,还是一无所获。” 早在刚离开魔族禁地时,云想容就已大概了解了自己毫无记忆的六十年间发生了些什么。但那些魔族和凡人毕竟不曾亲历,讲起来语焉不详,满是“听说”和“大概”,多少令她存了一份“或许真实境况并没有那般严重”的期盼。 现在听齐谣空讲完,她才知道原来那些人一丝都不曾夸张,她师门的遭遇甚至比传闻中更惨烈。 这让她一时陷入了恍惚。 齐谣空见状,亦敛眉收声,没有再说下去。空旷的昆仑正殿随之沉寂。 良久,她终于回神抬头,重新迎上了这个年轻后辈的目光。 她说:“所以查了三十年查不出任何线索后,你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自己又去闭关了。” 齐谣空:“……是。” “这倒的确是他的风格。”她一面说一面起身,目光扫过当年明月,已然恢复了平静,“不论如何,我这趟来,总归确认了一件事。” 齐谣空知道她指的是鸢罗口中那位主人是谁,不由得朝此刻安静乖巧坐在那的少女望了一眼。 除了气息,小姑娘对旁人的注视同样敏感,察觉到他看过去后,几乎是立刻抬起了眼睛回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云想容的手也落到了她脑袋上。 云想容道:“按阿鸢的说法,离尘起码在魔族禁地待过一段日子。只是那时她连花骨朵都未生出,只能听到离尘说话,看不到他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后来为何忽然消失不见了。” “但我想,此事多少与我有关。” “您打算查?” “与我有关,我自然要查。”她神色坚定,“何况我也不信离尘是单纯的走火入魔,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齐谣空沉吟片刻,道:“离尘师叔到底出自昆仑,六十年前的事,一日不查清,昆仑便一日欠桃源一番交代。如今前辈欲查,若有能用上晚辈、用上昆仑之处,但说无妨。” 齐谣空这番话说得再真心不过。 尽管时间已过去六十年之久,昆仑和桃源已经在后来的正魔之战中达成了和解,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他作为昆仑掌门,亦有责任践行长老们当年立下的承诺。 所以如今云想容要查,他自当配合帮忙。 可他万万没想到,云想容听完他的 分卷阅读5 话,竟会提出那样一个要求。 云想容道:“那你替我养花罢。” 齐谣空:“?”等等? 她揉着“花”的发顶认真道:“我之后东奔西走,还要回桃源,带着她不方便。” 解释完原因,云想容又补充道:“阿鸢很听话,也已学会自己穿衣服了。” 此时的齐谣空并不知道,会自己穿衣服的意思其实是除了穿衣服别的都还没学会。 他不仅爽快地应承了下来,还表示若有其他事需要他帮手,他也在所不辞。 云想容摆手:“你照看好她便够了。”别的你大概忙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哥,一个天真的boy(。 第3章 四境之首03 交待完这唯一的要求,云想容便起身向年轻的昆仑掌门道别了。 齐谣空知道她急着回桃源问清当年原委,干脆没有多作挽留,只道:“我送前辈下山。” 他说到下山,倒叫云想容想起了先前在云阶那边与那位执事长老的对话。 于是她顺口问道:“我今日登云阶上山时,昆仑弟子俱十分惊讶,不知是何缘故?” 齐谣空当即为她解释起来。 “前辈从东境魔族禁地来,应当有听说十五年前那场正魔之战吧?” 云想容点头:“有听说。” 他继续道:“十五年前,莲华寺住持度能大师于寺中坐化圆寂,云水宫副宫主未能扛住天雷,逝于飞升,桃源元气未复,阖坞弟子无一人可执桃枝。昆仑这边,我师父又闭了死关。” “各大仙门都处于实力最弱之际,魔族首领罗迦率十万魔兵,从东南两境交界处,过青城,渡缅江,最后一路攻上了昆仑。” 罗迦善战,他手下的魔兵又毫不畏死,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他甚至没隐藏自己的行进路线,以至于魔族大军尚未过缅江,众仙门便已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昆仑。 为免他伤及更多无辜,昆仑一连派出了三位长老,只盼能将其剿杀在途。 然而魔族休养生息了整整三百年,实力远在他们估计之上。那三位长老拼尽全力,也不过替昆仑争取了三日时间。 那三日昆仑弟子尽出,总算赶在魔兵到来之前布置完了保护山下普通居民的阵法。 那阵法是从昆仑的护山阵法里分出去的,因布置得匆忙,怕挡不住魔兵冲击,最后还取走了护山阵心的凰羽去压阵。 罗迦破不了它们,便专心攻打起了昆仑。 齐谣空作为掌门,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他说服了剩下三位想代他去的长老,带着他的止戈剑,沿云阶下山,于山门迎战罗迦。 在此之前,他虽已当了五年的昆仑掌门,但在修真界仙门弟子中却没多少名气。 他不像他师父,年少下山游历,信手便能断水屠蛟;他也不像他师叔,以一人之力血洗了一个门派,震惊天下无数修者。 在很多人眼里,他能当上昆仑掌门,只是占了他师父不耐俗事退位去闭了死关的便宜。 罗迦也是这么想的,见他独自一人提剑下山,大笑不止,还嚣张地表示愿让他三招。 齐谣空背对山门而立,身后是祖宗基业,身前是十万魔兵。 他想不论如何,他都不能退。 于是他毫不犹豫出剑,剑锋直斩罗迦! 两人,不,应该说一人一魔在山门前战了一日一夜,魔气森涌,剑光蔽月,竟是谁也无法靠近。 山上的昆仑弟子帮不了他们的掌门,山外的魔兵亦助不到他们的首领。 他们修为相近,除非其中一个战中突破,更进一步,方有可能分出胜负。 修仙是逆天而行,愈到后面,突破便愈是艰难,更何况于战中突破。 就在双方最僵持不下之际,上天帮了齐谣空一把,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齐谣空练的是昆仑寒剑,这场大雪于他如虎添翼,于罗迦却是减损。 终于,经历了互有来回的三千剑后,他在雪中一剑止戈。 那一剑刺穿了罗迦的黑甲,碾碎了罗迦的魔核,令十万魔兵本能匍匐跪地,发出哀鸣。 没了魔核的罗迦,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恢复原先的修为,只能做回低等魔物。他不愿如此,在齐谣空收剑后,燃尽了最后一点修为,自爆而亡了。 “我与他交战时,昆仑的护山阵法已快被冲垮。”忆及当年旧事,齐谣空的语气难免复杂,“他这一自爆,可谓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阵法毁了,纵使没有首领,魔兵也能杀上昆仑。”云想容道。 齐谣空抿唇摇头:“越不过我,便上不了昆仑。” 虽然他这会儿说得云淡风轻,但当时的情况其实万般凶险,差一点点,他就丢了性命守不住了。 万幸止戈剑不辱其名,陪他撑到了最后。 魔兵惧了他的剑,一路向西溃逃,往四大仙门中最弱的桃源方向去,差些让桃源又经历一次浩劫。 但这回昆仑的人及时赶到了。 悲剧没有重演,桃源与昆仑因离尘而起的龃龉也暂且被放到了一旁。 分卷阅读6 “可能是因为想还了这个人情,正魔之战结束后,桃源的素坞主去了一趟东海,不知以什么宝物为代价,换蜃楼为昆仑修复彻底垮掉的阵法。”齐谣空说到这里,颇有些无奈,“蜃楼与昆仑本就有渊源,就算桃源不提,蜃楼主人也是准备帮忙的。” “蜃楼如何打算,是蜃楼的事。”云想容平静道,“桃源只求问心无愧。” “素坞主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很轻地笑了声,“所以最后蜃楼除了修复,又另外替昆仑多加了几道独特的阵法,其中之一便是方便昆仑弟子上下山的青云乘风阵。有了这青云乘风阵后,就没人再去登云阶了。” 说话间,齐谣空已把人送到了阵法入口处。 他朝云想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想容往下扫了一眼,只看到层层叠叠的阴云和无边无尽的冰雪。 但她并未生出任何惊惧之情,反倒眉目淡然,毫不犹豫地往前了。 就在她入阵前一瞬,她忽然侧身回头,对上了被她交给齐谣空照管的少女目光。 那目光过于澄澈干净,又透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不舍,叫她不自觉心一软,忍不住道:“你主人曾是昆仑掌门,我将你带到此处,也算是送你回家了。” 鸢罗自开花化形起,便一直同她待在一起,尽管这里面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躺在那,但也勉强算是一种陪伴。 如今一人一花分别在即,能立刻舍得才是怪事。 只见鸢罗耷拉着脑袋扁起了嘴,好一会儿后才低低地噢了一声。 云想容只好柔声哄她:“昆仑是个好地方,阿鸢住下后,一定会喜欢的。” 鸢罗:“你、你还来接我吗?” 云想容笑了:“当然来了。”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查清当年发生的事。”她顿了顿,“也许查清后,你还能见到你主人。”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明快了起来,“那我在这等你!” 云想容松了一口气,伸手拨了拨她的额发,问:“还记得在山下的时候我教过你什么吗?” 她重重点头:“记得。不能随便变来变去吓人,也不能看见谁都上去闻,要有礼貌。” “记得便好。”云想容收回目光敛了笑意,转向一旁的齐谣空,道:“阿鸢就拜托你了。” “前辈放心。”齐谣空应得十分郑重,“晚辈定不负您所托。” 至此,该了解的过往已经了解清楚,该交待的事也已交待明白。 云想容转身踏入青云乘风阵,离开了昆仑。 她一走,崖边阵前便只剩下了齐谣空和鸢罗。 齐谣空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崖边风大,我带你回去?” 少女乖巧地点头:“好。” 这十分配合的模样多少令齐谣空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养花生涯放松了警惕。 他想云想容说的应该是真的,鸢罗的确很乖。 乖的小孩能得到奖励,乖的花当然也一样。 于是回到殿中后,他差人用清露水给她又沏了一杯茶。 她果然欢喜极了,立刻捧起来喝了半杯,再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像严冬寒夜里的星子。 齐谣空见她抬头后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鸢罗转着眼珠,看表情似在回忆什么,同时口中喃喃了两句要有礼貌。 下一刻,她弯起嘴角,脆声道:“谢谢掌门爷爷!” 齐谣空也在喝茶,听她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差些直接喷出来。 “掌门爷爷?”这称呼真是令人恍惚。 “对呀。”她非常认真地点头,“阿容之前告诉我说,人头发越白年纪越大,你头发比外面的雪还白,肯定要叫爷爷。” 齐谣空:“……我不是。” 她惊得瞪大了眼:“咦?掌门爷爷你也不是人吗?” 齐谣空:“……” 他艰难地解释:“我是说我并非上了年纪才白头,我这头白发乃是天生。” “所以我不能叫你爷爷吗?”她好像明白了,但旋即有新的问题,“不叫爷爷该叫什么呢?” 不管叫什么,总比叫爷爷好,齐谣空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齐哥之所以能成为昆仑掌门,和他天生少白头有很大关系,大家可以随便猜猜哈(。 第4章 四境之首04 掌门收留了一个春星霁月般的少女。 不出一日,这消息便传遍了昆仑上下,引得一众弟子议论不止。 好奇心重一些的,更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拖上师弟师妹寻到了云赦跟前打听。 “听守云阶的弟子说,那小姑娘当时就一把抱住了咱掌门的腰!您不也在场么,是不是真的啊?” “是啊是啊,现在门内都传遍了!” 云赦被里里外外的人追问了半天,本就有些不耐烦,现在见他们愈发来劲,不由得板起了脸训斥道:“开春后便是灵泉宴了,你们不将心思用在剑上,反而一个个说起了掌门的闲话,我瞧你们是都做好到时给昆仑丢脸的准备了。” 他平日里很少说什么重话,这会儿稍严肃了 分卷阅读7 些,就唬得那些弟子不再敢问。 待这群人各自散去,云赦方松了一口气。 他的确亲眼见了鸢罗一把勾住齐谣空的腰,但比起那个动作本身,他更好奇的其实是,这姑娘究竟是如何做到毫无预兆凭空出现的? 怀着这番疑惑,当天傍晚去齐谣空居所送灵泉宴名帖的时候,他多瞥了趴在案边专心玩茶盏的鸢罗两眼。 结果她出奇敏锐,不仅立刻发觉了他的目光,还在他第二次看过去时眨着眼开了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呀?” 云赦:“……” 齐谣空闻言,也抬头瞧了他一眼,道:“想问什么便问。” 云赦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但他问得很是委婉,没上来就指着人小姑娘问今早的大变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先说了下门内弟子如今都在好奇鸢罗的来历。 齐谣空是聪明人,一听便懂了他的意思,道:“她是云前辈托付与我的,与昆仑亦有渊源。” 云赦:“与昆仑也有渊源?” “她是离尘师叔养的一朵花。”齐谣空平静道。 “离尘?!”云赦惊得差点没站稳,“是、是我想的那个离尘?”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实在是离尘作为一位叛变的前掌门,对昆仑众人的意义太复杂了。 复杂到他甚至没为鸢罗其实是一朵花惊讶。 缓了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开口,问齐谣空打算如何安置鸢罗。 齐谣空想了想,道:“云前辈与我师父有旧,如今她去彻查六十年前的事,只托我照管好鸢罗。” “于情于理,我都不好假手他人。” 云赦:“所以……?” 齐谣空:“所以就让她住我这罢,左右还剩好几间空屋。” 云赦:“……” 他忍不住提醒自家掌门:“若是这样,门内弟子指不定又要如何议论了。” 这话说得齐谣空一愣,因为他的确没考虑过这一点。 但真正考虑起来,他又觉得这不是什么事。 “无妨。”他说,“他们至多好奇一阵,等新鲜劲过去便好了。” “也是。”云赦点头,“我今天也训了几个,要他们好生练剑,毕竟明年一开春就是灵泉宴。” 提到灵泉宴,两人的话题便回到了云赦这趟来的主要目的上。 他是来让齐谣空确认名帖的。 虽然齐谣空向来头痛这种事,但灵泉宴毕竟是昆仑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大事,还是得由他这个掌门亲自确认了才能将名帖发出去。 两人在灯下商讨了约一刻钟便差不多定了下来,与此同时,外头的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云赦赶着回前山忙其他事,没有多留。 齐谣空目送他出了屋,寻思着该起来点个灯,结果一偏头先注意到的却是不知何时已挪到他床下的鸢罗。 屋内一片昏暗,娇小窈窕的少女倚在床柱边,像一团雪球。 注意到她半阖着眼,脑袋一点一点,手里还抱着自己打坐用的蒲团,齐谣空挑了挑眉,终于起身。 他没急着抽走那蒲团,只站定了轻声问她:“我带你去你的屋子休息?” 她耳朵一动,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但却没有应声。 齐谣空顿时有些纠结,他吃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犹豫着再唤她一句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些眼。 “我喜欢这儿……”她小声说,“能睡在这儿吗?” “你不能同我——”他顿了顿,到底换了个词,“不能同我住一个屋子。” 她噢了一声,好像有点委屈。 见她如此,齐谣空倒是也有些心软,但他还是长叹一声继续道:“先起来吧。” 可能是听出了这事没得商量,这回她乖乖听话爬了起来,又在他的目光下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那个蒲团,随他去了边上那间屋。 “你看,这里跟我那是一样的。”他推开房门点上灯,指给她瞧屋里的陈设。 “味道不一样。”她皱着鼻子否认了他这个说法。 齐谣空:“……”那他也没有办法。 倘若这单纯只是一处住所的话,她这么喜欢他的房间,他让给她亦无妨。可惜不是。 隔壁那间房,除了是他起居之处,还是修复后的昆仑护山大阵阵心所在,万不能随意交给他人。 鸢罗说完那句味道不一样后,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反应,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把他惹生气了。 她有些心虚,因为想起了云想容临走前的交待。 于是她悄悄往齐谣空的方向挪了半步,顺着他宽大的衣袖寻到他微凉的手掌,整个握上去,很轻地摇了两下。 齐谣空被她吓了一跳,一时也忘了挣脱。 下一刻,她软软地开口:“我变回花给你看呀,你不要生气。”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便凭空消失在他面前。 齐谣空只看到屋内的灯火晃了一晃,他想说他没有生气,却在开口之前察觉到了重新从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 低头一看,里头果然躺了一朵形状奇特,却格外漂亮的紫色小花。b 分卷阅读8 r 察觉到他的目光,那娇妍轻盈的花瓣竟还晃了晃,似是在同他打招呼。 齐谣空看得勾起唇角,道:“我并未生气。” 这句话就像一道开关,令她瞬间变回了人的模样,落到了他面前。 他先前伸着手,此刻没来得及收回,却是正好在她站直的时候穿过她柔软冰凉的发丝。 尽管知道她其实是一朵花,但齐谣空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失礼。 他默默退后一步,咳了一声道:“你以后就住这儿,要是缺什么东西有什么事,记得同我说。” 她头点得飞快:“嗯。” “那你休息罢。”他一边说扫了右侧的窗户一眼,过去将其关紧了才退出去。 …… 后半夜昆仑又下了一场雪,他在睡梦中听到窗外的风声,竟没了大半睡意。 辗转反侧好一会儿后,他摸向床头的止戈,打算出去练会儿剑,结果一翻身就听到床下传来一声惊呼:“你醒了!” 齐谣空:“?!”她怎么跑过来了? 这下他彻底没了睡意。 他有点崩溃:“你何时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就刚刚。” 语毕,不等他再开口,她又继续道:“我拆不来头发,躺得脑袋疼。” 齐谣空点了灯,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头上的发髻,大概明白了。这样复杂的发式,不拆掉的确很难睡好。 然而明白之后,他更加崩溃了,因为他也不会这个。 “你等等。”他一手把她从床下扶起来,另一手从枕边外袍里摸出一张传音灵符发给自己的师妹云洄,“我找人过来替你拆。” “谢谢掌门……掌门哥哥!”她想起来他不是年纪大,换了个称呼表达礼貌。 齐谣空:……说实话,我觉得我更像掌门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不怎么信同门八卦的云洄:天哪,掌门师兄真的养了个漂亮妹妹???? 第5章 四境之首05 云洄是云赦的胞妹。 这对兄妹来自南境华林云氏,俱天资出众,幼时便拜入了昆仑习剑。如今云赦当了执事长老,云洄也不差,在同辈弟子里,是公认的坐五望三。 便是齐谣空这个掌门,与云洄切磋时,亦丝毫不敢轻敌。 也正因时常互相切磋,在这偌大的昆仑里,她算是齐谣空最熟的一位异性。 此刻他对着鸢罗的复杂发髻犯难,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便是这位师妹。 发完传音灵符,他余光瞥到一旁的鸢罗,发觉她又在巴巴地盯着那个蒲团了。 他想了想,干脆拾起来放到她手里。 她果然立刻抱住,同时扬起脸又谢了他一遍:“谢谢掌门哥哥!” 少女声音细细软软,语调却明快极了,叫齐谣空想起昆仑春日的细雨。他略别开了些眼,道:“你喜欢这蒲团?” “嗯。”她咬着唇,眼睛很亮。 齐谣空本想说那你拿回你屋里去吧,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东西也是从祖师爷那一代传下来的,不好随便送人,便道:“回头我让人寻个一样的给你。” 他说完这句,屋外也传来了动静。 是云洄来了。 其实云洄的住处离这不远,但深更半夜从床上起来,总需要穿戴的时间。 齐谣空那道传音灵符发得急,只说有事要她帮忙,完全没提具体是什么事。 因此,在叩响齐谣空屋门的时候,云洄的内心不可谓不疑惑。 这大雪天的,掌门师兄能有什么事寻她? 不怪云洄这么好奇不解,实在是这么多年,齐谣空从来不是一个会随意使唤门中弟子的掌门。 这样想着,她抬手叩了两下门,道:“师兄?” 齐谣空听到她的声音,当即起身过去开门,“你来了。” 屋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遮云蔽月,骇人得紧。他心下愧疚,忙侧身道:“进来再说。” 云洄也没跟他客气,抖了抖衣袍上的雪便闪了进来。 然后她就愣在了门口,因为她进门一抬眼便看见齐谣空床边坐了一个穿得十分单薄的乌发少女。 冰肌雪骨,美貌天成。眸光流转之下,几乎汇聚了整室的粲然。 云洄:“???” 这什么情况?你真金屋藏娇了?她回头用眼神问齐谣空。 齐谣空认识她五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觉得尴尬。 他咳了声,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并道:“我不懂女子的发式,只能拜托你过来一趟。” 云洄听罢,无言了半晌才幽幽道:“五十年了,总算叫我发现一个我会你不会的了。” 齐谣空无奈:“是,是,所以你快去给她瞧瞧吧。” 对云洄来说,拆这样一个发髻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她走过去看了两眼,便抬手触上鸢罗发顶,抽出了其中一绺。 为免拆发时弄疼鸢罗,她还特地放轻了动作。 拆至一半时,她有些好奇地问这个乖巧配合的小姑娘:“这头发是谁给你梳的?” 鸢罗:“是阿容梳的。” “阿容 分卷阅读9 ?” “就是把她托付给我的那位前辈。”齐谣空适时地接口解释,“桃源云想容。” “云想容?”云洄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 “云前辈是我师父的旧识。”齐谣空道,“但她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已有多年。” 他这么一说,云洄便反应了过来:“当年与风师伯齐名的那位桃源前辈?” 齐谣空点头:“就是她。” 他说完这句,云洄也刚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了。”她低头弯腰,对上鸢罗漂亮的眼睛,浅笑柔声,“现在可以放心睡啦。” 鸢罗看着云洄,也弯了弯唇角:“谢谢——”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冒风雪过来给自己拆发髻的女剑修,下意识转向齐谣空。 齐谣空:“……” 他发现自己已经能看懂这丫头的眼神了,想了想道:“你喊她姐姐罢。” 她立刻柔顺地点头:“噢,谢谢姐姐。” 云洄被她笑得软了半颗心,忙摆手道:“不用这般客气,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早了。”齐谣空听到屋外愈发肆虐的风,叹了一声,“我送她回屋,师妹也回去休息吧。” “咦?”原来她不睡这屋的吗? “咦什么?”他没懂云洄在惊讶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回去了!”云洄哪敢把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来,飞快地摇着头就拉开门出去,踏入了苍茫的夜雪之中。 月光黯淡,她身法又快,须臾之间,便叫屋内的齐谣空和鸢罗瞧不见她的背影了。 齐谣空收回目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向床尾的鸢罗伸出了手。 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没起身,而是愣了愣后同样朝他抬起了手。 她把怀中的蒲团还给了他。 齐谣空再度:“……” 他哭笑不得地接过,道:“我不是问你要这个。” 她这才反应过来,从他床上跳下,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齐谣空牵着她,本想送到了隔壁就离开,结果一进门,就率先瞥到了床边那两只歪歪扭扭的白色短靴。 他震惊了:“等等,你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她缩了缩脑袋,小声承认:“我忘了。” “外面下着雪,你又没有修为。”他停顿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重话,“……会冻坏的。” “没有呀。”像是为了让他宽心,她一边说一边提起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掩在下头的一双脚,“只是稍微有点冷。” 虽然修道之人不像凡人那般讲究,在许多事上都习惯了不拘小节,但该讲的礼数还是会讲。 像这样直视女孩子褪去鞋袜的脚,对齐谣空来说还是头一回。 他几乎是瞬间移开了眼:“你……你快放下衣裙。” 鸢罗不太懂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也不太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照做了:“噢。” 看着她面上的茫然之色,齐谣空觉得自己真乃任重道远。 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是花,习惯不同于人。但你化成人的时候,最好还是跟着人的习惯来。” “像刚刚那种动作,以后千万莫再做了,女子的脚是不好随便给别人看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有些困惑:“掌门哥哥也是别人吗?” 齐谣空:“……我当然是。” “还有,”他补充,“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得穿好了鞋再出去,不能光脚。”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还朝床边那两只靴子的方向挪了挪,一副要过去穿上的模样。 齐谣空见状,抬手拦住了她,道:“现在就别穿了,泡一泡脚就休息罢。” 说完这句他想起来这间屋子里既没有热水也没有烧水的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在这坐会儿。”他说,“我去给你烧些热水。” 齐谣空刚拜入昆仑那会儿,算是个没人管的小孩。 别的弟子要么住在前山从最基础的剑诀开始练,要么跟着去了挑中他们的师父那住下。而他作为在旁人眼里撞了大运的昆仑首徒弟子,只能在他师父隐居的山峰上自己挑水砍柴,顺带瞎琢磨他师父扔给他的剑诀。 那会儿他不知道这些剑诀在昆仑属于最艰深晦涩的,半个月练不成一招,还以为自己资质愚钝不堪,根本修不了道习不了剑。 于是每次琢磨得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时,他就会放下剑诀,去干些粗活让自己冷静。 哪怕后来离尘发现了他没人管,时常过来指点他,他也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并一直保留到了如今。 因此,他虽当上了昆仑掌门,但一个侍从都没有设,平日起居全亲力亲为。 此刻顶着风雪出去给鸢罗烧水,亦是娴熟万分。 水没多久便烧好了。 他寻了个木盆装满送至她房间,摆到她床边,在一片升腾的热气里开口,道:“泡吧。” 鸢罗看着这些热气,却是有些害怕。 她是一朵花,比起寒冷,更受不住的其实是酷热。 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盆水,显然烫 分卷阅读10 得可以。 “能不能不泡啊?”她颤着声音问。 “为什么?”齐谣空不解,“你方才还说过光脚出去有点冷。” “我不怕冷!”热气还在升腾,一路冲到她眼睛里,令她不舒服极了,连带着语调也变得委屈,“我怕热,这水太热了,呜呜……” 齐谣空:“……??” 他也没强迫她啊,怎么就哭了?! “好了好了,你不想泡就不泡吧。”他认输,“但你之前光着脚出去,总得擦干净了再睡,是不是?” “很干净了呀……”她更委屈了,以至于完全忘了他烧水前的嘱咐,直接撩开裙子抬起了腿伸到他面前给他看。 脚掌莹白,脚趾圆润。 这下齐谣空彻底看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她脚跟上那点被大雪冻出的红。 小姑奶奶放过我吧,他闭上眼,有些崩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昨天了但是补上一句七夕快乐! 今天晚了几分钟,发20个红包,么么哒! 第6章 四境之首06 鸢罗的委屈劲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抽噎了两声便记起了齐谣空之前的嘱咐,忙往床内侧挪了挪,顺便放下裙摆,遮住了自己的脚。 “我真的不怕冷,我以前待的地方比这儿冷多了。”她小声解释道。 这话把齐谣空从崩溃里唤了回来,他一愣:“魔族禁地很冷?” 鸢罗点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他,特地多说了一遍:“很冷很冷。” 齐谣空:“……奇怪。” 天下四境,以毗邻东海的东境风物气候最宜人。若非如此,妖族和后来的魔族也不会不约而同把老巢安置在东境。 齐谣空就是东境人。他是孤儿,吃村中百家饭长大。稍大一些后,他不好意思总吃别人的东西,便时常跟着渔民们一起出海讨生活。 十岁那一年,渔船在东海上遇到风浪,他勉强捡回一条命,撑着一口气回到村中后,他发现村子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是个路过的魔族干的。 那魔族原本还想顺手杀了他,结果在动手之际被一个修者正好撞见。 修者救了他的命,又检查了他的根骨,说他应当去修道而不是打渔。 齐谣空原以为他想收自己为徒,一声“师父”都涌到了嘴边。 结果他下一句就是你去昆仑吧,你适合学昆仑剑。 东境危险之处太多,齐谣空也已无家可归,干脆就心一横上了路。 昆仑连贯南北两境,山下还称得上一句四季分明,山上却常年冷得彻骨,令他这个东境人极不适应。 而现在鸢罗却告诉他,位于东境的魔族禁地,比昆仑之巅更要冷得多。这如何不叫他费解疑惑? 鸢罗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让他想了这么多。她坐在床上,见他又皱起了眉,还以为他在嫌弃她不听话。 她想了想,一派认真地向他保证:“我不提裙子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齐谣空:“……”他本来都快忘了这事了。 “真的不提了!” “……好,好,我相信你。”他挪开那盆热水,“方才是我疏忽了,你休息罢。” 鸢罗闻言,迅速挪到被子里躺了下来,还立刻闭上了眼。 这副“我很听话”的架势叫齐谣空忍不住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之后他倒掉了水,关好了门,才回到自己屋里重新躺下。 入梦之前,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看来明日得找几个侍从来了。 鸢罗初初化形便是在荒无人烟的魔族禁地,后来被云想容带出东境便直接上了昆仑,完全没有同其他人接触过,在“如何当人”这件事上,可谓一张白纸。 倘若她的外表也和心性一样还是个小孩,那倒也罢了,可她偏偏已是窈窕少女的模样,很多事再由他这个大老爷们来教导,便显得不太合适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便给云赦传了一道灵符,要其为鸢罗安排两个侍女。 云赦当时正忙着检查要送至各大仙门的灵泉宴拜帖,收到这样一道灵符,很是无言。 稍一思忖后,他把这事交给了他妹妹云洄。 结果云洄听说是为了照料鸢罗,立刻啧了一声道:“要什么侍女啊,让他把人送我那去不就得了?” 云赦:“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那小姑娘可是风师伯的故人托付给他的,他不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能放心么?” 云洄想想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遗憾:“可惜了,我还挺喜欢那小姑娘的。” 云赦:“你见过了?”啥时候见的啊? “见过了,就昨夜。”云洄道,“他对着人家的发髻束手无策,大半夜把我叫了过去,让我给小姑娘拆头发。” 这答案令云赦再度无言了片刻。 他无言的同时,在场其余弟子也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云赦:“……”行吧,这下齐谣空是彻底洗不清了。 未免将此事描得更黑,他干脆没解释什么,只朝云洄摆了摆手,道:“反正寻侍女的事就交给你了, 分卷阅读11 我忙着呢。” 云洄“哎”了一声提上剑,眨眼就跑远了。 她没急着挑侍女,而是直接绕过昆仑主殿去了齐谣空那。 连着下了两夜的大雪,纵使今日天晴,峰上也寒意彻骨。 云洄有修为傍体,自是不惧的,可她没想到鸢罗也完全不怕。 她到时,鸢罗正蹲在门前专心致志地滚雪球,乖巧安静,除了散着发外,同昨夜没多大分别。 她敛了气息,本想趁小姑娘不注意悄悄过去,结果刚一敛完,就听前方传来满是欣喜的一声:“姐姐!” 云洄惊讶极了,一边走过去一边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如果她方才没看错的话,鸢罗可是在抬头瞧见她之前就出了声。 鸢罗却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眨了眨眼,道:“我闻到姐姐的味道了呀。” 云洄:“???”还能这样? 她来了兴趣,干脆一同坐下,问:“那我是什么味道啊?” 鸢罗停下手上的动作,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有点像糖水。” “糖水?” “闻起来是甜的,和这些雪不一样。”