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 分卷阅读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书名: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文案(c6k6.com): 既被目为一条河,就总得流下去…… 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 披着竞技类外皮的女主爽文。 看天才少女如何豪门脱脸,渔猎登顶睥睨人间。 看涉钓女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后,如何俘获傲娇男主的玻璃心。 没错,卡卡这次就是为了爽而写,哦耶! 女主从头强到尾,永不露怯永不怂! 注:竞技类钓鱼,不同于传统钓,没有“孤舟蓑笠翁”的闲散,只有征服只有燃。 内容标签: 竞技 女强 励志人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湉 ┃ 配角:苍海,宫崎屻,星野丰,厉桀,傅衍…… ┃ 其它:竞技类钓鱼比赛 ================== ☆、第 1 章 距比赛结束尚有半小时,苍海扯上一条大嘴鲈,目测至少四五磅,挂手秤上一称,整六磅。 苍海很兴奋。 路亚艇另一端手持索尼摄像机全程跟拍的范晓光亦控制不住地大嚷大叫。 “嘘,低调!”苍海作势阻止。 范晓光围笑:“太谦虚就是骄傲!” 弯起嘴角,苍海笑而不语,埋头将仿生饵从鱼嘴里熟练摘掉,旋即瞄了瞄腕表,三点二十五。 “得收竿了。”他跟范晓光道。 按规定,所有参赛钓手必须要在四点整返回称重点,否则今天所有渔获,都不计入成绩。偏他们选的钓点离称重点不近,剩下的三十五分钟,会很局促。 范晓光嗯了声,还在拍。 苍海不耐地瞥他一眼,“你他吗的就不能帮帮我!”不然他何必跟他说,得收竿了? “不能够啊!”范晓光申辩,“此次随行,我的重任就是忠实纪录您的飒爽英姿,否则回去没法儿交待……” “操!”苍海一句粗|口|爆|出,范晓光识时务地闭嘴。 嘴里骂着,苍海手可没停,憋足一口气儿,他从水下拖拽起鱼护。其实路亚艇上有活鱼舱,但苍海就是要把鱼扔到鱼护里。他喜欢最后收竿时从水下提溜起鱼护那一刻的成就感,爽,真特么爽,就跟高|潮时一样爽。 鱼护本身没什么份量,连鱼带水却约摸二十几磅。苍海钓了一天鱼,颇有点力竭,鱼护拽一半,他牙关紧咬重重“嘿”了下,才把鱼护彻底拖离出水面。 泼啦啦巨响,二十几磅全砸甲板上,水溅得到处都是,驾驶位亦未能幸免。 范晓光眼皮跳了跳,颇有些肉痛地啧了声—— 这艘21尺TRITON高配赛事级路亚艇,是苍海上年末才入手的,人|民|币两百万出头,定制的亮银红很骚气。250匹水星引擎是后配的,船头和仪表盘各安装了劳伦斯HDS 9和HDS 12水下成像探鱼器,活鱼舱智能保温调控,驾驶、副驾驶双控制台,甲板上还有脚控马达…… 这装备在国际路亚圈也绝对算一流,苍海倒浑不当回事,脸红脖子粗猛喘了好几口,他弯腰提溜起鱼护,撑开口一条条检视起里头的鱼。 “哇噻,这么多!”见了渔获,范晓光也顾不上再替苍海心疼他簇新的BASS BOAT,还有点理解苍海坚持用鱼护的怪癖了。 苍海哪有空儿搭理他,弯腰麻利地把鱼检视完扔进活鱼舱,最后揪着两尾细窄的明显打蔫儿的小嘴鲈,果断扔进湖。 “可惜了!”范晓光顿足。 “不可惜。”苍海面无表情地。 AOTW路亚大赛,一向讲究可持续发展与环保,不足12英寸的鱼苗不放生,带回去每条在总重里扣一镑。死鱼也扣份量,每条扣8盎司。 这两条鱼一尾12.5英寸长,一尾13英寸长,加一块儿统共才一磅多一点儿,回程若嗝屁,称重时就要扣16盎司。 而一磅等于多少盎司? 1磅=16盎司。 他又何必费那劲?不如早扔早省事。 又瞟一眼表,还剩31分钟,苍海动作敏捷地跳进驾驶位坐好,又从防风服右侧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争分夺秒点燃叼住了,这才语气凉凉地道,“不怕掉水里,你就一直呆那儿拍我吧。” 路亚艇biu一下蹿出去,起速就是40迈。 在水里开艇可不比陆地上开车——40已经很快,60算贼快,80往上……呃,坐云霄飞车的感觉了解下。 船头向上高高扬起,破开水浪卷起千堆雪。 范晓光“妈呀”一声立马匍匐于甲板,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硌得他胸骨都要碎裂他也全然顾不得。 苍海非但没减速,还从时速40又提速。 “祖宗诶!”范晓光快哭了。老实说船尾2.2米宽,倒是够他手脚并用四下里巴住,可他不是周伯通,学不来老顽童大海里乘风破浪骑鲨鱼追鲸鱼,这没遮没挡地趴在甲板上,保不 分卷阅读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齐什么时候就被抛甩进湖了。 “我不拍了、不拍了还不行吗!”范晓光扯着嗓子嚎。 苍海叼着烟,双颊一缩,烟身消下去一大截,隔两秒烟雾自鼻孔悠悠然喷出,旋即被迎面劲风吹散。 范晓光:“求你了祖宗!我不求您停下,只求您慢点儿……慢点儿,成不?我好自个儿挪过去……” 苍海不搭腔,双颊再一缩,烟身又消下去一大截。路亚艇毫无征兆一个大转弯,侧倾着艇身拐进前方一个湖汊子。 范晓光屁都吓凉了,终明白与其央求这祖宗,不如求自己。 十指死命抠住甲板,双脚僵硬勾起,范晓光一寸寸、一寸寸地爬进苍海左侧副驾驶位。 冷汗湿透重衣,窒住的呼吸卡在喉头,要到真正坐稳坐实了,范晓光才敢长吁一口气。 苍海全程冷漠脸,瞅都不瞅范晓光。 一支烟吸尽,他转脸“噗”一下,烟头落在甲板上,被积水转瞬熄灭了。 左手把着操控盘,苍海右手又摸出烟和打火机,这次他没再自己掏烟和点火,而是直接扔在了范晓光膝盖上。 范晓光再气又如何,拿人薪酬,就得服软。哆哆嗦嗦范晓光弹出一支烟,递进苍海双唇间,又哆哆嗦嗦打着火,给他点了烟。 “以后别跟我犟了。”苍海语气淡淡的。 TRITON BASS BOAT加速到65,五月贝诺勒尔湖的风,吹得人脸生疼。 惊魂略定后,范晓光关掉挂在胸口的摄像机,想想还是点点头。 苍海余光里瞥见,似笑非笑问,“要不要来支烟,压压惊?” 你也知道我受惊了啊?范晓光狠狠腹诽ing,面上却不敢露,先是摇头说“不了,谢谢”,片刻,到底抽出一支烟,凑嘴里自个儿点着了。 接着就是一通惊天动地地咳,范晓光觉得他肺都要咳出胸腔了,眼泪鼻涕更是糊了一整脸,要多狼狈多狼狈。 “原来你不会抽烟啊。”苍海语气略嘲弄。探手抽走范晓光指间的烟,他漫不经心扔到甲板上,连同他自己吸到尽头的烟蒂。 范晓光沉默。 关于老苍家这个二世祖,范晓光一早就有所耳闻,他的不受长辈待见与纨绔,他的混账与贪玩,坊间无不传得绘声又绘色。 然而出来这些天,苍海给范晓光感觉蛮不错,没什么富家公子哥儿的架子,性子也随和……如今看来,还是他图森破。 吧嗒一声响,苍海摁开驾驶位右侧储物箱盖板,自里头捻出一盒Bonnat巧克力。 “饿了。喂我吃点。” 巧克力扔在范晓光怀里,苍海凑手到鼻端嗅了嗅,“真他吗腥!” 他蹙眉,挺直的鼻梁亦皱了皱,密长睫毛下是炯炯明亮的琥珀色瞳仁,风吹日晒的一张脸,偏偏怎么也晒不黑,精致五官如琢又如磨,从范晓光的角度看过去,侧颜无敌帅。 这种长相……很难让人维持长久的恨意。暗暗叹口气,范晓光认命地剥了一颗巧克力。 就着范晓光手,苍海连吃了三颗巧克力。尔后嘬了嘬唇,意思是再来一支烟。 从早上六点开始出钓,到现在近十个小时了,过程中苍海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滴,烟没吸一支,早就憋坏了。 第三支烟吸上,苍海这才彻底缓下来。“你也吃点垫垫肚。”他告诉范晓光。 “不了。等下回去一起吃。” 苍海也不再让,慢条斯理抽着烟,一会儿忽然笑,“操,想尿尿!” 言罢他果然停下路亚艇,利落鱼跃到甲板上,防水加厚钓鱼裤拉链划下来,他丝毫没有回避范晓光,就那么对着烟波浩渺的湖面,放起水。 “你不尿?”惬意地吹了声口哨,苍海问范晓光。 范晓光尴尬地摇摇头。 “回程就要半小时,上岸后还得称渔获,到时憋出膀|胱炎,你可别赖谁。” 苍海这泡尿,长得有点不像话,脆亮击水声由初时的湍急渐渐至悠缓,勾起范晓光竭力压制的尿意。 咬咬牙,范晓光猛地弹起身,背对苍海面向另一侧湖面。 苍海哈哈大笑着,“这才对。男人嘛。” 舒服地抖了抖,苍海边拉裤链边嗤笑,“我哥到底瞧上你哪儿了?非让你跟来。又这么放不开。这一路你都不跟大家伙一起上厕所。这一天把你憋坏了吧?难道你以前不上公厕的?或者去大便池尿尿?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害羞?你有的我也有,谁还稀罕看你不成么!” 唇角扯一抹吊儿郎当的笑,苍海逗范晓光,“还没好?要不我开我的,你慢慢撒?” 范晓光:“……” 远处突传来船舷破水声,在他们九点钟方向。 苍海范晓光下意识齐扭头望过去,是一艘LOWE路亚艇:17尺,白色,十几年前的老款,烟灰尾漆略斑驳,是主办方为本届亚洲区选手们配备的赛事钓鱼艇。 当然苍海才不稀罕用那种破 分卷阅读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烂货,他怕那艇上所谓的探鱼器根本是摆设。其他壕气冲天的钓手们,也或千里迢迢跨境托运过来私人艇,或在贝诺勒尔周边租借好点的路亚艇。 以致未辜负主办方美意的仅寥寥十数名选手尔,还一早被PK得七零八落。 不过甭看那艇破,速度也不慢。艇上只有一个人,面罩帽子手套捂得严严实实一丝缝不露,还戴着钓鱼专用偏光镜。 “HELLO!”苍海挥手喊。 尿撒一半的范晓光,这下真的要哭了。 因为在所有选择坐老LOWE的钓手里,冲进排名赛的仅眼前这一个,还是此届AOTW路亚大赛亚洲区唯一晋级的女钓手——6号,桑湉。 这要给她看去了……他不活了他…… 苍海恶作剧起来是没头的,“嗨,过来一起走?” 这边范晓光想收收不住,干尿尿不完,已是一副生无可恋脸。 所幸白色老LOWE上的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亦没有听到苍海的招呼声,在开到他们六点钟方向、与他们垂直距离大约三米远时,骤然一个左转弯,以至少100迈的时速,风驰电掣地飙远了。 总算尿完的范晓光:“我想跳湖……” 白色老LOWE激起的巨大水花,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湿了苍海簇新拉风的TRITON BASS BOAT。其时恰好面对桑湉伫立甲板的范晓光,尤其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苍海坐回驾驶位,已笑得气儿都倒不匀。 “哈哈哈!”他猛捶操控盘,“你怎么还握着家伙啊?哈哈哈!” 他偏不放过范晓光。 范晓光再喃喃,“我真的想跳湖……” 苍海不理他,发动引擎又想故伎重施瞅冷子蹿出去。 范晓光依凭着仅存理智瘫缩回副驾驶位,耳边是苍海混账至极的痞笑,“哎你说,她要是想撒尿,得蹲哪儿解决啊?前甲板?后甲板?还是屁股悬空式?” 范晓光:“……” “或者,她开那么快,就是赶着回去要尿尿?” 范晓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这么久,卡卡终于回来啦。泪目~~ 个么,为免细节控的妹子们闹心,本文部分地名架空。 提到的所有钓鱼比赛,亦部、分、参、考现实世界的钓鱼赛事。 其它则纯属本人为yy爽快的恣意发挥,若有同样热爱钓鱼的妹子看到此文请不要纠结——我随便编编,您随便看看,谢谢。 最后,在存稿没耗尽的情况下,如无意外,每日早九点更新。 有事会提前请假。 存稿耗尽的话,也会吱声…… PS: 还是忍不住再叮嘱一嘴—— 且记,架空,为爽而编,赛制别太纠细,方能看一乐呵儿! ☆、第 2 章 桑湉回到称重点时,刚好是三点五十五分。 密密麻麻的人,挤满贝诺勒尔湖沿岸的丛林空地。 其中小部分是先返回的参赛选手和他们的随扈。剩下的一大堆人,则是主办方、各大渔具品牌经销商、赞助商、有闲有钱的钓鱼发烧友、及媒体。 远远的,大家看到又有路亚艇靠岸,纷纷将视线投过去。及至看到是那艘2000年版LOWE,更是都激动起来。 不怪他们不淡定,这可是“AOTW路亚大赛”啊,自第一届迄今已有逾二十年历史,是目前国际最顶级的户外钓鱼大赛,相当于篮球界的NBA,足球界的世界杯。 AOTW两年一届。由于赛事涉及范围实在太广,每届报名参加的选手皆有几千人之众,主办方因此会根据当届情况,设立不同的分站初赛区,比如今年亚洲分站初赛区在西伯利亚,北美分站初赛区在加拿大,南美分站初赛区在哥伦比亚,欧洲分站初赛区在爱尔兰,非洲合并到欧洲,不设初赛区。 比赛规则为积分晋级制,以各种鲈鱼为目标鱼。参赛选手又分业余与职业选手。 不论哪种选手,积分进入初赛前三十,即可参加分站排名赛。 分站排名赛再进入前十,则能跻身职业钓手的行列。同时,也才有资格与其他分站前十选手角逐三个月后的预选排名赛,以总重量计算总成绩,最后排出次年杀入总决赛的名单。 而这几天的赛事,就是亚洲区分站排名赛。大浪淘沙后,桑湉是唯一剩下的女选手。并以目前的积分看,她排第十二。 这在男选手一统天下的顶级路亚圈,能不令人瞩目么? 甚至接下来不管桑湉成绩如何,她都已一战成名。 岸边桑湉的老LOWE,堪堪泊稳当,早有四五个彪形大汉,穿着加厚一体成型靴裤涉水挤过去。大家自动自发地,帮她从活鱼舱里捡出鱼,扔进鱼袋里,尔后热火朝天抬向称重点,如迎接凯旋英雄的战利品。 桑湉道声谢,纵身跳下路亚艇,她穿着迷彩连体下水服,外头按要求套着垂 分卷阅读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钓救生衣,脚踩一双军绿保暖及膝长雨靴,看不出体形但动作矫健而优美。 靴面尚没在湖水里,几家外媒记者已向她靠拢。桑湉摇摇头,用英语低声婉拒道,“抱歉,我很累……” 她的确累,像所有参赛选手一样累。从早六点拚杀十小时,未吃未喝未休息。 老外记者们遂也不勉强,还有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桑湉接过,又用英语低低道了谢。 称重台距岸边大概二十多米远,帮桑湉抬鱼袋的彪形大汉们健步如飞奔在前。比桑湉先回来的选手们的渔获已称完,台上负责称重的白人胖子Brayden对住彪形大汉们用英语喊:“快、快、快过来!”彪形大汉们便快、快、快过去了。 桑湉没有跟上去。靴面离水,或许是精神作用,桑湉觉得腿脚整个都暖了些,却有巨大倦意刹那狠狠击中她,她决定找地儿先歇歇。 环目四顾,人大多聚在称重台左右,连适才要采访她的老外记者们,也扛着长|枪短炮挤到Brayden两边。 桑湉向里踱了十来步,拣了棵双人环抱的冷杉树,一屁股背靠树干坐下后,一手握着矿泉水,一手摘掉偏光镜。 双腿舒展开,她伸了个大懒腰,又扯掉防风帽,香槟啡色天然长鬈发一瞬倾泻到肩膀,防晒加厚保暖面罩戴一天,早被汗湿透,她便也缓缓拽下了。露出的一张脸,满满是疲惫,却分外年轻而美丽。——这也是她成为焦点的另一大原因,尽管AOTW确乎是纯竞技运动。 然而小贝为什么是小贝?没有高颜值他会有那么多人粉? 故而那帮大老粗钓友形容起桑湉是——老天赏饭吃,想不牛逼闪闪都不行! 对准她的脸,有相机镁光灯在闪。桑湉毫不在意的,依然背靠冷杉默默歇着气。 拍她的人她认识,是国内钓鱼收费频道“开心垂钓”的摄像师,叫陈凯。陈凯身边的女人叫褚轻红,他俩一起被派来做此次亚洲区初赛的跟踪报道。 “地上凉,女孩子还是不要坐太久。”褚轻红说得很关切,神情却带着小纠结。 出于职业习惯,褚轻红一向注重仪容,这会儿陈凯摄像机已开动,她居高临下对住桑湉固然不妥当,可让她像桑湉这般席地而坐她又做不来。 桑湉:“我就歇一会儿。”扫了眼陈凯她问他,“我脸肿不肿?” 陈凯笑:“不肿。美着呢!” 桑湉点点头,意思是,那拍吧。 褚轻红踌躇片刻到底蹲下了。为上镜好看她没穿冲锋裤,而是穿着弹力保暖裤配过膝长皮靴。长皮靴靴筒有些紧,调整了几个姿势褚轻红蹲得都不是很得劲儿,又要顾及蹲姿优雅不优雅。 桑湉瞅瞅她,单手脱下救生衣,递给褚轻红。 褚轻红尴尬:“我不是怕凉……和脏……” 摄像机后的陈凯调侃她:“女主持怎么能坐地上呢?” 褚轻红轻斥:“就你话多!” 陈凯咂舌:“要不您先随便蹲一蹲,回头这段儿把您剪掉就完了。” 褚轻红妆容精致的脸一板:“闭嘴!” 桑湉跟他们其实并不熟。开赛第一天他们倒是想做桑湉的采访,被桑湉礼貌回绝了。后头赛程一日比一日紧张,桑湉排名也一日比一日靠前,欲采访她的媒体愈众,她皆全部婉拒掉。 这会儿他们当着桑湉的面儿,全然没有回避的斗嘴,桑湉既觉得很惊奇,却也不得不承认,先前她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仿佛悄悄在消减。 总算褚轻红蹲得不那么别扭了:“我这儿有点心,你要不要用一些?” 称重台上Brayden已一条条称起桑湉的渔获,桑湉瞄了眼,转回视线对褚轻红说:“不了,谢谢。” 略犹豫,褚轻红又问:“你要不要去方便?我可以帮你找东西围一下,还可以帮你把下风……” 到野外钓鱼是这样,于女人总有各种不方便。这次AOTW亚洲区赛点不仅设在东西伯利亚高原南部的贝诺勒尔湖畔,还远离了已被开发的东南湖区,偏落脚于人迹罕至的西北角。 这里滩涂狭窄,离岸不远即是针阔叶混交林,再往上20公里是切尔斯基山脉,群峦起伏,生着广褒幽深的原始针叶林。 如此自然条件,指望主办方为极少数女同胞建临时厕所无疑是奢想,反正林深树又密,谁想大号谁就拎把锹,挖坑解决完就地一埋,夺环保! 至于小解,那更省事儿了……以致褚轻红连日来,水都不敢轻易喝一口,就怕在男人扎堆的地方,要频频打游击般上厕所。 桑湉却似完全get不到褚轻红的体贴和尴尬,闻言只微微笑了笑,黑亮瞳仁一刹如有星划过,细洁米牙粲粲生银辉。她脸型不是时下流行的锥子脸,也不是或柔和或秀气的鹅蛋与瓜子脸,她是轮廓分明的菱形脸,鼻挺眉飞扬,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浅浅一道沟儿,轻飘笑意只需一点点,自有英气逼人来。 褚轻红怔了怔,这是她头一回见桑湉在人前露出笑,她有些儿被晃 分卷阅读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到,旋即觉得窘,“我……是不是唐突了?” “没。”桑湉答得很爽快,下一秒笑意略深她又道,“我一般习惯在早上……还有Go Girl应急小便器。不过还是谢谢你,褚小姐——” 低低的豆沙喉,末尾“褚小姐”三个字被桑湉刻意咬得轻且缓。 莫名地褚轻红就滚烫了颊,竟有种被撩的feel…… 一抹张扬骚气的红箭一般几乎转瞬飞至岸。各种口音的HELLO此起彼伏间,苍海回来了。 褚轻红抬腕看了眼表,还差五十秒到四点整。“他可真稳当!”褚轻红小声嘀咕句。 三十名入围分站排名赛的选手,苍海是第三十个返回的。 桑湉没搭茬,一直握着的矿泉水貌似捂得暖了些,旋开瓶盖她一小口一小口润着喉。 双手横托起一条大Bass,称重台上Brayden对住麦克风宣布:“9.38磅,目前的冠军鱼!” 周遭欢呼声雷动。褚轻红也随着喝采。陈凯冲桑湉竖了竖大拇指。 苍海翻出驾驶位,站在前甲板上亦凑指撮唇吹了声嘹亮悠扬的口哨。 路亚艇开太快,范晓光有点晕,“我们今天钓上来的鱼,有比这条重的吗?” 一把薅下防风帽,苍海捋了捋被压得乱糟糟的发,“我称哪条鱼时你没纪录?最重一条7磅,还是四舍五入的份量。” “9.38磅,小十来斤啊,抵得上成绩不好的选手一天的渔获重量了。”范晓光转转自己的手腕子,低叹,“真想看看她胳膊啊,到底有多粗……”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范晓光,褚轻红也在悄悄打量桑湉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她刚脱掉钓鱼专用保暖防滑手套,五个指头细白且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无论如何不像一只孔武有力的手。 她的腕骨也很细,戴一块男款钢带表,褚轻红下意识又辨认了下,竟然是劳力士的无日历款submariner,即俗称的无历黑水鬼。 呃,怎么说呢,对比桑湉此行寒酸兮兮连路亚艇都不自个儿备一艘,全身上下的行头,亦没一件儿是大牌,如果她戴卡西欧,褚轻红会觉得很正常。 现在……好吧,褚轻红蛮意外就是了。 不过再偷偷瞄了下,褚轻红不得不承认,这块黑水鬼桑湉戴着超帅也超酷。 遥遥看到苍海,Brayden气贯长虹地喊,“苍海,就差你了,赶紧来称重!” 东西伯利亚的五月,昼短夜长还寒凉,天光四点半即暗淡,大家都想早点称完早收工。 苍海应了声,岸上跟他交好的两个钓友一直在等他,这会儿跳上甲板与他合力将渔获捡入袋。范晓光打开摄像机继续拍。 Brayden又报数,这次是桑湉今日渔获的总重量:“41.47磅!” 台下瞬间的沉寂,似乎很符合Brayden的预期。 老丁和傅衍异口同声道一句:“卧槽!” 苍海懒洋洋一笑,“是牛逼。” 略作停顿,白人胖子继续宣布:“无鱼苗,无死鱼,鱼种全部是鲈鱼。桑湉今天总重量41.47磅,累计重量234.96磅,累计积分234.96分。” 这一段英文有点长,胖Brayden语速又疾,来自亚洲各国的钓手大都听得云山雾罩的。就有那英语灵光的,主动用各自母语给同行小伙伴们作翻译。 老丁也没听明白,遂问苍海,“他说得啥?” 苍海:“小妞儿累计积分两百三十四点多——排名怕是又要往前了。” 老丁:“叫你说着了!昨儿个还在小妞儿前头的韩国棒子金炫宇,今天才钓上来12磅,俄罗斯内个Hackney,比金炫宇更惨才8.62磅,他俩之前总重跟桑湉差得都不多,铁定被她赶超了!” 傅衍:“你战况怎么样?” 老丁:“能压过她去不?” 苍海:“渔获肯定压不过,只能看我有没希望了……” 男人话里的荤意,男人们自有默契,秒懂后老丁傅衍相视猥琐一笑,范晓光举着摄像机,亦歪了嘴角。 称重台下一时嗡嗡后,遽然响起热烈鼓掌声。 褚轻红轻赞:“你好厉害啊!” 桑湉掀掀唇算是回应,陈凯赶忙攥起单反抓拍下来。 胖Brayden第二次召唤苍海:“快来!称完你的就知道谁是今天的冠军了!” 苍海漫不经心挥挥手。 老丁傅衍抬着鱼袋路过桑湉歇脚的冷杉树,傅衍不由自主盯了桑湉和褚轻红好几眼,“‘开心垂钓’是想做桑湉的专访吧?不知道这次能成不?” 老丁吸溜下冷风吹出的清鼻涕:“够呛,小妞儿跩得很!” 后头范晓光忍不住跟了句:“大概是想一举夺得分站排名赛冠军后再高调。” 老丁质疑:“不可能!真当前头那几个职业钓手是死的啊?单日成绩好,算个球!” 范晓光不 分卷阅读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服:“但你们看看她,哪天排名不往前升几位?” 傅衍挺老丁:“那是没挤进前八强。” 老丁回挺傅衍:“就是!别的选手且不论,单日本一个小早川,她就弄不过,那可是亚洲路亚第一人,积分甩她一大截子呢!” 空着两爪一直没插话的苍海闻言“嗤”一声:“小早川是亚洲第一?那星野丰算第几?” 老丁:“可星野老早就封竿了,江湖上谁还提他啊!” 苍海没再说话。鱼袋抬上称重台,胖Brayden立刻组织人称重。 四点二十二,苍海的渔获也称毕,他今日总重22.26磅,得分22.26分,累计积分134.85;排名上升到第十四,范晓光傅衍老丁乐坏了。 桑湉则排名上升到第九,为今天的分站排名赛日冠军。 按惯例,日冠军要上台讲几句。众人这下都high了,数百道目光热切地望住冷杉树方向,相机快门按动声不绝于耳。 胖Brayden手舞足蹈对着麦吆喝:“欢迎桑湉——我们的垂钓女英雄——上台发言!” 桑湉站起来,一手仍捏着矿泉水瓶,一手掸了掸裤子上的落叶和灰尘。东西伯利亚下午四点半的夕阳余晖笼着她沉静瘦削的菱形脸,高挑个子迈起步丝毫不忸怩。 褚轻红蹲得腿脚都麻了,一句话翻来覆去在齿间终于急急挣出口,“……明天我想采访一下你,可以吗?” 桑湉脚步略顿转头望了她一眼:“再看看,再说吧。” ☆、第 3 章 桑湉的发言一如她的人,抑或说一如她给外界的观感——克制,冷峭,不拖沓,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她说,“首先谢谢我今天的好运气,其次谢谢我的好体力。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下。希望明天都能取得好成绩,斩获大鱼袋。” 同样的话她说了两遍,第一遍用中文,第二遍用英文,中文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英文是很纯正的RP音,磁性的豆沙喉,又酷又带感。 说完她将麦塞还给胖Brayden,自去一旁捞起她9.38磅的大Bass。这也是AOTW多年沿袭的老例儿,当日冠军要横举自己当日所钓最大的鱼,留影作纪念。 而多难得,今儿个是冠军手捧冠军鱼。记者们赶紧拍拍拍,其余人等也大都祭出了相机和手机。 桑湉笔直站立既未摆pose也没笑,情绪收得滴水不漏瘫着一张脸。举了约摸半分钟,她把鱼“噗嗵”一声扔回养生桶,转身纵下一米多高称重台。 台下采声掌声震天响,没人觉得她不妥。竞技运动究其本质拼得是实力,谁有本事谁牛叉,你有本事你也可以跩。 便连刚被桑湉婉转回绝的褚轻红,亦跟陈凯嘟哝道,“奇怪,对她我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气……” 四点三十五,众人high够了,齐心协力把养生桶里的鱼放流到湖里,旋即开始准备回返主办方安排的休憩点。那里距此3.5公里远,可陆路,可水路。天光到这一刻已经很黯了。桑湉打开强光手电筒,跳上她的老LOWE。 引擎发动,老LOWE的前照灯直直照出去一百多米远,桑湉关掉手电筒,信手搁到副驾驶位上。 老LOWE将将要开出去之际,一道人影“嗖”地蹿过来:“嗳嗳,妹子别走,搭我一段儿呗!” 昏暗中桑湉转头望向来人:中等身材,弯眉大眼,平头娃娃脸瞧着萌萌哒,大概二十五六岁年纪。 这人她依稀有点儿印象,也是中国区的选手,不过初赛第一天就被淘汰了,并且打了“空军”,一尾鱼没中。 “帮帮忙啦,妹子!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出门在外,互相帮衬啦!”来人瞧着五大三粗的,倒蛮会整词儿。 桑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拎起副驾驶位上的手电筒:“上来吧。” 来人咧嘴一笑:“谢啦,妹子!” 天边最后一抹霞彩也将消散。老LOWE破开深蓝的湖水。暮色下迎面的风愈劲愈冷。 却阻不住来人向桑湉自我介绍:“你好妹子,我叫傅衍。” 桑湉点点头。 傅衍又道:“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叫桑湉。” 傅衍说完笑了笑,很为自己的幽默小得意。 桑湉默默加速到60。 傅衍捂着胸口继续道:“我看选手资料上写,你今年才十八,真的假的啊?你有这么小?那你钓龄几年啊?就钓得这么好!” 腾出一只手,桑湉把下水服里头的冲锋衣内胆领子扯出来,代替面罩挡住脸。防风帽帽檐亦压得低低的,完全包住了双耳和脑门儿。 副驾驶位那个自来熟还在呛着冷风叨逼叨:“对了妹子,你怎么是从日本报的名?为啥啊?你不也是中国人?虽说大陆地区现在不设报名点,可香港有设啊。你一个中国人不在中国区报名,拿了名次难道要算小日本的?” 前照 分卷阅读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灯的光圈笼罩下,左前方目测十米有个湖汊子。 桑湉抿着唇,蓦地提速猛转操控盘。 水浪滔天中,老LOWE一侧刮着水面一侧高高翘起来,像只调羹须臾之间来了个大转弯。 转过弯桑湉也没有减速,路亚艇在惯性作用下与水面呈45度夹角斜倾着又飘出去二三十米远,才调整回正常的角度继续向前飘。 傅衍身上全湿了,冰凉的湖水顺着脖梗子流进他里衣。他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半晌才瘪着嘴哆嗦道:“妹子,你这真是……坐别人艇要钱,坐你艇要命哇……” “到了。”关掉引擎桑湉径直站起身。湖畔自近及远有错落灯火铺闪出一条蜿蜒的路。 借着那些灯火昏黄的光,桑湉侧头扫了眼傅衍,他狼狈不堪的糗样子,她见了也恍若没见到。 “既然初赛五百美金的报名费,是我个人支付的,那么选择在哪个地区报名,也是我个人的权利与自由。何况,谁说在日本报名的中国选手拿到成绩就算日本的?组委会有这规定?还是凭你这爱国贼臆想?” 单手撑着驾驶位椅背,桑湉腾身翻到甲板上,右脚一勾,勾起她的多层路亚竿筒斜背在右肩,左脚一挽,挽起她的加大拟饵箱挎在左肩。 “另外,”右手拎起一只黑色超大路亚轮收纳包,桑湉居高临下睥睨着傅衍,“我不喜欢渔混子跟我套近乎,所以以后请叫我桑小姐。” 两分钟后,苍海的TRITON泊靠在老LOWE右手边。 彼时傅衍还瑟缩在桑湉的老LOWE副驾驶位上,头发湿嗒嗒粘在他的八字眉上方,烘托出一张遭受巨大刺激后的懵逼脸。 “不是说要来拉近距离嘛。拉近得可还成功呀?”苍海一张口就十分欠扁。 副驾驶位上,老丁坐在范晓光膝上,俩人摞摞儿挤回来的。 老丁眼神不大好,尚没看出异样。范晓光却探过脑袋问:“傅哥身上怎么都潮了?” 傅衍凹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老丁惊:“什么潮了?” 范晓光老实孩子老实答:“衣裳、头发都潮了。” 老丁努力抻脖儿过来看:“什么情况?” 傅衍懵逼脸秒变苦瓜脸:“小妞儿骂我是爱国贼,还说我是渔混子,不乐意我叫她妹子……” 老丁:“那你还真是该!叫什么妹子啊!” 傅衍:〒_〒 沿湖小径这时有车陆陆续续开近,其他选手的路亚艇亦浩荡回返。 苍海似笑非笑命令傅衍:“赶紧回去!给人瞧见,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寒碜呢。” 言罢跳下路亚艇,大大咧咧扯乎了。 傅衍: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我的!呜呜呜~〒_〒 湖岸向里约摸三十多米远,是一片针阔叶混交林。 林中以并列两大横排木屋为基点,又呈扇面向东西两方各围落着十几幢独栋小木屋。 这些木屋均是二战后德国战俘所搭建。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战俘们要么死要么回到了德国,这处原先的伐木场,便随之荒弃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渐渐有探险的、摄影的、科考的、画画的、钓鱼的……发现这里蛮不错——没主儿,免费——春暖冰融后,遂凑过来,谁逮着谁住,谁住谁拾掇。住够了门一关走人,后来者如是。大家都自动自觉秉承着不破坏、不糟蹋的原则。慢慢就有了点小名气。 再后当地政府就将这片林中木屋简单规划了下:重新通电,架了网线,间或派人来查查,依然免费给人住。 这些木屋结构简陋建造却坚固,貌似再历经几十年风霜雨雪也没事。桑湉由于是女的,胖Brayden便很体贴地给她安排了幢紧邻横排木屋的独栋小木屋——进门就是一间20平左右的屋,没厨房,没厕所,没有上下水。 不过,要啥自行车? 这就足够了。 将竿筒和饵箱卸在门后的角落里,桑湉绷了一天的弦才算彻底松下来。 木屋棚顶吊一盏11W节能灯,捻开开关她在骤亮的房间里倚壁歇了片刻,才慢慢脱掉雨靴、救生衣和连体下水服。 下水服里头,从上往下从外往内依次是:一件抓绒冲锋衣内胆,一件加厚羊绒衫,一条羽绒棉裤,一条羊绒秋裤,一套保暖内衣,一件加绒加厚塑身背心,两双加绒羊毛袜,膝上和脚底板还各贴一片暖宝宝。 穿得可真多! But五月的贝诺勒尔湖区,日平均气温在0到10摄氏度之间,唯有如此武装方能保证水面上呆一天,不被冻成狗。 然而穿得多也有穿得多的烦恼和困扰,一天下来内衣会被汗水湿个透,凉凉地裹着躯干和四肢,像长了层硬冷的壳儿。 外头人声开始熙攘,桑湉穿着袜子走到老式推窗前。 隔着两层玻璃窗,她看到早起放在外窗台的汉堡,已经连渣儿都不剩。 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举凡有吃不完的食物,就搁置在窗台或 分卷阅读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门外,尔后总有小动物,于她不在或不留意时,偷偷跑过来吃掉。 那么今天来吃的是谁呢? 是那只尾巴毛茸茸的黑松鼠? 抑或那头蠢萌蠢萌的兔狲? 这样想着桑湉唇角不由就提了提,旋即一把拉上上任房客留下的厚窗帘。 窗帘图案是桔色底印矢车菊,布料很粗糙,合拢瞬间却给四壁萧然的房间,平添一缕家般的温暖。 伫立窗前,桑湉目光淡静地流过一朵朵矢车菊,黄的粉的蓝的紫的…… 节能灯白剌剌的光,似也不再那么晃眼。 外头有人用英文喊:“水热了。来打水。” 那是AOTW亚洲赛区的另一工作人员Aries,胖Brayden安排他专门负责在锅炉房烧水。 锅炉房也是当初德国人留下的,就在第一列横排木屋的第一间,距桑湉住的木屋顶多二十步远,所以听到喊声,桑湉连外衣裤都懒得找,脚上随意套上双高帮雪地靴,自屋角拎起四个活鱼箱,就这么出去了。 锅炉房里不出意料只有临时锅炉工Aries在,见到桑湉他生着雀斑的脸生生笑成了花儿。 “那帮邋遢鬼估计又是连脸都不洗。”Aries皱眉抱怨道,“所以桑,你多打点,免得我烧这么多,白白浪费了太可惜。” 水龙头扭至最大,热水汩汩注入桑湉的活鱼箱。 活鱼箱材料为加厚EVA,顶盖拉链四角封边,长50cm宽27cm高48cm,可折叠,能保温,是桑湉特意带来储水的家伙。 “今天战况怎么样?”推给桑湉一只圆凳Aries关切地问。 “还好。日冠军。”桑湉简短答完不客气地坐在圆凳上,一双逆天的大长腿,即便棉裤套秋裤秋裤套衬裤穿得那么厚,依然纤细笔直夺人眼。 “真是好样的!”Aries由衷赞。 桑湉回句“谢谢”,便再没了下文。 Aries早习惯她的寡言,自顾开启话痨模式,说负责饮食的Carter晚餐又是毫无创意的汉堡,几名财大气粗的品牌赞助商为此很不满,嚷着要组织大家篝火聚餐。下午时候他看到有人已去最近的镇上采买回食材,光各种生肉就装了半车箱。你要不累就等一下再睡,跟他们吃点好的,补充补充体力…… 桑湉默默地听着。 锅炉房濡热的潮汽,烘出她鼻头额角细细的汗,亦逼出她连日堆叠深浓的倦。 在圆凳上调整了下坐姿她半阖起眼帘,卷翘的长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弯柔和的弧影。 她的眼窝很深,眼尾很长,婉转迤逦出一丝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妩媚。炉膛里淡金色的火光,融融映着她。疏冷的目光一旦被覆盖,她轮廓分明的菱形脸,方流露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稚气。 不过,下一刻,锅炉房外响起杂沓脚步声,以及男人说着汉语的谈笑。 ——是老丁,和范晓光,他们来给傅衍打点热水暖身子。 桑湉倏尔睁开眼。 她并没刻意绷紧神情或摆什么冷淡范儿,反倒有些懒散地打量着手拎水桶进来的两个人,然而仿佛天生自带的凌厉气场还是把彼二人惊得一激灵。 “你你、你好……” 连老丁自己都不晓得他为毛会嗑巴! 范晓光则蓦地想起下午他湖上撒尿的小插曲。 刹那间甭说脸,他连脖腔都红得要滴血。 桑湉却对他俩没印象,出于礼貌点点头。 见四个活鱼箱已被Aries打满水,她弯腰拉好顶盖的拉链,对Aries再次道声谢,旋即一手轻松挽俩活鱼箱,步履轻快地离去了。 目送着桑湉挺拔纤长的背影—— 范晓光:“她真像一柄寒光烁烁的剑……” 老丁:“剑不剑的我不懂,只是直觉告诉我,以后千万不能惹到她……” 一旁Aries也用英语喃喃道:“信不信,她会是未来路亚届最闪耀的新星和高手……” ☆、第 4 章 回到住处,桑湉把四个装满热水的活鱼箱靠墙摆一溜儿。 房间里还有两个装着冷水的活鱼箱,及一只充气折叠大浴缸。 这是很多年前,她跟父亲野外生活时从父亲那儿学来的。 彼时,她父亲无论条件多艰苦,都坚持每晚临睡前,想法子弄些热水给她洗一洗擦一擦。 “女孩终归要有个女孩样儿。”她父亲如是道。 又或者,这也是她作为女钓手,唯一迥异于那帮糙汉子的区别了。 屋子中央有取暖的铁炉子,烟囱自房顶穿出去。 主办方每天会派发给参赛选手一定数量的煤球。 非参赛人员也可以去领煤球,不过要交钱就是了。 铁炉子不能上来就烧媒,要用细干柴引火才烧得快和旺。是以桑湉每天早上去大号,都 分卷阅读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会顺便捡一捆干树枝。此刻她先用打火机烧了两团废纸扔到炉膛里,继而一层层铺叠好树枝。干树枝遇火即“哔哔剥剥”着起来,她始用火钳把煤球一颗颗填到燃烧的树枝上。 屋子里迅速有热气在涌动。桑湉又翻出自带的不锈钢水壶烧上水。充气浴缸与铁炉子相距半米摆放好,洗漱用品亦摆好。忙活完这一切,她才不急不徐地兑水、脱衣裳,舒舒服服洗去一天的汗水和疲惫。 炉火烧得很旺盛。不锈钢水壶里的水,没一会儿就沸腾了。滚水在壶里发出咕嘟咕嘟声,氤氲的水汽驱散东西伯利亚五月夜的寒。 洗过澡桑湉戴上干发帽,给身上涂遍润肤乳才抖开干净衣裳穿戴上。 换下来的脏内衣她用收纳袋封好扔包里,打算回去一起洗。 接着她翻出一片面膜贴,敷脸上。 她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自己要什么。 为此她准备了很多年,才等到够年龄报名参加AOTW。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同样明白置身这个浮躁的喧嚣的世界,她的优势是什么。 SO,她可以纯素颜出现在人前,却不能真的罔顾这张脸。 那些人说得对,既然老天赏饭吃,她就没理由不领老天这份情。 二十分钟后,面膜敷好了,做完基础护肤桑湉又开始准备晚饭。 食材都是她临来前按份备好真空塑封的半成品。 今天的晚餐内容是:五只三文鱼生菜卷,一份牛油果番茄洋葱虾仁沙拉,一两糙米饭,一块鸡胸肉,再加一杯鲜榨奇异果汁。 这些东西弄起来并不费工夫,很快桑湉就端坐简易小圆餐桌边,捻起一只三文鱼生菜卷开动了。 门却“咚咚咚”被敲响。 咽下咬了一半的三文鱼生菜卷,桑湉放下剩下的一半去开门。 是褚轻红。她来给桑湉送汉堡:“Carter让我给你带过来。他要忙篝火晚宴,没空儿在饭堂等大家。” 接过汉堡桑湉道声谢。 褚轻红眼瞅着她要关门赶忙又轻叫:“等等!我能不能……能不能……” “说。”桑湉道。 “我能不能请你……麻烦你……陪我找个地方方便下……”期期艾艾说完这句话,褚轻红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 她还真不是装可怜,而是自打到了东西伯利亚,这么些天她一次大号都没解出来。体内毒素排不出,她不仅脸上生满小疙瘩,还口臭失眠小腹胀,瞅啥啥恶心,憋得要挠墙。 桑湉原本飞扬的眉微微挑起一点点——在吃饭时乍闻这请求……感觉真是好酸爽。 不过很快她就面色如常地告诉褚轻红:“回去等着我找你。” 木头门咣一声被阖上。 褚轻红鼻尖儿仿佛还留着适才房里湿暖的香—— 咦,她竟然洗了头好像还洗了澡!她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这么艰苦的环境她能活得如此优游和惬意? 她却连大解都不能…… “咚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 还是褚轻红。 桑湉无声咀嚼着剩下的半只三文鱼生菜卷,以眼神询问褚轻红:又有什么事? 褚轻红:“那个,请问,我能不能进屋去等你?” 桑湉不说话。 褚轻红只好硬起头皮接着道:“他们……都在那边围着篝火等晚宴……我怕他们看到我,要拉我一起吃……现在,不要说吃,我闻着那味道都想吐……所以,求求你桑小姐,让我进去等好吗?” 让开半侧身子,桑湉答:“那就进来吧。” 褚轻红连声道谢谢。 桑湉重新坐回小圆餐桌边,捻起第二只三文鱼生菜卷。 将咬未咬之际她忽问褚轻红:“这样看着我吃饭,你不会也吐吧?” 褚轻红:“……” 桑湉吃相很斯文,细嚼慢咽的仿佛对食物怀有无限的深情。 褚轻红坐在一旁的行军床角看她吃,半晌问:“你天天自己做饭么?” 桑湉点点头。 褚轻红:“好厉害,我连泡面都煮不好……” 舀起一小勺糙米饭,桑湉瞥了褚轻红一眼:“所以你吃Carter弄的那些洋快餐吃到拉不出屎,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褚轻红:“……” 拜托小姐你正在吃东西嗳,口无遮拦说屎尿屁难道不影响食欲?! 事实证明桑湉的食欲没受到任何影响。小圆餐桌上的东西,她全部吃光喝尽了。 旁观到后来褚轻红都馋了:“这些东西好吃吗?” 桑湉:“不好吃。” 褚轻红:“……好吧。” 不好吃你还都吃了。 我进来这么久,也没说让让我。 褚轻红不知道,自打十五岁,桑湉对饮食的管控就极严苛。每天吃的 分卷阅读1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东西80%是蔬菜和全谷物,另外20%是精肉。不吃零食不碰冷饮,杜绝任何糖果和面食,烹饪方法唯蒸和煮,远离油盐酱醋调味品。日常摄入足够的水以外,还搭配各种奇葩口感的鲜榨蔬果汁。 所以就主办方发的那天天顿顿的汉堡三明治?她会吃才奇怪! 不过不吃不表示不渴望。又有谁受得了长年累月的清汤寡水煮菜肉? 故而每次从Carter那儿领到热乎乎的巨无霸或劳本三明治,桑湉都要捧到鼻子底下闻好久,才恋恋不舍搁到外窗台。 包括褚轻红刚刚送来的大汉堡,那喷香焦黄的面包片,那夹层里油津津的黑胡椒大肉饼,勾得她暗暗吞掉无数口水她会说? 然而没办法,人总要有所放弃才会有斩获。 她既没有道格.林雷的画像,能付出的唯有钢铁般的意志与自律。 洗净餐具又刷了牙,桑湉摘掉干发帽拢了拢漂亮的长鬈发。 褚轻红羡慕地望住她:“你头发哪里做的?卷得真好看!” 在手里倒一点润发精油揉抚着发梢,桑湉答非所问道:“你没事先吃点通便顺肠的药?夜里外头冷,别白挨一回冻。” 褚轻红:跟她唠嗑儿可真费劲! 她们好像就没在一个频道过! 看着桑湉自顾动作敏捷的打理完头发又随手束了个低马尾,褚轻红终于打消了跟桑湉聊天的企图。 桑湉也不管她,翻出一条高腰羽绒铅笔裤、一件中长款羽绒服、一双厚厚的羊毛袜,麻溜穿妥后,帽子围巾手套亦全副武装好。 “走吧。”拎起手电、兵工铲桑湉道,同时从饵箱里翻出了包什么东西速度揣进羽绒服内袋。 想了想,她自竿筒侧袋又抽出一把长匕首别在了腰间。 褚轻红这次学乖了,没再问为什么。就像她看到桑湉屋角的折叠充气大浴缸和活鱼箱,也没问“你怎么想到这招的”一样。 外头其时已很冷。气温不会高于零下2摄氏度。 并列两大横排木屋中间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着。 一群男人团团围站抢肉吃拼酒喝,笑闹嘈杂震天响。 桑湉领着褚轻红,绕开他们从另一端向树林深处走。 她带得是野外搜索手电筒,直通通的光,照出去足有几百米远。 然而光程尽头是愈令人发瘆的黯,风又刮得树梢呜呜叫,林子越往里,地上积雪越厚硬,褚轻红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还一呲溜,惊得她头发丝儿都竖起。 “那个……就在这儿行不行?”不由自主褚轻红又带哭音儿了。 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在这个刚成年的女孩子面前,她会暴露如此多、她始终深藏的软弱和怯懦。 桑湉耸耸肩:“我无所谓。”横竖不是她拉屎。 把手电筒塞给褚轻红,桑湉命令:“拿着。”须臾又道:“不是让你照我——照地!” 褚轻红乖乖得令。 桑湉紧了紧保暖防滑手套,开启快速铲土模式—— 天如此冷,雪和冰以外,地都冻实了…… 她却铲得仿佛是沙子,一锹锹干脆又利落。 褚轻红看傻了。 手电光圈笼罩下,她呆呆注视着桑湉埋头弓背的身影,忽而觉得很感动。 跟她周遭那帮弱鸡似的都市男人比,桑湉这样的,好像才更让她有安全感。 嘤嘤嘤,好想跟她撒娇肿么破…… “喂!” 桑湉轻轻一声叫回了褚轻红的魂儿:“这么深够不?用不用再挖点儿?” 褚轻红:她就知道她最会煞风景!还这么深够不?难不成以为她是造粪机器咩! 见褚轻红不吱声,桑湉错误地理解了她的无语。 产自德国的420高碳兵工铲“嚓嚓嚓”又挖了四五坨土:“这下够了吧?”她问褚轻红。 褚轻红:“……够了。” 把她埋了都够了。 桑湉却又问:“对了,你带纸没?” 褚轻红这下真哭了。 因为,她憋得昏头胀脑的还真忘记带纸了。 泪水被冷风一吹,转瞬风干在脸上,绷得皮肤辣辣的疼,褚轻红却停不住。 自到贝诺勒尔湖后种种超出她认知的不容易,都找到了出口来宣泄—— 这差事真苦啊,她要崩溃了。不止便秘折磨她,还好几天洗不了头和澡。 闻闻她身上和发丛里,那叫什么味儿? 馊得像暑天里变质的咸豆浆,喷多少香水都盖不住。她都快被自个儿熏死了! “还真没带纸啊?”寒夜里桑湉纳罕地轻问,惹褚轻红哭得愈狠愈委屈,倒真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放下兵工铲,桑湉夺过褚轻红握的手电筒,随意夹在右边胳肢窝:“没带就没带,有什么好哭的。” 褚轻红不理她,好像受的委屈都是源于她。 桑湉不由得笑了笑 分卷阅读1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低低的豆沙喉,竟有一丝难得的无奈与温柔。 褚轻红:“你还笑——”边说还边跺跺脚。 桑湉:“好好,我不笑、你也别哭了。回头风把脸吹皴了,你就没法儿上镜做采访了。” 自大衣口袋掏出包湿巾塞给褚轻红,桑湉又拍狗似的拍拍她脑袋:“喏,用这个吧——比纸软乎,擦得净,还不拉屁股。” 褚轻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走向怎么越来越有百合风啊? 要不,我干脆百合算了…… ☆、第 5 章 擦的问题解决了,接着就该嗯嗯了。可褚轻红自打幼儿园毕业,就再没在人前方便过,如今就算她憋得乱蹦,也抹不开脸脱裤子。 桑湉催促:“快点儿!我去那边等,你不会熏到我!” 褚轻红讷讷:“我不是因为这个……” 不,确切讲,她也有点担心这个…… 好在对于桑湉说话的方式,褚轻红已多少适应了,囧了不过片刻,她就强自镇定道:“那你走远点儿。” 桑湉嗯了声。将兵工铲“咣嗤”一下垂直掼入坑边的土层,她叮嘱褚轻红:“等下扶着些,万一腿冻僵或脚蹲麻,你也不至栽坑里。” 她这把兵工铲,铲杆是铝合金制造,空手握上去自然凉,桑湉便又脱下一只手套扔给褚轻红,“戴上。免得被铲杆粘掉一层手心皮。” 褚轻红真是……既想为她前一句话狠踹她一脚,又想为她后一句话抱上她一抱。 桑湉却压根儿没留意她纠结的小表情,左手抽出长匕首,右胳肢窝儿夹着手电筒,逆着风向走远了。 “诶!”褚轻红突然怕起来,“这里会有野兽吗?” “会!”遥遥地桑湉言简意赅答。 褚轻红惊得声儿都有点破裂了:“那野兽来了怎么办?” “我随身有武器,你那铲柄里头藏着刀,到时我尽量争取时间让你提裤子,再让你把刀拧下来去战斗。” 褚轻红:“你快回来!别离我那么远!” 桑湉:“我怕被你熏到了。” 惶急之下褚轻红也算急中生智了:“你在我上风口,我才熏不到你呢。” 与她相隔十几米远,桑湉微微弯了弯唇。 褚轻红又问:“你是在逗我对不对?” 桑湉:“我逗你干什么。” 听出桑湉语气中小小的戏谑,褚轻红羞恼了:“你怎么这么坏!” 桑湉笑意加深反问她:“我坏?这天寒地冻大晚上的,我可是用生命陪你来大号。” 褚轻红不言声。 桑湉也不再玩笑了:“放心,这里离驻地近,大型肉食动物一般不会来,能来的无非狼啊猞猁啊狐狸什么的,不至于就打不过。” 一听离驻地近,褚轻红另一重担心又来了:“那会不会有人也来这儿……那啥啊?” 桑湉将手电筒调成爆闪朝天晃了晃,“瞧见这样的光,明白的就知道该自动绕开这一块儿。不明白的……除非他拿强光对准了照你,否则啥也看不见。” “那万一有人照我呢?”毕竟这么多男人扎堆儿在一处,谁能保证一准儿没变态? 桑湉却满不在乎回答道:“那就把他揍跑呗。” “唰”地将手电光骤然对准褚轻红,桑湉的耐心有点见底儿了:“我说,你到底还拉不拉?不拉我们就回去,别耽误我休息!” 褚轻红咬唇,有那么一刹真想说不拉了,奈何身体不容她任性,梗着脖子默了默,她开始解裤子。 她脚上依然穿着白天穿的过膝长皮靴,靴筒那么紧,多亏有桑湉掼进土里的兵工铲,她方得以蹲稳当。而她戴的手套里,尚留着桑湉掌心的余温,略微一点潮,是桑湉铲土时出的汗。 这令褚轻红不能够再气桑湉适才的不耐烦。毕竟,是她求得桑湉,而桑湉又在路亚艇上钓了一天鱼。 “诶——”褚轻红轻轻唤了声。 桑湉并没闲站着,手电光调中档,她正戴着单只手套捡树枝,林中枝叶婆娑风又劲,故而没听到。 “诶!”褚轻红抬高音量又喊她,“跟我说说话。” 桑湉语气略显无奈倒没再不耐烦:“怎么你上个厕所还要人陪聊天?” 褚轻红委委屈屈答:“人家害怕嘛……” “怕什么?”桑湉匕首一挥剥开一小块桦树皮,“难道你还信世上有鬼那一套——” 褚轻红疑惑脸:“什么?……鬼?” “就是战俘呗。”指尖拈牢被剥离枝干的桦树皮,桑湉用力往下撕,“这里以前是德国战俘伐木的地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冬天冷,尸体直接垒成尸墙挡风雪。天暖了,苏军乐意埋就埋,不乐意就烧成灰做肥皂。” 呲啦——树皮撕下一长条——完美! 手里忙乎着,倒也不妨碍桑湉漫不经意说着话:“我到这儿后每次挖坑都忍不住想,会不会挖 分卷阅读1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出那些战俘的遗骸?如果挖到我又该怎办?埋上换地儿重挖?还是不管不顾照拉?” 半蹲下|身子桑湉用树皮捆扎捡好的树枝,这厢褚轻红已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转眼望去,树影幢幢愈阴森,偏又有鸟蓦地一声啸,hooohoohooo,尖厉悠长如聊斋里的鬼叫。 褚轻红“啊”一声,叫得比那鸟儿还惨厉——大骇之余她连日淤积总算纷涌争先着坠落。 桑湉也被褚轻红抽冷子那一声给弄得一激灵,旋即省悟:“你还真怕啊?” 手电筒调到最亮那一档,她忽而对准一棵大树顶梢照过去:“看,是乌林鸮!五月后是它们的繁|殖季,人家正找对象呢。” 褚轻红下意识抬头循着光柱望过去,原来所谓乌林鸮,就是个儿头大点的猫头鹰;怪精精的一张大猫脸,满是奸猾相。 乌林鸮视力好,想必是察觉了树丛下头撅着屁|股打量它的那人目光不友好,尖喙突地上下一磕,发出又促又锐一声。 桑湉呵一笑:“它不乐意了。” 匕首还鞘树枝抛地上,桑湉嘬唇吹起口哨:“chieopchieppchiepp……” 哨声嘶哑细弱难为她怎么弄出的。 褚轻红边使劲儿边纳罕:“你在干嘛啊?” 桑湉抿唇不语,树梢那只乌林鸮却回应了,hooohoohooo,hooohoohooo…… 桑湉这才道:“它是雄的,只有雄乌林鸮这么叫。我刚学的是雌乌林鸮的叫声。它以为它撩到妹子了,有点小兴奋。” 褚轻红:“……你还真会玩儿……” 桑湉没接茬儿,将手电光偏移一点不再直照那头雄乌林鸮:“它真好看!”她赞叹。 跟褚轻红这么一打岔,雄乌林鸮也意识到感情受骗了,羽翼倏尔张开,夜色里无声飞远。 桑湉没看够,打着手电追两步又吹出口哨,见雄乌林鸮去意已决再不回首,她又换了几种口哨吹。 然后……半座山林的夜行大鸟们,都来神儿了! 一时间各种鹰啼枭啸此起彼伏,夹着劲厉山风真成恐怖片拍摄现场了。 褚轻红瑟瑟发着抖:“桑湉我求你了,别再吹口哨了,万一把狼招来了,你确定能打过?” 桑湉笃定摇头:“不会。这里面没狼叫。” 褚轻红还能说什么呢?说不懊悔是假的,说不舒爽也是假的。既然说啥都不对,她唯有闭嘴了。 与此同时与她们相隔六七米远的一棵槲栎树下,有一星桔红色光点在闪烁。 是苍海在吸烟。他来了有阵子了。 原本他也在嗯嗯,不期半道儿来了俩如此有趣的伴儿,嗯嗯完他便也不走了,倚着树干杵着锹,毫无心理负担听起了壁角。 “真好玩儿啊。”吐出一串烟圈苍海轻笑道。 对面树窠忽蹿出一只被猛禽齐唳惊到懵逼的肥地鼠。 “快跑!”苍海龇牙吓唬它,“那边有只怪鸟精要吃你……” 阿堵物一朝泄尽,褚轻红不止脚蹲麻,腿也冻得僵掉了。撑着铲杆咬牙费了半天劲,她方好不容易站起来。抖抖嗦嗦黑暗里四处望了望,她没看到桑湉的影儿,倒瞧见手电光柱在她前头偏左方的林子里,一忽儿定在这,一忽儿定在那……不晓得桑湉又搞什么新花样。 想了想,褚轻红决定自己产的米田共自己埋,遂双手奋力去拔锹,竟尔没拔动。褚轻红又加力,还是纹丝不动……又双叒叕加力,它特么的焊死在土里头了吗? 拔锹拔出了褚轻红一身的热汗和不服气——明明桑湉掼它时那么轻松又随意。 “完事了?” 身畔蓦地响起桑湉并不高的问话声,是褚轻红太专注,生生又被惊一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褚轻红猛喘了几口粗气问。 桑湉没答她,只道:“让开。” 手电筒塞给褚轻红,她没戴手套的手伸向她,又道:“手套。” 褚轻红乖乖摘掉手套递还给桑湉,随即退到一旁瞅着她,瞅着她毫不费劲地拔|出兵工铲,再一铲铲铲下坑边的雪冰土混合物,填到坑里去。 “不好意思桑湉……”褚轻红只开了个头儿,喉咙就哽住了。 其实天冷,气味挥发得相对弱,桑湉半张脸又绕着大围巾,未必就能闻到啥。 可这终究是个不能细想的腌臜活儿,换褚轻红自己,要她去给人埋大粪? 开玩笑你脑子没病吧?提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又大抵人总是这样,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别人做到了,就会要么异常的敬佩,要么异常的感动。 桑湉却跟没听见似的,将最后一点雪冰土混合物铲坑里,又用锹头夯实了:“走吧。回去休息。” 劈手夺过手电筒,桑湉仍是胳肢窝下一夹,一手拎锹一手拎树枝捆,率先走在了头里。 褚轻红低喊:“喂,你慢点,我害怕……” 分卷阅读1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便转身:“到我旁边来。” 桑湉个子高,褚轻红脚踩10公分的高跟靴,还带厚厚防水台,也不过将将到她耳廓处。她还不像大多高妹或爱驼背含胸或爱耷拉膀子,她是无论站立抑或行走,都身姿挺拔且昂扬。 与这样的她并肩走,褚轻红唯觉得心安。她同时发现她在桑湉面前撒娇,也越来越自然无负担。 “嗳,你刚刚手电筒转来转去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褚轻红问桑湉。 桑湉:“没,就随便照一照。” 把树枝捆绕到腕子上,桑湉空出手握住手电筒,有一瞬她仿佛侧耳听了听,尔后对准一处猛一照:“喏,像这样——” 褚轻红目光下意识追过去看,呵,竟然又是一只猫头鹰,不过比适才那只乌林鸮小得多,毛色也不一样。 褚轻红惊奇极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桑湉没说话。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桑湉依然没说话。 前头已闻吵嚷喧哗声,还有人在弹电吉他。 胖Brayden大概喝多了,与锅炉工Aries正随着节拍合吼《加州旅馆》。 唱至“Such a lovely place,Such a lovely face”,一群人忽然间就都嗨了,不仅跟着齐吼,又有敲盆敲碗敲杯声加入。 “你要跟他们去吃点么?”褚轻红明知答案还是忍不住问桑湉。 桑湉不出意料答:“不。” 褚轻红颇有些恋恋不舍地低声道:“那晚安,你早些睡觉吧。”顿了顿她又道,“谢谢你,桑湉,我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 “没事。”桑湉淡淡语气一派理所当然,“女孩子嘛,受些照顾应该的。” 她们已走到桑湉住的小木屋前。桑湉秀挺长眉微微凝了凝,告诉褚轻红:“你等我一下。” 门没上锁,她推门进去俄而又出来,先头的军锹柴火放下了,转而拎了两只活鱼箱。 “我给你打点热水洗头吧。”桑湉依旧说得很平淡。不待褚轻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又道,“你头发油得都快露出脑皮了。” 褚轻红咬牙瞪眼:“桑!湉!” 咱能不能不说这么戳人心窝的话? 你这样,还让人怎么跟你好好处? 锅炉房里没有人。桑湉接了箱热水,用水舀舀了一箱Aries储在水缸里头的冷水,顺手又拿了角落一只塑料桶:“拿这个兑温水。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褚轻红狂点头,眼冒红心对她伸出手:“我们一起拎回去!” 桑湉瞥了瞥她十公分的高跟靴:“省省吧。” 横排木屋是东西并列的。褚轻红与陈凯分住东列木屋的隔壁两间房。 其实原本怜香惜玉的胖Brayden,也欲安排褚轻红住独栋,她嫌与陈凯同屋不方便,又不敢一人儿住,这才挑了横排木屋住。 这样她们回去就势必要与那帮汉子们打照面。 那帮汉子们看到她们俩,也委实愈嗨了。 “美女!”他们用英语或汉语扬声吆喝着,“你们怎么才出现?快来喝几杯!” 桑湉:“你想吃就去吃。这箱子能保一个小时的温。” 褚轻红:“不了。我还是想洗头……” 想想吧,她头发油得都快露出脑皮了,这让她哪有心思喝酒吃大肉?桑湉打的水又多,她简单擦个澡都够。 “那我回去了。” 将活鱼箱搁在褚轻红房门前的走廊下,桑湉自始至终瞅都没瞅那帮鬼叫的汉子们。 “嗳!”褚轻红拽住她胳膊,“明天,我……能不能……” “不能。” 无论褚轻红的要求是什么,桑湉的答案都是NO。 明天,是比赛关键性的一天。她不希望被任何人干扰到她的状态与发挥。 赛后的专访她也不想做。再深一点的私交,老实说她也本能在抗拒。 褚轻红受伤地张张嘴,手还拽着她。 男人们一喝多,就有失态的,倒不至于公然耍流氓,口头上便宜能讨还是要讨的。 便有人见状嚷:“美女,别拉她,来拉我!” 又有人跟着嚷:“你拉她没用,她喜欢‘大家伙’!” 所谓的大家伙,钓鱼的人都明白,意指大鱼有时亦或言“巨|物”。然而在这个语境下,猥琐暧昧不言而喻。 霎时哄笑声四起。桑湉抽出胳膊不紧不慢往回走。 将至篝火旁,她静静扫了眼那群咧嘴调笑的男人们。 就是那么静静的一眼,男人们全体默了默。 这一刻或许用气场两米八形容她都是错误的。 她拥有的不是气场,是结界。 在这个结界里面她的震慑力足以令口无遮拦的男人们闭嘴,同时感到山雨欲来却平静无风的压迫感。 男人们短暂诡异的肃 分卷阅读1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然中,褚轻红对着桑湉背影喊:“桑湉——晚安!” 桑湉脚下不停亦未回头只向后摆了摆手:“好梦。” 而后自回住处歇息了。 ☆、第 6 章 陪褚轻红这么一折腾,桑湉钻进行军床上的睡袋时,已近当地时间19点。 窗外依稀仍可闻男人们的吵嚷喧哗声,这回他们不唱《加州旅馆》改唱《我的太阳》了。英语混杂着意大利语,唱至高音部分,又有汉语冲进来,未几,又夹进破锣嗓子扯着的韩语日语和泰语……闹得沸反盈天的。 就可劲儿嘚瑟吧!桑湉想,等明儿个握上竿就知道力有不逮了。 房间里很热。地中间的铁炉子,炉膛里她又新填了煤,熏熏暖意足够维持到次晨她起床。墙角一溜儿摆放的渔具,她刚养护好。剩下的两只活鱼箱,她也去锅炉房装了满满的冷水提回来。手机和手电筒搁在行军床旁的小柜子上在充电。兵工铲触手可及。铲柄里带的刀抽出压在床垫下。睡袋里她还贴身藏着把匕首。 没什么疏漏了。桑湉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顶大灯没开。上任房客留下的白桦木床头柜上,一盏紫铜小马灯挥洒出一团暖暖的橘色光,笼着桑湉瘦削的菱形脸,blingbling的,泛着少女才有的晶莹与润泽。 小马灯原是她父亲的,产自德国的老品牌,做工极精湛,可调光、可充电、可电池、还可太阳能,用了十几年,依然是她每晚的好陪伴。 说来也奇怪,桑湉从来不怕黑,睡觉时却必得开这盏小马灯。无论她在哪儿,她亦要随身带着它。星野老师因而玩笑过,说小马灯于她好比小女孩子的洋娃娃,离了它她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白桦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时响起来,桑湉半支起身子去够电话。来电显示是丝丝姨,隔着万水千山关切地问:“湉湉,今天还好吧?累不累?睡下没?” “还好。”桑湉简短答,豆沙喉说起日语铿锵又磁性,好听到几可做声优。“日冠军,排名上升到第九。不太累。还没睡。” “好厉害哦湉湉。这样你就可以成为职业钓手了,接下来也能少些压力了是不是?” “还行吧。”桑湉轻轻笑,“争取明天再往前提几位。” “那明天的战况岂非更紧张?”丝丝姨急起来。 她是台湾人,在日本生活了许多许多年,平素与桑湉说话都是说日语,一着急或一兴奋,却会不由自主变成软糯国语腔。 桑湉便也改用汉语宽慰她:“没事。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丝丝姨喃喃道,“我查过天气预报了,明天东西伯利亚有雨夹雪,午时南风转北风,4级到5级……” “那又如何呢?”懒懒倚着床头上方的木板壁,桑湉漫不经心地反诘着。如果说人生而平等是个伪命题,在自然气候面前则是大家都一样。 “好了您少操一点心——”她安抚丝丝姨,“我玩不好,别人也不见就玩得好,您要对我有点信心呵。” 略微顿了顿,桑湉问丝丝姨:“爸今天怎么样?美杜莎呢,有没有淘气?” “都好,都好。”丝丝姨说,“白天我去你家,正赶上星野先生过来了。加濑做午饭时,星野先生带你父亲去散了步。薰小姐也来了。他们待到晚饭后才走。薰小姐还带美杜莎出去遛了两大圈。” “谢谢您,丝丝姨。”桑湉默了片刻低低道。 “诶呀你少来,都说了等你拿到奖金送我对耳环就好了。”台湾女人嗲起来不要命,对着桑湉丝丝姨一样能撒娇,“要摇摇荡荡的!要镶水晶的!” 桑湉说好好:“一定送您一对您满意的!” 丝丝姨笑,又问:“你给星野先生打电话了么?” 桑湉说:“老师会看官网报道的。” 丝丝姨说:“你呀……算了,不打就不打吧……” 跟丝丝姨通完电话桑湉阖上睫。未出半分钟手机又响起Line信息提示音。 点开Line是丝丝姨发来的,用日语告诉她:『薰小姐悄悄跟我说,她要去找你,大概后天到。』 桑湉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地回了句:『喔,知道了。』 丝丝姨旋即再发来信息,这次用得是繁体中文:『睡吧。加油。』 桑湉遂也切换成中文回:『晚安。有劳。』 那头没再说话。她将手机搁到床头。 望着马灯精巧复古的紫铜灯罩,桑湉愣了一会神,纷繁思绪到底敌不过白日疲惫,不过片刻,即陷入沉沉黑甜乡。 次日凌晨四点二十分,驻地里所有人尚处酣梦中,桑湉已拎着手电、兵工铲回房了。 外头的天依然黑漆漆,前晚的满天星斗都躲到了云层后。看来丝丝姨查到的天气预报很准确,今天天气确乎不尽如人意。 归置好兵工铲,桑湉用一只小号折叠台钓饵料碗舀水洗了手。然后吃丝丝姨给她备的各种维他命,烧 分卷阅读1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开水,备早餐。 早餐内容是:一盒脱脂奶,两枚水煮蛋,200克水煮有机牛肉,一份燕麦片,一碟灼菜心。 等水开的过程中,桑湉也没闲呆着,先是收好睡袋和杂物,继而做了一套拉伸操。 煮鸡蛋的过程中,则做了六十个两头起;热牛肉的过程中,是五组仰卧起坐;泡燕麦的工夫里,是三组深蹲;菜心灼好装完盘,她又做了六组俯卧撑。 尔后她方神清气爽地刷牙洗脸吃早餐,拾掇餐具和自己。 板壁上上任房客留下的电子挂钟指针堪堪到五点,桑湉连小木屋里的地都拖净了,窗外才次第响起走动与说话声。 嗓门最大的当属胖Brayden,他在叫嚷着让锅炉工Aries起床。管伙食的Carter也宿醉尚未醒,一众人等的早饭堪忧了。 桑湉自然无所谓,不过也没起幸灾乐祸的小心思,她唯一想到的是没有Carter派发的汉堡或三明治,那些白天悄悄来她外窗台觅食儿的小动物,会不会失望呢? 门外有人叫:“桑湉——” 不用看也知道是褚轻红。桑湉怕她又来纠缠上艇跟拍的事儿,第一反应是不吱声,犹豫半刻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褚轻红来还活鱼箱,头发乱篷篷戴个大口罩:“早上好。”她寒暄。 桑湉接过活鱼箱:“早上好。” “你都收拾妥当了?”打量着神采奕奕的桑湉褚轻红问。 桑湉点点头,到底是多嘴了:“你还没洗漱?” 尽管戴着口罩褚轻红还是自惭形秽地埋下头:“锅炉房里没热水,冷水太冰,我洗不了……” 桑湉惊疑:“你房间难道没有铁炉子?”不应该啊,铁炉子可是驻地所有房间的标配啊。 褚轻红:“有,可是烟太大、太呛,我就没有用。” 桑湉无语,什么烟太大太呛,分明是你不会用好吧。 “那你用什么取暖?”桑湉实在忍不住好奇。 这里对电器使用管控得相当严,电视机收音机小冰箱什么的还好说,功率稍大一些的电暖气、电炉子、电油汀,则一概不许用,便是1.5P以上的空调,也在限制范围内。而东西伯利亚乍暖还寒的五月初春夜,桑湉难以想象没有取暖设施人得冷成什么样儿。 褚轻红小声:“电热毯……” 桑湉:“呃——”其实电热毯也是不允许使用的。 门外一阵风刮过,褚轻红缩起脖子打着哆嗦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陈凯说一会儿帮我去打水。” 她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桑湉只恨自己心太软。“等等。”她说,转身把房间里还剩多半箱冷水的活鱼箱,和炉上刚烧开的热水壶都拎在了手里,“这些给你洗脸吧。” 褚轻红讷讷:“我提不动……”昨晚桑湉搁在她门口的水,还是陈凯吭哧瘪肚帮她挪进屋里的。 桑湉叹气:“没说要你提。” 门在身后带上,桑湉率先走在褚轻红头里。 望着桑湉峭拔修长的背景,褚轻红眼眶都湿了:“你……我……这样不会耽误你做赛前准备吗?” 桑湉淡淡回:“不差你这一会儿。” 横排木屋作为当年德国战俘的囚舍,简陋程度可想而知:一条木头长走廊,连着所有的房间,进门是十平米的屋,门对面的木头墙壁上开一扇又窄又矮的窗。 必要的家什全部是之前住的人留下的,褚轻红这间屋,竟然还有一只蛮精巧的五斗橱。 然而桑湉甫进门,还是被房内的杂乱惊到了,东西扔得哪儿都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褚轻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颇显羞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儿有点乱。” 桑湉:“你管这叫‘有点’乱?” 这程度对她这种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来讲,简直是不能忍好吗! 用脚拨拉开两只敞口放着的旅行包,桑湉放下活鱼箱和热水壶:“我先回去了。” 褚轻红不干:“你答应要进来坐坐的。” 桑湉面无表情道:“你首先要给我坐的地方才可以。” 褚轻红委屈极了,还有种好不容易约到暗恋许久的男神,男神却嫌弃自己香闺是猪窝的窘迫:“我不太擅长打理家务的……”褚轻红小声解释着。 也是,似她这种自小被四二一模式无微不至呵护着长大的娇娇女,这趟差事委实太过难为她。“我这就收拾还不行吗?”褚轻红哀求,“你都答应了,不可以反悔。” 又来…… 桑湉一脑袋黑线。 一直以来她都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她也是女的,却恁地爱招女孩儿对住她撒娇? 再瞥褚轻红,咬着嘴唇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桑湉妥协:“我只坐十分钟。” 十分钟能干什么呢?十分钟都不够褚轻红洗个脸再化底妆。 但瞧褚轻红刹那间喜笑颜开的样子…… 桑湉想,好吧 分卷阅读1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你高兴就好。 十分钟转眼即过,桑湉准时起身告辞。事实上从始到终她屁股都没坐实褚轻红给她腾出的行军床板。那一床的袜子秋裤保暖背心啊,辣得她眼睛疼。 乍着两手心的精华肌底液,褚轻红送她到门口:“谢谢你桑湉,谢谢你抽出宝贵时间陪我待了这么久……” 褚轻红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一边双手下意识往脸上拍着肌底液,一边嘴里自语般轻道,“你不会理解的桑湉,这几天我有多难过……你来了,我才好受些,接下来的两天,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这有点像小女孩儿遭遇挫折后,一定要跟好闺蜜哭诉一下才算完——尽管哭诉于事无补、好闺蜜亦逆转不了乾坤,可留在心里的种种伤心与失落,是唯有闺蜜才能抚平的。 可惜在桑湉十八年的人生经验里,是素来没有这种解忧and减压方式的。 如是对褚轻红的感激涕零,桑湉表示很莫名。 抬腕看了眼表,她告诉褚轻红:“我得走了。晚上你要是想方便,还来找我吧。或者,我来帮你把炉火弄一下。” 言罢转身,留一个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背影给褚轻红。 褚轻红呢,不仅目送着她离开,还火速用手机拍下了照片,掌心没拍完的精华液她也不管了,门都没来得及关,就站在那儿赶紧发微博。 她的微博是带认证的,ID就叫褚轻红,认证则是“开心垂钓女主播”。 与她互相关注的人并不多,区区五六十。然而关注她的粉丝就太多太多了,毕竟现在远非“独钓寒江雪”的时代了,钓鱼的人不仅自己钓,还爱组团钓,更爱看别人钓,所以你没听过这个频道不要紧,自有千千万万的鱼粉们作拥趸。 褚轻红的配图微博只有一行字——昨日的日冠军,我们的涉钓女英雄。 照片里,桑湉迎风张扬着香槟啡色的长鬈发,因为还没到出赛的时间,她也没穿遮掩身材的连体下水服,仍是雪地靴,羽绒铅笔裤,微微仰拍的镜头愈突显她一双逆天的大长腿,屹屹背影帅酷到炸裂。 微博发了不到两分钟,点赞和转发已过百。 住在隔壁的陈凯这时提着一桶热水探头进来道:“你行啊小褚,抢你沙发的居然是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 7 章 天气真的很操蛋。 选手们赶到称重点集合准备出发时,风速已至少8-10英里。天上浓云翻滚,朝阳如琵琶遮面,清晨五六点的东西伯利亚,四野一片黑黢黢。 风云涌动下,空中时不时还会飘下点小霰粒,职业钓手们见多识广倒还算淡定,业余钓手里,低声说shit的却不在少数。 五点五十五,选手们检查完各自路亚艇,纷纷向胖Brayden报告“无异状”。 六点整,胖Brayden一声令下,水面激起千重浪,三十艘路亚艇迎风蹿出,其后还跟着十艘比赛监督的快艇。 AOTW的规定是这样:排名赛十强以外选手的实时钓况由快艇与航拍共同负责,十强以内选手的路亚艇上,则坐镇一名比赛监督一路跟拍。 桑湉之前自然没有这待遇,有了也浑不在意的样子,简短跟她组队的比赛监督Da|vy道了句“Morning”,她就该干嘛干嘛了。 贝诺勒尔湖太大了,长川巨流一望无际,三十艘路亚艇很快四下分散,须臾之间谁也再看不到谁。 老LOWE驶离称重点码头大概十几英里远,桑湉沿河道逆流而上,前照灯驱开湖面朦朦的雾与黯,再往东二十英里有一片浅水区,那是她昨天就定好的第一钓点。 不料等她到了那里已有一艘路亚艇,是苍海拉风骚气的TRITON。 而钓鱼界有条约定俗成的老规矩,即两个钓手同时相中一处钓点要以先来后到为原则,一旦有争钓点的事发生,那后到的钓手在圈子里的名声也算是臭了。 说不得,桑湉只有走,谁让她用得是主办方配给的老LOWE,速度远不如人家来得快呢。 正用探鱼器探鱼的苍海当然看到了桑湉。此人兴致来了是从不吝得便宜卖乖的。 “嗨,桑小姐,”苍海故意用英语道,“不如我让你在这儿吧?女士优先嘛,你说是不是呢,桑小姐?”苍海一口一个桑小姐,一张帅脸甭提多热络,只有范晓光听得出其中的揶揄。 桑湉淡淡道句:“谢了,不用。” 老LOWE加速,继续逆流向东驶去。 副驾驶位上的Da|vy哪儿晓得“桑小姐”的梗,老LOWE与TRITON错身而过时,Da|vy回头对苍海竖了竖大拇指。 谁说中国男人没风度?这个苍海就很绅士嘛,这么重要的比赛肯把好钓点让给女选手,哪怕桑湉没接受,他敢这么让,就极为难得了。 望着老LOWE一往无前留下的水花,范晓光忽然问:“她好像没开声纳探鱼器?”b 分卷阅读1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苍海盯住显示屏头都没抬反问道:“就那破艇还会装探鱼器?” “Brayden说装了的。”范晓光嘀咕,“不过就装了一个,品牌、型号也不是很好。” 苍海嗤一笑,“那还用个屁!”笑过仍是盯牢显示屏,“她应该提前定好钓场了。” 苍海料得没有错,好钓手怎么可以不提前定好钓场呢? 尽管科技的发展确乎能给野外作钓带来诸多的便利与快捷,真正的职业钓手,却并不过分仰赖现代化手段。 没错,桑湉尚不算真正的职业钓手,但她就是有这份自信与底气。 之前的比赛日,她亦早为今明两日布好局。 范晓光还在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说她报名费都交了,西伯利亚也来了,名次还靠得那么前……干嘛不多花点钱租艘像样点的路亚艇?” 苍海没理他。范晓光又唏嘘:“是你说的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苍海可算抬头睇了他一眼,唇红齿白痞痞地一笑:“可不是我说的,原话版权归孔子。” “那不重要吧!”范晓光略激动,“我就想,她要是因为装备太差被淘汰——夺可惜!” “您老多虑了。”苍海摸出打火机,“探鱼器1956年被研发,之后几十年间越搞越尖端,可还是有人不diao它。好比加拿大路亚大师Rick.Clunn,日本人星野丰,就都是目视钓法的高手。许久之前还有一个华裔钓手叫厉桀,更可谓世界级目视钓法第一人,他曾蝉联过三届AOTW总冠军;澳大利亚的EELJ海钓精英赛,他有四年都拿最高奖……” 烟点上,苍海深深吸一口,斜睨显示屏的琥珀色瞳仁浮起浅浅的戏谑:“这玩意儿好是好,本质却无非投机取巧的工具,一旦习惯靠它来找鱼,百尺竿头,就很难再进一步了。” “那你干嘛还用它?”范晓光难得听苍海唠几句正经嗑儿,简直比适才还激动。 可惜苍海维持正型的时长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又吸一口烟,他懒洋洋一笑道:“海哥我有钱,海哥我玩儿的是票。” 范晓光被打击了。跟这人聊天儿咋就恁地费劲呢?! 苍海吸完烟,开始埋头选钓具,却在范晓光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低不可闻嘟囔了句:“不造小妞儿有没那本事……” 老LOWE又行八英里,转而向南拐入一片更辽阔的水域,再往前十英里,水色明显较前深,幽蓝幽蓝如一块巨大的琉璃。 桑湉停下老LOWE,又看了看经纬仪,尔后腾身跃出驾驶位准备作钓。 Da|vy挠挠眉毛,有点摸不清头脑——AOTW为什么要春季举行?因为春季是鱼类的产卵季,所有鱼会回流到浅滩着床……而这里,分明是深水区。 不过比赛监督不允许干涉钓手的决定,Da|vy再纳闷,也唯有乖乖架起摄像机。 湖面的风愈劲,天边铅云终化成雨飘落。疾风骤雨下,天光倒是亮了些儿。 关掉前照灯和引擎,桑湉不紧不慢地打开她的双层大竿筒。竿筒里,是清一色墨黑涂装、没标品牌的路亚竿。 Da|vy好奇心被点燃,弯身细细端详着问:“这都是定制竿?” 桑湉嗯了声,抽出一支微导环、分段式手把座、MH快调竿。 “做工真好!”Da|vy赞。 他没有接着问是在哪儿定制的,毕竟,这些私秘的问题没有钓手会分享。 极快地组装好鱼竿和钓组,桑湉熟练的手速看得Da|vy叹为观止。 他们这些比赛监督们,因常年参与各大赛事,满世界见过的钓鱼高高手可谓不计其数,然而对于桑湉这匹蓦地里冲出来的小黑马,大家私底下一致的评价是:极有大咖范儿。 可再有范儿若无实力填充也是空架子,瞧瞧她用的高速比远投纺车轮,配2.5pe线、手工GT结连20磅碳线作前导,阿拉巴马钓组,铅头钩配T尾软鱼饵,分明是一早定好了钓位与方案,就等着来此斩获大鱼袋。 “你从多大开始钓鱼的?”稍静片刻Da|vy问。 排名赛不比预选赛和总决赛,预选赛和总决赛是从选手上艇出发那一刻,即全程全球实况直播。排名赛是白天拍,晚上回去剪辑后再播。 所以他们此刻的每一句对答也算半正式地采访,有的职业钓手还会趁此机会传道授业怒刷人气值。 好处嘛,自然大大的有——莫说全球路亚发烧友都在看,品牌商也都跟那儿盯着呢,谁人气高,号召力强,谁就有可能受邀做代言。 桑湉岂能不懂这一点?这亦是她之前回绝所有媒体采访的主因。 这世界说白了早已被各种套路塞满。职业钓手们钓到最后,无非是将自己变成商品,待价而沽。她桑湉既然一直都明确自己所求,怎样有的放矢先抑后扬,简直比定钓位和方案琢磨得都透彻。 不过她才不会像某些钓手那样大现特现大说特说——嗯,这也是套路。这 分卷阅读1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才刚开始。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钓鱼了。”抛饵入水,桑湉淡淡道。 这一饵是试水深,铅头钩带着五只T尾小软鱼缓缓下沉,她控轮的姿势从容不迫,也没看镜头或Da|vy,完全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 “你父亲爱钓鱼?”Da|vy问完自己先笑了。这不是废话吗?但观众需要这句话,他觉得。 桑湉说是的。她嗓音本就低,今天戴的防风帽上还连着厚面罩,面罩又已被雨打湿,话声难免有些嗡声嗡气的。单手将面罩摘掉,防风帽衬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菱形脸,白皙清透仿佛绽着光,镜头里也精致小巧不过一巴掌。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那道浅浅的沟儿,却仿佛盛着满湖飒飒的风雨。 Da|vy凝视着她:“你真成年了?”在西方人眼里东方女人好像不老的妖精,四十岁都可充少女,桑湉若非个子高、气场又太凛冽,告诉Da|vy她十二三他都可能信。 桑湉弯弯唇,“你是在夸我吗?是的。谢谢。” 饵探到湖底了。跟记忆里的深度差不多。桑湉张弛有度地回轮收饵。 Da|vy问:“你父亲以前都带你去哪儿钓过鱼?” “很多,那时年纪小,也记不太清了。印象最深是圣约翰河——我在那里落过水。” “然后你没有恐水?”Da|vy笑着问。 桑湉也浅浅笑了笑:“没有。我父亲告诉我——与其恐水,不如战胜水。” 又抛了两次饵,桑湉开始正式作钓。Da|vy不再提问,架着机器安静纪录。 雨下得愈发大,桑湉和Da|vy都把防雨外套的风帽拉好扣上,风帽帽檐如同雨达,在二人眼前铺开一帘密密细细的水流。 Da|vy时不时抬手薅把脸,桑湉却除了抛饵收线抛饵收线抛饵收线压根儿不在意脸是不是溅到雨。天阴霾得不像话,她因而没戴偏光镜,卷翘的长睫毛一旦凝了水珠,她就轻轻地眨眨眼,眨掉它。 透过摄像机镜头,Da|vy觉得她明明全神贯注,但并不显得紧张。 她且不完全用轮子控饵,钓线时而紧时而松,Da|vy观察良久得出结论:她主要控得是钓竿。 这令Da|vy不由忆起桑湉昨天的致辞,她感谢得是她的运气和体力——她还真是谦虚啊!Da|vy想。 他见过不用轮子控饵的高手,举世不出二十人。 贝诺勒尔湖五月十二日,当地时间上午七点二十五。 鱼线传来清晰的咬口。桑湉回轮收线,亦提亦纵,猛然刺鱼。再不疾不徐继续收线。 随后墨黑路亚竿高高扬起,成一弯华美弧度,桑湉面无表情继续收线,旋即一条鱼摇头摆尾地挣扎着被带离水面。 这是桑湉今日的第一条渔获,小嘴鲈,重3.13磅。 ☆、第 8 章 3.13磅的小嘴鲈,无论如何不算大家伙。但这是五月初春的贝诺勒尔湖,刮着劲风下着雨,水温不超5摄氏度,又是远离岸边的深水区……能有咬口就不错了。 戴维很惊喜,惊喜之余仍不看好这里作钓场,犹豫再三他问桑湉:“不去别处看看么?” 桑湉正抛下一饵,闻言微微笑了笑:“这里蛮好,再钓钓。” 北风呼啸着阵阵过,雨不似适才那般大,却裹夹了细碎的小霰粒,吹落人脸隐隐地痛。 湖面起了不小的浪,老LOWE随波上下左右地颠簸。置身如此雨疏风骤波诡云谲的自然环境中,人很容易因为自身的渺小,生出本能的畏怯。 戴维就颇有些儿紧张,缩坐在副驾驶位上,艇身的每一次摇曳他都要下意识拉拉安全带。 再看桑湉,她重新蒙好已湿的厚面罩,一腿直立一腿屈起跪在驾驶位里头,不断重复着抛饵收线抛饵收线抛饵收线的动作,已足有一刻钟,却既不害怕也不焦躁和气馁。 其实,风浪大也有风浪大的好,原本需时不时开动一下路亚艇换钓点,这下全省了。 鱼线忽然再次传来清晰的咬口,这次五只T尾软鱼饵有三只中了鱼,都是小嘴鲈,跟第一条差不多重,平均3磅过一点儿。 将鱼扔进活鱼舱,桑湉难得情绪外露吹了声口哨。她就说嘛,她选得这种饵,全长不过4英寸,翠绿饵身闪着荧荧的光,游蹿于寒冷的水深处,摇摇摆摆病病歪歪,活脱一顿色味俱佳的美餐,对没什么猎食经验又饥肠辘辘的小鲈鱼来说,诱惑几乎是不可抗拒的。 饵又双叒抛下去,很快又中了两条鱼,还是小嘴鲈,这次愈发瘦小了,两条加一块才4.01磅。 戴维几乎啼笑皆非了:“你打算一直钓小鱼?” 桑湉反问他:“有得钓还挑?” 露在面罩与帽檐之间的一双长眼睛,此刻戴维近距离看方发现,她眼窝在亚洲人里算深的,眼尾极纤秀,看人的眼神一点不锐利,反倒静静的。然而她确定没戴美瞳的眸子太黑了,乌沉沉 分卷阅读1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似有无限玄机与吸力,又有光熠熠潋滟地闪烁,仿佛晴夜里映着贝诺勒尔湖的星子。 戴维下意识地挪开眼,心里一瞬想起一句话:风暴的中心总是最为平静的。 好吧,他明白昨晚连他在内的一群男人们,为什么会在她的淡淡目光扫视下集体噤声了。 这小女人气势实在太凌人。刚刚他不过与她对视了小半刻,已抑制不住地心颤。 戴维作何感想桑湉自然不关注。鱼情一旦被逗弄得活跃,她就跟捡豆儿似的一口气又连钓了十一条小嘴鲈,也都不太大,平均两磅多,不过十七条鱼全加起来一共44.56磅……这就厉害了。 戴维也不提要换钓场了,积少成多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戴维不提走,桑湉却要挪窝了。将钓竿收在竿筒里,她启动引擎仍是逆着水流的方向,先是大马力开到二十英里远一处向阳位置再找到上风口,尔后减速熄火,顺风飘下。 这一次,她换了只调性更快XH硬度的七尺竿,一体式手把座,大导环,轮子是水滴轮,饵是CRANK。这种饵不但造型更肖似小鱼且更易于操作,在水下动静大,有定层的功能,可在一定位置进行平行搜索。 抛饵桑湉也比之前抛得愈远些,确定饵触底后,随着老LOWE的逐流飘荡,控线微收缓慢拖曳,间或急促抽|动,再松线下沉。 渐渐戴维看出端倪了,遂又摆出黑人问号脸:“这处水底有坡度?” 行啊,桑湉想,不愧见多识广老司机,这样居然也给他瞧出了。 双臂扬起,她大力抛饵抛得比适才还要远:“是的。”她简短答。 “你是怎么知道的?”戴维愈好奇。从航拍纪录看,桑湉之前并没在这儿钓过鱼。 “路过时顺便探个底,不算稀奇吧?”桑湉散散漫漫一句话,就堵住了戴维的嘴。 眨眨无辜的蓝眼睛,不知怎么戴维就是不太信。毕竟这里不是寻常的湖泊,而是贝诺勒尔湖!水体总容积23.6万亿立方米,已探明最深处达1637米! 在这里探底作钓不是不可以,却要看具体的方位啊方位! 拿此处来讲一不靠近岸,二不在浅水区,前几日赛程又那么的紧迫……仅路过时、顺便探个底,就既能探出来水底有多深,又能探出来坡度,还能连钓组都一早思度好—— 桑湉你是有多神?! 或者、确切讲,戴维也不是不相信,而是被桑湉的“路过时顺便”,给惊到难以置信了。 But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呢? 就算她来过贝诺勒尔湖,还待了不少的时日,就算她有父亲的手札作参考,如何标点与探钓,如何控竿与纵饵,如何综合判断水情、鱼性、季节、环境进而配钓组、定方案,靠得却是她多年来稳扎稳打苦苦训练积累的经验。 说到底,这世上大多数的成功都是没有捷径可走的。竞技运动尤其是。 啊,对,千万别忘了这两个关键词! 什么是竞技?竞技是抛开所有纸上谈兵和花把式,是骡子是马都拉场上遛一遛。 运动则是必须有好体能做基础,否则开再多外挂也没卵用! 好比那些用壕艇的选手们,当今最先进的声纳探鱼器,一台价格足抵得上一辆国产小轿车的钱,他们却一装就装俩;水下数百米的鱼情,轻轻松松就能搞清楚。 若论开挂或开金手指,他们不是更邪乎? 然而一到死拼钓技的时候,还真不是桑湉狂,有几个能与她争锋? 不过桑湉才懒怠跟戴维多解释什么,静静的她关注地唯有她的鱼竿和组线。 在水中,声音的传播速度要比在空气中快许多。而水温对声速的影响亦很大。有测试表明,水温每升高1摄氏度,水中声速大约增大4.6米/秒。这意味着拉饵控竿的手法,也须依据气温的变化而变化。 动物们都是聪明又灵敏的。当然这是相对于五感日益迟钝的人类而言的。 CRANK饵从落入水中那一秒开始,远在几百米开外的鱼儿们,就会听到、感觉到。 当它们开始注意那条看上去很好ci的“小鱼”时,大幕拉开,表演开始—— 拖,拖,拖,让CRANK饵顺着水底的坡下沉; 嚓、嚓、嚓,小胖饵体内的钢珠在摇晃; 猝不及防地跳,好像乍然逃开自暗处袭来的捕猎者; 极其快速地游,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 惊魂甫定地停一停,水温太低天好冷,伦家体力不足奄奄一息惹…… 如此反复手法必须迅疾且轻快,还要制造震动与噪音,又不能一下子跑太远,因为长距离的移动很可能错过真正大鱼地攻击,亦有可能飙出理想的深浅交界处。 总之每一处细节都要照顾到,每一分力道都要拿捏好。 这是一场与鱼类原始本能斗智斗勇的对决,谁能成功挑起它们生存的条件反射和欲望,谁就赢。 天很冷。霰粒不知何时变成了大片大 分卷阅读2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片的雪。顶着风雪长久不动戴维冻得尿都要出来了,扛着摄像机的肩膀也抖得如筛糠。 终于桑湉开始快速地收线。这是换钓场后咬的第一口。看她回轮的速度戴维就晓得是尾大家伙。果然,钓上来一看,是一条大嘴鲈,上秤一称,8.66磅。 戴维那个激动啊,总算这番冻没白挨。结果一激动他愈急了,急得赶忙夹紧腿,连话都不敢说。 桑湉察觉了:“你是想方便?” 戴维窘得没法儿没法儿的,却只能点点头。 “这里离岸太远了,赶过去我怕你来不及,而且也太耽误时间——不如,你现在就解决?” “……”戴维有点懵,他没听错吧?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放得开! 恰此刻风没适才那般犀利了。桑湉埋头解饵扔鱼入活鱼舱:“快点啊!”她催戴维,“你到后甲板上去,速战速决。” 见戴维仍是迟疑着不动,桑湉不耐烦地蹙蹙眉:“出来打比赛,哪那么多臭讲究!告诉你等下风大了,万一把你刮水里,我可没空儿去捞你。” 戴维只好认命地放下摄像机。想起一早抽签抽到他陪桑湉出钓时,他还很兴奋,其他几名钓鱼监督也毫不含蓄地表达了他们的羡嫉恨,却到这会儿才发现,还是陪男选手好——特么掏家伙就能尿,不烤脸皮啊。 嗯,岂止是烤脸皮——哆哆嗦嗦戴维站在后甲板,无论如何尿不出肿么破? 膀胱憋得快要爆炸了,也愣是出不来,肿么破! 半天没听到动静,桑湉纳闷了:“喂你磨蹭什么呐?” 戴维没吭声。戴维要囧死了。 背对着戴维桑湉望着絮絮飘落的雪:“是裤子穿太厚不好脱?还是不好意思尿?” 戴维咬着牙关继续不吭声,同时动用全部意念催眠某中枢——尿吧尿吧求你了,就当她是小伙子!嘿你看她内样儿,可不就是小伙子…… 身后忽响起口哨声,戴维抽冷子听到神经一紧复一松,呼,可算是尿了。刹那舒爽令戴维鸡皮疙瘩起一身,还险些儿栽水里。 桑湉口哨吹得很动听,调子清越苍茫而悠扬,映衬着这天地间琼琼皑皑的雪光,莫名有种直抵魂魄的忧伤。至重要口哨声掩盖了大半让人羞赧欲死的大珠小珠声,直到戴维彻底松快完,一支曲子仍未完。 讪讪回坐到副驾驶位,戴维小媳妇儿似的侧头瞥了眼桑湉,她面罩又掀掉了,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嘬起来,神情像雪一般静。 望着这样的她,戴维忽想起莎士比亚的一首诗—— “你现在是大地清新的点缀, 又是锦绣阳春唯一的前锋。” 这一时,一刻,戴维觉得桑湉美极了,却又如眼前这浩浩汤汤的长川巨流般,萧索而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吭哧吭哧埋头默默攒文时,随手给路人甲起了个名儿叫Da|vy,结果昨儿个新章一发惊见成了D□y,才想起来犯了违禁词的忌讳。 那就改成戴维吧。反正都一样。 昨儿个那章既然加了|就不改了。 嗯,Da|vy=戴维 ☆、第 9 章 一曲吹完了,戴维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口气。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将口哨吹得这么好。如果不是赛事太紧张,他真想请桑湉再吹一两曲。 桑湉也难得表现出一点儿孩子气,毫不谦虚地求肯定:“我吹得还行吧?” 戴维狂点头,一忽儿又猛省起适才没录像,心里头那个懊悔遗憾呐。 桑湉满意地掀掀眉。 戴维由衷赞:“你是跟人学过么?” 桑湉说没:“小时候水边呆久了无聊,吹着吹着就吹出了调。” “会吗?”戴维问,“有鱼钓还会无聊吗?” 桑湉耸耸肩:“偶尔也会的。” “那你喜欢钓鱼吗?”以戴维之所见,爱钓鱼的女人不算少,然而大多数是成年后受家人朋友的影响,还无非基于兴趣的消遣。 像桑湉这样那么小就涉钓,戴维想象不出一个孩子能否呆得住?反正他十来岁时喜欢的才不是钓鱼,而是美式橄榄球。 对住戴维又开启的摄像机桑湉干脆道了声Yes,于她而言这回答就是秀给观众的——不然人家会问,不喜欢钓你钓毛线。 “那你从多大开始有意识地训练?”趁着这会儿戴维抓紧问。 这也是绕不开的一道必答题,毕竟路亚那么苦,没有惊人的体力绝对hold不住,说她一个刚成年的小丫头片子没有训练过,谁会信?你会信? 桑湉直视着戴维缓缓道:“我是从彻底爱上路亚的那天起,就一直在为参加AOTW做准备。” 多么标准的答案,让人挑不出一丝儿错! 戴维张张嘴还想接着问,桑湉忽而抬头浅浅笑了笑:“抱歉,我得继续了。” 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桑湉先是用CRANK饵陆续钓上来四条大嘴鲈,又换缓沉MINNO 分卷阅读2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W和VIB各钓上两条小嘴鲈。这八条bass个头都不小,最重一条9.34磅,最小一条也有6.56磅。 戴维几乎看傻了,以他作钓鱼监督六年的经验来估测,桑湉不仅会是今天的日冠军,排名也至少上升五六位。 不过,这些鱼为什么不去岸边繁衍后代呢? 谁又能料到,一如围棋里常说的“金边银角草肚皮”的深水区,鱼情竟然活跃成这样! 对此桑湉的解释是:“在贝诺勒尔湖,分析鱼情不能用北美南美那一套,因为这里即便已进入五月,水温依然低。那么岸边会不会有鱼呢?有,那是一定的。但也会有不少鱼,在经历过上一年残酷的物竞天择后,活成了老油子。这些老油子,会竭力克制住本能,尽量保存好体力,潜藏于深水与浅水的交界处,等待水温真正回暖的那一刻。它们很狡猾,要钓它们非常不容易,这就需要极大的耐心去搜索去逗|弄,同时合适的竿、饵和组线缺一不可,恰当的手法尤其是关键。” 好比她适才用VIB,一般的手法是抽|动钓竿,使饵头部的内凹和斜面极快极轻地撞击着水面,撞出仿佛被大鱼追赶得仓皇逃窜的水花;饵身外部的赤金色镭射涂层,还会极大刺激到水底下的鱼。 初时她也是如此,不过随即她就降低竿头、下调深度、调整拟饵的泳姿,利用湖底坡度缓慢拖曳、低频旋绕——每一处细节她都控制得极精妙。 深湛的水下十几米,仿佛她就是那只饵,一点点诱|惑着饿极的小嘴鲈,出动、追赶、最后吞掉她! 可这些光靠说是没用的。一如张继科马龙们就算告诉你怎么上旋下旋削球擦网你就能拿到奥运奖杯吗? 理论说到底是讲给小白们装逼的。 她若想装逼,仅同一水域同一水层同一鱼种,就能讲出N种不同的钓法。 偏偏她不想。 这样,草草解释一通桑湉就闭嘴了。任戴维一脸大写加粗的服,喃喃念着“太不可思议了”。 时间已是下午两点钟。从六点四十开始连续作钓逾七小时,桑湉自是极疲惫。 戴维累倒是不累,却又渴又饿眼晴都花了,见桑湉自驾驶位右侧的储物箱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包鳕鱼片,戴维乐得就差没上手去抢了。 要说桑湉也有点儿小坏,既然整包鳕鱼片都给戴维了,就让他踏实吃着不好吗。 她偏要待戴维吃进肚一片了,方悠悠提醒戴维道:“咦,你撒完尿没洗手就吃东西啊!” 戴维那个窘跟气呐。 其实他一个大男人,还长年户外的,于这些细节上向来很马虎,不过被一个丫头直剌剌道出就太戳脸了,为表报复,戴维不顾风度磨着牙齿问:“你一天没小便,不憋啊?” 桑湉扬扬唇,仍是悠悠答:“我有穿成人纸尿裤。” 戴维:“……这样啊。”他了了。 没报复成桑湉,戴维继续大嚼特嚼鳕鱼片。他当然有问桑湉你为什么不吃哩。 桑湉的回答是她不饿。 戴维吃得愈加不客气,抽空还问她:“这鱼片哪儿买的?真好吃!” 桑湉:“我一个朋友临出发前给我准备的。哪儿买的我也不清楚。” 说着她又翻出罐咖啡扔到戴维膝盖上。 戴维道声谢,见咖啡罐上全部是日文,问桑湉:“你之前一直在日本吗?” 桑湉点点头,开始拾掇起钓具。 戴维:“难怪你是在日本报的名。”又问,“你在日本待了多久了?住在日本哪个城市啊?照你的年纪,还没完成学业吧?你在哪儿念的书?大学申请得哪一间?” 戴维的问题太多了,可惜,他没开摄像机。 于是桑湉毫无负担地直接来一句:“对不起,这些与比赛都无关,所以我有权不回答。” 雪势此时已渐小,风势也渐弱。拾掇妥渔具桑湉发动引擎向南驶。 戴维起开咖啡四处张望了下:“我们这是去下一个钓场吗?” 桑湉摇摇头:“不。回去。” 戴维惊得连咖啡都忘了喝:“回去?为什么?才两点过十分!” 距规定的称重时间还有将近俩钟头,以她的钓技哪怕仅仅再钓一小时,都极有可能抵上其他钓手半天的上鱼量。 “我累了。”桑湉简短道。 戴维瞪了她好一会儿:“你太任性了……” 谁比赛不累呢? 不累的那还叫比赛吗? 甭管桑湉的回答是不是敷衍,戴维还是头一次,遇到钓手这么早就撂挑子。 回程桑湉没有走原路,而是自南转西绕了个不小的弯儿,戴维以为她要“路过时顺便”为明天的赛事找一找钓场——那也行啊戴维忖,有备无患嘛。 结果老LOWE开得确乎是不快,桑湉却丝毫没有停下探探鱼情的打算。 “你不找钓场了啊?”戴维忍不住问桑湉。 桑湉嗯了声:“前两天找过了。” 分卷阅读2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前面那处浅滩现在没有人,还剩一小时,要不你过去再试试?” 桑湉依然那句话:“不了。我累了。” “万一再上一条大鱼呢?”戴维再接再厉地激励她。 桑湉开启麦兜模式还是同样的话:“不了。我累了。” 戴维被噎得没脾气,灌了半罐咖啡到底不甘心:“你就不想杀进前五强?” “想啊。”桑湉漫不经心道。 戴维顿足:“想你还不接着钓!”不过不待桑湉说什么,戴维已替她说出了,“好好,你累了,我知道!” 戴维真的知道么? 目视前方桑湉想。 他知道她为了这场比赛做了多么长久而充分的准备吗? 他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的从容与自信绝非平白无故的么? 是星野老师教她的:对手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对手缘何强大茫然无所知。 如是在很早之前不独亚洲区排名赛榜上有名的职业钓手们,举凡当今路亚圈叫得上名号的钓手们,他们的教学视频、比赛视频、采访视频、表演视频,只要是能找到的,她都已下狠功夫吃个透。 比如小早川,仗着一流装备总能抢到最佳的点作钓场,手法迅猛且刚烈,惯用亮片和MINNOW。 而何为最佳钓场呢?就是鲈鱼的密度非常大,这样亮片的优势才会发挥到极致。 MINNOW他也只用浮沉型,泳层通常在1.2m到1.5m之间。 为什么? 因为小早川不必搞深水搜索那一套,以现有资料看,他也几乎没在深水区域做过钓,近两年他参加的赛事地点亦都在北美区。 拿星野老师的话形容:“对付那里的对象鱼,压根儿不必slowly retrieve。简单几下jerk、jerk、twitch——ok,呼啦啦来一群!” 所以盛名之下其实难负。在桑湉心目中,她从没把小早川视作对手过。其他几名暂时排她前头的职业选手们,就更不为惧了。 他们路亚的手法和思路太僵化,对探鱼器的依赖亦过于重。就贝诺勒尔湖的实际情况论,桑湉最保守的估计是,她今天能冲进前三甲。 至于明天,夺冠分站排名赛,可能性占九成。 而事实上,桑湉的估计的确是保守了。 贝诺勒尔湖五月十二日,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半,本届AOTW亚洲区分站排名赛所有钓手的渔获称重毕,六号选手桑湉以单日总重109.28磅,累计总重344.24磅的好成绩,不仅再次勇夺单日|日冠军,且一口气撵上早前的排名冠军小早川,以0.2磅之差高踞在榜首。 可以这么说,就算她只比小早川的渔获份量多出一丢丢,就算明天的比赛小早川能一雪今日耻,小早川“亚洲路亚第一人”的神话,亦都被桑湉打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竞技类题材本身就冷,我还写了个冷中之冷的钓鱼…… 所以这坑真冷啊…… 嗯,昨儿个立夏,大伙儿热就来这坑凉快下~~_|| ☆、第 10 章 对这个结果,桑湉无所谓满意不满意。日冠军上台致辞时,她也仍旧一副高冷脸。 便连致辞内容都与头天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谢完她的好运气与好体力之后,淡淡又道句: “没错,我的确喜欢‘大家伙’——我也能钓到。” 说完中文用英文,尔后她又去一旁捧起她钓获的冠军鱼。两道英挺飞扬的野生眉,自带一股不羁凌然的睥睨。 台上台下一众男人们包括胖Brayden在内,唯觉啪啪被打脸。 可大家还是不怪她,甚至鼓掌最热烈的是小早川。 “桑桑——” 桑湉甫从称重台跳下,小早川即扑过去喊她,“等明天比赛结束了,我们找机会交流下可以么?” 他用得是中文,尽管荒腔走板发音hin奇怪,尽管他晓得桑湉是在日本报的名,但其中的诚意和尊重,桑湉懂。 “好。”桑湉礼貌回了句。 小早川立马鞠躬道谢谢。 一旁角落里,傅衍问老丁:“他干嘛要叫她桑桑?他们很熟么?” 老丁挠挠头:“我上哪儿知道啊……” 傅衍委屈地撅撅嘴:“我叫她妹子她骂我,人家叫她桑桑却没啥……难道因为小早川是小日本,就可以给她起昵称?” 范晓光听不下去了:“拜托,傅哥你搞清楚再给人扣帽子不行吗?——‘桑’,在日语里表达的是对某人的尊敬,类似汉语里的‘女士’或‘先生’。她姓桑,后头再加桑,就是桑女士、桑小姐的意思。” 范晓光解释完,犹嫌不足又补了一记刀:“真是受不了你啊傅哥!你那么多趟岛国白去了。难怪她要骂你爱国贼!” 傅衍捧心表示受到一万点暴击:“那他直接喊她‘桑小姐’不就完 分卷阅读2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了嘛!既然他会说汉语!” 范晓光反驳:“有区别吗?” 老丁自己怼傅衍行,却见不得别人怼傅衍,遂打岔和稀泥:“小早川怎么好像一点不生气?” 始终默默吸烟的苍海这时插了句:“受呗——好比美苏当年对日本人那么狠,反而打得他们服服的。” 是啊,能不服嘛。 比赛第三日,除桑湉外一众选手的钓获,可谓“惨不忍睹”四个字。 拿苍海来说,他凭借装备一流的TRITON路亚艇,先后占据了四处极佳地点作钓场,全天下来却不过中了三条小鲈鱼,总重10.21磅。 小早川装备也一流,咬口相对算好的,总重亦只有18.74磅。 其他选手则要么只上一尾鱼,要么干脆打空军,还有一位老兄居然落水了…… 恶劣至极的天气与水情,大家应对起来无一不懵逼,独桑湉钓获了109.28磅的大鱼袋,对此没sei不服气,但也一致很困惑。 众人先后返回到驻地,既不嘟囔要睡觉,也不张罗要饭吃,一股脑拥到胖Brayden的房间,欲一睹桑湉路亚的奥秘。 胖Brayden的房间哪里挤得下如此多的人?遂轰大伙儿回去先休息:“等戴维剪辑完就上传到官网!”胖Brayden承诺道,“不会有太多删减!我保证!” 毕竟AOTW发展到迄今,影响力早已是世界级,胖Brayden清楚此刻全球有多少发烧友在翘首期盼着排名赛视频,就有多少巨大商机在隐藏。 桑湉又是历届AOTW最吸睛的一匹小黑马,从昨天她杀入十强的消息发布后,到今天这一天,官网的访问量,是过往数天的八倍。 而AOTW不造星,胖Brayden所代表的AOTW主办方亦非刻意帮桑湉在造势,他们只是想给真正优秀的顶级钓手们平台——让他们尽可能发扬路亚精神,同时成为全球fans的英雄。 戴维不负重望,很快就把视频剪辑好并上传到官网。一时间驻地几乎所有人都窝在各自房间守着笔记本或平板,专注观摩桑湉的战况。 这其中自然包括褚轻红。她白天冻够呛,勉强撑到回驻地,两只脚都木了。摄像师陈凯也算体恤女同胞,自告奋勇要给她打点热水泡泡脚,幸得锅炉工Aries提点万万不能够,方折转林中铲了盆雪。 照陈凯的意思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他又没什么直男癌臭讲究,就他给她搓搓脚得了,否则真得了冻疮,以后有得她罪受。 褚轻红却无论如何不同意,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人情债是那么好欠好还的么?” 陈凯犟不过她走了后,她咬着牙一狠心把脚探到雪里头,这才捧起iPad看视频。 视频里,桑湉顶着风冒着雪,一身连体下水服,独伫水色苍茫中。 这情景对于中国人而言,很容易就联想起那句“孤舟蓑笠翁”。 而她抬臂扬竿时,优雅似巨禽在展翅,静候不动时,又如一株笔直屹立的松,控竿回轮时,一派自在与从容,一旦有鱼咬口及至鱼儿破出水面那一刹,特写镜头下,她微微眯起的黑眼睛,让人意识到:她哪里是蓑笠翁? 分明是高踞食物链顶端、仿若白头海雕般强悍的物种。 视频忽而停滞了,大概访问的人太多,官网瘫痪了吧? 画面定格在桑湉摘掉面罩的那一秒,青春无敌的脸,即便纯素颜,匀亮清透的肌肤也经得住任何挑剔目光地检视。 放下iPad褚轻红摸起一旁的手机,划开屏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桑湉的号码,踌躇良久她用英文敲下一行字:『嗨,睡了么?』 随即她在发送号码处又输入0081,继而发送。 等待回复的心情颇像好多年前暗暗倾慕某男神,辗转要到人家企鹅号,总算好友验证通过了,状似云淡风轻地搭了个讪,结果对方企鹅头像明明亮着却揍是不回话,那个急那个忐忑哟。 我这样si不si有点傻? 褚轻红略微自嘲地质疑着。 一忽儿又想起早晨她软磨硬泡问桑湉手机号码时,桑湉其时那表情,竟有点儿“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的霸道总裁范儿。 所以,她总忍不住跟她撒娇是有道理的。 谁让她那么强,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是想依赖,又想多得一分她的纵容与无奈,仿佛自己……也是可被娇宠的。 桑湉的信息隔了七分钟才发回来,简简单单就一中国字儿:『没。』 褚轻红遂也转而用中文:『我以为你手机不识别中文呢……那你平时跟人用中文互发消息吗?』 这次桑湉很快回复了,俩字儿:『偶尔。』 褚轻红又问:『你现在在干吗?』 她以为桑湉仍旧会很快回复她,不料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小时,桑湉都没再回信息。 褚轻红有点沮丧地想,这就不理人了吗? 外头突响起敲门声。褚轻红一 分卷阅读2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双脚还踩在半化不化的雪水里。“谁?”她不耐烦地问,一壁忙乱乱拽了条床角搭的毛巾擦干脚。 “是我。”隔着一张门板桑湉的豆沙喉听起来愈低沉。 褚轻红又惊又喜跟只兔子似的猛地蹿出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褚轻红问完即瞟到桑湉左手拎的一捆细树枝,适蓦地省起早上桑湉曾说过,晚间要来帮她生炉子。 “你还真来了啊……”褚轻红喃喃道,她以为桑湉不过是顺嘴说说的。 被雪水浸泡太久的脚,此刻倒是恢复知觉了,然而又刺又痒又蛰得慌,如是开门时的喜悦神情秒化作痛苦,“桑桑,”褚轻红哀哀地,“我脚好难受……” 桑桑。小早川嘴里的“桑桑”是何意,褚轻红自然是懂的。她这一声桑桑是否是彼桑桑?没关系,没有人会在意。 桑桑。这个称谓多好呀,不会像连名带姓那么硬邦邦,不会像湉湉那样太嗲气,亦不像桑小姐那样太疏远。 桑桑,她喜欢这样称呼她,可敬可亲还有松尾芭蕉“古池塘,青蛙跳入水中央,一声响”的利落和轻巧。 不过桑湉才不管褚轻红怎么称呼她,她的注意力全在褚轻红的脚上。不用问,肯定是白天冻到了,瞧瞧脚背脚趾那颜色,都紫中带青了。 桑湉一向不是啰嗦的人,至此也不禁叹一句:“你说你何苦跑来受这罪?” 来就来吧,倒穿得厚一点暖和一点啊,嘚嘚瑟瑟整双中看不中用的长皮靴,不是找虐么! 余光瞥见褚轻红眼圈又红了,桑湉不待她开哭腔赶忙道:“我先把炉子弄起来,再回去给你找点治冻疮的药。” 提溜起炉盖上的化妆箱,桑湉扫了一圈发现实在没啥地方可归置,索性塞在褚轻红怀里头:“我说大小姐,干站着脚更疼,不如你把屋子收拾下?” 炉膛里火苗很快蹿起来,室温虽不见得立马升高给人的心理感受却极暖。 褚轻红开心得不得了,边吭哧吭哧四处拾掇杂物边热切感慨道:“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你不知道,之前我每晚都要冻醒五六回……” 拍拍手直起身,桑湉稍显无语地望着她,她也真是能将就,更难为她还笑得出。 被桑湉这样不发一言地望着,褚轻红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头,然后一挠头方察觉:“咦,你洗过澡还是洗头啦?” 桑湉说:“随便洗了洗。”比赛一天她身上又汗湿了两层衣,不洗根本受不了。 “那怎么不绞干头发再过来?这样很爱感冒的!” 桑湉淡淡瞥了眼褚轻红,没回答,只是道:“我回去取药,等下来。” 褚轻红很乖地应了声,又叮嘱:“记得戴顶帽子哟!” 临出门,桑湉问:“你今天还去大号么?”去的话,她就一并带上她的手电匕首兵工铲。 褚轻红抱着一堆衣裳拧着眉头纠结了好半晌:“不去了吧……我、我、我一天没吃饭,没——” 没得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蛮喜欢褚轻红这种性子的小妞儿的,夺软夺可爱…… ☆、第 11 章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外表瞧着冷冰冰,说话又毒舌,但只要你稍稍示个弱,TA就宠文模式全开了。 褚轻红觉得桑湉就是这种人,尽管她时常表现得不耐烦,再次回转来还一脸嫌弃地踢踢桌脚问:“收拾了半天,你就收拾成这样?” 然而她不仅带来了冻疮药,还带了两箱清水和一堆小锅小碗小菜板,另有几只番茄与牛肉。 “哪儿来的西红柿?” 褚轻红很激动。自打到了贝诺勒尔湖,除了汉堡三明治里头夹的菜,她就没见过整只的水果或蔬菜。 “问Carter要的。”放下装满清水的活鱼箱桑湉答,“牛肉也是。他们昨儿个烧烤剩下的。” “我能不能先吃一个啊?”褚轻红咽着哈喇子问,她觉得这会儿的她像极了一部老电影里头的女主角,为了一个大苹果,给男人睡下也没啥。 桑湉有点好笑地捡了个番茄扔给她,脱下羽绒服,视线逡巡一圈儿再表嫌弃道:“你对居住环境的要求还真是蛮低的。” 褚轻红吮着番茄酸甜爽口的汁液,呜呜两声作抗议。桑湉摇摇头,自己找地儿把衣裳搁好了。 麻利烧上一锅水,桑湉抽出匕首铺好菜板切牛肉。她的匕首很锋利,她切肉的动作很娴熟,不一会儿牛肉就炖上了。她又给褚轻红调冻疮药。 冻疮药装在一个扁扁圆圆的小硬纸罐里头,倒出来巴掌心大小、半寸来厚、白色石膏状,褚轻红边吃边不忘拿指头尖儿杵了杵,问:“这么硬?得怎么弄开啊?” “用酒。” 酒也是桑湉适才问厨师Carter要到的,当地产的伏特加,还剩了个瓶底儿。 拿小碗倒好酒,桑湉用匕首切了一小块白色石膏状的药,泡在酒里头,然后把小碗搭在炉盖的边缘,边用炉 分卷阅读2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火烘,边用匕首打圈儿搅。 屋子里很快弥漫起浓烈呛人的酒味,随着白色药膏的融化,酒味里又掺进一丝古怪的药味。 褚轻红一天没吃饭,嗅觉贼灵敏:“好难闻!” 她屏息,啃了一半的番茄也放下了,只顾捂鼻子。 桑湉没理她,埋头径自把药膏和酒液搅匀了,待到碗里黏稠混合物冒出热气儿:“坐床上去。”她命令,“脚往前伸点!鞋拖掉!” 旋即就是声惨叫。 接着是一波惨叫。 褚轻红哪里会料到,那被酒化开的膏体,不仅热,还辣得让人扛不了! 出于本能她向后竭力缩着脚,桑湉一把摁住她,冷冷斥:“不许缩。闭嘴!” 褚轻红冷汗都下来了,压抑着声音哀嚎道:“好辣啊桑桑,这个药好辣,呜呜,我的脚会不会被辣掉……” 凭她那点力气如何拗得过桑湉?两只脚踝被桑湉一手就禁锢得牢牢的。 半蹲在床前桑湉另一手蘸满黏稠膏体迅速涂遍她双脚,语气不善地又斥道:“叫什么!难道我不辣?” 这句话很管用,褚轻红立马不嚎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掉下来:“对不起桑桑,是我拖累你……” 桑湉简直要被她气乐了,上个药而已,她至于么! 不过见褚轻红哭得抽抽答答一副可怜相,桑湉还是道:“没关系。但你没有雪地靴之类厚点的棉鞋么?” 褚轻红抬手胡乱抹了把泪:“有倒是有,就是上镜不好看,显得腿好粗,人还矬矬的不精神。” 桑湉挑挑眉:“你不会让陈凯只拍你上半身?” 褚轻红瘪瘪嘴,止泪嗫嚅着:“万一跟人并肩站,不是还有身高差……呢……吗……” 见桑湉眉毛放平面无表情以表达她的不以为然,褚轻红又瘪瘪嘴:“好啦好啦,人家明天穿雪地靴还不行嘛。” 药膏涂完桑湉站起身:“找双袜子套上,明天早晨洗掉,以后别再冻着。” 褚轻红:“这就好啦?这什么药啊?这么神奇!” “神奇谈不上,总得你注意保暖才有效。” 端起褚轻红刚刚泡脚的盆,里头雪已全部化成水,桑湉推开窗户泼到屋后的大片空地里。 冷风伺机灌进来,卷起她蓬蓬的鬈发在鬓两侧飞扬,关窗时她顺手抹了把窗台上的灰,瞬间微蹙的眉心恰被褚轻红捕捉到,“我、我一会儿就擦……” “算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了。”桑湉淡淡语气不掩揶揄,“何况你自己都觉没什么。” 活鱼箱里有折叠饵料碗,桑湉拈碗舀水就盆冲着手。 褚轻红问:“你手辣吗?要紧吗?会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 桑湉反问:“你脚怎么样?” 褚轻红咬着嘴唇感受了下:“好多了。”又道,“仔细想想,其实就抹到脚上那一刻火烧火燎的辣,挺过去,就好了。现在热乎乎的,蛮舒服。” 桑湉嗯了声,换左手拿饵料碗冲右手。 褚轻红问:“我明天还要再上这药吗?” 桑湉:“视情况再定吧。”洗完手扔下饵料碗她去看牛肉锅。 褚轻红:“你跟我一起吃点么?” 桑湉:“不,我吃过了。” 锅里的汤已开,噗嘟噗嘟冒着细小的泡。牛肉的味道覆盖了室内残留的酒味和药味,暖暖的,香香的。 桑湉自裤兜里掏出一小包跟Carter要的调味料,慢慢撒在肉汤里。这一来可不得了了! “不行了桑桑,我要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了!”褚轻红光着脚丫撅嘴嚎。 桑湉瞥了褚轻红一眼,她刚刚哭过的脸,眼泪把带了一天的残妆弄得更花了:“你还是赶紧穿上袜子吧,然后洗把脸。” 吞掉一口口水褚轻红摊手道:“刚才收拾得太急,忘记袜子塞哪儿了。” 桑湉埋头切番茄,彻底懒怠再睬她。 牛肉汤里加进番茄后,褚轻红干脆窝成一团哼起来,哪儿还有一点昨天初与桑湉搭话时,作为钓友界着名女主持的矫情与矜持。 木板做得墙壁不挡味儿,褚轻红左右两个房间的人此际亦都抽了抽鼻子—— 一个是陈凯,他住褚轻红左侧隔壁间。一个是苍海,他住褚轻红右侧隔壁间。 老丁恰巧也在苍海屋里头,俩人儿正对住苍海的iPad刷官网。 他们都是一天没正经吃过饭,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腔。 肉汤浓郁的香气顺着板壁缝隙飘过来,杀伤力嗷嗷地。 老丁不禁有气无力地哀叹:“真想过去讨一碗……胃疼,苍海我胃疼……” 行军床头葛优瘫的苍海闻言乜了他一眼,老丁明白他意思,竖起食指到唇前,笑着“嘘”了声。 木板壁岂止不挡味儿,隔音效果更约等于无。由此从桑湉进了褚轻红房门起,他俩便始终在支棱着耳朵听热闹。 嘛?你说大男人偷听小姑 分卷阅读2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娘聊天儿会不会太low太猥琐? 冤呐,他们可不是故意哒! 还好心悄声儿以免人姑娘会尴尬。 多体贴哪他们,是吧! 那头儿褚轻红还在絮絮叨叨跟桑湉废着话。 老丁压着嗓子用气声儿跟苍海笑:“我微博关注了这女的,你不晓得喔唷那个傲娇文艺哟,不料私底下这么逗……你说她不会是被那谁掰弯了吧?” 苍海没言语,清澈的琥珀色瞳仁专注望着时断时续的视频,半晌答非所问地也用气声道:“她今天全部是在深水区做的钓。” 老丁的眼睛也没离开过显示屏,当即咂咂舌:“可不是。这钓技,也是没sei了!” 顿了顿老丁又补充:“她不到三点就回了称重点。Brayden问她干吗收得这么早?她说她累了。Brayden开始还嘟囔她不该浪费宝贵的时间,等见着她的大鱼袋,何止Brayden大家全特么傻眼了!单日渔获109.28磅,不要说在这鬼地方,去年的塞格林杯大师精英赛,决战那天天气那么好,水情鱼情也都杠杠的,Rick.Clunn作为冠军得主也才钓上了85.74磅。” 老丁说到后来就差没献上膝盖了:“这丫头,不是一般的牛逼啊!不过——” 老丁搔搔头:“有一点我特困惑,你说她既然钓得这么好,理应初赛第一天就高踞在榜首,但现在回想她之前明显藏实力,好像……就图个晋级没想要夺冠……” 低低地苍海笑了笑:“女人心海底针,你问我我问谁?没准儿,是想先陪大家玩一玩,横竖她有那能力,先抑后扬也能秒我们。要不,你找机会问问她?帮我也解个惑。” 他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老丁下意识扭头望着他。 他天生好皮肤,不仅怎么晒也不黑,唇色亦呈浅润的樱粉色,明明吸烟牙齿却极白,低低一笑间,樱花粉里微绽一星珍珠净白的芒。 老丁脑子有一霎不由打了个岔儿——或许,这就是俗话说的“扛造体质”吧? 木板壁那头儿褚轻红又在磨桑湉装微信,理由是装了微信她俩就不用再花一元一条的国际短信息费了—— “大陆上不了Line,翻墙费劲不说,还经常翻不过去。你回日本的话却可以微信,以后去南美北美或任何一个地方打比赛,也都可以微信。这样我们联络起来既快捷又省钱,何乐而不为?” 没听到桑湉说话,褚轻红隔几秒又唧歪道:“难道你不想理我了?难道从这里分别后,我们的缘分也告完结了?” 还是没听到桑湉说话。 老丁凑到苍海耳旁调侃:“这小主持磨人的功夫一流啊!在我大天|朝,欲泡男神或女神,关键性的一步可不就是得互加微信嘛。” 屋那头儿褚轻红忽兴奋地叫:“哎呀我就知道桑桑你舍不得不理人家啦!好好我给你装我给你装……喔你没设锁屏密码……嗯嗯,不就是微信嘛,很好下载哒!” 苍海至此也不禁谑笑:“……耳根子可真软。” 老丁则摩挲着下巴嘀咕:“怎么才能想个法儿,把她拉进咱钓友群来呢?” 官网上的视频总算播完了,最后一帧画面是桑湉对称重台下一众男人酷酷宣告: 我的确喜欢“大家伙”——我也能钓到。 就此老丁正要再发表一番感言,隔壁忽响起礼貌而节制地敲门声。 “笃笃笃”。 褚轻红问:“谁啊?” 来人缓道:“我是台湾达亿瓦渔具的姜郸。请问桑小姐现是不是在这里?我们有事想跟桑小姐谈一下。” 那头儿桑湉尚未答好或婉拒。 碎嘴子老丁已又叹:“这是今天仅我看到、听到的,找到她的第四个赞助商。 ☆、第 12 章 听到姜郸说自己是达亿瓦渔具的,褚轻红的嘴巴张了张。 这家公司她是知道的,业界有名的肯砸钱,仅去年一年给“开心垂钓”的广告费,就是1000万人|民|币。 如此大手笔,连“开心垂钓”的老总都奉人家为上宾。 褚轻红觉得……桑湉若是能与他们签代言,那桑桑的起.点真是太!高!了! 褚轻红很兴奋,瞄一眼桑湉的手机,微信恰好装妥了,她把手机递还给桑湉:“去吧去吧!等下我去找你,告诉你具体怎么弄。” “不用了。”桑湉没有接手机,走到门前拉开一半门板,“对不起。”她对外头的姜郸说,“我想等明天排名赛总成绩确定了,再考虑代言的事。所以抱歉,您先请回吧。” 姜郸脸上依然挂着诚恳的微笑,像个和言劝说的兄长:“桑小姐,我明白您意思。您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相信您未来的职业生涯一定很辉煌。不过我们老板说,无论您明天排名是升还是降,他允诺给您的代言费,都是目前最高最合理的。” 这话褚轻红就不乐意听了——咋地,是嘲讽她的桑 分卷阅读2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想挂起来卖高价儿吗? 隔壁间老丁也轻轻嘿了声。 苍海没什么表情弹出一支烟。 桑湉静静望着姜郸掀了掀唇角:“台湾达亿瓦是吧?我听说过贵公司,主打的‘名捕系列’VIB号称金属饵巅峰之作,年销量连续三载全球第一,远超其它老品牌。” 姜郸笑意愈明朗:“桑小姐有用过我们的产品吗?” 桑湉点点头。 长廊最里权充食堂的最大一间木屋这时有人用英语喊:“开饭啰!”又喊:“今天是意面!” 哦呀,真是好惊喜,Carter原来不止会做汉堡三明治! 四下里一时不断响起房门开关和欢呼声。 褚轻红左右几间小木屋,却都没动静。 ——敢情大家都在竖着耳朵听壁角。 一阵子的喧吵过去后,桑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用过名捕系列MV01到04的VIB,外形的确很养眼,浅水区泳姿很灵动,但全水层搜索不精确,水深5.5米以下悬浮性不稳定,锯齿形跳底动作发挥不到位,Viation的功能说实话,离‘巅峰’二字差得还太远。” 姜郸笑意僵住了。 桑湉其实也没刻意讽刺或挖苦:“当然名捕系列卖得好也在情理中,毕竟,广告攻势在那儿呢,大家又都拿它当水面系。” 老丁:“卧槽,丫头又在打你脸!” 苍海点燃香烟悠悠吸一口:“难道你会用‘名捕’钓底么?” 老丁第一反应想拉硬,到底老实摇摇头:“不会……” 苍海吐出串烟圈,唇峰分明的嘴,绽一抹灿若早樱的笑:“所以,sei也憋说sei。” 那头儿姜郸尚自不甘心:“这么说,桑小姐是没看上我们的产品咯?” 桑湉:“不敢。贵公司绑毛钩的创意还是很标新立异的。” 屋里褚轻红噗嗤一声,察觉不妥立马又憋回了笑。 姜郸扔下句告辞,讪讪地走了。 关上房门桑湉回身拿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主界面。 褚轻红指着自己的头像道:“千万别取消我的置顶星标啊!” 桑湉随意扫了眼:“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 这无意中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褚轻红简直不能更爱听,当即眉开眼笑冲桑湉比了个心。 桑湉无奈瞅瞅她,到底叮嘱道:“你还是找双袜子套上吧。”转头又去看了炉上锅里的肉:“你早点吃早点睡。我回去休息了。” 将出门,褚轻红忽而叫住她:“桑桑!” 桑湉驻足:“嗯?” “你能不能……能不能……”褚轻红期期艾艾的。 “说!”桑湉眉头轻蹙,催促她。 “我想跟你合张影,发到微博上……可、可、可以吗?” 桑湉想了想,走回到床边,床头柜零七八碎的杂物堆里头,有一包卸妆湿纸巾。 “先擦擦脸吧。”她把湿纸巾扔给褚轻红。 褚轻红接住湿纸巾却不动,仰脸望向她的眼神,执拗认真像个小孩子:“你……不介意我在‘利用’你?”褚轻红轻声问。 短短两日相处,她是真的视桑湉为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也真心想跟桑湉作闺蜜,然而有些事情她也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或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诚相对。 桑湉纤长睫毛下的黑眼睛,在褚轻红赤着的涂满药膏的双足上快速逡了圈儿。 “不介意。” 她语气淡淡的,随即在行军床头搭边坐下来。 …… 发生在褚轻红房门口的这幕小插曲,仅半顿晚饭的工夫,就传遍了华人钓手圈。 众人起初的反应与老丁一个样,都是:握草,脸好疼! 因为桑湉那句“大家又都拿它当水面系”,算是把他们集体嘲个遍。 可紧接着,众人就纷纷吐槽起达亿瓦姜郸说话不厚道。 “摆明了瞧人年纪小,以为眼皮子也浅呢。” 一个来自湖北的选手,叫大勇的,如是道。 傅衍自打头晚被桑湉霸气修理后,抖M体质暴露无遗:“就是就是!”他边吞意大利面边附和,“他也不想想,我偶既然钓技那么牛,耐心自然也是杠杠滴。他们迫不及待地抛饵,是他们沉不住,我偶可不稀答去咬钩!” 一旁老丁嗤地嘲讽他:“损塞吧!还‘我偶’!啥‘我偶’?挺大个男人你就不嫌臊得慌?!” 傅衍回敬老丁一白眼:“技不如人就得服!找机会我一定要向我偶好好讨教下!” 面条咽下傅衍不解气,叉子敲着盘沿儿又揶揄老丁道:“不管咋地我也是参加过AOTW的人!看到没,这面条儿我吃几盘都不花钱,你吃一盘五美元!” 老丁也不跟他多废话,当即伸手抢过傅衍剩了一多半的面:“那么麻烦你去跟Carter再要一盘不花钱的面 分卷阅读2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没吃饱。这盘归我!” 傅衍瞪眼:“哎我说你这人——有钱自费来卖呆,没钱买面条儿?” 老丁悠哉执叉卷面条儿:“我是好心——别你五百美金报名费,只平白给人垫个底儿。” 简陋木餐桌另一头,也自费吃面的范晓光始终在埋头看手机。 “诶傅哥!”范晓光忽轻叫,“开心垂钓那女主播更博了,居然还是跟你偶的合影。” 坐在范晓光左侧的苍海闻言探过头,果然褚轻红刚PO了张自拍照在微博。 照片没有过分PS,仅加了浅浅柔光略微修饰下褚轻红憔悴的脸。 照片里桑湉与她肩并肩挨坐在一处,褚轻红笑得柔情蜜意的,桑湉肃着一张脸。 照片不止有一张,另一张是褚轻红白色药膏下稍显青紫的脚。 作为一向坚持以文艺范儿示人的女主播,褚轻红还附上博文感慨道—— 『东西伯利亚料峭的春寒虽冻伤了我的脚,外冷内热的桑桑却暖了我一颗异乡漂泊无助的心……』 “呵。”苍海抿唇轻笑。 他牙要酸倒了。 傅衍老丁都放下叉子翻手机。同桌其他几位钓手也都火速刷微博。 傅衍说:“好想跟我偶同框一次啊!嗷!” 老丁说:“那就去求她呗!切!” 大勇说:“明天确定名次后,Brayden会组织选手们大合影。” 傅衍说:“到时我要挨着我偶,你们sei都不许跟我抢!” 老丁不屑扯了扯嘴角:“你偶明天有95%的机率坐稳排名赛冠军,到时能让你这渔混子挨她旁边儿——才怪!” 傅衍捶胸摆出一副受到暴击的表情:“老丁,从现在起我要跟你友尽!我是认真地!” 范晓光幽幽来一句:“就算你偶不推开你,Brayden也不会让你挨她的……” 傅衍猛喘一口气:“小范,来的路上我白给你晕车药吃了!” 四川选手小亮这时说:“我在Carter房间看到过整箱的大香槟,Carter告诉我,例届排名赛彻底over后,都会开个庆祝大趴体。” 傅衍握拳:“那我就有机会了!”唰又转向苍海问:“海哥,老丁说我偶有微信?到时你能不能想辙跟我偶加下好友啊?” Carter做得意面出乎意料的好吃。苍海素来挑嘴竟也不紧不慢吃了一整盘。 放下叉子他旋开水瓶喝了口水:“不去。”他干脆道,“我又不泡她。” “低俗!”傅衍忿忿斥,“谁说互加微信就是要泡妞?我们的目的是向我偶学习懂不懂?” 苍海放下水瓶弹支烟点燃:“那你自己就去呗。” 傅衍嗑巴了:“我我、我不是被她撅了一次嘛,再去我心里头憷,怕她又骂我渔混子。” 还在鼓捣手机的范晓光此际又来插嘴了:“海哥,可能、大概,你真的得去跟她套磁了……” “喏!”范晓光把手机举到苍海眼巴前儿,“苍总刚来的微信指示说——集团下属的‘恒天体育’下月要开周年庆,苍总让您务必力邀桑小姐出席作嘉宾。” “操!”苍海吸了口烟用力道。 ☆、第 13 章 雪霁风停后的贝诺勒尔湖春夜,空气清透得仿佛能敲得出脆响。 从饭堂出来苍海没回屋,而是去岸边转了转。 今天是满月。胖大银盘照亮了蜿蜒绵长的湖岸,亦未夺去漫天星斗的璀璨。 贝诺勒尔湖阔大水面犹似一块幽蓝剔透的琉璃,星光月光倒映在其中,又折射入水下几米深,水天一色静美如梦幻。 人置身这样的景况,多糟心都能很快地释怀。 长长吁出一口气,苍海俯身搜罗积雪下的薄石片,欲要打水漂。 不曾想远处忽传来嗤嗤嗤断续轻巧的点水声,苍海起身望过去,原来有人已经在打了。 夜色雪亮,苍海一眼认出那人是桑湉。她穿一件明蓝色羽绒服。羽绒服帽子上一圈丰密的长毛,将她额耳下巴围得严严实实的。小号男款穿在她身上,格外飒爽而利落。 苍海没有躲,也没再往前凑,手揣进冲锋衣口袋,他静静望着桑湉屈腿矮肩右臂舒展平挥,手中薄圆石片金钱镖一样一枚枚次第飞出。 她用得力道极恰切,抛射速度快而稳,薄石与水面始终呈攻角20度上下,自旋角速度亦劲烈。 这样打出的水漂,便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于澄湛无波的湖面盈巧跳跃,起伏翩跹,激起水花微漾,涟漪片片,搅散苍穹下一池滢光。 盯牢一枚薄石,苍海下意识无声数着数:1,2,3……23…… 记忆倏尔飘远,恍若回到多年前那季炎夏,他从国外回家度假,午后燠热绵长,他便去附近水塘钓鱼。 水塘不小,有树荫遮阳的地方却只得一方小角,前后左右十来平,铺 分卷阅读2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着碎石头。 那会儿他刚被人带上道儿,玩得很是四不像,台钓不台钓,笨钓不笨钓,渔具店逛一圈,几千一支的竿子一买一系列,饵料却是胡乱配,漂也不会调。 所幸水塘鱼不少,野生白鱼、葫芦片子唰唰上。他钓得不亦乐乎,瘾头越来越大,未料第七天,有个小孩儿先他一步占据了那块荫凉地儿。 起初他想,一个小屁孩儿,待能待多久?结果那小孩儿还就不走了,不仅视他如空气,且与他各踞一端打水漂。他神烦,问你难道不写暑期作业吗?家里大人许你外头乱跑吗? 小孩儿没理他,继续打水漂。他就又气又笑地想:有本事你学精卫嗨,把地上的碎石头都扔水里去。 那之后,小孩儿天天来,来了就专注打水漂,一打就是小半天儿。他各种威吓哄劝都撵她不走,如是几日他竟渐渐觉有趣,没有咬口的时候就望着小孩儿打水漂。 偶尔他还逗逗她,问你念什么学校啊,念几年级了呀,功课好不好,期末成绩排多少…… 小孩儿开始不说话,慢慢应几声,神情一直淡淡的,一副臭屁的跩样子。 那年夏天真热啊,迄今忆起颈背都仿佛粘着黏腻的汗。聒噪的蝉鸣丝网般,捆得人挣扎不出去。水塘边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日日共处了一个月。 后来……小孩儿走了,他假期结束也走了。 尘烟弥弥,时光惘惘,此刻若非撞到桑湉打水漂,他几乎都忘记了,他曾与一名沉默的怪小孩儿,同度过一个寂寞的长夏…… 桑湉捡的薄石抛完了,湖面又恢复琉璃一样的静与粹。苍海掉头闲闲溜达着。身后脚步嚓嚓,桑湉也在往回走。 桑湉腿长步阔,很快就与苍海愈来愈近。 苍海摸出烟,燃起慢悠悠吸了口,随即一扭头:“HELLO。” 桑湉没吱声,维持原速继续走。苍海也没刻意停步或加速。 两口烟的工夫,桑湉到了苍海身侧,却并未越过他,而是与他中间拉开一尺的远近,放缓步子一起走剩下的路。 这倒叫苍海颇意外。原本他早习惯了这小妞儿的寡言与冷淡。不过,一起走就一起走呗,他又不是傅衍他憷啥。 一支烟吸尽,苍海曲指一弹烟蒂被弹得老远。回手入兜时他摸到两片薄石头,是他适才捡到预备打水漂用的。 很自然的,他将薄石向桑湉递过去。桑湉怔了怔,随即自他掌心拈起两片薄石头。 “你还没谢我——” 苍海调侃语调略带着痞气,但他有最完美的五官和无敌侧颜杀,一双琥珀色瞳仁尤其澈亮至潋滟,戏谑一笑间,仿佛东西伯利亚寒冷的夜都变得明媚而煦暖。 桑湉瞟了他一眼,复眼神厌淡地转开脸。 “呵。”苍海挑挑眉,蓦地出其不意自桑湉手里又抠回那两片薄石头,身一旋,对着湖面利落潇洒地抛出去。 1,2,3…… 薄石在水面斜飞点跃七八下。 桑湉凉幽幽评一句:“你打水漂的技术跟你钓技一样烂。” 苍海丝毫不恼怒,直起身,拍拍手,微微弯起的樱花唇,星月流辉下绽一痕珍珠光。 “小怪兽,你也跟从前一样惹人嫌。” 言罢他大大咧咧扑撸下桑湉羽绒服帽子上的毛,一如许多年以前,他逗那个小屁孩儿。 …… “海哥,刚你跟桑小姐聊啥了?” 横排木屋东数第八间,范晓光一脸好奇问苍海。晚饭过后他久久不见苍海回房间,不放心,出去找,不想竟看到苍海与桑湉并肩在遛弯儿。 苍海哧了声,意思是,“要你管”。 范晓光无奈摊摊手:“海哥,苍总的脾气您知道,他下的指令我敢不听呀?” 放下手里的组线,苍海抬眸笑了笑,瞳仁烁烁如泓波,却幽凉静冷无笑意:“我是来打比赛的,不是来给恒天工作的。你既然是恒天的好员工,you can you up。” 要说苍海这个人,自范晓光认识他的那天起,一向就是没什么正形的,说话浑不吝,行事也乖张,家里公司挂个衔儿,没事儿点个卯,有事儿找不到,倒真应了那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话儿。 对此范晓光也服气,谁让人家是好命公子哥儿? 公子哥儿嘛,就是要像苍海酱审儿,甭管自小到大一路私立名校学费花掉夺少钱,书念完一扔,鱼钓起来没够,再不务正业也有人养。 不过范晓光也发现了,苍海一旦摆起正形来,那股骨子里仿佛天生自带的气场,就会压得他不由自主地一突。 讪讪沉默了好半晌,范晓光才小心翼翼嘀咕了句:“那我回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磨磨蹭蹭到门边,范晓光又猛然想起道:“褚小姐才刚找过来,说明天想做下您专访。我加了她微信,说不管您答应不答应,等下微信回复她。您看……您是答应不答应?” 埋头重新鼓捣起组线, 分卷阅读3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懒洋洋回答道:“看明天成绩再定吧。” 他今天排名上升到第十二,跟排名第十一的选手差2.41磅,跟排名第十的选手差2.44磅,差距这么小,如果明日比赛发挥得好一点,一举冲进十强不是没可能。 但若没进十强还接受专访……就忒没意思了。 “那好。”范晓光不敢再唧歪,做绝对服从状,“我回去就告诉她。您晚安。” 木头门轻轻被阖上,苍海盯着门板在心里说:还用告诉吗?那头一准儿听到了。 微信提示音突然疯了一样响。苍海搁下组线看手机。他在的一个叫“浮生半日”的钓友群正炸锅。 炸锅的原因是:傅衍到外头小解时,拍到了他偶和苍海同行的照片。 傅衍当即发群里,于是无数人@苍海,嚷他出来给说法。 傅衍艾特得最猛,各种桑心表情包狠狠刷着屏:『海哥,海哥,我偶是我偶,你不能捷足先登嗨~』 群主老丁习惯性怼傅衍:『什么你偶是你偶?语文一看就体育老师教的嘿!还捷足先登……不懂别乱用成语好不好!』 东海路亚联盟小方说:『港真,桑偶像理应是大家哒!』 南海路亚俱乐部战鱼说:『对对,海哥可不能独吞!』 …… 苍海叼根烟,一边吸着一边回看群消息。不过一分钟,这帮人就刷了百十条消息。 往上翻到头,他看到傅衍偷拍的照片。照片拍得挺清晰,想必傅衍其时就猫在一旁的犄旮旯。 一张他给桑湉递石头。一张他在打水漂。一张他扑撸桑湉的帽子毛儿。一张桑湉面色微愠地蹙眉瞪视他。 难怪这群汉子要发飙! 将对话框滚动条拖到底,傅衍还在打鸡血一样地艾特他。苍海果断屏蔽了群消息,才懒得理傅衍这逗逼。 老丁闹够了,也退出群聊私信他:『在不?』 苍海悠悠回了个:『在。』 老丁:『群消息看到了?』 苍海:『嗯。』 老丁:『咋回事儿啊你跟她?』 苍海:『偶然遇上的还能咋回事儿?』 老丁:『瞅你俩处得可挺好的哈!』 苍海:『还有别的话唠没?』 老丁:『海哥别生气——有!』 苍海:『那就辈啰嗦!』 老丁:『你跟她提恒天周年庆的事了么?』 苍海:『没。』 老丁:『你哥那头儿能交待?』 苍海:『爱交待不交待!』 老丁:『可是为啥不提呢?』 苍海:『人现在晋级职业钓手了,每出席一次活动都是有偿的。恒天要请她,出场费给多少?路费怎么算?食宿安排不安排?安排的档次低还高?啥啥条件都不开,就让我去请。咋请?白请?以为人是傅衍那种渔混子?不请都自来?!』 老丁按捺再三没忍住:『或者……你哥的意思是……你可以……刷脸请……』 苍海:『滚!』 老丁:『别介啊海哥,开个玩笑嘛,你别生气噻。』 苍海回了个发怒的表情。 老丁回了个讨饶的表情。 静了两秒老丁又问道:『我听说恒天接下来要承办亚洲最高等级的大师赛,会不会你哥想请桑湉出战啊?』 苍海又点一支烟,淡着一张脸,回:『那就看他最高奖金肯给多少了。估计顶大天儿十万人|民|币,小妞儿还未必瞧得上。』 老丁颇感慨:『她现在就像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谁都想上去踩一脚。』 苍海:『卧槽,你丫敢不敢再说得猥琐恶心点儿?!』 老丁:一串“我错了”的表情包。 苍海:『得了得了,我累了,要睡了。』 老丁:『别别,还有事儿呢。“风行者”老万想找你和桑湉做代言,一年你8万,给她12万。』 苍海:『凭啥我比她便宜这么多?』 老丁回了个无奈的笑脸:『海哥你又调皮了……』 苍海:『其实老万只想找桑湉做代言是吧?』 老丁:『不是,他想找你俩,一起拍广告,好打开他们钓鱼服在国内的市场。老万说请不动桑湉单找你也行,还8万,签三年。』 苍海:『那如果我明儿个入不了十强呢?』 老丁:『这个我也问过了。老万说无妨。你卖相好,玩儿得早,在业余圈子里有一号,找你比找不知名职业钓手划得来。毕竟,业余圈子才是渔具用品的主力市场撒。』 苍海嗤一笑:『这帮老狐狸。』 老丁:『??』 苍海:『都特么赶在今儿个来谈代言,是算准了没成气候的选手难要高价么?还一签签三年。我就不说了。傅衍他偶明年只要杀进决赛前十强,衣服上随便缝一PE线的LOGO,就不止二十万。——你说他们不是老狐狸是什么!』 分卷阅读3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老丁:『可是,她也有可能决赛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啊。』 苍海:『是,有可能,但你觉得这可能性大不大?』 老丁没回答,半晌讷讷道:『……海哥……』 苍海:『说。』 老丁:『您恁激动做啥子?难不成真看上那丫头了?』 苍海:『尼玛!我有没有女朋友,你难道不知道?』 老丁:『好好好,您是英雄惜英雄,我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呃,海哥现年二十八,家世好,相貌佳,若说没有情史或对象……你信么?反正我不信。 不过我家女主从来不当三儿,这点甭担心。 哦还有,桑桑终于跟海哥有交集有互动了,为娘我好激动! ☆、第 14 章 次日风和日丽,气温回升。 选手们在称重点码头检查妥装备整装待发。 戴维今天还担任桑湉的比赛监督,甫一跳上老LOWE,就展一口白亮的牙,对桑湉笑着道Morning。 桑湉亦如昨日回了句Morning。不同的是,她眼底多了些许似待熟人的暖意。 引擎发动。褚轻红忽跑过来大声喊:“桑桑!” 桑湉回头。褚轻红对她更大声喊:“加油!” 桑湉点点头。褚轻红再喊:“桑桑,让我拍张照片好吗?”不待桑湉答,她又抬抬脚,“你看,我有听话穿厚棉鞋哦!” 周遭听得懂汉语的都爆笑。 桑湉也不禁一莞尔,然后摘下面罩和偏光镜。 褚轻红急火火掏手机。一旁陈凯和其他媒体也赶紧架起大单反。傅衍缩在人群中,亦激动地用手机忙不迭连拍。 斯时,太阳刚升起一小半,朝霞却已如万千花蕊烂漫了无垠碧波。 霞光中,镜头下,桑湉带着未泯的、难得一丝浅笑的脸,不仅格外的夺目与鲜焕。 那两道飞扬秀挺的眉,那一双乌黑静邃的眼,尤其于无声中尽展她峭拔的气势,与飒飒凛冽的英姿。 几十艘路亚艇争先恐后驶出去。老LOWE落在了最末。 戴维眼巴巴盯着前头翻卷的水浪,叹:“昨天那个赞助商要借你一艘Skeeter,你怎么没接受?接受了多好,就不用开这笨家伙了。” “我会因此被挤出十强么?”桑湉淡淡反问道。 戴维眨眨蓝眼睛:“那倒是不会。” “所以,开LOWE还是开Skeeter,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LOWE以100迈的时速前进着,桑湉今日倒没一味地往深水区扎。 气温回暖得太多,水温就算仅升不丁点儿,敏感的鱼儿们也能确切感受到。 这样若还去深水区作钓,未免太过恃强托大了。所以桑湉也希望能找到一处相宜的浅水区,可惜,称重台码头出来一路向北,老LOWE途经的所有目测适合作钓的水域,都让人捷足先登。 坐在副驾驶位,戴维频频惋惜,桑湉倒不慌不忙的始终镇定模样。 再行得里许,前方有一小岛,岛南侧礁岩滩是小早川在作钓。 小早川很热情,大老远看到桑湉直摆手。 桑湉打开大灯遥遥对他闪了闪,算作是回应。 绕岛多半圈,桑湉瞟了瞟经纬仪,调整船头向东笔直蹿出去。 又行一刻钟,隔着偏光镜桑湉遥遥眺到前方有片壁立千仞的石崖,老LOWE加速至120,风驰电掣毫不迟疑驶向那片背阴的水域。 十分钟后,桑湉关掉引擎。 戴维伸着脖子探头四下里张望—— 此处水质混浊,并呈一种奇特的浅青灰色,方圆大概几里,无滩无岸。三面斗绝,唯艇旁一片悬崖突兀绵延冲天高耸。近崖处隐约可见嶙峋的岩底,再远就看不出水下深浅。又因日光被陡峭山体遮挡阻截了多半,周遭暗黢黢颇显阴森可怖。 宁静水面望久了,戴维甚至生出疑惑:“桑,等下不会有鱼怪突然蹿出吧?” 解开安全带,桑湉撑身跃出驾驶位:“放心,这里不是尼斯湖。” “可这儿的水颜色好诡异……”戴维搓了搓手臂,架起摄像机。 “那是因为这片湖底有沉积的矿物质。”桑湉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停,竿包拉开,她挑了支枪柄H硬度快调竿,配水滴轮。 “可为什么别处的水色不这样,独独此处是这样?”戴维喃喃道。 从拟饵箱里选了组14克Rubber Jig,桑湉敷衍地解释了句:“可能是火山喷发留下的遗迹吧?我看文献里有说过。” 戴维喔了声:“看来你没少做准备。” 桑湉组装好钓具凌空抖了抖:“自然——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戴维还在絮叨:“桑,你确定这里会有鱼?要不你开探鱼器测一测?”其实他更想提议:要不咱撤吧? 桑湉抡竿抛饵 分卷阅读3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试试便知咯。” 二十分钟后,第一条鱼咬口,是一条4.69磅的大嘴鲈。 戴维很惊奇,凑近了直打量——钓上的这鱼有没有哪里长得不一样。 桑湉则恍然忆起她上一次随父亲的科考团来贝诺勒尔湖,勘测间隙父亲带她几乎钓遍了每一处湖湾与滩汊,独独这一处,她死活不让父亲钓。 彼时父亲说: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真有基因突变的异形,也早潜到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大断裂带里猫着了,才不会轻易出来博眼球。 说着父亲还探手到船下撩了撩水。她见了吓得哇哇叫,唯恐父亲的手被水腐蚀掉。 父亲却微笑着告诉她,这一片的水质历经上千年的岁月更迭早对生物生长无影响…… 那会儿的她可真是个胆小鬼啊!这样想着面罩下的桑湉不由微微一哂。 而她的恍惚亦只是一刹那,旋即回神拈起路亚钳。 趁她用路亚钳熟练摘掉鱼嘴里的三本钩之际,戴维替全球钓友发问了:“你是早就打算来此处作钓么,桑?” “不,我的理想钓场是小早川作钓的那个岛——南端。” 抛鱼入活鱼舱,桑湉说得是实话。小早川作钓那座岛,确乎是她之前即瞄好:“可惜,我的路亚艇跑得不如小早川的快,没法子,只好找到哪儿算哪儿了。” “但你可以选择在那个岛另几端作钓啊?”戴维继续问。 “呃,我看了,那座岛只有南端是礁岩浅水滩,另几端水深且无鳗草和砂砾。鱼们又不傻,有适合产卵的南端谁还会扎别处?我又何必白白浪费时间呢?” “……好吧。”望着桑湉远远投出的饵,戴维又问道:“那你之前来过此处么?又为何到这儿后,你想都不想就决定用Rubber Jig?” ……他还真是执着啊。桑湉默默腹诽道。可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她也不例外。 右手迅速回轮,桑湉左手托起Rubber Jig,态度很配合地冲镜头晃了晃:“初赛第一天,我曾途经过此地——这里临崖,水浊,背光,若有鲈鱼来产卵,用颜色鲜艳的粗胶丝Rubber Jig,应该会有效。” “咻”地再一次投饵,桑湉语调似笑非笑:“其实成熟的钓手只一眼,就能根据水情迅速判断出——该用什么饵作钓。” 这话可谓是相当的臭屁。戴维几乎能预见到晚间视频上传后,一众钓手们斑斓的面色。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牛叉人自有牛叉的本领!不过几分钟,第二条鱼咬口。 一上午,桑湉共钓获大小鲈鱼二十七尾,总重112.44磅。 这成绩,即便小早川发力重夺第一名,桑湉在分站排名赛拿下亚军也是妥妥滴。 钓到后来,桑湉不耐烦:“太没挑战性了。”她跟戴维吐槽。 戴维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 “走吧。不钓了。”她父亲说得对,动物们只知本能和繁衍,才不管水的颜色瘆不瘆。此处就自然环境而言,的确很适合鱼类产卵,以致鱼情活跃密度大,但,钓技发挥不出来,未免太乏味。 桑湉说不钓就不钓,当下果断收钓具。 戴维挠挠头,有点愣愣的。 他是觉得吧,虽说这嘎瘩的水shi儿怪怪的,让他打心底里地膈应,不过鱼是真多啊,噼里啪啦就是咬咬咬。 愣了半晌,戴维嘀咕:“桑,这可是排名赛最后一天啊……” 桑湉无谓地挑挑眉:“相信我,明年总决赛,我会坚持奋战到最后半小时。” 回程桑湉不疾不徐仍走得原路。老LOWE开过那座岛,不见小早川,倒看到苍海骚包惹眼的TRITON。 不过TRITON上并没有苍海的身影。他和范晓光都在岛南端沙石滩杵着呢。 “HELLO!”隔老远,苍海又这样痞里痞气地招呼她。 桑湉晃了晃大灯,老LOWE都快绕开小岛开走了,忽而一拐弯儿,先减速,继而奔着岛西南角就过去了。 戴维很讶异:“你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要去抢钓场? 桑湉神色淡淡的:“过去瞅一瞅。” 依着AOTW的规矩,比赛过程中只要选手之间不替钓,随便交流、卖呆儿或陪钓。由此戴维一怔过后也没说啥。 老LOWE慢慢靠近岛,范晓光瞧见也顾不上拍苍海了,举着摄像机撒丫子冲过来——艾玛,这可是未来路亚界注定闪闪夺目的明星啊,拍她,可比单独拍苍海有噱头有看点多了! 范晓光激动坏了! 桑湉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憋咋呼”。否则她何至于绕着弯儿上岛,就是怕把岛南端的鱼惊跑。 范晓光得令噤声。桑湉熄火,解安全带。 老LOWE停泊的这一处,所谓岸边是一层天然形成的石台,离水面约有两米多。范晓光刚要问桑湉“你怎么上来啊?”,就见桑湉跃出驾驶位,站在船舷边,戴着手套的手攀住 分卷阅读3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石台的边缘,眨眼工夫已翻上来。 范晓光有点傻——傅衍他偶这身手也忒矫捷了吧! 戴维自忖没有桑湉那灵巧劲儿,瞥一眼范晓光,戴维对其压着嗓子道:“拉我上去!” 范晓光“啊”了声,一脸懵逼用英语回:“咋拉啊?拿啥拉?” 他俩怎么neng,桑湉才不管。 从石台这儿距苍海大概有一百多米远。 晴天朗日,湖光潋滟。恰是当地时间下午一点整。 桑湉大步流星朝着苍海的钓点就过去了。 苍海也一早扭回头望着她,嘴里吊儿郎当叼根烟,漫不经心轻嘲着问: “怎么,来亲自看看我钓技到底有多烂?还是要在我一旁打水漂?” ☆、第 15 章 其实论起来钓鱼虽说是运动,正儿八经的赛事奖金也很高,但它较之其它体育项目又有很大的不同,即——你无论打个什么球,都能找到教练教,好点儿的还能请到专业人士做陪练;想学跆拳道武术剑道围棋啥啥的,也有对应的培训机构可选择;想搞田径类的呢,则有体育老师和体校。 但你看钓鱼,压根儿、从来、就木有钓鱼培训班! 大家都是凭兴趣开始,寄己瞎琢磨着玩儿。 当然,你可以买杂志、买教材、向所谓的老手们取经。网络资讯发达后,还有各种鱼友交流论坛、贴吧、Q群、微信群,能咨询讨教。 然而那些就都权威吗?unnecessarily! 亦不会有谁,在你入门之初,手把手地一点点带你上道。 