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白发实录》 分卷阅读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第一章 秀女 永和十三年,今上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凡虚岁十四的官家小姐皆需参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皇子们封王开府做准备。 父亲是是钦天监秋冬官正,从六品的小官。按规定他的三个女儿中有两个需参选,大阿姊今年十六,从小与阿舅家的二表兄定了亲,婚期定在明年春天,可不参选。二姐比我大三个月,今年十四。她的母亲是太常寺少卿大人家的三小姐,不知怎么看上了当时还是一名从八品小官的父亲,要下嫁,我阿娘知道之后,就去西华观修行了,我是在观里出生长大的。 父亲派人来接我回家参选。 头天晚上阿娘跪在三清像前念了一晚上的经。 第二天我下山时,回头看到西华观前大槐树下她清瘦的身影,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之后很多年,我的梦境中总有一个女冠的模糊身影和一剪纷飞的灰白道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二娘和二姐。 怎么说呢,在大阿姊口中,二娘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如果不是阿舅的生意越做越大,舅母也非常厉害,时常接大阿姊去陪伴外祖母一年半载,大阿姊哪天被害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二娘的面相却极其和善,可能她背后的凌厉都被二姐摆在脸上了吧!看得出,二姐很不喜欢我。 选秀从永和三年春一直持续到夏,最后三百名通过了初选、再选的秀女住进了储秀宫,其中有我。 对了,二姐也是秀女之一,不过她从不与我呆在一处。太常寺少卿大人家也有两个女孩子入选,二姐常与她的两个表姐在一处,有时在路上遇上,也不搭理我,而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她的不屑。 我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想笑。 三伏天的储秀宫很热,今上携九个皇子三个公主和皇后贵妃及各宫妃嫔去行宫避暑了。秀女没有避暑的待遇,需在储秀宫学习宫中礼仪直至入秋。 我喜欢看书,什么《南华真经》、《黄庭经》、《清静经》、《悟真篇》等道家经书从小看到大,但更喜欢看《山海经》和《禹贡》。 可惜女先生只允许我们抄读《女诫》﹑《内训》﹑《女论语》和《女范捷录》。 如此酷热的天气,整天穿着一丝不苟严严实实的礼服正襟危坐在学堂里读书练字下棋画画弹琴舞蹈绣花裁织实在是一种煎熬。幸好学馆大厅四角各放着一盆冰,学馆外还种着我喜欢的各色竹子,时常有微风从门口溜进来,这光景使每个闷热的白天好过了些许。 这时候我就无比怀念西华观凉爽的后山以及竹林和山泉。 等陛下一行从行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橙黄橘绿白草黄叶红花的深秋季节了。 而此时储秀宫的三百秀女,还剩一百三十五名。据说被送走的秀女是生病的和“不规矩”的,至于怎么“不规矩”,也不关我的事,遂不去打听。 秀女有“梅兰竹菊”四个学馆。据说皇后喜欢赏菊,二姐她们所在的秋华馆的秀女这几日脸上的喜气像她们学馆外绽放的秋菊一样,藏也藏不住。因有被送走的一百六十五名的前车之鉴,秀女们明知翌日皇后将携适龄皇子到秋华馆赏菊,也没有人做出出格的举动。 我是在那一日见到四皇子的。他看上去比二表兄小很多,估计跟五表弟差不多大,五表弟今年十二岁。 他是在秀女们午休时进入竹里馆的,那时我与另一名秀女阿彩没有午休,在金竹林里采金竹心,金竹心泡水可以降热润肺。 秀女的衣服是统一的湖绿色,我在青竹深处看到了一抹朱红,然后一个朱衣小少年就猝不及防闯入了我们的视线。 我和阿彩面面相觑,朱衣小少年也知自己唐突了,深稽一礼:“二位姐姐见谅,我,我,我正在……”还未说完,我们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一个气势汹汹的八九岁黄衣小姑娘已经寻来了,叉腰跺脚脸儿红红:“四哥,我就知道你藏在这里!” 她应该是大公主,据说今上有了五个皇子才出了这么一个公主,自小宠爱非常,虽说后来又有了两位小公主,但荣宠不减,真正的天之骄女。 我们这些秀女,最终都会进入皇子们的宫里,大多数在皇子封王出宫开府后成为管事女官,少数出色的会成为皇子的枕边人,家世显赫的是王妃候选人。 作为竹里馆的“熟人”,我们带着这两位不熟悉自己家的“主人”围着学馆转了大半圈,介绍了学馆颇为有趣的风景,临走时四皇子赏了我和阿彩一人一枚小玉兔,大公主身上没带小物件,又羞又恼准备褪手上的玉镯,被四皇子制止了,于是大公主信誓旦旦下次给我们带好玩的小物件。 回到学馆中,我和阿彩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口不提这次偶遇。 后来,大公主隔三差五就趁其他秀女午休时来竹里馆找我和阿彩,每次都神神秘秘像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幸而无人发现这件事情。 皇后去秋华馆“赏菊”之后某 分卷阅读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一天,她身边的大宫女去秋华馆挑了十三个秀女的名单送到了东宫,其中就有二姐。我猜她应该是很乐意去东宫的,正如父亲和二娘的希望。 现在秀女们只是名单进入了各宫,人还要在四馆继续学习,直到诸位女先生考核合格方能离开学馆,进入各宫。 之后冷香馆和国香馆陆陆续续的都有秀女名单被大皇子三皇子的母妃要走,只有竹里馆冷冷清清,仿佛被人遗忘。学馆里三十多名秀女中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陛下不在宫里时秀女犯错最多被遣送回家。而昨日,竹里馆有两名秀女暴毙,据说是被贵妃赏了一丈红。 阿彩悄悄告诉我,这两名通政使大人家的小姐居然跑到御花园假作弹琴赏花想接近陛下,我被她们的行为惊呆了。 想想也情有所原,陛下春秋鼎盛,大皇子和太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三皇子四皇子不过十二三,其他几位皇子更小,还不到十岁。即使有幸被选入东宫,等太子荣登大宝之时已不知何年何月。女子韶华易逝,秀女却三年一选,到时我们这一批秀女不知在哪个角落伤春悲秋,还不如趁着豆蔻年华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 不过这个“搏一搏”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自从那两名秀女暴毙之后,竹里馆更加无人问津门可罗雀。连大公主也一连两个月没来“接头”了。 隆冬时节,瑞雪飘飞。学馆里烧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学馆里的秀女们战战兢兢不敢出门,连消息最灵通最爱叽叽喳喳在我耳边聒噪的阿彩也变成了一只安静的鹌鹑。女先生们却一如既往教授琴棋书画,饱经风霜的眼中仿佛洞穿一切波澜不惊。 我觉得这样安静的生活反而更好,使我总是想起在西华观的日子。除了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养小动物,每天学学礼仪,练练女工,养养花草,吃得饱,穿得暖,跟西华观也没什么区别。 冬至那天,陛下大宴后宫,赐四馆秀女陪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专门传旨秀女赴宴时可穿自己的衣裙,不必像往日一样必须穿统一的秀女服。 在西华观时,毕竟是修道之处,所以我总是穿浅色罗裙,入宫后也习惯了湖绿色秀女服的素雅,突然需要盛装赴宴,非常不自在。 打开衣箱,我陷入了苦恼中。 箱子里唯一比较“华丽”的水红色点金罗裙竟然是二娘送的见面礼,看针脚应该是大街上裁缝铺子的水平。 阿舅家送的衣裙倒是做工极其精致但颜色太过淡雅,穿着太素净赴陛下设的宴肯定不妥。 小扣子咬着手指想了想,从点金罗裙下翻出一条水红色软烟罗罩衫在我眼前晃了晃。 对了,小扣子是我宫外带进来的小丫鬟。我和阿娘在西华观修行时,起先只有阿娘的陪嫁丫鬟田七姐姐一个人照顾我们俩。阿舅从漠北走商回来得知了阿娘的境遇后立马送了一个姓冯的老嬷嬷和一个叫小坠子的小丫头去观里伺候我们。小扣子是小坠子的妹妹,起先因为年龄小只是跟在坠儿姐姐后面当拖油瓶小跟班,当小坠子长大成坠儿姐姐时,小扣子也与我差不多大了。我进宫时,阿舅把跟我情同姐妹的小扣子送给了我。父亲也送了一个叫斜月的大丫头给我,说是小扣子太小不懂事。不过斜月真是太懂事了,春风十里也不如她,我知道万万不能带着她进宫。所以在我进宫的前一日,斜月脸上突然发癍,我就将她退给了二娘。当时二娘完美的和善面孔像是裂开了一道缝,似哭似笑,我的心情顿时就愉快了起来。 小扣子看上去有点呆,但我知道这人只是比较精通扮猪吃老虎而已。 素色短袄褶裙外面加一件水红色罩衫立即增色不少,虽然大冬天的穿软烟罗比较奇怪,但我只求不失礼,又不求出彩。何况衣裙外有披帛,披帛外面还有皮毛披风,那么多秀女都在盛装求关注,应该无人注意到我。 入夜就寝时,二姐身边的大丫头秋月给我送来了阿爹不知托了谁的人情辗转送进宫来的赴宴礼服。火一般的红,精心绣着大朵的牡丹,十二幅的裙摆在行动间金光闪动还缀着不少珍珠,重量也很可观,应该是加了金丝。非常粗暴的华丽。这件衣裙虽然没花什么心思,但想想也知花了父亲不少金钱。 小扣子一寸寸检查,终于在衣领处发现了一根隐藏很深的绣花针。摊开裙摆,珍珠数量也不对称,仔细一看,还有被拽下珍珠时留下的线痕,胸口处也抽丝了两处,似有人大力撕扯过这件衣裙。 我突然有点想笑,我当然不能穿这件衣裙赴宴,真想撬开二娘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些啥。看来她给大阿姊的童年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以至于大阿姊把“城府极深”这样的词错误地用在她的身上。二姐就更不想评价她了,她和二娘不愧是母女,不愧这个“二”。 赴宴时我全程坐在最远最暗的角落,敬酒时连皇后和陛下的脸都看不清。趁着黑灯瞎火陛下和各宫娘娘还未驾临时,我飞快地吃掉了自己小桌上的清拌蟹肉、蒸南瓜和扒鸡腿,还喝了一大碗三丝汤。然后将空盘子垫在我不喜欢吃的大鱼大肉下面,小桌上菜品众多,少了三样也看不出来 分卷阅读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 二姐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她那一处灯火也比较明亮。以她的家世和身份,坐这个位置应该费了不少金钱与人情关系。她穿着鹅黄色褶裙,素色短袄,身披天青色镶雪狐毛边披风。她的这身衣裙,初看上去并不打眼,但当她取2下披帛披风时,后背上一幅绣工精湛的祥云牡丹图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她的两个表姐跟她相隔不远,但离主位更近,光线也更明亮。看到她短袄上的绣图,其中一个表姐似乎做了个轻嗤的动作。如果不是我一直紧盯着她的表现,也发现不了这个小秘密。 我又想笑,顺便紧了紧披帛,小扣子见状悄悄把披风盖在我的腿上,腿藏在小桌下,我这光线又暗,不靠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腿上盖了披风。 今夜雪浓风骤,门口已经溜进来了好几丝雪风。 当宫中的乐伎开始表演歌舞时,一个眼熟的宫女走到我背后轻咳一声:“余三小姐。” 小扣子:“请问姐姐有何事?” 宫女:“余三小姐不必担心,我受您舅父蒋员外之托,给您送生辰礼。员外是我旧主,我曾随员外去过西华观。礼物不便带进这里,我放在竹里馆外的灯架背后了。”说完这个宫女像来时一样迅速隐入了黑暗中。 小扣子深深一礼:“多谢姐姐!” 我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冬至是我十四周岁的生辰,除了阿娘,还有阿舅记着。阿舅一介布衣,虽说现在不缺金银,但往皇宫内院送东西,又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据田七姐姐说阿娘生我那个冬至也是大雪纷飞,彼时阿舅在塞外走商未归,外祖母家中经济窘迫岌岌可危,全靠舅母操持家务和应付各路债主,加上外祖父被生意对手活活气死,外祖家大厦将倾无暇顾及阿娘。西华观中修行者寥寥,观主明静真人年少出家未曾生育过,当时大雪封山更无法下山请稳婆,只能由十七岁的田七姐姐接生。幸好我福大命大,顺利出生。五日之后雪化,明静真人带着我的生辰八字去父亲府上为我上宗牒,只有上了宗牒,才能在官府上户籍否则就是黑户,被官府查到将被处刑。那时府上已由二娘把持,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上宗牒的。真人带去了阿娘的一句话:“你想让二小姐记在嫡母名下吗?”太常寺少卿大人家的这位三小姐看上去很生气,但没有失态。真人没等她回答,就回了西华观。大家都知道她在等,等我阿娘死了她就可以当填房了。可惜西华观虽然只是一个小道观,但不知为何犹如铁桶一块,她的手伸不进去。 七年之后,父亲派人到西华观取走我的生辰八字,上了余家的宗牒然后将有族长和八大族老签名的宗牒送到阿娘手中,换取有主母印的记名嫡女二小姐的宗牒。历经七年,我才在官府有了自己的户籍。 十四年过去了,太常寺少卿还是太常寺少卿,他家的三小姐还是二房,一个妾。 我好想笑啊。 筵席已接近尾声,我又紧了紧披帛,幸好肚里有货,不至于饥寒交迫。二姐由于在陛下来之前就除了披风披帛,中途因为抗不住丝丝缕缕的寒风,借口“更衣”到净房“加衣”,现在时时悄悄把拳头抵在嘴边捂住咳嗽。我在她的表姐之一的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最后一直没在筵席上出现的太子携着一哥两弟姗姗来迟,面容略显狼狈。原来雪太大,南城有百姓的棚屋被压塌,太子带着哥弟们去救灾刷百姓好感度去了。 陛下对于他们的行为表示了充分肯定予以嘉奖并表示今日冬至家宴,还剩好些秀女没分到各宫,今天就一并分了吧。 我顿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堆萝卜中的一个,等人来分。心情有些低落。 此时又有人在身后轻咳一声:“余三小姐?” 小扣子轻呼:“白露姐姐!” 我蓦然回首,大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白露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公主正藏在我身后的柱子后挤眉弄眼吐舌头。 我:“……” 快速瞟了一眼主位,陛下皇后与几位位份高的后妃正在低声讨论秀女归属,其余人等正襟危坐竖着耳朵表面作雕塑状其实正在努力听讨论的内容。此时站起来离席等于把所有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所以我轻轻摇头,果断拒绝了大公主的邀请。 突然我发现对面同样隐在的阴暗处的阿彩跪坐着悄悄退了出去,与大公主胜利会师。居然没人注意到她们!每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光明正大偷听陛下与后妃的谈话! 然后她俩一起跑到我身后的柱子后边朝我挤眉弄眼吐舌头。 我:“……” 商讨完毕,陛下挥挥手,表示讨论结束,筵席也结束,带着一众后妃离席。 陛下前脚走我后脚便感到一阵后拖大力,醒过神来时已经被大公主和阿彩拖到了柱子背后。 大公主:“芳琼你的胆子好小啊!” 阿彩:“是啊是啊!” 我:“……” 大公主递过一个大包:“芳琼,生辰愉快!” 阿彩递过一个小包:“阿琼,生辰愉快!” 我 分卷阅读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 小扣子赶紧接过,深深一礼:“谢谢大公主!谢谢周二小姐!” 大公主:“快坐回去吧,玉兰姑姑要宣布名单了。” 阿彩吐吐舌头,猫着腰迅速坐回位置。没人发现! 我:“……” 小扣子拖着我坐回原位,回头看柱子后,大公主已经消失了。 我:“……”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玉兰姑姑说了些什么我晕晕乎乎的没记住,只听见我被分给了淑妃所出的八皇子,阿彩和另十六名秀女因为有某项技能特别优秀,被留在尚宫局教习宫人,之后再按需分配到各宫。 第二章 宫女 永和十四年春,龙抬头,我结束了竹里馆的学习生涯,考核合格,搬进了八皇子的怡和殿,以我的家世,只能是大宫女的身份。 八皇子年七岁,浓眉大眼,肤色雪白,只是因为天不亮就起床带着小安子去尚书房由董太傅教习读书,眼圈下两道黑圈因为肤白分外明显。每天回来后他都仿佛被抽干一般瘫坐在塌上半天也回不过神。看来皇子上学可真是受罪! 董太傅今年七十有二,之前是太子启蒙太傅,太子大了之后,他留在尚书房继续为小皇子们开蒙。 淑妃娘娘亲自教养八皇子到五岁开蒙,开蒙之后八皇子就离开淑妃的永安宫搬进了怡和殿独自居住。娘娘偶尔会到怡和殿看望八皇子,其余大部分时陪着太皇太后下棋打牌吃点心。 怡和殿有一名八皇子的贴身宦官小安子,十名粗使宦官,八名小宫女,另杂仆厨娘十余人。之前的大宫女因为特别会做南方点心,懂事的八皇子将她献给了太皇太后。 五天之后就是大阿姊的婚期。 我不能出宫,求了八皇子,他允许我带一封信一件礼物送到阿舅府上。 我的信写了涂,涂了写,涂涂写写共八十几页,重新誊抄尽量将字写成蝇头小字,也写了五十几页。我给大阿姊的礼物是绣了三年的炕屏,针脚从三年前的歪歪扭扭到现在的平整细密,千针万线道不尽我的心意。炕屏也是小安子去织造局请工人帮我裱好,八皇子还帮我出了买座子的钱和打赏钱。 说起来,八皇子对身边人都是极好的。不过他掂量了一下我写给大阿姊的信的重量的时候,脸色有点发青。 没有大宫女时,由小安子一个人陪着八皇子上学,现在有了大宫女,就两个人一起陪着上学。 怡和殿距尚书房直线距离一里,宫里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生生把距离延长到六里还多,今上跟随先帝打天下时餐风饮露以武定乾坤,平定天下后沐风栉雨以文治盛世,登基之后特别下旨:皇子上学不得乘轿!宫内又不可跑马,原来皇子们都是每天徒步上下学,怪不得八皇子每天下学之后一副被掏空的神态! 我突然想起:陪八皇子上学!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每天我也要来回跑十二里??? 跑了一天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脚要断了。 第二天,我带着八皇子小安子一路披荆斩棘走直线上学,除了需要在终点重新换一身衣裳梳一下头发,路上的一切都让人很开心。 时光匆匆,我已在怡和殿如鱼得水当值一个月。 期间大皇子封齐王,出宫开府,二十岁加冠之后去封地就任。作为第一个出宫开府的皇子,陛下额外赏了齐王三十名宫人,阿彩也在其中。 阿彩走的时候我在尚书房陪八皇子念书,小扣子帮我去送她,回来的时候小扣子双眼红红,似是哭过。 能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其实应该高兴的。 八皇子帮忙带回了大阿姊给我的回信。时隔一年,我终于有渠道得知宫外的消息了。回信只有区区六页,但包含的信息量远比我给她的五十页多。 第一、阿娘在西华观安好,明静真人小病了一场。 明静真人也三十好几了,换季时老是生病。小安子的义父是太医院药房管事,能否走走关系给开个好方子呢? 第二、二娘上个月生了一个男孩。 努力了十几年父亲终于有儿子了,虽然是庶子,但这一次阿娘没有软肋可以交换“记在嫡母名下”了,所以庶子永远都是庶子。想笑。 第三、太常寺少卿因贪污索贿获罪,男丁全部下狱,女眷充入教坊,二娘出了月子得知娘家出事闹着要回去,被盛怒的父亲抽了一巴掌。 此前十几年二娘一直在父亲面前颐气指使,父亲也做小伏低,此次终于重振夫刚。想笑。 第四、二表兄(不对,现在是大姐夫了!)大姐夫带资参加定州军抵御庆国犯边,十万张牛皮,得了个武骑尉的官。 从六品,品级上与父亲平起平坐,实权上甩父亲十条街不止,不知父亲得知后作何感想?想笑。 第五、大阿姊大婚当天,高堂软座上只有父亲一人,大阿姊拜别父亲,又走出院门,对着西华观方向拜别母亲。即将临盆的二娘彼时表情非常精彩。 我很遗憾当时不在场,没有欣赏 分卷阅读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到那张和善面孔全面崩碎的伟大时刻。 第六、让我在宫中务必谨小慎微。 我想起天天带八皇子抄近路上学的“壮举”,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大阿姊。 看完信之后我高兴了好几天。 八皇子的作业越来越多,多是抄抄写写认认的作业。小安子勉强认得几个字,小扣子的水平都比他高,辅导作业的重任就这样落到了我的肩上。我想自己以后是要当八皇子府上的女官的,相当于他的半个人生导师,自然要更加严格一些。 严格的后果是当晚八皇子就发起了热说起了胡话。 怡和殿人仰马翻一整晚,第二天清晨淑妃娘娘来看望八皇子,我知道自己少不了一顿责骂了,甚至可能被打板子。 看八皇子渐渐退热,留下小扣子熬药我赶紧带着一众宫人在殿门外的石板地上规规矩矩跪下来听候发落。 没想到陛下也来了,带着太医院院正及十几个太医。个个慌慌张张,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 我跪着不敢动,心中越来越惊,看这阵势,八皇子像是中毒,此次我这条小命怕是有点难保。 不一会儿,御前侍卫也来了。 淑妃娘娘宫中的宫人迅速收拾出了偏殿,将八皇子移了过去。御前侍卫开始搜怡和殿主殿,最后在八皇子书袋夹层里发现了端倪:一张脓血斑斑的布! 太医认定这是一张擦过水痘脓血的帕子,八皇子得的是天花!!! 多么相似的场景!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我,那张脓血斑斑的帕子变成了一张好看的花签,悠悠忽忽从西华观院墙外飞进来,被懵懂无知的我捡起来玩耍…… “所有人,没有什么交代的话都杖毙吧!”陛下面无表情地下令。 被侍卫拖起来的那一刻,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到:“陛下,臣女有话说!” 我没有证据,猜的!可以吗? 淑妃娘娘停止了抽泣:“说!” “臣女幼时也被人用同样的方法陷害得天花!” “哦?说!是谁害你?”淑妃右手紧捏住椅子把手,听到我的回答,三根指甲应声而断。 “臣女,臣女父亲的二房!当时有人把一张擦过水痘脓血的纸抛进西华观院墙,奴婢那时年幼无知,玩了那张纸后得了天花。”我的语速这辈子就没这么快过,我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刀刃上行走,一言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西华观?”陛下站到了我面前,俯视着我,高大的身影压迫着我,我几乎哭了出来。 “是!父亲要娶二房,母亲被迫入观出家修行。”我的额头已经抵到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体颤抖不已,犹如风中落叶。 “查!”陛下下令。 我松了一口气,软倒在地。小命暂时捡回来了。 清查的后果是在大公主、七皇子、九皇子处都发现了带血的手帕,幸而这三人中两人年龄幼小,奶母仔细,还没接触到带毒帕子,大公主整天无所事事到处跑,很少呆自己宫里,还没机会接触这东西。而在大皇子新开的齐王府椽子上竟然发现了大量赤背蜘蛛,床缝里还发现了蝎子巢。 看来这是想让让陛下他老人家绝后来个一网打尽的架势啊!不知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宫里又会出现些什么肮脏的物事?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钟粹宫德妃娘娘被庭杖二十打入冷宫,德妃所出四皇子幽禁曦和殿。德妃父亲工部尚书秋后问斩,尚书府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钟粹宫三百宫人被打杀大半,那一夜血流成河,侥幸捡了一条命的宫人被罚入永巷,永不赦免。 一时间宫内人人自危,各宫紧闭宫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八皇子满身水痘,脸上也有好些,一直反复高热。怡和殿众宫人的脑袋还别在裤腰带上。 我记得田七姐姐说过,当年我患天花,是明静真人采了西华观后山的药草死马当做活马医被治好的。我求了淑妃娘娘出宫去找药草。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是我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踏出宫门。而有的秀女,豆蔻年华入宫,垂垂老矣也不得出宫,死后一场大火变成孤魂野鬼黄土一抔。 我没有见到阿娘,她禁闭大门,我跪在石阶上苦苦哀求她出来与我见一面。但她没有见我,也没有只言片语。 明静真人听说八皇子出天花,带我采了药草,好几次欲言又止。 “真人还有什么嘱咐的吗?”装好药草,我紧握着真人粗糙但温暖的双手,不忍分离。 “皇帝……还好吗?呵呵,他是天下之主,又怎么会不好呢?”古潭无波的眼中居然有波光闪动。 我猜他们的故事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带着小扣子走到半山腰,田七姐姐追了上来,递给我一个大包袱:“施主留步,这是□□真人给施主做的里衣里裤,从十四岁到十八岁,春秋各四套。” “田七姐姐,你也出家了吗?”看到田七姐姐身着道袍,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 “修道之人讲究清静无为 分卷阅读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逍遥自在,不染不着,相见不如不见。□□真人是真的悟道了。”岁月在田七姐姐年轻的面容上留下了风霜的痕迹,我原本以为田七姐姐永远是我的田七姐姐,一转眼,已是修道之人明心。我还以为阿娘永远是我的阿娘,短短一年,她竟然已经“悟道”变成修道之人□□? 道家讲究“清净无为”,那她为何还“临行密密缝”,恐怕从未奢望过我能够活着走出深宫吧!能够穿到十八岁的里衣里裤,不过是一个母亲倔犟不舍却又无奈向命运低头的念想! 我的路,终究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我回宫那一夜,八皇子的高热已经退了,刘太医仔细研究了药草后,同意用药,第二日八皇子就能够坐起来喝粥了。 其实我很清楚并不是自己带来的药的作用,刘太医把他的功劳分给我了一半,不知够不够保住我们的性命。 怡和殿自八皇子发病之后开始封殿,确定无宫人感染之后一个月方能开门。 八皇子生病期间一直是我与另一名得过天花的太监贴身照料。陛下和淑妃来看望八皇子时,只能全副武装站在层层包围圈之外,毕竟龙体为重。太医们整日在怡和殿内外熏药洒药,防止疫病蔓延。 有惊无险的,八皇子好了,疫病也没有在后宫蔓延。怡和殿一众宫人的小命也终于功过相抵保住了。 分我功劳的太医叫刘昊,本是太医院籍籍无名的小儿病太医,因此次医治八皇子有功,声名渐起。 我非常感激他,给他新编了一个药箱。他说比以前的药箱轻很多很好用,天天背着这个药箱跟在院正后出没于各宫之间。弄得刘院正也趁着给八皇子把平安脉时暗示我他也想要一个轻便好用的药箱。 我接受了他的暗示,送给他一个改良版分层的药箱,更轻便更好用。好处是从刘院正处获得为明静真人开的药方一份。 寒食节那天,阿舅再次在大阿姊的信里给我夹带了五张百两银票,两张十两金票,很用心的都是小额票,上次带进来的六百两银票我都还没有用呢!去年冬至他竟然在送我的紫砂茶具中塞满金豆子,怪不得那个宫女说不方便带到筵席中只能藏在路灯后边。除夕和元宵我又见过那宫女两次,知道了她是贤妃宫中的二等宫女,叫玳瑁。后来我调入八皇子的怡和殿,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宫女。 八皇子痊愈,怡和殿也终于解禁了,我陪着八皇子出殿踏青。 天花病毒在小小孩童的脸上留下了四五个痘坑,其中两个痘坑在鼻根和眼角处,非常显眼。 八皇子兴致很高,走得也很快。幸好我入宫以来运动量极大,长高了不少,长腿长脚几步就追上了中他。 有时候我也很苦恼自己的身高。在当秀女时,我就是最高的,加之这几月又猛蹿了一头,都快赶上成年男子的身高了。带着小扣子跟八皇子站在一起时,活脱脱一根甘蔗带着两个冬瓜。 是的,冬瓜。 小扣子越长越宽就不提了,她随她姐姐小坠子,长大肯定是个胖妞。病好后八皇子竟然也跟着疯长,大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痘印因为脸变大之后越发明显。许是补得太过火了? 容貌有损,在正常情况下,八皇子因为这几颗痘印基本与皇位无缘了。在以后的日子,只需要我们都安安分分的,等着封王出宫开府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吧!就是不知淑妃娘娘作何感想! 寒食节过后八皇子恢复了每天往尚书房跑的苦逼读书生活,我继续带着他抄近路,因为其他宫的皇子上学也一直抄近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渐渐地尚书房与怡和殿之间被我们踩出了一条笔直的小路。 路踩出来了,八皇子也渐渐长大了。 第三章 女官 永和二十年春。我进宫已整整八年,年前陛下封我为怡和殿的掌事女史,后宫正四品。 庆国使者来我朝面圣,并奉上巨额岁币。七年前那场庆国犯边,我朝抵御外敌的小规模摩擦战最后上升为两个国家全面开战,这一打就是七年。 这七年,前线战事时时吃紧,皇家停止了一切烧钱活动,连陛下的皇陵都停工了五年,皇后号召节俭后宫众嫔妃积极响应。举国之力将一直以来号称“东陆最强”的庆国击败,据说我朝五万骑兵兵临庆国皇城下,另有二十万步兵只围不攻。庆皇站在皇城上自刎殉国。时逢庆国后宫内乱,太子身中数箭死在自己人手中,随后后宫大火,后妃皇子公主死伤数人,大火之后在冷宫找到一名十二岁皇子,唯一剩下的皇子登基第二日即宣布向我朝称臣纳贡。 这七年自然也没有选秀,后宫基本都是老人,偶有小规模补充。陛下甚少踏入后宫,举国上下节俭度日,各宫之间也少了许多争斗的由头。 在这场战争中,大姐夫由一名从六品武骑尉升至正四品怀化中郎将,统领千军万马。 而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名从六品小官。 庆国称臣,塞北商路顿时大开,阿舅一展身手的时代又来临了。 事情都在向 分卷阅读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除了…… 庆国作为臣属国,以边境十一城作聘向□□上国求娶公主。 陛下同意了。没理由不同意。很划算。 只是听说陛下要嫁大公主,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陛下最疼爱大公主,如何舍得她远嫁异国? 大公主:“父皇说我的年岁正合适!” 我:“你已经十七了,嫁给十二岁小皇帝,叫年岁合适?” 大公主惨然一笑:“作为公主自小享受荣华富贵被宠成天之骄女,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国家付出一生。两个妹妹不过十一二岁,她们如何懂得掌管后宫拉拢权贵?庆国后宫现在一团乱麻,正是混水摸鱼的好时候!所以只能由我去摸这些鱼!” 我:“那你这一去……” 大公主紧紧拥抱了我一下:“芳琼,你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我:“带上阿彩吧!她精通医道,会金针点穴,还会几下拳脚,贴身保护你应该没有问题。我也好安心。” 大公主踮起脚尖揪揪我的鼻子:“真想带着你一起走!可惜不能!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你看以前抱住你时我的头顶刚好抵住你的下巴,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我:“……” 默默地走下台阶,下巴刚好靠在大公主的头顶。 良久,大公主抽泣了一声,很快又止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帮我照顾四哥,这些年你是知道他心意的!” 四皇子被幽禁在曦和殿七年,几乎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除了大公主。 大公主从小就与四皇子亲厚,当德妃出事后,她从大相国寺祈福回来之后常常去曦和殿看望他,也时常令人给冷宫中的德妃送东西。托她的福,这七年无论是四皇子还是德妃的日子都还过得去。 因为八皇子患病从病魔手中挣了半条命出来的关系,遇事陛下总会多宠这个儿子一分。岭南来的荔枝,多送一盘!高丽来的人参,多赐一根!天山来的雪莲,多给一朵…… 八皇子因为曾经高烧数日不退,说话有些迟钝,不像太子三皇子每次得赏都妙语连珠哄得陛下心花怒放。但反应迟钝的儿子好像还更得陛下的喜爱。 于是八皇子把多得的那一份都送给了他的四哥。 每次都由我去送这些东西,一来二去,大公主就知道了。她对小八的做法极其赞赏,具体表现是…… 掐着八皇子胖嘟嘟的脸颊:“小八,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八皇子热泪盈眶,伸手朝我求救…… 想当初四皇子外祖家一朝覆灭,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他一蹶不振。十几岁的小少年心思极重,常常坐在曦和殿门口的石阶上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夜。宫人都是后来换的,此时大多趁机偷奸耍滑也不管他,所以他经常生病,不到两个月瘦得脱了形。 直到八皇子病愈之后带我去看他的四哥。 因为大公主的关系,此前我经常见到四皇子,当时还年幼算不上丰神俊朗,但唇红齿白身量高挑言语间顾盼神飞生得极好。此时却形销骨立脸色青白,因他长期坐在地上,外袍脏污多处被磨破,袖口全是毛边。殿前落叶杂草满地都是,殿内灰尘满屋,桌上剩的饭菜有的都长了绿毛,想来恭桶也不知多久未倒更未刷洗,殿内弥漫着一股怪味。想当初德妃受宠,四皇子与大公主交好,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想来四皇子一朝失势,宫人又惯会踩低拜高,他支使不动了。而且他失势之后曦和殿所有宫人都是从其他宫里借调过来的,不可能用心照顾一个失势皇子。 恰好这两月大公主母亲周美人因她差点被害,求了陛下恩准带她去大相国寺常住吃斋还愿,并不在宫中。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八皇子的雷霆之怒。 平日里他和颜悦色简直不像个皇子,有时做错了功课还会低声下气哀求我不要告诉太傅。 曦和殿的宫人看到八皇子驾临,急急忙忙乱糟糟闹哄哄挤成一团跪在殿前。 八皇子年纪尚幼,身量又矮,此时脸上的痘坑显眼,虽然太皇太后喜欢他的母妃但皇帝惯来不喜,虽按长辈的意思封为淑妃却也没有多少宠爱,所以未免被这些来自皇后贵妃等人宫中的宫人看不起。 “管事的出来!”八皇子声线稚嫩,但颇具威严。 底下小动作不断的宫人安分了些许,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直起身来:“回八殿下,是老奴!” “拖出去,打!” 那老嬷嬷不可置信地喊:“八殿下,老奴是皇后宫中调过来的!” “听到没有?拖出去,打!” 随八皇子借调而来的四个御前侍卫不由分说拖起老嬷嬷就走,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惨叫。 八皇子一直没喊停,侍卫便一直打,每一下都打得非常重,老嬷嬷起先还能喊几声,打了二十几棍以后就没了声息。 剩下十几名宫人自棍子打到老嬷嬷身上之后就完全老实了,战战兢兢规规 分卷阅读8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矩矩垂着头跪好。 侍卫继续打到五十几棍后,八皇子示意侍卫停手。 “排好队,一个个走过去看看你们的管事嬷嬷。”八皇子一字一顿地说。 “八殿下饶命!八殿下饶命!”宫人们鬼哭狼嚎地磕着头,有几人额头已经见血,却仿佛不知疼痛地继续磕着:“奴婢不敢了!” “四殿下饶命!四殿下饶命!”有机灵的跪行到四皇子面前,开始向他求情。 四皇子嘴角噙起一丝微笑:“小八,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不知道你患天花是我母妃做的吗?要不是她,”他指了指我,“要不是她,你就没命了!你应该恨我才对呀!” 八皇子笑笑:“谁知道呢!宫里的是是非非,什么时候真相大白过?” 是啊,宫里的是是非非,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真相。