她细声解释,“和掌门哥哥也不一样。” 云洄:“是吗?那我师兄闻起来什么样?” 这回鸢罗撑着脸思索得更久了:“唔……掌门哥哥闻起来有点苦,但不是那种苦。” 云洄不太明白:“哪种苦?” 她摇头,表示自己形容不来。 云洄也没为难她,只顺着她们的话题顺口多问了句:“对了,师兄人呢?” 鸢罗指了指不远处那座格外高的山峰,道:“上去了。” “那是藏书阁啊。”云洄十分惊讶,“他上藏书阁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鸢罗再度摇头,“我还等着他下来给我梳头发呢。” 云洄:“……”我觉得我知道了。 还能是做什么,肯定是去查怎么编发梳头扎小辫儿嘛。 想到这里,云洄顿觉自己不能耽误齐谣空这番艰辛和努力。于是她迅速站了起来,拍着鸢罗的肩膀道:“那你在这等师兄,姐姐有点困,先进你的屋子睡会儿,等师兄帮你梳完头发了,你再进来喊姐姐,怎么样?” 鸢罗当然答应:“好。” 云洄就这么进了屋。 她在剑道上不是齐谣空的对手,回回切磋都输,但却有一身独步昆仑的隐匿气息本事。 只要能闻到她味道的鸢罗不说,便是齐谣空回来了,她也有信心不被发现。 鸢罗不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见她闪进屋内“休息”,还特地放轻动作,减了自己玩雪的动静。 齐谣空从藏书阁下来时,远远看到的便是她散着一头乌云般的发拨弄冰雪的模样。 阳光打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将并不名贵的布料照得隐约有了些透明之感,空灵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融进他们脚下的雪里。 他低头瞥了手中的缎带一眼,旋即听到自己很低地叹了一声。 下一刻,他加快脚步,行至她面前。 “掌门哥哥。”她仰起头,表情惊喜,声音却很轻,“你回来啦。” “嗯。”齐谣空应得纠结,“回来了。” 回来了,也就意味着他要给她梳头了。 谨记云想容叮嘱的鸢罗立刻乖顺地背过身,好让他一伸手就能碰到自己的头发。 齐谣空深吸一口气执起散落在她脸侧的两绺,凭印象绕至她脑后束好。 他天赋全在剑上,平日里为了静心干粗活也就罢了,反正粗活不需要干得多好看,可这会儿手里握着这些柔软的发丝,反倒让他紧张得前所未有。 才编了两下,他便忍不住问她:“没弄疼你吧?” 鸢罗说没有。 他稍松了口气继续,但编出来的辫子却歪歪扭扭,令他自己都不忍直视,只得拆了重编。 如此重复了三回后,他才终于掌握了点要领,编出了一条还算齐整的辫子。 放下这条辫子的时候,他手心里已经起了一层汗。 “好了。”他决定不再挑战自己,“就先这么着吧。” 鸢罗完全没有意见,听他这么说,便抖了抖衣裙站了起来,道:“我去喊姐姐!” 齐谣空:“姐姐?” 他迅速反应过来:“你说云洄?她在屋里?” 鸢罗点头:“是呀。” 她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云洄站在门后,看着自家师兄花了两刻钟编出的辫子,直接笑出了声。 “天哪……”她扶着腰,笑得颤音阵阵,“要不是小鸢生得美,被你这一梳,肯定成村姑了。” 齐谣空:“……” 他眉头狂跳:“你知我不擅这个,还躲在屋里等着看我笑话?” 云洄太清楚他的性格了,所以根本不怕他,反而还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就在此时,鸢罗忽然扯着齐谣空的袖子开了口:“掌门哥哥误会了,姐姐是困了去睡觉了。” 齐谣空:“……”骗这么单纯的花,云洄你良心不痛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云 分卷阅读12 洄:把这么漂亮的花打扮成这样,师兄你良心不痛吗? · 鸢鸢这个闻得到别人闻不到味道的设定,让我觉得她仿佛一个人在ABO片场(不是) 第7章 四境之首07 见识了齐谣空梳出来的辫子,又趁机好好嘲笑了一番后,云洄最终还是帮忙替鸢罗挑了两个心灵手巧又不多话的侍女来。 “掌门师兄平日里清静惯了,你们过去后,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余少看少言即可,明白了吗?” “明白。”侍女齐声应是。 “明白便去吧。”她摆手,“莫让掌门师兄等急了。” 鸢罗在剑阁下绕了一圈,喝光了附近能寻到的所有清露,再回到自己屋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两名侍女向齐谣空躬身行礼的场面。 齐谣空看她甩着那条叫人不忍多看的辫子回来,旋即向她介绍道:“这是飞羽和流烟,以后就由她们照顾你。” 鸢罗眨了眨眼,开口时语气忐忑:“那掌门哥哥呢?” 尽管她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但望着她此刻的神色,齐谣空瞬间就明白了她在忐忑什么。 他伸手替她拂去了肩上的碎雪,略抿着唇道:“我当然也会照顾你。” 鸢罗闻言,果然立刻舒展了眉头:“嗯!” 正如云洄说的那样,她生得实在是美,哪怕顶着这样一条与她容貌极不相衬的辫子,也自有一番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灵动之气,叫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不止齐谣空这么觉得,被派过来照顾她的飞羽和流烟也一样。 短短半个月,她们就迅速同鸢罗熟了起来,摸准了她的喜好。 齐谣空在峰顶练剑时,时常能看见这两个丫头起早在峰腰收集清露。 而当他结束给自己规定的晨课下去,又正好能赶上她睡醒起床。 今日也是一样。 他提着剑一下剑阁,就看到她揉着眼睛从屋内出来,坐到了流烟给她搭的木秋千上。 “我还想睡……”她皱着鼻子道,“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是啊,冬天就快过去了。”飞羽一边给她推秋千一边感叹,“再过十日,灵泉宴便要开始了。” “灵泉宴?”鸢罗记得云赦和齐谣空也提过这个词,一时有些好奇,连带着眼睛里的朦胧睡意都去了大半,“那是什么呀?” “灵泉宴是一场宴会。”飞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据说是三百多年前,昆仑重新立派后,各大仙门一齐定下的规矩,取消了原先由不同仙门轮流办的摘星宴,改为每六十年在昆仑灵泉聚会论道,所以叫灵泉宴。” 其实她解释得已经很清楚,奈何鸢罗对修真界的历史和传说毫无了解,听完仍是一头雾水:“摘星宴又是什么?” 飞羽想了想,道:“奴家也没见识过摘星宴,只儿时听祖母提起过几回。” 她话音刚落,前方便响起了齐谣空的声音。 齐谣空顺着她的话头为鸢罗解释了下去:“从前昆仑尚未重新立派时,几大仙门实力相当。” “为了让门下年轻弟子多些历练,便每隔六十年办一场摘星宴,令他们在宴上分出胜负。一路赢至最后的人,便算是摘了星。” 鸢罗抓着秋千绳认真想了片刻,道:“听上去是好事啊。” 她近来懂的越来越多了,这么说倒也没令齐谣空太惊讶。 只听他笑了声,行至她面前站定后才继续:“原本的确是好事,但三百多年前,最后一次摘星宴上,发生了一场巨变。” “那场巨变摧毁了不少仙门,令修真界元气大伤。后来昆仑重建,大家一致认为摘星宴实在太晦气,便不再办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有了灵泉宴,齐谣空在当上掌门之前也想不透。 当上掌门后,他搬到剑阁之下,在历代掌门都住过的这个地方,发现了一本祖师掌门的札记。 札记上写了很多零碎的小事,看笔迹十分随意,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其时间跨度之久,令齐谣空咋舌不已。 最前面多是些山川见闻和悟剑心得。 “师父带我回了一趟青城,山下的花开了。” “缅江的水比我印象里更绿,我不知道我悟出的心法对不对,但就算不对又如何?” “云水宫的批命下来了,说我乃天煞孤星之命,气得师父没吃晚饭。” …… “师父死了,昆仑只剩下我一个了。” “师父”之后,被提及最多次的,是昆仑最早飞升的那位长老。 “秦湛拿到了不知春,把它给了我。” “三十年了,我还没查清温晦为什么要叛变,或许我应该去找秦湛一趟。” “秦湛收了徒弟。” “秦湛要去斩天梯。” …… “秦湛太可怕了,这才多久我竟又打不过她了。” 再之后,札记上的内容就慢慢繁杂了起来。 “东境魔族愈发猖獗,头疼。” “云水宫筹谋重办摘星宴不成,居然把主意打到昆仑来了,说如今只有昆仑有这个钱?” “绮师姐说年轻弟 分卷阅读13 子们有个固定聚会论道的机会未必是坏事,但没必要像从前那样非要分出个胜负,我觉得她说得有理。” …… 齐谣空当时看完这本札记,对这位曾在飞升之前移山填海的掌门祖师有了全新的认识,也终于明白了灵泉宴的来历。 说白了就是一群人少了个能凑的热闹之后闲的,加上昆仑地方最大钱最多,掌门也最好说话,最后就直接扔给昆仑来办了。 所幸这说到底不是什么纯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了“胜者摘星”的传统后,年轻一代的弟子在宴上聚会论道,想同谁论,论多少次等,俱没了拘束。大家乘兴而至,兴尽而返,倒也和谐愉快,受益匪浅。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云前辈,便是在六十年前的灵泉宴上。”齐谣空道。 “那阿容这次会不会来啊?”鸢罗忽然问。 “云前辈去查当年的事了,应当不会来。”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补充,“但桃源定会来人,到时你可以见到她的同门。” 鸢罗听到云想容不来,兴致就去了大半,努着嘴道:“桃源的人有什么稀奇的吗?” 齐谣空被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她身后的飞羽忽然试探着开了口。 飞羽道:“奴家听说,桃源是最能出美人的地方,桃源的素坞主,更是天下第一美人。” 鸢罗最喜欢漂亮好看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精神:“是吗?你有没有见过?” 飞羽摇头:“不曾。” “掌门哥哥呢?”她抬眼望向齐谣空。 “见过。”他答得短促。 “很美很美吗?”她又问。 按修真界流传的说法来说,飞羽其实没有说错。 桃源素星愁的确是公认的第一美人。 齐谣空一共见过她两回。一回是在魔兵逃至西境,试图攻占桃源时,她作为新继任的坞主,率桃源众弟子协力抵抗。另一回则是正魔之战尘埃落定后,她与蜃楼主人一同上了昆仑,以示问心无愧。 平心而论,素星愁确实美。 便是齐谣空这个对美丑向来没什么概念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桃源坞主生得端方秀逸,气质又尽如其名。 但那样一位美人,同眼前鼓着脸荡秋千的鸢罗比起来,却也似少了些什么。 齐谣空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便干脆没说,只在她好奇又期待的目光里缓声道:“十日后就是灵泉宴,到时你见了她不就知道了?” 鸢罗掰着手指算了算,末了突生感叹:“还有好久噢。” 齐谣空哭笑不得:“十日也能算久?” 她自有一套旁人难以理解的道理:“天气一暖和我就觉得每天都要过很久。” 可真是朵难伺候的花,齐谣空想。 偏偏他现在还伺候惯了,对着她一点气都生不出。 他想了想,道:“天气渐暖,你若待不惯此处,可每日早起一个时辰,与我一道上剑阁去,那里雪还没化。” 鸢罗:“!” 剑阁对她来说太过巍峨,又是昆仑诸人心中的圣地,靠自己上不去,也不能请飞羽和流烟帮忙。 现在齐谣空说愿意在练剑时带她上去,她当然激动。 “真的吗?”问这话的时候,她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真的。”他点头,“只要你起得来。” 鸢罗:“……” 她咬着唇想了片刻,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骨碌碌转着眼珠就点了头。 “好。”她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齐谣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当她是真的厌极了春天。 “那就明日一早见。” 鸢罗从秋千上跳下来,长发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面带笑意地应下:“没问题!” 齐谣空顺手扶了她肩膀一把:“小心着些。” 她又笑了两声,抱住他手臂轻摇了两下,道:“掌门哥哥真好。” 对鸢罗来说,这是表达礼貌感谢以及亲近的一种方式。 这些日子面对飞羽和流烟,她也时常如此,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可是对齐谣空来说,这大约还是有些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咳了一声道:“你接着玩吧,我还有事。” 所幸她仍然听话,听他这么说便乖乖噢了声坐回了秋千上。 齐谣空只觉方才被她抱至胸前的手臂还僵硬着,甩袖转身,正要进屋平复之际,却听她忽然疑惑道:“掌门哥哥,你是不是在剑阁上冻着了?耳朵好红!” 齐谣空内心一片骇浪,开口时却冷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没有,你看错了。”他一边说一边飞快进了屋,假装自己没听到她后来那句软软的“没看错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个老朋友以神奇的方式出了个场(。 下章就有新人物出场啦! 第8章 灵泉宴01 十日时间眨眼而过。 三大仙门里,最先抵达的是莲华寺。 用云洄的话来说,明明是 分卷阅读14 一群舍尽尘缘去修佛的和尚,偏偏比谁都讲究礼数。 云赦嫌她性子跳脱,怕她不分场合捉弄人,干脆没安排她去前山迎客。 是以整个昆仑都忙成一片之际,她反而清闲极了,从偏殿顺了两盘鲜果便来了鸢罗这。 “这个是我哥特地为莲华寺的和尚准备的,新鲜得很,你也尝尝。”她嘴里叼了一个,话说得较平日囫囵了些。 鸢罗低头取了一个,放在掌心里颠弄了两下,道:“甜吗?” 云洄:“当然甜啦,不甜我偷它干嘛?” “咦?”鸢罗顿住动作,“是偷的?” 她虽不通世故,却也知道偷是不对的。 云洄见状,忙补救解释道:“你放心吧,我哥知道的。” “我打不过他,他要真不准我拿,我根本没法溜走。” 鸢罗这才放了心:“这样啊。” 云洄点头:“是,所以你放心吃吧。” 一人一花坐在秋千上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就将这两盘鲜果分掉了大半。 还剩最后五六个的时候,云洄忽然收了盘子,把果子往鸢罗手里一推,道:“这些都给你。” “姐姐呢?”鸢罗冲其眨了眨眼,“你不吃了吗?” “我回头再去拿就是了,前头多得是。” 鸢罗低头盯着这堆果子看了片刻,竟也停下不吃了。 她说:“那我留给掌门哥哥吧,希望他别生我气了。” 云洄当即惊了个彻底:“啊?!” “师兄生你气了?为什么啊?” 鸢罗倚着秋千绳叹了一口气,语气低落道:“是我不对。” 云洄:“?”你做了什么? 在小姑娘略显懊恼的叙述中,云洄总算明白了个中原委。 事情还要从齐谣空答应带鸢罗上剑阁说起。 十日前,他们做完约定当晚,齐谣空早早地休息了,鸢罗却趁他睡着之后跑到了他屋里。 为免他半夜醒来发现她溜了过来,她还特地变回了花的模样,趴在他床头的剑上。 如此一来,第二日清晨他穿戴洗漱完毕,提剑出门准备上剑阁的时候,她肯定能察觉。 “他起得太早了,我只能这样。” “然后呢?” “然后他就不理我了……”鸢罗说到这里又开始叹气,“我变回花给他看他都不笑。” 云洄:“……” “按我对师兄的了解,他不至于为这么小的事动气啊。”云洄一本正经地分析。 “可他就是不理我了呀,还回来得越来越晚。”鸢罗继续摆“生气”的证据给她看。 云洄不以为然:“那肯定是因为灵泉宴要开始了他有事要忙,他毕竟是昆仑的掌门。” 鸢罗似信非信:“真的吗?” 云洄:“我骗你做什么?” 鸢罗想了想,道:“那我今晚等他回来把果子给他。” 灵泉宴第一日,各大仙门的人尚未来齐,通往昆仑主峰灵泉的阵法也没正式打开。 云洄估摸着齐谣空不会回来得太晚,便颔首支持道:“可以,要我陪你一起等吗?” “不用啦。”鸢罗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我自己等就行。” 她既拒绝,云洄也便没坚持,又同她一起荡了会儿秋千就回了前山。 入了春的昆仑天愈黑愈晚。 直到云洄的身影消失在山道间,天边的太阳也没彻底落下。 鸢罗捧着那几个果子,蹲在齐谣空门前打了好几回盹。 期间飞羽和流烟不止一次来唤过她,想请她回屋睡觉,奈何她坚持要等。 俩丫头第四次来唤的时候,她忽然皱了皱眉:“有人来了。” 飞羽四下张望了片刻,很是疑惑:“哪里有人?” 流烟也差不多:“难道是掌门回来了?” “不是。”她语气肯定,“是个从没来过的人,闻起来像雪。” 这话说得飞羽和流烟面面相觑,毕竟在她们看来,雪根本没有味道。 既没有味道,又何论闻起来像呢? 夜色四合,剑阁之下凉风渐起。 正当她们青丝乱舞裙袂纷飞之际,鸢罗抬起手指了个方向,道:“看,就在那。” 飞羽流烟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段窈窕,着浅碧色衣衫的女子正朝此处过来。 她走得很慢,那步伐比起一个修者,倒更像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可瞧着她信步穿过月光的模样,又会忍不住觉得,这样的风华气度,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鸢罗看了片刻,偏头问身旁两个侍女:“这是谁,你们认识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头:“奴家不曾见过。” “但看这打扮,应当不是昆仑弟子。”飞羽补充。 “灵泉宴不是开始了么?”流烟随口一猜,“许是过来赴宴的其他仙门弟子。” 鸢罗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依旧好奇:“其他仙门的弟子来这里做什么?找掌门哥哥吗?” 飞羽:“可能是掌门的旧识。” 对话进行到这里,那个缓步行来的女子离她们也只剩下了不足十丈之距。 分卷阅读15 鸢罗不知道如此距离能不能让飞羽和流烟看清其面容,但反正她是看清了。 她看到这个闻起来像雪的女子紧紧锁住的眉头,也看到其漆黑明亮、比坚冰更冷的眼睛。 但比起这些,更吸引她注意力的其实是这女子身后的一截长着桃花的枝桠。 毕竟早春的昆仑是没有桃花的。 “她、她难道是……”飞羽也看清了那截桃枝,惊得话都没说齐整。 “是?”鸢罗可意会不了。 回答她的却不是飞羽或流烟。 “桃源素星愁,有要事求见齐掌门。”来人行至她们面前站定,语气冷似剑阁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鸢罗记得这个名字:“噢,你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 素星愁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深:“姑娘是?” “我叫鸢罗。”她立刻自我介绍,“掌门哥哥还没回来,你可以跟我一起等他。” 素星愁听到她对齐谣空的称呼,心下十分疑惑,但没有多问什么,只轻声回了一个“好”。 鸢罗到了昆仑后,平时见最多的除了齐谣空就是云洄。 这对师兄妹一个温柔一个热情,同素星愁的清冷全不一样。是以此时此刻,看着素星愁的表情,她也讪讪地不知该如何接口。 接不了口,她便专心去看素星愁身后的桃枝。 在她看来,桃花是她的同类,遇上同类多瞧几眼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可对素星愁来说,自己的兵刃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委实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齐谣空好不容易结束了与云水宫那位少宫主的切磋,从前山赶回来时,见到的便是鸢罗和素星愁在剑阁下大眼瞪小眼,而飞羽和流烟垂着脑袋候在边上的场面。 他既惊讶且疑惑,最后先迎上了素星愁的目光:“素坞主?” “素坞主可是有事寻我?”他觉得凭素星愁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肯定不会找到此处来。 果然,素星愁立刻点了头:“是有一件事。” 怎么说她也是桃源的坞主,总不好直接站在风中直接谈事。 仅停顿了一小会儿,齐谣空便主动开口,把人请进了屋。 鸢罗见状,立刻抱着果子跟了进去。 齐谣空:“……” 他提醒这朵总是睡不够的花:“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鸢罗:“可是我等了你很久。” 她说着把手中的鲜果捧给他看,道:“我还给你留了这个,很好吃的。” 齐谣空望着她盈满水光的眼睛,一时又有些心软。 最终他伸手接过了那些果子,表示自己收下了。 鸢罗记着云洄先前的话,忍不住试探道:“掌门哥哥,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齐谣空嗯了一声道:“如果你乖乖去休息的话。” “我这就去!”她立刻站直身体。 转身出门之前,她忽然扭头补了一句:“你记得吃果子。” 齐谣空点头:“好,我会吃的。” 待她出去后,他才放下手中的鲜果,重新转向一旁的素星愁。 出乎他意料的是,素星愁那张向来清冷无波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表情。 素星愁在好奇,或者说疑惑。 但她迅速藏住了这份疑惑,转而开了口:“灵泉宴开宴在即,齐掌门诸事繁忙,我本不该深夜叨扰,但今日傍晚路过昆仑云阶时,我偶然间听说了一件事,心中实在在意,便来了。” 齐谣空:“素坞主但说无妨。” 素星愁:“我听守云阶的昆仑弟子说,月余以前,曾有一名能使出桃源春景的桃源弟子登云阶上了昆仑,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齐谣空点头承认。 “齐掌门应当知道,桃源弟子已有六十年不曾练成真正的桃源春景了。”分明提起的是当年血仇,但说这话的时候,素星愁神色却格外平静。 齐谣空听她说到这里,已明白了她想问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道:“素坞主心中怀疑,我完全可以明白。可一个月前上昆仑来的那位前辈,确是桃源弟子,也确实使出了桃源春景。” “因为我很多年前便见过她,她叫云想容,当年曾与我师父齐名。” 素星愁在听到云想容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忍不住睁大了眼,待他话音落下,更是震然:“你说她叫云想容?!” 齐谣空不解:“是,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素星愁仍然没有平复过来,乃至开口时都带着颤音:“六十年前,离尘血洗桃源,令桃源死伤无数,事后我与幸存的师妹们为确认伤亡,曾去开过桃穴,一一查验放在里头的桃源弟子魂灯。” 齐谣空瞬间屏住了呼吸。 而她看着他同样不可置信的眼神,一字一顿说了下去:“云想容乃我大师伯,她的魂灯在掌门师伯之前。我们进去的时候,灯已是灭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散心,晚上回不了家,明天的更新大概率不能准时。 先在这章发20个红包补偿一下=3= 第 分卷阅读16 9章 灵泉宴02 “这不可能!” 素星愁那几句话的尾音尚在舌间,齐谣空就喊出了声。 他虽年轻,却也当了十五年的昆仑掌门。 当年罗迦率魔兵攻山,于山门前对他出演挑衅的时候,都不曾令他失态。可此时此刻,听到素星愁说云想容的魂灯在六十年前就已经灭了,他却再绷不住表情,整张脸都写满了激动和不可置信。 素星愁:“齐掌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其余幸存弟子。” “当年离尘做得万般狠绝,许多他剑下的亡魂,甚至连尸身都没有保住,直接碎成了齑粉。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枉视祖宗规矩一齐进入桃穴查看魂灯以确认身份。” “魂灯熄灭,乃所有人亲眼所见。” 齐谣空还是不信:“可据我所知,离尘不是云前辈的对手。” 素星愁:“他疯得突然,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是么?兴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的修为已超过了云师伯。” 中间发生了什么齐谣空的确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个月前把鸢罗送到昆仑来的人的的确确是云想容。 那样的容貌和修为,谁能作假? 更不要说云想容还与他聊起了他师父。 “当年的事暂且不论。”他说,“但云前辈的确上了昆仑,她活着,我亦亲眼所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素星愁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云师伯被当时的桃源掌门逐出了桃源。” 凡桃源弟子,正式入门后,都会有一盏魂灯供于桃穴之内。 这魂灯是用桃树上的落瓣制成的,平时不受任何术法影响,唯有对应的那名弟子身死魂灭或被逐出门墙,才会自发熄灭。 云想容是桃源上一代弟子中最有天赋也最杰出的那一个,说是桃源的骄傲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逐出桃源呢?更何况当时活下来的桃源弟子,没一个听说过这消息;桃源也没有逐弟子出门的前例。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云想容死了,死在走火入魔的离尘剑下,身躯不存,兵刃不再。 齐谣空:“……” 他一时更想不通,因为云想容上回听他说起六十年前的旧事时,还在为桃源的境遇感到震惊和悲切,那反应完全不像个被逐出门墙的弟子。 但齐谣空也知道,素星愁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他再如何问,她都是回答不了的。 沉默良久后,他终于重新开了口。 他告诉素星愁,云想容先前与他做下了约定。 “我听云前辈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她已去查了,若她查到线索,应该会回一趟桃源。” “既然如此,灵泉宴结束后,我也回去翻查一下当年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什么从前忽略的线索。”素星愁道,“不论如何,此事都该有个了断了。” 齐谣空被她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讪讪,毕竟当年昆仑曾经作下过保证。 可一晃六十年,他们始终没能找到离尘。 诚然承诺不是他做的,但如今他是掌门,少不了要为此事负责。 他想了想,道:“我也会重新核查昆仑的卷宗。” 素星愁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片刻后,她侧身望向屋外的夜色,道:“时间不早,我该告辞了。” 齐谣空:“我送素坞主。” 素星愁拒绝了:“不必。” 她生得清冷,语气更冷,叫人稍说上两句便不自觉心生退意,不敢再坚持。 齐谣空虽不至于不敢,但出于对桃源掌门的尊重,还是从了她的愿没有出去送。 当天夜里,他久违地失了眠。 他知道第二日有许多事要他亲自操持,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海中还回放着素星愁说的话。 “云前辈被逐出桃源…… “离尘师叔发疯血洗桃源,后来还与云前辈一起在魔族禁地待过…… “这两件事应该有所联系,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他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能说服自己的结果,最后干脆趁太阳将升之际起身下了床。 离正式开宴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决定上剑阁练会儿剑再说。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刚一推门,隔壁那间屋就传出了一阵声响。 “就这样就这样不用梳啦!掌门哥哥要走了!” 下一刻,那扇门便开了。 只来得及匆匆束发的鸢罗站在门后,眨着剔透漂亮的眼睛,一派期待地望着他。 她不开口,齐谣空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于是他干脆抢在她说话之前出了声:“走吧,我带你上去。” “谢谢掌门哥哥。”她立刻小跑着跟上,“掌门哥哥真好!” “今天这么高兴?”往剑阁方向去的时候,他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你不生我气了,我当然高兴呀。”她一脸理所当然,说完还咧着嘴笑了两声。 齐谣空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思忖片刻,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本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 她听得茫然:“那你之前 分卷阅读17 为何不理我……” 短短一句话说到最后,竟叫齐谣空又听出了些委屈来。 他叹了一声止住脚步,道:“我是生自己的气。” 鸢罗:“欸?”什么意思? 可惜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被他拦住了肩膀,像风一样穿过浓重的晨雾,一路登上了剑阁。 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这里真的好高啊……!”她一边惊呼一边仰头去看他,眼眸里还带着笑。 齐谣空收紧手臂,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勾了勾唇角:“嗯,这里的确很高。” 鸢罗东张西望了片刻,不仅不见丝毫惧意,还伸出手去拨弄眼前的云雾。 “你不怕吗?”他问。 “有掌门哥哥就不怕了呀。”她答得毫不犹豫。 如此溢于言表的信任叫齐谣空一时怔住。 他想他之前真的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她都这么信任他依赖他了,他对她底线一降再降,始终生不出气舍不得责备,不也是应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齐哥想通,在溺爱花朵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 道歉+请假: 本来要早点更新但是头太痛了撑不住QAQ对不起!!!我鸽一天……! 第10章 灵泉宴03 剑阁是昆仑的最高处,山势峥嵘巍峨,奇崛难攀。 寻常人光是在底下多看两眼,便会心神大震,本能窒住呼吸,因此,哪怕昆仑从未明确有过不许普通弟子靠近或登上剑阁的规矩,这里也常年空无一人。 齐谣空显然是例外。 在当上掌门之前,他便时常不分寒暑地在此练剑了。 今日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带人上来。因此上来后他难得没有立刻开始练剑,而是简单交代了几句。 他指着他们身前紧闭的门对鸢罗道:“这里不能进去。” 鸢罗还处在方才腾云驾雾的兴奋感里,表情活泛,探着头望了望,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啊?” 齐谣空说这就是昆仑的选剑楼,里面藏了昆仑所有暂时无主的剑,每一柄都不是凡品。 鸢罗:“掌门哥哥的剑就是从这里面选出来的吗?” 他点头:“是。” 说完这句,他便准备去练剑了。结果她沉默了一会儿,竟忽然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问他:“主人那把也是吗?” 听她提到离尘,齐谣空本能地动作一顿。 “是。”他说,“当年明月也出自选剑楼,如今……如今已回到里头了。” 鸢罗噢了一声收回目光,没再多问什么。 之后的时间里,她就这么坐在选剑楼前没有挪过地方,而齐谣空在她面前练剑,亦是心绪不宁,满腹忧虑。 如此练了快一个时辰后,齐谣空自觉无益,干脆停下手收了剑。 他回过头,正对上她疑惑又好奇的目光,到底没忍住向她打听起了离尘的事。 “师叔他……养了你多久?” “我不知道,只记得从发芽的时候就是他在给我浇水。”鸢罗说得平静,“然后没等到我开花他就忽然不见了。” 在云想容醒来之前,她对人世毫无了解,连年月日之分都不清楚,哪可能算得清到底有多久。 最重要的是,魔族禁地是一处很深的洞窟,日光月光俱照不进去,仅靠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明,所以对鸢罗来说,在跟随云想容出去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头顶的天不是永远亮堂的,是会变黑的。 “那他不见之前,有没有同你,或者同他自己说过什么话?”齐谣空又问。 “主人让我陪着阿容,等她醒。” “除了这个呢?没别的了?” 她坐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撑着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头:“没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她又有些紧张地试探道:“掌门哥哥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是有主人的消息了吗?” 齐谣空:“就是因为一直寻不到师叔的消息,我才会问你。” “对不起。”她忽然道歉。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伸手揉了下她脑袋,“你也说了,那时你还没来得及开花。” 鸢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他说时辰不早了,他该去前山准备灵泉宴开宴事宜了。 