由此面对苍海的调侃,桑湉没言声。她是觉得前一天她刺他钓技烂,话有点重了。毕竟他不像她,自小就有人点拨,且一早就确定了,要走职业钓手这条路。 一支烟吸尽,苍海“噗”地吐掉烟蒂:“吃不吃巧克力?吃的话自个儿到我竿包侧袋里去拿。” 他语气极随意,仿佛她还是多年前那个屁大点的小怪孩儿,炎炎夏日他后来总爱拈一支冰逗她:吃不?今儿个是香橙口味哟! 桑湉没接他的茬儿,默默观望片刻后问:“你钓多少了?” 苍海闻言立马痞痞地笑:“艾玛,大神这是要给我现场指导吗?” 正午日光磅礴,饶是不怕晒的苍海也老老实实戴上了厚面罩。面罩牌子桑湉是认得的,国际钓鱼用品一线大牌,号称能百分之百阻隔紫外线,是职业钓手必选。 不过,丑也是真丑! 颜色一水儿的五红大绿,款式嘛,呃,请自行脑补抢劫犯最爱的丝袜套。眼窝儿处俩小圆洞,再美的明眸也立变猥琐。偏苍海为着便于吸烟和喝水,又在嘴巴处绞了个长口子。 而他不笑也便罢,一笑但见靛青绚紫的大花里兀地亮出两排齐崭崭白闪闪的牙…… 桑湉只瞥了他一霎,即刻收回视线扭过头,嗯,她嫌辣眼睛。 这反应蓦地勾起苍海久远的记忆,彼时内小怪兽也总是这样表达她嫌弃。他却非要逗逗她,故意抻着脖子凑近她:“我这面罩好看吧?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个,我买了好几个。” 桑湉退后一步冷淡回了句:“谢了。不用。” 她自上岸即摘掉了偏光镜,脸上面罩从脖颈刚好遮到下眼睑,头上防风帽,盖住了饱满的额头,单露一双长眉斜似刃,眼尾飞振拢微芒。 苍海不由在心里叹了下:这小孩儿轮廓眉眼还内样。 初到驻地报到时,乌泱泱人堆儿里他一下就认出了她,却并没过去打招呼。后头他冷眼旁观见她脾气也没变,依然那么又臭又硬让人没奈何。以致傅衍主动请缨要跟她套近乎,他几乎是满怀期待地怂恿道:去吧去吧——她能给你好脸儿才奇怪。 范晓光和戴维还没有过来。苍海闹够了如实报数道:“从早上到现在一共六条鱼,都不大,加一块儿十几磅。” “到这儿是换得第几个钓场?”桑湉问。 “第三个。”苍海答。 “全是浅水区?” “深水区我会钓?” 他承认得一点负担都没有,他也不觉得跟个女的讨教有啥丢面子:“喂,小怪兽,瞅瞅我这钓组配得怎么样。” 于他这副逗小孩儿的口吻和称谓,桑湉选择无视掉:“我要是你,就换MH调7尺微导环直柄竿,配重装备无铅Wacky钓组,PE线也换成20磅的,再加15磅碳线做前导。” 控轮收饵,苍海懒洋洋自哂道:“合着我这全错了?” 桑湉摇摇头,指指他刚收上来的饵:“至少这软虫没用错。” 一片姹紫嫣红的大面罩,冷不丁又亮一口大白牙,苍海笑得哈哈的,边笑边将竿柄塞到桑湉手里头:“帮我收拾下。我去组新钓组。” 说完他也不管桑湉的反应,果真掉头去他支在一旁的钓具堆里忙去了。 要说苍海的竿包,打开来怎一个“壕”字了得,各种品牌各 分卷阅读3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种型号的路亚竿,全部是顶级高档货。 不过——“不是最贵的就是最适合你的。”桑湉瞟了一眼苍海的竿包后,不冷不热来了句,“我建议,你还是用SIMAYKU吧。与其他牌子的MH调竿比,它的后腰更强劲,竿尖也柔韧,你比较好驾驭。” 苍海简直气乐了。她咋不直接说他是简单粗暴的二五手呢?但技不如人就得服,他也是听劝。 挑起一支SIMAYKU直柄竿,苍海随口问桑湉:“昨儿个你在视频里说你从小就钓鱼——从小是几岁?” 桑湉埋头拆钓具:“五岁。或许还早点儿。” 五岁?“这么说你那年就会钓鱼喽?” 桑湉嗯了声,把拆下来的纺车轮安置在苍海的轮包里:“所以我一见有人用‘枯法师’挂蚯蚓拽葫芦片子和小白鱼,就觉得那片水塘还不如干脆给我打水漂。” “嘿你个臭小孩儿!”苍海又被气乐了,“我那是台钓!台钓?懂不懂?!” 远远的范晓光和戴维过来了。戴维不知怎么竟然还瘸了一条腿。 范晓光左手搀着他,右手举着摄像机,正对住这头录影呢。 桑湉将钓竿插|进竿包站起身,指间拈着深蓝荧光的软虫:“‘枯法师’、‘荒法师’的正确玩儿法有空我可以教教你——如果你想学。” 软虫“嗒”地掷到苍海脚底下,她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目光要多跩有多跩。 苍海捡起软虫想都不想用力向她掷回去,又气又笑地骂:“你这讨厌鬼咋镇烦人捏?我当初就不该借给你电话!” 一句玩笑话,让桑湉静下来,乌幽幽眸子刹那有光如冷电青锋般掠过。 苍海也有点儿后悔,这都十年了他咋还爱跟一小屁孩儿置气? 下意识站起身,苍海没拿竿的左手忽地薅下了面罩,对桑湉绽一个全然哄娃儿似的笑:“诶,我不是那意思啊,你可别误会……” 瞥一眼愈走愈近的戴维和范晓光,桑湉摇摇头抓紧道:“不,是我始终欠你句——那年,谢谢你。” 新钓组组好了。戴维和范晓光亦走到跟前儿了。 桑湉接过新钓组,一扬竿斜斜抛出饵,静静地望着水面道:“此处水下鳗草多,属重障碍浅水区,所以要用重装备无铅Wacky钓组,不然打不到障碍物下方。” 戴维疑惑脸:“桑你这是要替钓?” 范晓光惊吓脸:“这样你俩都会被取消资格吧?” 由于有戴维在,大家都说得是英文。 苍海神色很淡定:“那你现在打到什么泳层了?” “2.5米左右。竿尖下压。finesse钓法慢慢磨,同时配合反射作钓法。” 桑湉边说边示范,苍海紧紧盯住她持竿控轮的手。 不出五分钟,有鱼咬口。好肥一尾大家伙。桑湉气定神闲把鱼扯上来。 范晓光:“桑小姐你考虑好……” 戴维:“桑你真的要这样?” 桑湉懒得理他俩,用腰间路亚钳解下鱼嘴里的三本钩,旋即噗嗵一声把鱼扔回到水里。 然后,她把钓竿塞还给苍海,掀掀眉头示意他:该你了。 范晓光拍胸口:“哎哟可吓死宝宝了~” 戴维咧嘴笑着道:“原来是交流啊~” 桑湉睃了他一眼:“你腿怎么了?” 范晓光一旁嗫嚅答:“我用藤枝拽他上岛时,不小心磕到了……” 桑湉叹口气,对戴维道了声Sorry。 戴维表现很大度:“不关你的事,是我不爱在艇上等。” 抬腕看了看表,桑湉原打算上岛瞅瞅即撤退。可戴维腿都这样了,明显不能再从原路返回去。 “要不……”桑湉望着戴维指了指苍海又指了指范晓光,“你跟他一起回去,他跟我先走?” 范晓光举起摄像机:“我有任务在身的!” 桑湉淡淡回:“把摄像机给戴维,他不会拍得比你差。” 范晓光被噎得滞了滞:“桑小姐你不钓了么?” 戴维欠儿欠儿接嘴道:“她钓了一百一十多磅,说累了不钓了。” 范晓光惊呆了。 始终专注抛饵的苍海这时用汉语低低啐了句:“真.变态!” 桑湉亦用汉语悠然回:“你这样抛饵易挂底——” 话音刚落苍海一声“操”,真就挂底了。 “所以我刚才抛饵你都没看是不是?角度,角度很重要。” 苍海没好气:“你滚边儿呆着去!”手上加力收钓线。 范晓光又一次惊呆了:他家海哥居然敢如此不客气地跟桑小姐说话? 戴维听不懂,问范晓光他俩说啥嘞。 范晓光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他有点儿担心,桑湉会翻脸拂袖而去。若那样……他拉不拉劝不劝呢?哎呀呀,海哥好冲动! 未料桑湉丝毫没动怒,戴上偏光镜她不紧不慢提醒着苍 分卷阅读3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海:“DAKA的PE线固然很结实,但它家碳线做得略次些……我要是你就不要那软虫了,直接一剪刀剪断换新的。” 苍海一咬牙:他都被这讨厌鬼给气糊涂了! 可惜,还没等他拿剪刀,竿梢一松复一弹,得,又被她说中——断碳线了。 苍海那叫一个心塞啊。桑湉却轻轻笑起来。 苍海恨恨转过头,“小怪兽”仨字险险冲出口,所幸在瞄到范晓光和戴维后及时刹车,暗闷一口老血。 不过苍海底子和悟性还是有的,否则他也冲不进排名赛。之后俩小时,他共钓获五尾大嘴鲈两尾小嘴鲈,总算扳回点儿面子。 桑湉也没提前走,亦未再气他。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戴维一瘸一拐上了苍海的TRITON路亚艇,范晓光则跟桑湉去岛西南角同乘老LOWE。 回程中按捺了小半天儿的戴维和范晓光不约而同爆发了,各自向驾驶位上的人发问。 戴维:“她为什么要特意上岛看你钓鱼呢?” 苍海大言不惭答:“因为我长得好看呗!” 同一时间范晓光:“桑小姐,为什么您会上岛看海哥钓鱼呀?” 桑湉目视前方语调平平的:“我闲的,恰好又顺路。” ☆、第 16 章 对于苍海与桑湉的路亚艇上居然互换了小伙伴这个事儿,吃瓜群众们纷纷表示很好奇。 傅衍尤其夸张到,范晓光脚甫一踏上岸,就被他扯到一旁盘问了。 范晓光很无奈:“傅哥您能不能等比赛结果公布完再问啊?” “不能!”傅衍斩钉截铁道。 范晓光叹口气,瞄了瞄正和老丁往称重台上搬活鱼舱的苍海,又扭头瞧了瞧岸边的桑湉:“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告诉傅衍。 好员工的标准就是绝不八卦上司及其家人的隐私,再说,他也不觉得桑湉看得上苍海,亦不觉得苍海对桑湉有意思。 “那我就放心了!”傅衍嘴一咧,拍拍范晓光肩膀。 轮到范晓光疑惑了:“傅哥,你不是……” “没没!”傅衍连忙否认:“我吧,就是想让我偶安安静静地做个偶像,可千万甭跟苍海那混蛋搅到一起去。” 范晓光扶额。 “当然,”傅衍又道,“做纯.朋友是可以的,保不齐咱还能跟着套套近乎,你说是吧?” 范晓光白眼。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半,所有选手钓获称重毕。 桑湉以单日总重112.44磅、累计总重456.68磅的好成绩,毫无意外地拿下此届AOTW亚洲区分站排名赛冠军。 此前号称“亚洲路亚第一人”的日本选手小早川,则以399.13磅的总成绩位居第二。 至于苍海,他单日钓获37.23磅,总重182.29磅,险胜头天还排在他前头的两名选手堪堪排第十。 范晓光激动得快哭了。 傅衍也用力捶了老丁后背一下子。 老丁回了傅衍一拳头,尔后俩人对着乐。 这次中国区报名的选手一共52个人,大多初赛头两天就被淘汰了。剩下角逐排名赛的有五个,苍海是唯一杀进十强的。 这太令人振奋了,毕竟国内路亚刚起步,整体发展与其它亚洲国家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所以苍海能入前十强,比身居日本多年的桑湉夺冠意义还非凡。 因为这意味着,自此大陆区也有选手能去北美参加AOTW总决赛了!而不再只是,眼巴巴望着日韩俄选手领风骚。 当然,前提是——三个月后、地点未定的预选排名赛,苍海亦能保证不被淘汰掉! 褚轻红也hin兴奋。这一趟来贝诺勒尔湖她捱了恁多的苦,虽说暂时采访不到桑湉能做做苍海的专访也足够搏收视!若她能藉此与苍海搞好关系就更妙了。明年总决赛,她希望她也能全程随行作专访。 天快黑了。 称重台上胖Brayden在抓紧时间给选手们颁奖。最先颁的是冠军。奖品是一块没啥看头的奖杯,和一笔53644美元的奖金。奖金将直接汇入桑湉登记报名时留的银行账户。奖杯……她从胖Brayden手里接过,象征性举了举,即径自夹胳肢窝底下了。 冠军照例还得说几句。桑湉依旧不废话:“大家回去都好好磨练钓技吧。三个月后预选排名赛上见。” 底下就有人大声叫:“拜托你可别磨练了!再磨练大家伙直接封竿算了!” 说话的人用得是英语,在场听得懂的全笑了。桑湉也微掀了掀唇,麦克风递还给Brayden,示意他可以往下进行了。 往下是给另九位进入十强的选手颁奖,他们的奖品只有奖金,奖金数额先按排名划等再按积分换算,第二名的小早川奖金为12570美元,季军是9321美元……苍海排第十,奖金是1536美元。b 分卷阅读3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由于后头的选手没奖杯,胖Brayden照着张白纸口头宣布下就算颁奖了。 白纸念完,是十强大合影,称重台不大,十名选手一排站不下。而桑湉作为本届区冠军,又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而然位于前排最中间儿。 她个子高,穿着平底鞋也足有179,与她同排并列倒没什么,站她后头的选手就必须得高过她,方不至被她挡到脸都瞧不见。 胖Brayden发现了这一点,仔细端详了下,指着第二排最右的苍海让他站到桑湉身后去,别的选手就爱站哪儿站哪儿吧。 台下所有人都在忙着录像和照相。 范晓光透过摄像机镜头,蓦地小声自语道:“属海哥和桑小姐精神呐——” 敢情,大家从早六点折腾到现在,不说个个面无人色也差不多。这时节苍海的扛造体质与桑湉的青春鼎盛就显出优势来,再憔悴也比旁人鲜焕和亮眼。 范晓光这话给他左边儿的陈凯听到了,同样透过摄像机镜头,陈凯附和道:“的确,论颜值,他俩还真配一脸。” 这话又给陈凯左边儿的褚轻红听到了,褚轻红正举着她的苹果X试图给桑湉拍特写,闻言褚轻红有点不乐意:“哪里配?明明是桑桑更帅好不好!” 褚轻红左边儿是傅衍,傅衍当即举双手赞成道:“那是!我偶最帅了!根本没人配得上!” 傅衍左边儿是老丁,老丁嗤地一声笑,又怼傅衍道:“我说你能不这么腻歪吗?有种等下去跟你偶求合影!” 傅衍抬起左腿踹了老丁一下子,眼睛却盯住褚轻红的苹果X:“诶褚小姐摄影技术不错哟。这图一会儿要发围脖么?我是你粉丝!我给你秒赞!” “好呀!”褚轻红扭头对傅衍嫣然笑了笑:“不用一会儿,我这就发……” 台上合影的队伍又壮大,这次是所有晋级排名赛的选手都挤上台留个念。 乌泱泱一堆人拥来簇去的,桑湉不由蹙了眉。 这两日不巧是她生理期,所以她昨儿个今儿个才没钓整天。她倒是不痛经,就是觉得特别倦和躁,成人纸尿裤连那啥带那啥从早穿晚糊腿间,再加上里三层衣服都被汗湿透……她仿佛能闻到身上有怪味儿。 排名赛所有选手合完影,胖Brayden又招呼全体工作人员上台来个大大大合影。 队形摆半天,实在挤不下,胖Brayden一声令下让头一排跳下台,第二排坐台沿儿,第三排半蹲着,第四排直立着…… 桑湉忍了又忍即将爆发时,肩上忽被人按了按:“喂。”周遭吵吵嚷嚷之际那人用气声贴着她耳廓迅速道:“收收你的狗脾气。我从后头都能瞧见你臭着一张脸。” 桑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苍海,心说换你来MC让你直挺挺杵一天你试试?这特么的经期焦躁她也没辙啊。然而到底还是没发作。 台下陈凯突然道:“咦,苍先生跟桑小姐好像在交头接耳嗳!” 范晓光转着眼珠作猜测状:“可能海哥不小心踢到桑小姐然后道歉呢吧?” 褚轻红颇担忧:“桑桑看上去不太高兴呢。” 傅衍也猜:“没准儿是累的!我比过我知道,半天下来浑身胳膊腿儿哪哪都酸疼!” 老丁凉凉接一句:“就你也好意思跟你偶像比?” 傅衍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偶再强也是人不是?” 褚轻红适时挺傅衍:“有道理。”一忽儿又埋怨起胖Brayden:“哎呀等下回去不是还有晚宴么,想合影明天也有机会啊,干嘛非急在这一刻呢?让大家先回去休息不好么!” 总算队形排利索要大大大合影了。苍海脸上始终挂着懒洋洋的笑。 桑湉全程面无表情按捺着不耐。自此被全球路亚迷们誉为桑氏冷漠脸。 …… 庆功大趴体定于晚上七点整。地点是战俘们以前的饭堂和两排木屋之间的空地。 饭堂里拼接一起的长桌上摆满简单却丰盛的西式餐点,室外炉火熊熊可以BBQ。 酒有前天赞助商买来喝剩的啤酒、伏特加,还有主办方自己运来的整箱大香槟,几个韩国选手嫌不够贡献了烧酒,几名日本选手随即贡献了清酒,湖南选手大勇见状亦贡献出一瓶白酒。大伙儿拚了这些天,一门心思想着不醉不归呢。 负责烧锅炉的Aries还是个颇有情调的人,把饭堂提前布置装点了番。餐桌上食物以外另摆了一溜儿的烛台,饭堂顶棚的六盏白炽灯,竟然也被他不知从哪儿淘换的彩色廉价薄纱巾给缠上了。 范晓光见了:“好有小时候班级开新年联欢会的赶脚噢 !” 傅衍:“没想到美国佬也爱整这套!” 老丁:“没有大拉花和彩气球差评!” 范晓光:“不过这么一弄,每个人的气色瞧着都好很多。” 傅衍:“嗯,我这就告诉小轻,她不用补妆也能美美哒出席啦!” 老丁:“小qing?sei是小qi 分卷阅读3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ng?” “褚轻红啦。”傅衍掏出手机,给褚轻红发微信,“她微信名就叫小轻。” 老丁:“靠,你什么时候加了她微信?” 傅衍一扬脖:“就刚刚,回来的路上。”尔后贼兮兮一笑:“这叫曲线救国,懂?” 听到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褚轻红急忙拿过来看。可惜,不是桑湉,是傅衍,她顿时失望得连回复的兴致都木有了。 嘟了嘟嘴,褚轻红点开与桑湉的对话框,里头有三条消息都是她发给桑湉的,一条是昨晚道晚安的小月亮,一条是今晨道早安的表情包,一条是适才她问桑湉晚宴参加否,可恨三条消息桑湉统统没反应。 “桑桑,你干什么呢啊?干嘛不理人!”褚轻红字儿都不高兴打了,直接语音问桑湉。 总不可能她还没搞明白微信怎么用呢吧? 不应该啊,分明很简单的好不好! 又等半晌,微信提示音再响,这次桑湉终于回复了。 可她依旧惜字如金就一句:要大便? 褚轻红吐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引一段六神磊磊曾写过的话,灌自己一口鸡汤勉励下—— “一直到死,我的粉丝也就三五十个人。对粉丝,我做到了坚持更新……我做了一个小号该做的事。” 就酱。 ☆、第 17 章 这回轮到褚轻红那边没有动静了,桑湉等了片刻,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 生理期不能泡浴,她是先站在充气浴缸里拿饵料碗一碗碗舀水冲的澡,再换活鱼箱哈着腰洗的头。 这劲费的啊! 她自回到住处就一直在忙活。 轻微洁癖和强迫症又不允许她拾掇完自己不拾掇房间,是以,当屋子里重又变得井然有序时,距她给褚轻红回微信,已又过了半小时。 拈起手机,桑湉想问褚轻红还有事儿没了,却发现Line上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是丝丝姨发来的,打听她最终排名是第几。桑湉回复了两个字:第一。 ——看来戴维尚未将视频上传到官网。 另一条是星野薰,告诉桑湉她等下到。 桑湉有点头疼,星野薰总是这个样,做事冲动说话不走脑——等下到,等下是多早晚?到是到哪儿啊?!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因为驻地上空突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桑湉叹口气,这必是星野薰大驾光临了。果然与此同时她听到有人用日语对着扬声器喊:“湉酱,我来了,你在哪儿?” 那一刻桑湉就一个感受——太特么的丢人现眼了!!! 桑湉出门时,直升机已飞走了。小早川和另几名日本选手正围着星野薰,热情寒暄着。 驻地其他汉子也几乎都跑出来瞧热闹——这骤然从天而降的小美女,把他们兴奋得够呛。 直升机放下星野薰的地方是湖畔。湖畔距驻地所在的针阔叶混交林有三十多米远。 星野薰带的行李不多,不过一个拉杆箱,小早川当仁不让替她拎了,她则喜笑颜开随着他们往回走。 桑湉没过去,冷脸站在横排木屋中间的篝火旁默默看他们走近。 “湉酱!”星野薰见到她,双眼放光地边叫边小跑着冲向她。 一旁有小小的嗤笑声。桑湉倏尔睨过去。是苍海。 视线对接瞬间苍海完全无惧桑湉陡然凌厉的气场,痞痞笑了笑,唇形微动无声重复了遍:湉~酱。 桑湉抿抿唇,凉幽幽的目光在苍海微卷的樱花唇上停留了一秒,方移转开。 苍海笑意愈深了:哎哟喂,他总算能气到这小怪兽一回了! 星野薰跑近了:“湉酱,看到我你高兴吗?” 桑湉躲开星野薰欲挽她胳膊的手,冷脸斥问道:“昨晚你不是答应我,会在伊尔库茨克找酒店住下等我吗?怎么还是跑来了?” 星野薰头微埋:“我是想给湉酱一个小惊喜……” “惊喜?”桑湉挑挑眉,“大老远你租驾直升机飞过来,不会俄语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俄罗斯有多乱你不知道么?还是二战结束后你们日本人没被毛子修理够?一旦出什么事,我才真惊喜,老师想必会更惊喜!” 她这话可谓是一点情面不留了,亦不管周遭其他日本人听了会做何想。星野薰却只一味讷讷讪笑既不敢怒更不敢言。直到桑湉恚意稍歇她才死乞白赖挽上了桑湉的胳膊:“好啦好啦,是我冲动了,不过我这不是好好过来了嘛。下次,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桑湉哼了声,依然冷着脸,却没再推开星野薰。 星野薰踮起脚尖儿凑到桑湉鼻子前:“湉酱,我一天没吃饭,肚子好饿哦……” 她长一张白皙娟秀的小圆脸,五官柔美而耐看,按日本人的说法是典型昭和颜,笑时还会露一对小虎牙。 一旁小早川忍不下去了,过来打圆场:“晚 分卷阅读3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宴马上开始了,不如星野桑跟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星野薰问:“我可以吗?”双眼又放光地盯住了桑湉。 桑湉没言语,自小早川手里接过星野薰的拉杆箱,扭过头回她的小木屋了。 星野薰没立即跟上她,而是略显歉意地对小早川笑着解释道:“嗐,我们家湉酱是为我担心呢。”又道:“湉酱年纪小,初次出来打比赛,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关照。”言罢深深一鞠躬:“我先告辞了,谢谢您的邀请,等下晚宴见。” 七点整,开晚宴。 晚宴是自助形式的。 偌大饭堂被主办方、选手们、各路媒体和赞助商,挤了个满当。 大家于此苦寒之地熬了这么些时日,一朝分别在即,都有点恋恋不舍,胖Brayde简单致辞后,大家齐举杯。 傅衍一口干尽惆怅道:“三个月后的预选赛,和明年总决赛的庆祝大趴体,我是无缘参加了。” 范晓光安慰他:“傅哥您可以报名下一届的AOTW啊——重在参与嘛!” 老丁亦难得好心开导他:“至少在国内,你是为数不多参加过AOTW的人噻!” 傅衍摇摇头,想说那也是渔混子,就见桑湉和星野薰进来了。 饭堂里拈夹子夹菜、执杯拼酒与互相笑闹的人,有一瞬间地怔和静,旋即不知谁率先用英语叫了声“欢迎”,带动大家都鼓起掌。 这让桑湉有小小的意外和尴尬,事实上她原本也打算朝一面儿。 星野薰一瞥之下见了她表情,不由小声调侃道:“湉酱,是不是你之前又不可爱了?” 桑湉淡着脸沉默,视线不觉扫过场上的人,角落里苍海倚着墙壁正在刷手机,她想起他对她最惯常的称谓不是小怪兽就是讨厌鬼。 包括她父亲,往时也经常对住她叹气,说小湉你不要整天闷闷的,会让我这个当爹的自觉很挫败。 还有……还有谁曾说过什么已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她活着,不是为了讨谁的欢心和喜爱。 端起长餐桌上一杯酒,她与迎面走来的一人碰了碰:“您好。” 那人说:“我是NOEBY渔具的吴越,想跟您聊聊,不知桑小姐有空否?” 与吴越的谈话蛮愉悦,概因NOEBY开出的条件很优渥:一年合约,人|民|币三十五万,拍一期路亚大刊封面,拍一期推介宣传短片,间或参加一到两次活动,期间食宿路费全报销;三个月后AOTW预选赛,明年AOTW总决赛,服装显着位置贴NOEBY的商标,要有一天用NOEBY的路亚竿;其他无限制。 这对于一枚新人而言实属难得了,足显出NOEBY的诚意与气度。 桑湉当即决定签下这个约:“合约书您发我邮箱吧。”桑湉对吴越道,“我明天回日本。合约书打印签完字就寄给您。” 吴越笑了笑:“桑小姐是有什么急事么?据我所知很多选手都要留下来切磋几日再走。” 桑湉轻摇着杯中酒:“家父在日本,身体不太好。” 吴越又得体一笑:“明白。理解。桑小姐好孝顺。” 桑湉没言语,她一向不晓得要怎么接这些场面话。 吴越也不是黏缠的人,举杯对她敬了敬:“祝我们合作愉快桑小姐!” 桑湉嗯了声,浅浅啜了口酒。 吴越瞟一眼四围伺机而动的其他赞助商,临离开前又问道:“对了桑小姐您有微信么?” 一场晚宴下来,桑湉菜没吃一口,微信通讯录里倒多了四名好友,除开NOEBY的吴越,另三名也是她有合作意向的国内赞助商。 这令她不禁忆起褚轻红的话:“现如今在大陆,无论家人朋友还是上下级,联络沟通的主要工具是微信。” 个么……她要不要谢谢褚轻红呢? 视线逡巡饭堂,桑湉下意识去找褚轻红。出乎意料的,褚轻红竟与星野薰在一起,俩人儿也不知正聊什么,俱笑得花枝乱颤的。 桑湉有一点讶异,对彼二人的自来熟亦感到hin神奇。 许是察觉到她目光,褚轻红忽转头望向她,画着妖娆桃花妆的大眼睛,有一霎闪过一丝委委屈屈的怨,随即就笑盈盈地冲她招招手:“桑桑,过来嘛~~” 晚宴进行到尾声,长餐桌上琳琅菜式已剩残羹,喝高的要么被小伙伴抬走了,要么跑到外头围着篝火鬼哭狼嚎去了,屋里剩下的大多在谈事儿。 褚轻红这一嗓子,又甜又娇嗲,某个与苍海商榷合作的钓鱼网站CEO,忍不住就笑了:“你说……她们不会真是LES吧?” 如同女孩儿之间可以凭一管口红的色号,便迅速热络成一片,男人之间谈论起女人,亦是别有默契在其中。 饭堂廉价薄纱巾营造出的魔性灯影下,苍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桑湉——她束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一整张棱角分明的脸,肌肤尽管细腻清透似发光,绽得却是泠泠硬净的冷光,挺拔身姿犹似一柄剑,自带生人勿 分卷阅读3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近的寒芒,再联想到她古怪的性子与臭脾气,苍海不由莞尔反问道,“要不,什么样的男人能hold住她?” “也是。”CEO于昊深以为然地叹,“白天她比赛的视频我看了,那真是……手起刀落峥嵘尽显啊!我想我要是女生,保不齐也能为了她发疯……但作为男人,我是敬而远之的。” 掀掀唇角苍海自烟盒里弹出一支烟,似笑非笑口吻听不出是揶揄抑或是赞许:“嗯,她的确很有帅T范儿。哪天她就算被人喊老公,我也不会太吃惊。” 两个男人悄声议论了一番即出门吸烟了。这厢褚轻红关切询问桑湉签约的事。 桑湉不是遮掩的人,简短说了说。星野薰也略通一些中国话,刚刚与褚轻红就是中英混杂着唠的嗑儿。听罢星野薰问桑湉:“那个NOEBY渔具怎么样?” “还行吧。”桑湉答。来之前她做过市面80%以上渔具厂商的功课,NOEBY在其中属中档偏高档,主营淡水路亚和海钓竿,调性稳定韧性也不错 “那就好。”星野薰放心了。日本女人与生俱来有股子温婉劲儿,这一刻她神情尤像吃了老公定心丸的小媳妇儿。 褚轻红觉得很扎眼:“那也还是仔细了解一下比较好。” 桑湉道:“我会的。等回日本我再找律师帮我审一审合约书。”她什么都考虑到,一点不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难怪星野薰丝毫不担心,褚轻红亦想不出还有哪些需要她叮嘱。 见桑湉抬腕看了看表,褚轻红轻问道:“你们要回房休息了么?” 桑湉点点头:“明早我们要搭Brayden的车去伊尔库茨克,之后坐十二点的航班回日本,定好五点整出发过时不候,所以不能睡太晚。” 褚轻红咬咬唇:“那么再见了……” 桑湉也道了声“再见”,刚要招呼星野薰走了走了,忽又想起来问:“你脚怎么样?痒不痒痛不痛?要不我再给你上次药?” 褚轻红说不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桑湉:“注意保暖别冻着。”又问:“那还大便不?要的话,我可以陪你方便完再去睡。” 桑湉声音不算高,但是也未刻意压很低,褚轻红出于女性自觉速度扫了眼周遭,见饭堂只有几名印尼和泰国的选手,这才放下心,放下心后眼眶却红了。 她是真的舍不得桑湉,舍不得桑湉直率又鲁莽的体贴。 星野薰理解地靠近褚轻红并抱住她肩膀——女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往往七情上面的直接。 桑湉茫然了,不懂褚轻红何以就泪目了,看了看星野薰再看了看褚轻红,也就是这一会儿,她难得流露一点孩子气。 而人与人的相处总是充满未知数,有时危机重重有时幻灭连连。讲真,桑湉对褚轻红不烦感,能力允许范围内,她也愿意花点工夫照顾她。但更多的就不行了,不是她不肯给,是意识深处隐隐有畏惧。 饭堂这时推门而入几个人,是苍海吸完烟和于昊进来拿外套,他们身后跟着嗨累了酒也醒差不多的傅衍老丁范晓光。 傅衍最先瞧见这边这架势,仗着残余酒劲儿就过来了:“咋地了小轻咋还哭了捏?” 天地良心傅衍一丝儿兴师问罪的意思都木有,他就是吧,想靠近他偶扯几句。 桑湉哪里晓得他想法,淡淡一记眼风瞟向他,傅衍:“桑桑桑桑小姐,我就是关关关关心下小轻。” 吸了吸鼻子褚轻红讷讷:“桑桑明天要走了我有点难过……” 傅衍见了他偶怂是怂,关键时刻急智是有滴,当即道:“要不我们合影留念一下吧?再互加个微信好联络。大老远聚在这里不容易——缘份啊!桑桑桑小姐你说是不是?” 傅衍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桑小姐你微信多少我先加你哈!来来,大家都加热闹一下嘛!我们的缘份不能止步于明朝分别嘛!小轻你也甭哭了,都地球村的时代了,未来再聚首的机会——有!得!是!” 总算傅衍一通张罗没白瞎,桑湉居然没当众怼他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不仅傅衍如愿与桑湉互加了好友,连苍海老丁范晓光于昊都见者有份加了桑湉的微信。 傅衍激动得额头都冒汗了,合影时全程咧嘴到耳根。 照相的任务由范晓光的SONY摄像机来完成。 傅衍站在桑湉右边与她隔了个褚轻红,这距离傅衍简直不能再满意。 左臂长伸他佯作轻揽褚轻红,心里却暗暗盘算着:一定要P掉别人变成他和他偶的双人同框照! 合完影傅衍千叮咛万嘱咐地墨迹范晓光:务必第一时间把照片群发给大家! 灵光一闪傅衍一拍脑门儿又提议:“不如咱建个群?这样大伙儿聊起天来才嗨皮!” 老丁和于昊当然没意见。桑湉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未言声。 范晓光默默对他傅哥的急智竖大拇指。 星野薰瞧得有趣儿让褚轻红赶紧帮她也下载注册个微信。 苍海撇了撇锦绣妍妍的樱花唇,趁傅衍埋 分卷阅读4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头建群的当儿,微信小窗嘲讽他:你是怕你偶不理你还是怕你偶取关你? 傅衍拉完人愤愤给了苍海一白眼,回:人艰不拆懂不懂! 苍海促狭笑了笑,唇间一抹珍珠光,晃得蓬荜都生辉。 经傅衍这么一打岔,褚轻红貌似没那么难过了。 听见傅衍问:“谁来想个群名儿吧?” 褚轻红:“‘千里共婵娟’怎么样?” 范晓光:“这个好——应景儿!” 傅衍边敲字儿边夸赞:“我们家小轻真是有文化!” 群建好群名儿也定了,星野薰微信下载注册毕亦被邀请入了群。 桑湉问:“还有事儿没了?”没事儿她要回去碎觉了。 褚轻红望着她:“以后不许不回我微信!” 桑湉:“好。”略犹豫她又道:“什么时候来日本,我请你吃饭。” 一直抱臂旁观傅衍上窜下跳几乎没说过话的苍海此刻懒洋洋问了句:“我去的话请我不?” 桑湉淡淡瞥了他一眼:“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东西伯利亚副本总算刷完了。接下来,换地图刷新副本咯。 ☆、第 18 章 五月中旬的日本H市。 凌晨四点整,桑湉睡到自然醒。 毫无留恋地钻出了被窝,她借着小马灯的光,麻利穿妥头天夜里即叠好在榻榻米旁的衣物。 睡在一旁的美杜莎也醒了,轻轻呜呜两声向她道早安。 桑湉揉揉美杜莎的脖颈毛,又捧起它的大毛脸,亲亲它润润的凉鼻头儿:“乖,我去给你钓鲜鲜。” 美杜莎又呜了声,舔舔桑湉的脸,桑湉轻笑:“嗨,别舔。” 蹑手蹑脚钻出房间,美杜莎亦步亦趋跟着桑湉。 尽管没有开灯,一人一狗依然悄无声息地摸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与这幢小楼一样,典型的日式风格与结构。 廊檐下一盏瓦数很低的照院灯,彻夜地点着。 院子角落一辆大前三角硬叉山地车,是桑湉四年前买的代步工具,结实耐操不说,她尤其中意山地车自带的超大尾包和前三角封闭包。 四点十分,桑湉打开院门。 美杜莎摇着尾巴讨好地蹭着她,想一起去。 可十二岁的老秋田,来回近四十公里的路程于它而言太远了。桑湉一手扶车把一手拍着它的头:“听话,帮我看着爸,等我回来带你去溜溜。” 院门在身后关严,桑湉又将门反锁。尽管丝丝姨说不用,她还是觉得反锁了才放心。 黎明前的街道,喑寂无人声。路灯与山地车灯昏黄光影下,桑湉骑得飞一样。 这条路四年里她往返了无数趟,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 19.5公里,她四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速度相较于她的体能,完全是沙沙水。 将山地车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桑湉自车包里搬出家伙什儿。她身上原穿着防水矶钓服,又一一套好头盔、救生衣和保护绳,鞋也换上矶钓专用钉子鞋。 随后她背起竿袋挎着软式冰箱身手敏捷地翻下怪石嶙峋的礁崖,手脚并用斜行至距停车处约五十米远的一块险峻凸岬方停下。 远处的海平面,霞光隐隐晨曦微露。 潮汐预报表显示,今日五点二十起,有大潮。潮高预计600CM。 该时潮已涨。 桑湉稳稳站在凸起石岬上,望了望下面的海浪。 所谓矶钓,是指在突出水面的岩石或礁石滩上垂钓。与路亚所用拟饵不同,矶钓用得是饵粉或活饵。钓具分轻矶、重矶两大类。钓潮时机讲究亦极多。钓技更随着钓场不同奥妙无穷千变万化。 好比桑湉选得这处钓点属乱礁外侧,水下地形复杂深浅莫测。于该区域钓潮要“进二退七”,即从涨潮二分直钓至退潮七分,因此时段会有大量鱼群乘着潮头涌入,乱礁区又往往有底栖大鱼藏匿。 是以桑湉拟用5.3M 2号轻矶竿、3000型刹掣式绕线轮、5号半浮水主线、2.5号子线,中型无标沉底钓组加小浮球、诱饵笼、舍弃线,配双钩主攻深水洄游大家伙。 矶钓迥异路亚的另一特点是要撒饵做诱鱼区,解开诱饵袋,桑湉用诱饵勺挖了几团事先调好的重粉料抛到水里打窝,继而用备竿加光砣浮标做测试。 试毕潮头刚刚好,桑湉换过一旁主竿以旋抛法开钓。 很快,有鱼咬口,抄网抄上来是一尾5磅左右的黑鲷。 桑湉动作迅速地摘鱼、上饵、再抛竿。她没打算钓太久,饵袋里的南极虾不多,软式冰箱也是小号的。 潮水涨得很急,浪头一波高过一波。 至第六尾、长90CM的横带石鲷被抄上时,桑湉决定收竿。 此刻海水已漫至凸岬底缘。惊涛轰轰震撼神魂。 桑湉咬紧牙关背上竿袋挎好软式冰箱,一个起跳 分卷阅读4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欲跃离凸岬。 也就是这一刹那,一个大浪拍至,凸岬尽覆于水。浪头裹挟冲击下,桑湉屈膝一滞。 所幸特制钉鞋足够防滑,她屏息稳住身形借势再一纵,戴着手套的双手牢牢抠住对面陡斜峭崖,须臾不停攀至安全的高点。 浪头退落,桑湉回眸,原本高出海面六米多的凸岬已大半没入水中。 自高处望去,万丈霞光笼罩下,阔大无垠的海,亦貌似风平浪静。 可钉鞋里的足趾出于本能仍用力勾起,隔着防滑手套她感到指尖辣辣生疼。 其实,凭着她近四载的矶钓经验,适才即便她没及时撤离应该也无碍。 然而面对大自然面对天威人终究难泯敬畏。有那么一瞬间,桑湉承认,她怕了。 回程比来时还快了五分钟。天光大亮熟悉的街道人潮渐熙攘。 推开院门,美杜莎摇着尾巴扑上前。桑湉亦不禁抱住它,低低道:“美杜莎,我回来了……” 狗狗通人性,又许是桑湉一身的冷汗与海水咸腥的味道太呛鼻,美杜莎喉间呜咽一下下舔着桑湉的手臂和脸颊,湿漉漉的黑眼睛,仿似有悲悯。 桑湉任它舔了会儿,深吸口气微笑道:“我去看看爸。” 她父亲每天固定七点钟起床。起了就坐在榻榻米上不动亦不言。要有人给他穿衣,搀扶他去卫生间帮助他洗漱;大小便勉强能自理,偶尔也失禁。 而后把他摁在哪儿,他就坐在那儿继续不动亦不言。 当然他也会出去散散步——坐在轮椅里,由人推着走。 这状态已持续六年多,于桑湉却已很满足。因为再早之前她父亲曾昏迷整一年。彼时的她,刚满十一岁。 在卫生间把她父亲捯饬清爽后,桑湉干脆拦腰抱起他到起居室正对后院的木拉门前。那儿有一方升降式榻榻米,四方桌遮住了她父亲只余左足的残肢。 拉门拉开,后院廊檐悬落的初开紫藤烂漫葳蕤,暖春朝阳穿过花叶罅隙,给她父亲镀上一层紫金光影。倘能忽略他木然的神色与呆滞眼珠,她父亲年逾不惑的容颜,当真是如琢如磨般俊美。 “爸,你先坐一会儿好不好?等下就开饭。” 纵使几年里她父亲从未给过她回应,桑湉仍坚持凡事都与她父亲唠一唠。 毋须召唤,美杜莎亦自动自觉挨到她父亲身畔陪伴他。 桑湉随即有条不紊快手快脚拾掇铺盖和房间。 厨房电饭煲里头晚即定好时的粥已漫溢出米香。由于她父亲无法运动,医生的嘱咐是尽可能少食与流食。不过营养不能缺,又要兼顾到清淡,故而桑湉为她父亲做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海鲜粥。 揭开软式冰箱的盖,桑湉摸过手机给所有钓获拍了照。拍完用Line发送给星野薰。 星野薰属猫的,煎蒸炖烤只要是鱼咋做都爱吃,桑湉的意思是告诉她有空来吃鱼。 不料星野薰收到照片转个头即发到了微信群,唔,她跟“千里共婵娟”的内几人,还挺投缘的。 于是在桑湉做饭的整个过程里,她手机微信提示音就没停止过。 她也不急着看,直到早餐弄好她盛了碗鱼片粥搁那先晾着,又仔细剔了一条专给美杜莎煮的鱼,这才洗净手翻起群消息。 无非是星野薰嘚嘚瑟瑟来一句:“这是湉酱刚刚钓到的!”小伙伴们就都炸锅了。 又因为星野薰汉字不灵光,对话还凑和,所以大家群里发言始终用语音—— 第一个蹦出来的是傅衍:“哇,我偶像又改海水路亚了?” 星野薰:“我也不太懂,就是南极虾啦沙蚕啦蚯蚓啦那些做饵,钓黑鲷那类的海鱼……” 老丁:“哦,那个是矶钓!” 傅衍一听立马担忧道:“矶钓有危险——” 范晓光跟个捧哏似的紧随着接口道:“死人是常事……” 星野薰一听可了不得:“那我得告诉湉酱以后不要再钓了!” 褚轻红柔软声线此际幽幽插|进来:“我采访过的一个矶钓达人去年就失足落海淹死了……” 星野薰一个大惊的表情包甩出来。 钓鱼网站CEO于昊欠儿欠儿补一句:“……矶钓哪年不得死几个……” 星野薰又发一个大哭+怕怕的表情包:“原来我吃的那些鱼,竟是湉酱用绳命钓的吗?” 褚轻红难掩醋意地问她道:“桑桑经常给你钓鱼么?” 星野薰期期艾艾答复道:“也不算经常……但……我随时想吃随时都有最新鲜的鱼……” 褚轻红不语了,转而一长串“。。。。。。。。。。”表达她复杂难述的羡嫉恨。 傅衍干脆艾特起桑湉——没跟桑湉面对面,他胆子也肥了点儿:“偶像,听到没,您还是老老实实淡水路亚吧!珍爱生命,远离矶钓啊!” 有样学样星野薰也艾特起桑湉。 桑湉掀掀唇感到hin无语。 自贝诺勒尔 分卷阅读4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湖分别这拨人几乎每天都要这样闹一闹。经常莫名其妙就燃了。 她不吱声他们就轮番艾特她冒泡。渔混子傅衍还斗胆把头像换成了和她的“双人照”。 桑湉由此想这世上难道真有“倾盖如故”这回事?否则怎么解释连星野薰也跟着他们一起疯? 然而不得不承认,默默瞧他们胡扯还蛮有趣儿。见他们如此关心她,她心里亦是暖暖的。 另一个很少吱声的是苍海。不过从话痨傅衍嘴里桑湉晓得苍海始终在路上。 傅衍说,他和苍海老丁范晓光四人组,从中国到东西伯利亚就是一路自驾的,回程他们依旧走原线,先到伊尔库茨克,再到乌兰乌德,然后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最后从绥芬河入境回天|朝。 至于他们自驾的坐骑是神马?有星野薰那个好奇宝宝还用担心吗?——他们开两辆福特大皮卡,超超超大后备厢装载苍海傅衍的路亚艇完全无压力。 碗里的粥已晾至适宜的温度,桑湉准备关微信。 墙角画圈儿默默消解醋意的褚轻红忽而艾特她:“桑桑,你最近在忙什么?” 想起自己曾允诺过褚轻红,以后不会不回她微信,桑湉纵令无奈也还是回她道:“忙着做赛前的准备。” 她这一露头不要紧,傅衍又燃了:“偶像,刚群消息您听没?” 星野薰也来劲:“湉酱,以后不要再弄那个矶钓了好不好?” 老丁:“矶钓的话一定做好防护哟!” 范晓光:“对对,别往危险的地界儿去!” 于昊:“离预选排名赛还有三个月时间呢……桑小姐也不歇歇么?” 褚轻红暗暗道了声尼玛——明明桑桑是为了她才现身的,你瞅他们这一个个,截话头儿截得不要太生猛! 面对噼哩啪啦弹出的消息,桑湉逐条听罢单捡了于昊的来回:“我又报了另一个赛事,不是为AOTW做准备……” 对话框这时弹出一条苍海的语音:“你玩矶钓多久了?” 桑湉:“四年。” 傅衍插嘴:“那一定是专业级别了!” 星野薰抢道:“反正每次都满载而归!” 傅衍:“嗷,偶像我更葱白你了昂!” 褚轻红气得又蹲墙角画圈儿去了。 苍海等那俩话痨消停了,才又问:“你那边儿月底有场私人矶钓赛,奖金高达一亿日元,你报名没?你准备的就是这个比赛吧?” 桑湉默。大伙儿也俱安静地等答案。 半晌,桑湉摁下语音键,低低豆沙喉不疾不徐平平道:“是,我报名了。我也的确在为这个比赛做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解锁又一技能——矶钓。 矶钓的确很危险,死人是常事儿…… ☆、第 19 章 桑湉出生时,她父亲二十四,母亲才二十。 俩人同在英国留学,但是不同校。偶然间邂逅燃起爱的火花,未几,住到了一起。 可惜一个是孤儿院考出来的台巴子,一个是往上数N代都家世非凡的名媛。如此组合哪怕男孩儿再品学兼优人俊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与分歧,终日渐消磨了他们初初相爱时誓要对抗抵敌一切的孤勇。 其后桑湉四岁,她母亲回国嫁人,她父亲则读完博士受聘于一家水文地质研究所。 干他父亲那一行,注定要常年世界各地跑,工作之余她父亲还酷爱钓鱼,幼小的她无人照料,寄养在哪儿都不放心,她父亲便干脆带着她,一起四处辗转。 在桑湉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怎么上过学,通常是当地若有可以借读的靠谱的英语学校,她就去念念,否则就父亲闲时教教她。 她父亲的同队组员也时不时充任老师的角色,比如她父亲的好队友+好基友+好钓友的星野丰。 星野丰有个女儿比桑湉大两岁,他跟妻子离婚后女儿被他送到东京父母家。星野丰很喜欢桑湉桑湉也很喜欢他。他教桑湉学日语,没多久桑湉就能读会写了。 那是桑湉活到迄今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仅是父亲的掌中宝,还是队里全体成员的小公主。 再后……她母亲突然联络她父亲,欲接她回国续写母女情。 她父亲思虑再三同意了,毕竟,她那年已八岁,总跟着一帮男人漂泊不是个事儿。 回到中国她在她母亲夫家的豪宅生活了不到两个月,即被她父亲带出国。 岁月荏苒又三载,她父亲于一次科考中出意外,颅内和脏器大出血,右腿亦从膝盖以上两公分,截掉了。 同时出事的还有星野丰,伤没她父亲重,断了六根肋骨和腕骨,右手四指粉碎性骨折,轻微脑震荡。 所幸研究所此前为他们保了可跨国的医保,同队组员将他们就近送到马德拉医院。她也从丰沙尔一间英语学校退学去照顾。 三个月后星野丰痊愈,向研究所申请长假留在马德拉陪护。 分卷阅读4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两个月后她父亲脱离生命危险,星野丰决意辞职回日本,力劝她和她父亲也跟他去|日本。 桑湉同意了。由星野丰斡旋给她父亲转到东京一家康复疗养院。 五个月后她父亲苏醒,桑湉开始正式考虑他们父女未来的路。 彼时他们父女的情况是—— 她堪堪满十二,没正经念过几天书; 举世除了星野丰,他们没有足可托赖的亲人了; 她父亲脑重创后遗症,恢复遥遥无期少了一条腿; 他们在英国虽有一套小公寓,桑湉却不打算回英国; 她父亲历年钓鱼赢得的奖金,加上曾经省下的薪水和保险赔付金,使他们也算有一点积蓄; 她父亲研究所自打她父亲出事起,每季度支付给他们一笔钱,不多,但在日本小城市维持基本生活没问题…… 综上,她详察一番资料拜托星野丰,帮他们在H市找一处方便进出的小院落。 星野丰起初不同意,想把他们安置在身边。奈何桑湉从小主意大,星野丰拗不过,找来找去找到了现在的住所。 亦是打那儿起,她正式对星野丰改口称老师。 她向他认真请教钓技并与他共同商定培训计划和方案,立志要作一名世界顶尖级钓手。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她在钓鱼方面的确有天赋。H市淡水、海水资源又极丰富,适宜她打磨锤炼任何一种钓技和钓法。 给父亲和美杜莎各自喂完饭,桑湉方简单吃了口,都是头天晚上睡前备好的:两枚煮鸡蛋、一块煮牛肉、半条蒸鳕鱼、一盘素沙拉、一罐鲜牛奶。 饭后她麻利洗净碗筷又给父亲套了件和式小袖①,小袖长长衣襟恰能盖住她父亲的残肢。包里水壶、纸巾、替换衣物等等等等亦备齐。 美杜莎晓得要出门溜溜了,早兴奋地蹲在院门口等待。 几只肥猫翻过围墙绕着它撩闲,那是桑湉喂了五年的流浪猫。 将父亲安置在轮椅里,桑湉端出两大盘食物搁在樱花树下面。美杜莎跑过来,主动让桑湉给它拴狗链。 两只盘里一盘是干猫粮,一盘是剔掉刺的煮鱼肉。肥猫各取所爱边吃边咪呜。 桑湉笑:“慢慢吃,别打架。姐姐挣到了不少钱,往后都给你们吃好粮。” H市原本是个小渔村,慢慢发展起来后,规模也不大。临街店铺此刻都开了,街道上行人却很少。 推着轮椅牵着美杜莎,桑湉步履悠闲溜达着。五月阳光洒落她恬淡的脸容,哪里有她挥竿上鱼时的狠辣。 途经一家店门大敞的杂货铺,桑湉尚未站定,店主老夫妻即满面堆欢地出来向她道早安。桑湉鞠躬回礼客气寒暄,又自轮椅下的置物筐,捧出一条装在纸袋里的鱼。 老夫妻很感激。然而五年里,他们不知送了桑湉多少自做的和菓子与酱菜。 桑湉犹记得,她带父亲在这条小马路上散步的第六天,这对姓吉永的老夫妻,就走出杂货铺,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告别了吉永老夫妻,桑湉推着父亲继续往前走。许多店主上午不忙在店里瞥到他们亦出来打招呼。 他们是这座异国小城最纯朴的百姓。他们看着桑湉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坚毅成长。 尽管桑湉从不需要他们的同情或怜悯,但不可否认他们对她表现出的真诚友善,屡屡令她暖到心坎里。 小马路尽头再转西,有一间门脸不大的首饰店。桑湉进去取了她订的耳环,尔后推着父亲去找丝丝姨。 丝丝姨在街角经营一家宠物医院。她们会结缘,还是因为美杜莎。 说起来桑湉不是美杜莎头一个主人。美杜莎头一个主人是他们家上一任房主。桑湉用父亲积蓄买下这所小房子时,上一任房主已过世。卖房的是原房主的外孙女,带桑湉看房那天指着院门口肮脏委顿的老秋田,很抱歉地告诉她:不必困扰这条狗,她会找动物收容所的人带它走。 那会儿的美杜莎可真丑。据说主人死后它一直蹲守在门口。饿了就吃点邻居端给它的食物,下雨也不找地儿躲。 而桑湉晓得在日本,送到收容所的狗狗若没有人领养,都会被安乐死。瞅瞅美杜莎那邋里邋遢的样儿……她说还是我来养它吧。它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让美杜莎接纳她。美杜莎接纳她的表现是总算肯迈进换了主人的老宅院。她给它洗澡刷毛忙活了好一通,推着父亲牵着它,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吃驱虫药。 也就是那一天,她认识了丝丝姨。 一晃五年过去了。 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打开来是一对水滴型耳坠,耳坠上镶嵌的钻不大,成色却很好。 丝丝姨捂嘴,旋即火燎似的欲塞还给桑湉:“诶你这丫头我要得是blingbling的水晶,不是钻石啦!” 桑湉不接,退后两步对丝丝姨深深一鞠躬:“这些年承蒙您关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又给您添了不少的麻 分卷阅读4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烦,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它!” 在日本一住逾六载,她潜移默化学会了以最郑重的姿态表达感谢,头颅埋低既庄肃且执拗,铿锵顿挫的敬语,不容人拒绝。 丝丝姨无奈,她对桑湉的脾气也算有了解:“你这孩子真是……挣了多少钱啊这么花?!” 一壁说丝丝姨一壁找镜子,耳坠戴上闪闪烁烁于颊侧。 “前几天找律师看的几份合约书签了?”丝丝姨问桑湉,眼睛对住镜子里,满满掩饰不住的欢喜。 桑湉答:“只签了一份NOEBY渔具的。” 丝丝姨:“另三份怎么说?” “一份有漏洞,一份合约期限与面谈时有出入,一份要求我同时给他家台钓产品做代言——”在丝丝姨面前桑湉向来话多点,“我讨厌出尔反尔不严谨的合作方,反正现在钱够用,就干脆回绝、取关了。” “你呀你……”回身捋一把美杜莎的毛,丝丝姨忍不住又抚一抚耳坠,“只签一份合约就敢买钻石?NOEBY渔具给你打款了?” 桑湉掀掀唇:“昨天汇了全款到我账户上。再说,这钻石又不大。” 跟丝丝姨聊了一会儿天,桑湉带着父亲和美杜莎去另一条街上的健身房。 健身房有她专门的体能教练,还有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会搀扶协助她父亲做做简单的运动。 健身房出来,桑湉回家答对父亲的第二餐饭。饭毕她将父亲安顿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揿开电视调到英语台。 沙发旁有拐杖,她父亲想方便能自己去如厕。坐困了亦会自己侧歪着睡,睡醒了再接着坐。 对此医生的解释是:由于脑部受损,她父亲罹患了认知症,思考和沟通能力都趋于零,恢复的希望渺茫;但若坚持带他在同一地方做同一件简单的事,他却会有印记。 下午一点,桑湉骑单车出门去拳馆。 她学打拳是从中国回到他父亲身边后,迄今已经整十年。 起初她跟她父亲说,就图防个身。她父亲二话不说同意了,还给她找了当时所在地界儿最好的搏击培训机构和教练。 不过给她交钱时,她父亲并没想到她能持之以恒的训练。队里其他叔叔伯伯也皆不赞同。尤其星野丰,第一次看到桑湉训练中挂彩,直斥她父亲太胡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学什么格斗?难不成他们以后还会护不住她不成! 她父亲却只是笑,说小湉想学就让她学。 她的性子韧,又仿佛天生自带一股子狠,如是一年年四处辗转着学下来,即便在她父亲昏迷于疗养院的日子里,她也仍旧每天挤一点空隙,就近找拳馆苦练不辍。 最开始是单项单项地学,跆拳道泰拳西斯特玛巴西柔术踢拳道等,大前年她自问基础扎实后遂转向综合格斗术,并且,绝对绝对不是花架子。 教她以色列马伽术的教练就曾问过她:桑桑你难道想去参加UFC? 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干嘛这么玩儿命拚? 她的水平已足够去打职业MMA了! 何况在日本,学拳的费用算得上高昂,请陪练的价钱,亦不菲。 桑湉从来不解释,也从不吝啬在这一块砸钱花时间。 训练结束她忍着左肋的剧痛慢慢骑着单车去买菜,四点半回到家,发现星野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小袖:又称“着物”,穿在襦袢(和式内衣)外面的外套,按尺寸可分为长着和半着,按袖口样式又可分为大袖、小袖、筒袖等。桑湉父亲穿的……姑且默认为小袖长着吧。 2)看过女子职业MMA的就会知道,那些女拳手,一点都不壮,很多还算得上纤瘦,通身上下没有明显的肌肉块。这与平时科学的训练与合理节制的饮食有关系,不是满身肌肉就能打。 并且,人的肌体力量与爆发力真的是有先天因素的。甚至有研究说,先天因素占70%。天生肌体力量与爆发力不好的人,通过后天训练确乎可以增强一些,也仅限于自己和自己比。一旦与先天肌体力量、爆发力好的人比,差距是绝难接近的。 至于桑湉,女强文嘛,我们就自动设定为——她既占先天因素,又后天刻苦训练,所以才会恁么强吧,哦呵呵呵~~ PS:交待下前情的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 21 章 次日凌晨四点整,桑湉依旧自然醒。 简单洗漱后她来到厨房,小小方餐桌,已摆满丰盛的早餐。流理台还有一摞真空包装的一次性便当袋。不用问,必是星野丰为她准备的。 桑湉也不客气,坐下拈筷即开吃。饭快吃完了,星野丰才进来:“碗筷我收拾,你不用管了。” 桑湉咽下最后一口燕麦粥:“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星野丰说完,桑湉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确穿着出门的衣裳。 码头离桑湉的住处不算远,抄近道快点走二十五分钟足够了。 美杜莎 分卷阅读4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早早蹲在院门口摇着尾巴也要去,桑湉看看它,无奈笑:“好吧,回来时要听老师的话。” 街灯将两人一狗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天边几抹流云掩着启明星。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多云转阴伴着零星小阵雨,出海不影响,但——“老师,您肋骨和腕骨痛不痛?” 星野丰左肩挎着桑湉的大竿包,闻言转了转手腕又揉了揉右侧肋条骨:“有点酸,不过比前几年好多了。” “所以多泡泡汤还是有效果的吧。”桑湉笑了笑,“等我出海回来我请您泡汤去吧。带着爸,把丝丝姨和薰酱也叫上。人多点,热闹。”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热闹了?”星野丰扭头瞥了眼桑湉。 她身上穿着她父亲早年的“队服”,说是“队服”实则是Barbour蜡油布防水外套,因其强大的户外功能性,彼时队里基本人手一件到N件。 桑湉穿的这件就是他和她父亲一起去买的,铜锈绿的颜色基础款,罩在她身上虽略显得肥大,却别有一股子洒落与潇然。 “丝丝姨又不是外人。”桑湉也扭头,对住星野丰的眼神一霎闪过一抹难得的孩子气,“放心,人家才对您没意思!您要相信我和薰酱两个女人的直觉。” 星野丰又气又笑的:“你们两个小丫头——”想说居然也好自称作女人? 然而视线掠过桑湉重又目视前方的侧颜,星野丰顿了顿,拍拍她饵箱的边袋,叮嘱:“药油在这儿,晚间再上一次别忘了。” 桑湉说是,想了想掏出手机嘀咕句:“对了我得告诉薰酱我出海了……”不然等她回来手机非被星野薰打爆不可。 屏幕划开,她在Line与微信间稍稍犹豫了下,选择了微信——万一褚轻红也有事儿找她呢?桑湉想,索性连褚轻红也一并知会一声吧。 微信群一如既往的热闹。甫进群右上角提示框显示有239条未读信息。最后一则信息发出时间为凌晨两点半。进度条随便往上拉了拉,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得人眼晕。除她以外所有人都在线。 ——这群话痨,难道都不睡觉的?! 桑湉没工夫逐条听,只随意点了下褚轻红一点零五分的语音:“桑桑每天都睡很早么?”褚轻红语气不无幽怨地问。 后头星野薰语音自动播放道:“对啊,她每天最晚不超过九点睡,次日凌晨四点准时醒——” 范晓光:“好可怕的生物钟!” 于昊:“那么早起床她都干点什么呢?” 星野薰:“钓鱼,运动,做饭呀!湉酱每天都很忙!” 傅衍:“那我偶岂非没有夜生活?” 老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夜夜笙歌胡混啊?” 苍海笑笑来了句:“你偶刚成年——理解。” 褚轻红:“难道就我觉得桑桑过得很辛苦不易嘛……” 进度条划到最底端,桑湉留了条简短的语音:“我出海了。明天晚上回。勿念。”说完艾特了褚轻红与星野薰,退出“千里共婵娟”。 又想了想,桑湉给NOEBY渔具的吴越亦发了条信息:『今明两日出海,有事请留言。』 然后收好手机,继续疾行。 一直沉默的星野丰这时问:“听薰酱说你们认识了几个中国的好朋友,就是他们么?” 桑湉诶了声,唇边不觉掀起一弯浅浅的笑,很柔和,似天边初现的那一缕淡淡的曙光。 星野丰又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四点五十分,他们走到了码头。先他们一步到的是此次出航的队长,草翦秀一。 大老远,草翦就对桑湉兴奋招手,他认识桑湉两年了,桑湉每一次海钓,都是跟得他。 草翦同星野丰也认识——说起来,钓鱼的人辣~么多,能被封神的却无几,早年星野丰的战绩迄今仍是圈内的神话,在星野丰面前,草翦奏是个脑残粉儿。 互相寒暄问早后,星野丰对草翦一鞠躬:“湉酱就拜托给您了!” 草翦诚惶诚恐答:“星野桑您太客气了!”想说湉酱就跟我自己亲侄女一样样,日本人的克制好歹令他忍住了。 同船钓手很快陆续到齐了。五点整,桑湉接过星野丰递至的大竿包。 虽然已出海过无数次,星野丰还是像所有家长一样不放心,手指点了点竿包另一侧,桑湉嗯了声表示她明白——竿包另一侧的边袋里,藏着星野丰早前送她的胁差刀和匕|首。 “老师,”临凳船的前一刻,桑湉略犹豫终是压着嗓子道:“我新买了份意外险,受益人是您……” 未及她说完,星野丰整张脸倏然寒如霜,桑湉见势不妙掉头就跳上了艞板,身后星野丰赫然一声吼:“混账!” 美杜莎扬起头,跟着叫了声:“汪——” 他们这次乘的钓艇叫“海女丸”。六名钓手每人每天支付十万日元。除钓手和水手外,还有两名专业摄像师随行跟拍,摄像师是草翦请来的,费用从钓手的船费里头出。 分卷阅读4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由于全船只有桑湉是女的,草翦理所当然给她安排了个单独的舱室。舱室极小,所幸整洁。桑湉安顿好行李,一时无事,亦没兴致看海景吹海风,趁着还有信号,便拿出手机看了看。 出乎她意料,“千里共婵娟”这个点儿竟然有人回应她语音。是苍海,嗓音微哑兴致倒蛮高,她刚留完言即问她:“是去船钓么?” 桑湉简直纳罕了,不答反问道:“你这么早就起了?” 苍海几乎是秒回:“我根本就没睡!” 桑湉不晓得接什么,沉默以对之。 数千公里外,中俄边境处。蜷在福特皮卡后座的老丁酣然扯着呼。 苍海燃起一支烟,伸了个大懒腰,夜车开了多半宿,他也累得快瘫了。 然而人在极度疲乏时,精神往往hin亢奋,见桑湉没吱声,苍海恶习不改勾勾唇角逗她道:“喂,发张照片我看看。万一你是吹牛呢!” 桑湉暗暗忖:这有什么吹牛的? 不过还是拍了张舷窗外面的甲板照发到了群里头。 未料苍海见了犹自不满意:“得你露脸才算数!” 桑湉硬邦邦怼了句:“算不算数我也在这里!” 须臾传来苍海一长串:“哈哈哈哈哈……” 桑湉低低斥:无!聊!指尖儿到底戳开苍海又一条语音。 他说:“钓到石斑给我留两条,过几日我去吃!” 桑湉心说真的假的你开玩笑呢吧! 再一条语音弹出苍海重复道:“别忘了啊!我只吃石斑!” 桑湉不耐烦:“再说吧!” 这人还真是,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 钓鱼门道太多了。 单一个海钓便能细分出许多种:矶钓是一种,筏钓是一种,船钓又分好几种。 一直以来东亚比较偏好矶钓和筏钓,欧美则以船钓为主流。 而桑湉的目标可不止于淡水路亚抑或一亿日元的矶钓赛。为此她三年前就在星野丰的保荐下,加入了H市船钓俱乐部。 她的计划很明确——明年打完AOTW总决赛,再打一场EELJ海钓精英赛。 有生之年至少各拿一次这两项赛事最高奖。 更多的,看本事,凭运气。 “海女丸”驶离码头十几海里后,桑湉全副武装来到船头甲板找钓位。结果到了方发现,大家还没开始呢,两名摄像师和几个钓友围着草翦正聊天儿,原来他们是在等船长领他们去三十五海里外的一处历史沉船点。 桑湉对定点船钓没兴趣——技术要求不高,缺乏挑战性。与诸人随意客套一番她即铺排开装备。 这些人里有不少她之前都认识。她在AOTW亚洲区初赛大获全胜的威名,他们玩儿海钓的,也略有耳闻。 其中一位叫木村的老先生跟桑湉最熟稔,遂凑近了问桑湉用什么饵。桑湉边组钓组边答用活饵。那是她前日晚间去附近浅滩捞捕的鲻鱼与滩涂鱼。 摄像师之一渡边架起了摄像机。他专事运动类摄像已经十余年。之前他曾跟拍过一次有桑湉的船钓,视频剪辑后卖给电视台,反响特别好。 是以一听草翦说这次桑湉又报了名,他果断推掉另一个佣金更高的单,跑来“海女丸”。 桑湉组好钓组掀开活饵箱。鲻鱼滩涂鱼大半还活着。 桑湉戴着手套探进箱底搅了搅,拈起一条鲻鱼手法纯熟地眼挂穿钩于鱼目旁的腮盖上,又用另一只鱼钩扎透一条滩涂鱼腹部,钩柄伸出鱼线,从腹部将之绑牢了。 这也是门技术,穿钩时须避免伤害鱼的肌肉和内脏。因为活饵在水里蹦跶得欢畅才够诱|惑。当然,死了也没啥,权当拟饵了。 木村于是就问了:“怎么桑桑不玩海路么?” 桑湉斜投式挥竿入水,答:“等会儿。我先热热身。” 一把沉沉澈澈嗓音这时悠悠插一句:“我猜——她是不想浪费这些活鱼吧?” 围观诸人都笑出声。桑湉亦不由自主循声望过去。 阴天。朝阳隐在云翳后。丝帛般的小雨零星洒落海面上。 说话的那人既没戴偏光镜也没蒙头巾,浑不在意敞着一张极其隽秀的脸。 周遭的人一瞬仿佛皆成为黑白两色背景板。 桑湉脑海骤然蹦出星野薰曾跟她说过的一个词:撕漫男! 旋即她很是荒谬地浮起另一念:这厮跟苍海那货比起来,谁更好看点儿? “您好。我叫宫崎屻。” 两小时过后桑湉收竿小憩时,撕漫男主动过来打招呼。 他不是钓手,之前码头上集合时没有他,看穿着气度和肤色亦不像水手。也许,是俱乐部的员工?要么,就是跟草翦过来闲混的。 桑湉回应得很礼貌:“您好。桑湉。请您多关照。” 宫崎屻:“没想到你用活饵放流钓这么棒。”闲闲散散的语气,不再用敬语。 桑湉依旧答得很客 分卷阅读4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气:“过奖。如您所说——不想浪费了。” 宫崎屻宛转笑了笑,卷睫盼凝眸璀璨如云霁。桑湉瞟了他一眼,埋头理钓具。 这两个小时她钓获算丰厚,活鱼箱里共计四尾章红一尾海狼两尾GT一尾小金枪。 手托活鱼箱,桑湉将里头的鱼一股脑儿倾入甲板上的水桶里:“这是给大家的午饭。不成敬意。” 说完她起身,连背带挎起大大小小钓具包。 宫崎屻略意外:“你不钓了么?” 桑湉淡淡回:“嗯,累了,回去歇一歇。”其实也不全是累,是肋下的伤处疼得慌。 转身迈向甲板梯,她想回舱上点药。 “诶!”宫崎屻忽然叫。 桑湉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宫崎屻追近前:“晚上有没兴趣比一局?钓法不限!你赢了我给你十万块美金。你输了,就跟VERTICE签约五年作钓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苍海:……既生瑜何生亮,这货是男二? 口红:咳,男主男二莫不是浮云,我说了不算湉酱说了算…… 苍海:好吧,那能否多让我出场溜溜哇?我特么这存在感,委实太弱了~~ 口红:好!我努力! 桑湉:溜他干嘛啊?还嫌我不烦他? 苍海:……小怪兽你要老这样,咱俩啥时才能搞对象? 桑湉:滚!你有对象了! ☆、第 22 章 钓鱼这项运动虽然算雅致,到底也是竞技类。既是竞技类就难免勾弄人的争强好胜心,不然何来各式各样的比赛? 而平时钓友间押点筹码也寻常,好比曾经的桑湉父亲和星野丰,不过他们赌得无非一餐饭、一顿酒,甚或给对方女儿买一只洋娃娃——胜固欣然败亦喜,聊作助兴尔。 由此乍闻宫崎屻抛出的赌注,桑湉委实惊了惊。 宫崎屻双肘撑着梯扶手,很满意地打量着她反应。 少顷,桑湉继续往下走。 宫崎屻:“这是答应了?” 桑湉摘下偏光眼镜挂在衣襟上:“不。我不跟你比。” 宫崎屻饶有兴味地眯眯眼:“嫌十万美金太少了?” 桑湉再次顿足抬头望住他:“多少钱我也不会跟你比。” 历史沉船点到了。其他五名钓手早迫不及待拥在前后甲板上试钓。草翦和摄像师忙着围前围后跟拍。他们的对话并没人留意。 居高临下宫崎屻俯视着桑湉,她脸上遮阳面巾尚蒙着,黑白分明双眸宁静无波澜。 宫崎屻再问:“你怕输给我?” “不。”稍稍顿了顿,桑湉欲组织下语言,奈何终究不擅于辞令,后续说出的话,依然直通通:“对非常规斗鱼我一向没兴趣,我也不稀罕跟你争高下,何况VERTICE早前找过我,我那时既没有答应,以后也不会答应。——这就是理由。” 一抹笑痕浸上宫崎屻秀致的长眸,渐渐晕染他整张如摹画般脸容,唇角微卷他连表示讥诮都那么耐看:“我没想到厉桀的女儿竟然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之前倒是高估了你。” ……呵。桑湉一霎咬紧牙。这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当然这不是说要查他父亲的名字是多难的事。 隐姓埋名在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成本太高昂。 他们也没必要刻意作隐士。 更遑论来到日本后,暂住、求医、购房种种记录,无不清楚标明她父女的来处。 她只是不想提,抑或不欲让钓友圈的人晓得,她痴不痴傻不傻哑不哑仅剩一条腿的残疾爹,是昔年蜚声国际钓坛的“目视钓法第一人”。 BUT那又怎样呢?他道破她是厉桀的女儿又怎样?不赌就是不赌,拿她父亲激将也没用。 努力让自己静下来,桑湉视线笔直回望宫崎屻,不卑不亢仍旧那句话:“不。我不跟你比。” 言罢她收回视线一级级走下甲板梯,步履从容腰杆拔溜直。 头顶宫崎屻问:“你拒绝跟VERTICE合作的理由是什么?” 桑湉脚步不停直言不讳道:“VERTICE背景太复杂。” 宫崎屻没再说话了,目光如刃追剿着桑湉。 桑湉嚓嚓嚓转过一层甲板梯,再下一层甲板梯,直至穿过走廊回到尽头她的小舱室,门“嗒”一声掩上,她方放松地缓了口长气。 午饭桑湉没有出去吃。草翦来喊她她只说她不饿。胡乱塞了口星野丰准备的便当,药油抹完她坐在狭窄床板上思绪乱纷纷。 擦! 果然中国那句俗语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 有一刻桑湉有点儿后悔出这趟海。但转念又一想,即便她不上船宫崎屻也迟早找上她。 因为,中国不是还有那句俗语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而之前VERTICE找她谈签约,她出于谨慎拜托星野丰去查了查VERTICE的底。b 分卷阅读4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毕竟,这是在日本,一个承认黑|社会合法存在的国度,小心点总是没有错。 结果星野丰告诉他,VERTICE株氏会社的确有黑|道背景,创办两年尽管在日本乃至亚洲渔具市场开拓得蛮不错,却不排除有帮组织洗钱的嫌疑。 这样一家公司,桑湉无论如何不会签,也不是说她三观有多正,她只是不想惹麻烦。 那么,如今宫崎屻既然替VERTICE出头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那类人? 她说不好他给她的感觉究竟是怎样,就是……本能地想躲开,离越远越好! 在床板上发了一会呆,桑湉决定下午继续钓。不能宫崎屻说她胆小懦弱她就真怂了。于是抖擞起精神她又来到甲板上。 天持续地阴着。雨断续地落着。另五名钓手在历史沉船点钓了三小时,心满意足回舱小憩了。 甲板上不见草翦不见摄像师,宫崎屻亦不见,迎着寂寂海风唯桑湉一个人。 “海女丸”驶入一片暗礁区,航速审慎地慢下来。桑湉赶紧换手丝——嗯,这里她来过,最适宜钓龙虾! 龙虾那东西又戆头戆脑的,用手丝提溜起来时,妙趣无穷呐。 她要多钓点回去养着慢慢给她爸煲龙虾粥。还要给丝丝姨和星野丰星野薰各一只。 若苍海那货果真来日本,啧,说不得,好歹给他也吃一只…… “海女丸”航速降到了最低,如桑湉所料这是今日第二处钓点。 甲板上陆陆续续来了人,草翦,摄像师,钓手,最后是宫崎屻。 “休息好了么,桑桑?”无视诸人宫崎屻噙笑向她走过来。 艇上所有男人里属他年轻,他样子又好得令人生不出恶感,偏小日本也讲究个“郎才女貌”,大家瞧他亲近桑湉,竟不约而同喜闻乐见。 尤为夸张是木村老头儿,他钓位原本在桑湉对面,叵耐宫崎屻甫一站定于桑湉身畔,老头嘟囔一句“这里好像没有后头好”,就火速扛着家什事儿蹿走了。 这下连桑湉都忍不住暗骂卧槽。看来,爱八卦果然是全人类的共性啊! 木村老头儿你说你年纪一大把,蹿得那么快,也不怕闪了腰! 更可恨紧随木村前甲板另一钓手也遁了! 宫崎屻却浑若无事低声问:“午餐没有吃,这会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拿点饭团来?” 他沉沉澈澈嗓音讲真蛮动听,关切神情亦颇坦荡,架不住桑湉不吃这一套:“谢谢。”她漠漠回,“我在舱室吃过了。” 垂线入水,她懒得同宫崎屻再废话,全神贯注于指间的鱼线,开始手丝钓。 宫崎屻也不再打扰她,袖手静静旁观着。 两名摄像师船头拍拍船尾拍拍,这个拍拍那个拍拍。大家钓兴渐浓,谁还顾得上撮合这一对儿。 桑湉钓龙虾很有一套,咬口率几乎是十投九中。 另一位摄像师井田是头一遭跟拍她船钓,惊叹得简直合不拢嘴:“太神了桑桑!你是给这些龙虾施了咒语吗?” 草翦也过来卖呆,并很是与有荣焉道:“我们桑桑的手感还说啥?手丝、竿钓玩什么是什么!” 井田好奇问:“据我所知日本玩手丝的人不多,桑桑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学会的呢?” 桑湉钓得物我两忘顺口答了句:“以前在小安的列斯群岛,跟当地人学的……” 这句话说完,桑湉思绪倏忽间飘远——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是她十一岁那年。 彼时她父亲三十郎当岁,有无穷精力和玩儿心。 用考察队队长的话形容:他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呢! 桑湉之于他,与其说女儿不如说伙伴,他玩儿着玩儿着就把她养大了,啥也不耽误,一点劲不费。 桑湉皮起来也没大没小的,对她爸的敬畏还不如对星野丰。直呼厉桀大名是常态,犯错闯祸才叫爸,有所求时是老爹,遇到阿姨抛媚眼,则:“喂,帅家伙,那边有美女在冲你放电哦。” 是以每逢考察队休息,他便和队里的叔叔们带着桑湉去各种嗨。 小安的列斯群岛的海极美,那里有最细白的沙滩和梦幻的珊瑚礁。桑湉不仅学会了手丝钓,还考到了潜水证。这下她爹更乐了,没事儿就牵着她去浮潜。 浮潜时总有大群色彩斑斓的鹦鹉鱼围着人游弋。她爹还学当地人模样,攥把鱼叉叉龙虾和梭子鱼。 叉到的龙虾梭子鱼,上岸后第一时间烹制,龙虾交给星野丰做铁板烧,她父亲则最擅煎梭子鱼排。 吃得肚溜儿圆后,俩父女再下水,凫躺在只能听到潺湲水声的蔚蓝色深海,看阳光折射成菱形光柱笼绕四周。一臂之遥,她爹牵握着她指尖,同她一样悠悠然舒展开四肢…… 那时她哪里会想到,后来猝然的遽变。 又或者人生若过早的绚烂,终难逃寂灭收场…… 活鱼箱里龙虾已攒到十九只,桑湉突然没了兴致。 “我们要在这 分卷阅读4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儿待多久?”她转头问草翦。 草翦扫了眼腕表:“再待一小时。” 桑湉点点头,卸掉鱼钩上第二十只龙虾,卷好线排俯身重新配钓组。 草翦:“怎么?又想竿钓了?” 桑湉:“想钓几条石斑带回去。” 始终阒然不语的宫崎屻忽而道:“我有些口渴,请问草翦桑能否去帮我取瓶水?” 他说这话时,征询语气算得上谦和,然而静冷目光莫名给人种压迫,又似有股无形的力,推得草翦退了退。 “是!我这就去!” 对宫崎屻用力一颔首,草翦恭谨道:“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那个啊……那就帮桑桑也带点喝的吧。”宫崎屻散散漫漫哂了哂,转而问桑湉,“钓具能借我一下么?我也想钓石斑了。” 桑湉第一反应是没钓具你钓毛线!不晓得跟钓手借钓具比借钱还让人膈应吗! 可转念一想算了借就借下吧,过刚者易折,这又不违她原则。 那厢草翦去取水,顺带把井田也薅走了。 宫崎屻在桑湉对面蹲下|身,修长食指划过她敞开的大竿包:“桑桑原来也喜欢SIMAYKU的手海啊。” 桑湉没搭腔。宫崎屻也不介意。 戴着黑皮手套的指尖敲了敲一支3.6米中调竿,宫崎屻问桑湉:“用它钓石斑合适么?” 阴了多半日的天际遽尔亮起来。是风,扯散云层暂露出罅隙。 雨仍如丝。阳光恍恍挣落似带着怯意,却恰恰笼上了身前半尺那张极隽秀的脸。 一霎间那张脸仿佛一幅金碧辉煌的油画,美得幻彩迷离惊心又动魄,晃得桑湉亦不由眨了眨眼。 偏画中人犹嫌不足似的复浅浅一笑:“或者,再长、再硬点?嗯,我听桑桑的。” 这暧味的语调这暧味的距离…… 以及纵令隔着面巾亦能明晰感受到的他口鼻呼出的热气…… 特么的这厮到底想干嘛? 桑湉浑身汗毛都齐刷刷奓立了! 咬咬牙,桑湉倏尔站起身:“随便你选,我没意见。” 举步退到舷边她转而眺望海平面,远处一行鸥鹭高低错落着翩翩飞翔。 “我不钓了。”尽量平和着语气桑湉告诉宫崎屻,“你自己钓吧。” 单手擎膝支着颐,宫崎屻仰头笑笑看住桑湉挺得笔直的肩背。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 这么不识逗…… 拈起那支3.6米中调手海竿,宫崎屻沉沉澈澈嗓音愈柔婉:“那好,我自己钓。钓到的渔获都归你。也让桑桑知己知彼看看我钓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苍海: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这文里谁才是真.美颜盛世? 宫崎屻:自然是我!没见桑桑都被我晃到了? 星野薰:作为“高知版福山雅治”的我爹,也很美腻哦! 褚轻红:若论颜我只服我桑桑——分分钟掰弯我! 桑湉:我长得随我爸,所以我爸最好看! 众:好吧,你是女主你说了算…… ☆、第 23 章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不过几分钟,宫崎屻就动作麻利地配妥了钓组—— 鱼线轮3000型,子线2 40公分长,母线3.5 150公分长,5B号阿波漂,4B号夹铅,小号8字环,3号千又钩…… 便连绑钩穿饵宫崎屻亦极熟巧,千又钩串组,挂南极虾碎肉。 “桑桑觉得我这么配可还好?”站起身宫崎屻神色温柔地问桑湉。 桑湉:“不错。”换她也会这么配。 下一秒架在她鼻梁上的偏光镜被抽走。 “呵,水光好刺眼……” 宫崎屻边说边戴上桑湉的偏光镜。这种专为钓鱼设计的眼镜,无所谓男女款,阔大边框遮住了他半张脸,愈突显两片薄唇妩媚又性感。 “啧,桑桑好像出汗了。”指尖捻过镜腿宫崎屻笑得极暧昧,“这样仿佛跟桑桑又亲近了一点呢……” 手握舷栏桑湉耳朵都红了——气的! 特么戴着手套摸镜腿你就能摸出我有没有出汗?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桑湉忿忿想,混蛋!信不信我一拳怼死你! 然而真的尚未到翻脸的时候,她若因他嘴贱就揍他一顿貌似也有点儿恃强凌弱。 由此五指紧了松松了紧,桑湉继续按捺着情绪。 去取水的草翦这会儿总算回来了。 不过草翦放下水即刻又匿了。两名摄像师,亦诡异地迟迟没有再现身。 双臂高扬宫崎屻正式地宣告:“好了,放松点,我要开始了。” 于他这种刻意晦暗不明的措辞方式桑湉心里恨透了,视线却不由自主盯牢他动作。 暗礁区,向来是石斑最喜的栖身地,但也极其爱挂底 分卷阅读5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是以抛竿的讲究非常多,比如鱼线和竿的角度要尽量保持在90度,鱼钩下潜泳层时,亦须轻轻地斜曳…… 而生流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小潮回落潮高不出1.25米。此处又是潮目区,这时分水流回波石斑相对会活跃,由此桑湉断定宫崎屻必是一早做好了打算,先前看似随口凑趣儿要钓鱼,不过幌子尔。 两点五十五,阿波漂轻颤,宫崎屻沉着握竿静静等待着。等阿波漂再颤、再颤,直至猝然坠了坠,方缓缓收鱼线。 石斑是这样,吞饵前必先闻一闻,闻完再尝尝;钓饵浅浅入口后,还要品一品,待彻底咂摸出味儿了,它才最终往下咽。 所以钓石斑看阿波最忌讳心急,一定要似宫崎屻这般,沉住气。否则那狡狯的家伙分分钟逃走——鱼里头,石斑智商真的蛮高的! 母线收至一小半,宫崎屻偏竿稳了稳。 桑湉晓得又有石斑吞饵了。因为钩上已有一条鱼,宫崎屻不复盯着阿波漂,全凭手感攥着轮柄略顿小片刻,才疾速收母线。待母线收完只余子线时,猛然利落一提竿。 一看竿子弯曲的弧度,桑湉即知上来的鱼不会小。果然,一只千又钩上挂着条约摸3磅的花头梅,一只千又钩上挂着条约摸5磅的老鼠斑。 隐隐地桑湉兴奋了。钓鱼钓到她这种程度,棋逢对手不容易。 有一瞬她几乎冲口而出“我跟你比”。 宫崎屻也仿佛察觉般,一壁从容迅速地转轮,一壁对她展颜道:“还不改变主意么?” “海女丸”再次启航前的半个多小时,宫崎屻一共钓获了十一尾石斑。 这成绩在桑湉历年所见里,除了她爸和星野丰,以及她自己,尚无人超越。 浑身沸腾的战意,她压抑得好辛苦。 “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慢条斯理收钓具,宫崎屻问桑湉。 桑湉半晌答了句:“……不下赌注我就跟你比。” 起身正对桑湉宫崎屻大笑:“那多没意思!” 拇食两指摘下偏光镜,他忽一手握住桑湉肩膀一手欲给她戴上。 桑湉矮肩一缩居然没能挣得脱。 她也不慌张——意外倒有点——右手迅捷钳住宫崎屻的手腕骨,落力一捏宫崎屻眉头明显蹙了蹙。 “呵,你可真粗鲁……”宫崎屻嘴上调笑暗里却与桑湉较着劲。不想桑湉看似纤瘦力道却极大。终究她一点一点将肩头那只手掰离,旋即骤然一松向旁拂开去。 双眉舒展宫崎屻笑了,不过笑意未达他眼底。 桑湉面无表情回望他,下一秒夹手夺过她的偏光镜。 “啧——”宫崎屻拊掌咂咂舌,浅淡笑意始漫他双眸。 桑湉瞟了瞟他拍得欢快的手,沉默擦拭眼镜腿。 敏锐捕捉到她视线,宫崎屻右手缓缓拽下左手的手套。左手手套拽完他又拽右手的手套。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卷起魅惑的笑。 显然他很享受这一刻,因他看出她的疑惑了。所以他在逗弄她,猫戏老鼠般。 手套拽掉,宫崎屻举起双手冲桑湉摇了摇。 桑湉迅速瞄了眼,他的双手尾指都是完整的。 然而下一秒,就听宫崎屻懒懒围笑着对她道:“我们雅库扎,并不都要自断尾指才能进入组织哟。” 话至此,就是摊牌的意思了,还带着些微告诫与挑衅。 桑湉抿抿唇,对这个她还真的不了解——尼玛,她又不想混组织,她闲着没事儿打听那些细节干嘛啊! 竭力压下心头的烦乱,桑湉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露怯不能怂,是以神情冷淡望住宫崎屻,桑湉一字一顿清楚道:“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跟我没关系。” 她就不信了,在这样一个处处标榜法治的国家,她一介安分守己的良民,会被黑|社会逼得没活路! 何况人性皆是欺软怕硬的贱,妥协解决不了任何矛盾与纷争,反倒会被人当包子啊呜一口吞下肚。 宫崎屻掀掀眉,仿佛没想到,他先前还以为,她一俟知晓他身份,即会立马服软示弱呢! 一手捏着手套轻敲另一手掌心,宫崎屻兴味盎然对桑湉笑:“这样——趁着我耐性还没消耗完,我再等等你。嗯,就等你到今晚,你说好不好?” 日头沉落于海平面之时,“海女丸”开饭了。 晚饭内容较之中午可谓既丰盛量又足:每人除一盆各种鱼做的刺身,另有一盘烫青菜、一锅寿喜烧、一大碗白米饭。 桑湉也进餐厅了,她可不想让宫崎屻以为她怕他或躲他。 再者每人每天十万日元的船费,她凭什么顿顿吃便当? 嗯,她要好好痛快地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对抗! 餐厅里是卡座。按着最高载客量设定了十二张餐桌。桑湉跟在草翦后头,随他在挨着舷窗的一张餐桌落座。 宫崎屻在餐厅另一头,与船长同桌,他邻桌是木村老头儿,三人有说有笑正聊得欢 分卷阅读5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畅。 “大家请开动吧!” 草翦一声招呼,桑湉同诸人一齐道了声谢,旋即拈起筷子她埋头专注于食物。 她吃相很文雅,速度却不慢,虽然多年来对饮食管理得很严格,不过从来不节食。 不大工夫一盆刺身即被她消灭了一半,对座草翦问:“桑桑,要不要再去帮你添一点?” 桑湉咽下一片金枪鱼:“不用。谢谢。” 草翦笑着回一句“你太客气了”,稍顿,又问:“桑桑等会夜钓么?” 桑湉:“不。” 草翦:“下一个钓点很适合夜钓鮟鱇哦!” 桑湉没吱声。 草翦:“章红也不少。” 桑湉搛了一根烫青菜,无声咀嚼后咽下:“草翦桑也是?” 是什么她没说,也没必要点破。因为草翦那一声促短的“嗳?”,足够两人心照不宣了。 半晌,草翦略显尴尬小声答:“是宫崎桑告诉你的么?” 到底在桑湉面前自诩长辈习惯了,中间又隔着一个星野丰——“那个……”草翦期期艾艾解释着,“我们真不是坏人……” 桑湉一听就乐了——这是担心人设崩塌咩? 许是她平素太严肃,这一乐,居然把草翦乐毛了。 迅速扭下头,草翦瞟了瞟宫崎屻,再回头有些着急地道:“既然我接受了星野桑的托付……请放心,我必不会辜负的!” “嗯。”放下筷子桑湉凑近了问草翦,“你们是哪个社团的?” 当初星野丰只是告诉她VERTICE有黑|道背景,具体属于哪个组织,却没说。 草翦眨眨眼,极低声音回:“诛、诛祭会。” 桑湉:“俱乐部也是你们创办的?” 草翦点点头。 桑湉:“所以我这趟报名等于自投罗网咯?” 草翦:“我们是诚心诚意想邀请你代言,就……想着再争取一下……” 桑湉:“如果我不同意呢?” 草翦搔搔头:“……我们从不逼迫组织外的人。” 桑湉:“那好,回去我就退出俱乐部。与VERTICE签约的事,也绝对没商量。” 草翦:“桑桑,你要相信我,我们真的是想正经做一份生意……” 桑湉又笑了——合着反倒是她多虑了? 重新拈起筷子桑湉接着吃,最新鲜的鱼肉哪怕不蘸酱汁也没有一丁点腥。 草翦垮着一张脸:“桑桑,你认识我的时间也不短,依你说,我是好人是坏人?” 这个问题桑湉可没法儿回答他。一如日本固然承认黑|帮的合法存在性,遭遇天灾人祸时各大社团亦往往第一时间出手搞救援,然而其本质仍旧被定义为暴力团,无论怎么洗白也改不了。 具体到社团里的某个人,比如眼前的草翦,桑湉读书是少,但也不会以好or坏简单粗暴去概括。 “草翦桑,”细细咀嚼完那片池鱼桑湉微笑着道,“我对您本人没看法。我只是不欲与你们有瓜葛。” “好,我明白了。”草翦颇为沮丧地叹,稀疏两道八字眉耷拉着,瞧着可怜兮兮的。 桑湉不为所动执勺静静舀了舀寿喜锅,热汽渺渺萦绕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不容商榷的拒绝与疏离。 坐在餐桌对面草翦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桑湉,如同初初认识她那天——他从没见过有女孩儿似她那般天生两道斜飞入鬓的眉,自带凛冽昂扬的气场。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一道浅浅的沟儿,尤使她显得格外刚毅且清坚。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她年纪小,无依无靠在异乡,又岂会轻易被摧折与裹挟? 甚至看她钓鱼就能看出来,她手上的那分狠,是连着骨头的。 默默打量她良久,草翦忽扭头看餐厅另一端,那里,宫崎屻亦瞬也不瞬在对桑湉行注目礼。 收回视线草翦复对桑湉轻声道:“桑桑,宫崎可能还会去找你……我、我尽量劝劝他。但我保证,他对你没恶意。你,你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写,不算涉/黑吧…… 呃,人家宫崎的确是做渔具的…… 然后,轻松向、竞技类、女强、苏、纯纯恋爱文,太纠结的东西,我不想写。 SO,我们就默认宫崎与其所在组织,不会下狠手逼桑湉拔刀相向吧。 嘿嘿嘿~~ ☆、第 24 章 草翦你个大骗子,保证你个叉叉啊!! 夜半骤然醒来盯住无声转动的门锁,这是桑湉第一时间想要咆哮的。旋即她将舱板上挂着的她父亲的小马灯捻得愈亮些,拥被坐等门外的撬锁人。 须臾,门推开,不出桑湉意料是宫崎屻。而他乍见小小舱室亮着灯,和灯下一脸警醒的桑湉,不由讶异道:“原来你没睡觉啊。” 桑湉都被气乐了:“你到底想干嘛?” 由于心里不踏实,她睡得 分卷阅读5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并不沉。 然而到底是刚从纷扰梦中被惊醒,原本低低的豆沙喉,更多一分慵懒的哑。语气也不若白天时冷冰冰,甚至依稀带点嗔。 宫崎屻一怔,目光逡巡着打量她。她一头香槟啡色长鬈发,如瀑如缎披散在胸口,白皙晶莹的脸,右颊一道浅浅的枕头印儿,双唇红润润,略显不耐地微嘟着。 这……真是那个像剑一样锋锐冷厉的桑湉? 这……也太软萌了吧? 宫崎屻兀自愣怔中,桑湉探手入枕下,摸出一只电话线发圈,三扭两扭把头发绾了个抓鬏。枕头下还藏着胁差刀,贴腿根儿绑着匕|首——单身女孩儿出门在外她不得不防备。 不过,教她格斗的教练没少训|诫她——兵刃无眼,一朝出手往往会造成无可转圜的伤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能徒手就不要亮武器。 门轻悄掩上,宫崎屻闪身进舱室。 舱室真的很狭小,一张单人床以外,桌子倒是有,但没有座椅。 宫崎屻随手拽只钓箱,拖到床前一屁股坐下:“既然你没睡,不如我们聊聊天?” 大概直男都有个通病,即见了软妹自个儿也会不由自主软下来,宫崎屻说话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仿佛怕吓到桑湉一样。 而舱板不隔音,桑湉也不希望给人听到有误解,是以压着嗓子她回道:“我以为我之前说得已经很是清楚了,我也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长发绾起,她看上去精神不少,微哑声线,却依然绵绵不掩倦意。 宫崎屻单手支颐,凑近了说:“不再争取一下,我总是不甘心——” 自他口鼻呼出的热气,比日间在甲板上更明晰地扑在她脸上,没有了面巾的阻隔,她能清楚辨出那淡淡凉润的青柠味道。 “桑桑,你不要这么犟。VERTICE给你的酬劳只会比别家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桑湉不说话。 宫崎屻继续劝:“只是做钓手,拍拍广告打几场贯名赛,我们看中的,无非你的高人气,你跟谁签不是签?” 桑湉依旧不说话,望着宫崎屻的眼神略有些迷恍。 这个年纪的人都贪眠,习惯早睡早起的她尤其熬不得夜。 这个点儿……她真的很困也很乏,脑子昏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欠甫挣出,她抬手掩了掩口,继而很自然地用手背抹去打哈欠打出来的泪。 呵。宫崎屻笑得愈温柔。她脸上那道枕头印儿还没消,瞧着实在卡哇伊。 视线下移,他留意到桑湉穿着一件白色男款肌襦袢,交领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颈线。 肌襦袢下,没有另穿胸衣,隐约可见娇嫩蕾尖儿和胸|乳轮廓,应该……不是很大……却挺拔盈巧,想必手感会很不错,嗯。 “桑桑,想想你放弃学业选择这条路,到底为什么?” 宫崎屻上下滑了滑喉结,好艰难才移转开视线:“多挣点钱,往后照顾厉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何乐而不为?我们又不是流氓,你怕什么?” “不是怕——”桑湉说着又打个哈欠,没有纠结雅库扎是否等于流氓的问题。哈欠打完,她黑黝黝的眸子更润了,小狗一样能把人心都萌化。 宫崎屻靠得再近些:“那是为什么?” 白天逗弄她,他觉得很好玩儿,这会儿却收了逗弄的心。 桑湉揉一揉眉心:“我们不是一路人。中国有句古语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懂我的意思么?而且我们不会总留在日本。我希望有一天,无论我想带爸去哪里,都能不受束缚地想走随时走。” 稍稍顿了顿,她强捺住困意告诉宫崎屻:“或者,我可以答应你,日本所有渔具会社我都不会签——这样,你们可以放过我了吧?” 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退让了! 宫崎屻:“SIMAYKU找你也不签是吗?DAWACUE找你也不签是吗?” 桑湉撇下唇:“您真瞧得起我!” SIMAYKU和DAWACUE不仅在日本,在国际上亦属顶尖一流的渔具大品牌,以她目前的咖位,远不够给那两家做代言。 宫崎屻却不依不饶非要听桑湉的承诺:“是不是呢,桑桑,是不是SIMAYKU和DAWACUE找你也不签?” 桑湉说了个是,伸出右手食指冲门指了指,意思是:现在你可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宫崎屻展眉浅浅笑了笑:“可我……还是想跟桑桑比试一下呢。” 这就有点耍无赖了。桑湉吸气复呼气:“不下赌注我就跟你比!” 随着这两个动作她胸膛略微有起伏,素来清冷的脸庞也带了分孩子气。 宫崎屻盯住她,目光灼灼缓缓重申一遍白日里的话:“那多没意思。” 视线再次下移落在她纤薄的锁骨窝,宫崎屻意味深长地提出新赌注:“要不,这样,你赢了我还是给你十万块美金,你输了——就让我尝尝你味道 分卷阅读5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十八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桑湉这么多年又只关注磨练钓技和照顾残疾爸,一时间,她有点没明白宫崎屻后一句话啥意思,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宫崎屻,茫然又懵懂。 没听到她回答,宫崎屻抬睫看着她,一见她表情,他不禁低低笑出声。 看来,除了钓鱼,她真是未开窍的小白一只呢。 “答应吗?”他又问,沉沉澈澈嗓音魔鬼般诱|惑,“这赌注多划算。并且,我的味道也不差哦,乙女……” 右手探出,他再忍不住拂上她脸颊,小马灯橙黄光线下,她柔嫩细腻肌肤仿佛无瑕的玉,那一道枕头印儿,因而格外想让人抚平。却在指尖儿将触未触到桑湉脸蛋儿时,手腕蓦地被擒住。 这是桑湉多年练拳形成的本能——讲真,直到这一刻,她也没琢磨过味儿宫崎屻新赌注的含义。然而肢体面对威胁或悖离意愿地靠近自有其选择,毋须多想她另一手攥住被角遽然一翻卷,兜头向宫崎屻罩过去。 宫崎屻反应也不慢,头一偏继后仰,拂向她的手回撤拧住被子另一端。 船上的被子不算薄,两人较力下被抻得绷成一长条。 桑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崎屻:“你总算明白了。” 桑湉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擒住他手腕的胳膊忽反折,左腿踢出,又稳又准踢中宫崎屻左侧肋条骨,宫崎屻根本挣不脱,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脚。 之前调查桑湉时,宫崎屻当然查到桑湉有在学拳脚。不过,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在他一贯的认知里,女人练拳无非是强强身健健体,遇到色|狼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人。 拳馆里被桑湉揍过的男人们又都爱面子,支支吾吾只说桑湉蛮厉害,具体厉害到啥程度,sei也没细说。 如此一来宫崎屻就惨了,桑湉踢完一脚犹嫌不解恨,锁腕压肘制住宫崎屻,她扳转他大半个身子面朝下,再一脚猛然踹落他膝弯,让他屈腿半跪在床板。 偏偏与此同时桑湉又打了个哈欠,宫崎屻虽狼狈不堪竟还是“哧”地笑出声。 这是有多困? 她至于这么困? 该死的她这么困,还轻松秒他无压力! 桑湉也是真怒了。 她其实很少为什么事动怒。 哈欠打完她冷冷道:“想赌鱼是不是?打得赢我我就跟你赌!” 要说宫崎屻这人也的确够奇葩,被秒成渣了仍是好整以暇地笑:“好啊。不过刚刚不算数。刚刚是你偷袭我。” 话刚说完桎梏于身的力骤松,桑湉利落跳到床下站好了。 舱板壁上挂着一件黑色长襦袢,她摘下长襦袢边往身上套边对宫崎屻道:“好,那就重新再打过。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去甲板!” 宫崎屻也起身,呲牙咧嘴揉揉膝和肋——这野蛮的乙女,下手真特么狠! 不过……静静望着抿角带的桑湉宫崎屻想,她穿男装和服真好看。黑色亦愈衬出她的冷肃与凛冽,对她……唉,他实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来呢。 五分钟后。前甲板。 “海女丸”此时停泊于一座孤岛的凹峡间。 按航程,要凌晨三点才起锚。 夜钓的钓手都回舱室歇息了。除了桑湉和宫崎屻,甲板上再无第三人。 而阴霾多时的天已放晴,海上明月夜,湛湛流光铺泻如水银。 宫崎屻说:“不打脸。” 桑湉傲然瞟了瞟他那张如摹画般隽秀的脸:“好。不打脸。” 宫崎屻于是又欠欠地笑了:“我是觉得,嗯,女孩子破相不大好。” 桑湉不耐烦:“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好像真能打过她似的! 这绝非她轻敌,抑或她自负。 现代搏击讲究得就是肌体的不断强劲与实战。 十年来,她每日刻苦不辍地训练,花钱请男陪练,不管多馋都坚持合理节制的饮食,可以说她这一身功夫,完全是拿钢铁般的意志与累累伤痕垒就的。 伤得最重时,岂止星野丰发火不让她再练,松坂教练亦规劝,然而任谁说破大天她该练一样练。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法律鞭长莫及的时候,在折辱与伤害猝不及防的时候,凭一己之力保护好自己和父亲。 她也不愿恃强凌弱欺负宫崎屻,与其约好三局定输赢。 宫崎屻笑着答应了。结果,毫无悬念的,他输了。 他甚至没能在桑湉手下支撑过五招。每一局,都三招之内被碾压。 这是他自找的。他不是没料到。因为适才在舱室,他已清楚意识到,桑湉战斗值远远胜过他。 那为什么还要比? 大概正如之前他所说,不再试试总是不甘心。并且、好奇怪,他明明不是抖M,却就是爱看桑湉暴戾狠辣的样儿。 这心态有点儿像面对发狂发飙小兽物的铲屎官,纵令浑身上 分卷阅读5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下除了脸以外,哪儿哪儿都被怼得疼得慌,唇角依然勾着宽忍纵容的笑—— “好了好了不打了。”仰躺在甲板上,宫崎屻咻咻喘着气,“我认输,我真的认输了!” 桑湉不信他:“你说话算话不?” 宫崎屻咳嗽两声答:“算话。我们雅库扎,最讲信义的。” 微微偏着头,桑湉居高临下审视他。这一番拳脚施下来,她先头的怒火也消了。 宫崎屻又咳两声问:“用不用我给你写字据?” 桑湉想了想:“你乐意写最好。” 宫崎屻“呵”地又笑了,笔直仰望她的黑眼睛,似凝了此际一穹苍的光。 而他那张脸,即便疼得冷汗涔涔落,也仍旧美如画。 桑湉默默看了他半晌:“你疼得很厉害?” 宫崎屻点点头:“你下手好重哦!” 桑湉蹙起眉:“我只用了两成力——” 她说得是实话,她并不想惹麻烦,亦想着给宫崎屻留点脸。 综合格斗练到一定程度近身杀伤力很惊人,若非手下留了情,桑湉能在几秒内卸掉宫崎屻肩、肘、下颌几大部位的关节。 宫崎屻便又笑:“那我岂不是得感谢你?” 桑湉盯住他笑脸:“你不生气么?” 宫崎屻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桑湉不说话,心说我把你揍这样儿。 宫崎屻读懂她所想,轻轻叹口气:“你们中国不是还有一句古语叫‘愿赌服输’么。” 桑湉嗯了声:“你比拳馆那些人有风度。”那些人每次一被她K.O,就不少恼羞成怒的。 宫崎屻哂了哂:“你这是在夸我?” 桑湉一脸认真地答:“我是在夸你。” 笑意愈加灿烂盛放于宫崎屻的眉梢和眼角,桑湉看着他,一霎时居然又荒谬地浮起初见他时那念头——这厮和苍海那货的颜值,到底谁高点? 桑湉不说话,宫崎屻便也不说话,四肢舒展躺在甲板上,他默默仰望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她的脸部轮廓愈明朗,下巴上那道浅浅的沟儿,想让人轻轻地抚摸。 海上夜颇凉,桑湉只着两件襦袢裸着一双大长腿,站了会儿她冷了。见宫崎屻穿得也不多,她垂首问他道:“你打算一直在这儿躺下去?” 宫崎屻向上伸出一只手:“桑桑。”他叫她。他跟桑湉说话早早就不用敬语了,独称谓上却一本正经不含糊。 桑湉瞄着他的手,不明所以问:“干吗?” 宫崎屻微微笑着答:“我起不来了。你能拉我一下吗?” 桑湉抿抿唇,弯腰握住他的手。宫崎屻的手不仅修长还很大,一下子就反包住她的手。 由于自小跟着厉桀生长在男人堆儿,桑湉于这些小节不是很在意。她力气大,手臂稍一使劲儿即提溜起宫崎屻。 而按照她理解,既然宫崎屻的请求只是让她拉一把,拉起了也就没她啥事儿了。 桑湉是个细心的人,还打算等宫崎屻站稳了再抽出她的手,孰料宫崎屻甫一站起就半拉身子歪挂她肩头:“桑桑,我腿好像不能动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桑湉:这是遇到碰瓷儿的了? 宫崎屻:没。我真的被你打残了。 —————— ps:训|诫为什么要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哎哟我的强迫症,要被逼死了! ☆、第 25 章 长年练拳的人,对自己出手的力道心里都有谱。 出手后能给对方造成何种程度的伤害,也基本能估算个八|九不离十。 是以乍闻宫崎屻这话桑湉第一个反应是:“纳尼?!” 第二个反应是:“真的假的啊?” 宫崎屻苦笑:“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桑湉一想,也是,骗她他能落到什么好? 低头看了看,宫崎屻左足着地右腿向后蜷曲着,桑湉道:“你试着走一下。” 宫崎屻不矮,站直了要比桑湉高出多半个头。此刻他歪靠在桑湉肩膀上,脸颊几乎贴着桑湉的耳廓,听了桑湉的话他试着用右足踮踮地:“不行——”他嘶儿地吸口气,“疼。” “难道是骨折了?”桑湉一脸凝重地自语着。 她不是推诿责任的人,当下极其诚恳地道:“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 宫崎屻凝视她的眼里刹时堆满哭笑不得的无奈,老半天来一句:“该抱歉的是我——我该经打点。” 桑湉诚恳之外再添份郑重:“放心——我会负责你的医药费。” 旋即不是征询是宣告:“我先抱你回舱室。” 这下轮到宫崎屻惊愕了:“纳尼?”他没有听岔吧? 下一霎他只觉身子陡然间腾空——桑湉一臂垫在他颈下,一臂托起他膝弯,轻轻松松给他来了个公主抱! 这剧情这走向……完全不按套 分卷阅读5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路来。 宫崎屻整个人都懵掉。 “我觉得……我还是试试再走一下吧?”别扭地勾着头,宫崎屻挣扎着问桑湉。 桑湉垂睫迎住他目光:“你不是疼得厉害么?” 宫崎屻哑然石化——这尼玛真是装相装得大发了! 没错他先前确乎是想蒙蒙桑湉图一乐儿,但他脸皮再厚也绝没想过让一姑娘抱他走。 如今他解释固不能,被抱着又尴尬,桑湉瞅了他两眼:“没事,我抱得动。” 自打厉桀出事后,桑湉起初是搀和扶,随着年纪渐长力气渐增强,她每天都要抱她爸几来回。宫崎屻当然比厉桀沉,但对桑湉而言区别并不大。 唯一不得劲儿的是宫崎屻太僵硬,桑湉托着他膝弯的手臂掂了掂,复一紧:“你放松一点行不行?” 宫崎屻:“……” 桑湉:“腿耷下来,手也别乍着,你这样我们俩谁也不舒服。” 宫崎屻:“……” 见桑湉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宫崎屻问桑湉:“我能搂你么?” 桑湉点点头:“搂吧。” 宫崎屻默默将一只胳膊穿过她腋下,揽住她腰肢,一只胳膊绕上她肩膀。 这样果然好很多。桑湉满意地一掀眉:“你舱室是几号?” 宫崎屻滋味莫名地迟疑半刻方讷讷:“……就在你隔壁。” 桑湉“喔”了声,停顿一秒哼笑着问:“是你让草翦安排的?” 宫崎屻实在没啥好说的,唯有回了个“是”。 桑湉举步迈向甲板梯,又问宫崎屻:“你也是自己一间舱室么?” 宫崎屻老老实实再回了个“是”。 桑湉:“这样好。免得给人看到你这样,笑话你。” 她随手绾的抓鬏在适才打斗时松散了,几缕发丝顺着脸颊垂到宫崎屻胸口。 宫崎屻看着那几缕发,再看看桑湉,她脸上半点负重的吃力都不见,十分的平静和自如,好像这样抱着一个大男人,再寻常没有。 甲板梯上没有灯。他二人上来时也没带手机和手电。 桑湉在梯子口停下脚:“你头能往回收收么,太挡视线了。” 宫崎屻默了半刻问桑湉:“你确定你能看清路?” 桑湉很认真地思考了下,摇摇头:“所以你这样,其实是影响我平衡。” 慢慢慢慢地,宫崎屻将头偎在桑湉肩窝处。他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骨架却纤薄而细巧。 一丝年轻女孩儿独有的芬芳依稀渗透衣衫沁入他鼻端,原本想借耍赖狎|昵的心,全然消逝无影踪。 “桑桑,”扭过脸对住她耳畔,宫崎屻轻轻问,“我们这样算不算不打不相识?” 桑湉正一级一级摸黑下梯子,闻言淡淡答一句:“不打我们也认识了。” 宫崎屻笑了笑:“那我们能做朋友么?” 桑湉:“不能。” 宫崎屻不再说话了。黑黢黢的甲板梯,桑湉专心致志摸索前行亦无言。 她的步子很轻,一级级阶梯下得却极稳。转弯时怕宫崎屻撞到梯子的扶手,会先侧过身,让开他的腿。 幽暗使人的听觉变得格外的灵敏。隔着舱板宫崎屻能清楚听到海浪声,还有下面一层不知哪间舱室传来的鼻鼾声,以及似乎是他自己、又似乎是桑湉的心跳声。那心跳声一下一下既沉笃又有力,仿佛缓缓触动了什么,又融和了什么。 幽暗同样会放大人的惆怅与渴望。甲板梯下到第二层,走廊里只有两盏瓦数极低的灯,藉着那一环微渺的光,桑湉继续放轻脚步一点点向尽头挨过去。在她怀里,她没有留意,宫崎屻一面扬脸承着她鼻息,一面用额头快而轻悄地蹭了蹭她下巴。 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舱室—— 桑湉压着嗓子告诉宫崎屻:“你开门。我送你进去。” 宫崎屻:“你先把我放下来。” 桑湉嗯了声:“那你小心点。” 说是让宫崎屻小心点,事实上桑湉比宫崎屻还小心。她先是慢慢让他左足着了地,继而迅速调整姿势让他仍旧半拉身子依偎在她肩。这且不够她又一把揽紧宫崎屻的腰,一副唯恐他失重摔倒的样子。 她如此的紧张,以致宫崎屻有那么一瞬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残了,随后他就想,或许,她是照顾厉桀照顾得太久成为习惯了。 这样他不由就感到了一丝愧疚——耍弄老实孩子有罪啊。 然而戏演到这地步,坦白无论如何不能够。 宫崎屻便又想:要不明儿个他再整一根儿拐杖拄? 宫崎屻的舱室格局与桑湉的一样,不过没有桑湉那些大大小小的钓具箱。 借着舷窗透进来的月光,桑湉连撑带架地把宫崎屻在床上安顿好。 转身去捻亮了屋顶灯,桑湉回到床前蹲下|身问宫崎屻:“还是不能动弹么?” 宫崎屻煞有介事感受了下:“缓了这一会,好像好 分卷阅读5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点了……” 桑湉一点没怀疑,说:“我给你看看。” 指尖拂过宫崎屻右腿,宫崎屻以为她顶多摸摸骨头有没有事,不想桑湉直接卷起他裤管。 日本这个季节已经很暖了,即便在海上,宫崎屻也只穿了条单裤。单裤是运动款,裤管很松散,桑湉没费任何事就行云流水把裤管卷到近大腿。 宫崎屻:“⊙_⊙” 下意识的他欲把腿收回来,桑湉一把按住他:“别动!” 宫崎屻尴尬地笑了笑:“你看我都能动了——” 他自问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正经人,平素说起荤话调起情来也666,然而真刀真枪的实战经验并没有,所以咳,处男嘛,你懂得,甭管嘴炮打得有多响,关键时刻难免放不开。 而且男人有几个汗毛不重的?宫崎屻皮肤又挺白,这一条腿因而尤其显得毛茸茸! 此情此景宫崎屻自个儿瞅着都辣眼睛——靠,早知道他就不装了! 桑湉倒浑然不在意,她亦get不到宫崎屻窘迫的点,说完“别动”即开始上上下下摸那条毛茸茸的腿,摸得差不多了,又擎起来左右来回地扭。 向后仰倒靠在与床紧挨着的舱板壁,宫崎屻至此认命地由着她折腾,嘴里时不时浅浅痛吟下——他其实也不纯是装,桑湉真的把他踢伤了! 非但膝盖肿了、大腿瘀青、腘窝充血、韧带挫伤,迎面骨还破了好大一块皮,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粘住腿毛结成痂。 还有他的肋骨和后腰那俩嘎瘩疼得更邪乎。 这怪力小萝莉,手下留情尚且这么狠,她若不留情,他非被她揍掉半条命不可! 半晌,桑湉抬起头:“骨头肯定是没事。” 宫崎屻入戏地作惊喜状:“那可太好了。” 桑湉表情很凝重:“但伤得也不轻。” 宫崎屻大度地摆摆手:“养养就行了。” 轻轻放落宫崎屻的腿,桑湉说:“对不起。以后你不找事儿我肯定不会再打你。” 宫崎屻“呵”地低低笑出来:“……没关系。不打脸就行。”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桑湉站起身:“我去拿药箱,给你处理下。” 宫崎屻没拒绝,说:“好,我等你。” 不大工夫桑湉拎过来一只小小急救箱,另有那瓶星野丰塞到她行李里的药油。将宫崎屻腿上的几处伤麻溜儿处理完,桑湉说:“衣服脱了,我给你肋骨和腰上点药。” 宫崎屻就笑:“你倒是清楚得很……” 桑湉:“自然。我下手很准的,并特意避开了你要害。” 宫崎屻长长哦一声:“那我更得谢谢你。” 桑湉眉微蹙:“我说,你能不能别磨蹭?” 该时已是凌晨一点半,习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桑湉但觉四肢百骸都透出浓浓的倦。 见宫崎屻背抵舱壁望着她只是笑,她忍不住又催促:“快点啊!赶紧弄完我好去睡觉!” 这句话于她而言再正常没有,却惹得宫崎屻一手握拳掩口益发笑:“嘘,桑桑,你小点声,这话给隔壁听了要误会的。” “不上拉倒!”桑湉耐性消耗殆尽扔下药油掉头向门口走:“省得你到时瞎叫唤。” 手攥上门柄,桑湉打开门迈出一只脚。身后宫崎屻笑意渐消忽而叫:“桑桑——” 桑湉顿住脚步回头望住他,舱室门与床几步之隔的距离外,宫崎屻黑漆漆的眼眸似深凝静邃的海。 “干吗?”桑湉不喜欢宫崎屻这样凝视她,问出的语气因而颇为硬邦邦,“现在让我上药我可不管了。” 宫崎屻闻言又一笑,笑罢沉沉澈澈嗓音似是叹息般,问:“桑桑,你把自己练得这么厉害这么强,是不是很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嗯,宫岐桑是个爱打嘴炮的雏儿,还没咋地呢,他就害羞露怯地怂了:) ☆、第 26 章 是不是很辛苦…… 听到宫崎屻这么问,桑湉唯一想到的回答是:做人可有不辛苦? 不过类似这种交心的谈话模式她并不想与宫崎屻进行,故而淡淡瞥了眼宫崎屻,桑湉说:“我能不被打扰地好好睡到自然醒,就不会辛苦。” 说完她就扭头走掉了,不去管身后宫崎屻正以何种探究的眼神目送她。 重新躺倒在床上,桑湉几乎是秒睡,却在意识彻底沉入黑甜乡之前,她恍恍惚惚地想——隔壁那个战五渣不会又来撬门压锁吧?他要是敢再来,她就拗折他的腿…… 凌晨三点,“海女丸”起锚。 凌晨四点,桑湉准时自然醒。 老实说,对自己雷打不动的生物钟,桑湉偶尔也会很没辙。比如这会儿,她明明还想睡,却再也睡不着。 舷窗外是黎明前最黯昧的时刻,在这个季节,桑湉晓得,要到一个小时后,才会像古诗里写的那样,海日生残夜。而慢慢看天光亮起来,是很寂寞的一件事, 分卷阅读5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于是在赖了一分钟的床以后,桑湉一咬牙,掀被而起。 四点二十,桑湉做完一套拉伸操。 四点四十,桑湉做完六组俯卧撑。 五点整,桑湉在公用卫浴间方便洗漱毕。 五点十五,简单吃了口便当、收拾妥当的桑湉来到船首。 此刻海面霞光万丈,一轮旭日耀汪洋。风很大,浪很高,船行此处恰值洋流交汇点。 头一晚夜钓的钓手们尚未起,甲板上只有两名摄像师渡边和山田,二人见到桑湉俱含笑相招,桑湉亦礼貌躬身问好。 寒暄罢桑湉拉开竿包,渡边跟她比较熟,凑过来攀谈:“桑桑这就开钓了么?” 桑湉点点头,抽出一支450g、1.5m长、直柄独节竿。 渡边一见就嗨了:“噢,这是要钓铁板!” 山田亦凑过来,问:“什么叫‘钓铁板’?”他刚涉足海钓摄像,这方面尚属小白一只。 桑湉瞅瞅渡边,意思是你是明工你给他讲讲。 渡边会意,指了指桑湉刚刚掀开的饵箱里两大排金属饵:“呐,这种拟饵,就叫‘铁板’。挂‘铁板’要用专门的钓竿,俗称‘铁板竿’。用这种钓组钓鱼,叫‘铁板路亚钓’,或者直接简称为,‘钓铁板’。” 山田搔搔头,蹲下|身看着那两大排细细窄窄的金属饵:“这……长得也不像铁板啊?” 渡边微笑,拈起一只长约一尺、马兰花斑马色、柳叶菱形铁板饵,递给山田。 山田甫接过,即惊叫:“啊,好沉!” “所以说——”渡边耐心地答疑解惑道:“比起其它拟饵,它可不就跟铁板似的既重且大嘛。” 山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尖捻着那只铁板饵晃啊晃:“看上去蛮细巧精致的,也不厚,居然这么有份量!” 扭头看了看桑湉,她埋头在配组线,山田于是又问回渡边,“这个饵得多重?” 渡边说:“350?500?” 桑湉眼皮都没抬:“620克。” 小白山田又双举手:“用这么重的饵,要钓的泳层也不会太浅吧?” 渡边答:“Bingo!桑桑拖曳钓底最拿手!” 小白山田又双叒举手:“钓底能钓什么鱼呢?” 渡边答:“这里是深海,自然是钓深海鱼。” 不待小白山田又双叒叕提问,渡边神秘兮兮地一笑:“山田你等下要有心理准备哦,别被桑桑钓上来的巨物惊到了!” 山田张张嘴,说:“我昨天已经被桑桑钓龙虾的绝技惊到一次了……” 渡边一摆手:“那都是小意思!” 配好主线和前导线,桑湉在轮包里选了个20000型纺车轮,速度装妥后,又从山田指尖摘走那只铁板饵。 她手里不停嘴里忽而问山田:“后来您怎么不来跟拍了?” 山田愣了愣,才明白她所指:“那个啊……”他又搔搔头,“草翦桑说宫崎桑想追求您……我就……没好再去跟拍了。” 这回答实在出乎桑湉的意料。她还以为山田是知晓了草翦和宫崎屻的社团背景,而有所避忌呢。 桑湉几乎是啼笑皆非地扶了扶额——草翦那家伙,也太无厘头了吧! 而原本兴头十足的渡边这时恼火了,“啪”一拍山田肩:“我说山田,你上船的目的是什么?” 山田向后缩了缩,嗫嚅不敢言。 渡边气愤地指着他:“是跟拍、跟拍啊!” “对不起前辈,是我失职了。”山田惭愧地低下头,“下次一定不会了,恳请您原谅。” 见山田这样儿,桑湉也不好意思了,赶紧帮忙解释道:“我后来没有钓,您别怪他了。” 渡边依然忿忿的:“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我们的工作和职责!有闲心帮别人谈恋爱,不如把海钓都分哪几类——搞清楚!” 山田喏喏答:“是,前辈,谨记您教诲。” 渡边批评完山田,平息了小半刻,突然直愣愣问桑湉:“那你打算接受宫崎的追求吗?” 桑湉:“蛤?” 看来再敬业的人,也免不了熊熊燃烧的八卦魂呀! 桑湉还没想好怎么替草翦圆这个谎,渡边又说道:“宫崎桑长得太帅了!太帅的男人不省心!” “……”这都哪儿跟哪儿? 桑湉难得笑出了声:“长得帅的男人也有省心的。”比如他爸和星野丰。 刚被训完的山田也搭腔:“就是就是,你看木村拓哉跟他老婆就很好!” 渡边不服气:“他和工藤离婚的传闻从来没断过!” 山田嘀咕着反驳道:“那也没离不是么!” 渡边梗着脖子愈大声地驳回去:“你觉得那种日子叫省心?换你是工藤,你愿意成为全日本女性的公敌?” 两人斗了几句嘴,蓦地齐齐掉头问桑湉:“所以桑桑,你是接受了宫崎的追求了?” 分卷阅读5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头一回张口结舌了——我有说过什么吗,把你们误导成这样?! 一句“没有,他没有在追我”尚未来得及出口,甲板梯方向,突传来沉沉澈澈男声: “我会努力让桑桑喜欢上我的。我也会是个省心的男朋友。” 桑湉一瞬间觉得自个儿脑门肯定划下了无数道黑线,却还是下意识地慢慢抬起了头。 晨光下,宫崎屻一身银色钓鱼服,悠悠闲闲已不晓得上来多久又站了多久。 他手里拄着根儿两节链接可伸缩海浪黄碳素抄网杆。桑湉猜,那大概就是他的拐杖了。 果然,视线对接霎那,宫崎屻口角噙笑道:“桑桑,我来看你钓鱼了。” 言罢他就拄着那根抄网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抄网杆终究不是拐杖,宫崎屻拄着它走路的姿势讲真颇有些儿滑稽与可笑,然而上天既给了他那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滑稽也可以是雍容,可笑同样能成为萌点。 桑湉心说,谁稀罕你来看。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宫崎屻,并不惹人厌。 山田也注意到宫崎屻的腿瘸了,站起身迎着他,山田很是关切地问:“宫崎桑您这是怎么了?” 宫崎屻微微一勾唇,瞎话编得那叫一个溜:“半夜去厕所,不小心绊倒了。” 山田瞠目:“纳尼?”呆两秒喃喃,“的确太不小心了……” 宫崎屻又一笑,旋即对山田一鞠躬:“昨天谢谢您,山田桑。” 不待山田回礼他又转向渡边一鞠躬:“中国有句古语叫‘君子有成人之美’,昨天是我考虑欠周、山田桑不过是好意,所以请您别再责怪山田桑,要怪就怪我。” 渡边呵呵两声,来一句:“今天我们不会再回避。” 宫崎屻眸光流转凝望住桑湉:“那是自然——桑桑钓鱼这么帅,理应让最好的摄像师录下来。” 渡边:“这样才对嘛!” 山田:“我这就准备录像!” 宫崎屻:“那就拜托二位了。” 桑湉内心OS:你就跟那儿装大尾巴狼吧战五渣!早知如此,我昨晚就该下手再重点! 目光冷淡地斜睨了宫崎屻半晌,桑湉低头给铁板前后各上两个带血槽的大号自杀钩。 这种钩一上,目的极明确——只搏巨物,不斗小鱼! 宫崎屻踱过来,饶有兴味地道:“桑桑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桑湉没理他,给钓组上又加了铅坠。 她钓鱼时捂得向来严,随即一把拉起了颈间的面罩,戴上偏光镜。 宫崎屻有点惋惜地咂咂舌——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的小脸了,啧,好遗憾。 五点半,桑湉正式开始钓。 渡边和山田一左一右架起摄像机。 宫崎屻站得稍远倚在舷栏上望着她。 之前,他当然有看过桑湉船钓的视频,不过那些视频都是经过精心剪辑的,漫漫找鱼阶段因不够吸睛,往往不保留。 昨天桑湉又钓得太顺了,尽管她噼里啪啦往上拽鱼时他看得很过瘾,却并不能真正见识一个钓手的功底。 要到这一刻,全程围观她看似枯燥乏味的找鱼期,他才明白他还是小觑了她。 铁板钓,英文名作jigging,意思是不抛钩、直下饵、敲底后摇轮收线不断振动跳跃着抽拟饵。 铁板钓又细分出一类钓法叫慢摇铁板钓,不止竿、饵、组线与铁板钓皆不同,主要手法亦以慢为主,是以英文名作slow jigging。 桑湉这组钓具是jigging,但她手法很灵活—— 快抽间隙时不时手把徐徐摇一圈,让鱼竿出现个小弧度,铁板由此往上弹; 当鱼竿几乎恢复到初始状态时,再将竿子快速往下按,令鱼线尽可能的松弛; 时不时她又一边摇手把,一边将鱼竿举得高至一点钟方向,等鱼竿弹回迅捷下放到五点钟方向,实现慢摇铁板的长距离降落。 这些动作叙述起来很简单,在山田那个小白眼里也没啥玄妙甚至很平淡,然而懂的人自然懂,更晓得要做到这点有多难。 说白了快抽铁板与慢摇铁板主要差在重量上—— 一套慢摇铁板连竿带饵带轮全加起来一般不超过800克。钓具轻盈方利于钓手做精细慢动作。 桑湉这套钓组则:铁板竿净重450克,铁板饵620克,纺车轮净重885克,火柴棍般粗的50磅主线1500米,再加铅坠和水的阻力与风力…… 打个比方吧,用slow jigging钓具与用jigging钓具作钓的区别,就像用木剑与杨过玄铁重剑的区别。 而原本玄铁重剑只适合做大开大阖的直击,简单粗暴搜索不同的泳层,桑湉却偏偏要用其贴底,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花式诱|惑中底层鱼。 半小时过去毫无咬口她也不焦不躁不显丝毫的疲态。 宫崎屻自问这套装备若给他,快抽、慢 分卷阅读5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摇手法穿插着来,他顶多能坚持一刻钟。 铁指寸劲十年功。 每一分付出与努力都会在紧要关头见真章。 如果说宫崎屻此前对与桑湉斗鱼的胜算有五成,至此,他承认,真要不论钓技钓法的比划上,还没比,他已输。 ☆、第 27 章 六点半,在整整拖钓搜索了一个小时后,桑湉终于中大鱼了。 猛地一扬竿,她干脆利落地补一枪,鱼线乍然绷紧钩被咬实了。 大鱼吃痛暴怒疾游开。 桑湉将竿梢死死抵在腹间的钢制肚顶圈,一手拇指摁牢绕线杯,一边出线一边顺着大鱼逃窜的方向向船尾跑。 空拍一个小时已等得闹心的山田忍不住大叫大嚷。渡边亦一脸亢奋和紧张。 其他钓手起床后俱围了上来。草翦掏出对讲机,狂喊船长上甲板。 很快船长上来了,跟在桑湉身后问大概有多重。 桑湉继续放线答:“至少200公斤往上吧。” 每种鱼咬钓后的反应都不同,船长又问大概什么鱼。 桑湉答:“应该是金|枪。” 船长马上摁开对讲机,视线紧锁鱼线命令起舵手:“时速60转左舵!”并命令其他船员吊车、套绳、搭钩统统预备好。 深海拖钓搏大鱼,全船配合太重要。 别看金枪平时懒,慢慢悠悠几公里时速地晃,一旦遇到危急它时速最快能达70多公里,劲儿还贼拉大,稍一不慎就能让它挣断鱼线逃跑了。 这时节最考钓手的耐力与心志,船长是否能准确不紊指挥也极关键。 船长问:“确定吞牢了?” 桑湉答:“四枚大号自杀钩。” 这种钩鱼只要咬中根本甩不脱。 船长放心了,瞬也不瞬盯着鱼线又对对讲吼:“注意,再向左打舵,别让鱼跑到船首前头去!” 桑湉此前出海没坐过“海女丸”,与这名船长是头一次配合。 船长说:“桑桑,接下来听我的,你只管控线可以吗?” 桑湉鱼线已放出1400米,由于“海女丸”的适时紧追仅剩的100米鱼线不用再放也可控鱼了,她就在这个空当儿里扭头看了眼船长,语气十分郑重地说:“这是必须的——我信你。” 船长点点头:“要替手时就说话。” 桑湉嗯了声:“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她与大鱼的较力才刚开始,若其后数十回合的搏斗与僵持,她果然力有不逮了,绝不会因为面子不让人替手。 船长掉头又对围观的一众人喊:“谁给桑桑弄一套竿线和线杯做备用?!” 木村老头儿应:“我去弄!” 船长和桑湉齐声道:“那就拜托了!” 咬钩的大鱼此刻已疾游出六七千米,方向转右向深海潜。 船长视线须臾不离桑湉的鱼线,一忽儿通过对讲指挥舵手一忽儿指挥桑湉收放线。 而桑湉作为搏鱼的钓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绝不给大鱼喘息的余地——线杯刹车调节好,她出线的拉力值始终小于母线负荷值,稳稳控制在十八千克与二十七千克间,这样大鱼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同等的力气,负伤负痛负重奔逃下,鱼的体力将很快被耗光。 二十分钟过去了。 大鱼还在拚命疾游中。 桑湉硬桥硬马定定控鱼线,船长的每一次指令,都执行得丝毫无偏差。 再一个二十分钟过去了。 大鱼仍旧奋力上下左右奔逃着。 船长百忙中瞅了瞅桑湉:“你还能坚持?” 桑湉说:“坚持不住我会告诉你。” 船长又瞅了她一眼,神色复杂转开脸。 身旁的这女孩儿,从上到下包得那叫一个严,以致于不刻意去想的话,他根本意识不到她的性别与年龄。 四十分钟。 他出海征程大半生,与钓手合作搏鱼过无数次,遇到如此巨物那些膀大腰圆的男钓手也顶多挺到半小时,半小时一过,不是力竭,就是因心浮气躁而溃泄。 再看桑湉,非但全程淡静连手都不抖一抖,这得有多强的体力做支撑,又得有多彪悍的心理素质啊。 这世间钓鱼高手何其多。船长之前还真没把桑湉当回事儿。以为她不过是貌美又年轻,有两把刷子就被吹捧上天了。 如今,船长不得不另眼重新打量她。轻视收起,代之以满满的讶异与敬佩。 再一个二十分钟过去了。 山田摄像机扛得肩膀都酸了:“这家伙是有多大啊?”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一个小时了,都没遛上来,也太难搞了吧……” 桑湉听见了:“准备拖鱼吧。” 她说话声音不高,既是在回应山田,亦是告诉与她并肩的船长。 到这会儿连船长都克制不住激动了:“你、你确 分卷阅读6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定?” 桑湉点点头,匀速控轮收鱼线,两百米,五百米,八百米,一千两百米…… 船尾甲板上能来的人都来了。大家屏住呼吸注视着海面。 阳光普照,碧空如洗,蔚蓝大海微风急浪。 “海女丸”减速慢停。都在静待大鱼露头。 终于,不知谁一声欢叫:“是蓝鳍金|枪!蓝鳍金|枪!”带起整船沸腾与鼓噪! 连宫崎屻都不由靠近舷栏,将“拐杖”夹在腋下随众鼓掌。 桑湉却恍若不闻,弓腰探出舷栏,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攥住粗粗的子线,稳而小心地把已被遛得肚皮朝天的大鱼,拖至船舷边。 她身后早就摩拳擦掌的船员们扛着搭钩一拥而上,两只巨大的三爪搭钩,被套绳缓缓垂放到水里的鱼身下。 船长对着对讲吼了整整一小时,嗓子都哑了,此际一手掐着喉咙一手做手势:“钩向内!再向下!再向内!调平了!——刺!!” 套绳控着搭钩。 搭钩带着倒刺的锋利钩尖又狠又深地扎进大鱼头尾和躯干。 筋疲力尽的大鱼只翘了翘尾鳍。 船长嘶声又一吼:“起!” 吊车发力,套绳绷紧,一尾目测长逾四米的蓝鳍金|枪被徐徐拖离水面。 与此同时,钩尖着肉处鲜血如泉喷涌,六枚钩尖,六处血泉,几乎是一瞬间,就染红了“海女丸”周遭原本湛蓝的海水。 山田扛着摄像机,又自言自语地嘟囔:“好、好残忍……” 没人理他。 桑湉平静地望了望船舷外如修|罗场般的血海,摘下腰间挂的剪刀,一剪子剪断了尚余一截的子线。 接下来自有船长和俱乐部负责大鱼的保鲜与储存、装运与拍卖。 拍卖所得会第一时间汇入桑湉的账户。 人群里钓手甲咂着舌估算:“至少300公斤。送到水产生鲜市场,怎样也能拍到700万。” 钓手乙摇头:“也得看行情,桑桑上次钓的一尾大蓝鳍,204公斤,才拍了540万。” 钓手丙说:“可以了。日本海域大蓝鳍越来越少,能钓到80公斤往上的,都是难得。” 钓手甲说:“那是,我这辈子能钓上来一条80公斤的,就死而无憾了。” 桑湉挤出人群。 木村老头看到她,问:“用不用我帮你收钓具?” 桑湉不喜别人动她的东西,摇摇头。 木村老头理解地把备用钓具还给她,慈祥一笑:“赶紧去休息。” 慢慢挪回到船首,桑湉奋起最后一点余勇把渔具拾掇妥,然后缓缓坐到甲板背靠着饵箱。 船尾喧嚣皆与她无干,她只想好好静静歇一歇。 与这尾巨物对峙拉力的整一个小时,她不仅里外衣衫早汗湿,四肢百骸亦疲惫到极点,尤其肋下的伤,大概使力太过抻到了,喘息间牵筋入肺的痛,痛得她想骂娘。 一瓶矿泉水忽递至她眼前。桑湉想都没想地接过。 矿泉水瓶盖是旋开的。桑湉握住瓶身时方发现,她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地颤。 “你这又是何苦呢?”宫崎屻挨着她坐下轻声叹,“那么多人喊谁替下手不行?难道还怕鱼跑了不成?” 桑湉哪有力气答他话。 宫崎屻夹手夺回水瓶一把拉下她面罩,水瓶凑到她唇边宫崎屻说:“还是我喂你喝水吧。” 桑湉当然不可能让他喂。自宫崎屻手里抽|出水瓶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嗓子干得快冒烟儿,这时候不能一下子喝太猛。 偏光镜遮住她大半张脸。 宫崎屻单手支颐定定望着她。 她的鼻梁很挺直,鼻翼鼻尖则很细巧。唇色虽苍白,但唇峰轮廓丰润又鲜明。下巴很坚毅,中间那道浅浅的沟儿却性感得让人想舔|舐…… 呵,怎么会有这么帅酷到爆的小萝莉? 宫崎屻越看越稀罕,亦越发地移不开视线。 半瓶水喝完,宫崎屻变戏法儿似的又在掌心摊出一块巧克力。 桑湉没接:“我不吃甜的,谢谢。” 她原本就低沉的豆沙喉,此刻愈添一分哑,宫崎屻听得骨头都酥了,收起巧克力,又掏出两枚水煮蛋,六七枚牛肉干。 “这些呢?吃不吃?不吃我还有别的。”宫崎屻浅笑温柔地问桑湉。 不得不说,颜值高就是有优势,哪怕桑湉确定以及肯定不想与他有牵扯,但,面对他明润鲜妍的笑脸,她也真的生不出恶感。 桑湉不是忸怩的人,早饭吃太少,她也确乎是饿了,当下在宫崎屻掌心拈起一枚牛肉干,撕开包装她很克制地无声咀嚼着。 日头明晃晃照耀着海面。咸咸海风里糅着血腥气。 船尾大金|枪在被人放血。——鱼被捕猎后必须第一时间速杀并放血,方保肉质鲜美不变味。 吵吵嚷嚷中有人问:“桑桑哪儿去了?应该找她来跟渔获 分卷阅读6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合张影!” 吵吵嚷嚷中船长答:“让她歇着吧。” 吵吵嚷嚷中突然又有人喊:“鲨鱼群来了!” 旋即有人答:“赶紧下竿看看能不能钓上几条来!” 船首甲板有人“噔噔噔”蹿过来,看到桑湉和宫崎屻并肩而坐脚步略顿又“噔噔噔”跑走了。 宫崎屻没回头。桑湉也没有,伸着一双大长腿,她让自己坐得更为舒展放松些。 终究是年轻,多年训练有素又打得好底子,缓了这一会儿,桑湉已不复适才那么倦。 一枚牛肉干吃完,宫崎屻主动递给她第二枚。桑湉也不客气,他给她就吃。 撕第二枚牛肉干包装的时候宫崎屻发现,桑湉手臂不颤了。摘下手套,桑湉一手拈着牛肉干,一手轻轻揉抚着左肋。 “怎么,抻到了?”宫崎屻关切问。 桑湉摇摇头:“不碍事。” 宫崎屻绕回先前的疑问:“为什么不找人替手呢?” 桑湉神色淡淡的:“我对自己的耐力有把握。” 宫崎屻:“其实你不喜欢钓鱼是不是?” 桑湉没搭茬儿。 宫崎屻便自己接着道:“因为你不论钓上来什么鱼,都绝无一般钓手的兴奋或欣喜。” 说这话时宫崎屻一瞬不瞬凝望着桑湉。他其实也就是问问,并没指望桑湉回答他。 不想桑湉慢吞吞咽下一口牛肉干以后,语气略显自嘲地道:“我喜欢过钓鱼。可自从我决定要吃这碗饭开始,就不再喜欢了。” 不再喜欢钓鱼,只是努力要做最好最顶尖的Pro Angler。 因为唯有那样,才能在她条件与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最快地独立与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呃,会不会有宝宝觉得猎鱼场面太残忍太血腥? 其实哩,如果不能避免买卖与杀戮,比起大面积灭绝性地捕捞,徒手钓鱼算是最温和最环保的了…… ☆、第 28 章 第二枚牛肉干吃完,宫崎屻递给桑湉第三枚。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桑湉吃完所有牛肉干,宫崎屻又塞给她一枚剥好的水煮蛋。 桑湉毫不犹豫接过去,一口就咬下去一半。 宫崎屻笑了:“你都不问我洗没洗手么?” 隔着偏光镜桑湉瞟了瞟宫崎屻修长洁白的手。她吃东西时一向食不言,咽下那半个蛋以后,才说:“钓鱼时哪那儿多臭讲究。你手总比我手干净就是了。” 宫崎屻兜里好像魔法师的大口袋,须臾又摸出罐鲜牛奶。 “差点忘了这个。”他对桑湉摇了摇牛奶罐。 这下桑湉都忍不住好奇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吃的?” 宫崎屻起开牛奶罐:“怕你搏完鱼饿,就去餐厅翻了这些来。” 就在那一霎,宫崎屻很敏锐地察觉到,桑湉整个气场敛了敛。好比一只打盹的兽,倏忽之间竖起所有的防备。 不过桑湉到底还是接过牛奶罐:“谢谢。”她说。 宫崎屻回了句不客气,慢而仔细剥着另一枚水煮蛋。 桑湉默默喝了半罐鲜牛奶:“你腿疼得厉害么?” 宫崎屻剥完鸡蛋反问她:“不疼我用得着拄根拐?” 桑湉嘿了声:“后来你自己上药没?” 宫崎屻一手托着鸡蛋皮,一手托着第二枚水煮蛋:“我自己够不到!” 他挺大个男人说起这话既像在撒娇,又像在负气。 桑湉透过偏光镜瞟了他一眼:“上岸去找家医院看看吧,费用我来出。” 宫崎屻微微笑了笑:“你是觉得愧疚么?” 桑湉答得很诚实:“有点。” “如果我不给你找吃的,你还会感到愧疚么?” 桑湉仔细思索一下道:“也会吧。毕竟你看上去那么惨。” 宫崎屻脸色由黑到红由红到青变了几变,终是啼笑皆非道:“你可真不会说话呀!” “海女丸”这时重新启航。 桑湉迅速扫荡完剩下的蛋和鲜牛奶:“我家住在哪里你想必也知道,去完医院把账单寄给我。不放心这里的医疗水平去东京也可以。医生留你住院的话,你就住院好好养一养。” 右手无意识摸了摸下巴,桑湉摘下偏光镜很认真地看着宫崎屻:“要么,大鱼拍卖所得分给你一半。就当给你的医药费,再加一份误工费。” 宫崎屻眼尾挑起一抹迤逦的笑:“你这样……是想与我两不相欠么?” 桑湉一脸严肃地否定:“不然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是你说,‘愿赌服输’的。” “呵……”宫崎屻一手还托着鸡蛋皮,另一手则把那些蛋皮一片片捏得更碎些:“那就是求个心安咯?” 桑湉点点头:“算是吧。我很感谢你给我拿吃的。” “可我不想要你的医药费与误工费。”宫崎屻双目灼灼盯住桑湉道。 分卷阅读6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站起身:“不要就算了。” 背挎起大大小小钓具箱,桑湉依着日本人礼节对他一鞠躬:“对不起,失陪了。” 宫崎屻坐在原地仰脸看着她,她掉头离去的身姿当真洒落又昂扬。 而她待人行事何其像她扬竿刺鱼的那一霎,干脆,斩截,绝不拖泥带水的委蛇。 “喂——”一如昨日那般宫崎屻喊住她,“上岸后你请我去你家吃顿便饭怎么样?一饭报一饭,这样很公平。” 桑湉顿住脚步想了想:“可以。”言罢她再不停留地去到船尾甲板上。 懒懒笑了笑,宫崎屻扭头看着搁在一旁的“拐杖”,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用你还真用对了。” 对付桑湉这种面冷心善直来直去的性子并不难。就是不晓得她会拿什么招待他? 不会……也是水煮蛋和牛肉干、鲜奶吧? “呵,也无妨。至少可以见一见厉桑。”那个被一众钓手奉上神坛的目视钓法第一人。他的女儿如今这么强,他可感到快慰与满足? 天上一排海鸟展翅盘旋着。 “海女丸”全速向前行进着。 海风里少了血的腥气咸咸凉凉的很清爽。 宫崎屻阖睫仰躺在甲板:“好想快点靠岸啊……” 下午五点十五分,“海女丸”缓缓进港。 桑湉斜倚舷栏看着船与码头愈来愈近的距离,难掩归心似箭的迫急。 很多年了,不论她是出去健身还是练拳,不论她是出海还是短钓,只要不带着父亲,每一次回家前的一刻,于她而言都特煎熬。 牵挂,惦念,悬心,诸般情绪纠结在一起,哪怕有丝丝姨日日前往去照看,护工加濑阿姨亦恪尽职守,也总要在推开房门见到厉桀好端端呆着的刹那,她才能彻底地安然。 所以,这也是她爸当年为什么要带着幼小的她四处飘泊的缘故吧。血脉连心。不能像其他小孩儿那般按部就班地读书又怎样? 船靠岸。 桑湉没跟人抢着下,而是弯腰将那一大堆钓具提的提挎的挎。 与宫崎屻说完话,她又钓了大半天,渔获不少,尤以石斑多。两大活鱼箱因而沉甸甸。 岸上这时传来嘹亮一声吼:“湉~酱!” 桑湉抬头,是星野薰。她穿一件杏色小风衣,里头是浅紫碎花流苏裙,正连蹦带跳对着她招手。 桑湉看着她,不由弯了眼角。 “船晚了十五分钟!”星野薰跑到艞板那一端,大喊:“我等得腿都站酸了。还好,可算回来了!”又喊:“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拿东西?” 桑湉:“你拿不动。”挽起两个活鱼箱,浑若无事踏上艞板。 没走两步,星野薰喝:“停——!” 桑湉疑惑,却也止了步。 星野薰举起手机:“笑一个!” 桑湉依言,真的笑了。 因为时近黄昏,桑湉没有再戴偏光镜与面巾。累了一天,她脸色其实蛮苍白。 然而身后红霞漫天,衬亮了她整张脸。先她一步上岸的宫崎屻恰回头,正正看到了她扬眉仰唇的笑颜。 宫崎屻从没想过,原来桑湉也可以这样笑——全然放松的,全然没有戒备的,仿佛一个小女孩儿,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伙伴儿,那笑令她疏朗线条都柔和了许多,直直映进人心里头…… 星野薰拍完了,兴奋地大叫:“好了好了快下来!湉酱,人家好想你!” 桑湉稳步下艞板。 星野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我把这照片发到群里了!哈,轻酱一定又嫉妒得发疯!——她喜欢你,是吧?跟我一样喜欢你!” 桑湉无奈摇摇头:“所以,你这丫头以往在群里,是故意在气她?” 星野薰发完照片一梗脖:“也不是故意啦。人家就是与你近水楼台嘛,她再气能怎样!” 桑湉这会儿发现了,星野薰一直在同她讲中文,并且较之以往溜很多:“看来,你这两天没少在群里混。”居然连“近水楼台”都说得出。 星野薰挥了挥手机:“你在海上没信号。等下回顾一下群消息。轻酱和苍海要来日本呢。说是这几天就到。” 桑湉:“他俩一起么?” 星野薰:“不知道!反正先是苍海说要来吃石斑,轻酱一听就闹着要去电视台请年假……” 桑湉有点无语地垂睫瞄了瞄活鱼箱。她可真是服了苍海啊。 以他那条件,在中国又不是吃不到石斑,至于大老远跑来日本吗? 他也不怕她钓不到!果然是闲人一个嘿! 几步跨过艞板,桑湉不由也随着星野薰称呼起褚轻红:“轻酱又来干吗呢?” 星野薰一听更乐了:“还能为什么?抢你呗!” 桑湉黑线。 星野薰嘻嘻哈哈搂住她臂弯:“你有多帅你不造么?我和轻酱早被你掰成蚊香啦!” 桑湉决定不理这个 分卷阅读6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神经病。 星野薰径自抿着唇低笑:“轻酱每次一听我提你,都气得不要不要的。哈,她那醋劲儿可真是杠杠地大!” 桑湉:“……你说什么大?” 星野薰神采愈飞扬:“杠杠地!听不懂了吧?是傅衍教我的方言。他说这种方言在中国特别有人气儿,年轻漂亮的姑娘说,贼招人稀罕捏!” 桑湉蹙眉:“那个渔混子——”给她整个感觉就是不、靠、谱。 星野薰“哎呀妈呀”一通嚷:“你这么说傅衍,傅衍知道一准儿心拔凉!” 桑湉:“……” 星野薰来时叫了计程车。计程车就等在不远的马路边。 星野薰一边拉着桑湉过去一边问:“嗳,我这新学的方言咋样啊?丝丝姨不会,你会不会说?” 桑湉摇摇头。她在中国待的时间拢共也没几个月,她爸和她妈说话也都不是这个味儿。 怎么说,不难听,很喜感,就是了。 星野薰得意洋洋的:“就知道你不会!要不回头我教你?你过阵子不是要去中国吗?正好用得上!” 桑湉扯了扯唇角:“我没你语言天赋高。” 星野薰谦虚地一笑:“好说,好说。” 将将走近计程车,司机打开后备箱下来帮她们搬家什。 “桑桑——” 桑湉一听那声唤,眉头不由蹙了蹙。 转身望着宫崎屻,桑湉礼貌而疏离地告诉他:“抱歉,我家现在有客人,您去的话,怕是不方便……” 宫崎屻微笑:“无妨。我改日再拜访。” 视线落在星野薰好奇打量的小圆脸蛋儿上,宫崎屻稍作停留一鞠躬:“我叫宫崎屻。与桑桑在船上认识的。请您多关照。” 星野薰私底下固然没正形,当着外人却很矜持,当即回礼柔声道:“您好。我是桑桑的朋友星野薰。请您多关照。” “您是星野桑的千金吧?桑桑之前提到过。同为钓鱼人,我对星野桑很敬仰。” 宫崎屻拄着抄网杆,一副不想简单寒暄就走人的架势。 桑湉心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星野两父女?你这睁眼编瞎话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她也不好拆穿他,淡着表情沉默着。 星野薰一听宫崎屻提及她父亲,再次一鞠躬:“您太客气了,宫崎桑。” 宫崎屻笑着二鞠躬:“能认识星野桑的女儿是我的荣幸。” 星野薰温温婉婉三鞠躬:“认识您我也很高兴。” 宫崎屻亦三鞠躬:“大家都是桑桑的朋友,以后多关照。” 星野薰四鞠躬:“湉酱在船上承蒙您关照,我这里谢谢了。” 桑湉:“……” 这特么有完没完了! 在日本住了这么久,桑湉深知霓虹人客套起来有多烦。面无表情她跟司机把钓具塞进后备箱,活鱼箱放在副驾驶。 “走了。”桑湉说。 她用得是汉语,口气有点凉:“我赶着回家看我爸。” 星野薰对她一眨眼,也用汉语说:“乖啦,欧吉酱在家好好的。你就让我跟美男多唠几句嘛!” 桑湉那个气。她就晓得星野薰这个死颜控又犯花痴了! 亏她还好意思说掰弯?她分明是看脸决定弯不弯! 哼!!!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话说写到飙东北方言的星野薰时,我脑补的是打乒乓球的那个日本选手福原爱,爱酱。赶脚她超可爱。 以前看奥运时,就想要把这个萌妹子的形象,编到小说里。:) ☆、第 29 章 总算坐进计程车,桑湉黑着脸,用中文说:“要不要唱一出十八相送啊?搞得这么恋恋不舍的。” 星野薰:“十八相送是什么?是哪个歌手唱的歌?” 桑湉:“……” 星野薰推推她:“说嘛,十八相送是什么?” 桑湉垂下睫:“去问渔混子。” 星野薰嘟嘟唇:“切,问就问!” 桑湉干脆闭目养起神:“我累了,眯一会儿。” 星野薰拿肩膀撞了撞她肩膀:“德`性!” 桑湉:“……” 她出海的这两天,这丫头近墨者黑受影响忒深了吧? 接下来星野薰就算冒出国骂三字经,她也不会很吃惊! 星野薰不是消停的人,桑湉不睬她,她就去包里翻手机,一边翻还一边咕哝着:“我这就去群里问!” 桑湉哼了声:“你跟他们倒是很投缘。” 星野薰笑得甜甜的:“他们人都很好呢。” 说话间星野薰划开手机屏:“呀,这么一会儿这么多消息!”用胳膊肘捅了捅桑湉,星野薰又问,“湉酱你手机呢?不打开看看吗?” 桑湉依旧阖着睫,豆沙喉带着一丝懒:“不爱拿。听你的就好了。” 星野薰 分卷阅读6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扮了个标准日式软妹小鬼脸,逐条点语音。 最先是傅衍:“我偶像胜利返航了?” 紧接着是老丁,他好像不怼怼傅衍就浑身不舒坦:“看图就知道,你还瞎问啥!” 其后范晓光弱弱挺傅衍:“傅哥是太激动,以致难以置信了……” 于昊在这群里算是最为一本正经的:“桑小姐这次渔获怎么样?” 傅衍:“不用问,我偶肯定是满载而归呗!” 苍海也冒头:“石斑够我吃的不?” 褚轻红最后幽幽来一句:“桑桑,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轻么?” 桑湉:? 星野薰比她还好奇,立马摁下语音键回了句:“贝诺勒尔湖有别名叫大明湖?我怎么从来没听说。” 众人一听都乐了。往下几条语音全是不同声调的哦哈哈。 褚轻红真就像星野薰说的,动不动就吃醋,特意艾特了一下星野薰,然后道:“星野,我看你发来的照片里,桑桑瞧上去好憔悴。你们现在在哪儿啊?让桑桑赶紧休息吧。” 星野薰也是real调皮,偏不顺着褚轻红的意:“湉酱哪里憔悴了?我觉得湉酱笑得很辣眼睛呢!” 桑湉眉一掀:这词儿确定是褒义? 众:“……” 片刻后—— 苍海:“哈哈哈!” 傅衍:“嘿嘿嘿~” 老丁:“呵呵呵。” 于昊:“呵呵呵。” 范晓光:“呵呵呵。” 星野薰:“……我有说错什么吗?” 大家光顾着笑。 褚轻红咬牙切齿道:“傅衍!你要再敢乱教星野中国话,我就退出这个群!” 傅衍:“别别、小轻你可别退群!” 星野薰:“难道不是辣眼睛?” 褚轻红气得:“是养眼啦!养眼!!” 桑湉实在听不下去了:“那个渔混子教你的,你居然也敢信。” 星野薰挺仗义,赶忙替傅衍辩解着:“他好歹也参加过AOTW,湉酱你表这样说他啦……” 桑湉淡淡笑了笑,右手四指轻叩着膝:“花了五百美金报名费,大老远跑去贝诺勒尔湖,却连什么调性的竿配什么饵都搞不清——参加过AOTW又怎样?还是渔混子。” 桑湉说话本来就不快,由于长年在国外,中文说得尤其慢。 这语速平时听着没什么,一旦夹含了讥诮或揶揄,就格外显得凉幽幽。 偏世上事就有这么巧,二人作此对答时全然没留意,星野薰指尖儿始终压着语音对话键。再一个不留意,就发到群里了。 众:“……” 须臾星野薰微信提示音响,点开就听傅衍极其凄厉地嚎叫:“嗷嗷嗷,偶像你太桑我了!我的心都碎成了渣渣洒一地!” 星野薰:“纳尼?”她一急就飙回了母语,“傅衍你听到了湉酱的话?哦,天!这太尴尬了!湉酱不是故意的!” 傅衍听不懂日语,一味在那边哇啦哇啦地叫。 群里语音一条一条蹦出来,全是大家在嘻嘻哈哈地笑。 桑湉也没想到背后说人却给人听到了。她倒是不窘。一把夺过星野薰手机,摁下语音键她对傅衍道:“别叫了。” 傅衍:“呜呜呜,偶像,可是人家真的好桑心……” 桑湉哼了声:“我说错你了么。” 傅衍:“呜呜呜,偶像你没说错……” 桑湉把音量调小点:“没说错你嚎什么。” 傅衍:“呜呜呜,人艰不拆啊偶像,我无地自容啊偶像……” 桑湉没闲心跟傅衍嗑牙逗闷子,星野薰手机那“丢丢丢”的提示音又吵得她脑仁儿疼。 “这样——”她对傅衍言简意赅道:“过阵子我会去中国,到时教你钓天鱼。” 傅衍一下子不嚎了:“什么什么偶像我没听错吗?” 桑湉懒得搭理他,傅衍继续求确认:“偶像偶像你说话,你真的不是忽悠我?!” 星野薰脑袋挤过来,就着桑湉手摁语音键:“我们湉酱一向说话算话哒!傅衍你就放心吧!” 傅衍简直乐蒙了,隔着屏幕都仿佛看得到他在手舞又足蹈:“哎哟我去我偶这大甜枣儿杠杠给力啊!不是偶像你还想怎么伤我你尽管来!” 桑湉把手机音量调得更小些,耐着性子道:“钓场你定。费用我出。想学什么随意。到时联络。” 傅衍:“啊啊啊!你们听到没有哇!啊啊啊——” 这人已经疯癫了! 星野薰笑得直不起腰,一个劲儿地揉肚子。 桑湉果断把手机扔给她,一脸严肃地警告:“不许再点他语音!点也用耳机!” 星野薰抬手拭了把笑出的泪:“哎呀妈呀傅衍这熊孩子也太招银稀罕了!好想给他来个么么哒!”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分卷阅读6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抚抚额,再次警告道:“以后不许跟他学方言!” 几千公里外。中国S市。 苍海在床头叼着支烟葛优瘫。 听完傅衍那一通啊,他不由笑着骂:“臭小子,果然白捡了个大甜枣!” 一只柔白的手抚上他胸口,韩蓓蓓软声软气问他道:“跟谁聊天呢?好开心的样子。” 苍海叮一声擦开打火机:“钓鱼群里那几个。” 韩蓓蓓瞟了瞟苍海的手机屏:“哪个钓鱼群呀?” 苍海吸口烟,把手机极随意地递给韩蓓蓓:“喏,自己看。” 韩蓓蓓果然看了起来。 群名儿起得很文艺,不像苍海其它的钓鱼群,不是叫“黑坑铁竿王”,就是叫“百八罗汉战巨物”…… 群里的人也不多,一个个却相当的活跃,消息全部是语音。 韩蓓蓓随便往上拉了拉,拉到桑湉在艞板上的照片。点开细细端详了半晌,她问苍海道:“这就是你们初赛的那个女冠军?” 苍海:“嗯。” 韩蓓蓓:“年纪好像很小么。” 苍海:“刚成年就来比赛了。” 韩蓓蓓:“那她不念书?” 苍海吐出一串长烟圈儿:“没问过。” 韩蓓蓓:“她倒是没晒黑。” 苍海在床头柜掸烟灰:“我也没晒黑。” 韩蓓蓓娇娇笑着搡了他一把:“讨厌。谁说你。” 视线久久盯着照片里的人,韩蓓蓓对这名女冠军掩不住的好奇心:“她钓得真有那么好?” 苍海一颔首:“反正比我好。” 韩蓓蓓喔了声:“长得挺漂亮。” 苍海将烟头摁熄在烟缸:“还行,蛮帅的。” 韩蓓蓓迅速睨了他一眼,苍海扔掉烟头去捏她脸蛋儿:“你们女人呐,就在意这些个。逗着我评价完人相貌,又自个儿生闷气。” 韩蓓蓓向后躲着拍开苍海手:“边儿去!人家刚刚补的妆!” 苍海从床上坐起来:“你慢慢看,我去洗个澡。” 指尖戳开星野薰头像,韩蓓蓓又问:“这小姑娘也是钓手么?” 苍海瞄了眼:“不,她是女冠军的日本小迷妹。” 见韩蓓蓓退回群聊界面又点开“聊天信息”栏,苍海指着褚轻红头像主动给她答疑道:“这个也是她迷妹。在西伯利亚就丢了魂儿。” 苍海说完裸着身子就进浴室了。 群里几个男人韩蓓蓓都认识。她便先看了看褚轻红和星野薰的资料,又看桑湉的。 桑湉头像是一条笑笑地咧着嘴的秋田犬,有点萌,有点傻,有点憨。 微信名就叫桑湉,没设昵称没留手机号,地区显示在日本,个人相册是空白,朋友圈是空白,个性签名是空白,苍海给她的标签也是空白。 再回到微信主界面,苍海与她没有私聊过。 韩蓓蓓有点扫兴,又暗嘲自己这样委实太可笑,然而略踌躇,她还是进入“千里共婵娟”,从两天前的聊天记录逐条往下听。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伴着苍海轻快至极的口哨声。 他是真不介意韩蓓蓓翻看他手机,接打电话收发消息亦从来不背她。与朋友小聚喝酒她想去就去,逢到苍家家宴他也带着她出席。 