令我惊讶的是八皇子小小年纪居然看得如此通透! 自此以后,八皇子的身上便打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皇后的凤仪宫借调到曦和殿的嬷嬷被活活打死示众,她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我感到很惊讶,心中暗暗警惕。 因陛下偏爱大病初愈的八皇子,不仅撤换了怡和殿不得力的宫人,还将曾借给他的那四名御前侍卫赏给怡和殿。皇子宫中用御前侍卫,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连我这个大宫女走路都能直起腰了,后宫的风向似乎变了一变。 在陛下庇护下怡和殿风清月明,日子好过得很。加上与庆国开战,皇后贵妃争着做表率,笑里藏刀争争斗斗的糟心事情少了很多。 太医刘昊某一日为八皇子请完平安脉之后,突然跪下:“臣想向八殿下求一个人。”说罢抬头看了我一眼,还眨了眨眼睛,仿佛我跟他事先约好一般的神情。而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对我起了这等心思! 我:“……” 八皇子:“你不是有妻有妾吗?是准备休妻再娶还是?” 刘昊:“臣的妻子上个月出家了!” 顿时我对刘昊的好感荡然无存,甚至想赏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八皇子与我对视一眼:“回去以后把我的医案交给陆太医吧,以后不要到怡和殿来了,保住小命要紧!” 刘昊:“……谢……谢八殿下!臣告退。”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刘昊,八皇子说:“他要不是刘院正的侄子,我废了他!”。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八年了,三五六七皇子相继封王出宫,四皇子已到弱冠之年,陛下却一直没下封王出宫的旨,仿佛早已忘了这个皇子。 他的话不多,与大公主还能多聊两句,我单独去给他送东西时,总是一脸深沉地看着我,又不允许我走,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也聊两句诸如“今天要下雨”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幸好我自小在西华观长大,身边最多的就是沉默寡言的修道之人,早已习惯。所以我去看他时总是带着书,他看我,我看书,两不相干。 大公主被封为安定公主,远嫁庆国。 送嫁那一天我站在八皇子身后,看着凤冠霞帔的公主拜别皇帝陛下与皇后,转身踏上八匹马拉的婚车。她拨开珍珠流苏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此生最后一眼。 周美人因安定公主被晋封为昭容,位列九嫔,此时却只能站在人群中目送女儿,可能是此生最后一眼。 阿彩扶着公主,回头看向我,一眼千言,也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眼。 回宫之后我呆坐在窗前,脑中一幕幕,全是大公主的欢声笑语。 “想哭吗?肩膀可以借给你!”八皇子站在窗外,挑挑眉毛,那两个显眼的痘坑也跟着俏皮地动了动。 我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胖乎乎的腮帮子,笑了。 十四岁的小少年不复当年那样圆滚滚,身量长开,但脸庞儿还是圆圆,手感极好。 他撑住窗台,一个跨步跃了进来:“早就给你说了不要老是捏我的脸,越捏越大!哼!”这段时间他变声,声线古怪,破锣一般。 我:“……怪我喽!” 此时小扣子快步走了进来。 我:“?” 小扣子悄悄伸了四个手指出来。 八皇子假装大度老气横秋地挥挥手:“你去看看老四吧!大姐走了,估计他伤心坏了!”八皇子老是在四皇子背后称呼他为“老四”,仿佛这样就变成大人了似的。 四皇子一直被幽禁在曦和殿,没陛下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所以无法送嫁。 我本以为会见到胡子拉碴借酒消愁痛哭流涕的四皇子,已准备好一肚子安慰的话。没想到他把自己收拾得还挺标志,穿着一身湖蓝色便服端坐在太师椅中,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加了冠。面前甚至摆了一本书,看上去也没有喝醉很清醒的样子,但应该还是喝了两杯的,走近他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我最爱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你了!” 他一说话我就知道这人应该喝了不少,平时他就是个闷葫芦,哪敢这么说话?我蹲在他身前帮他理了理外 分卷阅读9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袍下摆,上面还有未干的酒渍。仔细一瞧,书桌下堆着好几个酒瓶。差点被他骗了,还以为他没喝醉,结果喝了这么多! 他突然扶着我的肩膀,从太师椅里滑了下来,跪坐在我面前。我连忙大力扶住他,以防他摔倒。幸好我身量够高,力气够大两人才没一起倒在地毯上。 他抬手抚摸我的脸,眼中似有群星闪烁:“芳琼,我想要你!想了好几年了!” 我:“……” 禽兽!太禽兽了!人面兽心的家伙!没想到你对我的心思已经到了如此禽兽的地步了!我看错你了!不过他的脸还真是耐看,如果打一巴掌,会怎样?还是不要了,打坏了多可惜!他就是口头上占占我的便宜而已,可以原谅!呵呵,可以原谅……吧? 还没等我找到原谅他的理由!他就一把抱住我,带着酒气的唇霸道地堵住了我的嘴,随即舌头也抵开牙齿穿了进来! 我:“……” 一着不慎被蛇咬!不对,被人咬!不对,被人……咳咳……该反抗了,不然他的手都伸进胸衣里了! 打他?咬他?抠他?诶?诶?我的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主动抱住他的头了? 我:“……”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被四皇子火急火燎地脱了大半,大腿胸脯都暴露在外,布满吻痕。他自己也脱了大半,胸口上好几个牙印……应该……好像……但愿……不是我做的……吧? 我在干什么呀?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捞起地上的衣物就往卧室跑。 四皇子:“对对对,不在地上!去床上……”然后踉踉跄跄追了上来。 我:“……” 等他跌跌转转摸进到卧室里时我已基本穿好了衣裳,然后我将他引到床前一推,当他倒下时我捞起他的腰带将他的手缚在床头,拖过大被将他蒙头盖上,拿起鞋子准备抽他一顿时,又心软下不了手,只好揭开被子把桌上一壶的冷茶淋在他脸上。 八皇子:“呃……你们在干嘛?” 我:“……”幸好把衣服穿上了,这个小祖宗什么时候来的?不会被他看去了吧?脸还能不能要了? 满脸冷茶稍微清醒的四皇子:“……” 八皇子:“芳琼你不会是在强迫四哥吧?这样不好吧?” 我:“……”看现在这个状况,是有点(非常)像我在强迫他啊!该怎么办啊?说不清楚了! 这件事之后我足足一个月没去曦和殿,并且准备以后都不去了。 第四章 永和 德妃去了。 在冷宫很平静地用七尺白绫结束了或荣耀或凄惨的一生,在唯一的儿子二十岁生辰前夕。 我在曦和殿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于是我从殿门边的围墙上爬了上去,然后身轻如燕(重如泰山)地跳了下去,差点崴到脚。 四皇子正在院子里舞剑,看到我从天而降,惊得差点刺了自己一剑。 这套剑的剑谱还是我送给他的。不止是剑谱,他书房里的大部分书,都是我送给他的。 一瞬间,尴尬的气氛围绕在我们周围。 我:“呃……今天太阳可真大!” 四皇子:“……是啊!呵呵……” 一个月以前你不是连“我想要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吗?现在又变成闷葫芦了? 德妃不在了,现在想起那些有些不好:“呃……节哀!” “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她会撑到我二十岁!……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他眉眼温柔,强忍悲伤时有种勾魂夺魄的吸引力,“我想你,却又不敢见到你!”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跟他抱在了一起! ?????? 这种事情难道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吗?就这么轻车熟路地抱在一起了不好吧? 幸好这次也只是抱了一会儿,毕竟德妃刚刚才死,权当我化言语为行动安慰他的吧! “今日是我二十岁生辰,你来帮我加冠好不好?”他执起我的手,来到书房,把上个月他戴过的冠拿出来献宝似的摆在我面前。 “上个月……咳咳……你不是已经戴过了吗?”一提到上个月,我就好尴尬啊! “我自己戴着玩的,不算!”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你得帮我!”不容反驳的语气。 我:“……”你是大佬,横竖都是你说了算!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话,我好不习惯啊! 我将冠稳稳当当固定在他发髻上,垂下发带,嗯,陌上人如玉翩翩佳公子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捉住我的手,吻在手心:“五年前,五年前我梦到与你……第二天见到你,就忍不住……这五年来,就寝时每次一想到你,我就……就……常常半夜起来沐浴……”他的耳朵根红红的,心思如此龌龊还好意思脸红?当秀女在学馆时有嬷嬷专门来教授过我们这方面的知识,我很清楚他的心思禽兽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敢跟你说,怕你 分卷阅读10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再也不来看我……我一个人……”他说着说着有些哽咽,看来是真的委屈。 “上个月……喝了酒,你没有拒绝,以为自己又在梦里,就放肆了一回!”禽兽!你还有脸提上个月?我拒绝了!拼命拒绝了!哼! 我:“大公主知道吗?” 他:“嗯!” 我大惊失色:“知道多少?你梦里的事也跟她说?” 他:“没有没有!她只知道我心悦你!” 听到他情急之下说出“心悦你”我内心还是很受用的。 “今天,你没有拒绝我,我很高兴!”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怕我跑了一般。细碎地吻着手指尖,摩挲,揉捏,然后得寸进尺顺着小臂摸到肩膀…… 我抓起书桌上的毛笔,敲得他头上的玉冠“笃笃”作响:“放肆!” 他立马坐直了。 自此以后我们相处除了看书有时候还亲亲抱抱。 八皇子对我们的关系仿佛已了然于胸:“芳琼,老四无权无势可能被幽禁一生,你不后悔?我的条件可比他好多了,你不考虑考虑?” 我揉揉他的圆脸:“小屁孩!你的王妃陛下都准备好了,你是准备让我给你当暖床宫女?”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年父皇对曦和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大姐和我殿里的人自由出入,已是恩典,我也不敢再去求其他,否则,他性命难保!” 我:“就这样吧!不敢奢求更多!” 我以为我的一生就是如此:在八皇子出宫开府之前尽量多的陪伴在他身边!如果有可能,便留在他身边,陪他终老宫中。 那一日,杨花漫天。 气氛有些古怪,巡逻的侍卫还是十五人一小队,一刻钟经过怡和殿门前一次,但我总感觉不对。 侍卫第三队换防经过怡和殿时,我大惊失色:这三小队侍卫我一个都不认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有新入编的侍卫,也不可能接连三队全是新人! 我想找八皇子,但他一早就去宣政殿旁听早朝了。 我带着小扣子快步走向曦和殿,一路上虽没遭到拦截和盘问,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路上遇到的好几拨侍卫跟之前一样,一个也不认识。 怡和殿和曦和殿之间相隔不远,半刻钟就到了。曦和殿像往常一样殿内紧闭,我们轻车熟路从围墙翻了进去。 幸好四皇子和往常一样,在书房自读。十几名宫人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岗位上。 “要变天了!”我悄声说。 四皇子脸色突然苍白起来:“那你不好好呆在怡和殿还到处乱走?”随即他反应过来,“是了,现在我这应该算最安全的地方!” 到了午后,宫里果然开始戒严,巡逻的侍卫守住各宫大门,不允许宫人随意走动了。 许是那些侍卫也知道曦和殿等于冷宫,只派了两人看似随意地守在杂草丛生的殿外。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谁也不知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四皇子冷静地将十五名宫人都约束在各人宿舍中,曦和殿唯一的武器是十余年前陛下赐的那柄未开锋的铁剑。 夜幕降临,宫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就在那一夜,在夜幕的掩盖下,纷纷扬扬的杨花浸饱了鲜血。 来自皇后、太子以及太子一系臣子、宫人的鲜血。 齐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逼宫。 如果他赢了,历史便由他书写,是忠君爱国“清君侧”赢得天下;如果他输了,便是乱臣贼子犯上作乱人头落地。 陛下在宣政殿得知齐王造反,大惊之下吐血昏厥。除了死去的太子与被禁的四皇子,其余皇子皆被齐王扣留在宣政殿。 理智告诉我不用太过担心八皇子安危。他容貌有损,无缘皇位,新皇上位之后肯定会选择几个完全没有威胁的弟弟宠给天下人看。所以此次肯定不会针对他,他应该是安全的。四皇子则无权无势,宫里随便拉一个太监的势力都比他大!齐王连带他去宣政殿的兴趣都没有。 我胡思乱想着,把四皇子跟太监类比时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的□□。 他立即发现了我不怀好意的目光:“……”然后悄悄抓了一把我的臀。 我:“……” 十天过后,“永和”这个年号至永和二十年夏便结束了。 太上皇宣布退位,新皇即位,改年号建武。 第五章 建武 建武元年夏,太上皇移居行宫昭和宫,□□皇太后携众太妃在紧靠行宫的万泉山无极观中出家修行。 新皇大兴土木,新辟宫室数千亩。 还居住在宫内的皇子们虽然年龄未到,新皇破例赐府封王。八皇子被封宁王,九皇子被封安王,就连不足十岁的十皇子和十二皇子(十一皇子早夭)也被分别封王建府。二长公主和三长公主赐公主府,另外三个不足十岁的长公主迁居慈宁宫,由昔日的邹贵人今日的皇太 分卷阅读1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后亲自教养。 四皇子仿佛成了宫中的禁忌,为了保命,谁也不愿提起。 八皇子出宫之前许是看不过我整日里沉默寡言以泪洗面的样子,硬着头皮求新皇能否送一个女官给四皇子。送女官不比送宫女,女官都是皇帝册封有编制有品级的宫人,往往代表一方势力。 新皇的脸隐在树荫下,看不清表情。他身材魁梧,右手小指上戴着一只指套,食指上套着一枚象征帝王的指环。此时另一只手一直不停地转动着这枚指环。 “小八,不如朕跟你换吧!据说你这个女史很会照顾人,让她来照顾朕,朕另派两个人去曦和殿!保证把你的四哥照顾得妥妥当当。”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三伏天,我的背上瞬间渗出冷汗,仿佛被毒蛇盯上。 八皇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我也跟着跪下了,膝盖碰在石板地上,生疼。 “来来来,小八,先起来!”他笑呵呵地亲手扶起八皇子,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宁王”殿下了。 “小八,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何罪之有?不过跟你换一个人而已!”他又似笑非笑盯了我一眼,“不过中人之姿,倒是把我八弟迷得五迷三道的!” 我立即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地上,这让我想起了八年前怡和殿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那一次。 “据说废太子曾想把你要到东宫?”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回陛下,臣不知。”我是后宫正四品女史,可以自称为“臣”。 “哦,对!可能你确实不知!因为当时他起意后,被朕给搅黄了!哈哈!居然想利用你牵制蒋将军……你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臣姓余名琼芳。”我老老实实回答,四皇子和八皇子都是话不多的人,习惯了沉默中的默契,突然遇到一个权势滔天有生杀予夺之权的话6唠,好惶恐好不安。 “余琼芳……嗯……我想想……你的父亲是余唯庸!这个人人品不太行啊!” 我:“……”他一介六品小官,连新皇都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应该会感激涕零吧,因为人品不行被皇帝关注!如果现在不是站在死亡边缘,我好想大笑三声啊! “八年前我查过他!我发现你们家的过往真有趣,比这皇宫内院还有趣!呵呵!不过一介乡野出身的穷书生,先是攀上你那富甲一方的外祖,求得八品官后还不满足,利用那副好皮囊勾引太常寺少卿的女儿,太常寺少卿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一个乐伎之女,还被嫡兄破了身子,冒充什么嫡女派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讲起我家的历史,这位新任皇帝简直眉飞色舞,给把扇子估计能跳起舞来! 还在生死边缘徘徊,不能笑!不能笑!而且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啊! 宁王:“……”(你面前的是皇帝,好歹有点敬畏之心好吧?) “我给你讲啊……”他居然拉着我和宁王坐在御花园长满青苔的石阶上,一副我不说完你们不准走的架势,“这家人的事情奇葩得很!” 我:“……” 我就是“这家人”中的一个!虽然不在余府长大,但你这样当面八卦,不太好吧?你是多久没有正常的聊过天了? “我查余唯庸的时候,本来是想顺着太常寺少卿那条线摸一摸太常寺这老家伙有没有什么拉拢他的把柄,毕竟朝中三品之上的文官基本投了太子或保持中立。结果让我钓出大鱼来了!”他激动得一拍手,仿佛西华观外种田的农妇看到沟渠里的大鱼一般。 “至于是什么大鱼,你们没有必要知道!”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好吗? “他不是很愿意合作,后来我就干脆搞死了这个太常寺少卿!” 我:“……”原来是你干的!干得好! “你们知道余唯庸的小儿子怎么来的吗?哈哈哈……他头顶冒绿光啊!哈哈哈……” 我:“……”虽然我也很高兴有人绿这个渣渣父亲,但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总觉得怪怪的。 “余唯庸不是跟那个杨……杨氏有个女儿吗?对,就是你二姐!她倒真是你爹的种!不过是在进你们家大门时就怀上了,这女人身体不错,之前在娘家,一年打两次胎,据说都是她嫡兄做的恶!她爹急于将她嫁出去,你爹就送上门了!哈哈哈!!!” 我:“……”好劲爆的八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没敢问出来,他再有八卦精神毕竟也是皇帝呀!而且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后来呀,她回一次娘家就给你爹脑袋上刷一道绿漆!回一次娘家就给你爹脑袋上刷一道绿漆!回一次娘家就给你爹脑袋上刷一道绿漆!有孩子了就被嫡母灌一碗药!有孩子了就被嫡母灌一碗药!有孩子了就被嫡母灌一碗药!” 我:“……”这是被刷了多少绿漆?灌了多少次药? “听我说听我说!最后一次有孩子了,还没来得及灌药,我开始收拾他们家了!所以她那蠢货嫡母没腾出手来居然被她给逃回你们家了,所以这孩子现在七岁了还不会 分卷阅读1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说话!是个大傻子!” 我:“……”大阿姊确实没告诉过我这个弟弟是个傻子这件事情,可能她也不知道吧,毕竟她出嫁之后就没回过娘家,与娘家是断绝关系的那种关系。她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知道的,像儿子是傻子这样的事情放在正常人身上当然都是能瞒多久瞒多久了! “你别说,这太常寺少卿官不大,钱财却不少,光清点转移他的财产就花了大半年时间,他事发的时候还有两三成财产没来得及搬,就剩下的那部分,晃花了好些人的眼!要不是有他送的这笔横财,我还没钱养军队呢!” 宁王:“……” 我:“……”你这什么都告诉我们了,是准备灭口吗? “还有还有,你知道吧!就你六岁那年得天花那事我也知道!这后面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 我:“皇上请讲……”陛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足够“惊天”了。 “你不说请讲我也会告诉你,当时杨氏跟宫里一个昭容搭上了线,你父亲送了许多钱财进宫,还在扬州买了好几个没□□的瘦马养在府里充当女儿,妄图在太上皇选秀时如此这般操纵一番。没想到太上皇登基好几年都不选秀,好不容易选一次,还不是为自己选的。” “所以后来在我二姐和杨少卿的两个女儿都顺利进了东宫!”原来如此。至于我,父亲肯定知道我不可能跟他一条心,所以随便打发点东西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们本来准备将太上皇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皇子一锅端,公主只是顺便,最后干掉太上皇,太子名正言顺登基,不然太子等父皇老死不知道要等多少年!结果在实施过程中出了好几个岔子,最终只有小八一人惹上天花。而用天花病毒害人这个主意,就是杨氏给那昭容说的!那昭容是皇后的人。” 我:“……”德妃果然是背锅的,皇后才是幕后黑手。 “工部尚书也死得不冤,我府内的那些手脚确实是他手下的人做的!他以为投靠太子就能保住老四?” “……”原来如此啊!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去曦和宫?朕有生之年决不可能赦免老四,他外祖父差点害死我,我没斩尽杀绝已经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了。” 我重新跪下,重重叩头:“请皇上成全!” “唉!你怎么跟余唯庸一点也不像啊!他惯会见风使舵!” 我:“……请皇上成全!” “成全成全!你别磕头了!犟得像头牛!不愧是董女史带大的!” “董女史?” “哦!就是明静真人啊!” 我:“……” 新皇更大的八卦兴致被我这个短短的疑问勾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我俩站起来往他的御辇走去,边走边讲:“我给你们讲一段明静真人跟太上皇不得不说的往事!” 我:“……” 宁王:“……” 走到御辇前,他还准备拖着他的小八弟一起坐上去,吓得宁王差点跪下。 我:“……”这人是怎么在宫中隐忍十几年,在封地经营数年,又渗透到军中,拉拢数十个手握重权的大臣,兵不血刃包围皇宫,最后手刃仇敌太子一党,在欢呼声中送走太上皇登上皇位。这个人别是被“夺舍”了吧? “呵呵,忘记了忘记了,八弟你就跟着走吧!我们边走边讲!”他挥挥手,示意抬辇的宫人走慢点,又转过头来,“那个谁……余女史啊,明静真人就没告诉过你她的往事?” 我默默摇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逮着一个人就开始刨地三尺八卦到底啊? “话说当年……”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极了说评书的老爷子。 第六章 明静真人与太上皇不得不说的故事(一) ……先帝打天下时带着五个儿子征战多年,世称“常州六虎”。 彼时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盗匪横行,先帝带领的常州军军纪严明逢战必胜,附近州县的庶民纷纷来投。先帝摒弃世家所谓的“门户”之见,难民、商人、工匠……来者不拒。 在常州军中,哪怕曾经是囚犯,也能挣军功,以军功换自由,甚至是官职。 短短两年,常州军已有十万之众。 前朝气数已尽,朝中仅存十数名老臣拥护着年仅五岁的小皇帝固守着帝都那一方小小天地,周围豺狼虎豹环伺,彼此之间虎视眈眈,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把对方撕成碎片。 常州军没有加入环伺帝都的兽群中,而是埋伏在不远处观望,像狮子静静埋伏在充满鳄鱼、河马、猎豹、豺狼……那水源边的树丛中。 不管争夺水源的战况如何,只要不加入战斗,依照狮子那尖利的爪牙和强壮的身躯,一定有肉吃。 战火一触即发,整整三个月,帝都硝烟滚滚。 龙椅上走马灯似的换了五六拨人,坐得最久的是曾任允州州牧的周显,他在龙椅上坐了五十四天,然而他也没有笑到最后。他击败了无数个对手,收编了无数军队,将败 分卷阅读1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兵降将打乱收编到自己军队的每一个角落,看似聪明的做法!当自己人数很多的时候是没有问题,但当败兵降将的人数短时间远远超过嫡系部队时,这种方法是致命的。 嫡系军士无节制地没收被收编士兵的财务,克扣他们的军饷,霸占他们的军功……十几万军队盘亘帝都数月,每日里洗劫富户、勒索商户、欺男霸女,甚至还在皇宫中横行,无人能约束。 就连被软禁在深宫中的前朝小皇帝某一日夜里都被闯入的小兵乱箭射死,只为了抢夺他身上那些看上去很贵的配饰和□□他身边的美貌宫女。 负责保护(看守)前朝小皇帝的嫡系军士与混乱的收编士兵一言不合火并,这次火并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染到全军。几十万大军在小小帝都中疯狂撕咬,帝都犹如一个超大的虿盆一般。 周显还来不及改国号就被曾经最信任的部下一剑贯穿在他肖想了一辈子的龙椅之上,血液与之融为一体。 当虿盆中只剩下奄奄一息的蛇虫鼠蚁时,狮子出动了。狮子总是一击必杀,毫不拖泥带水。 “常州六虎”带领十万常州军进驻帝都,残兵败将望风而降。 太上皇当时还是“常州六虎”中的三公子,先帝收编帝都中十数万杂牌降兵,将十二万步兵编成八支队伍,让四个儿子每人带领两支分别前往定州、云州、幽州、燕州戍边。 三公子带领的两支队伍刚到定州时,就遭遇了一小股前来混水摸鱼的庆国骑兵,看来内乱的消息已经传入庆国了,这一小股骑兵不过是打前哨的。 三万刚出炉的步兵对阵三千庆国铁骑。 当然是砍瓜切菜般……被彪悍的庆国骑兵杀得丢盔弃甲哭爹喊娘。 三千人追着三万人砍,那场面蔚为壮观。 三公子跑在最后面。 他的五千嫡系亲兵,埋伏在定州城外的树林中。 定州城城门紧闭,守城士兵沉默地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逃兵。这些人在帝烧杀抢掠不在话下,可一旦进入真正的战场,就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而且逃跑的念头像瘟疫传染速度极快,这就是一个被逃跑疫病左右的巨兽,被鬣狗追得四处乱逃。 巨兽看着紧闭的城门,绝望地哀嚎着,有人还试图徒手爬上城墙。 三公子策马而出:“想活还是想死?想活就拿起手中的武器杀掉追来的敌人!” 传令官迅速策马将他的话传遍全军。 有的残兵败将已是两手空空,武器不知何时被丢弃在逃跑的路上。 定州守军从城墙上扔下兵器。没有人去捡,任凭布满铁锈的刀剑插在泥土中。 片刻之后庆国追兵到了。 三千全副武装的彪形铁骑跟两万多残兵败将对峙。 残兵败将身后是城墙上站着寥寥数人的定州城,定州城后是一望无际的肥沃原野,种着大片大片的麦子,饱胀的麦粒仿佛要爆出麦穗,一派丰收景象。 庆国边防军校尉李小山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做梦:定州城守军已如此不济了吗?这三万守军溃败不像假冒,你看败军两股战战,手中空空,如果说这是诱敌之计,未免演得太逼真了些。况且被他们砍瓜切菜追击杀死的人已超过五千人,如果说这是诱敌之计,那可是下了血本了,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那种。 艰难的抉择之后,李小山还是决定撤退。他可不敢奢望三千骑兵攻下定州城,还是回去禀告上级吧! 但是当他准备撤退时,就知道已经晚了。 五千铁血凛凛的兵马不知何时沉默地半围在他们身后,黑压压一大片。 三公子一声令下:“杀!” 五千嫡系策马奔腾,两万多溃军中有人颤巍巍捡起了武器冲向敌军……越来越多的人被战斗激起血性捡起武器冲了上去。 这一战,歼敌三千,自损八千,但三公子获得了二万两千拿得起剑握得住枪的部队。 三公子知道,这三万人是父亲打发给他们兄弟的奖赏。远离帝都等于远离权力中心。 卸磨虽然没有杀驴,过河也没想拆桥,但鸟尽弓藏的时间未免太早了一点。 “常州六虎”自断了四条爪牙最锋利的猛虎还能震慑天下人吗? 父亲身亡,大哥重伤的消息传到定州,三公子立即带着两万人马千里驰援。 兵临帝都城下时才发现二哥、四弟、五弟都没有来。定州最远,他们应该先到才对,结果斥候侦查的结果是只有定州军回来了,云州、幽州和燕州拒不发兵。 三公子只能孤军奋战,像一头被族群抛弃的孤狼。他父亲的尸骨被对手挫骨扬灰,重伤的大哥被倒吊在帝都城墙上示众而亡。 而云州、幽州和燕州几乎同一时间宣布自立为王。 最后一战三公子以少胜多无所不用其极,化身为兽,以身为饵,以己为剑,深深插入敌手心脏……帝都历经数月战火硝烟,已是千疮百孔。各大世家摇摇欲坠,百姓流离失所,达官贵人携老拖幼往南方逃难。 后来, 分卷阅读1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三公子推出了在定州大狱找到的曾被贬为庶人的定王。如今,定王是前朝唯一的皇家血脉了。三公子拥戴定王登基,改年号为“永平”,定王毕竟是正统皇家血脉,跟之前的窃国篡位的诸侯、军阀完全不同,不管是门阀世家还是遗老遗少,响者云集。 前朝在三公子的操纵下,又开始苟延残喘。 永平三年,皇帝驾崩,年仅三岁的幼子即位,三公子为摄政王,改年号“承平”。 承平三年,幽州王暴毙,摄政王派定州州牧聂平任幽州州牧,提拔定州刺史蔡进为定州州牧。 承平四年春,燕州王瘫痪,摄政王派定州州牧蔡进为燕州州牧,提拔定州刺史王六安为定州州牧。 承平四年夏,云州王反,摄政王派三十万大军兵临云州城下,云州守军打开城门,献上被五花大绑的云州王,云州不战而降。 承平四年秋,手握大权无聊透顶的摄政王殿下在御花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宫女。 别的宫女忙着挑花刺绣讨好各宫贵人,她撅着腚在御花园一棵金合欢树下挖土。 摄政王:“……你在干嘛?” 小宫女:“嘘……” 摄政王:“……” 小宫女:“不要声张,我只需要一小包土就够了!你是哪个门的侍卫,等我做好了我给你一个!” 摄政王低头看看自己的绛红色便服,夜色下乍一看是有点(非常)像御前侍卫的制服。 摄政王:“你要做什么?” 小宫女:“泥人啊!你们这些侍卫不都知道嘛!” 摄政王:“……”都知道,就本王不知? 小宫女:“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先预订哦,迟了就没有了!” 摄政王:“呃……小猪吧!”有人像极了在泥坑里拱泥的小猪,圆圆胖胖就连额头上都沾了黑泥。 小宫女:“啊……动物啊,没捏过,不过可以试试!” 摄政王:“你多大了?跟谁学的手艺……” 小宫女小脸红扑扑,鼻头上挂着细汗:“十三了!叶嬷嬷教我的手艺!” 摄政王:“……”看上去最多十一,矮矮胖胖,“你是怎么进宫的呢?” 小宫女边清理泥土中的枯枝败叶,边说,一缕头发不听话地晃荡在她耳边,脸儿红红,汗津津的:“据说在这么小就进宫了呢!”她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腰。 摄政王:“……”宫内还选婴幼儿入宫?本王怎么不知道? 小宫女终于挖好了泥土,用衣裙兜着往曦和殿跑,边跑边回头做了个鬼脸:“阿叔,我给你捏个小像吧!记得明天来曦和殿取!”说罢蹦蹦跳跳进了曦和殿,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影掩在草木中,很快便看不清了。 摄政王:“阿叔……” 查证结果很快摆在了摄政王的御案上:董明珠,董平之孙女。 是了!董平满门忠烈,四个儿子为国战死,唯一留下的骨血是董明珠。董平舍身救他身中数箭,临死之前将孙女托付给他。彼时他还是三公子,征战四方朝不保夕,唯有将她寄养在定州,他当了摄政王之后权势滔天能庇护住她了,才将瘦瘦小小的她接回宫中保护加照顾。 刚来宫中时,她像一只小猫一样,每晚需含着他胸前的玉佩才能睡熟,薄薄的衣服下能摸到嶙峋的背骨,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 后来他忙得像个陀螺,偶尔空了之后去看他一眼,看到她渐渐胖了起来,哄着她睡觉、吃饭,教会她认第一个字……专门找来善于调养小儿身体和教养小儿的乌斯后裔叶嬷嬷,等她终于长的圆嘟嘟胖乎乎后他放下心来,于是专心去做勾心斗角排除异己的事情,慢慢把她放在了脑后。 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 “……宣……董明珠觐见!”他沉吟着,右手下意识地上下抚摸着光滑的椅背,仿佛摸着多年前那小小的、嶙峋的脊背。 很快的,小女孩被宫人带进了太极宫,发丝尖儿上还沾着水,看来刚刚沐浴过,脸儿红红唇儿粉粉…… 他突然有些口渴…… 董明珠:“啊!是你啊!原来你就是摄政王阿爸!”乌斯后裔通常称父亲为“阿爸”,看来她也学到了。 “本王不过比你大十来岁,怎么就喊上阿爸了?”他招招手,她有些局促,但还是走到了他身前。 她身上很香,说不出是花香还是小女孩的体香。 他有过很多女人,征战途中也品尝过不少不同民族不同阶层甚至是不同肤色的女人,端庄妖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都不过如此。 如今却被一个十三岁女孩勾起了心思。 他是一个行动派,既然起了心思,万万没有再等一等等她长大的道理,十三岁,不小了,在定州民间,十三岁的女子可以当娘了。 但定州女孩多数体格高大强壮,十三岁看上去像二十三岁,连自家男人都说打就打!当年他带去的不少南方士兵都娶了定州女人,大军开拔时这些女人都坚持随军,骑马打仗不在话下,有的比 分卷阅读1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男人还厉害。他大权在握之后还专门犒赏了定州军中的女人,摒弃“女子不可为官”的古训,封了好几个女将军。 眼前这个女孩却是典型的南国女孩的娇小体型,是了,她祖父祖母都是南方人。 他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将之拖到自己胸前,大手一揽,就把小女孩圈在了怀里,女孩有些惊讶,但很顺从没有反抗。 第七章 明静真人与太上皇不得不说的故事(二) “摄政王阿爸,我给你捏的小像还放在曦和殿呢!”小女孩嘟嘟嘴,“先前我没认出阿爸,还请阿爸不要怪我!毕竟阿爸也有□□年没来看我了!” 听她一口一个“阿爸”,他身上的邪火慢慢降了下去,不禁开始唾弃自己猴急。 “哪有□□年?本王记得你是承平三年进宫的吧?那时候承平帝还以为你是本王给他准备的皇后!他想得倒美!”摄政王揉揉女孩的后背,没有记忆中的瘦骨嶙峋,肉肉的手感很好,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意犹未尽。 董明珠:“……” “刚进宫那会儿,你才四五岁,瘦瘦小小干干巴巴的,摸一把全是骨头!本王哄你睡觉,喂你吃饭!你忘了!”摄政王忍不住动手动脚一会儿揪揪脸,一会儿摸摸头发,坏心眼的把刚梳好的两个包子发髻揉得毛毛的。 董明珠:“……阿爸你不要揉了!” 皇帝:“不要叫阿爸,叫三郎!” 董明珠:“……不行不行!您是长辈,我怎么能……” 摄政王突然吻住了她,良久才放开:“现在本王还是长辈吗?” 董明珠震惊:“……阿爸……你……你……” 摄政王:“我知道为什么你越来越大之后我就不愿意见你了!我怕自己忍不住啊!