鸢罗揪着他的衣袖站起来,又轻声问她能不能一起去。 齐谣空有点惊讶:“你想去?”他还以为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不可以吗?”她不说为什么想去,只仰头定定地望着他。 “当然不是。”他同意了,“但前山人多,你须得跟紧了我。” 鸢罗立刻将头点得飞快:“好!” …… 灵泉宴是昆仑的盛事,亦是修真界的盛事。 还没正式开宴,便有不同仙门的弟子在前山以武会友了。 齐谣空带着鸢罗赶到的时候,那两名分别来自莲华寺和云水宫的弟子刚好斗至精彩处,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但纵 分卷阅读18 是这样,在察觉到他这个昆仑掌门的到来后,大部分人还是忍不住分出心神,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鸢罗跟在他身旁,姿态亲密,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自然也收获了许多意味不明的打量。 她一概没有理会,伸着脖子在人群中寻了一会儿,发现云洄不在这后,便继续低头专心玩他的袖子了。 这动作无疑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惊了,可惜当着齐谣空的面,他们完全不敢多议论多八卦,只能用眼神互相表达自己的震然。 所幸没过多久,先前在人群中央斗上了的那两个也分出了胜负。 齐谣空见状,这才正式携鸢罗穿过人群,行到了通往昆仑灵泉的阵法前,取下腰间的掌门玉珏开阵。 这个阵当年只是个仪式性的摆设,后来和护山阵法一样,被蜃楼一通改良,如今不仅能通往灵泉,还气势夺人,叫人下意识心生敬畏,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天下第一仙门。 灵泉位于昆仑前山最高处,虽不及剑阁,也称得上一句如隔云端。 齐谣空率领众人通过阵法,上至泉边,吩咐他们不用拘束,各自入座即可。 他的位置在灵泉中心处,往下分别是桃源、莲华寺以及云水宫的掌门,不过那三人都还没来。 尚未正式开宴,各门各派多在闲话家常,或者说互相吹捧。 你羡慕我的大弟子人中龙凤,我就夸你的小弟子惊才艳绝。 但会这么做的都是些尚不成气候的小门派,四大仙门这边,因为离齐谣空较近,反倒一个个安静极了。 齐谣空知道自己身份和声名摆在这,就是开口让他们不要拘束也起不了什么用,干脆什么都没说,专心为自己带过来的好奇花朵解答疑惑。 “这是生在泉眼附近的一株流光树结的果,修者食了,有洗筋伐髓之效。”他说。 “那我吃了呢?”鸢罗非常认真地问,“会有什么效果?” 齐谣空:“……”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但他回忆了一下流光果的味道,觉得她应该会喜欢,便道:“你可以试试。” 鸢罗歪着脑袋想了想,拿过来啃了一口,果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就在她吞下第一口果肉,准备夸一句好吃的时候,阵口处传来了动静,三大仙门的掌门和长老,以及昆仑的几位长老都到了。 齐谣空起身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说了两句场面话。 待所有人入了座,离灵泉宴正式开宴的时辰也没多久了。 云水宫那位才继任没多久的宫主扫了一眼四周,忽然皱了皱眉疑惑道:“我记得昆仑有六位长老,怎么只来了五位?” 此话一出,包括云赦在内的五位昆仑长老竟都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最后是看着最年长的那位开口回答的他:“还有一位在闭关,出席不了。” “闭关?”云水宫宫主似乎反应过来了,再开口时表情竟还有些紧张,“难道是那一位?” “对。”那满头银发、胡子也花白了的长老点了点头,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不错,道:“活着也只能当他死了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争取早点调回更新时间……! 第11章 灵泉宴04 这番怎么听都透着奇怪的对话落在鸢罗耳里,无疑令她产生了好奇心。 趁其他人还在各自寒暄,她忙挪了挪身体凑过去低声问齐谣空:“他们说的那位长老是谁呀?” 可事实上,作为一朵毫无修为的花,她便是把声音压得再低,也避不过那些人的耳朵。 所幸齐谣空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好谈论,或者说需要避讳的。 他伸手抹掉她嘴角那点流光果汁液,道:“是我师父。” 鸢罗立刻有了印象:“阿容的老朋友!” 他笑着点头:“对。” 一个问题得到解答,还有另一个。 “那为什么那个白胡子爷爷要说活着也只能当他死了啊?”鸢罗又问。 话音刚落,不等齐谣空回答,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掩了掩嘴,道:“我有没有叫错?”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偏偏齐谣空就是听明白了。 他轻摇了摇头让她放心:“宋长老并非天生白发,你这么喊倒也没错。” 至于那句“活着也只能当他死了”,其实不是宋长老脾气差不给同门面子,而是那句话根本出自齐谣空师父本尊。 二十年前他无心再理俗事,坚持要把掌门之位传给齐谣空,自己则继续去闭关的时候,震惊了整个昆仑。 当时长老们轮番上阵劝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 结果他就一句话:“我能做的,我徒弟都能做,哪天我死了,这掌门之位定是他的,既然如此,那不如现在便当我已经死了。” 话是他自己放出来的,现在宋长老同人说起他时如此形容,也不能说是错。 鸢罗听完其中原委,不由得对其生出了一丝好奇。 她问齐谣空:“那他什么时候出关?” 齐谣空:“他老人家向来随性而为,闭关也从不拘年限,何时出关这 分卷阅读19 种事,旁人根本揣测不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乐意了就出,不乐意谁都拿他没辙。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年他让昆仑众人权当他死了,也算是一句忠告。 鸢罗:“可掌门哥哥不是他的弟子么?” 对于尘世间的人情世故,她虽未彻底通晓明彻,却好歹知道师徒关系是不一样的,不同于普通同门,也不同于寻常长辈后辈。 齐谣空:“我师父待谁都不亲近,包括我。” “当年若非被师祖念叨烦了,他怕是连徒弟都不会收一个。” 鸢罗啃着流光果思忖片刻,道:“可他最后还是收了你呀。” 齐谣空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笑了,说你知道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吗? “为什么?” “因为我天生白发,在那批弟子中最好辨认。” 提到这些年少时的旧事,他的神情和语气始终云淡风轻,仿佛那于他而言早已是东流逝水、昨日前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如今的他是昆仑掌门,是当之无愧的四境之首。 但鸢罗却不知为何听得有点不舒服。 她想了想,另取了个流光果放到他掌心,道:“掌门哥哥也吃。” 这番“交头接耳”又“动手动脚”的互动落到其他人眼里,难免引起注意。 云水宫宫主更是忍不住多瞧了鸢罗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出声道:“不知齐掌门身旁这位姑娘是——?” 齐谣空:“她叫鸢罗,是我师父的故人托付我照看的。” 云水宫宫主:“……” 虽然宋长老用活着也只能当他死了来形容齐谣空的师父,但那位爷当年的声名委实过于骇人,哪怕到了今日,也依旧有叫人不敢多作议论的本事。 至少云水宫的新宫主就收声没再问了。 他作为四大仙门之一的掌门尚且如此,其他小门小派,自然更不敢多言。 至于桃源和莲华寺,一个同昆仑关系微妙,另一个专注佛家清修,俱无纠缠八卦之可能。 在这样略显诡异的气氛里,灵泉宴总算正式开宴了。 正式开宴就像一个能叫人放松的信号,令底下那群拘束的弟子瞬间放开了手脚,与周围人热切地交谈起来。 他们交谈的内容极丰富,从各自的修为进境到游历所感,甚至此来昆仑路上的见闻,天南海北,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至兴头上还会起身切磋一番。 相比他们,跟着齐谣空过来的鸢罗就纯属蹭吃蹭喝了。 她就着灵泉啃完了桌上剩下的流光果,直呼味道好。 齐谣空见状,干脆把她先前分给自己那个也还给她,“这么喜欢就再吃一个。” 她摸着肚子,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软软地拒绝道:“掌门哥哥吃嘛,我吃饱了。” “真的饱了?” “嗯!”她点头,正要再说两句撒娇的话之际,忽听阵口处传来了一阵不太寻常的喧哗声。 刚开宴没多久,几大仙门的掌门都还没走,便有这等动静传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坐在泉眼中心这一块的几人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由齐谣空打破沉默。 他吩咐云赦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云赦当即起身应是。 片刻后,他便带了几个穿着朴素的修者来了。 众人注意到他神情肃穆不似方才,不由得在意十分。 “怎么了?”宋长老捋着胡子最先开口,“这几位是?” 云赦朝素星愁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转向齐谣空,深吸一口气道:“这三人来自东境飞凤门,说是……有离尘的消息。” 此话一出,素星愁的表情果然变了。 “此事当真?”她厉声问。 齐谣空也很震惊,他眯起了眼,顺便按住了鸢罗的手,防止她听到离尘相关就激动。 “是什么消息?”他问,“说说看。” 飞凤门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末了由看模样最年长那位开了口。 那人指着走在最后的布衣青年道:“事情要从我这位师弟说起……” 飞凤门在修真界没什么名气,又地处东境,以妖魔为邻,日子不好过得很。 因此,飞凤门门下的弟子,鲜有能与其余仙门相比的。 原本他们习惯了这一点,已不怎么同自己较劲了。结果二十年前,飞凤门中一个普通的挑水弟子竟在门内比试中,一连赢了十几名内门弟子,最后还打败掌门的嫡传弟子摘得了桂冠。 掌门大喜过望,当即将他收入内门,还盘算着拖家带口携他来参加二十年后的这场灵泉宴,为他求一个扬名各大仙门的机会。 既要扬名,那少不得要同人切磋比试。 于是抵达昆仑第一日,这名弟子便依掌门嘱咐,寻了好几名昆仑弟子挑战。 “然后呢?”宋长老有些不耐烦地问,“这同离尘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们便发现,孙师弟的剑,与昆仑弟子所用剑法十分相似,可孙师弟分明是第一次上昆仑,怎会学得如此剑法?” 从前他们不知道这是昆仑剑,还当他是天赋异禀自己悟出来的,只觉精 分卷阅读20 妙绝伦;如今有了对比,自是怎么看都不对劲。 “我觉得其中恐有不妥,便仔细盘问了孙师弟。”回话的弟子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孙师弟告诉我,他的剑的确不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而是看了一个人出剑后,依样画瓢模仿。”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就是离尘?”宋长老的语气沉了下来。 “晚辈不敢轻易断定,但据孙师弟所说,那人用一柄剑尖微弯的长剑,抬手间便能斩数百魔族,是个再可怕不过的高手。” 天下间有这等本事的修者本就不多,再加上剑尖微弯的长剑,不是离尘还能是谁? 至少宋长老是已经认定了,他心情复杂地望向齐谣空,等着其开口表态。 结果先出声的却是素星愁。她盯着立在最末的那名飞凤门弟子,道:“我问你,你是何时何处见到的那人?” 飞凤门弟子低眉顺眼答了:“三十年前,东境桑墟镇,他救了我们半个村子的人。” 他一答完,跟着素星愁一起入座的两位桃源长老就银牙紧咬,道:“哼,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以桃源和离尘的深仇大恨,如此评价其实都算委婉的,就连昆仑的人都没有任何立场指责她们。 可她们话音刚落,坐在齐谣空身侧的鸢罗却凛了神色,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齐谣空从未见过的凶狠眼神。 她生得精致动人,平日里弯着眼睛撒娇卖乖,端的是娇软可亲,令人一瞧便心生欢喜。此刻变换表情,现出这般冷冽目光,竟也没有什么不谐之处,反而增了一丝魅然艳逸,叫见到的人移不开眼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齐谣空就很紧张。 他按着她的手,只觉掌心都起了微薄的汗意。 就在此时,素星愁喝止了那两位桃源长老,道:“虽是三十年前的事,但好歹有了些线索,与其在这不分场合地发泄,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查。” 作者有话要说: 是会凶的花! 第12章 灵泉宴05 鸢罗不是不知道离尘当年做了什么。 离开东境之前,她听被云想容扣住拷问的魔族简单说过一遍,上了昆仑之后,她又通过齐谣空的叙述有了更详尽的了解。 倘若说魔族狡诈不可信,那身为昆仑掌门兼四境之首的齐谣空所述,总不可能是假的。 因而在听人谈论六十年前的旧事时,鸢罗纵使心中不快,也不会出声替离尘辩驳。 她觉得错了就是错了,就算她相信自己的主人一定有苦衷,那也不过是怀着苦衷做错了。 可这会儿他们在说的分明是另一件事,一件离尘没有做错,亦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事。 作为一朵才接触人世不久的花,她不知道人的好恶和爱恨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东西。 所以听那两个桃源长老出言讽刺离尘,她本能地生出了不悦。若非有齐谣空在旁按着,她恐怕已经直接站起来顶回去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齐谣空能按住她的手臂,却无法强迫她变换眼神和表情。她这么一派凶狠地盯着那两位桃源长老,等于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目光里。 因此,即使素星愁这个坞主出来打了个圆场,桃源的人也没有暂且放下怒火商量正事。 其中离鸢罗和齐谣空较近的那位长老扫了他二人一眼,道:“既然有了离尘的消息,那自然要查。但商量一事,我看就不必了。” “是啊,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另一位迅速会意接口,“何况我瞧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出这个力。” 这两句说得不大好听,话里话外都是疑心昆仑在偏袒包庇离尘的意思。 在场男男女女,恐怕只有鸢罗一时半会儿听不明白,以至于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齐谣空顿觉头疼。 他一方面要继续按着鸢罗,另一方面又要代表昆仑表态。 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离尘一事,昆仑查探多年无所获,我作为掌门,本就难辞其咎,如今终于有了线索,如何能不尽力?” 出言讥讽的桃源长老闻言,立刻张了张口,似要再说点什么,结果被斜对面的莲华寺住持寂问抢了先。 寂问道:“此事干系重大,倘若有用得上莲华寺与贫僧的地方,还请素坞主与齐掌门务必直言。” 他这一表态,云水宫宫主自然也要跟上。 而其他门派的掌门或长老见四大仙门如此,少不了申明态度,附和几句。 一群人连着说了好些话,多少缓解了这场灵泉宴的剑拔弩张。 桃源的人见状,也不好继续纠缠发难,把场面闹得太过难看。 但齐谣空却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身侧的鸢罗始终绷着身体。 一偏头,果然见她怒气未退,仍蹙着眉。 他倒是有心安慰几句,奈何时机和场合都不对,最后只能轻揉了揉她指尖。 察觉到他的动作,鸢罗总算有了些旁的反应。 她没有去挣,只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又有些费解地小声道:“主人救人也错了吗?” 齐谣空:“……”完 分卷阅读21 了。 就像先前说的那样,修者耳聪目明,非比寻常,没道理听不到她这朵毫无修为的花说话,只是之前听到的都是些无赶紧要的问题,便权当没有听见。 但此时此刻,却是再无法直接忽略了。 “主人?你称离尘那罪人主人?”桃源长老率先发难,冷笑一声道。 听闻此言,又有几个修者顺着看来。 鸢罗被那些或是犹疑或是好奇的目光一看,登时有些无措。 她下意识看向齐谣空,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桃源长老看着他们在众人面前打哑谜,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关于这位姑娘的身份,齐掌门没有对我们大家说实话啊。” “凌长老误会了,我说的确是实话。”齐谣空道,“至于当年之事,同她没有关系,我昆仑从未有过不认的打算,凌长老又何必难为她?” “可她与离尘有关系!”凌长老闻言,竟直接拍案而起了,“齐掌门称昆仑苦寻离尘六十年未果,从前我等敬您是四境之首,从未生过怀疑,如今看来,怕是不尽然罢。” “够了。”素星愁听到这,终于再度出声。 她冷冷地盯着齐谣空,目光在他和鸢罗之间逡巡了个来回,似是确认了什么。 下一刻,宴上众人便听她朗声道:“我相信齐掌门的话。” “倘若我没有猜错,将这位姑娘托付与你的,应该便是云师伯了?” 话说到这份上,齐谣空反倒是没了顾忌。 他点点头:“是。” 其他人听他们两个在这对话,俱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先前质问齐谣空的那位长老,她皱了皱眉:“不知坞主说的云师伯是……?” 素星愁扫了四周一眼,又轻叹一声道:“此事我原打算等灵泉宴结束再与长老们从长计议,但今日既已闹了一场,也有了关于离尘的线索,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了大家的事。” 她声音清冷如泉,虽不够大,却有叫人静心聆听的本事。 至少桃源的人听她这么一说,便全部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把昨夜和齐谣空谈话的内容简单概括了一番,告诉了在场其他人。 年轻一辈的弟子听了或许只是有些惊讶,但年长一些的,听到云想容这个名字,皆愣在了当场。 “云想容?!”还是凌长老,“云想容还活着?怎么可能?” “是啊……当年魂灯熄灭,我可是亲眼所见。” “我也记得……” 这会儿素星愁倒是没怪她们反应大失礼数分寸了,因为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这个坞主的反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偏头又望了齐谣空一眼,道:“总之,据齐掌门的说法,云师伯如今活得好好的,还能使出完整的桃源春景来,应当错不了。” 话音刚落,宴上又是一片哗然。 自六十年前那件事后,桃源活下来的弟子,没一个能练成本该是四景中最简单的春景的,这在修真界中可不是什么秘密。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这些陈年八卦的时候,坐在那有一会儿没出声的齐谣空忽然皱了皱眉。 鸢罗离他最近,自是第一个发现这番变化的。 但她现在不敢说话了,只敢抓紧了他的手用眼神询问。 齐谣空:“方才风停了一瞬,我觉得不大对劲。” 他是一剑平天下的四境之首,修为超过旁人许多,一句话出口,便叫喧哗不已的众人绷紧心神收了声。 而与此同时,半空中也刚好传来一道似有笑意的清朗男音:“二十年不见,你倒是又长进了不少,为师很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我最喜欢的男角色之一出来了(。 第13章 灵泉宴06 这道声音甫一出现,齐谣空便起了身。 待尾音落地,他更是郑重地弯下腰朝阵口方向行了一礼。 “师父。”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对那尚未现身来人的称呼,不卑不亢,“您出关了。” 四境之首尚且如此恭敬,其余人当然更不敢轻易出声惊扰,尤其是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齐谣空师父的种种事迹,一时间只敢同样向阵口方向瞧去。 宴上的人都在严阵以待,或是紧张,或是害怕,又或是好奇。唯有鸢罗,始终不见这些情绪。 她甚至没跟他们一起看过去。 从齐谣空起身的那一刻起,她便仰起了头,将担忧的目光全落到了他身上。 就在飞凤门的人带来离尘的消息之前,她还听齐谣空讲了一些关于他这位师父的事。 在她看来,齐谣空的师父对他一点都不好。她不喜欢,所以也就完全提不起兴趣去看。 风辞木提着剑穿过灵泉阵法最后一道屏障,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那少白头的徒弟立在泉眼中心,正一派和敬地冲他行礼,身侧坐了个未作任何点缀雕饰,却容光皎皎,若有日月入怀的少女。 风辞木觉得很有意思。 他挑了挑眉,道:“闭关闭久了,出来透口气。” 下一刻,他语气一转,略有些揶揄 分卷阅读22 地继续道:“只没想到你除了修为,别的方面也长进不少啊。” 齐谣空:“……” 齐谣空深吸一口气道:“师父莫拿弟子说笑了,您这趟出来得巧,正逢灵泉宴开宴不说,还有了离尘师叔的消息。” 听到离尘的名字,风辞木终于变了表情。 方才他面含浅笑的时候,当得起一句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此刻敛了笑意恢复严肃,竟也半点风华都未减,甚至叫人更无法移开目光了。 齐谣空见状,忙把人请到泉眼中心,让出了自己那张宽敞的上座。 结果他大手一挥表示不用:“你是掌门,这位置就是你的,我跟老宋挤挤就成。” 说罢立刻旋身在宋长老边上坐下,道:“行了,说正事,你寻到什么消息了?” 开宴之前还用“活着也只能当他死了”来形容过他的宋长老:“……” 稍微年长些的昆仑弟子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前任掌门如此做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其他仙门的人见了,不可谓不惊悚。 那可是风辞木啊。 昆仑风氏嫡系传人,千年一遇的卓绝天资,自出生便是昆仑最核心的弟子,七岁执剑入道,十五岁便让当时的昆仑掌门破格为他开了选剑楼,任他选定心仪的剑下山历练。 有传言说,他师祖云松真人曾在他刚入道时评价这个徒孙是昆仑重新立派以来,最像那位移山填海后飞升了的掌门一剑江寒的昆仑弟子。 于是风辞木初下山那几年,全修真界都在好奇,一个得云松真人如此盛赞的少年人,到底能使出怎样的剑来? 巧的是,风辞木一人一剑下山游历,真正扬名天下,竟就是在一剑江寒当年悟出昆仑寒剑,令江水一息冻住的缅江畔。 那是一百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夏雨夜。 风辞木路过缅江,在江畔一座竹林里暂歇,夜半忽闻惊雷阵阵,抬头一看,发现已是阴云蔽月,电光翻滚。 而阴云电光之下,本该平缓向东的缅江水不知为何翻腾得厉害,似藏了什么极可怕的大活物在里头。 没等风辞木看清水下究竟有什么,豆大的雨珠便落了下来,转眼成倾盆之势。 雨势最猛的时候,促使江水翻腾不已的东西终于现了形。 原来那是一条即将成年的蛟。 风辞木当即想起附近村庄里关于恶蛟食人的传说,再看这头蛟,沐浴在大雨和闪电之下,显然是想吸收今夜这番雷电,好为蜕变成年做准备。 若让它成功,这缅江怕就彻底是它的天下了。 风辞木仅思考了一瞬就觉得不能这样,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出了剑。 当时江对岸其实有一队云水宫弟子在,他们奉宫主之命前来围杀恶蛟,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风辞木抢了先。 恶蛟发现岸上有个欲近水来与自己搏斗的少年人,吟啸一声后,便卷起滔天浪花,朝其打了过去。 风辞木无惧意也无退意,剑光破开水光,直斩蛟头! 仅一剑,他就让江对岸的云水宫弟子一齐屏住了呼吸。蛟被这一剑激怒,咆哮着重新往他攻去。这一回被送至他面门的不止江水,还有挟裹在水间的雷光。 云水宫的人只见到一团闪烁破开了夜空,忍不住发出惊呼。 可惊呼声未半,风辞木的剑就重新划开了水帘。 他竟丝毫没有受雷电影响,剑身轻轻一抖,便挑出了水中雷光,将其送回了恶蛟身上。 不止云水宫的人愣住,就连那头恶蛟都滞了滞动作,似不敢相信一般眨了两下眼。 风辞木抬起下巴笑了一声,道:“雷电之力可不是那么好借的,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恶蛟临近成年,本就通人性识人语,听他口出狂言,哪能抑住怒气。 它动作之间,几乎要把缅江整个翻过来,加上天上这场雨越下越大,一时间方圆几里尽是水气。 风辞木半点不怕,又笑一声后,竟凌空一跃,跳到了蛟背上,居高临下,一剑斩向了他们身下的缅江水。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他那一剑下去,原本翻腾不息的江水居然被断了流! 修者逆天而行,抽刀断水片刻本不是格外稀奇的事。 但风辞木只用了两剑,就隔出了一截没有水的河道,简直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身下恶蛟狂性大发,欲甩下他朝东去的时候,他单手制住蛟头,同时剑锋指天,以人身承接风云雷电,于如墨夜色下出了他的第四剑。 那一剑斩下之际,江畔明亮得有如白昼,而剑下恶蛟的痛苦嚎叫,也响彻了整条缅江。 雷光与剑光一同落下,江水复流,覆过蛟身,屠蛟的少年立于江上,轻呵了一声,总算收了剑。 云水宫弟子心下大震,缓了好一会儿后,才由领头那人颤着声音发问:“我等来自云水宫。奉宫主之命前来围剿这畜生,不料它先遇上了阁下,敢问阁下是——?” 风辞木扫了这行人一眼,道:“昆仑,风辞木。” 当时云水宫的人只顾着惊叹云松真人果然慧眼如炬,等风辞木离开,才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虽然昆仑剑法名 分卷阅读23 声无双,可也不至于恐怖如斯吧? 风辞木他用的真的是昆仑剑吗? 这个问题等他们回到云水宫后才得到解答。 听完他们描述的云水宫宫主沉吟片刻,道:“他用的的确是昆仑剑,只不是昆仑寒剑罢了。” “那是什么?” “是大荒剑。”云水宫宫主叹了一声,“我原以为它只存于传说中,没想到两千年过去,竟有人重新悟出了大荒剑。” 说到这里,云水宫宫主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云松真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天下最像一剑江寒的人。” 明明有飞升前辈复原出的昆仑寒剑摆在那,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依样画瓢地学,反而也走上了那条靠残篇领悟千年前剑法的路。 倘若将来还能有人再度飞升,那怕是非这风辞木莫属了。 风辞木的名声就这么流传了出去,一直到一百多年后,他徒弟成了昆仑掌门,他几乎不在修真界中走动了,仍叫天下修者忍不住惶恐。 所以此时此刻,知道他声名的人看他这么不拘小节地跟宋长老挤位置,难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鸢罗,因原本就带了偏见,见他如此,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鸢罗想,跟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抢位置,他怎么好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超喜欢的角色就会写很久(。 我真的超喜欢风辞木!希望你们也喜欢! 第14章 灵泉宴07 鸢罗虽然不喜欢风辞木,但好歹记着他是齐谣空的师父,所以轻哼了下后便没再出声了。 之后诸多正道肱骨继续谈他们的正事,顺便把飞凤门带来的消息向风辞木复述了一遍。 风辞木听闻离尘三十年前在东境出没过,还救了半个村子的人,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道:“是他会做的事。” 此话一出,桃源弟子的气又不顺了。 但风辞木过去一百多年的声名摆在那,她们便是气再不顺,也不敢去挑他的错处。 齐谣空见状,不由得暗自缓了口气,把剩余的线索和推测一并告诉了自己师父。 这回风辞木终于不负众望地皱了皱眉:“云想容来过昆仑?还扔了朵花让你养?” 鸢罗:“?!”什么叫扔? 她龇着牙冲这个她本来就不喜欢的人强调:“阿容说过会来接我。” 风辞木卸了掌门之位闭了二十年死关出来,正是一身轻松又百无聊赖之际,听她这般认真地反驳自己,反驳时还揪紧了自己徒弟的衣袖,一时没忍住开口逗了她一句:“是吗?她从前还说过昆仑雪重,草木难眠呢,这里不适合花草生长,你不知道吧?” “她知道昆仑不适合花草生长还把你留在这,可不就是扔么?” 鸢罗闻言,先是本能地继续驳斥:“才不是!” 说完这句,她余光瞥到桌上的流光果,又倏地反应过来:“你……你骗我,昆仑多的是花木,阿容才不会这么说呢!” 风辞木:“所以?” 鸢罗:“?” 风辞木:“我骗你,你待如何?” 鸢罗自跟随云想容离开东境起,见过的人也算不少了,可风辞木这样骗了人,不,骗了花还理直气壮的人,她的确是第一次见。 她气得不行,偏偏又无法奈他如何,最后只能鼓起脸扭过头:“哼,我不理你。”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齐谣空:“……” 说实话,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养的花气成这般。 思忖一瞬后,他把那枚流光果放回她掌心,同时抬头迎上风辞木的目光,道:“师父莫逗她了,她很依赖云前辈,听不得这些。” 风辞木将他的动作完全收入眼底,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看她也挺依赖你的。” 齐谣空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评价发表什么意见,鸢罗就直起腰望回了去,瞪了风辞木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依赖怎么了,你不准吗? 为免真把她惹恼了,风辞木只当没看见,施施然把话题绕回了云想容身上。 “所以就目前知道的线索来说,云想容可能六十年前就被逐出桃源了,但她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至于离尘,他不止三十年前在东境出现过,还随昏迷不醒的云想容在魔族禁地待过一段日子?” 事情被他这么一概括,听着倒是简练不少。 宴上诸人听得连连点头,旋即开始议论猜测,困惑云想容被桃源逐出门墙的原因。 有记性好一些的,甚至开始给后辈介绍起了云想容当年究竟是何等惊才艳绝的人物。 “她晚了风辞木一年成名,风辞木是于缅江断水屠蛟,她则在东渡蓬莱途中撞上了蜃楼,与当时的蜃楼副楼主,也是蜃楼第一高手在东海上斗了一场法。” “据说两人斗了一日一夜,分出胜负的时候,周围岛屿花木尽萎,海中满是盛开的桃花。” “因为成名时间相近,年纪亦相近,一百二十年前那场灵泉宴到来前,修真界便有了风云双璧的说法,尽管那时的风辞木和云想容根本没有见过面。” 介绍之语窸窣断续,终是没 分卷阅读24 能叫人听个痛快,因为风辞木重新开了口。 风辞木道:“当初我就说过,离尘不会无缘无故同桃源结仇,更不可能因为走火入魔就杀这么多人,如今看来,我恐怕没有说错。” “风长老这是想说问题出在桃源吗?”桃源长老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死了数百弟子,几乎被灭门的可是桃源!不是你们昆仑!” “你非要如此理解我的话,我也没办法。”风辞木平静道。 桃源长老还想再辩,却被素星愁制止。 素星愁盯着风辞木看了片刻,不知观察到了些什么,开口时语气竟有一丝笃定:“前辈是否想起了什么我们大家不知道的往事?” 风辞木:“你觉得我为什么坚持离尘不会无缘无故同桃源结仇?” 素星愁想了想,道:“桃源与昆仑素来交好,而他毕竟曾是昆仑掌门。” “不。”风辞木摇了头,“因为桃源有一人于他有恩,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有恩?”素星愁反应很快,“难道是云师伯?” 风辞木颔首承认:“不错,就是云想容。” “没有云想容,他早就没命了,更不要说拜入昆仑,成为掌门弟子,最后还继承了掌门之位。” 一百一十年前,风辞木修炼大荒剑遇到瓶颈,准备闭死关以求突破。 当时他师父极力反对,劝了他很久,说风险太大,一旦失败,不仅他可能丢了修为,昆仑也要损失一位天资卓绝的继承人。 相比师祖云松,他师父这个掌门,在修道天赋上并不太出彩,修至最后也没能摸到一丝半点更进一步的门槛。 因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风辞木身上。 风辞木被他念叨得头疼,只能答应暂且不闭关。 就在那时,仍在四处游历的云想容送了一封信到昆仑。 信上说,她在东南两境交界处救下了一名少年,观其根骨奇绝,性格又极适合学昆仑剑,便指点其上昆仑拜师了,希望他到时候能稍微照顾一下。 风辞木进境滞塞,刚好闲着,就格外留意了一下这件事。 然后他发现云想容说的一点不错,这名叫离尘的少年,的确心性坚定又极有天赋。 稍琢磨了一下后,他把离尘带到了他师父面前,说我给您另外相了个徒弟,现在您不用担心没继承人了,慢慢教罢,我呢,就先去闭关了。 至此,离尘才一跃成为昆仑掌门的关门弟子。 “原先我始终想不通。”