他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并承担部分的责任。 而这部分的责任里,就包括不劈腿。 但这样就够了么?就够一个好男友的标准了么? 苍海相貌好,家世学历亦出众,走出去总有女人上了赶子地追。 他爱玩儿在圈里是出名的,也从不避忌与那些女人们一起玩儿。 举凡他无聊,韩蓓蓓又有事,一找他就去。 泡吧,吃饭,打牌,唱K,自驾登山游…… 有时大半夜,她们发微信撩拨他,他即使当着她的面,亦能漫不在意笑着回。 韩蓓蓓起初没少跟苍海闹。 苍海说那你也去咯,人多还热闹。而且哪次我出去没跟你报备?哪次你查岗我不是说什么、做什么? “要么……”苍海递过手机到她眼巴前儿,说:“你帮我回微信,告诉她们你不许我跟她们唠,寻常聊天也不许。” 韩蓓蓓气结:“凭什么让我跟她们说,你自己不会说?” 苍海说:“我说了呀,我跟女朋友在一起,她们知道就遁了,我还能怎么着。” 韩蓓蓓恨得牙痒痒,又对苍海没有辙。 苍海跟那些女人们真就是单纯地打发时间单纯地玩儿,他与她们的聊天记录她也基本都看过,的确没一句让人有歧义。 人家嘻哈他就也嘻哈,人家谈人生他也谈人生,人家有事问他他知无不言,人家稍稍挑明点儿,他就说——呵,我有女友了,咱聊点别的吧,妹妹。 妹妹不撩了,他也不聊了,转个身该干嘛干嘛,仿佛从来不认识。 分卷阅读6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韩蓓蓓最恨苍海这态度。 她妈却说她不知足。说这年头不偷腥的男人比不偷腥的猫还罕见,苍海这样不是很好吗? 很好吗?真的很好吗? 韩蓓蓓与苍海在一起快四年,她清楚他是既不屑于隐瞒和撒谎,也不阻挠任何人进入他的圈子与生活。 女人们爱他是女人们的事,来去皆自由。 他跟她们玩儿,是因为不在意。 他不跟她们搞暧昧,是因为不在意。 包括他对她,也是不甚在意的。 这认知让韩蓓蓓很难受。以致她有时会相当变态地想—— 如果有一天,能横空出世个女人让苍海在意一下子,再狠狠虐虐他,她肯定会比如今痛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必须要声明:即便苍海与女朋友分手了,也与女主没关系。 ☆、第 30 章 苍海洗澡很快。 他从浴室出来时,韩蓓蓓还在听群聊记录。 语音刚好播到苍海跟桑湉说他要去|日本吃石斑——怪不得,她先前还纳闷儿,苍海为什么问桑湉,“石斑够我吃的不”。 屋里只开一盏落地灯。窗帘密密掩着透不进外面一丝光。 昏昧中氤氲着丝缕适才欢|爱的味道。 韩蓓蓓听完那日桑湉的回话,才退出微信,扭头看苍海。 苍海甫回国,就进了苍氏总公司,公司离苍家老宅有点远,他又嫌住在老宅不自由,便买下了这所市区的公寓。 原本苍家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么买个大平层,要么买套小复式;苍氏自己也有地产在这一片,苍海若想在自家产业里挑,亦随他。 老夫人宠苍海,怕他钱不够,还偷偷塞了笔私房钱填补他。 结果苍海只买了个两房两厅两卫125平。去掉公摊实际面积还没苍老夫人衣帽间大。 苍老夫人知道后,那个生气哟,指着苍海问:“我用你给我省钱了?” 苍海就笑:“房子小点儿好打理。” 他一个人在国外住久了,早习惯啥啥自个儿来,又特性,并不想请钟点工。 苍老夫人无奈,只好由了他。不过给他的那笔私房钱,也没朝苍海要。 苍海这所公寓装修走极简工业风,零七八碎的玩意儿一概都没有。 一间房做卧室,一间房放钓具,两个全封闭阳台一个当书房,一个摆两样健身器材。 他衣服还是蛮多的,主要是各类休闲、户外、钓鱼服,这些同钓具放在一间房。正式一点的服装与内衣袜子单独俩衣柜,放在卧室里。 而今天是周六,苍家每在这一天,固定晚七点开家宴,只要没出S市的苍家人必须得出席。因此苍海洗完澡,直接又光不出溜晃进来,打开衣柜选衣服。 落地灯昏昏暖暖的光,笼着他修颀身材别具一种美。 他在健身这块很佛系,偶尔兴致好了自家阳台划船器、卧推架搞一搞,平时他大多是约朋友钓鱼爬山打球游泳什么的,所以他身上没有健硕丰隆的肌肉块,但线条紧|致而流畅。 宽肩与劲腰,窄臀与长腿,一样充满力量感。 尤其他悠悠然散漫漫往身上套衬衫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联想到“意态风流”四个字。 韩蓓蓓就这么默默望着苍海由上到下穿戴好,白衬衫,亚麻裤,外头是藏蓝色休闲款西装。 这于他,已经非常隆重了。 关上衣柜门,苍海踱到床头柜拿腕表,顺便又弹了一支烟。 苍海烟瘾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早起,大解,饭后,事后,固定吸一支,其它时候看状态、凭心情,也是蛮佛系。 他跟不吸烟的人一起时,抽烟是很注意的,便忍着没去点。 烟叼在嘴里,戴好腕表他拈起打火机:“走吧。” 他对韩蓓蓓说:“再不走要迟了。” 韩蓓蓓站起身,手里还捏着苍海的电话,苍海也不要,自己先去客厅,点着烟吸了口。 等韩蓓蓓出来他又吸两口烟,摁灭了,拎起沙发背上搭着的小礼服外套,给韩蓓蓓披在肩膀上。 等电梯的时候,韩蓓蓓问:“你去|日本是为了找那女钓手?” 苍海百无聊赖盯着电梯楼层指示灯,随口答:“不全是。于昊的网站要推几期路亚宣传片,首站钓场在日本,我给他拍完了,顺便去蹭两条石斑吃。” 电梯到达十九层,门叮一声打开。苍海掩着门,等韩蓓蓓进去了,自己才进去。 轿厢里的灯比苍海家卧室可明亮了太多,韩蓓蓓仰头直视着他湛湛流波的琥珀色瞳仁,说:“我也要去|日本。” 苍海想都不想应得那叫个利索:“行啊。也就这两天动身。你把手头工作安排一下吧。我让于昊多订张机票。” 韩蓓蓓又问:“除了于昊,还有谁同去?” 苍海略思索:“老丁吧?刚群里那个叫小 分卷阅读6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轻的,之前也嚷过要去。都没定。到时就知道了。” 电梯下到负一层车库,苍海仍旧掩着门,等韩蓓蓓先出去,自己再出去。 他车位离电梯不远,两步就到了。 他在市区一般不开去西伯利亚自驾的福特大皮卡,而是一辆黑色的奔驰G500。 此款车车身很高,韩蓓蓓坐进时基本只需微微弯腰,苍海却还是以手护住副驾车门顶端,待韩蓓蓓坐稳了,才关门绕到驾驶位坐好。 苍海在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以致韩蓓蓓当初曾颇感动于他的体贴,后来方知他是教养形成的自觉,对哪个女的都那样,亦是另一种无心。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车驶出地下车库,韩蓓蓓方开口:“你跟那个女钓手很熟么?” 嘴里问着韩蓓蓓手也没闲着,两下点开了苍海手机的图片文件夹。 苍海不是个爱照相的人,贝诺勒尔湖一行,自驾来去加比赛,老丁傅衍范晓光咔咔咔得手指头都酸了,苍海一张也没拍。 他也不喜欢在手机里存乱七八糟的图片,有时别人发给他一些萌图或艳|照,他大多看看就算了。 是以韩蓓蓓打开他手机里的图片文件夹时,真没想在里头找什么。大概,就是无意识的,顺便看看吧。 不料,这一翻,还真给韩蓓蓓看到了点东西。 那是傅衍用微信发给苍海的苍海与桑湉的同框照——夜晚的贝诺勒尔湖畔,一张他给桑湉递石头,一张他扑撸桑湉的帽子毛,一张桑湉面色微愠地蹙眉瞪视他…… 韩蓓蓓立马绷直了腰和背,三张照片来回来去地反复看。 驾驶位上苍海压根儿没留意韩蓓蓓又在鼓捣啥,目视前方懒洋洋道:“还行吧。” 韩蓓蓓一听就恼了——这都动手动脚了,他居然说“还行吧”?! 把那三张照片恨恨转发到自个儿微信里,韩蓓蓓按捺着问:“那我们去找她,会不会太唐突?” 苍海:“蹭几条鱼罢了,有什么唐突的。” 韩蓓蓓:“可是石斑哪里不能吃,为什么非找她?” 苍海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儿:“在贝诺勒尔湖时她答应过,我去|日本要请我吃饭。反正闲着也闲着,顺道去看看也无妨。” 韩蓓蓓觉得一股火直往脑门儿上蹿,举着手机杵到苍海眼巴前儿:“是这个时候答应你的吗?” 苍海瞄了眼:“不是。是赛后聚餐临分别时答应的。” “她对你还真是难分难舍呀!”韩蓓蓓冷着脸讥诮,“怎么,一起比赛那么多天还没够?还要勾着你再续前缘吗?!”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苍海神色敛了敛。其实,韩蓓蓓不翻这照片,他都忘记这茬儿了。 彼时傅衍给他传来后,他是觉得过了十年茫茫人海竟然还能再相遇,挺有意思的,就破例保存了下。 他自己没当一回事儿,也不希望女朋友藉此跟他闹,按下一罅车窗苍海燃起一支烟,吸一口,淡然道:“等你到日本见了她就知道——你想太多了宝贝儿。” 烟在肺子里过一圈,苍海悠悠吐出来:“钓友间,无关男女,都是哥们儿。” “你把人当哥们儿,人把不把你当哥们儿?”韩蓓蓓关掉手机寒声问。 苍海又是吸口烟,笑一下:“当什么无所谓,请我吃顿饭就成。” 韩蓓蓓气结:“你差一顿饭?” 苍海咬着烟点点头:“我差她的一顿饭。” 韩蓓蓓被噎得嘴唇都抖了,忿忿瞪着苍海的侧颜杀。 在认识苍海前,韩蓓蓓特别特别讨厌吸烟的男人。哪怕是她亲爹,她也讨厌。可第一次看苍海吸烟时,她却想,要能成为他嘴里的那支烟,该多好。 然而如今她只觉,苍海那优雅从容咬着烟的样子,怎么瞅怎么遭人恨:“苍海你故意的是吧?故意要气我,故意要撩她?” 苍海不想再在这话题上纠缠了,但还是耐心地解释着:“其实就算我不提去找她,于昊也会提。那家伙始终惦记着邀她到网站专门开个版面呢。” 韩蓓蓓冷哼:“所以你是在帮于昊咯?” 苍海耸耸肩:“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无非顺便帮忙套个近乎呗。” 该时正是S市的晚高峰,车堵得像乌龟爬。苍海置身其中丝毫不急躁。 城市霓虹光影透过车窗映在他脸上,那两片樱花唇,那一双琉璃目,幻彩迷离夺人魄。 他对自己的盛世美颜却向来不自觉。 韩蓓蓓定定凝视他,忽而问:“苍海,你爱我么?” 苍海捻下嘴里的烟,夹烟的手搭在车窗外:“爱啊。怎么不爱了。” 韩蓓蓓攥紧苍海手机冲他大腿狠狠砸了一下子。 “哎哟,疼——”苍海痞痞地一笑,握方向盘的手作势揉了揉腿,“开车呢宝贝儿,别闹哈。” 韩蓓蓓使得力不轻,砸完她既不心疼也不觉后悔,就觉得一阵空落的颓。 交往多年苍海 分卷阅读6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始终这个样,她刨根问底他不恼,她兴师问罪他不气,她不开心他就哄,她问他爱她吗,他永远不假思索地说爱…… 别人都说他宠她,宠得没边儿了,她却总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苍海……”扭过头望着车窗外密密的车流,韩蓓蓓叫完他名字又沉默。 苍海一支烟吸尽,掐灭烟蒂拍拍她搁在膝上的手:“说啊宝贝儿,我愿闻其详。” 韩蓓蓓萧索地摇摇头,突然什么也不想说。 苍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韩蓓蓓的话,遂将车载音响揿开了。 他车里的CD一般是韩蓓蓓给他买,或者傅衍老丁推荐他一些时下的流行曲。他对此亦如他待人接物的方式,阳春白雪的古典音乐他能听,下里巴人的乡村摇他也能听—— 呃,不是以“老鹰乐队”为代表的美国乡村摇滚喏,是类似于“眼望小哥没多高,还会挤眼动眉毛,从头到脚望望你,就像一个葫芦里”这种曲调欢快、配合喊麦、男声矫柔、女声造作的乡村摇喔~~ 在心里深深叹口气,韩蓓蓓想起苍老夫人曾跟她讲的话。 老夫人说苍海以前不这样,他的变化是从他父母猝然双亡后开始。 他仿佛一下子斟破了所有又仿佛一下子没了心,剩下的人生好似一阵风,刮到哪里算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读者大人们忍忍哈…… ☆、第 31 章 六点二十分,奔驰G500总算驶进苍家老宅所在的地段。 这里是S市东南端,亦是最早的富人区。依山傍水,占地极广,住户却寥寥。 每户大宅门前都有一条幽静的私人行车道。户与户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 车开过一片水塘,苍海下意识减速扭头望了望。十年前他初摸钓竿就是在这片水塘练钓技。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桑湉。 水塘没有变,只有岸边那一角浓荫愈葱笼。暮色四合晚风飒飒过。 苍海有一刹不由想——当年那个专跟他作对的小怪兽,也长大了呢。 车过水塘再行不远就是苍宅。 苍海忽又起一念——曾经他问过桑湉是哪家的小孩儿,桑湉从来都不说。不过这里隔绝闹市就这么几户高门大院,桑湉既然能日日去到那水塘,必是这几家之一的小孩儿。 是谁家的呢?苍海想。这里没一户姓桑的他知道。 难道是沈家的? 苍海瞥了眼沈家后院高高的围墙,进一步猜测。 水塘与沈家后院仅一墙之隔。 他当时之所以没往沈家想,是在他固有的认知里,压根儿就没把『翻墙』这种行径同『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过! 如今……好吧,那奏是个不能以常理推之的小怪兽! 哪怕十年前她还不及他胸口高! 但若果真如他所猜测,桑湉想必是沈家哪个下人的小孩暑期来暂住。 否则单凭沈家老太太那护犊子的劲儿,能允许自家小不点儿见天翻墙往外蹽才怪。 苍宅很快就到了。 苍海把车开进院子里,车却没进库。 候在台阶上的老管家孙伯于是知道,海官这是又不打算留宿了。 果然苍海下车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吃完饭还有事。不用让人到我房里准备了。” 孙伯点点头,表示晓得了:“老夫人和两位夫人、小姐在三楼起居室。先生们在二楼大书房。” 苍海嗯了声,绕到副驾驶位给韩蓓蓓拉车门。 韩蓓蓓后来一路都没理苍海,见了孙伯却极有礼貌地道了好,又自包里拿出两盒药,递给孙伯道:“这是我上次跟您提过的特效药。正好今天上午才寄到。孙伯您试试看,好的话告诉我,我再帮您买。” 孙伯道谢,态度诚恳而矜稳。 韩蓓蓓又对孙伯笑了笑,见苍海向她伸出一只手,抿抿唇,到底握住了。 苍海没去二楼大书房。携着韩蓓蓓直接去了三楼起居室。 还未进门,就听里头有人在弹竖琴,轻缓的曲调,柔如流泉。 苍海没等曲终,大咧咧推门而入。 弹竖琴的是他小堂妹,苍漪。 苍漪一见他,哪儿还顾得上竖琴,噌地一下从琴凳上蹦起:“四哥你怎么才来!” 苍家孩子不分男女皆按大排行,苍海上头有一个大伯家的大堂兄,一个大伯家的二堂姐,一个二伯家的三堂兄,他行四。下头就一个小堂妹苍漪,是二伯亦是整个苍家的幺宝贝。 见苍漪跳猴似的奔着苍海扑过去,苍老夫人不由佯嗔着道:“嗳,这听得好好儿的,海官你一来,可全打断了。” 苍漪回头筋了筋小鼻子:“刚是谁在说,等得好无聊,让我弹琴解闷儿的?再说蓓蓓姐都来了,我才不要班门弄斧呢!” 韩蓓蓓温婉一笑,苍老夫人也笑。 苍海曲指弹了弹苍漪的额头:“就你 分卷阅读6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话多!琴也不好好练!” 苍漪哎哟一声,装出一副超级超级疼的样子猛揉额头:“四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弹我额头,你总是记不住!” 一屋女眷都乐了。苍老夫人尤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苍海趁这个空当儿与韩蓓蓓一起向大伯母、二伯母各问了好,又问起二堂姐,答曰去了外地公干回不来。 苍老夫人等大家寒暄完,才对着苍海和韩蓓蓓遥遥招了招手:“蓓蓓过来,海官也过来。” 苍漪歪了歪头,说:“那我呢?” 苍老夫人笑:“你不用我叫,也能自个儿蹿过来。” 一时苍海与韩蓓蓓各在老夫人一左一右落了座。苍漪挤到苍海另一侧。 “四哥。”苍漪推推苍海胳膊肘,“你比赛的录像大哥让人连夜做好了,下午送过来,我和奶奶都看了。” 苍海嗯了声。 得知他要自驾去比赛,老夫人倒是没反对,只告诉苍海大堂兄苍灏,派个稳重得力的人跟着。苍灏便派了范晓光,并命令范晓光全程紧密跟拍。 而范晓光稳重得力与否暂且不论,至少“紧密跟拍”这件事,他完全做到了。 苍老夫人说:“灏官有心了。” 大伯母便笑:“他是想着海官这一趟远行,您老虽未同行,却如同行。” 苍海扯了扯嘴角,这大伯母历来最会说话。苍灏近年斥巨资搞体育产业搞得风生水起,不久前还在鼓捣高端路亚基|地,她当妈的会不知道? 不过这些目前尚与他无关,苍灏乐意拿他比赛视频作宣传他亦没意见。 苍老夫人心里虽明白,也不说破,遂只随着大伯母笑了笑。 苍漪等长辈们说完话,又缠着问苍海:“四哥,那个女冠军好帅啊!你跟她熟不熟?” 这问题先前韩蓓蓓也问过,此刻苍海回答起来仍旧那仨字儿:“还行吧。” 苍漪来劲了:“她人现在哪儿?什么时候你们钓鱼把我带上好不好?” 苍老夫人另一侧的韩蓓蓓忍不住接口,当然,神情很柔婉:“漪妹妹,水边紫外线强,小心伤皮肤。” 苍漪摆摆手:“我不钓鱼我就想看看那个女冠军!” 苍海问:“看她做什么?” 苍漪一脸匪夷所思望着他:“我刚说的你难道没听见?——帅啊!当然是为了她的帅!” 这个看脸的世界呵,有颜即一切。 苍漪自幼对苍海比对她自家哥哥还要亲,还不是因为苍海生着一张美轮美奂的好相貌。 苍海长长哦了声,不禁失笑了。怎么这些小姑娘一个二个都被桑湉迷倒了? 褚轻红星野薰看见过桑湉本尊还好说,苍漪却仅凭着录像,就五迷三道了。 颜控最是没良心,前一秒还叫你小甜甜,下一秒遇到个更美的,就有可能叫你牛夫人。 苍漪明显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冲苍海眨眨眼,不掩嫌弃道:“我说四哥,你那钓技跟人比可差远了啊!——虽然我不懂。” 苍海大笑,一爆栗敲到苍漪光洁的脑门儿。 苍漪回拳擂上他肩膀:“又来!四哥你不要恼羞成怒撒!” 他们这厢斗嘴斗得欢,苍老夫人听得那叫一个乐。 五个孙子孙女中,别看这俩小的跟上头的哥姐比都有点不务正业不靠谱,但在祖母眼睛里,却是最惹人疼的开心果。 苍老夫人也喜欢韩蓓蓓,不光是爱屋及乌,故而拉了韩蓓蓓的手,问:“蓓蓓好像是瘦了。最近工作很忙吗?” 韩蓓蓓毕业于威廉姆斯音乐学院,呃,与王力宏是校友;主修钢琴和竖琴,天资算不上特别高;毕业是够了,若想混乐团、或当音乐家,却是熬一辈子也难出头。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家世亦不差,便回国办了间艺校,藉着光灿灿的学历作招牌,几年间即创下了不错的口碑。 “是有一点忙。”韩蓓蓓对老夫人乖顺地一笑,“上次我跟您说正在看的那幢文汇路上的老三层,半个月前买下了。这阵子又办手续又忙装修,还要管艺校的事,吃饭休息都不好……” 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森森觉得自家孙子貌似有点配不上这闺女,又琢磨着苍海既是个没有正形的,找的媳妇儿可千万不能也同他一样!没得说,她这当奶奶的必须得帮孙子拢着点,别到嘴的鸭子飞跑喽,这么好的孙媳妇儿,怕是再也找不到。 “女孩子吃好睡好最重要。”老夫人殷殷叮嘱韩蓓蓓,旋即转头对住身后的张嫂吩咐道:“张嫂,你去把前日兰惜串门时送的燕窝给蓓蓓拿过来——蓓蓓回去一定好好补一补。” 韩蓓蓓心里暖暖的,并没有推拒:“谢谢奶奶。”她愈乖顺地道了谢。 一旁陪坐的二伯母这时问:“妈,沈家那小公子,是不是又病了?” 高门大户也爱讲八卦,何况苍家与沈家还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交情有,走动有,近年生意上的合作亦不少。 沈家老夫人简兰惜,在做姑娘时, 分卷阅读7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和苍老夫人还是手帕交。 苍老夫人叹口气:“……可不是。二次肾衰竭,比第一次还严重。” 人活到一定年纪,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苍老夫人的悲戚是发自内心的:“那孩子今年春节还来给我拜年呢,谁料这才几个月,就突然发病了……” 苍漪一脸惊愕地叫:“是那个漂亮极了的小正太?!” 二伯母蹙眉低喝道:“漪儿!” 苍漪做了个“我错了”的表情:“多好看的孩子呀,沈家人快急疯了吧?” 大伯母也叹息:“听说沈家少夫人受不了这打击,检查结果一出来,当场晕倒了。” 苍漪十处打锣九处在,又忍不住道:“呵,那个绝色美人儿啊!!” 二伯母几乎要暴跳:“漪儿!你哪儿那么多的话!” 苍漪嘟嘟嘴:“沈少夫人的确好看嘛!说她倾城倾国也不为过!” 大伯母垂了垂眼睑:“再好看,也是自此没有了倚仗……” 苍漪唯恐话头掉地儿摔碎了,接:“她儿子不还没死呢嘛。再说她有老公,又不太老,死了一个可以再生一个嘛。” 二伯母狠狠剜了眼苍漪,转眸望住苍老夫人问:“沈老夫人来时状态可还好?” 苍老夫人无奈摇摇头:“她家小孙子得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心理早有准备吧……” 韩蓓蓓轻轻插了一句问:“二次肾衰竭——以前做过移植么?” 苍老夫人说做过:“一般做过肾脏移植后,术后若恢复得好,怎么也能挺个十多年。这才七年多,唉……” 苍漪哪里管得住她那张嘴:“就是说——那孩子术后恢复得不好咯?” 二伯母抚抚额,她对这个幺女已经没辙了,索性倾尽所知解释道:“也不能说是术后恢复得不好吧。是早年初初发病时,错过了最佳移植期。后头虽然也做了移植术,到底耽误了……” 苍漪一阵唏嘘。苍老夫人不说话。 大伯母转了转腕上梵克雅宝的手镯,忽而沉吟道:“其实沈家小公子当初发病时,沈家曾第一时间找到了肾|源……” 苍漪呀一声低呼:“那为什么没有做?” 大伯母瞟了苍老夫人一眼,慢条斯理说:“这个沈少夫人,早前在英国留学时,跟人生过一个女儿,不过没结婚。她私生女儿四岁时,她撇下女儿和前男友,回国嫁给了沈世璁。直到她跟沈世璁的儿子生病了,才把女儿接到了她身边……” 苍漪张大嘴:“蛤?还有这种操作?!” 韩蓓蓓和二伯母相对含蓄些,亦瞠目望着爆料人。 苍老夫人长长叹口气,默念了声“作孽”。 始终漫不经心听闲嗑儿的苍海,亦不由坐直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思来想去怎么也绕不过去地交代前情章…… 读者大人们依旧请忍耐…… ………………………… 既然肾|源是口口,那趁改口口的档儿,就说一嘴吧——之前在这儿忘说了。 话说,给同母异父弟弟换肾的事,还真的有出处。 当然,不是肾,是捐肝。 这个人也不是我直接认识的,是一个朋友的朋友。 说他十来岁时,被已经和父亲离异的母亲好言接到身边,然后就给忽悠得,去验血去配型等等等,给母亲又生的儿子捐了一小块肝。手术还是在北京做的。 当然,他后来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后遗症和不适。就是性子古怪,很难与人接近。 我其时听说后,就想写在小说里。 而现实生活中,比这惨烈、骇人听闻的,一定还有,并且很多很多…… 以致于我经常感慨,写小说的反而是最不敢编的,因为怕被读者骂——太扯! ☆、第 32 章 原本不过是闲聊,未料竟扯出如此劲爆的隐情与秘辛。 苍漪简直按捺不住了:“大伯母快说、快说啊!” 大伯母描画精致的韩国一字眉挑了挑,对听众的诸反应,感到很满意。 微微清清嗓,大伯母放缓语速继续道:“沈少夫人那个小女儿,刚到沈宅时,听说沈少夫人也是很犹豫。毕竟那小姑娘那年才八岁,又是自个儿身上掉的肉……” 大伯母停顿得很技巧,绝对适合去当说书人。 而苍漪在听故事这方面,亦绝对够得上“最佳听众”的头衔。 “对啊对啊哪个娘能舍得!”苍漪适时评论道。 二伯母和韩蓓蓓固然没开口,但也点头表示了认可。 苍海目光灼灼盯住大伯母,这于他,是很难得的正经时刻了。 大伯母遂又接着道:“但犹豫归犹豫,眼见着幼子病得一天比一天重,沈少夫人和沈世璁的配型又都不成功,别的肾|源还花多少钱也短期内找不到,沈少夫人只好狠下心,把女儿带到了医院,先验血,再做了供体什么什么基因分型的检查。” 苍漪:“… 分卷阅读7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靠!” 二伯母听得聚精会神都没空管女儿爆粗了。 苍海轻轻接了句:“是供体HLA基因分型。受体则要做HLA抗体筛查。我以前一个同学,就做过肾移植。” 大伯母点点头:“就是你说的!不过那个检查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验血报告却很快出来了。要说这事儿也是巧,或者那小女孩儿命里注定该有这一劫——嗳,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熊猫血’?” 在座诸位齐颔首。 大伯母就像老师对着一群可教孺子般掀掀唇:“这沈少夫人自己不是熊猫血,但她是隐性基因携带者,两个孩子虽不是一个爹,偏偏遗传了她基因,都是RH阴性B型血。” 苍漪叫:“word天!那小女孩点儿真背!!” 大伯母往下道:“所以血型既然一样了,对沈家来说就是有大希望了。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对那小女孩儿说,只道去医院做个常规体检看看女孩儿身体怎么样。沈少夫人还说要带女儿出去玩几天,看看祖国风物什么的。可小儿子病情又加重,沈少夫人就摞下女儿专心照料儿子了……” 大伯母再一次技巧地停顿。 苍漪极识趣儿地催促她:“后来呢,大伯母,后来呢?” 大伯母喘口气:“后来,女孩儿的基因分型结果出来了,医生说那是最合适的肾|源,可以给小公子做肾移植。不过,我国法律对活|体捐献管得极严格,明确规定不是直系亲属不许捐。无论哪家医院在做活|体捐献手术前,都必须向卫生部报备。卫生部要对亲属关系做审查,审查通过了才能做手术。哦哦还有一个伦理委员会讨论,也是个必走的程序……那么问题就来了:那女孩儿国籍是英籍,监护权归爸爸,沈少夫人甚至没法儿证明她是她女儿,自然也拿不出户口本。” 苍漪听得呼吸都窒了:“这还真是不太好办呐!” 大伯母一拍沙发扶手道:“谁说不是呢!” 苍漪急:“后来呢,怎样了?沈世璁才不会就此做罢吧?” 大伯母一脸“你猜对了”的肯定:“沈世璁可不就找人造假呢!户籍证明,亲子鉴定,疏通伦理委员会……全套办下来,饶是沈家背景深,也弄了一阵子。” “后来呢后来呢?”苍漪愈发像郭靖听周伯通说故事。 大伯母咂咂舌:“后来卫生部审查通过了,伦理委员会讨论也没问题了,沈家定好了手术时间,又特意从美国约了专家到本市,可临到手术前,那小女孩儿走了。” 苍漪蹦起来:“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沈家会放她走?” 大伯母呵呵笑了笑:“沈家肯定不会放她走……” 苍漪跺跺脚:“哎哟我这急脾气——大伯母您倒是快说啊!!” 大伯母关子卖完了,略显得意道:“要说那小女孩儿,年纪虽小却极精。从后来结果看,她其实一早就晓得她妈要对她做什么。偏她一丝儿都没露!表现得就跟个寻常八岁孩子似的没心没肺贪吃贪睡还贪玩。每天上午打游戏,下午跑到外头疯,佣人要跟着她就跳脚骂。” 掩唇乐了乐,大伯母道:“我听人说喔,那女孩儿骂人用英文,什么糙的野的都敢冒,人若斥责她,她躺到地上就撒泼。沈家都说这孩子让他爹带毁了,一点教养都没有!在宅子里她也不老实,到处乱翻乱窜和乱拿,走路不长眼,古董花瓶就撞碎了俩。遇到锁门的房间,她从外头爬窗也能溜进去。窗户要是也锁了,她就理直气壮拿东西把玻璃窗敲碎……沈家那阵子,被她搅得鸡飞狗跳一团乱!起初还派人盯着她,时间一久实在烦得够够的,又一想她很快就要被骗上手术台,小小稚龄终究是可怜,只好由着她作了。怕她再砸窗玻璃,干脆门不锁窗也不锁了。” 苍漪一竖大拇指:“这招惑敌大计使得妙!!!” 大伯母用力点点头:“更精彩的在后头——” 憋说苍漪这下连二伯母都按捺不住了:“大嫂你赶紧快说吧!” 大伯母神情愈抖擞:“那女孩儿就那么装傻充愣胡混着,直到沈少夫人带她再去医院做检查,什么血常规、尿常规、心电图……她问她妈干嘛又检查?沈少夫人说,‘你在这儿长住的话总得念书吧,妈妈给你找了间最好的国际学校,按规定入校前要出体检报告,不过妈妈不小心把上次的体检报告弄丢了。现在重新做一次,等开学了,你就能好好上学了。到时妈妈每天接送你上下学,你说好不好?’” 大伯母不去当说书人,委实可惜了,学起沈少夫人的话,非但神情惟妙惟肖语气也捏得极娇婉。 在座诸位除韩蓓蓓以外都见过沈家少夫人,看了大伯母的模仿秀,俱莞尔。 苍漪笑得直打跌:“大伯母你都从哪儿听来的呀?” 大伯母弹弹新做的美甲,讳莫如深地一笑:“这圈子一共才多大?出了这档子茶余话后好谈资,但凡想打听,七拼八凑总会问出个囫囵个儿……” 苍漪哈哈乐:“这还囫囵个儿?!” 二伯母不高兴了:“漪儿别打岔!” 分卷阅读7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韩蓓蓓问:“她女儿肯定说好是不是?” 大伯母说是啊:“那女孩儿一听能上学,她妈还接送,当时就磨着沈少夫人带她去买新书包。那时候美国专家还没来,但是也快了。然后、有一天!她爸带着几名老外同事和警察,敲开沈宅大门要人了!” 苍漪说:“哦~耶!!”兴奋得原地大跳了三下! 大伯母却没完:“可单单几个老外和警察,沈家如何能当回事儿?不料那女孩儿爸爸也是个厉害的,因为那女孩儿是英籍,她爸爸临来前先找了英国大使馆,两下里使力把这事搞大了,沈家想不放人都不行。后来他们双方怎么交涉的我就不说了,沈家怎么找关系摆平的我也不说了,我就说那女孩儿头跟她爸离开本市前,特意找她妈诀别的情形吧……” 苍漪、韩蓓蓓、二伯母齐声问:“啊?还诀别?” 大伯母重重点下头:“要说沈少夫人狠,我看那女孩儿跟她妈比也丝毫不逊色。沈少夫人听女儿说要见一面,还以为她想通了要救小儿子,赶着赶着去见她。她见了她妈就一句——‘知道我为什么要忍到现在才找我爸过来吗?因为你既予我以大绝望,我便还你以大绝望。’说完她头也不回走掉了。八岁的女孩儿啊!她才八岁啊!就能说出那种话!——沈少夫人后来看心理医生就看了快两年。” 苍漪惊呆了:“干得真漂亮……” 二伯母身为人母润湿了眼眶:“也是难为了那孩子……” 韩蓓蓓喃喃说:“看心理医生的难道不该是那女孩儿吗……” 苍老夫人闭闭眼,又叹一声“作孽啊”…… 苍漪发表完感想,突然又问道:“那她到底怎么联系的她父亲?” 大伯母一拊掌:“差点把这个给忘了!那女孩儿在时,尽管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儿,沈世璁到底不放心,专门叮嘱人万万不许她碰电话。她打游戏的笔记本,也设置成禁止联网只能打打单机小游戏。后来她走了,沈世璁查了座机通话的记录,她的确从没找过她父亲。她身上也没手机,笔记本又联不了网……沈世璁不死心,便家里逐台电脑查,查了一大圈儿,并没发现那女孩儿使用的痕迹。沈世璁又找人查硬盘,这下找到了——原来她是用管家记账的台式机,偷偷给他父亲发了求救的邮件!” 苍漪至此就大写加粗一个字:“服!!!” 韩蓓蓓下意识捂捂脸:“我想想我八岁时除了弹琴还会干什么……” 苍老夫人说:“该着沈家遇上这么个鬼灵精。” 二伯母说:“不然那孩子下了手术台,都不一定晓得少了一颗肾……” 苍海则忆起那年夏天那片水塘边,一直不理他的小怪孩儿,忽然问他道:“能借你手机给我用下么?我想给我爸爸打电话。不过,我爸爸在国外,我也没有钱付你电话费。” 他记得他那会儿还逗她:“没有钱我可不借给你。” 她听了他的话,乌幽幽眸子刹那有光如冷电青锋般掠过,淡淡望了他片刻,淡淡说:“不借就算了。” 他被她噎得哭不得笑不得,很是抹不开面儿,好一会儿才气哼哼道:“管我叫声大哥哥,我就借给你!” 然后她叫了,干巴巴一声“大哥哥”。他把手机扔给她。 她稳稳接住半转身子拨号码,拨了两次电话方接通。 彼时她说什么了? 苍海努力回忆着,好像她也没有说什么。 先是问:“爸,是我,您在哪儿?” 继而说:“哦,您那边有网么?好,有急事,非常急,别等天亮了,您现在赶紧起床看邮件。” 说完她就收线把手机还给他,利落果决得一如她钓鱼。 她静静的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时隔十年他想起,不确定此刻他心里隐隐的寒意与涩然,是因为后知后觉感同身受到她幻灭,还是恻恻切切有悯怜……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们国家为打击活|体器|官买卖,法律上对活|体捐献一向管得很严格,必须得是直系亲属才能捐。 直系亲属中,仅受体与供体签字也不行,比如爸爸要给儿子捐,就得作为配偶的妈妈同意才可以,一家另有子女的,如其他子女还需爸爸养,也得其他子女同意才可以,然后如果爷爷奶奶在,那个爸爸不是对爷爷奶奶有赡养义务嘛,所以爷爷奶奶也得要同意。 还有夫妻之间须得结婚三年以上才可以。诸如此类的。 但即便是这样,要弄虚作假也不是不可以。据传,那是一条完整“成熟”的产业链,便如本章中所写,亲子鉴定,户籍证明,亲属关系等等等,啥啥都能整出全套来! ……………………………… PS: 不知不觉中,这文竟尔连载了整一月。回想当初攒文时,这些字数我磕磕拌拌见缝插针写了大半年。 然后,还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交代前情章,依旧恳请读者大人们忍耐…… ☆、第 33 章 沈家跌宕起伏 分卷阅读7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的陈年狗血秘辛说完了,苍家家宴也快开席了。 大伯母抹抹鬓发站起身:“妈,我去看看有没有菜品需调整。”言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苍漪跳猴似的喊:“诶诶大伯母您别走啊,这还没唠够呢!” 大伯母回首一莞尔,把起居室门带上了。 苍老夫人直到确定大伯母走远了,才说了句:“锦言这张嘴啊——倒不枉她叫了这个名儿。” 二伯母微微笑了笑:“大嫂无非爱说点,人却极好的。” 苍漪附和说:“就是就是,所谓瑕不掩瑜嘛!” 苍老夫人端起茶盏啜了口茶:“也多亏这里没外人。”又拿手指隔空点了点苍漪,说:“以后看到沈家的人,你可千万别提那档子事儿。” 苍漪一撇嘴:“我有那么鲁莽吗?” 苍老夫人哼了声:“但愿你不是!” 见女儿还要跟祖母顶,二伯母一记眼刀飞过去。苍漪并不怕母亲,但也消停了。 不过苍漪顶多消停了两三秒,便又好奇宝宝般发问:“奶奶,您之前晓得么,沈家那些事儿?” 苍老夫人放下茶盏道:“大致听说过一点儿。” 苍漪立马接着问:“那小正太,后来什么时候做的肾移植?” 苍老夫人想了想:“隔了整整两年半。起先他同母异父姐姐在时只需换一颗肾,后来病情发展了,只好两颗肾都换。几经波折,肾|源才在美国找到了,手术也是在美国。” 韩蓓蓓张张嘴:“双肾移植吗?” 二伯母对这个倒知晓:“不然怎么办,那孩子肾功能衰竭得厉害,后期做血透和腹透,也无非勉强维持住生命……” 苍漪说:“哎哟喂!那他这次是要换一颗肾,还是两颗肾?” 苍老夫人脸上皆是不忍心:“还是要换两颗肾。我听兰惜说,她家儿媳妇正在满世界地找肾|源……” 苍漪扼腕道:“以那正太的颜值,长大了绝对是世界级鲜|肉,就这么死了,委实太可惜……” 二伯母已懒怠搭理这只颜控狗,望着苍老夫人求确认:“听说沈少夫人一直想为沈世璁再生个儿子,但始终未如愿……” 苍老夫人嗯了声:“他们年前还在找代|孕,后来沈家小公子病了,这才不得不搁下。” 苍漪对那个“倾国倾城大美人儿”已彻底路人粉转黑,不由不屑道:“她可真能折腾啊!沈世璁之前跟元配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没了小的,还有大的嘛!” 二伯母白了女儿一眼:“那跟自己生的能一样?哪怕找代|孕,血缘、基因却是自个儿的。” 苍漪忿忿然:“沈少夫人娘家也不差,何至于这样?难道女人非得有儿子,才能扒得住老公吗?” 二伯母悠悠道:“你是说柳家?柳家跟沈家,认真论起来,家世还是差着好大一截儿呢。所以尽管沈世璁当年丧偶成了鳏夫,想给他做续弦的大家闺秀,却正经不少。” 苍漪:“呸!世上鲜|肉何其多,干嘛要找个老鳏夫!” 二伯母气得——她怎么养了这么个二百五! 一直没说话的韩蓓蓓这时插嘴了——女人嘛,甭管老少和出身,总是天生自带八卦因子的。 韩蓓蓓说:“我有一个同学,是沈少夫人娘家的远亲,有一次闲聊,说起沈世璁,说他元配去世后,他原本经人介绍认识了沈少夫人一个表姐,两人处了几个月,去英国游玩……” 苍漪又来神了! “游玩怎么了?”苍漪双目炯炯地问:“可是遇到沈少夫人了?” 韩蓓蓓点点头:“她表姐想让表妹见见未来的姐夫,就约了表妹喝下午茶。不想沈世璁一见沈少夫人就被迷得不行不行的,刚回国,就提分手,尔后就去追求沈少夫人了。不过沈少夫人有女儿的事,我同学倒没说,我也是今天听大伯母说了才知道。” 苍漪一拍掌:“果然防火防盗防表妹!” 二伯母轻斥:“你这丫头又浑说什么呢!” 苍漪正在兴头上,视她妈如空气:“可沈世璁不可能不知道沈少夫人有女儿吧?那他也愿意?” 二伯母说:“不愿意他能娶?” 韩蓓蓓说:“据传沈世璁直到现在也很爱他妻子。” 苍猗说是啊:“不然他也不能纵着妻子做那种恶。沈少夫人真是蛇蝎美人啊,四岁女儿说不要就不要。” 苍老夫人忽然说:“柳家从来没有承认过柳琳琅那个私生女,柳琳琅跟家里闹了四五年,到那会儿,也疲了,也够了……” 苍漪一听,艾玛,隐藏最深的八卦党在这儿嘞!当即扑到老夫人怀里,问:“后来呢,奶奶,后来呢?” 苍老夫人戳了戳苍漪眉心,她对这幺孙女也是real没辙:“后来,沈世璁追求她,她就舍下那孩子,跟沈世璁回国了。柳家巴不得女儿能重回名媛闺秀该走的正路,十二万分满意沈世璁这个金龟婿。沈家却始终不得意柳琳琅,觉得与其找个那样的,不若 分卷阅读7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去小门小户寻个本分清白的……直到柳琳琅生了儿子,情况才稍稍有好转。” 二伯母说:“那就难怪沈少夫人为了儿子不顾一切了……”高门大户的媳妇不好当,若在婆家不受宠,比贫贱夫妻还难捱。 苍老夫人幽幽道:“谁说不是呢。兰惜那天说,她小孙子这次发病后,柳琳琅又着人去英国找她女儿了……” 苍漪瞠目结舌说:“我勒个去!她竟然又去找!她可真真是疯了!!” 韩蓓蓓、二伯母也震惊得异口同声问:“那找到没有啊?” 苍老夫人说没有:“去的人回来说,柳琳琅那个前男友,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早就不在英国了,跟女儿不知所踪。” 二伯母抚了抚胸口:“可怜的孩子,命运多舛呐……” 韩蓓蓓亦唏嘘:“是呢,算算年纪,那女孩儿现在也才十八啊,也不晓得流落在何处,过得怎么样,这异国他乡的,唉……” 苍漪呆半晌,说:“那也比在英国被沈家找到强!否则凭柳琳琅那疯劲与狠劲,保不齐就把女儿绑架了,然后抬到医院,开膛破肚,俩肾一起摘!” 二伯母三观有点凌乱了,说:“如此看,沈少夫人当初的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健康的女儿拿掉一颗肾,还是健康的;病重的儿子在最佳移植期做了移植术,亦会获新生。” 韩蓓蓓抿抿唇,没发表意见。 苍漪圆睁双目反驳道:“但总要先问问女儿意愿吧!好比我哥坏了一颗肾,要我给他换,您能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直接把我蒙上手术台,摘我一颗肾?” 二伯母气得脸色都白了。 苍老夫人蹙眉喝:“漪儿,不许乱比喻!” 苍漪不服气,梗着脖子叫:“本来嘛!沈少夫人当年那行径,跟偷有什么区别啊?哦,跟沈世璁生的孩子是孩子,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就是备用肾|源呀?!” 始终没吱声的苍海这时低低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长臂一舒揽住小堂妹:“走了走了吃饭了——瞧你激动的。” 苍漪说:“我就是很激动!还好我不是那蛇蝎美人的私生女,不然以我这智商,身上早少零件儿了!” 苍海揽着苍漪往外走。他们后头二伯母和韩蓓蓓一左一右挽起老夫人。 “嗯。”苍海轻声说,“那小丫头的确很厉害。” 苍漪哼了哼:“我老早就觉沈世璁不像个好人,瞧人时眼神瘆瘆的。大哥还偏要跟他一起搞项目,云冰湖那个路亚俱乐部,沈世璁就有份参与!” 苍海闻言目光沉了沉:“是么……” 苍漪:“可不是!别哪天让沈世璁卖了,大哥还帮忙数钱呐!” 苍家这顿晚宴,气氛有点诡异。 平素以苍老夫人为中心的闲扯娘子军团,俱一副各有所思深有感怀的样纸。 挨着大伯母坐的苍漪,还时不时跟大伯母咬几下耳朵。 餐桌对面苍灏见了不由笑着问:“漪儿,你跟我妈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苍漪疑惑地指指自己脸:“大哥,您看我这样……像高兴?”我这特么分明是瓜众之愤怒,好不好! 苍灏笑了笑,转眸望住苍海:“海官,恒天周年庆的事,范晓光跟你说了吧。” 苍灏用得语气不是疑问式。 苍海慢条斯理舀了舀小碗里的羹:“嗯。” 苍灏拈餐巾拭拭嘴:“我打算把周年庆与云冰湖俱乐部的开业庆典一起办。” 苍海喝口羹:“嗯。” 苍灏:“你有什么建议么?” 苍海:“没。” 苍灏:“桑小姐那头儿呢?” 苍海:“我跟她搭不上话。” 云冰湖在邻市,苍海以前没少去,那片水域四面山势环绕近万亩,烟波浩渺景色hin不错。 不过因无人文古迹可宣传,地方政府搞了几年旅游开发也没弄起来。 后来外包过部分水域给当地人搞网箱养殖,结果还因对水体污染较严重,被上级部门叫停了。那养殖户也悲催,头搬家什走人前,遭逢十几年不遇大暴雨,山洪狂泻,水势暴涨,几万公斤淡水鱼——逃精光! 而其中就有不计其数的鲈鱼。 从此云冰湖就成了野钓者的天堂。不论四季,台钓笨钓路亚钓者纷至沓来安营扎寨随岸可见。苍海老丁傅衍没事儿就溜过去玩一天。有一次还把韩蓓蓓带去了。 去年那地儿被苍灏盯上了,找关系砸大钱给整湖承包了。 苍灏给当地政府的说辞是:发展路亚文化,有效管理云冰湖,促进地方旅游产业,缓解邻市就业难问题。 邻市经济远不如S市,又正愁云冰湖被野钓者糟蹋得不成样,自然乐不得。 苍灏遂基建、购艇、清垃圾,另组织了巡湖监督队,折腾了小一年,云冰湖不再是野钓者的天堂,却还了之前的净美。 老实说,苍海对苍灏搞这项目是很支持的,他倒非是惦记着方便自个 分卷阅读7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儿玩。是云冰湖那么好的资源由着人混造,太过暴殄天物了,并且国内路亚起步之初也确乎需要个正规俱乐部引领大方向。 如他这么不思正业的,尽管嘴上从不说,先前也还合计着——他这次AOTW初赛既冲进了十强,在国内路亚圈也算一号人物了,等俱乐部正式开张,不消苍灏说,他主动就会去站台、帮忙造个势。 再在各大钓友群里振臂吆喝下,再在于昊的网站里单建个版面,再跟褚轻红商量商量“开心垂钓”的专访,干脆到云冰湖录制…… 甚至他也琢磨过,啥时候找机会跟桑湉唠一唠,反正她过段日子要来国内,行程方便的话,去云冰湖钓钓鱼,哥儿几个聚聚吃顿农家乐,何乐而不为? 然而如今,他一想到沈世璁那常年幽冷的眸子,以及他和柳琳琅对桑湉做得那些事儿…… 即便十年过去桑湉已不复曾经稚弱的女童,他也不能让桑湉再蹚进这趟浑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再忍忍再忍忍哈各位读者大人们。 不能光耍帅,得写一写女主为啥这么帅。 为啥哩?被逼的呗。至少她那身功夫,是被这么给逼出来的。 不然谁不想当幸福的傻白甜。。。 ☆、第 34 章 坊间都传苍海在家不得长辈待见与欢心,实则传闻终归是传闻。 苍家家风正,没有寻常豪门勾心斗角的龌龊,两位伯父和伯母,即便对苍海不若苍老夫人般溺爱,长辈当有的宽忍与关怀,却是一丝不少的。 至于堂兄和堂姐,训|诫有,约束有,在外人看来对苍海那是一百个不得意,不过出发点都是——既然老的都惯着,他们当哥姐的就得管着点!免得苍海嗨得太过被人带下道儿,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见苍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苍灏当即沉了脸,训斥的话张嘴就要来,大伯母拧着一字眉道:“干吗?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吃饭时谈工作!何况海官出门这么久,今儿个中午才回来,都没好好歇一歇!有什么事非急着这会儿说?让海官把饭消停吃完不行吗!” 苍灏暗叹一口气,瞅了瞅在座老几位,一个个神情仿佛都在给他妈暗地底点赞,恨不得高呼“锦言你真说出了我们的心声我要为你打电话!” 苍灏腹诽:行行你们几个就惯吧!惯到他三十岁、四十岁……八十岁还这样!连韩蓓蓓都晓得努力打拚自己的事业,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联手把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养废! 不过不论怎么腹诽,苍灏面上都得硬挤出围笑,他妈那张嘴,他打心眼儿里憷。 苍海瞥瞥他,不由也笑了:“等下吃完饭,我去你书房吧。” 苍灏抿唇钻出个“好”。 大伯母说:“就是嘛。吃完饭你哥俩爱怎么聊怎么聊,蓓蓓陪我们打几圈牌。” 韩蓓蓓温婉应了声。大伯母用公筷给韩蓓蓓和苍海各搛了块银鳕鱼。 半小时后苍灏的书房—— 适才餐桌上受的气,苍灏还没消,不咸不淡着一张脸,也没让苍海坐。 苍海哪管他,径自歪到窗前的摇椅里,一前一后地晃,又摸了支烟点上。 苍灏不吸烟,书房里没烟缸,可堂弟要抽烟,他还得给他找家什弹烟灰。 苍海说:“别费那劲了,这不现成的么。”边说边一伸手臂,把烟灰弹一旁花架上的兰花盆里了。 苍灏那个气哟,这盆大唐凤羽是他刚拍回来的心头好,价钱够买十艘苍海的路亚艇,他却说弹烟灰就给弹烟灰! 黑着脸苍灏自博古架上拈了只成化斗彩鸡缸杯放到摇椅另一侧的小几上。 苍海咧了咧嘴:“没有景泰蓝什么的啊?那玩意儿可便宜多了。” 苍灏冷冷哼了声,绕过摇椅开窗子。夜风徐徐送进来,烟味消散,兰香愈香。 “说吧,什么事。”苍海调整下姿势躺得更惬意。 苍灏没言语,递给他一张A4纸,纸上打印着一个Excel表,日期,行程,食宿规格,一项项对应着。 最后一行两列是:出场费,10万元人|民|币。 “这是……”苍海一掀眉。 苍灏:“桑小姐周年庆与开业典礼的出场费。” “呵。”苍海笑了笑,以桑湉目前AOTW亚洲区初赛冠军的身份看,十万块两天,给得可不低。安排的五星酒店是苍氏旗下的臻景,客房规格虽不是顶级,一晚也要两千多。 “往返飞机怎么不是头等舱?”苍海曲指弹了弹A4纸,问得笑嘻嘻。 苍灏在斜对着摇椅的单沙发里坐下来:“桑小姐对此如有意见的话,也可以升成头等舱。” 苍海敛了敛笑意:“所以你是要我把这张表发给她?” 苍灏双手指尖对碰轻轻地点着:“范晓光说你过两天要去|日本。我觉得,当面给她并发出邀请,比较有诚意。当然,你不乐意做的事,我勉强也没用。我可以叫范晓光去谈,十万请不动她,就加到 分卷阅读7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能请动为止。” 苍海吸口烟,一时没说话。 在贝诺勒尔湖比赛时,他大致见过桑湉的钓具,竿子是定制,他看不出价钱。桑湉穿的戴的用的,也都不是啥牌子。包括她开的路亚艇,全程是组委会安排的老LOWE。 如此寒酸,以致苍海判断不出桑湉目前的经济状况是怎样。 钓鱼又那~么烧钱,她还有一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父亲…… 所以,十万块两天,对桑湉的诱惑应该是相当大的吧? 毕竟,她若不差钱,又何至于报名业内闻名丧胆的大鬼礁矶钓赛…… 一支烟将尽,苍海在成化斗彩鸡缸杯里摁熄了烟蒂。 斜对面单沙发里苍灏面色已如常,正十分有耐心地等待苍海的答复。 “大哥……”苍海叫苍灏。 苍灏提提嘴角,示意他——说。 苍海说:“桑湉不过是初赛成绩好,预选赛战况如何,谁也不知道。既如此,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请Greg.Hackney呢?他是上届AOTW总决赛冠军,知名度可比桑湉高多了。或者加拿大的Rick.Clunn,也是国际路亚界成名已久的大咖。我去年在北美游钓时见过他们,相谈甚欢,也留了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请他们,我可以帮你牵线,不会比请桑湉贵许多。” “不,小海,我想你还是不明白。” 苍灏摇摇头,微微笑着道:“云冰湖俱乐部,从项目创立之初,就定得是高端路线,入会的每个VIP,不仅爱好路亚,在各自领域亦皆是精英。他们见多识广,繁华历尽,一般的美女或高手,早对他们构不成吸引力。但如果是年少貌美大长腿的女高手呢?自另当别论。像伯力达的蔡董,兴辉科技的张氏两兄弟,茂兢实业的姬总……便都明确表示,希望在俱乐部的开业典礼上,见到桑小姐。” 苍海:“靠!你把桑湉当成什么了?” 苍灏依然微笑着:“不是我把她当成什么,而是,她是身处城堡内的富豪眼中的——稀缺资源。” 苍海蹙起眉:“你说得真恶心!” 苍灏丝毫不生气:“其实桑小姐未必不清楚这一点。” 苍海嘿了声,下意识为桑湉申辩着:“她才多大啊。” 苍灏意味不明望着他,说:“这小姑娘目标明确心机深,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狠,实际年龄判断不了她。” 苍海心说那也是被逼的,没有沈世璁和柳琳琅,她没准儿也会长成一个幸福的傻白甜。 他不以为然神色被苍灏尽收在眼里,苍灏淡淡笑了笑:“天赋与技术,年华与美|色,桑小姐必然知道她拥有的是什么。否则她不会在众多橄榄枝里只捡了NOEBY渔具一家签,又迄今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在崭露头角时,保持低调与神秘,比高调宣扬更能激起公众的好奇心。在这一点上,桑小姐深谙自我营销的诀窍。她的每一步要落在哪一处,心里都有数。” 苍海摸第二支烟点上:“那又怎么样?” 苍灏抬手扇了扇苍海喷过来的烟,笃悠悠地道:“也不怎么样。我的意思无非是,把自己优化配置给品牌商,还是优化配置给富豪,你既代替不了桑小姐做决断,我们也都左右不了她。” 苍海沉默了,一口口吸着烟。 苍灏审视着他:“你在顾虑些什么?” 苍海抿着唇,半晌斟酌着问:“云冰湖俱乐部,沈世璁也有份参与么?” 苍灏没料到苍海突然问这个,一怔之后说是的:“承包那么大一片自然水域,连同四面的山一起,要走的程序里有一个关键环节我们疏通不到,沈世璁却可以,他刚好也对体育产业有兴趣,我便让他入了股。” 苍海:“沈世璁看过官网的初赛视频么?” 苍灏:“据我所知,他的爱好里不包括钓鱼。” 苍海:“所以范晓光拍回来的录像他也没看过?” 苍灏:“没看过。” 苍海掐熄烟:“恒天周年庆和俱乐部开业典礼要请桑湉的事,沈世璁知道么?” 苍灏狐疑地拧拧眉:“小海,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绕来绕去的,他们说的是桑湉,与沈世璁何干? 苍海转眸望住一旁花架上大唐凤羽葳蕤的兰花叶,他真是……很多年没有如此纠结过了。 良久,苍海决心对苍灏据实以告,遂缓缓道:“沈世璁小儿子生病了是吧?” 苍灏继续保持着狐疑的神色,轻轻颔下首。 “是什么病你知道么?”苍海问。 苍灏说当然:“双肾移植二次衰竭,有一只肾已坏死,另一只肾也得换。” 苍海又问他:“沈世璁现在的妻子之前有过一个私生女,你可听说过?” 苍灏再颔首,语气半是自嘲半含着无奈:“有你大伯母在,这城中很多大宅里的私密,想不听说都难……” 一个“难”字未咬实,苍灏忽而一挑眉:“你是说……?” 苍海笔直 分卷阅读7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凝视着苍灏,很肯定地嗯了声。 苍灏呵一笑:“世界真小啊……” 苍海问:“那你要请桑湉的事,沈世璁究竟知道不知道?” 苍灏说:“俱乐部日常管理沈世璁不参与。” 苍海问:“俱乐部开业典礼他会不会去?” 苍灏说:“会的吧……?” 苍海问:“那你还打算邀请桑湉么?” 苍灏似听小儿稚语般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请呢?” 苍海气得,合着他这半天劲白费了! 苍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尔后拈着水杯略显促狭地打量着小堂弟:“怎么,你是在担心桑小姐?怕沈世璁见到她,会对她不利?” 苍海没否认。 苍灏踱到苍海身旁拍拍他肩膀:“桑小姐十年前都没能让沈世璁得逞,十年后,更足以自保了。” 苍海哼了哼:“那个变态做事根本没底限!” 苍灏不以为然道:“再没底限他也不会为了小儿子,去做触犯极刑的事。” 在单沙里重新坐下来,苍灏目光灼灼道:“晓光拍的录像我看了,桑小姐在比赛时特意陪你钓了半天鱼。还有你们在湖边漫步的相片——蛮亲昵的么!” 苍海咬咬牙:傅衍你丫的,到处瞎传啥相片!给我就算了,给范晓光是闹哪样?! 苍灏满是兴味地觑着他脸色:“很少见你为什么人紧张。你是……喜欢上她了?” 苍海一字一字冷冷道:“我、有、女、朋、友。我、不、是、萝、莉、控。” 苍海说得是实话。 在他眼里,十年前的桑湉与十年后的桑湉并没有变化,依旧性子怪冷不讨喜。 无可否认他有时是真烦她,烦的同时又觉得她不过是孤单。所以那年夏天他逗她,无非欲让她开心点。再次重逢后他逗她,亦是仍视她为小丫头。 苍灏知道这个话题再进行苍海必然会翻脸,很识时务地住嘴了。 没办法,有人撑腰就是横! 在苍家,那老几位都是《西游记》里这个佛祖那个仙,苍海仗着他们的宠,混起来够苍灏喝几壶。 苍灏往日跟他妈也抱怨过,说你们不能这样啊,这样会害了小海的。并且外面人也说,我们这是在捧杀——捧杀,懂不懂?! 结果方锦言一撇嘴,绽了个标准雪姨式冷笑:“管他们说什么!你自个儿有爹有娘当然不觉得。海官心里的苦,我可是感同身受的!” 方锦言三岁生母去世四岁继母进门,六岁生父去世跟着方家老太爷长大。方家也是大家族,方锦言衣食用度固然短不了,内里恓惶,却如鱼饮水。 苍灏只好从此噤声。所幸苍海玩儿是玩儿,倒没捅过大娄子。 “这样吧——”苍灏呷口水,也算让了步:“过两天你去|日本,跟桑小姐开诚布公谈一谈,让她既晓得我们的诚意,也不隐瞒她同母异父弟弟现在的状况。接受与否全在她。她要是不来,以后再找机会邀请她。” 苍海同意了,毕竟这事儿最终还得桑湉自己拍板做决断。 他亦很领苍灏的情——他这大堂兄,公事上少有退让的时候。 如是他对苍灏说:“桑湉不来的话,我就去请Greg.Hackney或Rick.Clunn。等俱乐部正式开业了,我还可以负责做指导。” 苍海说着笑了笑,淡淡揶揄下见真诚:“虽说我这钓技跟桑湉没得比,教教那些大佬还是绰绰有余的。” 苍灏便也笑:“那就一言为定了!”又说,“我其实也担心,好好的开业典礼别被沈家那一桶陈年狗血搞砸了。” 苍海点点头,起身要往外走。 苍灏叫住他,放下水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表盒:“给你的。”苍灏语气极随意。 苍海接过来,掀开表盒里头是一块芝柏SeaHawk潜水腕表,表是订制款,深海蓝的表盘上,以极精细工艺镌着一条扬首翘尾的淡水鲈,淡水鲈下头,是他的姓名首写字母。 “好看。”苍海同样语气随意地道。然而他知道,这个牌子的订制表,没有三年时间等不来。 “去吧去吧!”苍灏状似不耐地挥挥手:“我也是盼着你能正经做点事。快三十的人了,钓鱼能钓出点名堂,也比你成日瞎混的好。” 苍海切了声,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那我公司不去了,往后专门钓鱼了。” 苍灏揉揉眉心斜斜睨了他一眼:“随便你。反正你去又不干活。再说,你不是晋级职业钓手了么?多签几个赞助商,试试自己挣钱养不养得活自己!” 苍海回睨了他一眼,扭开门把手,将将出去前,轻轻又道句:“大哥,这么多年,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的天爷啊,桑湉与沈家的恩怨总算全部交待清楚了,这把我累的! 可是不写得仔细点,后面有几个预设情节就没法儿痛快地铺陈开来了。 呃,接下来——可以让wuli湉 分卷阅读7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酱与几位配角栏的男纸正式接触啦!哦耶! 还有wuli湉酱的各种帅!:) ☆、第 35 章 从苍灏书房里出来,苍海去了四楼的棋牌室。里头苍老夫人和大伯母二伯母还有韩蓓蓓,麻将打得正热闹。 苍漪在一旁长沙发里鼓捣手机,见了苍海:“四哥,过来过来!” 苍海过去了,勾头瞟了瞟苍漪的手机,苍漪也不背他,还主动递给他看。 那是一个八卦论坛的页面,苍漪正在兴致盎然的爪机发帖,帖名叫《八一八我认识的一对极品夫妇》。 ID大概是苍漪新注册的,叫“这事儿还真得披着马甲说”。 苍漪是写一段发一段。 苍海看时已有不少八卦er留言说:马克;卧槽、赶上直播了;或楼楼快写,留爪印儿…… 苍海皱了皱眉,压低声音斥:“漪儿你不要搞事。” 苍漪嘟嘟嘴,亦压低声音回:“不指名道姓的,谁晓得我说的谁?!”又说,“你觉得当事几个人,能逛这个论坛的可能性是几?” 苍海想了想,柳琳琅沈世璁肯定不可能逛这种婆婆妈妈的八卦网站。 桑湉?她识的汉字儿有没有学前班的孩子多都不好说。 “那也小心点。”苍海又叮嘱。 苍漪:“知道啦。诶,不跟你说了,有人催楼了!” 苍老夫人碰了张九筒:“海官今晚走不走?” 苍漪一边戳字儿一边还能抽出空插话:“四哥车都没进库。” 大伯母打出张白板:“没进库也不耽误住。” 二伯母碰了那白板:“就是,出门一趟才回来,晚上别走了。” 韩蓓蓓隔着牌桌远远瞥了瞥苍海,没说话。她在苍家有洗漱用品和替换的衣物,走或留,都随苍海意。 苍海说行吧:“我再出去抽根烟。” 身后二伯母说:“海官你还是少抽一点烟!” 苍老夫人说:“胡了!——蓓蓓他再抽烟你就打他嘴!” 韩蓓蓓就笑:“我怕真打了您老又心疼……” 将车钥匙交给孙伯,苍海转个身拐进二楼他自己的书房。 这间书房以前是他父亲的,自他父亲猝亡便给了他。 房内陈设十几年没有改动,墙上挂的几幅画,亦是他父亲生前的收藏。 苍海平素本就不在老宅住,回来也极少进到这间屋子里,是以乍见窗台摆了一溜水儿盛开的杜鹃,还小小吃一惊。 豪门讲究多,怕房间空太久聚阴气,想来,这不是他奶奶让人抬来的,就是他大伯母的手笔。 杜鹃花势正好,姹紫嫣红的瞧着颇喜气。 苍海遂拉了书桌后头的皮椅,转个圈儿,面对那些杜鹃花坐下了。 翻出手机,苍海点开微信,进入“千里共婵娟”。 群里毫不意外的,就没个冷场的时候! 傅衍老丁艾特了他无数次。没正事儿,就闲聊,问他是不是还没睡醒呢。又调笑,好长时间没见着媳妇儿,想坏了吧。 后头范晓光说:“海哥今晚回老宅。” 傅衍说:“哦,我忘了,今儿个是周六。那我跟老丁自个儿去洗尘了!” 说是洗尘傅衍老丁也不消停,一会扯个话题一会扯个话题。 褚轻红七点半从台里下班出来说:“你们精力可真旺盛啊!才赶了几千公里路回来,也不说歇一歇。” 再接下来依然各种扯。 星野薰偶尔蹦出来插两句,说她刚在桑湉家吃罢饭,今晚留宿不走了。 褚轻红自然又醋了,幽幽问:“晚饭谁做的?” 星野薰说:“湉酱啊。我做料理不好吃。” 星野薰是真.调皮,唯恐褚轻红心不塞,旋即还补充:“碗筷也是湉酱洗,她洁癖,别人干活轻易信不过。” 傅衍哪里get得到女孩儿间这种弯弯绕,吵着说:“怎么不晒晚餐的照片?” 星野薰说:“晒了啊,在朋友圈,哦对了,我会用朋友圈了朋友们!” 于是大伙儿纷纷去刷朋友圈。苍海听到这儿,亦不由戳了星野薰头像,去看她朋友圈。 桑湉家的晚餐还是挺丰盛的,秉承着霓虹国习惯,分餐制。 长方形木餐桌。餐具很素净。有鱼,有肉,有烫青菜和纳豆,还有一道开边蒜蓉大龙虾。 餐桌旁的人没入镜,但从餐具能看出来是三个人。另有一张毛茸茸的大狗脸,占据相片一小角,恰是桑湉头像里的秋田犬。 几人都给星野薰点了赞,知道星野薰看不懂中文,留言用得是英文。 傅衍对他偶顶好奇,率先问:『怎么是三套餐具啊?』 星野薰用英文回:『还有湉酱爸爸呀!』 傅衍放心了:『我还以为是你俩谁的男友呢。原来是伯父昂!』 星野薰回傅衍:『没,我和湉 分卷阅读7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酱都是单身呢!欢迎来撩哦!』 范晓光留言:『龙虾真不小!』——分成三份都好大! 星野薰回复范晓光:『湉酱这次出海钓回哒!』 于昊说:『除了龙虾还钓了啥?』 星野薰回于昊:『好多好多哦!带的活鱼箱都满了!还有一条蓝鳍大金|枪,船长说,放血后净重443公斤!』 众人各种表情包表示各种震惊与骇异。 老丁英文渣,听完身旁傅衍翻译牵头回群里喊:“无图无真相!” 星野薰亦蹽回群里说:“湉酱太累了,当时没拍照。金|枪过两天要拍卖,到时让湉酱拍个皂片发上来。” 范晓光说:“哇,那么大的金|枪鱼,能卖多少钱?” 星野薰说:“不知道嗳。湉酱去年海钓的一尾大蓝鳍,204公斤,拍了540万日元。今年这条……大概……七、八百万日元能有吧?” 众人静默了十来秒。 连苍海都下意识想了想日元与人|民|币现在汇率是多少。 傅衍第一个醒神叫:“嗷,我偶不愧是我偶!别人钓鱼那是可着劲儿烧钱,独我偶钓鱼挣大钱!!!” 褚轻红直接甩了个表情包:求包养。 底下一溜儿求包养。 苍海由衷笑起来,知晓桑湉钓鱼能挣恁多钱,他是打心底里开怀与快慰。 就像当初在贝诺勒尔湖比赛,他也隐隐盼着桑湉打出好成绩。 不过他没有在群里冒头,亦不再听剩下的几十条语音。 退出“千里共婵娟”,苍海在通讯录里找到桑湉的头像,戳开“详细资料”的页面,他指尖在“发消息”的绿杠杠上踟蹰又踟蹰。 半晌,他给桑湉小窗打了两个字:『睡没?』 发送完他忍不住又想:这小怪兽也不知道习不习惯读写中国字儿? 桑湉两分钟后回了:『还没。』 她手机里装得中文是繁体版。 苍海一见,不由忖:适才他奶奶她们好像并没说柳琳琅前男友是哪儿的人,桑湉又是在国外长大的,那她如果学中文,以繁体为启蒙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看表,已经九点过十分,想想她铁一般的生物钟,苍海问:『我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 桑湉:『没。薰酱在这,我睡得会稍微晚一些。』 苍海:『哦,那就好。』 默了默,苍海又问:『星野干嘛呢?』 他是觉得,万一人姑娘要说什么体己话,他一大老爷们就不跟这儿掺乎了。 桑湉回:『她在客房,群里聊天呢。』 苍海顺口道:『你们不住一屋啊?』 桑湉:『嗯,我睡得早起得早,分开住互相不打扰。』 因为之前没少在群里聊,苍海知道星野薰还在念大学,想问星野薰明天不上课?蓦地省起今明两日是周末。 他便转而问:『出海累不累?』 桑湉:『还行。』 苍海:『那蓝鳍金|枪你遛了多久?』 桑湉:『一小时多一点儿。』 苍海:『找没找人替手?』 桑湉:『没。』 其实苍海问的时候已经约略猜出了答案,然而一旦得到确认他还是禁不住道:『……小变态!』 桑湉:『你这是自愧不如么?』 苍海哧儿地就乐了,也不是多好笑的事儿,可他就是遏止不住的乐:『没想到你中文用得挺溜的。』竟然还会用成语! 桑湉:『日常用语行,再难的不行。看看口水帖子行,别的没试过,大概也不行。』 苍海更乐了,仿佛亲眼见到她写这条消息时那一脸的认真与严肃。 一边乐,苍海一边问:『你小时在哪学的中文啊?』 这条消息甫一发出苍海立觉不妥,因为桑湉从未跟他说过她过往的一切。他又何来这一问? 盯着那句话,苍海想,现在撤消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桑湉好像没察觉此一问里的bug,亦无回避的意思:『我爸教我的。』 苍海索性继续问:『那你看我的简体字儿,有问题没有?』 桑湉反问他:『你觉得呢?』 苍海哧儿地又一乐,想问伯父现在怎么样,指尖徘徊键盘终觉得冒昧,片刻他写:『我觉得你好像应该没问题。』 桑湉没接茬儿。 她也没问他有什么事儿,尽管回答简短却流露罕见的耐心。 苍海感觉很新奇,这是他和桑湉头一回用文字作交流。隔着遥远的距离与时空,他几乎怀疑他与之对话的是不是印象里那个一贯冷硬寡言的怪小孩儿。 脑海里蓦地浮起大伯母之前说的话:“那女孩儿骂人用英文,什么糙的野的都敢冒,人若斥责她,她躺到地下就撒泼。” 一瞬间似有一股涩然在苍海胸腔里翻涌,他随即想起她贝诺勒尔湖畔领奖时凛冽峭拔的英姿 分卷阅读8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得被逼成什么样,她才能连那么low的招儿都使出来? 被逼到那地步,一个八岁孩童的内心,又会承受着怎样的崩毁…… 桑湉还是没问苍海为什么突然间找她。苍海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卧室里只开那盏她父亲给她的小马灯。光影昏昏下,美杜莎打着呼,桑湉眼睛望着手机屏幕仔细回忆苍海那张脸。 他总是痞痞的在笑,叼烟斜睨着看人时,特像不怀好意坏小子。他老是想撵她走,撵不走就拿冰棍哄。说话也没正形,钓技还烂成渣!然而重回父亲身边十年间,她从没忘记过他。因他是那年夏天唯一让她觉得不危险、有暖意、下意识想暂放盾牌稍稍靠近一会的人。 她还记得她把手机还给他之后,他不满地嘬着牙,很是厌弃地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湿乎乎的好恶心!” 边说他边拿T恤衣襟拭手机,又歪着头打量她:“小怪兽,你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说完他从一旁台钓箱里拎了瓶矿泉水扔给她:“喏,喝点水!” 秀颀长眉微一蹙,他第N次地问她道:“喂,你到底哪家的小孩儿啊?你家大人就这么让你天天往外跑?心还真是大!” 她没吱声,也没喝他的水,事实上她那会儿根本说不出话,浑身亦在簌簌发冷汗。 给她父亲的那通电话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与孤勇。 不会有人明白,她是怎样拚命克制住自己方没在电话里哭出来。 见她不喝水,苍海一下子就恼了,夹手夺回水瓶他恶声恶气道:“里头没下药!” 波光潋滟一双琥珀色的眸,他恼起来也好看,淡淡樱粉薄唇不屑地撇了撇,他很不正经地贬损她:“切,戒心还挺重!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呀?你大哥哥我不是恋|童|癖!再过十年吧,再过十年我兴许会考虑考虑把你迷晕带走喽!” 或许是她那时面色委实太难看,苍海损完她,到底拧开瓶盖把水又塞给她:“呐,好好瞅一瞅,这水是新的、新的嗨!赶紧喝一口,别下一秒晕倒了。你又不说你是哪家的,真晕了我都不晓得把你往哪儿送!” 于他喋喋的抱怨中,她喝了他给的水。她也是真渴了,又渴又焦又躁又绝望。一灌灌了多半瓶,中途呛到了,她咳啊咳,使劲咳,咳得流了满脸泪。 他起先蹙眉看,随后距她半米远,伸长手臂拍了拍她后背:“着什么急啊你!”他嘴上向来不饶人,“又没人跟你抢!嘿,这会儿你怎么不犟了?小怪兽!之前给你冰棍都不吃!” 渐渐的她止了咳,又下死力气收眼泪。那是她那年夏天乃至后来十年唯一一次流眼泪——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藉着咳嗽地掩饰,用了约摸一分钟,为她稚弱的、曾满怀天真憧憬与希望的童年,狠且决绝地画上了句点。 良久,就在桑湉以为苍海不会再说什么了时,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桑湉静静地等待着。很快屏幕弹出新消息。 苍海问:『我过几天去|日本,你请我吃饭不?』 桑湉:『请。』 苍海打个笑脸:『那在哪儿请我呢?』 桑湉:『我家,饭店,随你定。』 苍海:『要不,你家?星野不是说你做饭好吃嘛。』 桑湉:『行。』她正好不爱下馆子。 苍海:『你这次出海,石斑钓了几条啊?』 桑湉:『十九条,够吃不?』 苍海:『哈,我有一条足够了!』 桑湉:『嗯,那就好。』 苍海:『那个,我不是自己——小轻没定,于昊说去,我女朋友也要去……』 桑湉:『嗯。』 苍海:『这么多人去你家,会不会不方便?』 桑湉:『不会。』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苍海略犹豫:『伯父不会有意见?』 桑湉:『不会。』 苍海:『星野说你每天都很忙,我们这么扑啦啦一堆人扎过去,会不会妨碍你?』 桑湉:『你们什么时候到,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出去就是了。』 苍海:『你真的方便么?不方便就直说。』 桑湉:『方便。』 苍海再三确认后放心了:『你在日本哪儿?』 桑湉点开文字输入框旁边的加号,给苍海发送了位置,又打了串数字:『这是我电话。』 苍海:『那行,到了联系你。』 桑湉:『嗯。』 苍海:『那先这样了?』 桑湉:『嗯。』 苍海:『晚安。』 桑湉:『晚安。』 桑湉关掉对话框,屏蔽掉群消息,扔下手机抖开榻榻米上的被,准备睡觉了。 手机忽然又有微信提示音响起,她以为是褚轻红,抑或是NOEBY渔具的吴越。 不料划开屏就见苍海发来的一句话 分卷阅读8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他说:『小怪兽,很高兴还能再次见到你。』 桑湉久久望着那句话,久久回了一个字:『嗯。』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都快迷糊着了,忽拉一下想起一个大大大bug,赶紧爪机爬上来改! 是这样的—— 小海哥现在还不知道桑湉她爸是厉桀,概念中只知其是“柳琳琅前男友”! 所以我把他看到湉酱繁体输入法后的内心活动改了下。 抱歉抱歉,我脑抽了! 嗷嗷嗷!!!! ☆、第 36 章 苍海是两天后动的身。 原定同行的于昊临时有事走不脱,遂让事先谈好的摄影工作室的摄像师,随苍海去|日本。 褚轻红因为要采访一期台钓赛,没能请下假,委屈郁闷得不得了。 傅衍老丁倒是也想去,奈何一个家里死活不放行,一个手头攒了一堆事儿。 范晓光则是苍家大少没提他也不敢提。 SO,往机场去的路上苍海以为此行就他、韩蓓蓓与一名摄像师。 结果进了航站楼无厘头的一幕出现了——苍漪拖着拉杆箱,大老远冲他奔过来。 苍海:“你怎么在这里?” 苍漪:“我要去看女冠军!” 苍海不动声色瞟了瞟韩蓓蓓,韩蓓蓓略显尴尬别开眼。 苍漪:“你瞅蓓蓓姐干什么?那天打麻将,蓓蓓姐是奶奶问起才说的。我边上听完没吱声,当时就决定给你个大惊喜。” 苍海:“哈,谢谢你,我的确很惊喜。” 苍漪挽上他手臂:“不管,反正我跟我妈和奶奶说——是四哥带我去|日本。” 苍海掀掀唇:“那就一起呗。正好我钓鱼时你可以陪蓓蓓。” 苍漪疑惑了:“你不是要去拜访女冠军?” 苍海点点头:“顺道去拜访。我主要还是去工作。” 苍漪毫不掩饰她惊奇:“哎哟喂,我没听差吧?wuli四哥居然也要‘工作’了?可真是不容易!” 苍海一爆栗凿上苍漪头:“你四哥我现在可是职、业、钓、手了!” 苍漪又气又笑揉着脑袋问:“敢问四哥未来指着钓鱼挣的钱,够不够养车啊?” 苍家在日本有生意。苍海要去|日本那边一早即得了通知,飞机尚未落地已派了一辆丰田商务等候在机场,苍海说首站要去H市,那边便连酒店亦已订好了。 坐进商务车,苍海给桑湉发微信,没私信,在群里@的她:“我们刚下飞机这就往H市赶。到那儿如果你时间不方便,就明天去找你。” 桑湉还没回,那帮人又开始鬼嚎鬼叫了—— 傅衍:“海哥你这是在赤|裸|裸拉仇恨,知道不!” 老丁:“全程求直播!” 范晓光:“见到桑小姐帮我代个好!” 于昊:“也帮我代好!” 褚轻红:“我快递给你的手信别忘了给桑桑!” 星野薰:“啊啊啊好想翘课去看帅哥啊!” 傅衍:“帅哥带着女友呢!” 星野薰:“看看怕什么?” 傅衍:“要不星野你来中国看我吧?我没女朋友!” 老丁:“还有我!” 于昊:“我也是单身……” 苍海听得一个劲儿的乐,韩蓓蓓没什么表情苍漪很新奇。 “四哥。”苍漪问,“你这群好有意思啊能让我进去不?” 苍海没理她,因此时桑湉回话了。她说:“知道了。我这两天都留了空。”又说:“找不到的话就把酒店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们。” 苍海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傅衍:“偶像偶像,我恨不能插上翅膀这就飞过去……” 桑湉:“这种没有可能的事,还是不要假设了。” 傅衍:“偶像,你又狠狠地桑了我!” 众人:“哈哈哈哈哈!” 桑湉说完就匿了。 苍海由着他们在群里各种羡嫉恨。 他来之前于昊私下跟他说,能不能邀上桑湉一起去钓天鱼?拍出来的录像放到网站上,点击率肯定嗷嗷高。 苍海对此没反对。他是惦记着向桑湉多学习讨教下。离预选赛还剩不到三个月,老实说苍海是不抱什么晋级希望的,但若能坚持到最后才被淘汰掉,于心理也是个安慰不是吗。 到H市时是下午一点整。 丰田商务先把苍海他们送到了酒店。 苍海不打算带摄像去桑湉家,遂告诉摄像自由活动开始了。 苍漪嗒嗒踩着小高跟,缀在苍海后头道:“四哥,我先回房洗漱下。” 苍海乜了乜苍漪手里的房卡——好家伙,连酒店也订得跟他们同一间,八成是他二伯母吩咐的日本分公司。 韩蓓蓓也要换身衣服洗把脸。女人嘛,苍 分卷阅读8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海在这方面一向有耐心和风度。 等两位女士捯饬的空当儿他给桑湉发微信,还是在群里——他就是存心要馋傅衍那孙子! “我们到酒店了。”苍海说完艾特了桑湉。 桑湉这次没等群里喧嚣就回话了:“地址发给我。” 苍海把酒店位置发到群里头。 桑湉:“离我家不太远。——你们怎么过来的?” 苍海:“呃,坐得这边公司的商务车。” 桑湉:“我去接你们。” 苍海:“那多麻烦啊,有导航,司机能找到。” 桑湉:“没事。又不远。” 苍海想想也就同意了:“那行吧。等会见。” 韩蓓蓓四十分钟后从衣帽间出来了。五月的H市,天气很暖和。 她穿一身杏子黄渐变色小香高定连衣裙,精致做工与面料,衬得人既曼妙且典雅。脚上的鞋,肩上的包,腕上的表,指上颈间的首饰搭配亦相宜。新化的淡妆十分恰切地突出她五官的优点。 苍海见了,吹声口哨:“宝贝儿你可真漂亮!” 苍漪敲门进来后也叫:“哇,蓓蓓姐,你把我秒得都没自信了!” 韩蓓蓓笑了笑:“我这个年纪了,不穿好一点,会让人笑话。” 苍漪说:“什么这个那个年纪的!你才二十六!” 韩蓓蓓说:“二十六已经不小了……”语气里微微含着落寞与自嘲。 苍漪说:“哎哟蓓蓓姐你可别吓我。我后年也二十六!不过依然觉得自个儿‘姑娘双十一朵花’——心态、心态年轻最重要,晓得伐!” 苍海听完群消息,说:“走吧。”桑湉应该已到了。 苍漪说:“四哥我这么跟过去会不会有点唐突啊?” 苍海闻言笑够呛:“你才意识到这点呐?” 三人坐电梯到一楼。苍海正要给桑湉打电话,就见酒店金碧辉煌大门外,在与门廊相距不远的空地上,桑湉抱臂倚着一辆超超超大自行车,正面无表情在等待。 察觉他视线所落韩蓓蓓顺着望过去,鼎盛阳光下那年轻女孩儿可不就是相片里头的桑湉? 她长长香槟啡色鬈发束成利落高马尾,穿一件浅米套头T恤衫,下头蓝色牛仔裤,小白鞋刷得一星儿污渍都没有。T恤襟摆掖在裤腰里,尤显得大海啊全是水她身上啊全是腿。 不过最惹眼的当属她站姿,即便倚着自行车,依然挺拔而端肃。 苍漪也看见了桑湉:“四哥,是她吗是她吗?” 苍海笑着嗯,一手挽着韩蓓蓓,一手拎着两只礼品袋,往外走。 苍漪:“哇,总算见着本尊了!她好高哦!——她多高?” 见苍海从转门里出来,桑湉站正了。 在日本一待就是六年多,很多细节她已潜移默化成习惯。 “您好。”桑湉很自然地对面前三人一鞠躬:“有失远迎。我是桑湉。” 苍海有点怔,特么的还真是入乡随俗啊她! 在西伯利亚时她咋没这么一板一眼的客套过?碰到他顶多冷淡淡回句HELLO。 苍漪最先反应过来,大方又热情地伸出手:“您好,我叫苍漪。我哥的小堂妹。未经邀请就来打扰,让您见笑了。” 桑湉握住苍漪手,轻轻笑了笑:“请您多关照。”黑亮瞳仁一刹如有星划过,眼尾飞振拢微芒,苍漪立马看呆了——啊,比录像里还帅,她被撩到了!! 放开苍漪手,桑湉转眸望向韩蓓蓓。 苍海这时说:“哦,这是韩蓓蓓,我女友。” 桑湉又是一鞠躬:“很高兴见到您。请您多关照。” 苍海噗一乐,不待韩蓓蓓回应即插口:“喂,原来你这么有礼貌的啊!” 桑湉淡淡瞥了他一眼,萧萧气势刹那扑面来。 一旁苍漪内心OS:哇,好酷,这一趟值回票价了! 既然接上了头,桑湉说:“你们坐车跟着我。” 苍海指了指停车场待命的商务车:“你不用骑太快,我让司机开慢点。” 桑湉嗯了声,对三人再次一鞠躬:“等会见。” 韩蓓蓓首次发声道:“等会见。” 坐进商务车,苍漪兴奋得直嚷嚷:“四哥,你们预选赛在哪儿比还没定呢吗?到时我要去观战!” 苍海也是纳闷了:“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迷她?” 苍漪说:“帅嘛!” 苍海嗤了声。 苍漪缓了缓,低声说:“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孩子,自小就被定下了各种规矩和条框,目的无非是让我们长成大人和这个阶层期许的模样,稍有逾越就是了不得的事。好比我喜欢的乐器一直是架子鼓,妈却非逼我学钢琴和竖琴,说那才是名媛闺秀该学的。架子鼓?什么鬼!我又想去学街舞,结果妈逼我学的是芭蕾……太多了,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了。而那时我还那么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等到我大了,‘遵从’却 分卷阅读8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已深刻入骨髓……” 韩蓓蓓叹口气,她何尝不心有戚戚焉? 她们是温室里被严格调控好温度与湿度培育出来的花儿,恰如苍漪言,稍有逾越就是了不得的事。 苍漪幽幽接着道:“所以我一见这世间原来有女孩儿可以活得如此迥异而恣意,就不由自主地羡慕。好像她是我一直渴望成为的另一个我。她有多强悍,我就有多欢喜。” 苍海没搭茬儿,靠着椅背望着商务车前方带路的桑湉。 微风扬起她脑后的高马尾,她大长腿毫不费力地把车蹬踩得贼拉快。 腰杆笔直而纤细。背影落落又潇潇。 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之忧? 苍海在心里默默忖,如果有选择,她未必还愿意变得这么强…… 下午两点二十分,丰田商务停在一幢日式宅院前的马路边。 院门极矮,原木制造,老旧的颜色极有年代感。 桑湉跳下单车开院门,一只秋田摇着尾巴率先迎出来。 苍海吩咐司机不用等着了。桑湉对三人说:“请进吧。” 苍海说:“伯父在家么?也不知道伯父喜欢些什么,我胡乱准备了些礼物带过来。”到底是世家子弟再浑不吝这一点上礼数不会差。 桑湉神情一丝波动都没有:“在家。”又说:“其实不用,但谢谢了。” 苍海三人便随着她进门。 前院不大但极规整,院墙根儿下种着满满一溜紫阳花,另有一间实木搭建的犬舍,犬舍旁是一株樱花树,几只肥猫或卧或仰在树下与犬舍里。 檐下挂着四根“明珍火箸”的风铃悠悠响。 一派日式祥和与静美。 肥猫见了生人也不躲。苍海问:“这些猫你养的?” 桑湉把单车推到墙根儿下拄好,答:“野猫。天天喂,喂熟了,没事过来蹭狗窝、晒太阳。” 苍海又冲美杜莎努努嘴:“这你头像里那条秋田吧?” 桑湉:“嗯,它叫美杜莎。” 苍海试着唤:“美杜莎——”美杜莎睬都不睬他。 桑湉:“它只听得懂日语。” 说着她用日语叫了声美杜莎,美杜莎呜了声,扬起脖子要挠挠。 桑湉挠挠它脖子摸摸它的头,对苍海三人说:“进屋吧。” 苍海说:“伯父既然在家我们理应先去跟伯父问声好。” 桑湉说:“嗯。”转头她叮嘱美杜莎:“别让猫们在院子里拉臭臭。” 美杜莎“汪”地应了声。 苍漪好奇问:“你刚跟它说了啥?” 桑湉面无表情用中文复述了遍,苍海和苍漪都乐了。 檐下五级石台阶,台阶上是绕屋一周一米多宽的木檐廊。檐廊外沿镶着一整圈推拉式木格玻璃门,天暖,一扇扇玻璃门全部叠敞着。 桑湉把鞋脱掉鞋头朝外摆好在石阶上。 日本人在家极少穿拖鞋,桑湉住久了,便也着袜打赤脚,到了这会儿她才猛地想起问苍海:“你们不穿拖鞋没事吧?如果不习惯,我这就出去买。” 苍海说:“费那劲!” 苍漪说:“我不用。” 韩蓓蓓说:“不必麻烦了桑小姐。” 桑湉点点头,这才拉开屋子的细木方格玻璃门。 三人脱完鞋从玄关望进去,里头浅色木地板擦拭得纤尘不染,客厅装饰简单到无装饰,家具嘛唯有孤伶伶一张和式长方矮木桌,其它的诸如电视啦电话啦沙发啦啥啥都木有,空荡荡的实力演绎了“四壁萧然”四个字。 苍海进门后,递过两只礼品袋:“一个我的,一个小轻让我带来的。” 桑湉接过:“我爸在后面。”说完当先往里走。 客厅正对玄关是四扇纸拉门,桑湉缓缓拉开其中一扇的那一刻,苍海忽然莫名有种层云渐开拨见月的感觉。 门里是厉桀日常长坐的起居室。 起居室通往后院的拉门大敞着,满院春光,落进屋里。 厉桀仍是一身和式小袖着物,静静端坐升降式榻榻米。 他是侧对着诸人的,听到响动也没转头。墙上电视在放一部BBC的海洋纪录片,声音不大,他亦未在看。 他的视线不知道凝注在哪里。线条完美的侧颜宁静如荒漠。 桑湉走过去,跽坐在厉桀的身畔,将苍海带来的两只纸袋放在木桌上。 那是苍海第一次听到桑湉如此温柔的说话,低低豆沙喉,仿佛暗藏无限孺慕与眷恋—— 她说:“爸,我有三个中国朋友过来做客了,他们先来看看您。” 厉桀当然没反应。 桑湉伸手拂了拂厉桀的衣领:“爸,我出去的时候,您有没有找我呢?” 厉桀还是没反应。 桑湉触手探了探他面前的茶盏:“茶冷了,等下我给您换新的。” 厉桀依旧没反应。 分卷阅读8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三人暗暗地惊诧,不明白客人都领到跟前儿了,这位伯父缘何视他们如空气? 难道是嫌他们此来太贸然?抑或他们父女之前在生气? 厉桀忽然动了动,双手撑桌挪了挪屁股。 桑湉问:“爸,您是想上厕所么?” 厉桀能答才怪呢,扭身把桌下的腿抬出来,先是完整的左腿——也只是完整的左腿。 桑湉起身:“我扶您去。”言罢很轻松地一把搀挽起厉桀。 也是要到这时候,苍海三人才发现,升降式榻榻米那端放着一副木拐杖,面前这个男人和服长长襟摆下,只有一条腿。 而他转过来的脸容虽然英俊得不像话,却全无丁点的表情——那是一种没有思维波动的木然。 他就像一尊残缺的玉像,午后阳光笼罩下,泛着泠泠的冷光。 世间万事皆与他无干,旁人喜乐亦无感。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大半夜都快迷糊着了,忽拉一下想起一个大大大bug,赶紧爪机爬上来改! 怕有的亲没翻前章这里再说明一下,是这样的—— 小海哥现在还不知道桑湉她爸是厉桀,概念中只知其是“柳琳琅前男友”! 所以我把他看到湉酱繁体输入法后的内心活动改了下。 抱歉抱歉,我脑抽了! 嗷嗷嗷!!!! ☆、第 37 章 乍见桑湉父亲这状况,苍海三人都呆了。 桑湉倒语气神情极自然:“你们先请随意坐,我带我爸上个厕所就回来。” 起居室左转有扇半开的纸拉门,进去向里就是卫生间。 眼瞅着桑湉挽扶着厉桀进去了,苍漪讷讷小声问:“四哥,要不……我们别打扰桑小姐了吧?” 苍海抿着唇沉默,他还记得苍老夫人说的话,“柳琳琅那个前男友,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讲真,来之前他不是没设想过桑湉父亲的近况,但他能想到的无非是:失业了、被骗了、投资失败或涉嫌刑事案件了…… 如今看来他想象力还是太匮乏,抑或命运对桑湉屡出奇招手段太诡谲。 日式木制结构老房子不隔音,卫生间不大工夫传来马桶水箱冲水声。再一会儿桑湉父女出来了,见苍海三人还杵着,桑湉淡淡笑着问:“你们怎么不坐啊?” 苍漪说:“桑小姐,我们……不晓得伯父、伯父……”她是大家族出身的闺秀,自小待人接物大方而有度,罕有此刻这般的局促。 桑湉将厉桀安顿在原处:“没关系,我爸只是身体不太好。” 直起身,她视线缓缓在三人脸上逡了逡:“我菜都备好了,你们吃过晚饭再走吧。”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不是在询问,亦绝非在请求,很淡,就是在陈述,陈述她——菜都备好了。 苍漪看苍海,韩蓓蓓也在看苍海,苍海没有看她俩。 他目光复杂地盯了桑湉两三秒,说:“好。” 桑湉面色仍旧很平静,仿佛他们仨留下来最大的好处是:她备得菜不用浪费了。 指了指升降式榻榻米,桑湉问:“你们是在这里坐,还是去客厅?”扭头瞥了眼拉门外,她又提出另两种方案给客人们作选择:“今天天气不错,要不去院子?或者檐廊上?” 苍海笑了笑:“你是主人你来定。” 桑湉:“那廊上吧。免得太阳晒。” 三人于是随她跨过拉门到了檐廊上。 檐廊地板与室内一样擦得极光洁。 檐下紫藤依然累累葳蕤着。后院一方直径两米的水池里栽着莕菜与睡莲。 院中还有一株枝垂樱两株枫树和一株海棠树,海棠正逢期,粉红重瓣如云英。 除此另有一畦花圃种着鸢尾月季玫瑰牡丹和铃兰。 院墙下是紫阳花,院墙上爬满凌霄花,碧绿叶间已缀各色花苞如星点。 苍漪叹:“这院子可真美!”一望即知下了不少功夫去打理。 桑湉淡淡道:“怕我爸坐着会无聊,种给他看的。” 苍漪闻言不禁回头看了看厉桀,他双眼空空茫茫无聚焦,哪里体会得,小女儿这一番用心良苦与辛劳…… 檐下贴墙摆着一溜小石盆,小石盆里种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多肉。四张木矮椅,高度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椅子差不多,不过椅面宽不少,还各铺着软垫。 桑湉说:“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韩蓓蓓说:“桑小姐您别麻烦了——” 她这话说得很真诚,另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窘怍。 终究她不是狭隘恶毒的女人,尽管先前确乎存了示威碾压的心,然而——陋室、稚女、残障爹……令韩蓓蓓同情之余亦觉自个儿这一身的盛装,太反讽。 桑湉摇摇头,很认真地告诉韩蓓蓓:“不麻烦——都是现成的。”旋即她望住苍海更认真地道:“你先找张椅子坐。不然你不坐,她们也不坐。” 分卷阅读8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低低笑了笑:“那我们就坐吧……” 桑湉对他一鞠躬,转身自去了。 苍海手机微信提示音一直在BB。不用看也猜得到是傅衍他们在催直播。 苍海艾特了褚轻红,语音告诉她:“手信交给你的桑桑了。” 褚轻红大概在忙工作,匆匆打了个谢谢的表情包作回应。 群里海海的未读消息苍海没理会,但极为难得地拍了张桑湉家满后院的花给他们看,然后留一句:“做客时刷手机太失礼,兄弟们,我先撤。” 理直气壮地屏蔽掉群消息,苍海正要退出微信星野薰却蓦地小窗他。 星野薰没语音,打得是英文,问:『你见到小湉的父亲了?』 苍海回:『见到了。』 星野薰:『小湉她……不喜欢人可怜她,你们……表现自然点……』 苍海:『嗯,我会的。』 星野薰:『知道你要来小湉很高兴,你们多待会再走吧?』 苍海:『好,我们多待会。』 星野薰:『那就拜托啦!』 收起手机苍海摸出烟,韩蓓蓓这次倒没追着问他跟谁在聊天。 “我该带点礼物来……”韩蓓蓓颇为懊恼地自语着。 苍海点燃烟吸了口:“桑湉不会介意的。” 很快桑湉回转来,双臂平平托一张木制矮方桌。 苍海欠身欲过去搭把手,桑湉说:“不用。又不沉。” 苍海一笑坐回去。 苍漪韩蓓蓓⊙0⊙:她可真有劲儿! 把矮方桌在矮椅前安置妥,桑湉招呼道:“吃点茶菓子喝点茶。” 她力气大,端桌过来时索性把茶具、茶点一并带齐了。 茶盏在三人面前铺排开,颇有几分幼儿园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的既视感。 矮方桌桌面很宽大。茶具是素净的天青色。 茶是日本人惯喝的玄米茶。 盛放茶菓子的漆盘相对精致些,盘里横四竖六整整齐齐列着各色茶菓子。 钓鱼的人心都细,抑或说钓技好的人心都细,默默将一只小空碗推至苍海眼巴前,桑湉说:“给你当烟缸。” 苍海恰四处踅摸物件儿弹烟灰,见桑湉考虑如此周到不由笑了笑:“谢谢啦。”烟身在碗沿磕了磕,落在碗底的烟灰已积到一厘米还长。 桑湉又拈一只小碟扣在小碗上:“别让风把烟灰吹得哪儿都是。” 苍海哈一声:“你这主人家太不含蓄了!” 桑湉没理他,指了指桌上的茶菓子,说:“邻居昨天刚做了这些送给我。你们饿没饿?饿就先垫垫。” 苍海三人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机餐又没怎么碰,还真的是饿了。 在小碗里摁熄烟蒂苍海最先动手,挑了块晶莹白透的雪媚娘。 苍漪见四哥都吃了,也拣了块粉黄色摩提。 桑湉说:“韩小姐,您也吃,别客气。” 韩蓓蓓左右瞅了瞅,那俩都连吃带喝的好欢畅,她不动反显得小家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也吃了。 桑湉也没忘了她父亲。桌面另有一只小碟装着一块水羊羹,她倒了盏新茶给厉桀一起送过去:“爸,只能吃一块,不能再多了哦。” 她温柔叮咛的声音传到苍海耳朵里,待她执着冷茶出来后,苍海不由问:“为什么不叫伯父多吃点?”边问他边在心里想——问问才自然,不问才不自然吧? 天热,桑湉骑着单车来去来回的也渴了,一仰脖她把盏中残茶喝尽了。大长腿一曲,她没在矮椅上坐,而是在矮桌另一端笔直跽坐下,说:“我爸运动量有限,这些点心不能吃太多。” 端起茶壶她给苍海三人各续了茶,尔后给自己也续一盏,细腻皙白的脸颊微沁了汗,苍海望着她,又问:“伯父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桑湉说:“几年前出过事——高崖坠落,算是拣回一条命。” 苍海默了默,半晌,说:“是我冒昧了……”早知道他高低不会提什么吃石斑,还拖家带口来串门! 桑湉转着茶盏微微笑了笑:“真没有什么。谁家长辈不生病?” 诚然,她是不欲让钓友圈的人晓得她父亲昔年的辉煌,但对于她父亲本身,哪怕他痴了傻了哑了残了,也仍旧是她的骄傲与支撑。 所以苍海说要来,她毫无负担和顾虑的就同意了。 本来嘛,狗尚不嫌家贫,她为什么要隐瞒? 见她如此坦然,苍漪也放松下来:“伯父这样……几年了?” 桑湉说:“快七年了。” 韩蓓蓓咽下嘴里的点心,问得小心翼翼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照顾伯父么?” 桑湉说:“不,我爸一位好友也时常过来照看下。哦——”她对苍海扬了扬眉:“就是星野薰她爸。” 韩蓓蓓就唏嘘了:“那会儿你才多大啊……” 苍漪猛点头:“真是不容易… 分卷阅读8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苍海想说你俩够了哈! 桑湉却静静笑着道:“没有啊,我爸养我才是不容易。而且我们现在挺好的。” 韩蓓蓓和苍漪还要感慨点什么,苍海矮桌下的脚都预备好要各踢一下以制止了。 桑湉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手机没带在身上,进门搁在客厅了。听到铃声她也不起身,而是转头吹了声口哨。 苍海三人正纳闷儿,就见美杜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飙进来,狗嘴里叼着的可不就是桑湉的手机? “⊙0⊙”好吧,苍海三人不约而同想,养狗还是有用哒! 要说桑湉的确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但她对美杜莎从来不嫌弃。 手机壳沾了大狗口水她随意在裤腿上蹭了蹭,屏幕显示号码虽然陌生却是日本国内的。 她没刻意避开客人们,划下接听键,用日语问了句:“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对方先是低低一声笑,笑罢沉沉澈澈嗓音缓缓道:“你好,桑桑,我是宫崎屻。请问你现在在家吗?” 饶是桑湉素来镇定也不由僵了僵,她当然没忘她还欠着宫崎屻一餐饭。她也不问宫崎屻打哪要到的她手机号,默了片刻直言不讳道:“我在家。不过我家有客人。您能不能改天过来呢?” 宫崎屻说:“这样啊……”桑湉以为他同意了。不料拉长声音“啊”完之后宫崎屻又笑:“好像不行呢桑桑。因为我已经到了你家门外了。” 随即一阵门铃响。美杜莎biu地又蹿出去。前院一时猫叫狗吠,桑湉叹口气,对苍海三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回来。” 站起身她也没进起居室,绕着檐廊到前院。 门铃不响了,她电话却没挂,里头宫崎屻柔声说:“桑桑,开门啊……” 桑湉埋头穿鞋子,宫崎屻又说:“怎么桑桑,你难道想抵赖?” 桑湉最听不得宫崎屻这种语气和腔调,手指直接摁下结束通话键,然后三步并两步跑近院门哗一声打开。 院门外,宫崎屻一手拄手杖一手拎一只日式精美礼品匣,身着黑色纹付羽织①庄重又端雅。垂目望着桑湉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桑桑,你门开得好慢哦,我腿都站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纹付羽织:简单来说,就是和服里最正式的着装。不像浴衣、襦袢、着物那些,可作日常穿着。 一般成人礼、结婚、葬礼、重大庆典或拜访重要客人时才穿纹付羽织。 男款女款差别很大。 穿起来很麻烦,从上往下从里到外一层层都有讲究。 而纹付,就是衣服上的家族徽章,通常后身三个、前身两襟各一个,必须本家族成员才可印在羽织上。是为——纹付羽织。 嘛,宫崎屻穿这一身来看桑桑——很有拜访的诚意撒:) ☆、第 38 章 客居日本逾六载,桑湉当然晓得宫崎屻穿成这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此次拜访的绝对诚意与敬意,也意味着作为被拜访的主人家,她若真把宫崎屻拒之门外将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 所以,十分纠结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宫崎屻,桑湉只好一侧身,给宫崎屻让出道:“欢迎光临。”她草草鞠一躬,又道:“见到您很高兴。” 宫崎屻明明满意得不得了,却嘴贱改不了:“真的高兴么?那你为什么没有笑?” 桑湉绷着脸:“快点进去吧。”再啰嗦她保不齐又要放飞自我了。 宫崎屻一挑眉,拎礼品匣的左臂冲着桑湉拐出半个弧:“腿疼。扶我。” 桑湉怒瞪他:“我先把门关上的。” 宫崎屻老神在在打定主意熊桑湉:“那你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桑湉恨得牙痒痒,暂时又拿这个碰瓷儿的没辙。 关门时桑湉瞥到院门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 桑湉对车没研究,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的车,向来是日本帮派大佬的心头好。并且,在等级森严的社团中,黑色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乘坐的。 不过这些皆与她无关,她欠宫崎屻的无非一餐饭。 这餐饭好好答对他吃好喝好了,她也就可以跟他撒油那啦了! 平静地掩好院门落了锁,桑湉回身,搀起宫崎屻左臂道:“走吧。我有三个朋友从中国来做客,给你们介绍下。” “你还有朋友在中国?”宫崎屻满是兴味地侧眸俯望她。 桑湉淡淡说:“有一个是前阵子比赛时认识的,另两个是那人的家眷。” 宫崎屻:“AOTW猎鲈赛?” 桑湉:“嗯。” 宫崎屻毫不掩饰他质疑:“桑桑原来这么爱交朋友的吗?” 桑湉漠着一张脸没搭腔。 宫崎屻俯身在她耳畔啧了声:“看来我也应该再努力一下啊!要不这样吧,月底大鬼礁矶钓赛,我也去好不好?没准儿一场比赛打下来,桑桑也能视我为朋友。 分卷阅读8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可是真心想跟桑桑做朋友的呢。” 桑湉总算抬头睨了他一眼,她都懒得问宫崎屻是打哪儿听说她报名了矶钓寒,只凉凉哼了句:“距开赛还有半个月,你确定你这腿脚能好利索?” 其时恰有阳光穿过樱花树繁茂枝叶罅隙零落洒在她脸上,她白皙细腻少女肌当真如上好羊脂美玉般盈盈绽着光,又因为角度与距离,她的眼尾斜挑着,婉转迤逦出一丝与她气质相悖的妩媚。 宫崎屻静了静,说:“大鬼礁地势陡峭凶险常年急浪涛涛,每年比赛那天还都是挑得大潮日……桑桑,不管你如何排斥我抑或我身份,我都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参加那种以命相搏的赛事。” 他言辞可谓极恳切,脉脉垂望她的深眸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切,说一点震动都没有是假的,然而桑湉一向泾渭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若不想有瓜葛,再纠缠示好也没用。 抬睫漠漠回望着宫崎屻,桑湉毫不委蛇地道:“多谢您好意,但我不需要。” 宫崎屻叹口气,这小丫头咋就恁地油盐不进呢?雅库扎又怎样?他又没害她。她何至于就避他如猛兽,半点情面都不留…… 宫崎屻一瘸一拐走不快,两人磨了半晌才到石阶下。 轻轻挣开桑湉的手,宫崎屻一脸落寞道:“虽然你让我很难过,但桑桑,我仍然不怪你。” 桑湉抿唇脱鞋没言语。 宫崎屻觑了她一眼,又道,“厉桑在哪儿?我想我还是先去拜见一下厉桑吧。” 他脚上穿着雪驮和洁白的足袋,雪驮一褪就褪下了,拄着手杖他举步正要迈上檐廊,桑湉忽而说:“等等!” 宫崎屻一只脚悬空定住,桑湉“嗖”地蹿到他头里,眨个眼工夫自玄关拎了块抹布回来,蹲下|身示意宫崎屻——手杖抬抬给她擦一下! 宫崎屻又气又好笑,这么待客不觉得失礼吗?不过放眼环顾这整洁屋宇,连石阶都拭抹得没有一痕污渍,他索性把手杖随意一置,说:“不用这玩意了。” 桑湉说别,捡起手杖拿抹布擦了一遍,抹布对折,又擦了一遍。 宫崎屻调侃:“或者你把它洗洗我再进屋?” 桑湉明显认真考虑了下,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宫崎屻忍俊不禁:“要么——你可以当我手杖。” 桑湉耐心告罄,沉着脸侧让一旁,意思你赶紧进去吧,废话恁地多! 她家这所宅院颇有些年头了,檐廊和室内,铺得地板都是老式实木的。上一任房主保养得很尽心,桑湉这个洁癖强迫症搬来后,日常维护亦不遑多让。每天擦两次是必须的,每个月桑湉还要自己打次蜡。是以几十年的老地板依旧极光滑。 宫崎屻走着走着……手杖突然一呲溜,旋即身体失衡整个人向前方斜斜扑出去。 桑湉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然而还是听他闷闷哼了声:“桑桑……” 桑湉一听他叫唤,心忽悠凉了凉,果然深喘一下宫崎屻痛吟:“我脚好像崴到了……” 桑湉那个黑线呐,早知如此她就当他手杖了!赶紧揽实他,问:“哪只脚崴到了?” 宫崎屻摇摇头,停片刻才说:“右脚。” 桑湉无奈道:“等下我给你看看。”一忍再忍她到底没忍住:“您这右半边腿脚,还真是娇弱啊!” 宫崎屻隽秀长眉快要拧成圈儿,无比幽怨地盯着她嘟哝:“这条腿以前骨折过,钢钉去年末才拆。足踝骨也折过……我、我不是故意的桑桑,我也不想的。” 桑湉这下傻眼了:“那你不早说!!”难怪那天在船上她才落了两分力,他就蝎蝎螫螫成这惨样儿! 宫崎屻愈委屈:“我只是不想让你有负担……”这倒蛮符合霓虹人性格。 桑湉怒:“我意思是动手之前你不会告诉我一声?” 宫崎屻更紧地向她偎了偎:“那我宁愿被你再打折一次腿!” 桑湉下意识抬起他拎礼品匣的手臂绕搭在自个儿脖子上,许是她父亲也残了一条腿,她焦急得很真切:“这两天你有没有去医院?不然等下我带你去拍个片子吧!” 宫崎屻再摇头,略作迟疑低声道:“我不能叫人知道我是被打伤的,更不能去医院拍片子。” 桑湉沉默了,隔一会儿她说没关系:“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你不要有顾虑。” 宫崎屻很坚决:“不、桑桑,是我愿赌服输同你不相干!” “唉……”桑湉叹气,“我先扶你找地方坐一下,给你看看伤势吧。” 宫崎屻还是不同意:“我要先拜会厉桑。”又道,“这次拜访我很有诚意的桑桑,我不能失礼,无论因为什么。” 桑湉只好小心翼翼扶着宫崎屻挪进起居室。 宫崎屻见到厉桀的状况丁点不吃惊。将礼品匣交给桑湉,他拄着手杖费劲巴力正襟跽坐于厉桀对面恭恭敬敬行了礼。明知厉桀听了也不会有反应,他也仍是道:“久仰厉桑大名,今日特来拜会,我是宫崎屻,请您多指教。” 分卷阅读8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他穿得那样隆重,黑色纹付羽织里头露出白色襦袢挺括的衣领,小袖着物同样是黑色,下头一丝不苟穿着仙台坪渐变缟纹袴——实力展示了日本现代礼装和服里最地道的“纹付羽织袴”。 桑湉神色复杂地看着宫崎屻,这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礼貌。 何况他腿还因她伤得如此重…… 说不得,接下来她唯有好脸相待了。 桑湉手机是一部半旧的iphone 6 plus,通话时漏音,以致苍海仨人儿没费啥耳力,就听到给桑湉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人。 桑湉出去后,迟迟没回来,八卦的苍漪猜:“送快递的?” 韩蓓蓓摇头:“不太像嗳。”送快递的不至于说了这么久。 苍漪说:“那就是另有客人咯?” 苍海没吱声,弹第二支烟点燃。 韩蓓蓓有些忐忑,毕竟她这纯粹是不速之客:“如果有别的客人来,我们在会不会不方便?” 苍海悠悠吐口烟:“真不方便就告辞呗。” 韩蓓蓓白了他一眼,敢情你皮厚你无所谓了。 又过一会儿桑湉带着那人进到起居室,苍海他们都不会日语,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坐的位置如果歪个身子探个头,倒是能看到起居室的情况,不过……太失仪,仨人儿谁也没那么干。 然后,他们就见桑湉半扶半挽着一个男人跨过拉门粗现了—— 苍海掐灭烟:怎么也是个腿脚不好的? 韩蓓蓓暗忖:这是桑湉男朋友? 苍漪星星眼:哇!这是从古装日漫里走出的男纸么?和服和服!他穿和服好好看!!! 三人站起身,齐齐望向桑湉等着她介绍。 不料桑湉尚未开口,宫崎屻已用英语率先道:“大家好。我是桑湉的朋友宫崎屻。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多关照。”他说英文没有日本人奇怪的口音,是很标准的美音,说完45度角深深一鞠躬,又道:“欢迎来日本。” 苍海三人便也鞠回去。 苍海:“您好。我叫苍海。” 韩蓓蓓:“您好。我叫韩蓓蓓。” 苍漪:“您好。我叫苍漪。” 他们仨每个人说一句,宫崎屻就鞠一躬。 桑湉等他们寒暄毕,用日语问宫崎屻:“好了吧?我带你去上药。” 宫崎屻微微笑,仍是英语回:“不,有贵客远道从中国来——那太失礼了。” 桑湉余光瞥到苍漪瞬间兴味的眼神,心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尾巴狼你可真能装!反正疼的又不是我,你爱咋咋地吧! 宫崎屻没坐桑湉给他搬过的矮椅,而是示意桑湉扶他坐地上。 他是客人,桑湉主随客便遂把椅子上的软垫正正给他铺好了。 宫崎屻盘腿坐妥后,桑湉又问:“羽织用不用脱一下?”天热,宫崎屻这一身里外好几层,他额角早渗了汗。而霓虹人做客时若主人家没问,是不作兴自个儿宽衣的。 宫崎屻慨然说好,优雅宽去羽织,里面的小袖着物上,亦前二后三染拔着五枚日向纹。 桑湉双手接过羽织:“您先坐,我去给您取茶具。” 宫崎屻道谢,这会儿他倒说回了日语:“桑桑,你好乖,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么?” 桑湉隐忍地用日语怼了他一句:“相较而言,你才是外人!” 宫崎屻说是吗:“你跟苍桑不是比赛时认识的么?这才几天就熟得分出亲疏和里外了?” 自和式口袋里掏出一柄小巧精致的蝙蝠扇,宫崎屻嚓一声摇开好整以暇地扇着:“并且苍桑跟韩桑是一对的吧?你啊,还是跟我近一些比较好。” 桑湉懒得跟他墨迹,转头招呼苍海仨继续喝茶别客气。 韩蓓蓓问:“需要我帮忙么?” 桑湉说:“不用。”自去给宫崎屻挂外套、取茶具。 苍漪克制克制着,还是没能从宫崎屻身上移转开视线。 在没见到宫崎屻之前,苍漪觉得她家四哥才是罕有的美颜盛世,及至乍见宫崎屻,那一分褒衣缓带的倜傥,眉清目隽的风流…… 苍漪想:这趟日本来得,太值了! ☆、第 39 章 颜控对美颜当然木有抵抗力。 桑湉不在,苍漪便自觉承担起找话题的重任。 好在大家英语都不赖,交流起来没问题。 苍漪先是问:“宫崎先生腿怎么受伤了?” 宫崎屻轻笑:“那个啊……前几日我跟桑湉出海去船钓,不小心摔倒了,我这腿有旧伤,所以如您所见,不良于行了。”衣袂轻旋他摇着蝙蝠扇,纸白扇面衬得他眉眼愈如画。 苍漪强忍住没按小心脏——艾玛,这男人笑起来无异于血槽收割机! 苍海听了不由问:“宫崎先生也爱钓鱼么?” 宫崎屻谦虚一笑:“钓得不好,随便 分卷阅读8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玩玩。听桑湉说,苍先生也参加了AOTW猎鲈赛,想必钓技一定是很棒。” 苍海便也笑:“我钓得可远不如桑湉好。这次来日本,还想着找机会向她讨教下。” “真巧!”宫崎屻阖上扇子拿扇骨敲了敲掌心:“我也有此意。不知苍先生行程怎么安排的?您是要淡水路?还是要矶钓?抑或是黑拉和海钓?” 苍海:“我打算去月琴湖路亚,不过还没跟桑湉提。不知道她时间排不排得开,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宫崎屻:“嗯,月琴湖鱼情水情好,很多人在那玩路亚,除了日本钓友,中国、韩国钓友也会去。不如,等下我们问问桑湉?据我所知到月底前,她都没有赛事要参加。” 苍海淡淡一笑没言语——他怎么觉得这厮有点居心叵测捏?也不晓得桑湉跟这厮啥关系,瞧着倒不是很热络。 而嗑儿一旦唠起来,再冷场难免会尴尬。稍静片刻苍海问:“听说桑湉这次出海钓上来一尾蓝鳍大金|枪。她当时用得钓组是什么?” 宫崎屻很高兴苍海开了这个头,遂十分详细地报了遍桑湉其时的装备,说完又自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苍海:“呐,这是我在船上给桑湉拍的视频,您可以看一看。过几天随船跟拍的录像电视台会播,您若还在日本,酒店里就能看。” 苍海道声谢,接过宫崎屻手机一段段看起来,视频不多,但拍摄角度很恰切。尤其桑湉最后上鱼时,劲瘦挺拔背影,对应着海面徐徐吊起的大鱼,鱼血喷涌如注,对应着长空如洗极震撼。 苍海看得有点燃,还有一点颓,又突然理解了傅衍为何没皮没脸赶着赶着管桑湉叫偶像。 因为在钓鱼这项竞技运动里,他们尚匍匐于塔底,桑湉却已稳稳攀上了高耸的塔尖。 并且,他们之间相差的,有可能一辈子也撵不上——勤不能补拙,唯有仰望。 宫崎屻看懂了苍海的表情,问:“苍先生之前玩过海路么?” 苍海点点头,笑得颇自嘲:“我最好战绩是五十五公斤、一米四长的鳕鱼。” 宫崎屻轻笑:“我们差不多,我最大鱼获是九十一公斤、一米八长的旗鱼。” 苍海说:“那差得很多了好不好?” 宫崎屻:“公斤数不过百,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形容,就是五十步与百步。” 苍海笑:“也对。”又问:“宫崎先生一般用活饵还是用拟饵?” 宫崎屻:“拟饵;慢摇——纯粹铁板太累人。” 苍海:“我就算铁板,也都是轻装备,至多不过1200克。” 宫崎屻:“一样,我最重配过1400克。” 苍海:“她全程真没让人替替手?” 宫崎屻:“没。” 苍海:“……好变态。” 宫崎屻:“我也有同感……” 两个男人说着不约而同笑起来,有点像学渣背地底暗戳戳讽学霸。 苍漪说:“你们好酸哦……”她还是站桑湉。 苍海懒洋洋一笑:“彪悍的人,难免要承受一些不揣恶意的嫉妒。” 宫崎屻轻摇折扇挺苍海:“我深以为然。” 苍漪喷:“你们两个男人……真是够了诶!” 桑湉捧着茶具回来时,檐廊上四位素味平生的客人已倾盖如故了。 桑湉很惊奇,这才多大工夫啊? 不过也好,他们自己能聊一块儿去,倒省了她的事,于是她问彼四人:“你们先坐,我做饭去啦?” 宫崎屻牵起衣袖接过桑湉递来的茶,啜一口,表示反对:“这才几点?离吃晚餐还早呢。” 苍漪说:“对啊,我们吃了这么多点心,已经不饿了。” 宫崎屻手捏扇柄指着数了数剩下的茶菓子,1、2、3、4、5、6、7:“嗯,我把这些都吃了,可以直接等到吃宵夜。” 桑湉白了他一眼,这人脸可够大的,居然还想在她家耗到大半夜! “那我去弄个果盘吧。”她望着另外仨人说。 韩蓓蓓赶紧说:“桑小姐您别费事了。”她到现在还觉得抹不开面儿——大老远跑来蹭饭这种事儿,韩小姐平生真是头一回。 桑湉说:“不费事,我都洗好了,切一切就得。” 韩蓓蓓站起身:“那我帮你去。” 桑湉:“真不用。我干活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韩蓓蓓顿时胀红脸,坐不是,站不是,窘迫得不行不行的。 苍海噗一声笑出来,去拉韩蓓蓓:“她说话一直这样直通通,不带拐弯儿的……” 还有半句他没说——跟她计较你能被气死! 桑湉瞥了瞥苍海,转眸静静望着韩蓓蓓,她个子比韩蓓蓓高很多,微俯的脸上满满是认真。 她说韩小姐:“您既是客人又是苍海的朋友,我希望您在我家,能宾至如归随意点。这样,大家也都自在些。”说完一鞠躬:“韩小姐您请坐。有招待不周 分卷阅读9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之处,恳请您见谅!” 窘迫替换成森森的无奈,韩蓓蓓只好借着台阶坐回矮椅里。 一霎她又想起临来前苍海说的那句话:『等你到日本见了她就知道——你想太多了宝贝儿。』 好吧,她相信她是真的想多了。 这样一个人,又岂会勾搭苍海续前缘…… 苍漪最是个乖觉的,连忙顺势抬气氛:“伯父一般几点吃晚饭?我们跟伯父一道吃口就行了。” 桑湉说:“六点。” 苍海说:“那我们也六点。”伸手一指宫崎屻旁边的木地板,他说,“来来,主人陪我们聊聊天儿。”又说,“你那么高,老站着,我仰脖看你累得慌!” 桑湉说:“行吧……”却是没等坐,门铃又响了。 宫崎屻蝙蝠扇轻摇觑着她:“你还欠了谁的饭?” 桑湉严肃道:“没谁了。” 宫崎屻呵地笑了笑,扇面阖起叩了下她小腿迎面骨:“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要来跟我抢饭碗。” 还能有谁来? 桑湉开门前,也在寻思着。 这个点儿丝丝姨在工作,星野丰自个儿有钥匙,何况他正在伦敦开一个研讨会,她平时又几乎不叫外卖不网购,难道是邻居? 结果院门甫打开,就见星野薰一脸得意扑过来:“桑桑,人家好想你,特意赶来看你了!” 桑湉冷淡扒拉开星野薰俩爪子:“我看你是特意翘课来看帅哥的。” 星野薰捂着嘴一乐:“哎呀,干嘛非得说破呢!” 关好院门桑湉掉头往回走。星野薰一臂绕上她肩悄声问:“苍海女朋友漂亮吗?” 桑湉目不斜视答:“很漂亮。” 星野薰闻言捧心叹:“唉,那我岂非连竞争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桑湉知道星野薰不过是玩笑,脱鞋迈上檐廊她提醒星野薰的是另一桩:“上次你见过的宫崎也来了——”不待星野薰做惊喜状,她又郑重警告道:“你离他远一点!” “干吗?”星野薰咬着唇不依:“除非你看上他了要自个儿留着他!” 桑湉双眸微眯盯住星野薰,沉默使她肃冷气势愈凌厉。 星野薰瘪瘪嘴:“好啦好啦,听你的。” 桑湉这才说:“乖,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星野薰疑惑问:“那他是哪一路?” 桑湉缓了面色乜了她一眼:“你这么好奇自己去问呗。” 星野薰当然不会去问宫崎屻。因为她见到宫崎屻直接惊艳到失声了! 斯时阳光明媚,院中树影缤纷,徐徐春风中偶有落英翩舞…… 和式老宅老院老地板,玄米茶清香混着草木香…… 檐廊上雍容趺坐的礼装和服男,古雅蝙蝠扇衬着一张撕漫男的脸…… 星野薰就想:妈呀这real是突破次元壁の美颜诱|惑啊! 星野薰足足花痴了十多秒,才在桑湉的咳嗽声中省过神儿。 “您好,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宫崎桑。”星野薰对着宫崎屻深深一鞠躬。 宫崎屻整袖收扇回了礼:“抱歉,我腿不太方便,请星野桑多包涵。” 星野薰当然包涵啦,她甚至恨不能变装成小护士去看顾一下宫崎屻的腿。 不过花痴归花痴,星野薰好歹没有再失控。 随即她与苍海打招呼,又与苍漪韩蓓蓓见了礼。 微信群混久了,星野薰跟苍海算得上熟稔,聊了没两句,星野薰说我们发个自拍吧? 苍海无所谓,星野薰立马摸出手机问韩蓓蓓:“韩小姐,介意我跟您男朋友合影吗?” 韩蓓蓓微笑说好——她总算放开了。 于是星野薰与苍海肩并肩,拍了张双人大头照。 大头照发到“千里共婵娟”,傅衍老丁他们正嗷嗷待哺呢。 傅衍火速看完举手道:“我偶呢?我要看我偶!” 于昊跟着凑趣儿问:“星野小姐不上课了吗?” 范晓光:“海哥魅力大无边——星野肯定是逃课了!” 傅衍:“切!谁稀罕看他呀!我要看我偶!” 褚轻红大概还在忙,仅匆匆发了个赞同的表情包。 老丁不放过任何一个怼傅衍的机会,趁机挑事儿道:“怎么,连星野你也不稀罕看?” 傅衍:“呸!不理你!!” …… 语音一条条地放,星野薰乐得鼻子都皱了。 在座除了不懂汉语的宫崎屻,亦都不由得莞尔。 苍漪听得有趣儿:“四哥这到底什么群?” 韩蓓蓓替苍海答:“你四哥的钓友群。” 苍漪好奇了:“星野小姐也是钓手么?” 星野薰抿唇轻笑摇摇头:“不,我是钓手的家属。” 有了星野薰,接下来想冷场都难,加上苍漪性子亦活泼,韩蓓蓓也不复初时的拘谨,三个女人一台 分卷阅读9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戏,苍海干脆挪到宫崎屻身旁学他盘腿坐,交流交流钓技,兼八卦一下钓友圈的小趣闻。 桑湉作为主人,一会端个果盘,一会续个茶水,一会照看下厉桀,间或静静陪坐听听下巴嗑儿。多年僻居,她早惯了埋头做事,所以她挺感激星野薰能来,不然,她真不晓得跟客人们唠什么。 时间近五点,桑湉说我去弄晚饭。 苍海要去卫生间,故随着她起身。 卫生间邻着起居室,两人一前一后路过升降式榻榻米。 苍海出于教养对厉桀叫了声伯父,目光逡过厉桀的脸,他忽而止了步。 他是看过厉桀当年比赛的视频的,包括厉桀领奖和接受媒体采访的录像。 尽管年代久远画质渣,不过对于厉桀的骨灰粉而言,亦足够膜拜了。 但……怎么可能呢? 又……怎么不可能? 英籍、华裔、国际钓坛突然的销声匿迹; 与他同时封竿归隐的好基友星野丰博士; 苍老夫人嘴里的“出事”; 还有桑湉逆天的钓技; 以及他们两父女缘何离开英国后,单单挑了日本住; 又原来桑湉嘴里的老师就是星野丰,对钓鱼一窍不通的星野薰是星野大神的女儿…… 许多的点连成线。 细算算厉桀消失可不就在七年前? 怪不得不论以前抑或现在,苍海看桑湉,总有种恍若相识的熟悉感。 这感觉在骤见“桑湉父亲”与“柳琳琅前男友”那匆匆一瞥间,益发的强烈,然而其时他只顾震惊没多想,为着礼数亦没多看。 如今再仔细端详眼前神情木讷的男人,虽较昔日录像里显得更温润且年轻,脸部轮廓却一样! 尤其斜飞入鬓的长眉,与下巴正中那道浅浅的沟儿,不是厉桀又是谁? 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啊——桑湉脸上最具特征的几点,完全是厉桀的翻版。 偏他囿于姓氏的不同,压根儿没把他们往一起扯…… 苍海一时彻底怔住了,内里五味杂陈辨不出是酸楚还是难过。 他犹记得厉桀蝉联三届AOTW总冠军时,下头媒体问他拿到百万美元大奖打算干什么? 他说要给女儿买礼物,她女儿想要一只薮猫。 媒体又问他心愿可是下届勇夺四连冠? 他说不,他说唯愿宝贝女儿永远健康与无忧…… 那时苍海边看录像边忖着:当厉桀的女儿一定很幸福。 那时媒体和钓友因此调侃厉桀是:百分百纯.爱女狂魔。 檐廊上星野薰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梗,惹得苍漪韩蓓蓓咯咯乐。 夕阳锦锈余晖斜斜洒进起居室,为遥远记忆与时光蒙上一层浅金静谧的朦影。 桑湉自苍海定住脚步开始便不动亦不言。 苍海阒然怔立许久,转头凝望她。 视线对接一刹,苍海知道她看出他知道了。 他也不欲作掩饰,轻轻问她道: “为什么你姓桑?” 桑湉有点意外,她原以为,苍海会跟她确认她爸是不是厉桀。 但她情绪收得极快,说:“桑是我爸的本姓。” 不待苍海再问,她又痛快地补充:“厉是收养我爸的孤儿院院长的姓。” 苍海默。 外界只知厉桀是在英国留学、工作的台湾人,孰料竟尔是孤儿。 而作为“柳琳琅前男友”,也难怪柳家死活不同意——这传出去,已不仅是毫无根基的问题了…… 片刻,苍海问:“后来,你收到薮猫作礼物了么?” 桑湉笑了下,淡淡单纯陈述语气,不起丝毫的波澜。 她说:“那时我们一直居无定所的,没法养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眼神,小海哥,你总算认出你的爱豆了。。。 ☆、第 40 章 晚餐六点整准时开始。 桑湉把檐廊上矮方桌搬到起居室,与升降式榻榻米上的方桌并列到一起。 依然分餐制。菜品很丰盛。 每人一条石斑中式清蒸,半只龙虾铁板烧,刺身拼盘里另半只龙虾、金|枪、海狼、章红,一碗日式煮物,一碟酢物,一碟渍物,一碟沙拉,一碟六只装海鲜寿司,一盘和牛烤肉配木耳花椰菜,一盅贝柱小松菜味噌汤。 餐具是桑湉新买的,每人面前花团锦簇摆了个满当。 桑湉说:“主食还有乌冬面,谁想吃等下我去煮。” 苍漪韩蓓蓓直接看傻眼——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便连苍海也有些瞠目,问:“吃不了咋整?” 星野薰代桑湉答:“喂猫。” 几位客人这才放下心。 餐桌旁还摆着许多的酒,清酒一箱,啤酒一箱,红酒白酒各两瓶,饮料当然也备了,另有 分卷阅读9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玄米茶和清水,想了想桑湉又拿了几罐鲜牛奶,问:“大家还想喝什么?这几样够不够?” 众:“够了够了……” 桑湉说:“哦,那请入席吧。” 见大伙儿踌躇着不动,桑湉说:“咱也别分主位客位了。” 瞟了眼宫崎屻,她说:“你腿脚盘着不方便,要不过来我爸这边吧?” 宫崎屻笑着应声好,桑湉扶着他,在背向拉门一端缓缓落了座。 桑湉又问韩蓓蓓:“韩小姐您穿裙子,要不也过来?” 韩蓓蓓一想还真是,尽管有桌面挡着不至于走光,到底不得劲,便拢了裙裾坐到厉桀的对面。 剩下苍海挨着韩蓓蓓,苍漪和星野薰单坐另一桌。桑湉自然要挨着厉桀坐。 座位问题解决了,桑湉问:“现在大家报一下,都想喝什么?” 苍海与宫崎屻对视了下:“清酒吧。” 宫崎屻附议:“随你。” 苍漪说:“我也清酒。” 韩蓓蓓:“我红酒。” 星野薰:“我红酒。” 苍海:“桑湉你喝什么酒?” 桑湉尚未答,宫崎屻已接口:“那个,大家入乡随俗啊——桑湉没满二十岁,不可以饮酒的。” 星野薰附和:“是呀是呀,在日本,女孩子得参加完成人礼才被允许吸烟喝酒呢。” 苍海一挑眉:“那好吧,桑湉你随意。” 桑湉点点头,依着霓虹国待客的礼仪,给每人斟了酒。 尔后她端端正正跽坐于榻榻米,表情无比严肃地说:“大家初次来我家,有款待不周之处,恳请大家多担待。” 说完她身体45度前倾行了个标准屈手礼,继而以水代酒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饮了杯中酒。 宫崎屻说:“那我们就开动吧!” 星野薰和苍漪忽齐喊:“别——” 宫崎屻疑惑脸:“怎么?” 苍海悠悠笑着解释道:“面对如此美食,怎么能不跟人嘚瑟一下呢?” 苍漪摸出手机说:“就是就是呀,我这也是小小表达下对主人的感谢嘛!” 星野薰一言不合飙起东北话:“艾玛,这菜老硬了,我必须得馋馋他们呀!” 在座听得懂的人都爆笑。 俩姑娘调整好角度,极有默契的——不止美食,把宫崎屻和苍海也拍了个正着! 俩人随即发朋友圈。 苍海说:“不管她们,我们先吃。” 桑湉厨艺很好,餐桌上每一道菜,不仅保留了食物原有的味道,烹饪火候掌握得亦极精妙,可谓色香味俱全。 苍海平素嘴那么刁,都不由得连连下筷子,又指着石斑说:“一条好像不够啊!” 桑湉给厉桀剔鱼刺:“锅里还有一条呢。” 苍海说:“那给我留着——你们不许跟我抢!” 大家便都笑。 桑湉目光环视了下众人:“我这次石斑钓了不少。谁还想吃?我这就去做。” 韩蓓蓓搡了搡苍海:“桑小姐,你别听他混说,他这人一向最爱开玩笑,认真你就输了。” 这话或许没歧义,星野薰和苍漪却不由俱从手机上抬睫迅速瞄了瞄桑湉——也不怪她二人太敏感,韩蓓蓓这一趟盛装前来,意图委实太明显。 不过看桑湉的反应,理解得真就是字面含义,她说嗯:“我知道他爱玩笑。不过石斑真的还有很多,做起来也不麻烦。” 厉桀这时吃完了。他面前的食物唯半条蒸鱼一碟沙拉一小碗龙虾粥。 吃完他把筷一摞,去够一旁的拐杖。 桑湉忙搀着他起身,并把拐杖给他撑好在腋下。 在座几人顿时噤声,默默看着厉桀挪近拉门跨步到长廊。 桑湉温柔叮咛:“爸,您慢点溜达哦。” 一直趴在门口的美杜莎摇着尾巴亦步亦趋跟上他。 桑湉换了日语说:“美杜莎,帮我看着点爸。” 美杜莎汪一叫。厉桀拐杖笃笃点着地板缓缓地去了。 回到原位坐好,桑湉面色如常解释着:“我爸每晚吃完饭,都会绕着长廊走几圈。起初是我带着他,日复一日从来不间断。渐渐他便形成了习惯,只要晚上进过餐,他自己就会出去走——我也不必再跟着。” 众人继续默。 桑湉唇角轻提弯起一抹笑:“干吗?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爸。” 她一向给人感觉又冷情又疏淡,即便此番恪尽地主之谊也算不上多热情。此刻却像个招呼同学来家玩儿的小孩子,说:“我爸性格顶开朗。如果他没病,看到你们来,一定很开心。” 苍海拈着酒杯下意识去听木长廊上拐杖笃笃顿地声。清酒入喉,似苦亦似涩。 昔年蜚声国际钓坛的目视钓法第一人,不亲见谁又能想到,英雄未暮已身残。 坐在苍海左侧的宫崎屻忽然道: 分卷阅读9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我们干一杯?” 两个男人对视不过一须臾,即知对方正唏嘘抑或隐忍的是什么。 二人干尽杯中酒,桑湉欠身给苍海再满上,却对宫崎屻说:“你腿脚有伤,还是别喝了。” 宫崎屻一摆手,冲苍海如遇知己般一笑:“难得与苍先生如此投缘,便多喝一点也无妨!” 苍海回之以一笑。桑湉淡淡乜了他一眼:“那可先说好,”她用中文警告道,“等下他要是喝得腿疼脚疼了——你管、我不管。” 结果一顿饭吃完,宫崎屻倒是没嚷嚷腿脚疼,他是直接醉卧在桌旁,睡着了。 苍海:“这酒量……也敢说‘无妨’?这才两瓶清酒不到啊!” 桑湉又是淡淡乜了他一眼:“他来时留了车在外头,待会儿你负责把他扛出去。” 星野薰:“可他这样能开车?” 桑湉:“他腿有伤,肯定带了司机的。” 星野薰:“哦,那我去叫司机把车烘暖些——喝醉的人怕冷。” 星野薰说完就颠儿颠儿出去了,未几,回来,说:“外头并没车。” 桑湉眉一蹙,这家伙,合着是真想赖在她家混宵夜? 苍海意味不明掀了掀唇:“抱歉抱歉,看来是我惹事儿了。要不,我带他回酒店?也不过就多开一间房而已。” 桑湉:“算了,让他先睡吧。他好歹是客人,这么弄走他太失礼。” 宫崎屻这时翻了个身,嘴里咿咿哝哝不晓得说了句什么,宽袖掩住半张脸,剩下没被掩住的半张脸,酒精作用下,愈显得眉如黛、颊生嫣。 苍海:卧槽,这丫真的假的啊? 苍漪:哦呀,美人醉卧好想占占他便宜呀~~ 星野薰一脸怜香惜玉状:“我去给他抱床被子来。” 桑湉面无表情地否决:“别,被罩我前天刚换过,蹭脏了还得洗。” 星野薰妥协:“那我把欧吉酱的毯子给他盖盖总行了吧?” 桑湉继续否决:“他穿得不薄,冻不着。” 韩蓓蓓失笑:说好的不失礼呢? 苍海直白吐槽:“洁癖真.可怕!” 时间已不早,苍海三人不好意思再叨扰。 桑湉送他们到前院,问:“你们要在日本待几天?” 苍海说:“没准儿,好玩儿就多待几天啰。不过我想去月琴湖路亚。” 桑湉等他穿好鞋:“就你自己?还是带着任务去?” 苍海拂了拂裤脚直起身:“于昊聘了个摄像作跟拍……” 他原本想邀桑湉同去的,但见了厉桀的现状,他张不开嘴了。又一想苍灏交待他的事儿,他还没寻到时机跟桑湉细唠呢,故而话说到后来,不免略显出迟疑。 照院灯昏黄光影下,樱花树映一地婆娑,桑湉长身玉立望着苍海道:“你们远来是客,我理应尽心相陪。不过我毕竟跟NOEBY渔具签了约,不好擅自参与带有广宣性质的录像。” 苍海想说那就别为难了。 桑湉却不疾不徐接着道:“要不这样——正好NOEBY渔具新寄了批样竿来,我还没来得及去试钓。回头我跟吴越、你跟于昊碰一碰,如果双方都不介意,我就带着NOEBY的样竿陪你去月琴湖。如果他们介意……我也可以去月琴湖,但要摄像答应不拍我、或拍了也承诺剪掉我的部分再外传。” 这可真是意外啊! 苍海乐得眼眸泠泠漾出光。 未料桑湉接下来还有话,她说:“离预选赛还剩两个月十八天,以你眼下的实力,被淘汰是毫无悬念的。所以月琴湖我带你钓一天,过阵子回国内,我再带你钓一天。就算不能保证你晋级,至少也别让人笑话你只会水面系。” 先前的惊喜俱化作愤懑,苍海气得脸都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小怪兽说不出让人欢喜的话。 可她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苍漪韩蓓蓓虽听不懂,也掩唇窃窃笑。 桑湉说:“我不留你们了。晚点再联络。” 苍海没好气:“谁用你留了!” 韩蓓蓓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韩蓓蓓至此对桑湉已没了猜疑和芥蒂,因为桑湉对苍海,真就像苍海之前所言的,只是哥们儿。并且,是个嘴巴相当刻薄的哥们儿。她若还劲儿劲儿地视桑湉为假想敌,格局未免太小了。 送苍海三人离开后,桑湉回屋先答对厉桀去洗漱。 厉桀自出事始终是她亲力亲为在照顾,早些年擦身洗澡换尿片,亲生父女也无所谓方便不方便。 前年开始厉桀能自己淋浴了,不过洗发水沐浴液皆需桑湉预先倒在两只塑料小碟里,以免他把整瓶浇在头发和身上。 还有牙膏也要桑湉挤,替换衣物也需桑湉弄,早起刮胡子是桑湉刮,床褥衾枕不消说,亦是桑湉铺叠与整理。 总算答对厉桀安寝了,桑湉继而拾掇杯盘碗盏和拖地。b 分卷阅读9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洁癖强迫症向来留不得活儿,不干完这些桑湉觉都睡不稳。 宫崎屻一直没有醒。星野薰守在他旁边,乐滋滋刷手机。 微信群里褚轻红醋得都能蘸饺子,星野薰偏还要刺激她。 桑湉忙完进来说:“你差不多行了啊。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坏?” 星野薰笑得贼贼的:“不是我坏是轻酱太可爱。” 桑湉刚刚洗过澡,换了家常的襦袢,长发吹得半干披满肩,脸上倦意很明显。 “赶紧洗洗睡觉吧。”桑湉在星野薰对面坐下道,“明天早点起来回校上课去。我可不想老师骂我带得你翘课。” 星野薰嘟嘟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暴君——讨厌他!” 星野薰从小没在星野丰身边生活过,星野丰为人又严肃,是以两父女始终不亲厚。 桑湉无奈地笑笑:“老师还好啦。” 星野薰:“哼,反正你早被他骂惯了!” 视线扫过宫崎屻,星野薰一努嘴:“你打算让他整晚躺在这儿?” 桑湉揉揉眉心叹口气:“我抱他去老师房间睡。” 星野薰兴奋呀了声:“可是要给他来个公主抱?” 桑湉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疑问,弯腰一把横抱起宫崎屻。 星野薰看得两眼冒绿光,点开手机摄像头就要抓拍留影作纪念。 桑湉语气凉凉告诫她:“不许跟着不许拍!” 星野薰不干:“为啥?就兴你抱他,我连拍照都不许?” 桑湉懒得再理她,转身之际回了句:“你抱得动的话,给你抱。以为我很稀罕么。” 星野薰握着小拳头:“谁有你那一身蛮力气……”又道:“你不稀罕我稀罕!要不你把他抱我房里去?反正他醉了,啥也不知道……” 桑湉冷下脸:“长能耐了是不是?” 低低豆沙喉,不怒亦含威。 星野薰缩缩脖,桑湉动起真格她还是蛮怕的。况且她认识桑湉这么久,也晓得桑湉不会无缘无故阻止她接近什么人。 桑湉抱着宫崎屻往外走。星野薰冲她后背龇牙咧嘴做鬼脸。 鬼脸做一半,桑湉停下脚步愈加严厉地告诫她:“你要是敢半夜跑他房间里——我现在就把他扔出去。” 星野薰鬼脸瞬变成苦脸:“那你还不如扔我呢……” 桑湉说:“少啰嗦!明天趁早走。以后不许再逃课。” 星野薰说:“好啦好啦知道啦。这不许那不许,我爸都没你管得宽!” 她二人说得是日语。星野薰语气娇柔做小伏低像个小媳妇儿,桑湉则肃厉铿锵全然家长范儿。 宫崎屻闭着眼偷听,听着听着,不禁长睫微颤唇微卷。 怕桑湉发现,他忙假作呓语同时扭了扭头,将半张脸蹭进桑湉身上柔软的织物间。 “唔,好痛……”宫崎屻仿佛无比难过地呻|吟了句。 桑湉垂目:“自己作的自己受!” 一条手臂借机绕上她一捻的腰,宫崎屻埋头无声笑。 呵,真是不可爱的萝莉呢!居然如此呵斥他。 然而怎么办? 他偏偏吃她这一套…… ☆、第 41 章 桑湉家这幢日式老宅带一层阁楼。阁楼原本作库房用。 桑湉搬来后,重新规划用拉门做了隔断,隔出来一大一小俩房间,小间儿放钓具,大间儿给星野丰做卧室。 星野丰卧室格局与桑湉厉桀房间一个样,睡觉是榻榻米,靠墙和式拉门柜,临窗一张和式矮书桌,桌畔一盏落地莲花灯。 余此再无点缀与饰物。 这大概是幼时长年户外飘泊养成的习惯,是一种在流沙上建立生活的本事。 除了自幼伴她入眠的小马灯,及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一把十二孔半音阶口琴,桑湉一向对物无执念。 她又是个收纳狂,没用的东西扔,暂时没用的果断收,是以举宅上下难免给人“家徒四壁”的观感。 同时也是真洁净! 地板毋消说,门板和樟木板壁亦擦得一丝儿污渍都没有,窗户透亮,榻榻米散发出淡淡清新的蔺草香,被褥蓬松轻软隐隐透着日光晾晒充足的味道。 如此主人……岂会容忍客人不洗洗就睡? 是以先把宫崎屻安置在没铺衾枕的榻榻米上,桑湉转身即去楼下打了盆水,继而热热毛巾擦了他脸和手,又毫不忸怩扒了他足袋,两只脚连趾缝都逐一拭了个遍,最后爪一伸,她开始拆宫崎屻腰间的角带…… 宫崎屻大囧! 这这这,虽说对桑湉他确乎存了份绮念,然而作为母胎SOLO,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女孩儿扒衣服……实在太羞涩了好不好! 宫崎屻犹豫了——或者他该装酒醒? 可惜他尚未犹豫出个所以然,桑湉已动作神速解开他角 分卷阅读9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带的一文字结,又两下拆了缟纹袴腰带的十文字结,然后托起他臀一点纠结都木有地褪下他的缟纹袴,旋即一手撑着他后背,一手利落扯掉他上身黑色的着物。 再下一刻,宫崎屻稀里糊涂就被桑湉塞进被窝筒。 桑湉临把他头放落枕上前,还不忘拿毛巾擦了圈儿他后脖梗。 宫崎屻:⊙_⊙ 所以你到底给男人脱过多少次衣服啊喂! 要不怎么说洁癖让人崩溃呢!! 不过拿擦完脚的毛巾给他擦脖子真的好? 她对美杜莎,都没这么嫌弃罢! 宫崎屻兀自闭着眼凌乱,他简直不晓得到底该吐槽哪一桩! 桑湉径自端盆出去了。 楼下须臾传来桑湉与星野薰的对话声。不大工夫又断续传来流水声。细辨方向当是浴室吧? 宫崎屻平生也是头一遭住这种传统木结构老房子,这渣一样的隔音效果啊,他算领教了。 桑湉再次回转时,左手握一只带盖钢化玻璃杯,右手拈一个细颈玻璃瓶,长发想必嫌碍事儿,跟在船上一样又是脑后随便绾了个鬏。 屋里没开灯。阁楼斜顶窗洒进外面的白月光。 视线一旦适应倒不觉得黯。 远处街道时有野猫咉咉叫|春声。 愈映衬这一室宁静与清幽。 将手里东西轻轻放在宫崎屻睡榻旁,桑湉笔直跽坐好,纤纤十指拎起宫崎屻被脱下的衣物,她一件件一丝不苟地叠起来。 长睫密密低垂掩住她眸中一贯的清冷。宫崎屻撬起一帘眼缝偷觑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精致的菱形脸,线条利落且大气,没有一丝多余,不露一毫败笔,金相玉质五官疏朗,够得上造物“大巧不工”四个字。 而他再没见过有谁能把男装襦袢穿得似她一般帅。 帅到——她若是男的,他都保不齐会不会被掰弯…… 心里有一株小苗在生根后疯长。 渺渺光晕里,他神情渐惘惘。 以致桑湉突如其来一句“你醒了?”,宫崎屻要怔忡半晌方能答:“嗯。” 桑湉又问:“你是在这睡一宿?还是现在叫司机来接你?” 宫崎屻:“你不赶我我就明天走。” 桑湉无所谓:“算了你别折腾了。” 端起玻璃杯,她说:“喝点蜂蜜水。” 宫崎屻坐起身,接过杯子慢慢啜。 桑湉说:“我看看你的脚。” 宫崎屻的右足踝的确骨折过,不过早八百年前就好利索了,现在除了皮肤上有两块当初下钢钉留下的小疤痕,没红也没肿。 可有人天生演技好。桑湉一指头堪堪摁下去,宫崎屻立马呲儿了声。 “很疼?”桑湉疑惑地又一指头摁下去。 宫崎屻再次呲儿了声。 桑湉:“……难道是要变天了?”说完她抬头望了望斜顶窗。 星野丰受伤的骨头就是每逢阴雨必酸痛。厉桀嘴上说不出,反应则比晴天朗日焦躁些。 宫崎屻一脸无法言说的难受:“从船上下来就断断续续的痛……” 桑湉沉吟着:“可能触发陈年旧疾了。” 换了个坐姿她盘起腿,把宫崎屻右脚架上她膝弯,又不由分说一把掀开被子和他襦袢的右襟摆,仔细审视他腿上的几处伤。 宫崎屻:⊙0⊙ 饶是他脸皮厚,也忍不住红了个透。因为褪了缟纹袴他里头就剩兜裆布,没穿别的了啊啊啊! 月光照着宫崎屻的大毛腿,宫崎屻内心在咆哮。 虽说桑湉掀起的衣摆没露那么上,可这生物真是女的女的女的吗? 一次两次的,她咋就没有丁点忸怩羞涩呢?! 还是她觉得男人就可以随便在人前袒|露不害臊?? 桑湉压根儿没留意宫崎屻的抓狂与郁卒。她全神贯注盯着宫崎屻的腿。 从“海女丸”上岸不过才三天,宫崎屻腿上瘀青并未消,髌骨摸上去里头仍存着积液,当是半月板挫伤未愈所致。 腘窝充血处呈淡淡的紫癍,迎面骨破的皮倒是已结痂。 难怪他走路一瘸一拐离不了手杖。 桑湉叹口气:“我给你抹点药油揉揉吧。” 有那么一瞬她想说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就算给你们帮会里的人知道,我也能承担。 然而话到口边她终究咽下了——慷慨之辞好说,逞英雄亦不难,但若非怕惹麻烦她又何至于,对宫崎屻避之唯恐不及连边儿都不想沾…… “对不起——”将宫崎屻的腿端端放落于榻榻米,桑湉重新跽坐轻声道。 宫崎屻掀掀唇角问:“为什么又道歉?” 桑湉直视着他,十分认真地斟酌着每一个要说的字:“我有必须照顾的人,和必须顾虑的事,所以即便我明白您好意,也无法接受与回报。” 言罢她整个身 分卷阅读9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体向前倾,双手与脸伏着地,这是霓虹国对尊贵客人行的最高礼。挺直脊柱与脖颈,却似她宁折不弯的性格与脾气。 玻璃瓶盖儿旋拧开,桑湉对宫崎屻行完双手礼,倒了药油在掌心缓缓摩挲加着热:“昨天,那条金|枪拍卖了,草翦桑电话里说拍了870万。我会如前所言分给您一半。支票或转账。恳请您务必要收下。” 宫崎屻没言声,他自桑湉对他说出道歉理由起一直沉默着。 月色清辉照着他眼梢,工细流丽宛如诗,他的目光却像海上夜般静,静静望进她心里。 然而一路舛行她的心早磨得铁般硬,轻易不会被什么人或事所撼动。 既然不欲牵扯就不要再牵扯。该解释的她自认已解释得足够清。 药油摩挲得差不多,桑湉垂眸揉上他踝骨,手法纯熟力道刚刚好。 良久,宫崎屻浅浅笑了笑:“呵,好啊,既然你坚持,那就转账吧……” 桑湉手指顿了顿,淡淡语气似叶落于秋水:“谢谢。”她说。 宫崎屻再无话。 次日宫崎屻很早就醒了。当然,所谓早,是相较于他以往的作息。 醒了他也没有马上起,一手枕头,缩在被子里发呆。 多云天。阁楼斜顶窗洒进杳杳的日光。前门檐下火箸风铃碰撞出清越的吟声。 院子里星野薰在跟桑湉说再见。桑湉叮嘱她别忘了吃便当。 几只猫在喵呜喵呜叫。桑湉关好院门对猫们很温柔地道:“别急,你们也有份儿,都吃得饱。” 宫崎屻转个身,拥被细细揣想桑湉此刻神情——其实,她只是看上去冷,内里却一点都不冷。对于她愿意接纳的人,抑或她愿意照拂的人,她甚至有种近乎纵容的宠。 好比星野薰。 好比苍海。 宫崎屻才不会说,他昨天有多嫉妒苍海。 明明他们仅仅相识于AOTW初赛,苍海就敢拖家带口地来访,再看他那女朋友,一身战袍灼烁初时脸带骄矜,可谓冒昧唐突之至。 但桑湉还是极尽地主之谊,真诚得像个孩子,拿出所有爱物给小友,并在苍海告辞时,主动应承要陪苍海去钓鱼。 而他又算什么呢? 顺便捎带脚的不速客? 思及此宫崎屻狠狠一捶地——不平衡,他奏是不平衡! 拉门轻响。桑湉探头即见宫崎屻一脸忿忿捶着地,不禁纳闷儿问:“怎么了?” 宫崎屻一撇嘴:“哼!” 桑湉:“……” 这是啥毛病? “昨晚睡得不好么?”她在宫崎屻枕边跽坐下来问。 她凌晨四点准时起,一如既往骑行、矶钓、回返、做饭、洒扫、带厉桀洗漱兼寄己个沐浴。 一番折腾,搁别人大概早累得面色如土,她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袭浅灰明蓝相间襦袢右衽潇潇,愈衬得风神如玉气宇轩朗。 宫崎屻再撇嘴:“哼!” 既然昨夜那么决绝地与他划清界限,他睡得好不好,又何劳她挂心? 不过视线却克制不住地在她身上流转——妄念,人如何才能摒弃掉妄念。 桑湉:“……” 好吧。就当他有起床气。 她真正着恼的时候并不多,故而也不同他见识:“可是不习惯睡地上?” 宫崎屻挑着眼角仰望她,半晌委屈道:“我腰和背都硌酸了,疼得打不了弯!” 这次他倒没唬她。 他家是西式小洋楼,他又在美国生活了多年,这一宿榻榻米睡下来,褥子再松软厚实他也受不了。 桑湉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揉揉?” 宫崎屻毫不犹豫当即接受了这福利,手指向后上下连点:“这这、还有这,都给我揉揉!” 桑湉遂掀了被子给他揉起来,边揉边关切地问:“右腿和脚好些了么?” 宫崎屻脸埋于枕上,心又像昨夜那般绞绞地难过。 这一刻她对他体贴,他知道不过因为他是客,或许还因为,她照顾厉桀多年已形成了习惯。 一旦他出得她家门,一旦她把金|枪拍卖所得分一半给他后,他想,她再不会理他了罢…… 桑湉给宫崎屻腰背揉了约摸五分钟,问:“现在好点没?” 宫崎屻闷闷嗯了声。 桑湉又问他:“你自己穿得来衣服么?” 正装和服的穿法很复杂,许多霓虹人自己根本弄不来。 宫崎屻昨日就是找了人帮忙,才得以衣冠楚楚的来做客。 于是秉承着“反正扒都被扒了,再让她给穿上又如何”的心态,宫崎屻凛然无惧地说穿不来! 于是桑湉扶他起身帮他穿袴和着物。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弄,该蒙一样蒙。 鼓捣到后来,平伸双臂、昂首挺立的宫崎屻终于拗不下去少爷派头了,俩人儿对着那堆衣物好一通琢磨,才总算 分卷阅读9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整利索。 最后是系腰带和角带。宫崎少爷有衣在身又变得神气活现。 重新腰杆儿拔溜直,宫崎少爷垂目望着桑湉屈腿半蹲为他打妥十文字结复打一文字结,专注表情十指翻飞令他不由想起她绑鱼钩、组钓具时惊人的手速,以及她款客时端上的刺身那片片匀薄如纸的刀功…… 多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啊! 宫崎屻暗暗地嗟叹。 偏他打又打不过,吓又吓不倒,逼又舍不得——可怎生是好? ☆、第 42 章 宫崎屻用一顿早饭的时间做了个决定。 决定就是:他要对桑湉继续死缠烂打耍无赖。 所以当桑湉问他卡号时,他一脸茫然地问:“什么?什么卡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桑湉被他这转变惊得,连一贯淡定都难以维系了:“你——是认真的么?”确定不是在装相?! 宫崎屻捧着头呻|吟:“我昨晚喝了太多酒,现在头好痛,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下吗?” 桑湉那个无奈啊,要不怎么说霓虹男人酒品差! 亏她还对他行了那么大的礼。他特么居然给忘了!! 宫崎屻还在努力做冥思苦想状。 桑湉瞥了他一眼,即恹恹转开脸,这会儿她懒得理会他——烦! 恰手机响起来,铃声是尺八吹奏的古曲,苍迈婉扬,哪怕仅仅是一段,亦似幽谷参天密林中渗下的一缕光,恍恍的,缭缭的,霎时照亮骞途孤旅的行者心。 宫崎屻眉一掀:“原来桑桑也喜欢听这个……” 桑湉看都不看他,嘬唇吹了声口哨。 前院美杜莎得令,biu地叼了手机蹿进来。 桑湉接过手机摸摸它的头,美杜莎摇摇尾巴又biu地蹿出去——前院野猫吃完食儿正打盹的打盹舔毛的舔毛,它得去盯着它们,免得它们在院子里拉粑粑。 宫崎屻失笑:“这老秋田真通人性!” 桑湉依旧不理他,拿衣角蹭净手机上湿哒哒的口水。 屏幕来电显示的号码桑湉没见过,但是中国的号。 划下接听键,桑湉用中文问:“您好。请问哪位?” 对方回了句“您好”,很温和的语气道:“我是吴越,桑小姐。” 桑湉昨晚临睡前,在微信上给吴越留了言。 吴越其时迟迟没有回,桑湉困得不行就睡了。 早上起床她看手机,吴越隔了整整两小时才回复她,说他刚下飞机,晚点联络她。 吴越说:“桑小姐,我刚跟‘渔猎人’的于总通了话。” 桑湉说:“嗯。”意思您接着说。 吴越说:“‘渔猎人’那边,我们之前也有在首页打广告,不过效果始终不尽如人意。” 桑湉说:“嗯。”渔具广告何其多,单凭滚动条能刺激多少购买欲? 吴越说:“所以这次你提出要跟他们的签约钓手一起去路亚,我觉得是个很好的主意与契机。” 桑湉说:“嗯。”其实您只要告诉我结果就行了。 吴越说:“于总承诺会在网站单独辟出一个版,剪好的视频就上传到那版里。他旗下另有一个国内大部分路亚人都关注的微信公众号,公众号也会同步播放我们产品的视频。我们预计先拍摄四期,月琴湖是首站。待下一站钓点确定了,再通知你。与NOEBY的合约期间里,你所有产品试钓与介绍的视频,除了网站专门的版面和公众号,还会给‘开心垂钓’播一下。” 桑湉说:“嗯。”既然跟您签了约,自然听您的。 吴越说:“怕一个摄像顾不来,我们又派了一个团队去,这支队伍很专业,是专门搞户外运动摄影摄像的。他们今天下午到日本,我让他们落地后直接找苍海,免得给你添麻烦。” 桑湉说:“嗯。”那样最好了。 吴越说:“明天去月琴湖,桑小姐能不能在拍摄过程中不戴面罩录一段?摄像结束后,再配合着拍几张照片?我们要做下一期杂志的封面。另外,我让摄像团队带了份简短的宣传稿,请桑小姐到时背熟了说一下。哦,还有服装师准备的服装,也要麻烦桑小姐换上。” 桑湉说:“嗯。”这是应该的。 吴越至此忍不住笑了:“桑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是合作关系,您不要太拘谨。” 桑湉心说我没拘谨啊,不过还是问:“服装不是比基尼吧?” 吴越略显错愕反问她:“桑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桑湉以反问回反问:“哪年亚洲渔具展,NOEBY没请比基尼美女去助阵?今年还请了两位人|妖站台吧?这难道不是NOEBY一贯的营销手段么?” 她语气并不带挖苦,但吴越还是小小尴尬了下,“呃……”吴越说,“桑小姐请放心,我们给您预备的服装很保守。” 桑湉淡淡道 分卷阅读9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那就好。” 吴越尴尬劲儿一过,不禁好奇心冒泡:“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让桑小姐穿比基尼,桑小姐会穿么?” 桑湉没正面回答他,而是依旧淡淡道:“真正的钓鱼人,关注的永远是钓具。真正的好钓具,也不用搞噱头。好比SIMAYKU和DRUSS,一个从来不参展,一个几乎没广告,八成新二手竿还是能卖上人|民|币五六千。NOEBY这批样品竿不错,导环、导眼、竿梢设计新颖又独特,就调性而言,已算是二线产品里的顶尖儿。吴总您完全可以自信点。再说,展会上同你们签约的经销商,冲的又不是人|妖和美女。” 吴越窒了窒:“桑小姐说得是……” 所以人啊真是不能太好奇,不然就得被个小姑娘给上课! 吴越那厢正讪讪,桑湉忽然说:“对了,明天我自己租车去,租车费用我承担。如果一天拍不完,食宿也我自己来。” 吴越说不必:“你把收据拍下来,微信发给我,我让财务给你报。” 桑湉说谢谢:“但是真不用。” 春光如此好,她想把厉桀和美杜莎也带着,可由此发生的费用,没道理让NOEBY出。 她态度很坚决,吴越便也不勉强:“……好吧。” 