现在好了,你也大了,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董明珠奋力挣扎:“……你……你……”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注) 承平六年冬,相传曦和殿董小姐“暴病身亡”,曦和殿被封,摄政王呆在内书房整整一个月“萎靡不振、茶不思饭不想、思念故人”。其实,是他刚刚得趣,把明珠困在内书房整日里纠缠。 十三岁的明珠从此失去了金枝玉叶堪比公主的娇娇女身份,变成了皇宫内书房的一名洒扫宫女。 只因她受宠后不愿受封:“三郎封我的位份哪怕再高,我也只是摄政王府众多嫔妃中的一个,如若三郎让我当个普通宫女常伴左右,三郎就是我一个人的三郎!” 皇宫中多了一个粗使宫女并没有引起摄政王其他嫔妃的注意。她们在忙着对付那些因家族有功而被送进摄政王府内的美貌新人。 明珠只负责洒扫内书房,除了她,任何人不得进入。其实是方便摄政王下朝之后借口读书,与她在书房里耳鬓厮磨。 “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等闲不许春风见,玉扣红绡束自牢。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注) 摄政王一连半年未踏足王府后院,王妃便召来大太监过问摄政王的房中事。太监唯唯诺诺也不敢多说,只说王爷勤政爱民从不耽于女色。 摄政王的理由是:“天下刚立,百废待兴,哪有心情?子嗣也有好几个了,王妃还是操心操心该操心的事情吧!本王要去处理青州水患的折子了!”拂袖而去,剩王妃与大丫鬟玉兰面面相觑。 摄政王殚精竭虑从外书房一出来就又钻进了内书房,灯火整夜不熄。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注) 宫里眼线众多,明珠只能长期服用避子丸。 一是伤身,二是药苦。 摄政王不知找了谁,据说是在青楼楚馆中找到一种避子的好办法——一种有弹性的半透明袋子,据说是将猪尿孚用秘法炮制之后就成了这样伸缩自如的袋子,现在用来当子孙袋刚刚好!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 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注) 摄政王像一个刚得知此中滋味的毛头小子般对那事异乎寻常的感兴趣,从白天到夜晚,时刻处于准备状态。也许这也要归功于王府里的女眷走马灯似的送来的各种十全大补汤。 (注:以上的艳词均来自百度搜索引擎) 承平十年,皇帝禅位,摄政王即位,改年号“永和”,追封父亲为“高祖武皇帝”,遵祖母为太皇太后,封世家女姜氏为皇后,世家女虞氏为贵妃,世家女为贤良淑德妃,并大赦天下,身边人等均有封赏。 包括明珠。她晋升为后宫正四 分卷阅读1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品女史。这六年,她长开了,不复幼时软嘟嘟圆滚滚,手脚细长,小脸儿圆圆,下巴儿尖尖。宫里已无人认得出这就是当年曦和殿那个爱玩泥巴的董小姐了。 女史主要负责皇帝的生活,并负责记录《起居注》,是皇帝最贴身的宫人之一。 不过皇帝只允许董女史“贴身”照顾他。王府女眷全数进入皇宫,年过六十的太皇太后一进宫就选择了后宫最清雅的清净宫,常年修道。皇帝嫡母生母都早逝,后宫便由皇后统领,贵妃协领。 后宫从来风云诡谲,暗潮涌动,风光的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落魄的老死深宫无人问津。 每当皇帝“例行公事”需要去后宫“履行承诺”时,明珠就望着天边的皎月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夜。他要安稳的天下,他要绝对的权力,他要他的臣子听话,他要时刻安抚他们……不!他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些莺莺燕燕……明珠还是忍不住拿那些女人跟自己比,发现自己完全比不过别人……当年就告诉过自己:皇帝是别人的,三郎才是自己的。但他当皇帝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看到三郎的影子了…… 皇子公主一个接一个地出生,替皇帝封赏时,明珠看着那些软软圆圆的婴孩,心中一片柔软。 红被翻浪之后她圈着皇帝的脖子娇声在他耳边:“给我个孩子吧!” 皇帝:“……”一直以为她还是当年的十三岁少女,一转眼,都要满二十了……身体也养好了,是该给她个孩子了,当年宫内势力盘杂暗潮汹涌怕护不住她,如今他有强大的自信可以护住任何想护住的人! 她很快就怀孕。他没有办法时刻带她在身边了,只能把她送到太皇太后的清净宫,算起来,这是后宫最清净的地方了吧。 两个月之后,孩子没了。 皇帝震怒,翻天覆地地查,最后没有发现任何被害的迹象。 太医推测她幼时服用的避子丸药效太猛,伤了根本。 皇帝不信,盛怒中差点杀掉太医。 待她养好身体后,皇帝彻底不去后宫了,逮着空便弄她,他的执念太强,化身为兽,她仿佛不认识他了。 她再次怀孕。这一次他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到哪儿都带着她。 还是没了。她已认命,但他不。他从不认命! 之后他们的生活彻底远离了春花秋月的绮丽,只剩皇帝的执念和兽性。她提出还是分开吧,他赤红双眼,将她按在御案上,按在假山后,按在地毯上……你是朕的,永远别想分开! 直到她的身子越来越弱。 皇帝看着心如死水的她,突然发现这八年来的日日夜夜仿佛是一个梦。如今梦被他亲手打碎! 他抱住她:“不要了,我们不要孩子!你要的话我给你抱一个!给你抱一个!” 她:“三郎,你还是不懂我!我想要的是孩子吗?从始至终,我只想要一个你!如此而已!” 皇帝仿佛做错事情:“你说的要孩子啊!” 她:“三郎,你不懂!放了我,让我走!” 皇帝震怒:“你是我的,别想离开我!”拂袖而去。 最终她还是赢了,终于离开皇宫。奄奄一息被抬到西华观。西华观是个小道观,当年皇帝的姑姑曾在这里修行。 她:“三郎,我许你来世,今生,你我就在这里断了吧!” 他:“你是我的啊……别想……” 她:“你想要我的命吗?” 他:“……我要来看你!” 她:“那我何必非要出宫?你还是想要我的命!三郎,断了吧!” …… 从此,西华观多了明静真人,皇宫中少了三郎。 第八章 宫令 新皇一路上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本来勤政殿几步路就到了,在他的示意下,宫人抬着御辇绕着勤政殿足足走了五圈,故事才讲完。 在他的故事中的所有人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简直栩栩如生,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峰回路转非常引人入胜。我盯着他翻飞的双唇,心中叹息:此人不去当说书老先生委实是我□□的大损失。 最后,他总结:“所以说啊,帝王最爱的是什么?美人?天下?不不不,他们最爱的是自己!” 我:“……”你是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帝王吗? 宁王:“……”大哥别是疯了吧?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突然变得好奇怪! 新皇突然俯下身凑近我耳边学着四皇子的声音:“我想要你!” 我惊得差点一头栽进太液池中!果然是兄弟,吓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宁王无奈地:“大哥……臣弟建议你宣刘太医来给你把把脉聊聊天,最近你的精神情况不是很好。”。 新皇:“……呃,已经这么明显了吗?那朕今天把遗诏立了吧!啊哈哈……” 我和宁王听到这话立即惶恐地跪下了,抬御辇的宫人仿佛没听到这话一样,看到新皇 分卷阅读1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居然激动得从御辇上站了起来,他们抬着辇站住了。 新皇:“起来起来,朕说着玩的!走走走走走!”他催促抬辇宫人,结果他们还是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嗨,忘了你们都是聋子了!”他伸脚踢了踢前面的宫人,几人互看一眼,御辇又颤悠悠动了起来。 我和宁王:“……” “你们也回去吧!余女史你收拾收拾去曦和殿陪你的小四儿吧!小八也赶紧出宫去!走吧走吧!都走吧!”他背对着我们,摆摆手,背影居然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我突然觉得当皇帝的人都有些可怜。 曦和殿。 四皇子对于我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无论从言语还是到行动上都欢天喜地。 以前不知道明静真人幼时是居住在曦和殿的时候,我觉得曦和殿跟怡和殿一样,就只是一处宫殿而已。得知了这是故人旧居之后,我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作为有品级的女史,我的身份比一般宫人高出很多,甚至比低位嫔妃的地位更高。 我带着小扣子住在偏殿,新皇又另外拨了两名御前侍卫保护我的安全,又拨了一个小宦官,两个小宫女照顾我的起居。曦和殿内也粉饰一新,添置了很多东西,我这派头比四皇子这个正经皇子还大。 傍晚的时候圣旨来了,封四皇子为“四王”,我为正三品宫令。 没有封号和实权的“王”还不如一个七品芝麻官,封王只不过是叫着好听罢了,毕竟长兄为帝,兄弟还被一直称作“皇子”有失体统。“殿”一般只给皇子公主居住,既然封王,再叫“殿”也不合适了,新皇简单粗暴地把曦和殿改成“曦和宫”了,虽然这个“宫”只有别的宫的五分之一大小。至于给我升官,我始料未及,新皇没怪罪我就已经是上天开眼了,居然还给我升官?毕竟整个皇宫大内正五品以上的女官到现在也不过只封了十三名。 想不通为什么,所以我就不再去想。 我也没时间去想,因为四王他太磨人了…… 自宫变之后,我们已月余未见。 我安排曦和宫内的小厨房晚饭多做两个菜,庆祝我们劫后余生。宫人们还在往餐桌端菜时他就不停地蹭蹭摸摸跟在我身边,像一个影子。 吃饭时他迫不及待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还关上了门窗。 我:“……”这么热的天你是想闷死我吗? 看着他急哄哄凑上前来,我急忙将筷子当作武器防守住:“先吃饭先吃饭,我中午就没吃!” 他才紧挨住我坐下。 我:“……好挤!” 四王:“挤一点更暖和!”他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我:“我要热死了!!!你,你,你坐对面去!”我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来越智障了。 他万分不情愿的挪到了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我看。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他看我,淡定地吃了两碗饭。 吃完饭之后我招呼宫人进来收拾,带着一脸郁卒的四王去园子里消食散步。 边逛园子我边规划以后要在这里种什么,毕竟我是打着跟他终老一生的主意进来的,不种点花花草草,养点猫猫狗狗的好像有点对不起漫漫余生。 毕竟以我的俸禄和这些年阿舅给我的钱财,养一个男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这宫里除了小扣子,其他人又不需要我发月例,一切吃穿用度也有尚宫局送来。新皇乍一看好像要对付四王的样子,其实自他登基以来,曦和宫的日子简直太好过了!当年德妃和工部尚书脑袋秀逗了投靠太子为虎作伥,做了许多不利于新皇的事情,毕竟跟当时还是个小娃娃的四王无关,四王被幽禁了这许多年,新皇的迁怒也淡了不少吧! 我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这个小小的园子。 四王坐在大青石上定定地看着我忙碌,突然说:“阿琼你不后悔?” 我转过头去,笑魇如花:“你觉得呢?” 他低下头去:“我……我不知道!”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你敢说这话?当初是谁招惹我的?” 他垂下眼,不敢看我:“我……我什么都没有!” 我冷笑,双手抱胸:“那你认为我想要什么?财富?地位?权力?” 他的头垂得更低:“我就是怕……” 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你还怕什么呢?你知道我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你啊!” 他的眼睛亮了:“哪怕老死深宫吗?” 我:“有你就不怕!” 他靠在我胸前,双手环住我的腰:“定不相负!”我拍拍他的后背,将下巴靠在他的头顶。 我:“……”我认为我们拥抱的姿势好像……反了…… 曦和宫的生活很平静,养养花,种种草,和四王谈天说地,尽管多数时候是我说他听。长期的幽禁生活让他极其耐得住寂寞,写字画画时能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天。宁王托人带进宫许多跟政史无关的书,多是《 分卷阅读18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齐民要术》《水经注》之类。 作为正三品宫令,下半天时间我去曦和宫照顾四王(这是皇帝的隆恩,与宫令的本职工作无关),上半天时间我一般都在勤政殿整理归档百官上的无关紧要的奏折。 我把这些奏折和皇帝的批阅当传奇小说来看,有时候还让人有种捧腹的冲动: 闽州总督:这是闽地的土产叫芒果,献给陛下您! 皇帝:知道了,这种东西没什么用,不要再送了! 过了一个月…… 闽州总督:这是闽地的土产叫芒果,献给陛下您! 皇帝:知道了,以前没看过芒果,本来想看看,看了之后似乎没什么用,以后不要送了(让你别送了***还送什么送) 湖州水师提督:禀告陛下,湖州有个妇人拾金不昧! 皇帝:已读(这点破事也发奏折?) 青州织造:禀告陛下,青州乔大郎聚众起兵了! 皇帝:你说话没头没尾的,什么鬼? 其实皇帝这么回复已经很客气,因为这个青州织造报告的消息,已经是个百八十年前的旧闻了,早在大半年前就有人上过这样的奏折:禀告陛下,青州有奸民聚众起事了! 皇帝:这件事有点大,正在写招抚谕旨! 乔大郎建武元年三月底起事,青州州牧四月初上报,五月中旬大军压境,六月底局面平息。然而这个青州织造余唯岚却在建武一年元月跟皇帝报告说“青州有人聚众起兵啦”…… 可以想象皇帝当时的心情…… 青州织造:禀告陛下,法雨寺住持圆寂,还有个叫宋文慎的文人前段时间也死了。 皇帝:你把向朕请安的折子和有人死掉的奏折放在同一个封套里面,欠收拾吗? 这位官封青州织造的叫余唯岚的官员除了跟不上时事,还特别喜欢向皇帝陛下上请安的折子,下面是他给皇帝写的请安奏折: 建武元年元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二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三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四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五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六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 建武元年七月。 青州织造:陛下您好吗? 皇帝:朕很好,又胖了一点…… 可能是因为余唯岚的请安奏折太多,皇帝都被搞糊涂了,比如下面这样: 青州织造:这是今年上半年青州地区的天气和粮食价格报告,请陛下过目。 皇帝:朕很好! ……据说这个余唯岚是我父亲余唯庸的出了五服的族弟。我父亲因废太子被皇帝清理之后也被波及,贬为庶民发配永州。在永州苦寒之地挣扎度日,可能余唯岚知道他的近况不容乐观,所以不断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度。 那个苦寒之地的永州州牧也很莫名其妙,已经上奏过的内容,翻来覆去地发: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和帝都地区今年六月初下雨的情况。 皇帝:到处都下雨,报告雨晴的奏折太多了,而且帝都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和帝都地区今年六月初下雨的情况。 皇帝:已经回复过了啊!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和帝都地区今年六月初下雨的情况。 皇帝:已经回复过了啊!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和帝都地区今年六月初下雨的情况。 皇帝:已经入秋了,帝都十二日又下了大雨我已经听说了,不必再报告了。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和帝都地区今年六月初下雨的情况。河道状况安好没有蝗灾。 皇帝:(**……)连二十七日的雨我都知道了,不要再继续报了(啊啊啊)…… 本来以为终于消停了,第二年又来了: 永州州牧:这是永州地区下雨充足的情况。 皇帝:雨水早就充足了,你的报雨奏折也太密集了(***是在刷屏吗?) 这还是那位永州州牧(当时是刺史) 永州刺史:我可以回帝都给陛下过生日吗? 皇帝:不必上本! 永州刺史:三月十三日那天我来给陛下庆生? 皇帝:不准来!(你再敢上奏折试试?) ……(注) 果然当皇帝有当皇帝的苦啊!默默为每天批奏折批到三更天的陛下点个蜡。有时候不禁怀疑当年的齐王为什么争这天下,争的 分卷阅读19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是工作量和一群方脑袋的臣子吗? (皇帝奏折的段子来源于百度搜索引擎,有修改) 第九章 帝都事略 建武十一年。 转眼间,我进宫已经十九年。连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小扣子都混成了“扣姑姑”。 我如若不是莫名其妙混成了正三品宫令,还是一个普通宫女的话,这个年纪在宫里已经是个嬷嬷了。想到一群小宫女站在老身面前齐齐喊:“余嬷嬷安好!”我就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挥去脑袋中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觉得自己这前半生都跟“莫名其妙”这个词有着莫名其妙的关系。 莫名其妙进了宫,莫名其妙跟大长公主成了挚友,莫名其妙当了官,莫名其妙跟四王绑在了一起,莫名其妙升了官,莫名其妙成了勤政殿唯二的高品级女官,莫名其妙开始编撰一部史书…… 勤政殿作为皇帝的办公场所,本来应该有一名正一品内舍人,两名正二品侍中,四名正三品宫令,八名正四品女史,一共十五名高位女官众星捧月围绕在皇帝陛下周围。而那些正五品尚宫及以下女官只能在后妃宫中任职,没有资格进入勤政殿。 但现在整个后宫除了一位历经七朝的正二品侍中(官比副相)之外,就属我的官儿最大(官比尚书),其余的官职都虚位以待。 现在皇帝说一不二,他不封新的女官,大臣们谁也不敢对他的后宫说三道四。 而后宫中唯一比我官大的罗侍中,已经年逾八十。 据说她十三岁通过选秀入宫,一路看尽前朝的风雨飘摇,经历数次改朝换代,就连前朝苟延残喘那段时间她都在勤政殿屹立不倒,原因是她犹如一本活史典,脑袋中装着帝王、世家、门阀的关系网,对他们的族谱如数家珍,甚至能追溯到十几代以前……但她也曾数次与刀尖擦肩而过,与死亡亲密接触,在崩塌中全身而退。犹如一座活着的丰碑。 在勤政殿这十一年中,我除了见识过上万份辞不达意、废话连篇、让人忍俊不禁的奏折,还见识了罗侍中超常的记忆与无比清晰的思维。完全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深宫妇人。 应皇帝要求,我在记录、编撰一部《帝都事略》,试图把一段段尘封的往事从罗侍中的脑袋中挖出来记录在案。刚开始的时候,罗侍中时而配合时而偷懒,配合时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偷懒时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软硬不吃,直到……她尝了我做的鲜花醪糟。 如今她吃了十一年的醪糟,越发精神矍铄,鹤发童颜,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一副奔着一百岁去的架势。由于她吃我的嘴短,我的《帝都事略》手稿已经攒满了三个半人高的大木箱。每当我认为她脑袋中的历史(野史)事件被我挖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就能给我整出一条新的线索,展开一段新的往事……我严重怀疑罗侍中大人在“空口套醪糟”,所以一部《帝都事略》写了十年迟迟不能完结,皇帝催完结稿已经催了六年了,我估计他再催个六年都不可能完结,因为按时间顺序,我们才整理到前朝顺天年间的“事略”,离我朝的“事略”略过那些没有年号的短命王朝,连有年号的“正规”王朝都还有整整四个朝代。 《帝都事略》手稿算是史书(野史),没办法让四王帮我校对誊抄,不然以他的文采,只需稍加润色,书籍上市必然引起“帝都纸贵”。 皇帝除了对废太子手段铁血之外,对其他十几个弟妹都还算不错,尤其钟爱宁王殿下,上朝时带在身边,赈灾时派他出面,就连他去行宫避暑期间都是宁王监国……据我这察言观色功夫练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双眼来看:这是在培养接班人的节奏啊! 至于为什么不培养自家儿子而是培养弟弟?这得从皇帝没有孩子说起…… 而导致皇帝没有孩子的原因要从废太子说起…… 所以据说“当年齐王手刃废太子之前先施了一道腐刑”这个传言可信度比较高而且对于当事人极端的手段吃瓜群众表示还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以后的皇帝可能是个麻脸”这个想法在所有人心里过了一圈之后大家都选择了保持沉默,谁愿意冒着砍头的危险说:“陛下,宁王是个大麻子!” 活腻味了吗?真是百岁老人上吊——嫌命太长了的节奏! 皇帝:你是想变成站着的麻子还是躺着的麻子?自己选吧! 在这十一年中,宫里基本没有出什么大型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事件,因为!!!皇帝陛下的后宫不管比起以前的太上皇后宫还是现在的太上皇后宫,简直不要太清静! 据皇后感叹:“连凑一桌打牌的姐妹都凑不齐!” 所以后宫的女官除了我,其他人都很悠闲,其余的女官只需要服侍三个人(太后、皇后、贵妃)能不悠闲吗? 而我,每天天刚亮就需在勤政殿候着下朝的皇帝陛下,整理山一样高的奏折,然后去上阳宫找罗侍中开始记录《帝都事略》直到天黑……最后匆匆赶回曦和宫陪已经变成“望妻石”的四王殿下,白天累得像狗一般,晚 分卷阅读20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上还被折腾一番,有时候还是折腾几番……我累啊,想休息休息,奈何皇帝除了不准我辞职之外,还不准我告假!还美其名曰:“年轻人嘛,锻炼锻炼!” 我想说我已经老了,不年轻了!!! 我曾经向皇帝控诉过他这种“暗无天日”“压榨”我的行为,他说:“好呀!朕封你为妃,你就可以天天跟皇后他们一样什么都不用做聊天打牌了!” 我:“……”那你为什么不封我当太后呢? 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皇帝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了,他就是单纯的看我或看四王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整我。 我:“……”整亲弟弟舍不得下手,对我就各种“下手”!陛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昏君!暴君! 至于我为什么跟四王在一起十一年了还没有孩子这件事情,得要从我得天花那年请的第一个郎中说起……据说十年前那个郎中被我大姐夫大卸八块了。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和皇帝陛下还算“同病相怜”,一个不育,一个不孕。 说起我这个大姐夫,如今可不得了。官拜正三品辅国大将军,手握实权统领千军万马。 说来也有意思,余家的两个嫡出女儿,一个嫁了宫外的正三品大将军,一个当了宫内的正三品女官,可以说是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也不在话下了。按理说应该家族鼎盛,蒸蒸日上才对,结果余府男主人如今正在永州服徭役。女主人三十几年前就离开了余府在西华观出家修道。小妾早在十一年前就随废太子东宫的宫女一起被充入教坊司,因为其年老色衰只能做浆浆洗洗,缝缝补补的苦活艰难度日。二女儿也在十一年前被充入教坊司,被人赎出之后下落不明。唯一的男丁是个傻子,余府被抄之后下落不明……看来家败的源头大多出在老婆太多上面。 你看如今的皇帝陛下只有一后一妃,宫里就少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肮脏事。太上皇的昭和宫的新鲜事可就多了,能用麻袋装,一天一麻袋的那种!不过太上皇毕竟年华老去,已是昨日黄花,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又是自己的老子,自己的皇位也来得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算是从老头子手里硬抢来的,所以皇帝陛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得捏着鼻子帮老头子养源源不断出生的弟弟妹妹……如今的太上皇相当于被剁了爪牙拔了皮毛的老虎,也就只剩生孩子这点能耐了。 皇宫大内,因为皇帝当年逼宫时损毁了整个东宫和凤仪宫,登基后他下令改扩建了许多宫室,又因身体跟不上没有及时充实后宫,导致现在许多宫室无人居住宫门紧闭,晚上回曦和宫时走在长长的宫道中,周围鬼气森森,瘆人极了。皇帝还经常故意让我夜里去探视罗侍中大人,真是昏君!暴君! 彼时太上皇常常以“制衡”来教育宁王,有一次举的例子就是后宫,大意就是说他有那么多妃子也不是自愿,有时是奖励有功之臣,有时是为了平衡朝野局势,有时是为了限制某个世家的权力……他也很无辜很无奈啊!当时站在门外等候宁王的我还暗暗佩服太上皇的手段和“可怜”他的遭遇(一个单身小宫女可怜一个千红一窟万艳同被的皇帝,也是够了)。如今看来……如今的皇帝陛下只有一后一妃,朝野依然没有动荡啊,各种势力之间没有女人也平衡得很好嘛! 所以那不过是太上皇女人众多的借口罢了!只怪当时我太年轻,信了那个糟老头子的鬼话!还暗暗心疼他!!! 我想这部《帝都事略》整理到我朝的时候那就有意思了,有好多“背后的故事”我明明知道得很清楚,但皇帝陛下允许我“真实”地写出来吗? 汉时司马迁坚持写“真”史被汉武帝施以腐刑还能不屈不挠坚持写完,精神令我钦佩,但我不准备效仿他,这也是我能在波云诡谲的皇宫生存下来的秘诀:识时务。 我朝的事情皇帝陛下说了算,他就是让我把他写成玉皇大帝都能毫无心理压力地办到。毕竟他是胜利者,历史通常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虽然我写的《帝都事略》最多只能算部野史或者是传奇小说,毕竟现有的手稿中都是以罗侍中的视角来写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罗侍中一般不会与我作妖,但与其他人作不作妖我就不敢保证了。 她居住在上阳宫。上阳宫是前朝顺天帝的寝宫,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十余年了。除了在荒淫无道的灵帝在位期间被强行掳到勤政殿伴驾十余年,后来幼帝在位期间军阀混战君权旁落,她主动留在勤政殿辅佐年仅五岁的幼帝,奈何队友是一群猪队友,直接导致幼帝为乱军所杀,之后她心灰意冷避居上阳宫直到现在。 太上皇在承平帝禅位之后得知上阳宫住着一位前朝高位女官,并没有为难她,而是下旨降级保留她前朝的女官身份,毕竟当时宫内连二品女官都没有,所以将她的一品内舍人降为二品侍中,但她依然是宫内最大的女官。太上皇还修缮了破落不堪的上阳宫,不仅不为难这个光领俸禄不上班的高位女官,还遣数名宫人到上阳宫伺候这个脾气古怪的侍中大人。 其实太上皇除了对自己的女 分卷阅读2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人不好,于国于民都是一个好皇帝。简单来说就是铁打的太上皇,流水的女人们。 太上皇的女人们:“……” 现如今太上皇的女人们看破红尘出家一部分,宫斗失败死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最年轻的莺莺燕燕环绕在这个年老体衰的富贵老人身边,祈求生下一男半女换得半生富贵。 对于太上皇移居行宫之后诞下的孩子,皇帝表示只给富贵,不给权力,更不承认身份。但是只给富贵也架不住数量多啊,听说这个月又有两名孩子诞生,所以最近皇帝的脸非常黑。 我悄悄为太上皇竖了一个大拇指:你的大儿子正值壮年连个蛋都没生下来,您老人家年近花甲了还一个接一个地生,真的合适吗? 我猜不透太上皇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但大概能猜到一脸不爽正站在高椅上准备上吊的罗侍中是怎么想的。 当上阳宫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找到小扣子:“扣姑姑,罗侍中她又要上吊了!”时,小扣子表示很无奈,我也表示很无奈。 无奈的我们来到上阳宫时,无奈地看见罗侍中还在梨花带雨??颤巍巍地站在高椅上给白绫打结,底下一群宫女无奈地扶着椅子乞求她下来。 我:“侍中大人,您老下来吧!您是不是又想吃红烧肉了?” 除了鲜花醪糟,她最爱的食物还有红烧肉,但由于她年龄太大,我减少了她吃红烧肉的次数,免得我的《帝都事略》还没等到更新到我朝的时候就因为罗侍中仙去而断更了!!! 所以她时不时来一出“耄耋老人求自杀”的闹剧,求关注。 但这一次我猜错了。 见到我来了,她的嘴一撇,像是又要哭的样子,我连忙喊:“侍中大人,我答应你,什么条件都答应,求求您先下来吧!小心闪了腰!” 好不容易把她弄下来,我已满头满身的大汗。 鲜花醪糟煮好了,红烧肉也烧好了,侍中大人却不动筷子不张嘴,呆呆坐在桌前落泪。 我:“……” 看来皇宫不是使人成长,就是使人变态。 一个曾经叱诧风云敢在宣政殿群臣面前痛斥窃国之贼的高位女官,在深宫生活几十年之后,变成了一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怨妇??? 答案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这次的诉求有点大啊! “她想出宫?”皇帝皱起了眉头,双眉间形成了一个“川”字,他将最后一本奏折“啪”一声扔在御案上,揉揉眼睛,“你觉得呢?” 我:“……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愿望了!” 皇帝:“???”莫非你……能预知未来? 我连忙摆手:“按她的年龄来看应该没多少日子了吧?” 皇帝:“呵呵……对于这个老家伙来说,不一定!” 我:“……” 第十章 上阳 侍中大人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的故乡永州石郎村。 她突然忆起,自己离开故乡已经六十几年了。 人老了,就会变得特别容易怀旧。侍中大人前半生在波云诡谲的深宫中挣扎度日,没精力怀旧,后半生她在上阳宫种花打牌养猫,没时间怀旧。 直到……八十岁后,花也种满了,牌也打腻了,猫也养烦了,突然发现还有一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做——思乡。 “出宫是不可能出宫的,毕竟你掌握着那么多皇家秘辛!”我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小扣子正在帮她盘头发,如果不握住她的手,她会不停地捣乱,那这头发今天就别想盘好了。 听了我的话,她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皇帝毕竟是皇帝啊!都一样!都一样!” 我深有所感地点点头,是啊,皇帝是这人世间最特殊的一类人了,超脱于所有人的存在,你永远别想猜透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正如三百年前的那位惊才绝艳七步能作诗的皇帝,他终于成功击败了如狼似虎的兄弟们问鼎天下,就在大家认为以他的品行必然会成为天下道德表率,哪知一转眼他就强纳嫂子入宫!就在大家认为以他的胸襟必然会在得势之后会饶兄弟们一命做给天下人看,哪知他登基的第二天就赐死了他那些已经下狱的兄弟!就在大家认为以他纵横千古的才气必然能轻松治理天下,哪会料到自他登基之后就开始大肆卖官鬻爵敛财修建“洛神宫”,导致天下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灾祸频起。就在大家认为……大家还是不要“认为”了,放过黎民苍生吧! 皇帝从来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一类人。 “不让我出宫也行!那让我干孙女儿代我出去吧!”侍中大人平静地说,古潭一般的眼中平静无波。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不坚持出去?” “我老了,就是陛下允我出宫,我又能走多远?” 说得倒也有道理,不过侍中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你的干孙女儿是谁呀?”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不知她有干孙女! 分卷阅读2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然后她拿出了一份足足有七八页纸的名单…… 我:“……”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我把名单呈给皇帝,说了她的诉求之后…… 皇帝:“……”沉默良久之后,“你说朕如果如她所愿把这些个宫女全部放出宫去……” “那陛下以后可能要自己扫地做饭洗衣裳绣花织布打理御花园了……”我接着说道。 “不不不……不止这些,还有逗猫遛狗掏粪倒马桶……”皇帝双目无神,瘫坐在椅子上,“她可真会跟朕作对!” “其实……宫女能被放出去,可能是此生最大的愿望了吧!”我感叹道。 “你真想出去?” “您真放我出去?” “不放!” “……” 这件事情被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交给了丞相大人,很快就上交了解决办法。 第一,每过三年,皇帝会特赦一批三十岁以上的愿意出宫的宫女出宫回家。当然了,掌握诸多宫廷秘辛的女官和去势的宦官并不在赦免范围内。 第二,选秀时借鉴服徭役的规则,六品及以下官员如不愿送女入宫,可用金钱代替之。 后几条千篇一律,无非就是提高宫女的月例和地位增加宫女幸福感之类的建议。 对于第一条前半部分我表示还可以理解,后半部分什么鬼?为什么把女官跟宦官相提并论?第二条怕是个财迷提出来的吧! “第二条有点意思!总不能让朕人财两空吧?”皇帝抚掌大笑,并在这几条上都圈了红圈以示同意。 这条政令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不必终老深宫一生,愁的就各有各的愁法了。有的是明明想出宫,又放不下宫中经营多年的关系,愁啊;有的是宫女明明想出宫,奈何自己的主子不想放人还美其名曰:“她离不开我!”,愁啊……对于后一种行为皇帝陛下得知后表示严厉的谴责和深切的痛恨,并从重给予处罚。 皇后:“本宫的左膀右臂……呜呜呜呜……” 贵妃:“姐姐不要伤心了,妹妹的左膀右臂也回家了……呜呜呜……” 话说这宫里就你们俩相依为命,也不需要宫斗,要左膀右臂做什么呢?就让她们回家愉快地嫁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嗝…… 小扣子也回家了。她哭着闹着不走,被我强行赶走了,田七姐姐年龄越来越大了,小坠子也早就嫁人生子了,别人去西华观照顾阿娘我不放心,在小扣子找到愿意娶她的男人之前,就让她代我多陪陪阿娘吧! 不过……我看了又看小扣子的体型……能驾驭她的男人……应该……还是有的吧…… 由于放了一大拨宫女回家,皇帝陛下又下令在民间补充了一百多个普通百姓家的秀女自愿入宫。 这些宫女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这辈子有机会进皇宫,聪明的还能学到一技之长,也算是天大的造化。 对于皇帝陛下的决定,侍中大人表示很欣慰,当晚多吃了一碗饭,结果导致消化不良,连吃三副药才缓过来。