风辞木说,“如今你们告诉我云想容没死,还极有可能六十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了,那离尘为了报她恩情,叛出昆仑杀入桃源,岂非正好说得通?”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必杀那么多人!”又有桃源弟子出声声讨。 “问题就在这。如果只是普通地犯了禁忌被逐出门墙,离尘何必舍了昆仑掌门之位去血洗桃源?他大可以把云想容请到昆仑来,愿意的话给个长老都无妨。”风辞木反问,“而且为何云想容本人表现得对被逐出师门一事全不知情,桃源的幸存弟子也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也许她是装的呢!” “是啊,而且我们其他人可没见过如今的云想容,全凭你们昆仑一张嘴说罢了。” 鸢罗原本还安安静静没作声,现在听到桃源的人这么揣测云想容和齐谣空,简直气得花瓣都立起来了。 “阿容和掌门哥哥才不会骗人呢。”她皱着鼻子嚷道,“你们不能这么说他们。” 齐谣空在昆仑掌门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他收到的怀疑和诋毁数不胜数,但他从未在意。 不止他不在意,昆仑弟子也不在意,因为他们都觉得掌门这般厉害,根本无需理会那些可笑的流言蜚语。 因此,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替他在意这个,还是这么正大光明又掷地有声的在意。 这感觉微妙地有些难以形容,但至少有一点他是能肯定的,那就是他一点都不抗拒这种感觉,甚至还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鸢罗:掌门哥哥不会骗人,他师父才会! 风辞木:我也不骗人的,我就骗骗花 · _(:з」∠)_又搞到了这个点,我要努力调整一下了,29号夜里暂时不更了,直接从30号开始恢复成中午十一点更新吧! 这里面时间跨度大概有点长,所以我会给大家发补偿红包的!(づ ̄ 3 ̄)づ 第15章 魔王01 花在气头上尚且会不管不顾地开口反驳,人就更不用说了。 是以鸢罗说完没多久,桃源那位姓凌的长老便冷笑着嘲讽了她几句,大意是说她作为一朵罪人养的花,本就没资格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何况她还来自东境魔陆。 鸢罗不擅理解这些拐了弯来表达的话,听罢有一瞬茫然,下意识眨了眨眼。 这模样难免有几分被欺负了的委屈在里头,叫一旁的齐谣空心下一动,再无法如先前那般保持沉默。 他侧身迎上凌长老的目光,道:“照凌长老的意思,出身东境魔陆便合该低人一等了?那不知凌长老对我怎么看?” 事实上,凌 分卷阅读25 长老那句来自魔陆自然不是他说的这个意思,灵泉宴上群英荟萃,亦有不少东境人士,桃源虽然祖上阔,可如今式微,她哪敢这般到处树敌。 然而被齐谣空这么一反问,她话里那点微末的轻蔑意味也彻底被挑了出来,吸引了宴上诸多修者的目光。 凌长老的面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道:“没想到齐掌门不只擅剑,还擅话术。” 这是明晃晃指责齐谣空曲解她了,可惜齐谣空半点不在意。 他只伸手敲了敲腰间止戈的剑柄,道:“看来比起只作口舌之争,凌长老更想试试我的剑?” “你——!”凌长老气得吐完第一个字便卡了壳。 她倒是想骂他这个昆仑掌门仗势欺人,但目光一触到他的止戈,便没了大半勇气。 与此同时,素星愁也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寒凉更胜昆仑冰雪,叫她呼吸一顿,终是未再多言。 被这么闹了一通后,宴上私语尽收。 一派寂静中,素星愁这个坞主开了口:“当年之事,究竟孰是孰非真相几何,我们谁也不知道,与其在这互相争执,还不如先查清离尘三十年前出现在东境的原因。” 照他们目前知道的线索来看,这差不多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于是之后的时间里商议再起,为确定去东境查探的两派弟子名单。 昆仑这边,齐谣空自认有责任处理这个历史遗留承诺,不仅指了好几个核心弟子,还捎上了云赦这个执事长老。 至于桃源,阵仗上虽没这么大,但也有素星愁最亲近的师妹带领,只等灵泉宴结束便一道出发去东境。 按照传统,灵泉宴都是持续七日才会结束。 这七日间,除了第一日能把各门各派的人全聚在灵泉附近走个仪式,剩余时间里并无特定拘束,唯有一条规定,那就是不能拒绝别人的切磋请求。 这条规定对普通昆仑弟子来说可能有点头疼,因为谁都不想在自家地盘上输给别人,但对那些成名已久的人——比如云赦和云洄来说,便不那么有所谓了。 一来很少有人会选择挑战他们,二来就算真有,他们也多半有赢下切磋的把握。 因此,开宴日结束后,云赦就专心去忙自己出发去东境前的昆仑诸多事务交接了。 他列了整整三大张纸给云洄,全是他走后她需要替他主持的杂事,看得云洄满眼金星,当晚就跑到剑阁下来求齐谣空让她换她哥去东境。 “我虽然赢不了他,但也不差劲啊,何况这回是去查离尘的消息,又不是打架,我去不也一样吗?” “就是因为这回是要查离尘师叔的消息,我才决定让云赦去的。”齐谣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他比你冷静,也比你心细,更适合走这一趟。” 云洄:“?!” 她反驳不了,余光瞥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鸢罗,立刻旋身把人一把扯进来,道:“来来来,小鸢,快帮我一起求求师兄,让他准我代我哥去东境吧。” 鸢罗看看她,又看看齐谣空,眼神有些迟疑:“掌门哥哥……” 齐谣空:“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云洄:“怎么这样!” 鸢罗:“那、那我呢?” 这一人一花同时开口,一个激动一个紧张,若不细听,还真无法即刻分清她们究竟都说了什么。 好在齐谣空并未走神,也清楚地看清了鸢罗张唇的模样。 他愣了愣:“你也想去?” 云洄:“?”你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 鸢罗点头:“想见主人。” 齐谣空顿时有些头疼,但他还是耐心向她解释:“师叔只是三十年前在那出现过一回,如今还在那的可能性很小,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 “何况你和云前辈也有约定,你要在这等她来接你的,不是吗?” 鸢罗被他说得一时犯了难。 她的确重视与云想容的约定,但她也真的很想见那个为自己浇水松土,与自己说了好多年话的主人。 尽管那时她意识尚未彻底明晰,但她有作为植物的本能,她知道自己能破土开花,皆是离尘的功劳。 她记得自己刚长出第一个小花苞的时候,她的主人万般欣喜,说:“我就知道,你终有一日能开花,就像她终有一日会醒来。” 这个“她”,自然就是云想容。 可惜后来云想容醒了,她也开了花,离尘却没了踪影。 对齐谣空、素星愁乃至云想容来说,寻找离尘都是为了弄清真相。 但鸢罗不一样,她想见离尘,就是单纯地想见他。 或许见过之后,她还能对他说一声谢谢。可无论如何,总得先见到了才是。 “我……”她望着齐谣空,目光里有恳求,“我可以先传信给阿容呀,说不定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会往那去呢。” 在这种时候,齐谣空就又有点无奈于自己总忍不住对她心软的毛病了。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可想到拒绝之后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便率先不舍起来。 见他如此,本来都要泄气的云洄也再度出声:“师兄要是不放心小鸢,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嘛,我跟她 分卷阅读26 熟悉,肯定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一片叶子也不少!” 齐谣空:“……你容我好好想想。” 云洄闻言,便知道这事今晚是决定不下来了,干脆应了一声就搂着鸢罗出去了。 出去后,她俩约好明日一早再来求齐谣空。 “师兄本来就心软,对你更是软得没边儿了。”云洄说,“我就不信求不到他答应!” “嗯!”鸢罗也觉得这事应该能成,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已经开始思考,等齐谣空答应后,她写给云想容的信上要怎么说。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封信还没写,云想容的信却先到了昆仑。 其实也不是信,是消息。 灵泉宴第二日黎明,天光未破,整个昆仑都在休憩的时刻,山门前的钟忽然响了起来。 值夜的弟子赶过去一看,发现是一只青鸟在撞钟。 青鸟见到了人,当即化为人身,说自己乃玉凰山弟子,有要事求见昆仑掌门。 玉凰山是妖族所居地,自魔族诞生起,便与仙门正道结了盟。 此刻这青鸟一派着急地赶到昆仑,说要见齐谣空,昆仑弟子当然不敢耽误,忙通报齐谣空,再把她请到了昆仑正殿。 尽管天还没亮,但青鸟撞钟的动静不小,也闹醒了不少前来参加灵泉宴的修者。 因此,待这只青鸟进到正殿时,昆仑各处,都亮起了火光。 离得近一些的,甚至还跑到殿外打听了几句。 齐谣空本在练剑,收到这样一条消息,也立刻去了前山。 青鸟见到他,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竹钗,递到他面前。 “这是——”他停顿了一瞬才认出来,“云前辈的东西?” “是!”青鸟应得飞快,“云姑娘令我带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来昆仑。” 齐谣空:“你说。” 青鸟深吸一口气道:“昨日,东境大小十七个仙门,俱已落入魔族掌握!” “魔族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看准了那些门派都来昆仑参加灵泉宴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占了东境所有仙门,他们还试图攻打玉凰山,幸被妖主和云姑娘拦住。” “魔族是如何做到的?!”齐谣空震惊。 不是他看不起魔族,而是魔族这种生物,大部分还处于心智未开的状态。 简而言之,他们需要一个修炼到极高境界的主心骨,需要被带领,否则根本一团散沙,无法成事。而像这青鸟所说,以如此迅猛的速度拿下东境所有仙门,绝对是有计划而为之。 可自十五年前他杀了罗迦,又退了十万魔兵后,魔族就没有什么能耐至此的人物了。 青鸟知道他的疑惑,垂着眼继续解释:“据妖主与云姑娘擒住的魔族说,魔族出了一位新魔王。” 说到这,她的声音都沉了不少:“一位比当年的罗迦更强大,更骁勇善战的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先道个歉,本来要固定时间恢复中午更新,但是最近换季我大概吃坏东西,昨天被肠胃炎闹了一夜,今早直接去医院挂水了,下午才回来,然后写到现在TVT真的不好意思!本章也掉落一些红包! 第16章 魔王02 鸢罗被云洄告知云想容派妖族送来的消息时,四境大小仙门的掌门已经悉数赶至昆仑正殿。 其中最激动,或者说最惶恐的,当属来自东境那几位。 他们听得面色惨白,手止不住颤抖,喃喃着道:“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魔族这些年明明实力大减,便是在东境,行事作风也收敛了许多,怎么忽然就……” “不知那位新魔王究竟是何来路?” 青鸟还没有走,她作为妖族的代表,此刻坐在离昆仑掌门最近的位置,沉着面色向众人描述:“新魔王自称宿羯,在魔族内部声望极高,据我们擒获的魔兵说,他们从前从未见过这位魔王。” “他是在一个半月前横空出世,降临魔族的,一出来便迅速统一了因罗迦之死而分崩溃散的魔族三大部,定下了要趁灵泉宴与正道开战的计划。” 她说得惶惶,殿内一众正道领袖也听得惶惶。 齐谣空坐在最上座,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来后,这会儿反倒是最冷静的那一个。他皱了皱眉,问:“按道理说,魔王降世,玉凰山不可能毫无所觉才是。” 青鸟:“这也是妖主和云姑娘想不透的地方。” 话音刚落,坐在她对面的莲华寺掌门又问:“魔王比之妖主如何?” 青鸟摇头:“倘若不是云姑娘在,我恐怕难以飞出玉凰山。” 此话一出,殿中又是一片骇然! 玉凰山是妖族的地方,妖主繁缕更是拥有与顶尖修者不相上下的实力,结果对上这新魔王竟也没有什么胜算? 这怎么可能?! 鸢罗得知消息,跟着云洄一路跑到正殿外,听到的就是青鸟这句话。 她不认识妖主繁缕,不知其厉害几何,但云洄知道。 云洄几乎是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 鸢罗:“所以是妖主加上阿容,才挡住了那个 分卷阅读27 魔王?” 云洄点头:“是。” 说罢,她又伸手拍了拍鸢罗的脑袋,道:“魔族这事闹出来,恐怕去东境的就不是我哥,而是齐师兄了。” 因有妖族和魔族聚居,东境是四境之中凡人最少的一境,如今魔族还没来得及出东境,各大门派势必要全力阻拦,以免他们残害更多无辜百姓。 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四大仙门俱责无旁贷,否则唇亡齿寒,只怕四境都会落到魔族手中。 鸢罗被她一说,对事情的严重程度大概有了了解。 与此同时,殿内的正道肱骨们也继续商议起了对策。 莲华寺掌门寂问率先表示愿率寺中弟子前往东境,助玉凰山一臂之力。 云水宫宫主和素星愁也表了态,但被齐谣空拦住。 齐谣空道:“宿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统合魔族攻上玉凰山,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我们若是惊慌之下尽数赶至东境,保不定他还有什么后招,到时局面更加被动,于我们有害无利。” 云水宫宫主:“那照齐掌门的意思?” 齐谣空:“兵分两路,我率人去东境,寂问大师、水宫主和素坞主镇守昆仑,护好前来参加灵泉宴的弟子,待东境事了,再另作打算。” 素星愁没有思考太久便同意了:“好。” 寂问大师则是愣过一下才应下:“……可。” 眼见他们三人都望向自己,云水宫宫主也忙点头:“没问题。” 他话音落下,底下又有个小门派的掌门有些紧张地问:“那若是东境之事无法了呢?” 他是望着齐谣空说的,说罢还小声补充道:“我没有不信任齐掌门意思,只是……” “只是宿羯听上去太骇人了,你们难免要担心我无法拦住他。”齐谣空面带笑意帮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一殿的人都噤了声,生怕他会为这句怀疑动气,可最终他只是又笑了笑道:“能否拦住,总得见过了才知道,若我真拦不住,还有我师父。” 听他提到风辞木,那只从玉凰山来的青鸟竟忽然抬起了眼,语气激动道:“风长老出关了?!” 齐谣空心下疑惑,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反问:“你认识我师父?” 青鸟:“我随妖主来参加过一百二十年前那场灵泉宴。” 她这么一说,殿内几个年长的修者便想起来了,上上届的灵泉宴,当时还是妖族少主的繁缕的确带了几个小妖上了昆仑。 可惜那一届,包括繁缕在内的许多人,都被风辞木和云想容掩盖了光芒。 导致后来大家回忆起来,第一反应都是——风云双璧初相逢,胜却凡尘无数。 齐谣空那会儿还没出生,自然不曾经历过,可他毕竟是风辞木的徒弟,对自己师父的经历,多少有所耳闻。 他冲那青鸟点头:“师父昨日刚出关。” 青鸟:“妖主一定很高兴。” 此时的齐谣空只当妖主和云想容一样,也是风辞木的旧友,并没有将青鸟这句话太放在心上。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绕回这么多人聚在此处的原因上,多叮嘱了几句。 再之后,这些被新魔王消息吓到的各派掌门长老便起身各自散去,准备着回住处交待门中弟子好生修炼了。 齐谣空没有动,他一早看到了藏在殿门口的云洄和鸢罗,只等她俩进来呢。 云洄知道他的脾性,不等里头的人走空就拉着鸢罗闪进了门。 “师兄。”她率先唤了他一声,“方才人多,我和小鸢就没敢打扰。” “都听到了?” “你要去东境的事吗?”云洄道,“听到了,也猜到了。” 齐谣空:“魔王降世,关乎四境所有人的命运,我必须去。” 云洄作为昆仑弟子,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只道:“放心去吧,如今风师伯出了关,昆仑安全得很,长老们平时虽然一提他便来气,但关键时刻绝对团结一心,绝不拖你后腿。” 其实在这一点上,齐谣空就没担心过。 他唯一有些头疼的,反倒是此刻站在云洄身侧巴巴望着自己,满眼都写着“我也想去”的小姑娘。 果然,云洄话音落下没多久,她就咬着唇开了口:“掌门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齐谣空:“我知道你想去寻离尘师叔的线索,可如今东境一片动荡,并不安全,你便是随我去了也无济于事,至多瞧两眼玉凰山风景罢了。” 他自以为掐准了她最在意的事,一番晓之以理的话说下来,怎么也会让她稍打消几分念头才是。 结果她却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去找主人的呀,但阿容也在玉凰山。” 齐谣空:“你想云前辈了?” 她嗯了一声,声音很细细软软,但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还担心掌门哥哥。” 齐谣空如今习惯了她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已不会太惊讶,但想到一旁还有师妹在场,面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咳了一声,道:“你不用担心我,留在昆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东境遥远,此去又难免有几分凶险,你若去了,便是我担心你了。” “不会!” 分卷阅读28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手臂,甜笑着仰头,“我可以变回花,躲在你袖子里,等可以出来的时候再出来,就像那个螺……噢,田螺姑娘!” 齐谣空:“???”不是,你从哪知道的田螺姑娘? 像是看懂了他在疑惑什么,鸢罗眯起眼睛道:“之前飞羽给我讲过田螺姑娘的故事!” “我不是田螺,但我也可以变的呀。”她又道,“你就带我去吧,不让我出来的时候我一定不出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齐哥:田螺姑娘变身照顾人,你变身是我照顾你,苦还是我苦。 第17章 魔王03 鸢罗央求了半天,最终还是求得齐谣空心软下来,说了“好”字。 她高兴极了:“掌门哥哥真好!” 结果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笑,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的人已经多了一个。 星目剑眉,一身玄衣,正是她昨日一见便十分不喜的风辞木。 风辞木见她看过来,竟还主动向她挑了挑眉。 鸢罗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干脆直接无视了他,然而扭过头的时候,她又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风辞木是何时来的?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为确认这一点,她特地仔细辨认了一下此刻混杂在昆仑主殿内的各种味道。 最明显也最熟悉的,自然就是仍被她抱着手臂的齐谣空身上的苦味,淡一些的有甜味,有冰雪味,有花香,甚至还有灯油味,唯独找不出风辞木的味道。 他站在那,就像只是一阵拂过的风,或者一道穿过殿门的光,叫她根本凭原本无往而不利的嗅觉发现。 “好奇怪……”她低声嘟囔道,“他真的没有味道。” “他?”齐谣空只愣了半瞬便反应过来,“我师父吗?” “嗯,我闻不到。”她想不通,一时把眉皱得更深。 风辞木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有些在意。 他提着剑走进来,顺便问道:“听你这意思,其他人的味道她都能闻到?” 齐谣空点头:“是,她平时多靠这个来认人。” 风辞木笑了:“这倒稀奇。” 鸢罗闻不到他的味道,本就有些挫败,现在听他说自己“稀奇”,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稀奇,不用你说!” 齐谣空:“……”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他师父是多么可怕的人物,说话也毫无顾忌,他却不能全不在意。 可当他想向风辞木解释两句的时候,风辞木却拦住了他,先开了口。 风辞木道:“东境那边的消息,老宋已经告诉我了。” 齐谣空:“不知师父如何看?” “老宋担心你,希望我能代你去,换你留守昆仑保存实力,以备将来与魔族再战。”他笑了声,眉目轻淡,叫人看不出真正的喜怒,“你觉得呢?” 齐谣空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徒儿认为不妥。” 风辞木:“哦?” 齐谣空道:“东境不止有魔,还有妖和凡人,师父的剑,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不宜出鞘。” 风辞木听他这么说,竟一点没惊讶,反而朗笑起来:“当年我说你比老宋更适合当掌门,那群老糊涂还不信。” “你且放心去吧。”他继续道,“短时间内,我不会再闭关。” 齐谣空刚要郑重应下,他又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一般补了一句:“对了,妖主要是问起我,就说我还在闭关,八成已经死在里头了。” 齐谣空:“???”您等等? “怎么这副表情?”风辞木挑眉,“你照说便是,我不计较那些虚名礼节。” “不是。”齐谣空艰难地解释,“方才代表妖族来报信的青鸟问起过您了,此刻已带着您出关的消息回玉凰山去了。” 风辞木:“……” 齐谣空:“我以为妖主和云前辈一样,也是您的旧友。” 风辞木说你想多了,这一人一鸟,都算不上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齐谣空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鸢罗就先瞪大眼不干了:“你居然说阿容不算你的朋友?她——” “——她难道说过我是她的朋友吗?”风辞木一派笃定地反问。 “她……”鸢罗反复搜寻记忆,发现云想容好像真没这么说过,登时泄了气,连带着声音也弱了下去,“好、好吧。” 风辞木见状,也没继续逗她。 他扫了自己徒弟一眼,问:“事态紧急,你打算如何去玉凰山?” 齐谣空说凭他如今的修为,跟上那只青鸟,一日一夜便也到了,不算什么难事。 “赶路是不难,但也费力,你到了玉凰山,还有魔王和他的魔兵等着你。何况你能做到,跟你去的昆仑弟子做不到。”风辞木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了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灵舟出来,道:“用这个罢,不消一日,你就能赶到玉凰山。” 在此之前,齐谣空从未见过这枚灵舟,他也很确信这不是昆仑的东西,不由得好奇道:“这是?” 风辞木:“蜃楼做的东西,能在 分卷阅读29 云海中穿行,一日万里。叶梁刀当年打赌输给我的。” 齐谣空对其来历无言了片刻,伸手接住,又认真谢过。 风辞木则摆了摆手,旋即转身出了正殿。 他出去后,鸢罗才探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此刻躺在齐谣空掌心的灵舟。 她眨了眨眼,问:“他说的叶梁刀是谁啊?” 齐谣空:“蜃楼的上一任主人,当年的天下第一巧匠。” 事实证明,这句天下第一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齐谣空挑完此去玉凰山的昆仑弟子,于云阶附近用法力催动这枚灵舟,发现它比自己想象中更大,也更美轮美奂。 一众昆仑弟子看傻了眼,鸢罗也惊呼道:“好漂亮!” 除了外表精致,它在云海中穿行的速度,也完全无愧风辞木的描述。 当日傍晚,夕阳余晖尚未散去,灵舟便驶到了玉凰山上空。 齐谣空率众人下去的时候,云想容和妖主繁缕已经等在了那。 和当初上昆仑时一样,云想容还是一身白衣,周身不作任何点缀。妖主繁缕则正好相反,她不仅满身火红,有如烈焰,衣衫上还缀满了或是碧绿或是金黄的宝石,粲然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种盛极艳极的装扮,寻常人根本无法压住,可在繁缕这位妖主身上,却只能沦为陪衬。 下船之前,鸢罗关注的还是她的衣服和首饰,可当她被齐谣空带下去扶稳站好,目光便只能锁在繁缕的的面上了。 肌如白玉,眼蕴霞光,眉心金箔,容光四射,美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以至于鸢罗一时都忘了要跟阔别了一段时日的云想容打招呼。 事实上,她在盯着繁缕的时候,繁缕也同样在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后,繁缕忽然啧了一声道:“阿容之前跟我说,她寄了一朵堪称世间最绝色的花在昆仑,我还当她是为了气我,没想到是真的。” 鸢罗一时没懂那个“为了气我”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咦了一声,又迅速抬手捂住嘴。 繁缕见状,竟忽然长袖一甩,上前一步,站到了她和齐谣空之间,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满目欣喜道:“哎,可真是个美人儿,让我再仔细瞧瞧。” 鸢罗:“……噢。” 左右眼睛长在繁缕身上,她也不能说不啊。 结果繁缕听她应得这般乖顺,整张脸的表情都柔和下来了。 繁缕道:“你叫鸢罗是吧,我叫你鸢鸢可好?” 说罢不等鸢罗说好还是不好,便立刻叫上了:“鸢鸢我跟你说,昆仑那地方冰天雪地的,没什么意思,你这趟来了,不如就留在玉凰山,我这儿有全天下最好吃的灵果,包管你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齐哥:我过来帮妖族,妖主却要抢我的花? 第18章 魔王04 按繁缕和云想容的说法,魔族今天一整天都很安分,夜间恐有动作,必须加倍小心才是。 是以下了灵舟,简单打过一番招呼后,齐谣空就迅速安排自己带来的昆仑弟子去玉凰山下布用来防御的剑阵,希望能以此减轻一些妖族的压力。 鸢罗本想跟过去,结果刚迈出半步就被繁缕拦住,说要带她去吃玉凰山天下第一的灵果。 “欸……可是……”她望着齐谣空,依旧表达得万般直白,“我想陪掌门哥哥一起。” 齐谣空闻言,只得暂且顿住脚步。 然而他的劝说之语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云想容拉起小姑娘的手,笑着抢了先,道:“昆仑剑阵威力大,但布置起来繁杂艰深,山下魔兵又未退,你去了,他还要分出心力看顾你。” “阿鸢这么乖,肯定会为齐掌门考虑的,对不对?” 鸢罗想了想,发觉有理,总算点了头:“嗯,那我不去了。” 齐谣空松了一口气,向两位前辈拱手行了一礼,便带着人飞速下了山。 他一走,繁缕便再不犹豫,直接牵起小姑娘另一只手径直往自己在山巅的居所带。 路上,繁缕还不忘继续诱拐几句:“你看玉凰山多漂亮,多衬你,昆仑哪比得上?” 鸢罗:“昆仑也很漂亮呀。” 这倒不是因为她在昆仑呆了几十日而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在她看来,这两个地方的确都很漂亮。 玉凰山是华美精致,昆仑是清绝壮丽,是截然不同的美,但毋庸置疑都是美的,就像繁缕和云想容。 可惜繁缕对此似乎并不买账,听她这么说,立刻高贵冷艳地仰首表示,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不是玉凰山最好看的时候。 鸢罗:“……好吧。” 云想容走在边上,听得连连发笑:“行了行了,知道你玉凰山最美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繁缕哼了一声道:“本来就是!” 云想容一边摇头一边冲鸢罗眨眼,那眼神大概在说,不用管她,她就这脾气。 说实话,鸢罗的确没想到名满天下的玉凰山妖主竟是这般性格脾气。 但无论如何,面对这样一位丝毫不吝表达对自己喜欢的大人物,她总归还是有些高兴的。 而等她吃到繁缕口中天下第一 分卷阅读30 的灵果,她就更高兴了。 “这个是五十年开一次花,五十年结一次果的尘音果。” “这个更难得,生在玉凰山巅,全天下仅此一株的碧澜树结出来的!” “还有这个,是蓬莱的心海,我得到后,好不容易才在玉凰山种活,今年刚好结第一批果,你也试试!” 鸢罗嘴里还没吃完,手上就被她又塞了一大堆,完全来不及吃。 云想容见状,不由得开口打趣了繁缕一句:“看来你是真的想留阿鸢在玉凰山长住啊,连心海都搬出来了。” 繁缕一派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生平最好美人,全天下都知道。” “是吗?”云想容挑了挑眉,随后语气一转,竟带上了一丝揶揄,“我还以为你最喜欢风辞木。” “风辞木难道不好看吗?”繁缕反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矢口否认:“呸,谁喜欢他了!” 鸢罗:“???” 繁缕还在继续:“风辞木那种一点情调都没有,整天只知道闭关,眼里只有剑的家伙,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云想容:“那你还这么宝贝他从蓬莱偷出来的心海?” 繁缕被她说得面色不停变换,末了冷哼忿忿道:“我宝贝心海是因为心海原就珍稀,同风辞木那个眼瘸的人没关系!” 鸢罗一边咬着鲜甜的果肉一边听她骂风辞木,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我也不喜欢他。”鸢罗说。 “哦?你见过他了?”云想容有些惊讶,“他出关了?” “咦?阿容和妖主还不知道吗?”她放下手中的灵果比划了一下,“他昨天出关的,掌门哥哥说已经把消息告诉青鸟了呀。” 繁缕:“……阿青还没回来。” 鸢罗:“可是我记得她在我们之前就离开昆仑了。” “你们坐的是叶梁刀做的灵舟,速度比青鸟快。”云想容解释,“不过既然她出发得早一些,那一会儿也该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动静,说青鸟回来了。 作为玉凰山的使者,青鸟一回来就来求见繁缕了。 可能是因为进来之前已经被其他妖族告知昆仑的人到了,她向繁缕行完礼后,张口第一句便是“妖主,属下另外带回了一个好消息,风长老他出关了!” 繁缕:“……” 云想容再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嗯,的确是好消息。” “好个鬼!走走走,赶紧出去,我招待客人呢。”繁缕气急之下,直接挥手甩袖把自己的手下赶了出去。 鸢罗有话直说惯了,完全不懂口是心非的道理,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扯了扯云想容的衣袖小声问:“所以妖主到底希望风辞木出关还是不希望啊?” 繁缕没给她们把对话进行下去的机会,一手一个果子分别塞到她俩嘴边:“吃你们的!” 知道再调戏下去,这只爱面子的凤凰又要炸毛,云想容啃了两口果肉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谈起了正事。 对此刻的玉凰山来说,正事自然就是盘踞在山下的魔兵。 云想容道:“我总觉得宿羯如此大张旗鼓地攻打玉凰山,应是另有所图。” 繁缕思忖了片刻才试探着猜测道:“或许他就是想引正道齐聚于此,坐空昆仑,但他绝对没想到风辞木会在这个时候出关,有风辞木在,此刻的昆仑只会比玉凰山更安全。” “那倘若他的目标原本就不是昆仑呢?”鸢罗忽然插了一句。 “阿鸢说的,正是我担心的。”云想容皱着眉给她俩分析,“灵泉宴还没结束,玉凰山又出了事,为免魔族有更大的动作,正道肯定会选择暂时留在昆仑,以便商议之后的对策,可除了昆仑呢?” 除了昆仑,包括桃源、大莲华寺以及云水宫三大仙门在内的其他门派,都和东境那些个被宿羯迅速掌控的门派一样,处于高手最少,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加上门派之间传递消息不如妖族来得方便,说不定等身在昆仑的诸多高手反应过来时,便已叫魔族率先得逞了。 繁缕能明白她为什么担忧,但潜意识里还是更觉得是她想太多了。 “大莲华寺和云水宫离东境都不算远,至少没有昆仑远,倘若宿羯对这两家有意,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先打玉凰山?”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至于在西境的桃源,不是我看你师门不起,但她们确实至今未曾恢复元气,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比云水宫和大莲华寺更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繁缕说得不无道理,可云想容听罢想了很久,然而依旧无法摒弃自己的直觉。 “说出来可能有点玄乎。”她说,“但昨日见到宿羯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好像早就认识我,而且对我非常熟悉,这太奇怪了。” 鸢罗听到这里,蓦地停住了继续啃果子的动作。 “魔王还在山下吗?”她听到自己问,“我……我想去闻一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开学快乐! 第19章 魔王05 鸢罗话音刚落,云想容的表情就顿住了。 作为 分卷阅读31 把鸢罗一路带出东境送到昆仑的人,她当然知道这朵娇妍动人的花在打什么主意。 她叹了一声,道:“虽然宿羯来历成谜,但他绝不是离尘,这我可以确定。” 鸢罗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我还是想见一见他,不需要多近,远远看一眼就好。” 她其实不太擅长撒娇,说不太那些花样百出的求人之语,但这样咬着唇等人回答的模样,也实在叫人说不出拒绝来。 