桑湉说:“那再见。” 然后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那头吴越哑然一莞尔:“这姑娘……”多一句闲嗑儿都不唠啊! 桑湉与吴越通话时,另一个没见过的中国号也拨了她手机。 凭直觉,她猜那八成是苍海的手机号。 果然,电话接通瞬间就听苍海大大咧咧道:“跟谁聊天聊恁久?” 桑湉:“久么?通话时长3分40秒。” 苍海:“……呵呵。看跟谁比了。” 桑湉说:“是吴越。” 苍海:“老于也跟我说了。——你明天打算几点走?怎么走?” 桑湉:“你们先走你们的,我自己租车订酒店。后撵。” 苍海:“为什么不一起?” 桑湉:“我想把我爸也带上。我爸每天七点起。” 苍海:“哦,这样啊。那到地儿再联络。” 桑湉:“在月琴湖钓鱼得办许可证,你可以现在就登录渔猎管委会官网注册与申请,也可以明天到了找周边渔具店,付钱让他们帮忙办。” 苍海:“官网有没有英文版?” 桑湉:“我没留意过。” 苍海:“……那算了,我明天让渔具店给办吧。交完钱多久能拿证?” 桑湉:“很快。同家店里租船的话,还能打九折。” 苍海:“那不错。不过船咋样?” 桑湉:“跟你的TRITON肯定没法比。也没有探鱼器。” 苍海:“啊?会不会寒碜了点儿?” 一阵微风徐徐过,后院盛开的海棠花,粉红花瓣簌簌落。 桑湉密密长睫随着花瓣缓缓颤了颤,低低豆沙喉,无甚起伏道:“比赛依赖探鱼器也罢了,平时练习还用那玩意儿,钓到八十岁,你也只能徘徊在下游。” 苍海一听就奓毛了:“喂!!!”气得好想摔电话有木有! 桑湉也不是故意嘲讽他,听苍海“喂”完咻咻直喘气,说:“明天带你练练手动搜鱼吧。” 苍海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嘁!谁、稀、罕!” 桑湉:“哦,知道了。” 随即她就、她就收线了! 苍海那个恨哟——这小怪兽打从他认识她那天起,就没说过一句让他可心的话! 他也没想要她哄,但至少,给他个台阶下啊喂! 磨着牙瞪着眼,苍海对着手机屏幕捯了半天气,蓦地噗嗤又一乐。 他也是,跟个熊孩子较嘛劲? 况且桑湉说得并没差,还说要带他…… 桑湉收线后,望着屏幕上那串阿拉伯数字,调出“新建联系人”页面。 输入法切换成中文,她在“姓名”栏输入“苍海”两个字,保存后静静又盯了两秒钟,方退出页面摁黑手机屏。 曾经的流年暗转间,苍海予她的温暖与善意,她从来没有忘。 然而在她的记忆里,他一度是个不知名姓的身影。 是以贝诺勒尔湖时隔十载人群里再次见到他,她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她可以不必为此遗憾了。 在她能力所及范围内,她也蛮想回报他一番。 可惜,她好像又把他得罪了…… 苍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桑湉手机刚搁下,就响起了信息提示声。 是苍海在微信小窗她,问:『晚上我请吴越派来的“路野旅拍”那伙人吃饭,你去不?』 桑湉:『不了。今天订得到酒店的话,我想下午就去月琴湖。免得明天太赶又太晚,耽误你们拍摄的进度。』 苍海:『你管那么多!伯父换环境过夜没事 分卷阅读9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么?我们无所谓!你甭跟着瞎操心!』 桑湉心里一暖,苍海好像一直是这样,看上去浑不吝,对人实则很体贴。 『没事。』桑湉顿一顿,又写:『谢谢。』 苍海:『哎哟我可当不起你一声谢!不被你气死我就阿弥陀佛了!』 桑湉:『你钓技不好还不兴人家说,这么玻璃心如何能进步?』 苍海:『卧槽赖我赖我行不?!我错了……以后欢迎大神随时指正有一说一!』 桑湉:『嗯。』 苍海:『靠!』她还真特么不客气! 指尖慢慢戳键盘,桑湉写:『我还要租车订酒店,行李也要收拾下,不跟你说了。』 然而一句话打完她见页面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便没有发送那句话。 片刻,苍海说:『我们人多,你不想跟我们住一起的话,就订好酒店知会我一声,我们去订别的家。』 桑湉懂他的意思,删掉适才那句话,写:『好。』 页面上方又开始“对方正在输入……”。 也不晓得苍海是一指禅还是费斟酌,总之磕磕绊绊老也写不完。 桑湉像守饵似的耐心等待着,全然没留意,被晾在一旁的宫崎屻,蝙蝠扇轻摇始终在默默凝视她。 好半晌,苍海才鼓捣完想说的话:『那个,明天钓鱼,你只管把吴越要的部分拍妥就行了。这次这么冒昧地来找你,我已经挺过意不去了。我水平反正就这样了,但求不退步。伯父出门在外,你还是首先把他照顾好。我这头儿你不用管!』 阒然笑了笑,桑湉写:『我会叫上护工一起去。』 苍海:『这样啊。那行吧。要是护工来不了,你就该干嘛干嘛去。』 桑湉:『嗯。』 苍海:『得得,你一堆要准备的吧?别跟我嗑牙了,赶紧忙去吧!』 桑湉:『嗯。』 苍海貌似还要说什么,页面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又磨叽了小半会,终究寂无声。 桑湉放下手机。宫崎屻这时道:“桑桑——” 桑湉转头,见宫崎屻已由先前的趺坐,改成了跽坐。 白色蝙蝠扇折好横放在膝盖前,对应着他前襟绒绒如雪的羽织纽。 端端坐姿因有了这一身礼装和服的加持,当真是难以形容的古雅与雍容。 宫崎屻说:“桑桑,对于您的款待与收留,我不胜感激。想必您今天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司机已经在路上,很快就会到。您不方便的话,我这就出去等。” 他难得对她用敬语,尤其还以如此郑重的姿态。 桑湉警惕地看着他,说:“不用出去等。” 她在考虑怎么同他言简意赅复述一下昨夜关于1/2金|枪拍卖金转账的事。 宫崎屻却骤然对住她,身前倾、首与手着地,行了个比她还标准地道的双手礼。 桑湉霎时间汗毛都奓了:“你这是做什么?!” 宫崎屻行完礼,直起上半身,说:“桑桑,尽管我不记得我醉后说了些什么,但身为客人,我为我的酒后失德与贸然留宿感到很愧怍。因此,恳请您宽宥的同时、也恳请您不要再跟我提钱的事。拜托了,桑桑。” 言罢他再次对桑湉行了个双手礼。再次直起身他深深望住她的眼眸无比地认真。 桑湉:“……” 原来被人施大礼是这滋味。 怪不得他昨夜能答应她转账。 麻蛋,真的是好难拒绝啊有没有。 看来,惟有把他先送走了事了。 ☆、第 43 章 因为要带美杜莎,桑湉订了家允许宠物入住的民宿。 车子她租了一辆本田商务艾力绅,租车公司没到半小时,就把车送来了。 要归置的行李并不多,无非父女俩替换的衣物,再加钓具和洗漱用品,美杜莎的饭盆水盆及厉桀的轮椅,另外打包了些食材。 凡此种种桑湉作为一枚不折不扣的收纳狂,不大一会儿就分门别类弄妥了。 美杜莎很聪明,一见桑湉收了它吃饭喝水的家什,就晓得又要出门去浪了,兴奋得在桑湉身边摇着尾巴直转悠。 桑湉不由笑,每次她带厉桀短途旅行厉桀木呆呆没反应,美杜莎却足以抚慰她无人回响的心。 揉了揉美杜莎的脖颈毛,桑湉对着它轻语:“加濑阿姨没空呢,就你自己守着爸,能行么?” 她是临时决定今天去月琴湖,护工加濑那边已然有安排。 “要不,还是明天走?或者,另外找护工?” 桑湉正踌躇,美杜莎忽地汪一叫,旋即撒丫子向前院颠儿。 桑湉:“嗳,有人来了吗?” 跟着她也绕到前院廊檐下,就见星野丰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拈钥匙,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这个点儿,二人谁看见谁都小小讶 分卷阅读10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异了下。 桑湉:“老师,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星野丰:“怎么今天没去健身房?” 桑湉:“等下我要带爸去月琴湖。签约的那家公司要录一档节目。” 星野丰:“外面那车是你租的吧?你录节目时桀由谁照看?” 桑湉:“我正琢磨这事呢。加濑阿姨去不了。” 星野丰也不往里拖行李了,就地一放,说:“我陪你们一起吧。” 桑湉喜出望外又迟疑:“老师,您不回学校没事么?” 星野丰:“今明两天没排课。”所以他才能下了飞机就往这边赶。 桑湉高兴了:“老师您先进去歇一歇。我给您做点吃的去。您吃完再走来得及。我前几天出海钓的龙虾还给您养着呢。” 星野丰没拒绝,脱鞋时细长流光的眼眸在桑湉脸上停了停:“Keith和Jason有礼物让我转交你。嗯,确切讲,Gregory也有份。” 桑湉:“叔叔们身体还好吧?Gregory呢?他没在英国么?” 他们都是厉桀昔日的队友。如果厉桀与星野丰算得上是刎颈之交的话,与他们,则完全可称之为莫逆。 桑湉幼年尚调皮捣蛋时,可没少熊他们。 她被困沈家向厉桀发出SOS求救邮件后,亦是他们集体请假慨然杀去助阵壮声威。 星野丰说都好:“Gregory调了组,被派驻到马达加斯加,因此没见到。” 手提包打开,星野丰翻出一只小小的牛皮纸袋:“你的生日礼物,他们去年末在米纳斯吉拉斯驻扎勘测时,亲手制作的。” 桑湉接过,边拆纸袋边往厨房走。 星野丰跟在她身后,说:“Keith他们原计划赶在你生日时,来看看你和桀,不料突然有任务,一忙就是几个月……” 桑湉浑不在意摆摆手:“嗐,他们工作性质我又不是不了解。再说我不老不小的,哪儿那么多讲究啊。” 星野丰说:“英国人比较在意十八岁生日,就像我们日本人在意二十岁的成人礼。” 桑湉抿着嘴一乐,说那好:“两年后我生日,老师您可不许随便糊弄我!” 那浅浅笑颜稍纵即逝一抹小无赖,星野丰便晓得她是开心至极了。 “好。”他轻应。希望两年后桀亦能醒。 红尘昏聩他沉睡得太久。再不醒来他小女儿的成长过程他就彻底错失了…… 牛皮纸袋拆开桑湉倒出里头的礼物,是一条项链,细细软软一根皮绳子,吊着一块拇指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海蓝石。 海蓝石没打孔、没镶嵌,直接拿金丝缠裹了一个壳儿,皮绳子一穿,完活儿! 桑湉哈的笑出声:“这是要让我去加勒比当海盗么?” 指尖摩挲着石头外的金丝壳儿,她一脸嫌弃道:“做这么粗糙还好意思让我戴?Keith编得鸟巢都比这精细吧!” 话虽如此,她乌幽幽的双瞳还是一霎时湿润了。用力眨了眨眼,她把项链兜头套好了。 星野丰吃完饭,堪堪十点半。 桑湉把厉桀抱到车后座。美杜莎与他并排坐。星野丰在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桑湉:“老师,要不要帮您准备套钓具?” 星野丰摇摇头,说算了。 他手骨复原后,力道大不如从前,控饵精细度也不行了,且不能持竿太长久。这对昔日竞技类顶尖渔猎高手而言,无疑是难以忍受的,故而星野丰七年来,再没碰过竿。 车启动,桑湉开得并不快。 从H市到月琴湖所在地,全程485公里,赶在厉桀晚饭前,怎么也到了。 “老师您困了就眯一会儿。”桑湉侧头瞥了瞥星野丰。他清癯面容带着明显的倦,眉心不经意间蹙起一道川。 星野丰没答腔,头枕着座椅背,从后视镜里望着她。 米纳斯吉拉斯的海蓝石,号称是世界上最好的。三位理工男做的项链固然糙,那金丝缠绕的宝石却极美丽。 风挡玻璃外,天边云层翳翳涌动着,罅隙里偶然透出一线亮,就足以映照石头反射璀璨的光。 可更璀璨的是她此刻的神采与双眸。不止璀璨还仿佛带着她许久以前的轻盈。 而那又是多久以前呢?星野丰想。 八岁。遽变尚未猝临前的八岁…… “湉酱……”良久星野丰语气迟迟叫了声。 桑湉唇角微卷目视前方应:“怎么了老师?” 她心情是真好,像小孩子郊游。 星野丰默了默,才道:“成为职业钓手后,你日程会越来越紧张。给签约的公司录节目,也不可能次次在日本。如果公司安排你游钓,你该怎么办?桀又该怎么办?” 桑湉说:“这个啊,前几日我出海回来已跟加濑阿姨商量过,打算下个月开始就让她长住我们家。加濑阿姨无家累,当即就同意了。”桑湉说着笑了笑,“其实我早该 分卷阅读10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这么做……” 星野丰明白她之所以没有,不过是不惯让外人过多参与进她生活,还有她那要命的强迫症——“怎么,这倒不怕人乱动东西了?” 桑湉一哂道:“加濑阿姨不是邋遢人。前几次她来照看爸,我走时家里什么样,回来时还那样。” 星野丰莞尔——敢情这熊孩子一直暗中考察人家呢! 桑湉也晓得自个儿啥毛病:“好护工不好找,所以我答应给加濑阿姨开双薪。” 星野丰叹口气:“加濑是不错,但终归不像你,多年锤炼威风八面的……” 桑湉难得插嘴调侃道:“老师您这是夸我损我呢?” 星野丰瞪着她,桑湉扭头间恰瞧个正,一刹时她眼眸仿佛汇聚了漫天的星,秀挺长眉都挑着笑:“好好老师您接着说、接着说,我不打岔了!” 星野丰抚抚额,该死他刚刚讲哪儿了? 哦—— “桀现在这状况……”星野丰接着说,“万一有什么事,你确定加濑能应付?所以你该考虑下,跟桀搬到我那儿去。我工作时间很固定,你忙的时候白天有护工,晚上由我来。就算我也出差了,还有薰酱能搭手。或者你们搬到我家附近也可以。至少,你不在日本时,我不用两个城市来回跑。” 星野丰说得蛮在理,桑湉却没搭言。前方十字路口亮起红色信号灯,她减速慢行将车停下来。 右手四根手指一下下叩着方向盘,她忽而侧头瞅了瞅星野丰,眸中星采消散代之以子夜般的黑,不消多,只一眼,即会让人无所遁无所逃。 绿灯亮,桑湉稳稳再次发动车:“老师,您在担心些什么?嗯,不对,确切讲您更似在忧虑……您刚说‘万一有什么事’。会有什么事?嗯,让我想一想——这一趟去英国,您是听说了什么吗?” 星野丰无奈地苦笑。桑湉自小就聪慧而敏锐,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中国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知女莫若父——反之亦然啊! 星野丰:“给你知道下也好。这次回英国,我顺道去你们的公寓看了下,出来时遇到你们隔壁的邻居,她告诉我,前阵子有两个亚洲男人找你们。” “然后呢?”桑湉静静问。 “然后我让Jason问了研究所的同事,答曰大概半个月左右前,有两个男人自称是桀的亲属,有急事要找桀。不过他们打听的同事,都是我与桀离开后到研究所的,并不认识桀。他们不甘心,又找到所长Tharp。Tharp只说桀出了事,人在哪儿,却不知。那两个人便再没出现过。” “所以老师您是怀疑我妈在找我和爸?” 星野丰没说话。 桑湉慢转方向盘拐了个弯:“应该就是了。” 星野丰继续沉默着,沉默着自旁打量她。 一直以来她装束虽然偏中性,但保养护肤方面绝对不含糊,兴致高昂时也化妆,比如适才出门前,她就薄薄刷了层珠光粉眼影和淡玫粉唇彩。头发编成松散蜈蚣辫,上身一件剪裁精良的白衬衫,简简单单却有殊色,令星野丰不禁想起曾经那个哭到癫狂的女子——即便哭到癫狂她也依然美得炫目而夺魄。 那是桑湉的母亲,既给了她生命亦给了她狠决。 所以她才会手不抖气不颤一脸无谓散漫地说:“凭我那继父的财势,再找合适的肾|源倒不难。但据我了解肾衰竭病人换肾后,一般挺不过十五年。这么说我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是二次发病了。不然我妈何至于找我?呵,半个月左右前吗?可怜的孩子,此刻不是生命垂危就是已不在人世了。” 星野丰闭闭眼,旋即覆住了桑湉握档杆的手:“湉酱……”他哑声,她这样子让他觉得透骨的寒。 桑湉反手握住星野丰,纤长硬净手指安抚地拍了拍:“老师,您放心,我不想给的,任谁也抢不走。” 天边密布浓云突狠狠泄出几道光,正正笔直砸在她脸上,艳与寂纠缠爱与恨消弭,此去经年,她终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 44 章 接下来的旅程桑湉貌似完全没受到影响,跟星野丰面色如常拉拉杂杂聊着天。 时到中午她找了间拉面馆,带厉桀进去吃午饭。 午饭吃完车过一座小公园,她提议要不要下去转一转。 考虑到美杜莎有可能得方便,桑湉又难得这么有兴致,星野丰同意了。 天阴,不是旅游季,这座名不见经传公园里空空旷旷没什么人。景致倒极好。 有一洼池塘,开嫣粉的睡莲。棣棠尚有残花挂在枝头上。池塘下水口窄溪潺潺,溪流畔燕子花葳蕤烂漫。苦楝树亦开花了,小小的淡粉紫的花,星星点点。 二十四番花信风,苦楝花开是春之尾声,夏之将至。 桑湉绝不伤春悲秋。星野丰一工科男也无此闲情。但面对如此花事,仨人一狗还是佯佯行了良久。 及至一片枯山水,桑湉说 分卷阅读10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来,我们合个影。” 手机高高举起镜头对准了,她脸凑在厉桀和星野丰之间,微微笑着自拍了三四张。 拍完她问星野丰:“哪张好看点?” 星野丰:“没什么区别吧?” 这种角度的自拍,除了人脸身后景致几乎瞧不见。而单论脸的话,她哪张里头都很美。 桑湉:“那就这张吧,不仅您的表情相对自然点,还看得到项链。” 唰唰删了不要的,她又点开电子邮箱。 收件人她选了Keith、Jason和Gregory——几年里她跟他们始终保持着联络。 主题是“叔叔们好”。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英文——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叔叔们,我爱你们每一个。 而后她把刚刚拍的相片上传到附件,群发出去。 星野丰:“Keith他们很想你和桀,让你有空带桀回英国聚一聚。” 桑湉:“行啊。等预选赛钓点定下来,我问问他们那会儿在哪呢,如果离得近,我就带上爸。那样不必回英国,也能见上面。” 邮件成功群发完,她退出邮箱界面。厉桀依旧一身小袖长着,风将他衣襟下摆掀了起来。 桑湉蹲下|身,仔细掖好襟摆掩住厉桀的残肢,头微仰,她对着厉桀用中文轻声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打完明年AOTW总决赛就好了。” 星野丰:“……什么?” 桑湉直起身,换回日文答:“以我目前的水平,再不济挤进前八强应该没问题。到时,会有国际大品牌来找我,我只要签三家,就能带着爸想去哪去哪。” 星野丰面色一凝复一哂:“呵,原来你想离开日本么……” 桑湉垂下睫,低低豆沙喉,一旦放缓了压得再低些,不是喃喃也仿佛带着自语的恍惚:“我只是觉得,我和爸好像注定了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呢。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小时候是他带着我,大了换我带着他……” 星野丰说:“你可以选择不飘泊。” 桑湉静了静,蓦地问:“还记得您以前给我念过的卡尔维诺么?” 星野丰第一反应是:“我给你念过他太多东西了。” 桑湉怀念地一笑,说是啊:“因为我听不懂,您一念我就睡着了。” 往时情景乍现心头,星野丰惘惘地一叹。 桑湉听了便又一笑:“您是遗憾我没有小时好打发了么?” 烟灰色的天空与稀薄日影下,她身后是枯山水。 她涂了丹彩的双唇,给笑意平添一抹嚣艳。 但这一刻到底她的笑与景致谁更萧寂些,星野丰还真是说不出。 连风掠过她垂感极好的白衫,都宛如化成一束清冷的月光。 “为什么突然提卡尔维诺了?”星野丰问桑湉。 桑湉默了一会方回答:“我记得他在《看不见的城市》里说,‘长时间骑马行走在丛莽地区的人,自然盼望着抵达城市。’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等我有能力了,也带着爸去找找我梦中的伊西朵拉。” “不过……” 视线落在厉桀木呆呆的脸上,桑湉自嘲道:“在我寻找的过程中,也许慢慢会发现,无论我走到哪,都是行走在丛莽。伊西朵拉不存在。我曾经的冀许也不存在。” 言罢她推着轮椅,向公园门口踱去。背影过分挺拔到倔强。 于是星野丰知道,她终究还是难过了。 尽管她嘴上从不说,来自至亲血缘的伤害,却奠定了她迄今心底冷灰色基调。 余下来的路途,星野丰不想让桑湉再费力假装无所谓,坐在副驾他便阖着眼假寐。 沉默中,桑湉开得比初时快许多。天还没擦黑,月琴湖到了。 月琴湖是日本有名的旅游景点,湖体面积近七百平方公里,湖中有全国最大的湖中岛。湖边有很多不错的hotel和民宿,夏季还有花火大会。 桑湉去年曾带着厉桀美杜莎和星野丰父女来过,住的民宿与此次订的是同一家。 民宿条件很好,三个房间两个浴室,另有一间可爱的厨房。 桑湉一早有准备,家里冰箱未动的食材她全部打包拿来了。进门她告诉星野丰:“老师您先去洗澡,我做晚饭。” 星野丰累是累,但依然道:“我带桀一起洗下吧。” 桑湉没反对,毕竟换了新环境,淋浴器和浴室结构跟家不一样,有个人在旁看着厉桀点,到底放心些。 从行李箱翻出厉桀替换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交给星野丰,桑湉一鞠躬:“辛苦老师了。” 星野丰看着她,礼仪方面她真是越来越像日本人,恭谨得一丝不苟,客气中有疏离。 这样的桑湉,令星野丰不由唏嘘与怀疑,昔年那个会得缠住他脖子霸道地说“你必须”、“我偏不”、“我就要”的熊孩子,是不是他臆想? ——回不去了,他们都回不去了……b 分卷阅读10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霓虹人洗澡讲究先冲后泡,这家民宿浴室里砌着一方超大的浴缸。待星野丰涤尽一身疲乏又答对完厉桀,餐厅里饭菜已上桌—— 厉桀是半条蒸石斑,半碗浅蜊豆芽汤,配半小碗米饭。 星野丰是半条蒸石斑,一碗浅蜊豆芽汤,一碟味噌小黄瓜,一份龙虾沙拉配米饭。 桑湉则是一条蒸石斑,一碗浅蜊豆芽汤,一块冷豆腐,一份龙虾沙拉,一只煮红薯。 星野丰:“不是让你别弄太复杂?” 桑湉:“没复杂。这都是昨天备下的,再不做就不新鲜了。” 距厉桀吃饭的点儿尚有半小时。说来也奇怪,厉桀现在人虽木木呆呆的,自己几时做什么,却自有一套莫名坚定的生物钟。 医生因而下结论:厉桀只是同外界的链接切断了,但于自身的需求和本能,他尚保留着。 星野丰搀厉桀在餐椅里坐下来。 厉桀坐惯了升降式榻榻米,突改坐椅子,剩下的那条腿不觉在地上蹾了蹾。 桑湉柔声说:“爸,别怕,这椅子很结实,不会摔跤的。” 厉桀听是肯定没听见,但也不蹾了,目光空茫地对住眼前食物他双手搭膝阒然等待着。 桑湉说:“老师,您先吃饭吧。” 星野丰说:“不着急,我还不饿。” 转身回房他拎了笔记本电脑,再出来走到客厅沙发对桑湉说:“过来歇一歇。” 桑湉说:“好。”到星野丰旁边坐下了。 星野丰查邮件。桑湉左右无事掏出了手机。 Line上有丝丝姨的留言,问桑湉何时有空带美杜莎去例行体检。 桑湉跟丝丝姨聊了几句,退出Line点开微信。 桑湉不晓得别的微信群都啥样审儿,反正“千里共婵娟”就没一天消停过。 群里还多了一个新成员,是范晓光邀请入群的。 新成员昵称叫“大王派我来巡山”。头像是一只卡通小猴子。 桑湉纳闷儿:这sei啊? 点开一条星野薰语音,就听星野薰也问:“这是谁?” 大王派我来巡山:“是我啊,苍漪,我们昨天还一起吃饭呢!” 星野薰:“啊,是你!你怎么入群了?” 苍漪:“见四哥跟你们聊得开心,我也想进来凑热闹。四哥那个讨厌鬼偏不同意,我就找了晓光,让晓光拉我进来了。” 星野薰对苍漪印象很好,立刻同仇敌忾道:“苍海好小气!” 苍漪:“是吧是吧……我怀疑他是个假哥哥!” 星野薰:“你想进群,昨天找我就行啊。” 苍漪:“嘿嘿,伦家不是没好意思嘛……” 星野薰:“那现在……加个好友不?” 苍漪:“加加!我昨天是真没好意思提。” 星野薰腼腆地一笑:“我也是……” 桑湉想:得,星野薰又多一闺蜜。只是她可别跟苍漪联手欺负褚轻红。 其后另几头男士纷纷冒了泡儿—— 傅衍脸最大,上来就:“漪妹妹,我是你傅哥,去年你哥生日宴上我们见过哒!” 老丁见傅衍开了头儿,也:“漪妹妹,我是你丁哥,去年你哥生日宴上我们也见过!” 于昊相对含蓄些:“欢迎苍小姐入群。我是你于哥。” 苍海:“草,范晓光,谁让你把她拉进群里的?!” …… 一时间一条条语音那个闹腾啊。桑湉听着听着不禁浅浅挂了笑。 星野丰查阅完一封邮件,转头静静凝视她。 为做饭方便,桑湉换了件明黄浅绿横纹半袖T,露出纤长颈线与雪白的皓腕。下头穿裸色小脚裤,一双笔直逆天大长腿,惬意伸展开,晃得人眼晕。 而她唇边笑意,是自路上谈及柳琳琅后,再次的彻底开怀与绽放。 星野丰问:“还是那几个中国朋友么?” 桑湉说:“是。” 星野丰:“你怎么不说话?” 桑湉:“我怕我一说,就冷场了。” 星野丰阖上电脑语气柔缓道:“薰酱这阵子没少念叨她这些新朋友。刚刚最活跃的也是薰酱吧?” 星野丰汉语固然听不懂,自家闺女的声音,还是认得的:“湉酱,人生那么漫长,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多交一些没坏处。” 桑湉低低嗯了声:“我挺喜欢听他们聊天儿的。昨天他们中有一个来做客,我也很高兴。” 星野丰点点头:“薰酱也去了吧。” 桑湉毫不迟疑道:“没!薰酱有课,怎么可能来!” 星野丰慢慢悠悠问:“哦,真没有?” 桑湉一脸严肃答:“真.没有!” 星野丰细长眼眸流过一抹光,似笑非笑打量着桑湉道:“湉酱,也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从很小的时候起,每次一说谎,都 分卷阅读10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特别的严肃……” 桑湉心说老师这是想诈我?哼,没门儿! 于是她愈加严肃地强调:“薰酱真没来!” 星野丰摇头呵地笑出声:“算了,没有就没有罢……” 见桑湉黑眼睛眨也不眨地仍在努力证明着“我很诚实耶”,星野丰忍不住一拍她脑门儿—— 终究她有一点还同小时候一样,撒谎跟说真事儿似的。 也好。星野丰叹。否则她当年又如何骗得过柳琳琅…… ☆、第 45 章 次日苍海与吴越派来的一行人,不到六点就到了月琴湖。 其时桑湉已去外头跑完步,做了早饭冲了凉,挂断苍海电话她跟星野丰交待一声就背着钓具出门了。 大门临关上之际,星野丰叫住她:“白天我带桀去四处溜达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桑湉笑着鞠一躬:“谢谢老师,晚上我们去泡温泉。”举步欲迈之际她像突然想起似的又补充:“薰酱今天上午就一节课,下课后可能会过来。” 星野丰无奈:“你还是把‘可能’去掉吧!” 他那个女儿,十处打锣九处在,不来才奇怪。 可甭看星野薰性子活络偏跟他不亲,以致他这个当爹的,需时不时偷偷跑去星野薰的社交软件方知女儿新动态。 好比星野薰前阵子背着他去贝诺勒尔湖,他就是在Ins上看了女儿的更新才知道。 星野丰其时那个后怕和恼火啊!——这要出了什么事儿,可咋整?! 星野丰就不明白了,一向他对星野薰远不如对桑湉严,怎么桑湉就不怵他,自个女儿见了他却如老鼠见了猫…… 那厢星野丰兀自纠结着。这厢桑湉出了门就往湖畔赶。她订的民宿离湖畔不远。但月琴湖很大,足足占了所在县一半的面积,桑湉遂给苍海微信发了她位置。 十分钟后,桑湉来到湖畔一家渔具店,又给苍海发了一次她位置。 这里渔具店开门早,有的店甚至24小时营业。 桑湉跟店主说,她要办一张准钓证,再租两艘路亚艇。 店主要持证人信息,桑湉唰唰点开AOTW官网,上去查了苍海初赛报名的资料,给店主。 准钓证很快办妥了。店主打印时,苍海推门而入。 见到桑湉他第一句话是:“HELLO!” 桑湉回:“HELLO。” 苍海挑着眉说:“咦,难道不该是对我鞠躬道早安么?” 桑湉凉凉瞥了他一眼,声都懒得吱。 店主打印好准钓证,双手递过来。桑湉双手接过,与店主好一通互相鞠躬与致谢。 苍海:“啧,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桑湉把准钓证往他手里一塞:“废话怎么这么多。” 苍海也不生气,瞟了瞟准钓证,日文他看不懂,个人信息栏的大头照总不会认错吧,还有姓名出生年月和国籍…… “喂,你哪来的我资料?” 桑湉:“AOTW官网上有。” 苍海作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比桑湉大了整十岁,快三十的人,却丝毫没被世事磋磨得死气沉沉与圆滑。琥珀色的眼珠,不笑时也宝光四溢。一旦他笑,更是能刹那点亮周遭的一切…… 这有点像爸。桑湉一忽儿间浮起一念。 在她爸没出事之前,也曾有如此明媚鲜焕的笑颜;偶尔作一作夸张表情亦未见肤浅;脾气好得没得说,又有无穷精力与玩心。 呵,那时他们父女走出去,根本没人相信她是他女儿。即便最后勉强信了也有人质疑——厉桀你自己尚是个大孩子,到底能不能照顾好一个更小的娃? 可别人的不信与质疑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自己知道他是世上顶顶有爱合格的父亲就足够了…… 外头天依然阴霾着,明明已经六点半,却暗黢黢不见日头。 吴越派来的“路野旅拍”的人没跟苍海进渔具店,同于昊派来的摄像,都等在丰田商务里。 丰田商务旁另停着一辆兰德酷路泽,是苍海跟苍氏日本分公司另要的车。 见彼二人从渔具店出来,丰田商务里鱼贯下来好几人,苍海一一为桑湉介绍了。 寒暄毕,苍海说:“我们先去码头上拿船。你们还回车里等着吧。” 吴越派来的服化师问:“要不要给桑小姐化下妆?” 桑湉说:“现在这天色,视频拍出来效果也不好。” 苍海接口:“我们先去钓会儿鱼,等天放晴点儿再拍来得及。” 二人旋即随渔具店店主去码头,越近湖岸雾越重。 苍海问:“你吃早饭没?没吃车上有。” 桑湉说:“吃了。谢谢。” 苍海又问:“你不在家,你喂惯的那些野猫咋办呐?” 分卷阅读10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脸上一霎晃过抹牵念:“我把猫粮和你们昨天吃剩的菜一股脑倒在了它们食盆里,它们大概两天能吃完……等它们吃完了,我也回去了。” 苍海说哦:“你喜欢动物。” 桑湉说:“也没多喜欢,就是一旦喂上了,难免惦记着。” 苍海再问:“伯父让护工看着没事么?” 桑湉说:“护工没来,星野老师来了。” “啊,星野丰!” 苍海神情泛起一丝小兴奋,微仰的樱花唇,即便光线曚曚黯黯的,也仿佛日语中说的“樱满开”——极美,极绚烂。 桑湉觑了他一眼:“你听说过老师?” 苍海:“什么叫‘听说’啊!!玩路亚的有几个不视你父亲和星野丰为大神?Greg.Hackney、Rick.Clunn、小早川之流跟他俩比,都弱~爆了!” 桑湉未置可否地一笑。 苍海就跟好奇宝宝似的问个不休:“星野先生为什么也不钓鱼了?” 桑湉淡淡说:“他跟我爸以前是同事。他们一起出任务时出了事。我爸你看到了。星野老师是手臂和腕骨粉碎性骨折,恢复后控竿力度与稳定性都大不如前,就干脆封竿了。” 苍海默了默,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最推崇的两位绝世高手竟是因此销声匿迹于钓坛。世事从来无常,天地倾覆一息足矣。 半晌,苍海轻声问:“星野先生现在还好么?” 桑湉说:“除了阴雨天伤处会酸痛,其他都好。” 苍海说:“那这个天儿,星野先生岂非很难过?” 桑湉说:“所以晚上收工我要带老师去泡温泉。” 苍海哦了声,叹:“有机会见见星野先生该多好……” 桑湉说:“他严肃寡言性子淡,你还是相见不如仰望吧。” 苍海噗一乐,四下看了看,店主走在头里五步开外,他们身后没有人。 “呃……”苍海犹豫着,道,“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桑湉头稍侧,意思是“我在听”。 苍海复叹一口气——再不说,他怕真的找不到机会了。 “我哥,开了一家路亚俱乐部。他想在俱乐部正式开业那天,请你到场。往返路费食宿他全承担,出场费两天十万人|民|币。” 桑湉又是那副未置可否的表情,问:“还有什么?” 苍海下意识嘀咕了句:“什么还有什么……” 桑湉睨了睨他,不紧不慢道:“以你的性子,如果没有别的了,微信或电话里就能跟我说,何至于拖到现在,才一脸挣扎地开口。” 苍海一双璀璨琉璃目正正对住她眼神,就差没拿手指指着自个儿鼻子问:“我哪里有挣扎?还有,什么叫‘以我的性子’?” 桑湉掀掀眉,想说从初识到现在,你什么时候不是七情上面的? 幼稚吗?也许吧。 没诚府吗?也对吧。 可你看他雾霭茫茫中容颜皎皎一如明月出天山,呵,这样一个人,合该不染尘…… 目视前方桑湉问:“说吧,还有什么事。” 苍海窒了窒,好吧,他还真是很挣扎。 暗暗组织了下语言,他决定先挑重点说:“那个,我哥开的那个路亚俱乐部,沈世璁也有份。” 说完他小心打量着桑湉。她却一分多余的表情都木有。 这……不会是她压根儿不晓得她继父叫啥吧? 码头到了。店主指一指岸边泊着的两艘半新不旧路亚艇,将钥匙递给桑湉。 桑湉与店主又是一番鞠躬致谢。尔后店主施施然离去。 桑湉肩背钓箱臂挎竿包一步跃上路亚艇。 苍海正迟疑到底要不要再说得详细些,就听桑湉回首间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语气很平常,倒叫苍海油升一阵莫名的难过,眼前一霎掠过十年前那个炎夏午后,她还回他手机时额角淋漓的汗。 彼时没感觉。如今他后知后觉地想,八岁的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而漫漫十年间,那道亲人予她的重创长好了么? 此番他来同她提及沈世璁,又是否是在硬生生撕裂揭开她不欲不愿示人的痂? “就这几天……”良久苍海轻声答。 桑湉再问:“你认识沈世璁?” 苍海说:“见过两面,但不熟。” 桑湉低低一哂,说是啊:“那一片儿就那么几户人家,既然我都能无意中撞见你,你和沈世璁,没见过才怪吧。” 举目望着烟波浩渺的月琴湖,桑湉问:“你见过我母亲么?” 苍海点点头:“也见过两面。” “她和沈世璁的儿子呢?” 苍海声音都带了涩:“沈家老夫人偶尔会带着那孩子来我家做客。每年春节邻里间互相拜年,也能遇见……” “那孩子好看吧?”b 分卷阅读10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苍海万没想到桑湉会冒出这一问,怔了半晌,他说:“桑湉,你别这样……” 桑湉扯扯嘴角:“这样是哪样?不过无所谓。”她有些不耐烦,又问:“你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苍海抹了把脸,迈步上艇站在前甲板:“我祖母和大伯母她们,同沈家女眷走得近,前几天闲聊时说起沈家的事儿,我刚好在场,听到了。” 桑湉将钓具安置妥,居然流露出兴味:“哦?她们都说什么了?” 苍海尴尬,他总不能说他大伯母是资深八卦党,他奶奶是隐藏八卦党,她们谈及沈家秘辛堪比刨根问底栏目组吧? 稍稍清了清嗓,苍海说:“就……当年那些事儿呗。她们提到你时,没提名儿,是我自己猜到的。” “苍漪呢?” “她也听到了,但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你就是把沈家搅得天翻地覆内小孩儿…… 桑湉扫了他一眼:“还挺聪明的嚜。”拈着钥匙坐进驾驶位,她说:“别杵着了,坐啊。” 苍海便也卸下大大小小钓具箱,坐进副驾驶位。 桑湉发动引擎,又问:“沈世璁那个儿子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苍海弹出一支烟点燃,据实以告道:“双肾移植后二次衰竭,并且有一只肾已坏死,现在……你母亲正在找肾|源。” 桑湉冷静倒档退出泊位:“双肾移植么……” 苍海吸了口烟,说:“你走后,沈世璁小儿子隔了两年半才在美国找到合适的肾|源,那时病情发展了,只好两颗肾都换。” 烟雾吐出来,苍海又迟迟道:“你母亲已去英国找你和伯父了。当然,没找到。” 路亚艇掉个头,biu地蹿出去,桑湉说:“所以,我果然没猜错。” 苍海问:“猜什么?” 桑湉掀起一侧眉梢意味不明笑了笑,右手四根指头一下下轻叩着操控盘,她意态可谓极闲散,然这半新不旧日产路亚艇,却被她乘风破浪开得要飞起。 苍海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他倒不是怕她情绪失控把艇搞翻了,横竖他水性好,不至让她淹死了。 他怕的是她此刻这眼神,疯人一样又暗又冷寂。 “喂——” 顶着巨大的破水声,苍海烟也不吸了,凑近桑湉耳边扯着嗓子吼:“要不我来开,你指路?” 桑湉没吱声,蓦地来个急转弯。 路亚艇翘起一半艇身在水面疾速飙出去。 苍海紧紧抓住副驾驶位两旁的手杆,想起傅衍曾经说——坐别人的艇要钱,坐她的艇要命。 瞬间的失重感平复后,苍海静下来。如果这是她发泄的方式,那就由着她发泄罢。 二十分钟后,路亚艇停在一座湖间岛东岸。桑湉身上的防风服防风裤虽没湿,头发却被溅个透。水顺着额头缓缓滚落至下巴,她信手抹了抹。 苍海自衣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纸,默默递过去。 桑湉没接,说:“不用。” 她拐弯时角度把握得好,副驾驶位那边几乎没淋到水。 苍海说对不起:“我哥执意要请你,就算我不来,他也会派范晓光或别的什么人来游说。” 桑湉关掉引擎拔下钥匙道:“没关系。我明白。” 苍海说:“你可以不接受。我跟我哥说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就想办法请Greg.Hackney或Rick.Clunn。” 桑湉疾驰后雪白的一张脸,闻言绽开一抹揶揄的笑:“你哥开价这么高,我不去岂非太浪费?何况我既然选择这条路赚钱,就没想过要隐姓埋名的遁世。” 自驾驶位翻到甲板上拎起竿包和钓箱,桑湉居高临下戏谑望着苍海道:“而且遁世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互联网时代,想查一个人,只要肯下功夫肯花钱,总会查得到。不过查到又如何?除非他们把我绑到医院活剐了——呵,那倒是有意思了。想想我还蛮期待的呢!” 仰起脸迎视着她,苍海又油升起莫名的难过,仿佛看到N久之前的自己,一朝得悉父母猝亡真相,便以终日嬉戏的面孔,去抵敌、去对抗。 时间长了,那一张面孔便牢牢深入肌理,似乎他本来模样。 这样好么? 苍海自己其实无所谓,但他不愿见到桑湉也这样。 不愿见到她尚未真正长大,已置身失去的过程——失去天真与信望,失去倾诉、流泪、软弱、靠近与被靠近的能力……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连自己都泅渡不得。 她亦分明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什么。 于是他唯有默默看着她,听她说:“走吧,我教你怎么找鱼和钓底。” ☆、第 46 章 日头在上午九点钟时,总算冲破一点云翳。 候在岸边的摄像们给苍海打电话,希望即刻开工。 他们怕万一落起雨,更加没得拍 分卷阅读10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晚上甲方爸爸问起,不好交差。 小岛上桑湉对苍海说:“你先在这儿钓着,我去接他们过来。” 苍海说:“他们人多,两艘艇坐不下。” 桑湉说:“那就租到坐得下为止。” 苍海说:“问题他们会不会开艇啊?要不我也一块儿回去吧?” 桑湉一记眼风阻住他欲收竿的动作:“你钓你的,别回头钓点给人占了。再说他们总会开车吧?水上开艇比陆地开车容易些——开不快,还开不慢么?” 苍海失笑:“被人占了咱就换钓点呗。月琴湖这么大,还怕找不到别的好钓点?” 桑湉心说每个钓点鱼情水情都不同,就你这基础,等这噶瘩整明白再换也不迟。 不过考虑到苍海吹弹可破的自尊心,她好歹忍住了没说。 自饵箱里挑出四只SPINNER和四只SPOON,桑湉好比老师留作业:“你防卡的功夫太欠缺,拿这几只沉性拟饵练一练。注意——” 老师敲黑板:“一旦触及深水障碍物,立马停止收钓线,竿梢轻抖斜向拖,障碍物摆脱后再收线。然后——” 老师划重点:“SPINNER尽量用我刚才教你的直线回收拖底钓,SPOON则用底跳法。这里障碍物虽多鱼也多,希望我回来时,你至少钓上两尾大家伙。” 苍海啧了声:“那万一八只饵都卡底了呢?” 桑湉翻出面罩和偏光镜,边戴边面无表情道:“那你就别拴拟饵了,拿空竿儿琢磨琢磨抖竿梢的手感和手劲儿——四千多日元一只饵,你不心疼我心疼。” 苍海气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饵!” 桑湉一张脸又习惯性捂了个严:“就你那些华而不实的饵,也就玩玩儿水面系,但凡有一种能钓底,我也不会给你用我的。” 苍海都被她气乐了:“小气鬼!我这就微信把钱转给你!” 桑湉说不用:“这八只饵是我送你的。” 苍海舔唇哼笑说:“哟,您可真大方!不过听你这意思——后头再用你的饵,就得付费了呗?” 桑湉摇摇头,语气认真道:“看你表现吧,如果卡底太严重,我就开张价目表给你。如果有进步,你就不用给钱了。” 听听、听听,什么叫“看你表现”啊? 这是小孩儿该对大人说的话咩?! 磨着牙瞪着眼,苍海说别介:“那您多破费!” 桑湉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口吻:“其实你悟性挺高的。你也别太有压力。起步阶段嘛,谁都免不了卡底。慢慢钓吧,我去接人了。” “呵呵。”苍海嘴角抽搐地笑了笑,冲着她背影喊:“谢谢大神的鼓励!” 桑湉向后摆摆手,意思是:别客气。 一小时二十分钟过去后,桑湉才慢吞吞回转来,副驾驶位摞摞儿坐着苍漪和星野薰。在她们艇之后,跟着三艘速度堪比翻车鱼的路亚艇。 苍海在岛上遥遥见到就止不住地乐。哈哈。这大概好比让刘翔带一群小学生跑步吧? 内小怪兽前头儿指不定怎么憋屈呢! 一行人上岛。 苍海问:“怎么这么久?”就算开得慢,也用不上一个多小时啊。 苍漪抢着答:“等了小薰一小会儿。” 星野薰十分歉意地对苍海一鞠躬:“对不起,我上完第一节课就往这边赶,还是让您久等了。” 苍海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好奇问一问。”反正他也没干等。 苍漪亲热地挽住星野薰:“你能来太好了!不然蓓蓓姐有事回国了,都没有人陪我。” 苍海白了她一眼:“我让你不跟她一起回去了么?” 苍漪扬着下巴顶嘴道:“我还没看桑小姐钓鱼呢!才不要回去!” 桑湉这时过来问苍海:“饵还剩几只?” 苍海向饵箱盖一努嘴,桑湉看到,SPINNER和SPOON各剩一只。 桑湉说:“不错。”要不怎么说他悟性挺高呢。 苍海得了她淡淡的肯定,终究还是开心的,手里一指活鱼箱,紧着显摆道:“我钓上来三条七星鲈。” 桑湉掀开活鱼箱盖子瞅了瞅,面罩遮住了脸看不到她表情,但声音却有浅浅的笑意:“Well done。”她嘉许。 苍海傲娇劲儿上来,反不称意了:“你以为你是我外教呐。说中文!说苍海你——棒棒哒!” 桑湉腹诽:给鼻子上脸吧你!没睬他。 苍漪和星野薰齐齐凑过来,异口同声问:“这鱼好吃不?” 桑湉说:“还行,肉质鲜美没有土腥味。” 星野薰疑惑:“那你为什么没做给我吃过?” 桑湉说:“我钓得海鱼都吃不完,收竿时就全部放流了。” 星野薰问:“那它肉质鲜美不鲜美,你咋知道的?” 桑湉耐心道:“小时候在别处吃过一两次。” 苍漪期 分卷阅读10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待地弱弱问:“我可以带一条回去尝尝么?” 苍海:“你不是不吃淡水鱼的么?” 苍漪扭扭身子答:“突然馋了想吃了行不行!” 星野薰举手:“算我一个!” 苍海:“俩吃货!” 俩吃货齐声对他娇斥道:“你闭嘴!” 摄像们大老远过来主要是为拍桑湉,桑湉知道,遂也不拖延。 动作麻利地组装好钓具,她便在距苍海四五米开外的地方做起钓。 鱼竿她当然是用NOEBY的新品,拟饵是胡须佬。 所谓胡须佬,顾名思义,即钢丝弯成V型,上挂五彩六色硅胶线,再配亮片1、2个,专门攻击中下层鱼。 这种饵在重障碍深水区,对钓手的防卡技能要求相当高,苍海曾经跃跃欲试买过几十枚,结果屡抛屡卡毛都不剩。 桑湉却在短短半小时,非但没卡底,还捡豆儿似的连钓五尾七星鲈。 三名摄像两个分踞桑湉左右侧,一个在艇上,俱是边拍边咂舌。 他们素以运动类影像制作为主,之前也受邀拍过不少钓鱼达人的视频,于路亚固谈不上精通,但亦非纯粹门外汉。 摄像甲因而叹:“难怪吴总不惜重金让我们来……” 摄像乙轻声接:“NOEBY这季新品看来要大卖。” 摄像丙在艇上内心OS:这段视频搁网上,点击率肯定爆! 苍海鱼竿都扔了,干脆卖起呆儿。横竖摄像也不稀嗒拍他了,他正好歇一会儿。 星野薰和苍漪也没干杵着,手机对准桑湉小视频一条一条往“千里共婵娟”传。群里毋消说看得都燃了。 桑湉却忽而回轮收线道:“换地儿吧。” 苍漪不解:“为什么要换?” 桑湉声线平板带着一丝恹,说:“这种没挑战的鱼情和水情,钓多了,没意思。” 苍海一挑眉:“靠,那你说哪儿有意思啊?” 桑湉竿梢向后,指了指岛的另一端。 这岛面积约摸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他们现在所处的一端,岸与水面平齐,越往桑湉所指方向,地势越高,及至尽处,耸起一崖,自远处观望,形状颇似一张沙发椅。 国内钓友因此给这岛起了个简单粗暴的名儿,叫:椅子岛。 收起钓具,桑湉对摄像甲乙说:“那边水底的鱼胆小、易惊,我不能驾艇过去再上岸。你们拍摄也不能驾艇。这样,你们沿着岛外围小径,从两边分别绕过去。” 摄像甲抬眼一瞧那石崖:“……你呢?” 桑湉说:“我翻过去。”手一指艇上摄像丙,她说:“你跟我爬上去,自上往下拍。” 三名摄像得令,甲和乙先分头行动了,丙把路亚艇泊好,举步跨上岸。 一直没派上用场的服化师按捺不住了:“桑小姐,要不您换身行头呢?”这捂得性别都瞧不出,钓获再多也不够吸睛呀! 桑湉说行吧。服化赶紧祭出一件NOEBY的夏季钓鱼服。 钓鱼服面料轻软防水防紫外线,套头立领修身款,橙色底,前胸后背各印一条明蓝图腾风格大bass,倒是符合广大路亚er一贯的审美。 苍海正欲转身回避下,就见桑湉“嚓”地拉开防风服拉链,她外套脱得那叫一个利索哟,里头穿一件浅灰运动Bra,面罩偏光镜一摘,眨眼即把新钓鱼服兜头穿妥了。 “还用化妆么?”桑湉拢拢碎发问。 她天生好肌肤,后天又保养得仔细,即便日常钓鱼面罩几乎不离脸,防晒该抹一样抹!此刻那莹白透亮的少女肌,当真是自带美颜加滤镜。 服化呆了呆:“不、不用了……”手里递过去一条配套的明蓝防晒速干弹力五分钓鱼裤。 桑湉点点头接过,一双清冷的黑眸微微一转眄,便似有星芒漫溢碧水清波上。 服化想亏他先前还以为,他要捯饬得是个糙黑粗犷的男人婆! 苍海这次抢在桑湉换裤子前闪身避开了,摄像丙随着他一起踱到旁,苍海散了烟,俩人边吸边等着。 桑湉是干啥都痛快,不过半支烟,她就换装完毕了。一双逆天大长腿,修颀笔直不能再完美,钓鱼裤贴着身形显露出纤腰与翘臀,这身高这比例…… 服化不由喃喃感叹道:“桑小姐,您应该去当模特的……” 桑湉说:“您是在夸我么?谢谢。可我只会钓鱼这一样。” 因为长年玩儿矶钓,她钓箱里常备护膝护肘和护腕,这会儿翻出来一一套好了,又自竿包侧袋抽出瓶防晒喷雾照着颈脸小腿足踝喷了喷。 星野薰问:“我们要在哪儿等你嘛?” 桑湉说:“哪儿安全哪儿待着。”言罢塞回防晒喷雾一马当先向上走。 苍海没吱声,掐熄烟默默跟在她身后。苍海后头是摄像丙,服化和苍漪星野薰见状,亦皆跟上了。 从这一端往上其实不难走——爬个沙发靠背一样的缓坡有多难 分卷阅读10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令人悚然的是沙发靠背的另一面——从顶端至底端,片麻岩构造的斜崖坡度近乎110度,坡长大概十五米。 星野薰恐高,直接趴下了。苍漪挨着她,也趴下了。摄像丙起先蹲着,不得劲儿,随着亦趴下。 服化左右看看,貌似的确趴着稳当些…… 最后,一众人里就桑湉和苍海还屹屹挺立着。 也是要到这时候,众人方明白桑湉为何要从这里翻下去,原来斜崖最底端,有一块半没于水的椭圆形石坪,石坪与斜崖相隔约两米,石坪左右两端与环岛窄径亦各有距离,那距离目测绝非人力可跨越。 SO,若想既不惊扰鱼情,又下到石坪上做钓,便只能从斜崖顺到石坪上。 星野薰捧着心口喊:“湉酱,不要去~~” 苍漪也说:“是啊,这太危险了!” 服化问:“桑小姐,您有防护措施么?” 摄像丙说:“对对,比如绳子什么的?” 桑湉说:“没事儿,这里我钓过好几次。” 卸下竿包、钓箱和饵箱,她在腰上绑了个能固定鱼竿的腰包,防滑手套逐根手指紧了紧,她对下头已各就各位的摄像甲乙挥了挥手。 苍海忽然说:“我陪你下去。” 桑湉眉一掀:“你确定?” 苍海嘁了声:“我虽然不玩儿矶钓,攀个山越个岭的本事还是有点儿滴。” 桑湉说那好:“把竿子给我我给你拿。”又嘱咐:“实在抓不住,就撒手护头尽量往斜里滚——这里水深,掉下去也摔不坏。” 苍海笑笑睨着她:“你掉到水里过?” 桑湉面无表情回了句:“我猜的。” 苍漪一听这话真急了,趴在那儿脚尖儿直蹾地:“四哥,桑小姐,咱不在这儿钓了成不成?” 苍海俯身拍了拍苍漪头顶心:“怕什么,大不了下去游圈儿泳。” 他说话的工夫,桑湉已指抠岩缝往下爬,陡峭斜崖于她纵令够不上“如履平地”般夸张,用“敏捷灵巧”四字形容她,却再恰切没有。 她就好像一头猿,抑或是雪豹,步步稳健腾挪几乎无停滞。 苍海沿着她每一个落脚点紧跟而下,速度虽不快,倒也没怂没露怯。 斜崖上下两边的人都举着手机摄像机在拍。苍漪星野薰一壁呼呼冒冷汗,一壁不忘把这惊心动魄的过程发送到群里头。 老丁:“握草,要不要这么拼?” 褚轻红:“word天太陡了看得我眼晕!” 傅衍:“比心——我偶不愧是我偶,简直没sei了!” 范晓光:“海哥这身手也不赖……” 于昊:“我只能说两个字——感动!” 褚轻红:“你的感动能给苍海加几个鸡腿啊?” 傅衍:“ 加1!” 苍漪:“ 加手机号!” 星野薰:“ 加圆周率!” 于昊:“……” 斜崖最底端,并无落脚点,桑湉拧身蹬足借力猛然一纵跃,大长腿轻松跨到石坪上。 崖顶匍匐的人欢呼,石坪左右摄像甲乙却怕吓跑了鱼,贴身挨着嶙峋的崖壁,他们脚下是一米来宽的窄径—— “真棒!”摄像甲对桑湉压着嗓子赞。 摄像乙一手架摄像机一手对桑湉比了个V。 桑湉阒然回之以一笑,讲真,这种程度的峭壁对她完全小case。 笑罢桑湉一转眸,苍海也到崖底了,相隔两米她看到他身上钓鱼服已被汗溻透,樱花唇紧抿着,正栽歪个膀子欲往石坪跳。 桑湉连忙伸出双臂迎着他,嘴唇翕合无声对他道:“来,我接着你——” 那一刻,有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她深楚的眉眼,她张开的双臂虽纤细却笃定。 苍海于力竭之际咬着后槽牙一跃,石坪上桑湉戴着防滑手套的手一把牢牢抓住他,旋即一收一带一提将险险跐溜入水儿的他拢入臂弯里。 全然是下意识,她用耳语般的音量对他安抚道:“好了,好了,成功了……” 她嘴里吐出的热气带着馨甜的味道,温柔且宁定地拂过苍海右颊侧。 苍海老脸一红心一酸,仿佛、仿佛直至这一瞬他方乍然省悟到,记忆中昔年那个未及他胸口高的小屁孩儿,不仅真的长大了,还强壮彪悍能予人足够的信赖与支撑。 但一路偊偊骞行她为此承受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却不能深究与细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手机版数字加号显示不出来。 电脑版发表预览能显示。 强迫症纠结再三,只好在“加圆周率”那段,把数学里的加号,改成了文字“加”,简直痛苦有没有!!!!! ☆、第 47 章 尽管AOTW这样的国际顶级赛事将鲈鱼定为目标鱼,但桑湉对猎鲈的兴趣并不大。 用她 分卷阅读11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的话说所有的bass都凶猛有余狡猾不足,钓久了非但乏味手亦会钝。 “所以,你打算在这儿钓什么鱼?”苍海用很轻很轻的音量问桑湉。 桑湉手里是NOEBY的新品路亚竿,高碳素材,一体型微导环,直柄,MH硬度不仅适合岸钓并有强劲竿腰和细腻的竿梢,F调传导性好便于控饵且咬口清晰。 桑湉对这款竿子的设计还是比较满意的,她配的饵是虫型软胶类沉性饵。 “白须公。”她同样轻声答,旋即竿挥出,动作斩截而轻盈。 苍海:“咱俩理解的确定是一种鱼?” 白须公,纯粹的底栖性鱼种,最喜藏身鳗草丛生处,一般而言只认蚯蚓和蠕虫,性奸猾、易惊扰,用拟饵的钓获率极其极其极、其、低! 桑湉嗯了声,余光瞥到苍海琉璃目漾起质疑樱花唇卷着讶异,一如许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她打水漂。 桑湉不由淡淡笑了笑:“等我钓上两条交完差,给你试试看。” 苍海哼然回:“你嘴太损了,我才不给你机会嘲讽我。” 桑湉失笑:“我有吗?我明明已经很照顾你脆弱的自尊了。” 苍海气得拧眉怒瞪她,密密长睫下一双琥珀色瞳仁溢着滟滟的光。 桑湉愈笑,手上动作却未受丝毫的影响,控竿回轮既从容又果决,几抛几掷几收间,没卡一次底不说,还能深入到鱼窝。 至多也就一刻钟,桑湉钓上第一尾白须公,腰包附带的秤解下来一称,4.5公斤。 摄像们没见过这种鱼,自然不晓得这鱼有多难钓,他们只是单纯为钓获而欣喜。 桑湉亦很配合地用拴鱼器穿了鱼嘴高高提起来,让三名摄像全方位拍了圈儿。 苍海也拿手机给鱼从头到尾录了个十秒小视频,发到“千里共婵娟”。 星野薰艾特苍海问:“这是什么鱼?” 苍海小声回:“白须公。” 星野薰:“又是没吃过的一种鱼。” 苍漪馋虫附体跟着问:“我能尝尝不?” 褚轻红毕竟在“开心垂钓”混久了,多少懂点行:“啊,竟然是传说中的白须公!” 范晓光:“怎么这鱼很稀罕?” 老丁严肃答:“鱼不稀罕,但拟饵钓获率据说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傅衍例牌比心:“我水土不服就服我偶像!” 于昊默默把小视频转发给吴越,吴越看了后发出申请:『能邀我进入那群么,老于?』 于昊撩完闲不管了:『不,捡到宝的人,没资格凑热闹!』 吴越:『……是合作伙伴不?能有点风度么?!』擦! 桑湉说话算话,在钓上两条白须公后真把竿子给了苍海,并手把手带着他下饵。 可苍海比量了半小时就放弃了——不是他不虚心,也不是他没诚意,是这种重障碍深水区,他用虫型软胶类沉性饵实在玩儿不转。 他与桑湉差得太多了,无论是手感抑或手法都做不到似桑湉那样的举重若轻与多变,再钓下去无异浪费大家的时间,他的自信亦经不起磋磨。 苍海尤其受不了他每次一下饵就卡底,一卡底就得桑湉火速握住他手帮他救,否则那饵连钩就全白瞎了。 特么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啊啊啊! 相较于苍海的颓,桑湉这次态度和蔼得不像话。 接过苍海负气塞回来的路亚竿,她好言好语道:“是我太心急,下一站咱换个容易点儿的钓位练。” 苍海:“哼!” 桑湉就笑,一边笑一边迅疾而巧妙地用扯饵法诱鱼,不消片刻,第三尾白须公被提溜出水面,上秤一称3.9公斤。 把三尾白须公用拴鱼器穿好,桑湉告诉摄像甲乙不钓了。 既然不钓了,也就不怕再惊跑了鱼。摄像甲乙遂各自绕回原先钓点取路亚艇。斜崖顶端那四位,亦顺着原路蹭回去。 等艇来接的工夫,苍海愀然不乐ing~ 桑湉自腰包里掏出五只虫型软胶饵,一字摊开在掌心:“他们过来还得有一会儿,要不,你把这些饵尽情挥霍掉?” 这神情这语气,忒像哄孩子。 苍海瞬间黑脸说:“你拿我当什么了!” 到午时,一行人上岸随便找了间餐馆吃定食。 依着桑湉的意思,下午星野薰苍漪就别跟着了,月琴湖周边景色很不错,星野薰可以带苍漪去四处逛吃逛吃。她是觉得,在水面太晒太累了,她们又不钓,何苦遭那罪。 苍漪不干,说她看得正有趣儿。 星野薰也说,她好喜欢她家湉酱挑竿刺鱼那一霎的飒爽。 桑湉无奈,只好由得她俩。饭后一行人呼啦啦驾艇开往下一处钓点。 至下午四点半,憋了两天的雨终于落下来。 斜风细雨中,桑湉与苍海同乘一艘路亚艇。 摄像机在不远的前、左、右三个方位对住他们俩 分卷阅读11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桑湉很耐心地指导苍海如何顺着水流拖曳钓。 她并不藏私,完全知无不言。苍海人又聪明,已不像上午那样频繁挂底。 而雨一旦落下,天光反愈亮。月琴湖水清湛粼粼,珍珠草纤长葱翠的茎叶映着光随波荡漾。 桑湉的电话在此时响起,尺八吹奏的古曲,和着柔靡的风声和雨声,苍迈婉扬。 苍海不禁赞了句:“这铃声倒别致。” 桑湉自腰包里掏出手机。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日本的座机号,桑湉划下接听键,遂用日语问:“您好,请问哪里?” 对方没说话。 桑湉有点奇怪地又问了一遍。 在日本,知道她手机号的人不少,比如船钓俱乐部的草翦及其他工作人员,比如与她一起出海多次的船员和钓友,比如给她父亲定期做检查的医生,比如她常年光顾的渔具店老板;还有互相帮衬的邻里,健身房与拳馆的教练,护工加濑和丝丝姨,她与NOEBY签约前咨询的律师,甚至甜品店师傅,做襦袢的裁缝,宠物美容机构的美容师…… 置身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人很难不与人交际,即便你不用社交软件,留个手机号给人却避免不了。 电话那头还是不吱声。桑湉一闪念想难不成宫崎屻又无聊恶搞? 耐着性子她第三次问:“喂,您好,请问哪里,请说话。” 电话那头依然不开口。 风夹着雨丝轻轻吹在脸上,鼻端缭绕着淡淡水腥气,月琴湖阔大水面烟霏雾集。 桑湉摘下偏光镜信手甩了甩镜片的水珠,一双暗夜般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沧沧碧水间。 “是你。”桑湉忽而换了汉语,语气又淡漠又宁定。 原本与他并肩的苍海,闻言“唰”地一扭头——也不能说苍海就有多敏感,实在是个中隐情他全知悉,而电话打来不吭不哈又不摞,本就无端透着丝儿诡异,更甭提他挨得桑湉这样近,她那一个“你”字说完齿关分明紧了紧,那样细小且促急的一声,却仿有无边的肃冷。 下一秒苍海反应极其迅速地以手势示意摄像甲乙丙,暂且别拍了。 星野薰跟摄像乙一艘路亚艇,抻着脖子问:“湉酱,谁来的电话呀?” 湉酱当然不可能回答她。湉酱耳朵里此刻只有电话那头渐起的呜咽。 那呜咽由隐忍到啜泣,再到骤然爆发的号啕。 桑湉紧紧攥着她半新不旧通话漏音的果6 plus,苍海自旁听得真真儿的。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苍海双手按着桑湉肩,急急将她摁进副驾驶位,旋即刺儿溜一下跳进驾驶舱,发动引擎破浪飙出去。 被抛下诸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黑人问号脸。 服化问:“这是唱得哪一出?” 摄像乙:“难道他俩要私奔?” 摄像甲:“拜托咱能猜得靠谱一点不?” 摄像丙:“我们现在咋整呐?” 与摄像甲同艇的苍漪问星野薰:“不会是伯父出了什么事情吧?” 星野薰摇摇头,忧心忡忡望着湖面,那下头恣意丛生的水草,何其似人心的贪嗔痴,它们纠缠,牵绊,生生不息理还乱…… 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号啕,一直持续到苍海把路亚艇驶进一湾湖汊子。 过程中桑湉始终一语不发,唯一变化是眉梢漫挑讥诮。 总算那头哭够了,由号啕又转至啜泣,那啜泣软软糯糯的,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半晌,那头唤了声:“湉湉……” 苍海熄掉引擎,这一唤恰听得真切。一时间对桑湉的破手机,他油升一股怨念——身为一枚直男,他自觉八卦与己无缘,赶巧儿撞到如此局面,他很尴尬的好不好! 自裤袋里摸出烟,苍海擦火机点着,这丫头挣得钱不少,咋就不换个好点的手机呢! 这样想着,苍海一壁吸烟一壁侧眸瞧桑湉。令他意外的是,桑湉竟然在微笑。 她说:“您不累么?妈。” 她的语气很温柔:“回头给沈先生知道,又该心疼了。” 这……苍海惊讶了。 苍海本以为,她对柳琳琅会抱持满满的抵触与敌意。 孰料她一声“妈”叫得,没有丝毫勉强和负担,天生一副哑嗓子,语气温柔时沉沉的似能沁到人心坎儿去。 然而——这世上总有“然而”不是吗?然而不能去看她的脸,更不能端详她的眼,因为蒙蒙烟雨笼绕下,她的脸如果像雪原,她的眼就是雪原上两团簇簇冷火在燃烧。 用力吸了一口烟,苍海转眸不再看桑湉。 电话那头又哀哀哭起来。 桑湉好脾气地劝:“妈,别哭了,咱们母女十年没见了,好好说会儿话不成么。” 柳琳琅哽咽着问:“湉湉,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桑湉说好啊:“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您忘了,那年您走 分卷阅读11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时,再三叮咛我的话?您让我‘跟着爸爸好好过,不要找妈妈;很多小孩子没妈妈,一样很幸福。’——那会儿我虽然小,倒也记事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听您的话,跟爸过得好好的。反倒是您总说话不算话,一次两次来打扰我。” 柳琳琅哭得更凶了,不过这次没号啕,听着像以手捂着嘴,间或唤一声“湉湉”。 桑湉静静等她再一次平息,似一个耐性十足的家长,在等熊孩子撒够泼。 苍海一支烟吸尽,柳琳琅方抽抽嗒嗒地问:“湉湉,我听说你爸爸出事了……他……他出了什么事?现在还好么?” 桑湉轻轻笑了笑:“不劳您挂心,我们都很好。” 在副驾驶舱里蜷起大长腿,她没拿电话的手四指一下下叩着膝盖头儿:“您怎么来日本了?又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她难得对什么事流露出好奇心,大概柳琳琅于她终究是不同的罢。 柳琳琅吸了吸鼻子,说:“妈妈很想你,一直在找你……” 桑湉低声问:“是么?您还会想我?” 柳琳琅说:“我是你妈妈啊,哪有妈妈不想女儿的?而且妈妈经常会梦到你……” 桑湉再次问:“是么?梦到我什么?” 柳琳琅悲悲切切说:“梦到你小时软软的一团偎在我怀里,都三岁了每晚还非要我奶睡……还梦到我带你去游乐园,你漂亮得走到哪儿都好多人围着逗……” 桑湉呵一声第三次重复了遍“是么”,然后不带任何情绪地反问:“我小时吃过母乳么?不是爸每晚拿奶瓶喂我拍我哄我么?您带我去过游乐园?在英国?在中国?哪个城市什么游乐园?” 电话那头沉默了。 突换英语桑湉缓下语速道:“是您自己亲口说,自我出生没吃过一天的母乳,因为奶粉方便、您的身材又不会走样;您也并没带我去过一次游乐园,因为游乐园太吵太乱太脏了。所以妈,我想您是记错了。您辛勤哺育满怀爱意对待的不是我,而是您那个姓沈的小儿子,我同母异父的小弟弟。他叫什么来着?小初?” 唇边卷起一抹魔鬼般的笑,桑湉叹息着补一句:“是,是叫小初,您对他——如对至宝。” 作为一枚英国生英国长的香蕉娃,桑湉的母语其实是英语。 而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说母语呢? 至恸、至怒、至喜,及梦里…… 柳琳琅呓语似的念叨着:“小初,小初……湉湉,你怎么可以提小初……” 苍海心说完、又尼玛要坏菜! 果然下一秒,柳琳琅歇斯底里模式二次开启:“就因为你不肯拿出一颗肾,生生延误了小初的病情!现在小初快死了!他是你弟弟,你弟弟要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 柳琳琅愤怒地大叫大嚷着,仿佛喷发的活火山:“湉湉,你是不是很开心?我没有了儿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世璁说得对,你就是头狼崽子,丢了的狼崽子,就不该捡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自私?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救我的儿子?没有了一颗肾,你还能活得很健康,可我的儿子却要病死了……他才十三岁……我的小初,他才十三岁……” 叫到后来嚷到后来柳琳琅嗓子喑下去,像掉进陷阱失去幼兽的母兽般绝望地悲鸣:“湉湉,为什么你不相信妈妈是真的爱你的?为什么你不相信,妈妈会用尽一切力量补偿你、照顾你……” 电话那头柳琳琅呜呜地痛哭。电话这头桑湉面无表情在聆听。 良久,桑湉很慢很慢地依然用英语说:“妈,您说经常能梦到我,那您知道,我经常梦到什么吗?” 她也不管柳琳琅听不听得进,兀自波澜不惊地述说,像打一通午夜无人应答的电话,细致雪白一张菱形脸,雨丝濡湿睫毛一颗颗滑落犹似晶莹的泪,可她哪里像会流泪的人。 她说:“我会梦到您走的那一天,因为我扯着您包带上的毛毛挂件不撒手,您就把那个挂件摘下来,像甩掉尾巴似的狠狠甩给我。 还会梦到时隔四年您到危地马拉去找我,穿很好看的裙子搽很好闻的香水亲吻我,说从此跟着您一起,不要再野孩子似的连正经学校都没得念。 然后梦境一转,我躺在医院冰冷的大床上,被检查、被抽血。抽完血我想让您抱抱我,哪怕您在欺骗我。可您的眼睛和怀抱里,只有您最宝贝的小儿子。 我还会梦到您跟爸吵架,不仅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烂,还指着我和爸喊是我们毁了您……” “妈,”桑湉疲惫地一笑,“其实您何苦呢?您说您到我这儿来哭一场,既对小初的病于事无补,还惹得我也不痛快……我们各过各的不好么?” 电话那头响起物体巨大的碎裂声。 桑湉不为所动地继续道:“十年前您骗我,十年后您骂我。想要我的肾,您干嘛不试试求我呢?您脾气这么差,沈世璁知道吗?小初又知道吗?还是您只肯、只敢在我和爸面前暴露您最坏的一面?——不止脾气差,还又疯狂,又冷酷,又残忍。” 分卷阅读11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电话那头又一次响起物体的碎裂声。半旧的果6 plus里随即传来嘟嘟的忙音。 桑湉似无所觉低低呓语着:“妈,您走后,我跟爸过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和平静。所以谢谢您,当初丢下了爸和我。” 世界清静了。 苍海第三支烟吸完。 掐熄烟蒂扔到脚底下,口腔涩苦的烟味,让他想喝一口水。 可水都在苍漪那儿,他们这艘艇没放。于是苍海翻出口香糖,倒了两粒嚼起来。 嚼几下,他把口香糖盒子摊在掌心递至桑湉鼻子前。 桑湉没有接,仍旧捏着手机翘着大长腿。 不同的是她膝盖绷得紧紧并在一处肩膀亦僵着,空着的手攥成拳,颈弯着。 她当然没有哭,但全身都透着倦意与冷寂。目光虚虚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空茫茫一片。 苍海收起口香糖,有那么一瞬,想拍拍她肩或摸摸她头安慰她一下。然而踌躇再三,他也只是说:“别跟她计较,她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 桑湉微微提了提嘴角:“看来疗效甚微啊……” 苍海说:“你要是难受,就哭一哭。呃,我知道这提议挺蠢的,但——”苍海没有往下说,但如果你想哭,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桑湉摇摇头:“我怕我一哭,就哭成她那样。” 尺八吹奏的古曲又响起,桑湉看也不看直接摁静音。 长长吁口气,她把腿放下,仍用英语既似对苍海,又似在自语:“我从来不敢轻易发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尽可能选择忍。尤其搬来日本后,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性子好。其实不是的。是我害怕我骨子里的疯狂基因苏醒了。” 苍海不知道说什么,便什么也没有说。 风比先前大,水波鼓荡着路亚艇晃啊晃。 桑湉把头缓缓仰在座椅背,抬睫望着天际自嘲地笑:“你家人有没有说过我在沈家什么样儿?有没有说过柳琳琅的私生女,粗野又暴戾?” 苍海咳了声:“没……” 桑湉笑意加深说才怪:“那是我活得最真实的时候,每天都任由本性支配着——发飙、骂人、说谎、装相,稍不如意拎件东西就打烂……呵,现在忆起真是好酣畅……” 她很累,说得每一个单词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入骨的疲惫,连笑都笑得极勉强,一张脸却由此奇异的妩媚。 苍海有一霎的恍神儿,想起寥寥见过数面的柳琳琅。 他最后一次见柳琳琅是去岁,沈老夫人七十五华诞。柳琳琅也没多盛装,就足以艳压宴上一众群芳。尤其她心不在焉望着你面带礼节性微笑时,说媚惑众生绝不夸张。 美人在骨不在皮。柳琳琅快四十岁了依然美。 桑湉若论五官更肖似厉桀,但她的骨相和不经意一笑时的神|韵,十足像极了柳琳琅。 “靠岸吧。”静默片刻桑湉说,“我想自己待一会。” 路亚艇靠岸。桑湉翻出副驾驶位:“钓具你先帮我收一下。” 又说:“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吧?” 又说:“谢谢你,苍海。” 苍海四下望了望,阴雨天,又是近黄昏,月琴湖这处岸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苍海担心地说:“你想自己待着别在这儿。” 桑湉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儿”,转个身她大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她跑起来。 苍海喊:“喂,你去哪儿?” 桑湉没回答。 她跑得很快。很快。很快。几乎是眨眨眼的工夫,就跑得极远了。 默默看着她远去,苍海犹豫要不要驾艇跟上去。 默默看着她远去,苍海决定还是算了吧。 如果不能堕落、放纵、宣泄与哭泣,如果不能推卸与逃避,如果不能用酒精、尼古丁、毒|品、玩世不恭等等手段去麻痹,苍海想,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出口。 人总得有一个出口,令自己不被摧毁与葬送。不是吗?! 嘴里的口香糖嚼得没味儿了,苍海依然咯吱咯吱嚼得很起劲儿。 待他察觉这一举动时,蓦地他又想起他陪韩蓓蓓看过的一部文艺片。 那部文艺片讲得是民国女作家萧红的生平。里面有一个镜头,是得知萧红去世后,她的好友骆宾基嚼着口香糖疾步走在长街上。 他记得看完电影后,韩蓓蓓对那个镜头以及那个男演员赞不绝口,非要拉着他二刷。 他对此表示很费解。二刷时,他在影院睡着了。 可当他真的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阿甘一样孤独地跑远,他就明白为什么韩蓓蓓会说那个演员演得好,那个场景值得五颗星—— 因为是这样爱莫能助的无奈啊…… 天地间便仿佛也只剩了他咀嚼口香糖的咯吱声…… 作者有话要说:  呃,苍海并没精神劈腿啊。目前为止他对桑湉就是觉得心有戚戚吧,还有点物伤其类的怜悯。嗯。 b 分卷阅读11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第 48 章 桑湉回到民宿时,天已经黑透。时间倒不晚,厉桀刚刚吃完他的乌冬面。 星野薰坐在客厅里,一见美杜莎摇着尾巴竖着耳朵扑到玄关处,她也跟着蹿过去。 门开。外头果真是桑湉。美杜莎绕着桑湉直打转儿。 星野薰急急问:“湉酱,你去哪儿了?苍海说你临时有点事,到底什么事?” 桑湉没回答,抚抚美杜莎的头,站在门廊脱外套。 她跑到半道雨势骤然间变大,饶是她穿着防风服防风裤,里里外外亦全湿了。 这副样子自然不能进家门,哪怕这里不是她的家。 外套脱完她又脱鞋和袜,最后外裤也脱了。 星野丰这时走过来,将一条浴巾递给她。他手里还拿着两只塑料袋,一只装桑湉脱下的鞋,一只装湿得淌汤儿的衣物。 桑湉默默擦头发。 星野薰无语地看着这个不可救药的洁癖强迫症。 她身上只余运动短裤和运动Bra,赤足站在门廊地毡上。 她面色很苍白,颈背胸前密密布着不知是雨还是汗。 她瞧着不独是疲惫,还带着极深的颓然与厌倦。 星野丰找了双拖鞋搁到她脚下,视线并未刻意回避她:“去洗澡吧,洗完吃晚饭。” 桑湉点点头,擦到确定不会弄湿地板了,方对星野丰深深一鞠躬。 星野丰说:“去吧。”转过头他温言告诉美杜莎:“听话,先别闹湉酱。” 浴室门关上。美杜莎叠爪趴在外头守候着。狗狗面部表情比猫丰富,此刻美杜莎垂眉耷眼苦着一张脸,像是快哭了。 星野薰对住老狗长吁短叹说:“爸,湉酱这样……难道不该让她先填饱肚子吗?” 距午饭已过了整整七小时,她好担心桑湉会洗着洗着晕倒了。 星野丰和蔼的一笑:“有道理——那么你去劝劝她好不好?” “算了吧。”星野薰噘噘嘴嘟哝:“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浴室传来流水声。 星野薰问:“爸,湉酱下午明明钓得好好的,接了通电话就没影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星野丰稍稍沉吟决定不对女儿隐瞒自己的揣测:“那通电话应该是她母亲打来的。” 星野薰杏眼圆睁一句汉语不假思索冲出口:“我擦!!” 星野丰:“……纳尼?” “啊——”星野薰急掩口:“就是日语里‘天呀’的意思啦爸!” 她也不管她爸信不信,解释完一握小拳拳:“我猜着也是这样……” 桑湉与厉桀初初搬来日本时,星野丰曾跟她约略讲过桑湉母女的恩怨,目的无非是提醒女儿:与桑湉一起时,对“妈妈”这个敏感话题能绕则绕。 半晌,星野薰轻道:“我不问湉酱就是了。”拈起茶几上的手机,星野薰说,“我先回房了。” 她在水边呆一天,又心急火燎地熬了一傍晚,这会儿浑身骨头都像要散架。 然而迈出去的腿又顿住,星野薰几番挣扎还是回头道:“爸,上次我跟您吵架,说的话您别介意。我……从没觉得您只关心湉酱不关心我,也从未吃过湉酱的醋……其实,您很棒,不仅是个好父亲,同时是个值得交付的好男人,无论是对欧吉酱还是对湉酱……” 期期艾艾星野薰说完一扭头回房了。 星野丰拉开厉桀对面的餐椅坐下久久凝视他。 渐渐星野丰细长流光的双眸浮漾一抹岁月的感伤:“老友——” 因为厉桀听不懂日语,星野丰遂换了英语对厉桀低声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桑湉在浴室里消磨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她不止泡了澡,刷了鞋,洗了衣物清理了卫生间,还敷了面膜涂了护肤品。 最初的饥饿过劲儿后她内里胀胀的什么都不想吃。亦不再觉得累。她只是不想闲下来。 浴室门没锁,星野丰“夺夺”叩了两下门后,“嚓”地把门轻拉开。 美杜莎探头探脑在外头拿湿漉漉一双黑眼睛瞅桑湉。 星野丰倚着门框柔缓道:“不管怎样也要吃东西,除非你明天不录节目了。” 呵,是,答应吴越要拍的封面照片还没拍,吴越交待她念的宣传稿她亦没有背。她父亲这个点儿已经睡下了,但她还没对他道晚安。 能给她任性的时间那么少。她并无遁逃的余地。 餐桌上的食物明显热过了,淡盐少油的一小碗水煮牛肉丸,一盘柠檬蒸鳗鱼,一小段煮玉米,一小碟煮秋葵,一大杯鲜牛奶。 这份量若在往时她只能吃个五分饱,今天……显然星野丰按着她状态,特意弄少了。 桑湉吃得很安静,乌浓长睫半垂掩尽眸光。 星野丰坐在一旁慢呷一盏玄米茶,直到她把最后一滴牛奶都喝净。 “是你母亲找你了么? 分卷阅读11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星野丰稳重平和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听来真是种安慰。 桑湉说是:“她在日本——大概从英国那边一路查来的。” 星野丰给自己续了一盏茶。水细细注入杯盏无声无息。茶盏沿口腾起袅袅的水汽。 桑湉说:“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初,我没猜错,他二次发病了。” 星野丰执壶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震:“你母亲还想让你捐出一颗肾?” 桑湉一哂:“一颗哪里够。” 星野丰深吸一口气:“……你弟弟病情加重了?” 桑湉垂着眼睛道了声是:“当年我走后,他拖了两年半才做得肾移植,做的时候双肾都衰竭了。这次复发也一样,要做移植还得两颗一起做。” 放下茶壶,星野丰再开口已恢复了不动声色的平静:“你母亲目前,一颗合适的肾|源也没找到么?” 桑湉说:“嗯。” “所以她找你也没用是么?” 桑湉说:“嗯。” “那她找你做什么?” 桑湉简短概括道:“发疯。” 概括完她挑唇笑了笑,漆黑双眸绽着冷诮的光:“她还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更歇斯底里。隔着手机我听见她在摔东西。呵,反正沈家有钱,凭她摔什么都赔得起。” 沐浴后她依旧习惯性穿着男款长襦袢,靛蓝棉麻质地因洗了太多次显出织物特有的熨帖。香槟啡色鬈发难得没拢没绾披了一脊,颊侧几绺碎发愈衬得一张脸细致小巧。 这让她总算少了点凛冽与攻气,连那淡漠神情亦仿佛是色厉内荏的伪装。 星野丰默了默:“你是怎么回来的?” 桑湉:“跑回来的。” 果然。星野丰想。尽可能把所有力气消耗光,于是焦躁不可能,愤怒不可能,仇恨不可能,殃及旁人与失眠亦皆不可能。 无可否认这法子很桑湉很有效,就是对自己太狠了。 “我想明天带桀回东京。让加濑也过去。” 推给她一碟切成薄片的火龙果,星野丰温声同桑湉商量着:“既然你也说你母亲比以前更歇斯底里了,我认为,桀到我那里去住,是眼下最明智地选择。毕竟你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桀没有。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桀身边。” 桑湉不语,老实说时隔多年再次见识到柳琳琅的疯,深藏于记忆一隅的恐惧有一瞬的确被激起。仿佛她又是曾经那个稚弱幼小的女童,缩在她爸的怀抱里,怔忡颤抖地目睹她妈妈把家里砸得稀巴烂。 然后隔一会儿,最长不过隔半宿,她妈妈又哭着对住他们两父女,说她没有不爱他们说她不能失去他和她…… 她是那么美,那么美,美人的眼泪与忏悔,是博得宽宥最好的利器。 可一次次原谅换来的无非是她再一次发疯,并且,你永远无法预测到,她下一次会疯癫成什么样。 所以星野丰的提议,是她合该接受的。 只是心却仿似骤然缺一角,说不出的空落与难过。 见她半晌不搭茬儿,星野丰继续柔声劝:“就当你是安心备战接下来的矶钓赛与预选赛。” 桑湉说:“可爸每晚饭后要散步,轮椅进进出出等电梯,太不方便了……” 星野丰莞尔着打断她:“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让桀和加濑去我世田谷区的房子住。” 星野丰收入不菲,又有昔日钓鱼攒下的丰厚奖金,是以厉桀两父女初到日本,他就于世田谷区买下了一幢别墅,那别墅闹中取静,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院子堪称宏伟。 可惜桑湉后来执意要去H市,他便空着别墅,另租了一套毗邻任教学校的高档小区公寓楼住。 “但您上下班未免太远了……”桑湉喃喃作最后的挣扎。 星野丰失笑:“从世田谷到新宿,远能远哪儿去?好了你听话,等下我告诉加濑,让她尽量提前准备一下去东京。” “老师,”倏然抬睫桑湉望着星野丰,眼底一霎奔涌浪聚着让人心悸的狠戾,“我并不怕与她同归于尽。反正,很早之前我就已累了……” 声音低下去,她佝偻着身体慢慢缩靠在餐椅背,眸中狠戾消弭漫漶深深的颓索:“爸这样……其实也很辛苦吧?与其虽生犹死无知无觉地熬着,不若大家都解脱都痛快……” “混——蛋!” 大手骤然掐住她肩头,星野丰疾言厉色斥:“你说什么浑话呢!不过是稳妥起见让桀暂且去我那儿住一住,身为人女你竟然敢说这么丧气的话!如果累了你就歇一歇,或者干脆听我的找间学校去念书!这么多年没人逼着你扛下这一切!是你非犟着要做职业钓手赚快钱!怎么我给你压力让你觉得你和桀是负担了吗!还是我没给过你选择?桀一直在很努力地恢复着,你又凭什么说放弃?想想桀含辛茹苦一手带大你,你就不惭愧?!” 星野丰越到后来越生气,整张脸都写满了勃然的怒意。 隔着房门星野薰瑟瑟发抖地犹豫,要不要冲出去救桑湉。 分卷阅读11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美杜莎呜呜低咽着贴过来,湿漉漉的黑眼睛哀求地望着星野丰,边狂摇尾巴边用前爪轻挠他裤脚。 桑湉垂着头,说:“对不起,欧吉酱,我错了——” 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那些刻印于生命原初记忆里的嫌弃与漠视。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难道十个月,都不够终止一个错误的诞生么? 桑湉一道歉,星野丰立马软下来,旋即自觉他呵责太过了。 掐住她肩头的手松开,星野丰长叹一声问:“有没弄疼你?” 桑湉摇摇头,说:“没。” 警报解除扒着门缝听壁角的星野薰放下扑扑乱跳的心,美杜莎亦不再挠星野丰裤脚。 星野丰沉默地一下下揉着桑湉肩,一如所有暴怒出手后的家长,隐忍着懊悔与心痛安抚熊孩子。 被他掐过的肩膀并不如何疼。让桑湉疼的是星野丰随之而来的温柔。 那温柔切切沉沉地缓慢填补进她心角的缺口。 自厉桀出事后,无疑他是她精神上最大的倚靠。 “欧吉酱,”桑湉哑着喉咙说:“请您别生气,我不会再有那样的念头了。” 从凌晨四点折腾到现在,饶是桑湉体力惊人亦已吃不消。此刻她腰背佝偻下去后再没挺起过。苍白的一张脸,有惶惑有愧怍。 这模样好像她小时候,像她尚未打磨出坚硬铠甲的小时候。 星野丰心疼得不得了,温暖干燥掌心扳起她头迫她正视着自己:“湉酱,有那样的母亲,不是你的错。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你也毋须为他的病或命负责。” 不愧是看着她长大的,星野丰一语道破她心魔。 桑湉双唇翕动无声说:“我明白……” 错的不是我,被命运按上血手印的却是我。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 姑娘长大了,亲近要有度。几番犹疑星野丰一臂将她环在怀抱里,另一手轻轻抚着她丰密柔软的发。 他不吸烟不饮酒,有良好节制的生活习惯和健康的体魄,因而他身上靠近了会闻到一股清洁肌肤与须后水的味道,凉凉的沁沁的,似雨后清晨的苍柏林。 这味道桑湉很熟悉,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星野丰就不再轻易靠近她。 原由她倒是懂,可她依然很怀念,这样她就将头朝他胸膛拱了拱。 星野丰心里涌起大片的戚伤,细长双眸恻恻流转明澈柔慈的光,他说湉酱:“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不坚强。为什么你偏不听我的,执意要刀客雪地夜行般,独自肩负起所有?” 桑湉没说话。 头顶星野丰又说:“再退一步讲,你还有欧吉酱,日本也不是沈家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桀——你安心呆着别害怕。” 这一刻这一幕恍似发生过,桑湉想了想,呵,那是十年前她爸把她从沈家抢出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晚都会于噩梦中惊醒。如果恰逢她爸有事没在她就赤足跑到星野丰的帐篷或房间里,尔后听他一遍一遍镇定自持地对她说—— “湉酱别怕,这里不是沈家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湉酱别怕,欧吉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宫崎屻:这是情敌咩? 星野丰:不,我不会允许湉酱跟一个老男人在一起。 桑湉:老师您哪里老了呀? 星野丰:混帐,闭嘴。 ☆、第 49 章 次日的拍摄很顺利。从早六点集合起,不到下午两点钟,吴越派来的俩摄像就喊:“可以收工喽!” 于昊派来的摄像丙一听,亦从善如流关掉摄像机。 他们此刻在月琴湖底岸一个遍生苇草的缓坡处。 星野薰一早回校上课了。 苍漪屁股底下坐一张渔具店老板友情提供的带伞台钓折叠椅,手里捧一杯抹茶冰淇淋,别提多惬意。 苍海拈着竿正兴致盎然用JIG钓翘嘴,嚷着:“我还得钓一会儿!” 桑湉开始收钓具。 服化小跑凑近前儿,说:“桑小姐,吴总吩咐这些衣服都归您。” 这两天桑湉换的各色服装加起来共七套,大都是NOEBY即将上市的新款,另有一条进口大牌涉水裤,总价大概人|民|币三万多。 不过桑湉并不想占便宜,故而麻溜儿褪下上身的防晒衣,桑湉说:“告诉吴总,好意心领了。” 服化张张嘴:“可是桑小姐……” 桑湉摆摆手,将防晒衣仔细叠好塞到服化怀里头,又开始脱涉水裤。 三名摄像极有默契地别开眼。其实不用,桑湉里面穿着一袭豆青半袖高腰小脚连体裤。搭配的鞋是同色系小牛皮平底手套鞋。 雨过天晴,她白得发光的一张脸,不过涂了层珊瑚色橘粉唇釉即灼若芙蕖出渌波。天然香槟啡色鬈发依然束成利落高马尾。整个人既飒飒 分卷阅读11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挺屹又轩轩然若霞举。 苍海余光瞥见不由想:亏他昨夜与星野薰微信小窗得知桑湉一路跑回住处后,还担心她今天能不能录节目。孰料她不但如期出现状态还贼拉好,哪有丁点儿昨日的透骨倦厌与颓唐? 服化是个出柜的gay,毫不掩饰对桑湉的欣赏——嗯,gay嘛,总是爱与攻气十足的美女做朋友。 接过桑湉抖净水珠的涉水裤,服化说:“这裤子可是Simms的哦,一条就要八千多人|民|币呢!”他的意思很明显,白给的为什么不要哩? 桑湉笑了笑:“涉水裤我有一条PROX的,多了也没用。” 服化顿足叫:“这世上竟有人嫌衣服多?” 苍漪这时插嘴问:“PROX的涉水裤多钱呐?” 桑湉平静道:“日本买的话,人|民|币两三百左右。” 苍漪哈一声笑出来,她理解服化的惋惜和困惑了。 服化嘟了嘟斩男色的唇,幽怨地嘀咕着:“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桑湉一莞尔,她岂止这些衣服不想要,NOEBY之前寄给她的五支样品竿她也不想留。 她跟NOEBY签约,是凭本事挣钱,再多的就是负累、是人情。 或者可以这样说,她承认自己有欲|望,同时又惧怕被过于庞大的欲|望所掳获。 她本质上是个心灰意冷的人,物给不了她宽慰。 将竿上的轮、饵拆下来,净竿统统收拢进竿包——竿包亦是NOEBY 随竿寄到的。 桑湉对服化说:“麻烦你把这些也给吴总带回去。” 轮和饵是桑湉自己的,蹲下|身她逐个轮子套上天鹅绒轮袋归置在轮包里。随着动作她颈间皮绳子拴的海蓝宝石熠熠莹莹掉出衣领子。 苍漪一眼瞟到问:“咦,湉酱,你这项链哪儿买的?” 两天下来苍漪早同桑湉混熟了,跟着星野薰一起湉酱湉酱地叫。 桑湉“啪嗒”扣上轮包答:“我爸以前同事送我的。” 苍漪蹦蹦跶跶蹿到她跟前儿:“石头成色好漂亮!” 服化亦抻着脖儿端详品评道:“就是绳子有点长,再短点,短成Choker就好了。” 桑湉又是一莞尔:“还是这样吧。” 尺八吹奏的古曲蓦地响起来。苍海持竿的手一哆嗦。 草!苍海骂自己,你特么这是作病了? 边骂他又边暗暗地担心,怕柳琳琅再起幺蛾子。 所幸桑湉这通电话对答很正常,尽管她说的日语苍海听不懂。 挂断电话桑湉没把竿上拆下来的拟饵收到饵箱里,而是问苍海:“你还钓么?钓的话这些饵给你。” 苍海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你这就回去了?” 桑湉点点头:“我跟老师定好等下送他和爸去东京。” 有鱼吞饵,苍海回轮收线收着收着卡底了,桑湉一把握住他手腕,带着他挣离障碍物。 苍海眼神复杂地侧眸望着她,他今天始终没机会问问她。稍犹豫,他轻声:“为什么去东京?” 桑湉同样轻声答:“防患于未然吧。”旋即自嘲地掀掀唇。 “那你呢?”苍海又问她。 翘嘴红鲌带起水花一片片,桑湉松开苍海的手腕:“我爸去老师家暂住,我带美杜莎回家。” 苍海把鱼嘴里的钩摘掉:“你自己……没问题么?” 桑湉笑笑:“能有什么问题呢。” 翘嘴直接扔进活鱼箱,苍海连称重的心思都没了:“我觉得,你也去星野先生家住比较好。” 桑湉摇摇头:“月底矶钓赛和AOTW预选赛之前,我每天得练习。” 当初之所以落脚H市,看重的就是其丰富多样的水资源。而这条路既踏上,就断无半途而废的理由。否则,她何以带着她爸去寻找梦中的伊西朵拉城。 五枚JIG拟饵一字排开在苍海脚边的饵箱盖,桑湉说:“我走了。” 苍海叫:“嗳,你自己当心啊!” 桑湉说:“嗯。我会的。” 苍海迟疑着又说:“要不,我哥那边你别去了吧。” 桑湉微微一哂道:“两天十万呢,不去才真是傻。” 自饵箱里翻出六七盘打好碳前导的PE线,桑湉递给苍海道:“你GT结打得太糙太马虎,hold不住这里的鱼,这些你也拿去用着吧。” 这几盘PE线是最好的牌子,一盘就能买一条PROX涉水裤,再加上那五枚JIG饵……苍海哪儿好意思接。 桑湉把线盘亦搁在他饵箱盖。苍海说:“等会儿我把钱微信转给你。” 桑湉背起饵箱和轮包:“不用了。”又道句再见转个身就走。 苍漪恋恋不舍道:“湉酱你不陪我们了?” 桑湉对同性一向好相与,回头望着她温和道:“等过阵子我去国内再找你。或者你什么时候来日本,只要我有空,都可以陪 分卷阅读11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你。” 跳上路亚艇,她发动引擎朝大家挥挥手。 风吹青苇簌簌响,她远去的背影衬着月琴湖阔大的水面,既孤单,又悍勇…… 很多年以来,人们皆道桑湉照顾厉桀很辛苦。实则他们不晓得,厉桀才是桑湉得以强壮的源点与支撑。 不能说桑湉乐在其中,然而家里一旦没有了厉桀,独处时难明的焦燥和失落,仿佛生命亦处于无边的岑寂。 一如修行。 呵,修行。 于是桑湉投入更多的精力练体能、练拳脚、练钓技。 每天她依然凌晨四点自然醒,吃罢早饭留够狗粮猫粮即出门,午饭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吃自备的便当,下午三点回家打扫卫生侍弄庭院的花草;尔后洗澡更衣带上当天的钓获坐新干线去东京,在星野丰世田谷区别墅附近超市买蔬菜和水果;五点钟摁开别墅大门的密码锁,让已上岗的加濑去休息。 做好晚饭等星野丰和星野薰回家后一起吃。饭罢她陪厉桀在园子里散步。直到厉桀睡下她再坐新干线回H市。 如此往复星野薰心疼她太奔波。 星野丰却说——由她吧,她觉得好就好。 如此往复到第六日,早起即落蒙蒙细雨,至午变小雨,到桑湉打完拳,雨势已滂沱。 坐在拳馆的更衣室,桑湉决定不换衣服了,从双肩包里翻出手机,手机里有星野丰的两个未接来电,一条Line上他发来的信息;告诉她:『今天别来了。』 桑湉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半晌回:『好。』 星野丰很快又发来一条Line,问:『刚刚在做什么?』 桑湉:『多人MMA训练。』 怕星野丰不明白,她旋即解释道:『5 VS 5,规则借鉴修斗,以一方团灭另一方为胜。』 星野丰:『……那不就是打群架么?』 桑湉被星野丰逗得忍俊不禁:『区别还是有的,比如团队配合与战术什么的……』 星野丰下一秒干脆打了电话来,张口即问:“有没受伤?” 桑湉语气轻快道:“没有。” 星野丰静了静,似在判断桑湉有没有说谎,桑湉说:“一对三我都能赢,有队友的情况下,更不可能吃亏了。” 星野丰哼了声。桑湉问:“老师,您这会没课?” 星野丰说:“马上上课了。” 桑湉说哦:“那您赶紧上课去吧。” 电话挂断,她望了望窗外的倾盆大雨,随手点开了微信。 她最近越来越习惯有事儿没事儿进群里瞅一瞅,仿佛那热闹能驱散自己的孤单。 群成员又有增加,于昊到底把吴越拉了进来。原本桑湉对吴越的印象是蛮端方稳重一Boss,没曾想,隔着网络吴越也挺皮。 他们今天的主话题是饭局。 饭局的起因是云冰湖俱乐部即将开业,苍灏花钱请“开心垂钓”造势,电视台派的人恰巧是褚轻红和陈凯,苍海当仁不让负责全程陪同。 褚轻红和陈凯坐高铁,再有一小时到S市。范晓光亦被叫上了。 老丁傅衍苍漪知悉,二话不说举手报名。又赶上吴越到邻近出差,定好晚间过去与他们会师。 剩下的于昊酸溜溜预祝大家吃好喝好。 星野薰课间溜上来,悻悻然表示了一番羡嫉恨。 桑湉逐条听完语音,甫关掉群聊页面褚轻红就小窗敲她:『桑桑,你寄的礼物我上午收到了。谢谢你,桑桑。』 她早前拜托苍海给桑湉带的礼物是她所在地区今年新采晾晒的春笋干,桑湉拿到星野丰家后,每顿泡一点,同五花肉一起烧,做出来的笋干红烧肉,极味美极鲜嫩,星野两父女和加濑,特别喜欢吃。 以致桑湉思度了许久都想不出该回赠褚轻红些什么好,后来只得买了一大箱面膜寄给她。 论心意,算是她偷懒了。 褚轻红已适应了桑湉不及时回复她微信,径自又发来句:『下个月云冰湖俱乐部开业庆典,听苍海说你也会参加?』 桑湉输入法切换成中文,写:『是。』 褚轻红秒回一个大笑脸:『桑桑,你在啊!』 桑湉:『嗯。』 褚轻红:『我们台给苍海做的专访,也安排在那两天,很快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桑湉:『嗯。』 褚轻红:『我明天去录宣传片,顺道踩盘子,看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带你去浪啊!:)』 桑湉:『好。』 褚轻红:『桑桑,好期待跟你再见面耶!』 桑湉:『我也是。』 回想她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大都对她怀揣善意,这使她尽管冷灰基调难改,仍时不时被温暖浸绕。 或许,这可理解成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以免她过于封闭隔绝,以免她过早沉沙折戟。 谁知道呢?反正桑湉能做的无非是——尽可能不辜负。 分卷阅读11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也小不了,天边墨云翻涌如浪聚。 桑湉坐够了,套上雨披跨上大前三角硬叉山地车往家骑。 刚好是逆风,暴雨如注狠狠拍在她脸上和身上,没一会儿,岂止帽兜里的头发、雨披里的衣裳全湿了,连鞋窠都灌了水。 桑湉索性眯缝着眼睛慢悠悠骑,暗庆自己头出门时,把窗连同檐廊外沿那圈木格玻璃门统统关上了。不然,才打蜡没几天的地板又得好一通收拾,那工程不可谓不浩大。 山地车总算拐进她家所在的小巷子,远远的桑湉瞧见她家敝旧低矮木头院门外,有一人静静撑伞伫立。 那人很高,隔着雨注桑湉首先确定是个男人,穿一件深蓝色雨衣,没戴风帽。 他撑一柄伞面极大的黑伞,另一手拄手杖,腋下夹只形状扁狭的皮匣,脚上是黑色高筒雨靴。 她已狼狈如落汤鸡。他却仍似前次来访时清贵雍雅。 随着山地车越骑越近,他隽秀如画的脸庞蓦地漾开一抹朗润欣喜的笑。 而就是那一霎,桑湉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个疾雨滂湃天地变色的日子里,她并不抵斥再见宫崎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 50 章 霓虹国气候具有典型的海洋性特征,H市尤其高湿多雨,故而桑湉搬来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手动挖了排水渠,是以即便雨下这么大,她家院子也未曾积水。 檐廊玻璃木拉门后,美杜莎乍见小主人急得打磨磨。几只挤在犬舍里避雨的流浪猫,亦纷纷露脸冲桑湉喵了喵。 将山地车停靠在院墙根儿,桑湉又顺手扯了扯她临走时压在犬舍上的防雨布。有亲人的猫咪这时伸了爪子轻挠她的腿,她回之以温柔地一抚。 犬舍上除了防雨布,还装有避雷针,宫崎屻上次来没注意,此刻不由笑:“桑桑心好细。” 桑湉没搭腔,只侧身默默搀住他——雨天路滑,她唯恐他又摔倒在她家里,一次两次的,那她真就粘包赖了。 宫崎屻一脸受用的样纸,同时体贴地把伞使劲往她这头儿让,桑湉说不用:“我反正已湿了。” 夺正常的一句话! 不知怎么又搔到了宫崎屻诡谲的笑点。 一时他笑得花枝乱颤,倚着桑湉步子都忘了迈。 桑湉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斜挑的目光不经意瞥见他黑伞下头的锦锈——有笑着的太阳公公和胖青蛙,有盛开的花朵和藤蔓,有斑斓的蝴蝶和龙猫,有卡哇伊的小姐妹与浆果…… 这伞居然是吉卜力美术馆出品的《龙猫》同款! 并且,听星野薰说已然是绝版! 桑湉太意外,不禁多瞄了两眼,宫崎屻察觉后笑眯眯问:“桑桑也喜欢宫崎峻的动画么?” 桑湉淡淡移开眼:“还行吧,陪薰酱看过些……” 又留意到他穿的雨衣是Stutterheim经典款,以前一同出海的一位钓友嘚瑟过。雨靴则是Aigle的,标致性黑筒红边全手工打造,早年她妈妈有一双。 下个雨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嚜? 桑湉不无嫌弃地腹诽:真是够骚|包! 骚|包的某人记性很好,上了台阶即放下手杖:“我脚已恢复得差不多——”意思你不用费劲擦手杖了。 倒是桑湉认真苦恼了——她一身水涝涝的,搁往常必须脱了衣裳才能进屋,现在边儿上却杵着个宫崎屻…… 话说,是撵他走人呢?还是撵他走人呢? 她难得为什么事纠结,这表情落在宫崎屻眼里,宫崎屻遂问:“怎么了桑桑?” 桑湉暗暗叹口气,作为一名轻度洁癖强迫症,她也很无奈——算了算了,人都进来了,后悔也忍着。 推开檐廊玻璃木拉门,她让宫崎屻先进,自个儿随后迅速闪身而入、利落掩妥门。 同时她对美杜莎喊:“毛巾!便利袋!” 美杜莎得令,biu地蹽进屋。 宫崎屻一头雾水ing~ 及至美杜莎嘴里叨着一条大毛巾和一沓便利袋又biu地蹽出来,宫崎屻方了悟地爆笑出声。 桑湉一个眼风飙过去,边脱雨披边凉凉道:“做不速之客也罢了,还挑了个这样的天儿,会让人双重困扰,你还好意思笑?” 宫崎屻忍俊:“是是,对此我深表歉意。” 桑湉脱完雨披脱鞋脱袜脱武馆统一发放的练功裤:“希望下不为例!” 宫崎屻很非礼勿视地撇开眼:“好好,下次我一定提前知会你!” 桑湉哼了声,想说“你还是永远别来了”,转念一想那这一次又怎么说? 她有理由不让他进门的,实在说不通还能揍跑他,但害怕在这样一个雨天没着没落地呆在没有爸的家里,让她终究默许了他进门。 所以承认吧,你所谓的坚强并非坚不可破,面 分卷阅读12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对蚀骨的孤独,你也有俯首称臣的时刻。 那么多说无异于矫情。 ——不如闭嘴! 呼啸的风声雨声火箸风铃激吟声被玻璃门隔绝在外。檐廊从门到玄关一隅桑湉脱完练功裤又开始脱湿嗒嗒贴在身上的练功服。她里头还有一套运动短裤和半袖运动T,虽然也湿了,好歹没淌水儿。 而宫崎屻撇开的目光到底没忍住悄悄溜了回来,一瞟到桑湉逆天的大长腿,他就再也没法儿继续装君子。 这是一双没有任何瑕疵的腿,不仅修颀笔直连膝盖都纤巧到完美。可这双腿的主人似乎于此并不care,所以她拿这双腿当武器—— 大腿上小面积的瘀青分明是对敌时卸力所导致; 迎面骨与足背上的紫痧不用说是发狠踢人留下的痕迹; 髌骨同样有紫痧还有一小排细小的结痂,那是抓住对手头部用力下压以膝顶撞时被对手牙套嗑破的。 还有小腿内侧一条条的红痕,是做“断头台”予对方脖颈以绞杀。 还有哪儿还有哪儿? 还有她裸|露的小臂和肘弯亦有不同程度的瘀青紫痧与结痂…… 力的作用从来是相互的,并且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 在只戴一副牙套一双搏击手套作防护的MMA世界,哪怕你K.O遍所有对手,肉身承受的痛楚也会让你明白——上帝在某些方面,还是公平的。 而再看她此一时此一刻,半蹲着仔细收捡湿衣物的模样可有分毫狠戾? 她运动T薄薄衣料下伶伶两扇蝴蝶骨甚至令人有怜意。 毛巾包裹住湿发,她微抿的双唇和微蹙的眉头替代了她惯常的冷漠,此一时此一刻,她不过是个厌恶水渍的孩子。 霓虹人极少过问他人的隐私,纵令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同学亦谨守界限。 不过厉桀与桑湉这一对父女情况太特殊,以致宫崎屻在得悉厉桀不在家之后,按捺再三终是问:“厉桑去哪儿了?” 彼时桑湉已匆匆沐浴过,鬈发半干编了条松松蜈蚣辫,露出饱满额头及发际线正中一点漂亮的桃心形美人尖儿,素颜,穿一件黑色一字领套头针织衫。 这样装束的她,貌似又恢复了硬净,与宫崎屻对坐于起居室升降式榻榻米,距离感昭然若揭。 不过她待客礼仪是一丝不差的,非但给宫崎屻备了热茶,还摆了碟厉桀的pocky巧克力棒做茶点:“爸去东京星野老师家小住了。”她淡淡回答道。 宫崎屻没再问。怪不得他觉得桑湉今日同以往有些儿不一样,仿佛一个挺立了太久的人突然塌了一口气,并眼底有几不可见的空寂。 慢慢啜了半盏茶,宫崎屻忽笑道:“桑桑喜欢尺八是不是?” 许是外头雨势太喧嚣,寡言枯坐太难熬,桑湉执壶为他续上茶后竟然道:“我爸刚来日本时,住东京一家康复疗养院,疗养院每天下午都有人在园子里吹尺八。后来我去看,吹奏者是一位穿和服、坐轮椅、双腿截肢的老伯伯。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喜欢,就是偷偷录了他吹的曲子在手机里,设成铃声后一直没有换——大概,也是听惯了。” 她嗓音天生低沉中带点哑,说起日语完全不若日本女孩儿的或软萌或爱娇,面部表情亦欠奉,却别有一种冷肃的攻气与性感。 宫崎屻静静望着她,片刻,道:“我给你吹尺八好不好?” 言罢不由分说捧起他带来的扁狭皮匣。 桑湉讶异抬眼,原来,皮匣里放着两管尺八。 一者孔七,一者孔五,竹色雅润如玉,歌口镶象牙。 于这种乐器桑湉知之寥寥,却也一望即知是好物。 只是……宫崎屻吹尺八? 这画风是不是与他有些违合啊? 然她又如何了解他?谁又规定暴力团成员不能爱雅乐? 桑湉神色复杂地盯着宫崎屻,宫崎屻迎着她目光轻浅一笑。 下一秒他拈起那管五孔尺八,凑唇悠悠吹起来。 当熟悉的旋律袅袅弥荡于屋宇,饶是桑湉心境再荒芜,亦不禁哧地笑出声。 好吧,在这样一个风雨寂寞天,听如画美男用尺八吹《天空之城》与《幽灵公主》的主题曲,除了赏心悦目和养耳,她还能说什么呢…… 宫崎屻尺八吹得再好听,也不可能一气儿不歇吹上一下午。而不算熟稔的两个人,接下来若还想搭伴儿的话,就总得找些事来做。 做啥嘞? 桑湉在这方面根本是零想法零经验,宫崎屻遂提议:“诶,不如我们看会电视吧?” 桑湉无异议,不过——“看什么?” 宫崎屻心说我倒是蛮想跟你一起观赏我国各式各样动作片,但估计话甫出口你就会把我牙打掉:“钓鱼节目怎么样?” 桑湉:“不看。他们钓得没我好。” 宫崎屻呵地一声笑,他还偏稀罕她这耿直劲儿:“那……UFC?” 桑湉:“也不。看别人 分卷阅读12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打没意思。” 宫崎屻:“……那你平时爱看些什么节目呢?” 桑湉:“我平时没空看电视。” 电视揿开,宫崎屻说算了:“我调到哪台你有兴趣叫停就是了。” 结果调来调去恰有一台在放《龙猫》,宫崎屻一见就乐了。这也太巧了吧? 再一瞄桑湉那表情,得,他直接放下了遥控器。 俩人儿于是一起看《龙猫》。确切讲是桑湉专注于《龙猫》时宫崎屻隔一会儿觑觑她隔一会儿觑觑她。 她有一张惯常冷淡的脸,野生斜挑长眉尤其自带睥睨,然而当电视屏幕里胖嘟嘟龙猫与小姐妹嬉戏的时候,当大猫车从天而降惊艳亮相的时候,她一边轻轻抚摸着美杜莎的脖颈毛,一边不自知地露出一抹天真柔软的笑。 至片尾曲放出,已是下午四点钟。 豪雨初收,天上橙红靛青云彩大朵大朵奔涌逸动。 桑湉把起居室外檐廊木格玻璃门拉开,含着水腥味的清凉空气霎时萦绕鼻端。 微风拂过,院内花木缀着水珠翩跹婆娑,水池里睡莲与莕菜叶子莹莹泛光。 宫崎屻从升降式榻榻米上起身,坐太久,他需要活动活动。 他还需要琢磨一下怎么继续赖在桑湉家。就听桑湉说:“你自己当心点,我去做晚饭。” 宫崎屻很惊喜,隽秀双眸一刹比云隙的阳光还明亮,却没忘对桑湉一鞠躬:“那就有劳桑桑了。” 桑湉回了他一礼,刚欲转身去厨房,搁在桌上的果6 plus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中国的手机号,仿佛是直觉,桑湉唇边慢慢卷起讥诮的笑。 接听键划下她用中文说:“喂。”没有自报家门亦没有客气地询问对方是谁。 电话那头沈世璁也远较柳琳琅干脆,他的声音仍一如从前般傲慢,上来即道:“你妈妈要见你。我等下派人去接你。” 桑湉讥诮愈甚一个字一个字回:“不嫌费劲么。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们。” ☆、第 51 章 说要留人吃饭却放了人鸽子,桑湉表示很抱歉。 宫崎屻大度地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下次你有空我再来一样的。” 他说完“下次”见桑湉并未有驳斥,不由欢喜又关切地问:“桑桑,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桑湉说不用。这种事,她只想自己解决丁点不欲让外人沾上边儿。 宫崎屻善解人意地一笑:“那我先告辞了。” 桑湉说行:“我送您到门口。”一手搀住他,她若无其事地问:“您到底没去医院看过么?” 宫崎屻说没:“去医院也无非是被医生告知回家慢慢地休养。” 桑湉又问:“今天这个天气,您的脚有没有酸痛?” 宫崎屻垂目望着她,轻轻说还好。 她大概自己尚未意识到,她突然转换的敬语,与彬彬有礼的问询,究其原因不过是,她此刻没走心。 院门外。 桑湉问:“您怎么过来的?”她没看到宫崎屻上次停在她家门口的黑色奔驰车。 宫崎屻没回答,而是把龙猫雨伞递给她:“送你吧,桑桑。我一个男人用着终究太花哨。” 桑湉摇摇头,轻笑直言道:“身外物,过于执着会让人有束缚。” 宫崎屻默然半刻没有再坚持,与桑湉互相鞠躬道再见。 院门关上。 宫崎屻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过来。他的车原本停在巷子另一端的拐角处。 为的,自然是营造雨中苦候的模样,以免桑湉看到他有车,毫无商榷地拒绝他进门。 坐进车后座。宫崎屻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巷子外大马路斜对过的紧急泊车带。 不大工夫,他看见桑湉自巷子口匆匆走出来。 雨后傍晚天微凉,桑湉外头套了一件黑色单排扣薄料中袖长风衣。 她个子高,瘦,风衣撑在她身上料峭而凛冽。头发重新梳过了,是扎得很紧的丸子头。斜背一只帆布运动包。脚穿一双黑色平底靴。露出的手上,戴着高分子聚乙烯纤维与高强金属丝制成的,防刀割、防静电、防微波的半指格斗黑手套。 “这是要单刀赴会么……” 宫崎屻喃喃自语着,透过贴着暗色防爆膜的车窗玻璃他望着桑湉大步流星的背影,命令司机悄悄尾随她。 司机做这事儿不要太拿手。桑湉也压根儿没留意宫崎屻的车。 走了约摸半条马路是一处出租车停靠站,桑湉径直上了第一辆候客的出租车。 毋须宫崎屻开口司机继续不着痕迹地蹑着前车。 宫崎屻手杖一下下敲着掌心思量着。 是出身决定的吧,宫崎屻在桑湉还未划下接听键时即敏锐察觉了她敌意。 接下来桑湉那通话漏音的破手机,宫崎屻连耳朵都不用竖,就听到对方是男人、说 分卷阅读12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得是汉语。 那么来电者肯定不是星野丰,从而可以排除厉桀出事的可能性。 苍海?抑或桑湉其他的中国朋友们? 呵,不,朋友不会令她在与之对话时,周遭空气都骤降了几个度。 这样的桑湉是陌生的,即便她在船上揍过他,但揍他时她不过是恼怒。 这样的桑湉又是熟悉的,无论她的装束还是眸底的肃杀,自小到大他都见识过太多。 他甚至能猜出,她的运动包里有武器。就像,就像在“海女丸”上的那一夜,长襦袢襟摆下,他与她甫交手,就知道她大腿内侧绑缚着匕首…… “呵,乙女,这里可是讲法制的国度。你这样杀气腾腾冲过去,会出乱子的……” 前方岔道左转弯,再行一段是H市的新干线车站。 宫崎屻沉沉澈澈嗓音叹了一口气:“所以不管是什么人威胁到了你,都让我帮你解决罢!” 眼见着桑湉乘坐的出租车减速停靠在路边,宫崎屻对司机简捷道:“跟着她,别丢了,看看她要去哪里。” 半个小时后,东京新干线车站。 桑湉随着人潮往外涌。 与她同一节车厢下车的,还有宫崎屻司机。见桑湉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小哥赶紧上了后头排队的第二辆出租车。 目送着绝尘而去的两辆出租车,于另一节车厢下车的宫崎屻在路边止了步。 他的奔驰留在了H市。不过没关系,自有另外的座驾和司机来接他。 另外的座驾也是黑色奔驰车。宫崎屻甫站定,坐在副驾的人已火速下来给他鞠躬问好开车门。 宫崎屻瞅都没瞅那个人,手杖腋下一夹钻进车后座,那张仿佛上天细细琢磨勾勒出来的俊颜,哪儿还有丁点面对桑湉时的谦润与蔼婉。 车门无声阖上。黑色奔驰平稳融入车流。 宫崎屻手机这时响起来。对方无论语气还是措辞都是毕恭毕敬的:“回禀少爷,您让我们查的查到了——刚刚给您说的那个号码打电话的是中国的手机号,机主叫沈-世-璁,今天上午到的东京。与他同来的还有四个中国男人。他们目前入住在代古酒店。” “哦?代古么?”宫崎屻唇角轻勾道。自从十几年前诛祭会致力于洗白,名下产业就包括十几家星级酒店。 对方说:“是,我已经让代古的松木密切留意那几个中国男人了。他们的其他信息,我尽快查明报给您。” “嗯,做得好。”宫崎屻淡淡赞许着。 前方十字路口右转,黑色奔驰撵上了前车。 再前面,就是司机小哥坐的出租车。再再前面,是桑湉乘坐的出租车。而她要去的地方,恰是往代古酒店的方向。 同一时间桑湉的出租车。 搁在风衣内袋的手机传来来电震动的嗡嗡声。 桑湉划开屏,按下接听键,苍海急急道:“桑湉,沈世璁去|日本了!” 他极少直呼她大名,是以尽管桑湉看不到他此刻的脸,也几乎能揣测他神情定是少有的凝重。 指尖轻轻叩着膝盖头儿,桑湉说:“谢谢。知道了。” 苍海叮嘱她:“你小心。不行也去星野老师家暂住吧?” 桑湉说:“好,我小心。”又说:“我没事,你跟轻酱他们吃饭吧。” 出租车距代古酒店隔壁的曦和医院尚有二三十米时,桑湉抬腕看了看表。 五点半。日与夜交割。正是日本人所谓的“逢魔时刻”。东京的夕阳又被流云遮蔽了。车窗外除了喧嚣,还有渐渐淅沥的斜雨。 桑湉出门没带雨具。有一瞬,不知怎么,她想起了宫崎屻的那把龙猫伞。下一瞬,她遥遥看到医院大门口并排站立的两名壮汉,他们穿统一式样的黑色西装,寸头,中等个,年纪三十五六。 桑湉当即让司机停车。她认得那是沈世璁的保镖之二。沈世璁当年一共有四个保镖两个司机,都是退伍兵。他们的容貌她或许已记不清,但部队里锤炼过的特质太好认。 付钱。下车。 两名保镖见桑湉笔直走近,略迟疑,亦双双迎上。 桑湉不待他们开口,率先道:“是我,桑湉。” 保镖甲视线在桑湉身上睃了圈儿。保镖乙说:“跟我们走吧。” 医院大门口人和车络绎不绝,桑湉向旁站了站:“去哪儿?”她问。 保镖乙说:“夫人要见你。” 桑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飞挺长眉愈扬起:“既然你也说是你们夫人要见我,难道不该是她出来么?” 保镖甲面色沉了沉:“你配合一点。”他对桑湉的戒备和抵触,简直不要太明显。 桑湉右手食指闲闲勾着运动包背带:“配合?怎么算配合?是跟你们进去算配合?还是等下乖乖接受医生检查算配合?” 保镖乙相对而言态度要好些:“桑小姐,夫人只是想见见你。” “所以我第一时间赶来了。”桑湉神情 分卷阅读12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流露罕见的柔软,豆沙喉亦一副好商好量的和缓:“这,是我自觉的礼数和教养。但你们夫人是不是也该表现出一点‘想见’的诚意呢?毕竟这个时候她找我,我很是害怕呢。” 言罢她垂睫笑了笑,如冷电青锋般的眸子竟迤逦出一丝妩媚。 保镖乙怔了怔:“桑小姐,你不要让我们难做。你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桑湉笑:“道理?谁规定我来就一定要跟你们进医院?至于难做不难做……或者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沈夫人,我在医院大门外等着呢。” 保镖甲哼了哼:“别跟她废话了!”左手倏然探出,这是要生拉硬拽了。 桑湉笑意愈盛:“啧,果然是很急——” 她双脚站得定定的,压根儿没有躲,待保镖甲指尖碰到她臂肘,她一把擒住保镖甲手腕,向里一带一扭侧身再一背,一个利落漂亮的过肩摔——保镖甲直到四仰八叉躺倒在两米开外的马路牙子上,尚兀自懵逼中。 出于职业本能保镖乙迅速做出了反应,毫不迟疑扑上前。 桑湉仍是等保镖乙近身了,出手了,方骤出一脚狠狠踹中乙左膝,乙左膝跪地右腿却顺势高抬踢向她,桑湉同样抬腿绕住他腿反剪着一锁膝。 不得不说她这么多年的钱不是白花的,这么多年的痛亦不是白受的,论临敌实战的机敏与力量,每一天都未雨绸缪从不间断的桑湉实是完胜沈世璁俩保镖。 尤其保镖甲这一言不合就强上的跋扈,更激出桑湉内里滔滔的战意。 “谁把你们惯得这么横?在日本也敢狗仗人势说动手就动手?”桑湉逼视着保镖乙,凉幽幽质问道,“我不姓沈,也不指着姓沈的活。沈家人的话,我想听就听,不想听,谁也别想强迫我!” 下一秒,她拧身下腿复一别,回手一拳砸偏乙下巴。 由于下巴是三叉神经丛分布密集的区域,一旦被暴击,人体会瞬起极其强烈的眩晕,所以MMA拳手最重要的一技就是防御自己的下巴及锁定对方下巴猛力K——如是,一声闷叫后,乙暂时性昏厥了。 曦和医院大门口往来瓜众全体傻眼了,有将出未出和将进未进的车辆亦减了速卖呆。 院子里,另两名穿同款黑西装的壮汉加快步伐跑出来。 桑湉撤腿后退站直拂了拂衣摆,瞅都没瞅地上两个人,只冷冷望定跑近的保镖丙和丁。 丙和丁一见甲乙的惨样儿,先架扶起了小伙伴。桑湉没下死手,甲和乙并未伤及到要害。 天光又黯下去一些。 沈世璁四个保镖,甲栽歪个膀子强忍住不揉腰,乙眼冒金星尚晕乎。丙和丁一脸羞怒与震骇。 桑湉静静恭候着,他们再出手。 这时,一路尾随她来东京的宫崎屻司机从出租车里走下来。 出租车后头的黑色奔驰车,司机和副驾坐的人也下来了。 他们与沈世璁的四个保镖一样,都穿黑西装,下车后沉默地在桑湉身后站定了。 桑湉警惕地回头扫了扫他们,视线一走一过间,她瞟见曦和医院隔避的代古酒店大门里,又有六个穿黑西装的人朝这边步调整齐地奔过来。 这阵仗…… 是暴力团要清理门户还是要火拼? 围观瓜众们瓜都惊掉了,有人已掏出手机预备要报警。 沈世璁四个保镖也蒙了。没听说他们老板聘了其他保镖呀?! 桑湉则讥诮地扯了扯嘴角。只要有星野丰,她并不担心厉桀往后无人管。 那么宁战死街头,勿降乎! 从代古酒店出来的黑色西装男,近前后五人默契地在桑湉身前围了个扇形圈,余下一人躬身撑伞去给奔驰后座开车门。 宫崎屻从容下车自己撑开他的龙猫伞,手杖笃笃点着地,踱到桑湉右侧将伞撑在她头顶。 桑湉:“……你怎么在这里?”换她一脸蒙圈中。 宫崎屻来东京本身没什么奇怪的,诛祭会的总部就在东京都。让她意外的是,居然在这个时间在这里见到他。 宫崎屻戏精附体状似无奈地一笑,沉澈嗓音温柔得似龙猫伞外的雨丝:“让你带伞你不带……” 说完这句他着意如宠如嗔地顿了顿:“这么不乖,我只好给你送来了。” 桑湉:“……” 黑西装男团1:“……” 黑西装男团2:“……” 瓜众:“……” ☆、第 52 章 最后一点天光被雨和云吞噬。繁华的东京都,霓虹闪耀,车灯明灭,瞬息已是另一番光怪陆离的景象。 曦和医院大门口,西装男团1与西装男团2无声对峙。 龙猫伞下桑湉目光笔直望着宫崎屻:“伞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宫崎屻说不:“桑桑,我不会让你单独留在这。” 桑湉蹙眉:“这是我的家事!” 日本人 分卷阅读12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最忌插手别人家务事,宫崎屻却毫不退让地道:“这里是公共场所,监控无处不在,一旦有人报警,警察几分钟内就能赶到。你能打又怎样?在日本,暴力是重罪!连我们雅库扎都不轻易当街械斗了,桑桑,难道你想进警局、留案底?” 桑湉不语。 宫崎屻继续好言相劝:“AOTW预选赛马上开始,如果你现在留了案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组委会都不会允许你再参赛。桑桑,想想你父亲,想想星野桑,你不想再现他们昔日的辉煌了?再想想你这么多年辛苦锤炼的钓技,这一时冲动,又值不值得?” 眼见着桑湉像敛翅的猛禽收拢起战意,宫崎屻弯腰俯首对她轻笑道:“我知道你功夫好,但动手真的没必要。不如我帮你把他们吓跑吧,我们诛祭会在东京都,有一万多会员呢,嫌这几个气势不够我再叫些人过来。” 说完他冲桑湉睒了睒左眼,明湛眼瞳泠泠笑意满是孩子般顽皮与烂漫。 桑湉绷不住,随着他一哂:“算了,我不打就是了。你也赶紧消停吧。在贵国,恐吓比打人一拳罪还重。”其实她何尝就想斗个鱼死网破呢?即便她来时做了诸般的准备。 宫崎屻很高兴,抬手掠了掠她鬓角:“乖啊,乙女……” 桑湉眼神一凛,宫崎屻连忙撤爪:“拜托,我手下人看着呢,给我点面子。” 龙猫伞下如同一个小结界。宫崎屻穿深蓝色Stutterheim雨衣桑湉穿黑色长风衣,他们喁喁私语颜值相当,衬着伞外城市的流光,夺目养眼似硬照。 诛祭会一众门徒俱眼观鼻鼻观心。 沈世璁保镖四人组,则剑拔弩张又踌躇不前。 两方人离得很近。突然一阵手机响,很普通的机带铃声,好几个人低头看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是保镖丙。来电显示沈世璁。他问人为什么还不到? 保镖丙支吾了下,答曰桑小姐拒绝进医院。 电话那头沈世璁冷嘲:“你们四个还‘请’不动一个丫头么?” 保镖丙噎了噎:“桑小姐,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 沈世璁打断他:“哦?还有谁?她爸?还是她爸那帮老外同事们?” 保镖丙吞吐道:“好像是这边黑道的……” 沈世璁咬牙,电话里都听得到他的切齿声,半晌,他说:“问问她想怎么样!然后,告诉我!” 电话挂断。保镖丙一抬头,正正对上桑湉讥讽目光。她什么也不说,就等着他开口。 保镖丙沉了沉气:“先生问你想怎么样。” 桑湉说:“我不进医院,要见我地点另选。或者,”她顿了顿,“地点由我选。” 保镖丙说:“你选——” 桑湉视线四下逡巡着。 一旁宫崎屻问:“找什么?” 他虽听不懂汉语,看桑湉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找跟人见面的地方么?去旁边的代古酒店怎么样?那是我们名下的产业——安全,幽静,不会被打扰。” 貌似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桑湉点点头。 十分钟后,代古酒店顶楼。 宫崎屻带桑湉来的是一间和式会客室。会客室足有二十几叠榻榻米那么大,却雪洞一样四壁萧然,唯一的家什是一张六人座榻榻米木桌。桑湉严重怀疑,这是他们会里首脑议事的地方。 宫崎屻上来前打过招呼,木桌此刻除摆好一套茶具外,另有几样和菓子。 “路上有没吃东西?”宫崎屻问桑湉。 桑湉唇角轻勾语带揶揄:“你手下没告诉你?” 宫崎屻一点不尴尬:“我没来得及问。” 会客室拉门轻拉开,一名穿和服的女侍者手捧托盘躬身而进。宫崎屻说:“你说过你不吃甜食,草翦又说你不吃米和面,这两样总没问题吧?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桑湉瞄了瞄和服女侍放下的两份食物,一份是章鱼烧,一份是菜碗木须。 老实说于宫崎屻这份细致与体贴,桑湉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既已经、正在受着人帮助,若再端着架着拿着,也太惺惺作态了。 于是她说不用,这两样就行。又道了句谢谢。 她也是真饿了,一碟八只章鱼烧她一口一个消灭得那叫利索。 宫崎屻盘腿趺坐单手支颐看得直乐,说桑桑:“虽然你挑嘴挑得厉害,却是我见过,最能吃的女孩。” 桑湉心说敢情,你国女孩儿当着外人面都吃得贼少! 好比星野薰,带到学校的便当盒顶多一只巴掌大。她怕星野薰吃不饱,曾特意给换了加长加厚便当盒。 可星野薰死活不用非要换回小只的,说:反正挨饿的又不光她自个儿,大不了回家使劲吃回来! 不过这种女孩儿间的小秘密,女孩儿知道就得了,桑湉才不会嘴贱泄露给一个大男人,遂道:“我胃大。” 宫崎屻噗一声,笑得整张脸似一幅染了漫天霞彩的画。 分卷阅读12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抬头瞟了他一眼,复埋头叉起最后一只章鱼烧。 宫崎屻笑够了,仍旧支颐望着桑湉吃东西。 他雨衣早脱了,上身是一件白色埃及棉的套头衫。套头衫不规则领口很有设计感,略宽大,袒一侧纤秀精巧锁骨窝,锁骨窝往下,他稍倾身即会若隐若现露一片斑斓的纹身。 桑湉下午就发现了。她尽量不让视线多停留。 菜碗木须有些儿烫,执着羹匙她一勺勺舀起慢慢吹着慢慢吃。 吃到还剩小半碗,宫崎屻问:“还要来点别的么?” 桑湉说不了:“我来这儿又不是为吃饭。” 她神情隐约一点自嘲,两口喝尽碗底蛋羹——柳琳琅,差不多也该到了。 宫崎屻宛转笑了笑,给她倒了盏蕨茶,他白皙双颊还晕着淡淡的爆笑过的绯粉,灯下看,当真如琢如磨般精致,如和歌俳句般隽雅。 他说桑桑:“等下我在外头,你有需要就击一下掌——喏,像这样……” 随着他示范,和服女侍进来收走了空碟碗。 待和服女侍退出去,宫崎屻又说:“桑桑,把手套摘下来吧。在我的地方,没有人能动你。” 桑湉垂着眼睛啜着茶,片刻,褪下了半指格斗黑手套。 宫崎屻夹手夺过,连同她放在身侧的运动包。 桑湉没阻拦,任他嚓一下拉开了包链。 一如宫崎屻所料,桑湉运动包里放着一把日式胁差刀——犀牛角刀鞘质朴无华,鲛皮刀柄玳瑁目钉青玉目贯,茶褐色柄绳,刀镡铁质错金,刀长一尺八寸,刀型削栋鹈首造,刃纹凌凌寒气逼人。 “多部信长,文久元年……” 刀镡上镌有制作者姓名和年代,宫崎屻一壁端详一壁缓声赞:“桑桑这刀真是好东西!” 桑湉平静回:“我只是觉得它用着很趁手。” “呵,”宫崎屻轻笑:“这么好的刀,不趁手才怪。”又问:“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桑湉说:“是星野老师送我防身的。” 宫崎屻咂咂舌:“他倒是舍得……可他就不担心你会防卫过当吗?” 还刀入鞘,他忽一径霸道起来:“刀是大凶之器,胁差刀,更是武士们用来切腹的。以后不许你带这玩意了——不吉利!” 桑湉默了默,视线落在澄泥烧制的知足茶宠上,再开口她低低豆沙喉,含一缕仿佛烈日灼心的倦恚:“不带着它,我会害怕……”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又有谁能全然无惧畏? 她那么努力的想变强,亦无非是对抗她的怕。比如怕自己与一帮男人穿行于苍茫大海间,突遇不测力有不逮束手无策。比如怕置身命运有违她意愿的裹挟,她不能宁为玉碎也不瓦全…… 承认这一点并不丢人。 “所以老师送了我这把刀。当然他知道我有分寸,不会轻易动用它。” 宫崎屻也沉默了,隔一会儿,方温声道:“你是女孩子,干嘛这么拚?你难道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喜欢你的人,他会为你做任何事……” 桑湉莫名烦躁起来,不耐地打断他:“我不要别人为我做任何事!” 眉心拧起一道小小川字纹,她像任性的孩子发脾气。 “是不是你们日本男人都这样?觉得女孩子只要会做料理会持家就行?顶好一成年就嫁个男人让男人养,每天俯首恭送男人出门、晚上俯首恭迎男人进门,嘴里说着‘您辛苦了’,发现男人鬼混嫖|妓也睁一眼闭一眼!” 这一手地图炮打得…… 宫崎屻却不以为忤,反倒愈柔和地望住她。 桑湉深深吸口气,双手交叠着撑住额头:“对不起,我失礼了……” 她冷静自持了十整年,即便厉桀刚出事那会儿也没乱过阵脚,孰料柳琳琅一出现就破功,她妈妈果然有魔力。 “我没怪你啊。”宫崎屻向一侧斜斜弯下身,头都快抵到膝盖了,挑着眼角向上凝视她。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都是睫毛精,宫崎屻睫毛也很长,长睫下他眸底闪着流萤一样的芒,熠熠驱散她阴霾。 而借着掌缘的掩蔽,桑湉到底捺不住好奇悄悄觑了觑他衣领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宫崎屻瞅着挺瘦的,没想到肌肉极壮硕。 胸膛上纹着浮世绘风格的刺青,嚣艳而诡魅。 那大片大片起伏的青蓝,象征波涛汹涌的海浪吧? 衬着嫣红一轮的旭日,旭日再往旁一点儿……那是……龙角么? “喂,乙女,”宫崎屻忽一笑,“想看么?想看我衣服脱了给你看好不好?” 自小到大从没为男人红过脸的桑湉一下子就面热耳赤了。 这特么真是好奇害她被抓包! 偏宫崎屻不知收敛抬手就给她来了个摸头杀:“到底要不要呢桑桑?要我这就脱给你看啦。” 桑湉用力扑撸掉他爪子。 宫崎屻一时 分卷阅读12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笑不可抑,宽大的不规则衣领越发滑落露一侧臂膊,他臂膊也有纹身,是腾腾燃烧的烈焰。 桑湉恼羞成怒说:“滚,再笑我揍你!” 宫崎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凑近了说:“来啊来啊,给你揍,别打脸就成!” 桑湉被他噎得拳头甫亮起,门外走廊远远传来击掌声。 宫崎屻转瞬收了笑:“你要见的人来了。” 桑湉亦刹那规整好情绪,饮尽茶盏中的茶,起身就要去开门。 宫崎屻扯住她,脆促回击了一掌,拉门从外无声渐敞开,门外和服女侍躬身跪坐着,长长走廊里,宫崎屻的西装男团2分列两侧驻守着。 走廊尽头电梯指示灯一层层次第亮起。丸子头扎太紧,勒得桑湉脑皮疼,反正不用动手了,她便索性解开束发的橡皮圈,香槟啡色鬈发倏的如海藻般柔逸披了她一脊,她随手掠了掠,明明该是极其撩人的妩媚,她却陡然气场凛冽如风雪。 电梯门开。当先两人是沈世璁保镖甲和乙。桑湉不是近视眼,多年钓鱼尤练出她犀利目力。只一眼,她就看清彼二人已换了干净的黑西装。再一眼,她看到他们身后款款而出的柳琳琅。 ——呵,妈妈,阔别十年,我们母女终于重逢了…… ☆、第 53 章 岁月对真正的美人总是格外恩宠。 同十年前比,柳琳琅并无甚变化,同十四年前比,亦未显老。 想想也是,她衣食无忧不事劳作,内服外用皆是天价贵妇级保养品,又有男人无底限地纵容与疼爱……她怎么会老?她如何会老! 哪怕她的儿子生命正垂危。 她甚至没化妆,素着细腻白嫩一张菱形小脸蛋。她佩戴的饰物也不多,唯一条简洁锁骨链。她梳蓬蓬俏俏没有刘海的碎短发,饱满额头发际线正中一点桃心形美人尖儿。三十八岁的她,乍一看,竟比桑湉还少女感满满。 望着这样的柳琳琅,桑湉不由想:所以她妈妈去嫁沈世璁真是嫁对了! 她想要的生活,只有沈世璁那样的抑或那个阶层的男人给得起。 若她还同厉桀捆绑在一处,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变成一朵食人花,吞噬掉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旋即她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才几个月大,就被送到一家私立幼儿托管所。朦朦胧胧有记忆始,每次从幼托所回家想让妈妈抱,柳琳琅都皱着眉头拨开她,不是嫌她身上有奶渍,就是嫌她手掌不干净。可柳琳琅也并不会为她洗个手换件衫,就只是单纯地拨开她,尔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则被一个英国老阿姨带到另外的房间以免吵到女主人。 周末或假期,柳琳琅也从不带她出去玩,都是厉桀挤出时间抱她去社区博物馆、图书馆、小公园散心做游戏,要么抱她参加专给小朋友们办得各种歌舞演出、小party。柳琳琅为此还每每发脾气。 那么她妈妈到底有没有抱过她亲过她?答案是:有。 那是在危地马拉的营地里,她妈妈仙女一样骤然出现于她面前,嘴里嗫嚅叫着“湉湉湉湉”,眼里滚落激动的泪水,亦不再嫌弃她衣服和手掌是不是肮脏,蹲下|身抱住她,吻了吻。 思及此,桑湉呼吸窒了窒,即便时隔十年,她依然没有忘记她妈妈身上的味道。她的怀抱亦好柔软,她双唇流连于她肌肤时,带起她巨大的战栗与喜悦,以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跟她妈妈回国内——呵,原谅她,原谅彼时八岁的她,尚未学会如何对抗缺失与渴望,尚未明白突如其来的幸福,往往等同于虚妄…… 而从走廊那一端到走廊这一端,桑湉在打量柳琳琅,柳琳琅何尝不在打量她—— 这真的是她女儿吗?她的女儿居然长得这么高?? 她都不记得她的女儿从前的模样了,简直难以置信那真的是湉湉? 可不是湉湉她又是谁呢?看看她那头与自己全然无异的天然香槟啡色的鬈发。看看她发际线正中的美人尖儿。看看她同样小小的菱形脸。 不过除此湉湉还有哪里像她呢?好像……别的地方都不太像。 她也不像厉桀了——曾经他们两父女多么肖似啊!但如今再看看……她完全是她自己了。 是,她是她自己,野蛮生长后峭拔且劲峻,五官银钩铁划般有锋锐咄咄之势,负手静立的此际,又风采朗朗如日月之萦怀。 无疑她是好看的。无疑,她又是极其陌生的。 湉湉,她的湉湉,遗传了她基因,与她儿子一样流着RH阴性B型血的她的湉湉,忽忽岁月十年间,再相见,已变得令她连靠近都不敢。 九米,八米,七米…… 柳琳琅越走越近。 六米,五米,四米…… 柳琳琅高跟鞋滞在大理石地面上,怯怯踟蹰,惘惘烟视地望着会客室内的女儿。 这让桑湉一霎有种面对得不是自己妈,而是褚轻红或星野薰的feel—— 分卷阅读12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嘿,妈,您可千万绷住喽,别又像十年前似的,扑上来对我连搂带亲的! 如桑湉所愿,柳琳琅绷住了,她只是在踅到会客室拉门外后,凄婉婉叫了声“湉湉……” 桑湉唇角浮起一抹戏谑笑意,十分配合地喊了声“妈”。 她有不认的必要么?那原本就是她亲妈。 听得她这一声“妈”,柳琳琅的泪立马簌簌滚下来,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紧致光润的脸,那一双妙水横波目,愈发楚楚惹人怜。 桑湉一语不发望着柳琳琅。 身旁宫崎屻低声问:“这是你母亲?” 他中国话固然听不懂,但各国语言中对“妈”这个称呼发音大体差不多。何况细端详,桑湉跟这个哭泣的美女还是略有相似之处的。就是这美女委实太年轻,他须得问问才敢确定。 桑湉颔颔首,对柳琳琅说:“别哭了,有话进来说。” 这语气在宫崎屻听来就是她寻常说话的样子,于别人却像是命令,带着隐隐的压迫。 保镖甲当即对桑湉怒目而视。桑湉漆黑眼瞳眈眈笔直地回视他,没一会儿就逼得保镖甲别开头。 桑湉心里凉凉地一笑,你家主子的老婆,轮得到你心疼咩?! 柳琳琅很听话地收了泪。日式会客厅铺满榻榻米,进去前自然得脱鞋。 单手扶着门框,柳琳琅娇花照水般垂首脱鞋。她穿剪裁精良的浅藕色高定连衣裙,裙裾在膝盖以上两公分,尽管已生过两个娃,她身材仍旧纤弱而窈窕,双腿颀长,足踝细巧。 “给这位夫人取一张矮椅来。”宫崎屻对门外和服女侍吩咐道。 桑湉闻言横了他一眼,显你是暖男了是不是? 宫崎屻稳稳接住她眼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对桑湉道:“你看她裙子那么短……万一走光了,大家都尴尬。” 桑湉用日语亦低声回:“你不觉得你该回避么?” 宫崎屻俯首凑近她耳廓:“我又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桑湉懒得再理他,这人耍赖的功夫素来有一套,算了,正如他所说,他又听不懂,不回避就不回避罢。 宫崎屻得逞,勾一节小指迅速刮了刮她手背,亲昵却不狎昵,似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儿。 桑湉隐忍地将手向旁避了避,宫崎屻凝视着她侧颜,悄悄笑了笑。 这一幕恰被脱完鞋抬头的柳琳琅撞到,一瞬间她的神情有些儿怔忡。想起昔日她与厉桀,何尝不是青春少艾一对璧人?每每相携执手,都引无数路人回首。 那时的他们多么快乐。那时的她,是真心欲与他相伴白头。可惜,她没能坚持到最后。 又或许人性总是贪婪的,有了一样还奢求另一样。 诚然嫁给沈世璁,她是得到了安稳富足的现世,但不一样年长的男人与年轻的男人终究不一样。 年长的男人不会用闪闪发亮的眸子清澈潋滟地追寻你,不会用一些小动作宣泄他们单纯的欣喜,不会在悄悄望完你后,心满意足笑得傻傻…… 少年啊少年,他们的呼吸都是甜的,同他们相爱,周遭空气亦会变得甜蜜而轻盈。 而多快啊,她的女儿已到了要谈恋爱的年纪。她却老了,并将老无所依…… 榻榻米矮椅很快搬至,三人在会客室各安其座。 宫崎屻先自我介绍,用英语。 柳琳琅遂用英语回:“您好,我是湉湉的母亲,我姓柳。” 她一口跟桑湉一样的RP音,语声绵糯,说话时不太看宫崎屻,而是忐忑瞟桑湉,仿佛唯恐桑湉生气般,神态愈像纯良无害小女生。 宫崎屻端正跽坐行了个屈手礼,说完请您关照又礼貌询问柳琳琅吃喝些什么。柳琳琅说不用了不用麻烦了宫崎先生,我家湉湉已经很麻烦您照顾了。宫崎屻说不麻烦,我照顾湉湉应该的,阿姨您千万别客气…… 两人几问几答间,桑湉面无表情盯牢桌上的茶宠,脑子里一晃而过某日星野薰新学哼唱的中文歌——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能配合出演…… 你俩就演吧——戏精本精! 和服女侍奉上新的茶点。柳琳琅在宫崎屻的殷殷相劝下逐样略尝了尝。 桑湉直到柳琳琅用餐巾拭净嘴,方用中文道:“找我什么事。” 柳琳琅不语。桑湉又道:“他听不懂中文。” 柳琳琅这才说:“湉湉,妈妈那天……对不起……” 桑湉始抬睫,望着她的目光山遥水远:“只是那天对不起。” 她语调平平丁点疑问或质问的意思都没有。你也可以理解成——哦,只是那天对不起。 柳琳琅哽了下:“不,妈妈一直对不起你……” 桑湉又平平道:“别哭——至少把话先说完。” 双唇翕动柳琳琅颤颤地道:“妈妈,就是想来跟你道个歉。” 桑湉说:“还有呢。”b 分卷阅读12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还想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还有呢。” “没有别的了……” “是么。你确定。” 柳琳琅沉默了。 桑湉由跽坐改趺坐,右手置于膝盖头,四指一下下悠闲轻叩着。 这一刻的她,一如在船上在岸边,她是再耐心没有的渔猎人,无焦无躁无情绪。 宫崎屻自旁看着揣摩着,虽听不懂也晓得这对母女在僵持。他就想这貌美惊人的欧巴桑能耗得过桑湉才怪呢。 果不其然,柳琳琅突然泪落如雨: “湉湉,妈妈来求你,去看看小初好不好?” 桑湉想都不想道:“不去。” “只是去看看小初。只是去看看。小初他……很想见见你。” 顾不得擦眼泪,柳琳琅惶惶翻她搁在身侧的Birkin包。成串成串的泪珠,滑过她精致的下颌,要么砸在白金色鳄鱼皮的纹理上,要么砸在她手腕的钻表上。 宫崎屻坐不住了,手都够着了桌角的纸巾盘,头一扭,他触到桑湉轻飘飘的眸光,只好又缩回。 “那个,毕竟是你母亲,这样什么都不做,太失礼了吧?”宫崎屻用日语跟桑湉小声嘀咕着。 桑湉漠漠地一笑:“你不在这待着,就不会失礼了。” 宫崎屻:“……”好吧,这话没毛病,他还是老实待着吧。 柳琳琅从包里翻出的是一只水晶魔方,不是那种作摆饰的水晶魔方,是真的会转动的魔方。魔方是四阶的,共五十六个小方块,每一个方块都贴着天然水晶片,六面已拼出四个面,分别是渐变橙,渐变粉,渐变紫,渐变绿。会客室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莹莹灿灿。 “湉湉,这是小初让我给你的。他说,姐姐也喜欢……”柳琳琅哭得涕泗横流,但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即便哭成这样,仍尽媚极妍。 宫崎屻如坐针毡,硬着头皮把纸巾盘推至柳琳琅眼巴前儿。 桑湉没管他,自柳琳琅手里接过那魔方。 魔方冰冰凉凉的,亦沾了柳琳琅的泪,桑湉拿手指抹掉眼泪复埋头转起来。 她转得很快,快到令人目眩,思绪却倏忽间飘远,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盛夏。 彼时柳琳琅偶尔会带她去看小初,大概是想拉近他们姐弟的关系吧。适逢小初状态好,他都在病房里摆弄这魔方。小小的人儿,细瘦的脸,每次见到她都会软软露个笑,说姐姐,你帮我拼好不好? 然后她就帮他拼,像现在—— 魔方原本拼好的四面被打散,桑湉收回思绪全神贯注扳转着,几乎没有停滞的,一面出来了,又一面出来了,又一面出来了…… 宫崎屻:“哇哦!你拼这个好神啊!” 他说得是英语,惊叹之情溢于言表。 柳琳琅拈了张纸巾擤鼻涕,再拈了张纸巾擦眼泪,尔后望着桑湉恍恍悲伤地笑着用英语道:“她爸爸玩魔方,也是一级棒。” 宫崎屻不晓得接什么。 柳琳琅兀自道:“湉湉的弟弟,也喜欢玩魔方,但一直拼不全六个面。我要给他请老师他不干,亦不肯上网找教程,这次他听我说找到姐姐了,就让我把这个魔方送给他姐姐……” 魔方第五面出来了,渐变浅蓝像晴日灏湛的大海。 柳琳琅换回中文说:“湉湉,小初是真的把你当姐姐的。他那么单纯,还是个孩子,又很孤独……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小初。” 桑湉听若罔闻,抿唇挑战第六面。 宫崎屻抻着脖子眼睛都快黏在她手上。 须臾,第六面拼好了,渐变深蓝似幽朗的夜空。 “哇哦~~”宫崎屻好像想不出其它表达方式了。 柳琳琅则又恍恍地笑了。 她第一次见厉桀玩魔方,何尝不叹为观止。小初第一次见桑湉玩魔方,更立马崇拜上这个小姐姐。 桑湉掌心托着魔方静静看了会,放到桌上阒然推回给柳琳琅:“我早就不玩这个了,留着也没用。拿回去还给小初吧,告诉他喜欢不等于执拗。我之能拼得这么快,也是当初我爸从降阶法到层先法一点点教给我,一个公式一个公式地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磨,慢慢练到熟能生巧的。不过,您肯定不会知道了,因为那时您已经走了。” “湉湉,”遽然握住桑湉手,柳琳琅泣恳道,“求你也不行吗?妈妈求你也不行吗?是你说,那天电话里分明是你说,干嘛不试试求你呢……” “没错。”桑湉皱眉忍耐道,“但我并没说——求我我就一定会答应。” “湉湉!”柳琳琅觉得自己被愚弄被戏耍了,泪痕斑斑的脸代之以愤懑,“你到底想怎样?!” 桑湉把手果决地抽回来,唇角渐渐挑起讥讽的笑:“合着倒成我胡搅蛮缠了?妈,不如您先说说您想我怎样?” “我说过了,让你去见一见小初!” 桑湉哦了声:“仅此而已?还是……您已找到一颗 分卷阅读12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肾|源了?” 犹如风暴猝然降临,柳琳琅猛地被呛失声。她张嘴,闭嘴,复张嘴…… 桑湉笑:“果然知母莫若女。” 她的老果6 就搁在桌面上,划开屏她调出厉桀的近照。望着手机屏幕里厉桀呆滞的表情,桑湉一霎的眼神,有宫崎屻从未见过的哀凉。 “既然您能查到我手机号和现住址,那么爸的现状您又是否查到了呢?” 将果6慢慢举到柳琳琅鼻尖儿处,桑湉轻轻笑着道:“妈,这是爸,您看看——他断了一条腿,不会说不会听不会想,已经七年了。” 柳琳琅捂住嘴,她当然知道厉桀出事了,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爸爸为什么会这样?”柳琳琅半晌死命遏着哭声问。 厉桀厉桀,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顾一切挚爱的男人,你怎么成了这模样? 桑湉摁黑屏把手机攥在掌心里:“高崖坠落。” 柳琳琅低低呜咽:“你爸爸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聪明到他不论玩什么,都能轻轻松松玩到顶尖儿,学业更不消说,一边恋爱带娃一边还能攻课题拚博士。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残了呆了傻了…… 倘若他一念尚存,会不会宁愿死去? “湉湉,这些年,辛苦你……” 桑湉抬抬眉:“好说。”难得啊,她妈妈总算说了句为人母该说的话。 可不待她神情稍稍有缓和,柳琳琅已又道:“湉湉,照顾爸爸是不是很吃力?你爸他……还用看医生么?你们这些年靠什么为生?钱够不够用?不够妈妈给你好不好?” “给我多少呢?”桑湉温柔地一笑。笑得宫崎屻毛骨悚然。 柳琳琅却很认真地道:“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妈妈保证你和你爸往后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桑湉打断她:“可我不缺钱用呢。很快我还能挣更多的钱。” 柳琳琅咬住唇:“湉湉……” 桑湉摆摆手,再次打断她:“妈,小初的执拗是随了您吧?明知无意义,还偏偏要坚持。” 视线定在水晶魔方上,桑湉忽而感到很倦怠。 颊边一绺碎发散下来,她拂到颈后又揉了揉额角,随即单手撑着额角道:“妈,如果十年前您求我,我或许会答应,因我那时小、傻、好糊弄,且尚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圣母病’。如今我又要挣钱爸又变这样,我真的没有余力和条件,陪您、陪沈家,上演什么大爱无疆了。所以小初呢,我是不会去见的,他再无辜再可怜,您也别妄图用负罪感捆绑逼迫我。” 因为倦,她语速很缓慢,语气亦可谓极诚恳——原本皆是实情与实话,至于对面的人乐不乐意听,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了。 见柳琳琅又有话要说的样纸,桑湉第三次打断她:“听闻曦和医院是亚洲最好的肾病专科医院,小初在那儿应该能挺到第二颗肾|源出现。挺不到也与我无关。他只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弟弟,我不可能自顾不暇还帮他。就像,您也只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我们一早恩断义绝了,不是么。” 慢慢坐直身体,她像一头苏醒的兽,慑住柳琳琅的目光阴鸷而荒寒:“呃,还有,奉劝您和您先生,千万别打爸主意,也不要到我家里去骚扰。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生死无常,各安天命。你们啊,与其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替小初,自求多福吧。” 言罢她起身,连手机带运动包一并拿好向外走。 柳琳琅随着她起身,时隔十年再一次的大绝望让柳琳琅疯了一样扑向她。 她似乎是想拽住桑湉继续求,又似乎是想掴这个狠心绝情的女儿一巴掌,然而指尖刚碰到桑湉的手腕,桑湉反手一握一拧——会客室顿时响彻柳琳琅尖锐的痛叫。 会客室外走廊上,保镖甲乙和后到的丙丁一听动静不妙就要往里冲。 宫崎屻的西装男团2当然不是白站的,双方立即交上手。 隔着一扇木拉门,宫崎屻一面毫无所动听着走廊的打斗声,一面看着桑湉厌恶地甩开她母亲的手。 “别碰我!!” 桑湉在衣襟上下意识蹭蹭手。适才柳琳琅第一次握住她时她就想甩开她。 而她其实没用劲儿,她的身体再有其应激本能与反应,亦强不过她如铁如钢的意志和控制力。 顺着榻榻米柳琳琅滑出去三米远,如此狼狈如此不甘让她再不顾忌地恸哭。 桑湉居高临下确定了她并没伤到柳琳琅,回身哗啦一下拉开木拉门,脚踩进靴子扭实了,她大步穿行在两伙混战的人中间—— 路过保镖甲,她一个飞踢一脚劈中其下巴; 路过保镖乙,她一肘斜拐绕住乙头合掌脆落一锁颈; 路过保镖丙,她左腿缠膝勾倒丙,手出如电“咔”地卸掉其颞下颌关节; 路过保镖丁,她臂穿其腋旋身猛一带,保镖丁轰然一声撞到了墙壁上。 分卷阅读13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世界清静了。 沈世璁保镖四人组团灭。 宫崎屻的门徒们集体瞠目结舌中。 柳琳琅抖着红通通的手,坐在榻榻米上忘了哭。 和服女侍缩在走廊一角捧心娇|喘星星眼。 而宫崎屻则噙一抹棣棣雍雅的笑,望着这个他心仪的暴力帅萝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综合格斗练到一定程度后,技击性真的很惊人。 桑湉又是在保镖们与人缠斗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出手,故而这效果,不算是夸张。 就可怜了保镖甲和乙——倒霉催的,生生挨了两次揍…… —————— 群众演员甲和乙:导演,今天中午的盒饭,我要求加鸡腿! —————— 柳琳琅不管娃这个,是确有原型的。 真的有女的生完娃之后,完全把娃扔一边,自己要么追电视,要么刷手机。娃平时是保姆带,老公回家老公带。 然后老公要带娃出去玩呢,女的还不高兴,认为老公有了孩子就不爱她了…… 对于此种丧偶式育儿模式,无论“丧”的是爹那头还是妈那头,我都想问一句——那你特么生什么! ☆、第 54 章 外面雨未停。东京夜未央。 伫立在代古酒店灯火辉煌的门廊下,桑湉有片刻的茫然。 