本来看到侍中大人奄奄一息的样子我还以为《帝都事略》终于要因讲述者去世而完结,结果又一次令我十分失望??呵呵,怎么可能?我和大家一样,是十分希望侍中大人长命百岁的…… 由于皇帝十分害怕《帝都事略》断更,下令让我搬去上阳宫,日夜陪伴这位老大人,能多记一点就多记一点。 我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这也是做了十几年的工作了,能多记一点总是好事。 四王对此表示严重抗议,但他的抗议通常是无效的。所以我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上铺盖卷就搬去了上阳宫。 侍中大人对于我的到来没表示出太大的惊讶,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意料和掌握之中。 在上阳宫的第一天夜里,老大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上阳宫的故事。 上阳宫在没有被改名为上阳宫之前,叫冷宫。前朝顺天帝就出生在这里,他的母亲是一名随着主子被打入冷宫的大宫女。 传说顺天帝的父亲景灵帝即位三年之后突然开始荒淫无道,犹为喜爱服食五石散与诸多嫔妃宫女白日宣淫。由于皇帝行事荒唐,后宫混乱多年无皇子幸存。 景灵帝登基之后,完全打破了皇帝后宫通常以家族势力论后宫位份的惯例。他任性地将他喜爱的女人们封为皇后、贵妃……哪怕她们只是马夫和商人的女儿。这引起了世家门阀的强烈反弹,最终的结果是皇后在某一天半夜跌入太液池身亡,贵妃自缢。然后大门阀大贵族等贵族世家的女儿们粉墨登场,在多方压力之下,皇帝败了,如世家所愿,他封了他们的女儿皇后、贵妃、贤良淑德惠妃、昭仪淑仪淑媛修容、贵人美人采女……三宫六院充斥着贵族世家的气息。史学家们怀疑他登基三年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可能跟服食五石散有关,侍中大人也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皇帝明面上招幸贵族世家的嫔妃,但通常只会宠幸她们身边的宫女。 分卷阅读2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他冷眼旁观她们的争斗,有时候还添砖加瓦,火上浇油。他从不怜悯那些因为斗争失败哭求着被拖走的嫔妃,也不同情那些因手段不够高明而被打入冷宫的贵女。 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帝,最后的反抗!!! 景灵帝祸害了他的王朝整整十四年。最后一刻,他甚至是死在某一个女官的肚皮之上。 前朝宫规:后宫女官等同于朝中大臣,不可随意亵渎。虽然后宫中哪怕一只母蚊子都属于皇帝,但女官并不在此列。很显然,宫规对一个已经抛弃了礼义廉耻的皇帝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还会让他有种禁忌的快感,所以他最喜欢亵渎女官,连当时年逾半百的一品女官都没有放过。 侍中大人说到这一段时,我不禁发了一个冷战:幸好如今的皇帝精神还算正常! 他驾崩之后,后宫只留下了两名身体孱弱的公主。 眼看皇权旁落,宗正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开始在皇家宗族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 正在此时,疯子谢贵人宫内的大宫女抱着已经五岁还不会走路的顺天帝逃出冷宫,跪在了尚书房前面的广场上。群臣上宣政殿须经过尚书房,所以那天上朝时大多数人初次面见幼年顺天帝。 顺天帝皮包骨头的双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围过来的人们。他在地柜中长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除了母亲之外的人。他的母亲为了保住他,生下他之后就将他关在一个小佛堂的地柜中,整整五年。 顺天帝登基之后,第一道圣旨,就是将冷宫改为“上阳宫”,并将上阳宫作为皇帝寝宫。 第十一章勤政 建武十一年的夏天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秋天悄然来临,伴随着肃杀与阴谋。 草原分裂已久的八大部落突然联合,大举南下。帝都收到庆帝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时,庆国国土已被侵占一大半,庆国国民死伤无数。 守在幽州边境的的大姐夫接皇帝陛下的命令,同云州、定州、允州等边境七州的三十万骑兵作为先遣军,前往庆国驰援。 其实早在建武元年,皇帝就开始准备这一战,粮草、兵马、大将……一一陈兵边境做好了安排。自与庆国一战之后,休养生息十余年,我朝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朝中也有反对的声音,认为草原蛮族各部落之间历来不合,不足为虑。皇帝只一句话就让那个反对的文臣闭了嘴:“如若蛮族南下,那只有让爱卿你披挂上阵了?”其他想附言的文臣听到这句话,立马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开玩笑,本届皇帝陛下军旅出身,雷厉风行,说让你披挂上阵那绝对不是吓唬人! 皇帝刚登基时有个谏官说陛下后宫人太少,无子嗣,需要补充后宫。皇帝委婉地说这是朕的家事。谏官说陛下的家事等于国事。皇帝又委婉地说先治理好国家没有时间去内宫不忍让后妃独守空房。谏官马上反驳说陛下白天治理国家夜里回内宫,两不耽误。然后皇帝就怒了,马上赐了二十八名美貌女子给那名谏官,并下令让他白天忙碌整天,夜里回府跟这二十八名女子和府里本来就有的六名妻妾轮番欢好,还派了宦官监督,两个月后要见他多子多福。两个月以后,没见到这名谏官“多子多福”,倒是这谏官因“身体不适”告了很长时间的病假,没两年就死了。 所以对于皇帝扩张军备准备大战的行为,满朝文武都非常支持。 只是没想到草原出了个霸主铁沁王,将分崩离析的各部族统一了起来,竟然先选择庆国下手。 庆国在十年前元气大伤,对于蛮族的铁骑毫无抵抗之力,一时间生灵涂炭遍地哀鸿。 庆皇年少登基,手无实权,虽有皇后帮忙,奈何皇后虽有□□上国撑腰却无主场优势,夺权之路充满艰辛。经过十年努力,好不容易君权稳固,皇帝却因在冷宫时就伤了身子一病不起呜呼哀哉。 六岁的皇太子登基为帝,二十七岁的皇太后垂帘听政。 蛮族入侵,庆国边防军摧枯拉朽一般被破。庆国小皇帝写的求救国书十万火急,我朝大长公主写的求救家书字字血泪。 大战一触即发。 先遣军派出后,皇帝陛下又集结了三十万步兵,百万粮草和五十万民夫送往边境。 而此次带领大军的人,是宁王。 年轻的宁王经过十年刻意培养,如今已具备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智慧与能力。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不简单啊!”侍中大人一双老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是啊,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的上位之路简直有如神助。能兵不静悄悄血刃夺宫的造反派,古往今来仅他一人。朝臣都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宝座上已换了个人!反对的意见还没提出来,自己做的破事就摆在了眼前!好不容易有几个没什么破事的大臣,结果这部分人都是坚定的保皇派,也就是说皇位上是谁,他们就保谁! 除了上位之路平坦如新,就连治理国家也如三指捻螺手到擒来。在渭河决堤之前修筑河堤,永州大旱之前修筑水渠,燕州地龙翻身之前加 分卷阅读2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固房屋,永州蝗灾之前成立惠州人组成的捕蝗队,心灵手巧的惠州人除了成功扑灭蝗灾还将蝗虫加工成人人爱吃的食品……各州纷纷效仿,蝗虫顿时供不应求……我感觉……天下就没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知道的、做不到的事情。 民间渐渐有人开始雕塑皇帝陛下的等身塑像……没多久,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建武皇帝庙。起初百姓们在建武皇帝庙里求名求利,现在就连求子竟然也去建武皇帝庙了!香火非常旺盛。 我:“……” 前线战事紧张,战报频传,勤政殿忙成了一锅粥,而此时我不在勤政殿忙碌,正在上阳宫陪着侍中大人聊天打牌吃瓜子偶尔还抱怨青州产的瓜子就是没有闽州阿里山产的好吃…… 据说皇帝在勤政殿忙碌的时候是这样的: 早晨,皇帝:“这一堆……拿去让余宫令处理!” 宫人(小心翼翼地):“陛下,余宫令不在勤政殿!” 皇帝:“那她在哪儿?”突然想起来他派我正在“日夜陪伴”罗侍中,“哦,那拿给张女史和许女史她们吧!” 新晋的张女史和许女史:“?????” 中午,皇帝:“余宫令??”突然想起来,“哦……” 下午,皇帝:“余芳琼!” 凌晨,皇帝:“……阿琼,帮朕捶捶肩……” 勤政殿静悄悄的,有宫人靠在柱子上睡得正香…… 皇帝突然把桌子一捶,本来想掀翻御案,但看到御案上码着处理好的战报和奏折,忍了又忍,一路怒气冲冲冒着秋霜往上阳宫走,宫人们忙提着灯笼和御辇跌跌撞撞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勤政殿到上阳宫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得益于前朝那个精通九曲十八弯的园林设计师,皇帝走了一刻钟还在勤政殿不远处打转……无奈之下只好坐上了御辇。 晃晃悠悠来到上阳宫时,已经鸡叫头遍了…… 我的美梦也翻到第二篇了…… 据说皇帝站在我的床前低声喊了好几声,从“余宫令”喊到“阿琼”,我都流着口水做着美梦毫无反应…… 然后他掀开我的被子就躺了进来…… 宫人们:“……”关灯关门守在门外一气呵成。 迷糊间我觉着一个冰冷的身体紧挨着我,身体自动反应就缠住了他,手伸进他衣裳抚摸着他的胸膛和脊背,脑袋也蹭上了他的脖子……四王心思重,即使有我陪伴也常常在殿外呆到浑身冰凉才肯入睡…… 然后……我一个激灵就完全清醒了。不对,手感和气味都不对! 我慢慢地转过头去,殿内灯火不知什么时候都熄灭了,月光从窗棂投进来,映照出斑驳的影子,帝王的睡颜在斑驳的月光中分外瘆人。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爱好吗? “……陛下!”好吧,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将床留给他,走出殿外,宫人们的眼神中充满揶揄,我狠狠地指指他们,本来想去隔壁侍中大人那里挤一挤,想想又算了,昨夜跟侍中大人聊天聊到凌晨十分,现在又去吵醒一个耄耋老人好像不太人道。于是我又回到殿内,皇帝这回是真的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据说这段时间他很累,常常通宵达旦地批阅军报,头发都愁白了一半,另一半没白的也被愁秃了!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如果此时此刻把他唤醒……我仿佛看到鬼头刀朝着我呼啸而来…… 我只好在离他不远的卧榻上将就睡了,免得他醒来找不到人又发脾气!心好累。 皇帝身边的宫人口风都很紧,这件事情应该不会传到四王的耳朵里。不过就算传不到四王耳朵里,我也表示很愤怒! 陛下,你的节操呢?女官有如朝臣,不可随意亵渎!你是想效仿前朝景灵帝吗? 昏君!暴君! 皇帝陛下醒来之后就又把我抓回了勤政殿。看来跟国家大事比起来,罗侍中可能会随时去世,可能会导致《帝都事略》随时断更的事情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我又过上了白天当牛做马,晚上为奴为婢的生活。不过四王对此表示很开心,最直接的表示就是让我“为奴为婢”的时间足足延长了两倍。遗传真是一个很奇特的东西!当今皇帝遗传到了太上皇的杀伐果决,而四王因为幽禁的关系无法接触政务,只能把下半身的强大功能发挥到极致。曦和宫也曾有娇俏可人的宫女红着脸咬着唇偷偷瞅着她们的主子,毕竟这主子长得丰神俊朗极其养眼,有时候还借口送汤,穿着清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四王却对此毫无应对的兴趣。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四王只钟情于我,旁人他从不屑于理会,到后来宫女们连勾引都懒得勾引他了。 宫人们都说:如果没有余宫令,四王可能活不下去吧! 而我对于四王的感情一言难尽。年少时瞥见竹林中那一袭红衣,我不像阿彩那样涨红了脸,我心里想的只有两个字:“麻烦!” 明静真人曾告诉过我:在皇宫大内,只要沾染上一切与皇帝有关的东西,都代表着:麻烦!不管是皇帝本人、皇帝的 分卷阅读2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老婆们还是皇帝的子女们…… 跟四王在一起之后,内心由刚开始的窃喜渐渐变成麻木。他心悦于我,那么我呢? 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心悦于谁!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过完一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在皇宫大内,得陇望蜀是大忌,我怎么忘了? 朝中依然风起云涌暗潮涌动。 宁王离开朝堂之后,皇帝陛下又把赵王、陈王、云王等几个十几岁的王爷叫到宣政殿听政,年龄最小的云王甚至被带到勤政殿帮忙处理无关紧要的地方奏折…… 我有些看不懂皇帝陛下了。 这是……要换接班人的节奏?这事要是被前线的宁王知晓,会不会…… 我摇摇头,帝王心,海底针,谁猜得透呢!正如现在正跪坐在我身边努力学习如何处理政务的云王殿下,十二岁的小少年,看上去温良谦恭,但我是谁呀?浸淫后宫数年,一双眼睛有如火眼金睛,我看出他城府有余,却掩饰不足。 他是太上皇留在宫内的最后一个皇子,太上皇禅位后,襁褓中的他被封为云王移出宫外。看得出他在宫外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勤政殿处理政务时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只问过我几次问题,但他第三次问我时我就发现:他不过是问给皇帝陛下看的。这些问题他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而我悲哀地成了他藏拙的踏脚石。我的心情顿时有些不爽,你这个小屁孩,是不是吃莲藕长大的?心眼子怎么那么多! 难道是不愿让皇帝陛下发现他的才华?谁知道呢!现在的小孩儿,都成人精了!一点也没有小八小时候的可爱与憨厚。 入冬以后前线捷报频传,漠北蛮族的天时地利仿佛也无法保证他们打胜仗,因为宁王带着人绕道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抢了他们的牛羊。而我朝装备精良粮草丰足,一路大军压境,蛮族节节败退。 等他们退出庆国国境后,大量的减员和缺衣少食使本来紧密团结在铁沁王周围的部落首领开始怨天尤人,八部重新面临分崩离析。 苦苦支撑两年后,铁沁王于风雪中逝去。蛮族重新分裂为东西两部。 我朝大获全胜,国土面积增加了四州十八郡,宁王班师回朝。 第十二章 宁王 宁王带着蛮族的降书、金银、牛羊以及……铁沁王唯一的女儿阿加萨公主归来了。 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蛮族公主,蛮族大多肤色黝黑,她却肤色极白,一双眼睛犹如湛蓝的天空。蛮族以蓝天为神,因她这双眼睛,故尊她为“圣女”。铁沁王能统一各部,这位蓝眸公主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她身份高贵,住进了安定公主出嫁前的公主府。 皇帝陛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派我和另外三位女先生前去“教导”这位阿加萨公主。毕竟再过一个月,她与宁王殿下就要大婚了。 宁王二十七岁高龄还未大婚,这不仅在皇族中是个奇葩,在民间……二十七岁孩子都满地跑了好吗? 其实不是他不想大婚,少年时他有多恨娶我是知道的,还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被我狠狠收拾了一次才算消停了,后来出宫之后他可以随便浪了,奈何皇帝不允许。就连太上皇在位期间给他定好的婚事也被皇帝陛下以八字不合为由,强硬地取消了。据说被退婚的尚书左丞家的嫡出大小姐接旨后差点落发出家,幸好宣旨的宦官手快,连忙拿出了第二份圣旨……封尚书左丞邱正青嫡女大小姐为清河郡主,允婚嫁自由。 清河郡主立马就不闹了,这生意赚大了。她连宁王的面都没见过听说还是个大胖子大麻子何来情深义重心碎出家一说?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主要是做给皇帝陛下看的,到时候趁机要一些补偿,大家心里都过得去了,皆大欢喜。没想到皇帝这补偿给得有些大啊…… 然后清河郡主不久之后就选择了青梅竹马的表哥愉快地结婚了,估计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宁王之后又看上了兵部尚书家的四小姐,上报皇帝,不允。国子监祭酒家的大小姐,不允。忠武将军家的独女,不允…… 宁王只好来找我寻求帮助,我们一度分析因为对方位高权重,皇帝陛下忌惮? 然后……国子监司业家的三小姐,不允。某地知县家大小姐,不允。三河村保正的小女儿,不允。最后他找了个烟花女子,还是不允…… 好吧!我们继续分析……分析不出来……君心难测呀!宁王百思不得其解,直接问陛下,陛下来来去去只会回答:你的缘分还没到! 此次带铁沁王公主回朝,宁王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提了一提,结果皇帝陛下居然……允了??? 单身二十几年,当年的胖小八终于解决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用再打光棍了。 这次要是皇帝陛下再不同意,我就不得不怀疑他内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不可说不可说…… 阿加萨随宁王觐见皇帝陛下时戴着硕大的黑狐皮帽,当时我只注意到她的双眼,确实非 分卷阅读2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常漂亮。 此时在家,她除下了皮帽,我才发现她的头发颜色也极其漂亮,亮眼的金色,仿佛把太阳带进了家中。 当年她母亲所在的西方商团走到铁沁王的部族时,一百来人,只剩下十余人。男人们把女人留下换取健马之后又上路了。不管是她的母亲还是她,能生活在铁沁王的部落,都是一种侥幸。 “公主殿下!” “啊,嬷嬷……您就是皇帝哥哥派给我的老师嬷嬷吧!”阿加萨看到我朝她行礼,慌忙扶住我,只是……她说的话我怎么有点不爱听呢……什么叫“嬷嬷”??? “啊!公主殿下,您叫我余宫令就好!”只要不再叫“嬷嬷”,让我叫你祖宗都好! “好的,余……宫令……嬷嬷?” 我:“……” 心好累。看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几天之后……宁王的聘礼送到了公主府。 阿加萨很是兴奋:“嬷嬷,嬷嬷,快来看,有雁,有两条大雁……” “公主殿下,大雁不能说条,应该是两只大雁!”我的心真的好累啊! “是两只吗?好的,嬷嬷!”她又拿起一对玉如意,“嬷嬷,嬷嬷,快看,是如意,两只如意!” “……这是一对如意!”我把玉如意拼在一起拿给她看。 “嬷嬷,嬷嬷,这对布好漂亮,我好喜欢这个……”公主又抱起两匹彩色织锦乐得蹦蹦跳。 “……公主殿下,布要用匹,那是两匹布!”我无奈地纠正阿加萨公主的今天第九百九十九个语法错误。公主说话虽然我们每个人都能听懂,但细节上总是不对,尤其是语法,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哼,不对,你骗我!你昨天才说马是一匹一匹的,马能跑,那布也能跑吗?”她怒气冲冲,仿佛终于抓到了我的失误…… 我:“……”陛下,我要回宫……呜呜呜…… 我不想当嬷嬷,皇帝陛下非得让我当阿加萨公主那个不是嬷嬷的嬷嬷……因为!!!他让我去给公主描述新婚之夜都要经历什么!!! 我:“陛下,宫里不是有专门管这些的嬷嬷吗?派她们吧!” 皇帝:“她能听懂那些老古板嬷嬷说的话么?还是你去吧,你说的既生动又易懂!” 我:“……”说得你好像听过我说这些一样!!! 皇帝扔过来一本小册子:“阿加萨的父王不在了,这场战争虽然算是蛮族先挑起来的,但她父王毕竟还是因此身亡,就算我们先当一回她的娘家,再当婆家吧!” 我漫不经心翻开小册子……连忙合上!!! “……”陛下你真奔放!春宫图说扔过来就扔过来,也不事先提个醒!! 皇帝:“脸红什么?又不是没……”他瞥了我一眼,咽下了后面的话,“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突然开始深沉是闹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抛弃了…… 我提着一个篮子匆匆出宫,篮子里除了皇帝陛下刚刚给的小册子,还有侍中大人给的象牙牌、荷包、小泥人儿等“压箱底”的小物件。 至于侍中大人为什么有这些东西……我也想知道哇! 来到公主府,阿加萨正在园子里遛狗。 呃……准确的说应该是狗正在园子里遛她。她从漠北带来的两只猛犬在前面撒丫子跑得欢,她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追得急…… 等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已经月出东山。 我与她郑重坐在桌前,大眼对小眼默默喝完了一壶茶。 阿加萨:“嬷嬷,您是不是遇到难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 “那我可以帮你吗?” 我点点头。 “那走吧!” 我(莫名其妙):“……去哪儿?” “帮你去做难的事情啊!” “在这里就行……”我硬着头皮把篮子摆在桌子上,掀开遮羞布,“过两天你就要嫁给宁王殿下了,有些闺房里的事情也该有所了解了!” 她眼疾手快地拿出小册子:“这两个小人在做什么?打架吗……哈哈哈哈哈……” 我:“……”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哈哈哈……他的腿……不可能的!男人的腿举不到这么高!”她一边笑一边给我解释,“我试过,把宁王的腿这样举起来,他都哭了!!!” “……”可怜的小八,你都经历了什么? “哈哈哈……椅子承受不了两个人的,椅子会垮掉的!上次……哈哈哈……”她一页页翻篇,一页页解释,“还有绑起来的?下次一定要绑绑他试试!嬷嬷,嬷嬷,你可以把这个书给我吗?送!送的!” 我:“好啊……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篮子里还有很多的其他样式的!”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哇!还有吗?”她迫不及待地翻看着荷包,“上面的小人绣得好!我喜欢!我可以戴在身上吗?每天!” 分卷阅读2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我大惊:“不可以!这个只能在卧室里看!” “哦!忘了你们中原规矩多!漠北有一个部落,还把男人和女人的这个部位,”她用手指敲着不可描述的地方,继续说,“要刻成很大的神像,也有刻得小的,可以挂在脖子上!下次,我给你带一个小的来!你可以送给爱人!我从小戴的那个送给宁王了,他很喜欢!”她继续摆弄着象牙牌和雕塑,“中原的这个刻得小小的!”她用筷子尖指着男性那个地方,“漠北的壁画上也有,这里很大,比马的都大!” 我:“……”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挂件,我也不想要跟你一起研究这个好不好!我只想哭…… “这个雕塑好有趣的!我喜欢!还可以分开哦!”她好奇地把两个泥塑小人分开,又合上,分开,又合上……如此反复,然后泥人儿身上某一处特别脆弱的地方,被磨断了…… 我:“……”我错了,我就不该来的! 我回宫之前,站在公主府门口,阿加萨公主头一次露出期期艾艾的表情:“我想宁王了!” 我:“快了,三天后你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你是他的王妃,他是你的驸马!”我嘴贱揶揄了一句。 “他是我的马?”她突然做了一个跨骑的动作,还上下摇了摇,白皙的面庞上少有地泛起了红色,“嬷嬷,你老不正经!” 我:“……”我好想一头撞死,怎么办? 周围的宫人们:“……” 走在去勤政殿的路上,我正想着该怎么给皇帝陛下汇报,宁王迎面走来:“阿琼,你从公主府回来?” 我控制不住八卦之心,一把抓住他,将他拖到路边的小亭子里:“小八,你跟公主已经?” 宁王微赧:“回京的路上,没,没忍住!” “我敢打赌绝对不是你主动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他有些躲闪,“我就知道!小八,你怎么能让她先睡你呢?” “不不不,绝对是我先!我先把她绑起来了!不然她要打我!” “绑……绑起来?” “你教我的啊!你和老四,你们……” 我:“……”好吧,小八,今天遇见你是个错误,你就当从未见过我吧! 我掩面而逃。 宁王殿下大婚后一个月,跟随阿加萨一起回了草原。 “他会成为草原霸主!”皇帝盯着迤逦远去的车队郑重地说。 第十三章 梦境 “所以陛下您培养了他十几年,就是为了今天?”我说。 皇帝转过头瞥了我一眼:“你都知道了?” 我:“……您就从未掩饰过好吗?” 皇帝望向远方,宁王的车队渐渐淡出地平线,只留下影影绰绰斑斑驳驳的几点仪仗…… “我醒来时真是被吓坏了……”他摇摇头,失笑。 “侍中大人说脑中同时保存着前世今生的人很容易精神失常!” “所以……我真的……很幸运了!她给你讲了很多这样的故事吧!呵呵……虽然这样的人很多,但我仍然感觉很孤独……那地方……真的是又黑又冷啊……” “我相信,但无法理解。” “回勤政殿吧,朕慢慢说给你听!也许你听完,就能够理解了!” 这件事情要从永和六年的冬天说起。 大皇子跟着母亲在后宫平静生活,平平安安长到九岁。没有显赫的母族,也没有愿意正眼看他的朝臣,在后宫甚至从未得到一个皇子应有的尊重。 母亲谨小慎微,从小教育他:“事事皆有机缘,不争,不抢,不露。” 他很小就学会了站在太子的阴影中,不争不抢不露。 永州赈灾,他风餐露宿夜以继日两天三夜只吃喝两个饼一壶水,绕过层层贪官将粮食发到灾民手中……数千灾民得救。三天后,太子乘着马车施施然赶来,只是亲手给灾民端了一碗水,立即有灾民跪地高呼:“谢太子隆恩,太子千岁!” 父皇盛赞太子:“心怀天下!” 他垂着头,默默站在太子身后。更不用说在尚书房时为了不盖过太子锋芒,闭口不答太傅的问题;不敢默出背了一夜的文章;就连写字都中规中矩,不敢有半分锋芒…… 永和六年万寿节,父皇大宴群臣。大皇子和太子时年九岁,作为最大的两个皇子,都要现场为父皇大寿作赋。太子作出的赋行云流水,既彰显了文采,又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儿臣对父皇的孺慕之情,更在文末画龙点睛表明了对父皇的祝福……不知是周围人刻意隐瞒他须临场作赋的事情还是太子真的神通广大能事先得到消息,反正他作为长子被父皇先点到时一头雾水站起来不知作何回答时,太子仿佛为他解围一般,出口成章,作出了那首《金秋祝寿赋》,博得满堂喝彩。 大皇子早产出生在冬月,太子足月出生在腊月,一个月之差,让他成为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他和太子的身份因母亲的家世和位份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太子的母亲 分卷阅读28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是前朝丞相孙曙的嫡长女,在潜邸时她是嫡妻主母,入住皇宫之后她是皇后,高高在上锋芒毕露,儿子一生下来即被封为摄政王世子入主皇宫之后又被封为太子。而大皇子的母亲不过是皇帝在南征北战期间一时贪图新鲜纳的浣衣民女,潜邸时她是后院的小妾,进入皇宫后也不过只封了一个采女,并没有因诞下大皇子而母凭子贵。 太子出口成章,而大皇子口拙无言,高下立判,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而转身携着太子的手,当场赏了太子一对龙纹玉佩。 当晚,凤仪宫为皇帝准备了盛大的贺寿烟火。他的母亲邹采女趁人多,悄悄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他颔首,准备随母亲回宫,哪知东宫两名詹事不由分说架住他跟在太子身后往凤仪宫走。 太子在皇帝背后嚣张惯了,说一不二不容反驳,这一日又是皇帝寿辰,料想太子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最多又是像往常一样羞辱磋磨一番罢了。 他已经习惯了,也就随他们往凤仪宫去了。 哪知这一去,竟让他后悔终身。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肯定没有料到在焰火开始之前,在黑暗里,他的大儿子正堵着嘴被两名健壮宦官压在装着焰火的竹筒前,眼睛正对焰火将被发射出来的小孔。 大皇子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太子这是要毁了他的脸和眼睛啊! 就因为两人一样大,所以太子连站在阴影里的资格都不给他!!! 一个毁容瞎眼的皇子,只能在深宫幽居一生…… 九岁的孩童因为长期在太子身边鞍前马后地跑,还是锻炼出了一把力气,他曲起小腿,对着一名宦官狠踹了一脚!那宦官遭遇突袭,不禁身子一歪后退了两步,带倒了好几枚已经被点燃了引信的焰火…… 有一枚焰火正好对着小小孩童的裆部……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孩子绝望的哭泣…… 事后查明,那两名宦官居然是大皇子元和殿的宫人,他们一口咬定是大皇子想凑近一点看焰火,他们想拉回大皇子,哪知发生了意外。他们一个被焰火烫伤了双腿,一个被灼伤了背部,尽管说的话可信度很高,还是被皇后以没有照顾好大皇子为由堵了嘴杖毙了。 而大皇子此刻昏迷在床生命垂危。 邹采女只能跪在皇帝脚边无助地哭泣,百口莫辩。 皇帝看着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邹采女,突然起了兴致,晋封邹采女为邹美人,赐居玉芙宫侧殿,玉芙宫正殿的惠妃年初病逝,邹采女搬去玉芙宫相当于就是玉芙宫的主位。 当晚,皇帝就歇在了邹美人屋子里,第二天还误了早朝的上朝时间,迟了一刻钟。 第二天趁皇帝早朝,元和宫里大大小小来了二三十号人“看望”大皇子,冷嘲热讽有之,嬉笑怒骂也有之,如若不是邹美人“不争不抢不露”,可能早就羞愤自杀了吧! 在恍惚间,大皇子听到:“得亏有这么个孝顺儿子帮着妹妹啊!要不然……呵呵呵……还不知何时才能摸到玉芙宫的边儿!呵呵……” “瞧姐姐这话说得……人家邹妹妹可是在潜邸时就进府的老人儿了!!要想晋位份不就是撒个娇的事儿吗?”特别强调着“老人儿”,那声音九拐十八弯,虽然娇俏却透着一股阴毒。 “人家可不需要自己撒娇,人家有个好儿子!呵呵……” 顿时,元和宫内欢声笑语一片…… 身体很痛……心里更痛……更多的却是害怕、震撼和不甘!!! 他的身体虽然只在元和殿躺了一夜,但他的灵魂,却过完了整整一生…… 他看见数不尽的鲜血缓缓渗进泥土……硝烟弥漫中远去的背影……闪亮的刀刃刺穿身体……饮下毒酒慢慢倒下的女人……纷飞的白绫……沉重的石门……潮湿的洞穴……然后,一双惨白枯瘦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醒醒……醒醒……” …… 他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没有鲜血,没有硝烟,没有刺杀,没有毒酒……也不在那个黑暗潮湿的地洞中……更没有……那双冰冷的,却带给他无尽温暖的手…… 伤好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太子看上去似乎也对他完完全全放下了戒心,彻底无视……一个废人,如何与天之骄子争辉? 虽然皇帝禁止任何人讨论大皇子的伤情,但架不住太子一党的刻意宣扬,大皇子伤到了根本这件事在朝野中是公开的秘密。 伤好之后,大皇子新添了头痛的毛病,常常因头痛而昏厥,太医也束手无策,悄悄回陛下说大皇子恐怕命不久矣。得到这个消息,皇帝在元和殿外站了许久,他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儿子,就要失去他了吗? 大儿子出生时他去了定州,不在宫中,回府时正是小年,下人来报王妃生了个小公子,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孩童不想撒手,毕竟是嫡出的小公子,他为其取名为“睿”。 他一直以为那个嫡出的小公子是他的长子。 过年的时候,某一日他吃腻了大鱼大肉,突然想起 分卷阅读29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府里有个从定州来的小妾,做得好一手农家小菜。 “邹姑娘年前冬月里因路滑早产下一子,现在母子俩都……有些不好!”去后院找人的贴身小厮说。 “路滑早产?有些不好?”他惊得站了起来,“为何……”他握了握拳,又坐下了,“去看看他们需要什么就赏什么吧!从前院找个稳妥的女医去照料他们母子!”顿了一顿,他又说,“别走明面上!” 王妃势大,如今的他当虽然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制肘,丞相如今是最大的助力。 出生三个月后,大皇子才被父亲所知,取名为“平”。一个月后的皇家宗牒上,“平”被更改为“萍”,钦天监的说法是因大皇子五行缺水。 据说皇后娘家侄子名“平”。 那个孩子渐渐长大,跟他母亲一般气质温和,温尔文雅。他跟这个儿子的交流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沉默地站在太子身后。 他偶尔会去玉芙宫坐一坐,尝一尝邹美人的家乡菜。有时候会见到大儿子在陪母亲下棋,见他来总是一板一眼地向他行礼,彬彬有礼退出宫外,从不多说半句话。邹美人的话也很少,他不问,她就不说。他心里装着年轻娇憨的董女史,渐渐觉出邹美人的无趣来,也就不再常去玉芙宫了。见到这个儿子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然而现在他马上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皇帝走进元和宫,大皇子静静地躺在床上,额头汗水密布,看起来正在发热。邹美人正在帮儿子换衣,她手脚麻利地脱下儿子湿透的中裤,再轻手轻脚换上干净的…… 大皇子此刻很难过,脑袋像被锤击,身体像被火燎,脑中一会儿是梦中的黑暗与痛苦,一会儿又是母亲温和的脸庞。一会儿是在苦痛中挣扎的成年人,一会儿又是懵懂无知的孩童……然后,他又一次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父皇站在母亲身后一脸担忧,却又忍不住瞟母亲细白的手肘和脖子…… “萍儿……醒醒……醒醒……”母亲的哭喊和梦中那个女人的哭喊合二为一,“醒醒啊……”他猛然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他猛然又被扯回到身体里! …… “陛下洪福齐天,大皇子这是终于痊愈了!”太医说。 永和十年,折磨大皇子四年的头疾痊愈。他主动申请到国子监学习书画,陛下允了。 第十四章 大皇子 大皇子常常坐在国子监最高的摘星楼上温一壶酒眺望远方。 乱世刚刚结束,本朝尚武之风浓重,王朝权力常常集中在世家财阀军阀手中,国子监这样的清水衙门根本入不了贵人们的眼,但是被头疾折磨四年的大皇子却很清楚地知道:十年之后,王朝官员十之八九出自于国子监。 这得感谢他那位除了对自己女人不好,却能让王朝蒸蒸日上,除了无法驾驭自己的女人,却能熟练驾驭臣下的父皇,他为儿子们打下了一片锦绣江山,也铺下了一条盛世之路。 大皇子还知道,丞相孙曙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皇帝送的蒸鹅已经在路上了,蒸鹅下肚,孙曙也该走上黄泉路了。 孙曙是本朝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丞相。他死了之后,皇帝痛哭不已,为了纪念这位为朝廷“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丞相泰山老大人,在他身后本朝再也不设丞相一职。 