所以云想容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好,我带你去。” 玉凰山下,齐谣空带来的人已经布置完防御用的剑阵,正要升起。 鸢罗跟着云想容和繁缕一路下山,行到阵眼处的时候,恰好见证了这个阵法在夜色中闪烁出温柔不刺目的光华。 齐谣空就站在光华中央,他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侧身回首看去,发现除了两位前辈,还有这段日子以来耗费他最多心力的少女。 目光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刹,他不自觉柔下了表情。 他生得锐利,五官棱角分明,还有一头与年纪十分不相衬的雪白发丝,本该是极冷峻的模样,但只要流露出哪怕半丝笑意,便瞬间温柔下来,叫人见了便安心十分。 起码鸢罗是没下山前那么紧张了。 她冲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魔兵望了两眼,道:“魔王就在那里吗?” 齐谣空虽然不知道她和云想容的对话,但看她此刻情态,多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在回答之前先问了一句:“怎么忽然问起了魔王?” 鸢罗看看他,又偏头看看云想容,在得到后者类似“无妨”的眼神后,把怀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齐谣空:“……” 他第一反应亦是否认,但话到嘴边尚未出口,身后的阵法便响起一阵轰鸣。 是魔族再度攻过来了! 一时间,所有守阵的昆仑弟子都绷紧了心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繁缕也立刻吩咐自己的手下,迅速戒备起来,务必不能让魔兵们冲破这道阵法。 正如云想容之前所说,这阵法威力着实不浅。 光是鸢罗站的位置能看到的魔兵,便能以千计,然而这数千个魔兵前赴后继地撞上来,也没有撕开哪怕一道裂缝,更不用说将其彻底冲垮。 相反的,不少冲在最前面的魔兵一撞上来,就被围绕阵前的锋利剑气挟裹住了。 倘若攻山的是人类,见到自己打头阵的同胞在磅礴的剑气下毫无还手之力,伤亡得如此惨重,八成已维持不了军心,只消再候片刻,便能不战自败了。 可惜魔物没有这样的情感。他们看到自己的同胞死在阵前,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冲得更快、更激烈。 那场面极为可怖,也极为壮观,叫立在齐谣空身后的鸢罗本能地睁大了眼。 相比之下,已经和魔族斗了一日的云想容和繁缕对此就平静许多。 云想容偏头瞥了一眼鸢罗的表情,忽然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这群魔物很傻?” 鸢罗:“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却还是执着地攻上来送死呢? “因为那是魔王的命令。”云想容说,“魔族与人类不同,他们只有短短三百多年的历史,对大部分低阶魔物来说,活着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服从同族最强者的命令,哪怕那命令是让他们送死。” 而如今的魔族最强者,自然就是魔王宿羯。 他站在山下的火光中央,一身黑甲发号施令,抬手之间便有无数魔兵嘶吼着冲来。 阵外一整片的漆黑里,唯有他站的地方光亮如初。 从鸢罗站的位置望过去,甚至还能看见他面上邪异无比的火红斑纹。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那图案的一瞬间,她心中震了一震。 云想容和繁缕以为她被吓到了,问她要不要先回山上去。 她摇摇头,刚要说不用,便见到原本立于光下的魔王宿羯不知何时忽然动了! “他过来了!”鸢罗惊呼一声。 “因为试了这么久,他已经可以确定,光凭普通魔族的力量,无法撼动这道阵法。”云想容道,“他打算亲自出手。” “不止。”主持阵法的齐谣空也出了声,“他还看出了破阵的关键。” 他话音刚落,宿羯也加快了速度! 此刻的魔王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尚未彻底划过夜空,便已叫人望而生畏。 可能是察觉到了强敌逼近,齐谣空手中的止戈骤然发出一阵清鸣,以至整座阵法都颤了一颤,山下光华暴涨,恍若白昼。 “不能让他接近!”云想容也反应过来了,“他已经看出布阵弟子的具体位置了!” 心智不高的魔物完全不懂阵法是如何运作的,只会凭借一身魔气和蛮力横冲直撞,但修炼到宿羯这个阶段的魔王可不一样。 他牺牲了那么多手下,为的就是确认被掩盖住身形的昆仑弟子们分别在哪里。 齐谣空难缠,那就从别人那里下手击破,只要能杀了一个,就等于破开了一个可供魔族杀上山的口! 因此,看出了他的意图后,云想容便毫不犹豫地飞身冲了 分卷阅读32 出去。 就在她即将离开阵法笼罩范围的那一瞬,夜空中忽然闪现了另一道光。 不属于魔族的火,也不属于昆仑的阵,明亮炽烈,几近幻觉。 尽管半点修为都没有,但鸢罗还是看清了那道光是如何出现的。 她率先睁大眼睛脆声道:“一把刀!是一把刀拦在了魔王面前。” 阵内的妖族弟子定睛一看,发现这个比妖主更漂亮的小姑娘一点都没说错,此刻挡在宿羯面前的,正是一柄刀。 一柄通体雪白,刀尖近乎透明的刀。 在它横至宿羯身前的这一刻,聚在玉凰山顶的乌云恰好散了大半,月光从空中洒下,穿过它美丽的身躯,照亮了宿羯身上的黑甲,也照亮了它的主人——一个穿松垮月白长袍的散发青年。 青年背对着阵法,迎上宿羯的目光,似是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握紧了手里的刀,踩着脚下的魔族尸首,毫不犹豫地向宿羯攻了出去! 那一刀还没彻底挥出,离他最近的魔族便本能地颤抖起来,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即将在波及中粉身碎骨的命运。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被刀气绞碎了身躯,连血都没能来得及流就化作风中的黑色尘埃,在月光中飞舞成一片。 而那把美丽的刀更是挑起了其中一缕,将其送到了离宿羯的眼睛只差毫厘的地方。 这动作说挑衅也不为过,摆明了就是替昆仑众人引开宿羯攻击的。 剑阵的危机因此暂缓,齐谣空的止戈却颤得更加厉害。 鸢罗站在他身后看了片刻,感觉如若不是齐谣空还握着其剑柄,止戈也许已经自己飞出阵法加入山下的战局了。 这让她相当惊讶,忍不住问了一句:“掌门哥哥,你的剑怎么了?” 齐谣空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解释:“见到老对手太兴奋。” “老对手?”鸢罗看着阵外和宿羯战得酣畅淋漓的青年,更加疑惑,“可那个人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他是来帮我们的不假,但他也的确是我的老对手。”他侧首道,“我认识他五十年,每次见面都在打,以至于止戈感觉到他来了,就立刻不管不顾地兴奋了起来。” 他说话间,青年又出了三刀。 那三刀毫不留情,俱是杀招中的杀招,刀锋带起无数魔族尸首所化的黑色尘埃,飒飒一片,纷纷扬扬,仿若天上正下着一场黑色的雪。 眼前的景象诡异而美丽,令鸢罗看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要继续问:“他是谁?” 齐谣空:“他是叶槐序。” “是东海蜃楼的主人,也是天下第一刀。” 鸢罗:“这么厉害!” 繁缕闻言,竟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这天下用刀的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他要是用剑,连天下第二都当不了,撑死了排在齐掌门后面当个第三。” 鸢罗:“……”那、那他还挺聪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谢谢夸奖??? · 我想了想,还是不在这解释自己没更新的原因了,估计大家也不是很想知道,所以还是发红包表达歉意吧!! 第20章 天下第一刀01 叶槐序与宿羯这一战便是半个晚上。 他骤然出现,算是杀了魔族一个措手不及,加上他手中的刀太过骇人,所到之处黑雪漫漫,刃光凛然,率先从气势上压了宿羯一头。 然而气势终有尽,叶槐序的修为,说到底并不比宿羯高,百招过去,这一人一魔便成势均力敌了。 倘若这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个的决斗倒也罢了,但宿羯并非孤身,除了手中的玄黑长戟,他还有玉凰山下无数魔兵助阵! 叶槐序纵使不惧,也需花时间与那些前赴后继毫不怕死的魔兵纠缠周旋。 因此,越是打到后面,他便越是吃力,连带着挥刀的动作都不及刚杀出来时那般利落了。 阵内诸人见状,难免紧张,鸢罗更是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云想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是想闻一闻魔王么?走吧。” 鸢罗:“啊?” 云想容指着在月光下被魔兵团团围住的叶槐序道:“外面这小子一个人顶不了太久,我得出去帮他。这剑阵隔绝攻击,也隔绝气息,你想知道宿羯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就跟我一道出去。” 鸢罗还没来得及说好或不好,齐谣空就先忍不住出了声:“云前辈!” 他眉头紧皱,显然是持反对意见:“她没有修为,出去很危险。” 云想容抿唇一笑:“你忘了我当日是如何带她上昆仑的了?” 齐谣空:“……” 鸢罗闻言,也立刻会意。不过在变回花藏到云想容怀中之前,她特地上前一步抱住了齐谣空的手臂,亮着眼睛甜声道:“阿容可厉害啦,掌门哥哥不用担心我。” 尽管她没有刻意拔高声音,但在这一瞬间,齐谣空只觉阵中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俩。 这让他久违地有些尴尬,甚至脸也变烫了,可一低头看到还在等自己回应的少女,他又将这些来得莫名的情绪全抛 分卷阅读33 在了脑后。 “好。”他听到自己如此开口,“我在这等你和云前辈回来。” “嗯!”鸢罗重重点头,而后才转身变回花朵,踏着月光飞入云想容衣襟里。 紫色的光华只闪烁了一瞬便隐了下去,云想容知道,这是鸢罗在告诉她自己已经藏好了。 于是下一刻,她便像一阵夜风般大步跨出剑阵,闪进了魔兵的重重包围中。 和持刀奋战的叶槐序不一样,云想容手上是没有兵刃的,但这并不太影响她出手。 桃源主修五行术,修到极致,才有取桃枝的机会。 如今她只是没了桃枝,又不是连从前日夜苦修的术法全忘得一干二净,更不要说她的对手也不是宿羯,只是那些试图分散叶槐序精力的魔兵罢了。 此时的叶槐序正与宿羯战至关键处,他察觉到了有人下了玉凰山朝自己的方向过来,但根本没有余裕回头,只能用尽全力挥刀。 雪白的刀与漆黑的戟在夜空中相撞,发出几乎要震动山崖的铮铮清音。 清音之下,环绕于他的魔兵们总算有了一瞬停顿! 云想容便是在这时出的手,她明明什么都没拿,却像执着最锋利的刀剑,一扬袖便封了数十个魔兵的喉。 待她落地与叶槐序背对背站至一起时,倒下的魔兵身上更是开出了桃花。 嫣红的花配上黑色的雪,在月光下交织成一片,妖冶至极。 魔兵发出恐惧的嘶吼,而后更迅速地围了上来。 云想容一边抬手继续,一边开口问叶槐序道:“还撑得住吗?” 叶槐序仍旧没有回头,只大笑一声高声道:“当然!” 对话进行到这就没了后续,取而代之的是兵刃重新撞至一处的声音,震得藏在云想容怀里的鸢罗身躯一抖。 她虽不用战斗,却也十分紧张,因为在这样味道繁杂又瞬息万变的环境里分辨各种气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此刻萦绕在她周围的有云想容身上若有似无的花草香味,有来自普通魔物的腐朽味,还有时远时近的海水味。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几乎要把宿羯身上那几近于无的腥甜味盖住。 但无论如何,在闻出那个味道的时候,鸢罗还是第一时间确定了那与离尘毫无干系。 她靠在松软的布料上,听着耳畔划过的种种声响,重新陷入了茫然。 最终将她唤回神的是叶槐序忽然发出的惊呼。 有了云想容帮忙,叶槐序本该轻松不少。 可事实上,这轻松只维持了半刻钟不到。没了魔兵不要命般的阻拦,他出刀的速度自然变快了,然而宿羯却比他更快,仿佛他们之前酣战,他尚不曾尽全力。 一个魔居然也玩这种骗人招数,气得叶槐序骂了一句。 这一句骂出来,引得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过话的宿羯嗤笑一声,语气嘲讽道:“看来东海第一刀不过如此。” 叶槐序:“?!”老子是天下第一刀! 叶槐序从小就是个气性很大的人,他和齐谣空一样,都生在东境,区别是他的童年相对幸运一点,因为他刚被父母扔到东海抛弃,就被他养父叶梁刀捡进了蜃楼。 据叶梁刀说,那天正好是四月初一,于是就给他取名为槐序。 他就这么成了蜃楼的少爷,无论想学什么想做什么,总归能学到做成。 后来正式执了刀,更是迅速压过天下刀客,成了第一。 现在被宿羯这么压着气势打,还降成了东海第一,他当然来气。 一来气,他就更想卯着劲重新压过宿羯了。 刹那间刀光大盛,直冲云端,密密麻麻,几乎要将风声和月光一同绞碎。 宿羯却一步都没有退,他站在那,似笑非笑地提起手中长戟,信手迎了上去! 黑戟在刀尖的残影中光芒暴涨,有如乌云蔽月,墨洒千江,彻头彻尾地盖过了周围所有的白。 下一瞬,风声再起,拂过宿羯的黑甲,也吹起叶槐序的衣袖。 鸢罗闻到了比之前厚重许多的血味,忍不住探出半片花瓣向血味来源处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被染红的袖子。 可袖中被黑戟刺中的手臂却没有折下,依旧笔直地握着雪白的长刀,死死地抵在宿羯肩头。 宿羯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不想要你的手了?” 叶槐序又笑一声,道:“你的戟又不是什么好货色,能耐我何?” 他分明败势已显,看表情却像刚取得了一场大胜。 这等豁出去的姿态让宿羯十分想不通:“魔族与蜃楼并无仇怨,你何必为妖族和昆仑赔上自己?” 叶槐序:“我高兴啊,你管我?” 说罢气息一涨,将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寸。 这一寸彻底穿透了宿羯的黑甲,实实在在地刺到了他身上。 但他的戟也同样穿过了叶槐序的手臂,利器破开皮肉,发出哧哧声响。 云想容见状,当即扬袖上前,准备接替叶槐序再战。 她动作非常快,却还是没赶上不再掩藏实力的宿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宿羯并不是冲着杀了叶槐序去的,他 分卷阅读34 拨开了刀尖,连退五步,瞬间拉开了与他二人的距离。 没了他手中的戟作为支撑,叶槐序差点站不住,云想容只能先扶住这个来自东海的刀客:“你还好吗?” 叶槐序想说无妨,却听耳边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女音:“阿容!魔王好像要逃!” 叶槐序:“?!”谁在说话? 鸢罗觉得他这满脸困惑又沾着血污的模样有点傻,忍不住笑了一声。 而云想容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去追带着魔兵毫不犹豫撤退的宿羯。 “他修为高过我二人。”她说,“先前是他愿意与我们周旋,如今他不愿意了,我就算追过去,也断拦不下他。何况他还有那么多手下,跟他耗,划不来。” “噢……那我们现在回去吗?”鸢罗问。 “嗯。”云想容看着叶槐序越发费解的表情,也笑了,“阿鸢你出来吧,帮忙扶他一把。” 鸢罗向来听话,听她这么说,便立刻从她胸前跳出来,变回人形稳稳地站到地上。 整个过程大概只有半瞬不到,以至于叶槐序看得傻了眼。 被她俩一左一右扶着回到阵内后,他忍不住将鸢罗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你好像不是妖……?” 鸢罗点头:“对啊,我是花。” “花?什么样的花?”自觉见多识广的天下第一刀继续发问。 “就是花呀,我变回去给你看。”她一边说,一边摇身变回那朵紫色的小花,落到了他手上。 这回叶槐序倒是没太惊讶了,但他发现他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花。 好奇之下,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最外面那片花瓣。 鸢罗:“!!!” 在这一瞬间,她所有花瓣都立了起来,同时再无法在这个无礼的人手里呆住。 叶槐序只觉眼前闪过一阵香风,花就又变成了人。 他很是可惜:“你怎么变回来了。” 鸢罗气得鼻子都皱了起来:“不准碰我的花瓣!” 叶槐序:“……你刚才没说啊,没说我怎么知道不能碰?” “你……!”发现自己找不出反驳的话,鸢罗顿时十分委屈,当即转身跑到齐谣空身后,“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挺喜欢槐序的! 第21章 天下第一刀02 叶槐序并不知道鸢罗和齐谣空的关系,看这朵花生着气就躲到了自己好友兼老对手身后,不由得笑出了声。 娇花难得,他本来想再打趣,或者说调戏两句,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齐谣空甩了一个满是闭嘴意味的眼神。 下一刻,眼前白发束冠的昆仑掌门就侧过身揽住了一脸委屈的少女,温声哄了起来。 叶槐序:“???” 他认识齐谣空五十年,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是刀剑相对,一战解千愁,还是第一次见到其露出这么温柔的神情。 更令他惊奇的是,齐谣空只哄了两句,就把鸢罗给哄好了。 齐谣空:“他这人惯来没轻重,你别同他置气。气坏了自己便不值了。” 鸢罗:“可是他碰我的花瓣!” 齐谣空揉了揉她发顶,道:“再有下次,我替你教训他,如何?” 许是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过认真,又许是他向来不会随便诓骗于她,得了这句保证后,鸢罗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嗯!” 她气下去了,便也没继续躲着叶槐序,反而从齐谣空腰侧探出小半个身体,冲叶槐序龇了龇牙,得意溢于言表。 叶槐序立刻捂着心口作痛心状:“堂堂昆仑掌门,竟也是个重色轻友的!” 齐谣空不以为意地提醒他:“我要是你,就先去治一治手臂,而不是在这里跟小姑娘逞嘴皮子功夫。” 方才在阵外,宿羯的黑戟直接刺穿了叶槐序的右臂,伤口极深,这会儿还在不停往下淌血,看着甚是骇人。 之前叶槐序注意力被鸢罗吸引,倒没觉得有多痛苦,此刻被齐谣空一提醒,再低头一看,只觉痛感全回来了,忍不住低骂了两句。 “宿羯下手还真狠。”叶槐序说,“我右臂的灵脉全被他毁了。” “这么严重?”齐谣空听得直皱眉。 “不止。”方才已经查看过伤口的云想容替叶槐序解释了,“宿羯还顺着戟把魔气灌到了他伤口里,他这条手臂怕是不能留了。” 鸢罗听到这里,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她着实没想到叶槐序竟伤得这么重,一时间愣在了那。 阵内一众人都因这噩耗噤了声变了表情,相比之下,叶槐序本人倒是最先恢复淡定的那一个。 他勉力抬起自己的右臂,上下扫了两眼,旋即抬眼对上齐谣空的目光,道:“成,那就替我砍了吧。” “愣着做什么?”他笑了声,“难道你想看我被魔气吞噬,失智为魔?” 齐谣空皱着眉想了片刻,道:“砍了这条手臂,你以后如何执刀?” 叶槐序说最多从头来过嘛,这不是还有左手吗?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和表情满是理所当然,仿佛他即将失去的并不是一条手臂, 分卷阅读35 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器物。 然而齐谣空看着他,脑海里浮现起的尽是他这些年持刀与自己比试的场面。 齐谣空听到自己叹了一声,很轻很轻。 叹毕,他握紧了手中的止戈。 就在此时,叶槐序右臂内的魔气也开始涌动游走,从伤口淌下来的鲜血也变成了黑色。 “动手!”叶槐序高声道。 齐谣空再不犹豫,举起了剑。 然而那剑锋却没有落下,因为在他举剑的那一瞬,站在他身后的鸢罗忽然上前一步,行到了止戈剑下。 “阿鸢!” “鸢鸢你做什么,小心!” 云想容和繁缕同时出声。 鸢罗破天荒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盯住了叶槐序的手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伸手覆上了那满是黑色魔气的伤口。 叶槐序只觉手臂一凉,痛感瞬间减轻了大半,再仔细一看,发现原本翻腾不已的魔气正乖顺无比地淌进少女葱白的指尖。 他惊得声音都不稳了:“这……你是如何做到的?” 结果鸢罗的表情比他更困惑茫然:“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说话间,叶槐序右臂里的魔气已经被她吸收了大半,然而她看上去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容光皎然,亭亭玉立。 繁缕见状,稍放下了些心,道:“没想到鸢鸢还有这等本事。” 她的随从看得费解,小声道:“可我记得花草树木是最沾不得魔气的啊?” 云想容与齐谣空对视一眼,俱没有开口提鸢罗来自魔族禁地的事。 倒是叶槐序啧了一声,道:“天下这么大,有些稀奇事物也很正常。” 他话音刚落,鸢罗也刚好吸收完他右臂里最后一丝魔气。 “好像好了。”她说。 叶槐序低头扫了一眼,发现的确好了。 他有心道一句谢,结果小姑娘确认完这一点就立刻松开了他,以至于他一个不稳,差些撞到齐谣空还没收起的剑上。 “不用砍了不用砍了,你赶紧放下。”他心有余悸地对老友说,说完又转向帮了自己大忙的鸢罗,道:“你救了我,我欠你半条命,我记住了。” 鸢罗一本正经:“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别再碰我的花瓣。” 叶槐序立刻应下:“那是自然!” 繁缕:“鸢鸢你亏大了,这小子的半条命,起码值半个蜃楼呢。” 鸢罗:“蜃楼有什么?” 叶槐序:“……”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繁缕就眯起眼道:“蜃楼别的不稀奇,但楼内用蓬莱土植了一颗叫落星的果树,结的果与你今日吃的心海果一样珍贵。” “你喜食灵果,不如就把它要过来,我替你在玉凰山种下,将来你随时能吃到。” 鸢罗:“!” 叶槐序:“落星果全部给你都行,落星树不行,我爹要是知道了,能从东海里跳起来骂我。” “从东海里跳起来?”鸢罗有点没听懂,“他住在海水下吗?” “没有,他死了,葬在海里的。”叶槐序说,“但我要是把落星树送出去,他可能就要被气活了。” 鸢罗:“???”你们人类还能这样吗?好神奇? 见她整张脸都写着不解,齐谣空总算出声解释了句:“人死魂灭,不会真的气活的,他这么说只是想表示他不可能把落星树送人。” 鸢罗噢了一声,旋即又有新问题:“可是……为什么呀?” 叶槐序给自己止住了血才幽幽道:“因为落星树是他从老齐师父那赢来的赌注。” “我要是没记错,他们一共打过二十九次赌,叶梁刀只赢过一次,太惨了。”繁缕又啧了一声,“不过更惨的还是这小子,叶梁刀好歹赢过风辞木一次,他可一次都没赢过齐掌门。” 这句话里对蜃楼两代主人的嘲讽之意,便是不通人情世故的鸢罗都能体会到些许,就更不用说叶槐序这个被嘲讽对象了。 可叶槐序却没有生气,他盯着繁缕看了片刻,最终只笑了笑,道:“妖主何必如此恨我爹呢?您又不在乎他。” 繁缕扫了他一眼,竟是一句话都没再说,径直回了山上。 鸢罗看了她背影片刻,又扭头看看叶槐序,小声道:“你爹和妖主有过节啊?” 叶槐序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她点点头,竟也没追问,而是把目光落到了此刻支撑他身体的刀上。 叶槐序:“它叫惊雪,是不是很漂亮?” 鸢罗实话实说:“漂亮。” 可能是自觉关系已经缓和,几句下来,叶槐序说话就又没了轻重分寸。 他看着小姑娘更胜春星的眼眸,勾起唇角脱口而出道:“你更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22章 天下第一刀03 鸢罗连叶槐序说起不愿把落星树赠出时的夸张表达都听不明白,就更不要说领会男女之间的调笑之意了。 她听他这么说,只当他是真心实意夸赞自己。 因此,沉吟片 分卷阅读36 刻后,她还一派认真地表示:“我是花,它是刀,不能放在一起比。” 叶槐序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这一笑牵动他右臂上的伤口,令他瞬间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鸢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正茫然呢,但见他如此,还是开口提醒了他一句:“你的手还没好呢,小心一点呀,不然很疼的。” 少女的声音细软清甜,令他想起他儿时最喜欢食的糕点,乃至恍惚了一瞬。 不过下一瞬他就收了心神,迎上她略有担忧的目光,含笑点头道:“好,我一定小心。” 与宿羯战了大半晚,再这么一耽搁,东边的天空都泛起了白。 按齐谣空和繁缕之前的商议,妖族和昆仑弟子分守白天和夜晚,如今太阳升起,便到了守阵一夜的昆仑弟子休息的时候。 于是换完了班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齐谣空走在最前面,念着交情,还扶了叶槐序一把。 到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要问叶槐序:“你怎么忽然来玉凰山了?” 叶槐序啧了一声道:“我消息灵通啊,听说魔族趁灵泉宴打玉凰山,还出了位比罗迦厉害的新魔王,我就来了。” 齐谣空:“……”也对,他就这性格。 “不过今夜一战下来,我倒觉得传言有误。”说到这,叶槐序已敛了原先吊儿郎当的表情,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不少,“宿羯何止是比罗迦厉害,他若愿意,刚才直接取走我的命都行。” 云想容点头表示同意:“对,他的实力比我与妖主先前的估计更可怕。” 齐谣空立刻反应过来不对之处,道:“宿羯这般厉害,却没有一鼓作气杀上玉凰山,反而放了青鸟去昆仑报信,说明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拿下玉凰山,而是为了将正道的注意力都引至玉凰山。” 叶槐序:“没想到魔也懂声东击西之策,真是不简单。” 云想容:“事到如今,我只盼他真正想击的‘西’是昆仑,而非其他门派。昆仑有风辞木在,魔族讨不了好,其他门派就难说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当天中午,大部分守了一夜剑阵的昆仑弟子还在休息,蜃楼那边就递了消息来,说桃源昨夜起了一场大火,是魔族做的。 消息是直接传到叶槐序手里的,传过来时他正坐在玉凰山巅逗刚睡醒没多久的鸢罗说话。 日光太好,晒得小姑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好一会儿才肯回他一句,偏偏他乐此不疲,越逗越高兴,还试图哄得她再变回花给他瞧。 鸢罗被他念叨得不耐烦,干脆站了起来说要回屋寻齐谣空去。 结果刚一起身,脑袋就撞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抬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只用木片拼成的机关鸟,正扑棱着翅膀往叶槐序的方向去。 “这是什么?”鸢罗从未见过这个,一时有些好奇。 “是蜃楼弟子通信用的东西。”叶槐序一边伸手将其抓住一边解释,“八成他们有了关于魔族的新消息,要通知与我。” 鸢罗知道这是齐谣空和云想容目前最想知道的事,忙道:“那你快看看是什么消息!” 叶槐序笑着摇头,说这个不是用看的,语毕微阖着眼将灵力灌入鸟身,读取了蜃楼弟子留在里头的神念。 尚未读完,他的面色就变了。 而等他重新睁开眼时,那只鸟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那模样让鸢罗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很糟糕的消息吗?” 他眯了眯眼,道:“宿羯的目标恐怕是桃源。” 鸢罗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源?” 叶槐序点头:“是,昨夜他与我在玉凰山下对峙缠斗的时候,他最得力的手下率魔兵攻入桃源,纵了一场大火。” “那现在呢?” “差不多天刚亮的时候,魔兵离开了桃源。” “天刚亮的时候……” “就是宿羯放过我,鸣金收兵的时候。”叶槐序的脸色很难看。 鸢罗虽然不通人情,但并不笨。 不用叶槐序特地点破,她就反应了过来:“他肯定知道,或者算准了自己的手下已经得手,所以才走的!” “阿容和掌门哥哥应该不知道。”她又道,“咱们快去告诉他们。” 事涉桃源和魔族,叶槐序也不敢耽搁,当即随她一道离开山巅,把这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其余人等。 和他一样,得知宿羯真正的目标是桃源时,齐谣空和繁缕都非常惊讶。 繁缕更是质疑起了他的消息究竟准不准。 叶槐序:“这么大的事,蜃楼弟子不敢也不会开玩笑。” 齐谣空认识他五十年,知他性格,也知他既这么说了,就代表这事一定是真的。 可齐谣空不明白:“魔族为何要火烧桃源?” 虽然近六十年桃源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桃源作为四大仙门之一,还是拥有远多于四境许多小门派的丹药、术典、法器等。 除此之外,桃源还有一株活了三千年的桃树,其树枝折下,便是众多修者耳熟能详的桃枝,坚硬锋利,不用锻造,便堪比世间最珍奇的刀剑。 分卷阅读37 如果说魔族绕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想占了桃源,顺便将那棵桃树据为己有的话,那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魔族大费周章后不仅没有占桃源,还放了一把火? 这到底是图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得知这消息后一直沉默的云想容终于开了口,“魔族不想让正道知道他们究竟从桃源带走了什么,所以干脆一得手就纵了一把火。” 只要剩下的东西都烧干净了,烧之前究竟缺了什么,便也无从比对了。 此话一出,屋中所有人皆心神一凛。 因为他们都想到了同一处——能叫魔族如此谨慎至此,那东西想必非常重要,至少对魔族一定非常重要。 齐谣空当机立断,抬眼望向可能是全天下消息最灵通的老友,道:“时间这么紧,宿羯派出去的魔势必还在西境,蜃楼能追到他们的踪迹吗?” 如斯大事,叶槐序不敢随便保证,只能道:“我尽量一试。” 繁缕听着他们的对话,大概猜到了齐谣空想做什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西境那么大,魔族又极擅隐匿,便是蜃楼寻出了些蛛丝马迹,怕也揪不出他们。” “魔族擅隐匿,只要他们愿意躲,敛了魔气,的确很难叫修者和妖族发现。”齐谣空道,“但他们应该想不到,就算敛了魔气,我们这还有一朵能靠味道辨认万物的花。” 鸢罗猝不及防被点名,下意识眨了眨眼:“我?” 齐谣空望着她,点了点头,道:“你昨夜随云前辈出了阵,应该闻得出魔物特有的味道了?我记得你早上上山的时候还抱怨了他们味道不好。” 鸢罗闻言,大概是想起了那些魔物的味道,皱着鼻子道:“……是不好,我不喜欢。” 齐谣空:“那若要你随我去西境,循着味道找出他们,你愿意吗?” “愿意呀。”她应得毫不犹豫,“只要能帮掌门哥哥和阿容,闻就闻吧。” 叶槐序听到这里,终于逮到机会插了一句。 他侧首扫过鸢罗姣好的面容,饶有兴致道:“你本事还挺多。” 说罢不等鸢罗开口,他又凑近了些道:“老齐刚刚说你能靠味道辨认万物,那是不是意味着不同的人在你闻起来都不一样?” 鸢罗:“对啊,区别很大的。” 叶槐序:“那我是什么味道?” 眼见他越凑越近,自己养的花还浑然不觉,甚至为了回答他的问题嗅了两下认真思索了起来,齐谣空总算忍不住抬手推开了他的肩膀,板着脸一本正经道:“百丈之内的活物,她都闻得到,你大可不必这么凑上去。” 叶槐序:“???”我只是稍微靠得近了些?你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齐哥:当然至于,你就差把对她有兴趣写脸上了 第23章 琉璃01 决定了要去西境截宿羯的手下后,齐谣空便没有再犹豫。 但出发之前,他还是仔细嘱托了几件事。 “宿羯派人去取的东西虽然要紧,但他毕竟没有离开东境,魔族的大部分力量也还在东境,所以剑阵绝不能撤。”他说,“我带阿鸢和槐序去西境,剑阵便缺了一个主持阵心的人。” 话说到这,他的目光落到了繁缕身上,而后才继续道:“不知妖主可否暂为代持?” 繁缕是一只凤凰不假,但她也习过剑,加上她还是这玉凰山的主人,这会儿由她来接替齐谣空,正是合适。 可她思忖了半瞬后,竟摇头拒绝了:“我很多年没碰过剑了,在剑道上也没有什么天赋,这事不如交给阿容。” 宫室内其余人闻言,顿时一齐望向了依旧面色不虞的云想容。 鸢罗最先出声:“阿容也学过剑?” “没有。”云想容摇头否认,“但从前有人说过,比起入桃源修五行术,我更该学昆仑剑。” 齐谣空:“那剑阵?” 云想容:“我可以替你主持几日,但我缺一把剑。” 繁缕说这个简单,凤鸣宫就有一柄剑。 “我师父当年用过的朱羽。”她说,“是柄好剑。” 齐谣空也知道朱羽,那是上一代妖主朱韶的佩剑,一剑江寒的札记里提到过。 “既然如此,我就把剑阵托付给云前辈了。”他停顿了一下,“除此之外,还得拜托妖主尽快把蜃楼得到的消息传给昆仑。” 事关正魔两道的未来,繁缕自然应下:“齐掌门放心。” 齐谣空叹了一声,叹毕迅速敛了所有的震惊和伤怀,带着鸢罗和叶槐序出了凤鸣宫。 鸢罗原以为他们要像昨日那般坐灵舟前往西境,结果这回上去后尚未坐稳,灵舟便停了下来。 注意到它只升到了云海上方,完全没有往西去的意思,鸢罗不由得疑惑地瞧向齐谣空:“不走了吗?” 齐谣空:“当然要走,只是不坐这个走。” 鸢罗更疑惑了:“那坐什么?” 他眯了眯眼,道:“我们直接进蜃楼,它的速度比灵舟更快。” 他都这么说了,鸢罗当然相信蜃楼更快。 可问题是,蜃楼在哪? 她环顾四周,只觉云海 分卷阅读38 之上一片空茫,连半片鬼影都不见。 