去哪?抑或说回哪?星野丰家? 以星野丰对她的了解,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异样。而她不是不想对星野丰和盘托出,是现在、至少今天不想说。 ——她累,好累好累,哪怕是最简单的复述,于她都觉得心力交瘁。 那么回没有爸的自己家?然后独自做饭独自吃?置身一屋子的清冷空旷,不不,她也不想。 可她又无别处可以去,一如她爸曾经唱过的一段戏——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她和厉桀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然而根在哪儿?归宿又在哪儿? 或者,她该带着爸,启程去寻找她的伊希朵拉了…… 身后大堂响起跫跫脚步声,以及此起彼伏一片毕恭毕敬问好声。 桑湉怕挡了人家道儿,本欲向旁让一让,一转念,索性走出门廊没入夜色里。 从后头看,她个子修颀而高挑,香槟啡色鬈发洋洋披了一脊,夜风吹拂起她长风衣黑色下摆,东京都的雨夜越光怪陆离,越衬得她背影萧萧,无边落寂。 “桑桑!” 是宫崎屻沉沉澈澈那一把好嗓子,几步追近前,龙猫伞撑在她头顶:“你手套忘拿了。” 桑湉止步,踌躇,这手套不便宜,以后还能用,不要了太可惜。她遂默默接过了手套,又正身对宫崎屻鞠一躬。 “谢谢。”她说,喉音微哑,愈显倦意。 “你不请我吃饭了么?你之前可答应了。”宫崎屻在日本人里绝对算奇葩,如此大言不惭屡次要求一个姑娘请他吃饭,也是没sei了。 桑湉却毫不迟疑说好。她不仅不想寄己个儿呆着,更不想欠宫崎屻太多的人情。 “你想吃什么?”她问宫崎屻。敲山震虎的目的达到了,她将手套收在运动包侧袋里。 宫崎屻没马上回答她,而是仔细看了看她的手,她手骨很纤细,皮肤很白腻,指甲片片整齐且浑圆,单看这双手,你绝对想象不到它们的主人竟那般孔武有力。 当然,他关注的重点是,她拳峰有没有被擦伤。 ——没有,她适才没用拳。 “我现在相信,你那天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凭她的狠劲与速度,无论是卸掉他颞下颌关节,还是一脚踢晕他,也就两招的事。 桑湉漠着一张脸,瞄了瞄他身后肃手静立的西装男团2:“你是地头蛇,我难免顾忌些。” 宫崎屻哈一声笑出来,眼睛里仿佛汇聚了整条街市霓虹的光。 西装男团2齐刷刷埋下头。 “你都不问问,我下来时那几个人怎样了么?” 桑湉神情不变道:“我用了几分力,下手时清楚得很。——倒是你,到底吃什么?” 宫崎屻琢磨了会儿:“我想去你家吃中国菜,比如饺子什么的,你会不会做?” 桑湉:“会倒是会,不过你不嫌折腾么?” 宫崎屻:“反正我还没饿呢,车又停在那边总要取。” 就你?取车还用你亲自跑一趟?不过无所谓,他怎样说辞都无所谓。 “那走吧。”桑湉说。 宫崎屻没撑伞的手打了个榧子。他身后立马有人摇手招了招。一辆黑色奔驰旋即无声滑过来。摇手那人疾步上前躬身开了后车门。 那人长一张大众脸,桑湉盯着他上下打量了番。先前她行色匆匆没留意,这会儿记忆回笼她认出,他曾跟她同一节车厢来东京,座位就隔着条过道。 她的目光其实蛮平和,被盯的人却手扶车 分卷阅读13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门浑身一激灵。 啊啊啊他不会挨揍吧?简直小腿肚子都转筋了! 无奈在等级森严纪律分明的社团里,只要老大不吱声,他们是不允许擅自开口滴。 桑湉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人胸前佩戴的徽章上:“您好,桐谷桑,请您多关照。” 日本各大暴力团着装都一样,黑西装,黑领带,黑皮鞋,留短发。 许是为了避免与别派互殴时误伤到自己人,这些帮派人士的胸前,一般都佩戴徽章。就跟公司员工的胸牌似的,上头既有组织标志,亦有各自的姓名。 桐谷顿时汗流浃背了,也说不上是惶恐还是惊吓,瞅瞅好整以暇摆明了看戏的宫崎屻,他既不敢随便搭话,唯哆哆嗦嗦深鞠了一躬。 桑湉正欲习惯性回鞠一躬。宫崎屻笑笑地一把扯住她:“上车吧。” 桑湉也没坚持再坐新干线。 待司机坐进驾驶位,桐谷坐进了副驾。奔驰车将开未开出之际,车外余下的一众门徒俱躬身送别。 桑湉的视线却绕过他们贯注在一个男人身上——沈世璁,他刚从曦和医院出来,后头跟着的是他的司机老宋。 他走得很快,老宋抻着胳膊为他举着伞。他依然如十年前瘦削、阴郁,薄凉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穿老派的Burberry风雨衣,戴玳瑁眼镜。 呵,十年,不变的岂止她妈妈一个? 呵,十年,变化巨大甚至面目全非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两父女吧…… 奔驰车开远。桑湉方慢慢转回头。宫崎屻一直顺着她视线也望着沈世璁——想来,就是傍晚给她打电话的男人了。 车厢里很安静。桑湉的运动包隔在她同宫崎屻中间。她身子贴靠着车门,又在下意识拉开距离感。而这个时候无论是调侃还是闲聊都不太合时宜,宫崎屻便随桑湉一起沉默着,间或瞟瞟她。 她长睫如蝶翅,葳葳半垂着,长睫下一双眸幽邃且疲惫,像一头凶悍的小兽物,击退对手后爪牙收敛,孤独地踞守在自己的领土上。 车行许久,宫崎屻忽让司机路边停靠:“去买点水。”他吩咐桐谷道。 桐谷如蒙大赦忙不迭应声——艾玛这逼仄的气氛啊,要疯! “等等!”宫崎屻一声令下桐谷滞住推车门的手。 “你家里有包饺子的食材么?”他问桑湉。 桑湉:“你喜欢什么馅的饺子?” “……我不太懂诶。” 桑湉无奈叹了口气,不太懂你点饺子?包饺子很麻烦的你晓得伐?等饺子包好了煮好了端上桌,看不饿瘪你! 不过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目光一扫路边的便利店,她说:“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吧。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买。” 宫崎屻小计谋得逞,霎时笑得春光灿烂。跟喜欢的女生一起逛便利店,于他可是一直的夙愿呢! 还有穿着着物一起赏樱花啦,穿着浴衣一起去逛花火大会啦,一起参加盂兰盆节祗园节啦…… 啊,不急不急,在表白注定被拒的情况下,耐心很重要! 横竖桑湉还小呢,他会捺下性子想辙拉着她,一一实现以上愿望哒!耶! 能做人司机或小弟的都需特别有眼色。桐谷自然不例外! 隔着车窗玻璃目送着宫崎屻喜滋滋撑伞同桑湉步入便利店,桐谷说:“加油啊少爷!” 开车的司机姓加藤,抻着脖子也在看:“少爷总算有望脱单了!就是这位小姐武力值太恐怖,少爷不会被家暴吧?” 桐谷压低声:“恐怕已经被家暴了……” 加藤一拍额头:“对喔,前几天少爷出海回来,就把腿伤了,他说是船上不小心摔的,可会长让他去医院,他又说什么也不去……会长因此让人把草翦好通骂,可怜的草翦,差点切指谢罪呢!” 桐谷神秘兮兮说:“少爷不止腿,后腰和左肋也伤了……” 加藤瞠大眼:“蛤?!” 桐谷竖食指嘘了嘘:“我看少爷好几次一边龇牙偷偷揉着左肋和后腰,一边微笑着……” 加藤长太息:“爱情的力量啊!少爷那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何尝肯吃半点亏?!” 桐谷深以为然跟着叹,叹完余光不经意瞥向车后座:“哎呀,少爷的手杖忘拿了!” 加藤:“少爷的腿不是早好了吗?” 桐谷白了他一眼:“不想好的时候,就没好——” 便利店里。 桑湉睨着宫崎屻的腿:“你不拄手杖没事么?” 宫崎屻面不改色答:“不快走没事。” 于是两人慢~慢、慢~慢穿行在货架间,水果买了点,饮料买了点,调味品买了点。一边还就到底包什么馅儿的饺子展开了严肃认真的讨论。 最后决定:青椒牛肉和三鲜馅。 该买的都买完,桑湉提议:“你要不要买点吃的先垫垫?” 宫崎屻这会儿实际早饿了,欣欣然说好呀。 分卷阅读13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两人又去买了三角饭团和关东煮,桑湉心细,给桐谷与加藤也带了份儿。 等加热的空档儿,宫崎屻拉着桑湉找了座位坐下来,又问桑湉要不要去个洗手间。 桑湉说不用:“你要去你去。” 宫崎屻说我也不用,话毕眉心忽一蹙,矮身敲了敲腿。 桑湉问:“怎么,腿疼还是脚疼?”边问边勾头凑近同样矮身探手欲拉宫崎屻裤腿。 宫崎屻按住她手,说:“疼倒是不疼,就是酸胀得难受。” 桑湉沉吟:“等下到我家,我给你拿热毛巾敷敷吧。或者你没事顶好去泡个汤……” 言及此她顿住,想起日本人一向视纹身为禁忌,所有汤馆都明令不许有纹身者进入。她一时话赶话的,会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宫崎屻秒懂她停顿的缘故,依旧忘了似地按着她的手,嘴里毫不在意笑着道:“我们自己就开着好几家温泉酒店呢。想泡内汤就泡内汤,想露天,就清场。” 桑湉哦了声:“那你有空多去泡泡汤。” 她柔长鬈发自一侧肩颈滑落至臂肘,宫崎屻完全一副顺便的样纸以另一手帮她拂了拂。指尖儿掠过她发梢,宫崎少爷幸福得心尖尖都在颤:“我会记住桑桑的叮嘱的。” 他按住她手的那只手,反倒羞涩地缩回了。 桑湉点点头,始直身坐正了。 宫崎屻亦随着她坐好,轻轻问桑桑:“刚买的饮料你要不要开一瓶?” 桑湉说:“谢谢。我不喝饮料。” 宫崎屻问:“那要不去买罐牛奶呢?” 桑湉微微一牵唇,说:“也不用。” 便利店里十分的静谧,两人悄声喁语有问有答间,不仅疏离于无形中消弭,在外人瞧来,实与一对儿小情侣无异。 桑湉也不似适才在车上,那样满身满眼的倦意。 三角饭团和关东煮热好了,桑湉说:“你腿不舒服就坐一坐,我去取。” 隔着一张小圆桌,宫崎屻脉脉望着桑湉峭拔的背影,剥开她坚硬的外壳,她内里其实又细致又柔软又善良。 可又是什么原因,逼得她生生长出一层硬壳儿呢? 那咔咔就是干的style啊,明显有悖她本性。 嗯,会客室里有监控,离开代古酒店时,他已让人调监控,很快有懂中文的人会把她和她那娇花般的母亲的对话译出来,届时,他就能知晓答案了。 食物取回来。 桑湉问:“你在这吃还是回车上?” 宫崎屻想都不想答:“这里。” 他吃关东煮,又问桑湉吃不吃。桑湉摇摇头,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星野丰问她有没吃晚饭。桑湉丁点儿不迟疑地说刚吃完,又主动“老实交待”道,她在附近便利店买点菜。 或许在所有的家长眼睛里,孩子不管长多大,都是稚弱可欺的。 无声咀嚼中宫崎屻听星野丰在电话那头各种不放心:“时候不早了,买完赶紧回家去。你家那条小路太偏僻,走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前后左右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到家发个信息告诉我一声。进门就发,不要拖到快睡觉……” 星野丰还在哇啦啦,宫崎屻不禁抿唇窃窃笑。 他猜星野丰八成没真正见识过桑湉那站立技一流、技击性惊悚的身手。否则,他该担心的绝不是桑湉。 桑湉却很乖顺地一一答应着,待星野丰总算不啰嗦方问爸怎样。 星野丰说桀很好,别挂念。 桑湉说:“我不是挂念。我就是有点想爸了。老师,您能……您能发张爸的相片给我看看吗?” 电话那头星野丰暖暖笑着道:“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呢?” 话虽如此,他是真心喜欢桑湉这样子,毕竟一个女孩儿,作什么恁的彪悍呢? 他多怀念,八岁之前对人、对人世烂漫不设防的湉酱啊…… 电话挂断星野丰几乎马上用Line发了厉桀的相片给桑湉。 相片里厉桀刚刚吃罢饭,还没撑着他的拐杖起身去园子里踱步。 他漂亮的黑眼睛,空空对住面前的空碟碗,眼底寻不到哪怕一丝一毫智慧的痕迹,却是桑湉所有的动力与支撑。 同一时间,宫崎屻手机也收到一封邮件。 是桑湉在会客室与柳琳琅的对答被速度翻译成了日文。 宫崎屻一目十行先看了遍,继而又看了遍,彼时情景历历回闪脑际,他终于明白,桑湉甩开她母亲时,何以会那般抵触与厌恶。她看着厉桀相片时,又何以会目光不尽哀凉了。 关东煮吃完了。两个人起身向外走。 在收银台,桑湉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宫崎屻欲掏钱夹的动作,那不容置疑的凌厉,惹宫崎屻一阵温柔牵痛,内心那株已生根的小苗,再次蓬蓬勃发。 他知道她的硬壳儿是怎么长出来的了,他也知道,终他这一生,是避无可避了。 从便利店出来,桑湉什 分卷阅读13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么也没让宫崎屻拿。购物袋提手挎在臂弯,她很自然地一手搀挽着他,一手撑龙猫伞。 龙猫伞下,宫崎屻侧眸凝视着她:“桑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厉桑接回家?” 他是想但凡桑湉流露一丝为难或犹豫,他就借机告诉她,他可以帮助她。 孰料桑湉很痛快地答:“就这两天。” 宫崎屻错愕:“可是你……” 话到嘴边猛刹住,他没法儿说哈哈,我已窥破你秘密了桑桑! 桑湉也不遮掩:“在代古酒店时,让你见笑了,宫崎桑。如你所见,我跟我妈妈,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宫崎屻缄默着,听她往下说。 完全下意识,桑湉紧了紧搀挽他的手。 她也不是故意要撒谎,是不解释不妥,都坦白又不愿,遂斟酌着措辞、有选择地继续道:“我不想让我妈见我爸,就把我爸送到了星野老师家。本意是暂且躲一躲,等她离开日本再把我爸接回家。不过凭我对我妈的了解,应该不用再躲了。至于原因——” 她的武力震慑固然是其一,最关键的……桑湉自嘲一哂:“是借着你狐假虎威了一把吧。” 强忍着回握住那只硬净纤长的手的渴望,宫崎屻随桑湉哂了哂:“你太谦虚了桑桑,同你比,我们不过是纸老虎。” 夜雨淅沥,宫崎屻止步于距黑色奔驰几米开外的地方,背微弯,头微俯,平平注视着桑湉道:“桑桑,我想我能理解你感受。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即去了美国。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比我父亲小了许多。我父亲很爱她,她走后,他明明可以派人去把她抓回来,或者干脆杀了她,可我父亲并没有。后来我父亲,在我六岁时死于其他帮派的暗杀,比我大十七岁的异母哥哥,一边挑起整个社团一边照顾我。我谈不上怨恨我母亲,但曾在美国的四年里,我从未想过去找她。” 勾唇挑起一抹略涩的笑,好看的人一旦染了忧伤,竟会让夜色亦凄迷。 “我母亲走时,”宫崎屻低声,“把她全部的相片都带走了。我迄今,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偶尔做梦梦到她,也不过是一个无脸的朦影。” 怔怔回望着宫崎屻,桑湉耳旁恍若有轰轰声。 她想原来大家……都是被血亲断舍离的人啊。 或许这是他们的宿命。又或许每个人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小缺口。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的一个,更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走吧。”半晌宫崎屻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同病相怜更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呢? 他亦不会再傻里傻气追问桑桑我们是不是朋友了。 因他知道,是不是朋友,桑湉也不会再推开他。 ☆、第 55 章 黑色奔驰驶出东京,一路向H市疾驰。 前头两位司机听说热乎乎的食物和饮料是桑湉提出买给他们的,顿时感动得泪汪汪。 桐谷一激动,说:“少爷,这么好的姑娘您可要抓住啦!” 加藤斗胆跟着附和道:“可不!又能打又好看又体贴!”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宫崎少爷笑得一脸明媚。 不过桐谷和加藤到底有顾忌,用得是帮派成员才懂的黑话,一种口音特定的日语,桑湉哪里get到其义,遂贴着车门阖上睫养神。 宫崎屻一见,立时心生一计,自后视镜里以眼神示意前头两位不许再出声! 加藤眼力劲儿杠杠滴,自觉减缓了车速。 桐谷不居其后,紧跟着调开车载音响低低放一张舒回悠缓的CD。那是他家少爷惯常听的其中一张,里头统统是动画电影里的主题曲和插曲。 嗯、对,他家少爷最爱动漫番。 宫崎屻很满意,暗戳戳一竖大拇指。 俩司机食中两指秒回一个“V”。 好歹忍了几分钟,宫崎屻一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然后,头仰椅背作昏昏欲睡状,然后,鼻息渐沉作已入梦乡状,然后,身子歪了歪——歪倒在桑湉肩膀上。 桑湉多警醒的一个人,马上睁开眼,扭头即见宫崎屻睡得正酣。 高速路路灯光隔一会儿掠过他的脸隔一会儿掠过他的脸,浮光掠影下,他眼梢工细宛如诗,挺秀鼻梁投下睫毛婉约的弧影。 一念之仁她便没有推开他,容忍他此一时靠近一如容忍这跌宕多艰的人生。 片刻后,桑湉再次闭上眼养神,她很累很累了,再片刻,竟而真的睡着了。 察觉倚靠的人身体骤然间一松,宫崎屻悄悄稍稍撑起头。 原来桑湉睡着时是这样。尽管五官依旧银钩铁划般锋锐,脸部轮廓却奇异的柔和下来,双唇还微微地嘟着,时不时蹙一蹙眉头,像个受尽委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儿。 久久凝视着这张并不安生的吃重的睡颜,想亲亲想抱抱的念头让宫崎屻一霎好饥又好渴, 分卷阅读13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但他怕他一抬手就会有劲风将他想采撷的果实吹入云霄,一低头水就会退去唯留焦土。 呵,还不到时候,一时冲动,难保他不会成为坦塔罗斯,承受可望不可即的永恒痛苦。 于是极轻极轻的,宫崎屻屏住呼吸拱起肩膀抻着脖,又借奔驰转弯之势总算成功将桑湉的头纳入他颈窝。 真好啊! 宫崎屻幸福地长吁一口气,心尖儿又开始在颤抖,完全没留意后视镜里加藤满怀同情的目光——可怜的少爷呐,这样就满足了,看来您这脱单破处之旅,且漫且长着嘞! 由于某些人为的原因,奔驰车停在桑湉家门口时,已近八点半。 桑湉睡了这一道,精神大大地恢复,车甫停,宫崎屻原想着再磨蹭上一小会儿,桑湉自个儿就醒了。 刚睡醒的她,又如那夜在海上,黑黝黝眸子润润的能把人心都萌化,又似乎有些儿困惑,瞅瞅宫崎屻复瞅瞅俩人儿的坐姿,旋即坐直身体猛向旁一弹:“对不起,我失礼了。” 宫崎屻漫不在意摆摆手:“我也睡着了,也刚醒,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桑湉嗯了声,她对男女间的界限向来很大条,说完对不起即一脸释然加坦然。 宫崎屻仔细端详着她表情,难免感到丝失落。 “几点了……”桑湉抬腕看了看表,这一看她不由讶异地一挑眉,从东京开回H市,堪堪三十公里,居、居然用了这么久? 桑湉无语地一瞟加藤后脑勺:“这位司机先生开车可真稳当。”够她坐新干线往返东京一个半来回了! 被点名的加藤唰地冒了一脑门汗:“保、保证少爷的交通安全,是我的首要责任……” 桐谷嗫嚅:“也是我的……” 宫崎屻笑而不语。 桑湉:“……” 时间的确是不早了。 下车后宫崎屻告诉桐谷和加藤:“你们先取车,然后去伊拓歇着吧。” 他如此公然支走两人,且没说什么时候来接他,桑湉想得却是他口里的伊拓。 那是H市口碑极好的一家酒店,不仅临海,还有享誉八方的天然沙蒸海温泉。前阵子苍海苍漪他们来,住得就是伊拓;H市的船钓俱乐部,亦设在那里。 桑湉由此可以断定,伊拓必是诛祭会名下另一先兵企业。 而何谓先兵企业?桑湉早前也没啥概念,是VERTICE株式会社欲找她签约之后,她才从星野丰那儿了解到。 简言之,先兵企业即是由黑帮一手创立的产业,其商业活动表面上不含有任何非法之举,实际上,却不仅是帮派以白养黑的提款机,更往往是他们洗钱的一条重要渠道。 所以……同一个身负原罪的雅库扎来往,桑湉既有出于本能亦有出于理智地抗拒。 但,你以为你就是清白无辜的吗? 进门,洗手,绾发,换衣,给星野丰发报平安的短信息; 下厨,择菜、洗菜、剁馅、拌馅、和面…… 桑湉做事极利索,忙碌起来亦有条不紊分毫不见乱。 宫崎屻才不管桑湉不喜人进她家厨房的臭毛病,不由分说搬了张圆凳坐在流理台一侧看。 面和好,桑湉尚未动手他先揪了块面团捏面人儿。面人儿捏一半,他手机响起来。 来电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宫崎屻并不避讳桑湉直接划下了接听键。 宫崎屻手机一点不漏音,电话彼端那个日本三大指定暴力团之一的扛把子说了些啥,桑湉完全听不见。 她能听见的唯有宫崎屻同他哥哥对话时那随意的语气,不晓得被问到什么,还顿露些微小嗔怪。 直到对方又说了什么,宫崎屻方展颜而笑:“好啦好啦!”他不耐,“明天回去再跟你细说。” 电话挂断,宫崎屻接茬捏他的小面人儿,桑湉默默麻溜儿擀饺子皮儿。 她擀的饺子皮儿圆圆薄薄每一片大小相等。她包的饺子小小元宝般趣致可爱。 宫崎屻见了就笑:“桑桑你包得饺子跟我们日本的饺子不太一样呢……” 厨房锃明瓦亮灯光下,宫崎屻笑得欢欣且轻快。桑湉却一刹想起小初,那个与她流着二分之一相同的血的小初。 她还记得他有怎样漂亮的眉眼,还记得他唤她“姐姐”时那糯软的奶音,还记得每每见他被柳琳琅爱怜地抱在怀里,自己有怎样滔天的忿怒,与嫉妒。 是了,小初,小初就是她的原罪。她并不清白与无辜。 因为当年即便她才八岁,也知道健康的人摘掉一颗肾亦能健康地生活。 可她就是不愿,不愿成全与救助。 甚至,甚至在她最后一次见小初时,趁着柳琳琅去洗水果的空档儿,她伏在小初耳边轻声允诺道:“放心,姐姐会帮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倏然闭上眼,桑湉停下擀面杖,人的内心幽暗曲折千沟万壑,直视时会有如临深渊的晕眩感,而在心的最底端,她埋葬了十年绝不 分卷阅读13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允许其见光的恶一朝破土而出逼得她喘气都费劲——柳琳琅骂得没错,她那时就是希望小初死。 她恨小初,恨小初独得她不曾拥有过的来自于母亲的至爱与温柔相待。 恨小初这一病,她妈妈飞奔到危地马拉去骗她。 恨她仅仅为了一个怀抱与亲吻,就抛下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她的她爸爸。 小初死了,她妈妈没有了儿子,她觉得她会很开心很开心。 并且不够不够还不够,她不止要让她妈妈承受大绝望,还要让那个孩子承受同等的背叛与幻灭。 所以桑湉,你从不清白与无辜! 所以桑湉,你又凭什么鄙夷他人的原罪? 原罪,在西方基督教的世界里,圣奥古斯丁首提“原罪说”,将人的不完美性,以及意志驱动下为恶的可能性定义成原罪。 其后经中古教会不断衍生与补充,最终以饕餮、好欲、贪婪、忿怒、冷漠、虚荣、妒忌,构成七宗罪。 再后女作家奥茨于一九九三年又加一项“绝望”为第八宗罪。 那么来,桑湉,数一数,好好数一数这八宗罪里头,你共犯了几宗罪?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 耳畔恍然回荡一首歌,桑湉记得那是十年前沈世璁司机老宋曾在车里放的一首歌。 如今忆起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审判——审判她自认遭到凌|辱后的反抗,如何致使一个病危的幼童,被牵连与被欺骗。 而十年后她在电话里那通指责,指责柳琳琅又疯狂又残忍又冷酷,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写照?如是时隔十年桑湉你又岂能再去见小初? 去见那个依然视你为姐姐,你却再次任由他去死的小初…… “桑桑,你怎么了?”宫崎屻奓着两手面粉惶惶问。 桑湉要很深很深地吸一口气,复吸一口气,方能睁开眼睛尽量如常地笑一笑:“没事。”她说。 然而她确定没戴美瞳的眸子太黑了,黑得似能吸尽尘世所有的光亮与希望。 宫崎屻摇头:“不,桑桑,你有事——” “是,我有事……”桑湉重新擀起饺子皮儿。 沉默太耗心力她心力交瘁已不再能负担。然最深的罪孽一定要用不为人知的语言去倾诉。 由此她换了中文低低地呢喃:“因我突然意识到,不论我把自己的外在打磨得多么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我的芯子,却早就于岁月无声侵蚀下,坏了腐了烂掉了……” 那一晚宫崎屻没有走。 他美美地饱餐了桑湉包的饺子又吃了桑湉做的希鲮鱼刺身和姜茸煎带子,日本人不拿饺子当主食,除此他另吃了小半碗白米饭。 “哎哟我撑得挪不动步了桑桑……”侧躺在起居室地板上宫崎屻如是呻|吟着。 桑湉一壁收碗盏,一壁淡淡答:“那就别走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腼一张大脸求留宿。 “太好了!”宫崎屻笑得眉眼花花问,“我可以先去洗个澡么?” 桑湉想都不想说:“可以。”省得他住一宿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还得麻麻烦烦将衾枕被褥一通拆一通洗。 “那个……”宫崎少爷对手指,开始得寸进尺,“洗完澡,你能借我件浴衣不?” 捧起一摞碗碟,桑湉说:“你穿我爸的吧。你们俩身高差不多。” 宫崎屻说:“那多失礼啊。你的不也都是男款么。” 桑湉说:“我的都穿很旧了。我爸有两件新做的。” “旧怕什么!”宫崎少爷大度一挥手,“我是晚辈,合该穿旧的。新的还是留给厉桑吧。” 半个小时后。 宫崎屻美不啦滋儿从浴室出来了,身上如愿穿着桑湉的浴衣。 日式浴衣较其他着物啊襦袢啊宽绰些,他还袒着襟领游丝软系,故而衣摆虽稍短,肥瘦竟然蛮相宜。洗得半旧的媚茶色苎麻尤衬他浴后白里透红的脸,灯下望去,当真是玉砌花光,雾簇风流。 “上次苍海他们来你备的酒还有么?”落座于升降式榻榻米,宫崎屻特别不见外地问,“洗过澡有些口渴诶,又不太想喝水。” “啤酒行么?”桑湉也是习惯了他这份儿厚脸皮。 “行啊。怎么不行。” 宫崎屻以肘支桌,笑笑应着,浴衣右衽下以锁骨为界,起伏大片大片的青蓝,与半颗峥嵘龙首。 桑湉掠了一眼,起身去拎了整箱朝日啤酒。 屋外的夜空仍有云翳半遮星月,廊檐玻璃拉门大敞开,轻风糅着潮湿水气与草木香徐徐吹进。 宫崎屻起开易拉盖:“拿这么多?我有一罐就够了。” 桑湉没言声,她偶尔也会有想纵容自己的时候,比如今天。 抽出一罐啤酒,桑湉啪地起开,仰脖就是一大口。朝日啤酒喝在嘴里头,淡得水一样。 宫崎屻瞠目大叫:“桑桑,你还没成年,不许喝!” 分卷阅读13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嗤地轻笑:“我又不是日本人,理你们那套破规矩。再说,十几岁我已陪着我爸喝威士忌。” 第二口啤酒灌下,桑湉干脆挪到檐廊下。大长腿一盘,没用座垫她直接坐在地板上。 “你那会顶多算十岁出头,你现在才是十几岁好不好?”宫崎屻随她过去,挨着她肩亦盘腿坐。 桑湉没躲开,望着后院黯昧光线下婆娑隐隐的葱笼:“一人不喝酒,两人不打牌。有人陪你喝酒还不好?废话恁么多!” 宫崎屻被她噎够呛,半晌方问道:“你跟厉桑喝威士忌,星野桑不管么?” 桑湉晃了晃手里啤酒罐:“当然是背着老师喝——免得他啰嗦。” 举起易拉罐她与宫崎屻的碰了碰,仰脖又是一大口:“你也别啰嗦,否则我揍你。” 宫崎屻失笑:“桑桑,我不是吓大的。” 桑湉不理他,一罐啤酒喝得比喝水都痛快,顷刻间即见了底,信手一攥一扭一抟,啤酒罐秒变菲薄一片。 宫崎屻调侃她:“你这是在震慑我么,桑桑?” 桑湉瞥了瞥他:“随你理解。”回手一指啤酒箱,她叫:“美杜莎,拿酒!” 什么人养什么狗,美杜莎也是够爽脆。起居室那一箱酒,它整个儿连叼带拽弄到了廊檐下。 桑湉拍拍它头:“真乖!”美杜莎呜呜一阵求爱抚。 见桑湉又开第二罐啤酒,宫崎屻担忧地望着她。她晚饭只吃了一盘不放沙拉酱的素沙拉,半份希鲮鱼刺身,如此痛饮,他怕她伤胃。 然而桑湉摆明了要拟把疏狂图一醉,一口一口喝得那叫个豪迈。很快,第二罐啤酒见底,她开第三罐,宫崎屻无奈,只好加紧速度跟她抢酒喝。 三罐,四罐,五罐…… 宫崎屻发现,桑湉就是个酒漏子,平均喝三罐啤酒去一趟厕所,去时啥样回时啥样,步履稳健目色清明。 喝空的啤酒罐攥在手里抟成片,在桑湉身畔垒了不高的一沓。直至所有啤酒都喝完,桑湉把那天剩的半箱清酒和一瓶红酒也拎了出来。又夹两只厚靠垫,给宫崎屻一只,她自个儿一只。 两人盘腿盘累了,靠垫塞在背后倚着老宅木板壁并肩坐。 夜雾渐氤,风铃缓唱,久坐到底有寒意,桑湉遂让美杜莎把厉桀平素小憩的薄毯叼了来,随意一抖,一人一半铺展于腿上。 那情景,恍然有种天涯落魄俩老友,一朝邂逅于人家屋檐下,共避一厢风雪同饮一壶酒的即视感。 “这次不嫌我脏了?”宫崎屻笑笑地问桑湉。 桑湉面无表情给两只小酒盅里倒上了清酒:“你不是洗过澡了么。”语音微提,她轻飘飘瞄向宫崎屻:“上次你是在装醉?” 宫崎屻一脸严肃地说没:“上次我是真的喝醉了!不过依稀听得到你们说的话,也依稀有印象。” 桑湉“嘁”一声:“装、装、使劲装!” 还依稀有印象! 那怎么头一晚她说要给他一半蓝鳍金|枪拍卖金,他明明答应得好好儿的,次晨又说忘记了? 这个戏精!! 宫崎屻显然也意识到自个儿说漏了嘴,忙不迭拈起一只小酒盅:“来来,桑桑,喝酒喝酒!”言罢先干为敬,还翻转酒盅给桑湉瞧了瞧。 桑湉到这会儿亦不想跟宫崎屻计较了,这人向来演技一流,能与大尾巴狼无缝衔接。 “你还能喝么?”她问宫崎屻。 宫崎屻倒第二盅清酒:“必须舍命陪君子!”又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诗么,叫‘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多稀奇,他居然说中文! 那四句诗,尽管荒腔走板但他的的确确是用中文说出的! 桑湉简直一惊。不是吧?那她跟她妈说的话…… 这神情看在宫崎屻眼里,惹他一阵大笑:“我就会这几句。”宫崎屻不掩得意道,“后面是什么,你知道吗桑桑?” 桑湉说:“我不知道。中文我根本是个半吊子。以前我爸还每天教我点儿,后来……”她顿住。 若按一般的套路来,这时节合该宫崎屻出言安慰,顶好再来个摸头杀,说“桑桑别难过厉桑一定会好的”诸如此类的话。但桑湉岂是需要人安慰的?她说这些亦无非是顺嘴。 那厢宫崎屻都打算出手了,桑湉却忽淡淡道:“不想喝了就别喝,省得明儿个起来又选择性失忆。” 宫崎屻暗叹一口气。 桑湉同日本女孩最大的区别不是她有多强多能打,是她压根儿没有依附男人的概念。 一如她的笑,时常浅浅一抹轻描淡写绝不讨好绝不驯训。 亦如她说日语,肃厉铿锵的语调,不娇俏不乖巧。 这样的女孩儿,你一见即能识辨她肯定不是本国人。 这样的女孩儿,在日本,怕是没有男人敢爱她。除了他。 “桑桑,你这样是喝不醉的。” 一手支 分卷阅读13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颐,宫崎屻深深望着桑湉如斫如刻的侧颜。 她喝过酒面色不红反愈苍白,一双眼瞳沉静而幽暗,绾着的发拆散,似檐廊叠叠垂落的紫藤花蔓,神情好比一头餍足的兽,蓄着势,慵懒的,恹恹的。 桑湉转着小酒盅:“没错。千杯不醉何尝不是种煎熬。” 但酒入腹,燥郁肉身会得慢慢的寂凉,那害怕见光的秘密亦似重新蛰伏或埋葬了,所以世人才多耽溺酒精吧? 只是……桑湉微一哂:“但愿我老了不要成为一名嗜酒的老女子。” 叮然一声轻响,宫崎屻与她碰杯后扬头干了第二盅清酒:“不会的,桑桑你不会。”宫崎屻笃定道,“你是我所见最自制的女孩。” 桑湉睨着他:“是吗?你见识过很多女孩子?”终究喝过酒与没喝酒不同,她问了个平素绝不会问的问题。 而她微微挑起的眼角,散漫漫浑不在意的神态,一刹竟淹淹然有百媚生。就像,就像深夜海面骤腾的烟火,衬着无边的黑暗,转瞬即逝间,愈粲然愈惑人。 灼灼凝视着她,宫崎屻缓缓道:“我没有跟女生交往过。” 话出口,他以为桑湉会嘲笑,会质疑,甚至会说,那也不等于不跟女孩子约|炮啊…… 但没有,桑湉统统都没有。咕嘟干了酒,她阒然片刻低声问:“因为你不信,是么?” 不信情爱可长久,不信盟誓可牢靠,不信自己会拥有他人长久的恋慕,于是索性连逢场作戏亦不肯。 那是一种至为彻底地拒绝,看似清坚,实则荒芜。且非同道中人,不可解矣。 宫崎屻沉默,良久为她与自己再满上清酒。他本已微醺,两种酒掺着尤其醉得快。 第三盅清酒下肚,他将头歪抵至桑湉肩:“是,桑桑,曾经我不信……现在,却想奋力去试一试……” 后头的话他说来已如梦呓,沉沉澈澈嗓音宛转勾起人一丝怜意。桑湉像拍美杜莎似的拍拍他的头:“那么祝你好运,宫崎桑。” 天边的流云散了,下弦月清泠泠月光笼着檐廊下相依的两个人。 宫崎屻一边内里如有火烧,一边瑟瑟发着抖。“桑桑,”他醉得口齿都似不清了,“你同我一起试一次,好不好?” 桑湉轻笑:“那你可真是难为我。”展臂环住他肩,她以为他醉了,一时怕他冷,她将薄毯整张裹住他。 宫崎屻突然感到很悲伤,对于一个怀揣“不信”的人,他太明白勉强的枉然。然而又是如此的不甘不愿不能放手,他便手臂钻出毛毯缝隙紧紧箍绕上她纤韧的腰。 桑湉说:“乖,别闹,这就抱你去睡觉。” 宫崎屻把头蹭进她肩窝,强抑悲伤含混叫:“我不要睡阁楼,桑桑!” 桑湉一把打横抱起他:“好,不睡阁楼,让你睡我爸房间里。” “我不!”宫崎屻囔囔又叫唤:“我要跟你一起睡!” 以酒遮脸的他,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桑湉柔哑嗓音低低哄着他,说好:“跟我睡,跟我一起睡。” 她这样耐心,宫崎屻反一径恨起来。因为桑湉但凡乐意对一个人好,都会如此耐心到宠溺。 然而那不是喜欢,她压根儿没走心! 她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闭锁死了,他没有钥匙亦撬不开。 “桑桑,我难受……”被桑湉轻轻放落于她房间的榻榻米,宫崎屻喃喃道。 他醉得一双眼朦朦胧胧的,像弥着轻烟的湖泊,脸上有嫣然桃花开,可以笑春风。 这样美,醉后的他这样美,连桑湉亦忍不住细细端详了他片刻,方说:“你先躺一下,我给你去冲杯蜂蜜水。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宫崎屻不依,缠着她不放她走。他身体确乎是醉了,但意识是清醒的。紧紧攥住她硬净的手,他说桑桑:“别离开我……” 桑湉说好:“不离开你。”倒真的并未掰开他,而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一下下去揉他嘣嘣乱跳的太阳穴。 她理解的离开与他不同,她允诺的不离开尤似家长对稚儿的哄慰。 宫崎屻还是于她这份哄慰中静下来,半刻后呢呢哝哝问:“桑桑,你不嫌弃我的出身了么?我的出身,我没办法选择。我不能让我哥一个人在社团里拼。他得有一个至亲的人,帮他撑着些。宫崎家族历七代担任会长之位。我们自出生起,就有自己不可推卸与叛逃的使命。” 说时他微抬上身,襟衽彻袒至腹,壮硕紧实肌肉,其上满满刺青——波涛映着旭日,锦鲤托着龙首,衔双臂及肋腾腾火焰,在小马灯晕黄光影下愈近妖丽。 桑湉不由自主摸上去,摸他的一侧臂与肋,那火焰宛如从深渊里、从炼狱中蜿蜒而出,又像真有形质与温度,负罪的人不敢久触。 “为什么要嫌弃你呢?”缩回手桑湉低低反问,“这世间谁比谁高尚,谁又比谁更无辜……” ☆、第 56 章 次日宫崎屻醒时,桑 分卷阅读13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湉早影踪不见。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薄被下宫崎屻只着一条平角内裤。 桑湉内个洁癖,岂能容人穿着外裤钻她家被窝儿? 是以宫崎屻的外裤,果断被扒之。 外裤连同他昨日的套头衫,和醉后胡乱扯脱的浴衣,皆叠得四四方方摞于榻榻米旁。 她甚至还把他的袜子洗了,并熨得平整。 榻榻米旁另有一杯蜂蜜水,宫崎屻揉揉太阳穴,端起一饮而尽。 宿醉后难免头昏脑胀,而晨起是个壮年男人都会有的反应,令宫崎屻一霎觉得羞赧。仿佛这间房四处都长了眼,代替桑湉散漫漫斜睨着他。 这让他又有一丝别样的兴奋。 天呐,她居然真的允许他与她同房! 唯一遗憾的是他睡得死沉,没能半夜偷个香或假作不经意地把手伸到她那头儿搂搂她。 喝酒误事啊!演技没得发挥啊!宫崎屻忿忿捶地板。 或者,他更郁卒的是,他心仪的暴力帅萝莉,连酒量都辣么的悍勇。 总算平息燥热后,宫崎屻掀被而起。 他的上半身,不仅前胸两臂两肋及腹,后背从肩胛至臀亦刺满东密风格的不动明王。 这是日本帮派的规矩,因为既为Yakuza,就是身处极道,而历时弥久痛苦巨大的手雕入墨,则象征着对抗、忍耐、坚守、永不回头与涅盘。 犹记得,昨夜他将睡未睡之际,桑湉还轻轻抚摸过。 但她为啥没摸久一点呢? 宫崎屻有点委屈地想,明明她每次撸起美杜莎都没完没了的,果然人不如狗系列吗? 作为报复,宫崎少爷决定等会儿要顺走桑湉的浴衣! ——让她找,找不到,顶好跑来朝他要!哼!! 做完这个决定,宫崎少爷方觉舒称些,亦才看到,室内唯一一张矮桌,上头用他手机压着张字条。 桑湉的日文写得一如其人,节制,有力,端正,一丝不苟。语法用词却极随意。 随意到什么程度呢? 随意到这个客居日本多年的人,仿佛压根儿不晓得口语与书面语、简体与敬体的区别,大大咧咧告诉他: 她有事先走了。早餐在厨房。剃须刀新的给她爸带东京去了,剩了把她爸以前用旧的,他不嫌弃就对付下。钥匙他反锁大门后塞进报箱里即可,那是备用的。别招猫。别逗狗。 宫崎屻边看边笑,至笑不可抑。这样无礼的日语……幼稚园大班小朋友写张便笺亦不至如此吧? 然而看完字条,他却小心折好打算收在钱夹里。再瞟手机,里头有数条未接来电和两条Line信息。 他先可Line看。发信人是桐谷。 桐谷敬体书面语日文与桑湉比,堪称教科书级别,他说: 『少爷,晨安。适才拨打您手机您未接,料来您在忙,故未敢再相扰。然考虑到事关桑桑,犹豫再三,遂在此跟您说一下——昨天曦和医院门口的打斗,被路人上传到了INS。到属下给您汇报的此刻,点击率已破十八万;评论无数,转发无数,有人还欲搜桑桑的资料。属下认为不太妥。当如何处理?望您拨冗示下。』 此条信息下面,是INS链接,宫崎屻点开一看,啧,视频拍得不仅很清晰,还特么是完整版! 网友评论都炸锅了。宫崎屻匆匆翻了翻,评论大体分几拨—— 一拨说哇,这女生帅到飞起了好吗!战斗值MAX!尤其那副性冷淡的表情,酷毙了! 一拨在猜,有没懂中文的上来给翻译下,视频女主为什么动手?貌似她是正当防卫诶,细瞧又不太像,那么是暴力团内讧她是其中成员?抑或是暴力团火拼她是一方打手? 一拨讨论,不管为啥,这么当街打人警方都没出动?看来我国警力该整肃一下了! 一拨则说,那个,难道只有我注意到那个撑伞的撕漫男美呆了吗?紧随其后一堆人举手,我也我也我也注意了;正在舔屏ing;腿已合不拢…… 宫崎屻电话打给桐谷。 没理桐谷向他问好他径直道:“找些人在评论区带带节奏,别让关注点集中在桑桑是不是与我们有牵扯上。” 桐谷说:“是!”又不无担忧问,“如果效果不理想,怎么办?” 毕竟移动互联网时代,凡事一经网络发酵传播扩散得那叫一个广一个快。 宫崎屻凉悠悠一笑:“没什么大不了!” AOTW组委会只规定参赛选手不许有案底,又没规定斗殴也不行! 再说被打的人都没BB,凭网友们叫唤能咋地! 至于桑湉是不是暴力团成员,查查就清楚了。 “这是日本,”宫崎少爷难得语重心长道,“进入组织有条件有程序有纪录。网友说谁是谁就是?那我们还要三年试用期和入会仪式做什么?!” 对,您没看错,有逼格的暴力团门槛高得hin,不是你脑门上贴个“雅 分卷阅读13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库扎”的签儿,就能随便进。更有甚者学历低的也不要,好比桑湉这样审儿的半文盲,入会考核时十有八|九要够呛。 桐谷听闻少爷一席话,立马生出主心骨:“少爷您说得对!我这就去忙了!” 挂断桐谷的电话,宫崎屻又欣赏了遍视频,尔后下载到手机里。 啊,他的乙女,拳沉脚猛多么杀气四溢威风凛凛哇! 宫崎少爷摩挲着下巴上新长的胡茬儿——嗯,要不要,去感谢一下那个手欠录影的路人捏? 同一时间,桑湉刚结束健身房里的体能训练,尚未去冲淋浴,储物柜里的尺八铃声就幽幽响起。 来电的是星野薰。她用很惶然的语气问:“湉酱,你在哪?你昨晚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桑湉未置可否地沉默着。纳闷儿星野薰怎么知道的? 性急的星野薰已自个儿交待了:“INS上有视频,我等下发给你。” 原来如此。桑湉淡淡一哂说算了。 她对昨夜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去回顾。她也不玩INS。 星野薰:“湉酱,那两个都是什么人?我是说你打的那两个!哎哟老天看完视频我吓死了!警察有没找你去录口供?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桑湉继续未置可否地沉默。 星野薰急了:“我看后来宫崎桑也去了。他……他是暴力团成员吗?所以你不让我同宫崎桑走太近——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又问:“可你为什么跟他搅在一处了?是帮他出头吗?哎呀你倒是说话呀!被打的有没有报警起诉你?” 她问题这么多,连珠炮一样,桑湉即便想答都不晓得从哪一个问题开始回答好。 星野薰得不到回答,愈发急:“湉酱,不可以跟他们有来往啊不可以……” 桑湉失笑:“你不是一直都说颜即正义吗?”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星野薰气得音儿都劈叉了。说到底她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娃,偶尔不靠谱不着调,也是在大格不出的前提下。对黑道的看法,她与普通日本民众一样,视若洪水猛兽,并绝对敬而远之。 桑湉觉得她再不解释星野薰怕是要哭出来:“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被打的人是谁?”星野薰追问。 桑湉波澜不兴道:“我妈老公的保镖们。” 星野薰:“……” 好一会儿,星野薰才涩然又开口,“他们胁迫你了么?” 作为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星野薰当然了解桑湉的为人,她从不恃强凌弱,之所以那么拚命的练拳脚,亦不过是她没有安全感。 手机有另一个号码拨进来。桑湉一瞄,饶是镇定如她,亦顿觉头大如斗:“先不跟你说了。老师来电话了。” 星野薰惊嚎:“蛤?!”马上又发誓:“我没跟我爸说!!” 桑湉怀揣侥幸心理与其说是安慰星野薰毋宁说是安慰她自己:“老师打电话来未必是为这个事。” 星野薰呻|吟:“他是我爸。我跟他有血脉相连的感应。我觉得,这个点他给你打电话,八成为得就是这个事。” 桑湉也苦恼了。这一刻她同寻常闯了祸的熊孩子一般无二,想逃避想抵赖。 这心理有点像小偷偷了东西被抓包,懊丧的不是偷了东西,懊丧得是——麻痹的谁吃饱了撑的?自己看热闹不够,还要拍下来当呈堂证供?! 而她对星野丰也不是怕,是尊敬、感恩和依赖,让她每每忤逆到他,或让他感到失望,都十分的自责与愧怍。 再一想到星野丰那细长流光的眼眸,静静望定她时不用说话就仿有千钧力,桑湉更闹心了。 偏星野薰还要火上浇油:“湉酱,你自求多福吧!我爸他要是打你的话,你千万忍住别还手啊!就你那功夫,我爸肯定不堪一击啊!不管咋说他是我爸,你俩要是起冲突,我夹在你们中间,会很为难哒……” 说到后来星野薰自个儿先乐了。 桑湉也乐了:“你个损友!” 两个小姐妹苦中作乐又互相鼓励打气了一番,墨墨叽叽的,直到星野丰手机号第二次拨入。 躲不过去了。桑湉硬起头皮接通星野丰电话。 ——人人都有底线。这一次,她晓得她是触碰到星野丰的底线了。 星野教授倒是没流露出异样,只是用他给学生上课时那威严且疏淡的语气毋庸置疑地道:“湉酱,晚上带着美杜莎来吃饭。” 为什么要带美杜莎? 桑湉拿脚趾头也猜得出星野丰的用意。他一定是不想她与某些人再牵扯,索性把她连狗一块儿拘在眼皮子下! 猜到了星野丰用意,桑湉认命地回家理行李。无奈吗?似乎有一点,更多的是感动。 所以星野薰的叮嘱完全是多余。呵,她怎么可能跟老师挥拳相向呢? 桑湉回家时,宫崎屻已走了。院子里美杜莎甫见她,摇着尾巴即扑过来。 卧室、浴室、厨房中,宫崎屻用过的被褥与 分卷阅读14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器具,尽皆拾掇妥当。 矮桌上同样压着张字条,宫崎屻用措辞极其讲究的敬体书面语日文写着—— 『桑桑,见字如面: 首先十分诚挚地感谢您昨夜的盛情款待与收留。对您诸多扰攘,私不胜惶恐。 而有一事斟酌良久,私还是决定告与您知,以免您后知后觉,处于被动。 曦和医院门前,您与令堂随扈的冲突,意外被人上传网络。又因私其时关心则乱地介入,恐已对您造成影响。于此私虽命人尽力弥补,仍感万分抱歉,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祝安,祝顺。 宫崎屻敬上。』 啼笑皆非的,桑湉看完了这张佶屈聱牙的字条。 尼玛,宫崎屻这是在跟她这个歪果仁秀日文吗?! 不过他如此懂事,桑湉不禁叹一口气。想起他昨夜酒后旖旎的醉颜,艳若桃李灼灼其华,朦朦胧胧一双翦水双瞳,原来男人也可以烟视媚行。 她又想起他衣衫褪去后,那满布半身的刺青,分明吊诡谲妍,衬着他寤寐之际纯净的神情,却仿佛娑婆忍土上开出一片斑斓曼荼罗…… 思及此,桑湉一瞬突有给宫崎屻回个电话或信息的冲动,让他别费那劲,她根本不在乎。但再一瞬,她又平复下来。她还有很多既定目标要去实现,她不排斥宫崎屻是一回事,真要她与雅库扎过从甚密到影响声誉,则又是一回事。 是以信手一抟宫崎屻的字条,桑湉该干嘛干嘛。 因为要带美杜莎,桑湉先联系了租车行租车,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几身替换衣物和洗漱用品、护肤品,狗盆带了,钓具一样没拿,喂熟喂惯了的流浪猫亦未拜托邻居帮照料。 其实星野丰就是一时惊怒,他心里当比谁都清楚,桑湉带上美杜莎就能不回H市了? 必须不能够哇! 距大鬼礁矶钓赛仅余十来天,距AOTW预选赛还有两个月,桑湉岂可不抓紧练习? 还有健身房和拳馆的训练,哪怕住到东京桑湉也得每天折腾着来去!她上周才砸了一大笔钱给松坂,让其新请了四个壮汉当陪练,难道让那些钱打水漂? 所以桑湉的打算是,先好歹塞满两只旅行箱,在星野丰家踏实住阵子。等星野丰啥时候顾虑消除了,她再带着她爸和美杜莎搬回来。 啧,说来说去还是同以往一样——如果不能跟星野丰正面钢,那就阳奉阴违地糊弄罢…… 半小时后,桑湉和美杜莎驶往东京。 路过丝丝姨的宠物医院,恰遇从外头出诊回来的丝丝姨。 桑湉主动把车停下,摁下驾驶位车窗遥遥打了声招呼。美杜莎亦挤了颗头过来,紧着凑热闹刷毛脸。 丝丝姨一见桑湉,赶忙小跑着过来说:“湉湉,好不容易空下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桑湉熄火,开车门下车,鞠躬后问啥事儿,心里约略有估摸。 果不其然,丝丝姨欲言又止问:“湉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桑湉说没有。丝丝姨的柔婉慈和让她多少有点不由自主的移情,她不想跟她打马虎眼,觉得那是不敬,便选择性解释道:“我母亲来了日本,我怕她扰乱我和爸的生活,就先去星野老师家住几天。” 丝丝姨忧心忡忡:“那昨天跟你打架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桑湉一笑:“您看到啦——”看来玩INS的人还真不少! 笑过她道:“没事,他们是我母亲丈夫的保镖,我们先前起了点误会。” “可是……”丝丝姨迟疑着滞住。 桑湉说:“我没惹到其它麻烦。” 丝丝姨继续迟疑,好一会儿似下了莫大决心,用嗲嗲软软的湾湾腔说:“湉湉,之前我没有跟你提过我家的事,是从未觉有必要。现在我想你知道,我父亲和两位叔伯连同四个哥哥在台湾,也算那边帮会里不容小觑的人,尽管我离开台湾离开他们很久了,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会找他们帮你的。” 桑湉起先是讶异,这也太真人不露相了!谁能想到素来比日本人还温良恭俭让的丝丝姨,居然是黑道大小姐。 旋即心头一股暖流汩汩流窜,H市五月下午两点阳光雪白耀眼,桑湉一时被刺得有些儿看不清丝丝姨娟秀的脸,半晌方鞠躬道:“谢谢您,丝丝姨。谢谢。” 诚然自八岁后她的心就被扼至冰湖,所幸十年来她总会邂逅许多怀揣善意的人。他们之于桑湉好比是施主,而桑湉是骞途化缘的苦行僧,施主们这个布一点诚挚的关切,那个舍几分温蔼的惦念,她方不至对人性幻灭得彻底,并尚葆有回予的能力。 “跟我说什么谢?”丝丝姨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手指迅而轻地拂了拂桑湉额角的碎发,她用温柔得似梦中母亲怀抱一样的语气缓缓道:“本是同根生,又同为天涯沦落人,我照顾你是应当的……” ☆、第 57 章 桑湉到星野丰家时,厉桀刚喝过一盏茶吃了两块星 分卷阅读14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野薰买给他的小麦胚芽奶油杏仁挞。加濑阿姨在距厉桀不远的一张小圆几上掐芽菜,电视里放着一部老英剧《傲慢与偏见》。 见桑湉拎着旅行箱进门,加濑阿姨赶忙迎上去,鞠躬问好,欲接行李。 桑湉回鞠一躬,道完您辛苦了我自己来,说:“您去休息吧,晚饭交给我。” 加濑阿姨无论如何不肯,桑湉遂安顿妥行李后,洗了手同加濑阿姨一起掐芽菜。 得知桑湉也搬来,加濑阿姨很高兴,转过头她用她的日式英语对厉桀道:“小姐要过来同我们一起住了呢!” 桑湉稍掀起唇角,并维持住那个弧度—— 加濑阿姨自打第一次去桑湉家,见桑湉同厉桀说中文,丝丝姨同厉桀说中文,星野丰同厉桀说英语,星野薰中文英文两种换着说,她便也坚持对厉桀说英语。 不过加濑的发音委实太奇怪,大多时候桑湉需连蒙带猜才弄得懂,偶尔也有完全get不到的时候,比如现在,她就假装一副明了的样子,免得加濑阿姨难为情。 加濑阿姨也知道,一瞥桑湉表情就羞赧道:“又让小姐您见笑了。” 这句桑湉听懂了,忙不迭一本正经道:“不,您英语进步很大呢!真的!” 与加濑的用心和态度比,发音又算什么呢? 桑湉喜欢加濑,进而连她的发音她都觉得特别萌。 加濑愈加害羞地一笑:“我会继续努力的。” 近不惑的女人,加濑笑时眼角有两根不明显的纹路,唇膏是豆沙红,牙齿白,但不齐。 望着加濑桑湉亦一笑,心里感慨的却是:自己对年长温柔女性的没有抵抗力。 一霎她又想起宫崎屻,不晓得同样是自幼没有母亲关爱的小孩,宫崎屻会不会也如她这般? 又会不会在日后选择交往对象时,不由自主有恋|老癖倾向? 『宫崎屻场外传来呐喊声——不会桑桑我不会!我不恋|老!我只恋你你你你你(无限回声播放ing~)』 和加濑把晚饭食材备妥后,桑湉说我带爸去院子里遛一遛。 星野丰这幢别墅院子里,种着三株树龄颇久的蓝楹,是星野丰当初花高价移栽过来的。蓝楹已开花,硕大树冠下紫金光影潋滟如幻境,几乎占去前院一半的面积。 桑湉搀挽着厉桀,仰起头看着树冠问:“爸,您喜欢这花吗?喜欢的话,回头我也买一棵栽在我们家。”又笑:“不过我们家院子小,没有地方了呢。那等以后我们换了新家,再种吧。” 绕院慢遛了三圈儿,桑湉扶厉桀在蓝楹下一张藤椅里坐好。厉桀额角缀了几朵落花,桑湉为他拈掉:“爸,您头发长了,晚上我给您理理。” 厉桀头发长得很快,平均半个月修剪一次。几年里都是桑湉给他理,从最初的惨不忍睹、不得不推成光头,到匀整精神的平头、分头、斜刘海、无刘海……,桑湉也不过用了小半年时间摸索着学习。 后来索性星野丰的头发也交给她打理——比板寸略长的碎发,露出星野教授宽广端正的额头,干练中透着儒雅,拿星野薰的话说,她爸颜值都提升了一个档。 星野薰还说:湉酱以后如果不钓鱼了,可以去做美发师,全日本的Tony大排名,她肯定是Top3,毕竟聪明的人,干什么都能干顶尖。 彼时星野丰听到了,极为扫兴地来了句:可惜,偏不用在念书上…… “您指甲也长了呢。” 桑湉说完跑回房间取了修指甲的小套盒,厉桀指甲长得也很快,桑湉五六天给他剪一回。 两只手指甲剪完,桑湉跪在地上抬起厉桀的腿,褪掉袜子给他剪脚趾甲,边剪边絮絮道:“爸,昨天我见到妈了。她带小初来日本看肾病。她跟以前没变化,依然美得不像话,来找我的目的也没变,还是想要我一颗肾。” 趾甲剪完,桑湉给厉桀套上袜子,以跪着的姿势,探手去摸那截残肢:“爸,昨天下雨,您这里酸痛么?这么多年了,您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好想听您叫我一声‘小湉’啊。就是不晓得,您还能不能认出我了?我长大了,按着自己的意愿长大了,但长大后的我,您会喜欢么……” 将脸贴上厉桀仅存的膝头,桑湉说爸:“妈说我对小初见死不救,您觉得我是吗?我唯一做错的、永恒忏悔的就是当年不该骗小初,但我绝不接受他们把那样一顶大帽扣给我。” 微微顿了顿,桑湉声愈低,她说爸:“昨天我要走,妈凑近来拉我,我一见她要碰到我,就觉得——好恶。然后我把她甩开了,没用力,她手还是被我捏红了,并摔出去好远……为此我既感到很痛快,又感到很难过,呵,她是映照我人性的一面镜,揽镜自照,我发现我狠起来,并不逊于她……不过爸,别担心,我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一个拥抱或亲吻就抛下您不管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把我从您身边拉开了……” 脸颊轻轻挨蹭厉桀的膝头,桑湉不再说什么。 而从后面看桑湉,她落了朵朵蓝楹花的背影纤薄且削瘦 分卷阅读14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突起的两片蝴蝶骨,把上身棉白T支起一点点。星野丰不由想起桑湉小时候,也总爱这样子把脸埋进厉桀膝盖上——有时是自觉犯了错,有时是身体不舒服,有时是有异性对厉桀流露出明显的好感…… 尤其她从沈家逃离后,从S市一路辗转至他们在伯利兹的新营地,不管搭乘何种交通工具,她必得黏在厉桀膝头方睡得着。 以致某天,厉桀私底下跟他说:“小湉认为她跟她妈走了对我是种背叛呢。见我如今这副鬼样子,更罪恶感深重。偏她又什么都不说,我突然扯起话题难免显得太刻意,毕竟她现在,刚受过刺激……要不哪天你跟我聊天儿时引一引?好叫她知道我这白头发是遗传性少白头,以前没有是年纪没到。至于我为啥苗条了……啧,是天热、水土不服、伯利兹的菜又太难吃!你不是也掉了两三公斤份量嘛!” 星野丰听罢蹙眉问:“你确定糊弄得了她?况且你一个孤儿院长大的,遗传性少白头……何以证明呢?” 厉桀一摊手:“诶呀别在意那些细节啦!小湉这样你看得下去?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交给时间,让时间去慢慢抚平她的负罪感。如今……咱就当解个心焦吧!嗯,就按我说的来好了!” 其后他们果然按着厉桀编排的套路演了通。再后桑湉果然渐渐释怀了。然此刻默默望着她跪伏于厉桀膝头的背影,星野丰始知,她自个儿给自个儿套上的枷锁,从未解下过。 一只大手轻抚在头顶…… 桑湉猛地扬脸看厉桀,下一秒,她忽而闪亮的眸光又忽而寂灭了——厉桀仍旧木呆呆坐着,眼珠不动手未抬。 “湉酱。”星野丰讲了一天课,这会儿他微哑的嗓音好似众水之声,平定,柔暖;原本的惊惧与忧怒亦消弭于无形:“起来吧,”他说,“跪久了腿会麻。” 桑湉听话地起身,鞠躬,问好。阳光穿过蓝楹繁茂的花叶罅隙星星点点洒在二人头脸上,星野丰静静凝视着她,问:“有没有受伤?” 桑湉摇头说没有,又鞠一躬:“很抱歉让您挂心了。” 星野丰叹口气。时近夏初,天一晴气温就呼啦一下升上来,星野丰脱下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指了指另两张藤椅,说:“坐吧。” 随即他把领带也拉下来,衬衫扣子亦解开一粒,分明蛮家常的样子,却透出许多的疲惫。 桑湉问:“您要不要喝点水?” 星野丰说不用,谢谢。尔后是一小段沉默。 桑湉垂着睫,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从小她就顶憷星野丰这样,长到十八岁,她可以以一敌众了,也还是憷。 好一会儿,星野丰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桑湉。 文件夹里是一沓打印纸,起始是诛祭会的百年建会史,然后分别是其名下所有先兵企业目录与概况,已故六代目会长简介,如今七代目会长简介,会长代行简介,近十年暴力大事件摘要,近十年涉嫌重罪指控摘要。 星野丰不愧是老师,时刻不忘划重点,先兵企业目录与概况里,VERTICE株式会社和H市海钓俱乐部,不仅用红色字体打印,下头还有小横杠。 现任七代目会长宫崎岒和会长代行宫崎屻的名字,也是用红色字体打印。 桑湉一页页翻看,视线最后停留在宫崎屻那一页。 年龄,身高,血型,一寸免冠照片,求学与会内任职经历……不可谓不详细。 底下尤有大一号斜体字标注:八代目会长指定候选人;东京都公安委员会长期监控对象。 还要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星野丰把这么一沓东西给桑湉看,用意不言自明——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 夕阳西下。湛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大片大片染了霞彩的云朵。一阵风过,云朵涌动,亦有无数蓝楹花簌簌飘落。 缤纷花雨中,星野丰凝神望着垂睫不语的桑湉,几不可闻的一叹。 唉,姑娘大了奏是操心呐! 是在早餐时,星野丰例牌潜到星野薰的INS查探女儿动态,不意看到星野薰最新转发评论的一条视频。点开一瞧,星野丰当场就奓毛了! 在日本,桑湉竟然敢众目睽睽下打架! 她是家里饭吃腻了,想去尝尝牢饭吗! 她不要前途了?她是疯了吗?! 而星野丰不瞎,给桑湉撑伞的内个、被一堆黑西装簇拥的小白脸,他那些随扈的穿戴、举止、胸牌,作为一枚日本人,一望即知其是雅库扎。 几乎第一时间,星野丰想到了前阵子找上桑湉的VERTICE株式会社,彼时他打听过亦记得,VERTICE株式会社是诛祭会的先兵企业。 星野丰当即一通电话打给上次帮他查VERTICE的朋友,请对方尽快把诛祭会的资料报给他。 在线等的结果是,原来H市海钓俱乐部亦是隶属诛祭会。 再仔细回想一下那次出海前后桑湉的行程,星野丰基本可断定,桑湉必是在那次出海时,遇到 分卷阅读14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了内个撑伞的小白脸。 强抑住胸腔一口老血星野丰拨桑湉手机号。第一遍对方通话中。 星野丰马上猜到桑湉八成在与自家女儿通电话。等待她们结束通话的过程里,星野丰冷静下来,第二遍拨打桑湉手机号桑湉接起后,他只是让她带上美杜莎来吃晚饭。 终究是自小看大的孩子,从桑湉答应时毫不犹疑的爽快劲儿,星野丰晓得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俩鬼丫头,一准儿刚刚通完气儿! 同样他还晓得桑湉素来是个毋须苦口婆心规劝,抑或疾言厉色地制止,自己就懂取舍的明白人。 她克制,理智,克制理智到连青春叛逆期都不曾有。 她是从孩童一下子跃入了心意荒凉的成年。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样,他不由又开始心疼她。 又一阵风拂过,又一阵花雨簌簌落。桑湉抖了抖打印纸上的蓝楹花,复掠了掠额发。 重新抬起眼睫的她,乌幽幽眼底是渗不出一滴水的静,漫天霞彩给她金相玉质的菱形脸镀上一层柔润的光,此时的她分明是极美,却比肃寂还肃寂。 “我知道怎么做,老师。”桑湉把文件夹阖上,递还给星野丰。 星野丰接过,默然片刻问:“被你打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历?你为什么跟他们说中文?” 问时星野丰心里已经有答案,之所以还要问,不过是确认。 “沈世璁保镖。”桑湉声线平平道,“小初在曦和医院看病。沈世璁昨天到的日本。” 不得不承认星野教授条分缕析的能力就是高,一语中的再问道:“你母亲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桑湉一边唇角掀起,这是她最惯常的笑,并不标识快乐,亦不流露情绪:“是,不过仅仅找到了一颗。” 星野丰双眉骤蹙,哪怕一切都在预料,一旦听桑湉确凿说出,他还是怒不可遏。愤怒令他整张脸的线条都乍然绷紧,细长眼眸尤蕴挟风带雨的光。 桑湉望着他,意识忽然溜了号——在她记忆里,一向内敛自持的星野丰,好像没有为了其他人其它事火冒三丈过。总是为了她。每次都是为了她。不是她非要练拳练得一身伤,就是她非要带着爸去H市,要么就是她不肯听他安排重返学校去念书,要么就是她执意参加大鬼礁矶钓赛…… 掀起的唇角回落,桑湉轻握住星野丰的手,他掌心有她熟悉的温度,和坦荡清晰的纹路。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桑湉低低道着歉,为自己十年里一直一直的忤逆,为自己没有遵循这个她顺位第二在乎的人的意愿,长成他冀许的样子。 星野丰不语,怒火腾腾中又有深深的焦虑。再一想她昨晚蒙他在买菜(并没有),却求他拍厉桀相片发给她……焦虑以外星野丰一刹简直是心如刀绞。 柳琳琅! 星野丰暗暗咬牙,十年前你剿杀桑湉一次还不够,十年后你竟然又来补一刀! 一个人在幼小时是不具备思辨大人对错的能力的。 那些被至亲嫌恶、抛弃、冷暴力的小孩,他们或许会在成年后以对大人的批判来救赎自己于渊薮,然而在他们尚自懵懂时,他们想的永远是——一定是我不乖、不好,爸爸妈妈才不要、不爱我…… 并且这种想法会桎梏他们整整一生,即便有幸爬出渊薮也绝难根净。 及至桑湉,她强又如何?在她貌似坚不可摧的躯壳下,内里却有深入骨髓无法清洗的自卑和自否。 所以她会因他发怒而道歉,认为全是自己的错。所以她与人相处,又戒备又小心。 而过刚易折过刚易折,他多希望桑湉能偶尔、适当地软一软啊,哭,或者叫,或者闹,或者怎样都好。 也不想看到,跪在地上将头深埋于厉桀膝盖时,那么警醒的一个人,却全未察觉他站在她背后已经很久,很久。 ☆、第 58 章 入夜,给厉桀和星野丰理完发,又答对了厉桀洗漱和安寝,桑湉方回到她与厉桀紧邻的卧室。 因为当初就是为着更好照顾他们父女俩,星野丰才买的这幢别墅楼,是以装修时星野丰特意把一楼原本的书房和琴房改造成了卧室。 琴房改的那间卧室外头尤连着一间后建的阳光房,几年里尽管桑湉从未带着她爸来住过,星野丰仍旧固执地在阳光房里葱茏植遍。 作为朋友,星野丰可谓做到了极致。 以致桑湉从来坚信,她之所以没长歪,没愤世嫉俗满心戾气,全得益于星野丰的正面感染力。 还有什么?数一数还有什么? 还有厉桀失智后,星野丰给予她的恰切有度的关爱,骂归骂,严归严,暖也是真暖,甚至桑湉人生的第一包姨妈巾,都是星野丰提前悄悄备下的。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桑湉怎可能不被潜移默化呢? 由此宫崎屻觉得桑湉但凡乐意对一个人好,都会耐心到宠溺,不是没有缘由的。 分卷阅读14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忙忙叨叨的一天接近尾声,洗过澡桑湉穿着半旧青灰长襦袢,盘腿靠坐床头点开了手机。 桑湉不晓得是她这部老果6有问题,还是微信下载安装得不透溜,近来一旦她切换或关掉界面就自动退出微信,亦收不到好友发来的信息提示。她也懒得去深究,得闲了,登录进去瞅一瞅;不得闲,就临睡前刷一刷。 结果一看,她又成了“千里共婵娟”今日的话题担当。 原本,大家上午还意犹未尽地扯着头晚饭局的趣事与糗事,褚轻红间或发几段云冰湖宣传片录制过程小花絮——苍海开着他拉风骚气的TRITON高配赛事级路亚艇,对着摄像镜头或扬竿抛饵,或侃侃介绍云冰湖水域的鱼情。 苍漪嗷嗷嚷着我四哥赛高我四哥好帅! 老丁逗苍漪,那是因为傅衍他偶没跟你四哥同框的原故。 然后说傅衍傅衍到! 该渔混子宿醉醒来赖在旅馆被窝里刷完INS,激动万分地转了那条热点视频到群里,这且不够,他又艾特桑湉例牌热切表白了番:“偶像,原来你拳脚功夫辣么辣么好!谢您在东西伯利亚时不打之恩!打今儿个起,我再也不敢惹您生气啦!比芯!” 这个缺心眼儿! 其后—— 范晓光:“同谢不打之恩!” 老丁:“侠妹,请受在下一拜!” 于昊:“好一个练家子,战斗力MAX!” 吴越:“下次见面,桑小姐有没兴趣跟我切磋下?不才是散打金虎六段。” 傅衍:“哇,真的假的啊吴总?失敬失敬!” 于昊:“敢不敢晚上就亮几招给哥儿几个见识下?” 苍漪:“吴总,我对您刮目相看!” 吴越:“我无非是想抛砖引玉。” 叽叽呱呱嘁嘁喳喳…… 褚轻红:“桑桑,撑伞那个是你男朋友?” 星野薰忙不迭冒泡撇清:“不是!湉酱同他不过是认识!” 苍漪:“不是最好了!这么帅,理应留给大家远观加近撩!” 褚轻红:“嗯,长得是不错。” 苍漪:“诚实点,夸赞的措辞能不能诚实点?仅仅是‘不错’吗?分明是帅惨了好吗!” 星野薰:“轻酱是没见过宫崎桑穿和服,见了她就不会说‘不错’了!” 苍漪无比认同道:“对哒对哒,简直跟我四哥平分秋色呢!” 星野薰鄙夷:“兄控!” 苍漪:“你到底哪伙儿的?!” 嘁嘁喳喳叽叽呱呱…… 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群里语音逐条听个遍,桑湉扶额,怪道中国有俗语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为啥大家的关注点,都恁地奇怪呢? 很快吴越解开了她疑惑。 他在私信里不掩关切地给她发来一行字:『桑小姐,异国他乡,遇事还是要冷静为主……』 桑湉想,这才对嘛,哪怕吴越接下来因为害怕她与那些显而易见的雅库扎有瓜葛而同她解约,也是正常反应啊。 『谢谢。』她回:『如果我给NOEBY的声誉造成了影响,我愿意承担责任并道歉。』 吴越旋即发来语音,带笑的语气温温道:“你在啊,桑小姐。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没有那么严重,桑小姐。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能对抗的终究有限,作为NOEBY的签约钓手,如遇麻烦,你尽可开口。” 桑湉沉默,半晌问:“你们难道不好奇?” 吴越愈笑答:“当然好奇啊。但再好奇,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大家也不会在群里提。” 桑湉有点感动了。她怎么就忘了,他们是她的朋友啊,尽管有亲疏有远近,然而终究不似网上那些素昧平生的键盘侠,随心所欲想说啥就说啥。 便连傅衍那个缺心眼儿的亦忽然长心了,小窗问她道:“偶像,睡没?我刚问小薰小薰却没回复我——昨儿个被你削的那俩银,后来报警没?” 褚轻红也悄悄问她道:『桑桑,你没受伤吧?好担心,见信复!』 范晓光:『桑小姐,您现在还好吗?苍总让我问问您,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忙的?』 老丁:『侠妹啊,下次记得去没瓜众、没监控的地方打!』 于昊:『桑小姐,要不……你来这边躲躲风头再回日本呢?』 苍漪:『湉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人……他们不会再伺机报复吧?』 听完看完所有的私信,桑湉重新进入“千里共婵娟”。虽然她并不晓得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亦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却依然摁下语音键:“这事已翻篇,大伙别担心。” 言简意赅一句话,或许只有星野薰明白这于桑湉是多么的不容易。人心到底是肉做的。而桑湉也并非天生就冷情。 傅衍第一个蹦出来:“啊啊啊我偶上线了我偶上线了!” 范晓光加老丁:“翻篇就好,翻篇就好!” 褚轻红: 分卷阅读14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总算放心了~~” 于昊:“同意楼上每一句!” 正参加母亲生日趴的星野薰:“湉酱,我家的床睡得舒服么?” 苍漪:“薰酱拜托不要拉仇恨!” 褚轻红:“她一贯如此,哼!” 星野薰:“哦呵呵呵~” 始终没在群里冒泡的苍海这时电话打进来,上来就问:“小怪兽,昨晚你打的那俩是沈世璁保镖吧?” 桑湉回:“嗯。” “沈世璁打你主意了?” 桑湉回:“没。” “没什么没!我特么才跟沈慕仁吃完饭!”苍海颇有些气急败坏道:“对了,你以前见没见过沈慕仁?” 桑湉回:“嗯。”她自然见过沈慕仁。那是沈世璁和元配生的大公子,有一张极其酷似沈世璁的脸,连打量她时的神情亦一样,薄削的双唇抿成一条线,满满是不屑与鄙夷。 “沈慕仁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窗,最近迷上了路亚,下午他突然找我让我教他找鱼,我本来不爱搭理他……可云冰湖项目毕竟有他家一份儿,没办法,只好带了他俩点儿,顺道又问了问他弟的近况。” 电话那头叮然一声响,苍海燃起一支烟。 电话这头桑湉静静听着他吞云复吐雾,仿佛能看到他夺目的五官隐在袅袅烟雾后。 “沈慕仁都跟我说了,说他既看到了你在贝诺勒尔湖的录像,也知道他爸和他继母正找你,还说他继母在日本给他弟找到合适的肾|源了,但,只一颗。所以另一颗,仍旧要着落在你身上。” 桑湉不语。 苍海狠狠吸口烟,冷不丁掷地有声骂了句:“我操他大爷的!!!” 桑湉忽而特想笑,并且真笑了:“这你恐怕要失望了——沈世璁没大爷,沈慕仁也没有。” 苍海被她噎得咳嗽下,继而噗嗤一声也乐了:“显着你了是不是?——脱线!” 桑湉揶揄他:“那也不比你,自个儿找鱼都没找明白,还去教人家。” 苍海那头儿愤而一捶桌:“哥、屋、恩——滚!” 桑湉捏着手机笑得愈厉害,边笑边慢悠悠同他讲:“关人家大爷什么事儿?如果是我就会说——我操这狗屎一样的人生!” 苍海猛地窒住了,亦不恼羞成怒了,想起视频里桑湉那神挡杀神的戾气,以及那天月琴湖畔她延及至骨的倦厌,大概,大概她早就想如此骂上一句了吧? “嗐,小怪兽,”苍海轻轻一喟道,“女孩子家家的,别说脏话哈……” 桑湉静下来:“你还有事么?” 时已近九点,她该睡觉了。人生再狗屎,明早她还是得早起回H市还车与训练。 一支烟吸尽,苍海难得连着点燃第二支,桑湉在电话里听到火机再次叮然一声响:“少抽点吧,老烟枪。” 苍海嘁一哂:“管好你自己得了!”又问,“宫崎屻真是道上的?” 桑湉说:“是。” 苍海抽口烟,吁出时像叹气:“也好,有他罩着你,也好……” 桑湉想说没有他我也不畏惧对抗沈世璁,何况宫崎屻的背景是不能多作牵扯的。然而为这些辩解没意思,她便没搭腔。 苍海最后叮嘱她:“你自己小心点。”又说,“云冰湖不爱来就不来,我哥那边儿有我呢。”又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从来不关机。”又说,“该报警报警,憋啥啥都自个儿扛!”又说,“非要出手也收着点儿,为人渣搭上前程犯不上!” ……他啰哩吧嗦的,简直比星野丰还墨叽。 桑湉想大概于他而言,她就像她喂的那些流浪猫,总要见到它们好、风雨过后都无恙,方能释然无形中肩起的责任。 如是她亦很耐心地听着他絮叨,并他说一句,她嗯一声。 专注训练的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月底一年一度的大鬼礁矶钓赛。 比赛头一天,桑湉扛着大包小裹的装备,乘新干线到C市。她是等星野丰下课后同他一起过来的,出站时已是晚上七点整。 循着组委会赛前发的日程表,桑湉和星野丰找到了组委会安排的酒店,酒店规格很高,给每名选手订得亦是最好的套间。 可是星野丰却没有订到房间。因该酒店早在一个月前,即被预备来观战的来参赛的和媒体记者及主办方包圆儿了。所以星野丰订得是距此不远的另一家酒店。他的打算是,把桑湉安顿妥,他就自个儿到那边住。 在前台登记时,桑湉第N次提议:“您把订的房间退了吧,横竖就一宿,何必来回折腾另花钱?” 星野丰说不行:“有记者。” 桑湉眉一扬:“记者是来拍赛况的,管我跟谁住一起。” 星野丰仍旧不答应。桑湉不以为然地嘀咕道:“以前又不是没在一个帐篷里住过。” 星野丰失笑:“那会儿你几岁,现在你几岁?” 桑湉问:“有什么分别么?”言罢垂了垂睫,这 分卷阅读14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是她自己都素未意识的一个微表情,当她失望时,当她不舍时。 星野丰一瞬心软了,几乎就要同意了,然而姑娘大了该避嫌的必须得避嫌,何况酒店里来来往往又全是混钓鱼圈的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桑湉无所谓,他不能无所谓。 “听话。”下一瞬星野丰蔼声道,“把行李送回房,我们出去吃晚饭。” 桑湉说好吧,星野丰若是拗起来,她也是没辙的。 霓虹人一向重仪表,举凡出街访友必捯饬,桑湉在日本住久了,难免受影响,故而头出门找食儿前,她特意换了身行头——白色一字肩真丝衫,浅灰色小脚裤,3.5公分高度白色绑带小猫鞋,衬得她整个人既飒爽又皎皎若芳树。 她亦不似适才那般怏怏了,出了电梯即对星野丰笑:“等下我要破例吃碗面——这可是您和爸以往大战前的老规矩。” 星野丰也笑:“你倒是还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桑湉边走边道。 背后这时响起纷沓脚步声,桑湉下意识挽起星野丰手臂向旁避了避。待那群人走过她亦没松开星野丰,反顺着他小臂一把握住他的手。 星野丰一怔,第一反应是挣脱,然扭头一瞥桑湉,他不由想起她小时候。每一次他带她去闲逛,她都这样亲昵地紧紧抓握着他的手……事实上,桑湉除了有轻微洁癖强迫症,还有轻度的肌肤饥渴症。所以,喜欢黏着他和厉桀之外,她还喜欢带毛的、让她觉得安全的、亲人的小动物。 至于队里那几个白人叔叔,她则仅仅保持情感上的近乎,呃,她嫌白人有体味儿。=_= 当然晓得这一点的人并不多,他和厉桀更从来不说破。厉桀没出事前,他也愿意由着她黏他。 可厉桀出事了,她亦慢慢长大了,无依无靠的少女,异国他乡的流落,骤临遽变的惶然,自幼弥笃的信赖……凡此种种很难说昔时孺慕会不会质变为倾慕,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星野丰,也是绝不可以的。 不可以,他的道德感不允许。 不可以,不可以趁人之危做对不起老友的事。 不可以,那对桑湉何其不公平。 由此他只能对她越来越严厉,越来越疏远,直至某一日,她突改口尊称他老师…… “老师,”握着星野丰的手,桑湉口气轻快地跟他悄声絮语着:“面里要不要再加两个水煮蛋?曾经爸不是说,滚滚好运来嘛。嗯,如果真能拿到一亿日元的奖金,老师,我送您一样神秘礼物您不许不要哦!” 面对桑湉如此一腔热忱不伪的赤子心,星野丰今晚第二次心软了,默默抿起唇,这次他没挣出手。而酒店大堂煌煌灯火映照下,他脸上岁月浸染的沧桑既明且淡,那细长流光的眼眸,仿若刻入骨子的儒雅,尤令他即便众生攘攘亦卓然。 这样的两个人,携手在一处,宫崎屻甫一步入大堂想不看见都不能。 尽管他马上就认出,那就是昔年叱咤国际路亚、海钓圈的星野丰,是桑湉嘴里毕恭毕敬的老师,可一眼之后,宫崎少爷仍是妥妥的扎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啊过渡章~~ ☆、第 59 章 矶钓,极限钓鱼运动之一种,始于日本兴于东南亚。 比赛嘛,当然有,但大多不成规模,譬如“XX国际矶钓精英赛”,听着响亮,实则纯属某地区拉大旗作虎皮的自嗨行为。 及至六年前,大鬼礁矶钓赛横空创立,广告词刚在圈子内传开,即挑起轩然大波——十万日元报名费,报名选手无国限,一亿日元最高奖,巨额人身意外险。 乖乖,这还得了!一时间亚洲各国矶钓er趋之若鹜。 待到第一届比赛结束,一等奖果然是一亿日元,获奖者是一名日本人。 二等奖则为五千万日元,获奖者是一名韩国人;三等奖一千万日元,获奖者分别是一名泰国人一名马来西亚人。 大鬼礁矶钓赛自此成为矶钓圈顶级赛事。尽管每届,都有选手或死或伤。 而为什么一个钓鱼比赛会有那么高的奖金? 为什么要将比赛地点设得又偏又险? 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白了,就俩字儿——刺激。 好比UFC和职业拳王争霸赛,那么暴力缘何还一堆人追看? 更不消说地下黑拳赛,拳套涂满胶水再粘钢化玻璃碴,可谓招招见血血肉横飞,还不是屡禁不止暗花开遍? 至于大鬼礁矶钓赛,究其本质类似于地下黑拳赛,参赛方以命相搏玩儿的是挑战自我,观看方视选手情况下赌注,主办方制定规则提供场地从中牟利,三方各得其所愿打愿挨。 可——“给我一个参加大鬼礁矶钓赛的理由。” 来C市的路上,星野丰对桑湉如是道。 他就是不明白,桑湉干嘛铁了心非要打这个矶钓赛? 你说她缺钱,但早在三年前,她就能以钓鱼赚钱了, 分卷阅读14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每年旁的不论仅出海钓获这一项,加起来至少能拍卖日元一千万,快赶上他这个大学教授的收入了。 她也不是寻求刺激的人,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惜命。 桑湉说:“爽呗。” 星野丰气得险险给她一个脖娄子。 桑湉笑了好半晌,方正色道:“我想在未来五年,成为世界范围内最顶尖的大满贯钓手。那么大鬼礁矶钓赛,就无论如何绕不过。” 她素来沉默而隐忍,这是头一回,她跟人、跟他言及自己这乍听之下极为狂妄的志向。 星野丰静了静:“即使明知大鬼礁矶钓赛的幕后创办者是诛祭会,你也无所谓?” 桑湉摇摇头,望定星野丰的目光既似小棉袄安慰草木皆兵的老爸,又有明心见性的清坚。 “老师,”她缓缓说,“我长大了。您要相信我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何况,躲避从来不是办法,我知道我的道路最终指向哪里,这就足够了。” 是以酒店大堂同宫崎屻不期而然的邂逅,桑湉并未流露出惊讶:“前面是宫崎屻。”她扭头低低告诉星野丰。 星野丰嗯了声,哪里用得着桑湉说,他自一早看到了那个好看得仿佛画儿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及他身后一刷水黑西装佩徽章的门徒们。 两方人越走越近。桑湉自若地迎视着宫崎屻。他今天穿米灰色套头圆领衫,一流面料与剪裁,恰到好处露一对性感的锁骨。 他挺拔,矜贵,雍容不迫地被一群人簇拥。周遭熙攘俱喑寂。众目睽睽下,桑湉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作为会长代行气场全开的模样。 近了更近了。 近到桑湉堪堪要止步时,宫崎屻先她一瞬侧身让开去。 他后头门徒们亦齐刷刷让出一条道。 宫崎屻沉澈嗓音以敬语道:“您先请——” 桑湉有点意外,她原是想跟他打声招呼的,但看宫崎屻一脸日式礼貌与疏淡,她遂放开星野丰的手,亦循霓虹人礼仪俯首一鞠躬:“谢谢。对不起。” 所有视线聚集这一处,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男人在给女士客气地让道。 角落里两个印尼人悄声低语:嗐,日本黑帮好谦和低调啊…… 宫崎屻旋即对星野丰鞠一躬。他执得是晚辈礼,但是没说话。 星野丰微微一颔首,领先桑湉一步半,不疾不徐走出酒店旋转门。 外头初夏怡人的风扑面,空气里糅着淡淡花香与海腥气。 星野丰对宫崎屻适才表现还是满意的。可惜,任他如何懂分寸、知进退,他和桑湉终究是道不同,不相谋。 吃完饭桑湉欲送星野丰去酒店。星野丰说不用你赶紧回房洗洗睡。 大鬼礁矶钓赛的比赛时间是早5到晚5,集合时间是次日凌晨三点半。矶钓又不像路亚能乘路亚艇作钓,上窜下跳尤其耗体力。 桑湉便也没坚持。走出两步后,星野丰叫住她。待她回身他踯躅着道:“湉酱……” 桑湉唇角微提软声说:“老师,我明白,您放心。” 回房洗过澡,桑湉给手机定上时,尔后登录微信进“千里共婵娟”扫了眼。 群里知道她明天要去大鬼礁,清一色的祝她马到成功与平安归来。 老丁长叹息:“可惜我在国内看不到……” 星野薰:“为啥看不到?” 老丁顿了顿:“呃,因为赛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星野薰:“那是啥?” 于昊接:“跟你解释你也未必能听懂。” 星野薰说:“好吧……那你们以前从来没看过?” 老丁说:“看倒是也看过,几年前可以翻墙看……” 星野薰又不懂了:“什么墙?干嘛翻墙才能看?现在墙是拆了么?” 傅衍哧一乐:“没拆,是墙头儿垒得更高了。” 星野薰:“我还是不懂嗳……” 傅衍说:“不懂才好呢。” 老丁艾特傅衍问:“要不晚上咱俩一起飞日本?” 傅衍发了个大哭的表情包:“我妈近期都不许我出国浪。不过想看也简单,我去你山庄,我们一起蹭我家公司的账号爬墙看。” 老丁说:“成!我好吃好喝好招待!” 傅衍说切:“那不必须的嘛!”又问:“还有要去的没?人多热闹。”他就爱热闹。 于昊说:“我办公室能看,谢谢。” 吴越说:“我办公室也能看,谢谢。” 褚轻红说:“我们台里也能看,谢谢。” 范晓光说:“我在公司也能看,谢谢。” 傅衍:“你、们、够、了!” 苍海这时说:“我去老丁那凑个趣儿。” 苍漪说:“我跟四哥走。” 星野薰欢快道:“太好了,我明天只有两节课,下课我跟大伙儿一起看直播!” 褚轻红不计前嫌道: 分卷阅读14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边看边转录下来,你落的,我发给你。” “哦耶轻酱你好棒。”星野薰愈欢快。 桑湉听完群消息,摁下语音键:“时候不早,我先睡。谢谢大家关心。晚安。” 说完她退出微信,可不敢多逗留。那群话痨,扯起来就没头儿。 将小马灯调至最暗,桑湉阖睫。紧张么?并不。期待么?有点。 意识渐入混沌之际她朦朦胧胧浮起一念——老师真是多虑了,宫崎屻怎么可能会来叨扰她?他那么懂事的一个人,岂会在这种时候给她惹麻烦…… 次日凌晨三点二十五。桑湉全副武装来到一楼大堂旁的大宴会厅。 她的生物钟是每天四点准时起,这提前一个点儿,还真有些犯困。 宴会厅里主办方、参赛者、大老远跑来卖呆下注的、电视台与各大媒体的摄像和记者……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星野丰也一早就到了,站在角落正同人说话。桑湉瞄了瞄那人,是草翦,一副噤若寒蝉的样纸。 桑湉走过去,草翦如逢救星般哀求地看着她。 桑湉几乎可以断定,他此刻内心OS必是:艾玛,你可算是来了! 到底此前桑湉一直拿草翦当长辈,她也犯不上因为草翦的社团背景就冷待他:“早上好,草翦桑。”桑湉面色平和地向草翦一鞠躬。 草翦诚惶诚恐还了一礼:“早上好,桑桑。” “昨晚没看见您来了。”桑湉继续客气地寒暄。 草翦挠挠头,心说有少爷在,我哪敢冒泡跟你打招呼啊。 星野丰这时问桑湉:“睡得还好么?” 桑湉说:“好——”好得她刚差点没起来! 星野丰目光在桑湉脸上转了转,十八岁的小女孩儿,从皮肤状态是看不出有没熬夜的,哪怕一宿没睡觉,面色也依然会光崭崭。星野丰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他相信就算宫崎屻后来去找她,她也能分得出轻重与缓急。 将一只纸质便利袋塞到桑湉手里头,星野丰说:“等下路上吃。” 桑湉说谢谢老师,她就知道星野丰肯定会给她带早点。 信手掂了掂沉甸甸便利袋,她笑:“老师您这是把我当猪喂呢么?” 大鬼礁矶钓赛创立迄今,她是唯一报名的女钓手。参赛选手资料两日前正式公布后,自然许多人对她满满好奇心。适才她一进宴会厅,无数双眼睛俱齐齐向她行注目礼,年轻得不可思议,是她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如今她对星野丰这一笑,又是只在他面前才有的稚气与放松,那些平素不关注路亚圈的矶钓爱好者不禁想:这姑娘是青春叛逆期没过,跑来玩票刷存在感的吧? 三点半,主办方开始点名,被点到的选手依次到宴会厅正中集合。 许是上一届一死四伤太过惨烈,这届又适逢天文大潮,纵令巨额奖金很诱人,报名的也不过三十五位选手尔。 桑湉是最后一个被叫到名字的,将转身之际,她对星野丰用唇语说了句:“别担心。” 四周镁光灯狂闪,同时各路媒体的摄像机纷纷对准桑湉。 从宴会厅一角到宴会厅正中的十几米距离,桑湉走得沉稳且淡定,一身天空蓝防水矶钓服,黑色紧身涉水裤套护膝,矶钓赛为紧急情况下自保允许带武器,她遂左腿外侧缚匕首,右腿外侧缚军刺;双肩交叉斜背竿包、饵袋、置物箱、软式冰箱,长发吊高扎成马尾再紧紧编起来,小小剔透一张菱形脸,一双长眉斜似刃,眼尾飞振拢微芒。 一霎时,宴会厅落针可闻的静,星野丰则忽而润湿了眼眶。 这是他第一次亲见桑湉以钓手身份从容登场,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昔年挚友的风采。 谁说她不像厉桀了? 不不她分明同她爸一样——人群中峥嵘显露,屹立如一座不可企及的山峰,峭拔,冷峻,不为外物所动。 老友,你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三点四十分,比赛规则宣读毕。 三十五位选手,五十名摄像,二十名紧急救护人员,随主办方领队鱼贯走出宴会厅,上了酒店外两辆大巴车。 剩下宴会厅里黑压压一片瓜众。在往届,他们只要提前一个月转账支付十万日元,是可以去大鬼礁实地观战的。然而先有去年一瓜众意外坠崖,今朝又逢天文潮,主办方出于安全考量取消瓜众随行,就这,大家仍愿留下来等着看大屏幕上的实况直播。 三点五十五,C市海港西侧空场,两架CH-47支奴干直升机,是此次前往大鬼礁的交通工具。 桑湉同选手们当先上了第一架直升机。机舱很宽敞,定员45,桑湉排在队末,进舱后想都不想,去了最里空着的角落落座。 对面坐的印尼选手用蹩脚英语跟她套磁,甚至还有起身过来的意思,桑湉凉凉一瞥,那人僵住半抬的屁股自觉噤声。 埋头打开便利袋,桑湉准备吃早饭。 机舱又进来一人,高高的个子,穿红色矶钓 分卷阅读14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服,天还没亮呢,脸上就神秘兮兮蒙一块遮阳面巾,只露一双眼睛。 察觉身畔有人坐下,桑湉自一包牛肉干上抬头,视线与那人对接刹那,她即认出是宫崎屻。 他的眼睛在对她笑,清澈的,喜悦的。 桑湉回之以一笑,递了片牛肉干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只小新猫来到我们家,狂喜之下,加更一章,以作迎新纪念:) ☆、第 60 章 宫崎屻没接桑湉递给他的牛肉干,隔着面巾轻轻说他吃过了。 桑湉遂也不再同他让,舱门阖上,直升机起飞,她安静而迅速地开始吃东西。 一包牛肉干,两枚水煮蛋,一根煮玉米,一大罐鲜牛奶。 如此食量……过道对面坐的几位选手全体目瞪狗呆。 宫崎屻默默望着她的眼神,却隐隐流露出心疼。 见桑湉喝净最后一滴牛奶,又去便利袋里掏咕,宫崎屻低声说:“别吃了……” 桑湉其实也撑够呛,然而打比赛是这样,一整天的赛程,若想赢,她就不可能钓一半摞挑子悠哉游哉地吃午饭,只能尽一顿饭之所能,将一天所需热量摄取完。 拈起一只煮红薯,桑湉说:“我再吃一点儿。” 宫崎屻无奈叹口气:“早上起晚了?” 桑湉说:“也没,我定的就是三点起。”一口咬掉四分之一个煮红薯,呃,特么的好噎! 桑湉索性拧开一瓶矿泉水,囫囵个儿顺下去:“再早我也起不来。” 面巾下宫崎屻无声笑了笑,想起那夜在海上,她好梦被扰困得哈欠连天的小样儿。每天她有多辛苦他知道,因为知道,便益发的心疼。 实在塞不下去了,桑湉将剩下的红薯收好在便利袋,咕噜咕噜又灌下去小半瓶水。 宫崎屻含蓄地提醒:“少喝点……”大鬼礁上没厕所。 桑湉秒懂:“没事儿。”她有穿成人纸尿裤。 “厉桑回家了么?”半晌宫崎屻问。事实上自那天后,他即让H市的手下在桑湉家外暗中留意与守护。之所以还如此问,不过是不想她晓得。 桑湉摇摇头,背抵舱壁放松地伸展开一双大长腿:“老师看到那段视频了。不放心。让我暂时搬去他那儿了。” 宫崎屻阒然片刻问:“星野桑有没提起我?” 桑湉笑了笑:“没。” 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星野丰对他的排斥她也能理解,可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何必给他添堵呢。 宫崎屻没再问什么,他明白桑湉在有意瞒着他。昨夜酒店大堂不期而遇,星野丰疏淡一瞥有多少含义他不傻他看得出,彼时桑湉欲跟他招呼,他同样看得出。 然而就像他长兄宫崎岒所言:“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母亲出走的原因。尽管她曾经是会长夫人没有错,但她在会里存在的意义,无非卑微的附庸。当然我母亲也是。嫁给每一代目会长的女人们,除了那些背景雄厚以期强强联合的财阀政要千金——余者皆是。所以屻,你确定你喜欢的那个女生,会为了你放弃成名的机会?从此甘愿服膺在你的阴影笼罩下,做一个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仰你鼻息的隐形人?呵,别开玩笑了,屻,连你母亲都做不到的事,她又如何能做到?而就算她愿意,你又舍得么?” 是的他舍不得。是的他承认他之前想得太简单。 他以为他求得不过是单纯地爱一个人。但爱过之后呢? 拖累她将她拽至泥淖?让她成为第二个忍无可忍出逃背叛的他母亲? 不不、他不能! 由此宿命果然是难以挣脱的么? 就像他长兄后来所说的:“做我们的女人,一不需要独立,二不需要拥有独立的思想与人格。如果你喜欢的女生凑巧恰恰两者都具备,屻,我奉劝你,别害人,也别害己。” 四点三十五,舷窗外透进青白色天光。 领队说大鬼礁马上就到了。机舱里所有选手都着手作最后的整束。 桑湉也利落套好救生衣。置物箱里还有安全绳和抓钩,她娴熟拴牢在腰带,钉鞋鞋带重新紧紧扎实地绑过,手套戴好,面巾戴好,头盔戴好,又在手腕加了对矶钓专用护腕。 宫崎屻忽然问:“桑桑,你一定要拿第一名是么?” 桑湉想都不想说:“尽人事,听天命。”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一定”?她明确目标为之奋斗的同时,也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宫崎屻貌似稍稍放下一点心,他顶怕桑湉怀揣必胜之心冒死赴险:“桑桑,每年都有临阵弃赛的选手,如果吃不消,你千万别硬撑,那并不是丢人的事。”边叮咛他边在她腰带环上挂了把刀。 桑湉说:“什么啊,给我瞅瞅!”嚓地一下抽出来,但见刃长两尺如映雪光。 “呵,”桑湉轻赞:“真是好东西!这就是阿拉斯加捕鲸叉吧?” 宫崎屻没想到桑湉竟尔会认得,这种刀是美国军方 分卷阅读15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专用市面上万金难求。 桑湉也不推拒:“谢谢,比完赛还你。”言罢还刀入鞘,又把腰带环调紧了两扣。 宫崎屻未置可否,只说桑桑:“每名选手赛牌上都有定位追踪仪,外一你落水,不要慌,我们会第一时间去救你。” 话至此,桑湉想不感动都不可能,她又觉得宫崎屻跟前几次见面比,仿佛哪里不一样。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大鬼礁到了,她无暇细思量。 舱门打开,前排选手依次出舱,桑湉略犹豫,重重一拍宫崎屻肩:“你腿脚不好,自己当心点。” 大鬼礁,通体黑色火山岩构造。若自空中鸟瞰,其状呈东西方向狭长的椭圆形,长轴约十九千米,短轴约五千米;外凸内凹;凸起部壁立千仞峥嵘嶙峋,凹陷部寸草不生勉可落脚。因形颇似传说中魔鬼烹人而食的鼎镬,故而得名,大鬼礁。 且大鬼礁周遭暗礁密布,无风无浪无潮时,尚可行船至距其0.8千米处,凫游上岸。风高浪急适逢大潮,则只能坐直升机前往。 主办方为搏眼球更狠出奇招,两架CH-47支奴干直升机,盘旋在礁盘顶方连降落都不肯,直接甩悬梯下去。 所幸敢来报名的选手,多少都有两把刷子,便连负责摄像的记者们,亦皆是长年专事体育运动类,大伙儿身手矫捷爬悬梯跟玩儿似的,桑湉倒数第二个出舱,落地后双臂伸展,示意宫崎屻——来,跳,我接着你。 面巾下宫崎屻卷唇一笑,离地三尺时当真对住桑湉一猛子扑实了。 她身上穿的矶钓服护住胸腹要害,此刻她的怀抱跟她的臂膀一样坚硬有力勾不起遐思。 可他依然一瞬间温柔没顶。 直播已开始,他知道他长兄和星野丰,必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会嘲笑他么? 他们会明白他此一时短暂的幸福与满足么…… 四点五十分。主办方给选手们配摄像。分给桑湉的,恰是在“海女丸”上的老相识,渡边。 渡边很激动,他是见识过桑湉海钓实力的,如果桑湉在此次矶钓赛亦拿到好名次,对他的职业生涯无疑将是与有荣焉的一大亮点。 四点五十九,全体人员准备就绪。 天空上两架随后赶至的EC120轻型直升机,专作航拍与搜救用。 倒计时至五点整,一声枪响,第七届大鬼礁矶钓赛正式开始。 桑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赛前她当然仔细、反复揣摩过历届比赛的视频,星野丰也从专业角度分析了大鬼礁的水文地势特点,是以她首选东南端凹岬地带做第一个钓点。 回头招呼了渡边,桑湉从镬底一样的礁盘中心位置,起始向东南端礁壁高处攀爬。 她为这一天绸缪良久。过往六年,除却高强度体能训练,又做了专门的攀岩训练,以致众人眼里,大包小裹负重将近三十公斤装备的她,灵巧轻盈直如雪豹。 草翦在下头看得直咂舌。 宫崎屻则上了一架EC120直升机,自空中密切俯望着桑湉。 很快,桑湉攀至礁壁七八米高处,那里有数道像被鬼神之手大力蛮暴撕裂的罅隙,罅隙边缘锯齿狼牙,风自外呼呼灌入。 从罅隙看远处的天,万丈霞光烘一轮旭日,绚烂,夺目,让人惊叹。 然而其下海水,在飓风鼓动下,翻涌如沸。海水的颜色不是湛蓝,而呈奇诡的青白、褐黄与暗浊的铁灰。 身后依稀传来渡边的嘶喊:“桑桑,小心~~” 桑湉紧紧巴住礁岩粗糙突起穿过罅隙,迎面巨大的风力,顶得她呼吸涩窒,举步维艰。 视线往下,立陡立陡的礁壁,要目测至少垂行三十米方能找到适合做钓的落脚点。 桑湉回头,勉强告诉渡边:“你就趴在这儿,能拍多少是多少。” 言罢她摘下安全绳固定好,手脚并用腾挪而下。 三十米,或者不到,或者更长,终于置身礁壁凹岬处一方狭小岩坪上时,桑湉一身涔涔冷汗,四肢酸软。 转身面朝大海,潮尚未起。然而大风刮过,岩坪下每一次惊涛拍岸,背抵脚踩的礁屿都仿佛随之抖颤。 低空中一架EC120直升机,在她身前十米海面上盘旋,可直升机的轰鸣她完全听不到,满耳,满心,都是海浪拍击礁岩声。 该时,有六名选手决定弃赛。 主办方当即拿出弃赛合约书,上头白纸黑字打印着:需缴付五十万日元的弃赛金。 如此霸王…… 主办方的解释是:配备的摄像不要钱还是配备的搜救人员不要钱?直升机座位怎么算?巨额保险金又怎么算?胆子不够你让我埋单?不交弃赛金,你就给我下场比! 总之地头蛇惹不得,谁硬谁有理。 也亏得玩儿竞技钓鱼的都不差钱,那六名选手喯儿都不打一个,立马签字,画押。 僵着身体,桑湉连卸竿包的力气都没有,并须臾间感到了澎湃的尿意。 分卷阅读15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此刻是安全的,那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依然让人肝胆俱裂? 置身大自然的雷霆之威,人的臣服是最大的恐惧之源。 7 级飓风和18.6年一遇的天文大潮…… 怕么?桑湉你怕么? 又有八名选手宣布弃赛。 直升机上有人拿扬声器对她反复大喊:“桑桑,您可以选择弃赛。桑桑,您可以选择弃赛……” 桑湉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是没听见。微微闭闭眼,她忽而想起柳琳琅带泪的容颜。 呵,海神之怒算什么,这世上有什么比人心更让你绝望与惊怖…… 万仞礁壁再黑,又怎么黑得过她妈算计的渊薮…… 稍静少许,桑湉在纸尿裤里淋漓倾泻一通,膀胱松懈后,人也不似适才紧张畏惧。 卸掉竿包、饵袋、软式冰箱,桑湉朝直升机比了个V,旋即利落配钓组、拴饵料。 风高浪急,她选重矶钓,8.3米定制矶钓竿,6000型刹掣式绕线轮,10号半浮水主线,5.5号子线,大型无标沉底钓组加浮球、诱饵笼、半圆挡、舍弃线,配大比重长柄宽门钩,J4咬铅,长型阿达利4B阿波标。 钓组配完,她执诱饵勺狂洒事先调制的饵粉,又投铅球一样连环抛出十数块南极虾砖。 峭壁濑区,对钓潮无甚要求,低潮就钓浅棚,高|潮就钓深棚,因此做第一钓点最合适。 大鬼礁所处又属洋流交汇点。从历届比赛情况看,多鯵、鲷类鱼洄游。 桑湉至此已全然战胜了恐惧,钉鞋牢牢卡住岩坪边沿,她留出身后两尺空隙前悠后荡甩起大鞭。 这种抛竿术于此恶劣天气,必须有极高定力和扎实功底方可为。 半空中,EC120直升机上宫崎屻目不转瞬。 酒店内,大屏幕前持币下注的瓜众们目不转瞬。 隔着网络,看直播的网友们目不转瞬。 礁壁上方罅隙间,弃赛的选手及随之闲下来的摄像们和渡边,亦目不转瞬。 他们都在看,看急浪涛涛衬托的大鬼礁,漆黑峭拔凹岬处,那一抹如蝼蚁般渺小的人,如何将一只8.3米矶钓竿挥舞得大开大阖气贯长虹。 二十分钟后,又有七名选手宣布弃赛。 与此同时,桑湉抄上了她今日第一尾渔获—— 长约600cm,重7.98磅的大甲鯵。 ☆、第 61 章 撒下的饵粉和虾砖,一旦诱得鱼开口,对钓技精纯的人而言,无异于捡豆儿。 是以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桑湉基本是连竿上。 又因钓组上绑得鱼钩多,一鱼中后桑湉收都懒得收,绕线杯打开,她随水流加之以线控,总要自觉无空钩可咬了,方最后聚总提吊。 她估量得没错,这里最多大甲鯵和黄鳍鲷,间或三两条蓝圆鯵,平均重量六七磅,个头儿都不小。 但你以为这样她就成黑马了?错! 酒店宴会厅里,除了星野丰,甚至没第二个人赌她能拿到好名次。 那帮怀揣重金来赌鱼的大佬们,看她更像看一场美轮美奂的秀。 他们承认她有胆色,然而惊艳的开门红,动摇不了那帮男看客们对女性固有的轻视。 毕竟,女人在体力上先天占弱势,他们才不信桑湉能一路坚持到赛终。 况且,三十五名里选手里,不算桑湉,去掉已弃赛的二十一名,剩下的十三名可都不是吃素的。 他们不仅是亚洲矶钓圈赫赫有名的翘楚级人物,其中有三位,更分别是上一届冠军,上一届亚军,上上届冠军。 如此劲敌环伺,没人下注给桑湉,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这些桑湉既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乎。此刻她正在收钓具,预备换钓点。 大鬼礁矶钓赛允许选手在比赛过程中卸渔获。 将钓具拾掇完,桑湉向摄像打了个双掌对接朝天的手势。 渡边看到,立马用绳子吊下来一只标有桑湉赛号的活鱼袋,桑湉把软式冰箱里的鱼一条条倾入活鱼袋,心里估算总重不会低于二百磅,她还是很满意哒。 下一个钓点在大岛礁西南端,桑湉有两个选择去那边: 一,爬回她原先下来的点,翻过罅隙走到即定钓点大致方位,再翻过罅隙爬下去; 二,直接爬过去。 略权衡,桑湉选一。虽然一比较折腾,更不如二炫酷搏眼球,但省体力。 这很重要! 渡边等人一见桑湉上来,兴奋坏了。他们可不管下注那帮大佬们怎么看。对于身临其境的他们而言,桑湉就是神奇女侠般的存在。 ——秒杀一众汉子,且没神器加持! 镜头对准桑湉,渡边问桑湉要不要歇歇。桑湉说不用,她还没累。 草翦挤过来,递给她一瓶水 分卷阅读15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也不客气,掀开面巾拧开盖就灌。 她也不担心会再被吓尿了——她体内所有水份都特么经由汗腺排出了! 一瓶水顷刻见底,桑湉抹抹嘴,道声谢,蒙好面巾,火速向西南方进军。 大鬼礁西南端,历届没有选手做过钓。 按星野丰的分析,那里是乱礁外侧,水下地形复杂,深浅莫测,钓前需用光砣浮标测试不说,还极易挂底。 至关键的一点,那里地势低,是整个大鬼礁周边,潮水最先淹没之处。你说费劲巴拉好不容易过去,钓了没一会儿,就得换钓点,多不划算啊? 故而其他钓手宁愿像她适才那样,在峭壁凹岬处艰难寻找落脚点,也不愿意折腾到彼处做钓。 可桑湉自有她打算。 彻底克服恐惧心理后,这次她向下腾挪的速度比上一次快许多,噌噌噌不大工夫,就到了那一片乱礁滩。 六点整。从潮汐预报表来看,今日第一次涨落潮时间分别为6:24,12:36。 桑湉尚有一些时间给自己找合适安全的落脚点。 而乱礁滩里多乱礁,无数怪异奇突的礁石朝天耸立。桑湉视线扫来扫去,直到将乱礁滩整个扫遍,方相中了一根竹笋一样三米多高的礁石。 一路上跃下跳跑过去,桑湉几下蹿到礁石顶。礁石顶一如笋尖般,既没法儿坐也没法儿站。所幸矶钓必须穿钉鞋,桑湉遂双腿跨过礁石顶,双膝半屈、两脚牢牢钉在礁石顶端往下二尺的岩缝中。 这姿势,与扎马无异。 EC120直升机上,负责航拍的摄像不由担忧地嘀咕:“这样也行?别等下撑不住,摔下去……” 宫崎屻闻言想:不,才不会! 他的乙女若无扎实的下盘基本功,那天“海女丸”上就做不到硬桥硬马一小时,独力搏金|枪,更遑论她无敌彪悍的站立技…… 愚蠢的人类啊,等着对桑桑刮目吧!宫崎少爷翻了个小白眼。 桑湉适才下来没有带竿包,而是选了三根5.3米重矶竿别在专为矶钓、路亚设计的腰带锁扣上。饵袋和软式冰箱倒是都带了,被她交叉固定在了笋状礁石上。 在乱礁外侧矶钓,讲究得是“进二退七”,这会儿大潮初起,她要赶紧做准备。 掀开饵袋,桑湉先撒饵打窝子,随后是配钓组。钓组她仅换了只3000型刹掣式绕线轮,其它都没变。 钓组配好,她用光砣浮标探底测钓棚。潮位堪堪过一,她心里已有了大致的约摸。 对渔猎人而言,水下世界同陆地上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在陆地上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水下,则是越莫测的水情,往往越爱有种类繁多的底栖大鱼藏匿。所以桑湉选择这里做第二钓点,为得就是主攻深水大鱼。 当然,在这里作钓,对人的心理承受力绝对是挑战。 迎头而来的疯狗浪,每一次疾涌都仿佛带着吞天噬地的狂暴。周围礁壁呈半月形内凹,轰轰如雷的潮声,伴着尖啸劲冽的风声,潮声、风声撞在兀诡峭陡礁壁,回声回环如同魑魅歌哭。 也亏得桑湉备得家什全,自腰包里摸出一对耳塞,桑湉索性把两耳紧紧塞实喽。乍然清静的世界,一如看恐怖片不开音效,受惊扰的程度便大打折扣。 七点整,不愧是18.6年一遇的天文大潮,短短时间潮位已过二。 桑湉直立笋礁顶部,紧紧交握竿柄,重矶竿呈V字形悠悠旋转,带动钓组以水平状随之旋转。 重矶竿转至第四圈,桑湉遽变竿势为直线,复猛地抛投、放母线,砣和钓组倏然疾速飞出——好一记利落的旋抛法! 长柄宽门钩上的饵,分挂南极虾、鲻鱼块、沙蚕、蚯蚓球。如此活色生香,相较于路亚拟饵,好次得不要太多。 以致桑湉只需把路亚那套手法,使出来三分就妥妥诱得那些馋嘴的鱼上钩。 如今她拚得,不过是体力,毅力,与胆色。 仿佛须臾间,潮位已漫至桑湉栖身的笋礁底。巨大的潮差,掀起浊浪涛天。 桑湉却全然无视,只身形坚笃不断挥竿旋抛。 多好的时机,大潮使笋礁方圆十米皆成漩流区,溶氧量极高,最适鱼群索饵。 而她听不到,此刻不止又有四名选手弃赛,大鬼礁北端还有一名选手落水,搜救人员和其中一架EC120直升机正全力救援。 她亦不知道,宴会厅大屏幕前,无数看客被刺激得手心冒汗,镜头每每切换到她上鱼,都响起连绵的惊叹。 大章红,长颌鰆鯵,大头鳕,黄条鰤,红鳍鲷,赤点大石斑,大魣…… 这些日本海域已不多见,常成群作远程洄游的深海凶猛掠食性鱼种,一尾尾被桑湉抄起落袋。 尽管还是木有人给她下注,但她在整个亚洲矶钓圈,将再也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软式冰箱很快装满。桑湉又做了个双掌对接朝天的手势。剩下的那架EC120直升机,立马低空飞至,悬 分卷阅读15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梯放下,拴着活鱼袋,桑湉弓腰,用长柄止血钳把鱼一条条叉进活鱼袋。 舱门处,宫崎屻对住扬声器喊:“桑桑,这里太危险,你不能再钓了!!” 潮水已漫至桑湉所在笋礁一多半高度。纵使桑湉听不到宫崎屻在说什么,也晓得她须得另换落脚点了。 她一早瞄好距笋礁二十多米远的一处З形礁崖,那里比笋礁还高出六七米,当可撑到潮位至高点。 向宫崎屻挥挥手,桑湉示意他快走快走。直升机盘旋飞远。 桑湉将软式冰箱和饵袋背挎在肩,摘下抓钩,放出绳索,凌空旋转、抛掷。 抓钩钩尖“呼”的一声又直又准牢牢勾住З形礁崖边角。 桑湉拽拽绳索绷实了,确定与腰带相连的钢环绝不会松脱,又自置物箱摸出潜水镜戴好,旋即拉下面罩深吸一口气,戴着防护手套的双手紧紧握住绳索,自笋礁顶部向下纵身一跃—— 因为桑湉是此次矶钓赛唯一的女选手,又有宫崎少爷私底的“关照”,赛况同步播放过程中,切给桑湉的镜头相对多许多。 桑湉这一跃,酒店宴会厅,大鬼礁礁顶,直升飞机上,以及网上所有瓜众们,哪怕明知在水的浮力作用下,桑湉不会被摔伤,亦不会被冲走,还是俱齐齐发出惊呼声。 便连星野丰,亦瞬间攥紧了拳头黑了脸。 片刻后,仿似定格的镜头中,那一片赤黄发乌的浊浪里,现出桑湉亮橙色的头盔。 接着,就见她双手不断交替吊着绳索一点点靠近З形礁崖,再接着,就见她敏捷如猿攀爬至崖顶。 宴会厅里这时有人疑惑地问:“为什么她不一开始就去那里作钓呢?” 素来内敛的星野丰,不由缓声答:“因为那里的地形构造,要在潮位进五后,方可成为‘鱼道’必经的漩流区。”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是矶钓的奥妙所在。 也唯有真正优秀的渔猎人,才能精准计算,步步为营。 З形礁崖一角,桑湉摘下潜水镜。矶钓服和涉水裤面料都防水。然而矶钓服和涉水裤里头,被汗溻透的内衣和纸尿裤,水涝涝粘在身上到底啥滋味儿,真是sei难受sei知道! 头盔不防水,头盔里湿嗒嗒的头发,也特么的让人恨不能一把薅下头盔将头发拆散了! 还有自钉鞋鞋帮处亦渗了不少海水在鞋窠儿,脚趾脚掌叽咕叽咕的,各种不得劲儿! 忍耐,再忍耐,桑湉如是对自己说,一如忍耐这险恶多舛的人生。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言放弃! 另换了一块面巾桑湉重新蒙住脸,偏光镜戴好,食指扣住母线,对准正前方海面,以铅砣为先导的长钓组直直抛出。 长柄宽门钩这次只拴整条滩涂鱼和南极虾,绕线环翻转,她盘膝而坐。 在她,是稍作休息,在众人眼里,则一派悠然。 时近八点。潮位已逾700cm。脚下汪洋似被海神三叉戟兜底狂掀。 初夏,海水温度很暖。大潮裹挟无数浮游甲壳生物和小型鱼类浪聚在此。 长柄宽门钩上的饵第三次被吃。桑湉不急,她知道是亚热带底栖软骨鱼群来了。 诱饵勺舀起饵袋里的滩涂鱼和南极虾碎肉,桑湉耐心地抛饵扬竿做诱|惑。 不大工夫,顶着潮头与浪花,无数蝠鲼跃出水面鸟儿般滑翔。它们有宽大的胸鳍,蝙蝠翼一样,滑翔一段漂亮地来个空翻,再“砰”地落入水里。 成千上万条蝠鲼,此起彼伏地飞跃、滑翔、空翻、落水,场面可谓极壮观。 摄像机镜头拉近,观看诸人都猜测:这下,这个女钓手,要大开杀戒了吧? 有鱼重重咬口。收线时巨大的抗力,让竿腰以弧形弯起。 桑湉起身,竿梢死死抵在腹间的钢制肚顶圈,明明应该扬竿再补一枪,她偏没有,而是不疾不徐地收放线,与之温和地较着力。 EC120直升机上宫崎屻不禁想:丫头怎么转性儿了? 大概十分钟,一尾身长逾两米的蝠鲼被拽得半冒出水面。 如此巨物,软式冰箱明显装不下。直升机飞近,宫崎屻作为主办方成员,理直气壮顺着悬梯下到З形礁崖上。 这也是比赛规则之一:一旦猎到巨物,主办方人员有权直接拖走赛后一并算总重。 桑湉见了宫崎屻,却拔下耳塞说:“我想先称重,然后放了它,可以么?” 海潮声太大,宫崎屻掀开头盔拉下面巾凑近桑湉问你说什么? 桑湉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宫崎屻问:“为什么?” 桑湉说:“因为它们是濒危鱼种啊!” 宫崎屻笑了笑。濒危?蓝鳍金|枪也濒危,你钓它时咋没见丝毫手软捏?黄条鰤日本海域十几年没见过超十磅的了,你不也面不改色给扔软式冰箱里头了? 桑湉还在控着鱼。宫崎屻自旁一把亦掀开她头盔拉下她面巾,附唇挨着她耳廓说:“我要听真正的理由,桑桑。” 分卷阅读15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默了默,说:“我喜欢它们……” 曾经在小安的列斯群岛,她与许多蝠鲼一起嬉戏过。虽然它们的英文名又叫魔鬼魟,样子看起来又凶又吓人,但其实它们性子温顺而懒散。 吃东西时,它们会用头部的前鳍把食物缓慢拨进它们的嘴里头,样子别提多萌了。与它们潜游得久了,它们还会好奇的孩子般,拿胸鳍碰碰身边人,亦允许身边人碰它们。 它们承载了她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真的伤它们。如果这与赛制有冲突,我不钓它们就是了。” 她说话的语气,何其像稚儿在维护心爱的毛绒玩具。 宫崎屻索性连她的偏光镜亦向下压了压,直视着她眼睛问:“你这算强盗发了善心么?” 桑湉自嘲一哂:“你说是,就是吧……” 抬手扶正她偏光镜,宫崎屻柔软双唇擦了擦她耳垂:“好,我会如你所愿,桑桑。” 打开对讲机,宫崎屻把桑湉的意思转达给领队,领队再转达给主办方负责人。 几乎是马上,基于保护海洋濒危物种的理由,主办方负责人准了她请求。 毕竟,渔获是桑湉亲手钓上的,那么无论是选择称重后放流,抑或赛后统一去拍卖,都是钓手不违赛制的自由。 桑湉舒了一口气:“谢谢你。” 宫崎屻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回:“谢我,不如亲亲我。” 桑湉:“滚!”再无暇跟他逗闷子。 宫崎屻替她戴好面巾和头盔:“你真是过河拆桥啊,乙女。” 小心翼翼把那尾蝠鲼拉近提起,桑湉半跪在礁顶用止血钳卸掉鱼唇里的长柄宽门钩。 称重不能用她的秤,宫崎屻自腰带解下自己的称鱼秤。 桑湉放下矶钓竿,左手紧紧揿实鱼唇右掌捏鱼鳍,百八十磅不断挣扎的蝠鲼,她hold起来全然无压力,还能兼顾细长鱼尾上甩来甩去的毒棘,不令其刮到宫崎屻。 宴会厅里有人就议论:“这女人简直太可怕!” 一旁另一人附和:“可不,哪个男的敢找她才怪!” 说话的是两个印度人,星野丰恰巧懂几句印度语。 抿抿唇,星野教授冷淡淡以印度语来一句:“是啊,你们印度男人最好祈祷不要遇到她,否则被性别歧视的就是你们自己了。” 俩阿三:“……” 蓦地用称鱼秤尖锐弯钩刺穿蝠鲼鱼唇宫崎屻速度过了秤,93.86磅。对这个种类的蝠鲼而言算是小型鱼。 宫崎屻随即用对讲机报重量。 桑湉摘掉称鱼秤钩刺举起蝠鲼向着礁底远远一抛。 蝠鲼死里逃生展开双鳍一脑袋扎到水下了。 但其它的蝠鲼依然在争抢美味的饵料。 于是接下来桑湉钓、宫崎屻称配合得不要太默契。 八点二十分。潮位漫至最高点。З形礁崖顶端以下两米皆被水覆没。 整个乱礁滩,一片汤汤如沸的疾浪。四面八方俱是轰鸣与潮啸。 摄像机俯拍镜头下,桑湉与宫崎屻栖身的礁崖顶,似沧海一粟般危悚而惊险。 当桑湉把第十一尾蝠鲼放流后,她揽过宫崎屻头拔下他一侧耳塞朝他吼:“你怕吗?怕就先走!” 宫崎屻摇摇头,亦拔下她一侧耳塞朝她吼:“桑桑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桑湉再吼:“好样的!” 宫崎屻吼回她:“我会陪着你!” 桑湉点点头,将耳塞塞回他耳孔,又替他换上潜水镜。 尔后她抖开安全绳。安全绳一端绕着她腰打好双套结,另一端绕过宫崎屻的腰缠紧亦打了双套结,这意味着如果他落水,她也会随着他一起。 宫崎屻喉咙哽了哽,不是他善感,是当此境况人的情绪很容易就失控。 “不,桑桑……”宫崎屻喃喃握住桑湉手,“不用,真不用……” 桑湉听不见他说什么,反手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先向他心窝处擂了擂,复向她心窝处擂了擂。 酒店宴会厅,星野丰看到这一幕,忽而心痛如刀绞。 桑湉做得是他们队里昔日盟誓的手语——同进同退,是为战友。 所以那一年,他骤然失足时,是厉桀一把薅住他,奋力推向一旁缓坡处。而厉桀自己则因用力过猛一脚踩坍承重点,从立陡山崖直坠入涧谷…… 救赎。 人人都需、都在寻找着救赎。 这么多年,桑湉也好,薰酱也好,包括丝丝和加濑们,都认为他在克尽故人情。 事实却是他一直在赎罪—— 赎他完好无损的生之罪,赎老友因他以致的残之罪。 ☆、第 62 章 从八点二十分到十点一刻间,是此次天文大潮的高|潮期。 尽管有钉鞋,尽管穿着救生衣,尽管直升机密切留意时刻准备着救援,海浪每每扑 分卷阅读15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击到脚下,于人的心理仍是极为残酷的震慑与考验。 或许阻碍前进步伐的从来不是实际的困难,而是人的畏惧心。 由此大鬼礁四下,又有五名选手捱不住选择了弃赛。 按比赛规则,下注截止到十一点整。也就是说,看客们只能凭选手们前六个小时的表现,判断谁赢面大。 宴会厅里已嗡嗡声一片,所有人都承认桑湉钓技胆色实在是亮瞎眼。 可赛时还剩辣摸多,她一个年纪轻轻小女娃儿…… 也许,再过一小时,甚至再过半小时,她就体力不支累趴了。 而能大老远跑来观赛的都不是寻常的瓜众,矶钓赛虽无明文规定下注必须多少日元起,但几届下来自有不放台面的规则,即下注至少一千万日元起。 所以桑湉名单下迄今除了星野丰仍无人下注。 毕竟,上千万日元不是小数目,就算是一生放荡不羁爱赤激的大佬们,也都谨慎再谨慎。 З形礁崖下,蝠鲼群突远匿。 桑湉正纳闷儿,矶钓竿传来有鱼咬口的轻震。 她能感受到渔获的挣扎,也能估摸出份量不轻,但这种鱼她之前肯定没钓过——那种扭动带来的手感很陌生。 收线复提竿。待渔获跃离水面那一刹,眼尖的桑湉不由猛地骂了声:“Fuck!!” 那哪里是鱼啊,那分明是一条海蛇! 半空中目测长约三米多,成年男子小臂般粗细,背腹黝黑体侧杏黄,扁头长吻,桑湉曾在资料里看到过介绍,是一种纯水栖海蛇。 桑湉僵住了! 下一秒她倏地抽出腰带环上挂的那把宫崎屻给她的阿拉斯加捕鲸叉,对着矶钓竿竿把一刀劈下去。 捕鲸叉锋锐无比的利刃,斫断竿柄不费吹灰之力。五米多长的竿身,连着钓组和海蛇,直直坠入海面。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能让魔鬼魟齐齐远遁的,是不计其数的海蛇群。 它们既有桑湉刚刚钓上的长吻蛇,又有通体青蓝交错的黑头蛇,还有明橙底色橄榄条纹的扁尾蛇…… 潮位进五后形成的乱礁外侧漩流区,是鱼道,也可以是蛇道。 它们与蝠鲼食性一样专吃浮游甲壳生物和小海鱼,如此饕餮盛宴,它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来呢? 是精神作用么,风似比之前更劲烈。 海水在引潮合力与风的双重作用下,狂暴地击打着礁崖。 不过惊涛拍岸卷起的不是千堆雪,是逐浪翻涌色彩斑斓的海蛇。 若是纯水栖的也罢了,其中偏有那两栖类海蛇,一旦被潮头冲到礁崖近顶端,生物本能令它们很自然地竭力向上爬。 宫崎屻起先也似桑湉那般愣住了,很快他反应过来一把拧下抄网框,精钢所制能伸缩的抄网柄被他抻到最长紧攥于左手,右手则“噌”地拔|出桑湉左腿绑缚的匕首。 桑湉除开阿拉斯加捕鲸叉另一手也没闲着,几乎与宫崎屻同时她拔|出右腿绑缚的军刺。 礁崖顶端是六米多长三米来宽的д形略倾斜平面,两个人背靠着背,左右手开弓埋头盯牢脚下。 海蛇柔韧灵活的身躯,甫一蜿蜒蹿上即被他们钉住砍断。钉不住就挑就拨! 总之绝不容许它们成功登顶! 黑的蛇头红的蛇头艳蓝色的蛇头…… 扁的蛇身圆的蛇身像锥子一样由粗渐细的蛇身…… 蛇被砍断后一时半刻死不了,身与首会兀自蹦跶与扭动…… 毒牙或喷或溢出汁液,断裂的鳞片肌骨渗出冰凉的血…… 海水的腥气中慢慢糅杂了蛇血的腥气…… 当然桑湉和宫崎屻都戴着面罩闻不到。 又其实他们穿的钉鞋、涉水裤与矶钓服,特殊的防水保温加固材质除非遇到的是鲨鱼,这些海蛇的毒牙再利也咬不穿。 是的他们是安全的。 然而面对这么多水藻一样密密匝匝的蛇,人类对密集&软体动物的膈应,令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大开杀戒。 宴会厅里有人撑不住,捂着嘴开始干呕。 网络同步比赛视频页面上,弹幕唰唰唰全是天天天天呐或妈妈妈妈呀! 星野薰恰巧这会儿下课,才看了两秒钟就崩溃了。 戳开“千里共婵娟”,大伙儿一致的反应是:“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大鬼礁高处俯拍的摄像们,一壁寒毛倒竖一壁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届大鬼礁矶钓赛,绝对够业界翻来覆去嚼个二十年! 两架EC120直升机全过来了。 甲负责航拍乙负责呐喊:“特殊情况可以由我们带着撤离不算违规!特殊情况可以由我们带着撤离,不算违规……” 可惜下头俩人塞着耳塞,谁也没听见。 时间过去了多久?已经没有意义。 宫崎屻砍蛇砍到后来,桑湉那把匕首的刃都卷了。余光瞥到桑湉置物箱盖上预备给大鱼放血的 分卷阅读15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鱼刀,宫崎屻瞅个空子抄起来。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全部的念头就是熬到高|潮过去平潮期到来。 尽管平潮期到来后蛇群会不会退去,他们也不知道。 十点二十五,是潮汐预报的平潮期。 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先一刻还怒吼的海浪忽然间驯顺和缓了,礁崖顶与海面间,空出大概一层楼高的距离。 风势亦小了许多。阳光耀眼。天边鱼鳞状的云开远而寥廓。 蛇群像是得了冥冥中某道无形无声的旨意,逐浪来,随浪去。 宫崎屻瞄瞄手里的鱼刀,刃岂止卷了还崩出无数道细小缺口,信手“嗖”一声将鱼刀掷入海里,他又摘下潜水镜与头盔,挖出耳塞撸下面巾。 犹如噩梦初醒,宫崎屻抹脸长出一口气。 终究他也是长年健身不辍的人,杀戮并未让他感到多疲惫,只是让他亢奋到充|血。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宫崎屻睒睒睫,礁崖顶除了斑斑的蛇血,尚有上百条趁乱蹦上的海蛇的残尸与蛇头,它们狰狞的咧开的蛇口,耷吐炽红分叉的蛇信,焦黄不瞑的蛇眼,瞪两线诡谲的竖瞳,花纹绚艳的蛇身蛇尾僵曲叠落——噫,这些恶心的玩意儿!! 嘴里用黑话喃喃咒骂着,宫崎屻捏着抄网柄将之一一挑到崖下去,鼓噪的身体每挑掉一颗海蛇头一截海蛇尸平息下一分,总算偃旗息鼓后,他方转眼看桑湉。 桑湉仍然一手军刺一手捕鲸叉,背对他挺立的站姿维持着战意,周身泛着冷冽的兵刀气。 直觉让宫崎屻克制住贸然去碰她的冲动——否则保不齐她就把他当蛇给斩喽。 慢慢晃悠到她正面,宫崎屻等了会儿才抬手去摘她偏光镜。 桑湉没动。他又轻轻拿下她头盔拉下她面巾。 她面巾被汗溻得能拧出水儿,一张脸白得没有丁点儿的血色,绷紧的下颌棱起的咬肌她在拚命遏制着颤栗,说出来谁会信——她怕蛇。 不止蛇,她还怕一切蠕动的软体活物比如蚯蚓或沙蚕。 所以小时候她跟厉桀和星野丰钓鱼从不用活饵,亦从不钓鳝鱼! “桑桑……”捻出她耳塞宫崎屻轻唤道。他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儿。 “你累了么?”他试探地抱住她肩膀。 桑湉闭闭眼,忽然懈了力,捕鲸叉与军刺duang地掉到脚底下。用肩膀搡开宫崎屻,她侧过身佝着背双手撑膝对住礁崖下的海水吐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被自己的怕所击溃。 第一次是几年前,初尝矶钓她戴着手套把手伸进沙蚕盆—— 沙蚕,也叫海蛆或海蜈蚣,拈在指间抟成饵团复用鱼钩穿透它们的躯干时,其上一环环多达数百的体节,与体节两侧疣足上镰状复型刚毛,会发出簌簌瘆人的轻响。 那一次她也吐得涕泗横流,直至将胃液胆汁都呕尽。 这就是活着的代价,每个人都不得不承受。 所谓亮瞎眼的钓技与胆色,不过是那些瓜众们,只看见了她吃肉,没看见她先挨得揍。 头顶的直升机驾驶员hin有眼力见儿,自动自觉飞走了。 酒店宴会厅的大佬们,一片沉默。 适才他们看桑湉举刀杀蛇,无不血脉贲张,此际见她吐得天昏地暗,又不禁油然而生恻隐。 星野丰眉头紧蹙,五内俱焚。桑湉自小怕蛇,他是清楚的…… 宫崎屻唯恐桑湉吐着吐着一个失衡掉到海里头,左手绕过她腰揽紧了,右手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 半晌,桑湉吐完了,秽物酸腐的味道滞留在口腔,令她依然不断干呕着。 脚下碧色的海浪,隔着薄泪看得稍微久一些,亦仿佛还有海蛇弯弯曲曲在游弋。 ——幻觉,全部是幻觉! 用力眨眨眼,她眨掉呕吐时溢上来的泪。然而身体一阵阵的痉挛却无论如何遏不住。 面前突现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桑湉就着宫崎屻的手漱口。 漱到瓶里的水还剩一半时,她抖抖嗦嗦接过瓶子仰起脸兜头淋下。 冰凉的水顺着脖颈滚落进衣领,凉意激得她险些栽在地。 宫崎屻连忙把她向后拖了拖,还是不放心,他索性同她掉了方向又牢牢圈她在怀里。 桑湉没挣扎。 至此他省悟,原来她怕蛇她也有色厉内荏的时候。 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宫崎屻低低叹息着问:“桑桑,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让人保护?” 桑湉没说话。事实上她的行动就是最清晰明了的回答。 否则她何须逆着本性杀蛇杀得头皮发麻? 承认懦弱比承认畏惧更可耻。而冀望人保护,无疑是最大的懦弱与耻辱。 “一分钟……”哑着嗓子桑湉用英语没头没脑来一句。 宫崎屻问:“什么?” 桑湉咬咬牙,没头没脑又一句:“这世上没有什么物种比人 分卷阅读15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更可怖。” 宫崎屻:“……呵,是。” 人类是所有物种的天敌。遇到他们俩,也算那些海蛇倒了霉。 怀抱里桑湉渐渐止了颤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慢慢道:“凡不能杀死我的,终将使我变得强大。凡能为我所杀者,都不值得我害怕。” 言罢她挺直脊梁推开他,面色虽苍白,神情已宁定。 换回日语她对宫崎屻说:“谢谢你,宫崎桑。”说完向他深深一鞠躬。 宫崎屻略带苦涩笑了笑,好吧,他懂了,一分钟,她给自己一分钟,用以征服她自己。 抬腕看看表,十点四十五,对付蛇群用了差不多一小时,桑湉说:“你走吧,蝠鲼不会回来了。” 剩下的半天她不想再耽搁。而既然蝠鲼不会回来了,她也就毋须宫崎屻陪着称重了。 宫崎屻哪里放得下,略踌躇,建议道:“要不换个钓点呢?” 桑湉埋头去解宫崎屻腰间安全绳的双套结:“不,就在这里钓。钓到潮位退七我再换。” 宫崎屻想说你就不怕再扯上来徘徊未去的蛇?话到嘴边又咽下。 桑湉解完双套结,抬头无意瞥到他神色,微微一哂略显自嘲道:“以前钓鱼也总碰到蛇。没事,一条两条的,我不至于怎么样。” 宫崎屻说:“那你小心点。”这叮嘱何其的苍白,可他又能说什么? 他从直升机上下来时,腰包里特意装了给桑湉预备的清水和食物:“要吃点饼干么?”他问,并着重强调了下,“不甜。” 桑湉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自己腰上的双套结亦解开,她垂睫卷好安全绳。 濡湿的发粘在她额角,宫崎屻抬手帮她拨开了。此刻他没有戴手套,指尖带着壮年男子的体温,拨开湿发他又抹掉她颊侧的汗、或水,温柔细致的触碰,让桑湉窒了窒。 “桑桑,换钓点时我让直升机送你过去好不好?”潮退,乱礁滩难保没有沉底的蛇尸纵|横交错。那景象,想想也很惊悚的好吗。 桑湉却不干:“那成什么了?” 按赛制,选手换钓点,必须靠自己。不然何来上一届那一死四伤的惨烈? 避开宫崎屻的手,桑湉捡起捕鲸叉和军刺。捕鲸叉没白被传得那么神,刃身一痕瑕疵都没有。军刺也还好,至少能对付到赛终。桑湉握着它们双刃相交发出铮然一声响,凛凛寒光晃过她五官,铁划银钩美得凌厉且嚣艳。 “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总要让人心服口服赢得才痛快。”将捕鲸叉和军刺插|入鞘,桑湉淡淡道。 宫崎屻无奈望住她:“桑桑,你这是何苦呢?” 桑湉一时没言语,蹲下|身重新配钓组。钓组配好,她拉开饵袋的拉链。 饵袋里一格一格塞着带盖的亚克力圆筒饵料杯,杯里用海水养着南极虾、滩涂鱼、鲻鱼和沙蚕;另有剪碎的鲻鱼块,飞禽内脏末,按比例调制的诱饵粉,和干嘟嘟挤作好几大团的蚯蚓与摇蚊的幼虫。 桑湉面无表情拧开装沙蚕的那只饵料杯,戴手套的手指探进去搅了搅。 沙蚕簌簌抖出的响,连宫崎屻都听得牙根儿直犯酸。 桑湉却微微眯起眼,睃着沙蚕蜷扭的体节与刚毛,捏出四五条,长柄宽门钩钩尖一枚枚又稳又狠掼|穿沙蚕的躯干:“宫崎桑,你也有自己选的路,难道你会因为苦就半途而废么?” 刹那间宫崎屻又黯然又哀凉。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所处并非对立面,但各自所求注定了他们没有殊途同归的可能。 从头到尾桑湉一直是清醒的,是他动了妄念一再试图要靠近。 可一个是风要吹向远远远远的远方。他留不住亦去不往。 十点五十五,桑湉在置物箱里翻找第三块面巾。 宫崎屻视线随着她翻找的动作忽而亦蹲下|身:“这是……口琴?”他搛起一只带着LOGO的绒布袋。 桑湉嗯了声:“我爸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这么多年无论她到哪儿,都护身符般带到哪儿。 宫崎屻打开绒布袋,倒出里头湛湛荧蓝的十二孔半音阶口琴:“你会吹么?”他问她。 桑湉:“算会吧。你想听?” 宫崎屻没吭声。 桑湉笑了笑,“啪”地扣上置物箱的盖:“来来、坐,我现在就献丑一曲给你听。” 宫崎屻还是不吭声。他其实是想赛后找个相宜的地点与时间细细听。 可桑湉显然没有这打算。 大概她是想……今日事今日毕,以后再不作牵扯吧? 近午风愈小,碧色海浪一波波翻涌出洁白的泡沫。日光炎炎,流金碎影。 桑湉屁股搭在置物箱盖一角,给宫崎屻吹了曲《天空之城》。 讲真,这曲子论技巧她吹得不算好,勉强没错音,起承转合处理得很稚拙。 然而单手支颐与桑湉挤坐在置物箱盖上,宫崎屻完全被她带进了曲中的情境,仿佛溯溯 分卷阅读15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回望到她少小跌宕的童年,有渴望,有孤勇。 “千里共婵娟”微信群—— 苍漪说:“哇,好浪漫!” 范晓光:“音效太渣吹得什么听不见……” 星野薰:“我也听不见。” 老丁:“没想到阿衍他偶还会这一手!” 吴越:“这算铁骨柔情么?” 于昊:“必须算!” 傅衍:“莫名有点惆怅有点酸……” 苍海:“早死心早超生。” 褚轻红:“这男的是上次给桑桑撑伞的内个吗?” 酒店宴会厅大屏幕前,一众纠结于最后下注时刻的大佬们则一脸懵。 这好好儿的竞技体育节目,骤变成人蛇大战惊悚片也罢了,咋一下子又画风突变成文艺小清新? 这女选手……刚吐成内惨样儿,不说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居然还有闲情吹口琴? 难道她来参加比赛就是为撩汉? 可拉倒吧,他们才不要把银子砸在她身上! 于是截止到十一点整,给桑湉下注的仍只星野丰一个人。 女人就是不靠谱。有人如是窃窃私语道。 《天空之城》吹完了,桑湉随手甩了甩口琴。她偶尔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好久没吹了,是不是特难听?” 宫崎屻摇摇头:“我很喜欢听。” 桑湉一哂没接茬儿。把口琴装进绒布袋,她催宫崎屻:“快走快走。我要重新做钓了!” 宫崎屻打开对讲召唤直升机。等待直升机来接的过程里他静静望着桑湉用诱饵勺洒饵粉。 “桑桑,这次赛后你必会扬名整个矶钓圈,如果,有别的品牌商找你做代言,你想签就签吧。” 桑湉头都没回说了声不:“我答应的事,会做到。” 宫崎屻微微笑一笑,像在“海女丸”上问她道:“SIMAYKU找你也不签吗?DAWACUE找你也不签吗?” 桑湉“嗖”地一下甩大鞭:“不签。只要是你国品牌都不签。” 宫崎屻沉默,片刻沉澈嗓音低喟着道:“傻不傻啊,乙女……”不晓得女人有出尔反尔的权利么…… 十一点一刻。又一波鱼群开口。这次是红狼牙鰕虎鱼。 该鱼性极贪婪与凶残,素喜于多礁、溶氧丰富处活动。尤其暴雨或潮汐后,它们会成群结队拥入浅海近滩捕食水生昆虫与底栖无脊椎动物,沙蚕据说是它们食谱上最受欢迎的NO.1。 它们个头儿都不大,但架不住猛啊好钓哇,桑湉次次挥竿次次满钩提总。 软式冰箱一会儿被直升机拖上去清次空,一会儿被直升机拖上去清次空…… 至十二点半潮初退,软式冰箱统共清了六次空。 宴会厅里先前看衰桑湉的大佬们,都有点傻眼了。 这且不算完。 但见桑湉另组钓组换钓饵,打窝的诱饵粉也换了,不大工夫又噼里啪啦往上拽鲬鱼。 鲬鱼在日本属于高档鱼,本土海域不多见,主要靠进口,鱼刺有大毒,肉质却极鲜美。 到潮位退七时,桑湉钓获的鲬鱼整整两箱半。 大鬼礁顶端始终跟着渡边卖呆儿的草翦忍不住叹:“老天,就这两箱半鲬鱼,拍卖的话至少一千万!” 这当然还没完。 到下午两点差一刻,只见桑湉自置物箱底夹层抽出一个压得扁扁的小型充气筏,又自置物箱里摸出一只简易充气泵,哧哧哧哧哧,没多久充气筏充满气。 将充气筏用安全绳连了抛到海里头,她装备背的背挎的挎,顺着重又耸于海面的З形礁崖壁,下到充气筏。 她来时记住了乱礁外侧的地形,潮位退七后可不用桨——用的话她也有准备,置物箱椭圆形箱盖,可拆下来划水。 如今拔到最长的精钢所制抄网柄当篙,桑湉撑着充气筏漂到偏东方向凹湾浅棚。 沿途遇到两截蛇尸,随着浪起起伏伏,原本艳粉明黄现已被海水泡得泛白发灰,她一抄网柄拨开了,浑若无事般。 在凹湾浅棚她换钓组钓到落潮水位最低点,尔后又换钓点到消波石外侧。 所有钓鱼项目里,矶钓是公认最耗体力的。寻常人八小时是极限。 由此大鬼礁赛制要求选手钓足十二小时方有资格论输赢。 桑湉换到第五个钓点时,是下午三点半。其他七位男选手不说因疲惫而歇菜,也无不怀揣苟延之心有一搭没一下拖着磨着熬时间。 唯有桑湉依然活蹦乱跳着,以铅砣为先导的长钓组抛得气势磅礴。 康吉鳗,银鲈,纵带石斑鱼,大头鳕,海鲂,四指马鲅…… 她每撬开一种鱼群的口,纯瓜众们燃一次,大佬们悔一次。 所以性别歧视要不得噻! 这姑娘确定是地球人类吗?! 下午五点整,大鬼礁上空响起赛终的鸣枪声。 桑湉在 分卷阅读15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第七个钓点恰收上一尾真燕鳐。 听到枪声,她用止血钳摘掉鱼嘴里的伊势尼钩,扦着鱼唇朝天舞了舞,随即嗖一下,撒手将这尾真燕鳐放流了。 其他选手们赛况如何她不晓得。她只晓得,残酷的十二小时赛程里,她没怂没颓没气馁。 累么?自然累。可更多的是坚持到底的兴奋与满足。 谁说人的存在只能自证其卑微? 爸,我的一路走来没让您丢脸吧…… 五点半,桑湉慢慢悠悠攀回大鬼礁顶端,连她在内八名选手渔获总数适称重计算毕。 桑湉,以总重2688.54磅成为本届大鬼礁矶钓赛冠军。 钓获比上一届冠军多出1865.66磅,比这一届亚军多出2039.12磅。 如此悬殊的碾压…… 大鬼礁顶端,酒店宴会厅里,全体人员起立,鼓掌。 大佬们承认他们看走了眼,然而激动更多于押错注的沮丧。 呵,在这场抱持偏见的豪赌里,这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华裔女选手,以她超强的钓技与体能,胆色与坚韧,证明了即便是竞技类运动,男人,也有不如女人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更完这场比赛了,当初攒文时,这段儿险险把我写吐血。 然后这文的标题是不是应该改为《涉钓女英雄之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没准儿还能吸睛一点儿。哈~ ☆、第 63 章 落水的那名选手到底没救上来。 大鬼礁逢赛必有伤亡的魔咒遂也没破开。 或许唯一让人稍觉安慰的是,因此次天文大潮太迅猛,大多选手见势不妙果断弃了赛,伤亡反倒不如前六届那么惨。 这也使得本届矶钓赛与往届一样——没有颁奖礼,不设庆功宴。 而当桑湉听说死的选手是那名欲跟她搭讪的印尼人,一霎时,她说不出是自责还是懊悔。 CH-47支奴干直升机机舱里,气氛很压抑,选手们都有些物伤其类的悲惘。 死的那名印尼选手尸体尚未被捞起,定位追踪仪显示,他被暗潮卷入了临近的海沟。 与他同来的小伙伴也没上直升机,和搜救人员一起留在大鬼礁,等待更专业的人士赶过去。 桑湉还是坐在她来时的角落,默默望着对面的空位,片刻,她倦怠地阖上睫。 一亿日元的奖金,二十四小时内即会汇入她账户。渔获拍卖亦是一笔可观的数额。 然而钱,从来给不了人真正的慰藉。 世事无常。细思量,连同她在内所有的选手们,与她钓的那些鱼有何本质区别呢? 一样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样的为了生存豁了命去搏。 今日,她属于腿脚麻利溜得快那伙儿的,可明日有来无回的焉知是不是她? 身侧有人落座,桑湉下意识向旁一躲,双臂同时抱拢,是很明显的隔绝姿态。 一把沉澈嗓音说:“是我。” 桑湉说:“知道。” 宫崎屻:“那还躲?” 桑湉闭着双眼,声音沙哑:“身上有味,怕熏着你。” 从朝五到晚五,她的汗就没断过,矶钓服、涉水裤、钉鞋面料还超密实,汗液挥发不出去,一层层一遍遍沤了十二小时早馊了,更甭提成人纸尿裤,那又凉又沉一大包…… 现在把她埋土里,能直接当花肥。 她自个儿都快被熏晕了好吗,自然不好意思再熏宫崎屻。 宫崎屻失笑:“哦?我闻闻——”说着就将头凑过来。 桑湉没力气跟他闲嗑牙,竖起食指一杵一个准儿杵上他脑门儿,一指头顶开他。 宫崎屻一时乐不可支,非作势耸耸鼻尖儿深吸一口气:“整个机舱都是臭男人的味儿,桑桑你是最香的!” 这话也不假,男选手们才没恁么多顾忌,上了飞机该脱脱该扒扒,短T大裤衩,就差没光膀子亮脚丫。 桑湉翘起一丝睫毛缝,总算觑了他一眼,想一想把捕鲸叉自腰带环上解下来,放到他膝上。 宫崎屻想说送你吧,论实用不会比星野丰的胁差刀差,然而她连他的龙猫伞都不肯收,他便把话头咽下了。 直升机起飞。宫崎屻扭头凝视着桑湉。 她一脸倦意连睫毛都仿佛不堪重负般,嘴唇干得起了皮,是汗出得太多脱水的缘故。 宫崎屻问:“要不要喝点水?” 桑湉摇摇头:“喝了九瓶了。” “那吃点东西?” “吃不下。” “糖呢?巧克力呢?没关系,偶尔破例吃一点,就当给你辛劳一天的奖励。” 桑湉抿唇静了静,她已有好多年没吃过甜食了。馋么?不馋—— 才怪! 然而约束一旦破坏远比建立要容易,人对渴望的顺从远比对抗要容易。 由此静了 分卷阅读16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静后桑湉说:“不。”她还远未到放松与懈怠的时候。 宫崎屻叹口气:“接下来你要忙什么?” 桑湉说:“训练、备战两个月后AOTW预选赛。” 终究矶钓只盛行于东南亚,若想在全球钓鱼圈闯出点名堂,重头戏还得是AOTW猎鲈赛。 宫崎屻又问:“桑桑,你存我电话了么?” 桑湉没吭声,右手拉开矶钓服左臂臂兜的拉链,摸出她那台老果6,宫崎屻以为她要说,没,现在存。 这也不意外。原本就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只是有一点失落,和一点点的难过。 但划开屏调出通讯录,桑湉手指戳了戳,旋即将手机塞到他手里。 屏幕上赫然是他的手机号,姓名栏用日文写着“宫崎桑”。 宫崎屻眸光烁烁闪了闪:“你几时存的我号码?” “第一次你来我家做客走了后。” “那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他像个幼稚鬼,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也亏得桑湉刚受了触动决定自此对人好一点,遂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腿伤成那样儿,给你钱又不要,我觉得很抱歉,就想抽空问问你恢复得好点没。后来忙东忙西忙忘了……” 说着说着咋像她忒的理亏似的捏? 桑湉不由怼一句:“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 宫崎屻扯了扯唇角,似是在苦笑:“桑桑,星野桑有没告诉你,我的出行通讯都受人监控?” 所以,他几乎不给她打电话,短信也不发,邮箱和Line亦不加,哪怕不见她时他想她想得要发狂,也拚命克制唯恐给她惹麻烦。 “老师说过了。” 将头仰在座椅背,桑湉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右肩膀,长长睫毛又半眯起,眼窝深邃而艳逸,低低豆沙喉,缓缓道出的每一个字,都似细雨飒飒落在竹叶上,沁进谁的双耳谁的心,凉且静,静且寂—— “我呢,坦白讲也并非没顾忌。呵,顾忌一直在,从开始,到现在。但你帮过我,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视你为陌路……” 气流突带得直升机一阵颠簸与倾侧。机舱里那帮糙汉子齐齐宣泄般夸张地嚎叫。 桑湉一只手迅疾扳住座椅背,一只手猛地拽住宫崎屻,然后向内一收一臂揽了他在怀。 这全然不假思索的保护,又MAN又帅,几乎已成为她本能。 直升机很快穿过气流带继续平稳飞向前。 宫崎屻高大身形依旧小鸟依人一样偎在桑湉怀里头。竟然不违合,有种反差萌。 桑湉也没推开他,而是哑着一副倦极的嗓子继续道:“宫崎桑,中国有句古语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呢,也相信东京都公安委员会的警察们不会因为我们有来往,就不分青红皂白请我去喝茶。所以尽管,未来我们过从甚密不可能,不过凡你有事需要我,只要是能拿得上台面的,能帮我一定帮。” 她是言出必践的人,像SIMAYKU和DAWACUE那么顶级的品牌商,若真找她做代言,一年代言费至少500万日元起,她却能提前跟他保证铁定不签约——这沉甸甸的允诺,他该很欣慰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还是很难过,甚至比之前更难过?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假使他们从未相识相见过,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隔绝于不同的轨迹与痛苦…… 六点十五分,CH-47支奴干直升机在C市海港西侧空场着陆。底下一堆媒体架着长|枪短炮相候着。 桑湉勉强配合着拍了几张照,大家见她累得实在是面无人色了,便也没再多纠缠。 大巴车开一半,桑湉请司机停下车。下车后她径自拐去了星野丰入住的酒店。 这是她跟星野丰事先约好的。她的行李亦一早被星野丰取了来。进了房间她奋起余勇匆匆洗了个战斗澡,洗完澡头发都没力气吹,就那么湿淋淋的、敷着张面膜瘫在床上睡着了。 外头天色尚亮着。星野丰将窗帘密密拉严只开了那盏小马灯。然后他拿了两块大毛巾,靠坐在床沿,又轻轻扳起桑湉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她头发丰密且柔软,一直长过肩。星野薰曾纳闷儿她为何不剪短?不是更符合她的帅T范儿? 她的理由是短发打理起来太费事费时间,不像长发半年修一次算多的,早上起床随便一扎一绾或一编就妥了。 何况……帅T? 那根本不是她要拗的人设好不啦! 长发干得慢,此刻她后背衣裳已濡湿一大片,连枕头床褥亦湿了。星野丰小心翼翼垫高她头拨了她颈下的发拢在掌中仔细揉擦着。 擦着擦着他给星野薰发Line,问:『你们女生那个面膜要敷多久?』 星野薰秒回:『十五分钟。』又问:『湉酱跟您在一起?』 星野丰回:『嗯,已经睡着了。』 星野薰没再回。 星野丰看看表,揭下桑湉脸上的面膜纸。 分卷阅读16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霭霭灯影笼罩下,她皙白一张睡颜如珠玉有光,同时眉心蹙着唇抿着,睫毛时不时抖一下。 他就想起几年前她初初用沙蚕蚯蚓红虫做钓饵,亦有好几天睡得极吃重,且要搂着美杜莎。 而桑湉这次的反应明显比上一次更严重。睡了不到俩小时,她突然抽冷子蹦起来,旋即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通呕。 她的胃早就空空如也了,除了水就是涩苦的胆汁,呕了半天,她挣扎着起身洗掉一脸的鼻涕口水和眼泪。 星野丰全程默默跟着她,直到她佝偻着腰背躺回床上抽搐成一团,他方犹豫着再次挨坐到床沿。 夜渐深。酒店普通的双人床。他与她之间,隔着一臂之遥。房间里他的呼吸很轻,她的呼吸则很重。藉着小马灯昏黄的光线,他清楚看得到她的忍耐与瑟缩。 是的她很强,强到足以让大多男人自惭hold不住,但总有什么会凌驾于强之上,对软体动物先天的畏惧,就是她刻印基因的阿喀琉斯之踵。 可她偏偏不示弱,即便他在她一臂之遥,她也咬着牙不吭气。——没有人比她更敏感,从他有意疏远她开始,她便也配合着尽量与他拉开几不逾矩的距离。 半晌,终究是星野丰先缴械,探手抚上桑湉后脑勺。 桑湉亦由此放弃抵抗嘶哑着嗓子道:“欧吉酱,我想回东京,我想我爸和美杜莎了……” 星野丰沉默,片刻方低声:“先在这睡一晚,明早回东京。” 桑湉齿关嗑了嗑:“老师,您跟我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免得她满脑子都是密密匝匝的蛇,睁眼亦能被魇住。 星野丰说好,掌心攀上她额头,她额头全是泠泠的冷汗。他说:“湉酱,你何苦……” 这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她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宫崎屻也作此言。 桑湉艰难道:“当时那状况,我没得选,既不能溃不成军,只能杀到片甲不留。” 向下摩挲她的脸,她脸上肌肤绷得紧紧的,咬肌棱起正竭力遏止牙齿的颤,星野丰长叹:“明天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 桑湉摇头:“不用。我缓几天就好了。” “湉酱,人对某一事物的先天畏惧,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缓几天……缓几天?接下来你难道不用训练么?训练难道不用吃饭么?听话,找个心理医生帮你疏导下。我不想你留下阴影,余生都时不时陷溺于梦魇。” 桑湉不语。 星野丰将手指插|进她发丛,她发丛中亦全是汗,湿漉漉的,见证着她此时此刻的软弱。 “湉酱,对不起……”星野丰忽而道,是时候对她有一个交待了,哪怕她因怨怼带着厉桀自此迁居到别处。 桑湉说:“什么?”蜷着身体她朝他这侧拱过来。这是婴儿最初降临尘世时与母体共生的姿态,是投奔,是依靠,是信赖。 而他身上凉凉沁沁似雨后清晨苍柏林的熟悉味道,亦让她慢慢缓减了四肢的抽搐。 还有这同属恒温动物的肌肤与触感,多么暖,又多熨帖…… 星野丰没有避开她,就当她还是几岁时候吧。 他也没有就此了断他的话:“那年,先失足的是我。桀就在我旁边,见我下坠一把把我拉住推向缓坡处。他却因使得力太大,踩坍承重点,直直掉到涧谷里。” 他说得很慢,似是灵魂在受审判。桑湉缓缓坐起来,他晓得她在听。 “研究所后来追查事故的经过,我一时怯懦隐瞒了真相,并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愈加失去坦白的勇气。而我曾以为,往后日子只要竭力照顾好你们两父女,就可以弥补我的心之罪。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么多年,湉酱,你的每一分感激,都是对我的鞭笞。旁人对我的每一声赞誉,都让我觉得讽刺。我剥夺了你像薰酱一样正常成长的可能——你承受得越多,良心施予我的折磨也越多……” 房间刹那有如永夜般岑寂。 埋于心底的秘密一朝出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记忆回溯,恍然间他好像又看到桑湉当年漆黑双眸中的荒芜与绝望。 