大皇子发现:父皇这一手真是高明啊!不设丞相一职,等于丞相一职的权力被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亏得皇后和太子还被父皇的这一举措感动得痛哭流涕五体投地。 孙曙死了,他的嫡出大儿子,皇后的哥哥孙筹据说青出于蓝。但是大皇子一点都不担心,勒死孙筹的那两位扬州瘦马应该也已经进孙府了。孙筹死后,孙府被嫡次子孙筑祸害得差点分崩离析,还是皇后被发跣足跪求皇帝,才免了孙筑死刑,但活罪难逃,被判流刑八百里。自此孙府落入几名不成气候的庶子手中,每况愈下。皇后和太子都是蠢货,不足为虑。 朝中风起云涌,但边境的几位将军父皇不仅没有动,还大量增加军费支出,购买战马,投入新装备……特赦贱籍商人和工匠加入军队。之后不久,与庆国的大战就爆发了…… 大皇子是真心佩服父皇,如果他不是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事,知道每一步之后的棋子会被摆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要想将国家治理得像父皇在位时一样,他自问做不到。 在国子监的生活单调却并不乏味,整天看着一群将来的国之栋梁如今青涩得连高声说话都会结巴的青年谈古论今,发表稚嫩的政见,也是很有趣的。 在他们的言谈中,再结合梦境中的世界,他渐渐理清楚了各大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见识了作为皇子没有机会接触的市井生活。 他是在帝都西郊一家不起眼的书肆中认识蒋松的。回去之后一查,才发现这人是一家专做药材、皮货、香料等生意的商户家的二儿子,这家商户也有意思,虽然富得流油家主却只娶了正妻一人, 分卷阅读30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五个儿子,均是正妻所出。 当时他与蒋松在这家书肆中看中了同一本书《清风道人游记》。 这本书是手抄本,世间可能仅此一本。也是上一世的他,最喜欢的一本书。 蒋松手快,拿起书,略略翻了几翻,问店中伙计:“几多钱?” “一两银!”伙计头也不抬说道,然后自言自语,“也不知那道人写的什么金贵书,居然要一两银,国子监大学士的书都没他的贵!怪不得他写的书都卖不出去!” “这么贵?”蒋松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买了,有其他游记类的新书吗?” 伙计连忙殷勤地带着他去看其他书了,大皇子拿起那本《清风道人游记》去掌柜那里付了款,掌柜盯着书皮看了好一会儿,松了一口气大气:“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 掌柜的话未说完,蒋松气喘吁吁挤了过来:“这位小哥,可否把这本书让给蒋某?” 大皇子:“……” 蒋松:“……说来话长,我家有个表妹,尽喜欢这些游记侠客类的书,她孤零零地住在道观,也没个朋友……” 大皇子很干脆地把手一伸,将书递到蒋松眼前:“好吧,让与你!” 这世间又有几个住在道观表哥又姓蒋的妙龄女子呢? 蒋松:“……”本来还准备多讲几番道理的,好没有成就感……这家书肆的游记志怪传奇类书籍最新最全,其他的书基本被这二表妹看了个遍,居然只剩下这本最贵的书她没看过!此次去山上看她,如果不带几本她没看过的书,又会向大表妹告状…… 想到大表妹……他打了个冷战,赶紧接过那位温雅公子手中的书:“请问公子贵庚?”差点咬着舌头,“啊不,请问公子贵姓?”第一次这么正式跟其他人说话,好不自在啊!平时跟那群粗人都是“你瞅啥”“瞅你咋地”“洒家今日要揍你”……这样对话的。 大皇子:“……” 蒋松:“……蒋某内心很感谢公子的慷慨,可否赏脸喝一杯清茶?”摆出自认为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姿势,“唰”地打开折扇,边扇边觉得这次的表现好极了。 大皇子:“……好吧……”没想到年轻时期的蒋将军脑袋里也有个缺啊!你一个黑胖子,再说大冷天的你玩儿什么折扇? 西华观是父皇心中的圣地,他可不敢有什么小动作,这一世她又会进宫的吧!进宫也好,按照她的性子,跟着小八,能如鱼得水在宫中顺遂多年,也好,也好。 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一击必杀。 在梦境中那一世,太子在永和二十年夏天联合三五六七皇子发动政变,当了十几年太子,对于皇位他已经饥渴难耐了。 当时他在封地齐州,得到消息时被已经登基上位的太子秘密抓回帝都,囚禁在上阳宫中的地柜里。传说前朝顺天帝曾在这个地柜中长到五岁。 太子鸩杀父皇,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长兴。 长兴帝登基之后刚愎自用排除异己,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八皇子因质疑父皇死因,被他得知之后出动铁甲卫围捕,八皇子得人相助逃出帝都之后杳无音信。 四皇子一直被幽禁深宫,不知长兴帝没想起他来还是暂时还没有兴趣清理。 其他幼年皇子公主和嫔妃被长兴帝纵容手下猛将一通乱砍死伤数人,之后为掩盖罪行,长兴帝一把火烧了后宫十余处宫室,美其名曰先帝驾崩后宫嫔妃悲痛欲绝自焚以陪伴先帝。殉葬制度已被废除六百余年,古时殉葬从来都是殉嫔妃,长兴帝竟然连幼童也不放过! 长兴帝的暴戾恣睢昏庸无道引起了朝中众臣的不满,有耿直的谏官劝谏不成,撞死在宫门口,鲜血蜿蜒流淌,犹如破碎的山河社稷图。长兴帝依然本性难移我行我素。 长兴元年。漠北铁沁王联合草原八部中的六部共计十万骁勇善战的骑兵南下,攻破幽州一路南下途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长兴帝似乎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篡权夺位和对付兄弟上了,外敌入侵的当口他临阵换将,错误的决策一个接一个。 边境战事陷入胶着,常常有催人催粮催草料军饷的急报送往勤政殿,类似的急报已在勤政殿积压了一箩筐,几个宦官有气无力地翻捡着这些信件……而长兴帝则在后宫夜夜笙歌,以羞辱齐王为乐。 他向宫人们轮番展示齐王幼时被灼伤的身体,让脱光的舞姬折腾他,还把邹美人绑来围观:“你居然敢比我大!”长兴帝一边说,一边狞笑着抽打齐王,“你看,你就是个阉人!你的儿子生得比我早又如何?他是个阉人啊!”他用鞭子手柄捅着齐王□□,捏着邹美人的脸,哈哈大笑…… 太后当年本是想弄死邹美人母子,没想到定州来的村姑身体底子极好,闻了几个月麝香摔一跤喝了红花早产还能母子平安,不像贵族世家的贵妇,别说摔一跤,就是不小心多喝一碗水都能导致一尸两命。太后弄巧成拙,没弄死对手,却让自己肚里本该占嫡又占长的儿子多出一个哥哥来。正 分卷阅读3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却被摄政王留下的侍卫看出端倪,她不敢招惹有皇家编制的侍卫,只好重金贿赂他,那名侍卫态度暧昧,她也搞不准风向,加上丞相孙曙知道了这件事,在信中严厉斥责了她的愚蠢行为,她才没敢再次下手。 “我要把你赏给我的儿郎们,给齐王生一大堆弟弟妹妹吧!你不是很能生吗?”他凑近邹美人的脸,拍着她的脸庞说,哪知下一刻,邹美人咬住了他的耳朵,在鬼哭狼嚎中,大半边血肉模糊的耳朵被邹美人唾在地上:“禽兽……”还未说完这句话,她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胸腔中的鲜血喷了长兴帝一头一脸一身…… “杀了我!”齐王咬着牙说。 “怎么可能呢?”长兴帝捂着耳朵站了起来,一路鲜血淋漓走向被五花大绑的齐王,一掌推开欲为他包扎的宫女,吩咐左右,“将他的两只耳朵都给我撕下来!” 醒来之后,他又回到了上阳宫的地柜中,伤口不再流血,结了厚厚的一层血壳。 第十五章 上阳地宫 地柜空间逼仄,他身材高大,无法伸直身体,只能蜷缩着躺在里面,盯着那个铜钱大小的通气孔……手掌下意识地在光滑的柜子里摩挲,试图找出一丝不同……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被长兴帝剪成条状的耳朵渐渐愈合,长成两个奇怪的形状,但耳朵至少还在! 有人在柜门上敲了两声:“你还活着吗?”他不敢吱声,只在里面敲了两声作为回应,随即通气孔里被塞进一把钥匙。 “柜子其中一头有一个孔,我不知道你的脑袋朝着哪一头,你慢慢摸,摸到就把钥匙插进去,左三右四,往下压……” “柜子底部有个黄豆大小的凸起,找到了就把钥匙递出来!”一个压得极低的老妇人的声音。 他摩挲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处,然后把钥匙又递了出去。 “趁没人的时候你就按……” 头顶突然有呵斥的声音传来:“老不死的你在干嘛?” “呵呵,不过跟这俊俏小郎君说说话而已!”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你们几位又不爱跟老婆子聊聊天……” “滚出去滚出去,这是你来的地方吗?回你的地方去!想死吗?” 片刻后开柜子的声音传来,他急忙作昏睡状。 柜门被打开,他感觉有些东砸在身上,鼻尖嗅到了馒头的香味。“砰”一声柜门又被粗鲁地合上,他赶紧摸了摸砸在身上的东西:一皮袋水,两个馒头。长兴帝也怕饿死了他,少了折腾的趣味。每隔一两天,会派人送点水和食物给他。 他赶紧喝了好几口水然后把剩下的东西揣进怀里,继续摸索那个小凸起。 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摸索到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凸起,他把受伤的耳朵贴近通气孔,听到外面静静的,没有任何脚步声了,才使劲按了好几下那个凸起才被按下去…… “嗯……”他极力忍住了因突然落地而逸出的惨呼。 地柜底部突然开启,他从大概两三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幸好下面垫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才没让他摔伤,但耳朵上的旧伤裂开,血又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流……头顶上的柜子底部又慢慢合拢了……那个小小的圆圆的通气孔仿佛一轮明月,被渐渐挡在黑暗之外…… 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腐的味道。 他顺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途中因地面湿滑,摔倒好几次,终于来到一处有些微亮光的平地。 此处稍微干燥,他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 有人!!! 他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咳嗽和喘息,立即站起来贴住了墙壁,一个白色人影向他猛扑过来,他来不及避让,只好一矮身抱住了白影,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甫一倒地,他便一招制住了那白影人,在对方脸上揍了好几拳才发现对手居然是一个女人,一个很高挑的女人。陪着太子学习那几年,他的骑射拳脚向来让武艺太傅青眼有加,不过太傅也知大皇子不愿出彩,所以大皇子次次都充作太子的练拳沙袋,由着太子把他打得鼻青脸肿…… “你是谁?”他悄声问道。 “你又是谁?”她反问。 片刻之后他们一同倒在地上□□……她用膝盖狠狠顶了他的下身一下,他在她胸口狠狠打了一掌…… 他恢复得比较快,站起来时没有再去攻击那个疯女人,摸索着继续朝前走…… “前边没路了!”她边咳嗽边爬了起来,“你也是从上阳宫逃进来的?你是谁?” “也?”他在昏暗中挑眉,“逃进来?”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个成功从宫内逃出去的人!难道……他还没逃出去? “前边那条路断了,出口是一条大河,不会水的话出不去的!”顿了顿,她补充,“水极深,会水也不一定能出去!” ……“小八呢?他在哪儿?”他突然问。 “……小……八?你是……齐王殿下?”她很聪明,立 分卷阅读3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马就猜了出来。 …… 小八确实是成功逃出了皇宫,但这位伴随他长大的女官却选择留在地宫内,因为这里还有另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四皇子。 当时长兴帝出动铁甲卫搜捕八皇子,八皇子只能藏进四皇子的曦和宫,奈何曦和宫出了内鬼宦官要去告密,幸好被四皇子发觉,那宦官狗急跳墙,反刺四皇子一刀,使他腹部受了轻伤。处理了那内鬼宦官后几人觉得曦和宫也不安全,余女史借着熟悉无数条皇宫捷径之便带着一行人悄悄向冷宫撤离。 上阳宫在前朝是顺天帝寝宫,前朝被推翻之后,先帝觉得上阳宫本来曾是冷宫,不吉利,这里渐渐就没什么人来了,只有一个年老的女官居住在这里。 先帝曾对这名姓罗的前朝一品内舍人礼遇有加,降级保留了她的女官职位,封为二品侍中。后宫传说这位侍中大人身上带着无数前朝机密,所以先帝才舍不得杀她。 不过长兴帝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去跟一个老太婆周旋,好几次都动了杀机,被身边人好说歹说劝住了,所以上阳宫也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长兴帝会随时派人来找这个老大人的麻烦。 那个女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眼尖:“八哥!” 八皇子仔细一看,这不是是五公主吗:“……五妹妹?我还以为你……” 长兴帝发动政变使后宫血流成河,硝烟滚滚,至今后宫仍有许多人下落不明,八皇子还以为母亲早亡无依无靠的五公主也惨遭杀害!没想到她避到了上阳宫捡了一条命! 余女史:“追兵将至,四殿下受伤,还请侍中大人收留!” 侍中大人皱皱眉头,不置可否地背着手转过身去捡起拐杖慢悠悠地去园子里溜弯了…… 余女史见状连忙带着一行人涌进了上阳宫略做修整。 当天晚上,长兴帝就发现八皇子逃了,铁甲卫明火执仗地开始搜宫! 侍中大人淡定地带他们来到园子里,指挥八皇子爬上爬下假山好几次,终于打开了那陈年的机关,一个幽深的地洞出现在大家面前…… 众人鱼贯而入,听到身后地洞关闭的细微响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弥漫在心头。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行进了大半日时间,期间四皇子曾昏厥过一次,看来那内鬼宦官袭击四皇子的刀刃上有毒,众人费尽心机才找到出口,出口处水声潺潺,洞里放着一条仅能容下一人的金丝楠木小舟。 四皇子支持不住再次昏厥。 余女史:“八殿下你带着人走吧,我们走不了了……” 八皇子:“要走一起走!” 余女史:“我和四殿下都不会水!”出口处是断崖,断崖下是湍急的河流,没有多余的工具,下去就是一个死。 …… “所以……他就抛下你们俩自己跑了?”齐王问道。 “不,他坚决不走!他的属下只好将他打晕,绑在小船上,几个人一起扶着小船游走了!” “……老四呢?” 顺着七弯八拐的地道,他们来到一间小屋。小屋分里外两间,外间居然还点着油灯! 看来顺天帝幼年时期被养在地柜中被关怕了,将上阳宫改为皇帝寝宫期间挖了这么个地道,还在里面备了各种生活用品和逃生工具……不过看样子这些东西自他准备好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那成箱的米面都发了霉长了虫只剩一堆面皮米壳……油盐柴炭倒是还能用! 余女史和四皇子运气极好,虽然米面不能吃了,但顺天帝在位期间经常下地宫来“休闲娱乐”??小屋子里居然还有钓竿,俩人被困在地宫半个多月,全靠余女史挖蚯蚓钓鱼维持生活。 此时,小火炉上的陶罐中还熬着一罐鱼汤。 “四殿下有些不好!”昏黄的灯光下她额头乌青嘴角还带着血迹,看来刚刚在两人搏斗中受了不轻的外伤。 齐王跟着她踏进里屋,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血腥味……四皇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昏睡着,脸色青白,□□的上身浮肿不堪,小腹被包扎得很厚,渗出殷红的血迹…… “刀上有毒,我找不到药……”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她撇撇嘴,极力忍住哭腔,“我都不敢仔细看他!他的伤口……”她浑身抖了起来,突然抓住了齐王的胳膊,“殿下,你能救他的吧?能的吧?有办法的吧?” “宫里肯定有解毒的药!” “出不去啊!这半个月来我试了好多次!再也没有其他出口了!” 肯定有其他出口的,顺天帝不可能从地柜进来……从假山地洞进出的话……有进的机关肯定就有出去的机关! “就是这里了!”俩人举着火把,顺着纵横交错潮湿无比的地道,又走了大半日才找到地洞入口。 “前两天我都回过这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没找到机关!”火光中,余女史的脸红白交错,汗水濡湿了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她的身量极高,行动间她的头几乎能挨到他的下巴,呼吸相闻,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说 分卷阅读3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不出的味道,绝对不是香喷喷的,但也不难闻,甚至……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悸动。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他失笑,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不明真相投怀送抱的女人……可是,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并没有勾引他,地道狭窄,彼此接触是很正常的……你看她行动间就很自然……毫无跟陌生男子肢体相触时的羞涩……哦,那应该是十六七的小女孩才有的……据说小八是她带大的,那么她如今也有……二十来岁?看她走路时的姿态……难道已经给小八暖过床了?小八才多大?便宜这小子了…… 她举着火把停下了,她蹲下用铁铲敲敲泥泞的地面,将火把插在墙上的油灯架上:“齐王殿下,这里的墙壁和地面我都一寸寸翻找过……” “小八抛下你自己走了,你不伤心吗?”他突然问。 “没有啊……他并没有抛下我,从小到大他都很乖……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我!他能逃出去,我很开心……小八得罪了皇帝之后,我就没想着还能逃走还能活……如果找不到药……能跟四殿下一起葬身于此,死而无憾!只是……要拖累齐王殿下了。”她淤青未消的脸明明难看极了,此刻却仿佛闪动着动人的光芒。 原来是老四……一个无权无势注定圈禁一生的皇子,居然也能得此等佳人相伴,他突然有点嫉妒。 如果……我能带你走呢?他想。 “如果我能带你走呢?”心里想着,嘴上不由自主说了出来,“只能带一个!我会水!” 齐州四面环水,他常年在水上练兵,水性是极好的。 “那请齐王殿下带走四殿下吧!”她毫不犹豫做出决定。 “不行,他的伤口见水了死得更快。” “死得更快?你是说他就要死了吗?”她猛然站起身,湿透的长发贴在脸庞,还有一缕钻进了脖子里,隐在衣领下…… “有药的话就不会……”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的长发理顺,手上的血痂不小心染上她的额头,“药在上面!”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指,指了指头顶上。 “你会水……所以……齐王殿下根本不需要跟我们一起困在这里浪费时间!那您快走吧!”她推着他,急切地把他往出口的方向推,“您为什么不早说呢!赶紧走吧!” 他突然转身将她搂进怀里:“我好累!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站住了,铁铲“哐”一声闷响掉在了地上…… “出去了……我又能去哪儿呢?我的属下背叛了我……母亲也不在了……” 突如其来的疲惫让他渐渐跪坐在地上,算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安安心心睡一觉了……更别说做梦了! 梦中弥漫着一股让人沉醉的味道,不香,但非常好闻…… 他梦见了五月的漫天杨花…… 站在东宫正殿中,终于手刃太子,献血蜿蜒流淌……仿佛江山社稷图。太子临死前被去势,以为自己被去势就可以存活,像狗一样地跪在他的脚下乞求他原谅。他残忍地翘起嘴角,指着一屋子惊恐不安的女眷,还有瑟瑟发抖的皇后:“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最喜欢的游戏!”他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不停磕头求饶的太子,“她们……活一个死一个……你来选啊!” “随便,随便,你看上谁就杀谁!大哥,放过我!放过我……我错了……” “怎么……你不选?那么……从你开始?”他笑吟吟逼近,太子惊恐地瘫在地上,□□泅出一片红色…… “放过我……放过我……我选她们,她们全都死,我活,好不好?”太子疯狂地指着他曾经的女人们,甚至指着皇后,“她们全部,换我一个!” “睿儿,何必求他!”皇后突然站了起来,“本宫谅你也不敢动本宫一根寒毛!” “不敢吗?我连东宫太师太傅太保、殿前都指挥使、詹事、少师少保少傅、怀化大将军……还有云州刺史、幽州州牧、荆州州牧、齐州太守、刺史、州牧……□□一党的头目都已经杀光了,难道还不敢动你一个连自己娘家都保不住的皇后?”他紧盯着皇后的眼睛,“你父亲孙曙是被父皇赐死的?你不知道吗?你的好大哥也是父皇派人勒死的!你的好弟弟被人带坏了……你的庶弟被人当枪使……这些你都知道吗?” “……本宫……本宫……你说谎!!!”皇后一步步后退,跌倒在殿中央,号啕大哭…… 他站在鲜血横流的大厅中央,突然觉得好孤独好孤独…… 头突然很疼很疼…… 努力睁开眼睛,眼皮沉重,头痛如裂。空气湿腐,一小截火把还插在灯架上,将要燃尽,他靠在墙上,离他不远的墙根边蜷缩着一个女人,她也睡着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将备用火把点上,然后轻抚女人的头发……发丝绕过食指,勾住了他手指上被施以酷刑时竹签扎过的疤痕……有一丝丝疼痛……他突然想看看她的手!心里这样想着,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细长柔软,手腕皓白,手掌却很粗糙…… “嗯……”她□ 分卷阅读3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了一声,又睡着了…… 他如遭雷击,刚刚她睡眼迷蒙的□□仿佛击打在他尾椎,使他身体酥麻了半截……心突然跳得很快,太阳穴也一突一突地针扎似的疼…… 他猛然站起来,粗暴地踢了踢她:“该起来了!”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神懵懂:“怎么?”片刻之后才完全清醒了,“回去吗?” “不,我想……我找到机关了!”他踮起脚轻轻拨了拨墙顶上的一枚小蘑菇。 这种蘑菇在地道里到处都有,毫不引人注目。 “它的身上长青苔了!”这是一枚以假乱真的蘑菇机关!真蘑菇生命周期极短,还等不到长青苔就枯萎了,只有一成不变的假蘑菇身上才会长出那么多青苔…… 刚才醒来后,梦境太过离奇,心中仿佛还残留着刀刃刺入仇敌身体里时的快感……他盯着洞顶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没想到却发现了那枚隐藏极深的小蘑菇。 据说顺天帝身量很高,那机关设在墙顶部就说得通了,一般人够不到,安全性就会更高。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出口机关,对于出去还是不出去,两人陷入纠结…… 出去,长兴帝的人可能正在外面等他们。不出去,只能困死在地宫。 况且此时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无所知。 “我必须出去!”她站起来,斩钉截铁:“殿下,如果我没有回来,请您务必带走四殿下,让他死在水里也好过被暴君折磨死!”说罢就去按机关,奈何身高不够,没够到…… 齐王:“……” “殿下,请您帮忙按一下!”她跳了两次没够到之后,求助于他,转念又改变了主意,“不行,我不能现在出去!万一外面正好有人呢!请殿下先往出口走,藏起来,情况不对马上跳水逃生……四殿下……就拜托齐王殿下了!”说罢跪下磕了个头又一个头……躬身不起。 齐王:“……”他本想扶住她,手伸到一半停住了。他想说:我去吧!我去吧!可一想到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他又犹豫了:或许,这个梦就是在提示他将来可以报仇雪恨!如果他又回到皇宫,这辈子都别想东山再起!!!他摸摸疤痕狰狞的双耳,被钝剪生生剪开耳朵时的疼痛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不,我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他背对着她:“我会照顾好老四,你……保重!”说罢跌跌撞撞借着火把的微光往出口走,不敢回头……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 等待期间老四醒过来一次,看到他坐在床前,毫不惊讶,“阿琼呢?” “上去给你找药了!” “你认为有药能医好我?”老四花了很大的力气拨开腹部的绷带……他的伤口已经完全腐烂,流着红白相间的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她让我照顾好你,情况不对就带着你跳水逃生!”他平静地转述着她的话。 “这几年……我很开心……甚至非常感谢父皇把我关在曦和宫,这样……就能一直和她在一起了……”他浮肿不堪的脸上闪动着幸福的光彩,“大哥……你走吧,我要在这儿等她!” 齐王盯着老四:“跟我走,你还有一丝活路,在这等,死路一条!” “离开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慢慢合上双眼,再次昏睡了过去……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那间散发着腐烂和死亡气息的小屋子……在冰冷湍急的水流中,他努力泅渡,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第十六章 伴君 建武十三年夏,勤政殿。 皇帝紧盯着我,慢慢呷了一口茶,拿出传国玉玺摆在御案上。 我:“……”您这是准备交代后事?虽然在你的故事里,好像你对我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不过……你们家的男人对待感情好像都有一点虐恋情深的感觉哦!你的父皇阅美无数,心中却住着养女一样的白月光董女史,甚至可能躺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也不忘缅怀一番自己与董女史的过去吧!你的四弟十几岁就对我心怀不轨,还想霸王硬上弓,要不是我机智反杀……咳咳……不谈这个!你的八弟恨娶恨到凡是见到个活的,女的人都要对我感叹一番:“要是大哥同意我娶她就好了!”甚至于对八十几岁的罗侍中大人,也有过这种感叹,我一度怀疑他患上了失心疯! “……你在想什么?”皇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刚才我说的,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刚才我在发呆,并没有听见你在说什么啊大佬! “……你这是什么表情?”皇帝把玩着传国玉玺,把它抛来抛去,“等我把这玩意儿解决了,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上路?上什么路?”听起来怎么像跟我约好了一起殉情走黄泉路过奈何桥似的? “下西洋的路啊!刚才你不是点头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吗?点头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哎……哎……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吃屎 分卷阅读3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一样?你这样朕会受到伤害的!知道你舍不得老四,我肯定要带上他啊,不过你作为我的女官,肯定要整天呆在我身边……哈哈哈……” “……”好想拿面镜子给你照一照啊陛下,哪有一国之君的样子,你这样好贱啊!!!我好歹也算是你弟弟的女人,虽然不曾明媒正娶但你这样明目张胆觊觎“弟媳”真的好吗? “好好好!有时候朕是分不清前世还是今生,不过那是头痛的时候,朕的头已经很久不痛了!这辈子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些生离死别,你也不可能……”他突然顿住,“一起走吧!” “你舍得?” “只要有你,什么都舍得!”他深情款款,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大热天的,我不禁打了几个摆子。赶紧退后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人越来越……没有底线了!你这样被你弟弟知道了要被他胖揍的好吗?虽然……呃……看体魄和身高,他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这不是对不对手的问题!!! 请自重,陛下! 然而心里的戏再多,我也不可能说出来!更不可能直接怼皇帝,我还想多活两年。 皇帝毕竟是皇帝,心情好的时候老少皆宜,一旦触到哪片逆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永远不要尝试和皇帝做“朋友”,毕竟老话说伴君如伴虎。 至于皇帝对我的“深情”,感动吗?感动,一个人记了你两辈子,这辈子还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当你的保护伞,让你一路顺遂走到现在。我不知道上一世的“我”与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说故事的能力自从当了皇帝之后越见精进,事无巨细娓娓道来,总是让我身临其境,共情共伤。 感动的同时,我也不敢动! 看来今天他不准备再说接下去的故事了,我整理好他的御案,准备告退。 “余芳琼!”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他向来称呼我的官职“余宫令”只有极少几次搞暧昧时叫过“阿琼”,此次突然郑重地连名带姓地叫我,我们彼此都一愣,有些不自在。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醒过来之后我心里全是报仇报仇报仇,大仇得报之后我又想要你!可是已经迟了!我明明知道知道会迟!明明知道你是老四的,两次都是他!两次都是他!甚至……” 甚至……对他动过杀念!还不止一次,是吗? 我微微笑了:“陛下,臣从来都不是四王殿下的!” 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兄弟争抢的物件!我跟四王在一起,也是我自己愿意!说不定,哪天我就不愿意了呢? “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在西华观,可我没办法找你,知道你会进宫,我也没办法阻止……我也想过把你弄到我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再跟老四了……最后还是放弃了……我怕啊……怕你像前一回一样……” “陛下,您该休息了!”作为皇帝的女官,提醒君王按时作息是每天必做的工作。 然后他适时结束了煽情,我也识趣地退出勤政殿。 今夜,月正圆。 我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寥寥数盏宫灯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宫墙另一面应该是冷宫,皇帝陛下后宫冷清,冷宫更是无人,此时却有幽怨的歌声隐约传来…… “……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注) 注:歌词来自唐*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突然想起侍中大人,据小宫女回报说她这两年身体还算硬朗,就是牙口不太好。她在上阳宫陪了英年早逝的顺天帝一辈子,不知顺天帝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不管是宫女、宦官还是女官,朝如青丝暮成雪,把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和默默等待中…… 就这样老去,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曦和宫的时候,四王像往常一样静静站在宫门口的合欢树下等我。 皎白月光下,他墨发白衣越发显得陌上人如玉。 我走上前,轻抚他的脸,偎进他的怀抱……他双手紧紧箍住我的腰,突然把我拦腰抱起! 我:“……” 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很少将我抱起来,好吧,可能……也有体重的关系??? 在陛下的故事中,我是很羡慕董女史的,毕竟人家身材娇小,可以随时坐在自己男人的大腿上撒娇卖乖,随时被自家男人举高高,随时小鸟依人坐在他的肩膀上……甚至随时……不能想了,老脸红了……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搬进……抱进寝殿,温柔放在高床软枕之上…… 他也知道我极爱他的脸,始终面对着我摆出最迷人的微笑,盯着我的眼睛,声音醉人:“可欢喜?” 我点点头。他欺身上前,双手顺势插进我的衣襟:“可想尝试新鲜的?” 我看着他将红纱一头绑在床顶上,一头绑在我腿上,咬唇:“……你高兴就好……” 两唇相接,一夜旖旎…… …… 分卷阅读3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卯时,小宫女在门外唤我起床时,我感觉腰酸背痛,身体仿佛被掏空!罪魁祸首翻了一个身,搂住我的腰睡得正香! 我:“……” 皇帝陛下去宣政殿上早朝了,今日不该我去宣政殿当值,在勤政殿整理奏折时,小德子回报说今日午时过后镇国大将军夫人进宫探亲,现下已经递了请安牌子进来去皇后的凤仪宫了。 我突然想起今日是十六,大阿姊要来看我! 都怪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太复杂,昏头昏脑居然给忙忘了! 大阿姊是带着两个小外甥一起来的。她已经为二表兄生了一大串孩子了,现下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已经五个月了。二表兄也真能抓紧时间,每三年或四五年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必定留下一个孩子……可以说是,非常恩爱了!大外甥女阿蓉已于去年春天出嫁,大外甥阿哲今年十四,跟着二表兄在定州戍边好几年没回过家了,此次进宫的是九岁的小外甥阿衍和六岁的小外甥女阿雯。 二表兄从小就是妻奴,当了将军之后有过之无不及,阿舅家里从父辈开始就清清爽爽,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之类,所以大阿姊虽然生了多个孩子此刻有孕在身但依然容光焕发。 我们姐妹已经几个月未见,此刻再次相见,不禁相拥而泣。两个孩子也非常听话,在曦和宫园子里自己玩着,一大群宫人守着他俩。姐妹悄悄话过后,穿得像个新郎官的四王来了。他通常以我的夫君自居,每次娘家来人,必定是要精心打扮一番出来见客的。 每次他盛装出来见我娘家人,我都有一种错觉:我娶了个漂亮媳妇! 大阿姊对于他的行为其实是很无语的,但想到四王自少年时代就幽居深宫,能见的外人就那么几个,所以每次都非常配合地与他天南海北乱侃一通。 愉快地聊完天之后,四王就愉快地去与两个小外甥玩耍去了。 大阿姊按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她身旁一个面容老成的侍女坐在我身边,开始为我把脉。