下一刻,她听到身后的叶槐序忽然抽了刀。 日光正盛,通体纯白的惊雪甫一出鞘就闪出最耀目的光芒。 叶槐序左手持刀,对着在鸢罗看来是一片虚空的地方划了过去。透明的刀尖划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符号,解开了蜃楼外的伪装阵法。 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几乎堪比凤鸣宫大小的船,船顶极高,从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向上望去,都无法看清它究竟顶到了何处。 鸢罗忍不住发出惊呼:“好高啊。” “若非如此,人们也不会称它为楼。”齐谣空不是第一次见这艘船,所以十分淡定。 他一边说一边操控脚下的灵舟飞至离他们最近的那片甲板,待停稳后,才提醒身旁的小姑娘下舟。 鸢罗跟在叶槐序后面下了灵舟,站在船舱入口处好奇地东张西望了片刻,却没有随便乱动乱碰。 之后齐谣空收了灵舟,他们一道进入蜃楼,她也非常乖巧地没有打扰他俩吩咐楼中弟子准备去西境的事。 所幸交待和吩咐都用不了多久,片刻后,得了令的蜃楼弟子们便退下了。 鸢罗身处楼中,几乎感受不到这艘船在动,但看不远处窗外迅速闪过的云,又发现船其实已经开了。 她觉得很新奇,便忍不住问齐谣空和叶槐序:“我能不能去窗边看看?” 叶槐序率先接口:“有何不能?不过这一层的风景可算不上好。” “那哪里好?” “当然是顶层。”他勾起唇角,露出相当惑人的笑,“想不想去瞧瞧?” 鸢罗当然想,但她很有做客的自觉:“可以吗?” 叶槐序一听,唇角笑意更深,道:“可以啊,我带你上去,如何?” 蜃楼有千年历史,但楼中机关陈设却新得很。 据叶槐序说,这都是他养父叶梁刀接手蜃楼后另外做了添上的。 “我爹一生心血,几乎都在这了。他重修了蜃楼的移动阵法,令它成了四境中最快的法器。” “凭它如今的速度,咱们只需半日,便能抵达西境了。” 话说到这,楼内的阵法也已将他们送到了顶层。 顶层与其他楼层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多了一道开在上方的窗户。阳光从窗中洒下,照在最中央那株流光溢彩的树上,令人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那是落星树吗?”鸢罗问。 “嗯,那就是落星树。”叶槐序领着她走到树下,指着树上微不可见的花苞道:“它去年刚结了一次果,再过四十九年,它会重新开花,花谢五十年,落星果便又熟了。” 鸢罗闻言,顿时有点可惜:“那我暂时见不到它开花啦。” “它这么漂亮,开出来的花一定也很漂亮。” 叶槐序摸摸鼻子,状似玩笑地表示:“是很漂亮,不过不及你。” 这回鸢罗被夸得挺高兴,还冲他弯了弯眼。 叶槐序从前对着漂亮姑娘张口就来的次数多了去了,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这次算是夸得最真心实意的一次了。 只可惜眼前被夸赞的小姑娘大约是被其他人夸惯了,并没有像他过往认识的那些女孩子那样,为他的话害羞或惊喜,只简单地弯起眼睛笑了一笑。 那笑容太过清澈单纯,叫他有一瞬的不适应。 下一瞬,他指着窗户重新开了口:“要看风景的话,那处的视野最好。” 鸢罗立刻小跑着过去,趴到了窗柩上。 叶槐序跟过去提醒她:“记得头和手都不可往外伸太多,一旦出了防护阵范围,飞行产生的罡风会把你刮得皮开肉绽。” 可能是皮开肉绽这四个字听上去实在骇人,叶槐序话音刚落,鸢罗就下意识往船舱内缩了缩。 这模样叫他十分想笑。事实上,他也的确低笑出了声,他说:“也不用这么小心,你只管瞧吧,我看着呢,会提醒你的。” 鸢罗这才放心探出半个头,继续看起云海上的独特风景。 记挂着齐谣空还在下面,没看多久她就起身站直,表示自己看够了。 叶槐序想了想,道:“那我带你下去吃灵果,我记得妖主说你喜欢这个,底下的玄冰鉴里还封着不少落星果呢,味道不会比玉凰山的心海果差。” 鸢罗经繁缕一通追忆,多少清楚了心海和落星有多珍贵,以至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啦,我不饿。” 叶槐序:“灵果也不占肚子嘛。” 他惯来说一不二,说了要请她吃,下去后便立刻唤人把封着落星果的玄冰鉴挪了出来,挑出最大的几个塞给她。 鸢罗:“……”好吧。 见她不再拒绝,叶槐序也叼了一个咬着,顺便开始给她讲关于落星树和蓬莱的传说。 他口才好,又有心逗她高兴,几句下来,就彻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可惜讲到一半,齐谣空过来打断了他。 齐谣空沉着脸道:“我有事跟你说。” 叶槐序:“?”那你说? 齐谣空目光扫过他,再扫过一旁的鸢罗,道:“换个地方说。” 叶槐序看他表情如此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关系正道生死 分卷阅读39 存亡的大事,就答应了:“行,那去炼器室说?” 两人上了三楼,一前一后进了炼器室坐下后,叶槐序才重新开口:“什么事,说吧。” 齐谣空说你以后收敛一些。 叶槐序:“???” 齐谣空:“我知你风流随性惯了,但阿鸢心性单纯,你最好少拿你从前那些手段对付她。” 叶槐序是做好了听一个天崩地裂消息的心理准备进来的,结果发现他就是为了说这个,差点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大感冤枉:“我说老齐,我不就给她拿了几个果子讲了几个故事吗?我又没干别的,你至于把我当罪人看吗?” 齐谣空说重点不在这。 “她不是你从前追求相处过的那些女孩子。” “她对人世知之甚少,又全无心眼,在这些方面,说是个孩童也不为过。便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你也得把握好分寸。” 叶槐序:“……你说得好像我在诱拐她似的。” 齐谣空:“难道你没存这份心?” “蜃楼顶层可不是人人能去得的地方,落星果更是珍贵无比。”齐谣空淡声道,“我不信今日换一个人随我入蜃楼,你也会这般盛情款待。” “……” “别否认,我们认识五十年,你是什么性子,我再了解不过。”齐谣空又补了句。 “好吧,我是对她有几分兴趣。”叶槐序认了,“但我向你保证,我绝不……绝不胡乱招惹她,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不胡乱招惹,可以认真招惹嘛 第24章 琉璃02 得了叶槐序的保证,齐谣空依旧不放心。 但这也不怪他,实在是过去五十年里,叶槐序招惹过的女孩数不胜数。 自他们在风辞木的继任仪式上初见至今,光是齐谣空知道的,和叶槐序有过一些过往的姑娘,就有七八个。 好在叶槐序只是风流,绝非见异思迁,脚踩多船之辈,所以缘来缘尽,倒也没落下什么薄幸名,反而还有很多人常常念起他的好,说他是个再温柔体贴不过的情人。 可齐谣空知道,叶槐序根本不是什么温柔体贴之人。 他和他的惊雪刀一样,走的是无情道,实则是个极冷酷的人。他待那些姑娘好是真的,上绝崖采花,下东海寻珠,只为博美人一笑。然而待人好的同时,他也从未将这些人真正放到心上,从来一分便是彻底,且再无回头之日。 这样的人,不是鸢罗能招架住的。 所以今日入了蜃楼,看到叶槐序对鸢罗大献殷勤,他到底没忍住出言提醒了自己的朋友。 齐谣空道:“你莫忘了你的手还是她救回来的。” 叶槐序:“……” “好了好了,把握分寸是吧?”他抚着刀柄,作下了齐谣空想要的承诺,“我答应你。” 话说到这份上,齐谣空也无法要求更多。 他想说好,结果叶槐序却抢在他之前又开了口。 叶槐序道:“说到我的手,今早在玉凰山时我就想问了,鸢罗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众所周知,只有魔才能吸收魔气纳为己用,难道她也是魔?可她吸收了魔气后,依旧半点修为都没有。” 齐谣空摇摇头:“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来自东境,前不久刚被云前辈带出魔族禁地。” 叶槐序听得眉头直皱:“你说什么?魔族禁地?所以云想容销声匿迹这些年在魔族禁地?这怎么可能?!” 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齐谣空便干脆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各种消息细讲了一遍。 从离尘去过东境,到云想容可能六十年前就被桃源除了名,再到魔族禁地气候反常不似东境,一应告知,俱无隐瞒。 说到最后,他想起蜃楼里有一座藏书阁,里面搜罗了修真界千年以来大部分奇闻异事。 他问叶槐序:“蜃楼有没有关于魔族禁地的记载?” 这问题让叶槐序怔了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不太愿意回忆的往事。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头,他说有。 “你知道的,当年魔族最猖獗的时候,你们昆仑祖师爷一剑江寒移山填海,断了他们近两百年元气。” “可惜他做完这一切就飞升了,甚至没来得及对世人解释一句为什么。” “蜃楼后来倒是查过,但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能推测被他移走的那座山上有魔族命脉。魔族没了这命脉,修炼变得越来越难,能修至开智的越来越少,直到一百三十年前,魔族忽然多了一座禁地。” 据蜃楼藏书记载,魔族禁地是当时一位大限将至的魔王圈出来的。 既是禁地,那自然不能随意进入,但奇怪的是,他却要求魔族们尽量在禁地附近修炼。 从那以后,魔族在修炼上倒是稍微有了一点起色,但也就是一点点,丝毫威胁不到正道。 蜃楼观察了一阵,本想进去仔细探查一番,然而靠近了才知道,修者别说进去了,就连稍接近些都很困难,因为一旦沾上禁地附近格外狂躁的魔气,就可能失智成魔。 齐谣空听得十分惊讶,因为这 分卷阅读40 些事昆仑完全不知道。 而叶槐序也看出了他的惊讶,叹了一声道:“我当年看到这些记载的时候,曾经问过我爹,既然正魔有别,魔族也在慢慢恢复元气,那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四大仙门,合正道之力,尝试将魔族彻底击垮摧毁。” “叶前辈如何说?” “他说不论生而为人还是为魔,都没得选,何况魔族恢复得那般缓慢,根本争不过妖族和正道,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可这天下并非只有修者和妖族。”齐谣空道,“东境受魔族侵扰的凡人何辜?魔族惹不了修者和妖族,只会把矛头转向惹不起他们的凡人。” 叶槐序说我爹当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保全了一些生灵,结果最后反倒令更多生灵蒙受了苦难。”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令他十年不得寸进,最后干脆抛下蜃楼离开东海,去东境四处救人了。” 叶梁刀自入道起,就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阵法、机关和法器上。 他有天下第一巧匠之名,但只看修为,甚至称不上一句一流。他在东境行走了五年,最后死在了魔族手里。 叶槐序那会儿还在南境青城山学刀,收到这个消息拼了命赶回去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或许是受了养父之死的打击,处理完叶梁刀的后事,再回到南境,叶槐序使出来的刀,跟从前愈发不同了。 不同到没满半年,他的师父,青城山主晏青就跟他说自己已经教不了他了。 “你使的刀这般狠绝无情,对万事俱无眷恋,再这么练下去,你不如别再做人,直接做刀算了。”晏青如是说。 叶槐序当时并不信晏青这句话,但对方都说不愿再教他了,他也没腆着脸继续留在青城。 他回了东海,接手了蜃楼。 执掌蜃楼第五年,他发现晏青或许没有说错。 他的确慢慢失去了对世上万事万物的兴趣,甚至懒得理会正魔之争,看到魔族戕害凡人,心中竟也生不出什么起伏来。 “我那会儿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说,“我爹想天下生灵都过得好,结果落得那种下场,所以我绝对不要步他后尘。不论人还是魔,死活与我何干?” 出乎他意料的是,齐谣空听他这么说,竟没有很惊讶,只平静地问:“后来呢?” 他笑了笑,道:“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听说你师父出关继任昆仑掌门,我就去了一趟昆仑。”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更没想到他居然收了徒弟。我告诉他我爹死了,他说逝者已矣,我总得活。我说我这不是活着呢吗,他说不是,我这不叫活,更不叫修道。” 求道问仙,乃与天斗,需要世间最坚定的意志。 像他这样失了本心把自己修成一把刀,那就与修道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叶槐序想通这个道理后,方惊觉自己究竟走偏到了何处。 然而开弓难有回头箭,一条路走到一半,便很难再调转方向了,把尘世种种全然扔开,也很难再重新捡起了。 齐谣空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他这些年不停与人交往,不停约自己一战的原因。 他这是在努力让他自己“活着”。 再仔细一想,他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 至少如今的他,听到魔族攻打玉凰山的消息,就立刻赶去帮忙了。更不要说前些年蜃楼还出了钱粮,把离魔族最近的几个凡人村落迁到了南境去,做得比天下绝大多数仙门都多。 齐谣空道:“也就是说,关于魔族禁地,蜃楼也不了解太多,只知道人或妖若是靠近,就可能被魔气侵染失智成魔。” 叶槐序:“对,所以你告诉我云想容和鸢罗都是从那出来的,我才会那么惊讶,魔气入体有多可怕,你今早已看到了。” 齐谣空:“阿鸢非人非妖,可另当别论。” 叶槐序:“那云想容呢?她总是人吧?按她的说法,她可是极有可能在里面待了六十年,她居然没成魔?” “我们谁都没进过魔族禁地,也许禁地之内并无魔气呢?”齐谣空说。 “就算禁地里没有魔气,她进去时也不可能一点不沾上的。”叶槐序很肯定,“我这些年不止一次想靠近去看一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但毫无办法,她修为不比我高太多,怎么会毫无影响?” 两人说到这,发现不仅原先的谜题没解开,还多了些新的,令整件事愈发扑朔迷离,仿若雾里看花。 “算了。”齐谣空说,“这事先放一放吧,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尽快截住宿羯的手下。” 叶槐序也同意他的观点,长吁一声站起来推开炼器室的门。 两人回到底层的时候,鸢罗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但身体歪了大半,看样子是因为没休息够睡着了。 齐谣空见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可歪在座位上的少女还是在他靠近的时候有了反应。 她皱了皱鼻子,似是在梦中辨认出了他的味道,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掌门哥哥。 齐谣空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习惯这个称呼,此刻看她在 分卷阅读41 睡梦间嘟囔出这一句,竟仍是心下一软。 他走过去,想扶正了她再带她去休息得舒坦些,结果刚一站定弯腰,就看到她颤了两下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弯着腰,此刻他离她极近,近得几乎能完整看清映在她眼中的自己,以至于下意识顿住了呼吸,心跳也因此漏了一拍。 这对他来说,已算得上是失态了。 可惜令他失态的“罪魁祸首”对此毫无所觉,一睁眼看到他,便立刻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掌门哥哥你下来啦。”她说,“我给你留了一个落星果,可好吃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我给你不是为了让你给他的 · 多说一句小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配,他能够成为现在的他,主要得感谢齐哥一直愿意跟他打架,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比起对头,真的是朋友的成分更多啦。 第25章 琉璃03 鸢罗见齐谣空不接自己的果子,还强调了一遍:“真的很好吃的。” 齐谣空:“……” 他低咳一声别开眼,总算接过。 可这似乎还是不太够,因为她依旧目光盈盈望着他,只差没把快吃二字写在眼里。 齐谣空犹豫了片刻,终是拿起落星果咬了一口。 清凉鲜甜的汁水入喉,又似渗进四肢百骸,叫人找不出任何不喜的理由。 “是很好吃。”他抿唇道,“谢谢阿鸢。” 鸢罗立刻重新笑起来,不过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此间主人抢了先。 “你难道不该先谢谢我?”叶槐序挑着眉戏谑道,“好歹这落星果也是我送给她的。” “你既送给她了,那便是她的东西。”齐谣空理直气壮,“她送她的东西给我,我自然是谢她。” 他二人相识多年,言谈素来无忌,像这样彼此打趣互相玩笑是常有的事,往往说过就算,谁都不会特地放在心上。 鸢罗不知道这一点,听他俩这么说,还以为他们真的因为一个落星果拌起了嘴,忙扭头去寻叶槐序的目光,一本正经道:“那我谢谢你。” 叶槐序闻言,再忍不住扶着腰大笑出声。 他想若非他已答应了齐谣空会把握同她相处的分寸,此时此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上前揉一揉这小姑娘的发顶,再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哄她高兴。 鸢罗被他笑得莫名,但总算看出他并没有不悦,便也放松了下来。 齐谣空见她这会儿挺精神,顺势换了个话题,再度同她聊起了她曾待过许久的魔族禁地。 他问她记不记得魔族禁地里除了石壁上镶嵌的明珠还有什么。 鸢罗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没了呀。” 叶槐序:“有魔气吗?” “没有。”她很肯定,“不过阿容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在外面见到了。” “魔气没伤到你们?” “没有啊。”她侧着头道,“阿容可厉害啦,魔气根本不靠近她。” 此话一出,叶槐序几乎是立刻顿住了表情。 他与齐谣空对视一眼,俱变了神色。 鸢罗不懂话术,但总归看得来神情,她见这两人都变得十分紧张,不由得也吊起了一颗心,道:“怎么啦?” 事情还没查清楚,齐谣空一时半会儿无法下定论,只能摇头:“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魔族禁地的情况。” 化形为人后,鸢罗同他的相处时间可谓最长。 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此时此刻,望着他的眼神,她明显可以感受到,她的掌门哥哥有事瞒着她。 这让她有些低落,以至干脆没有应声。 所幸蜃楼穿行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有弟子过来向他们通报,说就快到西境了。 叶槐序:“在西境的人呢,可有关于宿羯手下的新消息?” 通报弟子摇头,说暂时还没有,但按这群魔物先前的行迹判断,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在耀甾国境内了。 耀甾国是西境最繁荣的国家,占了西境最丰饶的土地,地方不大,人却极多。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隐藏踪迹和气息,躲避追缉。 最重要的是,魔族进了耀甾国,就等于抢得了以凡人性命安全相胁的先机,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麻烦。 因此,听到自己手下这番推测,叶槐序几乎是立刻下了令:“此事耽搁不得,让他们务必抓紧时间继续追踪,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好在蜃楼消息天下第一并非浪得虚名,在他们即将抵达耀甾国边境的时候,负责追踪的弟子也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在耀甾国东部一座叫青阳的小镇上发现了魔气出没过的痕迹。 叶槐序对四境地形了若指掌,听到青阳镇,想也不想便道:“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远,老齐把灵舟给我,我带路,我们这就下去。” 说罢转身甩袖,提刀出了宽敞的船舱。 齐谣空一边拿出灵舟,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牵鸢罗。 怕她紧张,上灵舟前,他还安抚了她几句:“进了青阳镇,你只管辨认魔族的味道, 分卷阅读42 其余的事我和槐序会处理,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好你。” 鸢罗其实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知道齐谣空很厉害,说不会让她有事,就一定会做到。 但她有点担心叶槐序,这个请她吃落星果的刀客黎明时分刚受过伤,这会儿操控灵舟都是用的左手。 于是上去坐下后,她忍不住扯了扯齐谣空的衣袖,道:“我可以变成花的,掌门哥哥还是保护他吧,他受伤了。” 她是一片好意,结果叶槐序听到这话,差点没一个手抖把灵舟掀了,好不容易稳住后,还不忘回头冲她严肃申明:“我还有左手呢,哪用他保护!” 鸢罗:“?” 齐谣空笑着向她解释:“他的右手刀是天下第一刀,左手刀就算不是第二,也在天下前五之列。” 鸢罗:“可是早上他说从头来过……” 齐谣空:“那是相比他的右手刀来说。” 话音落下,灵舟也驶到了青阳镇上方。 不比齐谣空操控时顺当稳健,叶槐序掌握下的灵舟,不管是在云间穿行还是抵达目的地后降落,都相当生猛,就差没把他们三个一同颠下船去了。 鸢罗:“……” 她想说等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换齐谣空来,结果一偏头就率先闻到了熟悉的魔物味道。 “在那边!”她指着斜下方一条往东南方向去的泥径喊出了声,“大概有三个!” “三个?他们分开行动了吗?”叶槐序嘀咕了一句,调转方向追过去,“希望咱们运气好点,别追了半天尽是些虾兵蟹将。” 灵舟驶得飞快,气味也愈发接近,鸢罗不敢分神,嗅着嗅着更是闭上了眼。 “就在前面了。”她说,“咦,他们怎么忽然放出了魔气?” 事实上,在她说完的这一刹,齐谣空和叶槐序也看见了舟下林中正缓缓弥漫开的黑色魔气。 他们还在空中,本该再降些位置再跳下,但眼见魔气漫开,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阿鸢。”齐谣空唤了她一声,“到我怀里来,我们直接下去。” “噢!”她立刻听话地变成花,藏到他衣襟里。 下一刻,风声开始呼啸,恍若一阵怒吼。 鸢罗在这番怒吼中听到了齐谣空拔剑的声音。那声音极小,偏偏盖住了周围铺天盖地的风声,仿佛在他拔剑的这一瞬,止戈剑锋直接斩断了风。 叶槐序为收灵舟,慢了他们一步,但也迅速赶了下来。 齐谣空出了剑,他亦拔了刀。刀声剑气直指他们脚下的树林,令林中那片骇人的黑色瞬间迟滞,再无法向外扩散。 他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林中那三只魔物自然也已察觉,立刻嘶吼着奔驰而出,亮出了独属于魔族的黑色利爪! 可惜那利爪才刚举起,尚未来得及发挥用武之地,就触到了他二人的兵刃,旋即碎成齑粉,荡然无存。 叶槐序因此啧了一声:“还真是三个喽啰。” 齐谣空低头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只魔物,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前方又传来了类似魔物受伤时发出的嚎叫声。 他心下一惊:“不止三个?” 藏在他怀里的鸢罗:“不可能,那边没有魔族的味道,是人。” “糟了!”齐谣空立刻朝声音来源处掠出十丈,“我知道这三个魔族为何要放出魔气了,他们刚才是在把魔气灌到镇上人身体里!” 对修者来说,魔气入体或许还能抵抗一阵寻到解决的办法,可凡人就不一样了,凡人被灌了魔气,只有失智成魔一个结局。 万幸他们来得及时,这会儿被灌了魔气的人应该还没彻底魔化。 可就算是这样,齐谣空一路掠进去,看到林内景象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十来个人皆被破开了腹,黑色的魔气从伤口处开始游走,已然完成了魔化的一半。 “阿鸢。”他唤了藏在他怀中的小姑娘一声,“你能吸收掉他们身上的魔气吗?” “我试试。”鸢罗没有太多经验,不敢把话说满。 她飘出来变成人形跑过去伸出手,尝试把魔气往自己身上引。 像早上在玉凰山那样,魔气在她手底下依旧听话,可她引了片刻,就再引不出来更多了。 “看来已经魔化的身体变不回来。”叶槐序说,“算了,别费力气了。” 鸢罗知道他说得对,但看着眼前不能算人也不能算魔的生灵这般痛苦,仍是不忍。 尤其是离她最近的这个,看模样好像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这让她既抱歉又难受,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的痛苦已经渐渐褪去,被狠厉取代。 齐谣空最先发现那半人半魔的孩子有异样,他几乎是瞬间举起了手里的止戈,凌空斩下一剑,将他们隔开。 这一剑扬起尘土风沙,几乎盖住林间所有人的身形,以至于鸢罗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冲过来的他拉起来揽到了怀里。 有熟悉的苦味袭来,令她霎时放松了身体。 是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一如初见。 “你没事吧?”因为紧张,他不仅没松手,反而还不自觉将她的腰扣得更紧了。 分卷阅读43 鸢罗本来没事,被他这样用力地按着腰窝,倒是忍不住叫了声疼。 齐谣空:“疼?!” 她眨了下眼,像是有点委屈:“你抱得太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的小叶:我徐徐离开 · 明天V啦!希望大佬们多多支持呜呜呜,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26章 琉璃04 鸢罗话音未落,齐谣空便立刻松开了手。 他自觉失礼,一时未敢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只轻声道:“方才是我情急,抱歉。” 鸢罗揉着被他按疼的腰抬头,正好将他泛红的耳尖收入眼底。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率先闻到了地上那些半魔跟之前略有不同的气息。 “他们……” “他们被开膛破肚,再做不回人了,出于求生本能,会放弃神智继续魔化。”叶槐序解了她疑惑的同时,也毫不犹豫出了刀。 雪白透亮的刀尖横出,像一弯新月。 月华流淌之际,也正是杀意倾泻而出之时。 森冷的刀气瞬间笼罩整座树林,彻骨的寒意随之爬满林间所有生灵的皮毛发肤! 鸢罗只听到几声戛然而止的尖叫,似是痛苦,又似是解脱。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等她缓过来朝声音来源处瞧过去的时候,地上的半魔已经躺在黑色的血泊里,再动弹不得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齐谣空适时地开口解释:“倘若放任他们成魔,青阳镇,耀甾国,乃至整个西境的凡人,都会有危险。” 站在昆仑掌门和蜃楼之主的位置上,他们经历、失去以及要考虑的事远比眼前所见要多。 所以齐谣空能够明白,也不曾阻拦叶槐序的选择,他知道这就是他们当下能找到的最妥善解决办法。 毕竟除了这片树林,他们还有一整座青阳镇要搜寻。 鸢罗也知道他说得对,但望着眼前的景象,心绪难免受到了些影响。 见她这般低落,齐谣空也难以轻松。他想了想,朝她伸出手道:“阿鸢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此丧命,对不对?” 她点点头。 他展开掌心:“那咱们就快一点找出镇上其他魔族,阻止他们用这种手段伤人,如何?” 后半句话令她目光一顿,旋即郑重地点头:“好。”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在鸢罗的认真辨认下,齐谣空和叶槐序分头行动,一连击杀了近二十个还在青阳镇上游荡试图抓凡人灌魔气的魔族。 凭他们两个的修为,自然不会让鸢罗可辨认范围内的魔族逃脱,最后及时救下了不少人。 只可惜这些魔族身上俱没有从桃源带出来的东西。 为方便审问,后面再出手的时候,齐谣空特地留了一分余地,然而最下等的魔物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它们甚至对死亡没有恐惧,得了“抓人灌魔气”的命令后,满心想的只有这一件事。 叶槐序说这就是人和魔最大的不同,所以与其多耗时间,还不如见到了就直接一刀下去了事。 “杀尽此处所有魔物,我们才好继续追击,我们动作稍慢一步,他们就有可能逃离西境,到时更加麻烦。” 他说得不错,但这样一刻不停,无眠无休地追击魔族,对鸢罗来说,其实是不小的负担。 为此,叶槐序还特地乘灵舟回了一趟蜃楼,替她取了一些灵果出来。 鸢罗不想拖他们的后腿,尽管蔫得厉害,也没胃口,但还是努力啃了两个下肚。 修者食灵果,多少有一些恢复元气和灵力的作用,鸢罗没有修为,吃了最多减少些饥饿感。 因此,在她费尽心力,闻出青阳镇外,离他们最近的魔族究竟在哪个方向后,她的精神更差了。 齐谣空让她像变回花来自己怀中休息,而后提着剑按她指的方向追过去。 他速度很快,一身玄衣在稍显朦胧的夜色里穿行,叫人难以看清。 青阳镇临近耀甾边陲,出了镇一路往东南方向去,乃一片连绵险峻的山脉,名为溯雉。 溯雉山的主峰上,有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主修丹药法器。 齐谣空和叶槐序一路追至山下,发现相比青阳镇,溯雉山下住了更多凡人。 他们靠山吃山,世代居于山脚,聚了七八个村庄,彼此间互通有无,偶尔还能同山上的仙人们做些瓜果买卖,倒也称得上一句安居乐业。 魔族敛了魔气混入其中,实在不好找。 幸好鸢罗在累得昏睡过去之前,又勉力辨别了一次气味,确认他们是往溯雉山主峰方向去了。 齐谣空听罢,偏头转向叶槐序,道:“我们得通知山上的门派。” 叶槐序想了想,说那就分开行动,“你沿上山路搜寻,我直接用灵舟去峰顶,让他们帮忙封山。” 他做事利落,说完就取出灵舟,催动其恢复原本大小。 在他跳上去的那一刹,齐谣空解下了腰间的玉珏扔给了他,道:“拿这个说话,能省很多事。” 叶槐序稳稳接住,看清是什么东西后,竟也没惊讶,只留下一 分卷阅读44 句放心便驶着灵舟直冲峰顶而去了。 另一边齐谣空也提剑迈开了脚步,踏上了登山的路。 怀里的花已经睡了过去,安静得令他不太习惯。 他伸手捂了捂藏她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掌心有些热。 叶槐序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便说得山上那门派的掌门派弟子下来封了山。 火光因此亮起,划破黑夜,令山间草木身形顿现,在月色下影影绰绰,显出几分若有似无的鬼魅。 齐谣空聚着精神,不肯放过耳边任何一丝动静。 但一路上至峰腰,他都没有发现一个魔族。 就在他心下疑惑之际,他感到自己怀中的花似乎动了一动。 “阿鸢?”他以为她醒了,“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 结果向来听话乖巧的花朵完全没有理会他,挣扎着飞出了他的衣襟后,直接踏着风继续往上了。 齐谣空忙跟上,他尝试再唤她,结果她依旧不曾开口,还越飞越快,转眼就越过了刻着山上那座门派名字的石碑,进入了灯火通明的正门之内。 “阿鸢!”齐谣空猜她这会儿没有意识,但还是忍不住要喊她名字。 这一回她好像有所察觉,稍停顿了一瞬。 但下一瞬,她就颤动着花瓣,落到了立于门内帘后的一道阴影中。 那速度比她上山时更快,山门内众人只觉眼前晃过一道紫色的虚影,别的一概没有看清。 齐谣空倒是看清了,他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可他记得自己做过的承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掠了过去。 站定的那一刹,他看清了阴影里的景象。 那是一只藏在影中,已经修至开智,可化出人形来伪装自己的魔。 对魔族来说,修至开智,便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了。 更不要说这只魔还化出了人形,穿上了这个门派弟子的衣服。若无鸢罗,他站在那,就是最普通最寻常,最容易被忽略过去的一个“人”。 可鸢罗的花瓣一碰到他,他就再维持不了伪装,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痛苦的嘶吼声随之而起,齐谣空看到他举起手,似要挥开停在他肩上的花,心中一骇,就要出剑,结果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这只魔的手一靠近鸢罗,就似被扔到烈日下的冰块,迅速融化了。 魔身融化,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魔气自然再无法敛住,以他为中心,瞬间四散开来! 齐谣空见状,忙提醒这里的人小心别被缠上。 然话音刚落,那些魔气就停止了扩散,重新聚至一团,缓缓淌进了鸢罗花身。 而那个从手开始融化的魔族完全反抗不了,他甚至无法移动身躯,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化去,露出位于胸腔正中央的魔核。 