又或者,彼时的怯懦,缘于他太怕面对那个孩子有可能的恨意和指责。 可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事实就是,一念之差他抹煞了厉桀舍身相救的恩义。顺带着,让桑湉彻底丧失了本该无忧的童年。 而昔日一念之差捆缚的枷锁,他不求解脱,但求不至死做个可耻的撒谎者。 他不能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 纵令,厉桀永远昏聩不醒来。 岑寂中,星野丰悄悄欠身欲离开。说起来,他还是不大敢面对桑湉接下来的反应。 “老师……”桑湉拉住他。 星野丰喉头一哽:“我当不得你这么叫。” “欧吉酱。”桑湉换了称呼指尖愈落力,“如果当年是我爸先失足,您也会救他的对不对?” “不,湉酱,人 分卷阅读16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性很复杂,不到图穷匕见时,我们谁也说不好我们究竟会怎样。” 桑湉扯扯唇:“这么说——您不会救我爸?” 星野丰低低道:“我不知道,湉酱,我真的不知道。尽管我给你一句肯定回答很容易,面子也好看,然而在已经发生的事件里,任何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您觉得如果重来一次我爸还会救您么?” 星野丰说:“会。他还会。”声音里满满皆是至深的恸。 “那不就结了么。怎么这么费劲呢。”桑湉倦怠地嘟哝着。星野丰哪儿都好,就是有时表达方式让人森森的累。 星野丰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应这样说,不由怔住了。 仰起脸,桑湉静静望着他。他轮廓清癯而深刻,细长流光的眼眸,隐一抹寂凉的哀忍。 呵,桑湉始顿悟,原来这么久以来,他每每回望她时的眼神,不独是怜悯。 可她能怪他么?那是她爸的选择。再来一次她爸还会那么选。 冲动么?或许吧。但所谓肝胆相照不就是如此? 就像十年前他和队里的叔叔们万里奔赴到S市,陌生的国度和国情,面对一方地头蛇,他们可有半分退缩与迟疑? 是以——“老师,”轻轻握住星野丰的手,桑湉直视着他眼睛道,“当一个决定做出来,没人能准确预测到结果。我爸这样是意外。他不想,我不想,我相信,您更不想。而他救您这件事,不该成为您的罪。我今天所走的这条路,也不该成为您的罪。至于您当初隐瞒了实情……” 眼前一瞬划过小初稚弱苍白的病容,桑湉阖睫顿了顿。 这世间以缄默蒙蔽真相的人有千千万,愚昧或麻木,仇恨或阴暗,冷漠或习惯,顺忍或厌倦,怯懦或卑劣,贪婪或妒忌,鄙夷或骄傲,洗脑或被洗脑…… 若星野丰是怯懦,她又是哪一种? 若她能给他宽恕,她的宽恕又要朝谁讨? 再开口,桑湉黑黢黢目光里波涌着星野丰无从解码的情绪,语气亦带着莫名的求恳,她说老师:“如果我说我能原谅您,您能不再自责么?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爸和您。爸已然这样了,我唯愿您,一直好好的。” 忍了经久的泪,终于簌簌地滚落。年过不惑的男人,将脸埋在她掌心无声地啜泣。 他想说湉酱,我多希望那年桀没有出手,要么桀出手却没拉住我。那样,他就不会截掉半条腿痴不痴傻不傻形同活死人。那样,你也就不必小小年纪肩负所有步履唯艰的跋涉。而劫后余生身康体健于我真的很抱歉。倘有可能,我宁愿形同活死人的那一个是我。 可既然在已经发生的事件里,任何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说什么都是虚伪,是虚妄…… 头顶是桑湉以另一手柔柔地抚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当年的怯懦多可笑。 她性子是激烈,对柳琳琅足够狠,然而同时她也继承了厉桀的热血与赤诚,宽厚与良善。 这样的她,又岂会因怨怼拒绝他照料? 他亲证了她的成长,却从未曾真正了解她。 半晌,桑湉用袖口抹了抹他的泪,担心他窘涩,她转个身背对他躺好。 “老师,我又想睡觉了。您接着跟我说说话行么?像小时候那样,说着说着,我可能就睡着了。” 星野丰压着嗓子说好,可一时半会儿的,他心绪未稳哪儿想得到话题。 “那我先说吧。”桑湉闭上眼,“老师,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星野丰咳了声,说:“很棒。” 桑湉说:“是么。我也觉着我对鱼情水情的判断,没什么纰漏。” 星野丰说嗯:“我跟桀当年状态最好时,也远远不如你。” 桑湉笑了笑:“老师,这次我赚了不少钱,回头我挑件像样的礼物送您啊。” 星野丰说不用:“我今天也赢了不少钱。这钱我给你留着,以后你不想钓鱼了,随便做点什么都好。” 桑湉说:“行啊。您把赌本先扣掉,剩下的我们五五分。嗯,您下了多少注?一千万?两千万?” 星野丰说:“五千万。” 桑湉哈一声,悚然乐了乐:“多亏我赢了,不然没脸见您了。” 星野丰说:“我下注时没想过你输或赢……” 桑湉说:“知道,我知道。” 低低叹口气,她说:“真累啊。老师,等我钓不动了,或钓得腻歪了,就天天赖在您家白吃饱。” 星野丰说:“一言为定。” 桑湉说:“一言为定。”又问,“今天给我下注的,除了您也没谁了吧?” 星野丰说是:“不然我也赢不了这么多。” 桑湉说:“下次恐怕就没这便宜好捡了。” 星野丰问:“下次你还要参加么?” 桑湉打了个哈欠:“再说吧。那地方刚开始钓觉得挺刺激,钓过了也不过是尔尔。” 困意袭来,她长长睫毛蝶翼 分卷阅读16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般覆上眼睑:“老师,今天的矶钓服涉水裤钉鞋您都帮我扔了吧,上面溅了好多血,想想就恶心。饵箱也不要了,上面好像也溅了血……” 星野丰说好:“等下我就出去扔。” 桑湉说:“老师,我想吃您做的龙虾铁板烧了……” 将头靠在床栏上,星野丰一下下拍着她肩背,他明白她为何突然想吃龙虾铁板烧,一定是白日里的蝠鲼,勾起了她幼时在小安的列斯群岛的记忆。 “好。”星野丰又应承,“等回东京我给你做。” 向后偎进他胸膛,桑湉打第二个哈欠:“再给我煎一道梭子鱼排吧?” 星野丰默了默,说:“好。” “老师,您说爸要是醒过来,会为我感到自豪么?” “会的!他会的!”星野丰语气极斩截。 桑湉口齿已不是很清晰,不由自主说回了她母语:“……他怪没怪过我……”大概人只有在意识混沌时,才能稍吐露一点点心结。 星野丰说:“没有。桀从没怪过你。” “可我一直没法原谅我自己……许多事……”说完这句她久久无言,星野丰以为她睡着了。 却在他刚刚拈起薄毯欲给她盖上时,听她断续呓语般轻道:“人活着最大的幻觉,是自以为正确……那些海蛇其实跟小初一样的无辜……可也都被我杀了……” 声音渐渐低至不可闻,星野丰扯好薄毯直拉到她肩头。 朦胧灯影下,流光难握,熟睡的桑湉抱着肩膊蜷缩成一团。 因为饿,她偶尔会吧嗒一下嘴。铺洒一枕一脊的发,使她自后看去显得格外伶仃与稚弱。 这样他便自她身后慢慢揽紧她,一如许多年以前,让她睡着睡着,睡着睡着,藉着他给予的依靠和温暖,不知不觉舒展开四肢与眉眼。 ☆、第 64 章 恒天体育周年庆和云冰湖开业庆典,定在6月18日。 依着苍灏的意思,想让桑湉提前几日就过去。横竖一天五万人|民|币,他付得起也乐意付。 13日,苍海奉命电联桑湉,得到的回答是她正在奥斯陆。那边有一年一度的欧洲渔具展,苍海不是不晓得,不过欧洲人好海钓,展会上列出的大都是针对其境内各水域水情鱼情研发的海钓品,亚洲人基本不去凑热闹。 苍海:“你怎么想起跑那儿了?”耳报神星野薰尚未在群里汇报。 桑湉:“一个品牌商邀我过来看一看。” “哦,哪家啊?” “BKK。” 苍海努力地想,半晌迟疑着问:“他们都鼓捣过什么啊?” 桑湉微微笑了笑:“他们做海钓轮子很牛的。现在想到日本市场分杯羹。” 苍海咂咂舌。 桑湉如今在日本钓手圈,也算有一定咖位了,前两日星野薰那个小喇叭,还与有荣焉在“千里共婵娟”喜滋滋报料,说SIMAYKU和DAWACUE都有意向请桑湉做代言。可惜桑湉没同意。 大鬼礁矶钓赛后她又鲜少在群里头冒泡儿。苍海原本不八卦,亦忍不住逮到机会好奇问:“SIMAYKU和DAWACUE不比那个啥BKK有号召力和知名度?你直接跟他们签多省事儿?难不成他们给的钱还比不上内北欧小公司?” 桑湉淡淡回了句:“日本的我不签。” “干嘛?爱国啊?” 桑湉不由又笑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跟谁解释这个中的缘由:“你平时海钓不?”她岔开话题问,“给你带个BKK新出的海鲈专用卷怎么样?” 苍海说:“我都去南油,或者印尼和台湾——合不合用啊?” 桑湉说:“这款适用性很强,应该没问题,而且泄力调整盘加大,搭载高刚性HAGANE材质齿轮,操作感、握感俱一流。” 苍海啧了声:“我都只管看样子……” 桑湉:“是,要不你也不会用‘枯法师’拽葫芦片子。” 苍海气乐了:“没完了是不是?我承认那是我钓鱼史上抹不去的黑点行不行?”又问,“咋,BKK白送你?” 桑湉:“不,我买打九折。” “行,给我带个吧,我相信你眼光。” “我看你比较习惯用纺车,就选同系列的纺车了。” “多钱?” “算我送你的。” “哎呀大妹砸,那指定不行哈!”苍海痞痞跩一口东北腔,态度严正地拒绝道。 桑湉语气平平说:“是你上次带的礼太重,当我回礼了。” 他去她家做客送的是两块包装古色古香的白茶饼,桑湉起初没在意。后来她拿了一块孝敬星野丰,一块给宫崎屻作回礼,经两位识货的明白人点拨,方知那是有价无市的好物。 电话那头苍海浑不在意笑:“我拖家带口好几张嘴上门去叨扰,礼轻了哪儿好意思敞开了吃?再说是我顺来的,没花我一分钱。” 分卷阅读16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不欲与他再客套,又突想起一事儿:“对了,上次小轻让你带的春笋干,你是怎么蒙混过海关的?” 苍海哪儿料到她抽冷子提起这一茬儿,怔了怔,始笑道:“小轻给我时,应该也是忽略了。她又一片痴、呃……诚心的,我怕她失望,就把她快递过来的笋干拿给老丁回家炖肉了。另让我们日本公司的人,去踅摸了从清远进口的春笋干。——味道也不差是不?你还想要么?要的话,我再让他们给你买!” 包括他的白茶饼,亦是让日本公司的人给划拉的,横竖有苍灏,他管那么多。 桑湉说不要了:“我只是一直没想通——就算你刷脸,刷得过人那一关,也刷不过检疫工作犬那一关啊。” 苍海:“噗!你这是……啥意思?” 桑湉声音无甚起伏道:“夸你帅的意思呗。” 苍海哭笑不得道:“得得,打住吧您呐!我可受不得你这么夸!” 不让夸不夸呗。桑湉继而说:“我后天回东京,17号能过去,机票订好了通知你,没事先挂了。” “诶诶!”苍海喊,“到底夺钱啊?!” 桑湉没回答,手机不刻响起收线的提示音。 苍海说:“卧槽!”转个头去网上搜BKK。 某宝木有,某东木有,各大钓鱼论坛亦木有。境外官网打不开。他又转而搜海淘。海淘只有二手货,均是往年的旧款,一只八成新品相海鲈卷,折合软妹币4500,还不算运费不含税。 “卧槽!”苍海又爆了句粗。可真特吗不贱乎啊! 6月17日,中国S市,高温橙色预警第三天。 隔壁市的云冰湖也没凉快到哪儿去。 褚轻红作为本次开业庆典和周年庆的特约主持人,彩排完坐在遮阳伞下边用卸妆巾卸妆,边有气无力抱怨着:“这么热,桑桑来了会不会受不了?苍总说还要搞一场两小时的友谊表演赛……明天最高气温37度5,他就不怕热出人命么……” 凌晨时分落了一场雨,太阳升起后水汽腾腾活像蒸桑拿。陈凯揪着衣领子,灌掉半瓶水,喘口气儿瞥她一眼道:“还是先担心下你自个儿吧褚小姐!低血糖,低血压,这个月录赛况,你已经晕过两次了!” “嗒”地扣上便携化妆镜子盒,褚轻红卸完妆的脸,尚未来得及喷防晒喷雾,眼见着又沁出一层密密的汗。其实等下还要再走一次位,可这鬼天气,户外化妆纯找虐,她不管,就素颜,爱咋咋地吧! 可算又走完一次位,陈凯递给褚轻红一瓶水:“我们这就去机场?” 褚轻红抿口水:“苍海说他去。我们先回臻景洗个澡,然后接风宴。” 言罢她翻出手机点进微信群,刚听两条语音就促狭笑开了:“傅衍睁眼就下午了,正在群里哇哇叫唤呢,怪苍海老丁他们没喊他起床去接机。该,谁让他昨晚非夜钓!” 又点开两条语音她笑得更厉害:“星野这周都翘不了课!唔,苍漪晚上要被她妈拉着去相亲。烦人的两个小妖精,看你俩还怎么气我哼!” 陈凯跟她是老搭档,几年间走南闯北录节目,也算情同手足了:“小轻,我咋觉得你是真喜欢上桑小姐了呢?可你之前并没有LES倾向啊……” 褚轻红没吭气儿,假睫毛没卸、又戴了美瞳的眼波一刹竟有一分凄楚的味道,片刻她低语:“我不喜欢女人。我只是喜欢她。” “她呢?她会给你回应么?”知心好兄弟陈凯追问道,凭他直觉,桑湉再有帅T范儿,也绝不是LES。 褚轻红咬咬唇:“要什么回应呢?好比你喜欢娜塔莉?波特曼,你会幻想让娜塔莉?波特曼做你女盆友么?” 陈凯:“那我得夺大的心呐,敢那么想……” 褚轻红轻叹:“一样的。桑桑注定不是池中物,她肯跟我做朋友,我已然无比满足了。” 同一时间S市机场。 苍海在迎客大厅出口等桑湉。 他身边一左一右分站着范晓光和老丁,范晓光怀捧鲜花老丁高举纸匾,纸匾上书:热烈欢迎桑小姐! 苍海对此表示了极大的鄙视,认为只有猪脑子才想得出这一招儿! 范晓光反驳:“这是苍总的意思!苍总说仪式感很重要!好比你要跟对象结婚,哪怕私底下再不以为然,钻戒啦求婚时的甜言蜜语啦也不能省……” 老丁:“咳咳~~” 范晓光猛地噤声。 苍海指间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一哼:“说呀,怎么不说了?小嘴叭叭儿的,接着说!” 范晓光尬笑。 老丁忽而叫:“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出口处,桑湉手拖拉杆箱,臂挽饵袋长竿筒,双肩背背包,排在秩序井然队伍里。 临行前她大概有关注国内天气的近况,长发编成辫子绾在后脑勺,穿得很清凉,一件海岛天堂蓝绉纱吊带小背心,配同面料烟管裤,通身性冷淡风的设计,愈突显她劲瘦挺拔的身姿。还有那 分卷阅读16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双长得天理难容的漫画腿,白得发光的鸡蛋肌,大巧不工的菱形脸,金相玉质的轮廓和五官…… 看着她,你会感慨一个女孩儿为何能同时将帅和美兼具到极致? 看着她,你亦会相信人真的有所谓气场这一说。 怀捧鲜花的范晓光,和招摇纸匾的老丁,甚至不能够高喊一声桑小姐。 反倒是桑湉一瞥之间瞧见他们俩,微微勾起唇角点点头。 “经济舱好坐不?” 待她转出来,苍海过去一把薅下她臂挽的饵袋、长竿筒:“该宰的不宰,给我哥省嘛钱!” 桑湉哂了哂:“你跟他有仇?” 苍海眼风扫过迎宾二人组:“上啊——传说中的仪式感!” 老丁这会儿晓得害臊了,忙不迭把纸匾转到背后头,挺糙个爷们儿白苍海的眼神却忒幽怨——还不是赖苍海,苍灏指派他的活儿,他不干,倒害得他出糗! 范晓光捧着鲜花讷讷递至桑湉眼巴前儿:“这、这是苍总的一点小诚意……” 桑湉啼笑皆非道了声谢:“好意心领了。”但丁点接花的意思都木有。 苍海:“走吧。于昊吴越应该都到酒店了。小轻彩排完也会赶过去。” 奔驰G500驶出停车场。副驾驶位上桑湉默默望着车窗外。 这条路十年前她走过。然而十年后再走,沿途疾速掠过的风景,已与记忆中全然不一样。 车水马龙,高楼矗立,在印象和意象之间,她认识到她固有的所谓“存留记忆,好好活着”在这里已经行不通。 这是一座时刻都在飞快发展与变化的城市,在这里,昔日蓬勃如今更蓬勃,所有老旧的都被新取代…… 良久,苍海曲起右手食指叩了叩水杯槽,那里嵌着两瓶没开封的纯净水:“渴不?”他示意桑湉要喝自己拿。 桑湉说:“我有。”从放在膝上的双肩背包侧袋里,抽|出一只天空蓝Swell大号保温瓶。瓶盖拧开,她小口小口啜着尚有些儿烫嘴的水。 苍海瞥见:“不嫌热?” 桑湉意味不明扯了扯唇,她不会说,自那日大鬼礁矶钓赛之后,她就不再能吃冷的喝凉的,睡梦中被惊醒是常态。 为此星野丰给她找的心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之一种。 呵,反讽不,明明持械杀戮的那一个是她,杀完了她居然要承受这么深的困扰。 所以这是老天对人类高智的一种惩罚么?不像动物,杀了就杀了,吃了就吃了。 “这阵子很辛苦?”苍海隔片刻又问她。 她原本就不胖,现在好像比之前愈瘦了些,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那道沟儿,分明得如刀镌刻出来般,漆黑眼底淡淡蕴一抹倦,似好久没有安眠过。 桑湉说:“嗯。”饶是如此她的训练也未曾间断过。没有什么能阻碍她前进的脚步。恐惧不能,PTSD亦不能! 喝了几口水,桑湉扣好保温瓶盖拉开双肩包链,翻出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给你们的——”她回身递给范晓光和老丁。 后座两只受宠若惊:“蛤?这多不好意思啊!” 桑湉:“我随便挑的。群里人都有。” 范晓光比较内向,没当场拆礼物。 老丁却按捺不住立马看是啥。礼盒里是一只做工极赞的手持款台钓自动绑钩器。 老丁:“啊啊啊,桑小姐您这个实在是太合我心意了!” 桑湉笑了笑,老丁在群里说过相较路亚他更爱台钓。 这下子范晓光也矜持不住了,几下撕开漂亮的包装纸,桑湉送他的是一套两支的男式防晒霜。 范晓光:“桑小姐原来您有听群消息啊……”就在前天,他抱怨最近太多户外工作脸都晒伤了。 桑湉说是。群消息她每天都会听。这半个月之所以不冒泡,是她太累没心情。 车厢里气氛自此活跃了起来,老丁范晓光不复拘谨絮絮追问桑湉给其他人都买了啥。 苍海摁下一线车窗,燃起支烟吸了口,亦跟着懒懒道:“说说。” 桑湉说:“没买什么,给苍漪的是四根‘明珍火箸’的风铃,上次她来,说很喜欢。给小轻的是一套新出的限量版口红套盒,她做主持,用得到。于总和吴总我想不到该送什么好,干脆一人一瓶女士香水,随他们送给谁……” “傅衍呢?”老丁范晓光异口同声问。 桑湉:“DAWACUE新出的控鱼器和路亚钳。” “哇靠!”老丁蜜汁兴奋道,“桑小姐,介不介意我现在就拍张照片给傅衍瞧?” 范晓光拊掌附和:“对对,傅哥一准儿乐得一蹦三尺高!” 桑湉无所谓,自包里掏出给傅衍的礼物。 一分半钟后—— 群里弹出一条小视频。傅衍看到照片果然不负众望地开嚎了:“嗷嗷!偶像!请看我满含热泪的双眼!我感动得都哭惹!” 群里车里大家都哈哈 分卷阅读16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笑。 苍海边笑边骂:“德~性!”熄掉烟他瞟了瞟桑湉:“知道你钓鱼赚了钱,也不用这么败扯吧!” 群里傅衍还在嚎。 桑湉说:“总不能空手来。” 从双肩包里又翻出一只礼品盒,桑湉说:“这是给韩小姐的。” 见苍海挑了一侧眉峰没吱声,桑湉把礼品盒搁在中央扶手箱盖上:“还是薰酱提醒我,‘宁落一群不落一人’——” 星野薰当时原话是:“她能跟苍海来日本,绝对是把你当成了假想敌!瞅一眼,哦,放心了,次日就走了。越这样咱越不能落下她,管你买什么,重要的是态度!” 桑湉听完就觉得,有那么夸张吗?韩蓓蓓无非初初有点端架子,后头表现得却挺随和大方的。不过反正她一群羊也是放,便索性同一款女士香水买了仨,万一碰面也不至失礼数。 听她突然提到韩蓓蓓,车厢后座两只一霎静下来。 桑湉多敏感一个人儿,刚开始寻思就听苍海散漫道:“有机会遇到她,你自个儿给她吧。她很快就成别人新娘了,作为前男友,我不方便再找她。” 桑湉:“……” 这什么情况? 上次他们去她家,觥筹交错间,苍漪不是还说他俩就差择日完婚了么? 咋一个月不到,就分道扬镳了嘞? 不过桑湉是不会多嘴八卦他人私事的。何况苍海这长相,还怕空窗太久吗? 就像适才在机场,哪怕他周遭左右熙熙又攘攘,但视野里一旦撞入了他,余者皆成轮廓模糊背景板。 他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了。 如果说宫崎屻的好看是如画如诗般隽秀,苍海的好看就是夺目璀璨的钻。 任何人,是的,任何人,只要不瞎,哪怕对他没想法,也不可能无视他天怒人怨的美颜。 是以桑湉说:“你留着爱给谁给谁吧——反正我跟韩小姐遇到的机率,几乎是零。” ☆、第 65 章 早在桑湉启程前,群里就接风宴怎么搞一事,热烈讨论了足足小半天。 先是争谁埋单—— 苍海说他在日本受到了桑湉的盛情款待,理应他请客。 吴越说他好歹是桑湉目前大陆地区唯一签约公司的头儿,他不请谁请。 傅衍说我偶来了我必须请! 褚轻红说女士优先懂不懂? 苍漪说我支持小轻我和小轻二选一你们男的都边儿去! 于昊说我不管反正我们网站自打上了有桑小姐的视频,访问量创史上最高。 老丁说你们都别争了去我度假山庄我做东! 范晓光说苍总刚下了指示,我付钱,他报销! 争来争去苍海说:“那钓场上见输赢吧,毕竟人是Pro Angler,没钓技的人没资格请。” 大伙儿:“滚!!”这当口儿显着你了!矮子里头拔大个儿,谁能赢得了你?! 可争又争不出个所以然…… 各么好吧,就成全苍海吧。 后头又讨论吃什么,在哪儿吃,时间定几点…… 总之群里那两日,群策群议热闹得要翻天。 这也是桑湉为什么要给大伙儿带礼物——萍水相逢也好,数面之缘也罢,他们既对她热忱相待,她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接风宴最后还是定在了苍氏旗下的臻景,因为桑湉和褚轻红次日要起早赶赴隔壁市,蹽远了怕影响两位女士的美容觉。于昊、吴越家又都不在S市,他们喝完酒,回客房也方便。 S市堵车是常态。逢到高温酷暑司机打蔫犯困易剐蹭,堵得尤变态。 龟速挪移在其中,有后座两只话痨不停拉拉杂杂扯话题,苍海倒没表现出不耐烦。 桑湉掏出手机同星野丰报完平安后,他还问:“星野先生近来身体还好吧?” 桑湉说还好。 苍海手机这时响起来,来电的是苍灏。苍灏在电话里不知说了啥,就见苍海脸色一瞬间沉了沉,尔后一言不发收了线。 他平素吊儿郎当惯了的,鲜有摞脸的时候。范晓光不由问:“怎么了小海哥?” 老丁也问:“谁呀,把你气这样?” 前头貌似彻底堵死了,苍海摁下车窗点起一根烟,吸两口,吐两串烟圈,方道:“我哥,等下也要去臻景。” 范晓光闻言只“哦”了声。 老丁颇意外:“你哥去干吗?” 他是见过苍灏的,世家公子做派足,为人虽温雅知礼数,可跟他们这帮草莽,毕竟不是一路人。 苍海鼻子里发出一个介于“哼”与“嗯”的音,完美的侧颜杀,有不屑有郁躁:“说是俱乐部有几个钓友迫不及待想见见涉钓女英雄,非磨他带着先睹为快。” 这下轮到老丁长长“哦”了声——不用问,那肯定是俱乐部的白金VIP们了。 一 分卷阅读16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支烟吸一半,苍海在烟缸里摁掉,抽|出水杯槽里一瓶水,拧开喝了口:“通知大伙儿,这就换地儿!MD我们的聚会要他们跟着瞎搅和个屁!”他脾气是好,犯起混也是真混。 范晓光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 老丁说:“啊?那不好吧?” 始终没搭腔的桑湉说:“别折腾了,一顿饭而已。爱睹睹呗。我怕人看?” 她颈间皮绳子拴的海蓝宝石挂坠,适才在机场取托运的行李时掉出小背心外,熠熠莹莹的辉光,映着她略显冷漠的脸。 苍海不由猛地想起她在贝诺勒尔湖畔那一夜,周围男人以酒遮脸朝她哄笑吹口哨,而她只静静扫了他们眼,就叫全体男人霎时噤了声。 呵,是了,他怎么就忘了,她拥有的不是气场,是结界。 在那个结界里,只要她想,她的震慑力足以令心怀叵测的男人们腿软,同时感到山雨欲来却平静无风的压迫感。 奔驰G500开到臻景酒店门廊下时,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整整晚了一小时。 群里能到的已经都到了。与苍灏同来的不速之客们也到了。 门僮认得苍海的车牌号,小跑着过来给此二世祖开车门。苍海吩咐门僮等下帮他去泊车,又扭头告诉范晓光:“晓光你去放行李,然后到二楼泊悦厅找我们。” 范晓光能说NO么?自然乐颠颠GO了。 老丁内急了一道,趁势说:“我去洗个手。” 二人随后下车。桑湉将硕大双肩包背带并起来,随意挂在右肩膀。 苍海把桑湉给韩蓓蓓的礼品盒掐在手里也带下了车,绕过车头问她道:“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手?” 桑湉没回答,忽而道:“这里我来过。”淡淡语气就是一副随口说说的样子,“我妈以前带我来喝过一次下午茶。” 苍海这才有机会问一句:“故地重游,有没什么感慨?” 桑湉说:“没。不过见到故人,兴许会感慨下。” 苍海明白她所谓故人是指沈家人,略迟疑:“沈慕仁可能也会跟我哥一起来。” 桑湉仍旧淡淡语气说:“嗯,今儿个不见,明儿个见面也免不了。” 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有悠扬的钢琴声流淌。他们没乘电梯,而是走旋转楼梯。 桑湉大长腿拾级而上步子不紧不慢。苍海跟在她旁边,两个人意态洒落并未刻意保持距离。 留意到桑湉裸|露的小臂和肘部有两块瘀青,苍海不是宫崎屻,看不出那是格斗训练中落下的伤,还以为她是矶钓攀爬时不小心擦碰到哪儿了。宝光四溢的琥珀色瞳仁,静静在桑湉脸上一逡,苍海说:“凡事有我,你别冲动。” 桑湉眉一掀:“干吗?怕我打架啊?” 苍海无奈一哂:“沈慕仁那张嘴,有时候贱得很……” 桑湉说:“放心,我是来增加收入的,不是来寻衅滋事的。” 楼梯将将上到头,苍海说:“是我开口请你过来的,必须全须全尾把你送走了。” 他难得严肃起一张脸正经说什么。桑湉脚步微顿扭头望了他一眼:“谢了。”她说,又大力拍了拍他肩膀:“你人不坏,相貌家世也不赖,女朋友总会再有的,自个儿想开点。” 苍海严肃脸一刹崩开一条缝儿,忿忿扑撸掉她爪子:“滚,我用你安慰我!” 说完他嗤一声又乐开了,粲然中带着几分少年气:“嗐,我跟你治个什么气?” 他既似自嘲又似微喟着道:“认识你十年,能得你这熊孩子一句肯定也是不容易,尽管,还是那么的讨人嫌。” 泊悦厅是臻景最小的宴会厅,虽小,容纳个三四十人也不在话下。 桑湉同苍海进去时,一堆人正团团围坐在沙发圈喝着茶聊天。 见到他俩,当先起身蹿过来的是傅衍,嘴里尽量收敛地喊:“偶像~~” 桑湉朝他点点头:“你好,傅衍。” 落傅衍一步半的是褚轻红,她穿一条侧开叉玫粉连衣裙,酒店内冷气足,她沐浴后重新上了妆,气色比在贝诺勒尔湖时好太多,整个人看着娇俏而柔弱。 桑湉对住她一笑,握住她伸出的手。褚轻红的手跟她的人一样,娇娇又软软。 桑湉一时没有松开她的手,又想起东西伯利亚高原南部寒冷的初春夜,她陪她去大号,吹口哨逗大鸟吓得她尖叫,那笑意不由便多了几分戏谑的宠溺:“等下挨我坐,嗯?” 褚轻红咬咬唇,在电视台那个名利场摸爬滚打几年混下来,她也算练就了一身职场白骨精的本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圆滑时就圆滑,该绷着时基本不会崩。 然而怎么办?这一刻她就是控制不了她寄己,眼圈莫名就红了。 桑湉最见不得她这可怜兮兮小模样,当即捏了捏她的手:“我给你订到了纪梵希新出的限定版口红套,等下拿给你。乖,别哭,眼妆花了不好看。”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睛里,群里几只见惯不怪倒没觉得啥,初 分卷阅读16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见桑湉的以苍灏为首的VIP们就神色莫测了。 此前他们当然有看过桑湉的视频,他们折服于她精湛的钓技亦觉得她好看。 及至她进门,那明明素颜却精巧嚣艳又极有辨识度的脸,那挺屹修颀的好身材,朗朗风采轩轩然若霞举,一瞬惊艳了他们尽看繁华的眼。 但且慢,这通身凛冽的攻气是咋回事儿? 难不成此涉钓女英雄同时还修炼百合大法? 再一联想她前阵子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街头搏斗的视频,和大鬼礁矶钓赛上左刀右刃杀海蛇的血腥场面…… 这个这个,美人儿美则美矣寻常人等终究无福消受…… 算了算了,大家都平常心对待就当钓友交流见面会吧。 接下来,由两头儿都熟的苍海负责给彼此介绍。 苍灏带来的那群VIP,在各自领域无不是拔尖的人物。 介绍到一半,苍海脑子突开了小差,暗忖他二伯母何必费劲巴力给苍漪张罗什么相亲宴?往这儿一丢,至少三四个钻石王老五可供挑选。 嗯……他又忖,沈慕仁没来,不错! 总算一圈人互相客套完,苍灏邀请大家入席。 巨大的圆餐桌,足够两方人马坐得宽宽绰绰。基于本次饭局是桑湉的接风宴,苍灏原想请桑湉坐主宾位。可桑湉一瞥之间见褚轻红缩立在大圆餐桌侧向门的位置,她当即走过去,拉着她坐了。 苍灏遂也不讲究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商业宴请,钓友们五湖四海凑一块儿,注重得是共同的爱好和氛围。 于是圆餐桌这一半是群里的人,那一半是VIP们。桑湉右首是褚轻红,左首是苍海。 老丁和范晓光随即进来,与诸人又是一番寒暄。 范晓光作为苍氏的员工,按理当坐末席,他屁股都落一半在椅上了,圆餐桌对面苍灏突然说:“晓光,又不是没有空位,你不用坐那里。” 范晓光窒了窒,局促答:“嗳,好,谢谢苍总……” 于昊左首是吴越,右首尚空着,范晓光便和老丁一起坐了过去。 苍海这厢边给桑湉倒了盏热茶,边静静睇了苍灏一眼。 苍灏稳稳接住他眼神,神色自若。 见该到的都到了,苍灏示意服务生上菜。 傅衍隔着中间的吴越,眨巴着眼睛问老丁:“老丁,我礼物哩?” 老丁逗他:“你咋不跟桑小姐要?” 傅衍又眨巴了两下圆眼睛,娃娃脸萌萌哒,说:“我不敢。跟你要,就是个引子,好提醒我偶快一点给我。” 别看傅衍不着调,傅家在S市乃至国内商圈却算一号,他这一卖萌,认识他的几个人都笑。 苍灏也跟着说:“桑小姐送阿衍什么好东西了?瞧把他急的,怕是饭都要没心思吃了。” 桑湉不知道该怎么接苍灏的话,索性拉开背包掏出了傅衍的礼物盒。又一想,一份儿都拿了,另外的也一并拿出来吧。 餐桌上由此呼啦一下子燃了。傅衍火急火燎拆开礼物盒,一手路亚钳一手控鱼器嘚瑟到不行。 其实就桑湉送的这俩小玩意儿,再精巧再大牌,于傅衍这种富家子也没有多稀罕。只要他想买,都不用找代购,飞机来去一回当天就能搞到手。 但千里送鹅毛尚能让人感叹礼轻情义重,在傅衍看来他偶送的这份礼,简直不要太走心! 吴越和于昊虽矜持得没当场拆开看,亦真诚表示了感谢。 褚轻红则望着十六个色号的纪梵希,幸福得泪凝于睫。 而桑湉给韩蓓蓓预备的礼物,被苍海大大咧咧转赠了陈凯。 陈凯:“蛤?还有我的份儿啊?这怎么好意思!” 苍海:“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嘛,讲究人儿都这样!” 陈凯一竖大拇指:“桑小姐您太讲究了!太讲究了!太讲究了!——这点我必须说三遍!” 桑湉:“……” 苍海:“哈哈哈。” 傅衍嘚瑟够了,开始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了:“海哥,我偶送你什么了?” 苍海右手食指笃笃点着面前放的礼物盒,说:“要你管。” “打开看看嘛!”傅衍不好闹吴越和于昊,同苍海可是没顾忌。 老丁也抻长了脖子凑热闹:“对哦,看看呗,难道你就不着急?” 苍海仰起他的樱花唇,轻轻笑了笑,刹那粲然一如明月出天山:“谁好奇谁着急,反正我不急。” 言罢胳膊肘拐了拐桑湉,他略含警告地道:“你也不许说,听到没!” 桑湉眉头微蹙瞟了瞟他,就在大伙儿以为她会怼他时,淡淡来一句:“随你。” 苍海笑得愈粲然,白皙皙一张盛世无敌的美颜,又痞又帅又得意。 桑湉面无表情扭回头继续同褚轻红喁语。 傅衍委委屈屈瘪了瘪嘴:“就知道我偶待你不一样……” 苍海也学他样子瘪瘪嘴:“谁叫你 分卷阅读16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是渔混子而我不是。” 傅衍好悬没哭了,拉着长音儿叫:“偶像~~” 桑湉不得不又扭头瞟了瞟苍海:“差不多行了啊你。” 目光移向傅衍,桑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会儿特像偏心眼子的班主任,迫于形势不得不为学渣主持完公道,立马忍不住要替喜欢的学霸暗戳戳找场子:“你也是——” 桑湉眉一蹙,数落傅衍:“一天这钓那钓四处钓,倒是动动脑子啊!前儿个你发群里那小视频,那是‘德州钓组’吗?你说你但凡把扯淡的劲头用一点在琢磨钓技钓法上,何至于被人叫渔混子?” 傅衍抖着两片波浪唇,小样儿好直接做成表情包:“偶像~~”他愈委屈,“我错了,我改,我再不撩咕小海哥了,还不成么……” 不管怎么说,圆餐桌上此刻气氛让人很放松。 VIP们先是传阅了傅衍的路亚钳与控鱼器,继而探讨起钓具的选择。 他们都是不差钱的人,买起钓具自然皆是国际一线大品牌。但一个品牌各系列每种竿的调性和硬度是怎样的,什么水情下合用,又该配什么饵,这些路亚入门级小白却是不甚了了。 傅衍在桑湉跟前儿怂,在这些人跟前儿装起明工倒是一点不含糊,用他的话说,他好歹也是参加过AOTW的人! VIP们热烈探讨过程中,傅衍主动积极地答疑,苍海起初没插嘴,后来实在受不了,开始纠正他,纠正得多了,傅衍不服气,转而求证于桑湉。 桑湉语气平平说:“你连悬停饵和抽停饵的区别都没搞清楚,还是自个儿先补补课再给人传道授业吧。” 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 傅衍把餐巾绞绞绞绞成麻花状:“我一直等着你给我传道授业呢……” 桑湉说:“我说过的话没忘——等庆典结束,地点你选,费用我出,我带你钓半天。” 傅衍心满意足了,他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VIP们一听,也齐齐来神儿,叫着闹着要同往。 菜一道道上来。酒也一杯杯满上。桑湉不喝酒和饮料,玻璃杯里是温开水。 觥筹交错间,大伙儿越聊越起劲。 这场一堆陌生人掺乎的接风宴,适度的喧哗与玩笑,并不如想象中无趣惹厌。 置身其中,桑湉初进门时的疏冷,渐渐化了和风细雨般的温静。似一柄寒光烁烁的剑,慢慢没入剑鞘。 人究其本质还是渴望群体的吧,尤其久处异国他乡,一朝回到故土故国,眼前同宗同源的同胞们,到底让人本能亲近。 酒过三巡,褚轻红出去接电话,桑湉搛起一根芥蓝不紧不慢地吃。 一旁苍海忽问道:“你怎么只拣青菜啊?”指尖轻点转台,他把刺身拼盘转到桑湉眼巴儿前,“尝尝我们臻景的刺身,北海道空运过来的,不比你弄的味道差。” 桑湉眼皮都没抬,一根芥蓝咽下方回答:“我现在吃不了生的了。” 苍海默了默,没有问为什么,指尖又点转台,这次换了颤颤危危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的腐乳肉。 桑湉瞄了瞄,搛起一片腐乳肉盘子边儿做配菜的西兰花。 苍海打量了下她细瘦纤薄没一分多余脂肪的肩膊,说:“在贝诺勒尔我就发现了,你吃东西特别挑。Carter发的汉堡三明治从不吃不说,连他拿手的意面也不吃……干嘛?是想保证力量的同时又不变粗壮?啧,难为你怎么忍住的。” 桑湉不吱声。 转台又转,这次换了文昌鸡。 苍海说:“鸡肉你吃吧?这鸡酥烂入味没多少油脂。” 见桑湉仍旧没理他的茬儿,苍海说:“难不成你真要一辈子吃清水煮菜、煮蛋、煮牛肉鸡胸肉?” 转台又转,这次是清蒸鳜鱼。 桑湉吃了,并一发不可收。 国内星级酒店大厨的厨艺非同小可,何况老板亲临,岂敢不落力表现? 望着圆餐桌上那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珍馐美馔,褚轻红在时桑湉跟褚轻红聊聊天尚能分散一下注意力,褚轻红一走,桑湉觉得——她的筷子快要被馋虫附体了! 啊啊啊啊啊,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我欺也! 见她吃得香,苍海不由分说干脆剔了半条鳜鱼肉到她菜碟里。 圆餐桌上诸人见了,除傅衍张了张嘴,余者俱装睁眼瞎。 “呐,再尝尝这个!”苍海替桑湉搛了一筷子沙茶炒牛肉,“其实人为着理想或目标舍弃一些固然是应该的,可你是女孩,偶尔也得宠一宠自个儿。” 桑湉执筷的手一顿,片刻后嫌弃地说:“你怎么跟以前一样啰哩吧嗦的呢?” 以前他就是,见天儿想着撵她走,撵不走就拿软式冰箱里各种口味的冰棍儿哄,说:歪,小孩儿,冰棍儿来根不?天这么热,吃根凉快凉快吧?凉快完了赶紧回家去! 要么就说:歪,小孩儿,我不撵你了,单纯请你吃冰棍儿。来来,这哈蜜瓜口味的不错。嗯,不吃?那 分卷阅读17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西瓜冰怎么样?猕猴桃的呢?柠檬菠萝蓝莓绿小豆的呢? 苍海也想起了往事,乐得愈开怀,琥珀色瞳仁似落了一池的星,樱花唇里绽一痕珍珠芒。 “我呀,就见不得小孩儿跟我犟,谁犟我想整饬谁。不信你去问苍漪,她小时候犟不犟?但在我跟前儿,我说一她就不敢二。” 桑湉哼了声:“这把你能耐的!” 苍海修长食指一圈圈划着酒杯沿儿:“小孩儿就得多听大人话。” 见桑湉复埋头吃鳜鱼,他搛一筷烧海参到她菜碟里:“跟自己较劲累不累?又不是让你天天胡吃海塞的造。而且就凭你那钢铁般的意志力,我相信吃完这一顿,够你挺十年。” 拈起羹勺他给她盛了一碗竹荪鸽蛋汤,一张帅脸笑得欠欠儿的:“几日不见我看你个头儿好像又高了。这正长身体的年纪呢,可得好好儿补一补。俗话说‘二十三蹿一蹿’,你正儿八经还能蹿几年,万一蹿上180,干脆别当钓手去当超模吧!” 他左一句右一句,烦人劲儿比十年前有过之无不及。 桑湉强抑口腹之欲本就贼闹心,终于扭头恼火地直直盯住他。 盯着盯着,她漆黑清透一双眸,遽然漾起一抹笑,尽魅极妍的淹然让苍海不禁恍然怔了怔。 她却缓缓逼近他,豆沙喉一字一字慢条斯理道:“我前天量的身高,已经180了。不过,就算我有朝一日封竿转行了,这辈子你想超越我——也难。” 苍海:“……滚!” 酒又过三巡。傅衍一拍大腿:“诶,我竟然忘了拍照发|票圈!” 经他一提醒,打完电话回来的褚轻红,老丁、范晓光和几位VIP都纷纷举起了手机。 陈凯提议:“要不我给大伙拍个合影吧?” 那敢情好! 于是陈凯架起他专业的大单反,起身指挥大家伙儿:你往左挪挪,你往右靠靠!嗳小轻你跟桑小姐再近点儿!嗳苍海你也跟桑小姐近一点儿。嗯对、就酱!大伙儿跟着我一齐喊——茄子! 一声“茄子”出口。 陈凯满意地问:“再来一张?” 众人说:“再来一张!” 下一声“茄子”堪堪出口,泊悦厅进来一人,身材高瘦,面色清寒,他一眼捕捉到桑湉,薄削微抿的唇卷了卷:“抱歉,我来晚了——” 沈慕仁如是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卡卡要休息嗷嗷嗷。周一继续。大家周末愉快:) ☆、第 66 章 “抱歉,我来晚了——” 说完这一句,沈慕仁视线绕桌逡一圈儿,兴致勃勃道:“哦,大合影?请问我可以加入么?” 作为云冰湖俱乐部合作方之一员,暨路亚新晋入门级爱好者,在座双方无论是VIP们抑或老丁傅衍陈凯褚轻红,就没有不认识沈慕仁的。他既如此问,大伙儿自然说赶紧。 沈慕仁遂觑着苍海施施然踱近。 苍海皮笑肉不笑回觑着他,手却下意识搭上桑湉身后的椅子背,旋即他又拿脚别着椅子腿往桑湉那头儿靠了靠。 “来来,老同学,坐我边儿上吧!”苍海大大咧咧招呼道。 服务生极有眼力劲儿,闻言立马搬了张椅子插|进苍海空出的那一隙。 沈慕仁坐下,笑笑,款款道了声谢。 陈凯喊:“大家再来——茄子!” 苍海余光瞥桑湉,泊悦厅锃明柔亮的灯火笼着她白腻无瑕的鸡蛋肌,静静端坐她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桑式冷漠脸。 合完影,各回原位接茬儿喝。 苍灏吩咐给新来的客人另添几道菜。 沈慕仁谦辞了两句也就不再客气了,身微倾头微探,他越过苍海望着桑湉问:“这就是桑湉小姐吧?” 苍海一手仍旧搭在桑湉身后的椅子背,一手自圆餐桌上端给她刚上的一盘白灼虾。 那架势……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吃婚宴时,总有某些同来凑份子的熊家长,大眼皮一耷、二皮脸没羞没臊可着劲儿地给自家熊孩子猛搛桌上好吃的。 他嘴里同时不忘怼哒沈慕仁:“你不是看过比赛视频了?”言外之意那还问P啊! 沈慕仁笑了笑:“桑小姐本人比视频里漂亮太多了,我有一点不敢认。” 苍海乜着眼暗骂了句“戏精”,毫不客气地揶揄道:“老同学你这套恭维姑娘的说辞,也太老土了吧?” 沈慕仁嘿一声。他对苍海的套路一向摸不准,又晓得苍海同相恋数载的女友刚分手,难不成……他是对桑湉动了心思要追她? 不然他献得这是哪门子的殷勤呢? 再去看桑湉,她果真拈起一只虾剥起来,脸上神情一如十年前傲慢,并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压根儿就没有同他虚以委蛇的打算。 他便也收起之前佯装的客套,不紧不慢对苍海道:“原本我不该迟到的,可临出门时家父来电话,说接到了我那个幼弟的病危通 分卷阅读17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知书,家父固然悲痛万分,又不得不悄悄交待我,好歹准备下……所以,我才来晚了。” 边说他边留意身旁彼二人。 苍海素来是个心怀坦荡的,演技跟他不沾边儿,是以面色当即就变了。 桑湉则不为所动继续剥虾壳儿,不愧是常年鼓捣鱼虾水货的,她剥虾剥得那叫一利索,须臾间两只完整的虾肉剔出来,虾壳儿立立整整摆在骨碟里;尔后她轻轻蘸了点调味汁,自己吃一个,扭头喂给褚轻红吃一个。 “老同学,”沈慕仁仿佛自嘲般哂了哂,“我家这点陈年旧事怕是让你见笑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亦很明显了——他看出苍海知道了,大家索性也都别装了! 苍海没搭腔,默认了自己已知情。 并且乍闻一个生命即将要消亡,即便他再浑不吝,也没法儿表现出无所谓。 沈慕仁叹口气,视线落在桑湉接茬儿剥虾的指尖上,嘴里说的话却完全是对苍海,一副找老同学树洞的模样:“说起来,我跟我那幼弟感情很一般,毕竟年龄相差得太多,处不到一起去。他身体好的那几年,在我心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血缘的力量到底不容人小觑,如今他这样……我就总想着为他做点什么方心安……” 圆餐桌那端已嘻嚷成一团。原本坐在苍海另一侧的范晓光老丁也过去凑热闹了。 圆餐桌这端,褚轻红之前喝了点酒,略醺。加之白天顶着高温酷暑彩排得累了,她头很痛,桑湉再喂给她虾肉,她便双手撑着额角小声道:“不要了,你吃吧。” 隔着苍海和桑湉,沈慕仁忽对褚轻红温声道:“褚小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先回房?” 桑湉觉得这提议不错,在无关己身的事情上,她亦不想跟沈慕仁唱对台,故而也低劝:“你先回房洗澡歇着吧。省得明天面色没法儿看。” 褚轻红同意了。于是圆餐桌这端目前就他仨人儿了。 桑湉默默吃掉再两只虾,不得不说这虾味道很不错,虾肉细细咀嚼下有丝丝的甜,见身旁俩人儿一时都无话,她索性又剥起白灼虾。 而她既准备消灭这一盘子虾,便没有一边剥一边吃。 她是剥完一只虾,虾肉叠在菜碟里,虾壳儿原位摆回盘子里。 很快,盘子里的白灼虾壳摆一圈儿,包括最先被吃掉的内四只壳儿,以致单从外观乍一瞅,跟没人下过筷似的。 桑湉满意了,这才一只只慢慢吃起剩下的那些虾。 苍海全程兴味盎然地看。这小怪兽的强迫症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以前她打水漂跟他捣乱时就如此,每次必得捡够一定数量的石片从薄到厚码利整方开战。 在日本他参观她阁楼上的钓具小隔间,轮是轮饵是饵竿是竿,便连子母线、太空豆、各式鱼钩这些小零碎,都一溜溜分门别类归置得比渔具店都不含糊。 他又想起她家檐廊下那一排贴墙放着的小多肉,等开饭的过程中他一盆盆端起把玩着,星野薰见了,事儿了吧唧凑近同他讲:“你弄乱了试一试。” 他也是闲的,果然乱七八糟摆一通。桑湉饭菜上桌请他们入席时一眼扫到,当时没反应,他们起身后,她却立马蹲下去,依着大小仔仔细细重新排一遍。 想到这儿,苍海不由无声笑起来。桑湉恰巧一侧眸,看到了。 她有点纳闷儿,略思量指着碟里一摞虾肉问:“要吃么?” 苍海笑意愈深摇摇头:“不跟客人争食,是做地主的职责。” 桑湉嘁了声:“说得可怜兮兮的。这顿是你哥埋单吧?你花起他钱不是挺不心疼的么?真想吃就再要。” 苍海哈一笑:“看破不说破是美德啊他偶!万一给我哥听见,他会森感受桑的。” 他笑时很好看,不独因五官,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只要一点点笑意就会像宝石一样明亮到闪耀。 若他是真正开怀的笑,若他是真正开怀的笑……那再辉煌的灯火也会变黯淡,因为灯火照不进人的心里头。 撇开视线,桑湉不客气地再搛一只虾。苍海依旧笑眯眯地望着她。 沈慕仁见这俩一个吃一个看完全拿他当隐形,到底按捺不住了:“桑湉,”他用仅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怎样你才肯帮小初?条件任你开!” 英挺飞扬的眉一掀,桑湉咽下嘴里的虾肉似笑非笑道:“听说沈大少最近迷上钓鱼了?呵,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 沈慕仁强忍着挤出一缕笑,好不让餐桌另一端的人起疑,出口的话却极嘲讽:“是,若论沉不沉得住气,有谁能比过你?一大家子被你唬得团团转!明明能早脱身,偏要耗到最后一刻才肯走!” “不然呢?”桑湉放下筷子亦面带微笑顶回去,“不唬你们难道还等着你们硬绑我上手术台?至于耗到最后一刻嚜……沈大少在钓鱼方面终究是新手,不明白满钩提总才过瘾,图穷匕见最痛快。” “你……”沈慕仁错齿笑得苍海已然没眼看。 桑湉上身越 分卷阅读17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过苍海单手支颐悠悠反问我怎么了:“当初我可是一直在等着,等着你们有人良心发现同我知会声。毕竟我那时那么小,小孩儿的心肠总是很软的,求我啊,求我我不见得不同意。” “哈!”沈慕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竟然说你心肠软?!” 桑湉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既能为我妈的一个拥抱就扔下我爸跑到这边来,如果那会儿她求我,我会心软的。” 说完她愈欺近沈慕仁,清冷的黑眸盯住他低问:“你不信是不是?你们谁也不信是不是?也对,信任的基础与前提,无非是理解、挚爱、和依赖,这些连我亲妈对我都没有,更遑论你们这帮跟我毫无关系的路人呢。” 沈慕仁哑然。 桑湉精致的菱形脸,又浮起浅浅的笑。 在餐桌对面的人看来,她同沈慕仁眼下这距离这状态,无疑是一见如故的熟稔,或……暧昧? 然而只有苍海清楚辨得出,桑湉笑容里的讥诮。 “你们家实在是太让人烦躁了。我那个妈,更是一个坏妈妈。难道有钱到一定程度,都会这样视什么都理所当然吗?还条件任我开……怎么,刀不割在自个儿身上,别人的血甚至是命,就皆可以用物质去交换么?还是你依旧瞅我妈和你爸不顺眼,来前没跟他们沟通过?我以为我上次在日本说得足够清楚了——生死无常,各安天命。你和你家人的亲情,我成全不了。小初能活到哪一天,我同样管不了。” 深深吸口气,沈慕仁拧笑逼视住桑湉——对,是拧不是狞! 他说桑湉:“快别提日本了,知道你在那儿搭上了东亚第一大黑帮的小开,狐假虎威不可一世。把自个儿亲妈打了不说,把我爸的四个保镖也狠狠修理了一通,如此嚣张跋扈尚且不够,又让小开给我爸送了一封纸雕家纹的帮派通碟书……怎么,觉得我爸年纪大、不经吓,想干脆把他吓死了,好让你妈当寡妇么?桑湉,你的不留余地,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桑湉沉默。她没想到宫崎屻居然背着她来了这一手。 这倒的确是宫崎屻干得出来的事儿。 但她能辩解么?说我没有,是宫崎屻自己的意思? ——不能。 那就认下好了。 横竖她在沈家人眼里,已是不折不扣的恶人。那再恶十分,抑或再恶百倍,又有什么分别呢。 见桑湉不吱声,苍海不干了,jio得他的小怪兽被欺虎了:“什么叫不留余地怎么又叫留余地?” 他问沈慕仁:“你说人家时咋不反省反省自己做得有多过分呢?曦和医院门口那视频,你看了我也看了。分明是你爸保镖们先动的手,大庭广众的,就敢去拖姑娘。这若论嚣张跋扈,到底谁嚣张跋扈?也多亏桑湉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后头会怎样,我都不敢想。” 这下换沈慕仁沉默。 苍海不依不饶又道:“至于留余地,也是留给日后好相见的人。可你们家那一个个的……沈慕仁,设身处地你问问你自己,有生之年你还想再见么?” 沈慕仁说是:“我承认我们有不对的地方。可桑湉——”他转而直视桑湉道,“你也不是全然的无辜!别忘了,小初还是个孩子,孩子嘛,总有藏不住秘密的时候。十年前你怎么给他希望又怎么残忍碾碎的,他没跟我爸和你妈讲,不代表跟谁都不会讲。所以你有什么脸说自己心肠软?见死不救也罢了。就因为你恨你妈,你连一个四岁的病童都忍得下心骗。桑湉,你泯灭起亲情来,跟你妈一样狠,连禽兽都不如,透着根儿上的坏!” 仿佛被人迎头狠狠呼了一巴掌,桑湉脸上神情刹那间凝滞,旋即是放弃申辩的愧怍,和无法消弭的懊悔。 沈慕仁很满意他所见到的,薄削双唇翘起愉悦的弧度:“桑湉,我晓得你没正经念过几天书,不过令尊学历好像不低吧?不知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人诚信最重要?当然,他没告诉过你我也不意外,毕竟,令尊的出身摆在那儿,受再多教育也未必改得了根本……” 沈慕仁越说越来劲,简直是痛打落水狗。 苍海目光沉沉打断他:“行了,沈慕仁,说话就说话,别扯人家长!!” 沈慕仁未置可否瞟了他一眼,又咄咄逼视回桑湉。 桑湉这会儿已恢复了平静,身子坐直向后靠回椅子背,苍海一只手还搭在那儿,想都没想就拍上她肩膀。 他本意自然是欲安慰她。可掌心指尖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拍上才呼啦一下意识到——嘛,小怪兽不仅长大了,还穿着小吊带儿,这这、这略有揩油嫌疑啊。 苍海尴尬了。 苍海“唰”地挪开手。 桑湉却压根儿没留意。玻璃杯里的水冷了,她倒到汤碗里另续了杯热的。脸上除了褪尽血色略显得苍白,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无谓。 “说啊。”她催沈慕仁,“我这洗耳恭听着呢。” 沈慕仁淡淡一哂问:“桑湉,如果令尊有跟你讲过‘诚信’的概念,如果你也认可令尊的教诲,你是不是该给小初一个 分卷阅读17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解释或补偿呢?” 桑湉意味不明抬抬睫,右手拈着玻璃杯一圈圈顺时针慢慢地晃。 沈慕仁咄咄目光一点点沉暗,说:“你当小初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弟弟我不是。你因为对大人的仇恨连小初也恨在内我不是。桑湉,你已成年了,当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小初是有病,但疾病不是他原罪。你再恨你妈和我们,也不该将怨恨转嫁发泄给小初。” 沈慕仁软硬兼施一席话,听得苍海直起急。 察觉到他焦虑,桑湉左肘撞撞他右肘,意思让他别担心。 但苍海能不担心吗?他唯恐桑湉受了沈慕仁的激! 还补偿。咋补偿?买篮水果算不算? 那TM可不是捐|精捐血捐骨髓,撸一管或抽一管就完活儿! “拜托,”压着嗓子苍海质问沈慕仁,“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双标啊?哦,你弟弟是孩子,桑湉那会儿就不是孩子了?十年前她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懂个屁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八岁时瞅刘俊伟不顺眼,可是把人刚上一年级的妹妹都揍了。” 我、擦! 沈慕仁气得……好有杀人灭口的冲动啊! 偏偏自幼一个圈子长大的,苍海揭起他老底儿那叫一个666:“还有你刚回国时,要泡内冯什么欣,人家姑娘不搭理你,你就借着你爸的势把人哥开除了……啧,这霸道总裁的手段啊,跟看八点档似的。那时你都二十好几了吧,咋不逼逼冤有头债有主了呢?” 沈慕仁捂肝…… 所以发小儿的代名词就是等于坑货吧?! 眼瞅着苍海还要往下说,沈慕仁紧忙磨牙制止and强调:“苍海,这是我家的事!” 苍海一耸肩:“问题她不是你家的人啊!” 沈慕仁怒极反笑:“苍海,你非要插手是吗?” 苍海这刻倒忘了啥揩油不揩油,手一搂桑湉肩,大大咧咧答:“她既是我请来的,她此行所有我都管定了!她同时还是我朋友,那么不论她错还是对,我都跟她一伙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年春节我们家族聚餐,几十号人坐那种大宴会厅的大圆餐桌,然后即使大伙儿不喧哗,只是正常音量的唠嗑,餐桌对面的人,也是绝对听不到的。 所以甭管沈慕仁这厢咋作妖,那厢vip们也只是以为他和桑湉相谈甚欢。嗯嗯,说明一下,免得细节控的妹纸们质疑。 ……………… 另外:卡卡感冒了。而且感觉是史上最重感冒,咳嗽,发烧,打喷嚏,流眼泪,头疼,所有症状都全了。 刚才勉强用手机把存稿箱里这一章最后改了改,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开电脑再存再改后面几章的了。 所以如果未来几天没更,就是卡卡实在病得太难受。 请大家容我缓一缓,等症状轻些了,好受点了,再恢复日更。 谢谢各位读者亲。 顺祝大家都健康!!!!!!! ☆、第 67 章 跟人打嘴仗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厮斗正酣时,对方阵营突蹿出一员知己知彼的猛将,黑料抖起来一筐筐,痛脚踩起来一记记,杀得你无力回嘴不说,还不能轻易跟他撕破脸。 喔哟,那个虐! 沈慕仁就被虐得快要心肌梗塞了。 偏苍海还不肯见好就收,一臂仍揽着桑湉肩,他笑得不仅肆意还透着股任性的邪气:“小怪,别怕,你有海哥我罩着,在这噶瘩尽可横着走!” 桑湉无语透顶,他给她起起外号还真是信手拈来。 然而无语之外更多的是感动,让她一霎想起十年前,他站在阳光与水光交映的水塘畔,俊美鲜妍得浑不似人间少年,尽管张口闭口皆是恶声恶气撵她走,但他递给她冰棍儿清水和手机时,眼底的关切却是真诚的。 苍海这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把沈慕仁彻底激怒了。 说起来,像他和苍海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纨绔公子哥,何曾有机会真的修炼喜怒不形于色大法? 生活于他们一向是再容易不过的,他们既有爱憎分明的底气,又有恣意表达的自由。 是以沈慕仁连假笑都懒得扯了,阴鸷目光完全是他爹沈世璁翻版:“苍海,你以为你是诛祭会那小开?敢教唆她横着走?你要真这么能,就先去找肖劲松,人家把你头顶都变一片青青草原了,你还搁这儿自我感觉良好呢!难不成你是忌惮肖家的背景,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这摆明了在嘲讽苍海是活王八,并讥刺他没血性。 苍海面色瞬间冷下来,嘬了嘬樱花唇,他刚要回嘴,桑湉已抢先一步凉幽幽道:“沈大少,人家感情方面的事轮得到你置喙?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搬弄这种口舌有意思?” “哦,我倒忘了令尊了,”沈慕仁将矛头迅速对准桑湉道:“当初你妈抛下你们父女跟我爸回国内,令尊好像也没说什么……” “那又如何呢?”桑湉完全没动气,“不说是放过,放过是尊重,所谓一 分卷阅读17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别两宽各生欢喜,体面人都是体面地分手,只有loser才会又哭又闹死缠烂打吧!” 言简意赅怼完沈慕仁,桑湉毫不恋战再不搭理之。 侧过头她对苍海展眉亮敞敞一笑:“喂,咱别听他胡咧咧。你跟韩小姐分手其实与任何人都无关。你们只是不再合适了。” 静静望着她,苍海眼前蓦地浮现韩蓓蓓同他摊牌那天的画面。 短短几天,韩蓓蓓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薄施粉黛的脸,又憔悴又哀伤,她说:“苍海,在你心里有一片巨大的冰寒地带,我努力了几年,还是不能照亮或温暖。所以苍海,我们不能继续走下去,不干劲松的事,亦不能说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我再也给不出能维持这段感情的热力和憧憬了,它们,都被你心里那片冰寒地带吸光耗尽了……” 泪一滴滴滚落,韩蓓蓓泣不成声,她说:“苍海,我也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少一点要求?恨自己为什么不肯信你是真的爱我的。或许,在外人看来,你是最无可挑剔的男朋友,不止家世样貌都没得挑,还温柔到百依百顺,包容到没有脾气。然而抛开这些你在乎我吗苍海?你有把我放在你心底就像我把你放在我心底吗?” 苍海默。 韩蓓蓓大泪滂沱哽咽:“不,你不在乎!否则你不会在撞到我和劲松约会后,连问都不问我一句,也不会安静地坐在这儿,一点情绪都不流露……苍海,你觉得爱是这世间最伤人的利器对不对?在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和他的情人随即又自杀后,你就从根儿上抗拒否定爱了对不对?” 苍海继续默。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旧事。 昔年轰动本埠的命案,任苍家如何以雷霆手段按压,坊间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而彼时他十六,尚在国外读高中,苍老太太正踌躇要怎么告诉他的档儿,他已从同乡室友口中知悉。 说苍家三少奶奶不忿丈夫移情别恋,又惊闻小三已怀数月身孕,先是逼丈夫了断未果,继而被小三嚣张奚落。三少奶奶愤懑之下约见二人,二人携手施施然赴约,不意被三少奶奶当场举枪击毙,随即三少奶奶亦饮弹而亡。算上小三肚子里那一对已成了形的双胞胎,和正宫肚子里两个月的胎儿,三尸六命…… 劲爆么?惨烈么? 可隔着岁月经年的惘惘尘烟,回过头再忆那时情景,好像……也没什么感触了呢。 他也是从那时开始,变得玩世不恭,什么都漫不在意。 至于爱? 呵,韩蓓蓓还是说轻了,爱岂止是伤人的利器,爱分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令他本能地逃避。尽管他从不吝于言说。 声嘶力竭哭了一气儿,韩蓓蓓仿佛流完了这一生所有的泪,瞪着一双晦暗无神的眼,她瓮声瓮气说:“很多人可以相敬如宾不落爱憎地在一起,我不行。很多人只要男人够温存、不劈腿就满足了,我也不行。我想试一试,跟真正爱我的男人在一起。我这样的出身和条件,原也不该委屈了我自己,你说是不是?” 抽纸巾擤了鼻涕又拭了泪,韩蓓蓓望着这个她用尽全力捂了好几年的男人,说苍海:“希望你再找女朋友,找个要么单纯图你貌,要么单纯图你钱的,那样你说爱,她就会信你爱。甚至,你都不用那么麻烦说爱不爱。” 略顿顿,韩蓓蓓凄楚一笑:“或者你该去找你的同类——那些内心和你一样有巨大冰寒地带的人,等你在她那儿尝到我这般的幻灭时,兴许你就会明白,我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了。” 说完韩蓓蓓起身离去。留下这几句,既像是祝福,更像是诅咒。 很快,韩蓓蓓与肖劲松的婚讯传出来。S市的富豪圈一时间简直炸开了锅。 肖家,那是什么样的门楣啊?以韩蓓蓓的出身嫁进去,无疑算攀了高枝儿。而肖劲松可不同于苍海傅衍这样的二世祖,人家是肖家现如今实实在在的掌门/掌权人,年方三十五,没有婚史。 若论钻石王老王,肖劲松排第二,本埠没人敢去争第一。 何况他对韩蓓蓓,是真的有爱。 由此连苍海自己都觉得,韩蓓蓓此举可谓是弃暗投明。 黑夜没有尽头。他独自沦落,即可。 见苍海半晌没动静,桑湉拿胳膊肘拐了拐他:“苍海,你听到我说的没?” 担心他想不开,她又并非能说会道的主儿,略思度,她提议:“等这边结束你跟我回日本吧?我带你出海路亚好不好?” 她的本意是失恋嘛,换个环境分散下注意力总是没差的,预选赛又快开始了,给苍海顺便再集中培训下。 苍海这回有反应了,对住她一笑:“好啊,有什么不好。不过是你主动邀请我去的,出海费用算你头上啊!” 桑湉:“……” 还知道算计她给自个儿省钱,看来打击得不严重。 苍海跟着又一笑:“吃住也得管!” 桑湉:“……” 合着这是赖上她了吗?b 分卷阅读17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但就像宫崎屻曾经感慨的,桑湉对苍海,有种外人眼里莫名的、近乎纵容的宠。 于是毫不犹豫地,桑湉答应了:“行吧。”她说,又一脸认真地问:“机票用不用也我帮你买?” 那一刻苍海灿然的笑,缤纷似四月樱满开。 “嗯……”边笑他边煞有介事地沉吟了下,“我不坐经济舱,最次也得商务哦!” 邻座沈慕仁简直惊呆了。这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孰料桑湉似完全不以为意:“那就商务吧。” “往返不?”某人变本加厉将凑表脸演绎得更彻底。 桑湉:“随你。你定得准归期就往返。” 沈慕仁嘴角都抽搐了:这世上果然有周瑜打黄盖这一说啊! 苍海则笑得愈灿然:“哎呀小怪你这么实诚我都不好意思了。” 桑湉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是么,没看出你哪儿不好意思了。” 玻璃杯里的水不再烫嘴了,桑湉连喝了好几口。放下杯她抬腕看看表:“我吃好先回房间了。” 沈慕仁回过神:“桑湉!” 他一声断喝,圆餐桌对面诸人都听到了,一时间视线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调整好表情,沈慕仁朗声说桑湉:“日本钓友圈有传言,说你不论什么钓法都精湛。这个路亚和矶钓两项嘛,大家有目共睹当是毋庸置疑了……” 沈慕仁很技巧地顿住了。 桑湉抬抬下巴示意他往下说。 苍海暗忖这货又要起嘛幺蛾子? 目光缓缓逡了圈儿众人,沈慕仁复盯住桑湉道:“不过台钓你有没兴趣露一手?我找人跟你开场台钓赛怎么样?你赢了我给你人|民|币两百万,你输了,只须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此话一出,桑湉尚未有反应,餐桌对面诸人已哗然。 诚然他们大都非富即贵,然而用两百万赌一场台钓赛,即便是傅衍这种擅长烧钱的败家子儿,也觉得太夸张。 何况沈慕仁若赢了还miu钱拿…… 那么问题来了,两百万赌桑湉答应他一件事——啥事儿?啥事儿要花恁多钱!! 众人视线“唰”地又汇聚向桑湉。不知情者好奇心都快燃爆了。 苍灏暗叹到底要钢上了吗? 傅衍对沈慕仁直言不讳地警告:“喂,你憋打我偶歪主意!” 沈慕仁嘿一哂:“阿衍你可真会开玩笑!以桑小姐的身手,漫说我没贼心,就算是有,贼胆也不够啊。” 傅衍撇撇唇:“所以你才让我偶先答应——是这样吗?” 沈慕仁眼角抽了抽,懒得同此二货再纠缠。 桑湉这时说:“那就比一场呗……” 话未落,苍海打断她:“你都不问问他找来跟你比赛的是什么人,你就答应了?” 混账啊,他以为她压根儿不会理沈慕仁这一茬儿呢! 桑湉“哦”了声,似乎经此提醒才想起一般问沈慕仁:“你找的什么人?” 沈慕仁不疾不徐报上一人名儿:“盛子浩。” 四下一片抽气声。 傅衍最先绷不住:“卧槽,还说你没动歪心思!” 苍海冷冷道:“怪不得你敢下这么高的注!” 桑湉:“这人很厉害?” 老丁咂着舌介绍:“大陆暨港澳台地区台钓联赛五届总冠军。号称国内台钓第一人。去年开始不比赛了,晋升评委、创立自己品牌去了。” 桑湉颔首:“听着挺牛的嘛。” 沈慕仁莞尔:“这才有挑战性不是吗?” 桑湉没言语。 沈慕仁眈眈望住她:“怎么样,桑小姐你是决定继续迎战呢?还是现在就打退堂鼓?”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 架不住桑湉接招儿啊:“试试呗。但我有条件——” 沈慕仁:“你说。” 桑湉:“比赛时间由你定,不过不要拖太久。” “行。我跟子浩碰完通知你。” “既然我是苍灏先生请来的,比赛地点我想请苍灏先生定。” 被点名的苍灏立马说:“没问题。” 沈慕仁随后说:“好,可以。” “我输了,答应你一件事不变。我赢了,不要你钱,只要你往后再别来烦我。” 沈慕仁目光一闪,也顾不得这话会不会让人有歧义:“好!”他语气又自信又斩截,“还有别的条件么?” 桑湉摇摇头,转而问苍海:“你台钓那些钓具有没了?有的话,借我使一下。” 像她这个级别的钓手,置一套基础的趁手的台钓装备少说也得七八万。 她呢,也不是不舍得花这笔钱,是一嫌麻烦二来没必要。 由此她跟苍海说,本意是他若能友情提供下,她就不费劲现买了。 哪曾想话甫出口,苍海一手攥住她,一手挽起她双肩包,奔着泊悦厅 分卷阅读17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大门就走。 身后诸人N脸懵——咦咦这是唱得哪一出? 沈慕仁喊:“那就这么定了啊喂!” 傅衍扯着喉咙问:“哎哎你俩去哪儿呀?” 一旁老丁抱臂说:“安啦,就凭你偶那杠杠过硬的拳脚功夫,去哪儿都用不着你担心!” 傅衍:“可为什么小海哥要走我偶就让他拉着走?他俩之间到底sa情况?” 老丁:“sa情况都正常——你小海哥现在是单身!” 电梯里。 苍海沉着脸攥着桑湉手腕子,直到电梯门关上,仍旧忘了松。 桑湉也由着他,哪怕他使得劲儿不轻。 见他摁的楼层是1后,她方问:“去哪里?” 苍海没好气:“取钓具!” 桑湉眉一掀:“已经七点了。” 苍海瞅都不瞅她:“取完钓具跟我夜钓去!” 桑湉:“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苍海用力甩开她手腕,语气前所未有的横:“让我看看你台钓底子怎么样!不行明儿个一早你就给我滚回日本去!” 从二楼到一楼,电梯须臾就到了。 电梯门开,外头四五个人在等。 乍见桑湉和苍海,那几个人均一愣——这一对儿颜值太高了,晃得人眼晕。 苍海和桑湉亦不约而同噤了声。 一前一后步出电梯后,桑湉说:“包给我。” 苍海不睬她,穿过酒店大堂时,两名大堂经理和礼仪小姐齐刷刷问四少好。 苍海不咸不淡点点头,目不斜视当先往旋转大门走。 桑湉忍耐地跟着他——这人,大少爷脾气一上来,还挺不好neng! 外头气温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凉快一丝丝。燠热潮湿的暑气,几乎是“轰”一下就逼出了桑湉一头一身的汗。 奔驰G500被门僮泊在斜对酒店大门不远处的停车带。 等苍海发动车子开空调驱散车厢热气的档儿,桑湉站在副驾那侧车门外,说:“谁爱夜钓谁夜钓,反正我不夜钓啊!” 驾驶室车门大敞着,苍海把桑湉的双肩包“咚”地掼到车后座,倚着门框不接腔。 桑湉说:“不动都要热晕了,取完钓具赶紧让我回房洗澡去。” 苍海嘁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明儿个白天比这热。” 桑湉:“明儿个白天有钱赚,冲着钱我还是能够忍耐的。” “我操!”毫无预兆地苍海奓毛了,“那你说我这特妈图什么?我吃饱了撑的是不是?我不嫌热是不是?” 一串串汗珠顺着他好看的眉眼颊侧哗哗淌,他抬起右臂拿半袖T袖筒胡乱擦了擦,擦完右掌一拍车顶棚,砰—— “我告诉你桑湉,回日本你爱咋作咋作,在这儿就得听我的!” 别说,他奓毛时内样儿很抓人,凶凶的,酷酷的,霸道爷们儿得不像话。 隔着车顶棚,桑湉望着他,半晌慢吞吞来一句:“……好吧,我是打憷碰到蛇……” 大夏天大晚上,本就是蛇类觅食交|配的好时节,水岸边乌漆麻黑草密蛙鼠鸟豸多,无疑更是蛇们的天堂。 想想它们在草丛中鳞片刮擦簌簌游弋的声音,再想想一不留神钓箱可能就压到了蛇窝……桑湉鸡皮疙瘩都起立了。 尽管再碰到,她肯定还会毫不手软地杀,但杀戮既然不令人愉悦,能躲为啥不躲呢? 同样隔着车顶棚,苍海回望着桑湉。他怎么就忘了,大鬼礁矶钓赛视频里,她对着礁崖狂吐的惨相。 一时间他说不出是气抑或是无奈,亦说不出他对她究竟是怜悯还是心疼。 这感觉有点像十年前他俩水塘边初遇,又似比十年前更多了份责任。他觉得他有责任护着她,必须要同仇敌忾地与她肩并肩,谁欺负她他就帮着她怼谁,一如,一如适才饭桌上,她竭力维护他那样。 所以他是真急了,唯恐她意气用事被沈慕仁给坑了。 而她若怕蛇——“那等下就找家室内台钓场好了。” 桑湉简直哭笑不得,却也深深地感动。 于是待热气儿驱散得差不多、他俩坐进沁凉的车里后,桑湉决定给苍海吃颗定心丸。 为了尽可能好地发挥定心丸的药效,她还特意放缓了语速,本就低哑豆沙喉,愈有股子着重强调的严肃。 她说:“苍海,好意心领了,但夜钓真的不必要。我对台钓的基础不比路亚、矶钓差,你要相信我。” 说完她沉稳地拍了拍苍海肩,用越加严肃的语气再塞给他一颗定心丸,她说:“那天傅衍在群里说了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专治各种不服’。嗯,我就专治各种不服。不信你到时看好了。” 苍海:“……” 他勒个擦! 好想把这个骄妄的丫头胖揍一顿肿么破! 偏偏桑湉尤嫌不足又来了句:“‘亚洲路亚第一人’的招牌我又不是 分卷阅读17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没砸过,所谓‘国内台钓第一人’,我该撅一样撅。” 苍海:“……” 行,算我多余…… ☆、第 68 章 苍海的公寓离臻景酒店不太远,顺着内河自下游往上游在不堵车的情况下,有二十分钟足够了。 叵奈这条道不说回回堵也差不多,奔驰G500龟速挪行ing,桑湉扭头望着车窗外,说:“这马路比十年前宽了好多,怎么还是塞车这样狠?” 苍海颇讶异:“你记得?”那会儿她还辣么小。 桑湉:“有什么记不得。再往前,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上桥,下桥后往南经晋陵路和兰陵路,再上龙城大道,道尽是东吴大道,东吴大道下来往北,过西瀛里,就到你家和沈家那块儿了。” 苍海:“……卧槽,你这记道能力也太吓人了吧!” 桑湉:“随我爸。他方向感才厉害。不要说在城市,哪怕在江河湖川里,他也能记住每一个途经的湾汊。” 提起厉桀,她神情不觉流露一丝柔软,柔软外,又有几分孩子气的小骄傲。 驾驶位上刚燃起一支烟的苍海瞟了瞟她,他发现,桑湉只要不是毫无表情漠着一张脸,就会生动妩媚得不像话。——毕竟是柳琳琅的女儿,皮不像骨像。 将车窗开大一点,苍海朝外喷了串烟圈儿,如是想。 前方十字路口绿灯亮。苍海紧缀前车赶在下一波信号灯变前径直冲过去。 见他没上桥,桑湉问:“不是要去你家取钓具?” 苍海:“我早搬出来单住了。” 桑湉:“……” 呵,她怎么忘了,岁月荏苒他相貌气质再没变,亦已非昔时的少年郎。 她瞬间感慨的神色被苍海捕捉到,他误解成遗憾。吸了口烟,他问:“想回去看看么?” 桑湉对故地重游还真的不排斥,不过:“特意去就没什么必要了。” 苍海:“我以为你会极其厌恶那地方。” 桑湉:“无所谓,过都过去了,喜恶都没意义。” 说这话时她又恢复惯常那种没有表情的漠然,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那道清晰如刻的沟儿,使她显得尤其的冷酷。 苍海只瞥得她一眼即掉转开视线,噫,看过几次她面目生动的样纸,再看她这副扑克脸……可real他萱堂的伤眼睛! 不过既然她都说无所谓,苍海便也不再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对了,你那会儿怎么天天出来的?沈家难道不派人盯着你?” 桑湉闻言,语气无甚起伏道:“我卧室在三楼,窗外恰能看到那片小水塘,想出去的话,先翻窗,到后院,再翻墙,并不难。沈家那会儿烦我烦得眼不见为净,只要我没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跑掉,管我猫在什么犄角旮旯里。” 苍海:“哈,我就说!”他很为自个儿之前猜中了而欣喜。“但沈家的院墙可不低,你居然能翻过去!”这也是他猜到却不敢确定的原因。 桑湉:“这要感谢沈夫人咯,是她抛下我,我才能跟着我爸野孩子般长大。” “你出来做什么?” “散心。” “为什么不干脆逃走报警呢?” 桑湉侧过身,好笑地看着他:“那种情况下,我独处异地一没证件二没钱,三连警察局在哪儿都不知道,四呢年纪小、没能力自保,五呢沈家又势大……所以你不觉得我贸贸然逃跑很危险么?不如一边装相一边等我爸。” 苍海服气地点点头,却也后怕:“那万一、万一你没及时联系上伯父怎么办?比如伯父电话就是打不通,星野先生也找不到,他们那边网络不好还收不到邮件……” “呵,”桑湉一声谑笑打断他,“我当然有做最坏的打算。肾移植的供体在术前必须是健康的,我可以给自己泡个冷水浴,折腾到感冒;或者从三楼窗台跳下去,把腿摔骨折;或者干脆拿刀对着自己随便哪儿狠狠戳几记,这样手术就只能延期喽。不过……” 漆黑的眸子慢慢敛去戏谑的笑,桑湉望着苍海轻轻道:“在做最坏打算的同时,我跟自己说——如果你肯借我手机用,如果我找不到我爸和队里其他的叔叔们,我就试着向你求下助。” 那一霎苍海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擂中了,短暂的停顿后是狠且促急地一阵跳。 多难得,她是防备心那~么~重的一个小孩儿啊,却在危急关头选择相信他! 这让他周身血液都不由“腾”地跟着热起来:“算你有良心,我那些冰棍儿总算没白带。”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要指导你路亚?” 苍海没正形儿一笑:“我以为是我钓技太烂烂得你瞅不下去了。” 桑湉很认真地摇摇头,静静看定他道:“不,是我欠你的人情终究要还上。” “嗳嗳嗳打住打住——”苍海白皙面皮竟难得染上抹薄红。 这小孩儿这一点也是忒烦人,太实诚,让人玩笑都没 分卷阅读17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得开。 而且,而且她乌幽幽眸子静静看住他时,他不知为何会油升一丝毛唧唧的不自在。 这特么…… “前头车瞎踏马磨蹭什么呢!”撇开头,苍海猛地一捶方向盘。 桑湉:“都堵这么长时间了,你才开始急。” 苍海:“闭嘴!” “急死也没用,是你自找的。” “再墨迹我揍你!” “呵呵呵~~” “滚!不许呵呵!” 好不容易奔驰G500驶进地下停车场,苍海的停车位还给人占了。 占他车位的是一辆红色奥迪TT,挡风玻璃上贴一便笺纸,上头除开一串手机号,另有一行秀秀气气的字儿写着:『不好意思,借用一下您车位,回来请打我电话,给您挪位哦!』 一把揭下便笺纸,苍海回车按着上头号码拨过去。电话接通,对方是一个嗓音很嗲的女孩儿,先忙不迭道歉,继而说马上下来。 苍海语气淡淡的,嗯嗯两声就挂了。 桑湉这时也在讲电话。 是褚轻红,她在酒店房间歇了阵儿,傅衍小喇叭告诉她说桑湉刚接了沈慕仁战书,要对决盛子浩。 盛子浩! 褚轻红岂能不晓得盛子浩大名? 当即吓得她头也不疼了,赶紧电桑湉:“桑桑,沈慕仁到底想干嘛?” 她和傅衍的担心一样一样的,都怕沈慕仁怀揣猥琐念头觊觎桑湉。 桑湉:“你管他想干嘛?到时安心给我助威就行了。听话,你先好好睡,明天忙完我陪你。” 她哑哑豆沙喉,带着很明显的哄,一旁苍海忍不住斜斜瞥了她一眼。 难不成她真是T?否则褚轻红这腻歪劲儿哪来的? 驾驶座窗玻璃响起笃笃的叩击声,桑湉收线,随苍海一道看过去。 叩车窗的女孩儿二十出头长着一张网红脸,妆容精致打扮很入时。依着苍海的意思,她人既然出来了,把车开走把地儿给他腾出来就是了。但人家貌似不这么想,见车里人没动静,又叩了两下窗。 苍海下车。 桑湉扭头看了看车窗外,见那女孩儿似乎并没打算立即倒车位,她便随手登录微信戳进“千里共婵娟”。 群里极其罕有的清净,老丁吴越于昊陈凯想必是适才喝高歇下了,星野薰今晚同学要聚会,苍漪相亲宴未结束,只傅衍和褚轻红哇啦哇啦在唠着。 傅衍说:“我偶这是被海哥拉哪儿了?”然后对她一顿狂艾特。 褚轻红:“呀,我刚跟桑桑通完话,但忘问她在哪儿了。要不,我再打个问问她?” 桑湉又气又笑决定回一下,不然这俩厮能消停才怪。摁下语音键,她说:“我在苍海家地下停车场等他呢。” 傅衍秒回:“他带你去他家干、什、么?” 桑湉:“取钓具。” 傅衍:“那他呢?自己上楼了?” 抬头又看了眼车窗外,桑湉简短如实地描述了一下此刻的状况:“他在跟一个占他车位的小美女扫码加微信。” 傅衍:“哦~~~”恨不能把这一声哦拉出十几道弯儿。 褚轻红发了个小S翻白眼的表情包。 桑湉:“得了,你俩该洗洗该睡睡吧,我取完钓具就回酒店。” 十分钟后,苍海家玄关。 桑湉脱掉平底绑带凉鞋对苍海说:“我光脚就行。”洁癖嘛,才不会轻易穿别人穿过的拖鞋。 苍海:“也行。地不脏。我每天早上拖一遍。” 桑湉挺惊奇:“你?拖地?”这是富家子弟会干的事儿? 苍海拗了个“不然你以为呢”的嫌弃脸,当先进屋了。 室内是极简工业风,水泥糊墙,配色黑白灰。客厅除了一套极具质感的黑色皮沙发和黑色大茶几,再无余物。鱼骨型拼接的地板是棕灰的。 桑湉下意识拿脚趾头蹭了蹭,嗯,好像真没灰。 “喝点什么不?”在卫生间洗完手出来,苍海问桑湉。 桑湉:“牛奶有么?” 最近她睡眠质量特别差,睡前五组俯卧撑加深蹲都改善不了,这让她难免有一些焦虑,她每天体能消耗大,睡不好,不行。 苍海转身去厨房。桑湉踱到客厅中央负手而立。 阔旷的空间,她峻屹挺拔洒然自若,黑色球型吊灯略嫌清冷的光,意外柔化了她铁划银钩的五官。夺人的气场外,那惊人而不自知的美,让拎着牛奶罐转回的苍海静了片刻,方说:“喂,牛奶。” 边说他边要抛给她。桑湉摆摆手不接:“要温的。” 苍海:“……”要求还挺多! 重新回到开放式厨房苍海翻橱柜,先找出一只簇新的不粘锅烧清水,再洗了只玻璃杯隔水热牛奶。 等水加热过程中,苍海睇了眼跟着他过来的桑湉:“我说你现在倒是跟我一点不客气,以前给你冰棍儿咋说死也不 分卷阅读17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吃?” 桑湉依然负手站得板板儿的:“主随客便不是应该的么。你去我家也没客气啊。” 苍海:“……”行,这话没毛病。 然后他就笑起来,明亮的琥珀色瞳仁,犹似落了漫天的星。 灶火开得不大,烧了大概两分钟,桑湉说:“可以了。” 苍海问:“不用再热热?要不,舀一点儿试试温度?” 桑湉:“不用。不凉就行。”见苍海关掉灶火乍着爪子就要去拿玻璃杯,“等等!”她说。 自料理台上抽了张厨房纸巾,她几步过去用纸巾包着杯壁自个儿拿了出来:“小心烫到手影响握竿。” 嘴里说着话,她又抽出一张纸巾,速度拭净杯底,以免落水渍在灶台。 默默看着她,苍海很难想象这个洁癖强迫症是如何忍受钓鱼这么“腌臜”的运动的,那些恶心吧啦的活饵,和鱼身上滑不溜湫的粘液,以及腥气沾在手上久久难去…… “你……怎么忽然就吃不了生冷喝不了凉的了?” 上次在她家,她可不这样,满满一盆刺身她吃得比谁都欢快。 桑湉并不讳言,呷了口牛奶道:“大鬼礁那天受刺激了。没事儿,过一阵儿就能好。” 苍海心说果然,问:“这算创伤后应激障碍吧?有没有看心理医生?” 桑湉又呷了口奶:“看了。星野老师逼着我去的。” 苍海沉默了下:“PTSD越早干预越好——星野先生是对的。” 垂睫望着玻璃杯里的奶,桑湉一脸无所谓:“老师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其实……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恐水,后来我不仅学会了游泳还考到了潜水证;十二岁之前我还晕血、怕一切蠕动的软虫,结果你看,现在我有在怕么?” 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奶,桑湉抬睫长舒一口气:“容我缓一缓,不就是长虫嘛,我能杀它们一次,就能杀无数次。” 说这话时她神情散散漫漫的,清冽目光却倏尔闪过一抹冷冷的兵刀气。 这让苍海一霎想起大鬼礁那日,彼时置身蛇群赶尽杀绝的她有多狠戾,此际他胸腔某处莫名的牵痛就有多深刻。 半晌,他说小怪:“等钱赚够了,你干点别的吧。你才十八岁,难道真要在竞技钓鱼圈一直摸爬滚打拚下去?” 看看别的女孩十八岁啥样儿再看看你啥样儿……苍海不忍再说了。 牛奶喝完,桑湉转身洗杯和锅,在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中,她说:“等我钓遍天下无敌手就封竿。” 苍海:“混蛋,我没跟你开玩笑!” “知道,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将洗净的杯和锅照着原位归置好,桑湉说:“走,去挑钓具。眼下说封竿归隐还太早,咱当务之急是打败盛子浩。” 台钓竿按长度通常分四种:3.6m,4.5m,5.4m,6.3m。 按鱼种分那就太多了:鲫、鳜、鲤、青、草、鳊、鯵、黄腊丁、罗非、翘嘴、赤眼鳟…… 在鱼种相同的情况下,还要依据水域选择硬度相宜的竿。 这些都考虑到了,又有竞技、休闲、战斗竿之分。 所幸苍海装备齐,早年初入台钓坑有钱任性败得还全是品质一流的高端货。 桑湉挑挑拣拣没一会儿,就选了十几支竿。 而看了桑湉拣竿的速度和成果,苍海方知她确乎没在说大话。 因为高端货里,一样有华而不实唬菜鸟的鸡肋。 由此识货,恰是证明实力的一种。 挑完竿,桑湉又选钩和漂。 苍海一旁土拨鼠似的翻翻翻找找找:“嗳我绑钩器塞哪儿了?”找半天没找到,苍海掏手机,“让老丁把你送他的绑钩器奉献一下吧。” 桑湉:“我自个儿手动绑就行。” 苍海:“那多费劲啊。要不,这两天没事我帮你绑几套。” 桑湉抿抿唇:“不用,你钩绑得太糙了,万一脱钩,算你的算我的。” 苍海:“……” 活到近三十,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懒得再理她,苍海划开手机看微信里未读的消息。桑湉选完钩漂又选鱼线和太空豆。 两分钟后。 听罢群消息的苍海哼了声:“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小’?” “嗯?”桑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待她反应过来后:“哦,那个啊——看跟谁比咯,跟你比,刚那位美女的确蛮小的。” 苍海:“……” 尼玛,多跟她唠几回,他非被她气die不可! ☆、第 69 章 苍海再气又如何,再气他还能对桑湉撒手不管吗? 就像他同沈慕仁放话说的:不论错对,他都跟她一伙儿的。 所以人民内部矛盾人民自个儿消化吧,唉,苍海重重叹口气,给 分卷阅读18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灏打电话。 接风宴上苍灏酒喝得并不多,按理不该这么早就歇,然而电话接通那头儿半天都没接。苍海锲而不舍地打,简直是拿苍灏在撒火。 又双叒叕拨,苍灏总算接起了电话。未及他开口,苍海问:“搞什么,这么慢!” 苍灏无奈:“我累了行不行?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甩手掌柜万事不操心。” 苍海:“少废话,比赛地点定在哪儿?” 苍灏:“我又不懂台钓……要不你推荐个钓场?” 苍海:“鼎湖行不行?” 他说得是云冰湖下游的一个深水湖,环境好,鱼种多,最重要,肃静,人少! 苍灏:“你说哪儿就哪儿吧。明儿个早上我跟慕仁知会下。”顿了顿,苍灏问:“桑小姐把握大不大?” 乜了乜正埋头整理钓箱的桑湉,苍海说:“人家可是要笑钓江湖的,把握当然大。” 他手机拢音效果特别好,里头人说啥桑湉根本听不到。可指向这么明显……傻子也猜得出他说sei,下意识抬起头,桑湉一双清冷的黑眸微微一转眄,掀眉好笑地望住他。 苍海见了遂眉头也一掀,挑衅地炯炯回望她。 桑湉颔颔首,意思是:您继续。她对苍海的孩子气早见惯不怪了,无所谓地又整理起钓箱。 “呃,海官,”电话那头苍灏谨慎地措着辞,“桑小姐人是不错,但我们跟沈家的渊源,你不是不晓得……” 苍海声线骤冷打断他:“我管什么渊源不渊源!” “诶你听我说完嘛。”苍灏再次无奈道:“我意思是你多少注意下分寸,别太落沈家人面子。” “嘁。”苍海不屑地冷嗤。 苍灏在那头儿忽一笑,促狭地:“咦,我怎么突然想起来,有人说过自己不是萝莉控……” 这种名为调侃实为刺探的玩笑话,苍海理都懒得理,他只不咸不淡来一句:“对了哥,让晓光明天弄把大号台钓遮阳伞带基地,太晚了,我找他不如告诉你。” 跟苍灏结束通话后,苍海又给渔具店的朋友打电话,叫对方备多多的饵料和窝料,再加一把沙滩椅。 桑湉整理好钓箱,“啪”地阖上盖儿:“渔具店什么遮阳伞没有,干嘛让你哥麻烦范晓光?” 苍海没吱声,拗了个“你懂什么”的表情。 桑湉瞅瞅他:“我在英国长大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苍海尚未换表情,她又语调平平道:“以前我爸队里俩叔叔,八年前就结婚了。” 苍海:“……” “所以你就是给你哥添堵吧?怎么,他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了吗?” 苍海樱花唇一卷:“你知道的还挺多,也蛮会猜的嘛。” 桑湉语气淡淡的,她是真没觉得这算个事儿:“之前不确定,刚吃饭时确定了。” “嘿,你眼睛倒是毒。” “是你哥的表情太不含蓄了,就差没在脑门上刻——‘范晓光是我的’了。” 视线扫了圈挑出的一堆竿,桑湉从小圆椅上站起身:“不过他们还没出柜吧?我看范晓光也一副顾虑重重不肯豁出去的样子。所以你嘴下留点德。就像你饭桌上说过的——看破不说破是美德。” “哎哟要你教训我!老三老四!” 肩膀斜斜抵着椅子背,苍海单腿支地把椅子前后摇得一晃一晃的,头歪着、脸仰着,痞痞懒懒笑着的他可有一丁点儿正形? 但那份折戟沉沙后仍存的少年气啊,熠熠闪烁着轻盈的光,既像初春晨起的朝霞又像曾经的厉桀,恍然一念间,桑湉觉得他就一直这样下去——挺好。 “你说的那个鼎湖,主要鱼种有哪些?”稍静片刻桑湉另起话头问。 苍海依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答:“鲫、鲤、草、鳜和罗非。” 桑湉点点头,在挑的竿里拣出一多半插回到竿架。竿架贴着北墙长长的一溜,全是台钓竿。南墙亦有贴墙一长溜竿架,插得是路亚和海钓竿。 不得不说苍海保养东西算得上精心,许多N年前的老版竿,也基本簇新。 数了数没被插回去的竿,苍海问:“就这些?不多带点预备着?” 桑湉拣出两支3.6m和4.5m“枯法师”,一节一节拔好后检视了番竿身和竿梢:“都是竞技竿,力道控制好的话,钓那几类鱼足够了。” 跟着她又拣了支5.4m“荒法师”,同样检视了一番竿身和竿梢:“说过要教你正确使用这两种竿,正好可以践诺了。” 苍海哪儿料到她还记得这个梗,气得都乐了:“我说我想学了么?用你教!” 桑湉无所谓:“那更好。”将挑出的所有竿子归拢在竿包,她说,“走了。” 不曾想苍海虽然被她气够呛,却不放她走:“九点没到呢,你瞎着什么急!”自小圆椅上站起来,苍海当先走到房门外,“给你找几段盛子浩台钓赛视频了解下他路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分卷阅读18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家全封闭俩大阳台,一个放健身器材,一个当书房。当书房的那一间,别说,还真挺像回事儿,东西两面墙顶天立地的书柜,挤挤挨挨塞着书,大多是英文原版书,大多是设计和美术类。 桑湉有那么一刻,很想问问他大学学的啥专业,可是,她一个半文盲,还能跟人家探讨咋的,所以,算了…… 视线从书架上收回,桑湉注意到窗外遥遥可见小区毗邻的内河,河畔浮光掠影,再往东,是人头攒动的一条临河小巷。 桑湉倚窗看着,即便隔这么远,仍能感受到那其中升腾的人间烟火气。 那里是本市人气极旺的小吃一条街。十年前,她爸和队里的叔叔们带她去逛过。巷子名字很好听,叫鸣珂巷,里头林立无数小吃摊子小吃店,让彼时的他们流连忘返。 “在看什么呢?”苍海打开笔记本电脑,搜视频的间隙问。 桑湉:“没想到鸣珂巷的小吃街还这么火。” 苍海:“好吃嘛,又不贵,有两家店前几年还上了‘舌根上的中国’,另一家被评上了米其林一星。怎么,你去过?” 绕过书桌苍海几步迈到桑湉的身边,烟瘾上来,他燃起一支烟。室内开着空调,窗户都关着,他怕熏到桑湉,旋即拉开一线窗:“等下带你去找点好吃的。啧,这么一提,有点馋那儿的油豆腐粉丝汤了,再来一份铁板鱿鱼须,一份蟹黄小笼包……完美!” 对着窗缝喷出一长串烟圈儿,苍海一脸恨不得即刻启程的表情。 桑湉默默地听着,竟意外没有回绝他。 于是四十分钟后,苍海果然带着桑湉去了鸣珂巷。 离巷子口尚远,能泊车的地方已被八方食客挤得满满。 苍海仗着地头熟,七扭八拐把车扎进一片老式居民区,费了老鼻子劲,才总算找到停车位。 “呃,从这里过去得走一段路,你没问题吧?”将将熄火前,苍海问桑湉。 桑湉:“来都来了,走吧。” 老式居民区里路灯昏暗,苍海见桑湉缀在他身后离得有些远:“跟紧了!”他停步叮嘱又等她靠近同她肩并肩,“这么晚这么黑,小心劫道的。” 说完他就蓦地想起桑湉的战斗力,自个儿先被自个儿逗乐了:“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劫道的。啊也不是,我是担心你防卫过当惹麻烦。” 静静走在他身畔,桑湉没有乐:“这趟我来已经给你惹麻烦了吧。” 她从来没有固定的同学圈,以致不太明白同窗情谊长啥样,但也晓得苍海和沈慕仁之前关系并不僵,不然,他不会曝起沈慕仁黑料那么6。 然而现在、到以后,他俩怕是要割胞断义了……吧? 前面路灯坏掉了,四围一片乌漆麻黑中,苍海漫不在乎的低语显得异样的柔软而磁性:“你指沈慕仁?放心,在这个圈子里,他奈何不了我。倒是你,遇事还是太冲动,人家一激你就上套。往后可别这样儿了。” 桑湉没说话,半晌嗯了声。 苍海高兴了:“难得你这么乖,一会烤两片乌鱼子给你做奖励。”光风霁月的语气,一如十年前,他逗她像逗小孩子。 鸣珂巷同十年前比没什么大变化,南北走向的小窄巷,汇聚了大半个中国的特色小吃。 缓步其间,烈火烹油,镬气十足,各种食材的香味被无限放大,一波波轮番轰炸人的嗅觉,惹人馋涎。 这对长年忌口吃惯清淡的桑湉而言,简直是折磨。 偏每过一家摊店,苍海还要问,尝尝不?或来点呗? 桑湉早习惯了他这股子烦人劲儿,沿着小巷临河一侧的石板路,她径自循着记忆中的影像慢慢去寻找:柏记长脚汤面,王家辣肉面馆,阿婆耳光馄饨,潘师傅臭豆腐,阿大猪排,光头羊肉汤,红姨炒年糕,牛肉煎包小肉铺,强记烧腊,牛杂爆肚儿小龙虾,海鲜烧烤大肉串…… 她记得这些摊店的招牌甚至是味道,因为上次来时她适从沈家逃离再次回到她爸的怀抱。那是怎样一种悲欣交集无以释怀的感受啊,唯有不停的吃吃吃,用吃来掩盖她对她爸的愧悔及对她妈的绝望。最终吃到星野丰抢了她筷子她爸漏夜去买健胃消食片…… 天真热。白日被地面吸进的暑气缓慢在释放。气温至少三十二、三度。桑湉一头一身的汗就没断过。举目四顾,整条巷穿梭往来的人都穿得极清凉。 拉着她拐进路边一个小超市,苍海不再逗她了,自货架上挑了几包面巾纸和湿巾,苍海又拿了瓶常温矿泉水一听冰雪碧。 桑湉说:“我来吧。”她从车上下来时,带了只米灰浅藕撞色手拿包,里头装着钱、证件和手机。 苍海:“你有人|民|币?” 桑湉“唰”地划开手拿包,里头一沓码得齐齐的软妹币,是她临行前特意去换的,不多不少五千块。 见她抽出一张毛爷爷,苍海笑:“这么点东西让人找一堆零,你不嫌烦人家还嫌呢。” 言罢他在手机上戳了戳,对着收银台上一只塑料小 分卷阅读18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标牌嘀一声扫了支付码。 两人从小超市出来,苍海把面巾纸和湿巾一股脑塞给桑湉:“等下我把你帮我买轮的钱微信转给你,回日本前,在这儿不论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扫一扫,就不用再给现金了。” 桑湉说:“我在日本的银行卡不支持微信支付,我微信就没开通转账功能,你转了我也收不到。” 苍海:“那去办一张支持的呗——夺方便。或者你手机下载个支付宝也行。一样。” 桑湉没接他的话,默了默才道:“都说了送你的。” 苍海:“我不花女人钱。” “嚓”一声,他起开冰雪碧,在气泡尚未溢出易拉罐口时啜了口。 他个子一八五六多,比桑湉高出一丢丢,然而就是这一丢丢,此刻他微垂着长睫望住她的眼神,是男人对女人毋庸置疑的强势。 稍稍顿了顿,桑湉平静说:“那你给我现金吧,我给你订去|日本的商务舱。” 苍海唇一卷:“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机票钱我自理,出海钱也自理,住你家我按天儿交伙食费,水电费啥啥的也摊一半。” 又啜了口冰雪碧,他拽起一截衣襟胡乱抹把汗,脸上表情松下来,他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相儿:“再说,去不去还不一定呢,到时看吧。” 小巷那头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桑湉向旁让了让。站定后她仍旧静静语气静静地看着他,说:“以后跟我开玩笑时,你最好说明一下是在开玩笑。” 苍海:“靠,那还开个屁的玩笑啊!”低头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他问:“怎么,生气了?” 桑湉黑白分明的眼睛笔直望住他:“没。但我不希望有下次。” 这话若换个女的说,苍海涵养再好也保不齐会想——擦,不经逗,忒特么没意思! 可谁叫她是桑湉呢?谁叫他认识了她十年呢?他了解她过往,他深谙她秉性,由此他愿意包容她,包容她不苟言笑的怪。 “行,下不为例我保证。”矿泉水瓶盖拧开来,苍海把水递到桑湉眼巴前儿,视线在她沁了一层晶晶细汗的饱满额头上一漾,“喝吧,这水是温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桑湉不是内种揪着一件事儿半天不放的别扭人。路过一间小店,她指着墙面玻璃上贴的一张发黄的纸:“你要吃的油豆腐粉丝汤——那有。” 苍海说:“不是这家。再走。” 巷子越往里,人越多,河堤也较之前阔缓了许多。于是每隔四五米,就见一伙夜钓的,他们有的坐着台钓箱,有的支着不锈钢钓台,夜光漂陡立在河面,笼在蓝幽幽一束束LED台钓灯的光晕里。 蓦地有人喊:“上鱼了上鱼了上鱼了~~” 紧跟着喊:“哎哟我去个儿好大!” 再接着喊:“抄网呢谁帮我递一下抄网来!” 最后喊:“卧槽,老子要拽不动了……” 随着这一声声喊,堤岸上夜钓的钓友们只要没上鱼,全扔了自己家伙什儿火速蹿过去。 苍海:“去瞅瞅?” 桑湉无可无不可。 待得他俩踱近,上鱼者身后已聚拢了一堆夜钓者。好几台夜钓灯被高举着对住河面。 水中巨物奋力扑腾中,有人嚷:“嗳嗳别挤再挤我掉水里了~~” “嗳嗳你快趴下不然我没法下抄网~~” 桑湉探着脑袋只瞄了一眼,就跟苍海说:“从这鱼挣扎的势头看,应该是大青,体重嘛不会少于三十斤,他用这根四米五并继竿想拿上来,悬……” 话未落,但听“啪”一声响,绷至极限的台钓竿从竿腰处折断,瓜众一片惋惜的嗟叹,大鱼成功逃窜。 苍海也咂了好几下舌,渔猎人嘛,谁跑鱼不闹心。咂完舌他问桑湉:“如果是你,能拿上来不?” 桑湉摇头:“什么泳层钓什么鱼。我不会用鲫竿下底钓大青。这种如果不存在。” “如果那鱼又饿又馋非游上来争饵硬吞呢?” 桑湉失笑:“有失手绳啊,干嘛不拴?一旦搏不动就撒手,遛到它筋疲力尽了,抄网再抄呗。这种鱼吃又不好吃,卖又卖不了几个钱,为它折损一支竿,太不值当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然而堤岸上的人还是听到了。 有钓友抬头一瞥咦,是个妹子,长夜漫漫闲着也闲着,遂扬声吆喝起来了:“哟,美女听着像是高手嘛。那请高手留步呗,来比划几竿怎么样?” 这人说完余者皆附和,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把夜钓灯转过来直照向桑湉。 他们其实没恶意,亦算不得挑逗或轻浮,因为钓友圈里几乎所有的女钓手,都个性豪爽自来熟,逢到这情况,十个里有九个半会大大方方应一句:“比划呗,sei怕sei!” 所以当初苍海会告诉韩蓓蓓——钓友间,无关男女,都是哥们儿。 But桑湉不是内样审儿的啊。她是内0.5的特例啊! SO,就在苍海以为她会像在贝 分卷阅读18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诺勒尔湖畔那样放一记眼神杀、再冷脸走人时,只见她淡淡笑一下,说:“我纸上谈兵瞎掰的,各位别介意。” 尔后她冲堤岸上的钓友们摆摆手,转身走掉了。 苍海:“……” 这还是那个闷头钓鱼谁都不care的小怪吗?他简直太意外了! 而没看到她的眼神杀,他居然很遗憾。 ——这特么什么鬼?! “嗳,你脾气怎么突然这么好了?”终究捺不住好奇心,苍海问桑湉。 “我脾气一直都很好啊。”桑湉理所当然道,“再说他们跟你当初似的,连台钓竿怎么用都没整明白,同这样一群笨钓爱好者,我有计较的必要么。” 苍海:握草! 让你嘴贱让你问!! 巷子再向前走一程,即将到尽头。 苍海总算说:“到了。” 桑湉驻足。 那是一家门脸极小的店,对开的玻璃门紧闭,里头六张长方形餐桌,六张都有人。 桑湉以为苍海接下来会说走,结果苍海说:“快,空着俩位,赶紧。”看他那架势,比搜到鱼却钓不上来还着急。 目光穿过玻璃门定格在那俩空位上,桑湉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拼桌?” 苍海说:“在这儿吃饭都拼桌,习惯就好了。” 进到店里,苍海显然是常客,一面熟稔地跟店老板寒暄,一面要了四片烤乌鱼子,四只烤白子,六只烤生蚝,一份铁板鱿鱼须,一份香辣炒杂贝。 眼瞅着他还要点,店老板赶忙笑着说:“吃吃再添啦,不然桌子放不下!” 苍海:“好吧。不过等下你得让小张帮我去隔壁叫碗油豆腐粉丝汤。” 店老板爽快应承,又对桑湉招呼道:“这位小姐快请坐……” 苍海一回头,发现桑湉直挺挺站在局促的店中央,脸上神情分明写着“我的内心是抗拒滴”。 他不由笑了笑,走近她低声道:“杵着干嘛,不知道自己个子高,都挡着店里的亮儿了。” 说话间他牵起她手腕,拉她到那俩空位上坐好;他在外,她靠墙。随即他又自纸巾盒里抽出沓纸巾,将他们这半边的桌面仔细擦了遍。 店小,老板体贴地放着流行歌,食客们则用比歌声略低的音量唠着嗑。 坐他们桌对面的是两个女孩子,看打扮气质像是大学生。她们大概是又馋又怕胖,只点了两片烤乌鱼子,四只烤生蚝。 此刻她们很主动地把不锈钢小方餐盘里的乌鱼子及生蚝都搛到各自的菜碟里,并喊伙计收餐盘。这样桌面就为苍桑二人整个儿空出了。 苍海莞尔:“谢谢两位,有劳了。” 女学生甲:“不客气不客气……” 女学生乙:“反正我们点得也不多……” 两个女生说话时岂止脸蛋儿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眼睛却依旧羞答答盯住苍海移不开。 对于苍海的相貌,桑湉早十年就晓得他好看。或者用“好看”已不足以形容,拿星野薰内半个中国通的话讲,叫“美颜盛世”。 可美颜盛世究竟是怎么个美法儿呢?桑湉以前也没细致地琢磨过。 如今,她瞅瞅对桌那两个女学生快要昏古七了的花痴脸,再瞅瞅苍海——他白净无瑕的肌肤不仅自带柔光,完美无缺的五官更仿佛与众生不在一个次元。当他恰切得体的微笑时,少了惯常的痞气透着家世熏陶的贵气,似近还远,灼灼其华,简陋的小吃店都因他而蓬荜生辉…… 唉,桑湉暗暗喟一句,这厮真是美得时间都要静止了啊…… 花痴兀自花痴。苍海视若无睹。桑湉喟叹完抽湿巾擦汗擦手。 不大工夫,香辣炒杂贝热腾腾地端上桌。 苍海递给桑湉一双筷子说:“烤的东西慢,你先尝尝这杂贝,味道又好又新鲜,洗得干净不牙碜。” 桑湉没作声,于食指大动中给自己找理由——既然苍海提议来时她没说NO,来了又不吃,矫情不矫情?!所以、罢罢,破戒一次就当是缅怀吧,故地重游,机会难得。 默默接过筷子桑湉搛了只蛏子。蛏子肉入口,她的味蕾瞬间沦陷了!! 苍海笑眯眯:“怎么样?是不是鲜掉眉毛了?” 桑湉艰难咽下食物和口水,竭力克制着表情道:“眉毛鲜不掉,舌头会。” 苍海大笑:“他家别的也好吃,你千万悠着点儿!” 他大笑时,桑湉余光瞟到桌对面俩女生,心说拜托大哥你也悠着点,否则怕是马上要叫救护车! 后头菜肴陆陆续续摆上桌,桑湉索性敞开了造。 苍海见她吃得欢,又让伙计去隔壁叫了碗油豆腐粉丝汤,又让老板添了一道泰汁青口贝,一道干锅虾蟹煲。 桑湉来者不拒,直吃得对桌两个女生直瞠目。 苍海察觉了,勾勾唇朝对桌笑了笑,意思是:二位别太吃惊哟。 结果这一笑恰被桑湉一抬眼逮 分卷阅读18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个正着,油豆腐粉丝汤当即往他跟前儿一推:“快喝!” 长得美就要自觉低调点儿——瞎撩什么撩?! 邻桌有食客埋单。伙计拎着抹布收杯盘。 这家生意的确好得狠,够得上“客如云来”四个字。 伙计刚把空位拾掇妥,玻璃门开,冷气热气对流中,又进来一对男女。 桑湉下意识扬脸去看,第一反应是——这都能邂逅,这世界太小了。 第二反应是——苍海手忒快,不把香水给陈凯就好了。 因为新进来的这一对男女,女的恰是韩蓓蓓。 ☆、第 70 章 有那么一刻,桑湉挺纠结。 因为她又不晓得苍海跟韩蓓蓓分手的内情,脑子里光合计着沈慕仁讥讽苍海的那些话。 这……毕竟是抢了自个儿女朋友、给自个儿扣了绿帽子的情敌,眼下冤家路窄撞上了,苍海不会动手吧? 一旦动手,她要不要帮忙呢? 如果帮忙,你说她一个女的帮一个男人揍情敌……听着好像哪里不对诶! 桑湉这厢认真地纠结ing。那厢,彼三人却用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他们仨除了初初对上眼时怔了怔,再没多余的表情。 苍海面色如常地道了声:“嗨,真巧。” 韩蓓蓓面色如常地回了句:“晚上好。” 她身旁那位气质一看就很精英穿戴亦很不菲的男士就更淡定了,牵着韩蓓蓓的手,他朝苍海颔颔首:“原来大家都是同好啊。” 可不是同好嘛!桑湉伸筷在干锅虾蟹煲里搛了片做配菜的洋葱,心忖不同好你能把人墙脚给撬了? 不过,各人皆有各人的去留与选择,人家的恩怨亦轮不着她操心。 洋葱片送入口,桑湉目不斜视无声咀嚼着。未料韩蓓蓓在邻桌落座后望着她一笑:“桑小姐怎么有空来这边?” 桑湉:“过来参加云冰湖开幕式。” 韩蓓蓓恍然:“哦,对,上次你们提起过……可你过来,伯父怎么办?” “他在星野老师家里头。” “伯父身体还好么?” “还好。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上次在日本,桑小姐一番盛情款待让我很是过意不去,这次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韩蓓蓓说得很诚恳。 桑湉却一时没搭腔,心说姐姐您这样没问题么?当着现男友的面儿,与前男友有关的所有人物、地点、事件,难道不该能规避就规避么?你这样公然谈及曾和前男友同游日本看朋友,就不怕现男友回头吃醋翻旧账? 但好吧,韩蓓蓓都不怕,她替她怕个什么劲儿? 由此放下筷子,桑湉说:“我在这边待不了几天,除了开幕式,还跟人约了场比赛……您好意心领了,下次的吧。或者您什么时候再去|日本,方便的话来找我玩儿。” 这话确乎有客套,可诚意也占了一多半,桑湉说完正打算自报手机号,韩蓓蓓却一笑:“那加个微信吧?” 桑湉:“……” 她有点搞不懂这姐姐的脑回路,先是视她为假想敌,刚到她家时劲儿了劲儿了的,现在又要跟她加好友……不过算了,谁让她对美女的请求一向没有抵抗力,从手拿包里翻出她半旧的果6 plus,桑湉到底还是跟韩蓓蓓扫了码。 然后,然后韩蓓蓓就转过头同肖劲松研究吃什么去了。苍海默默喝饮料。桑湉呢,桑湉觉得她饱了:“走不?太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苍海点点头,招手叫老板来算账。还好,邻桌没整什么“那一桌的单我埋了”的戏码。 桑湉也没跟他争,她就想赶紧付完钱走人。因为店里此刻正循环播放到一首歌,一个女人泣血在唱着—— 我问世间这么多的背叛,该怎么去原谅 我问永远到底会有多远,不要给我答案…… 这歌之前放过,桑湉都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儿,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给苍海专配的BGM。 当那把女声唱到—— 你把所有誓言所有诺言藏在手中化成一把火 燃烧我的认真我的执着把我变成一只飞蛾 在寂寞萦绕的夜空中,飞过爱曾停留的角落 最后折断翅膀跌落在深渊竟无处去闪躲…… 桑湉不由想起“千里共婵娟”里大伙儿发过的一个表情包——扎心了,老铁。 桑湉很少为什么事生气,概因大多时候她认为犯不上,这会儿她却对肖劲松暗生恚怒。 特么的吃一点宵夜而已,也值得他一个大男人再三斟酌左思右想? 内店老板也是,自个儿答对人点菜不会让伙计给苍海递账单? “诶,别急,这就送你回酒店。”身旁苍海忽然拿手肘撞撞她手肘,复挨近她耳畔极低声音道,“你脸臭得不行了你晓 分卷阅读18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得伐?刚不是还好好的?” 桑湉扭头,盯着他眼睛看了会,那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啊,此刻既有晨光的璀璨,又有夜色的深浓,既有隐忍的无奈,又有克制的颓索。 多么似曾相识…… 她爸以前每每喝过酒,眼睛里也会浮涌类似的内容。 这样她就不禁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如过往安慰她爸一般道:“要不找地儿我陪您老走几竿?” 苍海蓦地一笑:“去呗。怕你呀。” “输了别哭啊。我是不会放水的。” “嘁!”苍海顶看不得她这臭屁样儿,又或许是为了掩饰吧,曲指一个爆栗他就要朝她脑门儿弹过去—— 咔! 桑湉本能全然先于意志地利落迅疾钳住他手腕…… 苍海脸顿如苦瓜叫:“卧槽小怪要断了要断了……” 次日云冰湖开业庆典定于九点十八分。 之前苍灏征询过桑湉,要不要讲两句。桑湉毫不犹豫回答NO。苍灏说也罢,反正她能来站台,已足够撑门面。 于是桑湉一身NOEBY渔具提供的新款路亚服,从头包到脚,杵在烈日炎炎下汗出如浆。 同她一起站在台上的,除了主持人褚轻红,苍灏,另有恒天体育发展有限公司合作方代表沈慕仁,两名当地政府官员,及俱乐部几位白金级VIP。 顶着酷暑高温,开业庆典并未因权贵们身娇肉贵而简化程序。 台下各大体育媒体能来的亦全来了。 毕竟,路亚运动这几年在国内势头正猛,云冰湖俱乐部一旦搞好作大,市场潜力惊人。 开业庆典进行到最后环节,苍灏接过褚轻红话筒,用英文有请神秘嘉宾上台。 众人狐疑中,一个白人胖子大腹便便自后台闪亮登场。 哇,居然是AOTW猎鲈大赛主办方负责人之一,Brayden! Brayden早就看到桑湉了,特意从她那头儿绕上前台,老美嘛,跟人打呼招的方式向来豪放,是以距桑湉尚有两米多远,他已张开他硕大的怀抱,热情地喊着:“桑,桑!” 屏住鼻息桑湉与他拥抱,啧,老外的体味实在太酸爽。 “桑,你在日本矶钓赛的视频我看了!太棒了,桑!”Brayden竭尽全力地赞美着,“你在钓鱼上的才能与天赋,举世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Brayden的语气忽变得很怀念,神情亦无限的惋惜:“他也是中国人,同为路亚人你应该听说过他,没错,就是厉……可惜,几年前他突然消失再也不见了……” 桑湉默默地听着,没有挣开Brayden热乎乎臭哄哄的拥抱。 一侧苍灏与沈慕仁俱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们俩。 “你会成为第二个厉的!”Brayden重重一拍桑湉肩,“甚至超过厉,也不是没可能!” 一番寒暄毕,Brayden大步走到苍灏旁,在场其实没几个人认得他。要到苍灏介绍了,众人方讶异发出惊呼声。桑湉心里已有了揣测。果然,下一刻,苍灏宣布—— 恒天体育作为中国区新兴的路亚运营机构,在经过一年半的不懈努力,多次艰苦卓绝的谈判后,于日前终于与国际最大的路亚钓鱼赛事组织AOTW签署协议。 自此,恒天体育将享有AOTW特别授予的中国区所有赛事专属权、播放权,包括港澳台地区。并同时成为AOTW赛事在中国区指定唯一报名渠道。 AOTW还将给予中国区报名选手在排名赛期间一定的录入优先权。务求为中国的广大路亚爱好者架起一座通往更为广阔发展空间的桥梁,构建一个同国际高水平路亚运动交流的平台。 闻此言台上台下的路亚er全燃了! 更燃的在后头。 苍灏说:“为更好促进路亚运动在中国区的深入开展,AOTW赛事组织决定,本届猎鲈大赛的预选赛地点,要设在中国。” 这话一出,连桑湉都难掩激动。 要知道AOTW自创办以来,从未把比赛地点设在中国区。甚至中国区选手若想参赛,也只能从香港报名。 这样就在第一时间pass掉了许多有能力、有斗志、但无条件去香港报名的路亚er。 而尽管这片土地她没长久生活过,可她体内流淌的中国血,让她自然希望有更多的同胞钓友,走上国际路亚的赛场。 这,也是她爸乐于见到的吧,她想。 因为厉桀曾说过,世界顶尖儿路亚竞技场上,不该只站着他一个中国人…… 开业庆典圆满结束,之后是友谊表演赛。虽说此表演赛娱乐的成分居多,赛制定得却不含糊——两人一组分主、副钓手,谁跟谁组队抽签定,每组乘坐俱乐部提供的统一型号崭新路亚艇,另有N名专职摄像随组跟拍。 赛时也由最初打算的两小时,改为四小时。 褚轻红作为业内知名主持人,挺会搞气氛,开始抽签前问 分卷阅读18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大伙儿:“呃,这位是AOTW排名赛晋级选手桑湉,这位呢是排名赛晋级选手苍海。两位在国内乃至亚洲路亚圈都算高手了,你们说,怕不怕被他们碾压啊?不怕我就让他们也上啦!” 等抽签的一众钓友们,无论平时各自领域多矜傲,这会儿却放下人设包袱不约而同喊:“来啊,让他俩上啊,我们才没在怕的昂!!” 褚轻红娇笑:“是你们说的哟,到时被吊打了别哭嗳!” 天热得邪乎,她索性又素颜,一张标致的瓜子脸,纹了半永久眉,薄涂一层桑湉昨儿个送她的纪梵希玫瑰豆沙色口红,反比盛妆时更有朝气更明丽。 美女谁不乐意逗? 钓友们就跟她开玩笑:“哭什么,到时你微信加下我们好友就行了。” 又有的说:“票圈不许屏蔽啊,我们要看美女主持的日常!” 一片嬉闹中,苍海走到桑湉身旁递给她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 桑湉接过,触手生温,她遂咕嘟咕嘟一气儿灌到底儿。 苍海也热坏了,衣襟卷卷卷卷到胸口处,露出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和细瘦精窄的腰身。 桑湉喝完水,信手抹了抹嘴,视线倏尔划过他腰腹,继而落在他手腕上。 他穿得钓鱼服也是防紫外线长袖的,花里胡哨的袖管却撸到肘,左腕戴着块帅酷到爆精致至极的运动表,右腕……青中带紫一小圈儿,呃,是她昨晚给捏滴。 彼时她发誓,她真没用啥劲儿,并在苍海眉刚蹙起时,火速松开了他。 然而同他从小吃店出来,也就踱回他车里的工夫,被她钳过的手腕,就由红到青,进而微微肿起了。 借着车外苍黄的路灯光,桑湉眼尖,一下子瞄到,心里说不上来咋么个滋味,问苍海疼么?苍海说不。 桑湉说要不你跟我回酒店吧?我行李箱有药油,给你揉一揉按一按消消肿。 苍海说行吧。两人便回了酒店。她给他抹了药油按了摩,肿是消了,但一宿过后,青变瘀紫。 “给你的护腕呢?”桑湉问。 “这么热,我怕捂出痱子来。”乜了她一眼,苍海惫懒地一笑,“怎么,怕人看到问我,我再把你供出来啊?” 桑湉抿抿唇,语气平静地道:“我是怕人笑话你。” 苍海嗤一乐:“合着我还得感谢你。” “对不起——”桑湉诚恳地道着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经碰。” 宫崎屻好歹是让她揍成内样的。他倒好,她随手一钳,钳出如此触目惊心一圈紫。 “我猜,可能是你太白了……”桑湉黑漆漆眼珠望定苍海愈严肃,“我保证,以后我尽量克制我自己,尽量不碰你。” 苍海:“……” 听听、听听,她说得这叫人话吗? 还尽量不碰你! 尼玛啊,不知内情的会以为他已被她咋地了呢!! 饶是如此,一阵啼笑皆非后,苍海下巴一歪,顺着这话调侃道:“没事没事,该碰碰,我不跟你计较哈。” 桑湉没理他这茬儿,问:“等下比赛会不会影响你握竿?” “不是吧,这种比赛你打算真钓啊?” “当然不,不管抽到谁,我都做副钓。” “我也是。”苍海弹出一支烟,点上,吸一口,“虽然我跟你比大大的不如,赢他们,却也胜之不武。” 抽签快要开始了。俩人都抱着让别人先抽的念头没有动。 大伙儿也明白,他俩来参加,纯是友情陪练呢。 望着围住签筒仍不忘谈笑的钓友们,苍海忽然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桑湉说:“还好。” “咱们躺下时,得过十二点了吧?” 桑湉说:“你我不知道。我躺下时是十一点四十五。” 昨夜,给他揉完手腕子,她说你还回去么。 她的意思是:反正臻景是你家的,这么晚,你找间房住一宿不是应该的? 不想苍海听了一笑问:“你要留我么?” 桑湉微怔,旋即神色如常指指客卧又指指主卧:“也行。你睡这间,我睡那间。晚安。” 尔后她就回房了。门仅关上但没锁,因为于她而言没必要。 ——很好,这很桑湉。 苍海站在客厅笑半晌。笑罢他果真进了客卧洗洗睡。 为什么不呢? 冲完淋浴倚在床头吸睡前烟时苍海想,他既没心怀龌龊她亦无所谓,他又何必大半夜地非回家? 再者他还怕沈慕仁万一想不开学电影里雇人绑桑湉…… emmmmm,好吧,这理由有点儿无稽了——事实上是,现在很像十年前。 十年前,他再再同自个儿说,瞧她怪孤单的且去陪陪她。 然而到底谁陪了谁,他心里岂会没点X数咩? 呵,对,承认吧你就!无论十年前十年后,孤单旱寂寞的那个人是你 分卷阅读18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所以刚刚好,她再怪再毒舌也是个适时出现的小伙伴,而且一旦处久了,习惯了,他赶jio跟她呆一块儿,还挺酥糊dei劲儿滴…… 一支烟吸过半,苍海问:“你早上去顶楼游泳了?” 桑湉嗯了声:“来前范晓光介绍说顶楼有游泳馆。” “几点起来的?” “四点。游了两小时。”游完她把一件式泳衣洗净挂阳台沐浴朝阳了,苍海由此知道也不稀奇。 “才睡四个来小时……一会儿大太阳底下暴晒的,你别晕倒了。” “不会。”桑湉负手淡淡道,“做职业钓手这点体能基础我还有。” 眼瞅着大部分人都抽完了签,胖Brayden用英语扬声招呼桑湉和苍海也去抽。 苍海应了声。桑湉冲胖Brayden摆摆手。 “对了,”左脚抬起又顿住,桑湉目光淡定在苍海精窄白净的腰身上逡了逡,“倒是你,瘦不啦叽的,等下小心别中暑栽水里。” 苍海:我勒个大去啊! 这就是你跟她呆一块儿时赶jio的酥糊和dei劲儿? 特么简直是逮个机会就diss他啊!摔! 他要跟她友尽——至少一刻钟!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休息一天,周一接着更,啦啦啦! ☆、第 71 章 在40多度的高温天钓鱼,考验得不仅是钓手的耐力和体力,还有钓手的钓技。 想想吧,谁大热天的不苦夏?鱼也一样,咬口非常差。 是以找准钓位是其一,找准泳层是其二,剩下的就是用高超精炼的手法,怎么去逗鱼的食欲了。 开赛枪响。作为副钓的桑湉坐副驾,跟她一组的主钓手驾艇。 主钓手姓江,也是俱乐部的白金VIP,不过昨晚接风宴他没去。 此刻他同桑湉做一样打扮:长袖长裤防紫外线路亚服,头上阔檐遮阳帽,脸上防晒巾,鼻梁架着超大偏光镜,手上戴手套;通身上下挡得一丝不露。 并且适才他没在台上。故而桑湉不晓得他长相与年纪,只晓得大伙儿客气唤他作江总。 她又以为他不过是个有钱玩儿票的,不想江总忽然问:“不开探鱼器可以么?” 桑湉:“你是主钓你说了算。” 本次友谊表演赛赛制参考AOTW预选排名赛,同组两名钓手主钓负责找钓位,找到好钓位,可着主钓钓。副钓作配合,比如备个钓组啦,上鱼了摘鱼进活鱼舱啦,缺啥递啥啦,当然也可以钓,但钓线绝不允许干扰到主钓。 江总说:“我选不开探鱼器。如果找到的钓点不合适,请桑小姐及时指出来。”听他说话的嗓音,年龄想必不太大,措辞和婉而有度,令人很易生出丝好感。 桑湉:“行,你找吧。” 江总清而浅地笑了声。 就是这一笑,让桑湉一霎想起星野薰在微信群里曾对苍海语音的评价——苏! 彼时她不懂“苏”是啥意思,这会儿,她想,她大概是懂了。 云冰湖论面积不比月琴湖小多少,四面环山转过几道湾汊还是山。 江总很明显对路亚不是初窥门径的小白,桑湉见他驾轻就熟操控着路亚艇,逆着水流一路向山坳深处开进去。 “你路亚几年了?”她问他。 “国内还没兴起路亚的时候我就在玩了。”江总闲闲散散应答着,“在使用探鱼器的情况下,我的水平够得上职业钓手级。可惜,一旦离开探鱼器,我十有八|九打空军。所以我今天来,是特意向桑小姐你学习的。” 他这话自我肯定有,对桑湉的恭维亦有,却自然磊落不造作。 桑湉说:“谢谢。可既然国际级赛事都允许使用探鱼器,江总不必非得学找鱼。再者,加拿大的Rick.Clunn也是目视钓法的高手,他成名已有四五年,江总何不找他学?” “Rick.Clunn嘛,我找过的,他在北美水域目视钓法行,但你知道,那边的鱼都傻透了。” 桑湉失笑,因类似的话星野丰也说过。 江总望着前方,接着道:“我在那边自以为学有所成,还颇为沾沾自喜,结果换个水域一试,仍旧是不行。” 他吐槽得hin风趣儿,桑湉再失笑。 江总又道:“至于学找鱼……作为一名竞技类钓鱼爱好者,我不想总是过分依赖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再说得冠冕点——什么是路亚精神呢?是简单地用探鱼器找鱼、粗暴地以渔获总重论输赢?还是凭自身不断进步的钓技,去实现对鱼情水情的彻底征服?” 桑湉没吱声。也毋须她吱声—— “你在贝诺勒尔湖的比赛视频,和网上其它能找到的视频我都看过了。你一直都不用探鱼器,对么?” 桑湉点点头。 江总余光瞥见遂莞尔:“所以我找你是找对了。不容易啊……”江总突感慨, 分卷阅读18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这阵子也是忙,如果今天苍灏请不动你,我都准备大下个月无论如何抽几天空闲去|日本登门讨教了。” 桑湉不晓得接什么,便仍旧没吱声。片刻后她忽省起一事:“那如果你没抽到跟我一组呢?” 江总朗朗一笑答:“那就只能赛后硬缠着你给我开小灶了。” 他一派坦荡至极的语气,幽默但不油腻。 桑湉心说这江总倒是个妙人儿。忍不住好奇起他长相。 一手掌着方向盘,江总一手揿开置物箱盖拎出一瓶矿泉水,置物箱里有冰袋,矿泉水被冰得沁凉沁凉的。他也没说客气话,直接就把水瓶塞到桑湉手里头。 桑湉拧开瓶盖又递还他:“谢谢。你喝吧。我这有。” 她脚下堆着苍海临出发前让工作人员给她备的一整箱常温矿泉水,另有半箱常温的宝矿力水特和三听红牛。桑湉不喝红牛,弯腰拈了瓶宝矿力水特。她汗出得太多了,需补充一下电解质。 喝了两口,桑湉问江总:“要么?”很平淡的语气,于她是寻常,于江总素日接触的人里,算是不太恭敬了。 江总却也不在意,说:“给我瓶也行。” 桑湉便弯腰又拈了瓶,打开盖给他。 喝水时桑湉没有摘面巾,而是自下抻起一小角儿,把瓶口探进面巾里头喝。 江总则干脆得多了,面巾从上整个拉下来,套在脖颈处。 恰路亚艇右转驶进一湾两座山峦相夹的沟涧,炎炎烈日被葱笼峰岭所遮蔽,体感温度较之适才明显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江总索性把遮阳帽连偏光镜亦一并摘下来。 桑湉下意识瞅了他一眼、又瞅了他一眼,默默转回头。 按说,她也正经见识过不少美男子,排名不分先后的有她爸、苍海、宫崎屻;星野丰论颜值也不低,属清癯儒秀那一挂;傅衍是个娃娃脸的小可爱,抛开他的二,五官也挺耐端详;再往前数一数,他爸队里的真.基友、已经结婚的Keith和Jason,在白种人里亦够得上极品大帅哥…… 然乍见江总的脸,桑湉的心还是为之静了静。 一瓶宝矿力水特喝完,江总将空瓶信手递还给桑湉:“这里可以钓了么?” 上身稍倾四下望了望,桑湉把空瓶重新插回饮料箱:“你用T尾软虫倒吊拖底试一试。” 江总关掉发动机,任路亚艇随波漂流跨上舢板翻钓具。 桑湉自己那瓶运动饮料也喝完了,空瓶插好,她视线不由自主又瞟了瞟江总。 他年纪约摸三十五六岁,可无论“青年”还是“大叔”这两种标签都贴不到他头上。 因为,因为他是那种沉在岁月烟尘里的美人,冲淡且凝然。 对于这一类美人,你无法用年龄上的称谓去简单界定他,正如,你不能管张曼玉刘嘉玲叫大婶,或管奥黛丽.赫本叫奶奶。 一个半小时,三个钓点,江总共钓获两条大嘴鲈。不多。不过在这种天气、水情、又完全没开探鱼器的情况下,江总对此极其地满意。 抬腕看看表,距赛终还有一多半的时间,江总提议:“吃点东西歇歇吧。” 桑湉说:“你是主钓听你的。”摘掉手套到湖里洗手。 俱乐部有给参赛钓手和跟拍摄影师备便当。跟拍的摄影师闻言关掉摄像机。 同摄影师一艇负责驾驶的是俱乐部工作人员,这会儿驱艇靠近给他们递了两套便当盒。 江总接过,瞄到便当盒上粘的便笺签,其上分别用黑色信号笔写着“江”和“桑”,江总不由玩笑问:“怎么,苍灏给我们定的菜式规格不一样?” 工作人员忙解释:“是海少说桑小姐忌口多,特意叮嘱给她单独备一份儿。江总您的跟大家伙一样。” 江总莞尔说:“哦,什么时候海官心变得这么细。”掀开他那份便当盖,荤素搭配烹饪用心丝毫不因是便当而粗陋。 桑湉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珠,说:“我猜他是怕浪费食物吧。” 工作人员噗一乐,旋即迅速地打住。 桑湉睨了他一眼,掀开自己那份便当盖:“瞧,我猜得没错。”她便当盒里是两大片水煮小牛肉,一小份煮秋葵,一小份煮芥蓝,十来只白灼虾,一根煮玉米。 工作人员内心OS:您倒是了解我家海少啊桑小姐。他那会儿可不是说,“内丫头嘴刁着呐,不应口儿的宁愿喂猫喂狗也不吃,可别白瞎了这些饭和菜!” 路亚艇漂在陡壁下的背光荫凉地儿。四个人分踞两艇吃午餐。桑湉总算也摘下了面巾和眼镜,小小一张菱形脸,在碧绿湖光山影映衬下,愈显一分冷冽峭拔的美。 路亚艇仪表盘自带的温度计显示,此间此际气温39。四人无不吃得汗津津。 摄像和工作人员吃一半儿实在扛不住,驾着路亚艇躲到距桑湉江总五十米开外,俩糙汉子踢哩突噜一通脱,上身大背心,裤腿卷到大腿根儿,光着脚丫子,犹嫌不过瘾,最后把脚丫泡到水里了。 桑湉啃着玉 分卷阅读18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米遥遥瞅见了,告诉江总说:“您热的话也脱别绷着。” 她在这方面是真的不介意。别的且不说,亲力亲为照顾厉桀恁许久,男人的身体她早熟视无睹了。 江总笑了笑:“我等会下水游一圈儿。” 桑湉淡淡嗯了声:“您随意。” 一根玉米啃完她开始吃水煮小牛肉。江总不紧不慢边吃边跟她唠嗑儿。 “桑小姐觉得我路亚的主要不足是什么?” 桑湉想都不想答:“底钓基础差,精细做钓手法糙,抖腕抛竿动作大。之前你说你的水平够得上职业钓手级,嗯,没错,不过是AOTW预选赛十强开外、三十强以里的职业钓手级。” “哈哈哈……”江总扬声笑,“桑小姐您真是一点不客气。” 桑湉咽下嘴里的小牛肉,抬起眼皮睃了睃他展眉大笑的脸:“别笑了。等下鱼全掐底怎么办。” 见江总没get到她意思,桑湉耷下眼皮嘀咕了句:“不是有那句成语嚜。沉鱼落雁是吧?万一古人说得是真的呢。” “哈哈哈……”这下江总算合计过味儿了,愈笑得两眼泛泪花儿。 哎哟喂,这小姑娘面无表情曲里拐弯夸人的模样太萌了! 抽纸巾擦了擦颈项额头源源不断沁出的汗,桑湉又瞧了瞧江总轩朗的笑颜。真好看,他笑得真好看,就仿佛,仿佛一天一地都被他笑出了明焕鲜妍的春|色。 瞧够了,她埋头咯吱咯吱嚼秋葵里的小粒粒。 江总亦渐渐收了笑:“桑小姐还能在这边呆几天?” “两三天吧?”桑湉也不太确定地说,“我答应一朋友要带他钓半天鱼,又同人约了场台钓赛。” “嗯?”江总兴味盎然地问,“台钓赛约了谁?” 桑湉不认为这事儿有啥不好讲,便如实相告道:“盛子浩。” 江总点点头,表示他听说过此人,顿一顿,问:“赢面儿大不大?” 桑湉:“我看过他视频,有几成胜算吧。” 江总没问她缘何会跟盛子浩约赛,只问:“届时我能去观战么?” 桑湉:“能啊。反正观战的人少不了。”光群里那几位,就能全呼去。“不过具体哪天没定呢。” 她吃完秋葵又吃煮芥蓝,缺盐少油的食物,她却吃得有滋有味的。 江总坐在驾驶位上扭头默默看了她半晌,忽而道:“桑小姐,1X年我在澳大利亚围观EELJ海钓精英赛,经人引见认识了那届最高奖得主。他是台湾人,叫厉桀,不止那一届,之前三届他都是百万美元最高奖得主……” 桑湉没抬头,指尖利索地剥虾壳。 江总看着她,继续道:“我跟厉桀聊得很开心,原本想请他晚上吃饭接着聊,但他说他小女儿有些不舒服,他要赶回酒店照顾小女儿,隔天他们又必须离开墨尔本。没办法,我就跟他约好来年开春去找他请教。他很爽快地答应了。结果,等我第二年春天再找他,却已联系不上他。” 桑湉依然没抬头。 眼底浮涌一抹惆怅江总轻轻喟了声:“后来,我几经辗转打听到他出了事,又打听到他和他小女儿的落脚点。我很想去探望一下他,又怕贸然前往太冒昧……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桑小姐,你父亲现在还好么?” 桑湉还是没抬头,直到便当盒里的虾壳儿排成一小溜。 “他很好。”桑湉语气很静地道,“也谢谢您,江先生,有时间欢迎您到我家来做客。” “会去的。”放下筷子江总摇头叹,“其实看到你在贝诺勒尔湖比赛的视频,我就想去了。那时我还想,举世除了你父亲,再不会有人能教出你这样目视钓法一流的高手了……” “不。”桑湉打断他,郑重否认道,“认真论起来,我是星野老师教出的。” “哦,星野丰。”曲指揩了揩左眉眉峰的汗珠子,江总道,“那次海钓精英赛,他是八十万美金得主,但他不太擅言辞,我们见过没有交谈过。我知道他同你父亲是好友……如今他也还好吧?” 淡淡笑了下,桑湉说:“承蒙挂念,他也好。” 说曹操曹操到。空蒙山色间,蓦地响起苍茫尺八声。来电恰是星野丰。 他有关注这边的气温,怕桑湉户外吃不消。 桑湉说还好,就当是排毒养颜了;又问她爸怎么样,美杜莎怎么样。 一番对答中,她低低豆沙喉,说起日语有种雌雄莫辨的性感与铿锵。 电话那头星野丰明显不放心,再三确认沈家人有无找麻烦。 桑湉说没有,临了叮嘱星野丰别为了备课老熬夜。 星野丰微微笑了笑,总算不那么忧心忡忡地肃着了:“反正对于你而言,过十点睡觉都是晚。” 桑湉便也笑,笑意隐约一抹亲和软:“还不是为了您着想,早睡早起身体好……对了,这边上不了Line,有事给我打电话。” 星野丰说:“好。你预计哪天回?” “还没 分卷阅读19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定。但我会争取早一点。” “注意安全。” “我知道。” “遇事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 “那挂了?” “您先挂。” “保重。” “挂吧。” 她的老果6 plus漏音效果杠杠滴。江总一旁听得真真儿滴。 电话挂断,桑湉转头,正正对上江总若有所思的脸。 “您懂日语?”她问江总。 江总坦然说:“一点点。” 桑湉哦了声。她吧一早就晓得她这手机通话不拢音。但她这方面向来不讲究,合计能用就行呗,她又不是手机控。 这会儿却琢磨着要么还是换个新的吧?否则一跟谁通话,就跟开了免提一样样,貌似有点尴尬啊。 偏偏越尴尬越尴尬,苍海电话旋即打进来。 “歪,小怪,你那边上鱼没?”苍海大大咧咧直呼他给她起的外号。 桑湉忍耐地不跟他计较:“上了。两条。大嘴鲈。” “哇,谁上的?江湛还是你?” 桑湉筷子头儿拨拉着便当盒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尽量克制着不去看驾驶位上的人:“我没钓。”她说。又想原来他叫江湛啊,这名儿念着倒蛮顺口。 “喔唷江湛不错嘛!我们这都还打零呢。你让他用得什么饵?” “T尾软虫,精细钓法。” “哦哦那我也试试看。” “这会儿水温更高了,我建议你用反应饵高频振动刺激一下鱼的活性先。” “反应饵具体什么饵?” 桑湉抿抿唇——这个不学无术的! “4.5克VIB吧。” 苍海笑嘻嘻:“谢谢大神指教喽!”又问,“给你备的水够喝不?饭吃没?” 桑湉:“够喝。正在吃。谢谢。没别的事我挂了。” “嗳嗳!!”苍海紧忙提高音量制止她收线。 “又怎么了?” “没怎么。是傅衍有话跟你说。” “他跟你碰上了?” “啊,我们一起歇气儿呢。你等着……” 下一秒,傅衍老大个嗓门儿嚷:“喂喂偶像偶像,你看到你同组的脸没有?诶偶像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被他的脸迷惑啊!他帅是帅,跟你比年纪却太~大~了!最主要他是我表舅啊表舅!我才不要管你叫表舅妈啊嗷嗷嗷……” 不待傅衍那厢嗷嗷完,桑湉果断摁下结束通话键。 这个二百五,十三点,缺心眼儿! 桑湉咬牙切齿无声骂傅衍! 路亚艇驾驶座。傅衍他表舅前仰后合毫无顾忌地放声笑。 一双中年男人少见的清湛至极的黑眸,直笑得烟云流润映水辉辉。 桑湉很少为什么事羞恼,这一刻却深觉戳脸。 筷子头恨恨搛起一只白灼虾肉,她决定回日本就——换、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湛:你个渣作者,又把我拉出来溜了…… 卡卡:是啊是啊,你是我一直难去的心病,我想你了,行不行? 江湛:哼,那拜托把我终身大事解决下先~~ 卡卡:呃,这个有点难哦,容我有空的。 江湛:呸!后妈!渣!讨厌你! ☆、第 72 章 友谊表演赛定在三点钟结束。桑湉和江湛于两点四十五返回出发的码头。 正是一天中最热最晒的时候,路亚艇尚未驶近,远远就见水里乌泱泱一群赤膊大汉在游泳。 隔着偏光镜桑湉淡定扫视一圈没瞅着苍海傅衍陈凯们,倒觑见胖Brayden肥肥白白一大砣以疑似蝶泳的姿势扑腾得那叫一个欢。 “呵,他们倒是会凉快。”江湛浅浅笑着道。 “男人扎堆儿的地方嘛,天又这么热……”桑湉表示很理解。 当年她跟她爸四处辗转勘测时,以星野丰那样矜持自重的性子,都同队里的叔叔们野浴过。在日本逢盛夏她海钓,同船的汉子们更一言不合就下海。 “说来,您不也打算游一圈儿的么?”桑湉还记得这一茬儿。 江湛蒙头盖脸地又一笑:“考虑到我好歹是你叔叔辈儿,算了,架子总要端一端。” 他倒是不见外,自个儿就把自个儿辈份升级了。 哈啰~~ 哟嗬~~ 钓到没~~ 浪里白条的诸位瞧见了归航的人,霎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招呼声,并且没sei意识到桑湉是女的,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 凫着水无比欢脱地蹿老高。 江湛说:“称重不用你,你去楼里找房间冲个澡歇歇吧。” 桑湉明白他是怕她难为情,顺水推舟承了他好意。 一俟路亚艇熄火,她“唰”地起身跃上岸,两条紧身防水路亚裤包裹下的宇宙无敌大长腿 分卷阅读19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连江湛见了都忍不住想吹口哨。 “她干这行可惜了……” 水面哗啦啦一阵响,微信群里相对沉稳的吴越居然也放飞自我了。 好在他是等到桑湉走远了,才冒出水淋淋的一张脸。 江湛偏光镜架到额头上,视线仍追绕着桑湉修颀挺拔的背影:“你意思她该进娱乐圈吃青春饭赚快钱?” 吴越一手扒着船舷一手抹把脸:“总比大热天跟群糙老爷们钓鱼更适合她年龄和外形条件吧?” 他和江湛是发小儿,俩人爱好不同三观却相同。这样的友谊最经得起敲打,自幼到大,昔日许多小伙伴都风流云散了,独他俩,还好得跟什么似的。 而江氏以房地产建筑业起家,吴氏以农副产品加工业起家。俩人起初都各自为家族企业效力,后来偶尔合个伙,搞搞自个儿感兴趣的小项目——NOEBY渔具是其一,另有一间业内小有名气的湛越娱乐传媒集团。 但因近几年江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海外矿业投资和精密制造业发展上,NOEBY渔具与湛越传媒的日常打理遂全仰赖吴越。 吴越呢,虽然对自己的要求是只挣娱乐圈的钱,绝不沾娱乐圈的人,终究看得多了修炼出七八分慧眼:“她要是想转行,我铁定倾力打造她——凭我们公司的实力,又不是捧不起。” “得了吧你!”江湛打断他,“你能把她捧到哪一步?流量小花?一线超模?还是舒琳那样走小众高冷路线的文艺女神?” “我说你行啊!”吴越嬉笑着揶揄他,“整天摆出一副远离时代喧嚣的超脱范儿,微博呢退了,朋友圈呢关了,结果这新鲜词儿跩得比我都666!其实你暗戳戳没少窥屏呢吧?!” 江湛一拳擂在吴越精赤溜的肩膀头儿。 吴越在发小儿面前笑得愈肆恣:“怎么被我说中了?诶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干部人设如今被崩得已不吃香了。湛越传媒又毕竟有你一半股份呢,娱乐新闻了解下——不跌份儿!” 江湛懒得跟吴越废口舌,待吴越乐够了方才道:“你不钓鱼你不懂。以桑湉的资质和钓技,不出五年,她必是国际钓坛封神的高手。而未来二十年甚至更久,举世没人能够超越她。” “嗐,这么厉害?你才跟她钓多久!” 江湛叹口气:“不夸张地说,她一挥竿,我就知道我跟她的差距这辈子拍马也撵不上。” 吴越维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说:“你不是也钓得不赖嚜!” 江湛鱼钓得好,在欧美职业选手圈里也有一号。 江湛摇摇头:“我承认我钓得是‘不赖’,她却是顶尖儿,顶尖儿,你懂么。” “那跟她爸当年比她如何?”吴越原来都晓得。 也是,科技如此发达的现在,若有心,还有钱,想探谁的底探不到? “我这么跟你说吧——” 拉下面巾江湛耐心道:“路亚虽被定义为竞技类,真正拥有专业运动员体力和毅力的钓手却不多。寥寥几个有的吧,头脑又不行。再寥寥几个二者兼具的,又仅把这个当爱好。当然当爱好也没差——厉桀、星野丰当年就是当爱好。可钻劲儿上就弱了。不像她。她是认真拿这个当职业,并且,持之以恒勤练不缀决意要爬到至高点。” 吴越咂咂舌:“你就说她青出于蓝胜于蓝得了……” 江湛白了他一眼,旋即略显唏嘘道:“如果人真的能穿越,她穿越回厉桀出事前,哪怕厉桀和星野丰联手组队跟她打对局,也未必能赢她。” “那对于我成功签下了她,你是不是该隆重褒奖我一下?” “等她明年续约了我再褒奖吧。” 江湛眼底漾起一痕期许的笑:“希望那会儿我们这小庙还能拢得住她。到时我给你加鸡腿啊,小越越。” 小越越:“……泥垢!” 活鱼箱抬上岸。称重点开始称渔获。 如此高温十六组里有十四组打空军。 苍海那一组,后来主钓手换成他,经桑湉指点千辛万苦钓获一尾3斤多小嘴鲈。也算给此次比赛中,苍海这唯二的Pro Angler挽尊了。 桑湉和江湛组,则是两尾大嘴鲈,两尾小嘴鲈。这成绩被众人的惨淡一衬托,无疑亮瞎眼。 更让人跪碎膝盖的是:活鱼箱里另有两条鳜鱼一条58公斤大鳡鱼。 这两种鱼野生状态下出了名的难钓,尤其水温一过32摄氏度,掐底猫缝搜都搜不到。 是以国际级赛事上从不将其列入目标鱼名单——所谓猎鲈猎鲈,猎得就是相对傻一点的各种鲈。 否则选手们钓半天才钓一条半条的,哪来的观赏性、刺激性?又哪来的广告收益和人气? 那么问题来了,本次友谊赛赛制既然效仿AOTW,这两种鱼按理该当场放流的! 江湛组却明知不算成绩仍堂而皇之带了回来——嘚瑟之心昭然若揭啊昭然若揭! 一众钓友很悲愤。 钓友甲质问:“就不 分卷阅读19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能低调点儿?!” 江湛唇角抿着浅浅的笑:“不是说晚上要在这儿BBQ?鳜鱼鳡鱼片成片腌好了,烤起来很美味哒。我是好心,还不谢谢我。” 钓友乙撇嘴:“我看你分明是显摆!” 江湛说:“又不是我上的鱼,我显摆什么啊。” 钓友丙斜眼:“知道不是你上的——显摆你命好抽中了桑小姐一组呗!” 钓友丁说:“不过云冰湖竟然有鳡鱼和鳜鱼,我在这嘎瘩台钓、路亚了七八年第一次见识到!” 一直没吱声的沈慕仁这时问:“她用了多久钓到的?” 江湛说:“一小时不到。”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她用得什么钓组?”沈慕仁又问。 这次不待江湛答,一群光着膀子的钓友提议道:“走走,进屋去看视频去!” 苍灏说:“还没颁奖呢!” “你可拉倒吧!”几乎所有跟苍灏私交甚笃的钓友异口同声道,“统共两组有钓获,一组是你弟和段董,一组是江总和桑小姐,你那NOEBY 4500一支的新品竿,至于顶着大日头颁一下?” 苍灏耸耸肩,想说仪式感很重要,又一想眼下苍海和桑湉都不在,现找吧天这么热委实有点难为人,不找吧主角儿不到没意思,罢罢,他便从善如流地一笑:“那好,大伙儿这就去休息大厅观看视频吧。” 云冰湖俱乐部名头叫得响,近九位数软妹币的投资手笔亦很大。不过钱大多花在前期筹备、生态维护、购买路亚艇上了。给钓友们休憩的地方,反倒蛮简陋。 一幢砖瓦结构的小楼,是曾经云冰湖景区管理处所在地,建筑已经十分蔽旧了,苍灏却没大动干戈地修缮。 一是苍海给他哥说,于真.钓友而言,举凡有个窝棚或帐篷歇脚就足够了。二是在景区大兴土木不环保。 由此简单拾掇后,这幢年深日久的小楼无非——外墙涂料刷了刷,门窗换了严实的,内墙刮大白,地面铺瓷砖,房间装了空调和电视。 另外依据每个房间大小配备两到四张标准单人床,床褥被套纹帐簇新且齐全。 如厕在走廊西把头的公用蹲式卫生间,洗澡在走廊东把头的公用淋浴间。 注1:淋浴间有太阳能热水器供水哟! 注2:每一层厕所和淋浴间都分男女哟! 最后,有WiFi! 小楼捯饬妥,苍灏起初颇忐忑,唯恐苍海出得是馊主意,那些财大气粗见多识广的白金VIP们嫌弃不好住。未曾想大家伙来了,纷纷表示这乡村招待所的style太淳朴撩人了! 要是再有两个服务员和厨师就更好了。 于是苍灏遂着人招了两个服务员和厨师。 自码头引着桑湉往小楼走的小王即其一。 小王比桑湉长两岁,服务热情极高涨,从码头到小楼,区区几百米距离,她生怕冷落了贵客嘴就没闲着。 先自我介绍,让桑湉有啥需要尽管朝她要。又说自己本是这儿的原住民,十几年前被迁出景区住到了附近的小镇上,职高毕业晃荡几年正愁没工作,赶上这儿招人,就到这儿当了服务员。 服务员么…… 在日本服务员没有小王这么拉拉杂杂好扯闲白儿的,桑湉却觉得她敲可爱。连她乡音极浓的普通话桑湉亦觉得好听到不行。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不由自主她又想起她爸以前唱过的那段戏。或许,预选赛开赛时,她该把她爸也带回来住上一阵子。以慰,以慰父女俩胸腔里那颗飘泊太久的无根的心。 进到小楼,小王食指向上比了比:“海少给您安排的屋子在三楼。您行李也早搬去了。” 二人上到三楼。桑湉房间在走廊东侧紧邻淋浴间的306。 小王拿钥匙开了房间门,说:“海少在录一个什么专访。他让我转告您回来先休息下。” 桑湉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小王食指又向下比了比,说:“桑小姐您有事就到服务台找我。或者对着窗外喊一声,一楼前后门都开着,我一准听得到。” 桑湉一掀唇,笑:“嗯,喊一声不行我喊两声。” 打发走小王,桑湉翻出洗漱用品去隔壁淋浴间冲了个战斗澡,脱下来的脏衣服她本欲带回日本洗,然而这边不仅气温高,潮气也很大,被汗溻透的脏衣服她担心没等回日本,已捂得臭了霉了长毛了,只好就着淋浴间的莲蓬头,用洗衣液匆匆洗了洗。 随后趿拉着人字拖,她穿着背心和休闲短裤回房间。 房间有四个竹制简易晾衣架,刚好够她晾衣服。晾完衣服她抹脸,抹完基础护肤品,又用大毛巾一点点搓头发。 她上午来的途中就听苍海说晚饭要在这里吃,饭后想夜钓的去夜钓,不夜钓的要么留宿要么回市区。 眼下才三点多,离吃晚饭尚早。她决定赶紧眯一会儿。 楼下这时传来嘈杂 分卷阅读19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声。是那群钓友们回来了。他们进了大厅后没再往上上,听声音像是拐进了一楼另一端的某一间房。 桑湉等楼下彻底消停了,将空调温度调到27,窗帘拉严蚊帐落好了,躺倒在床一秒钟,沾枕着。 睡得酣畅淋漓ing,她搁在床头的手机振动响。原本她白天就从来不补觉,故而迷瞪了仅一忽儿,便迅速清醒了。 来电显示是她家街坊吉永老夫妇的杂货铺。桑湉划下接听键清了清嗓,说:“您好,我是湉酱。” 对面接她话的却既非吉永老爷爷亦非吉永老婆婆,沉沉澈澈一把低音炮,上来就问她:“嗓子怎么有点哑?” 桑湉怔了怔,马上语气如常答:“睡了一小觉。” “我吵醒你了么?” “没,要不我也该起了。” “你在中国一切都好么?” 宫崎屻毫不掩饰对她行踪的了解。桑湉亦没由此质问他——你干吗要查我? “我这边都好。你呢,近来如何?” 自大鬼礁矶钓赛后他们再未有联系,日常桑湉忙忙叨叨也未曾想起过他。然而蓦地里通话,她却恍然有种老友阔别眷与时长的况味。 终究,他陪她经历的,她没办法转个身即忘。 宫崎屻说:“我也很好。” 桑湉像是安心了的一笑。想问你怎么会在吉永爷爷的铺子里,话到嘴边又咽下。 ——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那又何必惺惺作态地询问! “以后你尽管用你手机打给我。”类似的话她在从大鬼礁回返的直升机上也说过。 宫崎屻不语。桑湉亦沉默。片刻—— “你……” “你……” 二人同时发声。 宫崎屻:“你先说。” 桑湉:“我家院子里的猫是你喂的吧?” 她去奥斯陆参加渔具展,连路上算在内共五天。五天里说实话她对她爸都没咋牵挂,唯揪心那几只喂了N久的野猫。 结果第六天她火急火燎赶回家一看,咦,几只喵非但没憔悴消瘦仿佛还胖了一丢丢,樱花树下一字排开的猫食碗,里头盛的猫狼清水也都是新鲜洁净的。 及至到后院,她晓得H市那几日下过两场大暴雨,本以为所见必是枝叶横陈的狼藉,然而后院连花圃带水池,明显被清理疏通过。院墙上凌霄花开遍。睡莲比她走时绽放得愈鲜妍。 她当即断定是宫崎屻,抑或是他派了手下的什么人。 “谢谢您,宫崎桑。”如果不是他今天打给她,她会一直装作不知情。现在她不想再装了——她心里过不去。 宫崎屻没答腔。 桑湉微微一哂问:“猫咪们还好么?” 宫崎屻适才笑了笑:“有一只刚当妈妈了。” “啊!”桑湉难得流露出激动,“是橘酱!” 她有闲心喂猫,但没闲情取名,去她家院子里蹭吃蹭喝蹭狗窝的野猫,她例来按毛色随意指代之。而橘酱怀孕一个月有余,算算可不就是最近生娃嘛! “是,那只橘猫。”宫崎屻轻道,“它把小崽生在了狗屋,防我防得厉害。我今天才好不容易凑近偷偷瞄了眼,好像有三只毛孩子。” 他一副平常叙述口吻,却掩不住几分喜气,仿似窥得了了不起的秘密,要迫不及待同桑湉分享。 桑湉说:“嗳嗳,你别老去偷看啊!不然它会把小猫统统叼走的!” 宫崎屻低笑着应承:“嗯,好,我不去偷看了。” 桑湉:“小猫啥毛色?” 宫崎屻愈笑:“我没敢细瞧。” 他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开怀地笑出来,笑声清越且缠绵。 默默听着他的笑,桑湉倏尔想起他如和歌俳句般隽雅的眉眼,以及那日大鬼礁海潮最高点,他陪她利刃狂斫海蛇群…… “备用钥匙还在报箱里——你别翻墙啊!” 虽说霓虹民居的院墙大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凭桑湉的身手随便一起跳就能轻松悠过去。但万一宫崎屻翻墙时不巧给邻居撞到,邻居再报警告他个私闯民宅…… 他这会长代行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宫崎屻静了静:“我用得就是那一把。” 桑湉纳闷儿问:“你没塞回去?”她从奥斯陆回返察觉有人进院后,明明有去看报箱,里头钥匙放得好好滴。 孰料宫崎屻答:“塞了——塞得是我后配的。” 这个家伙哟! 桑湉不由得失笑。横竖钥匙功能都一样,塞哪把不是塞?也是她心还不够细,没去检查钥匙的LOGO。不然早就发现了! “那你再翻翻我自行车尾包,夹袋有屋子大门的钥匙,你累了就进房歇一歇,厨房柜子里有茶叶,渴了自个儿泡茶喝。还有两整袋猫粮六箱主食罐,你不必另带了。” “我想进你卧室躺一会。”宫崎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桑湉喯儿都不打说: 分卷阅读19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行啊,躺呗,要不我回去也得换枕套和被套。” 这……重点好像不是在这儿吧? 电话那头宫崎屻似是浅浅叹了叹——他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 然而,懂如何?不懂又如何? 如果这是一段注定呈X走势的交汇,罢罢,他宁愿她总也尝不到这份磨人的相思苦…… “我们聊了多久了?” 桑湉说着将果6挪到眼前看了看,3分钟不到,并不久,她却不好意思老占吉永爷爷家电话。 “这样,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吧。”桑湉以此作为结束语。 宫崎屻:“再说吧。” 桑湉:“嘿、你这人——”她不想请他时,他腼个大(jun)脸死乞白赖来蹭饭,她要请他了,他倒开始拿上乔。 “我又不是没请过你。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桑湉略带不解地嘀咕。 宫崎屻:“……”所谓近情情怯就是指他吧? 桑湉:“就当替猫感谢你。” 地面忽响起“笃笃笃”三声,一听就是楼下有人拿棍棒一类朝棚顶搥出的。 桑湉说:“有人找我,我先挂了啊。”又说,“帮我给吉永爷爷、奶奶代个好。我回去带手信给他们。”又说,“别再去瞅猫崽们了,等它们出窝给你看个够!”又说,“等我给你打电话。” 她罕有如此话痨的时候。一气儿絮叨完方划下结束通话键。 地面又响起“笃笃笃”三声。 桑湉直觉是苍海,调整了一下情绪她登录进微信。 里头果然苍海刚刚小窗她:『小懒蛋,睡够没?睡够下楼来找我!』 ☆、第 73 章 高温酷暑天儿,即便待在空调房,披头散发也会让人赶jio热。吊马尾呢貌似也不爽利。 桑湉决定还是盘发吧。 掀开蚊帐蹦下地,桑湉在乡招style的双床房里找了圈儿,没有镜子,没关系。绑钩绑线绑多了早练就她一双极灵巧的手。在霓虹待了恁许久,她亦深谙霓虹妹纸们各种盘发编发小窍门。 自右向左,她先顺着额头编了股细细的杨桃辫,继而余发随意分两份儿,一份儿自左向右编成鱼骨辫,一份儿自上往下编成菠萝辫。尔后两股辫子交叉缠绕在脑后斜斜绾个髻,再用几枚极简金属S扭扭夹和一字夹固定住——慵懒随意的日系小仙女盘发,妥妥滴完成! 她捯饬头发拢共用了不到十分钟,过程中,地面一次次响起“笃笃笃”的棍棒搥击声。 没退出的微信对话框里,苍海亦再再给她发消息: 『睡醒没?』 『起床没?』 『下来不?』 呵,原来“笃笃笃”是有文字内容的! 手里攥着蓬蓬软软的长鬈发,桑湉伸足勾过一只不锈钢腿小圆凳。 “笃、笃”。 她用足背踮起圆凳用力蹾了蹾,意思是——等、着!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楼下顶棚立马传来一声“笃”。 微信对话框里苍海跟着发来一个表情包——“好”。 桑湉:“……” 这特么也太默(you)契(zhi)了吧! 从微信界面退出来,桑湉将老果6 plus和房卡捏在手心里,衣服没有换,脚上亦仍旧趿拉着人字拖,悠悠然然出了门。 她身上的小背心是吊脖系带式,本白色苎麻面料,襟摆绣半茎杳杳横逸的墨绿色荷。精良的做工,简洁的款式,依旧一股子性冷淡风,和她昨天穿得那一身,同属日本本土一个小众品牌。 该品牌的定位素来刁钻又狭隘——非瘦人不可穿。 并且有一处细节设计得甚合桑湉心,即:几乎所有的背心、T恤、打底衫,都带一层极薄的内置pad,这样即使不穿Bra或贴乳|贴,也不会有激|凸的尴尬。 仅凭这,桑湉就成了它家的拥趸。 毕竟作为一枚运动girl,她不用Bra塑形支撑胸也足够挺。那么能松快干嘛不松快呢? 更何况,还凉快! 至于她露膀子露腿儿的这一身儿会否晃到人?她是没有想过的。 怎么说……她拾掇自个儿固然是出于女孩的天性,但对自己的身体,她尚未形成女性应有的自觉。 苍海的房门大敞着。一目了然的房间里,苍海穿着背心和裤衩,正倚着临窗单人床头刷手机。 一旁床头柜上明晃晃横一根抄网杆,不用问,他必是拿这根抄网杆搥的顶棚讨人嫌。 “找我什么事?” 昂首阔步进屋后,桑湉也没用苍海让,径自在另一张单人床上坐下来。 苍海视线本在微信界面上,闻言抬头望向她,旋即——凝眸+撇眼+蹙眉.jpg;同时未假思索嗡哝了句:“楼里空调开得低,穿这么少当心感冒了。” 桑湉:→_→ 分卷阅读19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你穿得很多么。” 苍海:⊙_⊙ 所以他为什么要多嘴捏?她穿不穿穿了啥与他何干啊啊啊! 他这厢尚为自个儿的嘴欠郁闷着,那厢桑湉却逡着眼儿把他上下打量个遍。 很显然,他也才洗过澡,擦得半干不湿的头发略贴着额角,愈衬得一张脸白、小,五官360度无死角。 再看他的白色跨栏大背心儿,卡其色休闲大裤衩儿,这么一身儿买菜遛狗大爷(都未必稀答穿の)装,他愣是给穿出随性不羁的少年气。 至于桑湉之前讥嘲他太瘦…… emmmm,他是不若宫崎屻那般壁垒分明的健硕。 But瞧瞧他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就晓得作为一名职业钓手,他的臂力也是杠杠哒! “看什么看!”苍海没好气。这丫头打量人的眼神也忒不避讳了吧。 “不让看不看了呗。”桑湉反正看够了。 移转视线一臂搭在床头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找我什么事?”那么急吼吼。 “盛子浩嫌白天热,怕钓获太少面子不好看,把比赛时间定在了明晚。”一提这茬儿苍海愈发郁闷了。 “行啊。”桑湉一脸无所谓,“几点到几点?” 苍海忧虑地望着她:“你不打憷晚上蛇多了?” “诶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噌地坐正身子桑湉划开手机屏幕调相册:“下午我遇到了两条蛇,一条在水里,一条在岸上。然后我发现,我对它们没什么感觉了!” 她边说边调出一个短视频,随即隔着两床中间的空隙,抻着手臂将手机递给苍海看:“喏,这条,咬钩后让我放生了,因为江总说中国人对这东西有忌讳。” 苍海就着她手看。 视频里拍得是:蛇吞饵——她起竿——半空中任蛇扭啊扭——剪线放流的全过程。 那是一条本地常见的水长虫,油碧碧的身子三尺长,头呈三角形。 下一个短视频,拍得是岸上树荫下懒懒盘着的一坨五花蛇。老果6 plus镜头拉近了对准它,静静不动的三十秒,仿佛拍的人在与自己个儿对峙。 视频里还清晰听得到江湛问:“不嫌瘆人呐?” 紧接着响起桑湉凉淡的回答:“不。嗯。不错。” 视频结束。 桑湉收回胳膊道:“我算是记住蛇吞饵与鱼吞饵的不同之处了。” “有什么不同呢?”苍海抚了抚胳膊上一层的鸡皮疙瘩问。这玩意儿太尼玛膈应了!看久了心理和生理各种不得劲儿! 桑湉总结道:“竿身传感不一样,鱼吞饵是震缩式,蛇吞饵是撕扭式。哪天带你尝试下。蛮新鲜的体验呢。” “别!还是你自个儿新鲜吧!”苍海果断地拒绝,又忍不住好奇问,“你用得什么饵?” 上身歪靠着床头,桑湉垂睫再次欣赏起她钓蛇放蛇的小视频:“7g波爬,水面系泳姿,‘之’字形拖饵时一定要轻而促地撞击出水花。我也没想到,蛇居然好这口儿。要是捉点儿青蛙什么的当饵,指定会一钓一个准儿。” “放过青蛙吧!人青蛙招你惹你了!” 你瞅她那沉醉嘚瑟的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剁手了一个心仪已久的限量版名牌包。 “行,我不难为青蛙了。”关掉手机屏桑湉扭头对苍海粲然一笑道,“不然小蝌蚪找不到妈妈了怎么办。” 苍海:“……” 这还是他认识的桑湉吗?非但一团孩气且不跟他唱反调! 还有那双乌幽幽的瞳仁此刻亮如落满星光的贝诺勒尔湖,闪呀闪呀闪得他不再能细瞅。 起身、开窗、燃起一支烟,苍海对住窗外不远处苍翠的竹海问:“你也听过小蝌蚪找妈妈?” 桑湉说:“我爸给我讲过啊。还有狼来了,宝葫芦的秘密什么什么的。他说是孤儿院院长讲给他听的。那院长以前是大陆人,后到的台湾。” 低低笑了笑,苍海嘴角噙烟重又望住她:“怎么忽然就不怕蛇了?” 人常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如何生生克服且不留阴影的? 桑湉眉一掀:“不断不断的心理暗示呗。越是恐惧越不刻意去回避。其实还好了,毕竟不用手去抓,论起恶心劲儿,远不如沙蚕与活蛆。”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过程的艰难丝毫不流露。 如果是之前,苍海很可能会竖起拇指冲她比个“赞”,再痞痞夸一句您可真彪悍。 然而这一瞬,突如其来仿佛水银泻地的情绪是心疼抑或是怜悯?那么深那么重堵在他喉口,令他除了吸烟竟无言。 烟雾缭绕中,他藉着余光默默打望她。十八岁,多好的年华啊! 假设她有一个正常的原生家庭与童年,这会儿她应该正疯狂刷题备战高考呢吧?或许还会有一个宠她的小男友,跟她悄咪咪谈场青涩美好的初恋。 可惜世事无假设。 分卷阅读19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即便她皙白肌肤纤细骨架让人无论如何难把她同“力量”或“杀戮”这样的字眼挂上钩,真实的她却是,强悍到可怕。 她一早偏离了正常女孩儿正常成长的轨迹并永无回归的可能。 旁人的心疼与怜悯,于她似乎亦是无稽且多余。 一支烟将尽,苍海在外窗台上摁熄了烟蒂。待胸腔里所有的烟雾与郁气徐徐吐净他方慢慢掩好窗。 “晚上你住哪?”转过身靠着窗台他再次直视她的目光又恢复了惯常的轻省,樱花唇倏尔微勾一抹吊儿郎当的笑:“不嫌弃这儿简陋,就跟我住这儿吧。” 桑湉:“我随便。” 她来时坐得他的车,走时她也想一起走。再者,盛子浩约的台钓赛在明晚,来回折腾忒麻烦。 “那我们今儿夜钓一场让我见识见识你水平?” “不钓!”桑湉毫不犹豫回绝得巨斩截,“天天熬夜,我可吃不消。” 说完她果真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困呐! 屁股搭坐在大理石窗台上,苍海翘着二郎腿垂首静静俯视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她额头圆润又饱满,睫毛长长卷卷像个洋娃娃,因为打哈欠削挺鼻梁小猫一般微皱起…… 呵。默默摇头苍海笑了笑。不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狠丫头也有如此软萌的时候? 而她长发盘绾露出天鹅一样柔婉的颈项,修颀四肢赛雪欺霜肤如凝脂,肩胛两片薄骨纤巧似蝴蝶半开的翼,凹陷脊沟颗颗如珠让人有抚触的渴望…… 自上而下,自上而下他在她不留神的当口儿细细端详她。她打小就是个漂亮至极的小女娃儿,负手站在盛夏的水塘边,八岁的她同时有稚童的天真和成人的冷酷。这种矛盾的特质在她真正长大后并无改变。 改变的只是,她愈加嚣艳却不自知。 指间把玩着打火机,苍海问桑湉:“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桑湉抟手揉了揉打哈欠催逼出来的泪:“没。要不我也睡醒了。” “你真每晚九点睡?” “累极了不到九点也会睡。” “那你不是一点儿没有夜生活?” “我一个搞竞技运动的,要什么夜生活。” “以后有了男朋友难道也这样?”苍海说完寄个儿都觉得寄个儿太无聊。 桑湉:“有了男朋友睡得还要更早吧。” 苍海噗一乐:“你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污。” 桑湉嗤地回他一个讥讽的笑:“难道不是么,老司机。” “哎哟我说你对汉语言文化的发展进程了解得很是全面迅速嘛。” “群里天天听你们呱啦呱啦的,我想掉队也难啊。” 楼下传来切切嘈嘈喧扰声,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开始为晚上的BBQ做准备。 另有几辆车自远及近循着湖畔小径缓缓开过来。 苍海依然玩着火机翘着二郎腿,同桑湉有一搭没一搭唠闲嗑儿。 午后闲散的时光于桑湉而言是很难得的。坐着坐着她又有些恹恹的了。她跟苍海也算是熟不拘礼了。人字拖一脱,她索性把腿敧到床沿靠得更惬意一些。 “对了傅衍哪去了?不是要我带着钓鱼么?” 提起这个苍海就忍不住笑:“他说要躲到你气儿消了再现身。” 桑湉哼了声:“那你让他自此消失吧。” 苍海益发笑:“当时是不是特尴尬?” 抬头了了眼苍海,桑湉反问他:“你说呢。” 微微挑起的眼梢,散漫漫浑不在意的神态,刹那间有玫瑰和火焰盛放,淹然之势可燎原。 苍海移开脸,目光却不可避免滑到她那自带PS效果的逆天大长腿;再滑,是她形状精致的膝盖与足踝;再滑,是她常年不见天日捂得nun白nun白的脚…… 这特么! 自烟盒里又颠出一支烟,苍海改盯烟,嘴头儿上却不忘调侃道:“你怎不说你那手机不长脸。” 桑湉说:“是。回日本我就换新的。但并不能因此就抹煞傅衍的二百五。” 苍海半是玩笑沉吟道:“他的担心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桑湉微一哂:“他表舅是很帅,可那种一看就是曾经沧海的男人,远观就好,不能沾。” “嗯?这话怎么说?”苍海重又咄咄望住她。 桑湉信手拈起床头柜上一把半旧蒲扇一壁摇着一壁语气无甚起伏道:“他看人的眼神,跟我妈走了之后我爸的眼神一个样——是空的,是静的,是岁月和人事都不可撼动的。” “那宫崎屻呢?他能不能沾?”这问题冲口而出后苍海立马悔得恨不能咬舌头! 桑湉倒仍旧那副语气仍旧反问他:“你说呢。” “叮”地弹开打火机,苍海燃起鼓捣半晌的烟:“那傅衍可以吧?” 此试探一出他在心底把自己嘲了个臭死! 不过傅衍确实对他偶浑身都散发着“心向往之 分卷阅读19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的气息——拿他遮脸,也不算屈了他。 “那更不可能了。”徐徐摇着蒲扇桑湉淡淡道:“齐大非偶,门当户对,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些都是中国的老话吧?何况还有我爸我妈的教训在。像傅衍,他该找的是你妹那样的世家女。你和他表舅也一样。” 她完全不以感情论。清醒冷静地拨开世间痴男怨女的魔障。亦不认为此类话题有啥忸怩避讳的必要。 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冷酷与无谓。 苍海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深深吸了一口烟,他颇有点豁出去地问:“星野先生呢——” 他照顾你那么久,你又飘泊无依的,大叔萝莉即便生出丝情愫,也是情有可原的…… 桑湉至此表情总算是起了星波澜,微微笑了笑,她略带自嘲道:“老师那样一个老派端方的君子,唯恐故人之女爱上他,我呢但凡念他一点好儿,自然不会让他为难了。” 所以你看,她什么都知道,并从一开始就勘破了所有不可能。 于是不动心,也就不伤心。不期望,也就不失望。有付出,但不求索。 在命定的颠沛与无常面前,抱臂独行,坚韧磨砺。 “或者你该去找你的同类——那些内心和你一样有巨大冰寒地带的人,等你在她那儿尝到我这般的幻灭时,兴许你就会明白,我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了。” 恍然间分手那天韩蓓蓓含泪挣出的话,BOOM地轰轰然滚过苍海的耳畔。 是了,某种意义上桑湉确乎跟他是一类。 区别只是,她不像他,以游戏的姿态去对抗。 她是,否定拒绝得更彻底。 一楼走廊响起纷沓脚步声,杳杳可辨还有女子娇俏的语笑嫣然声。 苍海烟吸了多半支,才省起窗没开,当即转身拉开窗。 “那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得找个男人你想找个啥样的?”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桑湉蒲扇使劲朝窗外扇着烟,忖了忖:“比如……老丁那样的吧?” 蛤? what? “为什么是老丁?” “老丁白手起家的啊,我也靠自己。他略通些钓技,共同语言没问题。相貌呢也过得去,日对夜对不会辣眼睛……不过咦、喂,我意思是老丁那样的是我的理想型,没、说、老、丁!” 脚步声和谈笑声愈近,明显奔着苍海这间屋而来。 桑湉侧耳听了听:“不像是小轻。”尔后坐正身子穿好鞋。 苍海没吱声,默默掐掉烟。门口这时呼啦啦涌进一堆人。 老丁一马当先与苍漪并着肩。 他俩后头是傅衍,乍一瞄到桑湉既有惊喜又有怯。 再后是两枚青春靓丽的小美女,其中一位长着一张网红脸,穿一袭金小妹同款Bec & Bridge紧身波点裙,前凸后翘的热辣好身材,一览那个无余。 啧,摇着蒲扇桑湉略带揶揄瞟了瞟苍海——这么快就找来了?还……跨市! 这人这招蜂引蝶的体质也是没sei了。 察觉到桑湉目光的含义苍海回瞪了她一眼。 然后! 老丁! 作为桑湉的理想型,你感受到来自wuli小海哥的嫉恨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破小说写到三十多万字,wuli小海哥终于对我桑动心了! 太不容易了有没有!卡卡简直泪目了! 放眼整个晋江,小言写成我这样的,也是没sei了…… 怪不得冷啊,仍旧坚持的读者大人们,请受卡卡一拜! 话说小海哥你要是再不开点窍,我就真的不打算写CP了,一路让我桑四处去打怪,作无敌于天下的寂寞涉钓女英雄! ☆、第 74 章 苍海以前不论去哪儿顶不耐烦拍照片,微博微信朋友圈亦只管看不管发。 及至跟于昊的网站签约做了Pro Angler,又同NOEBY合作去|日本月琴湖游钓,再赶上云冰湖俱乐部要开业,他才每天po po渔获留影、钓鱼视频、产品介绍为三家打广告。 今天他也是,从开业庆典到表演赛开始,从满湖找鱼到终有斩获,他连发两次九宫格、一次中鱼的小视频,并附文字解说和坐标地址,可以说是非常有职业操守了。 所以哩,网红脸小美女就是这么知悉他的行踪滴,且在他每一条更新下热情留言并点赞。 苍海看到倒没觉有什么,自打他频频发|票|圈,给他点赞留言的女的海了去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会大老远找过来。这这,这也太主动了吧? 女孩儿名叫周婉璐曦,跟她搭伴儿来的她闺蜜叫吴艾奷芮。俩人进屋后表现得很大方,并连高耸的山根和尖削的下巴,亦是同款。 周婉璐曦先是给苍海介绍了小姐妹,继而说她们对云冰湖慕名已久,早想来感受美景,恰好今天木事 分卷阅读19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又看了他发的票圈,就过来领略一下。 好吧。那就领略吧。来的都是客。苍海能说啥。 苍漪这时蹦蹦跶跶朝桑湉凑过去,嘴里的话却是对着苍海说:“呐,四哥,你朋友我给你带到啦,你且尽你的地主之谊桑桑就归我啦!” 苍海:什么鬼,她凭啥子就归你了? “你昨晚相亲相成没?”他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给苍漪添堵。 苍漪一撇嘴:“什么呀,瘦瘦弱弱还没桑桑男友力MAX,我才不要嘞!”边说她边亲亲热热拽住桑湉未执扇的手,“走啦桑桑,我们去找小轻玩儿。” 桑湉一笑起身随着她就要往外走。 “那个……”傅衍重重咳了咳,以示他有话要说。 众人俱很给面儿地“唰”地看向他。 傅衍:“盛子浩那边又改主意了,比赛定在明天下午四点龙兴竞技池。问偶像你同意不?” 苍海:“凭什么他们定赛场?昨晚接风宴上明明说好时间他们定、地点我们定。” 傅衍:“沈慕仁说是为着我偶考虑的——野坑条件差,蚊叮虫咬的,不像竞技池相对条件好,钓起来不遭罪。” 苍海:“你信他那套?” 傅衍:“我自然是不信,可架不住人家那么说昂。” 老丁:“盛子浩历年比赛举凡夺冠都是在竞技池里头。你定个野坑,他必然怕掉链子啊。” 苍海:“那弃权认怂呗!出尔反尔算什么玩意儿!” 傅衍:“他们还请了‘开心垂钓’和《中国台钓》、《四海钓鱼》的记者来报道。呃,小轻和陈凯因为刚好在这边,‘开心垂钓’管这块的负责人,直接指派他们去跟拍。” 苍漪在群里已知晓了桑湉跟人约台钓的事儿,纳闷儿道:“不就赌一场鱼么,沈慕仁至于搞这么大动静?” 老丁很耐心地给苍漪答疑解惑:“这倒不关沈慕仁的事儿,肯定是盛子浩要这么干。他是国内台钓圈的领头羊,之前几次找NOEBY想合作开发联名台钓竿,吴越不知为啥没同意。如今桑小姐尽管代言的是NOEBY路亚产品那一块,又并未涉足台钓圈,可桑小姐风头太劲了;日本钓友圈又盛传桑小姐是全能型钓手。盛子浩这人我了解,好胜心强、性子小、爱攀比,我猜他八成是想借着这次赌鱼,以在台钓上一战压死桑小姐。” 苍漪一脸友邦惊诧嚷:“word天用不用这么复杂啊?!” 苍海凉凉嗤了声:“钓手钓到后来,钓得早非鱼而是名利了……” 门外忽响起字正腔圆的女声,接着苍海的话茬儿道:“既有名利牵扯着,自然简单不了。” 诸人回头,是褚轻红忙乎完过来了,辣么臭美的一个人,她却油汗满面连脸都木洗: “老丁分析得没错,盛子浩这次把阵仗闹得如此大,就是想在台钓圈立下桑桑是他手下败将的flag。他甚至请来了中国台钓协会的会长李寒山,给明天的比赛做裁判。” 此语一出,满堂卧槽。 傅衍义愤填膺:“丫可真损!” 褚轻红做这行太久了,虽不会钓,高手却正经见识过不少:“这样你还执意要赌么,桑桑?我跟拍盛子浩大小比赛不下十几场,他的竞技台钓,真的很厉害。” 一旁老丁无声附和着猛点头。 傅衍则小小声嘀咕道:“女孩子有反悔的特权哦……” 大伙儿忧心忡忡的反应桑湉不是不感动,然而:“现在说不赌,比输了还丢脸吧?” 目光越过面前的几人儿,她淡淡同苍海对视了一眼:“昨儿我看过几段盛子浩比赛的视频,怎么说——野坑比的话,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赢他;竞技池里头,我有七成的把握你们信不信?” 见大伙儿谁也不搭腔,桑湉旧蒲扇凌空摇了摇,难得逗闷儿般口吻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诶我说你们好歹对我有点儿信心嘛,别尽顾着吓唬我。” “嗯,我对你有信心,我不吓唬你。”苍海说着两步迈到她身旁,并不动声色将苍漪挤到一边旯。 桑湉扭头冲他一掀眉,语气轻快地言谢。 苍海一双璀璨琉璃目灼灼望住她,没有笑,只是道:“应该的。” 诚然他也没见过桑湉台钓到底有几把刷子,但桑湉身上那股子只有实力强悍的竞技运动员才会有的沉稳劲儿太凛冽鲜明了。何况,既有厉桀做牵绊,她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盲目轻狂与任性。由此她所谓七成的把握……实际胜算大概还要多。 屋外走廊又响起闹哄哄的人声,片刻有四枚男纸鱼贯而入。 其中一个是陈凯,另三个是上回到日本月琴湖跟拍的“路野”工作室的摄像和服化。桑湉记得他们的名字,俩摄像分别叫徐铎、展翼;服化姓彭,叫彭小蓬。 这次友谊赛整得动静很大,圈儿里叫得上名号的摄像来了一半。桑湉早上到时就跟他们朝过面儿,此番再见,又是一通寒暄。 彭小蓬表现得最激 分卷阅读19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动,桑湉大鬼礁矶钓赛视频他细细看了好几遍,都快被她的飒爽英姿“掰直”喽。 此刻作为小gay,他全然无视掉苍海的盛世美颜,上来就小脸儿红扑扑小眼神儿忽闪闪地问桑湉:“桑小姐,我们又要合作了你晓得吗?” 桑湉还真是不晓得,但也不难猜:“第二站游钓地点定下了?” 彭小蓬重重一颔首,说是呀:“吴总和于总那头儿才跟我们工作室签下的单——俄罗斯远东,阿穆尔河流域,寻踪探钓巨型哲罗鲑。” “又要去远东?!” 桑湉尚没啥反应,褚轻红已惊呼出声,她对西伯利亚简直有不可磨灭的阴影,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所谓苍莽荒芜于她亦不是美,而是扎扎实实的煎熬与折磨。 桑湉安抚地对褚轻红笑了笑,转而问彭小蓬:“都有谁?” 彭小蓬说:“我们这边我们仨,再加一个负责航拍的小闪电。你们是你和小海哥。俄罗斯当地再雇几个导钓和翻译。” 一旁徐铎补充说:“初步计划下周一出发。行程预计是十天。” 展翼再补充:“等下他们就能找你俩说这事情了。” 桑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视线睇向苍海察觉他面带不虞紧紧蹙着眉。“怎么了?”她问苍海。 苍海说:“庆典开始前,于昊过来跟我说,吴越想把第二站游钓地点设在阿穆尔。我说太远了,条件又艰苦,我这种半吊子选手无所谓,你却得备战AOTW预选赛,不如选个近些的。他当时明明应承要同吴越再好好琢磨下。嘿,原来这就是他们好好琢磨的结果——半天不到,板儿都拍了!” 见小海哥生气惹,彭小蓬立马暗悔自己嘴太快:“呃呃对哦,离预选赛统共没剩几天了……” 桑湉说没事儿:“搁哪儿钓不是钓。再说这月份去那边温度宜人不遭罪。而且NOEBY钱都提前付我了,我总不能赖账吧。” 苍海切了声:“就显你敬业!” “不然咋整嘞?”桑湉大蒲扇一拍苍海肩,也学起傅衍星野薰动辄就跩的东北腔,仿佛欲藉此拍散苍海的愀恚,“好了你别一脸不乐意,干我们这行就要有不怕吃苦迎难而上的觉悟。” 一巴掌拨拉开破蒲扇,苍海忿忿地腹诽,这小鬼果然中国话不灵光!他特么都说了他寄几个儿无所谓,她竟然还理解成他嫌难畏苦不爱去! ……罢罢。到时他多照顾她一些儿就是了。用她的话讲——不然咋整! 他如此不给桑湉好脸子,桑湉也没生他的气。她性子一向嘎嘣脆,当下转头对傅衍交待道:“你去告诉沈慕仁和盛子浩,我同意明天的比赛定在龙兴竞技池。答应要带你路半天鱼的事儿我也没忘,明天上午或晚上,随便你。” 旋即她同“路野旅拍”的仨人儿说:“这边结束我先回日本收拾下装备,收拾妥就过来找你们。你们电话多少告诉我?我的你们也记一下。” 彭小蓬:“桑小姐您有微信么?有的话加个微信好不好?” 桑湉说:“有,加吧。” 都在这圈子里头混,往后联系肯定少不了。并且她现在渐渐也习惯用微信跟人交流了,闲暇时刷刷别人朋友圈,觉得还蛮有意思哒。 四人于是各掏手机留号码、加好友。 随后桑湉说:“行了,你们慢聊,我回我屋呆着了。” 苍漪喊:“嗳嗳带上我!”一肩膀报复性把她四哥同样挤到一边旯,苍漪麻溜儿揽紧桑湉左胳膊。 褚轻红:“桑桑我也去!”说着挽起桑湉右胳膊。 傅衍:“偶像我有几个路亚上的小问题想请教你……” 老丁:“呵呵,我也不杵这儿发光发热了。” 彭小蓬:“诶?他们都去那我们也去吧?” …… 顷刻间,人散去,苍海房里仅余两个网红脸小美女,羞答答地和苍海面面相觑着。 苍海:“……”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留在这儿,跟介俩叫啥都记不全的女的尬聊啊? 尤其跟着桑湉回屋的还有她的“理想型”,以及傅衍内装傻卖乖的心机boy,后来的彭小蓬究竟是不是gay也很值得推敲与怀疑;桑湉要真是T,褚轻红就是劲敌…… 诸念及此,苍海啥啥都顾不上拿,空着两爪踩着一双乡招style塑料大拖鞋,就踢踢踏踏杀出了门。 身后周婉璐曦绵绵问:“小海哥,你要去哪呀?” 苍海:“厕所——”言罢理直气壮尿遁了。 踢踢踏踏声一路拖拉至二楼往三楼的缓步台,换气窗半开,傅衍正叼着支未点燃的烟心不在焉刷手机。 见到苍海,傅衍娃娃脸上绽开一痕意味深长的笑:“老丁跟我打赌,说你不出十分钟,准上来。” 苍海:“嘿。” 夹手抽走傅衍叼着的烟,苍海自大裤衩兜里翻火机。他们俄罗斯自驾来去上万公里,同食同宿混吃混喝早sei也不嫌弃sei埋汰了。 分卷阅读20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叮”地点着烟,苍海仰头朝窗外喷了口。 傅衍一侧默默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这次是想奋不顾身地cos把飞蛾了?” 苍海没搭腔。 傅衍一哂道:“没想到你小子也会有今天。韩蓓蓓若知道,想必会叹一句报应不爽吧。” 凉凉乜了他一眼,苍海闷足一口烟,一气儿笔直向傅衍呼过去。 傅衍忙不迭摆手扇烟雾:“喔唷,这是被人说中恼羞成怒了?我说你年纪不小了,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点儿?” “呿。”苍海依然单音节diss他。 “省省吧,她再能耐,也是单枪匹马独一个儿,你家里那老几位能同意?” 娃娃脸一旦正经起来,哪儿还是桑湉跟前儿动辄嗷嗷鬼叫的渔混子? 是啊,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有几个真正的傻白甜? 苍海还是不说话。好看眉头颦蹙起,似是思量似犹疑。 傅衍凑近他,压低声:“前阵子我小姑无意间在某八卦网站翻到一热门帖,一眼就瞧出说得是沈家——呃,她早年心仪过沈世璁,一门儿心思想给人做填房,没填上,你懂的……然后我小姑就把那帖转发到我妈建的群里了。我呢一时无聊就瞄了瞄。本来瞄完都忘了——哪个豪门没点这样的鏖糟事儿?结果昨儿个一见沈慕仁内样,回头一想那帖,得,全特么对上了!” 傅衍边说边仔细端详苍海的表情,见他只顾抽烟连睫毛都没颤一颤:“你一早知道了对不对?那帖该不会是你鼓捣的吧?” 苍海掐熄烟,总算开了金口了:“我再闲也没闲到内份儿上。” 傅衍一嘬牙花子:“也对哈,那帖叙述风格和用词儿特别小女生。” 他也是个透精百伶的,略微一琢磨,沉吟道:“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必须圈内人才挖得到。你家跟沈家又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老世交。啧,那个‘这事儿还真得披着马甲说’是你妹。就她那熊熊燃烧的八卦魂,跑不了。但我瞅小漪八成尚没对上号。海兄,在下猜得可对否?” 苍海有点无语地盯了盯傅衍,这小子关键时刻脑力还挺够用。 傅衍完全领悟了苍海眼神里的内容,甚是嘚瑟地笑了笑:“我辣~么多刑侦推理片没白刷吧?”又问:“我偶知道你知道不?” 苍海默了默,点点头。 傅衍没问他俩是怎么把这事儿捅开来唠的,亦没问他俩又是因何缘由才能唠到这件事儿,只一顿足,道:“我说她对你与众不同呢!!” 苍海低语:“是么,真的与众不同么。” 傅衍:“……” 他跟苍海认识已逾二十载,自打苍海父母轰动全城地双双惨亡后,他何曾见过他这模样? 眼底一刹掠过万千感慨与不忍,然而下一刹,傅衍淡淡道:“她挺包容你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砖瓦结构小楼隔音效果差。人在缓步台上亦能清楚听到三楼走廊尽头房里阵阵的欢笑。 傅衍竖着耳朵听了会儿,道:“其实我之前说得狭隘了——你家同不同意我偶都不可能care,你这厮呢也一样。问题是你想洗心革面地好好儿待人家,人家会不会为了你、我这样的人而停留?” 怅然一喟,傅衍转头望住发小儿流光溢彩的琥珀色瞳仁:“海啊,我哔哔这么多,你别嫌我事儿逼嫌我烦啊。实话,看到你肯抛开往事敞开心门去认真对待一个姑娘我贼蹋马高兴!假使这姑娘是韩蓓蓓那样审儿的,或刚奔来的那什么周婉什么曦,我会不遗余力地撮合你俩你信不信?可有些风景看一看就好。有些树,不宜盆栽。我不希望你好不容易从一坑钻出来了,bia ji,又栽另一坑里头了,然后像我表舅似的心如止水看花不是花——与其那样,你还不如继续混账下去呢。” “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为了什么想尝试着从曾经的魔咒里挣出来?” 苍海蓦地里一笑:“——是因为她啊。” 日头西斜,漫天云岫遍染锦绣,光影穿过窗,给他无敌美颜镀了层潋滟的金芒,他倏尔绽放的笑亦十几年里头一回不痞不坏不邪气。 傅衍直接看呆了——哎呀嘛,这这这不是他小豆包时认识的那个小海哥么? 故人往日朦影重现,傅衍无以形容地激动。 不过激动归激动,他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怎么突然就对自己下狠手了呢?” “我表现得很明显?”苍海不答反问道。 傅衍凝神想了想:“也不是。但伟大的戏剧家、文学家,我另一个偶像莎翁曾说过——‘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情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 傅衍抽冷子操起朗诵腔,掉了把书袋,掉完书袋又总结:“你小子昨儿个啥样今儿个又啥样,了解你、熟悉你的人,还是能一下子察觉出迥异滴。” 苍海抿抿唇,目色黯下去。 傅衍使力一捶他健壮的肱二头肌,催促道:“说呀,咋一宿工夫就大变活人了捏?哎你可别告诉我, 分卷阅读20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你和我偶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 苍海垂眸摆弄打火机,半晌方轻道:“谁都不是天生的混蛋。蓓蓓的走,我挺难过的。看她最后那么痛苦和挣扎,我尤感十分的自责,也想过挽回或复合。一个肖劲松,坦白讲我没有多在乎。然而我明白她更懂,就算我们不分手,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些个——不是她不好,是我根儿上就错了。” “港真你对她可以了!”傅衍为好友抱不平,“她说要结婚,你不也痛快儿答应了?几年里玩儿是玩儿,却没搅七捻三地胡扯!她们这些搞艺术的女人呐,要求忒地多!两口子到后来,彼此忠诚不背叛就得了。有本事她跟肖劲松过到死,还维持浓情蜜意的热乎劲儿!” 苍海摇摇头:“终归还是我不对。尽管说‘如果’没意义,可如果是现在,我打一开始就不会跟她交往的,也就不存在伤害她。” “所以,”苍海顿了顿,惘惘一牵唇,“所以可能……就是恰好吧?恰好我不想再在如你所说的过往的坑里囚着了,然后恰好,你偶偶然间一路过,拉拽上了我。” “这解释太悬乎,我这糙人听不懂!” 傅衍不称意地一撅嘴:“不如我这么问你吧——你从哪一刻对她起了念头的?我就是纳闷儿哈,昨儿晚上你还嬉皮笑脸跟人逗闷子呢,咋今天看她的眼神儿就变了呢?量变到质变,总得有个点吧?那个点,那个点,在、哪、里?!” 傅衍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一般人扛不住。 苍海无奈道:“早上她坐我车来的路上。” 傅衍:“那怎么地了呢?” 苍海快被他气乐了,却依然坦白道:“上了高速后,我突然间就想,她性子很对我路子,跟她相处我特放松,如果以后能老这么拉着她,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很快乐。” “那如果韩蓓蓓没甩了你,你会跟我偶日久生情吗?” 苍海啧了啧:“你这理解能力不行啊。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正是蓓蓓地离开,才让我不想再浑浑噩噩地混下去。” “可你不怕步我表舅后尘吗?” 提起他表舅,傅衍就痛心疾首——大好年华万贯家财任蹉跎,家里亲戚无不男默女泪愁断肠。 “……那也是我该得的吧。” 默然片刻,苍海懒懒一笑:“你不都说了——报应么。” 306不知怎么又轰地一下开了锅。苍漪和老丁一个笑得脆亮一个笑得豪迈整层楼都听得到。 傅衍不尽唏嘘地一叹:“老友,我只能说,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刚想挪窝儿去他偶屋凑一波热闹,但听走廊里嘻哈声一片,那些人要转移阵地了。 首当其冲的是彭小蓬,乍见傅衍说:“咦,还没抽完烟?” 傅衍含糊说:“唔,跟小海哥唠会嗑儿。” 彭小蓬别有深意一挑眉。 傅衍:“别别,别误会!” 彭小蓬:“哎呀你惊什么啦。我这什么也没suo呀。” 傅衍:“把你内一撇眉毛放下来,表情也收收——叫我偶想歪了咋整?” 彭小蓬小脖儿一梗,特遭恨来一句:“省省吧,她才看不上你嘞!” 傅衍:“卧槽,信不信我拿沙~钵一样大的拳头胖揍你!” 彭小蓬一扭小胯:“来呀来呀,怕了你不成!” 这俩打屁斗嘴的当间儿,桑湉不紧不慢粗来了,头上戴着顶阔檐遮阳帽,身上套了件天青色薄款防晒服,长裤亦穿上了,是一条同色速干裤,脚上鞋子换了双帆布鞋。 苍漪依然腻腻歪歪挽着她左手,她右首边紧紧傍着褚轻红。 傅衍也顾不得舌战彭小蓬了,悄咪冲苍海耳语道:“这一王俩二的架势哟,她不会真的是T吧?” 苍海横了他一记眼刀,仰头问桑湉:“这是干嘛去?” 苍漪抢着答:“老丁要带我们去竹林挖竹笋!” 时值六月,正是吃麻笋和马蹄笋的好时节。马蹄笋质嫩清甜,生吃亦可,或者做成罐头,或者跟糟菜同煮。麻笋也好吃,宜做梅菜麻笋红烧肉。 适才桑湉望着小楼外竹海,向褚轻红提起她“托苍海带到”日本的笋干,先郑重表示了感谢,又盛赞了一番美味。 老丁遂说:“怎么桑小姐喜欢吃笋干么?正好外头现成有鲜笋,我带你们挖点儿,去不去?” 那还有不去的?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桑湉:……好吧,既然头是她挑的,她更不能不去了。 傅衍听完缘由一嗤鼻,毫不留情地损老丁:“哎哟,不就山脚下开个度假村,还真把自个儿当山民啦!看把你能的,还挖笋!给你个蹿天猴,你是不是都能上天了!” 老丁丝毫不动气儿,他跟傅衍一天不拌嘴,就浑身不舒衬。端正英武的五官展起一缕怡然自得地笑,老丁:“废话恁么多——你去不?” 傅衍:“去!” 撇下苍海叛逃之际傅衍尚不忘给寄己个儿开脱, 分卷阅读20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合掌拢着苍海耳廓贼忒兮兮道:“老丁明明看出来你那啥了还卖力表现。我去帮你盯着点儿他,别把你相中的白菜拱了。你房里那俩你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至于我你就憋担心了——我对我偶是纯葱白,万不敢肖想!” 苍海:“……滚。” 大伙儿当下再不耽搁呼啸着冲到一楼找工作人员讨工具。甭说,靠山吃山,在储物间里一踅摸,还真有早前儿打更驻守的人留下的双面锄、笋刀和小铲子。 工具凑巴凑巴可供三个人使,老丁徐铎和展翼仨爷们儿当仁不让地瓜分了。 储物间另有两只小篓子,桑湉背了只,傅衍抢着亦拎了只。 外头还是下火似的热。甫一出大门,所有人BOOM地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站在雨蓬下,老丁迟疑了:“女士们要不留下坐等战果呢?” 娇养的苍漪大气一摆手:“反正晚上烧烤也免不了热!” 褚轻红:“对呀,你看我索性豁出去,脸都不洗了。” 身后突闻苍海道:“不过你俩这一副穿戴,进了竹林不被蚊子叮死才怪。” 众人回头,嗬!好家伙,苍海居然套了长袖T、长腿裤火速跟来了! 他身后则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周婉璐曦与吴艾奷芮。 傅衍例来瞧热闹不怕事儿大,夸张地挥挥小背篓,调侃:“这俩新来的妹妹可也短衣装小打扮呢!” 苍海散漫漫一哂:“我告诉小王去搬几只竹椅在竹林边儿,你、你——”他下巴朝苍漪和褚轻红点了点,“和小周小吴就别进竹林外头等会儿吧。” 下巴再一点同样露胳膊露腿儿的傅衍和彭小蓬,苍海又道:“你俩也甭去喂蚊子了,陪女士们呆着吧。” 苍漪:“可是……” “可是什么!”苍海冷冷瞥他妹,“竹林里不止有毒蚊子,还有蛇,抽冷子蹿出来一条两条的,吓死你。” 苍漪一听蛇,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另三位美妞也哆嗦尖叫着消停了。 一行人晃荡到竹林边儿,小王也和另几个工作人员把竹椅搬来了。他们挑夕照晒不着的荫凉地儿错落着安置好竹椅。小王还贴心地自发预备了两大盘井里湃的沙瓤西瓜。 周婉璐曦选了张靠竹林最外的竹椅,见桑湉并没留下来之意,忍不住叫:“那个……” 瞅瞅桑湉素面朝天的脸,其上几无天真气,然而雪细肌肤状态是真好!通身那逼人的朝气,亦似早春萌发的绿枝,舒展且昂然。 周婉璐曦便确定了称呼问:“这妹妹怎么也去呀?遇到蛇怎么办?” 老丁:“呵呵,她是长虫的天敌。” But经周婉璐曦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汉子们——桑湉到底是lady,终需照顾着点儿。 离桑湉最近的徐铎说:“你跟他们一起等着呗。” 桑湉:“我都准备好了。去吧。” 徐铎:“这个你拿着——”边说边递给桑湉一把折叠刀。 折叠刀小小一把不过巴掌大,却沉甸甸的直压手。 桑湉摁机簧弹出刃:“M.O.D三叉戟。”她对冷兵器例来有兴趣,平素除了钓具,关注最多就是各种好刀具。 徐铎:“我们长年跑户外,身上不备野求刀不行。” 桑湉:“是,我日本也有一把同款的。” 徐铎:“你大鬼礁杀蛇那把捕鲸叉也不错,一看就是好东西。” 桑湉:“呵,那是朋友借我的,市面上买不到。” 俩人嘴里闲闲说着话,很自然地并肩往前走。 傅衍觑空儿溜到苍海旁,先把小背篓塞给他,继而极小声地道:“你这也太着痕迹了吧?” 目光掠过前面儿徐铎伟岸的背影,他和桑湉之间相距顶多一拳远,苍海面无表情说:“自己相中的白菜,还是自己守着比较好。” ☆、第 75 章 挖笋小分队进竹林了。剩下的六人各踞一只竹椅啃西瓜。 西瓜啃完,苍漪把竹椅搬到褚轻红近前儿,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儿。彭小蓬因为上次在日本与苍漪厮混出了些许“姐妹情”,觑个缝儿遂也加入了。 傅衍虽是不折不扣富二代,性子却谦和,琢磨着网红脸好歹是苍海的客,如今苍海不厚道,自顾去守白菜了,一径晾着人家不太好,说不得,只好他勉为其难代为招呼了。 然而也并没什么话题可以唠。傅衍略踌躇,递了包湿巾给周婉璐曦。 周婉璐曦感激地道了谢,分给吴艾奷芮两片湿巾擦手上黏乎乎的西瓜汁。 她这会儿挺为自己的莽撞后悔的,正所谓上赶子不是买卖。可大老远来都来了,若就这么走……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视线瞟了瞟正热烈交流护肤心得的苍、褚、彭三人,周婉璐曦又悄悄打量了下傅衍。 天热,作为钢铁直男的傅衍也怎么凉快怎么来地穿着大裤衩大背心,但他戴的表,是 分卷阅读20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ichard Mille 5201骷髅陀飞轮腕表。这款表举世仅有一百只,市场价440万软妹币左右。 ——要问周婉璐曦咋一眼识出了捏? 呃,某爱豆“大家好”之前,她是其女友饭来着。那爱豆也有一块这样的壕表,饭圈儿都知道。 周婉璐曦有一瞬的震惊,尔后望着傅衍轻声提议道:“干坐着好无聊哦,不如我们去竹林边上采点菌子吧?” “采神马?”傅衍没听清。 周婉璐曦羞涩地一笑:“就是蘑菇啦。竹林里长的叫竹荪。烤着吃应该很美味。清晨这里又下了雨……”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傅衍疑惑道:“不会有毒吗?” 周婉璐曦小尖下巴一扬:“不会啦!听我嫲嫲说,竹荪跟金针菇一样安全呢。” 傅衍:“行吧。”总比干杵着尬聊强。 于是此六人又一分为二拆成两小组,一组继续交流护肤经,一组去竹林边徜徉着采蘑菇。 ……四个小时后。 隔壁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外头走廊上。 桑湉双眉紧蹙如松般站得板板儿地。 苍漪双手合十漫天神佛地在祈祷。 褚轻红搂着苍漪小肩膀,予以无声地安慰。 范晓光面色青白地给苍灏发微信。 老丁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原地打磨磨。 江湛则一脸凝重盯着急诊室大门。 急诊室里,是俩食物中毒的勇士——苍海,和傅衍。 嗯,让我们的镜头往回转—— 适才的BBQ,周婉璐曦拈着烤竹荪,殷勤地递给苍海和傅衍。 她和闺蜜及傅衍,溜溜达达转悠了一傍晚,竹荪统共采了没几只,切成片,抹上料,也只得六小串。 照院灯锃明瓦亮光线下,周婉璐曦睒着宽宽的平行欧式大双眼皮,道:“这蘑菇味道好香好诱人哦!可惜只有这么多了诶。你们两个一人一半尝尝好不啦?不枉人家辛苦一场。” 傅衍打着哈哈接过来:“尝。尝。为这俩串儿我也流了不少汗不是。” 苍海不欲多纠缠,也痛快接过麻溜儿开撸了。 一边撸着蘑菇串儿,哥俩儿一边借故闪远了。 傅衍问:“我偶怎么还不下来呀?咯吱咯吱……唔,别说,是很好ci,咯吱咯吱……她上去有一会儿了吧?也该下来了吧?咯吱咯吱……” 此次挖笋小分队在老丁的英明指引下,可谓满载而归。代价就是,大伙儿无不一身臭汗和竹林里沾的灰。 爷们儿尚好说,没恁么多讲究,凯旋后见了肉立马开造。桑湉却甫一回来就上楼洗漱更衣了。 苍海慢条斯理嚼蘑菇,咋说呢,这烤蘑菇艮啾啾滑溜溜的不难吃。 但他心思不在这儿,撸了两串,剩下一串他给傅衍了,始道:“她忌口,这些东西估计都不吃。我让后厨给她预备了煮肉和蒸鱼。大概已经吃上了。” 傅衍:“哎哟我去这没咋滴捏,你就这么宠!这要哪天追上了,我不得被你撒的狗粮噎死啊!” 苍海:“她比我小那么多,又吃了不少苦,我理应照顾她一点。” 傅衍:“求你了,亲,赶紧打住吧!我觉着我还是更习惯你以前的混账样儿。瞅瞅,瞅瞅,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照顾……你俩谁照顾谁,都不一定呢!” 傅衍个乌鸦嘴,一语成谶啊…… 哥俩儿接着又撕了点烤羊腿,桑湉钓上来的鳡鱼和鳜鱼烤好后,傅衍又冲上去哄闹着抢了好几片。 “不行,我得喝点酒!”几下吞完鲜美至极的烤鱼片,傅衍道。 BBQ酒水当然少不了,红的白的听装啤酒桶装扎啤都有。 傅衍找了个扎啤杯,接了满满一大杯冰扎啤,脖儿一仰,咕嘟嘟干下去多半杯:“呃……痛快!” 打了个酒嗝傅衍长吁一口气,问苍海:“你不来点嗷?” 苍海论钓技虽是半瓶醋,身为职业钓手的自觉倒蛮高,他平素轻易不沾酒,便开了瓶冰水陪傅衍。 吴越同于昊酒过三巡喊苍海。苍海拎着水瓶子,和傅衍一块儿往那头走。 桑湉该时恰出来,头发洗过绾上了,一身烟灰色背心和短裤,款式依然走极简风。 周遭鼎沸的氛围中,她脸上殊无逢迎意。 整个人或许唯有四个字可形容——沉金冷玉。 傅衍可怕显不着他,跳猴儿似的喊:“偶像偶像,这里这里!” 桑湉听到也看到了,不疾不徐踱过去,将要开口,傅衍忽叫:“偶像,你你你你身后有条龙!龙啊龙!龙!!!” 众:“……” 然而傅衍样子绝非开玩笑,旋即又叫:“偶像,龙朝你扑下来了!快快,快躲开它!” 众:“……” 说时迟那时快,桑湉一手扣住傅衍的脖颈,拇食二指对准他喉下半寸处一掐,傅衍“嗝儿”地一声,不由自主张开嘴 分卷阅读20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桑湉继而迅速用另一手伸进傅衍的嘴里,毫不迟疑猛地一深挖,与此同时疾向旁一躲—— “哇”! 傅衍呈喷射状呕吐,连鼻孔都喷出了秽物。 这厢傅衍呜哩哇啦喷得欢,那厢苍海也上劲儿了。他倒是没瞧见龙,而是瞧见满天跳舞的小人儿。 小人儿五颜六色四面八方成群结队一颠一颠晃得他头晕。他下意识就往地上坐。 桑湉只一觑他,立刻钳住他如法炮制。 “哇”! 她掐脖子的部位恰到好处,她挖喉咙的力道又狠又促,撑死三秒不到的工夫,苍海也呈喷射状吐开了。 趁着这一对儿难兄难弟没吐完,桑湉冷静问四周:“他俩刚吃什么了?” 吃什么了? “就、就烤串和啤酒……” 众人集体懵逼ing,范晓光弱弱答了句。 事实上大伙儿各自吃喝聊天sei也没留意,这哥俩儿到底吃了啥。 “做烤串的食材绝对是新鲜的!” 苍灏强自镇定接着答:“羊是现宰的,虾贝是活的,鱼是你白天钓上的……” 桑湉说不:“不是这些食物的问题——即使是腐烂变质的鱼肉和虾贝,也不可能对人有致|幻的作用。” “致……致|幻?”褚轻红抖着嗓儿插嘴道,“难道是竹荪?” 桑湉目光越过人堆儿准确捕捉到褚轻红:“竹荪?是什么?” “是长在竹林里头的蘑菇。傍晚阿衍和周小姐吴小姐去采了几只来……” 褚轻红尚未说完,周婉璐曦哭着嚷:“那蘑菇没有毒!我从小吃到大!” 人命关天,这哥俩儿又都是豪富之家的公子哥,一旦就此交待……周婉璐曦胆儿都吓破了。 “你怎么弄给他们吃的?”桑湉咄咄询问道。 周婉璐曦哭得梨花带雨:“我……我抹了料切成片烤了给……给他们吃的……” 事至此,指责或谩骂都没意义,桑湉目光归于淡静,却更似力有千钧:“野生蘑菇必须煮到时候趁热吃,常规稳妥的做法通常是——煲汤或爆炒。你以前都怎么吃的这竹荪?并且,竹林里长的蘑菇叫竹荪,但不表示竹荪就只有一种。” 周婉璐曦再也说不出话,掩面哭得愈加涕泗横流。 桑湉不复理睬她,垂眸一瞥仍在吐的苍海和傅衍:“他俩需要去医院。马上。谁去?” 江湛说:“我是阿衍舅舅。我去。” 老丁说:“我也去。” 苍漪说:“我得跟着我四哥,我必须去……” 她在苍海起始吐的时候就麻爪了,此刻一壁呜咽一壁啪嗒啪嗒掉眼泪。 桑湉转而要人送毛巾手纸垃圾袋。 小王领命撒丫子就往楼里蹿。 桑湉冲着小王背影扬声叮嘱道:“手纸垃圾袋多拿点!” 这当间儿苍海傅衍已差不多吐完了,正佝偻着腰不断不断地干呕。 空气中弥漫着酸爽至极的气味儿,所幸大伙儿实在是太太太蒙圈了,连恶心都忘了。 桑湉弯腰,屏息问:“你们想不想大便?想的话赶紧拉。免得等下拉车里。” 傅衍鼻涕眼泪口水糊一脸,恍惚望出去她背后还有龙:“偶像!”他挣扎,“龙扑你了!真扑了……” “你要大便么?”桑湉问苍海,那架势好比幼儿园保育员问托班小盆友。 苍海勉强留得一丝清醒,勉强摇摇头。 毛巾手纸垃圾袋火速送到,难为小王,如此兵荒马乱尚不忘另找了袋子统统装妥了。 桑湉接过,匆匆抽出一条毛巾匆匆给苍海傅衍各擦了一把脸。 “算了,路上想拉拉袋里吧。反正这一沓,怎么也够了。” 袋子绕在手腕上,桑湉反手擎起苍海右胳膊,一架一转顷刻间,轻松把个一米八多的壮爷们儿,囫囵背起了。 “走——去最近的大医院。” 桑湉说完背着苍海就往停车场去。 她双手穿过苍海的膝弯,将他两条长腿紧紧卡自个儿腰上,手还掂了掂他屁股托实些——健步如飞。 老丁有样学样,背起了傅衍。 江湛快步撵上去开车。 苍漪哭哭唧唧地跟上。褚轻红不假思索也跟上。 苍灏望望一众VIP,无奈喊:“江总,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江湛人都没影儿了,夜色里遥遥应了声好。 苍灏:“晓光,你开我的车也去。别让小漪和褚小姐自个儿开车,也别让她们上江总的车裹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小心驾驶,注意安全!” 从云冰湖进市区,最快也得一小时。再去人民医院,至少半小时。 一路上江湛把他的古思特开得犹如法拉利。 副驾上坐着他司机,是,没错,江湛出行向来带司机。这司机他用了可有些年头儿了,唯一的特点 分卷阅读20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就是稳。 SO关键时刻,风驰电掣什么的,还是BOSS亲自出马吧! 苍海傅衍上了车就昏厥了,体温也极速飙升至烫手。 坐进后车厢,桑湉二话不说让苍海倚着她胸膛侧坐在她怀里头,左手稍抬苍海大腿根儿,右手拉扯他裤子。 老丁惊:“这是要干嘛?!” 桑湉动作不停面不改色道:“难道你想他们拉车里?” 于老丁震骇莫名的注视下,桑湉把苍海外裤内裤拉扯下一半儿,前头留着掩住马赛克部位,后头褪光兜了个敞口大号垃圾袋。 “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傅衍的裤子也脱了!” 桑湉蹙眉塞了个垃圾袋给老丁:“这样顶多是臭点,车却不会脏。” 老丁:“……” 江湛:“……” 司机:“……” 半晌,老丁吭哧吭哧也整完了。 他力气没有桑湉大,昏厥的人又贼重,这一番折腾他气儿都捯不匀溜了。 “你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老丁嗬嗬直喘着问。否则何以解释她的临危不乱? 桑湉说:“我爸同事曾误食过毒蘑菇,当时也嚷嚷着见到上帝和圣母玛丽娅了,还狂泻不止高烧不退……后来给那个叔叔抢救的医生说,再吃了有毒的食物,就第一时间催吐。” 歪头拿肩膀衣裳蹭了蹭一额角的汗,老丁满怀期待问:“吐了就没事了吗?” 桑湉诧异扫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无非相对减缓下毒素吸收而已。” 顿一顿,她又道:“胃里清空了,毒素对肠胃的刺激也小了,等下他俩就算拉,想必也不会拉得跟我那叔叔一般川流不息的。” 最后总结:“术业有专攻。有病还得上医院。” 老丁:“……” 人在高烧中,会觉得特别冷。曲腿蜷坐在桑湉膝盖上,昏厥的苍海完全由本能支配着,不断哆哆嗦嗦地往桑湉怀里拱。 桑湉也不躲,任他将脸紧紧贴住她心窝。揽住他肩的手,以及她下巴,亦一下下轻轻拍着摩着他胳膊,和他的头顶心, 老丁也是欠:“怪沉的,不然你让小海自个儿单坐吧?” 古思特后座宽敞并坐四人完全不是事儿。主要苍海那点乍然萌动的小心思,老丁也透明白。 倘他醒了晓得他光着腚给心仪的姑娘一路抱到了医院…… 老丁担心苍海那自尊心,不得稀碎稀碎地嗷。 ——尽管这样儿,也足够小海哥羞愤欲死了。 桑湉没答,腾出一只手揿下一多半车窗,嘴朝傅衍努了努:“他放屁了。我的建议是,你也把他抱起来悬着坐。不然泻起来,八成是水便,到时淌一座儿,再淌你我裤腿儿上,我们换又换不了,抹又抹不净,只能硬挺了。” 老丁:“……” 我的天爷啊!这丫头究竟怎么长大的?说起屎尿屁,咋就这么没遮没拦没顾忌呢! 无论如何,多亏了桑湉,顽固鼻炎患者老丁方得以穿着干净裤子将傅衍抱上急救手推车。 可傅衍就惨了,唉唉这倒霉孩子哟,老丁一抹辛酸泪,也合该他要遭这一回罪。 你说同样是吃毒蘑菇,苍海也就昏个迷发个烧,他倒好,一嘟噜罗圈屁放完,稀粑粑哧哧哧……光垃圾袋就换了仨! 老丁怀疑傅衍这是要把接下来半年的粑粑都哧净了。 他的久治不愈顽固老鼻炎,亦快被熏好喽! 他现在也总算理解傅衍缘何视桑湉为偶像了——同车厢的大男人,当着她面儿窜稀窜成了个瘪茄子,她却依然镇静搂着高烧抽搐的苍海,仿佛失去了五感。 冲这份儿定力,老丁唯想挑着拇指说一句——他偶,您真是个niuber! 急诊室门终于大开,俩勇士躺在手推车上挂着吊瓶被护士一前一后地推粗。 医生随后走出。走廊上等待诸人赶忙簇拥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平声道:“目前来看患者已无生命危险。送ICU观察两天,无后续症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摇摇头,六十来岁的老医生不无苛责道:“每年一到这个季节,市里县里镇上就广发布告——不要随便吃野生蘑菇!不要随便吃野生蘑菇!重要的事情说了岂止三遍?可惜偏有人不信邪,非吃不可。以致吃毒蘑菇的狗带率长年高居不下。吃货国的吃货们,我算是服了!” 虽然明知不合时宜,几人儿还是禁不住被这老医生逗乐,一来是老医生满头花白发,却满口新鲜词儿,反差太大太搞笑。 二来,大伙儿绷了半宿的神经甫放松,笑点格外低一些。 老医生眯眯眼,严肃道:“所幸这次催吐及时送医也及时,下次……还是别有下次了!” 再三感谢完老医生,几人随护士们送两位病号进ICU。那里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不需要也不允许家属陪护。 可就这样把俩尚高烧昏厥的病号撇医院,不说 分卷阅读20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旁人苍漪就不干。 江湛一副长辈风范说:“医院附近有酒店,你们都去开房休息下。我是阿衍舅舅,我留下。” 桑湉说:“我也留下。”一摊手,“我没有带证件。” 原本她就是下楼朝个面儿,除了手机房卡嘛嘛都没带。不像苍漪褚轻红,跟衣裳配套各挎一只名牌精致小包包,里头口红啦电话啦钱包啦小镜镜啦,都塞着。 苍漪想了想,握住她手郑重道:“桑桑,四哥交给你,我放心。大恩不言谢。你对四哥的这份恩,我们阖家都记着。” 桑湉:“……” 抽出手轻轻一推苍漪的小肩膀,桑湉说:“得了,这不正好赶上了嚜。” 见苍漪双唇翕动还欲说什么,桑湉:“赶紧走吧,再不走天亮了。” 褚轻红担忧地提醒:“你明天下午还要跟盛子浩比赛,休息不好……能行吗?” 苍漪说:“对呀!”她想说的就是这事儿呢!“要不让晓光送你回俱乐部……” 桑湉说:“拉倒吧,黑灯瞎火山里夜路不好开,可别折腾了。”回头再惹苍大少心疼肝儿颤的,犯不上。 安抚地冲俩美妞儿一笑,她说:“明儿个看我K.O盛子浩。” 她的笑是如此沉敛而有力,褚轻红苍漪这才不复叽歪了。 没什么逗留的必要了,大伙儿依依往外走。 江湛说:“我跟你们一起下去,买点水,再试试能不能弄到间空病房。” 桑湉目光逡过走廊排椅,随便捡了张,一屁股坐下去。 时近午夜,她生物钟早叫嚣出沉沉的睡意,之前没犯困,不过是心悬着。 深深吁口气,她对江湛说:“弄到了喊我。” 江湛说好,又问:“你喝点什么?” “牛奶,或水,都行。” 掩口打了个哈欠,桑湉揉揉眼,随即稍显不耐一挥手,意思是,快走,快走。 排椅到电梯,相距多半条走廊,大伙儿等电梯时,不约而同一回首——桑湉双臂抱拢在胸前,大长腿一条叠着另一条向前伸展开,头歪仰在身后冰冷的墙壁,须臾间已眯着。 电梯到了。老丁最后一个进。 一闪念,他迅速掏出手机迅速拍了张照。 照片里,午夜医院空旷的走廊,节能灯亮白到幽凉。排椅上盹着的女孩儿,明明醒时战斗值MAX,攻属性100%,扒起男人裤衩也是666,此刻,却莫名让人觉得稚弱,伶仃,与孤寂。 电梯门关。 苍漪说:“相片待会儿给我发一下。” 老丁说:“干吗?” 苍漪反问:“你干吗?” 老丁说:“我要给ICU那俩看——让他们往死了感动下。” 苍漪说:“Bingo!要是我四哥一感动,以身相许才好呢。” 众:“……” 苍漪又说:“就怕人家不稀罕我四哥那魂淡。” 作者有话要说:  苍海:这特么光着腚让小湉湉抱一道儿——卡卡你是我亲妈吗? 傅衍:行了,知足吧,我还丢人现眼地拉裤兜儿呢——我不也坚强地活着呢嘛! —————— PS1:吃了毒蘑菇后见龙见小人儿还泻肚和高烧,源于好友陈同学推荐的知乎某帖。里头许多知友讲述了他们中毒后的种种症状。看着很搞笑。但,也真的很危险。 嘛,因为是好多人说的亲身经历,不是个例,又是在公众平台上说的,其它媒体也都有类似报道,所以这不算抄袭或过度借鉴吧?不算吧不算吧不算吧? —————— PS2: 小海哥,我对不起你,写了这么多字儿,你的公主抱没写出来,改成韩剧背了:) ☆、第 76 章 人民医院是隔壁市最好的医院,病房常年处于满员状态。但架不住江湛神通广大人脉多,几个电话,三更半夜的,愣是给他搞到间高干病房。 高干病房不仅有宽大的病床和陪床,客厅还有一张折叠长沙发。 江湛很有绅士风度,亦是为着避嫌,说:“我去睡沙发。” 桑湉说:“窝着多难受。俩床还不够您挑的嚜。再说在我这儿,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些穷讲究。” 江湛啼笑皆非问:“这么跟长辈说话,你觉得合适么?” 桑湉适才在走廊睡正香,被江湛愣是给摇醒,这会儿困得眼睛都强睁。 一径扑倒在陪床,桑湉踢掉人字拖,说:“行了uncle湛,再不睡,我就要跟你说Morning了。” 江湛愈笑不止,拿这个故人之女也没辙了,视线掠过桑湉身上揉巴得抹布似的背心和短裤:“我让助理去张罗了一些洗漱用品和衣物,他说他马上到……” 不待他说完,桑湉奋力挣扎着道:“谢谢uncle湛,我睡醒了再换……” 言罢头一歪,再次陷入黑甜乡。 江 分卷阅读20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湛:“……” 北京时间三点整。桑湉迷迷蒙蒙睁开眼。 安静的高干病房里,两床之间一盏调得极暗的床头灯,幽幽地发一抹微弱的亮。 朦胧中,依稀可见病床上平躺着一个人——身量很高,半搭着薄毯,是个男人。 一瞬间,桑湉恍然不知置身于何处,“唰”地弹起身,本能更快于意志的结果是她倏然跳下地。 一声“爸”几欲冲出口…… 再一瞬,手撑着病床床沿她静下来——不是不是不是爸,她爸已经出院N久了…… 再再一瞬,冷汗后知后觉地涔涔落,那势头,像肌体里装了一台蒸汽阀。以致桑湉退回到陪床却没重新躺或坐下去——她怕她的汗,把床单溻潮了。 蹑手蹑脚走出房,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很为人民的公仆所着想,独立卫浴间要穿过客厅进入餐厅再拐个弯儿——这样哗哗水声才不会影响到公仆的休养,亦不会进而贻误了公仆为人民服务。 当然,桑湉是get不到这些良苦用心的,她只留意到,洗手台上几只大小不一的手提纸袋。 想起睡死过去前,江湛说让助理去张罗洗漱用品和衣物…… 桑湉扒拉开纸袋瞧了瞧:一条Nike勿忘草色工字背网球连衣裙;一条Nike同款纯白色|网球连衣裙;一包三条装一次性三角内裤;一套牙具;两条毛巾;护肤品是泊美的水、乳、洁面、眼霜和防晒,不是贵价货,但正合她这个年龄用。 天啦噜,江湛这个助理可以要求加鸡腿了——大晚上的,难为他咋淘登的!! 没啥好客气,桑湉决定洗个澡。横竖她这一身臭汗也有傅衍的功劳不是吗。 速度脱光光打开淋浴器,她将水温调得很热,十分热。 因为即便到了这一刻,刚刚恍惚几瞬带起的恐惧,仍如有形质般,死死攫着她。 恐惧令她冷。于是她在热热水流的冲刷下,抱住双肩蹲下去。 好怕啊。无以言表的怕。好怕她竭力拼了那么久,却是南柯一梦。 『你必坚固,无所畏惧 你会忘记过去的苦楚 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般……』 然而坚固的前提是,她爸好好儿的。 十一岁那年厉桀垂危时,她的无助、茫然与绝望,她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 真的,没有人能理解,马德拉医院里,看着她爸重重纱布包裹下的头颅与残肢,她是如何被恐惧一击而溃自此深深镌刻入骨髓。 所以恶心麻人的沙蚕和蛇算个屁? 害怕失去她爸的巨大惊恐才是命运烙按在她身上的第二个血手印。 哪怕是虚晃一场,亦足够她受的…… 好一会儿,桑湉方缓过来。将水温渐渐调低,她最后以冷水结束了这次的淋浴。 考虑到医院里人来人往白色不经脏,桑湉毫不犹豫选了勿忘草色那条连衣裙。 而洁癖轻易不会容许新衣不洗就上身。用卫生间里医院提供的香皂给新衣过了遍水,怪力萝莉随便拧了拧,接着摘下墙壁上挂的吹风机吹了吹,Nike独家研发的DriFIT打孔式快速排汗专利布做的网球裙,已妥妥地沥干了。 唔,不错,符合人体工学的接缝技术,动起来流畅且不会走光,尺码正好有内置pad…… emmm,一边吹着湿鬈发,桑湉一边望着镜子里头的自个儿想——uncle湛如果不给其助理加鸡腿的话,她加! 一通洗涮捯饬完,桑湉蹑手蹑脚潜回到病房。病床上江湛睡得酣沉且安静。也是,时间还这么早。 重新扑倒在陪床,连日缺觉让桑湉困倦疲惫至极点。 不行,我得把缺的觉补回来…… 一念初起,桑湉已然呼呼着。 再睁眼,北京时间七点半。夏初的日头透过窗帘给整间病房镶了层润薄的光。 病床上江湛人影儿已不见。 几年里头一遭晚起的桑湉,赶脚寄个儿仿佛刚充好电的大白,元气满满,上能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一咕噜爬起来,桑湉拾掇妥铺盖踱到外间。客厅里,江湛正在打电话。很显然,他也洗过澡了,黑亮额发略有一点潮半耷至额角,身上行头换了一件鸭青色POLO衫配米白休闲裤。 要说人长得好是占俏,桑湉就没见过有谁能把POLO衫穿得这么有味道。何况鸭青这等寻常直男轻易驾驭不了的颜色,江湛却愣给衬出了晴日暖云春照耀,温风霁月夜舂容的沉雅。 怕搅扰到江湛,桑湉默默拐进卫生间又简单洗漱了一遍。再出来,江湛那通电话已打完。 “早啊,uncle湛。” 这个称呼她叫得可谓越来越顺溜。并且小时候同她爸同事厮混久了的缘故吧,她在面对叔叔辈儿的男人时,一向有种不自觉的亲近和坦然。 江湛失笑:“早,小湉。” 桑湉手指朝自己一比划:“您助理买的衣服 分卷阅读20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很合身,替我谢谢他。” 江湛:“好,回头我转告他。” 桑湉想了想:“我给您钱您不会要的是不是?” 江湛:“你说呢?” “那我不跟您客套了。”桑湉说,“也谢谢您。我去看看苍海和傅衍。” 江湛叫住她:“ICU探视时间在下午。” 桑湉顿住脚步:“我去问问医护人员他们情况怎么样。” “我才从那边回来,值班护士在对讲里告诉我他们两个已退烧,海官凌晨三点钟时醒过来一次,阿衍六点钟醒的,两个后来又睡了。” 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江湛冲餐厅指了指:“先吃饭——再放就凉了。” 桑湉有一秒的犹豫,然而一想江湛毕竟是傅衍的表舅,人表舅尚没忧急得茶饭不思呢,她若非要去,未免太蝎蝎螫螫了。 “他俩还有没有幻觉了?”桑湉跟在江湛身后问。 江湛进卫生间洗手,门敞着,他说:“没有了吧。不然护士不会说,他们一个劲儿追问是怎么到的医院。” 餐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外卖盒。桑湉适才就看到了。江湛洗罢手一一掀开盒盖子:蒸鱼,糯米鸡,凤爪,叉烧包,茶蛋,虾饺,蒸鲍鱼,艇仔粥,炒芥蓝,蒸虾球,虫草花干贝玉米汤…… 桑湉瞠目道:“这么多……”她震惊得不是数量,是种类太繁多。 江湛一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浅笑,慈蔼道:“昨儿个晌午见你饭量挺大的,又不碰重油重盐的食物,uncle特意让助理去选了这几样,你试试,不够或不喜欢,我让他再去买。” 桑湉:“……” 糟践粮食是可耻的,那就执箸埋头可劲儿造吧。 所幸这些早点看着琳琅满目每份的量却不大,江湛作为纯爷们儿吃得亦不少,俩人儿你搛一筷我搛一筷你搛一筷我搛一筷,跟净盘使者似的,不消一会儿,空盒子摞一摞,风卷残云得就剩一例凤爪了。 江湛那个开心哟:“没想到食逢对手也是一大乐事啊。” 桑湉抬睫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搛起一块鸡爪子。 江湛hin有谦让精神地一莞尔:“我饱了,这些都归你。” 桑湉道了声谢,慢慢啃起来。她有很多年没吃过凤爪了。 腐国人的食谱里没有它。霓虹人也不吃它,平素买菜看不到,她自然想不起来做。 所以她对凤爪的记忆尚停留在long long ago,那时候每次她爸偶然搞到一点,都欣喜得不得了。 要先洗净剪掉脚趾甲,剁成三段沸水焯,加姜丝花椒和料酒,再晾再炸再用豉汁蒸。有时调料凑不了那么全,就抹上盐腌一腌,再过油拿酱油可乐煨到汤汁收。入味的胶质肉一吮即脱骨,软Q咸鲜,然后爷俩儿下酒啃。 她记得她第一次陪他爸喝酒也就六岁半,半杯啤酒滋儿滋儿下肚咋地没咋地。她爸由此笑着说:“好样儿的,不愧是我闺女,有千杯不倒的潜质呢!” 后来无意中说漏嘴,被星野丰晓得了,星野丰气得劈头盖脸给她爸好顿骂。 她爸还犟呐,说:“女孩得会喝点酒!这样往后要是哪个混小子想灌醉了我女儿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星野丰强捺住挥拳的冲动,亦懒得再废话,只网上咔咔咔搜索出N多幼童喝酒致傻致残致死的案例,推给厉桀看。 厉桀看罢,特虚心地说:“下不为例——”下次,爷俩儿绝不说漏嘴。 往事如烟,一瞬笼上桑湉的眉眼,看不到悲戚,她只是咀嚼得愈慢愈用力。 坐在对面的江湛渐渐敛了笑,半晌,他说:“吃饱了就别勉强了。剩这一口,不算浪费。” 桑湉没吱声,到底把盒里的凤爪啃了个溜干净,随即抽了张纸巾抹抹嘴,遗憾道:“可惜这个没法带,不然好想给我爸尝一尝。” 江湛:“我在日本有朋友是开中国餐馆的,回头我让他做点,给你寄或送过去。” 桑湉居然没客气:“谢谢。可以的话,让您朋友多做点,我付他双倍钱。” 江湛没接她话茬儿:“我想去|日本看看你父亲。” 桑湉:“行。不过我下周要去阿穆尔。要不您等我拍完片子的?乐意住几天住几天。” 江湛静了静:“阿穆尔那么远,你去方便么?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跟老吴商量下,让他换个近点的地方拍。” 他也是昨晚才听说的这个事儿,彼时吴越和“路野”合同都签了。想反对,可NOEBY的老总是吴越,他股份占再多,也不能坏了规则随意插手或否决。 桑湉没问您跟吴总很熟吗,凭什么他要听您的?只道:“这样的行程安排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作为职业钓手,我必须得适应。” 向后靠坐在椅背,唠了几句嗑儿的桑湉啃鸡爪子时那股隐忍的郁气已消散。此刻的她是放松的亦是平静的,道:“至于我爸他,有护工阿姨和老师在,我走多远、多久都放心。” 分卷阅读20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但阿穆尔河流域比贝诺勒尔还蛮荒。你一个女孩子……”再能打,混在男人堆儿里,终究不妥当。 桑湉说没关系:“我跟我爸他们在俄罗斯远东前前后后辗转了差不多小一年。那一片我不说有多熟,起码不是两眼一抹黑。” 微微一挑眉,她又一语道破江湛没好直说的话:“自保的能力我也有。不止近身搏击,我武器用得也不赖。” 江湛:“难道你想在行李里托运管制类刀具?” EXM,别逗了,当安检是摆设咩?! 桑湉淡淡一哂道:“当然不是了。您之前去过远东么?那儿的超市里,杀伤性冷兵器随便挑,枪的型号也齐全。一把吉乌尔扎9毫米自动手|枪,折合人|民|币也就八、九百。APS贵一点点,一千来块。马卡洛夫最便宜,人|民|币六百到七百。上次去贝诺勒尔,我就买了一把马卡洛夫以防万一,离开时送给护林员了。这么方便,您说我犯得上挑战安检么?我又不是花不起那个钱。” 江湛:“……” 所以他真正该担心的其实是那些男人么? 江湛抚抚额。 但愿他们都别猪油蒙了心——珍爱生命,勿起歹念。 桑湉手机这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星野薰。 星野薰早上在群里听说了苍海傅衍误食毒蘑菇的事儿,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特特给桑湉打电话追问一下细节和起因。 还能有什么细节和起因? 桑湉不耐烦:“你上午没课么?有闲心扯这些?” 从隔壁市到东京,隔着1500多公里的距离星野薰冲桑湉撒着娇拉长音儿:“嗳呀说说啦湉酱好湉酱,那个追苍海的女生,漂亮不漂亮?” 桑湉:“……” 她就理解不了了,星野薰对苍海又没意思,花着国际长途电话费,问这些图个sa? “说啦说啦好湉酱,那女生漂亮不漂亮?”电话那头星野薰用中文催催催。 桑湉无奈道:“漂亮。” “怎么个漂亮法?”星野薰还没完没了了。 桑湉瞅了瞅对面小口啜饮柠檬水的江湛,下意识想换日语。 然而一转念,日语他听得懂。那英语?估计他也听得懂。 罢罢,她且当着人面儿做一回八卦党。 努力搜罗着词汇,桑湉尽量描述周婉璐曦的相貌:“长得像狐狸那种漂亮你能领会到么?就是,呃,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脸也尖尖的,还戴着灰色的美瞳……” 星野薰这个中国通一言以蔽之:“网红脸是吧?” 桑湉:“啊?”那是什么脸? 餐桌对面江湛不厚道地嗤一乐。 桑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哦哦哦,那肯定比不上苍海前女友漂亮咯。” 星野薰依旧喋喋絮叨着——反正因破手机而烤脸的不是她! 指名道姓背后八人家,她丁点儿压力都木有! “韩小姐嘛脸虽然方了点,但胜在五官柔和、端秀,气质又好。” 桑湉:“……不是你怎么知道她是前——女友的?” 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星野薰:“我磨着群里某个人悄悄告诉我哒。是谁就恕我不透露啦!” 桑湉难得地怒了:“那你继续问那个人去吧!” 说完她忿忿摁下结束通话键。 这包打听太让她崩溃了! 都有消息来源了,还到她这旮瘩求证一下干嘛呀? 女孩儿像枝头初绽的春蕾,睡饱吃饱后尤其蓬勃且鲜焕。气得鼓鼓的小模样儿,脸蛋儿粉嫩嫩漾着莹莹夺目的光。 或许,这才是十八岁该有的样子……吧? 没有刀剑一样的锋芒与凛冽,亦不复人前的防备与疏离。 视线下移,江湛注意到桑湉的左手腕,上头戴得表他认得,那是厉桀曾经的黑水鬼。 呵,男人嘛,对表的敏感好比女人之于首饰和包包。 不由自主江湛进而想起他和厉桀唯一倾谈的那一次——他约饭,厉桀笑着婉拒了,说他小女儿不舒服,他要赶回酒店去照顾。 如今,她再也不需人照顾了。天南地北,江海茫茫,都须她独个儿去闯去扛。 而哪个女孩儿不是父母心上曾经娇滴滴的小公举? 可惜,少数的小公举,后来被迫进化出了尖利的盔甲与爪牙。 静静望着桑湉,江湛倏忽间思绪飘远,一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蕴着千山万水。 桑湉好不容易气儿顺了,抬睫正正对上江湛略显恻然的双眼。 他是在可怜她么?抑或是同情? NO,比起包打听,她更受不了这样的目光。 迟疑地叫了声uncle湛,桑湉斟酌着措辞道:“如愿长成了我想要长成的样子,我挺满意的。所以您别这么看我好么?怪让人难受的。” 江湛一笑,迅速收拾好表情: 分卷阅读21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抱歉,人老了,难免婆妈些,看到你,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旧时事。” 将玻璃杯里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他说走吧:“去ICU。” 桑湉:“探视时间不是在下午吗?” 江湛起身道:“找找关系还是可以塞个人进去看看的。” 桑湉虽然跟着站起身,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道:“他们情况有严重到需要破坏规则么?” 江湛又一笑:“其实是我表姐、也就是阿衍的母亲非要过来瞅瞅才放心。而且她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她也要亲口道声谢。” 桑湉怔了怔,不确定地问:“您刚说的救命恩人……是指我么?” 江湛笑而不语一颔首。 桑湉扭头进了卫生间,把衣架上晾的洗净未干的背心、短裤、毛巾、内裤一并叠好收进纸袋里。 江湛以为她是要拾掇完东西再跟他去,抱臂倚着卫生间门框,心说这姑娘性子可真爽脆。 桑湉指了指那套泊美护肤品和牙具:“这些我拿走了啊。您又不能用,扔了怪可惜。” 江湛一展眉,做了个“合该如此”的表情。 桑湉又拎起装白色|网球裙的Nike手提袋,朝江湛摆了摆:“这个吊牌没有摘,您可以让您助理去退了——怎么,不用?行,那我也拿走了。” 她嘁哩喀嚓的,一点不墨迹,很快全都弄利索了。 然后她才说:“uncle湛,您表姐我不会去见的。因为背傅衍的是老丁,车里抱他一道儿、沾了一身屎味儿、给他擦屁股的是老丁,到医院后救他的是医生,进ICU后照顾他的是护士。我没那么大的脸,救命恩人实在不敢当。” 将手提袋归拢于左手,她对江湛笑了笑:“谢谢您的衣物和早餐。我先回俱乐部。下午四点龙兴竞技池,您方便的话欢迎去观战。” ☆、第 77 章 桑湉说完就要走。 江湛倒也没勉强,只说:“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桑湉说行。两人前后脚出了高干病房。 高干病房在三号楼八层。ICU在一号楼二层。两个人坐电梯到一层。 电梯门开,江湛让桑湉先出。 桑湉长腿阔步,前头领路,看都没看正厅大门,而是向右一拐,穿过半条走廊,再一拐又过半条走廊,径自找到西角门,进而找到了连接几栋楼之间的玻璃回廊。 江湛:“……” 这回廊当初设计建造时,想必考虑得仅仅是本院内部职工的方便,所以出入口都在每栋楼边边角角的小门。一般不常住院的病患基本不晓得有这么一条道儿。就算晓得了,与其在医院曲里拐弯的走廊里转蒙圈,不如出大门多走几步从外头找另一栋楼呢! 好比江湛昨晚就是从外头找到的三号楼。 由此江湛特纳闷儿:“你怎么找到的这回廊?” 桑湉没拎纸袋的手向旁指了指,一脸理所当然答:“咱们来时就是从这经过的。” 好吧…… 江湛继续无语。 玻璃墙外面是一片小树林,紫丁香未谢,栀子、白兰与凌霄花正好。 不过他们来时黑咕隆咚连路灯都没有,照明全靠江湛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然后! 今儿个她就能在一栋她从未流连过的建筑物内部,准确踅摸到了她黑灯瞎火中、迷迷瞪瞪路过的这条回廊的偏僻的出入口! 说好的困得眼睛都强睁呢? 古人云的“只缘身在此山中”呢? 于桑湉这骇人的方向感,江湛不服都不行:“我现在算相信你说的话了……” 桑湉:“哪句?” “你说你对阿穆尔不是两眼一抹黑。” “老天爷赏饭吃呗。”桑湉淡淡一莞尔,“总得给我点补偿吧?又或者,我合该混这行。” 江湛默了默:“你对贝诺勒尔也很熟是不是?” 桑湉直言不讳说是:“只要生态、河道、地貌没被破坏、改变得太厉害,凡我去过的,都记得差不离。” 江湛说:“怪不得你初赛表现那么的举重若轻……” 桑湉说不:“我举重若轻不是因为我在那里钓过鱼,而是我对任何状态下的水情、鱼情都能及时做出准确地判断。” 她可真不妄自菲薄呀。 江湛失笑。 然而她说得没有错。即便你熟谙一片水域的深浅沟壑,但水是活的,鱼是活的,气温、季节、风向甚至水草都是活的,那么用什么饵怎么钓便也是千变万化的。 今日有风,玻璃回廊外头花枝招摇。凌霄、丁香姹紫嫣红缤纷曳地。 桅子白兰馥郁芬芳透过换气小窗钻进来,整条回廊暗香氤氲。 江湛下意识缓了脚步,像真正的叔父辈那般关切问:“明年打完AOTW总决赛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参加EELJ海钓精英赛。”b 分卷阅读21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江湛点点头,果然是要循着她爸的战绩走一遭:“看来,NOEBY那座小庙想继续签你是不太可能了。” 桑湉笑了笑:“我挺念旧的。” 江湛问:“有多念旧呢?” 桑湉说:“一样的开价里,我会优先考虑给NOEBY做代言。” “呵,”江湛轻笑,“你这念旧的程度怎么能用‘挺’呢?分明该用‘很’。” 按照当下的行情,国际TOP 10的Pro Angler,代言一样钓具比如竿、轮、饵、PE线……,一年打底美金二十万。 如果外出拍广宣,酬劳以天计,每天至少美金五千五。 打品牌独家赞助的小比赛,单次出场费美金五万起。 就这……也并非品牌方砸得起银子就搞得掂。 许多顶尖钓手挑代言刁得很,宁可不挣那份钱,也不自降逼格给二线产品作代言。 而偏偏,NOEBY就是中端偏上一丢丢——尽管其在国内乃至亚洲销量很可观。 江湛:“我可以把你这话转告老吴作为他的定心丸不?” 桑湉:“前提是他别让NOEBY堕落到二线以下的水平去。” 江湛:“我会同时激励老吴力争上游的。” 桑湉:“嗯,我也会激励自己打出好成绩。” 这聊天氛围太愉悦了。俩人儿相视一笑就差拉钩上吊了。 对这个凭空冒出的帅uncle,桑湉很有好感。 江湛没急着往前走,她遂也随他驻足闲看廊外如锦繁花。 回廊那头的门这时被推开。有医护人员推着两辆轮椅进来。 簇在轮椅左右另有五六七八人。其中一个,暂短愣怔后骤然一嗓子:“湉酱——!” 声音又脆又嘹亮,以至桑湉都忍不住一哆嗦。 头一扭,喊她的是苍漪。得,那轮椅上的俩病号,不用瞅也必是苍海傅衍了。 “你们这是要转普通病房么?” 江湛和桑湉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该时,他们并肩而立,颜值、身高无比般配且不说,尤为难得的是,江湛多年商海历练打磨出的强大气场,与桑湉可谓旗鼓相当。 这样的两个人同框,在场诸位……在场诸位连苍海都不得不承认hin有CP感。 钻石王老五江湛的大表姐&傅衍他妈更激动得不要不要的:“阿湛,这位是你朋友么?快给姐姐介绍下!” 说着,傅太太越众而出,眼睛雷达似的对桑湉上下唰唰扫射——适才她这个不省心的表弟,与这姑娘默契谈笑的场景,她可瞧得真真儿地! 哎呀,这姑娘太好看了! 若是能成,她家全体都可以老怀弥慰了!! 江湛笑着叫了声姐:“这位就是桑湉桑小姐。” 毋须赘述傅太太表情瞬息的变化,总之她已自动脑补出一套神逻辑——因为这姑娘是她表弟的朋友,所以才慷慨果决地救了她表弟的外甥、即她的熊儿子。 哎呀妈,甭看这姑娘年纪小,未来却会是个好舅妈! 下一秒,傅太太更近一步挽住桑湉的手腕:“桑小姐这是要和阿湛去ICU看阿衍么?不用了。那闹腾孩子,说什么都要转病房。我们一起送他过去吧。” 一壁说,傅太太一壁拉着桑湉头里走,感激固然有,更多的是对“中国好舅妈”的满意和热络。 桑湉:“……” 她哪儿get得到国内这些三姑六婆的脑回路。 犹豫再犹豫,她终究没把手抽出来。 江湛又能解释什么呢? 抑或说此情此景他该怎么解释呢? 说不得,也只好跟在两位女士后头走。 这厢呢,眼见着相中的白菜要被人截胡了,病号甲脸沉了。 病号乙偏还要火上浇油,闭唇鼓舌小小声嘀咕:“不是吧,她不会真要当我表舅妈吧?” 病号甲尚未回嘴,苍漪不干了,探身弯腰凑到病号乙耳根旁:“那也轮不着你,光腚窜稀仔!” 病号乙眼前一黑身一软——卧槽,他不活了! 俩勇士转的也是高干病房,俩人隔壁间。 电梯门开,傅太太仍挽着桑湉走在前儿:“桑小姐,你和阿湛昨晚住的是哪一间?里头条件还成吗?” 那口气,呃,不暧昧也像含了丝深意。 桑湉:“六号房。条件挺好的。” 傅太太:“啊,好巧!我们阿衍是七号房!” 桑湉理解不了这种“巧”有什么意义,可看着傅太太一脸兴奋莫名的劲儿,只好跟她进到了七号房。 傅太太进门后迅速打量了眼客厅,勉强凑合吧,旋即招呼护士及与她同来的随扈,赶紧把她宝贝儿子安顿到病床上。 傅衍进了七号房。 推苍海的小护士自然继续前行进了八号房。 老丁苍漪范晓光肯定是跟着苍海走。 分卷阅读21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褚轻红略纠结,也选择与苍漪一块堆儿。 江湛:“有什么需要来找我。”他对范晓光交待道。 交待完他也进了七号房。 病房门将关未关之际——他表舅,你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吗? 接下来的时间傅衍一直哼哼唧唧拿被蒙着头。 苍漪那句回击太有杀伤力了!! 原本,ICU病房外,听老丁内损塞绘声绘色描述昨夜路上场景时,他已羞窘得要钻地缝儿了,待给苍漪狠狠插了刀、桑湉又语气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又痛了?要不去上个厕所拉出来?” 傅衍:呜呜呜,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他好想去shi一shi! 傅太太还聒噪。 坐在陪床旁的小沙发里头,她无比慈祥地问:“桑小姐和阿湛怎么认识的?” 桑湉不欲把她爸扯进来,答:“我们是钓鱼认识的。” 傅太太一拊掌:“啊,我说桑小姐瞧着怪面善的呢!阿衍微信头像里跟他合影的那个就是桑小姐吧?桑小姐本人比相片里好看太多了,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桑湉想了想,礼貌道声谢。不然她该说啥哩? 傅太太又道:“哎呀我们家阿衍,从小就爱跟着他小表舅钓鱼,虽然钓来钓去也没钓出个名堂,总比同一群纨绔胡天胡地瞎混强。听阿衍说桑小姐你钓鱼特别棒,能拿世界冠军呢。正好,他小表舅钓鱼也很厉害。往后你们多带带阿衍,不求他进步,只求我这当妈的省省心。” 桑湉至此也明白傅太太是误会了。 她的应对方法是—— 垂睫瞄了瞄大被里拱起的人形,她说:“傅衍,这次来不及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路亚吧。” 被窝里的人毛毛虫似的扭了扭。 桑湉转而同傅太太告辞道:“对不起,我下午有比赛,得先去做准备。” 再转而对江湛道:“uncle湛,吴总有我手机号,等我忙完这一程,您想去|日本看望家父的话,找他要我号码就可以。” 言罢她冲傅太太行了个标准日式鞠躬礼,继而利落干脆出去了。 傅太太:“……” 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就叫上uncle了! 江湛含笑揶揄道:“姐,我这年纪,可不就是人叔伯辈的嘛。” 傅太太不服气:“那也是宇宙无敌帅大叔!” 江湛笑意加深,作势调侃:“我不像强东那么好胃口。” 傅太太眉头一竖,简直要被他气die:“我看你是根本没胃口!” 傅衍掀起被角衔恨瞟着傅太太:“妈,您是不是见个女的就巴望人家当我舅妈啊?” 傅太太唰地调转火力:“赖谁?还不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嚜!” 右手成拳傅太太狠狠捶了捶被子下的熊儿子,迁怒:“你,给我听着,往后不许再钓鱼!” 傅衍哀嚎:“关我什么事儿?!关钓鱼什么事儿?!” 傅太太:“少废话,不许钓就是不许钓!” 七号房的傅衍有多郁卒桑湉是管不了了。八号房的苍海她却得去瞧一瞧。 不过手甫推开八号病房门,桑湉就险险跟苍漪撞个顶头碰。 苍漪乍见她表现得很惊喜:“诶,湉酱,你过来啦!” 桑湉点点头,问:“你去哪?” 苍漪一手把她拽进门,一手啪一拍脑门儿:“咦我这记性……咋突然忘了我要去哪儿嘞?” 桑湉:服了,这样也行?But忘就忘了吧。抬眼看客厅,范晓光正背对着房门叽叽咕咕打电话,褚轻红窝在长沙发里,微信语音跟人谈工作。 看到桑湉,褚轻红紧着说完一句点发送:“桑桑,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呢?” 桑湉:“我手机最近不知闹什么病,只要不在微信界面就收不到新消息提醒。” 说着她戳开微信,尚未来得及看褚轻红的消息,里间苍海凉凉道:“神马破手机,砸了扔了算了!” 桑湉不知道他哪根筋没转对,不咸不淡接口道:“那也得等我回日本买新的。再说,微信我也不太用。” “那不如甭换了,老古董配破手机正好!”苍海在里间又呛声。 桑湉不疾不徐进屋不紧不慢呛回去:“你新就行了呗。我又不用扫码加美女。” 里间老丁见状忙捧腹:“哎哟我得上个卫生间。” 外头客厅几人儿呢,褚轻红改用文字继续跟人谈工作,范晓光挂断电话和苍漪齐竖起耳朵,静静听热闹。 盘着一条腿坐在大理石窗台上苍海叼根烟,身上套着病号服。到底是食物中毒,他面色比以往苍白了不少。连樱花唇亦浅至珠贝映日那般莹莹的弱粉色。烟雾缭绕下,整个人平添几分又颓又丧的美。 呲打他的话到嘴边,桑湉忽然就心软了,眼前的苍海,何其似她爸曾经的某些时刻。 “医院里不让抽 分卷阅读21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烟不知道么。” 放下手提袋,桑湉走到窗台前,拇食两指一夹,抽走苍海叼的半截烟。 病房里自然没烟缸,窗户半开,她手臂伸出去把烟在外窗台上摁灭了,搭在内窗台一角,打算等下带出去。 窗户关好,隔绝了外头的暑气。挂式空调呼呼送冷气。 桑湉抬头瞧了瞧,23摄氏度,这么凉,也不怕吹感冒。 拿起遥控器,桑湉往上调高了两度。 苍海:“干嘛?我热!” 桑湉凉凉乜了他一眼:“给北极圈的动物们留点活路吧。” “那我呢?你只关心动物就不关心关心我?”某人撒娇撒得外屋几人儿直捂嘴。 桑湉放下遥控器,问:“怎么,小美女没来负荆请罪闹心了?行,还能抽烟,看来是没事了。” 她个子高,即便苍海坐在窗台上也足以与他平视,又问:“你今早大便没?昨晚把你送来后,医生倒是给你用硫酸镁导泻了,但自个儿如能接着排,对身体损害会更小。” 苍海:“……” 这死丫头也太特么不会唠嗑了! 说得这几句……她昨晚多余救他了,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客厅里几个人则都在窃窃笑。褚轻红尤其憋得快出内伤了。 笑着笑着,褚轻红嗒然一喟——她想独自霸占桑湉腻歪半天的小愿望,看来注定是要落空了。 半晌,苍海声线平平地解释:“我跟小周加微信,是她说她外婆住在我那楼,她以后少不了来探望,再来就先问问我在不在。我不在,她再来,免得没有车位停不了车。” 桑湉:“哦。” 哦完就没动静了。 又半晌,苍海终于按捺不住问:“‘哦’是嘛意思?” 桑湉:“傅衍说过,‘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换我也会加。就是这意思。” 苍海:“……” 傅衍那不学无术的,也就能跟桑湉这中文没过四六级的跩跩知音体鸡汤词儿吧! 又双半晌,苍海问:“衣服不错哪来的?” “傅衍表舅让他助理送来的。” “早饭吃了么?” “吃了,傅衍表舅让他助理送来的。” 苍海哼哼一笑:“他表舅蛮贴心的嚜。” 桑湉毫不委婉地反问:“这不应该的?你和他外甥要是没胡乱吃东西,我会啥啥不带跑这儿来?就你俩这样还玩儿远途自驾,没交代在路上也是命大。” 苍海:摔! 这嗑真没法儿唠了! 又双叒半晌。 苍海顽强地再起话头儿道:“昨晚谢谢你。” 桑湉视线在他脖颈处滞留了有三秒,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谢意:“看不出你还挺沉的,抱你一道儿,把我腿都压麻了。不过你脖子也被我掐红了,算是扯平吧。” 苍海自动忽略掉被她抱了一道儿的“细节”,下意识抚了抚脖子:“是么,红得厉害不?我一直没照镜子呢。” 桑湉也没镜子啊,遂把老果6划开屏调出相机模式对准他,咔,屏幕上定格一张苍海的大头照,脖子那儿果然俩大指头印儿,鲜明到触目。 苍海后知后觉地“呲儿”了声:“你下手不会轻一点儿?” 桑湉冷冷道:“以为我乐意碰你怎么着。这么白,碰哪儿哪儿淤血。看看傅衍,脖子上咋地没咋地。以后我可得板住了,再也不碰你。” 这要搁以前,苍海肯定嬉皮笑脸说“别介啊,我求你还是碰我吧!”诸如此类的话,然而如今,任何调笑都是轻慢,将老果6还给桑湉,苍海沉默了。 又双叒叕半晌。 苍海说:“我这就办出院。” 桑湉说:“老实呆着,观察下,闹什么。” 苍海说:“我都好了怎么就闹了。” 桑湉眉一挑,严肃地望住他:“你们吃的蘑菇目前来看仅对肠胃和神经有损害,但如果还含有作用于肝肾血管内壁的毒素,潜伏期最长可达一两天。再说你怎么确定你现在是不是假愈期?回头症状出来了、耽误了、狗带了,你不拿命当回事儿,也得考虑考虑你父母家人的感受吧?他们养你这么大,不是为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好吧。” 她噼里啪啦一通训,客厅里了解内情的苍漪老丁范晓光小拳拳都攥紧了。 苍海……对他父母的死固然从未表现出避讳,N年里却也没sei敢吃饱了撑的当着他面儿提起这一茬儿。 空气刹那间仿佛凝止不动了。 病房里陷入骤然沉重的喑寂。 苍海长长眼睫垂落半覆住璀璨的眸光,快而立的男人,也会流露孩子般的脆弱。 桑湉缓下语气问:“怎么,嫌我说话不中听?” 客厅几人不约而同内心OS:中不中听你自个儿没有点数吗!←_← 病房里,苍海牵唇若笑摇摇头:“没——” 声线压低,他用只她能听见的音 分卷阅读21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量自嘲道:“我爸妈早死了。他们为了个三儿,制造了轰动全城的枪击血案。我妈先打死我爸和那三儿,然后自杀。那三儿肚子里带着崽儿,六个月的双胞胎,我妈她,也怀了两个月身孕……所以,我还不如你呢,至少你爸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丢弃你。爱令人疯狂——我妈算是用六条绳命实力演绎了一把……” 人不能永远被过往禁锢不是吗? 想洗心革面认真对待与自己与命运和解总要迈出第一步不是吗? 如果这是开始,那么苍海,勇敢地迈出去迈出去吧! 不会有人笑话你。 即便有,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桑湉。 “对不起……” 哑然片刻,桑湉用同样只他能听见的音量道:“那也不能不爱惜自个儿啊。” 稍稍靠近他,她轻轻拍拍他肩膀,逆光下他360度无死角的脸上依然挂一抹吊儿郎当的讽笑,衬着苍白面色和弱粉的唇色…… 她一下子就想起十年前那个盛夏,那个顶着烈日伫立在水塘畔、纳西索斯般俊美鲜妍的少年,他逗她时明明笑得又痞又坏又邪气,然而他灿若繁星的眼眸偶尔瞬涌的萧索,却让她笃定了他是可以寻求帮助与信赖的。 但指望桑湉软语宽慰是不现实的。吭哧半天,她干巴巴说:“你别难受啊。” 苍海闷闷说:“我想看你和盛子浩比赛。” 桑湉不以为然一哂道:“无非一场不入流的赌鱼,有什么好看的。我往后要比那么多的赛,难不成你还回回都亲临现场怎么着。” 是啊,是啊…… 苍海讽笑愈甚。 她的世界是可以预见的宽广,她的天宇自有寥廓鹰飞。 而他? 如果不靠家里,单凭于昊网站每年给他的那点儿签约钱,他连追随她打比赛的盘缠都不够。 所以,一匹马的平川,她会随云行遍大地,他呢,大概也仅剩了守望踯躅…… 而前情既悉,桑湉就有点看不得苍海这样的笑了——太颓太丧,若有自伤。 “要不,我那边结束了过来陪你吧。” 你说同样是住院,人傅衍有表舅和亲妈。苍海这头儿哩,有血缘关系的就一个不担事儿的小堂妹,心理感受上指定会差一截儿——那就人数上取胜吧。 苍海却恢复了正常音量一口回绝说不用:“四点开赛四小时赛程,比完再称重乱七八糟的,折腾到这儿得几点了?你不困不累吗!” 桑湉说不要紧:“反正也过了我睡觉的点儿。” 况且他毕竟还在观察期,万一有情况,留院的这几只,瞅谁都不像能应付得来的。 苍海还是说不用:“这儿有小漪他们显不着你。” 话未落,苍漪脆脆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哎呀四哥你就让湉酱过来吧!我得回家取替换衣物呢!傅衍表舅又没让助理给我买东西。你瞧瞧我这一身儿,都滚成什么惨样儿了。” 范晓光:“那个,公司有任务我晚上得赶过去加个班……” 褚轻红:“赛后我和《中国台钓》、《四海钓鱼》的记者们有饭局。” 她还着意强调了下,挺不情不愿的:“真的——我倒是想推推不掉。” 老丁:“桑小姐还不知道吧,龙兴竞技池就在我度假村。这来的都是圈里人,我不留着招待不太好……” 苍漪接口道:“要么我们这么着,今晚麻烦湉酱值个夜,明早我赶过来接班。” “行。”桑湉痛快道,“晚上我来了你再走。明天上午你来了换我走。” “那这么说定了哦!”苍漪在客厅欢快道。 “你机票订了么?”苍海问,眉目间看不出喜意,然而到底是舒展了。 桑湉说:“来得及。就是我东西都在俱乐部,得去取一下。” 苍海说:“费那劲。我叫我哥找人给你送。正好小漪小轻的东西也一并送过来。” 转过头苍海向外一喊范晓光。 范晓光说:“听到了。得令!” 苍海又叮嘱:“叫他们开我的车来——下午用的钓具都在后备箱里呢。” 桑湉说:“老丁那儿离这儿远不远?东西到了我得先去赛场熟悉下环境。” 苍海说:“在两市交界的郊区。从这过去,一小时车程吧。” “池里都什么鱼?” “鲤、鲫、草。” “饵料怎么说?” “公饵。” 桑湉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苍海侧目瞥了她一眼:“你就没别的问的了?” 桑湉说:“前晚那几段视频里,国内台钓赛规则说得很清楚。我都记着呢。没什么问的了。” 苍海点点头,片刻后轻道:“小怪,沈慕仁那货就是个傻逼,以为由着盛子浩把动静搞大,你输了也不敢反悔。却不合计合计吴越和于昊那俩奸商,眼下恨不得搭板儿把你供起来,可不可能干看着你被算计?钓鱼圈又这么 分卷阅读21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小,还有媒体在盯着,除非他不怕他家那点陈谷子烂芝麻被抖喽个底儿掉,否则他觊觎你的,终究是拿不走。” 桑湉说:“嗯,谢谢你。” 她明白他是在宽她的心。 苍海却依然不掩忧色地望住她:“万一你没赢,也一定别冲动,你是女孩子,耍赖不丢人。” 桑湉眉一掀:“不要性别歧视哦。” 苍海唰地奓毛了:“你能知道点好歹不?!” “算了算了我告诉你个事儿——”桑湉赶忙靠近安抚他。 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清甜的薄荷与橙花香,炙得苍海苍白的脸一霎就红了。 老司机又咋样,老司机一样会控制不住脸红哒。 老司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红起脸艳若云霞收夕霏,江边一片芙蓉老。 “什么事儿?”红脸美人儿支吾着,目光却紧紧锁着桑湉难得一现的小嘚瑟。 桑湉压着豆沙喉,一笑悄声说:“你知道我爸是台湾人吧。那你也知道台钓起源于台湾吧。我爸呢,虽然嫌台钓太闷太枯燥,可他最先学的,是台钓。然后呢,他最先教我的,也是台钓。而你用‘枯法师’拽葫芦片子时,我已经在阿穆尔台钓野鲫野鲤了,那会儿我人小力气薄,日平均钓获不过二十五公斤。到去年我在月琴湖跟人台钓打|黑赛,二十四小时连轴钓,鲫鱼0.5公斤以上、鲤鱼2公斤以上算成绩,我的最后有效钓获是266公斤,赢了日元八千五百万。” 苍海:“……”你牛逼!!! 琢磨琢磨:“诶不是,你就光说你在月琴湖的光荣战绩不行吗?干嘛非把我拽葫芦片子的黑历史挂出来?踩低别人抬高自己有意思?我生气了!我郑重告诉你!!” 他像个犯中二病的小青年儿,客厅几人无不死命忍着乐。 桑湉亦笑得眼睛都眯成弯月牙儿,苍海一见气儿就全消了。 原来她真正开怀笑起来是这样儿,似草杈闪闪发亮稻草堆在火上,融融地煦煦地能照进驱散人内里所有的荒寒与孤寂…… 然而气儿不能消太早,因为她是说话例来专杵他肺管子的桑湉啊。 “对不起对不起。”桑湉道歉的诚意倒是十足的,“主要你那会儿菜得让我印象太深了。十年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苍海忍无可忍祭出一指禅,一下一下戳着她额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再、提、这、茬、我、跟、你、友、尽!” 桑湉笑着让他说完也戳完了,一把握住他手指:“行行下次不提了我保证!” 她硬净的掌心温暖似可生莲,苍海气白的脸再次漫上彤彤烟霞色:“那如果你忘了呢?” 望着他熠熠流辉的琥珀色瞳仁,桑湉认真道:“不会,除非我不想要你这个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周日打算歇一天,可看了读者Lydia亲提出的凤爪能否入境的问题,又去看了日本入境哪些东西不能带,方悚然发现,之前写了个大bug…… 那咋整? 强迫症必须连夜改之啊。 嗯,64章有改动,76章有改动,不过改动都不大,不影响情节,修补bug而已。 ———— 然后呢,大半夜的连连伪更,怕天亮后读者大大们白跑一趟,我就……真的更了吧。 话说,卡卡卡啊,不卡不是我了啊。 这结局还没写好呢。 剩下的存稿,字数虽不少,可章数不多啊,好比这章,就八千多字。 所以卡卡说实话,心里有点方…… 但谁让我自己不细心呢。唉唉,改完发完,继续努力收尾去…… ☆、第 78 章 事实证明,桑湉的谨慎是有道理的,苍海的确是处于假愈期。 下午三点五十多,傅衍正披着病号服赖在他屋扯闲嗑儿,扯着扯着,苍海开始头晕、恶心、视力模糊。 他也没吭声,默默躺倒在病床,随后体温又像前夜,极其迅速地飙升。 待到傅衍察觉不对劲儿,喊了护士拿来体温计一量,短短工夫他已烧至40摄氏度。 再后是昏厥、呕吐、抽搐。 傅衍直接进入万能懵逼模式。 那时候,桑湉、褚轻红都去了老丁的度假山庄为赌鱼做准备。范晓光和苍漪也被苍海撵走了。 苍海撵他俩走时,还大大咧咧调侃:“我不止能小跑,我还能大跳呢!” 苍漪白了他一眼,回:“是,晓得你留在这儿,无非是要等你的小~湉~湉。” 大伙儿都以为苍海没事儿了。及至苍海又被火急火燎推进急救室,六神无主的傅衍方想起打电话。 他是自小爹疼妈宠的老疙瘩,关键时刻第一反应自也是找苍海的至亲。 而发小儿是什么? 发小儿是我家里有几根葱几瓣蒜,你跟我一样的熟溜。到了你家我也不客气,跟你家长辈套起磁,我比你还热络。 于是调出手 分卷阅读21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机通讯录,傅衍逐个给苍家人报起信儿。 他第一个找的是苍灏,苍灏没有接,电话响了一阵儿自动挂断后弹出“我在开会”的回复。 他第二个找的是苍漪,结果苍漪昨晚在酒店手机没充电,已经关机了。 他第三个找的是苍海大伯家的二堂姐,二堂姐可算是接了,然而她人在芝加哥,睡得迷迷瞪瞪中听完傅衍带着哭腔的叙述,说:“我负责找我妈!全家人数她最闲也最能张罗事。你负责找我二伯母。万一我妈在做SPA或shopping,二伯母去也一样。当然顶好是她俩都能去。我二伯母心细,更会照顾人!” 那还说啥啊,傅衍紧忙遵命给苍海二伯母打电话。二堂姐火速找她妈。 然后没到一小时,苍海大伯母二伯母搀着苍家老太太,风风火火全来了。 镜头移转,龙兴竞技池。 尽管此次比赛仅两人,300*450的标准台钓场,却乌泱泱挤了多半圈卖呆的瓜众。 是,苍海说得没错儿,钓鱼圈太小了,即便是傅衍这样的渔混子,混得久了也有一号。 何况是盛子浩这种大咖,约战的又是路亚、矶钓界新秀,新秀还是个美女,没人看才奇怪! 比赛流程也很正规。 担任裁判的中国台钓协会会长李寒山,先对着麦宣读规则,继而请钓手抽签选钓位。 所谓钓位,因为场子实在太大人又实在太少,遂以东西两岸划分。 盛子浩当着围观瓜众与媒体的面儿,风度还是不错的:“女士优先。”他示意桑湉先抽。 桑湉对他行了个鞠躬礼,抽到的是西岸。 各就各位——组线、绑钩、试竿、调漂、调饵料和窝料。 正规台钓赛不允许用活饵。窝料里亦不许掺鱼卵、红虫、蚯蚓、蛆、面包虫、银制品、皂土、钙肥、白酒等添加物。 这也是近年大型赛事为何提倡使用公饵的原因,免得各个钓手各祭加了“秘方”的饵料,有失公平不说,还污染水质。 饵粉是几家品牌商常年为龙兴竞技池特供的。 说白了老丁这龙兴度假山庄,就是台钓爱好者的基地。 当初他筹钱投建,首先看中的也是山庄里原有的一片大水塘。 山庄买下来后,老丁按双向施钓赛场的标准将水塘扩了扩,塘底挖到平均水深2米5,重铺了厚厚一层细河沙。四岸砌了大理石板,又每隔八米垒一个钓台。与南岸相距三米还搭了主席台,主席台一左一右另有排椅当观众席。夏天扯遮阳网,夜钓有探照灯。 如此再加上老丁在台钓圈积攒的人脉,以及山庄可吃可住可娱乐的便利,龙兴竞技池很快就承接到两场大型台钓冠名赛。接着国家级台钓赛也选了龙兴山庄为钓场。又接着各个台钓厂商亦陆陆续续找来了…… 用老丁的话说:承蒙八方钓友给面儿,他一片心血总算没白瞎。 彼时病房里,桑湉听罢老丁对龙兴的概述后点评道:“你也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了。” 这句话太让苍海糟心了,他当即用帅脸对老丁生动演绎了两个字儿:德性。 苍漪见状,朝她四哥扮了个鬼脸,唇语无声道:“小心嫉妒使你质壁分离哟~” 老丁内损塞哩,更不厚道,挺糙个汉纸麻兮兮回了苍海一个wink。 苍海气得:“你们赶紧滚蛋踩盘子去吧!” 本次赌鱼分上下半场,上半场两小时只许钓鲫;单尾有效重量0.5公斤;手竿限长3米6。 下半场两小时钓鲤和草,单尾有效重量2.5公斤;手竿限长4米5。 鱼钩不超过两只。线长不得超过竿长0.5米。线、钩规格不限、拴法不限。鱼饵必须挂在鱼钩上,且是直径不得超过40毫米的丸形饵。 这规定怎么说呢,比纯钓鲫或不分鱼种混钓略刁钻一丢丢,一般甲级台钓赛爱这么整。 盛子浩肯定没在怕的了,咔咔几下试完竿,配完饵,调完漂,又摆pose让媒体拍了N张照。 再看桑湉这厢,一袋一袋先看饵粉袋说明,偏偏她中文不太行,简体中文更不行,吭哧吭哧看得那个磨蹭哟。 好不容易看完说明,她一袋一袋撕开饵粉袋封口,一样一样倒在掌心凑到鼻端细嗅,嗅完再用指尖轻捻——苍海的3米6枯法师搁一旁,水还没沾呢! 褚轻红脆弱的小心脏不由提溜了起来:“她到底会不会啊?!” 陈凯:“她台钓会不会我暂且瞧不出,但你看她琢磨饵粉那架势,不像是生手。” 特供的饵粉四十余种,鲫、鲤、草针对饵各占八|九,剩下的是窝粉和打窝的颗粒,还有几袋综合饵、辅助饵和调味饵。另有一大桶基础饵。 凡此种种,外行闻起来全都腥臭吧啦的,内行闻起来却差别甚大,更不用说,嗅觉敏锐的鱼了。 而鱼从幼鱼长到成鱼,摄食习惯是不断改变的。正常情况下小鱼比较喜欢味道浓烈的饵料,大鱼则更多地偏向 分卷阅读21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味道清淡的饵料。 再细说一点,小鲫喜欢鲜腥小鲤喜欢腥香,大鲫如果没受到喂养习惯的影响喜欢谷物香型,大鲤喜欢水果香型。 除此还要考虑饵粉的质感,动物蛋白含量,植物蛋白含量,季节,钓层,水情,鱼种体力和吃口的差异…… 举个栗子,似这种养殖池里的成年鲫与成年鲤,春冬季遇到含虾粉、蚕蛹粉以及含酵素发酒香的饵料特别好开口,夏秋季却像人畏热没胃口似的,爱吃带点蒜味的饵料。 但鲤鱼的味蕾要比鲫鱼的发达好多倍,对饵料的挑剔程度也愈甚,由此调制两种成年鱼的饵料时,基础饵、综合饵、含虾粉的调味饵、含蚕蛹粉的调味饵、含大蒜素的调味饵、含酵素的调味饵、植物蛋白多的针对饵、动物蛋白多的针对饵,比例拿捏便也大不同。 同时调鲤饵时还要另加10%左右的辅助鲫鱼饵(对,我没打错),还顶好选吸水性较佳的辅助鲫鱼饵来平衡鲤饵的总体状态。 若水中藻类生物多,要选藻类鲫饵和鲤饵。 若水中有螺类和贝类,那么就选螺贝类鲫饵和鲤饵。 两种饵的粗细、干稀程度也都有要求——这决定了鱼吞饵前、试口儿时的口感! 嘿嘿是不是辅助角茫然了呀? 嘿嘿茫然奏对了! 与其它竞技田径类运动比,或许竞技钓鱼的独特魅力就在于——肢体上的技能点固然重要,垂钓者的脑力和智商,亦是不容小觑滴。 二十分钟过去。那厢盛子浩都下钩了。桑湉才选出她要用的饵粉。 掀开苍海的台钓箱,她翻饵盘调饵料。 上半场钓鲫,且是单尾有效重量0.5公斤往上的鲫,这份量是成年大鲫了,故而她调的是适合大鲫的饵。 饵调好,调窝料。窝料调好撒窝料。等鱼进窝的过程中她配钓组。 她主线用1.0尼龙线,子线用0.6碳素线,8字结绑的钓钩是4号溪流钩,浮漂是巴尔杉木立漂。 盛子浩上第一尾鲫鱼时,她在钓组上加太空豆。 盛子浩上第二尾鱼时,她在加铅皮座和八字环…… 褚轻红再也按捺不住了,举着麦围笑道:“下面让我们去看看桑小姐准备得如何了?” 在陈凯摄像机的追随下,美女主播踱至桑湉的身旁:“桑小姐……好像很从容不迫呐……” 桑湉扬起捂得溜严的脸瞟了瞟她:“国内这些饵粉我都没用过,需花点时间熟悉下。” 褚轻红心说大妹砸咱能熟悉得快点不?你路亚、海钓、矶钓时的杀伐果决哪儿去了! 对着摄像机镜头,在裁判、瓜众、其他媒体的眈眈注视下,褚轻红没法儿流露得太过。 “天好热啊呵呵呵。”美女主播尬聊了,“桑小姐会受到影响么?要不要涂点风油精什么的呵呵……” 桑湉:“……” 埋头调整了一下双子线长度,又扬脸瞟了瞟褚轻红,桑湉静静道:“我要开钓了。” 短短五个字,仿佛一个启动程序的指令,先前儿表现始终慢吞吞蔫唧唧不在状态的桑湉,由这句话始,整个人乍变冷凝。 台钓扬竿是单手,且不似路亚那般大开大阖有气势,亦不似矶钓那般有旋抛法、甩投法、直抛法等诸多的花式。 台钓扬竿手臂抬起幅度小而低,给不懂的人看,有点儿似手执小皮鞭抽赶小毛驴。 But桑湉一扬竿,懂的人立马瞧出了厉害,她扬竿扬得不仅利落而克制,还带着举重若轻的优雅。 钩入水,鱼漂稳稳竖浮在水中,激起的涟漪如同蜻蜓在点水。 线弯悬,控得不紧亦不颤。从鱼漂目数上判断,调35目钓15目,她用得是悬垂式底钓。 见过太多肥猪跑的褚轻红自此放心了。 是了,这才是她熟悉的桑湉——披挂着金甲战衣,结界坚不可破,一竿在握她就是钓场里的大魔王。 钓场周围暗戳戳下注坐等盛子浩吊打桑湉的瓜众也安静了。 两分钟过去,桑湉轻俏一提竿,一尾目测至少1.5公斤的肥鲫亮着烁烁的鳞片被抽离出水面。 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肥鲫不偏不倚落向鱼护。 旋即桑湉手腕斜转扽竿梢,鱼唇在护口挡针上一荡,鱼钩脱离鱼唇肥鲫滑坠入鱼护。 鱼钩捻在桑湉手指尖,第二团丸形饵松而不散地搓钩。 扬竿下饵。鱼漂又是稳稳地竖浮,并连目数显示都一样…… 这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迅捷无比,许多眼神儿不好的瓜众,根本看都没来得及看清。 主席台上的江湛透过望远镜不禁笑了。难怪她一副胸有成竹的跩样儿。 呵,厉桀养的好女儿,这无疑是她的又一隐藏技能啊。 加上她惊人的体力和心理承受力…… 盛子浩这次——嗯,要悬。 江湛所料不错,盛子浩真栽了。 或 分卷阅读21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许他长久以来被捧得太过自满,打头儿上他即对桑湉暗怀了蔑视,桑湉上第一尾鱼时,他还不屑轻哂,觉得无非竞技池鱼密度太高,按规定赛前又不许投喂…… 这谁过年不吃顿饺子嘞?上个把鱼嘛稀奇! 再者你瞅她准备阶段那蘑菇劲儿…… 扬竿起范儿又如何?他岂会输给一个台钓界脸儿都没露过的毛丫头! 及至桑湉以平均两分钟一尾鲫的频率开启捡豆儿模式,坐在对岸的盛子浩坐不住了。 也怪这届瓜众素质太差,丝毫没有观战不语的觉悟,台钓赛同所有钓鱼类比赛一样,都是赛终检鱼称重算比分,他们倒好,孰胜孰负尚未定,居然就风向倒戈闹闹囔囔地给桑湉打call了。 竞技类钓鱼心态极重要。抑或所有竞技类运动皆讲究戒骄戒躁。 坐不住的盛子浩开始滑鱼,并越滑越焦躁,越焦躁越滑。 反观与他遥遥相对的桑湉,不间断地上了N多鱼,是个人就会累,她却仍如初初下竿时,不见疲,不见懈,亦不见碾压对手的嘚瑟。 李寒山看着看着忽而问:“你们发现没?她的每一次抛投与拖曳,都似对上一套动作的完美复刻。” 江湛说是:“所以她下漂才那么准,不偏不倚只落于一点,钓目不移。起势又快,不惊鱼。” “而且她基本不看浮漂与竿尖,全凭手感提竿起渔获。”李寒山长叹一声:“这女娃儿了不得哟!旁的不论,单这一手下漂的准头,就可知她是扎扎实实夯过底子的。” 江湛一侧的沈慕仁,闻言脸都黑成锅底了,嘴里却不甘地诘问:“她蒙得跟抢劫犯似的,还戴着偏光镜,你从哪儿瞧出她提竿起鱼之前没看浮漂与竿尖了?” 咋滴,你目力还能穿透偏光镜吗? 偏光镜片同意吗?! 李寒山耸耸肩,将望远镜塞给沈慕仁:“你仔细观察下,她回回起鱼时,浮漂钓目都没变。这说明她在鱼甫一吞饵那一霎,就明确感知了。一般玩儿台钓的可没这能耐……” 江湛接口说:“她是打破各种钓法的壁垒,把路亚、矶钓、飞蝇钓、手丝钓那些技巧融进台钓里头了。而且单凭她下饵这一项,你们信不信,她飞蝇钓一定很厉害,搞不好比其它几种钓法都厉害。” 举着望远镜,沈慕仁喃喃:“飞蝇钓不是……路亚里很小众的一个分支么?” 江湛说是:“因为它最难。” 沈慕仁仍是不愿意面对这现实:“那也得鱼肯吞饵啊……可为什么……她不是没用过这些饵粉么?” 江湛莞尔:“那又如何呢?渔猎人渔猎人,光有钓技不琢磨猎物的食性怎么行?一旦琢磨透彻了,管食材产自哪儿,都能鼓捣出投鱼所好的盛宴。” 另一侧吴越不care这些只关心——“她能赢么?” 不愧是奸商,吴越已在思量,要加多少钱,才能打动说服桑湉,给NOEBY的台钓新品做代言。 江湛笑笑不说话。 李寒山二叹:“能不能赢你瞅瞅子浩的样子就晓得了。唉,半世英名啊……” 上半场六点整结束。按规定,下半场钓手间需互换钓位。 盛子浩胡乱把竿儿往胳肢窝里一夹,饵盘里还剩两大团鲫饵与四团窝饵,他端起来,一股脑全砸池子里头了。 场外一片噫~~ 这举动不违规,但也绝对不厚道。 桑湉视若无睹利落拾掇妥钓具,彼时夕晒未落,她依旧蒙头盖脸背的背挎的挎,绕池半周来到盛子浩钓位。 与盛子浩擦肩而过之际,桑湉顿足向其30度一鞠躬。这在日本台钓赛换场时是司空见惯的,以示对对手的尊重。 盛子浩却解读成讽刺,并用力讽回去:“咱们中国人,不兴小日本那一套!你在日本呆再久,也是中国人!在中国的地界儿上比赛,少来鬼子那一套!我啊,年纪虚长你几岁,且倚老卖老说一句——咱到啥时候都不能忘本,哈日哈韩的要不得!” 这年头,什么事儿若与爱国牵扯上,总能收获一批小粉红的热捧。 盛子浩掷地有声摞下这几句以后,场外果然响起轰然叫好声。 褚轻红气得直嘀咕:“有没搞错啊?鞠躬礼,起源于商代的‘鞠祭’!几千年来一直是我们华夏文明一部分。合着中秋节被韩国人抢去申遗了,他又要把鞠躬礼送给日本人?他问过老祖宗的意见吗?不怕大祭司半夜带一群牛羊给他托梦吗!” 陈凯听了就乐:“行了行了,小心播出去。” 褚轻红:“播出去就播出去!他自个儿没文化,还好意思在这儿秀!” 桑湉未作任何的表示,身向旁一侧,让盛子浩先过。 盛子浩口舌上占了上风,顿时舒称不少。况且上半场他虽不如桑湉钓得神乎其神,变态得跟开了挂似的,也不算很差啦。 而钓鲤和草,例来是他强项。所谓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接下来的俩小时,他一定要稳住喽,让大伙儿知道谁才是 分卷阅读21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台钓界的真.扛把子! 揣着如此斗志,盛子浩下半场伊始即表现得极为生猛。 他心性是窄,钓技却委实不赖,打完窝没一会儿,唰唰唰连上仨草鱼。 瓜众欢呼起来——终究他们押盛子浩赢的多! 褚轻红瞟了瞟又在细读饵粉说明书的桑湉,心又跟着蹦到了嗓子眼儿。 “有什么问题吗?”褚轻红忧心忡忡。桑湉这次读得比上半场还慢。 桑湉:“没。就是好几个字儿叫不准,得蒙。” 褚轻红:“……哪几个字儿?要不我帮你念?” 桑湉:“不用。我已经差不多蒙完了。”言罢边开封口她边叹,“我得加强中文学习了。” 褚轻红:2333,莫名觉得她好萌! 接下来桑湉换了支4米5荒法师,主线2.0尼龙线,子线1.2碳素线,钩子是新关东0.5号钩,其它诸如铅皮太空豆等等也均做了调整。 趁着桑湉还在准备,褚轻红悄问:“要不要去一下卫生间?” 桑湉撒下一把颗粒打窝,说:“汗出这么多,哪里还有尿?” 褚轻红:“……那要不要喝点水?” 桑湉复撒下几捧窝料:“结束一起喝吧。” 朝对岸努努嘴,褚轻红几近气声忿忿道:“他把鲫饵都扬吧下去了,不得全是鲫鱼来闹窝啊……” 桑湉拿竿梢指了指水面,褚轻红顺着去看,不算清澈的池水,她刚撒的窝料和颗粒,依稀可见全漂浮在中层以上。 “哦,你要先钓浮……”褚轻红恍然。 鲫、鲤属底层鱼,鲤偶尔会蹿中层找吃的,草鱼、鲢鳙、罗非等,却是纯粹的中上层鱼。 桑湉一笑:“行啊,你这主播没白当,基本常识挺过关。” 天热,尤其太阳快下山的当口儿,积攒一天的暑气大爆发,桑湉汗出得……钓台都能坐出水印子,低低豆沙喉由此愈发的沉,似回转低旋的风掠过向晚的林梢。 褚轻红脸红了,好吧她又被撩到了。 水面绽开一个个草鱼泡。钓草讲究打大窝。桑湉连抓两把颗粒补窝子。漂入水,正式开钓。 钓草与钓鲫的差异又在于,草鱼有边吃边走的习惯,一旦鱼吞饵,不能急,务必要等浮标沉入水面后再扬竿刺鱼。刺鱼要强、准、狠、快,缺一不可。提竿时使力要均匀。竿子和水面夹角尽可能不小于30度,否则形成拔河,线就会玩儿完。 然而说着简单操作难,这种竞技池里久经赛事的大草根,又无不修炼得贼精八怪的。以致即便大咖如盛子浩,最好钓草成绩亦不过“钓十中七”。 那么桑湉呢?她能钓十中几? 这下连吴越都按捺不住要同江湛打赌了。 江湛说:“我不欺负外行——你先来。” 吴越说:“十中九!输了我新得的内手把件儿归你了!” 江湛摇头一笑:“谁稀罕。那把件儿还你自个儿盘弄吧,我才不要当油腻的中年男。” 吴越笑骂:“德~性!那等价给你钱行不啊?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拿啥作注了。诶你快别墨迹了。说,十中几?” 眼眶压着望远镜,江湛口吻轻松道:“我赌她中鱼率百分百。输了我赔你双倍钱。” 吴越:“What” 他那把件儿不便宜,拍卖会上拍到了近八位数。不然他也不会拿出来——要赌就赌大一点,才刺激过瘾不是吗? 狠狠咂下舌,吴越半是玩笑道:“咱俩这关系,我可不好意思要你双倍钱,要不,你输了就把你那辆喷了海绵宝宝的玛莎拉蒂给我吧?” 江湛:“你做梦吧你!” 吴越:“开也不见你开,一放放N久,我好心给你止个损,你还不领情。这性格,也就跟我能处长……” 吴越还要叨逼叨,江湛蓦地嘘了声:“她漂下沉了,你快看看她刺鱼……” 透过望远镜,桑湉遽然一起竿。竿子与水面恰好形成30度角。 一秒后,水里的草鱼第一次回了头,这是成功起鱼的关键! 接下来,4米5荒法师始终保持在45-60度左右弯曲发力,水面一嘟噜一嘟噜直冒泡儿。 吴越纳罕:“咋了这?” 江湛懒得搭理他。 李寒山一手架着望远镜,一手比比划划担任解说员:“鱼呛水了。呛水可加快鱼力竭。” 初涉路亚的沈小白:“鱼还能呛水??” 李寒山:“能啊,跟人偶尔呛风咳嗽是一样的。” 沈小白:“⊙_⊙” 吴小白:“⊙_⊙” 太涨姿势了! 江湛:“6,7,8,9,10……”慢慢数着数。 数到十七江湛一声喝:“完——美!” 从刺鱼到起鱼,桑湉只用了十七秒。 抄网下。抄起的草鱼目测当有五公斤。 江湛叹为观止道: 分卷阅读22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本来估摸着她会耗时半分钟。” 李寒山:“有路亚和矶钓技巧加持是不一般。” 吴越:“那也不见得把把中鱼吧?” 江湛“嗤”地对发小儿拗了个“等着被打脸吧”的表情。 吴越不服气,架起望远镜仔细看。 然后哩,桑湉再次开启捡豆儿模式。并每一次起鱼,都不超半分钟。 一个小时后,底层闹窝的鲫鱼吃干抹净溜光了,桑湉换饵、换组线、加铅皮,改钓底层的鲤鱼。 鲤鱼的心眼儿可比鲫鱼和草鱼多多了,因此得名“鬼子鲤”。但,同海里的高智商鱼比如石斑比,鲤鱼还是差着一大截。 所以钓鲤之于桑湉,依旧是so easy。 而连续做钓三个多小时,对钓手的体能无疑是巨大且残酷地挑战。 以往台钓赛,盛子浩的套路是先连环搏鱼一小时,强势吊打对手到气馁,他便可以每半小时抽支烟喝口水缓一缓,张弛有度一直到赛终。 结果今儿个一开赛,被吊打的换成了他,桑湉偏又是个非人类般不知疲惫的变态! 盛子浩倒是有心歇歇气儿,一瞅对岸的桑湉……他怕他一歇衰、再歇再也起不来。 别无选择,盛子浩唯有咬着牙死嗑。 不必称重,他也知败局已定,众目睽睽,他但求别输得太寒碜。 奈何事与愿违,距赛终尚有二十分钟,盛子浩上了一尾鲤,臂抖手颤地他一提竿,“啪”一声,使力不均下,竿梢向左偏折一撅两断了。 场外此起彼伏响彻抽气声,盛子浩怔忡良久埋首于膝弯。 其实钓鱼断竿不稀奇,谁初入门儿时没败饬过几支竿? 不过玩儿到盛子浩这级别,钓得又不是啥巨物……打个比方吧,你见过有哪个投掷类运动员把铁饼铅球砸到自个儿脚后跟的? ——嗯,道理是一样的。 “她还真是中鱼率百分百啊~~”吴越一脸活久见地叹。 李寒山放下望远镜抹抹鼻梁上的汗:“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沈慕仁气恼道:“‘见好就收’这成语,她没听过怎么地!” 明明西岸选手已报屁,桑湉居然还在钓钓钓。 江湛余光乜了他一眼,悠悠道:“慕仁啊,看来你对竞技类钓鱼的认知还是有偏差啊。没错,竞技类钓鱼是不如田径类项目那么刺激那么燃,但也是讲究体育精神的,比如‘缓慢而有恒地赢得竞赛’,就是竞技类钓鱼赛事的主旨。桑湉此刻不收竿,不是她咄咄逼人没风度,而是她对对手以及体育精神的尊重。或许——” 顿一顿,江湛道:“或许你该庆幸桑湉没收竿。倘若她就此收竿了,才是磕碜人。盛子浩往后都不用在台钓圈露脸了。” 近八点,夜色渐浓,钓场四周探照灯明光炽炽晃人眼。 桑湉拉下面巾摘下偏光镜,掐着点儿,于终场哨声吹响时,慢腾腾拽上最后一尾大鲤鱼。 褚轻红兴奋得小脸红扑扑,对着麦招呼工作人员过来扯鱼护称重时,陈凯都担心她唱出来。 下注的瓜众们输了钱却大饱了眼福,包括吴越也输得心悦诚服。 老丁和盛子浩好歹相识一场,又是龙兴的主人,怕盛子浩打击太过想不开,叫了俩素日同盛子浩交好的钓友,去扶其屋里喝口水,休息下。 桑湉一样一样收钓具。单手执竿四小时,谈不上累,就是手臂有些儿涩;喉头又干腹又饿。她正寻思朝谁要瓶水,沈慕仁过来了,同时递给她一瓶宝矿力水特。 “我输了。”沈慕仁神情惨淡语气倒坦然:“我会遵守承诺,自此再不打扰你。” 桑湉没吱声,举头狂灌了一瓶水。 讲真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她就知道她一准儿赢。 然而有那么一刻,她也曾犹豫也曾挣扎也曾想故意放个水。 她在心里说——未必沈慕仁的目的与她妈一个样。也许,也许他仅仅想她去医院探望下小初? 小初,小初,那个可怜无辜漂亮的小弟弟,她对他亲情绝对是没有,愧疚却是日积月累成沉疴。 谁的心不是肉做的啊?谁又能彻底泯灭了良知? 骗了他,她整十年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卑陋。 她很想,很想很想去当面同小初说一声:小初,对不起。 但是不行呵,她赌不起。别的赛事都行独这一场不行。 是谁说的来着?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由此片刻犹豫挣扎后,她只能别无选择地赢。 而赢都赢了,再说什么都显得假惺惺。于是桑湉喝完水,背起苍海的钓箱和竿包,向沈慕仁深深鞠了个90度的躬。 所有的她所有的歉意与忏悔,尽在此一躬。或许沈慕仁不了解,亦无法抵消她作的恶,可命运如此悍暴且乖戾,微如尘埃的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桑湉没有等称重结果出来即离开了钓场。于她也是不想别人太难堪 分卷阅读22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老丁追上来,鬼叫鬼叫的:“僧哥僧哥,你这是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桑湉止步、蹙眉:“你叫我什么?” 老丁嘿嘿一笑:“僧哥——这是江湖人送你的尊号。” 桑湉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老丁。 老丁魁梧的肩膀后突“嚓”地探出个脑袋,是来卖呆儿的“路野旅拍”的彭小蓬:“诶诶我跟你科普吼僧哥——你看过金庸小说吧?” 桑湉面无表情说:“没看过。” “没有关系啦。”彭小蓬绕过来一翘兰花指,跩着夹生台湾腔,“我简明扼要地缩缩吼——这个金庸小说里嘞,有一个天下第一高手,复姓独孤名求败。而盛子浩嘞,因为太厉害了嘛,早前在台钓圈的绰号就叫‘求败哥’。如今你不是让他心愿得偿求败得败了嘛,大伙儿就合计着也送你一尊号。思来想去,东方不败是公公,灭绝师太老恶丑,也就少林扫地僧深怀绝技又低调。所以——噔噔噔噔,往后你就叫僧哥了!” 一口气叭叭完,彭小蓬眉飞色舞乐得那叫欢:“怎么样,这绰号吊炸天了吧!比什么‘我偶’、‘你偶’、‘他偶’好听一百倍——大气,霸道,有内涵!” 桑湉:“……”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去医院看苍海了。”她抬腿复向山庄外头走。 老丁:“我送你我送你!把你送到医院我再赶回来。” 彭小蓬:“我也去我也去!” 老丁一脚踹开他:“快回去吃饭吧你!哪有事儿你哪到!” 踹走了彭小蓬,老丁掏咕出手机:“我得跟小海汇报下战果,再问问他夜宵吃不吃?……咦,阿衍,怎么是你接电话呢?啊?什什什什么?卧卧卧卧槽!小海又进重症监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桑又解锁了一种钓法。会不会有宝宝们觉得这场比赛不太燃啊? 嗯嗯台钓是这样的啦,在所有竞技钓鱼项目里,往好听了说,台钓的画面感很像“孤舟蓑笠翁”,但在惯于路亚海钓矶钓飞钓人眼里,台钓就一个字儿——闷。 但也正因此,台钓很磨渔猎人的心性。 而看似平平无奇的钓法,背后亦需下十足的苦功与钻劲。 然后哩,桑湉十年前能忍住没对苍海口出讥诮,很厚道有没有? 换我,大概早钓竿一抢,嘚瑟显摆上了,哈:) ☆、第 79 章 桑湉刚安检完,就收到了苍海的微信。 “走了?”他在语音里问。 桑湉语音回:“快了。” “你这次怎么能看到微信提示了?” 在候机厅找了个座位坐好,桑湉不太习惯在公众场所讲电话或发语音,故而调出输入盘,她慢慢敲下一行字:『我之前在看徐铎发的朋友圈。没看完,页面没退出,所以接到了。』 苍海遂也改用文字说:『没想到你还看票圈。』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桑湉默了默,写:『看啊。你要发的话,我也看。』 苍海:『我怎么没发了?也没见你点个赞。』 桑湉又默了默:『我给别人也都没点赞。』 『那就是没礼貌——懂?当然转发的不用赞。像我前儿个发的那些打广告的,也不用赞……』 桑湉:『你意思是,徐铎刚发的那些摄影作品,我出于礼貌必须得赞一下是么?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点赞。』 苍海:『。。。。。。。。』 桑湉说到做到,退出小窗即麻溜儿给徐铎的九宫格点了赞。 恰彭小蓬也发了六宫格,拍得是他家猫主子仰壳儿眯眼儿在卖萌。 桑湉给彭小蓬的六宫格点完赞,破天荒留了言,俩字儿:『可爱』。 哟嗬,可不得了,她和彭小蓬共同的好友一见,立马叫开了—— 老丁:『僧哥你咋冒泡了?』 展翼:『僧哥早上好!』 陈凯:『僧哥您吃了吗?』 范晓光:『僧哥您到机场了?』 徐铎:『僧哥咋不给我点评哩?』 于昊:『僧哥你那边太阳今儿个打西边升起的吧?』 苍漪:『确定是湉酱本尊吗?』 傅衍:『偶像你别说你才学会看票圈哈!』 褚轻红:『桑桑落地报平安……』 吴越:『楼上三位请保持称谓的一致性谢谢。』 彭小蓬:『僧哥啥时候来我家?咪|咪借你撸。』 底下众人BOOM地愈加炸开了,纷纷戳彭小蓬ID骂——滚;贱;这死孩崽子;话都说不利索还发圈;撸尼玛哦撸;信不信去抢你的喵…… 桑湉特无语。这帮人难道时时刻刻在刷手机吗?不然怎么呼啦啦来得恁么快? 早知道她就只赞不留言了! 刚想退出朋友圈,她发现苍海一分钟前也更新了。 他PO了一张新鲜出炉的自 分卷阅读22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拍——穿着病号服,倚着病床架,白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小眼神儿颓颓丧丧的,平视着镜头。 并且duang duang duang,划重点,目测没开美颜没滤镜! 桑湉第一念:不怪那个网红脸大老远跨市追过来,就冲苍海这咋折腾都美得直冒泡儿的颜,她也觉得不白跑一趟。 桑湉第二念:他这算横遭无妄之灾了吧?点赞不太厚道吧? 桑湉第三念:至于留言…… 眼瞅着两分钟前还群撕彭小蓬的大伙儿,倏尔齐转阵地簇集苍海自拍下,这个说“小海啊小海老天果然不收你这样的魂淡”,那个说“小海啊小海你欠我五百万你还记得不”,再一个说“小海啊小海你不是从来不照相的吗?这是脑子被毒坏了?”,再再一个说“不是脑子被毒坏了,是脑子长出蘑菇了!”…… 看着大伙儿的奇葩评论如雨后春笋般咔咔咔弹出,桑湉觉得快拉倒吧,已经热闹如斯,再热闹就翻天了。 于是乎,她果断地匿了。 那头儿苍海等了好半晌,不乐意了。 不带这么厚彼薄此的! 他跟彭小蓬内小受比,差啥?差哪儿! 指头用力杵键盘,苍海问:『你干吗呢?』 桑湉:『刚给徐铎和彭小蓬点完赞。』 苍海:『你看到我新发的票圈没?怎么不见给我点个赞?』 桑湉绷着脸输注音符号,仿佛这样苍海就能瞧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被毒蘑菇撂倒是什么值得赞许的事情吗?还点赞!』 苍海毫不迟疑唰唰反问道:『可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桑湉寻思了半刻,循着看到照片后的第一感觉敲下一行字儿:『你是挺好看的。』 网络那端的苍海,霎时笑得色若春晓。 咳,好意外…… 『还以为你会关心关心我身体……』 对着通话框笑了良久,苍海方傲娇地抱怨道。 桑湉:『我倒是想问来着,被你一打岔岔过去了。』 苍海发了个“怪我咯?”的表情包。 桑湉见了,很认真地输起字。 看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苍海既耐心又好奇地等待着。 这年头儿,不要说年轻人,连他奶奶收到表情包,都能秒回对方一溜儿更搞怪的表情包,桑湉这费劲巴力地……在捅咕些个啥? 结果,他等到的是:『我不是怪你,是你在问第二句时,的确把话题带偏了。如果你的关注点没在我怎么能看到微信提示了,我就会问你感觉好些没有。』 苍海:…… 他该说她太不风趣了呢?还是太无趣了? 奈何就是这样的她,狠狠戳中了他心窝子。 见字如面见字如面,他甚至能想象,她打这句时,一丝不苟的严肃。 『那你现在关心关心我呗。』小海哥唇卷微笑写。 桑湉:『能玩手机能自拍,说明无大碍。』 苍海:『切!』紧随其后一个大大的(翻白眼)。 桑湉:『我从医院离开前,找大夫去问了,大夫说你电解质紊乱,但内脏无损害,处于轻微精神症状期。好好遵医嘱,老实度过观察期,应该没事的。』 这的确是桑湉一贯的风格,换了褚轻红或老丁或别的她认识的人,苍海相信她也会先找医生了解完详情再走的。然而他仍旧很感动。 就像,就像他看到老丁偷拍的那张桑湉在排椅里盹着的照片,之前知悉他被桑湉扒裤子时无论多窘多难堪,也一霎化为胸口绵绵沉沉的暖。 『昨晚你在哪吃的饭?』 老丁说他赛后带着桑湉赶到医院时已九点多,苍海在ICU,打着吊瓶昏睡中;苍老太太领着俩儿媳,和被骂惨了的苍漪苍灏在苍海原先的病房里休息;傅衍被其母押回病房闭门将养去了。 空旷的医院走廊里,老丁说那会儿他觉得特别尬——大老远火急火燎白跑一趟,他是无所谓,却怕桑湉不自在。早知他就安排桑湉在山庄里住下,何必拎个瘪肚子,钓鱼服都没换,一身透汗地来干杵着? 所幸桑湉不计较,还叫老丁找椅子先歇歇。她跟医生护士打交道也算是经验十足了,去值班室晃悠了一圈,问明了情况,回来跟老丁说:“走吧,没啥大事儿,明天你乐意过来再过来。我得找地方吃饭睡觉了。” 苍海听完老丁的叙述,骂老丁:“那你就让她走了?” 老丁梗着脖子一脸正气道:“不然呢?她是你相中的,难不成我还缠着人先吃宵夜再开房啊?” 苍海气得,一枕头冲老丁呼过去:“能吐回象牙不?就问你——能不!!” 彼时苍海已又闹腾着转了普通病房,彼时病房里就他俩。 “哎哟哎哟淡定淡定你还挂着水呢!” 老丁手忙脚乱接过飞来的枕头,一咂舌,又笑道:“就僧哥那气势,我不说你也晓得,但凡她说一,我哪敢 分卷阅读22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说二?我跟她出了医院,提议帮她找间酒店。她指了指马路斜对面,说‘不用,我去那住’。又说‘钓具帮我还给苍海’。又道了声拜拜。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啧,这嘁哩咔嚓的性子哟,跟她钓鱼似的,一点不墨迹!” 老丁啧啧称赞得正起劲儿,忽而一瞥苍海问:“诶哥们儿你这啥表情?” 苍海抿抿唇,默了片刻方轻道:“她饮食上忌讳多,又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后来找到吃的没……” “卧槽!” 老丁抬爪作揖嗷嗷叫,被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小海哥,我求你了,清醒地正视一下你和你心仪的姑娘吧!你和她——温室里养大的娇花是你,套马的汉纸是她!被咵咵一拽露腚厥一道儿的是你,咔咔一甩背起人就蹽的是她!这样你还怕她踅摸不到吃的?拜托,这里是21世纪天|朝的现代化都市,不是野外无人区!换句话说就算是野外无人区,把你和僧哥一起扔里头,你撑一礼拜顶多了,她却能活蹦乱跳走出来,你信不信?” 苍海:“我信。” 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肿么破!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男人一旦稀罕谁,一准儿赶脚人家是笨蛋,非得处处照顾喝水都恨不能亲手喂,唯恐对方一不留神呛死了…… 但事实是老丁没有白嗷嗷,苍海的确杞人忧天了。 桑湉说:『酒店附近蛮多饭店的,我洗完澡下楼找了家火锅店。』 苍海:『嗯,你都吃什么了?』 这话题貌似在恋人间颇普及,比如苍海以前在国外一好友,就每天早、中、晚不厌其烦同女友各报备三餐。那会儿他特别不理解——吃啥能咋地?问P啊! 如今,好像真的挺有趣致的,哪怕,他们并不是恋人。 桑湉这会儿也是闲,他问她遂答,答得还很仔细:『一盘牛肉,一盘羊肉,半筐拼蔬菜,一盘牛骨髓,四份泡椒凤爪,两个小围碟。围碟里有一样清炒鲜蚕豆很好吃,一碟吃了后,我又单点了一大盘,剩了一多半,打包带回了酒店,今天凑在早点里吃光了。』 苍海笑不可抑,这丫头不刺人不握竿时实在太萌了:『你食量这么大,没引人侧目么?』 桑湉:『没留意。』 『你喜欢鲜蚕豆?』 『喜欢。不过以前没吃过。』 『过几天你再来,我请你吃个够。』 这要换……咱不说网红脸,咱就说褚轻红吧,哪怕对苍海再咋没想法,也会礼貌道一句“呵呵好意心领了不必麻烦了”吧? 桑湉却直剌剌一口回绝道:『我早晨去跑步,路过一个菜市场,看见有卖就问了问价。很便宜的,我自己吃得起。干嘛要你请。』 苍海:『…………』 啥嗑儿到她这儿,都得唠稀碎!但要不唠吧?他还舍不得。 默了默,苍海写:『好吧……』又写:『医院呆着好无聊……』 桑湉:『该,谁让你管不住嘴,美女一给你好吃的你就吃。』 苍海原本想解释,他无非是不欲被纠缠,赶紧打发走网红脸是正经。可手已经先他意志地,习惯性点了一个(你这话我没法儿接)的表情包砸过去,又一个(跟你说话太扎心了)的表情包紧跟上。 桑湉:『行吧。再见。』 刚好飞机要起飞了,发送完这一句,她退出了微信。 苍海:『喂喂!』 桑湉没动静。 苍海:『小怪!』 桑湉不回复。 苍海语音:“歪,小怪,你还真下啦?!” 桑湉杳杳无应答。 此时此刻…… 苍海捶床…… 他还极想去票圈或微博求个助—— 喜欢的女孩儿是个不解风情的冷场王,我该如何引导伊正确开启暧昧互撩模式嘞? 在线等,急!╯︿╰ 呃,说白了,长着一张旷世神颜的wuli小海哥,迄今尚未有机会解锁追女技能,故而临到上阵时,难免hin抓瞎。 气咻咻地盯着对话框好半晌,苍海删除了微信里所有的表情包。== 在羽田机场甫落地,桑湉即给星野丰发了条Line报平安。 星野丰想必在工作,直到桑湉取完行李走出航站楼,方回复她,说他下午两点前没有课,可以回家跟他们一起吃午饭。 桑湉很高兴,她订机票时本就掐着点儿,欲凑着她爸午餐时间赶回家,这下星野老师也不用晚上才能见到了…… 她当即说她等下去买菜,午饭她下厨。 星野丰晓得不让她做她也不会听,故而秉持他一贯的克制与温厚再回复:『别做太多样。晚饭我们再吃好一点。』 看着他回复,桑湉有一瞬不禁想,他日她若真带着她爸离开了,她对星野老师岁久年深的依赖,割舍起来会不会特别难…… 及至上了京急电铁,桑湉才登录微信,看罢听罢苍海的未读消息,她琢磨着似乎没必要 分卷阅读22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隔这么久再问他你还有事么。 于是戳进微信群,她发送了当前位置随后艾特褚轻红,意思是:我到了啊,勿念。 将将退出时,她又蓦地发现,群名不知何时被改成了“千里扯”。 喔唷这贴切劲儿……桑湉一笑关掉微信界面,转而给宫崎屻发了条短信息: 『周末前我都在日本。想吃什么提前告之。』 车行至泉岳寺,桑湉接到宫崎屻的短信息:『对不起,您发错对象了。』 桑湉:⊙_⊙ 用不用这么掩耳盗铃啊?这家伙难道以为日本警方是智障?想糊弄就糊弄? 不过算了,承诺既下,她等着践诺就是了。 至品川换JR山手线,至涩谷再换东急田园都市线,堪堪一个小时后,桑湉回到星野丰的家。 厉桀平素起居很少在客厅,桑湉放下行李,径直找到了阳光房。 星野丰由于工作忙,阳光房里种得皆是好莳弄的绿植,成片成片的文竹,每株都奋力向上攀爬、伸展、交错、迂回,织成层叠的蔓冠。还有成片成片的伞竹与武竹,柔枝细叶,引茎长伸,葱茏间点缀着白色小花与盈盈的朱果。再加上成片成片的双色鸳鸯美人蕉,大而纤滑的叶子青艳欲滴,日光照上去,都折映成幽翠…… 置身其中,呆得久了,连桑湉这种一路拼杀急流勇进的女汉纸,都难免生出一丝园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的懒散慵意。 坐在竹椅里,膝边偎着美杜莎的厉桀,又会不会有丁点体悟呢…… 放缓脚步,桑湉悄悄蹑到厉桀身前。 “爸——”她轻叫。 美杜莎一早听到她回来,兴奋得狂摇尾巴直呜呜。桑湉抚了抚美杜莎脖颈毛,挨着厉桀蹲下来:“爸,我回来了。这几天您还好么?头发又长了,晚上我给您剪一剪。来,让我看看手指甲,是不是也长了……” 小女儿低低的絮语,一如过去没有回应的几年。桑湉握住厉桀的手,柔柔地一下下摩挲着。 “爸,您看您的手,现在比我都嫩呢。掌心的茧子没有了不说,纹路也变浅变少了。” 擎着厉桀一只手,桑湉把脸贴上去:“爸,过几天我要去阿穆尔,又不能陪您了。不过我可以多拍照片给您看。看看如今的阿穆尔,大鸟有没有贝诺勒尔多。” 说着说着她笑了,想起当初的鹰啼枭啸把褚轻红吓得差点栽屎坑里。 笑着笑着她又道:“还有哦,我这次在中国见到Brayden了,他还跟我提您呢。还有一个叫江湛的帅uncle,说他是您的老朋友。对了,我还吃到了凤爪嗳!可惜没法儿带回来给您尝。” 笑着笑着她的笑容黯下去,颊边绒绒碎发刮擦着厉桀掌心喃喃道:“更可惜的是,您不能喝酒了。爸,我好想再陪您喝几瓶酒啊,威士忌,白酒,清酒,红酒……随便什么酒。我们痛快喝完再去走几竿。爸,我现在钓鱼很厉害了呢,让您半场您也未必能赢我……” 诶? 又是星野老师回来了吗? 否则为什么有人在摸她的头? 其实她没有在难过。 N年过去,她早认命接受了这一切…… 不过桑湉还是抬起头,先下意识往后瞧——身后并没站着星野丰。 她又转回头看厉桀——嗯,怎么回事?厉桀居然在垂睫俯望着她。 俯……望……着……她……? 桑湉:“……” 怔怔地与厉桀对视着,足足一分钟后,她的脑回路才重新联结与运转。 呵,没有——这是她的第一个判断——厉桀的眼神一如从前般毫无波动,望着她时,与望着一件物体并无二致。 但是——这是她的第二个判断——但是从前的他,看什么都是视若无物的。从前的他视线是散的,是没有聚焦的。 电视的画面变换来去,他不会有半秒的停驻。放开水喉让他洗澡,他的眼里亦没有水柱。 出现在他面前的光、影、人、狗及脚下的障碍物,他本能地晓得要不要躲,然而再进一步地去捕捉、感受、流连,他就不行了。 此刻呢?他的视线却有了聚焦。他在看,很清楚很明确地在看,在看她。 并且除了看,他还在触摸她,主动地,自发地,触摸她。 “爸……”桑湉声音完全不受控地抖起来,又不由自主换成了英语,“您真的在看我对吗?” 厉桀充耳不闻地,手自桑湉头顶心滑到她肩膀,不落丁点情绪的目光,继续望着她。 倏地桑湉扳过美杜莎的头,把它一张大毛脸凑到厉桀眼巴前儿。 “美杜莎,看我爸!” 美杜莎:“汪!”纳尼?你说撒? 桑湉猛省起这狗听不懂自己的母语,急换了它的母语重复了遍。 美杜莎:“汪!”我盯!一双乌溜溜的湿眼睛,果断同厉桀对上了。 厉桀便改为静静望着 分卷阅读22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美杜莎。 半刻后—— “美杜莎,拿头蹭我爸这只手。” 桑湉发完令,挪开厉桀搭在她肩膀的右手,归置在他膝头。 美杜莎乖乖地用大毛脑袋蹭啊蹭。 一下两下七八下之后,桑湉呼吸都屏住了。 是的没错她没看错,她爸缓缓抬起了右手,迟迟落向美杜莎的喯儿喽头。 “欧吉酱……我得告诉欧吉酱……” 人在至为激动时,总是难以置信所见的一切,能够率先想到的,亦总是最为信赖的那个人。 桑湉嘴里絮叨着要去找星野丰,脚却钉牢在原地。 耳畔这时响起星野丰喟叹的低语:“已经带桀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他的确恢复了一点点。” 桑湉没看星野丰:“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离开日本那天的傍晚。我在院子里给桀读他最喜欢的《老人与海》。天上突然有一群鸽子飞过。桀听到,并抬头,一直望着它们飞得再也看不见。” 桑湉深深吸口气:“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薰酱说你跟人约了一场台钓赛。” 星野丰太了解桑湉了,她轻易不接私人赌鱼性质的比赛,一旦接了要么是赌注极可观,要么是有非接不可的理由。他怕影响她,索性想不若等她回来的吧。 桑湉问:“医生还说什么了?” 星野丰:“从桀的核磁共振扫描图来看,他仅仅是视觉和部分体感神经元与大脑又发生了联系。他能初步通过感官感觉到事物的存在,却没有能力在众多事物中将该事物辨认出来。他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嗅到的,只属于他知觉体验的当下。想像正常人那样,将这些信息汇聚起来进行归类,然后再与过去的全部经验相对照,从而得出结果……——这属于高级神经心理活动,因为桀的脑部受损程度太严重,他……办不到。” 作为星野丰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弟子,桑湉无比熟谙星野丰叙述的节奏,听到这儿她点点头,意思是:这段明白,过。 星野丰目色深重地扭头望住她,缓续道:“医生说,他的记忆障碍、思维障碍、失语和失认,想进一步地恢复,几乎没可能。他能有今天的改变,已然是认知症临床康复史上的奇迹。” 桑湉再点头,示意星野丰接着说。 星野丰闭目,摇头,艰涩道:“没有了。” 桑湉适才的惊喜震动他全看到了,他真担心她大希望下难以承受大失望。 而他带厉桀去医院做检查时何尝不企盼医生再说点什么?比如假以时日,终能康复;抑或心有所愿,必有回响…… 奈何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璀璨的彗星注定要以陨落为终结,凡有花开注定要以萎谢为句点。 厉桀的脑部受损既是不可逆的,不可逆的另一种解释是——回天乏术。 “好。我知道了。”平静地说出这一句,桑湉声音不再抖。 轮到星野丰声线发抖了,他说:“湉酱,对不起。” 言罢他向桑湉深深鞠下躬,伴着喉间按抑的哽咽。 桑湉如何能眼睁睁受他这一躬?一把托住他,她旋即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她那么高的个儿,做小鸟依人状明显不能够,搂着星野丰时她遂很自然地以脸贴着他的脸,交颈耳语道:“老师,人不能太奢求,不是吗?爸能切切实实地用‘大脑’看到了,这还不够么?我不介意我在我爸眼里是不是等同于一截树桩子,或一只毛色不一样的狗。他能感受、能触碰这世间万物死万物生,哪怕是初步,哪怕记不住,我也知足了。” 手臂勒着他,桑湉仿佛一下子回到小时候,开心或难过,她总爱用肢体动作来表露:“老师,您说得对,爸一直没有放弃他自己。我没有,您也没有——我们都很棒!” 星野丰不说话,事实是他想说也说不出。这个怪力萝莉哟…… 他被她勒得额上冷汗都下来了! 好在桑湉很快省悟蓦地放开星野丰,觑着他一脸痛色不无懊恼道:“对不起老师,我弄疼您了吧?” 星野丰勉强捯了一口气儿,逐根儿揉了揉肋骨:“还行,没断……” 桑湉噗一乐,再次拥住他,不过这次她拥得小猫一样轻轻的。 她说老师:“您晚上有安排没?没有我们带爸出去玩好不好?” 星野丰说:“好。你想去哪玩?” 桑湉说:“我们去泡温泉吧?之前说了好几次,都给杂事岔掉了。” 星野丰说:“行。我下了课就赶回来。” 抬起手桑湉给他仔细抹净额上的汗,这也是她幼时常有的小动作。 然而她越这样他越难过。她表现得越喜悦越知足,他的良心越煎熬。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一路舛行长大的湉酱,本就要求得不多。 “我下午带爸去逛街。薰酱前阵子跟我推荐了一家和服店。” 回身蹲到厉桀的脚边, 分卷阅读22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喜滋滋地捧起她爸的脸:“天热了,我得给爸买几身新夏装。下个月开始要有花火大会了吧?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啊!” 随着她絮絮的软语,厉桀的目光专注对上她。 他们两父女,除开斜飞入鬓的眉,佩德罗娜式下巴,坚|挺高细的鼻梁骨,瞳仁的颜色亦是一般的黑,高兴时似有星划过,锐利时眼尾飞振拢微芒,沉静时似午夜,四面八方,无尽幽远。 默默同厉桀对视了好半晌,桑湉用中文低低叹:“呵,你这个帅家伙,你现在的眼睛,漂亮得没谁了……” ☆、第 80 章 一下午,桑湉带着厉桀各种逛。 他们先是去了星野薰推荐的那家和服店,连现货再定制,桑湉一气儿下单了二十套。 浴衣,小袖,襦袢,羽织,袴;给厉桀的,她自己的,亦有星野父女和加濑的份儿。 和服不便宜。定制款尤其贵。但她努力赚钱为得不就是可以给她爸痛快地花钱吗?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所幸,所幸,一步步靠近目标的路上,有她爸始终静默相随。 她出手如此壕,店主震惊之余直接给她升了VIP,不仅可享受永久优惠还有精美礼品送。 礼品是一些宝、玉石珠子串成的无双羽织纽,一排排色彩斑斓地列在木制扁盒里。 店主说:“小姐您可以自己选两只。” 桑湉说:“好的。” 然后她毫不纠结地咔咔捡出三只一模一样的男式无双羽织纽:“多的这只我买了。谢谢。” 店主:“……” 说好的女生都有选择困难症呢? 从和服店出来,桑湉带厉桀转战手机店。 她对电子产品不依赖,不热衷,不讲究。当初如果不是星野薰非把自己用了半年的果6塞给她,她还坚持用她的老人机呢。 而既然苹果用过之后效果不理想,她索性换了部索尼。几个型号里她迅速比较了下,挑了电池耐操、有防水功能、价钱便宜的Z3。 她手机里要装得东西也不多,卡一拔一插,坐进租来的车里,没一会儿就弄妥了。 随后她跟厉桀回了H市。 不得不说,当年对小初的那次失信抑或说欺骗,给桑湉的影响至深重。自那以后,凡她允诺,必能兑现。比如她既让宫崎屻转告吉永老夫妇她会带手信给他们,哪怕此次回国行程再赶她亦没有忘。 去往机场的路上,她为此特意找了家商场,迈着大长腿挎着大背包,打巷战一样穿梭于各个柜台间。 