我不在意地笑笑,这已经是多少个“神医”了? 我六岁的时候被那个女人钻空子投了天花病毒,在我病重期间她又买通郎中在井里下了一次其他毒,西华观所有喝了水的人都中毒命在旦夕,当夜就有好几个御医前来诊治,后来虽然剧毒被解,却留下了后遗症:无法生育。那女人本是想趁机将西华观一网打尽,却没料到西华观是她招惹不起的皇家地盘,当时她借的是宫里某个贵人的人,所以最后那贵人顶锅,几十人因此被杀,血流成河,却漏掉了一个小虾米,让她继续嚣张了好些年。 结果当然是不好的,那侍女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可能我这一生,就是与孩子无缘。 只是感觉,有些对不住四王殿下。他正在园子里与两个小孩子玩捉迷藏,笑得很开心。 等大阿姊他们走了之后,我忍不住问他:“真喜欢孩子?” 他点点头:“喜欢!”他躺下来,搂着我的腰,脑袋拱了拱我的小腹,“或许……他们想下辈子再到这儿来!” 我:“……”莫名地期待。 “这辈子……能得你垂青,死而无憾!”他继续缠在我身上,手也没闲着,揉捏着某一处,“不要觉得对不住我,明明是我对不住你!你懂的,即使我们有了孩子,大哥能容得下?他能容下我,已经是隆恩!” …… 黄昏时,小德子来曦和宫通知我今晚需在勤政殿当值,陛下要加班。 这几年边关事多,陛下时常通宵达旦处理政务。 我去的时候,勤政殿宫门紧闭,外面守着两圈御林军。 心中一紧,连忙一路小跑上了殿前台阶,御林军为我让出一条路,随即圈子又合上了。两名女史和几名御前侍卫一脸凝重在门口等我,许女史悄声说:“宫令大人,陛下刚刚吐了一口血!” 我:“……” 快步跑进殿中,心脏似乎想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空荡荡的大厅中只有两个人,一站一坐。 坐着的自然是陛下,他看上去还好,只是浅色衣襟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 站着的是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将军,身着轻甲,猩红色披风随意搭在手腕上。 他看了我一眼:“余大人?”声线有些奇怪,但我来不及在意这个。 “啊,正是……正是……”从轻甲上看不出官衔,我只能胡乱应付了几声,就赶紧跑到陛下身边:“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阴沉着脸:“死不了!”然后他将一个明黄色布包提起来交给我,示意我拿去给那将军。那布包里面……不会是……玉玺吧! 我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布包,递到将军面前,他转过身不看也不接。 “我不要!你放我回去,不然……”将军一跺脚,双手抱胸坐地上了。 “由不得你要不要!朕辛辛苦苦经营数年,还不是为了你!”皇帝一拍御案,放在御案一角的参汤应声而落,摔在地毯上碎裂成几半。 “我不要当皇 分卷阅读3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帝,我要回定州!”将军气鼓鼓,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当皇帝!!!接班人不是培养的云王殿下吗?说换人就换人?而且这个人……莫名的熟悉……也不是皇弟中的任何一个…… 脑中灵光乍现,这将军……怕是个女孩子吧!我终于知道她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奇怪了,她应该是…… 五公主!!! 第十七章 皇权一 长兴元年。 长兴帝使用非正常雷霆手段,终于在当了十几年太子之后荣登大宝,心中憋了十几年的气也在杀了好几拨人之后稍微顺畅了一些。 八皇子因为在大行皇帝入殓时龙体僵硬,在棺椁内无法摆成“七星阵”姿势,尤其是大行皇帝的双眼在入殓时不知何故居然重新睁开而提出质疑,被灵前即位的新帝当场严厉斥责并赶回怡和殿令其闭门“思过”。 自古以来皇帝驾崩要经过鸣钟、入殓、上谥、国殇、哭丧、换服、下葬、归墟、祭天等繁琐的仪式和活动。 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一至三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不管是皇后皇子,百官王侯都要穿上丧服悲声号哭,以示悲痛。民间也要张挂孝仪,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禁荤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太子一般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举行登基仪式。在登基仪式上,众臣会换下丧服,穿上吉服,参加新帝登基嘉礼。新帝即位以后会在先帝陵寝前和宗庙前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告知和询问上天的旨意。 由于新帝皇位来得虽名正但言不顺,先帝也死得不明不白,整个葬仪又被缩减为只剩鸣钟、入殓、下葬三步,其余葬仪以先帝遗旨“不宜铺张浪费”为由全部省略,太子也没有按规定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即位,而是灵前火速即位,在先帝谥号未定的情况下先定了国号,几位持反对意见的老臣的头颅当晚就被挂在宣政殿前示众。大行皇帝的陵寝在跟庆国战争期间停工,陵寝只修了副殿,主殿并未完工,按前朝惯例,应该将大行皇帝的棺椁停在宗庙,待陵寝全部修完之后再举行下葬、归墟和祭天仪式,却被新帝断然拒绝,先帝棺椁被草草下葬。 新帝及太后一党势大,如日中天,朝中风向变了几变,敢于说话的老臣全部被囚被杀被镇压,其余人等一部分识时务投靠了新帝,另一部分变成了闭嘴的蚌壳。 在血雨腥风中,漠北蛮族犯边幽州沦陷,八皇子出逃,齐王出逃,四皇子失踪,九皇子在一千铁甲卫保护下反出帝都,定州、云州等十三州州牧、将军不承认新帝拥兵自立,庆国趁机宣布收回当初聘长公主的边境十一城,三五六七皇子起先投靠太子,与□□沆瀣一气,太子登基之后卸磨杀驴,被贬为庶人关入宗庙为先帝“祈福”…… 先帝留下的无辜稚子在宫变时被新帝纵容手下残杀大半。只有五公主因失了亲生母亲,先帝令淑妃抚养,但淑妃一心修道对她并不上心,由着她在各宫流浪。在宫变当天她正好在上阳宫听侍中大人讲古,安然躲过一劫。 当后宫各处燃起熊熊大火,宫人奔走呼号,混乱不堪之时,罗侍中气定神闲地命令上阳宫各殿二十三名宫人迅速关闭上阳宫宫门,妄图将是是非非都关闭在门外。 侍中大人给五公主换上粗布衣衫作宦官打扮,嘱咐她万万不可暴露公主身份,将她与上阳宫内一位负责花草的宦官伪装成一对不会说话脑袋有缺的兄弟。 宦官进宫时间通常是五六岁,唯有伪装成宦官才有机会蒙混过关。 宫内的混乱在杀过人放过火几天之后就迅速平息了。砖缝中的鲜血尚未干涸,人们就进入了下一轮狂欢。 新帝每日莺歌燕舞,过得逍遥自在。 齐王被押解回京之后,隔几日就以各种酷刑折腾齐王为乐的新帝某一天突然听属下说到上阳宫的地柜,突发奇想将齐王硬塞进地柜囚禁。 这一囚禁就是一个月,直到被罗侍中瞅到空子将人放入地宫。负责看守的侍卫因为齐王逃得太过干脆利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怕丢脑袋,十几人一致咬定是九皇子残留在宫中的铁甲卫将齐王救走,甚至还伪装了打斗的现场。无独有偶,负责曦和殿看守四皇子的侍卫也编造了同样的说辞。听到他们的说辞,看守怡和殿的侍卫也识相地赶紧附议。新帝对此深信不疑,为此还将投靠自己的两千铁甲卫清洗一通,果然查出好几十个心怀鬼胎的人…… 流亡在外的九皇子:“???” 齐王被“救走”无果之后,新帝由于人手不够终于撤走了驻守在上阳宫的所有侍卫。 与此同时,一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女人从假山里的地洞口爬了出来…… 得知四皇子病危,侍中大人立即指挥宫人将早已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件往地宫中搬运。 齐王、四皇子和八皇子“被救走”得太过突然,只要新帝静下心来细细追查,上阳宫有通往宫外的密道这件事情早晚瞒不住。在侍卫撤走之后罗侍中就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将宫内有用没用的东西全部都收拾起来,准备带所有上阳宫宫人进入地宫,然后一把火烧了上阳宫封死入口 分卷阅读38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这样新帝即便知道上阳宫有密道,没有入口他也没法进入地宫。 “我必须得带药材和一个精通解毒和外伤的御医下去!”余女史说。 “那我们先下去,我这还有一些解毒丸,可能会有用!我们只等你一天,如果你不来,我们还是会烧宫封入口!”罗侍中丝毫不见老态,做决定时非常果断,她将上阳宫所有宫人都约束在身边,并没有瞎好心派人帮余女史的忙,非常时期,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只有把人全部带下地宫,才能保证不会背叛和告密的事件发生,四皇子被毒刃刺伤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身边人狗急跳墙告密不成反咬一口的例子吗? 余女史的运气不太好,御药房里全是人,据说长兴帝后宫某一个美人今日难产,医官们忙忙碌碌来来去去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借着花草掩护转回怡和殿,这里宫门禁闭,从熟悉的矮墙翻进去,从主殿到侧殿都被洗劫一空,药房的药材被扔得满院子都是,被雨水淋得都发了霉,她从药房角落里只翻到了几节被踩扁的人参还有点用处。曦和殿的遭遇也差不多,除了找到几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换上,没有找到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余女史的运气很好,在迷宫一般的园子里转了几个弯,有惊无险躲过几个行色匆匆的宦官,就遇到太医刘昊正坐在水池边一块大石头上发呆,药箱还放在不远处。 余女史的运气真的很好,齐王和八皇子、四皇子出逃的事件由于近期大事频发,新帝还没有来得及公开,通缉也还没发出去,所以刘昊除了知道八皇子惹恼新帝失势了,对其他事还一无所知。 刘昊对她显然还有想法,一听她说身子不舒服就立马起身背起药箱跟着她往上阳宫走。 一路上余女史时不时娇滴滴地捂着心口□□几声,刘昊大着胆子搀扶了她一会儿,她就顺势倚在他的肩上走…… 刘昊:“……”八皇子一失势,她就开始寻找新的靠山了吗?看来新帝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兴趣!他就不一样了,自从在怡和殿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就被她吸引,都怪四皇子不同意,否则……据说最近太常寺少卿杨宗昌的大孙女有孕在身圣眷正浓,可以趁给杨美人把平安脉的机会求上一求,机不可失呀!不过,这一次,可就不是娶,而是纳了!他喜滋滋盘算着。 她靠着他,一边娇喘一边把他往上阳宫园子里的假山里边引:“宫里人太多,还请刘太医到那里面为我好好检查检查吧!”她咬着唇娇声说道,重音放在“检查”上。 刘昊:“……”真是又识时务,又勾人的女人,我喜欢! 宫里不久前才遭遇宫变,很多位置上缺了人也没有及时补充,新帝的皇后据说身子一直不好,对后宫的管理也没跟上,导致有的宫人忙得要死,有的人又缩在隐蔽地方偷懒。所以俩人走了半天,居然只远远地看到有几个往嫔妃后宫送东西的宫女,该在园子里修花拔草的人一个都没见到。到了上阳宫之后,别说人了就是连鬼都没有一个。 两人纠纠缠缠,推推搡搡进到假山山洞中,他将她按在石壁上迫不及待一把扯下她的外衫,露出藕色绣兰花的肚兜,…… …… 然后他突然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洞!!! 第十八章 皇权二(回忆杀) “你出不去的!估计上阳宫现在已经燃起大火,入口也已经被炸塌!所以除了出口,你哪儿也去不了!”余女史背着药箱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十几名宫人举着火把沉默地跟在后面,刘昊被自己腰带绑住双手,提着裤子哭丧着脸跌跌撞撞走在最中间。 许是罗侍中灌的解毒丸有奇效,大半天不见,四皇子不仅精神好了许多,连身上的浮肿也消了许多,人也渐渐清醒。 作为一个医者,刘昊迅速进入角色使尽了浑身解数救治四皇子,毕竟余女史承诺只要救治好四皇子,她什么条件都答应。至于这拨人为什么会在黑漆漆臭烘烘的地道里打转,他看了余女史一眼,她回瞪了他一眼,他哆哆嗦嗦垂下头继续处理四皇子的伤口,一直没敢问! 四皇子的病其实就是地宫湿热和缺医少药导致的伤口腐烂和感染,刘昊先是小心割掉肚皮上的腐肉,用药水清洗伤口,然后将小刀在小火炉上烧红,一刀刀烙在伤口上,最后将创口缝了起来……幸好伤口并不是很大,只缝了十几针……尽管术前服用了麻沸散,手术期间四皇子还是被疼醒了两次。 虽然这个太医品行不怎么样,但医治外伤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行将就木的四皇子很快好了起来,几天之后还能下床扶着墙走两步了。 上阳宫二十三名宫人加上罗侍中、五公主、四皇子余女史和刘太医共二十八人这些天都没闲着,一行人最大八十五,最小六岁。八十五的侍中大人带着四个不足十岁的宦官和五公主,六个人有的负责挖蚯蚓有的负责端着小板凳坐在出口处垂钓。剩下的除了刘太医和四皇子,全部都跟一箱子羊皮较上了劲。 这箱子羊皮在余女史刚刚进来时她就发现了,一直没想明白顺天帝为什么要在这么重 分卷阅读39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要的小屋里放一大箱子臭烘烘的羊皮。 这羊皮不是普通的一张一张的,像是拔了毛的羊皮筒子,脖子和四肢又被扎得紧紧的,在□□处留有一个小孔……当羊皮筒子被罗侍中拿出了之后,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她笑了,一脸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她白了一头雾水的众人一眼,继续拿出放在箱子底部的吹气筒…… 一刻钟之后她可能是因为上气不接下气也有可能是因为受不了那个臭味而放弃了,总之把吹气筒交给了一个身材高胖的宦官继续吹。自己继续搬着小马扎去洞口悠哉悠哉钓鱼去了。几个宦官在侍中大人的授意下苦着脸卯足了劲儿开始吹…… 众人看到一个接一个的羊皮筒被吹鼓,扎紧进气孔,在地上一字排开…… 同时,一股腥臊的羊味儿也在洞中弥漫开去…… “这是……”四皇子扶着墙溜达到附近,看到满地的充气羊皮筒子,很是不解。虽然受不了那种味道,但只是皱了皱眉头。贵为皇子,又在幽禁中长大,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正常,五公主捡起一个羊皮筒子毫不嫌脏在空中抛来抛去:“我知道,我知道,是孔明灯!” 余女史敲了敲其中一个:“看起来是有点像孔明灯……不过……这个应该是……羊皮筏子吧!”她恍然大悟,“我在《清风道人游记》上看到过做法和图解!” 吹了大半天时间,地上摆了近四十个羊皮鼓,另有十几个羊皮筒子因年代久远,坏掉了。 吹好羊皮之后,侍中大人又让宫人搬来一个略小的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排得整整齐齐的半透明状的袋子,也散发出一股尿骚味。 太医刘昊:“侍中大人……您拿这个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毕竟五公主还在这儿呢……” 侍中大人:“……”一拐杖敲在刘昊的屁股上,“看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余女史看看侍中大人,又看看刘昊猥琐的表情,再看看箱子里的物事,读书再多,这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罗侍中:“这是泡制好的猪尿泡,蹴鞠就是用它做的,民间常它用来避子!” 众人:“……” 第二日,在侍中大人的指挥下,众人吃饱喝足,拆下床板组装好了三架羊皮筏子,然后每人身上绑了两个吹胀的猪尿泡,准备渡河……至于伤口不能见水的四皇子,侍中大人拿出了一套水靠给他穿上了……余女史感觉侍中大人仿佛会变戏法儿,一会儿拿出一样东西,一会儿拿出一样东西,而且这些东西都还非常有用! 一个月以后,一行人全须全尾抵达定州。 一行人集齐了老弱病残在军阀混战匪盗横行的乱世穿过六州二十三郡平安来到边境,几乎是个神话。不过,如果他们没在半路上遇到蒋松的大军的话,他们这一行人想去边境,将是个笑话。 蒋松是余女史的二表兄也是大姐夫,听说帝都变天,家中生意被严重影响,宫中二妹妹也失了消息,定州州牧王麒麟联络云州、常州、燕州州牧等决定以“诛奸臣,清君侧”为由起兵,派中郎将蒋松带领三万骑兵作为先遣军探听风向。 骑兵甲:“那边有一群逃难的百姓!”举旗示意,高喊,“绕行,不可伤人!” 骑兵乙:“有个小娘子眉清目秀的!” 骑兵甲:“带两个人去,再拿十两银,买下来,送到蒋将军帐子里!” 骑兵乙:“诺!” 两刻钟之后。 蒋松:“……” 余女史:“……” 蒋松:“二妹妹你要听我解释啊!” 余女史:“……”那你倒是解释啊!我又没捂着你的嘴,难道要我说: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吗? 蒋松:“……此事说来话长……” 余女史:“那就长话短说吧……” 蒋松:“此事千万不可让你姐姐知道!她已有孕在身。” 余女史:“人渣……败类……”强抢民女,抢到小姨子身上了,你的脸呢? 蒋松:“……都是部下坑我啊!往常他们也买一些民女送到我帐子里,你知道我怕你姐姐不敢想这些的,所以都是看也不看就赏给部下了,所以他们但凡看上了谁,都送到我帐子里,等着我赏给他们……今天你估计是被我的斥候队长看中了,又不敢私自做主,就把你送到我帐子里来了!” 余女史:“编!继续编!不是看也不看吗?为什么刚刚猴急猴急地跑进来看我?” 蒋松:“那是因为……” 四皇子掀开帐子走了进来:“那是因为我也来了!” 余女史:“……你……被打了?” 四皇子一边脸肿得有点高,眼圈有点青。 蒋松:“属下鲁莽……非常时期,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四殿下饶他们一命!” 余女史:“姐夫,万万不可透露出四殿下在此的消息!” 四皇子也点了点头表示放过那几个鲁莽的家伙。 蒋松:“……齐王殿下也在定州, 分卷阅读40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我派人送你们去定州吧!定州州牧王麒麟是先帝的老部下王六安的大儿子,是先帝嫡系,向来不喜太子。” 一行人平平安安抵达定州之后,正在练兵的齐王看到又生龙活虎的老四,表情惊喜,等看到余女史时,惊喜立即变成了尴尬,等他再看到八十五岁拄着拐杖被人颤巍巍扶下马车的罗侍中时,尴尬变成了惊讶,然后看到一个平沙落雁从马车里蹦下来还摔了一跤的五公主时,惊讶变成了惊吓……最后看到本来应该呆在皇宫上班的刘昊居然也跟着来了之后,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无语凝噎的那种平静。 四皇子不善言辞,只跟齐王握了握手,两兄弟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你们……”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毕竟一个多月以前他为了活命,狠心把他们抛下了。 …… 烽烟起,江山如血,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齐王执刀,四王执剑,响者如云,势如破竹。 长兴七年。 各路诸侯以齐王和四王为首八十万大军兵临帝都城下。七年前在庆国皇城脚下的一幕又在这里上演,不同的是长兴帝并没有站在城墙上自刎,他死于他的后宫嫔妃之手。 杀他的一共有十余名低位嫔妃,她们套住他的脖子把他固定在寝宫里一座巨大的金龙雕塑上,缢亡。 …… 齐王和齐王终于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帝都。 齐王:“镇国大将军的女儿看上了你!托我说媒!” 四王:“我有阿琼了!” 齐王:“七年了,你都没有娶她!你享受着她为你做的一切,享受着蒋将军为你冲锋陷阵,享受着蒋家给你带来的滔天富贵,你却还在观望,凭着一副好皮囊让镇国大将军的嫡女、抚远大将军的独女、燕州州牧的妹妹……都为你疯狂……” 四王:“那是她不愿嫁给我!我求了好几次!” 齐王:“不!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诚意!贪恋权势,远甚于她!她看得比我更清楚……” 四王:“我……我……” 齐王:“老四,这天下,你我可分而治之?只要你娶了这些人的女儿妹妹,你手中的权势,将远超于我!” 四王:“……” 一个月之后,四王迎娶镇国大将军嫡长女为正妃,同时娶抚远大将军独女、燕州州牧妹妹两人为侧妃。 …… 四王成亲那一天,有一个叫余芳琼的女人一身嫁衣从十二丈高的皇城城墙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纷飞的红蝶…… 第 19 章第十九章 纷飞 □□皇太后薨了。 八十三岁高龄的□□皇太后清清静静一辈子,只生了太上皇这么一个儿子,在丈夫征战期间拿出所有嫁妆支持他,为拉拢各方势力而帮他娶妾,帮他培养出五个惊才绝艳的儿子…… 如果去评判常州六虎征战天下拯救黎民的功劳,那这个功劳至少要分给她一半。 但是人心,却是最不可把控的东西。 她能支持他们,培养他们,却无法调解他们。最终“常州六虎”只余一虎。 在太上皇要对其他三个兄弟动手之前,她曾与他说过:“如果你要对兄弟动手,那你我母子,不到黄泉不相见!” 当时的太上皇还是摄政王,年轻气盛,摔门而去。不久,称王的几个兄弟被他一一解决。 从此之后,□□皇太后再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也没有再见过他的面。哪怕他之后想尽了各种办法:送娇俏可人的女娃给她养,把玉雪可爱的八皇子给她玩,让淑妃与她做伴…… 如今太上皇老态尽显,须发皆白。 大殓时他沉默地站在□□皇太后的棺椁前,站了一整整天,谁去劝也无用,直到脱力晕倒在地。 太上皇,崩。 这个于黎民有大功,于儿女无大过,最终晚节不保的开国皇帝,终于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华观,明静真人将西华观交给□□,然后平静地换上紫红色女史官服,早早地候在太上皇皇陵之外,陪着太上皇棺椁进入皇陵之后,她再也没有出来,皇陵门口的断龙石“轰隆”一声被放下,烟尘四起,斩断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 五公主依然拒绝当皇帝。 国殇期间,皇帝陛下也不好太过于逼迫她,只能每天把她别在腰间,往返于宣政殿和勤政殿之间。 建武十一年终于走走停停来到年末,过完这个冬至日,我也该满三十四岁了。 宫里的冬至宴历来非常隆重,由于今年皇族皆带重孝,所以宫宴菜品皆是斋菜,也免了舞乐。 近几年皇帝后宫冷清,冬至宴通常都是赐宴百官及家眷,君臣同堂,其乐融融。吃饭的同时还需处理一些平时不好处理的、被耽搁的杂事。 今年的冬至宴较之往年有所不同,多出了几个人。 带着铁甲卫出海八年的安王携眷 分卷阅读4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归来,被幽禁多年的四王头一次出现在宫宴上,同样是头一次出现在宫宴上的五长公主脱下战袍,换上朱红色镶金长公主礼服,满头珠翠一脸郁卒地跪坐在皇座左首。皇座右首是皇后的座位,我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座左下首,正对着的是坐在右下首的贵妃的座位。 再往下是安王与四王,其余王爷和长公主依次往下排开,皇族之外才是百官。 我从进来时就发现了这诡异的座位排布,现在帝后百官还没进来,宴会上现在只有几个来得早且不安分的家伙。 我非常自觉而迅速地把代表我身份的玉牌移到四王旁边,将他挤得一个趔趄。他稳住之后急忙回身护着我,以免我也被他带倒。 众人:“啧啧啧……秀恩爱……” 五公主见有了空座儿,急忙将代表她的玉牌从皇座旁移到我原先的位置上,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目前,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很满意,除了…… “你是皇兄的新宠吗?”云王冲着五公主挤眉弄眼,促狭调戏之态尽显。 他之前在勤政殿和宣政殿每天所见的都是戎装轻甲英气十足的五公主,此刻当五公主换成女装,他就眼拙认不出了,我不禁为他的智商感到捉急。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现在的庆国太后,曾经的安定长公主,还没有其他哪个公主有幸在冬至宴上坐得离皇帝那么近,长公主的品级礼服也属朱色镶金最为尊贵,到目前为止,云王还没见过穿朱色礼服的长公主,难怪看错。 “干你何事!小屁孩儿,别惹我!”五公主幼时最见不得有人寻衅滋事,近几年大了一些,火爆性子有所收敛。 云王眼力不怎么好,耳力还是不错的,五公主一说话,他立马听出来了:“啊!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这副娘里娘气的打扮?兔儿爷想当美娇娥了?” 我就知道云王智商非常捉急!看来皇帝陛下不选他当继承人是非常明智的。 五公主自小被皇帝送往定州,在边疆长大,定州风沙大,气候恶劣,常年飞沙走石,伤了小姑娘白嫩的皮肤和娇柔的嗓子,加上小姑娘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她身量够高,手长脚长,常年骑马习武,穿上男子戎装简直毫无破绽。 云王与她共事一个多月,不但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而且也没有去深究皇帝陛下为何总是带她在身边。仗着皇帝陛下每天会多看自己两眼,认为自己继承人的位置固如泰山。 我不禁开始怀疑跟在云王身边的“幕僚团”到底是哪些蠢货?把他教得鼠目寸光急功近利不说,还学会侮辱人了? “你不过是皇兄的一个娈宠而已,得意个……”他的下一句话被强行结束在面前的一盆汤里。五公主迅若闪电一个翻滚突袭了他,把他的头按进了翡翠白玉汤里…… 端王和敬王虽然比云王大,但历来唯云王马首是瞻,看到他遇袭立即站了起来,摆开架势,宫宴不可携带武器,端王低头找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个镀金果盘,当盾牌防在身前,虎视眈眈紧盯着五公主。 我急忙站了起来:“……” “放肆!”还没等我说话,身旁的安王懒洋洋地说话了,他伸长腿像没有骨头一样半躺在身后高鼻深目的侍女身上,手指上挂着一个镀金的银酒壶,他轻轻转动着酒壶,慢悠悠地,“坐下!” 闻言我急忙坐下了,安王看了我一眼,失笑,继续懒洋洋地,声音略高了一点点:“本王让你们通通坐下!” 我的老脸红了一红。安王走之前不过一个小破孩,在外混迹几年回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痞痞的悍匪气息,说两句话都让我两股战战,想给他跪了。 这人绝对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两个。 云王突然醒悟过来,顶着满头菜叶愤愤然坐下了,敬王也跟着赶紧坐下了。只有愣头愣脑的端王还拿着果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他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把果盘揣进怀里,也坐下了。 我:“……” 五公主:“……”然后她像是突然找到了知音,挪着屁股就挤到了安王旁边,把那媚骨天生的美貌侍女挤到一边,“诶?不错哦兄弟!” 我:“……”那是你九哥! 云王瞅到煞星没注意他了,赶紧领着端王敬王跑了。 我:“……” 此时,百官开始陆陆续续进入宴厅……五公主和安王相见恨晚一直赖在一起窃窃私语。 帝后贵妃都还没有来……圣旨先来了。 封四王为逍遥王;安王为镇海王;五公主为镇国长公主监国;皇后幼弟为定国公;贵妃父亲为忠孝侯;褫夺皇后、贵妃封号,择日迁出皇宫贬为庶民…… 我:“……” 百官该干嘛干嘛,古井无波毫无异议。看来废后废妃这件事情……早已深入身心了…… 皇后和贵妃十五岁时双双与皇帝陛下成婚,成婚之前两人就是闺中好友,据说大婚当夜陛下既没有去皇后的凤仪宫,也没有去贵妃的凤阳宫……据说当夜三人在御花园坐了一夜,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六人。 分卷阅读4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那一夜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健谈如皇帝陛下也三缄其口。我猜……他应该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没想好表述的语言吧!后来在陛下身边伺候时,常常能窥见一两分他们背后故事:皇后和贵妃的友谊真是牢不可破,当每次帝后贵妃同时出现在一起时我强烈感觉到皇帝陛下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近两年由于皇帝陛下的纵容,她们越发过分,我仿佛在陛下头顶发现了一大片青青草原,不过陛下好像不在乎。 我不禁想弹一曲《怜香伴》送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好走,不送,祝你们幸福! 皇帝陛下没有出席宴会,作为他的代言人,我只能忙前忙后地给大臣们敬酒,宫廷女官最开始的职责不就是专门给皇室擦屁股的吗?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我站在空荡荡的宴厅里,突然感到很累……一双手悄悄从肋下伸过来,圈住了我的腰。 我本能地回握,手感不对,回头……头顶华胜不小心挂到了他额前垂下的冕旒,幸好他那冕旒足够结实,只是挂歪了,幸好没有把珠子挂掉,不然按本朝律法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又趁我发呆占我便宜!不过今天看他头顶那么绿,我选择了原谅他! “我们的船,叫上阳号!”他索性取下冕冠,将之放在皇座上,“我已经安排好了!辅政大臣也找好了!路也铺好了!阿五能做好的!上辈子,她就做得很好!” “……陛下……我好像……没有同意跟你走!”我慢吞吞地说。 第二十章 满庭芳,雪沾琼缀 一(番外) 第二十章满庭芳,雪沾琼缀 一(番外) 那年,定州的花开月正圆。 面对这个任性的二妹妹,蒋松表示非常无语。不仅她的任性他管不了,关键是背靠两座他惹不起的靠山,齐王和四王都无底限纵容着她,迟钝如他,都能觉出这三个人之间常常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她爱他,他爱她,他也爱她,她不爱他,他很受伤……蒋松的头秃了。 定州风沙大,整天跟一伙童子军骑马打架的五公主脸色很快就变得粗糙黑红,与小子无异。同样混迹于军营的跟大老爷们混在一起的芳琼虽然也作男装打扮,却依然肤如凝脂唇若点樱好一个养眼的女将领,每每走进军营,总是有一大群军士挤成一堆围观,尽管离帝都“肤白貌美”的标准还有非常之大的距离也并不妨碍她在定州军中挣了个“美将军”的称号。 定州军是先皇嫡系军队,齐王花了很大力气收服定州州牧和定州军骠骑大将军,要不是长兴帝倒行逆施帮了他大忙,还不知要绕多大的圈子才能召集军队反攻暴君。 那是十三州建立军事联盟之后与帝都陷入拉锯战对峙僵局的第三年。十三州兵力明显高于帝都,奈何物产不丰,宣布独立之后帝都方面立即切断了补给线,十三州大部分地方都陷入了自产自销紧衣缩食的局面。 定州尤甚,定州拥有十三州中最广袤无垠的土地,但物资却最为贫乏,广袤的土地上出产最多的是巨石、沙砾和盐碱地,所以只能从庆国和其他各州借粮油、布匹、药材…… 彼时安定长公主初嫁,庆皇年少,朝政大权被大臣把持,虽贵为庆国皇后在朝政上却没什么话语权。此时□□内乱,虽说当权者仍是庆国皇后的兄长,却不是关系亲厚的那一个,甚至这个兄长还曾因她受宠想置她于死地。此时此刻两国处于一个非常微妙和尴尬的局面,借是借了但所借粮油数量微薄于定州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其余十二州情况不容乐观,幽州被蛮族占据,幽州残余兵马也寄于定州篱下,云州物产最为丰富,但两州相距甚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定州只能从相邻的燕州和允州借钱粮。燕州虽说也是先帝嫡系,但燕州州牧与定州州牧历来不合,此时虽然表面上答应借粮,实际上却一拖再拖。允州州牧倒是一口答应借粮三十万石,布十万匹,这些物资立刻搬空了允州库存的一半,但对于定州来说,只够上下将士紧衣缩食吃用大半年。所以定州将士们在训练之余,还需割草、拾柴、打猎…… 军需品不只要节流,还需要开源。最便捷的路就是——攻打幽州,以战养战。幽州物产比定州丰富得多,只要强攻下幽州,足够一直养活定州军。 前线战事紧张,齐王兄弟在前线浴血奋战。后方营地里摆满了伤员,芳琼带领定州娘子军在后方采草药积极救治伤员,虽然这些伤员在不久之后大多数都会变成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大本营,但她们从未放弃任何一个人。就连五公主都常常带着童子军在战斗间隙伪装成难民去战场上捡拾有用的物资……每个人都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不敢去想如果此战失败之后会如何。 那年冬至,风一更,雪一更。 战败消息传回后方:齐王为铁沁王之子重伤,被部下拼死抢回,四王率领中军追击铁沁王,不幸陷入圈套,全军撤入黑风谷,失联已整整五天。定州州牧王麒麟和骠骑大将军林动分别带领左右军围攻铁沁王三个儿子带领的蛮军,其余各州的援兵要不“正在路上 分卷阅读4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要不引而不发,等着渔翁得利。此时战事关键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无法分出哪怕一兵一卒前去营救四王。 齐王被抬回后方时因失血过多还处于昏迷之中,芳琼将他交托付给军医刘昊,义无反顾跨上了战马。 齐王就是定州军的魂,他在军心就稳。而四王,她却万万不能失了他,她迫切地需要自己去做些什么。目标太大容易被敌方斥候发现,如果被敌方顺藤摸瓜找到大本营,那就一切都完了。况且后方除了医官、女人和小孩,都是老弱病残。哪怕就是女人和小孩,每个人肩上的担子都很重,她决定只身前往。 迎着风雪一路奔袭,进入黑风谷地界已是两天之后。黑风谷地名虽小,但却绵延方圆数百里。此地常年冰天雪地,谷内更是地势险峻怪石嶙峋,据说还有雪狼雪豹等猛兽出没。 芳琼在进谷的石壁上发现了一个半圆形标记,这是齐王四王兄弟的约定标记。进谷疾行大半日之后,她在一处狭窄的深谷中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定州军尸体,再厚的积雪也无法掩盖蜿蜒流淌凝固成冰的鲜血……她的双眼湿润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在风雪中消逝,被冰雪无情掩盖……说不定几天前他们还曾并肩作战……中军残破的军旗还半挂在石壁上,随风飘飞,还有三三两两侥幸逃生的军马还在谷里啃食着怪石上的苔藓…… 这是一次残酷的伏击,几乎让定州中军全军覆没……她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哭泣。在尸山血海中细细翻找四王的踪迹,无果。蛮族向来有“馘”的习俗,就是割掉战死敌人的左耳以便记数报功,但直到现在战场还没有被打扫,军旗也还没有被收走,说明还有一部分定州军逃脱,蛮军追击而去,才没来得及打扫战场……能让蛮族倾巢而追的人……肯定是四王! 谷中因两军交战阻塞了河道干涸形成的道路,山脊险峻,无法骑马,芳琼将还能走动的十几匹幸存战马聚集起来,除掉所有战马的鞍鞯辔头,让自己的战马往谷外带,希望老马识途能找到大本营。战马机灵,明白了芳琼的意思,一步一回头,出谷去了…… 顺着陡峭的山脊艰难跋涉了大半日,到达了一处天然雄关“一线天”时,芳琼才明白蛮军没有回来打扫战场的原因:又一次残酷而完美的伏击! 