那场面极其可怖,令所有观者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齐谣空是见过魔核的,他当年还亲手碾碎过一个,但此时此刻,他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 鸢罗究竟是什么?他忍不住想,魔族的修为是按魔核大小算的,拥有这样一个魔核的魔,少说也有当年罗迦的七成功力。 七成的罗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座溯雉山,只有齐谣空一人有必胜的把握,毕竟叶槐序还受着伤。 然而这样可怕的实力,在鸢罗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拼死一搏都做不到,只能连同他身上的黑甲融化。 魔身融化成魔气,漆黑一团,最终全淌进了鸢罗身体里。 淌至最后,众人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定睛望去,发现是三枚玉简掉在了地上。 齐谣空离得最近,一眼就认出了玉简底部篆刻的桃花标记。 这是桃源的东西。 恰巧此时帘后已经半点魔气都不剩,他干脆上前一步,弯腰捡起了那三枚玉简。 吸收完魔气的鸢罗停在半空,依旧没有声息,他想了想,伸手将她笼入袖中。 溯雉山上的仙门弟子见状,总算回神。 他们先前见过了持昆仑掌门玉珏的蜃楼主人,这会儿看到一身玄衣,手掌止戈的齐谣空,哪怕没猜出他的身份,也知他必定是一位大人物。 至于能吸收魔气的鸢罗,则被他们当成了大人物的法宝。 齐谣空拿了玉简再安置好袖中的花转身回头时,看到的便是这群人万般恭敬向自己行礼的场面。 齐谣空:“……” 他摆手让他们不用多礼,又问:“先前持我玉珏上来那人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离齐谣空最近的那个开口作答:“叶楼主随我家掌门布置封山法阵去了。” 齐谣空:“告诉他们不用了,我已找到要找的东西。” 吩咐下去没多久,叶槐序就回来了。 他见到齐谣空,非常惊讶:“这么快就解决了?” 此处人多口杂,齐谣空不欲多解释,只道:“先回蜃楼去。” “行。”叶槐序点头。 临出门前,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一颗明珠,交到方才与他一同赶回来的溯雉山主手上,道:“今夜之事,算蜃楼欠你个人情,将来你若有求于蜃楼,捏碎此珠,自会有蜃楼 分卷阅读45 弟子上山来寻你。” 那山主诚惶诚恐地接过,连谢了好几遍。 谢完再抬头,却已寻不到他二人身影了,只见朗月当空,万千火光,满山璀璨。 他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喃喃道:“咱们今夜真的见到了昆仑掌门和蜃楼主人?” 身后的弟子见他恍惚至此,忙道:“见到了见到了,您可小心着点,别这会儿就把珠子弄碎了。” 他立刻回神:“是,是,我得好好收起来。” 对溯雉山上的修者来说,今夜虽然不凡,但到底同自己关系不大,所以没过多久便各自散去,准备休息了。 可对齐谣空来说就不一样了。乘灵舟回蜃楼途中,他把鸢罗精疲力尽昏睡过去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叶槐序。 听前面的时候,叶槐序还算冷静,后来听到那只魔起码有罗迦七成修为,便再绷不住表情了。 “什么?!” “我不会看错。”齐谣空很肯定,“他的魔核只比罗迦的小一点。” 叶槐序:“……” 齐谣空:“我知道你又想问阿鸢到底是何来历了,说实话,我也想知道。” 叶槐序想了想,说不然我们带上她去探一探魔族禁地吧,也许会有收获。 齐谣空拿出那三枚玉简,说眼下更重要的事是这个。 “这就是宿羯派人去桃源取的东西?” “应该错不了。”齐谣空指给他看上面的桃花。 “看样子只是用来记载旧事的。”叶槐序说,“宿羯要这个做什么?” “一会儿看看里面究竟记载了什么就知道了。” 说话间灵舟已经接近停在星河间的蜃楼,叶槐序操控其登上甲板停好,提刀跳下后,才回头问齐谣空:“咱们现在是回玉凰山还是昆仑?” 齐谣空想了想,说还是先去玉凰山吧。 “不论宿羯接下来如何打算,此刻他还在东境,我带去的昆仑弟子也还在玉凰山。” “行,我知道了。”叶槐序吩咐了负责方向的蜃楼弟子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两人一进去,就分别取了一块玉简闭上眼注入神识探查。 玉简上有简单的禁制,但拦不住他们,片刻之后,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是关于三千年前,桃源祖师羲和君那盏琉璃灯的记载。”齐谣空说。 “我这块也是。”叶槐序指了指剩下那块,“你看看那块呢?” 齐谣空依言拿起玉简探查,说这块稍有些不一样。 “这块玉简里记录的主要是三百五十年前的正魔之战。”他皱着眉道。 “三百五十年前还没有魔族,只有魔道。”叶槐序立刻反应过来,“可是秦湛斩天梯一事?” “这事倒也提了,不过只有一句,主要还是讲魔道枯叶宫主知非否与我派祖师一剑江寒在桃源那一战。” 按玉简记载,当时知非否在桃源禁地里找到了羲和君留下的琉璃灯,以琉璃灯召唤羲和君死去的坐骑对付一剑江寒。 这场战斗的结果,自然是后来重立昆仑的一剑江寒赢了。 也因他赢了,后来桃源弟子才能从他那里打听出知非否究竟用桃源人不敢擅动的圣物做了什么。 可惜一剑江寒赢得果决干脆,之后再被问及,也只说知非否用琉璃灯召唤出了一头骨龙,至于到底如何召唤的,却是只有一句他作为剑修不明白这些。 “所以宿羯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一盏已经不知所踪多年的灯的记载?”叶槐序记得蜃楼有记载提过,桃源圣物已失窃多年。 “琉璃灯是什么时候失窃的?”齐谣空忽然问,“蜃楼有具体记载吗?” “应该有。” “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上楼的时候,齐谣空想起鸢罗还在自己袖中,特地放轻了动作。 注意到他这番变化的叶槐序笑了声:“你要我注意分寸,我注意了,那你呢?” 齐谣空:“我?” 叶槐序指指他的衣袖,目光揶揄道:“我们认识五十年了,你清楚我,我也清楚你,你性子是好,却也从未待谁好至这般。” 齐谣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他:“长辈所托,自当尽心。” 叶槐序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今夜从离开溯雉山到现在,你一直分外紧张,每隔片刻就要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袖子。” 齐谣空没有否认,却道:“她毕竟是为了帮我们才耗费了太多精力累成那般的。” 叶槐序:“……”算了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以后肯定会打脸。 两人进了楼内的藏书阁,寻到记载四大仙门大事的那一块,分头查阅起来。 不消半刻钟,齐谣空便率先翻到了一册记录。 “一百三十三年前!”算出这个数字的瞬间,他的目光微妙一沉,“果然和魔族禁地出现的时间很接近。” “你的意思是,盗走了琉璃灯的,极有可能是魔族?” “照我看,应该就是那位圈出了禁地的魔王。”齐谣空道,“玉简上说,知非否当年拿琉璃灯召出了羲和君的爱宠坐骑 分卷阅读46 ,可见琉璃灯有召聚亡灵之效。” 魔族修炼需要魔气,魔气最初从何而来没人知道,但当年罗迦率十万魔兵攻打昆仑时,曾提过一句,多亏了南境在闹饥荒,多的是心怀怨恨而亡的魂灵,滋养了他的魔兵一路。 如此看来,四境之中,唯有魔族是最需要琉璃灯的。 加上琉璃灯失窃的时间和魔族禁地确切出现的时间也对得上,一切就说得通了。 叶槐序在他的解释下理清了其中因果,但仍有一点不明:“可若琉璃灯已经在魔族手上,魔族也靠它恢复了一定元气,那宿羯为什么还要派人去桃源拿琉璃灯的记载,他没道理不知道怎么用吧?” 齐谣空:“也许他想最大限度发挥琉璃灯的作用,令魔族的力量再壮大些,所以想着从桃源记载里再找出点另外的办法来。” 两人在藏书阁里猜测了半天,待出去时才发现,楼外的天空已在逐渐褪去墨色。 叶槐序受着伤,又累了一夜,这会儿哈欠连天,出了藏书阁就迅速拐弯上楼去睡了。 齐谣空站在窗边看了片刻,发现天亮的速度比平时要快许多,还疑惑了一下,不过转瞬他就反应过来,他们这会儿正往玉凰山方向飞。 玉凰山是四境中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所以才能成为凤凰一族的栖息地。 接近两夜没怎么合过眼,他多少有些困倦,却完全不想去休息。 最后他在晨光倾泻而下的时候抬起衣袖,取出了被他小心笼在其中的花。 花躺在他掌心,小小一朵,安静美丽,完全瞧不出任何危险之处,和她化出人形时一样。 可就是这朵瞧不出危险之处的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不费一刀一剑,令一只能在魔族中排至起码前五的魔灰飞烟灭了。 虽然单纯从修为上来说,齐谣空和不受伤时的叶槐序都有这个本事,但那终究和她不是一个方式。 何况就算是他,要斩杀那样一只魔,也必得耗些力气。 不论是作为正道之首,还是作为答应了会照顾保护她的人,齐谣空都无法对她这足用可怕形容的本事视而不见。 他见多了风浪,倒不至于真的被骇住,可他担心她。 担心那些被她吸收的魔气终有一日会对她产生影响,令她也失了神智,再无法眨着眼唤他一声掌门哥哥。 今夜叶槐序指责他失了分寸,他否认了。 可否认过后,他也忍不住扪心自问,事实当真如此吗?他当真只是因为长辈托付才如此紧张她吗?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再抬眼望向窗外的时候,他发现天空已经大亮,而他干涩的眼眶被这么一照,不受他控制地涌出了些泪水。 微咸的味道被风吹开,令躺在他掌心的花颤了颤。 “阿鸢?”他再度轻唤了她一声。 回应他的一片颤得更厉害的花瓣。 好一会儿后,他听到熟悉的细软声音响起:“掌门哥哥……” 齐谣空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她大约不习惯这样同他说话,主动挪出他掌心,摇身幻出人形,方才继续开口:“我之前睡着了吗?” “是,你耗费太多精力帮我们寻魔族,累睡着了。”他如是回答。 “那你们最后抓到了吗?”她立刻紧张起来,“我有没有耽误你们?” 齐谣空摇摇头:“没有,我们抓到了,也拿到了宿羯想要的东西。” 这答案让她瞬间放松下来,拍着胸口道:“那就好。” 和叶槐序不一样,她对宿羯想要的东西完全没兴趣,甚至没问一句是什么。 对她来说,正魔矛盾这种事太遥远了,这趟愿意强打精神匆忙赶至西境,不过是为了帮他罢了。 齐谣空从前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听她半句都没有再问,反而还高兴地看起了窗外的风景,才陡然惊觉。 但这也不能怪她,他想,从化形到现在,就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到玉凰山。”他说,“你可以再去休息会儿。” “那掌门哥哥呢?”她侧首望向他,忽然目光一顿,旋即抬起手,覆上他的眼角。 “这是……”微凉的指尖停在那没有动,像是在确认什么,“眼泪吗?” “困出来的。”从眼尾传来的触感分明很凉,他却觉得烫得厉害。 鸢罗对此毫无所觉,听他这么说,立刻抿唇道:“掌门哥哥才该去休息啦。” 齐谣空:“你也没睡多久。” 她唔了一声,说那我们一起睡嘛。 齐谣空:“……” 他倒是想教育她别这么说,可想到要解释为什么又犯了难,最后干脆绕过这句话不谈,只道:“上楼吧,我替你寻间空房。” 她听话地跟上,看他动作熟练地操控蜃楼的阵法,忍不住问他:“掌门哥哥很熟悉这里吗?” 他点头:“有段日子经常与槐序比试,便也经常来,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鸢罗心想,那岂不是当上昆仑掌门之后就没怎么再来过的意思了? 不过也对,昆仑掌门那么忙,有时甚至一天下来 分卷阅读47 连口水都喝不上,哪还能得闲上蜃楼来。 回忆起自己还在昆仑的日子,鸢罗发现大部分时候,她见到的齐谣空都是微皱着眉满腹忧思的模样。 可事实上,他的年纪在修者间算是极年轻的,他只是背负了太重的责任,有太多事要思虑。 鸢罗对这些很是懵懂,但听他用藏着怀念的语气提起二十年前,也可以想象,那对他来说必定是段轻松许多的时光。 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齐谣空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他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偏头问。 “没什么。”她笑起来,“就是很想知道掌门哥哥二十年前是什么样的。” 她平时好奇的事多了去了,这会儿说出这句话,倒也没让齐谣空多惊讶。 但齐谣空没有顺势给她讲从前,而是指了指房内的牙床和声道:“你还是先休息罢。” “那你也去。”她还没忘记之前的对话。 “好,我就在隔壁,你不用担心。” 这回鸢罗应得有些含糊,好在应完就乖乖进了房间。 齐谣空替她带上了门,转身进了自己从前常住的那一间。 闭眼躺下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了一片紫色,但困意来势汹汹,令他疲于睁开眼确认,他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齐谣空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各大仙门见到了鸢罗的厉害,以正道万千性命相胁,要齐谣空劝她用这番本事去杀了宿羯,还四境一个太平。 他去劝了,她答应了,随他一同前往东境,说自己一定会帮他。 最后他与宿羯战至关键处时,她飞出他的衣袖,落到了宿羯被止戈刺出的伤口上。 魔气涌入她的身体,将原本淡紫色的花瓣染至深紫。 等宿羯无力再战的时候,那花瓣更是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 齐谣空想说不要,也想让她赶紧回来,可他发不出声,只能举着剑望着那些黑色的花瓣。 良久,她才重新化出人形,落到了他面前。 他以为她没事,松了一口气,可一低头才发现,她腰以下的部分已经泛出了阵阵黑光。 那黑光蔓延得太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上前拉住她的手,她就已经整个被笼罩住,再挣脱不得了。 随后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将止戈插到了她胸前。 然而她胸腔里却没有魔核,只有一朵被劈成两半的小花。 “阿鸢!”这一回他终于喊出了声。 声音传入自己耳际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个梦,睁开了眼。 结果映入眼帘的正是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张脸,粉面桃腮,霞姿月韵。 “我在这呀。”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似有星光闪烁,“掌门哥哥是梦到我了吗?” 齐谣空尚在心悸之中,听到她依旧灵动的声音,方有了些那不过是梦境的实感。 他长舒了一口气,又听她道:“你出了好多汗。” “我无事。”知她担心自己,他立刻如此表示。 “真的吗?”她难得没信他的话,还伸手碰了碰他胸前湿透的衣襟。 齐谣空:“……” 他本想迅速换个话题,可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还抓得极紧,把细白的腕子捏出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我……”他卡了壳,最后竟憋出一句你何时进来的。 “你睡着之后。”她乖乖答了,“我想看你睡得好不好,就过来了。” “……” “真的,我本来想看一眼就走的。”她声音低了下去,“是你忽然拉住了我。” 齐谣空觉得都是那个梦的错,但他也不想把那样可怕的梦境内容告诉她,最后只松开掌劲叹了一声:“是不是抓疼你了?” 鸢罗:“还好,不疼!” 她不说实话的时候,总会特地加重语气,齐谣空同她相处这些时日,对此也算了解,所以完全没信她这句话。 他揉了揉还泛着酸疼的太阳穴,道:“我一会儿替你拿药去。” 叶槐序睡醒寻过来,像从前一样毫不顾忌直接推门之时,看见的便是自己被勒令不准调戏的小姑娘蹬掉了鞋子坐在齐谣空床上的场面。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她还一边摇着齐谣空的手臂,一边软着语调甜声道:“我真的不疼呀,掌门哥哥没有很用力。” 叶槐序:“????” 等等,虽然他笃定齐谣空早晚会自打脸,但这打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呃……”他抓着门框,表情一言难尽,“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齐谣空:“……”这位朋友,你最好不要胡乱发挥想象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这位朋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吗? · 差了点,没写到9000,明天的更新多写点吧,本章先停在这。 惯例入V发一些红包,(づ ̄ 3 ̄)づ 第27章 琉璃05 叶槐序会在这个时候来找齐谣空是有原因的。 他原打算一觉睡到他们抵达玉凰山,结果半梦半醒之间 分卷阅读48 被自己的机关灵鸟啄醒了。 抓着它查探里头的消息时,他还带着没睡够的怨气。 然而看到一半,他就彻底没了睡意。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这些年好几次想去魔族禁地一探究竟。”他对齐谣空说。 “当然记得。”齐谣空直觉有事发生,“怎么了?魔族禁地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槐序点头:“因为一直靠近不了,这十年我没再去过,只安排了几个人在魔陆替我盯着禁地外围的异动,每隔几个月回报蜃楼一次。” “刚刚我接到了最新回报,你猜那边现在是何情况。” 齐谣空:“魔气更充裕了?” 他摇头:“刚好相反,魔气在减少。” 因为一直在外围盯着,先前云想容与鸢罗从禁地里出来,蜃楼弟子自然没有察觉。 哪怕后来见到她们离开魔陆,也完全没想过她们竟是从魔族禁地里来的。 可这两个月魔陆上的魔气日渐稀薄,几乎快掩盖不住那片被圈出来的禁地了,加上前几日宿羯整顿魔族攻打玉凰山,带走了魔族绝大多数精锐,让蜃楼的人总算寻到了机会靠近一观。 “我的人很肯定,魔陆上的魔气正渐渐流失。”叶槐序说,“因为魔气流失得太快,如今的魔陆,那些没有随宿羯出征的魔族,已经开始抢食草木了。” 齐谣空原本在给鸢罗的手腕擦药,听他这么说,整个顿住了动作。 鸢罗作为一朵两个月前还长在魔族禁地里的花,听闻此言,也疑惑起来:“魔气没了?” “奇怪,明明阿容带我走的时候还很多啊……” 如果按齐谣空和叶槐序昨夜的推测,魔族有琉璃灯在手,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才对。 可现在蜃楼的人却说东境的魔气正在流失,宿羯也大费周章地派手下去寻琉璃灯的记载,难道是琉璃灯失灵,无法再为魔族聚唤怨气死魂了? 齐谣空心中一时闪过无数猜测。 他隐隐觉得,这百年来正魔两道发生的事皆有所联系,可他找不出那根联系一切的线来。 低叹了口气后,他重新蘸了些药膏,继续给鸢罗擦药了。 鸢罗见他愁眉不展,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乖乖把手给他。 好在擦完药没多久,他们也快到玉凰山了。 离开一日一夜,玉凰山下负责守卫的妖族弟子比昨日更多了。 下蜃楼的时候,鸢罗注意到山门前堆着不少魔族的尸体。 显然,在他们去西境的时候,宿羯又攻过一次山。 因为不清楚具体境况,下了灵舟,他们便直奔凤鸣宫,去寻繁缕和云想容了。 随繁缕的近侍一路进了凤鸣宫正殿后,鸢罗发现里面气氛似乎不太好,因为繁缕正和云想容吵架。 繁缕声音较高:“宿羯随便一句话,你就信了?!” 云想容:“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繁缕说当年的事可以慢慢查,但你现在出去寻他,无异于送命。 “更何况他还有可能是在骗你。”繁缕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认识离尘又如何?”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他的确认识离尘。”云想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我从未告诉过别人,我同离尘具体是在哪认识的,可他却知道,只能是离尘告诉他的。” 繁缕想说就算知道这个,也不意味着知道别的,但开口之前先听到了从外殿传来的动静。 回头一看,发现是齐谣空他们回来了。 繁缕:“……” 算了,在小辈面前,还是维持一下形象。 然而方才她声音着实不小,所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们三人耳里。 鸢罗的反应最大:“阿容是说魔王认识主人吗?” 云想容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昨夜他攻山时说的。” 鸢罗:“他是如何说的?” 云想容:“说他知道六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也知道离尘如今在何处,倘若我想我知道的话,就出玉凰山去寻他。” 在修真界,认识离尘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他曾经当过天下第一仙门的掌门,还犯下过血洗桃源这样的罪过。 可宿羯口中的认识,显然不是简单地知道这个人的事迹。 他向云想容说起的,乃是离尘成为昆仑弟子之前,为她所救的事。 云想容当年救下他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动将他送到昆仑的心思。 她最初替他想的去处是云水宫,后来处了两日,发觉这孩子太过骄傲执拗,才转了想法,让他去昆仑。 修真界有一句流传百年的玩笑话:昆仑殉道,桃源修心,云水练达,莲华入众生。 虽是玩笑,但这句话多少总结了四大仙门的杰出弟子分别是如何性格。 离尘性格偏执,若入云水宫修习,怕是难有大成就,反而还会浪费天赋。 像他这样的人,最适合的还是昆仑。 所以云想容最后让他去了昆仑,还特地写信给风辞木拜托他,如果可以话,帮忙照看一下这个孩子,但别把自己写信拜托的事告诉旁人,因为这孩子实在骄傲,她不 分卷阅读49 希望他在成为一个合格的剑修之前,每日困扰于诸如“靠关系”之类的流言蜚语,因此生出什么心魔来。 风辞木虽没有回信,但确实照做了。 至少后来的几十年里,修真界人提起离尘,都是说他天资卓绝,又不惧承担责任,是继任昆仑掌门的最佳人选。 若非熟识到一定程度,云想容绝不相信离尘会把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告诉宿羯。 所以宿羯说他知晓离尘如今在何处,哪怕顶着繁缕的痛骂,云想容也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鸢罗听完她的讲述,有些发怔:“那……阿容要出去见魔王吗?” 云想容说我想去,但妖主拦着呢。 繁缕闻言,立刻哼了一声道:“你都要去送死了,我怎么能不拦着你?” 为免这两位前辈再吵起来,齐谣空只好拿出他们昨夜在西境的收获,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我和槐序在阿鸢帮忙下截到了宿羯的手下,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说,“妖主和云前辈可要看一看?” 繁缕看到他手上的玉简,第一反应便是皱眉:“就是这个?” 倒是云想容,作为一个桃源弟子,比他们更熟这东西,只一眼便确定道:“玉简上的桃花是一朵,这是记载桃源几件镇派之宝的。” “宿羯要这个做什么?”她取了一块查看,结果刚一闭眼就咦了一声,“有禁制。” “绕开就行了。”繁缕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可上面的禁制不该对我起效。”云想容道。 听闻此言,齐谣空才想起来,这趟来去匆匆,他竟还没来得及把素星愁说的事告知这位前辈。 他心情复杂地解释了一遍,以为会见到云想容失色的模样,结果她竟只愣了愣,旋即轻声道:“是这样吗?” 炸毛的反而是繁缕:“什么玩意儿?桃源逐你出门了?她们有什么资格?” 云想容:“倘若此事为真,我更要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她大概怕繁缕又在之前那个话题上纠缠,迅速语气一转道:“不过现在还是先谈正事吧。” 话全被她说完了,繁缕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回桃花玉简上,迅速查看了里面记载的内容。 “居然是琉璃灯……” “我记得琉璃灯在我师父在位时便失窃了。” 齐谣空顺势解释下去:“回来路上,我在蜃楼查看了魔族禁地的记录,发现它出现的时间和琉璃灯失窃非常接近,所以我猜,当年是魔族为了能在魔气日渐稀少的东境存活下去,才去桃源盗走了琉璃灯。” 所有线索整合到一起,这差不多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且如今魔陆上的魔气再度流失,宿羯大费周章去寻琉璃灯的记载,也一样能说得通。 唯一的问题在于,魔陆上的魔气为何会如此迅速地流失? 琉璃灯是上古神器,没道理那么容易就坏了吧? 齐谣空与叶槐序商议时无果,此刻加上两位前辈,依旧无果,难免有些焦躁。 最重要的是,宿羯现在对外自称认识离尘,未必没有拿这个做昆仑的文章,让正道乱起来的意思在里头。 鸢罗见他说到最后再度皱起了眉,心里也不太舒服。 她想了想,伸手捏住他的,像他从前安慰她那样,揉了揉他的指尖,揉完也没有松开。 其实齐谣空早过了会被这种动作安慰到的年纪,但被她握住手后,竟也完全舍不得挣开。 他深吸一口气,对上正摩挲手里玉简上桃花的云想容,道:“云前辈仍想下山去见宿羯吗?” 云想容:“你也要拦我?” 他看看她,又偏头看看这会儿还握着自己手的鸢罗,道:“我不赞成云前辈前往,但前辈若执意要去,我愿陪前辈一道。” 云想容闻言愣了一愣:“为什么?” 齐谣空:“昆仑答应过给桃源一个交代,如今我是掌门,自当履约。” “只是如此吗?”她目光在他和鸢罗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倏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放心阿鸢。” 齐谣空:“……” 他到底承认:“阿鸢一心想知道离尘师叔的下落,前辈若下山,她必会央求前辈带她一起去。” 云想容放下玉简,啧了一声道:“可我若不问,你便不会说,你还存了这样一番考虑。” “你这性子,真不像是风辞木教出来的徒弟,倒有几分像离尘,难怪阿鸢这么喜欢你。” 齐谣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没怎么受过风辞木的教导,当年在习剑一途上给了他最大帮助的也的确是离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云想容这句评价,倒也不算是错。 相比他的泰然处之,鸢罗听了这句话的反应就大不一样了。 她高兴得很,朝他的方向又挪了半步,语气明快道:“掌门哥哥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他。” 第28章 琉璃06 怀着即将得知主人去处的期待心情,这一夜鸢罗在凤鸣宫里辗转反侧了很久,始终没有睡意。 她其实并不怕宿羯,但她想到宿羯面上 分卷阅读50 的红色斑纹,总觉得很熟悉。 那种熟悉感并不来自她的记忆,因为她很确定,在此之前,她的确从未见过这斑纹和图案。 可她还是觉得熟悉。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干脆从下床出了宫室,打算去隔壁找云想容说说话,结果刚一出去,就看到了花廊尽头,金凤环抱的柱子下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云想容和齐谣空。 长夜如水,凤鸣宫里万籁俱寂,令这两人交谈的声音更显清晰。 鸢罗清楚地听到云想容问齐谣空:“那你觉得阿鸢是什么?” 齐谣空沉默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看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一只修为高深的魔物,害怕了?”云想容又问。 “我是怕这番本事会让她陷入险境。”齐谣空说,“何况魔气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吸收了这么多,我不相信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云想容:“那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岔子,你待如何?” 齐谣空想了想,说我答应过她会护住她。 “那不就成了。”云想容笑起来,“你师父从前和叶梁刀打赌的时候,从不赌超过三日以后的事,他总说将来的事没有定数,纯粹看运气的事他不做。”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你预料不到的,在它们发生之前,你想得越多,便越是给自己增添烦恼,还不如先随它去。” 齐谣空想,这的确是他师父会说的话。 云想容继续:“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倘若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去了,你要怎么做。” “但这个问题,你刚刚已经回答过我了。” 这回齐谣空沉默了更久。 久到云想容和鸢罗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才轻声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了。” 云想容:“明白了就赶紧去休息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该出发去见宿羯了。” 说罢,她就晃着手中的青陶酒坛,绕过笔直的廊柱,回了她最近暂居的宫室。 至于齐谣空,他在柱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鸢罗趁他转身的这一刻上前一步,从门边跨了出去,进入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她看到齐谣空微睁了睁眼,似在惊讶。 “你怎么跑出来了?”他快步走过来。 鸢罗说我睡不着。 齐谣空:“……那也不能就这么跑出来。” 他本想说山巅风大,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她不畏冷,便换了个说法。 鸢罗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到昆仑那天,因为没穿鞋就跑到雪地里被他训的事,忙低头指给他看:“我穿了鞋的。” 齐谣空:“……”他不是说这个。 没等他再开口,她又仰起头冲他笑起来。 “掌门哥哥。”她说,“你刚才跟阿容说的话,我都听到啦。” 齐谣空不是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灿烂,但今夜是个非比寻常的时刻,他看着她的笑,自己也忍不住抿起了唇。 “你很高兴吗?”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高兴。”这么说着,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 次日是个有点迷蒙的雨天。 齐谣空站在凤鸣宫正殿前,看着即将与自己同行的前辈温声劝妖主别再生气了。 “你一生气,玉凰山上的妖都不敢大声说话啦。” 繁缕闻言,表情更别扭了。 但别扭到最后,她还是把手里的朱羽重新送到了云想容手上,“你现在没有桃枝,带一柄剑再去。” 云想容想拒绝:“我拿走它,你用什么主持昆仑剑阵?” 繁缕说这不是有你和齐掌门在宿羯那么?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没空亲自攻过来。 “何况昆仑剑阵也轮不到我来主持,还有蜃楼那小子呢。”繁缕补充,“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山下了。” “可叶楼主修的是刀术。” “他跟我一样,从前学过剑,只是中途改学刀去了。”繁缕道,“若不是他改去学刀了,蜃楼那柄封疆,如今已重出修真界了。” 云想容听得惊讶,偏头去看一旁的齐谣空,发现他也在惊讶。 齐谣空:“我从前从未听槐序说起过。” “可能他觉得丢脸吧,我也是从他爹那知道的。”繁缕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东边的天空,“行了,既然你们意已决,我多说也无益,下了山后,万事小心罢。” 话说到这,确实够了。 齐谣空和云想容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身准备下山。 可鸢罗却没有动。 她站在那,盯着繁缕看了片刻,忽然轻声道:“妖主别太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句安慰听上去笨拙,但由她说出来不仅不显得干巴,还让繁缕心头一软。 于是繁缕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好,那我就在这等你们回来。” 下山出阵前,他们果然见到了守在山门前的叶槐序。 他嘴里叼了根草,刀背在身后,手里拿的已是一柄剑,见他们下山来,远远地摇了摇他还裹在包扎中的右臂,就继续忙他的去了。b 分卷阅读51 r 如此,他们也就没停下来跟他说话,大步越过剑阵光幕,离开了玉凰山。 宿羯的魔兵驻扎在玉凰山南,离山门约有一百里。 这点路程,对齐谣空和云想容来说容易得很,带上一个小姑娘也影响不大。 齐谣空原本想让鸢罗变回花,但下山路上她牵过来,拉了他的手一路,满眼都写着不想放,他便把这话吞了回去。 最终他像当初带她上剑阁时那般揽住了她,跟上云想容,朝南边赶去。 宿羯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在他们抵达之前就站到了营地前。 注意到他没有带兵刃,齐谣空还愣了一愣。 而宿羯也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在他们站定时开了口。 宿羯道:“我是诚心想与云姑娘会面相谈,所以连我的戟都没带,可云姑娘似乎与我有些分歧,不仅带了剑,还带了帮手。” 云想容很淡定:“离尘是昆仑弟子,你告诉我你知道他如今在何处,昆仑掌门自然也感兴趣。” 宿羯噢了一声,目光扫过齐谣空,再缓缓落到鸢罗身上,道:“也对,还有他养的花。” 鸢罗:“?!”他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惊讶,宿羯还弯腰平视向她,笑着道:“我认识你主人,当然什么都知道。” 离得近了,再看他面上的图案,鸢罗只觉得更加熟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地往齐谣空身后退了半步,而后才警觉道:“那你说,我主人在哪?” 宿羯直起身,说那就要看云姑娘诚意几何了。 “离尘当年可是犯下了无法被正道饶恕的滔天罪过,我若轻易说出他的下落,岂非害了他?”他说到这,竟还向云想容确认了一下,“云姑娘是桃源弟子,应该知道你的同门如今有多想将他千刀万剐罢?” 云想容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提条件。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便单刀直入道:“你有何要求?别绕弯子,直说便是。” 宿羯:“你叛出正道,入我魔族,随我回魔陆,我才能放心告诉你。” 齐谣空闻言,自然立刻阻拦:“前辈莫信他!” 鸢罗也直点头:“阿容别听他的!” 宿羯听他们这么说,竟也没惊讶,只长叹一声道:“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一定猜得到,离尘当年忽然发疯,与云姑娘有关系。” “那我就不妨多说一句,离尘他啊,是为了救云姑娘你,才甘愿舍了昆仑掌门之位的。” “至于他去救你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普天之下,四境之内,只有我能告诉你。” 第29章 琉璃07 宿羯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云想容缺失的六十年记忆是被他取走了一般。 因为害怕云想容会答应,在他说完之后,鸢罗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云想容。 她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相比之下,云想容本人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她站在那,盯着宿羯笃定万分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儿,末了竟笑了出来。 “魔王情真意切,我没有不信的理由。”云想容道。 “阿容!”鸢罗闻言,着急地叫出了声。 云想容偏头给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才继续道:“但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又如何呢?” “离尘既愿舍了昆仑掌门之位来救我,就不可能在六十年后让我因他再陷险境。” “你或许曾经认识他,但绝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这番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朱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血红色的朱羽也出了鞘! 剑气满溢,尘沙四起,气氛急转直下。 宿羯微退半步,终于皱了皱眉。 正魔之争没有那么多规矩和道义可言,甚至胜败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生死。 齐谣空昨晚决定随她们一起时,便多少预料到了这一幕,所以此时此刻,他亦毫不犹豫地拔了剑! 止戈出鞘,与朱羽并肩而立,指向面前的黑甲魔王。 宿羯面色沉郁,却没有立刻出手迎战,只道:“所以这就是云姑娘的答案?” 云想容说我做事不喜欢弯弯绕绕。 “你既坚持天底下只有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我取了你的魔核,不就能知道了吗?” 宿羯闻言,嗤笑一声道:“云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云想容:“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高看我的不是你吗?”她反问,“我不过是一个失了记忆的桃源弟子罢了,噢,或许连桃源弟子都算不上,毕竟我好像被逐出师门挺多年了。” “你知道?!” “我不知道。”云想容握着朱羽,表情一丝未变,“但你这反应证明我没有说错。” 在云想容看来,这些事并没有它们看上去那么复杂。 别的事千头万绪理不出来,但宿羯却是大方摆出了目的的。 他要她叛离正道,加入魔族。 这么要求的时候,他还拿了离尘来当借口。 这借口听上去没有破绽,细想却完全不对,再加上他后面那几句,引 分卷阅读52 诱的意味不要太足。 云想容不知道他为何要自己假如魔族,但她知道,离尘救她,绝不是为了让她成魔。 宿羯是魔王,他与人妖两族天生对立,还发动了此次大战。 她不信他提出这种要求,只是简单地想让她得知真相找到离尘,这对他,对魔族没有丝毫帮助。 正如她之前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大概率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前桃源弟子罢了,不值得一位如此修为的魔王如此高看。 那他提这个要求,为的究竟是什么? 云想容暂时不知道答案,但她很清楚她不能答应,因为这势必对魔族有益。 “我知你修为高深,堪称魔族三百年来第一。”她说,“可你若想胜过我和齐掌门,那也难得很。” “就算我输了又如何?”宿羯也恢复了淡定,“拉上四境之首陪葬,我身后的魔兵,很快便能踏平玉凰山了。” 齐谣空听到这里,总算开了口。 他说那不妨就试试看。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人妖两族先耗不起,还是已经聚不出魔气的魔族承受不了彻底开战的损失。” 此话一出,宿羯的表情再度变了。 他没想到昆仑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那两柄剑还横在他眼前,丝毫不让,像两座山压在那,让他生出了不可攀的惧意来。 双方对峙良久,他才缓缓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二位就是四境罪人了。” 正魔彻底开战,不论结果是何,都必会波及凡人。 鱼死网破豁出去,听上去容易,但对于一向自诩清正的仙门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齐谣空:“是,所以我并不想与魔族闹到这一步,相信为魔族殚精竭虑谋求未来的你也不想。” “我知道你派了手下去桃源找琉璃灯的记载,但你恐怕要失望了。” 宿羯瞬间睁大了眼:“你……” 齐谣空拿出那三枚玉简,道:“从你手下那拿到的,我替你看过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帮不了魔族。” “我若是你,就立刻退兵作罢从长计议,而不是在这与正道死磕。” “生而为魔没得选,你们若愿与正道签订盟约,从此安分守己,不扰凡人,正道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 宿羯哈哈大笑,说那你恐怕想得太美了些。 “天道早有预示,魔族命不该绝!” 他说到最后,面上的红色斑纹忽然亮了起来,与此同时,身前脚下的土里,也赫然冲出一把玄黑长戟。 那长戟一早埋在此处,等的就是这一刻。 它冲出来的速度太快太快,叫离那个位置最近的鸢罗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来得及变回花来躲避,以至于在这把戟冲出来飞向宿羯手中那一刻,被割断了一截长发。 断发迎风飘散,有几缕留在戟尖,在风中颤了一颤。 下一刻,戟身黑光乍现,直冲云霄而去! 它明明已经到了宿羯这个主人手里,却抖动不止,似要脱开他的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云想容睁大了眼。 她看得出来,宿羯本来是想趁兵刃出土,齐谣空分神去护鸢罗的当口对付她的,甚至招式都起了手。 可现在,他显然比他们三个更震惊。 “他控制不住他的戟了。”齐谣空看着眼前这道冲天的黑光,心沉了下去,“上面溢满了魔气,让他这个魔王都不能立刻驾驭炼化的魔气。” 这把戟作为宿羯的兵刃,本就有淡淡的魔气环绕,不然也不会黑得这般纯正。 可那些魔气是宿羯炼化后赋予它的,不像现在,狂躁原始,连宿羯都使唤不了。 “是……是我的头发……”鸢罗摸着自己被断开的那几缕发丝,惶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等我明天身体舒服一点再补。 第30章 琉璃08 鸢罗话音刚落,站在魔气中心的宿羯也似意识到了什么。 他松了手,如电的目光向她望来。那目光里蕴含了太多东西,有震惊骇然,有疑惑不解,末了又仿佛有恍然闪过。 黑戟还在颤动,他却没有再理会,猿臂一伸,径直取往她的肩颈。 “阿鸢!”止戈剑横劈过去,齐谣空寻不到回头的空当,只能向后伸出他空着的那只手,示意她赶紧变成花来他掌心。 与此同时,云想容手中的朱羽也欺上了宿羯的胸膛。 这下是彻头彻尾的二对一了。 鸢罗虽然既惶恐又茫然,但她本能地相信齐谣空,见他向自己伸手,就毫不犹豫地变回花,落到了他掌心。 感受到从手里传来的微凉触感,齐谣空才稍微放了些心,将注意力彻底转回面前的宿羯身上。 此刻的宿羯格外兴奋,战意较那夜在玉凰山下更高涨,浑身都溢满了充满死亡和腐朽气息的魔气。 修者沾不得这些东西,所以齐谣空和云想容出手的时候,难免有些顾忌。他则趁势攻上,愈战愈勇。 最要命的是,不过七八个来回,他便大喝一声,给他身后的魔兵发出了一齐攻上的命令。 分卷阅读53 成千上万的魔物刹那间涌出,如潮水般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想要阿鸢。”云想容一边出剑一边笃定道,“你务必护好了她!” “我知道。”齐谣空应得低沉,应完又提醒她,“前辈小心!” 云想容与他背对而立,说你不用担心我。 “有宿羯在,咱们两个很难一起杀出重围。”她迅速有了决断,“我拖住他,你速带阿鸢走,回玉凰山!” “前辈!” “阿容!” 齐谣空与他掌中的花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音。 云想容却半点不为所动,飞身提剑,迎上宿羯愈发可怕的攻势,道:“你昨晚说过什么,不记得了?” 齐谣空:“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她打断他,“你没看到那黑戟吗?!阿鸢决不能落到魔族手上!” “我与前辈合力一搏,亦未尝不可。” “别傻了,你跟我都很清楚,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快走!” 话音落下,朱羽亦剑光暴涨,直斩宿羯被黑甲护住的胸腔。 齐谣空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多年以前修真界中为何会有风云双璧的说法。 桃源修心,可云想容不需要修心。 她无时无刻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愿意为她想做的事付出一切毫不犹豫。 以身殉道,九死未悔。 所以多年以前的另一句话也没有错,云想容这个人,比起执桃枝,更该学昆仑剑。 她可以将五行术用得信手拈来熟练万分,比所有同辈弟子都出色,但她若执了剑,只会更加耀眼。 齐谣空遂不再多言,侧身朝面前的魔山魔海斩出止戈,一如当年在昆仑山门前与罗迦那一战。 十六年过去,昔年骁勇善战的魔王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他这个昆仑掌门的剑,却是愈发锋利。 一剑挥出,身前不知疼的魔兵发出怒嚎,密不透风的包围被撕扯开来。 齐谣空踏着风,一路朝玉凰山方向去,没有再回头。 他在层层叠叠的嘶吼声中听到了从自己掌心传来的哭泣。 是他许诺会护她周全的少女。 “掌门哥哥……”她听到了云想容对他说的话,所以没有要求他停下。 她只是忍不住要问他:“阿容……阿容会不会有事……” 齐谣空沉默,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说不出口。 他挥了一路的剑,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魔。 最后他回到玉凰山下,在叶槐序与一众昆仑弟子惊讶的目光里进了阵法。 “发生什么了?云前辈呢?”叶槐序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齐谣空没有多解释,只朝他伸出手,道:“你看好阿鸢,勿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我回去寻云前辈!” 叶槐序原本还有好几件事要告诉他,此刻见他这么严肃这么着急,便也没提,只郑重点头,道:“你放心。” 齐谣空点点头,又望了从他掌中飞出,化为人形的鸢罗一眼,道:“我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要去,知道吗?” 鸢罗脸上还挂着泪,听他这么说拼命点头。 “嗯。”她说,“掌门哥哥,你一定要带阿容回来。” 齐谣空给不出保证,只能说尽量。 说完这一句,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剑阵,如一颗流星,掠往魔族大军所在之处。 过去的路上满是黑色的魔物尸体,触目不已。 齐谣空几乎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赶这趟路,行至大半时,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充满恐惧的哀嚎声。 他认出是魔族发出的声音,心下疑惑又紧张。 因为这声音和他当年斩杀罗迦时,罗迦麾下魔兵发出的一模一样,可他又很清楚,云想容的实力,是不敌宿羯的。 难道她用了什么玉石俱焚的招数来? 这样想着,齐谣空顿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而等他赶到先前与宿羯对峙的地方,他才发现,有人先了他一步。 那人挡在了已经快拿不住剑的云想容身前,玄衣散发,冷剑含光。 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很慢,但就是让周围的魔物避让不及,退无可退! 就连宿羯,在面对他的剑时,都显得有些狼狈,甚至动作间隐隐有了惧意。 魔兵们感应魔王内心所想而动,故而恐惧瞬间席卷三军。 千千万万只魔因此一同迟滞了行动,只敢发出齐谣空印象里那种声音,直至宿羯伸手抓住依然躁动的黑戟连退数十步开口的时候,他们才堪堪安静下来。 宿羯表情复杂,语气更复杂。 “原来你还没死。”他说,“风辞木。” 风辞木挑眉望过去,不知在瞧什么。 片刻后,他才确认了什么般嗤笑道:“原来是你啊。” “巧了,我之前也以为你早就死了呢。”风辞木盯着宿羯,缓缓说出了一个早该消亡百年的名字,“封婪。” 齐谣空听到这个名字,彻底愣在了那。 他知道封婪。 分卷阅读54 就在两天前,他还在蜃楼的藏书阁里,仔细查阅了被魔王封婪圈出的魔族禁地,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魔王封婪,罗迦的师父,魔族的第一位魔王。 魔族寿命与修者类似,两百岁便濒临大限,但修者有万中存一的飞升之道可以尝试,魔族却没有。 所以一百年前,年满两百一十岁的魔王封婪,便已经消失在世人视野中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就连魔族也不例外,谁料一百年后,他竟换了个名字又出现了,还变得这样强大,远超修真界各种记载里的描述。 此时他被风辞木点破身份,目光闪动了片刻,道:“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你应该也没有忘记,我曾与你赌过什么。” 风辞木:“我记性很好。” 宿羯笑了,抬手号魔兵退后,道:“昨日交情昨日死,今日你放我一命,百年前的过往,就算勾销了。” “倘有再会来日,当重论胜负,再议生死。”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但愿无此来日。” 风辞木不置可否,只侧首接住即将支撑不住身体的云想容,扫了其一眼,淡淡道:“早跟你说过,你该练剑的。” “你若早听我的话,今日哪会这般狼狈?” 云想容:“……” 如果可以的话,云想容真不愿意被他扶,但她这会儿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别过眼去不看他。 第31章 灵镜01 齐谣空上前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他还处在对宿羯真正身份的震惊之中,同时积了一堆问题要问自己的师父,以至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而风辞木见到他,和从前任何一次一样反应平平。 倒是被扶着的云想容比较激动:“你怎么回来了?阿鸢呢?” “前辈莫急,我把她送回玉凰山,让槐序照看了。”齐谣空解释,“她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云想容松了一口气,“我们万不能让她落到魔族手上。” “你先操心自己吧。”风辞木提醒她,“你伤得可不轻。” 云想容的确伤得不轻。 齐谣空带鸢罗离开,风辞木又没赶来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是拼上了大半条命在与宿羯周旋。 她不是宿羯的对手,身后又有数不尽的魔兵,仅凭一柄剑腹背受敌,不受伤才是怪事。 若非风辞木及时赶到,这会儿她说不定已经被魔物们生吞活剥了。 不过话说回来—— “你怎么忽然来了东境?”她问风辞木。 齐谣空也觉得奇怪:“是啊,师父怎么过来了,莫非昆仑也出了事?” 风辞木摇头:“昆仑无事。”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表情一点都不见轻松,以至于齐谣空本能地觉得,这句无事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下一刻风辞木便继续道:“但妖主传了信来昆仑,三大仙门的掌门听闻魔王实力可怖,共同决定来东境助玉凰山一臂之力。” “然后所有人都来了?”云想容问。 “那倒也没有,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昆仑。”风辞木说,“只有桃源的人,一个不差全来了。” 桃源经离尘一事本就凋零,再加上宿羯之前放的那把火,现在还能出手御敌的,也就只有之前跟着素星愁来参加灵泉宴的那批弟子了。 按道理说,她们应该比任何门派都小心,都更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们反而是最不惧的。 用素星愁的话说,反正已经没多少可以失去的了,那不如搏上一搏,齐心协力,早日除此大患。 “我行得快,到得早了些,刚好赶上你还剩一口气。”风辞木说着说着,嘴上有不留情了起来,“其余人乘云水宫的卿云舟来,应该只比我稍晚片刻,在玉凰山。” 齐谣空:“……”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您不会是因为不想上玉凰山,才与他们分开行动的吧?” 风辞木脸一沉,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就被故人出卖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啊,你师父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妖主。”云想容边说边笑。 齐谣空:“???” 风辞木恨不得松手把她摔地上,但一偏头看到她满身是血,面色也苍白似纸,又忍住了。 “你少说几句不会死。”他说。 “但是会痛。”她仍旧笑着,声音却抖得厉害,“我伤成这样,开几句玩笑转移注意力不过分罢?” 风辞木:“……”算了算了,反正她也不算说错。 他叹了一声,望向正一派疑惑望着自己的徒弟,生硬但不容置疑地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说说封婪吧。” 齐谣空闻言,也顾不上继续好奇长辈之间的陈年往事了,立刻接口道:“师父从前认识魔王?” “当年打过很多次。”风辞木说得简洁,“后来他说他寿数到头快死了,我就没有再去找过他,谁知道一百年过去,他竟还活着,还彻底换了个模样。” 齐谣空觉得奇怪:“魔修有夺舍一说,但魔物没有,那他是如何做到在寿数将尽后活下来又变了模样的 分卷阅读55 ?” 风辞木:“按师祖当年的猜测,魔族的诞生,或许与天梯有关,所以他们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种族,生死轮回与人妖皆不相同。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我不会认错,他也承认了。” 话说到这,风辞木总算想起来,云想容之所以会伤重至此,是因为要掩护齐谣空带鸢罗离开。 宿羯,或者说封婪的目标,其实是鸢罗。 之前他忙救人,出手间不容分神,也就没寻到机会问,现在封婪碍于他的剑被迫撤退离开,他们三人也没有回到玉凰山,不用考虑场合,他便问出了口。 风辞木道:“封婪费了这么大的劲活到如今,行事总归有他的道理,能让他拼上他麾下子民的性命也要抢夺的事物,想必对魔族十分重要。” 齐谣空闻言,下意识与云想容对视了一眼。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声道:“阿鸢可以吸收魔气。” “之前我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看不出她吸收完魔气后有任何变化,但今日……”他停顿了一下,将眉头皱得更深,“今日宿羯的玄黑戟无意中割断了她一缕头发,结果那玄黑戟就溢满魔气,不受宿羯控制了。” 哪怕是亲眼所见,齐谣空也觉得这件事颇不可思议,以至于此刻向风辞木描述,都描述得十分恍惚。 可风辞木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冷静地思索了片刻,道:“照这么说,她也是魔,还不是普通的魔。” 齐谣空想说她只是一朵花,一朵善良无比,会为人流泪的花。 但他最终只张了张口,没有争辩。 风辞木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扫了他一眼继续道:“不管你认不认,封婪今日的反应,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对魔族来说不寻常。” 齐谣空沉默良久,才抬眼对上自己师父的目光,道:“那师父欲如何待她?”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吗?”风辞木反问,“昆仑掌门是你,四境之首也是你,代表人族修者的更是你,如何待她,权看你如何决定。” “……” “只要你问心无愧,谁都无法真正指摘你。” 齐谣空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他护花心切,失了方寸。 鸢罗是魔不假,可她也确实什么都没做。 魔族和魔王想要她,那他就更该信守承诺护住她。 第32章 后续大纲 理了一下具体大纲,从魔王封婪开始讲。 封婪与风辞木曾经是切磋打架,对对方比较欣赏的关系,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他其实没有死,他用了一种秘术,让自己进入了魔族禁地的墙壁里,靠禁地里的琉璃灯对死魂灵的召唤,滋养自己的魔族灵魂,等待千年之后破壁重生。 但是很奇怪,他一百年就出来了,一开始他以为那盏灯的效果比自己想象中更好,于是他就想搞清楚,派人去桃源找记载琉璃灯的玉简。 而且因为他一直在墙壁里,他其实清楚地见证了这六十年间,魔族禁地里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离尘为什么会发疯血洗桃源,因为离尘在那里面的时候,对着已经死了的云想容,和还没开花的鸢罗,自言自语过十几年。 十几年里回忆过自己和云想容的初遇,也回忆过叛变的原因,封婪在墙壁里,全部听到了。 出来之后,他对云想容说,只要你叛变,跟我回魔族,我能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你。 他需要云想容,是因为琉璃灯已经被离尘放到了云想容身体里。 而六十年前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离尘继承昆仑掌门的时候,各派来道贺,云想容也从虚无之海赶了回来。 云水宫的人看出新任昆仑掌门很在意云想容,便拿出玄青灵镜(就是给一剑江寒批命天煞孤星的那个镜子)想给云想容批一道命。 本来是讨好,结果批命显示,云想容会为魔族带来重生。 云水宫大惊,与桃源商量,想合力把云想容杀了,以阻止那一日的到来。 桃源当时的坞主是云想容的师妹,处处不如云想容,全因云想容不想当坞主,才成了坞主,从小到大对这个师姐就是羡慕与嫉妒交杂,得知这个批命,最终答应了云水宫的请求,决意杀掉师姐,以绝后患。 但是谁都没想到,新上任的昆仑掌门离尘也供了一盏云想容的魂灯,离尘看到灯灭,直接发疯杀去桃源,血洗了桃源。 之后他带着云想容的尸体,发誓一定要找到复活她的方法。 找了很久,他发现桃源祖师留下来的琉璃灯或许可以,然后又开始查灯的下落,发现它在魔族禁地,就带着云想容的尸体去了。 琉璃灯的效果是聚魂,但平时只能聚死魂,如果要把死人复活,必须以命换命,于是离尘就把自己的命换给了云想容。 他死的时候,鸢罗还是一朵不能幻化成人的花,什么都没看见,所以鸢罗一直坚持,主人只是失踪了,没有死。 魔王封婪知道这一层事,也就知道云想容身上的预言。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云想容会给魔族带来重生,是因为她和琉璃灯合为一体了,所以她和灯加起来就是魔 分卷阅读56 族的未来,是天道对魔族的眷顾。 但是经过了前面鸢罗断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戟后,他发现自己搞错了风向。 真正的未来不是云想容,也不是琉璃灯,而是鸢罗。 “云想容会为魔族带来重生”,这个预言指的应该是她带着可以化成人形的鸢罗离开了魔族禁地。 与此同时,风辞木已经认出了封婪。 他把宿羯就是封婪的消息告诉修真界其他人,所有门派的首领都觉得太奇怪了,大家商议到最后,决定取出云水宫的玄青灵镜查一查封婪。 云水宫宫主说,早在很多年前,玄青灵镜就被上一任宫主封印住了,不能再用。 没有比那位宫主修为更高的人,是无法打开封印的。 齐谣空以四境之首的名义,要求云水宫宫主将其拿到玉凰山,再由风辞木解开封印。 封印解开,要用这面镜子查封婪这等功力的魔族,依然只有风辞木这个可以赢过封婪的天下第一人可以做到。 于是风辞木就看到了封婪的经历,也看到了自己的师弟离尘为什么会发疯,发疯之后又干了什么。 以及当年关于云想容的预言。 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云想容身体里的琉璃灯开始有副作用了。她还活着,但是她的身体开始消解,而且所有魔族都想要琉璃灯。 琉璃灯只有她在身体消解完之前死掉,才可以从她的胸腔里取出来。 为了停止纷争,让魔族不拿普通人类开刀,目前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云想容,琉璃灯再给魔族,双方签订条约。 云水宫和莲华寺的人试图直接让齐谣空师徒动手,劝了很多次。 他们咬死不答应,说一定有别的办法,但云想容自己做出了决定,云想容让风辞木杀自己,取出琉璃灯,与魔族恢复之前的各不相扰状态。 风辞木多年以来,离飞升一直只有一步之遥,但他闭关许久都不知道这一步之遥究竟是什么,这一次他答应了云想容,杀了她。 他的剑叫酹江月,以前几乎没有人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信。 他的剑那么恐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个风雅的名字呢? 杀完云想容取出琉璃灯的那一刻,他人生第一次,像他的剑名那样,坐在江上对月而饮,喝完一壶酒,他就飞升了。 鸢罗得知这件事之后直接疯了,她无法接受四境和平居然是靠云想容主动求死换来的。 这个时候,封婪趁她疯得不想见齐谣空,趁虚而入来找她,告诉她,一切的关键其实是你而不是云想容。 如果你能早点回魔族,魔族也不会追着云想容不放。 封婪全部查清楚了,云想容的那个预言其实是这么回事。 她年轻时,曾经去过虚无之海,在那边捡到两颗琥珀。后来离尘继承掌门之位,她去道贺,因为没准备贺礼,就把其中一颗送给了离尘,说这东西大概是什么花草的种子,但是种不出来,权当是一份来自虚无之海的纪念。 离尘一直放在身上,后来在魔族禁地里,只能自言自语度日,尝试着种了一下,居然活了,还发芽抽枝,生了花骨朵,也就是鸢罗。 而这颗来自虚无之海琥珀的种子,就是一剑江寒当年移山填海后,因为被包裹在琥珀里,才没有彻底被海水消解的,代表魔族生机的花种。 如果桃源和云水宫没有因为预言要杀云想容,花种在昆仑,永远只是一块普通的琥珀。可是他们动手杀人,离尘因此发疯,带着花种去了魔族禁地。 魔族禁地是四境之内,魔气残留最多的地方,而这花种只需要有哪怕一点魔气的土地,就可以立刻被种活。 魔族的未来,就这么回来了。 然后封婪又把鸢罗洗脑了一波,接受了自己必须让魔族强大起来的使命,说只有这样,大家力量对等,以后才能正常和平谈判,不然还得死更多人。 鸢罗同意跟他回魔族。 正道却不吸取教训,非要杀她,还是在搞清楚前因后果后,逼齐谣空去杀她。 那时,魔族最后那一点地方,已经被人族修士围了起来,非要杀掉鸢罗。 齐谣空因为拒绝听从这份安排,被莲华寺修为最高深的护法用世上最可怕的死愿阵法困住,鸢罗孤立无援。 最后时刻,是叶槐序迅速传位给蜃楼副楼主,命他带着蜃楼一干人等回东海去,而他孤身一人带着惊雪刀闯进了包围之中,带着鸢罗离开。 但他一个人拼命,受伤太重,死在了半路上,然后鸢罗就更崩溃了,再也不愿意信任人类,彻底心向魔族去了。 鸢罗是代表魔族生机的,等于是半个神。 她,或者说云想容从虚无之海里捡回来的种子,当年开得漫山遍野,魔族就靠食用这种花来修炼。 一剑江寒发现了这一点,把长着这些花的那一整座山移走了,扔到了虚无之海里。 而事实上,这些花正是秦湛当年斩天梯时,从宙海里掉下来的,这也是为什么魔族的历史只有三百年。 天梯断了,人族修士有了飞升的机会,但天道守恒,他们在飞升之前要经历的磨难会变多,所以天道创造了魔族,来为他们增添磨难。 分卷阅读57 鸢罗因为机缘巧合,在虚无之海浸泡两百多年,又回到魔族生长,期间没有魔族食用她,然后她成功化了形。 化形之后,除非她自愿被杀死,否则再厉害的修者和魔族都无法杀死她。 天道让她们这个族群降生,为的就是人魔共存,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们这一族只有她了,所以这个任务也就落到她头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那么顺利地化形,然后成为半个魔神,因为天道对这个族群的眷顾已经全部在她一个身上了。 修真界发现这一点后,希望齐谣空去骗她的感情,最好能让她心甘情愿被杀死,实在不行,也要劝得她约束魔族,维持和平。 齐谣空理所当然选后者,他靠自己的力量从死愿阵法里出来,然后去找鸢罗,说愿以四境之首的名义,重新与魔族划分地盘。 “我不会骗你,所以我今日所言,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便一定会做到。” 鸢罗就说,其实你已经在骗我了,从死愿阵法里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可以飞升,再也不管这个从来指望你却又不知道尊重你的修真界,可是你兵解了自己,就为了留在这里。 鸢罗以为他是作为人族修士最后的高手,想要留下来继续奉献自己,而在她看来,这个人间根本不值得他放弃所有的来生来守护。 是的,兵解自己,也就意味着永远不会转世,永远没有来生,到死的那一天,魂魄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齐谣空摇头说不是,他选择兵解自己放弃飞升,换八百年的寿命,是因为一旦飞升,他就再也回不来,他们俩一个在此间世,一个在天上城,隔着宙海再也见不了面,而且谁也不会死。 那是永远的折磨。他不想这样。 最造化弄人的是,他其实是在想通了他不想面临这份永远折磨的那一瞬间,才感受到更强烈的飞升召唤的。 从死愿阵法里出来时,那种召唤并不明显,就算飞升,他也多半会失败,但在决定不飞升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道心都圆满了,他可以飞升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兵解了自己,阻止了自己的飞升,再去找鸢罗,与她一起过了八百年。 (本来不会写出来的尾声:八百年后,齐谣空死了,他彻底消散在天地间,鸢罗作为魔神,把八百年前齐谣空带着她一起住过的昆仑一座山头抹去了。 抹去之后,她去东海上睡了一觉,因为死不了,她只能闭着眼躺在东海里,假装自己和他去了同一个地方。 睡了两百年醒来之后她在东海边的渔村里捡到了叶槐序的转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各种原因,实在没法写这篇文了。 现在解V,把大纲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