不过这一次死的是漠北蛮军……她站在山脊上往谷内看,“一线天”两头被无数巨石堵死,蛮军尸体堆积在中段,战旗东倒西歪,两山间山体垮塌大半,几乎填满整个山谷,蛮族士兵、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也还没有完全被积雪和乱石掩盖…… 山脊上还有被用过的机关和工事,撤退的痕迹被积雪掩盖,几乎无法找到,她只能撑着一口气凭着感觉往前走……从大本营出发到现在,三天不日不夜不眠不休地追寻,渴了吃一把雪饿了啃一口馍,身强体壮如她,也渐感吃力…… 她好想好想……睡一觉啊……后脑突然传来一股剧痛,倒下之前,她看到几个身着定州军军服的士兵举着武器向她跑来…… 醒来的时候,她愣了一小会儿,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岩洞中,身前烧着一堆火,几个衣衫褴褛的战士跪坐在面前…… “余……余将军,末将手下人瞎了狗眼,实在是没认出余将军才对您下了手!还望恕罪!”为首的将军面皮上涂着锅底灰,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口白牙……这应该是四王殿下身边的偏将李登科,论朝廷赐封的官职,他比出了宫之后就“无官一身轻”的芳琼高出很多,但由于芳琼是定州军中两千余“娘子军”的实际领军人物,文官们或许对于女子多有轻视之意,但在军中,她和定州“娘子军”在军中衣食住行训练打仗都与男子无异,军中上下都颇为尊重她,均尊称她一声“将军”。 芳琼:“……四王殿下呢?” “四王殿下头部受伤,还在昏迷中,军医说不宜立即搬动,前日已派人前往大本营送信!” “受伤?”她撑起身子,看到四王躺在不远处的一堆乱草上,“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八天前我们中了蛮王毒计,中军误入黑风谷,死伤大半……殿下立即带领残部往黑风谷深处撤退,估计蛮军在死伤者中没有找到殿下,循迹追击而来,殿下带人在一线天设了机关,以己为饵,蛮军不知是计,被反杀折损过半……” “殿下怎么受的伤?” “一线天的滚石机关将蛮军截为三段,铁沁王在最后,大概还有三千余人躲过山体滑坡,铁沁王遇袭后立即回防突出重围,往允州方向逃窜而去……” “然后殿下就去追击了?”芳琼能猜到四王殿下的愤怒和不甘。 “……部下苦劝,殿下不听……主要是我军在黑风谷时伤亡过重,后防人手太少,才给了蛮王突围的机会!” “中军还剩多少人?殿下被谁所伤?” “还剩……两千一百六十四人,伤员八百一十八人,伤员已往提前往青州方向撤走。我们追到允州边境时铁沁王回身一箭,殿下一时不备,避箭时不慎坠马……” “铁沁王去往允州了?往允州送信了没有?” 分卷阅读4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送信的人还未归来!不知送到了没有!” “殿下伤情如何?” “军医说伤到脑仁儿,今夜再不醒来,恐……” “不,他会醒的!让其余人等加强戒备,以防蛮王再度回马一枪!”芳琼立即站了起来,走向昏迷中的四王,“他会醒!”她又高声强调了一遍。 伤员往青州方向撤走?芳琼看了一眼茫茫大山,青州……大概在七百里之外,要翻越终年积雪的九龙山才能到达……八百余名伤兵,这是被抛弃了啊……就像黑风谷中中伏之后被抛弃而被活活冻死的伤兵战马一样…… 或许是听到了芳琼的呼唤,到了晚间,四王挣扎着醒了过来。甫一睁开眼睛,日思夜想的女人就在眼前,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阿琼,你来了,你来了,我就知道,就知道!唯有你,唯有你不会抛弃我……” 芳琼靠在他胸口,伸手搂住他的腰,他瘦了,隔着中衣都能摸到他嶙峋的肋骨……怎么办呢?这是她选的男人啊!只要他活着就好啊…… 四王头部受创,两人抱了一会儿之后,精力不济,又倒在了草床上…… “阿琼,阿琼,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临睡之前一直喃喃央求着她。 …… 第二十二章 满庭芳,雪满琼缀(番外) 定州的冬季酷寒又漫长,南国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这里依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南国入春之后越发显出北国的寒冷,齐王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拔营前往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幽州,一路驻守定州原地待命。幽州被蛮族占据三年之久,连地皮都被刮了三四层,百废待兴,百姓背井离乡,满目凄凉,需齐王亲自坐镇,以他大败蛮族,收复幽州的号召力才能吸引大批平民前往幽州定居,距幽州春耕只有两月了,时间紧迫。 最后商定齐王坐镇幽州,四王驻守定州,芳琼带领定州五千娘子军前往幽州发展农桑。五公主带领定州一百零四名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童子军前往允州博闻学馆游学,博闻学馆名字取自“自以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据说山长是前朝归隐的“铁三角”。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拔营头天下午起了大风,不一会儿寒风中夹杂着鹅毛大雪迎面扑来。芳琼扎紧头巾,捂住口鼻,在狂风中一趟趟艰难搬运着自己的行李。 夜幕降临,齐王从议事帐中钻出来,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刮得一个趔趄,他抹了一把吹到眼睫毛上的雪,隐隐约约中看到她在营帐外狂暴肆虐的风雪中跟战士们一起劳作,吃力地搬着一个大箱子。 他几步上前,夺过她手中沉重的书箱,帮她码在马车上:“这么重……啊你……”朔风把他的话刮成支离破碎的几段,她勉强听懂,不敢掀开面巾回答,只眯着眼睛胡乱比了几个动作又继续回帐搬东西。 回帐之后那几层牛皮篷布立刻将风吼雪飘的嘈杂挡在了外面。雪霜满天冬夜永,地炉无火青灯残。她那顶小小的营帐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最显眼的是中间那一摞箱子。 “小五呢?又野到哪儿去了?也不收拾收拾她自己的东西!”虽然他极力摆出一副关心妹妹而走进妹妹营帐的兄长的样子,但东瞟西看的眼神暴露了醉翁之意。 “小五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她都到允州了!”她抿嘴一笑,“你看这营帐里,有哪一样是她的?” “啊?她先走了?哦,好像她给我说过的!” 芳琼:“……” 他打开最顶上那一个,毫不意外的,全是书,最面上的一本是《清风道人游记》,他拿起来随意翻了翻,然后踱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皮毛榻上,长腿一伸便躺了下来,一手仍拿着书看,一手枕在后脑:“你随意,本王只是随便看看!”这一看就放不下了,当看到有趣之处时,还捶榻大笑…… 芳琼:“……” 她进进出出好几趟,将帐内凡是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了出去……齐王仿佛老僧入定般不只不帮忙搬,还时不时拉着她分享看书心得,把她指挥得团团转。 “齐王殿下,你不忙吗?你看,大家都这么忙!”言下之意就是我很忙,你还不赶紧滚蛋! “啊?我不忙!别担心,有人帮我收拾!”他继续看书,还摸出了她藏在枕头下的果脯,大口嚼了起来…… 芳琼:“……”谁担心你了?看到他大把大把地抓果脯吃,心在滴血……那可是她省吃俭用准备吃到下一次姐夫回来的可怜的一点点存货啊!!!“齐王殿下,那个……那个冬瓜糖吃多了,那个……牙不痛啊?” “不痛啊,冬瓜糖挺好吃的!是蒋将军给你带回来的?还不错,下次让他给我也带点儿!”他像个大爷,翘着二郎腿,边吃边评价,“嗯,这个山楂片太酸了,不好吃!苹果干又太硬了……”他爬起来在布袋子里仔细翻捡着,翻出一块黄色果干,“这是啥?”凑近,深嗅一口,然后立即仰面倒在了榻上,缓了好一 分卷阅读4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会儿,“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芳琼:“……”榴莲干啊……少见多怪!“殿下,这些箱子,有劳!”她指了指那一摞大箱子。 齐王翻身而起,很自然地把书往怀里一揣,抱起一箱书:“小意思!待会儿把冬瓜糖再给我装一点。” 芳琼:“……” 七八个箱子搬完之后,风也停了,像从未吹过似的,天空中甚至还升起一轮明月。 月明星稀,士兵们在营帐前升起篝火,架起了羊腿……明日就要开拔了,今夜须得跟同袍把酒话别一番。 芳琼坐在篝火前,漫不经心地烤着一条羊腿,时不时往营外望一眼。四王殿下带兵护送两位贵客回燕州了,燕州与幽州比邻,从定州城到幽州城,马车来回要走七八天,可都去了半个来月了还不见归来,最近天气状况越发恶劣,可能在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 要是明日大军开拔他还不归来,两人可能会有很长时间无法见面了。 “怎么?还在盼他?”齐王总是神出鬼没,又出现在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羊腿,凑近看了看,又嗅了嗅,嫌弃地撇了撇嘴。这条羊腿被她烤得一面金黄油亮,一面乌漆八黑,他抽出匕首,将烤焦的那一面片去,重新撒了一些香料在上面,架在火堆上。 芳琼发现齐王殿下最擅长的不是打仗,应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芳琼有些恼,决定不理会他。 他解下腰间的酒袋,拔出塞子,喝了一大口,辛烈的酒味借着夜色钻进她的鼻中,她突然很想喝一口,抢过酒袋,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就是一大口…… “诶!!!”他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咕嘟”一声把酒咽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着了火……齐王三步并作两步走,从最近处一个女兵那里抢来一袋牛奶,掰开她的嘴往里灌了几大口牛奶…… 芳琼泪如雨下:“呜呜呜……”齐王殿下你这袋子里装的不是酒,是岩浆吧? 以前也曾品味杯中风情,葡萄美酒夜光杯,那滋味曼妙醇香,往往是未饮而醉,风情何止万种? 但但但,齐王袋子里的这玩意儿很明显不适合她! 算了,还是去吃肉吧!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羊腿也差不多烤熟了。色泽焦黄、油亮,味道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真是别具一番风味。 一大口酒的后劲足足的,她的脑袋有些晕晕的,不一会儿就撑着头在火堆前打瞌睡了。齐王叹了一口气,招呼过来两名女兵,将她扶去营帐里休息。 后半夜风起雪落,凛冽的寒风透过帐子缝隙吹到她脸上,她忍不住往被窝里缩了缩……不知过了多久,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进了被子……她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榻前跪坐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一只手覆在她胸口上,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是怕她害怕而尖叫吗?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可能尖叫呢? 她侧过头,看到重新被烧起来燃得旺旺的的火炉子,怪不得后半夜感觉越来越冷,后来又不冷了,原来是有人在她帐子里当陪床丫鬟呀!她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将之拉到脸颊边,吻了吻他满是老茧的手心:“累吗?”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就不累!”他俯下身,紧紧搂住她,“我是从燕州跑出来的!”他把头埋在她的颈边,语气十分哀怨。 “呵呵呵,说得好像燕州是龙潭虎穴似的!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 “哪有?这话好大的酸味!”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脸,揪揪她的鼻尖,“不想我?”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嗯……” “现在呢……” “不……不想……” …… 第二日,尽管雪虐风饕大部队还是启程了。 芳琼很累,但不得不起了,罪魁祸首天不亮就不见了人影,她只好强撑着起床,牛粪还在火炉中静静地燃烧着,火炉边上铜盆里的热水上还温着牛奶,火炉下还烤着几个烤馕……她端出牛奶,就着温牛奶的热水洗漱干净,蒙上头巾,跑到帐子口招呼齐王进来吃早饭。 齐王也不推辞,进来之后长腿一蜷就在火炉边坐下了,掰开烤馕,递一半给她,边啃边催:“你也吃,吃了赶紧开拔,天气短,不然赶不到永平驿就要天黑!”芳琼接过烤馕,在牛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碗牛奶正准备喝,被他长手伸过,抢来喝了…… 芳琼:“……” “对了,老四呢?昨晚我看到他回来了,没来找你?”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芳琼:“……”老脸一红,虽然以前四王也曾趁五公主不在营里常常半夜钻进她的营帐不可描述,但不要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啊!好尴尬啊怎么办?你一个大伯子整天过问弟弟弟媳的生活好像有点不妥吧? 两人风卷残云吃过早饭,大军就开拔了,直到上马车之前,芳琼都没找到四王的踪影,许是怕分别难过,就不来了? 当她撩开 分卷阅读4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马车门帘时,她就知道原因了:他正半躺在马车里吃着最后一点果脯…… …… “……你这是?”她无语凝噎。 “送你去幽州啊!这一路上不大太平!”他丢了一块榴莲干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定州不管了?” “有蒋松在,没事儿!”他大咧咧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吃果脯,腾出一只手来将她一把拉进马车,抱在胸前,“送到幽州,我再回来!舍不得你!” 芳琼:“……” …… 结果就是两人如胶似漆在马车里过了两天,四王实在憋不住去马车外拉野屎的时候被齐王捉了个正着。 “该回去了吧?我忍你两天了!”齐王黑着脸,四王灰溜溜地与芳琼话别,终于一步三回头,回定州去了…… 第二十三章 曲罢不知处 建武十四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国殇期刚满百日,宫中刚摘下了白素换上彩绸,就听说上阳宫罗侍中大人终于抗不过岁月的磨砺,去了……临走前她也未对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就在某一天的睡梦中就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九十七岁。 《帝都事略》基本成书,成书之后心情阴晴不定变化多端的皇帝陛下突然对此书失去了兴趣,下令将全套五十二册《帝都事略》锁在上阳宫中,不得打开。从此之后,上阳宫被一把铁锁,锁成了宫中禁地。 皇帝陛下似乎对航海更加感兴趣,整天跟镇海王泡在“上阳号”的船舱里。 自从五公主监国之后,他就不怎么去上朝了。五公主整天奔波于宣政殿和勤政殿之间,苦不堪言。朝中也曾有老臣不服弹劾她牝鸡司晨,不过当脖子上被几个女将军架了几次杀过人的剑之后,就聪明地闭嘴了。什么祖训、传统在绝对的权力尤其还是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因为五公主被封为镇国长公主的关系,朝中位高权重的女官越来越多,有的甚至是通过科举跻身于男子之中。 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一日,五公主终于受不了堆成小山的奏折了,亲自来“上阳号”船舱外围追堵截,逮到皇帝陛下就不放。皇帝无奈地哄着她,她却像个身高七尺的婴儿一般撒泼打滚…… 我:“……”人家好歹还没有正式传位给你,给吾皇陛下一点最基本的尊重好不好? 皇帝中午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小五你好烦啊!” 五公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相当甩手掌柜?没门儿!跟我回去批折子!你都不晓得那些折子有多奇葩!” 我想起十几年前在勤政殿帮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批折子时遭遇的那些奇葩奏折,不禁哑然失笑。 皇帝几乎是被身强体壮的公主拖到勤政殿的,两人身量差不多,公主年轻,略显单薄单薄一些,但单比力气的话……十个皇帝也不是公主的对手,据说公主在定州军中当小兵时,能单手举起五十公斤重的石锁。而那时候她不过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鬼,因较同龄人身量太高,常被误认作是成年战士。与蛮军作战时,她使的兵器是一对硕大的南瓜锤,据说两锤合起来有五百多斤重。她的兵器决定了普通战马根本无法驮她,所以只能从塞外买来几匹骆驼,让她换着骑……骆驼的身高和她的身高决定她在战场上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两军肉搏之时,她带头冲锋,身旁敌人如砍瓜切菜般纷纷倒下,同时她自己也常常负伤,多是箭伤,寻常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好不?如今,她那身轻甲下还有十余处新新旧旧的伤疤…… 陈旧的伤疤当然是与蛮军作战时留下的“功勋”,半旧的伤疤是她在允州学馆游学时与同窗“交流研究”时留下的“纪念”,最新的伤疤是被蒋哲兜屁股一脚踢进蔷薇花丛中被刮花的脸颊…… 蒋哲今年十六,长得还算是人模狗样吧!跟他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老爹不同,这小子认定了“弱水三千,我要一口吸干”,他在定州、幽州、允州都有深厚的粉丝基础,惹得万千少女为他痴狂。但他也秉承“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对投怀送抱的美貌粉丝完全不感兴趣,尤其不喜五公主,即使她被册封为镇国长公主,该揍时还是要狠狠揍她……揍得五公主甘之如饴…… 我怀疑五公主有严重的受虐倾向。是因为自身武力值太高,所以只能在喜欢的人身上寻找被胖揍的快感? 入宫多年,我分析出了一个规律:皇帝他们一家子大部分人对待感情的方式和寻找的对象都都比较极端!难道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原因? 四王除外,他必须是正常的! 勤政殿又增加了几名女史,这里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始终运转着。因为皇帝最近不上朝,又要把我这个“宫令”别在腰带上一步不离,勤政殿好多需要宫令签发的官文都是许女史她们代签的。我寻思着也该给人家腾位置了,写了好几次声泪俱下的告老申请,结果皇帝不管,五公主总是留中不发。看着勤政殿的女官们忙得飞起,我却闲得蚌疼,领俸禄的时候总觉得不好 分卷阅读4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意思。 此次她终于松口,批了我的告老申请,封年龄稍大的许女史为勤政殿新一代宫令。 属于我的时代,终究是要过去了……四王殿下被封为逍遥王,在宫外赐了逍遥王府,皇帝口谕:不得进宫,不得出京。这……算是……换了一个大一点的鸟笼子给他住吗? 正三品的内官,皇帝近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全可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说辞就辞了,放到一般人家里那肯定天翻地覆,于我,那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家好吗? 许多地方都敞着大门,却与我无关。皇宫不可能是我的家!逍遥王府也从来不是我的家!西华观……西华观曾经是我的家,幼年时全部温暖与幸福,都来自于那里,后来……那里只是明慧真人修道的地方而已!至于曾经的余府……呵呵…… 我犹如一个没有心的人,随波追流,随遇而安…… 我站在人去楼空的曦和宫,园子里是我精心培育的花草,虽然正值隆冬,也能窥见几抹绿意。几只雪团似的小奶兔野在园子里,仿佛长大了些许……大兔子一个没见,估计已经变成双椒兔丁了吧!墙角还有鸡笼和鸭架,但里面空空如也,许是去其它地方流浪或祭五脏庙了吧,毕竟不止是五公主,就连侍卫们都垂涎了很久我这园子里的鸡鸭鹅兔。本来我还养了两头猪一只羊,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请御膳房帮忙做成烤乳猪和蒸羊羔了……十几年了,我努力想让这里有“家”的感觉,奈何……外表再像“家”,没有我想要的那个人,也不是家! 四王是冬至第二天连夜出宫的,那一天皇帝陛下貌似心情很不好,几乎是把他扫地出门。我不知道皇帝陛下那根筋又恼了,最近他常常如此,是因为我一直没答应他陪他出海而胡搅蛮缠吗?帝位是说禅让就禅让的吗?五公主弹压不住那些老臣怎么办?你的那一串弟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所以我不去想。 前朝有位著名女将军曾说过: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哪怕洪水滔天我也管不了啊。 “阿琼啊!”陛下盯着我说,“朕不知该如何对你了!”表情沉痛,仿佛我做了天大的错事……或者是他做了天大的错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帝王心,海底针,臣也猜不透你想干什么啊!您可好好当您的皇帝吧,别想那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了,想多了容易变老! “我多希望……多希望……”他的表情像极了深宫怨妇的便秘脸。 我:“……”陛下,能不能不要再说半句话了,我猜来猜去很费脑子的,你我都不年轻了,想要什么痛快点说出来,摆在桌面上商量商量讨论讨论磋商磋商不好吗? 当然我还是只能腹诽一番,笑话!怼皇帝?我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趁他睡着的工夫,我偷溜出宫。认真算起来,我跟逍遥王分开已经一个多月了。 逍遥王府很大,人却很少,只有从曦和宫带出去的十几名宫人,门庭冷落鞍马稀。短短一个月,昔日郁郁苍苍的庭院如今落满枯枝败叶一片凄凉。逍遥王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发呆,连我走近,他都毫无察觉。令我无比吃惊的是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他居然苍老了很多,鬓角染霜,看上去像个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 其实在冬至之前,我就觉出他有些不对劲。 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能在园子里坐一整夜,像极了德妃失势被幽禁深宫的那个孤苦伶仃的孩童。 “……身前事,身后名。于死人又何知?且抛那浮名似云去,待我浅斟低唱,狂一回……真一回……”他佝偻着后背低吟浅唱……手边歪倒着几个酒壶。 “殿下!”我轻声唤他,他激灵了一下,歌声猛然顿住,并没有回头看我,而是像被惊吓到一般,捂住了脸用衣袖胡乱擦着脸颊……我站住了,越看越觉得他状如疯魔,遂不敢再上前,“殿下,你怎么了?” “阿琼……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他跪在潮湿的地上,以拳捶地,“我……我……不知道……”我知道他一直在哭,他的拳头一下一下往石地上狠砸,很快就血肉模糊。 我心里被揪得有些疼,终于上前一步阻止了他,轻握住他鲜血淋漓的手:“你怎么了?” “我……我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他一直垂下头,不敢看我。 是吗?你也想起来了吗?想起来多少呢?在皇帝陛下的故事中,那个阿琼自尊自立自强值得所有人去爱……可是在我的故事中,她与我无关啊…… “能给我讲讲吗?”我紧挨着他席地而坐,“我也想知道啊……” 二十四章 风住沉香花已尽一(番外) 长兴七年。 十三州反帝联盟军已拥有百万雄师,齐王任联盟兵马大元帅,领中军坐镇距帝都一百公里的平州指挥。四王任西路军统领,领兵三十万,经青州商州穿过齐州与东路军一起包抄帝都。 由四王 分卷阅读48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任西路军统领,齐王本来是持反对意见的,齐王认为这个四弟太急功近利,所以自黑风谷之役后一直把他拘在身边,从不让他单独行动。奈何此次行动燕州商州等八州首领联合支持由四王来统领东西南三军中的西路军,决战在即,反对的声音虽有,却因势单力薄被强行压下。 四王骑在一匹通体乌黑大宛名驹上,望向不远处帝都高大的城墙,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我又回来了! 此次阿琼因病并未随军出征,这几年她在定州幽州间奔波,身子每况愈下,时常前病未愈后病又至。征战辛苦,朝不保夕,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像在宫里一样去陪伴她,算起来,这一次两人竟然已有大半年未见。从以前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半年不见已然习惯!与此同时,欣赏他,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宋将军、郭将军、谢州牧他们总是说把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一人身上,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他弄懂了权谋,学会了制衡,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狠得下心,下得了手,曾经空荡荡的内心,一点点被雄心壮志填满,什么儿女私情什么温柔缱绻被一丝丝挤出…… 要攻破一个由内而外腐烂变质的帝都,犹如捏碎一个烂苹果般容易,不容易对付的是从四面八方涌进帝都分一杯羹的军阀。 这一幕似曾相识,三十年前,军阀混战,皇座上走马灯似的换了不知多少个人,“常州六虎”率领的军队成了唯一一支从人肉磨坊里站起来的军队,笑到了最后。三十年后,“常州六虎”的后人们再一次开启了帝都这座人肉磨坊。 鲜血染红了帝都的天空,最终,十三州反帝联盟的西路军笑到了最后。 在决战的最后,十三州反帝联盟东路军被四王略施小计,陷入九王的黑甲军层层包围,他又稍微拖延了一下救援时间,东路军与黑甲军陷入苦战损失惨重,东路军统领战死,骠骑大将军重伤不治,军马兵卒死伤无数……他掐准时间雷霆出击,迅速收编东路军残部,反包围黑甲军,黑甲军丢盔弃甲,往城外撤去。此次收获甚丰,更有意外收获:虎贲卫小头领蒋哲临死前重伤九王。据探子来报,九王的十八万黑甲军昨日晚间拔营往琼州撤去,全军素衣縞冠,蒋哲真乃猛士也,临死前还给帮他清除了一个相当强劲的对手。 五公主带领的南路军的主要任务不是攻打帝都,而是趁军阀们都赶往帝都分一杯羹的时候抄他们的老巢。一路南下,五公主都数不清她端了多少老巢,反正她和战士们的腰包都越来越鼓,士气越来越高昂就是了。许是前期“抄老巢”时手段太过凶残,动不动就屠城,还把不投降的城主拿来“点天灯”“放风筝”“种荷花”……导致之后南路军所到之处,军阀地主纷纷望风而降献城保命……等南路军一路潇潇洒洒到达帝都时,齐王所率的中军也刚刚抵达帝都。 五公主不管马战还是步战,战斗力奇高,智计虽然不怎么爱动用,但只要她愿意去分析,当半个军师还是不在话下的,毕竟是前朝皇家智囊团首领“铁三角”教出的弟子。 进帝都之前,她恰好多想了一想,又派斥候打听了一番,然后召集亲卫开了个会,在距帝都五十里的卧龙坡“休息”了好几天。 此时帝都已然是十三州反帝联盟的囊中之物,□□三十四州地图此刻已被摆上桌面,任人宰割。 中军大帐。定州、云州、允州、幽州和青州五州军政首脑齐聚一堂,议论纷纷。 “齐王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最沉不住气的定州州牧王麒麟道,“四王殿下这明摆着是要跟你夺权啊!” 齐王心里憋着一股气。在上阳地宫中他明明梦见过手刃长兴帝,梦境真实得仿佛能嗅到血液的温热气息……然而当他攻破皇城,冲进皇宫时,已经迟了,长兴帝已经死去多日,死于他的女人们之手,尸体被随意扔在寝殿中,蚊蝇蛆虫在这位昔日不可一世暴虐无道的君王躯体中进进出出……听闻宫破,太后在坤宁宫放了一把大火,没有给他报仇雪恨的机会。当他赶到坤宁宫时,只见到满目焦黑与无数在灰烬中挣扎扭曲的焦尸…… 支持他走到今日的除了仇恨就是那一段身临其境的梦了……如今…… “齐王殿下,您下令吧!我等万死不辞!”将领们在帐里跪了一地,等着他做决定。 “撤回平州!”他平静地说。 “殿下?!遵命……”将领们虽不愿,却也立即遵从了他的命令。 东路军不复存在,残部已经被四王收编,要回来是不可能了,齐王带着仅有的十万中军撤回了平州。 而此时四王手中兵马已然超过四十万。 天下,似乎已经尽被四王收入囊中,除了一个人。 余芳琼。 四王抱着她,吻着她:“阿琼,答应我!你答应过我的!” 芳琼:“殿下,你也答应过我的……”你曾答应过我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让我答应你,然后跟你的莺莺燕燕在宫里争宠吗?宫里那一套肮脏权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曾经他们以为在这世界上只有彼此,时过境迁,她还是 分卷阅读49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那个她,他却在“身不由己”的幌子下一次又一次背弃承诺。 他说:阿琼,等帮大哥打下帝都,我们就去琼州生活,琼州多琼花,你一定会喜欢! 他说:阿琼,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大哥已经答应我了!琼州以后就是我的封地,我们可以在琼州为所欲为!哈哈…… 他说:阿琼,我也是身不由己,燕州与定州素来不合,我要帮大哥稳住他们…… 他说:阿琼,你别听小五胡说八道,那些女人跟我没关系,是她们故意放出谣言…… 他说:阿琼,芝兰,啊不,宋小姐是宋将军的掌上明珠,不好太过得罪!我就是陪她们逛一逛街…… 他说:…… 他说:…… 他说:阿琼,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现在反帝联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哥势力越来越大,自古一山难容二虎,难保不会狡兔死走狗烹,皇家无兄弟,我也是自保…… 他说:阿琼,原谅我!我想要天下!想坐上那把椅子,十二岁以后,我就没有得到过一个皇子应得的东西!现在有机会了,我自己去争取,还不行吗? 他说:你根本理解不了我!你就想着你自己!我不是你的禁脔!不可能一辈子对你言听计从! 他说:你为什么阻止我?你跟大哥之间……你们…… 他说:阿琼,我……我没有……都是假的!你不要相信小五的话!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是……不是我的……我……我…… 他说:…… 他说:是的,宋芝兰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那又怎样?要得到那些人的支持,就必须要有子嗣!不止是她,还有谢玉妍,郭琳琅,她们的父兄倾尽全力帮我,我总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吧?大哥支持的人少,不就是因为他身体有损吗?……我争取过了,看在蒋家为我倾尽家财的份上,以后我荣登大宝,你可以位列四妃之一!我也就不追究你姐夫竟然不帮我,去帮大哥的事了!至于你跟大哥之间……我都没脸说你! 这些话像一把把利刃,日夜凌迟着她,痛到麻木! 她说:殿下,放了我!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你放过我!放过蒋家! 他说:怎么可能放你走?呵呵,你是我的,别总想我离开我……大哥有什么好?他就是一个废人,他能给你我给你的那种快乐? 他粗暴地把她压在地毯上,不够她的哀求与哭泣,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遍体鳞伤…… …… 冬至前一天,大雪纷飞。四王大婚。 帝都皇位空悬已两个月之久,原因在于五公主态度不明。她率五十万大军盘踞在卧龙坡,她一天不表态,四王就一天不敢登基。 直到他亲自送去大婚请柬。 五公主:老四,你真不要芳琼了? 四王:是她不要我!她跟大哥…… “啪啪……”两人的对话被五公主正反七八个耳光强行结束了,他握紧拳头想反击,又被她一个鞭腿横扫倒地,他被摔得眼冒金星,喘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五公主:你亲自送请柬来的目的就是想见她一面吧?我告诉你,不可能了,她也要嫁人了!别以为只有你能娶别人! …… 当他带着伤痕,迎着三顶花轿,骑着高头大马从皇城下经过时,他没有看见,还有一位新嫁娘,站在皇城顶上盯着他的背影,满眼绝望…… “芳琼,你在干嘛?不准做傻事!”五公主在人群中大喊。 “余芳琼……”她回头,看到齐王一身白衣也站在墙头上,“我来陪你!”他笑着说。 “齐王殿下,你……”泪如雨下。 “余芳琼,许我来世,好不好?”他眉眼清朗,笑容明净。 …… “好!阿萍,我许你来世……”她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像一只红蝶,翩然落下…… “我等你……”他跟着她,纵身一跃…… 二十五章 风住沉香花已尽二(番外) 羽然 长兴六年,那是发动总攻的头一年。 永州城。 永州贫苦,自古以来就是发配罪人的去处。齐王星夜兼程,赶到永州,只为营救一个人:太师许文博。据说他在宣政殿直言进谏帝王须改正武独暴虐贪淫等十几条过错,彻底激怒了长兴帝,此前他也时不时进谏,因他年长,又是太师,长兴帝并不理会他。此次竟全然不顾他早已年逾古稀,当殿就剥了他的太师官服,发配永州,永不回京。 如果能将此人争取过来,那这场战争就赢了一大半。 时隔多年,齐王终于再次见到了许太师。 “求太师指点迷津!”齐王给人的感觉向来是与世无争温文尔雅,此时一身戎装半跪在许太师面前,让这位古稀老人迷瞪了半天…… “是……是齐王殿下?”老人满脸风霜气若游丝,手脚镣铐上血迹斑斑,帝都到永州两千多里,一路上不知受 分卷阅读50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了多少罪。 …… 很顺利的,齐王将早已对长兴帝失望透顶的许太师秘密送往幽州。永州没有物产,也没有战略价值,虽然还画在长兴帝的版图上,但其实是唯一一个保持中立的地方。 这地方龙蛇混杂,危机四伏。 手下的虎贲卫汇报说已追查到余芳琼的行踪:此刻她正在永州城北一家不起眼的茶肆中等那个人。 他守在离茶肆不远的矮墙后,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做着紧张时就会出现的小动作————抠指甲缝。目标人物出现,他派出两名伪装成难民的虎贲卫将那个前来赴约的人悄然截住,押到他面前。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副乞丐模样。 “果然是你!”他摘下头巾,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小八……别来无恙?” 八王被惊得一下子推开他一秃坐坐在了地上,无语凝噎盯着他,好半天之后才缓了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你都知道了?” “前几次要不是我帮你掩盖着,老四恐怕早就开始怀疑你的余姐姐了!你也早就被他解决了!我知道她在军中藏了一个人,只是一直没敢确认是谁!”他按下还在探头探脑往矮墙外张望的八王的脑袋,“蹲下!蹲下!别让她发现!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她一个女人家,你忍心置她于危机四伏的境况中?” “啊?”八王还真没考虑过忍不忍心让余姐姐陷入重重危机中这件事情,他逃回来唯一想到的就是只有她能帮自己! …… “你那余姐姐,还跟我请假说是病了!要不是我有事来永州偶然发现她的行踪,还不知道她居然跑到八百余里之外养病!说,她前几次生病是不是也来见你了?”齐王心里一股没来由的怒气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他深吸几口气,强行按下怒气。 八王当初逃出帝都之后一路往北,犹如丧家之犬,身边人死的死逃的逃,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近卫也离开了他,此时他只能编造身份藏在庆国牧民家中,却被蛮军抓入军中做苦力。幸好蛮军深信他是庆国人,不知他真实身份。因蛮军连年征战,本国人口锐减,只能抓边境的百姓作为奴隶帮他们喂马赶羊。八王混在奴隶中,额头上被烙铁烙出代表奴隶的图案,做活时跟十余名奴隶用牛筋绳连接在一起,外围还有百余骑兵监督,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齐王撩开小八额前的乱发,额前一个巴掌大的疤,如今已然痊愈都可以看出皮肉翻卷的样子,当初被烙的奴隶标志竟被他用刀深深剜去…… “一年前我寻到机会逃到幽州,混在乞丐群中,因怕额前奴隶标志被认出来,只好用石刃剜去烙印,结果伤口感染化脓……生不如死,幸好天不灭我……竟然在街边偶遇余姐姐……” “你是怎么联系到她的?她在幽州出门上街身边至少有四五个人!” “我俩幼时……有个暗号……没想到她还记得!” “……她认出我之后把我装扮成女人带回了幽州娘子军大营!” 齐王:“……”幸好娘子军多是定州人,身材高大长相粗犷,要是在南国,带一个脸带麻子,额有恶疮的“女人”回去,非露馅不可! “伤养好以后,余姐姐把我送到了定州,嘱咐我千万不可跟任何一个兄弟联系,否则性命难保……十几天前,我又回漠北了一次!准备刺杀铁沁王……” “看来她连我都不相信了……”他苦笑,当听到“回漠北”时,他大惊,“你疯了吗?”他们兄弟的血管果然都流着疯狂的血液! “我潜入王帐,还没等到动手,他就死了!” “啊?!铁沁王死了?!”惊天大霹雳。 “是!这次冒险让余姐姐来永州,就是想当面告诉她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不敢写在信上!” “永州与幽州相隔八百余里,你跟她之间是怎么传讯的?” “写信通过商队传啊!各州之间驿站关闭,民间传讯只能借商队之力,只需要五天就可以把信送到。” 齐王:“……”五天!!!军队里送八百里加急战报还需要三天呢,商队行进速度竟然都这么快了! “铁沁王如何死的?”抛开商队什么的,他还是最关心这个死对头是怎么死的! “铁沁王兄弟间夺权,他那几个兄弟联合起来搞他,在晚宴的酒中下了毒。王子公主被杀,铁沁王被枭首。蛮王易主,据不可靠消息,二十万铁骑不日将南下……” 不可靠消息也是重大消息!事态严重,齐王立即让虎贲卫先骑快马回去报讯,他拉起小八,再也顾不得藏身,直接走到芳琼面前:“跟我走!快快快!” 八王:“你们先行一步,我还有要事,只需耽搁一日!” 齐王再次拥了八王一下:“保重!记住,只能相信我和小五!”匆匆分离…… …… 一行十五人人骑着快马,往幽州方向疾驰…… 一队轻甲骑兵远远地缀上他们。 永州。金鸡梁。 这一段山路异常狭窄 分卷阅读51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且崎岖无比,两边是深沟险壑,只要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就葬送在这荒郊野外,何况一行人都骑着马。 在经过金鸡梁时,齐王下令下马步行。山路狭窄只容一人通行,不仅崎岖陡峭还犹如羊肠般弯弯曲曲,十五人的队伍,被拉得很长。 三名虎贲卫打头,之后是齐王,再后面是芳琼,剩下十名虎贲卫断后。芳琼带的四名娘子军亲信留在了定州打探消息,顺便保护八王。 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适合伏击。对手很显然也抓住了这个好机会!小路尽头的空地上堵着百余名蒙面人!想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头也有一队轻骑手持劲弩缓缓堵住出路…… 齐王去永州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是谁想置他于死地答案呼之欲出…… 齐王看看小道两边深不可测的沟壑,高声道:“杀我可以!放过她!她是幽州娘子军头领,余将军!”他没有回头,往身后指了指。 蒙面人左右对视一眼,亮出了弓箭…… 万箭齐发……打头和断后的虎贲卫及坐骑纷纷坠崖,齐王没想到他们会真的动手杀她。他几乎在铁箭脱弦的瞬间从被惊的战马肚皮下钻过,将芳琼一把护在怀里……又一轮劲射,他咬紧牙关抱紧她,就地一滚,双双落下深谷…… 右手手臂上青筋爆出,慌乱中匕首扎得并不牢固,正在缓缓下滑。他仰起头,看见蒙面人纷纷站在小道上,垂头盯着他们,眼神冷峻像盯着两具尸体…… “齐王殿下,松开我吧……”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眶与脸颊,刚刚有一枚利箭带走了她额前一大块头皮…… 松不松开也没有意义了,他们不会留活口的!他从蒙面人首领眼中看到了冷血与狂热……他应该是见过这双眼睛的……他紧了紧抱着她的左手…… “一起?”她问。下面是参天古木万丈松林,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在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利箭射出之前,他松开了右手…… 一起吧…… 坠落速度之快以至于根本无法抓牢任何树枝,往往是刚刚抱住树干,随即巨大的下坠力使人不得不放开手,厚实的林海松针也没能网住他们……他毕竟是男子,又身怀武艺,终于抱住了树干,却不留神让她脱手而去。他毫不犹豫放开树干去抓她……然后“噗通噗通”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厚厚的松叶掉进了水中……巨大的震荡几乎让他昏厥,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潜下水捞起已经昏死过去的芳琼往岸边拖……头顶突然落下纷纷扬扬的灰烬……原来那群杀手怕他们不死,深谷中又无路可下,于是将百十个火把点燃扔下深谷,开始烧山…… 火苗开始往下掉落,他拖起她往山边走,希翼在大火燃起之前找到一个落脚处……地上全是积年的枯枝败叶,遇火即燃……头顶是簌簌落下的火苗及被烧断的粗大枝条,遮天的浓烟开始弥漫。他只能背着她又回到那个不大但是极深的水潭,撕下外袍,浸湿系在脸上捂住口鼻,以免吸入烟雾,随机他抱着她将身体浸入水中…… 火势借着山风越烧越大,呈燎原之势。站在山顶的人看着脚下的森林化为火海,并没有离开,而是原地坐下,等着火灭。 天无绝人之路,水潭边的枯叶杂草燃完之后火线渐渐沿着山坡往山上烧去,他躲避着不时被烧焦倒下的树木,极力护着芳琼。 危险暂时远离,他爬出水潭,将芳琼平放在湿地上。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浑身都在痛,胸口更是闷闷地痛得嘴里发苦,估计肋骨摔断了几根,左脚多半也断了,全然使不上力,摸摸后背,居然还摸到了一根嵌在肩胛骨里的铁箭头……芳琼身上除了额头上的箭伤,也不知其他地方受了多大的伤,一直昏迷不醒。 …… 二十六章 画地为牢(番外)一 他醒了。 他双目空洞地望着龙床的罩顶,罩顶轻纱上绣着九条蜿蜒盘旋的五爪金龙,那些金龙浑身金鳞辉煌龙爪似钩龙眼如炬,仿佛在嘲笑着他这个九五至尊的懦弱无能。 …… 满帝都的人都在传说着皇帝陛下大婚那一天一后两妃百里红妆的盛况,也有人在茶余饭后传着皇城上那一男一女殉情的惨况……传说殉情的一男一女是皇帝陛下的兄长和本朝赫赫有名的娘子军首领余将军。至于他们为什么选择在皇帝陛下大婚这一天在帝都皇城上高调殉情,给陛下和三位娘娘添堵,吃瓜群众表示: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问啊! 有吃瓜群众说了:可以去问那个救人被砸成重伤的五公主啊! 也有人说了:你去问啊?你敢去啊?小心那个杀神诛你九族! 提建议的人被吓得一哆嗦,躲进人群中不敢吱声了。 还不如去问当事人!有人悄悄提出建议。 当事人?对啊,齐王殿下不是被五公主接住了没死成吗?那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亲民和气的王爷,应该……不会……可能……呃……不行,换了是我,明明准备好了与爱人共赴黄泉,结果半道上被截胡了……还是别去 分卷阅读52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触霉头的好! 呵呵,你倒是有“触霉头”的机会啊?人家现在几十万兵马全部撤到平州去了,不然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在大婚第七日就登基了?还不是没了…… 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媳妇捂着嘴强行拖走了,边拖他媳妇边骂:这是能说的吗?你想死啊?死鬼!喝二两马尿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长舌男…… …… 他总也忘不了皇城上红衣纷飞的那一幕…… 那件红衣他见过,去小五营里送请柬时那红衣就端端正正架在帐中,绣了整整十六年的大红嫁衣…… 他想见她一面,只要她肯低头求他:不要娶别人好不好?他会立马抛弃那把椅子,跟她远走高飞! 可惜他知道她不可能低头,就像她知道他不可能抛下那把椅子一样…… 原来她也要嫁人了?真好!真好!真好!是大哥吧!毕竟他们……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关系了…… 定州,长平凼。 穿过十里长平凼,就是永州地界。定州与永州之间,最近的古道就在长平凼,有一条天然隧道。在长平之战前,这里叫桃花谷,那条隧道叫桃源道。传说穿过这里,运气好的话可以到达神仙居住的地方…… 白起坑杀赵兵时,用巨石堵住了桃源道入口,几十万饥肠辘辘瘦骨嶙峋的赵兵希翼能抠开巨石逃出生天,可惜都失败了…… 千年后,有商队想强行打通桃源道,他们做了万全准备,成功穿过了重重毒瘴,成功挖开了巨石,结果却被扑面而来的巨型蝙蝠攻击,被毒虫鼠蚁噬咬,被不知名的怪鱼袭击,甚至被洞内菌菇寄生……来了百十人,活着回去的不到二十人,而这些人,在几年之后,被数千朵寄生在体内的奇异菌菇吸干精血而亡…… 从此以后,这里成了禁区,很少有人敢闯进来。 他跟小五应该是长平凼最近几年内唯二的访客。初入常年不散的迷雾中,即便事先服用了解毒丸,捂住头脸的两人还是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走了一段之后身体慢慢适应了环境,立即遭遇了大批往山谷外逃命一般窜出来的蛇虫鼠蚁……两人的坐骑很快折在了这些小虫子嘴中,好在二人均未曾受伤! 很奇怪,进入长平凼四五里深处之后,按理说毒雾应该越来越浓,怪兽也会越来越多……可他们既没有遇到毒瘴,也没有看到毒蛇猛兽,空气清朗,甚至于连羊肠小道都被拓宽成了能过马车的大路……太不寻常了! 山谷深处隐隐有马嘶传来…… 他跟小五对视一眼,借着月光,隐匿着身形,继续往深谷内跑去…… 谷内驻扎着几十顶帐篷,看帐篷制式,应该是永州边防军制式。这种制式的帐篷一顶至少可以睡四个人,保守估计,此地驻扎着超过一千五百永州边防军!!! 看来永州不再保持中立了!他们想打通长平凼,突袭定州。 自古以来,随便再怎么厉害的天堑,只要动用了军队,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阻隔永州定州千年的天堑长平凼,快被打通了!! 定州危矣! 此刻夜深人静,不远处马棚里不时传出几声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和狗吠。 他和小五伏在半山的灌木丛中动也不敢动。 “你回去报讯!我去找大哥他们!”他在小五耳边悄悄说。 小五下意识举起了手刀,又放下了:“你回去!我去找人!” 这是跟他杠上了? “还是你回去,我回去也调不动兵马!”他说。 “……”月光下小五鄙夷地对着他举了个小手指出来,“当王爷当到你这份上,我都替你感到脸红!” 她没有再坚持下去,迅速爬起来,朝着来路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他也没有再逗留,顺着已被打通拓宽的桃源道往永州方向飞奔。 阿琼,等着我!我来救你! …… 金鸡梁下。 这是芳琼和齐王被困山下的第十八天。 半条命的齐王只能靠坐在山壁上,他断掉的腿骨和错位的脚踝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医治,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芳琼趁着月夜查看了四周地形,这山谷像一个极大的木盆一般,四周都是峭壁,谷底因有一潭水,生长着极为茂盛的森林,如今大火燃尽森林尽毁,她也不敢在白天出去探索,主要是怕金鸡梁上的杀手还没有离开发现谷内有活人……她在灰烬中发现了四名侍卫的尸体,身体焦黑扭曲,她只能在他们尸体上盖上几根没有燃尽的焦木权当坟墓…… 被火烧死的动物尸体更多,但只有一小部分还能吃,大部分都焦黑成炭了。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天气十分炎热,虽说谷底水潭边稍微凉爽些,但那些芳琼费尽千辛万苦捡来挂在潭边的烤肉还是有坏掉的趋势,他们只能赶紧将肉吃到肚子中,不敢再留存货。食物难不倒芳琼,她曾在上阳地宫中有丰富的钓鱼钓虾的经验,如今没有鱼钩,只能用腐肉钓虾蟹,收获还不错…… 分卷阅读53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她又在潭边稀泥中挖到一些植物球根,她辨认不出是什么,烤熟后看味道不像是有毒的,试吃了小半块好像也没什么中毒迹象,遂放心给齐王食用…… 她身材高大,力气也比一般女子大,几年的军旅生活将她磨砺成一个比男人更男人的爷们,这段时间,她不仅查看了谷内地形,寻找食物,还抽空用焦木残骸搭建了一个简易棚屋,遮阳挡风防雨。 半条命的齐王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药也用完了,背上那个最深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还隐隐有化脓的迹象。芳琼心急如焚,但一点都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随遇而安的样子。 她又回头看了看岩壁上的划痕,十八道了……不知道小八能不能猜到他们出了事……定州和幽州方面……能指望吗? 十八天了,灰烬中又有绿叶探出头来…… 当岩壁上的刻痕增加到二十一道的那天早晨,她听到了石块坠地的声响。 她立即抱着齐王滑入水中,借焦木遮挡,藏了起来……如果下来的是杀手,看痕迹都能判断出他们没有死,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此刻她多么希望下来的是小八的人! 然而她没有猜对。 一个她完全没有料到的人:四王殿下! 他脸颊深陷,形销骨立,看上去很不好。她刚想喊,突然顿住了,此刻水下她和齐王殿下都衣不蔽体,她的中衣几乎被撕下作齐王的绷带了,齐王衣衫被大火毁得只剩几片布料,此刻也扔在棚子里。 在她紧紧抱着另外一个几乎光着的男人的时候,不是见面的最佳时机好吗? 然而不等她想出办法,四王似乎已经发现了水潭,他扑倒在潭边:“阿琼,阿琼,你在吗?” 芳琼:“……”我不在。 他立即发现了他们,扑过去将他们拽了起来…… 四王:“……” 齐王:“……” 芳琼:“……”我就知道不是见面的最佳时机…… 四王:“……你们……”他感到眼前绿光一闪,绿云罩顶,但还是立即脱下外衣,包裹住她,“别着凉了!” 齐王:“……”伤口好痛…… 四王:“……”他在这里已经爬上爬下找了整整五天了,前两天他一直在山梁的那一面找寻,那边地形要复杂得多,他在巨石中翻捡、寻找,找到了几具尸体,有烧焦的,也有熏死的,好在那些尸体都不是她,因为尸体上都没有她从小带着的小金锁。他在永州边境的村子里雇了二十来人,在探索那一边时折损了两三个,剩下的都怕了闹着要走。他几乎要绝望了,抽出短剑逼着每人吃下一颗“毒药”,那些人只是普通猎户和庄户人,不是他的对手,都被镇住了。留下几人继续探索那一边,他下到了这一边的某一个盆地中,又一个盆地中,直到今日,终于找对了地方…… 他脑中有无数种想法,但再见时的情景还是让他始料未及:阿琼身上只穿了一件极小的肚兜和一条极短的中裤,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半个胸半个屁股都在外面晃荡……随后他才发现她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脸上……半条命的大哥除了身上缠着绷带,胯间有一小片布条,几乎身无寸缕……这些天,他们就这样面对着彼此?他知道自己不能多想,不能多想,只要她活着就好……可是心里却是极其在意的。等到他看到两人栖身的窝棚时,内心彻底不淡定了,那么小的窝棚,两个人抱在一起才能躺下吧! 阿琼:“……”我们都是分开睡的你相信吗? 齐王:“……”然后恰逢其时地昏了过去…… …… 此处悬崖呈倒扣的葫芦形,好下不好上,芳琼试了好几次也爬不上去,四王试着带她也没有办法。何况是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他只能留下随身带的金疮药和续命丹,又沿着绳子爬上去想办法去了。 不一会儿,绳子又绑着一个大包袱滑了下来,里面装有一些药、水、食物和衣裳……之后几乎每个时辰都有帐篷锅碗瓢盆铺笼罩被等东西送下来,甚至还有一个五花大绑的郎中……四王却再也没有下来…… 二十七章 画地为牢(番外)二 历时一个半月,在老四和小八的共同努力之下,岩壁上被生生凿出了一个洞。齐王伤重,身体非常虚弱,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脱离危险。虽说双腿腿骨已被接好,但背部那道深入肩胛骨的箭伤差点要了他的命,箭上有毒。 半条命的齐王被挪到隔壁盆地中,这里地形要平缓许多,通往金鸡梁的陡坡上已被凿出了许多阶梯。 小八将漠北军即将南侵的消息传给齐王之后就回了永州城,他还带了一群人回来:铁沁王的女儿阿加莎及追随者。 他们是老相识,小八在漠北为奴时,有一次因马儿吃到了毒草将铁沁王五岁的小孙子摔下马背,惹恼了大王子,要将喂马奴隶剥皮示众。阿加萨公主看他眉清目秀就以大合萨的卦象显示最近不宜处置罪人为由,求了父王特赦将他收入自己帐下喂马。 阿加 分卷阅读54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萨的母亲是遥远西方艾欧里亚大陆贝尔维托庄园的大小姐,跟父亲往东经商,结果路上父亲病逝,她被同行的商人打晕向牧民只换了几匹马就跑了。因相貌极其美丽,被铁沁王收入帐中。 阿加萨不仅遗传了母系家族的美貌,身上还兼具父亲的蛮横、母亲的矜娇、漠北人骨子里的豪爽以及一个有着一百多名追随者的公主的骄傲…… 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对一个养马奴隶应该没多大兴趣,但还是架不住小八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对这个长相精致的养马的异族少年越来越感兴趣。贝尔维托庄园的贵族有一条不成文的特权——初夜权。少爷可以拥有庄园没所有平民女子的初夜权,小姐亦然。 阿加萨:“抬起头来……” 小八:“……”好不自在,好像被调戏了。 阿加萨:“娶过妻吗?” 小八:“……”在庆国边境时,他曾为了一块饼委身于一个风流寡妇;曾为了一两银而与一个旱了两年的商人外室春风几度;曾为了偷入城令牌潜进某个百姓家中,被其妻发现,其妻本想报官,乍见他眉清目秀,自己多年无子,正好借个种,遂将他拘禁在家中两个月,直到顺利“借种”之后千恩万谢送他入城……不知道这些算不算“娶妻”?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该答有?还是没有? “在乡下时娶过妻!”他慎重回答,临时编了一个乡下妻子。 就是因为这个不存在的乡下妻子,等小八意识到自己自己深深爱上了阿加萨公主之后,成了他们之中无法逾越的屏障。不管他怎么解释,公主都不愿意当“二房”。让他追了好多年都没追上公主的脚步……当然了,这是题外话了。 小八带回来的这群人在营救齐王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毕竟两地战火纷飞,百姓纷纷背井离乡逃亡,四王再也无法雇到人帮忙,此时小八接到消息带着人来金鸡梁搜救时遇上四王,立即加入了搜救队,开始凿山修路。 小五回去之后就深陷幽州指挥大军抵抗漠北军入侵,无暇分身。永州军三万大军夜袭定州大营,不料定州军早有准备,永州军全军覆没,永州被纳入反帝联盟版图。 半年之后,齐王终于清除体内毒素,能下床走两步了。由于当时腿伤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虽然后来下到水潭边的郎中将长在一起的断骨重新打断,又接了一次骨,但还是没能挽救长残的腿骨,他的左腿跛了。 这半年,芳琼很少见到四王殿下。他总是很忙的样子,难得见一次面,他也会一言不发将她按到任何一个地方,从身后进入她,从不看她的脸,也不摸她的身子。她渐渐开始怕他,怕他阴郁的眼神,怕他粗暴的动作……她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只能将一切原因归在自己坠崖损毁的容颜上。 …… 躺在龙床上的年轻皇帝叹了一口气。 他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还是一丝力气都没有,有时候他甚至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了。宋芝兰也真是厉害,她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药多长时间了?在某一天早朝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站不起来了。太医诊断结果是陛下操劳过度,卧床休息休息就好了。卧床休息几天之后的结果就是他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之前还能说说话,这段时间经过皇后的“精心照顾”,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据说太子已经会写字了,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昨日谢贵妃带着二皇子来看过他,二皇子长得浓眉大眼,极像大哥小时候。父皇儿女众多,他跟大哥是长得最像的,可惜他们兄弟走到如今这一步…… “陛下,该喝药了!”还未等他安静地伤春悲秋一番,皇后就一手掀开帘子一手端着药聘聘婷婷走了进来。 呵呵,这个女人真是愚蠢!她以为皇帝死了,她就是抱着太子登基的太后?她爹的狼子野心,也就把她蒙在鼓里,心甘情愿地帮她爹毒害自己丈夫。呵呵,即便她爹不跟外孙抢皇位,那谢玉妍和她哥可不是省油的灯!至于另一个郭贵妃,她爹郭守仁自以为倒向皇后太子一派就能飞黄腾达?那郭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还说是谢贵妃下的手,谢贵妃脑袋长包了才会对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下手。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但他不管,也不说,仿佛与他无关。 与他有关的那个女人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他是多么多么想随她而去…… 那一天…… “阿琼!!!”他勒马回身策马上前,一只红蝶从皇城顶上飘然落下,离他仅几百步之遥。又一抹白影随后而至,皂衣白驹的小五终于赶上,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将白影抱在怀中……他认出来了,是大哥……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陪她赴死?我也可以的!本来有些迟疑的他突然策马狂奔,小五已抱着大哥摔在了尘土中,生死未卜。那抹红影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尘埃中,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同她连接在一起在急速流失……他不敢上前了,跌下马背,跪在地上与红影遥遥相望…… “阿琼……我也可以!!!”他拔出了随身配剑,横上脖颈……一根□□伸到眼前,击落了佩剑。 “殿下,请回宫!” 分卷阅读55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一队铁骑沉默地围住了他,为首的郭将军看似恭敬,实则充满压迫力地握着□□沉声道,“殿下,请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殿下,请回!”铁骑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架着他追上了送亲队伍。 ……回宫之后,他就被软禁起来了。七天之后,他被架上龙椅,成为九五至尊,改年号为“隆兴”。登基前夕,宋将军让他写年号时,他毫不犹豫写下了“永芳”二字……至于宣布时为什么变成了“隆兴”,他也不想管……至少,在他心里,年号永远叫“永芳”! “呵呵……”他自嘲地笑笑,以为通过努力能摆脱终身□□的命运,拿回他应得的一切……结果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可以选择有阿琼的那一个牢笼吗? …… “陛下!你在想什么呢?眉头都皱到一起了!”皇后柔荑轻抚着他的额头,一勺一勺将穿心的毒药充满爱意地喂进他的口中。当初她是想勾引大哥的吧?呵呵……直到他因为嫉妒或是不甘等复杂的心理,“无意中”透露出大哥幼时受伤的消息,没过几天,她就蓄谋爬上了他的床……多么讽刺! “……陛下,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写的字!”她拿出一幅歪歪扭扭的大字,他看了一眼,想起幼时缠着阿琼绣的一枚荷包,针脚也像这字一样,歪歪扭扭……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眼睛合上前的最后一幕,是皇后惊慌失措的脸…… 隆兴三年,皇帝驾崩。 永芳三年,他终于重获自由…… …… “只为你盈盈一笑 ,我便逃也无处可逃,拔剑斩情丝 ,情思却在指间轻轻绕 ,都只为情字煎熬,枉自称侠少英豪 ,前世儿女情,还欠你多少 ,还你在今朝。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 ,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 ,还对别人说着你的好。”[注] [注]来自歌曲《画地为牢》,系《剑侠情缘》中的插曲,演唱者羽泉。 …… 得到隆兴帝驾崩的消息时,齐王正在平州钓鱼。 自从余芳琼死后,他越来爱钓鱼。 每次在绝境中,他都能看到她瘦削的背影,安静地蹲在水边钓鱼。 第一次是为了老四,第二次是为了他。他的内心是窃喜的,明知她是老四的女人,却还是忍不住想到她,梦到她……即便她在眼前忙碌脑子里还是想着她!那就这样吧,不出去就在这绝境中慢慢老去该多好! ……欢愉总是只有片刻便结束,如烟火般转瞬即逝……烟火?想到烟火他的身上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瞥了一眼报讯的士兵:“传令下去,全军出击,目标——帝都!” 士兵去传讯了,他收起鱼竿,拨转轮椅,掏出怀中的《清风道人游记》,深嗅一口:“余芳琼,等着我!”他已经彻底无法站起来了,陪余芳琼从皇城跃下时虽被小五接住,但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双腿彻底废了…… 隆兴三年,齐王和五公主率百万大军杀回帝都。那十日,让帝都变成了修罗场,大街上随处堆着胆敢反抗的人的尸体,鲜血渗进青石板的缝隙中,经久不散……皇后和贵妃几系人马没反抗几天,镇国大将军和抚远大将军的人头就被五公主挂上了皇城示众。而远在燕州的党羽也没能逃脱“点天灯”“放风筝”的命运,很快被清楚干净。 齐王站在两具小小的尸体前,这是太子与二皇子,皇后和谢贵妃的愚蠢惊人的一致,在先帝还未大殓之前同时派人向对方的孩子下手。先帝躺在棺椁中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尸体已经发臭流水,陪着先帝的是无数苍蝇和蛆虫。因齐王起事,宫内人心惶惶,逃的逃死的死,居然无人再去理会一个死去的皇帝…… 齐王按帝王之礼厚葬了隆兴帝,接着将五公主扶上了帝位,改年号为“永芳”。这是本朝第一个女帝,反对的声音被刀剑和鲜血强行压下。小五君临天下,除了偶尔有些暴躁,其他时候都做得很好…… …… 永芳九年,他终于集齐了清风道人所记载的秘药药材,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炼制,炼废了十几炉药材,终于得了一颗丹药——转魂丹。 服下丹药之前,他轻轻说:“余芳琼,我来找你了!” …… 永芳九年,齐王殿下薨。 二十八章 巫山空夕阳[完结章] 逍遥王讲完前世因果,解脱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些无语地盯着他:“没想到你前世那么渣!” 他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 我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他:“……问吧!” 我:“因为她毁容所以你开始嫌弃她是吗?”我忍不住使劲戳了戳刚刚包好的他的手背,他痛得咧了咧嘴。 他:“我何时嫌弃过你?我 分卷阅读56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是不敢看你的脸!一看到就想起你吃的那些苦……我又急迫地想要你,看了脸之后就不敢要了……只想好好抱着你宠着你对你好,但一想到脑袋绿油油,就只想狠狠要你□□你甚至想杀了你……总之心里很矛盾……” 我连忙打断他: “停停停,不是我!是她!我是我,她是她!我绝对不会是她!她要是我,绝对不会选择为你而死……我要是她!!!哼哼,我会先杀了你们这四个奸夫□□,再找十个八个绝色男人在你坟头唱三天三夜大戏!还有!还有!她根本就没有背叛你好吗?” 他哀怨地:“没有背叛我吗?呵呵,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起那些过往!” 我:“我完全不想想起来好吗?那么窝囊的人生,过了就过了吧!人生啊人生……不过过眼云烟……要懂得及时行乐!哈哈……” 他紧紧地盯着我:“阿琼,你没有心了!”他自嘲地笑笑,“没有心也好,至少……你可以快乐地活下去……” 我没有心吗?细想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对于逍遥王来说比较残忍的结果,我好像对谁都有心,唯独对他没有。我好像……只是……沉迷于他的俊颜,沉迷于他给我的身体上的快乐……至于爱不爱的……我也不知道身体上的欢愉算不算爱……算了,我没有将这个足以令他抓狂结果告诉他,假装我也不知道吧! 看着颓废消沉容颜老去的他,我还是有些心疼,将他强行按在我的肩头:“睡一觉吧,醒了就翻开新的一页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环住我的脖子:“阿琼……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不离开!”我也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脊背哄着他。自从小八长大了之后,都没个小孩陪我玩了…… 说小孩,小孩就来了。 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牵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孩走了进来:“王爷,照儿来了!” 我:“……”这美妇有些面熟啊! 逍遥王:“……”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偷偷瞅了我一眼,轻斥美妇,“你带他来做甚?” 美妇有些委屈:“可……可是照儿他……” 照儿:“爹爹……我要玩举高高!” 我:“……” 逍遥王:“……” 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逍遥王:“别……别……阿琼你别误会!过继的!过继的!” 我:“……”谁家过继连老婆一起过继啊?谁听说过买小鸡崽儿还把抱窝的母鸡一起抱走的?看那美妇看你的眼神,你们之间……哼哼……不简单啊不简单! 逍遥王:“那个……是小九……是小九啊……” 这里面怎么又有小九的事儿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陪皇帝陛下去见镇海王时,好像在他府上见过这个美妇…… 所以……这招釜底抽薪把老娘的后路都给断了?这里面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手笔我跟他姓好吗? …… 我回宫的时候皇帝陛下正在替五公主选大婚的礼服,说是让她趁还没有当皇帝之前先把阿哲给拿下,不然就有以权压人之嫌……说得好像当公主的时候强娶?嫁?我们家阿哲就没有以权压人的嫌疑似的!!!我想调侃几句,却突然失了那种没心没肺调侃一切的兴致,摆摆手,换上我最爱的天青色襦裙,乘着马车施施然往城外走…… 上阳号一直泊在帝都城外的洛水上,洛水连接着大海,据说大海不像江河一般是绿色的而是蓝色的…… 我登上了上阳号最高层,然后顺着桅杆爬到了最顶端……站在最粗的桅杆边缘……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我这一生,困在深宫,不曾陷入内宫的诡谲争斗,也不曾经历生离死别,仿佛一个站在局外的人,看云淡风轻,看车水马龙,看刀光剑影,看灯火辉煌……看遍宫闱春花秋月,看尽朝中人生百态,看透世间冷暖…… “余芳琼,你给我下来!!!”帝王的呼声从脚下传来,他应该来得匆忙,连冠冕都没来得及戴上。 今天晨起梳头,青丝中竟然现出几许霜痕。回想起二十二岁那年,亲手帮逍遥王戴上玉冠,我想在那一刻,心里是喜欢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的吧?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和他之间,只剩□□,或者从一开始,就始于颜值,耽于□□,终于疲惫……听过太多故事,写过太多密谈……人生,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 昨夜一梦千年,是谁的长啸,震撼了连天烽火是谁的相思,缠绵了黑风谷翻涌的长云是谁的忧伤,挫痛了万里河山……而我……唯一辜负的,唯有他! 拿出袖中那颗保存多年的淡金色药丸……还以为清风道人只是一个去西华观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没想到上一世的齐王按照他记载的方法居然炼出了“转魂丹”……那我手中这一枚清风道人亲手炼制的“转魂丹”应该更有效才对吧! 上一世不是我的,是逍遥王的;这一世也不是我的,是皇帝陛下的;我可以要属于我的下一世吗? 阿萍,希望下一世,你不要再被仇恨迷了眼。这一世,你明 分卷阅读57 上阳白发实录 作者:哎呀喂呀 明有许多机会先靠近我的!而你却最终选择仇恨与权力……与我擦肩而过! ……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作为人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是说一生命犯桃花,谁为你算的那一卦?最是无瑕风流不假,画楼西畔反弹琵琶,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色授魂与颠倒容华。兀自不肯相对照蜡。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是为你覆了天下……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注] 阿萍……我再次许你来世! 你可不要再次错过…… [注]来自歌曲《倾尽天下》finale作词,河图作曲、编曲并演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