一番踅摸,她最终给吉永爷爷买了两瓶据说历史很悠久的莲花白酒,给吉永奶奶的是一条花团锦簇的杭绸披肩。 秉着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及省时省事的一贯原则,同一家专柜同一价位,她给丝丝姨和加濑阿姨也各买了条披肩。 给星野薰的则是一条改良汉服连衣裙。 给星野丰的,是一件好休闲好文艺好不做(you)作(ni)的纽襻唐装。 横竖,她心意到了,就行! 在丝丝姨和吉永老夫妇那儿,桑湉没做太久的逗留,但也足够他们发现厉桀眼神的变化。 丝丝姨激动得哇哇乱叫,吉永奶奶更是洒了数行老泪。 不容易啊不容易,老天开眼啊,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对她爸尽心尽力的照顾,总算有了些许回报。 该送的手信送完了。桑湉打开自家院子门。 院子里初夏晴好的日光,照着趴了一地的肥猫。 它们对桑湉和厉桀早熟得放下了所有警惕与戒备,见了这对父女,懒散点儿的抬了抬眼皮,热情点儿的喵了喵——但没一个动窝儿的! 桑湉失笑,用中文给她爸道:“您瞧瞧爸,我喂了它们几年,它们就是这么欢迎我们的!” 搀着厉桀慢慢步入院子,桑湉探头往猫食碗方向一瞄:“诶?” 原先的三只大号猫食碗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动喂食器?” 将厉桀安顿在樱花树下的圆凳上,桑湉惊奇地凑过去细细打量,很明显,这个自动喂食器是巧手DIY的杰作—— 通体白色防水板材,铆接得严丝合缝。储食槽长约1米、高和宽约0.5米。 掀开储食槽盖板,里头分三格,每一格塞着一只带盖亚克力桶,每一格对应着一个下面的出食口。 亚克力桶容量1公斤。桑湉起开一只亚克力桶的密封盖,里头猫粮还剩一小半,一粒一粒的很新鲜,丝毫没返潮,是沙丁鱼口味的。再起一桶,是牛肉味。再起一桶,是鸡肉味。 扣好亚克力桶阖上槽盖板,桑湉蹲下|身,去看出食口。出食口有一块长方形小薄板,连着下头的接食槽,接食槽可按压,桑湉伸食指摁了摁,咔嗒,长方形小薄板弹开一指宽的缝儿,旋即滴哩哩洒落一波猫粮来。 听见猫粮掉落的声音,肥猫们仍稳当当或趴 分卷阅读22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或仰享受着日光浴。 桑湉用日语道:“怪不得你们见了我都不动。”原来是吃饱了! 猫这种傲娇的生物啊,无所求时才懒得搭理铲屎的两脚兽。 这且不够,喂食器上还画着画——沙丁鱼口味的出食口,画得是一条红色卡通鱼,牛肉味的出食口,画得是一头嚼草的小牛犊,鸡肉味的出食口,画得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儿。 接食槽板上也有画,是墨色的一个一个的猫爪印。 桑湉笑:“这谁做的啊?也太细节控了吧!” 笑着笑着她叹口气,即便DIY这个喂食器的人不是宫崎屻,他能想到弄这个来,这份心意就够了。 回头留意到厉桀有在看那群横七竖八的霓虹猫,桑湉用日语同它们打商量:“你们不打算起来刷一下存在感吗?我爸能看见你们了呢!” 猫:e_e 狗屋里这时钻出一张橘橘胖胖的脸。 桑湉:“橘酱,你的宝宝们呢?” 橘酱挺给面儿,并未因生了小仔儿而疏远她,居然拧着猫步出来了,绕在桑湉脚边挨挨擦擦的。 “是不是吃腻猫粮了?”桑湉抚着橘酱的头轻笑,橘酱往常对猫粮不感冒,它最爱的食物是桑湉蒸煮的各种海鱼肉。 仿佛听得懂桑湉的话,橘酱委屈地“嗷呜”了声,同时扬起毛脸柔顺地给桑湉挠,喉间伴着一阵阵小呼噜。 桑湉说:“乖啊,宫崎桑大老远跑来喂你们,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麻烦他给你做饭了。人情债欠不得,你晓得么?欠了没得还,一辈子都心难安。” 略顿了顿,她捧起橘酱的脸,望着它黄灿灿的双眼道:“唯恐有牵绊,到底还是把你们喂成了散养的家猫。这样等我要带爸离开时,你们怎么办……” 午后东瀛小城静谧,甚至听得到草虫飞萤的嗡唱。 风很微弱地拂过檐廊下的明珍火箸风铃,那偶尔的一声玎铃,及女孩儿细碎的低语,隔着敞开的院门,皆一字不差地落进宫崎屻耳里。 接到她短信时,他猜她会回来,匆忙处理完手头事,匆忙飞驰而至,途中还不忘去宠物用品店买罐头和冻干给那些馋嘴猫当加餐,此刻一手提一只大购物袋,甭提多毁他形象。 然而怎么办呢?他何尝不想问问怎么办。 是身如电啊,念念不得住。他也很绝望的好不好。 桑湉发现了宫崎屻,并没有很意外。放开橘酱站起身,她对他一鞠躬,仍以敬语问候道:“您好,宫崎桑。” 宫崎屻回了她一礼:“你好,桑桑。” 他今日穿一袭艾草青浴衣,腰间扎着深碧兵儿带,赤足踩木屐,整个人的气质,较桑湉印象中沉凝了许多,清贵却是不减的。 这令桑湉不由想起大鬼礁矶钓赛前夜,他在一众门徒簇拥下与她错身而过。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抑或,是他未来要成为的样子。 向前几步,桑湉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购物袋上有宠物用品店的名称和地址:“谢谢您,宫崎桑。” 桑湉再鞠躬:“我正好也有点东西要送您。” 是那只无双羽织纽,十四粒油润的墨玉珠,左右各七烘衬着三粒翠青的碧玉珠,隔片和搭扣都是K金的,细看隔片上还镌刻着繁体中文的福寿二字。 作为外行,桑湉单纯觉得这羽织纽精致且漂亮。挑的时候,亦想到了可以送一只给宫崎屻。 宫崎屻毫不掩饰他惊喜,自桑湉手里接过无双羽织纽的檀木盒,揭开盒盖,盒里朱红软缎尤衬玉如春芜,宫崎屻爱不释手地把玩:“特意给我买的么?” 他笑得桑湉简直不忍心说不是,犹豫再犹豫,她说:“不算特意,我带我爸买和服时,店家赠送了两只。” “另一只要给谁?”宫崎屻问时颇像幼稚园小朋友,就差没叉腰梗脖扬下巴了。 桑湉自单肩包里翻出另两只羽织纽小小狭长的檀木盒,如实相告道:“一共三只。第三只是我花钱买的,分别给你、我爸和老师。” 宫崎屻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桑湉:“要不我能给谁啊。” 将手里两只羽织纽盒递向他,桑湉说:“你可以挑一下,觉得哪只成色更好留哪只。” 宫崎屻没接:“我要你亲手送我的这个。” 桑湉:“也行。”她反正是没看出有差别。 重新把那两只羽织纽归置在单肩背包里,桑湉转个身,把背包搁到自行车货架上。 东京和H市远不如S市热,桑湉今儿个心情大好又是带着她爸闲溜达,故而临出门,她特意喜孜孜换了跟她爸同款同色的浴衣——七成新竹节棉面料,底色日语里叫淡藤色,挑染片片千草色兰花叶,配绀桔梗兵儿带。 父女俩如此走出去,根本没人留意厉桀的拐杖、残肢与表情,全部的反应都是:哇,这是哪个歌舞伎世家传人吗…… 宫崎屻也在看桑湉。她的峭拔与劲峻,真是太适合男装和 分卷阅读22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服了!而一张大巧不工的脸,因染了不同于往时的神采,使她愈丰姿俊逸,气宇轩朗。 所以屻,你想开一点啦,宫崎屻自我安慰道,为这样一个帅萝莉尝尽“梦见虽多相见稀”的离愁苦,很值呢,不是吗? “我做得喂食器怎么样?” 似久处黑暗的人乍遇强光,宫崎屻稍移视线轻声问。 桑湉:“很好。” “好在哪?” “材质,做工,小鱼小牛小鸡和猫爪印的画——”以及您肯下这一番功夫去鼓捣。 “那请我吃饭不?”宫崎屻又开启讨食儿模式了。 “请。但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我跟老师说好,要带爸去泡汤。” 宫崎屻失望地哦了声,忽眼睛一亮:“外面的车是你开来的吧?我等下搭你的车回东京。” 桑湉说行:“你着急么?不着急我去给橘酱煮条鱼。” 宫崎屻说不急,这好容易逮着她,再急的事也靠后。 攥着羽织纽他走到厉桀身前一鞠躬——他对厉桀,向来礼数不失,即使厉桀无回应。 桑湉跟过去,另搬了张圆凳请宫崎屻坐,考虑到宫崎屻听不懂中文,她遂改用英语对厉桀道:“爸,这是宫崎先生,您看看他,好么?” 下一秒,厉桀果然将视线对住宫崎屻,当然,并不是他get了桑湉的话,是宫崎屻自动自发腼着一张俊脸凑到了厉桀鼻子前。 目光相撞的一霎,宫崎屻望着厉桀专注幽黑的瞳仁,略有些忧伤地也用英语道:“伯父,我是您女儿的朋友。您又康复了一点么?真好……” 一代钓鱼大神啊,玩海钓玩路亚的,举世有几个没看过厉桀当年比赛的视频?有几个没仰望过他昔时辉煌的战绩? 奈何世事无常啊,英雄未暮已残阳…… 再一想,桑湉未来也会攀上厉桀曾经的高峰,忧伤以外,宫崎屻竟可笑地油生惊惶。 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所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一朝年少成名,桑湉会不会也遭逢命运吊诡地捉弄? 一时间,宫崎屻简直被自己这念头吓到。 可他能说桑桑,你不要四处乱闯了,就在此处好生待着,由我来尽心守护你和厉桑么? 生而为人,谁不是负重前行?谁又能违背自己命定的轨迹? 如是,按抑了全部情绪宫崎屻自天青色和式口袋里掏出一个四阶魔方,扬脸对桑湉莞尔道:“你去忙吧,我陪伯父坐一会。等你忙完,我们比赛转魔方。” 静静俯望着他,桑湉喉咙仿佛堵着一口气,然而一如他的不可说,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半晌,桑湉强调:“我不跟你打赌啊。” 换回日语宫崎屻柔声应:“嗯,好,不赌。不过,为什么你这么抗拒跟我打赌呢?你在月琴湖跟人赌台钓,难道不是赌?” 桑湉心说这你也知道?你可真是把我查了个底儿掉! 继续俯望着他,桑湉亦换回日语道:“纯粹为赌钱我或许会考虑——前提是数目能够打动我。其它的,我没什么想从您那赢到的,也没什么可以输您的。” “你呵,太警省了。”宫崎屻摇头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仍不能定义为好人?或者,这么说——比不得苍海让你更信任?” 桑湉抿抿唇:“我认识苍海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人提起她和苍海的渊源。“我八岁那年,在中国,他帮过我。这么久过去,我始终承他的情。” “怪不得你对他那么好……”宫崎屻既似释然又似怅然道。 桑湉凝视着他眼眸:“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也会以一个朋友的标准尽量对您好。我同时希望您明白,我对您本人,无成见。” 宫崎屻自嘲一耸肩:“好了,我明白了。”神色坦荡地捏了捏桑湉手,他说,“我对你也没有要求,没有要求了,你懂么,桑桑。” 微青的初夏之阳透过枝叶罅隙星点洒落。肥猫们依着各自口味啖完罐头、冻干和新鲜出锅的海鱼肉,自在前院心满意足地打盹。 后院,桑湉将厉桀安顿在水池边靠坐于矮椅,又搬了茶桌烹了茶给他与宫崎屻。 随后她与宫崎屻盘腿并坐于檐廊,比赛转魔方。 他们比了三次。三次,她次次压倒性胜利。 宫崎屻一壁自愧弗如一壁忿忿嘀咕:“啊混账,我明天就叫桐谷把教我的那个家伙尾指剁下来。收了我十五万日元的速成费……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 桑湉:→_→ 宫崎屻哼笑:“你不信是不是?” 桑湉面无表情道:“你们雅库扎不是一向自诩关爱会外民众么。” 宫崎屻立马佯作正色一颔首:“没错,这是我们雅库扎的信仰。好比我对你,就特别的关爱。” 桑湉:→_→ 宫崎屻说完又掏咕他的和式小布袋,半掀长睫觑着桑湉道:“其实,我原本想跟你下个注——你输了呢,同我合张影;我输了,给你几张照片看 分卷阅读22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桑湉:“爱给看不给看。” 宫崎屻指间拈着薄薄一小沓照片:“你真的一点不好奇?” 桑湉:“你拿出来的目的,不就是想给我看么。” 宫崎屻失笑:“也对……那不如我们用合影交换吧?” 桑湉:“嗯。” “你不问问是什么照片就答应交换么?” “合个影而已,哪那么多顾虑。” “我要搂着你合影哦。” “又不是没搂过。” “……” 好吧,跟一个思无邪,抑或说对他无意的乙女墨迹这些话,他无疑在找虐。 照片暂且搁一旁,宫崎屻调出手机摄影头,展开右臂一把绕过桑湉肩。 隔着薄薄一层竹节棉布料,他指头能清楚感知她软滑细腻的肌肤。使劲儿捺下胸腔里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迄今母胎SOLO没开过荤的宫崎少爷,强自镇定地指点道:“喂乙女,你倒是笑一个。” 桑湉:“不笑。太傻了。” “那头靠过来可以吧?” 桑湉依言将头靠近他,神色肃穆对住摄像头,冷攻气逼人。 宫崎屻:“啧,你比我哥还有会长范。” 桑湉:“是么。承蒙谬赞。” 湛清的瞳仁直直锁住镜头里的她,宫崎屻慢慢,慢慢,慢慢把脸贴近她:“桑桑,过几天你要去哪里?” 桑湉没有躲:“阿穆尔河流域。” 宫崎屻拍下第一张合影,说:“我会帮你照顾猫。” 桑湉说:“谢谢。不来也没什么。周遭邻居会喂它们。再说你做的喂食器,装满了足够它们吃上一礼拜。” 宫崎屻拍下第二张合影:“还是来看看吧。长远不见,心有挂念。况且,老吃干猫粮不好,我带点湿粮来给它们荤素搭配下。” 桑湉说:“那就有劳了。谢谢。” 宫崎屻拍下第三张合影:“桑桑,伯父留在日本你也尽可以放心。以后,无论你去哪里、去多久,不会有人伤害到他,我保证。” 桑湉:“谢谢。但不必麻烦的。我爸在老师家我很放心。” 宫崎屻拍下第四张合影:“我只是不想你这么快就带着伯父走。”哪怕不见面,知道她与他生活在同一国,于他亦是极好的。 “不会这么快。”由着他拍拍拍,桑湉展现了渔猎人的十足好耐心。她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纵令她有心带上厉桀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也不可能是现在。 “桑桑,认识你我很高兴。”这一句霓虹人常挂嘴边的客套话,在宫崎屻的克制下,仍旧是一句客套话。 桑湉黯哑妩媚的嗓音略滞了滞:“……我也是,宫崎桑,谢谢您关照。” 檐廊紫藤花蔓缠枝错,浓郁成荫褰翠幕,自拍镜头里,贴面喁语的彼二人艾草青浴衣与淡藤色浴衣相得益彰,他明如流风回雪的笑颜,他略微苦涩的唇角,她脸上一闪即逝的不忍,以及双双斟酌措辞的踌躇,皆一帧帧固于幽艳光影。 隐恋讳莫如深,陷溺其间他挣脱不得,那就用这几张他们最自然状态下的合影,来告慰他注定失落的平生…… 是夜。静冈一家和风温泉旅馆。 桑湉绾着一头湿漉漉香槟啡色的长鬈发,裹一件黄栌色浴衣,跽坐于榻榻米。 很快,星野丰扶着厉桀也出来了,桑湉忙起身帮忙安顿好厉桀,随即为他们斟上茶。 泡过汤的两个中年欧吉桑,星野丰穿缁色浴衣厉桀是黎草色,水气涤尽沧桑,并坐一起甭提多养眼。 桑湉兴致极高,唰地举起新手机:“来来来,同个框,回头发给Keith他们。他们总嚷着要来日本,几年了,也没抽出空。不来拉倒。馋死他们!” 星野丰轻轻一笑。小时候的桑湉很皮的。她性格大多受厉桀影响,也曾明朗,乐天,爱开玩笑。 “哇哦老师您帅爆了!”桑湉连拍三张迭口赞叹,“您说您这样颜值的教授站讲台上,底下女学生还能专心听讲么?您老实交待,是不是收到过无数告白?您每次下课都要被堵住问问题吧?不耐心解答,有没人哭啊?” 星野丰由着她调侃,仍是笑笑不说话。 自打厉桀出事后,这当是他最感快慰的时光了吧。 桑湉拍完整衣坐好,掀开一盒六花亭六色酒心糖,捡出三颗放在一只小碟里给厉桀,说老师:“我有东西给您看。” 星野丰问:“什么?” 桑湉拉开小手包,将宫崎屻给她的那一沓照片双手推至星野丰面前。 照片里是一个羸弱苍白却极其漂亮的小男孩儿,十来岁模样,颇像柳琳琅。他穿着胸口绣曦和医院院标的病号服。毋庸问,这就是桑湉那个同母异父的小弟弟了。 星野丰一张张看完:“谁给你的?” 桑湉说:“我下午带爸回家,遇到了宫崎屻。” 星野丰不语,桑湉径自往下道:“宫崎屻说,沈世璁在泰国 分卷阅读23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给小初找到了第二颗肾。这周六,他会接受二次双肾移植术。” 桑湉没说,宫崎屻其时还道——你妈妈那个丈夫,做事比我们还不择手段。 桑湉懂他的意思。可这世界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任没有底线的富人们为所欲为。 这第二颗肾来源再不明又如何?她或他们任何人,都管不了。 将照片还给桑湉,星野丰不动声色问:“你母亲家的事,宫崎屻都知道了?” 桑湉:“我没跟他提太多,他自己查出来的。” 老实讲,乍见小初的照片,桑湉着实吃了一惊。这帮雅库扎的爪子伸得也忒长了,果然不是瞎混的。 星野丰意味不明眉一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桑湉:“我想把爸接回家。” “你不是马上要去阿穆尔?” “我之前去贝诺勒尔,加濑阿姨也把爸照顾得很好啊。” 星野丰细长流光的眼眸默默盯视她,无声询问——为什么,你执意要搬走? 桑湉毫不退缩地回望星野丰,缓而恳切道:“我和爸算是没有根的人。家对我们很重要。我希望他能一直在自己家住着,等我回来——回我们的家。这样不论我走多远,心里的飘泊感,都会少一点。” 桑湉说完俯首躬身向星野丰行了个双手礼:“老师,对不起……” 垂目望着她粉光致致的后颈,和肩背濡湿一片的浴衣,星野丰忽然觉得很疲惫:“随你吧。”他长喟。 这世上有一种人,一如尼采笔下的松,高大,强壮,孤独,翠绿的枝条虽不断向外攫取疆域,脚下与他人的距离一旦形成,却绝难再寸进。 而这距离又是谁界定的呢?是他啊。 她不过是默契地遵守罢了。 所以…… 掉头看着一旁正往嘴里送酒心糖的厉桀,星野丰苦笑——老友啊,我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呢,你说是不是…… ☆、第 81 章 桑湉是行动派。次日即收拾东西带厉桀、加濑和美杜莎回到了H市的家。 星野丰没有送,他要乘上午九点的航班,去慕尼黑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 而即便星野丰不出门,日本大学教授的工作量和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厉桀不在东京时,星野丰看似每周往返一趟几趟很奔波。事实上厉桀在东京,星野丰要搭的精力反更多。 这也是桑湉执意要走的原因,她没明说就是了。 对于终于可以回家了,反应最大的是美杜莎。老狗活得快要成精了,从见桑湉大包小裹往车上搬那刻起,美杜莎就乐得直撒欢儿。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美杜莎的嗨皮无疑亦感染了桑湉。 “呿,收敛点!”她宠溺笑斥美杜莎,“老师白对你那么好了。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狗!” 加濑阿姨也很开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向往大都市。小城生活多惬意啊,还不必日日对住星野教授那张不苟言笑的高冷脸。 至于星野薰,她的关注点就比较奇葩了。 临去上课前,她拉着桑湉的手惆怅:“唉,与大神同居的日子结束了。从此,再也不能让群里那波人,对我嫉妒得质壁分离了。” 桑湉给她逗得直乐:“哪里用得到‘那波人’?分明只一个小轻好不好。” 星野薰一撇嘴:“还有你的铁粉傅衍啦!” 桑湉耸耸肩,尽管嘴上没说啥,面部表情却直白写着一句话——那个渔混子。 “喂!”星野薰拿肩撞撞她手臂,用越来越地道的中国话道:“早上苍海在群里问你呢。” 桑湉埋头扣上最后一只行李箱,眼皮都没抬:“问我什么了?” “问你去阿穆尔的装备弄好没,什么时候回中国。” “你成天泡在‘千里扯’,帮我答一下不就得了嘛。” “我答了呀!我说你今天忙着搬回自己家,装备没弄,具体回国时间不机道。” 桑湉点点头。 星野薰:“你不用上去吱一声?” “有空再说吧。回家我得先把房子和院子好好收拾下。”一手一只行李箱,桑湉提着往外走,“用不用送你去学校?” 星野薰:“行啊。不过我还是赶脚,你应该上去吱一声。” 桑湉:“吱什么吱。启程的日子都定了,我再晚能晚过这周末?他真有事儿就直接找我了。所以他就闲的,估计还没出院呢。” 星野薰小尾巴似地缀在她身后:“那他没出院,你都不问问他情况怎样了?” “你关心你去问。你想追去追咯。” “你可拉倒吧!”星野薰一急就急出了傅衍教她的东北腔,“男人对我有没有意思,我心里没数么?没有希望的倒追——我才不干!” 桑湉失笑:“你倒是拎得清。不过苍海如今空窗期,万一恰缺你的温柔抚慰呢。”b 分卷阅读23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星野薰嘟嘟嘴:“我们又不是没加好友,他要真觉得我可以填空,更该主动来聊骚我才对吧!” 桑湉:“你这又是朝谁学的新词?多亏老师不懂中文,不然不巧被他听到,你惨了!骚,在中文里是不好听的话,你懂不懂?” “那闷骚呢?褒义词贬义词?骚人呢?指代啥?离骚呢?又是啥?切,答不上来了吧?说得好像你中文比我好多少似的!” “是是,我中文不好,但我好歹会写和会读。” “会写会读了不起吗!”星野薰不服气,边说边打开书包盖,嘴里“噔噔噔噔”地配着乐,抽出一本厚厚的书。 “您瞧好了,我已经在读中文小说啦!”星野薰超级嘚瑟地把书晃到桑湉眼皮子下。 桑湉瞄了瞄封面——金庸;《天龙八部》;第一册。 “你上来起|点就这么高……你确定你能看得懂?” 桑湉哗哗翻了翻书页,颇为难以置信道。 这书里的好多字儿,她都不认识。 “你个被时代抛弃的银!不晓得有听书软件吗!”星野薰总算逮到机会diss桑湉了,神情那叫一兴奋。 “我按着傅衍说的,下了个喜马拉雅FM,边听边读so easy啦!诶我跟你讲哦,这小说贼拉地好看!傅衍还说,等我把这套书全看完,就能机道他们为啥管你叫僧哥了。” 桑湉哼哼一笑:“那你好好看吧。对了,那个喜马拉雅FM怎么下?我也装一个,放小说给我爸。” 洁癖强迫症打扫起卫生是个什么架势嘞?嗯,就是很洁癖强迫症。 整整一下午,桑湉手脚就没闲着过。她给加濑放了假,自个儿扎着围裙裹着头巾戴着手套——擦地,抹灰,换寝具,晾晒被褥,清杂草…… 在星野薰指点下,她手机亦下了个听书app,而既然星野薰说好看,她便也选了《天龙八部》给厉桀听。 如此一来,无论是傅衍老丁在群里@她,告诉她她同盛子浩的私人台钓赛,在网上刷爆了,还是苍海小窗她,她统统不知道。 那厢苍海又气又恨就差没挠墙了!同傅衍咬着槽牙骂:“星野薰不是说她刚换了一部手机吗?到底她拿手机的意义何在?半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那她换个屁电话!” 傅衍就劝啊——不然咋整;说:“肯定是在忙着归拢家什呢。” 苍海说:“她做事那利索劲儿你又不是没见过——哦,你的确没见过。可是多少家什啊?要归拢这么久!” “那也许是去遛狗了,或者是去健身了,也没准儿逛街了呢。女生逛起街,天大的事儿都能扔到后脑勺。” “不管,我要去找她!”苍海说完就往下扒病号服。 傅衍紧忙制止:“快别!你这么就跑了,你奶万一晓得缘由非怨我偶不可。来来,喝口凉茶,消消火!” 傅衍一提苍老太太,苍海果然冷静不少。 傅衍说:“你这样不行啊小海哥。我偶这是没出海,往后她出海,手机一连几天没信号,你不得魔怔啊!” 苍海咕嘟嘟一气儿灌下半瓶子凉茶:“我现在就快魔怔了……” 傅衍:“啧啧,你这算不算老房子失火呢?” 苍海:“滚!你才老房子!” 傅衍老神在在一龇牙:“跟我偶比,你不老?你第一次梦|遗时,她才脱尿不湿呢吧!” “咣叽”! 苍海把凉茶瓶砸傅衍肩膀上。 傅衍接住瓶子揉揉肩,笑得二逼青年一样愈欠揍:“噢噢小海哥恼羞成怒啰!” 苍海阴嗖嗖一记眼刀杀过去。 傅衍秒变正经脸,咳了咳,说:“不跟你闹了。要不,你跟她表白一下呗。” 默默摇摇头,苍海敞着病号服,袒一片细白而紧致的胸膛,颓然靠在病床头:“现在不行……” “那啥时候行?等你钓得跟她一样好?甚至赶超她?别做梦了小海——” 傅衍正经不到一分钟,忽而学起某娜娜,扭着脸掐着嗓儿爆吼一声道:“泥清醒一点吧!” 苍海给他吼得一激灵,旋即吼回去:“别再让我重复了,傅衍!哥屋恩——滚!” 傅衍才不憷他呢,捧着肚子险险笑岔气儿。 恰此时,苍海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苍海立马捞起手机看,傅衍也抻长脖子凑近瞄。 当看到对话框里桑湉问:『什么事?』 傅衍简直要替苍海长舒一口气。 艾玛呀我的偶像呀,你可算是冒泡了! 苍海:『你手机没带在身边?』苍海敲这句话时,神情还是气咻咻的。 桑湉:『给我爸放小说听来着。』 苍海顿时释然了:『家搬完了没?』 桑湉:『早搬完了。找我什么事?』 两个钟头前,苍海就扔了仨字儿“见信复”。 而苍海找桑湉也确实是有事:『《台钓中国》想请你做一期专访 分卷阅读23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桑湉:『不做。没空。』 苍海:『可以等你有空的。』 桑湉:『不做。赢了一场小比赛,没什么好炒的。』 苍海:『小比赛?盛子浩都一病不起住院了……』 桑湉:『那是他的问题。输不起不说,还硬搞出那么大声势。』 苍海:『对了,有个专做台钓渔具的品牌商想请你做代言。我听于昊说,吴越也有这意思,给你加钱,让你拍NOEBY名下的台钓竿。』 桑湉:『那得时不时参加台钓赛给他们做广宣,我对台钓兴趣又不大。不做。没劲。』 苍海:『……你牛。』 桑湉:『还有事了么?』 苍海:『你干吗这么急?陪我多唠会不行啊!』 桑湉:『家里鱼冻太久了,没法儿吃,我要带爸去钓几条鱼。』 苍海:『矶钓?』 桑湉:『嗯,四点二十有个潮,我得在那之前赶到海边去。』 苍海:『大概几点能回来?』 桑湉:『不会太晚,钓个十来条就收竿了。』 苍海:『我也想去吃活鱼……』 桑湉:『去你家臻景吃空运的。』 一旁傅衍捂着嘴闷笑。苍海抬腿踹了他一脚,一脸郁卒的无语。 不过就在苍海以为桑湉下一句会说“那先这样了”,不期然,对话框里弹出句:『我看你在群里蹦跶得挺欢的,想必没有后续中毒反应了吧?』 话虽不中听,好歹是关切,苍海阴转晴,却免不了幽幽道:『难得你还没忘问候一下我。』 桑湉:『我昨天在机场不是问候过你了吗?老问老问,你不嫌烦啊。』 苍海速度敲下:『不!嫌!』 桑湉:『行,明天你还没出院的话,我想着点再问问你。』 苍海满意了,樱花唇抿起一痕水碧沙明的笑,未料对话框紧接着一句:『不说了。宫崎屻来了。』 把他的笑咵嚓一下悉数抹得溜干净。 “他干嘛来了?”苍海也不费劲巴力戳字儿了,直接改语音。 桑湉也改了语音道:“我答应了要请他吃饭。是来吃饭的吧。” 苍海说:“哦,你让我去吃空运的鱼,倒请他吃晚饭?不带这么厚彼薄此区别对待的!” 桑湉:“那等我回去也请你。” 苍海想说重点不在这儿。可重点在哪儿如今的他有资格有立场强调和指出么? 桑湉说:“行了,先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去的。你别到时又抢单。” 言罢她一丝不苟敲下“再见”两个字。 待苍海回过神儿,喊:“歪,小怪……” 小怪又特么神隐了。 “是那个黑社会?”傅衍小心翼翼问。 苍海不接茬儿,算是默认了。 傅衍看着他,要不怎么说长得好看就是最大的优势呢! 傅衍确定以及肯定,寄己绝对是混凝土钢铁直男,但,苍海一难受,他就扛不了。 “算了算了我陪你开溜吧。”傅衍叹气的样纸巨无奈,“你奶追究起来,你尽管往我身上赖,横竖她不能拿我怎么着,大不了我仨月不登你家门儿!” 苍海没吱声。 傅衍回踹他一脚:“走啊,愣啥神?麻溜儿收拾东西。再磨蹭你奶和我妈回来了!” 见苍海还是不动窝儿,傅衍又踹了他一脚:“嘿,咋,被我的铁肩担道义,感动得懵逼了?” 苍海这才起身,脱衣,光着膀子换衣裳:“你的目的其实是——想跟我一起去看你偶吧?” 傅衍:“哟哟哟,瞧这小气样儿!我又不跟你抢,我就单纯拜访一下我偶不行昂?” 苍海:“行是行,不过你得住酒店。” 傅衍:“握草,说得像你这一去,就能和我偶同居似的。OK,我答应你,只要她留你住她家,我绝不夹着当灯泡。” 苍海衣裳换一半,思量又思量:“不行,我不能贸贸然带你去。” 傅衍:“又咋了?” 苍海:“她父亲身体不太好,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无所谓给所有人知道。上次我也是先征求她同意,才去她家的。” 傅衍:“这样啊……怎么个不好法儿?” 苍海:“甭问了。你要么到地儿后爱哪浪哪浪,要么我就咬着牙根跟这儿死熬着。” 傅衍:“德性!说得可怜巴巴的。博同情是吧!得了,我不腼脸当不速之客了,我去找钱旸去,自打她去了日本,大几年没见啰。” 苍海至此方傲娇地道了声谢。 傅衍哼笑着说少来:“我偶这次送你嘛礼物了?你告诉我,才算是有诚意的感谢。” 这个八卦的银唷!竟然还惦记这茬儿呢! 苍海有求于他愣拿他没辙,只好道:“她在奥斯陆渔具展,给我带了个BKK新出的海鲈专用卷。” 傅衍 分卷阅读23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搔搔头,眼露茫然道:“BBC,听说过。BKK?没听过。你直接说合人|民|币多少吧。” 苍海:“具体多少我也没查到,只知道往年的旧款,八成新品相,不算运费不含税,4500。” 傅衍:“诶诶诶我去!这么它吗贵!我偶对你太另眼相待了,你居然还指责她‘厚彼薄此’!” 苍海换完衣裳换裤子,脸上殊无欣喜意:“她是觉得我上次去她家,带得礼太重,跟我手套换兜子两不相欠呢。” “那你就送她更贵的,让她还不起——” 作为一枚前.伪文青and半个莎士比亚迷,傅衍说着说着又没正形儿了,猛地操起朗诵腔,他声情并茂道:“啊,湉,‘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丽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他横扫的镰刀。’然而,‘真正的爱情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心的最好说明。’所以,啊,湉,请相信我,到你白发苍苍时,我仍会至爱、只爱你备受摧残的容颜。” 傅衍说完,自个儿把自个儿感动够呛,右臂兀自向前平平伸展着:“有道是,‘情与义,值千金,刀山敢上地狱敢去有何憾?’——小海哥,你就这么整,看她拿啥来还你。” 苍海简直不晓得该作何表情了,“唰”地划上裤拉链:“神经!”他又气又笑地骂。 成功飞越了医院,俩在逃患者又飙车至S市,因为去|日本属突发事件,俩在逃患者谁也没带证件。 好在傅衍他妈彼时尚未发现熊儿子已开溜,傅衍方得以成功自家里偷出证件。苍海呢就简单了,二人从他公寓出来,于滚滚车流中几番突围,总算抢在最近一趟航班起飞前,赶到机场、过了安检。 摇头甩甩一脑袋的汗,苍海长吁一口气,刚找了张沙发坐下,就听傅衍大叫一声“靠!” “怎么了?”苍海问,又提醒,“公众场所,注意下素质。” 傅衍乜了他一眼,把手机杵到他跟前儿,屏幕上是“千里扯”的对话框,里头显示半个小时前,桑湉文字留言道:『一会出海。预计明晚或后天回。有事等我回来的。』 “不是要矶钓么,咋突然改出海了呢?” 傅衍这个刷群狂魔也没心思往下翻群聊记录了,收回手机他朝苍海嘀咕道:“你说她是自个儿出海呢?还是跟那个黑社会?” 苍海不说话。 傅衍问:“机票都买了,还是去转转吧?管她跟谁出海呢,花既未落,你就要去争取去战斗!” 苍海又默了小片刻:“不去了。我走了。”说完他果真掉头往外走。 傅衍:“嗳嗳,搁哪儿待不是待?咱找钱旸喝酒去!等我偶回来,你再找她呗。” 苍海脚步不停。傅衍追上他。苍海手插在裤兜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傅衍:“哎你真走啊?哎我跟你说,追女生就得脸皮厚。否则会像我老家一句话说得似的,‘人家切馒头,伲揩蒸笼’。你这没咋滴呢,就缩了怂了可万万不成啊!” 苍海目视前方,唇卷半抹讥诮:“她出海前,都没特意给我留个言,看来,我在她心里,无非跟大家一个样。” 傅衍:“也许……她不好意思单独敲你呢。” 苍海:“她不是会不好意思的人。” 傅衍嗤一笑:“你以为女生都跟你某任前女友似的,不分对象、时刻保持矜持娇羞啊?咱就拿我表妹举例吧——嗳我表妹你有印象伐?她同我们一起厮混时,啥疯话荤话不敢整?到遇见她真命天子了,竟秒变纯洁无辜小仙女儿。再看看你寄己个儿,尚且患得患失呢,我偶怎么就不能不好意思一把呢!” 苍海用力擂了他一下:“谢安慰。”继续往外走。 苍家算得上是Old Money那一挂,从他父亲那辈儿始,自幼的言行举止已有专人在教导。是以苍海不论多吊儿郎当浑不吝,也肩挺腰直绝不露萎蘼猥琐相。包括他人生最幻灭、质疑、混乱的那几年,外人所能见到的,只有他痞笑。 这与其说是名门自觉地约束,毋宁说是刻入骨髓的骄傲。 越难过头越要昂得高。越难过,越表现得风轻云淡。 这境界,像傅衍这样的新贵子弟是企及不了了。他吧,就jio得,此刻小海哥寂寂踽行的背影,忒踏马揪他心。 “喂,你去哪?”傅衍在苍海身后问。 苍海头都不回懒懒答了句:“找地方钓会鱼。” 他常有些令人突兀的干脆。这点上,傅衍发现,他和桑湉一样一样的。 “带我一起呗,正好我也手痒了。” “不带。我怕我遇弱则弱,水平一落回到解放前。” 傅衍说艹:“没朋友!”紧撵几步撵上了苍海。 俩人一通撕攞,到底去了日本。不过既没找桑湉,亦没找另一发小儿钱旸,而是径直杀去了月琴湖。 在月琴湖租艇努力专心钓了一天半的鱼,傅衍说:“我偶出海回来了。” 苍 分卷阅读23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海抛饵、回轮,淡淡嗯了声。 傅衍:“你不找她奥?放心,我不跟去,我去街上看樱花妹。” 苍海:“你乐意去哪去哪。我不找。” 两人继续钓,继续在群里潜。 潜到后来,连褚轻红都忍不住好奇问:“苍海傅衍还没出院吗?咋不出来走两步?” 范晓光幽幽答:“他俩从医院逃跑了……” 星野薰+褚轻红:“蛤?” 苍漪用比范晓光还幽怨的语气意有所指道:“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都几天了,才想起问我四哥和阿衍哪儿去了。” 看着他们在群里唠,傅衍不住悄悄地祈祷:偶像偶像,拜托你上来问一问,问一问。 奈何桑湉依然未露面儿。 如是硬呼啦挺到了周日。大清早,苍海傅衍启程去机场。 他们订的航班与桑湉是同一班。但,他们订得是头等舱。 订机票时傅衍还问呐:“要不咱也坐经济舱?” 苍海挑挑眉:“你爱坐你订。” 傅衍疑惑:“小海哥,你这是不打算追她了?” 苍海恹恹阖上睫:“追啊,但不是以这种人为偶遇的方法。” “不人为偶遇,你干嘛要同她搭一班飞机?” “时间凑巧合适呗。” “那你来日本,真就纯为了钓鱼?” “嗯,顺带思考一下人生。” 傅衍:“……” 偏偏世事专爱跟人对着干。 滚滚红尘,拚尽相思想邂逅一个人,往往就此失联到老遇不上。 压根儿不抱指望时,蓦然回首,却意外发现,伊人正卓尔端坐于羽田机场VIP候机室的餐厅一角,闲翻书札喝牛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这个,不好意思啦各位读者大人们,我周五、周六、周日三天要请假。 是这样的,我家一只刚满半岁的小母猫,跟医生约好要去做绝育,手术定在明天上午十点钟。 然后我以前养的都是小公猫,抱到医院半小时就咔嚓完毕了。 这次虽然明知不算啥大手术,但毕竟要开腹腔,我就上火啊担心啊害怕啊…… 不怕你们笑话,自打上周日跟医生预约完,短短几天我嘴角生疮眼睛充血屁股都生了火疖子,坐着好疼呜呜呜…… 然后明天开始我要安心陪护我家小女孩子猫了,医生说周日打完针能出院,咱周一见。 ☆、第 82 章 乍见桑湉,当配一曲《人生何处不相逢》的BGM。 傅衍一溜小碎步颠儿过去,唰地甩了个惊喜三连:“偶像,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你为什么会在这?” 桑湉:“我今天回国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不像会买头等舱的银啊。 傅衍嘿嘿一笑着打住。 随后不疾不徐踱近的苍海接口:“吴越给你订的机票吧?” 桑湉说是,对在此处遇到他俩也挺意外的:“你们从医院逃跑后,来了日本?” 苍海大马金刀在她右首一坐,不咸不淡嗯了声。 “你们来日本干吗?”桑湉又问。 傅衍动动唇,觑了觑苍海,以播音腔答:“月琴湖路亚之旅,你值得拥有。” 桑湉合上书:“身体都没事了?” 苍海招手叫侍应:“承蒙您记着。” 他语气神情一如既往痞里痞气的,谈不上讥讽,亦看不出怨怼。 傅衍说那个:“我去吸烟室吸根烟。等下帮我点份三文鱼意面……算了,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我自个儿现要吧。” 待傅衍闪后,桑湉望着苍海:“我爸能看见东西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令苍海一时不晓得该说恭喜还是什么,便只静静回望着她。 侍应生过来。桑湉示意苍海先点餐。苍海早上原本没吃饭,也没心思再吃了。 指了指桑湉面前的牛奶,他对侍应说不好意思先这样。 侍应退去。他再次静静望住了桑湉。 桑湉说:“我很开心,世界在他眼里终于不再是空若无物了。刚好那天下午,宫崎屻会我出海,我便带爸和美杜莎上船了。” “伯父也很开心吧?”苍海轻声问。 桑湉说不:“他只是视线有了聚焦,是不是开心,谁也不知道。可我还是想让他多看看,尽管,他不记得他曾经有多喜欢海……”略微顿了顿,她说,“所以对不起,第二天没能问候你。” 很使劲儿地抿抿唇,苍海竭力维持着跩样儿。 哼,他才不要轻易原谅呢! 但心啊,他的心,一如糖渍青梅骤泡进滚水里,褶皱一瞬舒展了,沁出丝丝缕缕含香的酸甜。 “切,谁要你道歉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桑湉:“呵呵。” 适才真该给他拍下来——那别别扭扭的损塞! 分卷阅读23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不许呵呵!”苍海到底绷不住了,脸上笑意倏然绽放如四月樱满开,又似有不甘地质问了句,“那出海回来咋也没问问我好没好?” 桑湉说:“想问的。不过还没到家就接到了江湛的电话,说要登门探望爸。” 苍海长长哦了声:“他认识伯父啊。” 桑湉说:“以前在澳洲见过面。” “他在你家待了多久?” “一天一夜。早上我们一起来的机场,他先一个小时登机,去爱尔兰。” 苍海腹诽:江表舅你倒是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就算你与厉桀是故人,如今你能跟他唠点啥?!这一天一夜,还不是尽跟他的小白菜唠了吗!! 侍应把牛奶端来了。苍海心情由阴转晴方觉出饥肠辘辘。信手翻了翻餐牌,他给自己要了客抹茶提拉米苏,又问桑湉还吃点什么不。 桑湉说:“我不饿。或者你问问傅衍,他不是想吃意面么。” 苍海黑起发小儿连喯儿都不打一个:“甭管他,不定搁哪儿瞧见美女迈不动腿了。” 啜了口牛奶,苍海留意到桑湉面前的书。其实不是书,是一本铁灰色硬皮的厚笔记本。 “这是你日记?”苍海纯粹好奇地一问。 桑湉淡淡笑了笑:“我爸的。” 说着她将笔记本递给苍海。苍海赶忙双手接过,郑重道了声谢。 笔记本是德国的一个文具老品牌,苍海念书时也常用,设计简洁不花哨,249页的内页,采用的是寿命可达200年的无酸纸,inkproof专利技术做支撑,绝不洇墨,书写顺滑。 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既飘逸又规整的英文,写着:阿穆尔河流域考察手记(Ⅲ) 第二第三页,是黑色墨水笔画的阿穆尔河局部概览图。概览图上有阿拉伯数字的小标记。 第四页,对应着数字,是四十几条文字注释。 其后的每一页,都记录得满满当当——年月日,斯时斯地的天气,土壤特性,地势详述,水质情况,当天行程与三餐内容。还以颜色不同的笔,细致描绘出水域地貌图和方位坐标图;又有许多苍海认得不认得的鸟兽鱼,和草木花卉的素描。 这些插画的画技深湛且灵动,细节考究到连一小块指甲盖大的阴影都不含糊。 行文严谨中见趣致,偶尔附记一点小感受or吐槽,记录者幽默可爱的灵魂,便跃然纸上。 加之厉桀思路的清晰与敏捷,落笔几无勾涂和拼写错误,是以这本子与其说手记,不如说是图文并茂的博物志。 一页一页小心翻阅着,苍海简直五味杂陈。 难怪厉桀明明能靠钓鱼赢得高额奖金和声誉,仍不愿放弃老本行。 他显然做水文地质研究做得津津有味…… 聪慧绝顶的人啊,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看着看着,苍海不期然翻到一张五寸彩色合影,用胶水粘在册页上。 照片已略微褪色,背景是一片针阔叶混交林,其上每一个人都对镜头笑着,有厉桀有星野丰,和四五个白种男人,站在C位的则是桑湉。 同大家一样,桑湉穿着一件迷彩羽绒服,佩德罗娜式小下巴微微地扬起,笑容既稚嫩又明亮。 视线掠过粘照片那一页的日期,十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桑湉尚未被柳琳琅诓回国,她的性格轨迹尚未发生转折。 那一页底下另写着两句中文诗,是极漂亮的繁体行楷:“何当南戒栽花暇,细校虫鱼过一生”。 可惜厉桀,终究是不能如愿了…… 默默阖上笔记本,苍海觉得他不能再看了。至少这个环境这个时间段。 他怕他会忍不住唏嘘。而桑湉何曾需要他人的唏嘘与惋怜呢? “你们搬回了自己家,这几天伯父日常怎么办?” “我请了护工照顾爸,每晚丝丝姨也会过来瞧一眼。” “丝丝姨是谁?” “附近宠物医院的院长。喏,这是她相片——” 划开手机屏幕桑湉调出了相册,直接塞到苍海手里头。 “丝丝姨是台湾人,我收养美杜莎时认识的。她定期免费给周围的流浪猫狗喂驱虫丸,但凡抓得到,还给它们做体检和绝育。这是我请的护工加濑阿姨,她很细心,平时跟爸都说英语的。这是街上开杂货铺的吉永老夫妻,你们上次来吃的和菓子,就是他们送我的。这是橘酱,霸占我家狗窝当产房的野猫。这是它的宝宝们,我好不容易才拍到。这是爸,你看他眼睛现在多好看。” 耳鬓厮磨,桑湉一一介绍的语气难得的柔和。 悄然扭头,苍海心说你的眼睛才real好看。既见星辰又见大海,既见执着又见希望;厉桀的进步仿佛一下子点燃了她,建造有时,拆毁有时,至亲能改变一个人的是那么多。 相册再往下,是厉桀和星野丰的合影。 苍海之前在钓鱼视频里见过星野丰,不过那时的星野丰尚不像如今,岁月沉 分卷阅读23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淀后气质愈儒雅,缁色浴衣尤衬得他芝兰玉树般,秀致清华夺人眼。 这要给苍漪瞄见了,不用猜,一准儿嗷嗷叫着帅大叔——犯花痴。 相册再再往下,是两张厉桀桑湉的自拍大头照,一张是在和服店,一张在游艇。 游艇那张,宫崎屻极其碍眼地挤了颗头进来,并且下巴无耻地贴着桑湉头顶心。 苍海磨磨牙——好想把手插|进屏幕一巴掌搧开那颗讨厌的头! 好在,相片里桑湉脸上丁点儿旖旎都木有。 侍应送来了抹茶提拉米苏。桑湉扬眉道谢苍海顺手往下又划了张。 下一张照片,赫然是沈世璁小儿子,穿着病号服,面容平静苍白地躺在医院的急救推车上。 苍海怔了怔:“这照片哪来的?” 桑湉表情无甚变化答:“宫崎屻不知用谁的手机短信给我的。” 自苍海指间抽走她新换的索尼Z3,桑湉说哦对了:“小初昨天做了二次双肾移植术。据说,手术很成功。” 苍海说:“是么。”他原还纳闷儿桑湉出门在即,咋突然搬家了呢。 “你母亲这下不会再骚扰你了。小初这次的肾|源,找得蛮顺的。” 意味不明桑湉扯了扯嘴角,不欲再纠缠此话题。 “快吃吧。”自背包里掏出一只封口防水文件袋,她妥善装好厉桀的笔记本。 “伯父当年记了多少笔记啊?”苍海拈叉挖了块提拉米苏问。 桑湉:“二百三十五本。” “这么多!”苍海愕然。 “七年零两个月,我爸共驻留过三十五个国家和地区,除了去沈家接我那几天,他从未间断过记笔记。他以前还开玩笑,说等老了奔波不动时,就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套书,他喜欢小孩子,单给孩子作科普读物也好,那些插画也留着,因为小孩儿爱看带图的。” 长睫低垂,她脸上不落丝毫情绪。低低豆沙喉,如在叙述与己无关的故事。 苍海轻声说:“现在也可以整理出版啊。” 桑湉一哂:“我不懂。星野老师没时间。我爸又弄不了了。怎么出?万一有纰漏,不是误导孩子么。” 抬腕瞄瞄黑水鬼,桑湉说:“你倒是快吃啊。” 苍海举着小银叉晃至她面前:“你尝尝。” 桑湉:→_→ “这家店这个小点心做得很地道。我每次路过,都要吃一块。” 桑湉:“我不吃甜食。谢谢。” “一口怕什么。不算破戒,乖。” “你又上来那个劲儿了你知道么?” “什么劲儿?” 桑湉:→_→ “那你说,你当年看我捧着冰棍儿劝你吃时,有没一丝感动呢?有就尝一口,没有就算了。” 他并无撒娇卖萌的意思,一双琥珀色瞳仁,仅仅是认真地求证。 而他愈这样,桑湉愈难以睁眼说瞎话。 “让侍应再拿把叉子来。”桑湉速度抿下提拉米苏转头就要叫waiter。 苍海轻轻扳了下她的头,制止道:“怎么你舔叉子了?没事儿,我不是洁癖。” 一本正经说完,苍海蓦地爆出一阵笑。 桑湉:→_→ 好想问问这位先生您贵庚,一句冷笑话,竟自嗨成这样! 可看他一手微拳反背掩着口,翩翩一副世家公子的风流,逆天神颜因顾忌公共场所不能太大声,以至憋得粉靥生霞美色无边。 桑湉一恍神的工夫,仿佛又见十年前水边的少年。 抑或说,岁月荏苒苍海从未有改变,痞痞的丧丧的diao diao的气质掩盖下,内里是不染尘的忧郁和皎洁。 面对这样一个人,桑湉觉得……任谁都很难真正生他气的吧。 一如,一如当年即便她对人心质疑否定戒备提防到极点,他却是例外。 “喂,别犯二了。”笃悠悠桑湉向旁侧了侧,“那边有美女在拍你呢。” 苍海眼珠都不错一下:“关我什么事。” 小银叉又挖一块提拉米苏,他喜滋滋送到嘴儿里抿个净:“这家餐厅面点师水平进步不少哟!” 嗯,他吃出了心满意足的味道。 次日,一行人先是乘飞机到帝都,再在帝都转机到哈巴罗夫斯克。 由于吴越希望片子出来后,要体现一点自然主义情怀,桑湉遂建议,去哈巴罗夫斯克自然博物馆先拍一圈儿。 落地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一点钟,出了安检他们与导钓会合。 导钓二十六七年纪,面貌斯文俊秀,他开来一辆超硬朗的拉达4×4Urban越野,简单粗暴的外观,车厢空间极大。 可路野旅拍四个人,加上苍海和桑湉,再加上摄影器材和钓具,再再加上各人的行李…… 一台车硬塞,有点虐。 导钓却用蹩脚英文说:“不要紧,挤得下。”旋即 分卷阅读23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嚓”地掀开后备箱盖,嗯,装东西是够用。 接下来就是人员安排了。 桑湉瞅瞅负责航拍的小闪电,一个极其标致又极其清瘦的妹纸:“你坐副驾。”她说完拉开后车门:“我们坐后头。” 所幸余下几人儿都不是胖纸。 大伙临上车时,苍海存了点小心思,他让彭小蓬挨着左首车门坐,展翼徐铎和他依次往右,桑湉最右挨着右车门,这样,这帮糙爷们就贴不着他的小湉湉了。 车启动,桑湉告诉导钓去自然博物馆,用得是俄语。 导钓惊喜,跟桑湉好一通攀谈。 苍海也讶异极了——这丫头隐藏技能也忒多了吧! 而她那把哑嗓子,说起俄语更性感得一塌糊涂! “在贝诺勒尔咋没听你说俄语?”前方十字路口,导钓狂放地来了个大拐弯儿,后座本来就满满当当,苍海趁势倾身侧向桑湉,在她耳边小声问。 桑湉望着车窗外不甚宽广的马路,同样小声答:“说了呀。跟护林员说的。” 进到自然博物馆里后,导钓带大家径直头里走,徐铎展翼兴奋架起摄像机。 彭小蓬原打算来拉桑湉一起逛,瞄了瞄苍海,转而找小闪电去了。 苍海跟在桑湉身畔陪她慢慢踱着问:“你还会啥外语?” 桑湉目不转睛盯着一只乌林鸮标本,漫不经意道:“很多只是能对话,读和写不行——不算是会吧。” “那也很厉害了好吧?要啥自行车。” “我那会儿不正好在语言敏感期么,又多少遗传了点我爸的记忆力。不过……”视线从乌林鸮标本上调开桑湉不解地看着苍海问,“这跟自行车,有逻辑关系吗?” 苍海噗嗤乐出声。 哈巴罗夫斯克气温较S市低许多。桑湉通身一套NOEBY春季主打的长袖长裤路亚服,头上戴得钓鱼帽也是NOEBY的最新款。钓鱼帽类似棒球帽,但帽舌阔且长一些。帽子和路亚服的底色都是林地迷彩黄,帽顶、衣襟正中一条青色大嘴鲈。 她个子本就高,常年健身练拳纵令随便负手一站,眉宇间亦有敛不住的傲气与英气,穿上这行头,尤令她像一柄锋锐凛冽的剑。 然而她脸上此刻难得的懵懂,简直反差萌得不要不要的。 苍海忍不住抬手“咚”地叩了叩她帽舌:“聪明成这样,你念书一定很好吧。” 这句说完苍海蓦地想起韩蓓蓓第一次看到桑湉的照片,还问她这么小出来打比赛,不念书的吗。 彼时他吐出一串串烟圈儿答“没问过”。 为毛没问呢?自然是与己无关不好奇。 现在他却渴望了解她更多——她的成长,她跌宕童年的点滴。 桑湉这时走到一大一小两头猛犸象标本前,帽舌压住眉梢,但压不住眉间的讥诮:“这你让我怎么回答呢?我爸出事后,我就没再上学了。” 苍海滞住了。 在他的圈子里,sei要是说自个儿没上过大学,那必须是开玩笑。哪怕像苍漪那样的学渣,磕磕绊绊混张枫叶国某野鸡大学的文凭,也差强人意啊。 至于初高中……好吧,别怪苍海何不食肉糜。 阶层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力,晋惠帝如是,苍海亦如是。 桑湉眉间讥诮转瞬已消逝,望着猛犸象标本她淡淡道:“小时候老师给我读茨威格的书,里头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茨威格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没有人的成功,是白来的。” 缓步挪至下一个雪狐标本前,桑湉说:“所以小早川也好,盛子浩也好,任何我的手下败将都不用不平衡——包括你。钓鱼于你们无非是消遣是兴趣,我押得却是我全部的退路。你们不钓了,还可以拿着文凭找事做别的。我这个半文盲呢,则只能在竞技钓鱼这条路,一直拼杀到封神那一日。” “哦,还有,”桑湉唇角忽卷起隐约的笑,帽舌阴影覆盖下的目光却是凉的和静的,“那天,你不是问我我的理想型是怎样的么,我当时忘了说——除了家庭出身太好不行外,学历太高也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眈眈锁住她眼眸,苍海缓声问:“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远远地徐铎喊:“喂你俩过来入个镜,回去剪剪放片子里。” 桑湉冲徐铎挥挥手,将将转身之际不紧不慢道:“意思是——你问、我答、再补充。就是这样子。” 眼瞅着她要走,苍海伸手去拽她。偏偏一群俄罗斯中学生在讲解员的带领下涌过来。 苍海一错神的工夫,桑湉大长腿一迈,已穿过学生参观团蹽远了。 苍海又气又恨又无奈,这丫头冷不丁来这两句到底嘛意思? 是单纯话赶话扯到这儿顺嘴一提嘞?亦或一早窥破他演技? 还学历太高也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那多高算高啊? 她该不会琢磨着也找个半文盲吧? 嘿,半文 分卷阅读23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盲,半文盲…… 这仨字儿自桑湉嘴里吐出时苍海尚无啥感觉,此刻他置身一群金发碧眼学生堆儿里头,曾经对桑湉那丝恻恻切切的悯怜,却渐渐放大加深至心疼。 半文盲,半文盲,她是用自黑掩饰她的自卑么? 同时断绝所有妄念与可能,这样,她就没有软肋了。 ☆、第 83 章 从自然博物馆出来,一行人驱车前往事先订好的酒店。 酒店房间订得都是标准双床房,小闪电和桑湉两位女士不用问,自然住一间。 安顿好行李,大伙又在大厅会合预备找地儿吃晚饭。 吴越请的翻译这时匆匆赶到了。 翻译是个四十来岁的白俄胖大叔,由于长年给东三省对俄贸易的商贩做翻译,一口大碴子味中文超级溜,性格开朗,见面先道歉,道完歉即火速与徐铎、展翼聊成一片。 小闪电不太说话,便凑到桑湉身旁默默跟着。 导钓英文蹩脚,遂也来找桑湉用俄语有一搭没一搭唠嗑。 于是,苍海只能和彭小蓬组队——他倒是不介意落单,but彭小蓬介意哇。 晚饭定在翻译大叔推荐的一家北朝鲜餐厅。离酒店不远,他们选择溜溜达达走着去。 日暮时分的哈巴罗夫斯克,比白天还凉,桑湉临出来前,hin有心眼儿地加了件冲锋衣。 小闪电却仅一件长袖针织衫,还人如其绰号贼啦瘦,抱着肩瑟瑟发抖跟个小鸡崽儿似的。 桑湉察觉了,嘁哩喀喳扒下冲锋衣给小闪电披上。 小闪电推拒。桑湉说行了别墨叽了,我这钓鱼服有防风防水涂层,不冷。 这一幕悉数落在缀在后头的苍海彭小蓬眼里。 彭小蓬咂舌悄叹:“真是男友力MAX啊!”又嘀咕:“你说她这样的,哪儿需要男朋友啊?她不当T,才是浪费。” 斜眼乜了乜苍海,彭小蓬又唏嘘:“或许我和她才是绝配——她是女王攻,我嘛,当直受好咯。” 苍海哧了声,回乜他一眼,波光潋滟一双琥珀色的眸,隐隐有嘲弄。 彭小蓬小心脏立马噗噗跳开了,小拳拳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喔唷坏人你表酱紫瞧人家啦。好啦好啦我弯定了,她也捋不直,这你满意了吧?不过别说我没警告你哦,你再这么撩,当心我缠上你。” 苍海哂了哂,晓得他在开玩笑。 GAY一般不会对钢铁直男动心思,顶多也就是当吃不到嘴儿的天菜垂涎下。 由于苍灏的原因,他对这一群体亦向来无偏见。 他想得是另外一件事——“你也看出来了么?” 彭小蓬顽皮地睒睒睫:“作为0呢,我很敏感哒。” 那么桑湉呢?原生家庭有缺陷的小孩儿亦大多极敏感,苍海至此能断定,桑湉在博物馆里那番话,绝非顺嘴一说地补充。 北朝鲜餐厅里谈不上宾朋满座也差不多。菜品嘛,俄式西餐北朝料理都有。 大伙大肉串罗宋汤汉堡排大酱汤炒年糕猪血米肠豆腐饭参鸡汤沙拉泡菜点了一满桌。 落座时,长方形大餐桌长的两面一面是导钓、桑湉、小闪电,一面是徐铎、展翼和翻译。 短的那两头,则苍海、彭小蓬各踞一端。 这样,苍海离桑湉简直是山遥水远。 演艺台还有北朝鲜服务员电子琴伴奏载歌载舞表演《桔梗谣》。 熙攘中苍海见桑湉不怎么吃东西都没法儿问问她是不是饭菜不合口——摔!不开森! 不过其他人都很嗨皮啦。胖翻译两瓶老米勒啤酒下肚,问服务员要了麦,他也不上台,就坐在座位上,一展歌喉唱起歌。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才起了个头,演艺台上一水儿蓝衣黑短裙的北朝鲜姑娘们即用俄语应和着伴唱。 邻桌一位壮汉见状,果断加入,之前表现腼腆的导钓小哥随后加入。 一曲唱罢哪能够,《小路》、《红梅花儿开》、《喀秋莎》、《山楂树》接茬儿连上。 餐厅气氛一时嗨到爆。我方队友虽不会俄语,但曲子熟啊! 徐铎展翼攥着啤酒瓶当麦,用中文跟着唱。 彭小蓬一手开了摄像机录像,一手拈着餐刀敲盘打点儿地嚎叫。 人是群居动物,几乎不可能不受周遭环境地影响。很快苍海发现,桑湉也唱了起来。 从她唇形翕动的程度看,她应该是哼哼,左手支颐她右手四指轻叩着桌面,整个人呈现出极为放松的姿态。 她脸上的笑意亦分明,野生长眉舒展,幽黑双眸熠熠,无瑕清透少女肌绽放莹莹的光,是二九年华该有的模样。 没一会儿,导钓小哥开了啤酒往她杯里倒,她居然没拒绝。 啤酒倒满俩人碰了碰杯,她抿了一口,依然单手支颐笑盈盈。 彼时《三套车》唱到高|潮。翻译和邻桌壮汉起立狂 分卷阅读23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飙男高音。其他食客顿足的顿足,鼓掌的鼓掌,房盖儿都要掀开了。 留意到苍海视线,桑湉冲他朗朗一笑。 苍海回了她一笑,举起杯。 桑湉便也举起杯,旋即一气儿干尽杯中酒。 苍海吃一惊,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猛。而他喝得是格瓦斯…… 不过管它呢!格瓦斯就格瓦斯。仰起脖他亦一口全闷了。 空杯倒悬,隔着热腾腾的喧嚣,他们遥遥对视又一笑。 苍海默默在心里说:“敬你,我的报应……” 桑湉则放下酒杯,再不看他了。 不论头天晚上怎么闹,次日的行程不能改。 清晨六点,众人大厅集合,简单对付口早饭,在导钓小哥带领下,启程出市区,前往阿穆尔。 值得一提的是,翻译大叔也开了一辆拉达4×4Urban越野,如此一来大伙总算不用挤成沙丁鱼罐头了。 因为桑湉会俄语,小闪电和苍海便同她坐导钓小哥的车。翻译大叔拉着徐铎展翼彭小蓬跟在后。 上车时,导钓小哥拉开副驾车门率先请桑湉坐。桑湉不是忸怩的人,抬脚就进去了。 其实也正常,长途驾驶司机易疲惫,身边儿若坐个能唠到一块的人,司机会精神点。 不过后座俩人儿就比较尴尬了。小闪电寡言内向。苍海呢,虽然长相实力撩,但跟异性相处时,他真的真的从来不是主动的内一个。 于是后座各自沉默地干杵着,前座若再突然地安静……车厢氛围简直一言难尽的压抑。 导钓小哥受不了,跟桑湉扯起闲白儿愈没完。那一嘟噜一串儿的俄语听得苍海心塞塞。 他就纳闷了,桑湉啥时候如此健谈了? 聊着聊着,导钓小哥抬眸瞟了瞟后视镜,音调放低说了一句话。 桑湉明显怔了怔,尔后半是调侃半是征询回了句。 导钓小哥摇摇头,又嘟哝了句什么。 桑湉呵一声乐了,问了句话。 这下导钓小哥头摇得愈发像拨浪鼓,一壁羞答答地瞥了眼桑湉。 斯拉夫人白啊!苍海坐副驾后座瞧得真真儿滴,导钓小哥颊侧和脖子全红了。 这特么……是当面拱他相中的白菜吗? 苍海好恨——当初没多学一门外语! 车将将出市区,路旁有一家规模挺大的超市,导钓小哥减速停车,朝桑湉叽哩咕噜说了两句。 桑湉回头:“去上个厕所吧。前面再想方便,只能找树了。” 导钓小哥又叽哩咕噜说了句,桑湉说:“给大伙二十分钟,看看有啥要买的赶紧买。” 苍海没啥要买的,在卫生间洗完手,他开始四处踅摸着找桑湉。 嗯,副食生鲜区木有,生活用品区木有,酒水饮料区木有…… 最后他在枪械刀具区,逮到了她。 “干吗,你要买|枪啊?”凑到她身边儿苍海问。 桑湉放下手里的莫洛托贝加尔B12M式霰|弹|枪:“德米特里说,我们要去的保护区现在不让随意打猎了——西伯利亚虎铁定不准打,熊嘛一头折合十万人|民|币,梅花鹿是三万……这么贵,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打猎吧,所以我就随便看一看。” “切,说得好像随便打你就能打了似的。”咄咄凝视她,苍海意有所指道,“你啊,就是嘴巴硬,明明喜欢带毛小动物,喜欢得不得了,也断不肯承认。怎么,承认喜欢会让你觉得难为情还是软弱?嗯,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 桑湉:“=_=”直接不搭理。 枪械刀具不像其它物品搁在敞开式货架上,而是统统收在玻璃柜台里。 桑湉视线缓缓逡过一排排明码标价的冷兵器,指了指一把枪|刺。 柜台营业员小心翼翼捧出来,她拔刃出鞘认真地检视。 “老毛子做东西就是糙。”她随口跟苍海吐了个槽,“不过反正走时也得送人。就这样吧。” 苍海没接腔,半晌望着她道:“吴越说他一共请了六个导钓,其中一个,是99年世界搏击冠军。” 桑湉说喔:“那蛮老了哦。99年,我还没出生呢。” 苍海:“……” 为毛他乍一听世界搏击冠军,第一赶脚却是好腻害? 人与人之间,差距忒大了! 还刃入鞘,桑湉又指了指一把军用匕首,示意营业员拿出来。 苍海说:“我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让你有安全感对不对?” 桑湉疑惑反问:“安全感难道不是自己给的么?再说荒山野岭的,谁晓得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一个N多年前的搏击冠军,指着他保护太不靠谱了。呵,求人不如求己。” 她说得好有道理。苍海竟无法反驳。 她买东西素来干脆,看完匕首,让营业员同款再拿三把来。 营业员蹲下|身到柜台下头翻存货。 分卷阅读24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问:“又干吗?” 桑湉说:“给你和徐铎、展翼一人配一把。” 瞥了眼苍海不以为然的神色,她把玩着匕首笃悠悠道:“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好比上次在大鬼礁,我要是没带刀,那么多海蛇乌泱乌泱涌上来,我还比个屁的赛啊,早特么跳上直升机逃走了。” “嗨。”苍海一拍她肩膀,语气温柔又带着少少的呵斥与无奈,“女孩子家家不许说粗话。” 桑湉没吱声,握着匕首的手背倏尔浮现淡青色血管,想起星野薰曾私下怒赞苍海说话苏。 没错,苍海适才那句话说得,就他娘的苏、爆、了! 苍海也留意到桑湉在用力,他到底是比她高了六七厘米,矮了一侧肩歪头自下打量她,他愈苏到骨头里地问:“怎么,不兴人说?生气了?” 桑湉一哂松开匕首把,瞅都不瞅他:“就你废话多。谁稀哒理你啊。” 营业员找到同款三把匕首给桑湉,桑湉一一拔出鞘检视。 苍海双臂撑在玻璃柜台上哼哼笑着说:“我废话还多么?比不了德米特啥来着多吧?这一道儿跟你叨逼叨得呀……我想眯一觉都眯不成。” 桑湉呿了声:“用不用借你耳罩戴戴啊。” 指了指一把吉乌尔扎自动手|枪,她告诉营业员所有这些她都要,再加三十发子|弹。 枪械刀具付款前不能离柜,营业员说请稍等,去给她开票。 苍海问:“你要买这把枪?” 桑湉说:“嗯。” “你不是说随便看看吗?” “猎|枪随便看一看,没说手|枪啊。” “你这光知道买……到底会不会使啊?” 桑湉:“会瞎使。” 眼瞅着这嗑儿又要唠稀碎,苍海紧忙往回拽:“喂,德米特里都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咋还不好意思上了捏?” 苍海一边忍不住问,一边在心里狂diss自个儿。 苍海啊苍海,咱能有点出息不?一个声音严肃地叩问。 另一个声音叫:不能,我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 所幸桑湉倒没觉得他八卦,拉开腰包她自夹层抽出一张信|用|卡:“起先聊了聊这个季节的鱼情和水情,后来德米特里突然说小闪电太美了,是他穷尽想象也想象不出的中国美女。我说那不如让小闪电坐前头吧。他说不行,昨儿个小闪电坐副驾,他紧张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太危险。我说要我帮你转达一下不。他就害羞地拒绝了呗。” 桑湉说着说着不由得莞尔:“我哪儿想到他会跟我说这些。” 营业员开好票,她接过转身往收银台走。 苍海舒称了,“嗖”地出其不意抢走她手里的结账小票和信|用|卡:“匕首不是也有我份儿吗?这钱理应我来出。” 桑湉说:“给我。”试图抢回来,指尖堪堪触到他掌缘,苍海把票和卡神速替到另一手,空着的手一反,在桑湉尚未收势时,紧紧攥住了她手腕。 “大庭广众的,你别跟我闹!”他拧着眉头警告她,一副凶巴巴的坏样儿。 桑湉瞟了瞟四周:“好。钱你出。你松手。” 苍海说不:“我怕你反悔。” 桑湉说:“我说话算话。” 苍海说:“我、不、信。” 桑湉又气又好笑,刚刚那一瞬,她险险给他来个过肩摔或锁技,克制常年训练出来的本能不容易,她说:“那你轻点儿。” 苍海睨着她:“又想骗我松手。” 桑湉拿他没辙:“算了……”她总不好众目睽睽下,把他掰得吱儿哇叫。 察觉到她整条胳膊都懈了力,苍海手掌下滑,包握住她的手,脸上却依旧凶巴巴地说:“我才不会上你当!” 从枪械刀具柜台到收银台,大约二十多米远,走到一半时,他哑默悄声地,改为与她双手交握。 桑湉面无表情由着他去,余光却清楚瞥得见,他形状完美的樱花唇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一派浊尘难泯的少年气,使他愈好看得直击人魂魄。 ☆、第 84 章 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驶出后,两辆拉达4×4Urban越野一前一后狂飙了半个多小时,方停在路边一幢俄式别墅小院门前,与那名搏击冠军导钓胜利会师。 搏击冠军导钓四十五六,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名字一长串儿。 彭小蓬比较逗,礼貌征询过后送了人家一个便于指代的外号:搏导。 那幢俄式别墅便是搏导的家。 大伙互相寒暄毕,搏导干脆利落说:“换车。” 换的什么车呢? 换得是一辆更加狂野粗旷的俄罗斯军卡。整车军绿,后斗带篷,篷上开窗,车斗篷里七张单人软椅,后排三人长椅,塞下这些人不在话下。 大伙儿搬仓鼠似的嘁哩咣啷一通搬。翻译大叔和德米特里的拉达则开进搏导家院 分卷阅读24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子。 除搏导外,还有一名新成员,是搏导漂亮的小妻子,名字很好念,叫薇拉。 驾驶室里搏导开车。副驾原本应该德米特里坐。不过桑湉觑一眼小哥犹犹豫豫的小表情,用俄语跟搏导商量道:“让薇拉坐前面吧?德米特里可以后头歇一会。” 搏导欣然接受。薇拉笑逐颜开。特米特里羞答答朝桑湉道了声thank you。苍海也一颗心落肚。 讲真,他刚见桑湉先瞅德米特里后同搏导打商量,还以为她要君子成人之美主动申请坐副驾呢。 还好还好,皆大欢喜。 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大伙儿让桑湉小闪电先上。 桑湉又秉着弱者先行的原则,让小闪电打头。 军卡车斗不矮,桑湉几乎是半举半托地把小闪电弄进了车斗。在她之后是彭小蓬。 个家伙咬着涂了迪奥魅惑唇膏的唇,三级梯才开始爬就嘤嘤嘤说好高、好怕、腿好软。 桑湉一弯腰,手穿过他腋窝一提溜,bia ji,彭小蓬已完成了乾坤大挪移。 拍拍胸口彭小蓬道声谢,咔,紧挨着小闪电坐稳了。 于是第四个上来的苍海,自然而然就占据了桑湉一旁的单人椅。 彭小蓬趁桑湉没注意,鬼子溜儿似的朝苍海一龇牙。 苍海回了他一个wink。 彭小篷撅撅嘴,唇语说:“又撩人家~~” 苍海唇语回:“滚。” 车启动。德米特里说:“我们第一站是丹姆衮河。” 那是阿穆尔河流域的一条小分支河,再往前,与安尼提亚纳支流交汇。 桑湉想了想,用俄语问:“那得六七个小时车程吧?” 翻译大叔大碴子味中文接上:“哎呀妈呀姑娘没少做攻略奥!”又说,“可不得那么长时间捏嘛!哪怕我们定的登船点,是丹姆衮离这块儿最近滴!” 桑湉笑了笑,用中文问:“往那边去的路况现在怎么样?” 翻译大叔说:“不咋样。尤其一进无人区……呵呵,到时你就知道啰。” 桑湉没再说什么,扭头向窗外。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内,这些年变化并不大。出了市区后,俄罗斯远东的苍茫辽阔与荒芜,就更与幼时记忆一般无二了。 默默望着飞速掠过的景色,桑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神情有多冷硬。 她同样没有意识到的,是举凡她难过、愤怒、悲伤时,她的神情都会如此的冷硬,似乎在用全部的力量去对抗,丁点宣泄的可能。 而苍海是知道她这一点的,因为在月琴湖,柳琳琅一通歇斯底里的发疯后,他有见识过。 “要喝点水吗?”半晌,苍海小声问。 桑湉隔了两秒,才做出反应:“不,谢谢,水喝太多容易上厕所。” “那吃点东西么?我发现你这两天吃得特别少,是食物不合胃口么?” 桑湉转回头,坐正身子盯着前面的座椅背:“不持续高强度训练的话,不可以吃太多。” “可胃是有容量记忆的,突然吃得少,会不会觉得饿?” 桑湉说没事:“挺挺就好了。” “喏,尝尝这个。”苍海说着拉起她右手,塞给她一片独立包装的猪肉脯。肉脯俄文包装袋已撕开,苍海说:“就一片。再要我也不给你。” 桑湉没回绝,她是怵了苍海力荐美食的执着劲儿——循循善诱,动之以情,简直白雪公主后妈一样样! 猪肉脯比国内常见的要厚些,桑湉咬下一旮瘩,含在齿间无声咀嚼细细品咂着。 难怪苍海要她吃,肉脯咸鲜回甘味美无比,渐渐地,桑湉冷硬神情和缓了些儿,代之以淡淡的疲惫。 苍海等桑湉咽下第一波肉脯,始问:“好次伐?” 桑湉点点头。 苍海痞帅痞帅地一笑:“我早上头吃早点前,在酒店一楼的小超市买的。超市里那个大婶说,这个超美味。” 又咬下一旮瘩肉脯,桑湉叮嘱他:“在这里别随便称呼人大婶,搞不好人年纪比你都小呢。” 苍海:“……” 她这是夸他保养得好,还是diss他岁数太大呢?! 不过他也学乖了,晓得若想活得久,和桑湉唠嗑是不能太计较的:“还要不?”他等桑湉肉脯都吃完后问她。 桑湉瞅都不瞅他:“你不是说再要也不给我了么。” 苍海说:“那你试试呗,万一我心软又给了呢?” 桑湉仍是不瞅他:“还是别让你勉为其难了。” 挺正常的绊嘴,苍海的本意无非是逗她排遣一下。前排某0却蓦地回头诡异一笑。 桑湉看见了,没琢磨过味儿。 苍海秒悟,抬手照着彭小蓬后脑勺就凿了一记。 彭小蓬嗷呜一声惨叫,把驾驶位上开车的搏导吓一跳,忙问怎么了? 苍海用英语说没事儿,又说:“能放点音乐么?谢 分卷阅读24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谢!” 车厢旋即响起俄罗斯近几年流行的歌曲。 彭小蓬挨了一记消停了,为表示自个儿不再偷听,他掏出耳机朝后比了比。 其他人则打瞌睡的打瞌睡,刷手机的刷手机。 老毛子士兵个顶个人高马大,这军卡座椅遂设计得极宽大,座椅下可供伸腿的空间也蛮大,桑湉调整了下坐姿,说:“我眯会儿。” 来的飞机上她就是,说眯马上就能眯瞪着。 苍海问:“你几点起的床?” 桑湉说:“四点。” “起床干吗了?” “出去跑了一小时步。” 苍海一咂舌:“哎我真是服你了!” 昨儿晚上他们嗨到十点多才尽兴回酒店。 苍海没喝酒,早上起床都颇费劲。跟他一屋的彭小蓬更惨,被苍海揪起来时,整个人化成了“痛不欲生”四个字。 徐铎展翼也没好哪儿去,吃早点时全程生无可恋脸。 还有一点是:哈巴罗夫斯克比北京时间快俩点儿。他们呢时差固然不用倒,可五点钟起床相当于以往的三点钟……蓝瘦、香菇啊! “你就不能偶尔偷个懒?”苍海咂完舌问。 “人一旦允许自己偷懒,就会经常性犯懒。那个——”拍狗一样拍拍苍海膝,桑湉说,“不聊了,我睡了啊。” 苍海说不行:“再陪我唠五块钱儿的!” 这又是一个桑湉get不到的梗。 将睫毛瞠开一条缝儿,桑湉纳闷问:“为什么是五块钱?”而不是十块钱或更多? 苍海说:“你别管。找人陪唠嗑的行情就这样。” “那五块钱能唠多久?” “十分钟。” “什么币种?” “人|民|币。” 桑湉匪夷所思说:“这也太便宜了吧?在日本,就算没什么人气的公关,陪聊一小时,也得几万日元呢。” 屈指一敲她帽舌,苍海又气又笑地呵斥她:“说得好像你找过一样样。” 桑湉这会儿精神了一点点:“十分钟,只是单纯陪聊吗?” 苍海假模假样剜了她一眼:“五块钱!不然你还想干嘛?” 桑湉说:“行吧。”抬腕瞄了瞄表,“从现在开始吗?”又说,“军|刺匕首那些既然是你付的钱,陪你唠嗑儿的五块钱我就不要了。” 苍海眼底笑意愈盛,却仍努力摆出严肃脸:“公平起见——你买的那些四舍五入后合人|民|币两千六,去掉我那把匕首三百块;往后,在你想睡觉、我却有需求的情况下,你一共得陪我唠四百六十个十分钟!” 桑湉:“这怎么成我欠你了呢?”嗓子压越低,她说,“真讲公平的话,剩下的那两千三,徐铎展翼也有份儿,三百除以五,你该让他俩各陪你唠六十个十分钟。” 苍海理直气壮道:“匕首是以你名义送的吧?他们承得是你的情吧?我可没落着一句谢!” 桑湉:“那拉倒,咱还是一码归一码,一把一利整吧。五块是吧,给我现金。” 苍海再按捺不住,扑哧乐出声。小丫头拎得很清嘛,愣是没上套。 桑湉右手心向上平摊在他眼前:“给钱。” 苍海乜着她:“干嘛这么急?” 桑湉说:“免得你一会儿又把我绕坑里。” 苍海笑得不行了,果真到冲锋衣内兜掏钱包:“哎呀,没零钱——” 边说他边把钱包亮给她看,里头一沓5000元卢布,一小沓毛爷爷;另一个夹层里,两张五十块软妹币,几张1000面额的卢布。 “你能破开这些钱么?” “不能。” “你微信还不能收红包么?” “是的。” “那咋办嘞?” “我不陪你唠了呗。我睡觉。” “嗳别介啊!”苍海轻轻撞撞她手肘,好像她眨眼工夫就能秒睡似的,“我给你打欠条好不?打欠条!” 桑湉右手食指点了点左腕的黑水鬼:“还剩五分钟……” 苍海收好钱包转而拎起随身背包翻纸笔:“我给你打十块钱的欠条!你陪我唠两份五块钱的!” 尽管不明白他如此执拗是为毛,桑湉到底是同意了。 很快苍海翻出一册Moleskine口袋手帐本,抽出随本附带的原子笔,下笔嗖嗖打起了欠条。 他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小时有练过。他的手也很漂亮,纤长秀致,不见现实磋磨的痕迹。 静静地桑湉看他写—— 欠条; 另起一行,兹苍海欠桑湉聊天费( )元,日后必还…… 桑湉说:“喂,括号里为什么是空的?” 苍海把笔夹在指间,咔咔咔转得桑湉眼花缭乱:“万一聊着聊着,你觉得十块钱意犹未尽咋办?空着才灵活嘛,按时计费,聊完汇总。” 哦……这敢 分卷阅读24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情还是为她着想了? 桑湉一时很有冲动薅下他的笔。 唇角噙着笑,苍海又道:“或者我们发发力,一次唠够我钱包里的任一一张钞票,我就不用给你打欠条了,直接给你钱。” 他的樱花唇是标准的M型,轻悄笑意毋须多,只需一点点,就能妍若雨霁虹桥晚。 按捺下抢笔的冲动,桑湉视线从他唇上移开:“视情况再定吧。” 在册页下角“欠款人”后龙飞凤舞签下自个儿名,苍海把纸笔塞给她:“喏,你也签个名儿!” 桑湉没接,问:“你是欠款人,我是什么人?” 苍海想了想:“我没打过欠条我也不清楚。哎呀随便啦,就债权人好了。” 言罢他另起一行写下“债权人”仨字儿:“来,签吧。” 桑湉始接过纸笔,写下桑湉二字。她的字不见得好,然而端正工整大气磊落。 苍海夸她:“小怪你现在好乖哦,字儿也不错。” 桑湉:== 苍海啪地阖上手帐本:“呐,等下聊完了撕给你。” 前座彭小蓬,不知什么时候悄咪咪揿开耳机又竖起耳朵听上了。并且他须得好用力方能克制住不笑出声。 艾玛,后座内哥们儿,可真踏马幼稚啊! 但哪个人初初爱上时,没幼稚过呢? 每天无数个电话微信报备早午晚行程幼稚不幼稚? 下雨下雪天横穿大半个城市只为送把伞幼稚不幼稚? 对方偶尔失联半小时,就不由自主脑补各种意外恨不能报警幼稚不幼稚? 宁可顿顿吃泡面,也要攒钱给爱人买一份像样的礼物,却又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小脾气,幼稚不幼稚? 誓言幼稚不幼稚? 不管不顾毫无保留地爱幼稚不幼稚? 成熟的人不言爱。理智的人不耽溺爱。遍体鳞伤的人逃避爱。 只有看似幼稚的人,才会炽烈纯粹地去爱,才会说出闪闪发亮的誓言,才会坚定不移地相信爱。 而苍海,何其有幸生于安乐长于富贵,这令他,即便将而立,也能捧出一颗热腾腾的赤子心,还原爱本来的模样。 老实说,彭小蓬,挺嫉妒苍海的。 后座苍海这时说:“第二个五块钱儿开唠啰!” 桑湉说:“想唠啥?我听着。” 苍海说:“不知道,容我想想先。” 桑湉说:“你连唠啥都不知道……这钱你不觉得花得毫无意义吗?” 苍海说:“我有钱,我乐意,我就是不想让你睡觉我干坐着。” 桑湉说:“可我凭什么非得挣这份钱?先前那五块我不要了。欠条你也撕了吧。您爱干嘛干嘛。我眯会儿。” 苍海说:“不行!白纸黑字的欠条一打,就是契约已成立!你有没有契约精神?你白标榜自个儿说话算话啦!” 桑湉无语透顶,合着这坑她终究是栽里头了。 很快苍海又提议:“诶,要不我给你看看手相怎么样?” 桑湉:“我不信那些个。” “看看嘛。看看怕什么。我又没说我会看。再不然,我说两个谜语你猜猜?一个谜语顶五块。两个你都答对的话,你陪我聊多久,我陪你聊多久!” 桑湉:“……” 后座没话找话仍在顽强继续中。 前排彭小蓬死命遏着颤抖的肩膀。 余光一瞥,他瞥见假寐的小闪电睫毛亦一睒一睒的。 看来,再寡言内向的人,也有一片熊熊燃烧的八卦魂。 划开手机,彭小蓬调出微信戳进小闪电头像:『甭装了,你暴露了!』 听到微信提示音,果然小闪电当即睁开眼睛看手机。 彭小蓬鬼兮兮笑得哟:『你说他有戏没戏啊?』 小闪电扫了他一眼,毕竟是共处N久的同事+姐妹,她慢吞吞回:『不知道。』 『那她喜欢他么?』 『不好说。』 『不喜欢他她干嘛这么实力宠着他?直接不理他不好么!』 『只是宠而已。跟你宠你家咪|咪一个样。』 『哎哟我对我家咪|咪那可是真爱!』 『那又如何呢?你能为咪|咪做的、改变的终究有限吧。』 『呃……』 『还有你说他哥也是你们一国的,如果他哥来追你,你会接受么?』 彭小蓬一窒,片刻后自嘲着写:『我的心早被伤得透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不敢再作死迷恋什么海市蜃楼了……』 小闪电回:『嗯。就是这样。』 彭小蓬:『好吧。海市蜃楼。我了了。』 ☆、第 85 章 玩笑归玩笑,苍海哪儿舍得扯着桑湉一直唠,在桑湉哈欠打到第三个后,他就大发慈悲放她打盹儿休息了。 军 分卷阅读24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卡即将驶入无人区。 翻译大叔说:“前头没有手机信号了,你们要发朋友圈赶紧发!” 徐铎打趣道:“您套路蛮熟的哈!” 翻译大叔说:“我一年接待中国游客几十拨,知道你们现在兴这个。呐,再留个卫星电话号,免得家人有急事找不到。” 苍海亦摸出了手机,对着桑湉找了半天角度拍了张照,又抓拍了几张车窗外连绵的山峦、白桦和草甸,凑个六宫格,显示了位置,发到朋友圈。 他也有配文字哟,写得是—— NOEBY赞助组团探钓野性阿穆尔,据说前方不仅有巨型哲罗鲑,还有黑熊和大老虎,我的猪队友却一直在碎觉。 PS:不用点赞和留言,点了留了我等下失联也看不到。十天后回来。有事卫星电话870xxxxxxxxx;无事请勿扰。 发完他戳开桑湉的特写,自个儿看得那叫一个乐。 照片里,桑湉身子略侧头仰在椅背上,戴着NOEBY钓鱼帽,帽舌压得低低遮盖住眉眼。 帽舌阴影下,是她秀屹挺拔的鼻尖、线条硬朗的颧骨、轮廓清晰的薄唇、刚毅端正的下巴。 用时下的流行语形容,她无疑长着一张高级脸——精致,疏淡,嚣艳,不迎合主流审美,却自带凌厉的英气与攻气。 苍海对自己的摄影技术hin满意,对自己挑选白菜的眼光亦hin满意,欣赏够了退出大图模式,始发现无数的点赞和留言,乌乌泱泱一大片。 他的微信好友逾千人,90%是钓友——要不老丁怎么说他在业余圈子里有一号呢?大陆乃至港澳台,长年玩儿路亚的,基本都和他认识。 他以前从不发|票圈。点他“个人相册”第一条,是前几天云冰湖俱乐部开业。 第二条是云冰湖那场友谊表演赛。 第三条是他误食毒蘑菇住院。 第四条,就是才发的这个了。 趁着尚有信号,苍海草草翻了下,首赞留言的是老丁。 老丁忧心忡忡说:『小海啊小海,你好好活着不好吗……』 老丁下头是傅衍:『小海哥,希望你能看到阿穆尔的日落……』 傅衍下头是范晓光:『我咋赶脚海哥连阿穆尔都进不了呢……』 范晓光下头是星野薰,她现在学会用拼音打汉字儿了,说:『苍海,劝你,马上删,来得及。』 星野薰下头是褚轻红:『星野,保持队形,句末用……』 星野薰回复褚轻红:『哦……』 星野薰下头是苍漪,苍漪挺乐观:『我觉得等湉酱醒了,应该早没信号刷票圈了吧……』 再往下是于昊:『十天后回来,要看一样看得到……』 吴越则说:『一旦遇到熊瞎子或大脑斧,谁是猪队友还不一定呢……』 苍海大伯母方锦言这时强势冒泡:『这小哥儿长得可真俊!』 苍灏无奈回复方锦言:『妈,是女生……』 苍漪也点了方锦言回:『大伯母,她就是我四哥的救命恩人哟!』 方锦言:『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过她比赛的视频呢!就是她扒了海官裤子抱了一道啊!』 苍灏回复方锦言:『……』 苍漪回复方锦言:『……』 傅衍:『我发誓我没笑……』 苍海觉得……后面的留言……不刷也罢…… 从朋友圈退出,苍海意外收到韩蓓蓓的私信。 韩蓓蓓问:『你找到你的同类了?』 苍海没吱声。分手后不出恶言,是他的教养和原则,在不晓得如何作答的情况下,随她说什么罢。 而某种程度上,韩蓓蓓了解他,就像他了解韩蓓蓓。 比如,韩蓓蓓不可能只摞下这一句了事。 果然紧接着,韩蓓蓓说:『因为只有你的同类,才会无视你的感受和心意,径自睡大觉。』 苍海苦笑1。 韩蓓蓓又道:『过去四年,你从未拍过一张我照片,发到任何社交媒体上。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苍海苦笑2。 『喜欢上同类的感觉好不好?』 苍海苦笑3。 『希望你承受的痛苦和幻灭,比我少一点。』 韩蓓蓓发送完这句,就此无声息。 苍海反复看着她这似极了诅咒的祝福,维持着苦笑。 军卡驶进无人区。沙石路狭窄而崎岖。路两旁是郁郁森森的针阔叶混交林。 起初,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警示牌,用俄英双语提示着:严禁私猎;严禁烟火。 再往前,就全然不见文明世界的痕迹。 道不好走,车速始终80迈上下。一路颠簸,至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军卡停在丹姆衮河一大片滩涂岸边。 桑湉早就醒了。她醒时车厢里其他人全呼呼在睡。 苍海给她身上搭了件冲锋衣,自个儿 分卷阅读24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只穿一件半袖T,脖子上套着颈枕,左肩倚着她右肩,酣沉的睡颜,樱花唇微微舒展,愈见无瑕少年气。 桑湉没有动,直到军卡熄火,她方轻轻推开苍海,说:“醒醒。” 定好的接应船只尚未来。大伙儿兀自迷迷瞪瞪地卸行李。 行李卸完,才清醒些,纷纷找地儿放水。 很有默契地,男士去一头,女士相反方向另一头。 这片滩涂很大,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眼瞅着三位女士奔着滩涂尽头的密林越走人影子越小,搏导不由用俄语喊:“别进林子!别进林子!” 导钓小哥德米特里也喊:“我们看不见!你们在那就行!” 他们是顺风向,薇拉听到了就有点怕,她和搏导是新婚,她是第一次随丈夫来无人区,忍不住担心问:“会不会遇到野兽呢?” 桑湉说没事儿:“这附近没有兽脚印。再说野兽看到人比人看到它们还害怕,远远闻到人味,你没反应过来呢,它们早跑没影了。” 话虽如此,她到底没领她俩进林子,寻了一丛灌木,让她俩依次先方便。 那头儿搏导和德米特里,半晌未闻回应,遥遥呐喊得愈起劲。 桑湉烦了。因是逆风向,她懒得扯破喉咙对他们吼,索性扣指压舌,嘬唇鼓气,吹了个无比霸气、嘹亮、悠长的流氓哨。 哨音直穿云霄,那头儿消停了。 小闪电猫在灌木丛后提裤子,两天里第一次开怀大笑,说:“我算明白他们为啥都叫你僧哥了。” 方便完大伙儿回到行李堆旁边,就着河水洗罢手,展翼开了摄像机录像,徐铎拿出之前补给的饮料按人头发放。 彭小蓬发现河沙里有许多水晶一样的橙色小石头,大呼着找到宝藏了。 翻译大叔乐呵呵解释是树脂化石,不值钱。 彭小蓬不管,依旧欣喜地捡捡捡。 天高水阔,没有网络,人的快乐反倒变得简单而易得。 搏导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到河里蹚水洗脚。 徐铎展翼彭小蓬见了,也有样学样,结果被拔凉拔凉的河水激得吱儿哇乱跳。德米特里捧腹大笑。 桑湉亦忍俊不禁,一壁同小闪电吐槽:“我们吃菜吃粮长大的,体质能跟老毛子比嘛。” 小闪电深以为然:“可不!你看薇拉还光大腿穿热裤呢,我这穿长裤都冷得慌。” 苍海捡了许多小石片,弯腰打水漂。 薇拉用英语帮他数着数。 水漂一次比一次打得远,最后破了他个人纪录居然点跃了十一下! 薇拉一脸看大神的表情说:“哇哦,你好厉害!” 苍海一扬眉,要多嘚瑟多嘚瑟:“没人挑战我的话,我就是第一哦!” 彭小蓬不服气:“欺负谁小时没打过水漂怎么地!” 苍海朝他努嘴一哂:“那来啊,来赢我啊!” 小受也是有血性滴。彭小蓬当即弯腰到河里摸石片。 男人好像不论多大年纪都顽心不泯,剩下五名男士亦捋胳膊挽袖子加入挑战。 一时间小石片嗖嗖嗖在河面上蹿。男人们嗨皮到飞起。薇拉和小闪电拊掌娇笑。 苍海转头问桑湉:“你不来?” 桑湉说不来:“你这么能,我甘拜下风。” 那一刻,苍海站在丹姆衮河岸边,对住桑湉弯唇浅浅一笑。 那一笑,仿佛拨开岁月惘惘的尘埃,原来,十年流离,曾经无数次被她梦到的纳西索斯少年,并未失落于茫茫人海…… 接应的船只来了,是两艘定员为8的快艇。驾驶快艇的,是此次阿穆尔探钓之旅的另两名导钓。他们身高体魄丝毫不逊于搏导,肌肉虬劲,魁梧威猛。 这些导钓,本职其实是这一带的护林员,间或接点私活,给探险队考察队野奢团做做向导,兼任保镖。 彭小蓬喃喃自语:“吴越和于昊是下了血本了。” 苍海睨了他一眼:“导钓一共六个,等下还能见到俩。” 彭小蓬说:“我造呀。不过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桑湉说:“我们要做钓的地方,是原始森林腹地,那里与西北方的西伯利亚虎保护区接壤,虎豹熊狼时不时出没。在不允许随意猎杀的情况下,再带六个导钓也不多。” 彭小蓬哦了声,眼珠忽一转:“诶僧哥,你咋晓得要在腹地钓?” 桑湉面无表情说:“我做攻略了。” 彭小蓬又哦了声,嘀咕:“可我之前为什么愣没查到这里的具体情况?” 桑湉说:“查得不仔细呗。” 苍海闷笑。 彭小蓬说:“呃,好吧……” 七手八脚地,大伙儿又倒腾了遍行李。快艇在水面疾行半小时后,抵达今晚的临时营地。 临时营地也是一片滩涂,然而面积跟停军卡的那片滩涂比,就小太多了。从水边到密林,顶多十几米。留守的最后两名导钓,在他们 分卷阅读24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来之前,已支妥一溜的双人帐篷。 呐,双人帐篷嘛,当然是两个人住啦。在场诸位,徐铎和展翼,翻译大叔和德米特里,搏导和薇拉,都没啥迟疑地自快艇搬随身用品准备捉对同宿。 桑湉亦很自然地拎起她和小闪电的旅行包,往其中一顶帐篷走。 彭小蓬左顾右盼一番,蹑上前:“僧哥僧哥,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桑湉脚下不停:“说。” 彭小蓬挠挠头:“我想跟小闪电一起睡。” 桑湉说:“嗯?” 彭小蓬说:“唉,你晓得我啦,我跟女生睡没什么,跟男生睡,好危险的哦。” 把旅行包放到帐篷里,桑湉问:“你所谓的危险,是指你,还是谁?” 彭小蓬咬咬唇:“是我是我啦!我们一般不对直男动心思,可如果相处太亲密,保不齐就爱上不该爱的人。那还不危险吗?镜花水月,相思蚀骨,简直要命的好不啦!” 见桑湉沉吟着不语,彭小蓬又委屈巴巴地道:“昨晚我跟那谁一个屋,身心都好受煎熬哦!他内种颜值,对GAY就是天菜一样的存在,远远瞟一眼就好了,哪儿敢靠太近。” 彭小蓬说着重重一声叹,哀哀戚戚似有人欲逼他那啥啥:“要是再跟他同住……不行,我真的不行……” 桑湉想了想:“要不你跟我住?” 彭小蓬作惊恐状:“小闪电辣摸美,你放心让她跟陌生男人一帐篷?她可不像你,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万一……” 桑湉打断她:“行了你别万一了!” 个家伙居然质疑苍海的人品! 那句东北话怎么说来着——这不扯犊子腻吗! 彭小蓬乖乖闭嘴。 桑湉静了静问:“小闪电会同意么?” 彭小蓬说:“我跟她姐妹般共事了快两年,一起出过无数趟差,她必须同意啊!” 桑湉上下睃了他一圈儿:“你确定不是双?” 彭小蓬内心OS:僧哥年纪不大,了解得倒不少。 嘤嘤嘤又作娇羞状,彭小蓬说:“我就算是双,也只可能喜欢你这一挂的——能打又能踹,强悍威武……” 桑湉再次打断他:“行了,我待会儿问问小闪电。” 小闪电答应得很爽快,说:“我拿小蓬当闺蜜。” 桑湉说:“那你们住我旁边帐篷吧。” 这俩人儿,一个是娇滴滴的小美女,一个是娇滴滴的小弱受,混在一群并不熟悉的异国壮汉里,桑湉还真怕他俩出啥事儿。 抽出匕首,她又道:“这个你藏在睡袋里。有事儿就喊,我听得到。” 小闪电一笑,说:“好呀。” 至于苍海是怎么个反应呢? 苍海的反应是超超超淡定。 彭小蓬幽幽怨怨缀在他身后:“白眼狼。没良心。死相。” 苍海这才一莞尔:“回头等有信号了,发你个大红包。” 彭小蓬傲娇地一梗脖儿:“谁稀罕!人家就想要你始终欠我份人情呢!” 苍海说:“哦?可我记性不好很快忘了怎么办?” 彭小蓬说:“那给我也打张欠条嘛!” 苍海将彭小蓬的拉杆箱一掼掼进帐篷里:“操,你丫又偷听!” 彭小蓬咯咯咯笑得肚子都痛了:“不偷听……我和小闪电又何来的恻隐之心呐?” 苍海磨牙切切挤出一个字:“滚。” 彭小蓬佯哭着还真走了:“我找僧哥告状去——说你欺负我!” 其时已近下午五点钟。大伙儿奔波了一日不仅累还饿。 所幸导钓们除了备帐篷还备了充足的食材,煮饭的家什、吃饭的餐具,亦十分齐全。 苍海他们从哈巴罗夫斯克出来时,也没少买。 尤其是酒——若论如何与战斗民族迅速架起友谊桥梁?舍酒其谁! 反正吧……最后两位留守导钓一见徐铎展翼吭哧吭哧扛下来成箱的啤酒,成打的伏特加,刹时间乐得眼睫毛都开出了花。 众人齐心协力做晚饭。 户外嘛,也不可能煎炒烹炸太复杂。几样熟食,两大盆沙拉,一锅老早炖上的红菜汤。 搏导手握大锯嚓嚓嚓锯了一大摞柴火棒,桑湉另架了一堆火,薇拉煮意面。 意面捞出桑湉换水重烧白灼了一大盆青菜。 德米特里纳闷儿问:“不是都有沙拉了?” 桑湉埋头在一只不锈钢碗里调蘸料:“我怕有人的中国胃,只吃沙拉受不了。” 不大工夫可以开饭了。导钓们又支了顶大号天幕帐篷。众人挤挤擦擦席地团团而坐,先前儿的生疏感,biu地一下飞走了。 不得不说,桑湉的同性缘是真好。落座时薇拉自家老公都不挨,非要挨着她。然后她冲小闪电一招手,小闪电也秒凑到她另一边。 这倚红偎翠的架势哟~~ 苍海倒是没郁闷。b 分卷阅读24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啊啊啊他等下要跟她同住呢! 长夜漫漫,岂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苍海内心是既期待又忐忑,又雀跃又紧张,搏导给他倒啤酒,他不觉就喝了。 翻译大叔再给他倒,他不觉也喝了。 他喝酒有一点上脸,红得不过分,可谁让他白啊! 就见他双颊、耳尖、颈项,慢慢漫上层嫣粉,原本嫣粉的唇,却似涂了朱。 彭小蓬说:“卧槽,我不能再看了,再看我又万劫不复了。” 苍海不理他,让德米特里给他满上第三杯酒。 彭小蓬多欠儿啊,紧忙压着嗓儿劝他:“喂,你别是想以酒遮脸欲谋不轨吧?告诉你,珍爱生命,切勿妄行……僧哥要想收拾你,一根手指就够了……哎哟喂,你怎么还喝啊?!” 苍海仍是不理他,滋溜灌了小半杯酒,尔后垂眸自语般道:“我想以酒遮脸跟她摊个牌——算不算妄行呢?” ☆、第 86 章 暗恋太苦了。于苍海而言,何曾遭过这份苦? 而如果桑湉不晓得他喜欢她,对他也确定没意思,他搞搞默默关怀温水煮青蛙的戏码,现阶段也不是不可以。 但眼下,内小人精儿明明洞若观火,貌似还很包(宠)容(溺)他,他就赶jio吧,他该豁出去求个痛快! 至于一旦摊完牌被拒了咋整?emmmm,酒精上头,苍海没空儿细琢磨。 反正,钓友肯定是照做,这坑,他也坚决不往外爬了。 不过他打算得挺好,却忽略了桑湉的洁癖强迫症。 大伙儿吃饱喝得后,让她扔着一地杯盘狼藉而不顾?那哪儿能够啊!! 于是饭罢,她撵了男人们各回各帐篷,留下来洗刷刷。小闪电和薇拉也都不是邋遢人儿,遂同她一起洗刷刷。 炊具餐具拾掇完,她又去河边提水烧热水。 临时营地有俩大镬,和仨大水桶。镬有多大呢?烀整只猪仔没问题。 桶的容量是,200L。 热水倒满一水桶后,小闪电问她:“你干嘛?” 桑湉说:“冲个澡。” 小闪电:“蛤?” 桑湉这次没千里迢迢背她的充气式浴缸,因为阿穆尔一带并无贝诺勒尔那样的独幢小木屋,她出发前已料到会露营,所以她带得是……充气盆。 这种盆折叠后不占地方也不沉,她就多带了俩。原本想着如有条件一个洗头洗脸一个洗脚一个洗PP。 现在……面对小闪电和薇拉疑惑又热切的目光,桑湉说:“盆是新的。要不,我们一人一个一起冲澡吧?” 她是无所谓。毕竟日本呆恁久,露天风吕泡过无数回,再说又不是全|裸,有啥难为情? 薇拉也很放得开,喯儿都不打同意了。 小闪电咬唇纠结了半分钟,到底是女生,抵不住睡前热水洗洗的诱|惑,也羞羞答答地同意了。 接下来,桑湉把切菜的折叠方桌搬到天幕帐篷里,充气盆充好气,挤到方桌上。地上冷水热水排一溜儿,洗漱用品亦备好。 然后,三个女生,站在封得严严的帐篷里,穿着文胸和胖次,围着方桌冲澡澡。 呃,或者确切讲,是以手掬水往脸上身上撩。 盆里的水浑了,就“哗”地对脚一泼,踩着拖鞋的脚趾头互相搓搓,连脚都洗了。 薇拉觉得这也太好玩儿了吧!一直咯咯咯笑不停。 小闪电渐渐亦放开了,起初转身弯腰用水舀子舀新水时,还下意识拿毛巾挡胸口,后来索性不挡了。 姑娘们在天幕帐篷里洗啊笑啊的,男士们则酒酣而眠。 苍海开始还等桑湉,豪情万丈设计了N种摊牌方案,等着等着,眼皮越来越沉,终是熬不住,也睡了。 半夜,苍海被尿憋醒,急三火四冲到外头嘘嘘完,再急三火四冲回来,帐篷门拉锁拉严后,他方蓦地省过神儿:他傍晚穿的抓绒衣被脱掉了,防风裤亦被脱掉了。不仅如此,他还被塞进了睡袋!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呢? 害羞吗? 呃,老实说,有上次光着腚被她抱到医院的经历在,这回……完全是不值一提小case。 那么还有啥?感动有——因为他晓得她是怕他穿着外衣外裤睡觉不得劲儿。 好笑么,也有——毕竟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居然无知无觉地让桑湉像摆弄洋娃娃似的摆弄了一溜儿十三招! 然而这些以外,他又不禁泛起丝丝的酸楚。想起他第一次去月琴湖路亚时,星野薰曾跟他私下聊到过,说厉桀从出事起,就是桑湉亲力亲为在照顾——饮食,洗澡,大小便,理发,刷牙,剪指甲…… 有一阵子厉桀不能动,便秘很严重,食疗效果不显着,桑湉就每天给厉桀按揉小腹促进肠蠕动,兼之打打开|塞|露。 俗语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俗 分卷阅读24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语在桑湉那儿却完全不适用。所以她一番摆弄下他照旧睡得呼呼地,未必是他觉太大,亦有可能是她训练太有素…… 苍海这厢兀自唏嘘着。不意桑湉突然嘟囔了句:“你醒了?” 她睡袋旁,搁一盏小马灯,小马灯虽开着,亮度也就聊胜于无吧。这乌黢麻黑的,她抽冷子发问,苍海结结实实吓了一小跳:“你你你怎么也醒了?” 苍海都结巴了。 桑湉打了个哈欠,口齿依然不太清:“我在外面睡不实,有点动静就能醒。” 从睡袋里抽出手,她眯起惺忪睡眼瞟了瞟黑水鬼:“赶紧接着睡吧。也不知道冷……”把手缩回睡袋,她又含含糊糊嘀咕道:“你是出去尿尿了么?” 苍海:“……”大妹砸你这让我怎么回答呢? 他简直啼笑皆非了好吗! 远东六月的夜很凉。穿着半袖T、运动短裤睡袋外呆久了的确冷。 苍海撑开睡袋,“噌”地出溜进去。渐渐地,他视线适应了小马灯微弱至极的光。 单手支颐侧卧着,他于渺黯中望着她。她一头香槟啡色长鬈发,全铺散在外头,衬得小小的菱形脸,少了白日铁划银钩的棱角与锋锐,全然一副他从未见过的软萌。并且,还好香啊啊啊啊! 闻着帐篷里暗暗浮动的橙花香,苍海呼啦一下又省起一件事儿——他睡前没洗漱,这会儿,会不会满身烟酒气外加口臭啊? 将脑袋埋进睡袋里,他悄悄哈了口气,似乎……闻着不呛人? 可到底不放心,他又把脑袋和手伸出来,去够角落里的双肩包。 他窸窸窣窣老也不消停,桑湉听了不禁问:“你怎么还不睡?” 苍海:“呃,我口有点干,我记得我包里有瓶水来着。” 桑湉:“小心喝完了又有尿。荒山野岭这个时间段,最好别出去。” 苍海:“……我就喝两口。” 桑湉唔了声:“要不你把饮料瓶留着,有尿直接尿瓶里。” 苍海瞠目:“那怎么行?!”那他宁愿把膀胱憋到爆! 桑湉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我又没让你在帐篷里解决。你把帐篷门拉开,钻出去尿完再钻进来……总比你跑到僻静背人处,被熊或狼咬断喉咙掏出肠子强。” 在睡袋里转个身,她面朝苍海方向侧躺着,并学他适才样子,也用一只手撑着头:“这里是远东无人区,不是云冰湖那种几A级风景区。十年前我爸他们人手一支枪,尚不敢大意,如今你就拿个小匕首,能顶什么用。” “那你们又说这里的兽怕人?”苍海不服气。 桑湉说是怕啊:“但只限于白天。” 苍海:“卧槽!” 说话的工夫他已从双肩包侧袋抽出瓶格瓦斯,极为谨慎地抿了一小口:“怎么我喝点水,竟引出你这么多嗑儿?那你小时候半夜想嘘嘘怎么办?” 桑湉说:“我从四岁起,睡觉从来不起夜。” 苍海说:“这样啊……” 饮料瓶塞回去,他又翻出一支口腔清新喷雾剂——好吧,这才是他真正想拿的! 但是刚刚,他唯恐太着痕迹,愣没好意思直接拿! 将头重新在气枕上枕好,桑湉阖睫欲接茬儿觉觉了。 苍海呢,则跟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似的,用睡袋掩着半拉脸,偷偷摸摸迅速喷了两下喷雾剂。 待到确定自个儿吐气如兰了,他方问桑湉:“喂,你睡袋里冷不冷?” 老毛子体格壮,给大伙预备的睡袋不是加厚型。他男人嘛,火力旺,睡着倒还好,女生怕是要够呛。 桑湉闭着眼睛说:“我穿着秋裤呢。” 苍海假作不忿道:“什么人呐,自个儿穿秋裤,给别人裤子却扒了!” 桑湉毫不示弱怼回去:“不是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么。冷你就穿上呗。谁也没拦着你。” 一番带节奏,苍海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提他的小要求了:“算了,不折腾了。我们挨得近些可以吧?互相传递下热量。” 桑湉启开一罅睫毛缝:“这还不够近?” 这帐篷虽说是双人的,空间并不大,他俩睡袋此刻往多说也就相距一臂远。 苍海说:“不够。我要贴着你睡袋。” 桑湉说:“随便。”反正来时一路,飞机换汽车,他俩没少挨着睡。 苍海遂肉虫子似的拱啊拱,拱到她睡袋旁。 桑湉维持着面朝他侧躺的姿势没有变。 苍海一本满足下,乐得好似帐篷外的星星都落到了他眼睛里。 “啊,果然暖和好多哟!”苍海夸张地叹了句。 桑湉再次阖睫道:“这回你可以老实睡觉了吧。” 苍海看着她,说:“马上进入睡眠状态有点难。要不,你再陪我唠五块钱儿?” 桑湉用鼻子哼了声:“拉倒,那钱我再也不挣了。” 苍海一霎笑不可抑,嘴里呼出的 分卷阅读24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热气拂起桑湉额角的散发:“小怪,你看过《夏目友人帐》没有?” 桑湉说:“看过。薰酱是动漫迷,有什么新番,都要拉着我一起看。你也喜欢《夏目友人帐》?”瞅苍海那痞样儿,无论如何不像会追番的人。 苍海说:“陪漪儿刷过两季。” 桑湉说:“怎么忽然想起这动画了?” 她一向觉来得快,毋须酝酿,已又昏昏然,低低豆沙喉,愈黯哑妩媚。 苍海说:“你蛮像那个猫咪老师的……” 变身时是战斗值爆表的大妖怪斑,不变身时,却是时呆时萌时毒舌的招财猫。 可惜这后半截儿话,苍海这个撩女经验为负的老boy,颇难以启齿,唉,只能点到为止,领会精神吧。 不过好在,桑湉听懂了。迟迟“哦”了一声后,她咕哝了句:“你也很像夏目啊——” 那么温暖,那么温柔,让人想疏远,都疏远不起来。还经常表现得弱弱的,激起她不由自主的保护欲…… 远东的夜,很静。 丹姆衮河淙淙潺潺的流水声,风过枝叶的婆娑声,林间远远近近的兽鸣与枭啸,以及苍海刹那鼓噪的心跳,都被安静无限放大成此际帐篷里的BGM。 苍海觉得,他再不说,他一准儿就被自己憋死了。 “小怪。”身子探出睡袋,他额头贴上她额头,用轻如呓语的音量同她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这句话出口,仿佛有一汩暖流漫过他曾被现实轰出巨大疮洞的心。 万物苍茫,河水生生不息,经历过荒唐与混账的自弃时光,过往的恨是真的,彷徨是真的,对抗和绝望是真的,然而它们终究被这一句主动说出的“喜欢”安抚了,涤尽了。 桑湉沉默,复沉默,就在苍海以为她睡着了,或打算用装睡搪塞过去时,她说:“我知道。” 苍海又近一些,鼻尖儿将将触到她鼻尖儿,薄荷的清凉香气熨帖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桑湉没有躲,睡袋里的身体却整个地绷紧了。 苍海说:“别怕,告诉我。” 桑湉尽量控制住呼吸,半晌说:“在来的飞机上。” 之前她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你说他关心她?他十年前也蛮关心她的呀,贝诺勒尔重逢后,也蛮关心她的呀。 你说她临回日本前,他都不嬉皮笑脸了?可sei又没个正经的时候呢? 但在S市飞往帝都的飞机上,他俩座位挨一起,空乘发机餐时,桑湉原本丝毫没打算吃,孰料苍海却自包里“嗖”地掏出了一根煮玉米,一盒牛油果鲜蚕豆山药片沙拉,又把她那份机餐里她忌口的米饭和炸肉排拨走,单留下青菜和小番茄。 如果说那会儿她还没察觉出异样,紧接着,他侧眸对她皮皮地一笑:“愣什么愣,不是说喜欢鲜蚕豆么。整好臻景后厨有存货,就要来给你解解馋。再说你嘴这么刁,不给你开点小灶的话,我怕你半道儿就饿死了。” 说完他塞给她一只自备的小叉子,脸上漾起一抹轻悄的温柔,那温柔仿似盛夏午后拂过明珍火箸的风,叮一声零一声,恰切敲进人心里头。 她要是再不懂,她要是再不懂……就是自欺欺人了。 “那在博物馆里头,你忽然给我补充理想型条件,是不是在暗示我?” 男人翻起旧账来,一点不输给女人。苍海提起这茬儿就恨恨的。 桑湉脑袋瓜往后仰了仰:“现在不是暗示了。” 苍海猛地被她气乐了,拿额头不轻不重撞了撞她额头。 他笑起来是真好看。恼起来也好看。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暗不暗示能咋地?你不稀罕我,还不准我稀罕你吗!” 他轻快的语气很有效地消弭了桑湉的紧绷,却让桑湉倏尔想起那年在水塘边,他一脸不屑地贬损她,说什么“戒心还挺重!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呀?你大哥哥我不是恋|童|癖!再过十年吧,再过十年我兴许会考虑考虑把你迷晕带走喽!” 如今十年过,他们再次相遇了,老实说为此她还暗暗感叹过所谓缘分的不可捉摸。 可再次相遇了又如何呢? 生命本身于她而言是无能为力的。别看她能同时力战几个搏击高手而不落败,对蛇的先天畏惧亦说克服就克服,她最常有的感受却是无力感。 这源于幼年她屡次向妈妈伸出稚嫩双手屡次被漠漠然推开,源于八岁那年的大绝望。 从那以后,她便习惯接受挫折与打击,习惯接受拒绝与坍塌。 以致星野丰态度的突然转冷淡,于她也仿佛意料中。包括彼一时的难过、失落和受伤,亦是那么乏善可陈及可预期。 爱来来去去无非始和终二字,过程起起伏伏无非欣喜与幻灭。 就像毛姆说的,两个人里,总有一个先停止爱。就像她爸和她妈,曾经那么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结果呢?惨淡收场外加万里迢迢地撕X。 而在爱的信望 分卷阅读25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被至亲摧毁殆尽了之后,在成长期负重砥砺舛行铠甲与皮肉骨血粘连长死之后,她哪里是佛系,她分明是一个无神论者。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真主/上帝哒。她不反驳,她尊重你信仰。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哒。她微笑,但自动过滤你洗脑。 搁在她睡袋另一侧的小马灯,被苍海捻亮了一丢丢。女孩儿的面色因此被衬得愈寂然。 苍海捻灯的手转而绕住她肩拍了拍:“嗨,你别有压力啊,我又没逼你跟我怎么样。” 他太了解她现在的状态了。有什么好逼的呢?因为逼也没有用。 桑湉却觉得,她应该说清楚。她不信是不信,但不信不是她辜负或索取或践踏他人感情的借口。 她说:“苍海……” 这连姓带名俩字儿一出口,苍海紧忙压着嗓子故作戏谑打断她:“艾玛,你先别说,你让我缓缓——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有好话!” 桑湉说:“好吧。不过在你缓缓的空档儿里,能不能先擦下手,再拍我?” 苍海:“……” 他还用缓吗? 他干脆两眼一抹黑厥过去得了! 多亏灯光不亮啊,否则苍海又囧又窘的面色,简直没眼看。 从睡袋里哗地坐起身,苍海动静颇大地去拽背包,背包拽近后,他在背包另一侧的侧袋里翻出湿纸巾,“刺啦”一下扯开湿纸巾封口,他连用四片湿巾把十根手指逐根擦个遍。像个负气的大男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浑不吝。 擦完手,他愈理直气壮绕住桑湉肩,尤嫌不足,又撸猫似的撸开了桑湉丰柔的鬈发。 桑湉不理他,语气平静地道:“我不讨厌你。一直感激你。在除开老师薰酱这些人以外,我对你的信任度最高。跟你相处时,我是放松的,没有防备的,甚至是快乐的,被吸引的。可这些,是你想要的么?” 苍海肃起神情,灼灼望着她:“这已经很让我惊喜了。” 桑湉摇摇头:“就算现在是,那以后呢?” 苍海笑了笑:“以后的事,谁知道?也许我捂你到最后,还是捂不热,那我也认了。也许我捂了你几年,你忽然遇到了另一个你想与之彼此付出的人,跟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我也认了。” 笑意宛转在他樱花粉的M型唇角,与其说忧伤,毋宁说是他同样荒凉的底色。 他说小怪啊:“我真的没想逼你怎么样。你还这么小,正在经历我曾经经历的。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而你能跟我敞开来说,比我当初……强了太多,也勇敢了太多。” 桑湉垂睫,叹气——实话,她挺见不得他这样审儿。 一如她对宫崎屻,包容与忍耐始于同类不相残。 除此,她对苍海更多了份愧疚与心疼。因为十年未忘,他之于她,早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如果可以,她愿意像斑守护夏目那样,守护住他明亮鲜焕的笑颜。 “好吧,反正我性格有很多的缺陷,没准儿过不了几天,你就跟我绝交了。” 苍海依旧笑了笑,仿佛在说“试试咯”。 桑湉踏实了,想了想问:“那我们如今,是什么关系呢?” 苍海反问:“你觉得该是什么关系?” 桑湉说:“恋人肯定不是吧。”在她的概念里,互相有爱的才能叫恋人。 苍海笑容黯了黯,但仍语气温柔道:“嗯,接着说。” 桑湉说:“钓友?炮|友?” 这下苍海笑容整个垮掉了,又以为桑湉嘴瓢或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桑湉一脸坦荡,说:“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未来我们相处的界限和分寸。不是恋人,是钓友的话,钓友是没有亲密接触的。可万一你想有,那……” “那什么那!!”苍海恼火打断她:“我有那么不堪吗!我对你,是认真的!” 桑湉说:“我没说你不认真啊。而且我也没想玩弄你。” 苍海一口气憋在胸口,憋得脖子都红了——听听,听听!她说得这叫人话吗?! 他是脑子缺根弦还是哪根筋没转对看上了这个小冤家? 这特么还用绝交吗?啊?! 短短十分钟不到,他两次被她气得要昏厥了! 桑湉瞅苍海是真的动怒了,赶忙安抚之:“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做钓友、做钓友还不行么?” 苍海一双波光潋滟的琥珀色瞳眸,依旧汹涌着涛涛的怒意:“不是纯.钓友,但也不是炮|友!” 桑湉悟了:“你是说,‘ともだちいじょう,こいびとみまん’吗?” 苍海磨着后槽牙:“说、中、文!” 桑湉:“呃——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苍海:“哼!”恋人恋人,他眼下最恨的就是介俩字儿! 桑湉为难了:“这……我怕我把握不好尺度啊……” 苍海霸道地摞下句: 分卷阅读25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你听我的就是了!” 桑湉说:“行吧。” 苍海这才稍稍舒称点儿。 困劲儿上来,桑湉边打哈欠边又说:“苍海,我不喜欢兜圈子,不接受任何所谓善意的欺骗,不认为你今天说喜欢我,我就有束缚你的权利。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顾虑我。你是你自己。你是自由的。” 这话等于是告诉苍海——随你怎么撩骚,我不管。你要赶脚别人儿好,爱GO GO。 相较于之前韩蓓蓓的严防死守和查岗,大度吧?洒脱吧? 但苍海听完只觉得……他刚舒称点儿的心窝子,又给狠狠扎了下。 然而第一反应的郁卒后,他望着桑湉碎发笼绕的半边脸,满满的胶原蛋白,光线再黯亦不掩少女肌肤的润泽,蝶翅般的长睫坠着沉沉的倦怠,她睡着了,她睡着了前,尚不忘给自己划一条可缩身其间的防线。 事实上,她哪里是提醒他?她分明是在提醒她自个儿—— 再坚固的联结也有崩毁的一天,不破不立。 一切的远离与厌弃都是必然的,迟早而已。 手臂收紧,他将她头揽进他颈窝,下巴柔柔蹭着她头顶心。 “我不生你气了,小怪。” 闭上眼睛他几不可闻地低喃:“我给你时间,你也给我时间,我陪你慢慢把我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第 87 章 次日五点,苍海被帐篷外的人声吵醒。而他手机定的闹钟,是四点啊四点。 左右踅摸了圈手机,苍海没找到。不用问,肯定是被桑湉塞哪儿人为消音了。 个丫头!显她体贴是不?他白预备陪她晨练了! 迅速穿好衣服,苍海走出帐篷,只见六个导钓、翻译大叔都起了。他们光着毛茸茸的健硕大白膀子,洗脸的洗脸,刷牙的刷牙。 老毛子这体格子……不服不行啊。远东六月的清晨,往多说也就七八度。 苍海瞅瞅他们,裹紧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 见到苍海,翻译大叔朝河边努努满是牙膏沫子的嘴。苍海顺势一看。 朝霞给此刻万物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芒。丹姆衮河水湛蓝得与天同色。河对面绵绵葱葱的密林里,有两只鹿,冲这边探头探脑。横斜的一截树干上,趴卧着一头酣睡的熊。一群不知名水鸟,或低空徘徊或凫在不远处水草丛生的沿岸带上觅食。 而桑湉,头发高高束成马尾辫,身上穿着路亚服和她那条连体连靴的PROX涉水裤,正英姿天挺地在钓鱼。 苍海眯起眼,迎着万丈霞光向她踱过去。他不是傅衍那种动辙掉书袋的半吊子伪文青,却也读过“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这种一醒来就能看到她的感觉,忒尼玛幸福了。 他飘摇了太久才遇到他想喝的那碗茶。它并不滚烫。它只是熨帖。 下一秒,桑湉猛地扬竿刺鱼,旋即快速回轮。 苍海立在岸边问:“哲罗鲑?” 桑湉说:“黑斑狗鱼。” 黑斑狗鱼,北半球高纬度寒带生长的淡水鱼,性凶猛残忍,行动异常敏捷。 纯肉食,嗜鱼、虾、水老鼠及水禽幼崽。 视力奇佳,侧线纵沟纹鳞片可令其感知周遭猎物与敌情。诡计多端,狡猾多智。每有小动物游近,黑斑狗鱼会用肥厚的尾鳍使劲将水搅浑,隐藏起自己,一动不动极有耐心。 又因吻部长且扁平似鸭嘴,口裂宽大、口角向后延伸可达头长的一半,钓手刺鱼时,手法必须准且狠,控竿力道必须大而不拖沓。 故而钓获难度MAX! 鱼在水中剧烈地挣扎。桑湉气定神闲收鱼线。老毛子们兴奋地疾蹽过来卖呆。 翻译大叔用大碴子味中文喊:“哎呀妈姑娘你可稳住喽!” 苍海淡定接口道:“放心吧,这鱼没跑了。” 果然,桑湉连较劲的余地都不给这鱼留,鱼线绷紧收到一米多长时,她侧身利落斜斜地一曳,一尾两尺来长的黑斑狗鱼,嘭叽落在她脚下浅水中。 桑湉任由它扑腾,继续从容不迫地收线。随后蹲下,戴着防护手套的手,一手死死按住鱼头,一手下钳摘钩、钳鱼唇,拎起称重,放流。 一套动作下来,看得七个老毛子叹为观止。要知道这条鱼重15.8公斤,寻常人双臂托起尚觉吃力,桑湉用得鱼竿韧性、硬度再强,也是鱼竿,她却表现得如此举重若轻,钓技以外,惊人膂力可见一斑。 翻译大叔连声啧啧:“姑娘你这手功夫不简单呐!” 德米特里用俄语问:“不是要给我们钓早餐吗?怎么放流了?” 桑湉考虑到苍海,回答时说的中文:“繁|殖期的雌狗鱼,卵有毒,肉发柴,我钓几条雄狗鱼给大伙吃。” 翻译大叔翻译完,说:“看来你以前没少造啊。” 桑湉一哂:“也许多年没吃了。 分卷阅读25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搏导这时问:“桑,你是不是练过站立技?” 桑湉说:“练过。” 搏导说:“那就难怪了。” 水底沙石又滑又不平,她适才搏鱼时,下盘却稳得一步都没错。 帐篷里陆续又有人钻出来。老毛子们接茬儿去洗漱了。 苍海说:“快上来,女孩儿凉着了不好。” 桑湉说:“没事,我里头穿着棉裤和棉袜呢。” 苍海打鼻子里一哼:“我们又不是没备菜,干嘛非得钓鱼吃?” 桑湉再次抛饵入水说:“阿穆尔流域水温常年不超十五度,生长在这的狗鱼肉质雪细鲜嫩无腥气,等下煎几条给你尝一尝,味道不比石斑差。” 苍海心里一瞬暖暖哒:“你是为了给我吃才钓的吗?” 桑湉说不:“我自个儿馋这一口了。” 苍海说:“呸!”你就嘴硬吧你! 一个小时后,早饭开出来。 除了大列巴面包,土豆青豆沙拉,煎蛋煎培根,另有九条不大不小的桑湉亲自煎的黑斑雄狗鱼。 翻译大叔才吃了第一口鱼,立马一脸中国版“深夜食堂”里吴氏表情地叫:“太鲜了太鲜了太鲜了!为什么这么鲜!” 六名导钓和薇拉尝过后,亦拗着舌头学发“鲜”的音:“将,厂,介,擤,现,呛,咸……” 各种奇怪的发音,把大伙儿逗得……连内向的小闪电都忍不住咯咯咯直乐。 一顿早饭,众人吃得无比欢脱。 九条狗鱼瓜分殆尽后,苍海叉子拨着白钢碗里的土豆青豆沙拉,露出了食不下咽的神色。 打小儿长在富贵乡,苍海实际嘴刁得狠,尽管他也吃路边摊、小食铺,但能入他尊口的,都是恨不能陋巷高挂米其林X星那一挂。 桑湉瞅瞅他,她也发现苍海挑嘴得厉害。在来的飞机上,甭看他把她机餐里的肉和饭都划拉走了,结果却是,他只尝了一口就再没碰。 桑湉略略犹豫了小片刻,恰好“路野”几人吃完撤退转去各洗各碗了,她遂小声问苍海:“我这还有一段鱼,你不嫌弃的话……” 她还没说完,苍海麻溜儿接口道:“让我捡狗剩?” 桑湉被噎得,真想给他一杵子。 苍海盯着她脸哧一笑——他总算扳回一局了!耶! “行了你吃吧。等下不定折腾成啥样呢。”苍海边说边勉为其难地叉了两粒青豆送嘴儿里,嚼吧嚼吧,他又凑到她耳边,“我不是嫌你哦。” 桑湉没吭气儿,默默把碗里那段煎狗鱼正反面剖开剔掉脊骨刺,然后拈了两片大列巴面包,夹上鱼肉搁在苍海的小钢碗里头:“你好好吃饭,吃饱点。我晚上给你做炭烤细鳞鲑。如果钓得到北极鮰,北极鮰也超美味。” 按说她都这么哄他了,苍海该乖乖吃饭了吧?孰料苍海这个傲娇的,反愈闹起别扭。 “不要!万一我吃上瘾了,买又没得买,魂牵梦萦的多煎熬。” 桑湉把剩的半个煎蛋抹抹碗壁上的煎鱼汁:“到时我不忙,带你回来吃。” 那一霎,锃亮的白钢小碗碗壁上,明晃晃映出苍海璀璨的笑颜。 对面的翻译大叔忽一乐,促狭地用俄语半吟半唱了句:“‘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德米特里秒懂啊,跟着温和地一笑。 苍海问桑湉:“他唱什么呢?” 这抽冷子冒出句,还一脸的内涵,他想不好奇都难。 桑湉咽下半个煎鸡蛋:“普希金的一首诗。” 曾经给他爸科考队当向导的一群人里,有一个是前苏联大|清|洗时被流放的老教师,毕业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儿子女儿老婆都死在了古拉格。斯大林去世后,他虽平反却心灰意冷留在了西伯利亚。 桑湉的俄语就是他教的,很慈祥的老伯伯,总说如果他儿女还活着,生的小孙女,应该就和桑湉一般大。 翻译大叔特惊讶:“咦?姑娘你听过这诗啊?” 桑湉换了俄语说:“听过。我还记得下一句。” 德米特里轻声念:“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桑湉嗓音哑哑地接:“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被晾一旁的苍海不乐意了,胳膊肘拐拐桑湉说:“喂喂,能不能不说小语种?” 桑湉起身:“我吃饱了,你也快点。”言罢去了河边洗餐具。 苍海好奇心爆棚,眈眈看向翻译大叔。 翻译大叔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你还得加油啊~~”说完端着碗叉也遁了。 苍海转头去盯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噌”地蹦起来,用蹩脚英文说:“讲不懂,讲不懂……”刺溜儿一下也跑了。 徒留苍海握拳立flag——小怪兽你等着,看我晚上怎么严刑逼供你! 一番归拢,众人于七点整开拔,亦意味着此次探钓之旅正式开始。 分卷阅读25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临出发前,桑湉拿出个封口袋,拉开来,里头整整齐齐一沓白色纱网状物事儿。 “等下我们进湿地,那里蠓虫特别多,这帽纱给你们一人一个。”桑湉说着,率先给了小闪电,然后是苍海徐铎展翼彭小蓬。 战斗民族兄弟们则表示他们有。 翻译大叔再次说:“姑娘,你这攻略做得可真是不含糊!” 彭小蓬抖开帽纱,第一个套在了遮阳帽上,这帽纱底端长至胸口,有抽线,能系紧;纱网致密却不阻碍视线,做工精细。 彭小蓬说:“这个不错,以后夏天出外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母蚊子骚扰了。”又问,“僧哥你在日本买的么?” 桑湉说:“我自己做的。” 彭小蓬立马点赞:“嗳呀僧哥,没想到你如此的心灵手巧。” 苍海自个儿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夸,又见不得别人对桑湉殷勤满满,不由道:“废话,手不巧怎么绑鱼钩、打子线结、母线结、GT结。” 彭小蓬说:“喔,海哥的意思是你也手巧喽?可我怎么听丁哥说,你的线组都是渔具店小妹帮忙整的呢?” 苍海:“草!”老丁个大嘴叉子真特么毁友不倦! 彭小蓬益发来神儿了,继续一脸坏笑地爆料:“丁哥还说,帮你准备线组的小妹们无一例外都森森地迷恋你。原本做一套线组收十块钱,到海哥你这儿,一分钱不要。” 这下听得懂中文的全笑了,连桑湉亦莞尔。 苍海气不打一处来:“谁说我没给钱?哪年女士节、春节我不给她们发红包?一套线组收十块,我会不知道?你海哥我是白占便宜的人么!” 彭小蓬吐舌道:“是,海哥肯定不白~占便宜哒……” 苍海瞪目威胁:“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扔水里喂狗鱼?” 彭小蓬嬉皮笑脸讨饶:“信信,海哥我信,我信还不成么。” 众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艇,然而快艇一经开动,全体进入工作状态。 按照之前的行程计划,他们用一天时间赶到下一个营地即可,在这一天里,为了体现“探钓”的主题,他们需边走边钓。 由此快艇开得并不快。在苍海桑湉备钓组的空档儿,徐铎展翼架起摄像机,先拍沿河两岸的地貌。待苍海桑湉各踞一艘艇尾开始拖曳钓了,徐铎展翼再一对一拍摄。 彭小蓬则管照相,另外他还负责修图与后期制作。用他的话讲,服化只是他的附加技能。 苍海说:“我也纳闷呢,我们一个个蒙头盖脸的,万里迢迢带个你,不是浪费钱嘛。不过上次在月琴湖,怎么没见你摸照相机?” 彭小蓬耸耸肩:“上次‘深度’的小王那么猴急猴急地抢着拍,我就把机会让给新人咯。” 苍海说:“瞧把你嘚瑟的。” 彭小蓬一改素日贱萌贱萌的小受样,阒然一哂。 徐铎到底向着自己人,说:“我们小蓬在业界可是老资历,我们都算他后辈呢。” 展翼也站队帮腔说:“小蓬的人像摄影拿过国际大奖的。” 小闪电轻轻补充道:“还开过个人作品展——在阿姆斯特丹。” 苍海这人有一点好,从不咬着yi巴根儿硬抬杠,当即诚恳道:“失敬失敬。” 彭小蓬镜头对准天边滑翔而过的一只隼,低声回:“都过去了……” 俄罗斯地广人稀,整个阿穆尔流域基本维持了原生态。快艇一前一后不疾不徐驶过,惊起无数鱼噼里啪啦乱蹦。 吃素的有鲫鲤鲢鳙鳊草鲂……吃肉的有鲈鲶鲑鮰鳢鲟鳝…… 那场景苍海没来前想都想不到,随便抛饵一拖一起钩,就能钓获一条鱼——当然,是鱼里智商比较欠费的。 爆钩的感觉太好了!把他这个半吊子职业钓手嗨够呛。 桑湉却抛了几竿就收了,坐在她那艘快艇上看苍海钓鱼、放流忙得要飞起。 他头脸也捂得严严的,固然遮住了盛世美颜,笑声却同样极具感染力。 桑湉不禁想,谁的生活没有裂痕?谁的内心没有坟墓?谁不是有瑕疵的普通人? 不过显然,苍海已选择了与自己和解。而这或许是,他最吸引她之处。 快艇向东开了堪堪一小时,北转,逆流,河道渐窄水渐浑。 搏导说,水浑是因为这片地界儿前日下了大暴雨。 此种水况已不适合做钓,苍海回轮收竿,不间断地钓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徐铎亦关了摄像机,挨着他小憩。 不消片刻,一株一人合抱粗的水冬瓜树横在河道上,阻住了去路。 快艇熄火。搏导二话不说抄起电锯开始锯树。 桑湉用钓竿探了探水深,只及她腰,她涉水裤压根儿没脱,嗵一声,翻身下水。 水冬瓜树很快被搏导锯成两截,一截连着根,较短,一截连树冠,四五米长。 桑湉扳起那截长的枝干,往上一抬肩头一搭,借 分卷阅读25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着水的浮力,貌似没费啥劲儿,就挪挪挪、给挪到河道另一侧去了。 尔后她蹚水回转,单手一撑舷,biu地跃坐回原位。防护手套沾了树皮屑,她漫不在意在涉水裤上蹭了蹭。 战斗民族导钓们:⊙_⊙ ⊙_⊙ ⊙_⊙ ⊙_⊙ ⊙_⊙ ⊙_⊙ 这情况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只不过尚未来得及脱裤子,这瞅着瘦不啦叽的中国姑娘,已雷厉风行地解决完毕了。 如此威猛果断,让一向以彪悍着称的他们,情何以堪…… 而我方队友们就比较淡定了。 徐铎凑近苍海,小小声调侃:“身为男人有点戳脸肿么破……” 苍海莫测地一笑:“把她当成娘口三三就妥了。” 徐铎:“蛤?”那是啥玩意儿? 苍海心说:她是我的猫咪老师斑,刀子嘴豆腐心有时粗暴有时招人烦。论钓技、武力、体能,我可能一辈子都被她碾压,甚至在她的衬托下,还会显得很弱鸡。 但我会一直一直一直温暖她,给她她渴望、匮乏的。 她也一定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我,只要我不背叛辜负她。 快艇再次启航。 彭小蓬对一旁的桑湉说:“怪不得你非穿这裤子不可。”他先还嫌这裤子上镜不好看,劝她另换条。 桑湉视线逡了圈儿周围,说:“前面进湿地,不定怎么回事呢,必要时总得有个人下去推推艇助个力。” 说话间,快艇向西拐进一个河汊子,两岸画风陡变,郁郁丛林骤换成了连绵无尽的芦苇荡。 彭小蓬说:“天啦噜,等下会不会突然蹿出个紫霞仙子吖?不对不对,《大话西游》里的芦苇是黄色的。这这这也太美了吧!我天我要被美哭惹!” 举起照相机,彭小蓬刚要开始拍,快艇靠岸熄火,彭小蓬问:“怎么了?” 桑湉说:“水浅,得换喷射引擎和特殊材质的螺旋桨。” 彭小蓬扭头疑惑望着她,说:“僧哥,你以前来过这儿,对吧。” 桑湉仍是那句话:“我做攻略了。” 彭小蓬拗出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说对:“你是在少林藏经阁做得攻略——”小白眼一翻,彭小蓬又道:“我要再被你忽悠,我才是真傻!” 桑湉微微笑了笑,变相承认道:“赶紧拍几张照片。我要带回去给我爸看。告诉他,这里一切都没变。” 不大工夫,几个导钓换好了适合湿地行船的喷射引擎和螺旋桨。快艇再再次启航。 感谢前日的大暴雨,河道虽溯洄从之曲折多阻,倒也没遇到需要桑湉下水推艇的情况。 偶尔稍微搁浅,除驾艇的搏导和德米特里外的另四名导钓,人手一只长柄巨桨,奋力撑之划之,快艇打几个磨磨也就过去了。 风吹青纱帐,瞻葡叶分飞鹭羽,这片广袤湿地无疑是禽鸟的天堂。 引擎惊起各种鸭鹤雁鹬,扑愣愣展翅翱翔。雏鸟们却不畏人,毛茸茸小身体凫着水,在芦苇丛里咕咕咕叽叽叽喀喀喀喳喳喳探进探出,花色迥异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简直要把整船人萌翻。 当然,蠓虫亦肆虐得邪乎,彭小蓬至此明白,适才桑湉缘何让他“赶紧拍几张照片”。 这尼玛,这些蠓虫犹如被黑魔法忽然放出来似的,一个个比蚊子还大,一团团乌泱乌泱,对住他们即开始360度疯狂攻击,取景按快门实在太受影响了! 众人裹紧衣物和帽纱,就这么悲欣交集地在湿地里缓缓穿梭了一个半小时。 待得蠓虫渐稀,桑湉说:“到布尼雅纳河了。” 果然下一个转弯,河面豁然开阔,两岸一望无垠青纱帐又换作了巍巍嵯峨的原始丛林,黑魔法划出结界,蠓虫鸣金收兵。 彭小蓬恍恍然长叹:“非亲见不能信也啊……” 徐铎亦叹:“野性又神奇的远东无人区啊……” 快艇在布尼雅纳河疾行了大约半小时,拐进了通往森林溪流的入口。 森林溪流纵横湍急且清碧,四围古木幽幽黛色参天二千尺,成群结队的秋沙鸭连游带颠儿地与快艇竞速。是与前所见又大不同的景象。 时近晌午,快艇在一处缓流区熄火。大伙儿该吃中饭了。滩涂上铺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导钓们锯木生火。 桑湉说我们去抛几竿录视频——毕竟探钓的主题不能忘啊。 薇拉和小闪电靠近她,悄咪咪嘀咕了两句,在快艇上窝了一头午,她们都想嘘嘘了。 桑湉说:“哦,走。”俩女生立马一左一右小鸟依人般挽住她。 搏导手执电锯瞅了瞅桑湉削健挺拔的背影,很放心地,不再扯脖儿叮嘱了。 缓流区水不深,苍海用spinner亮片饵屡试屡挂底。正闹心,就听桑湉对徐铎说:“摄像机关一下。” 随即桑湉从他身后包住他,左腿顶了顶他膝窝,左手扶住他腰眼,右手握住他右腕,默默带着他斜向弯身30度,横出线,远抛饵。b 分卷阅读25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这次没有再挂底。她握着他手腕张弛有度地振竿,同时拇指卡轮稳稳控着线,低低豆沙喉附在他耳畔:“在日本教你的,这么快就忘了,嗯?” 那一刻,一边儿举着单反的彭小蓬咔咔咔一通按快门——上帝啊,他干脆直回去得了! 而苍海热血上涌满脑袋轰隆隆只滚过一句话——小怪,你看你既然救过我,要不给个机会我以身相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个休息,啦啦啦~ 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啦啦啦~ ☆、第 88 章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按说应该是一对男女相处过程中,最暧昧最荡漾的阶段。 但在桑湉这儿,却似是不存在。 她手把手教苍海,无非是觉得这样更直接、不必费口舌。待到第一尾鱼咬钩,她摞下句“记住别再忘了”就放手了。 徒留苍海,像个暗恋学霸的学渣,恨不能冲她喊——喂,别走,这题我也不会解! 特么撩完人就蹽,不带酱审儿滴啊啊啊啊! 咬口的是一条翘嘴红鲌,跟平原地带的红鲌又不同,头略尖,鱼鳍颜色更红更透,阳光下闪闪发亮,很漂亮。 徐铎用摄像机把这条鱼正反面撸了遍,尔后苍海用止血钳摘下鱼钩、称重、放流。 那厢桑湉也迅速配好钓组,穿着涉水裤,蹚到溪流中做钓。 苍海兀自沉浸在适才被抱拥的感觉中出不来,没心思再钓,遂站在桑湉侧后方,默默望着她。 他不是第一次看桑湉路亚,然而在浅水区,这是第一次。 她用得是超快调XH硬度的1.5m短竿,一体式手把座,微导环。轮子是水滴轮。拟饵是一只荧黄渐变绿、11cm长、重量不超13g的悬浮米诺。 然后,甭瞧她带着苍海挥竿时又曲腿又下腰又拧身,到她自己挥竿了,动作幅度却非常小。 小鱼形状米诺biu地飞出去,苍海隔着十米远,亦能听到凛凛破空声。旋即拟饵仿佛被捻着、捻至贴临水面方松指,沉入得不仅无声无息,且未激起丁点水花。 所以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她控竿控线的手法太刁钻太精准了! 所谓收放自如,所谓神乎其技,不过如此。 蓦地苍海想起她曾说,就算她有朝一日封竿转行了,这辈子他想超越她也难。 嘿,她说得没错,就她这一手经年累月打下的逆天童子功,谁能跟她比肩呀! 很快,鱼咬口,连续七八尾红鲌,跟受了召唤似的。 对此苍海反倒习以为常了——桑湉开启捡豆儿模式,那不应该的吗。 让苍海意外的,是桑湉这次居然表现得兴致昂然,还带了鱼护,钓获统统不放流。 苍海不禁超纳闷儿。他没有穿涉水裤,但有穿及膝防水靴,当即奔着桑湉蹚过去。 蹚到一半儿,眼瞅着水位要没靴筒,苍海浑不吝劲儿上来,索性就地逐只拔掉防水靴,袜子也脱了,抟吧抟吧揣兜里,尔后光着脚板踩着水底鹅卵石,一刺溜一滑地向桑湉慢慢靠近了。 “你怎么过来了?”桑湉钓得专注,一扭头瞥见苍海,再一瞥他湿了咣唧的长裤,“这儿的水温低,赶紧上去,免得着凉。” 苍海答非所问:“你爱吃红鲌?” 桑湉回轮说:“不啊。”红鲌鱼肉虽鲜嫩,但脂肪含量高,细刺儿也多,与其吃它不如吃狗鱼,她又不是钓不到,一根刺,省事儿。 苍海说:“那怎么不放流?” 桑湉猛地一抬竿,又提起一尾尺来长大红鲌,控鱼器钩住鱼唇,止血钳利落摘鱼钩,手上不停嘴里道:“等下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苍海愈加好奇了。他认识桑湉这么久,从没见过她神秘兮兮地卖关子。 “什么好玩儿的?”他按捺不住问。 将钓竿别在腰带锁扣上,止血钳挂在另一锁扣上,桑湉说:“急什么。” 苍海问:“不钓了?” 桑湉说:“你这么泡水里,我还怎么钓。回头万一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她蒙着面巾戴着偏光镜,看不到表情与眼神,语气亦是淡淡的,似乎有责备,又似乎隐隐有关切。 苍海心窝儿一霎漫过汩汩的暖流,连脚底和大腿都不觉着冰寒刺骨了:“没关系,我男的,我扛冻。” 桑湉:“就男的才要注意保暖呢吧?否则伤到肾,影响性能力了怎么办。” 苍海气得眉一竖:“你闭嘴!女孩子家家的,管得倒是宽!” 桑湉:“呿。那晚上别再贴着我睡袋睡了啊。” 苍海:“我、偏、不!” 戴着手套的手紧攥住红鲌的头部,桑湉把钩住鱼唇的控鱼器亦松开了,随即一展臂,红鲌嗖地向对岸飙出去,bia ji一声,落在密林与滩涂的交界处。 苍海——这是啥操作? 估摸着他问了桑湉也不会说,他遂静静看着桑湉一尾 分卷阅读25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尾抛尽鱼护里所有鱼。一共十九尾红鲌,条条三四公斤重,落地后不停地扑腾,但桑湉的落点选得好,红鲌们再怎么扑腾也不可能扑腾回水里。 “走吧,我背你回去。”桑湉抖抖空鱼护,就要来背苍海。 苍海坚决说:“不!!”岸上辣摸多双眼睛,他嫑面子的啊! 桑湉无奈,拽掉腥滑的手套,挽起他胳膊绕到自个儿脖子上,手搂住他腰——力气大就是好,她个儿又高,苍海半拉身子几乎都给她架起来了。但好歹,比让她背着像个样儿! 俩人很快回到岸上。苍海也不说去换条干裤子,也不说套鞋袜,一心只惦记着:“到底有啥好玩儿的?” 桑湉一指对岸:“等着。” 彭小蓬徐铎展翼小闪电见状也围过来。人难免有从众心,做饭的战斗民族兄弟们一瞧——诶?有热闹?亦呼啦啦过来了。大伙儿排成排,眼巴巴瞅啊等啊。 不大工夫——咦咦?咦?那毛乎乎圆滚滚胖嘟嘟的大家伙,摇头晃脑犹犹豫豫的,是、是是……神马喵? 彭小蓬兴奋了,双唇甫一翕动,桑湉低声警告:“别吵!快拍!” 彭小蓬立马噤声,和徐铎展翼忙不迭对焦。 苍海用气声儿说:“是兔狲。” 他想起来了,厉桀的笔记里,很详细地记录过,亦惟妙惟肖地画过。 桑湉摘下偏光镜,目不转瞬望着河对岸,以只苍海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对:“我爸偶然间发现,阿穆尔流域的兔狲爱吃鱼,却不像豹猫渔猫能自己抓。原本它们极警惕,白天基本不露头,可现在是繁殖季,食物需求量大,红鲌肉肥又富含蛋白质,它们最喜欢,就忍不住出来了。” 第一只兔狲狼吞虎咽啃光一条鱼,嘴里叼了条跑了。马上第二只兔狲闻味儿急吼吼赶至。其后是第三只兔狲。 这片儿大概除了它仨没别的成年兔狲了。But,还有猞猁啊! 最惊喜来得是猞猁妈妈和它的两个小宝宝。猞猁宝宝muma muma埋头撕鱼时,猞猁妈妈扬头眈眈威慑着大伙儿,喔哟气场那个足! 大伙儿屏息望着它们长长耸立的耳簇毛,和短不啦叽的小尾巴,薇拉激动得,竟尔哽咽了。 “这哪里是好玩儿,分明是萌死人不偿命。”苍海喃喃同桑湉感叹着。也是远东生态环境保护得好,人为破坏得少,所以动物对人的畏惧心也小。 桑湉笑了笑:“一群馋嘴猫……” 笑时她漆黑眼瞳既有对着厉桀时的温柔,亦有对着美杜莎时的喜悦,还有陷溺回忆淡淡的哀惘。 苍海见了,不由悄悄握住她的手。桑湉下意识一挣,没挣脱,便不再挣。 她的手纤长、瘦硬,手背皮肤细腻,掌心和指腹却有一层薄薄的茧,有点儿像酷爱运动小男生的手,反正跟“柔荑”不搭噶。 然而苍海握着她的手,心从未有如此刻般宁定。多想多想他多想,就这么一直握着她,到天荒,到地老。 隔岸大剂量一通猫吸下来,众人无不神清气爽。简单对付完午餐,快艇再次前行。 一路走走钓钓停停,他们于当地时间下午四点抵达第二个露营点。露营点同昨晚的河边滩涂差不多大小。 导钓们搭帐篷,路野的人搬行李,没一会弄利索,离天黑尚早,大伙儿也还没饿,那就自由活动吧,爱干嘛干嘛。 桑湉朝搏导借电锯。搏导问做甚。桑湉说烧点炭,做炭烤鱼。她下午钓了许多北极鮰和细鳞鲑,全在鱼护里养着呢。 搏导一听有好吃的,来神儿了,电锯抄起来,搏导说:“我会做炭。我帮你弄。” 要说这噶瘩最不缺啥?木头啊!都不用去林子里,上游冲下来冲到浅滩上的树桩子就够他们烧火做饭了。 搏导电锯嚓嚓嚓,把树桩锯成均匀的一截截长方形木头块。他锯树桩的档儿,桑湉翻出她来时托运的兵工铲,神速挖了一堆土。 近林地带土里萎叶残草多,日前下过雨,土又是潮的,桑湉拌吧拌吧,然后就跟小孩儿垒沙丘城堡似的,用黏糊糊湿嗒嗒的土垒了个简易小土窑。 小土窑两尺来高,圆柱形,窑底铺了两块扁平鹅卵石,上头没封口。 搏导都看愣了:“你这是要烧炭?” 桑湉说:“嗯。” 木头块悉数抱到小土窑前头,桑湉弯下腰,往窑底两块扁平鹅卵石上搭木头块。 强迫症到什么时候都是强迫症,桑湉搭出来的木头块横竖规整有间有距堪比叠叠乐。 搏导扶额说:“……我都是平地上烧烧就得了。你这也太麻烦了!” 桑湉说:“不麻烦。不费什么事。” 看她动手好像真的不费什么事。眨眼间木头块就搭好了。 搏导汽油自顶缓缓倾下,木头块层层往下淋个透。 桑湉说:“等下再点火。” 她适才挖土时,还踅摸了两大块枯树皮。枯树皮覆在木块上,她另压了三片备用扁平鹅卵石,铲土把窑 分卷阅读25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顶封妥中间留个透气排烟的孔:“好了。”她对搏导说,“可以点火了。” 全程围观的彭小蓬这时问:“僧哥,你什么星座的?” 桑湉拍拍衣襟上的木头屑:“总之不是处女座。” 彭小蓬咂咂舌:“我以为你是呢!那你什么星座啊?” 一旁苍海忽然觉得特惭愧——他居然连桑湉的生日都不晓得! 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呀,一起登机住酒店,桑湉不止一次亮护照,他咋就没动过念头瞟一瞟记一记呢?还有AOTW的官网,上去一搜,本届各个选手的资料全有。 爱或喜欢一个人,不是光嘴叭叭就行的。 这说明他爱的能力尚须努力修炼和提升。 包括,包括临行前,他原本打算到了阿穆尔,要多照顾桑湉些儿。 结果嘞?处处被照顾的内个是他。他还动不动耍耍小脾气…… 小土窑透气孔冒出袅袅的白烟。桑湉拎着兵工铲说:“我去折点细树枝。” 彭小蓬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僧哥,你什么星座啊你!” “射手。”桑湉脚下不停答了句。 彭小蓬:“哇!十二星座里最讨厌被束缚的星座——永远渴望风一样的自由——像你!” 个家伙绝壁是故意哒,说完冲苍海挤挤眼:“小海哥,我知道你是一月份生日大摩羯。” 苍海不咸不淡道:“前天办入住你偷看我证件了是不是。” 彭小蓬:“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按月份算来,你岂非比僧哥又大出近一岁?” 苍海哪料得到他拿这个话噎自个儿!气得抬脚要踹他:“就你有嘴是不是?” 彭小蓬一扭身灵活闪开了:“还有哦,大摩羯最佳暧昧星座组合是射手座,哈哈,贼准,对不?” 苍海牙齿磨得咯吱吱。彭小蓬说:“啊哟僧哥要进林子了。” 苍海一回头,可不,赶紧拔腿儿撵,亦没忘背对彭小蓬高高晃了晃拳头,意思——等我收拾你! 原始森林里头日色稀。桑湉薅下面巾和帽子。 苍海追上她,说:“难得。你是不是特怕晒?一天到晚捂得严严的。” 桑湉目光四处逡巡着:“我爸说女孩儿晒黑了不好看。万一他哪天彻底清醒了,我不想他打眼一瞧,觉得他女儿越长越残。” “怎么会,你明明从小美到大。”这句一出口,苍海脸“唰”地胀红了。 多奇怪,他跟韩蓓蓓交往时,诸如“宝贝儿你最棒”,“宝贝儿你最靓”,张嘴儿即来完全无压力。但对着桑湉他就不行了,既恐用力过猛显油腻显孟浪,又小鹿乱撞难为情。 所幸幽幽浓荫掩饰了他囧囧的面色,桑湉也没把他的夸赞当回事。淡淡笑了下,桑湉说:“美的是我那会儿穿得裙子吧。一件就要几千上万块,还是买给身体噌噌噌长的小孩子。” 将滚在舌边的“你比裙子美”生生咽下去,苍海记忆一霎回溯到十年前。 彼时的桑湉讨厌归讨厌,漂亮也是real漂亮,小小的菱形脸,五官精致尚未见凌厉,闪闪的香槟啡色长鬈发,衬着皙白肌肤十足似个瓷娃娃。穿得衣裳每天不重样,并且连绑发的彩色丝带都是爱马仕。他也因此判断她必住左近。不过柳琳琅那么卖力捯饬她……是想讨好抑或想补偿,就不得而知了。 “不说那些了。”桑湉可没兴趣追忆有柳琳琅掺乎的往事。兵工铲柄旋开来,她哧地抽出铲柄里藏的刀。 苍海瞠目:“这货过安检时居然没没收?” 桑湉:“没啊,我也觉得又侥幸又意外。” “你有它了为什么还买匕首和军刺?” “这个旋着多不方便呀,外一有事不如直接抽出来快。” 倒提刀在手,桑湉把兵工铲递给苍海指了指前头:“那儿有红梢柳,我削点柳枝回去烤鱼吃。红梢柳串鱼比别的树枝串鱼更入味。晚上管你吃个够。” 苍海顺着她手指望过去,的确有一片蓬蓬葳蕤的柳树,树冠同寻常柳树没啥大区别,树梢绿绿的,哪里带红了? 当然这是次要的!主要这里是原始森林啊,那片柳树不晓得长了多少年,每一株都树干笔直目测至少二十到三十米。 二十到三十米是什么概念嘞?即跟高种椰子树差不多高! 抑或假设一栋楼每层层高2米5,30米=12层楼那么高! 苍海仰脖儿惊得都风中凌乱了:“你你怎么削?爬上去削?” 桑湉:“不爬上去难道还飞啊。” 言罢刀往地上一扔,她开始麻利地脱涉水裤。 苍海就差没条件反射挡眼睛了:“喂,我还在这儿呢!” 桑湉:“我里面又不是光着的。”涉水裤脱掉,她随手找了根树枝一挂,脚上是加厚毛绒袜,腿上穿高腰抓绒束腿防风裤。 苍海无力道:“不是光不光的问题,是你猝不及防这样……我很不好意思,你懂不懂?” 分卷阅读25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紧了紧手套:“我没猝不及防啊,我有说我要爬树。好比前一秒如果你说天太热你要中暑了,下一秒开始脱衣服光膀子,我就不会感到突然和不好意思。这爬树嘛,总要穿得轻便点。” 苍海要被她呕死了:“我宁可中暑也不会在女生面前光膀子!” 兵工铲一挥,他又横了吧唧地道:“你以后也不许在男人面前大大咧咧脱这又脱那!上回在月琴湖就是……里头没光着也不行!” 缓了一口气,苍海直视着桑湉眼睛道:“我并非思想守旧的老古板,也没想要拿所谓淑女那套标准约束你,但你长大了,小怪,你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跟男人一起时,总要注意点儿。这是对你自己的一种保护。哪怕论武力谁也不是你对手,可你知道男人一旦动起歪念头,有多猥琐龌龊么?” 苍海说完后,桑湉半晌没言声。 她不会说她很感动,感动之外另有难抑的她又厌又惧又抗拒的自伤。 因为在此之前,厉桀顶多是叮嘱她:小背心小内裤盖住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人看、让人碰。不认识的人给好吃的,坚决不能吃。 到了厉桀出事后,星野丰持之以恒真诚关爱毋庸说,可类似话题,对于一个非直系血亲的男性长辈而言,总是难以启齿的。 所以,没人同她说过这些话,这些,本该由母亲跟女儿说的话。她的成长经历亦不教导她这些。呵,有娘养没娘教,指的可不就她么…… 风簌簌穿过枝叶间。远东薄暮时分凉意渐起。 苍海问:“生气了?” 桑湉摇摇头:“谢谢你,苍海,以后我会注意的。” 苍海怔了怔:“说谢多生分呐。”他原以为桑湉会毫不客气地回怼呢,比如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抑或说他啰哩吧嗦废话多。 桑湉一笑,速度收尽情绪:“我去削柳枝,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苍海→_→:“喂,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不?” 桑湉自地上捡起刀,面巾绕在手腕打个扣,刀刃平贴小臂,刀把插|入面巾扣后复抽紧:“群里前阵子不老说么——怎么,有特殊含义?” 苍海==:“没……”他总不能上赶子给便宜让人占吧? 他不说,桑湉也不再问,奔着一株红梢柳走过去。 苍海跟在她身后:“唉唉这也太高了。要不咱别爬了吧?” 桑湉:“我六岁半就能爬到树顶了。再说,袜子不能白踩脏。” 苍海:“……” 好吧,对洁癖来说,踩脏一双袜子可是不小的代价呢。 仰起脖子他望着手脚并用敏捷如猿的桑湉:“当时你那么小,伯父难道不担心?” 桑湉眨眼间已离地十多米,毫不吃劲还一点不耽误她唠嗑儿:“比起爬树,他更担心我适应不了野外的生存环境。” 又往上蹿了五六米,桑湉忽抱定树干低头冲着苍海道:“所以你看,事事皆有因果,要不是我妈把我扔给我爸由着我野孩子般长大,那一年,我也不可能翻出沈家院墙遇到你。”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妈咯?” 桑湉继续往上爬:“是呗。” 几次了,她谈起她妈时一点讳莫如深的意思都没有,口气还相当的轻松。 苍海忍不住问:“小怪,你恨不恨你妈?” 桑湉快爬到树冠底下了,距离地面太远,她怎么也听不清:“等我下去的——”她喊。 苍海仰得脖子都酸了,索性向后一倒以手肘支撑着身体:“好的。”他应。 德国制造确乎牛,兵工铲附带的刀贼啦快。桑湉反手握刀咔咔一通削,柳枝漫天洋洋飘。 苍海盘腿坐下头,明知她不会有事,还是不免悬着心。 好在很快,桑湉出溜下来,鼻尖额头略微见了汗。抬起手腕她把脸往面巾扣上囫囵个一蹭,苍海:“哎哟祖宗,你把刀拿下来再擦成不成!!” 桑湉乜了他一眼:“我会傻到不避开锋刃么?” “那瞅着也吓人!”一骨碌蹦起身,苍海没好气地一把攥过她的手,垂睫解她面巾扣。 面巾扣抽得紧,苍海又怕使力太蛮刀锋会割到她,故而一时没解开。 桑湉默默看着他鼓捣,他长得真是零瑕疵啊,皮肤还好,轮廓又深秀有棱角,认真起来尤其端澹恂恂见贵气,怎么可以有人这么美?美得仿佛林间的风都止了,时间亦停滞…… 一恍神之后,桑湉错开眼:“刚才你跟我说什么了?” 苍海总算解松面巾扣,小心翼翼拔|出刀:“哦,我问,你恨不恨你妈妈。” 桑湉想都不想答:“不恨。” “哪怕她后来那样对你,你也不恨她?” 桑湉似笑非笑一掀眉:“我不是找回场子了吗。” 面巾将她纤白手腕勒出了圈红痕,苍海放下刀,很自然地轻轻揉抚着:“没想到你看得这么开。” “我爸说,永远不要恨一个留不住的人,那是跟自个儿过 分卷阅读25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不去。” 略顿顿,桑湉双唇微启下一句将将出口,苍海警惕地打断她:“不会拣好听话唠就闭嘴!” 桑湉:“……”啥叫好听啥叫难听噻? 片刻,苍海低声道:“好吧,你说吧……” “呃,”给他一打岔,桑湉差点忘了自己究竟要说啥,卡了一秒壳方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拾掇拾掇回去吧。” “就这些?” “不然呢?你中午又没怎么吃,估计早饿了吧?” 抚着她手腕的指尖儿稍稍收拢些,苍海埋着下巴几不可察地一莞尔:“你有时,嗯,蛮乖的,不如我往后叫你小乖怎么样……” 桑湉一甩甩脱他的手:“拉倒!!丝丝姨养的一只大肥兔子就叫小乖。还是公的!公的!还被丝丝姨给绝育了!我才不要!不要!” 她反应如此大,急切否决的口吻,像个被同学惹毛了老大不乐意的小孩子。 苍海笑得哟:“真可惜。既然是公兔叽,只能做罢了。” 桑湉蹲下|身归拢柳树枝,语气依然悻悻的:“你正经叫我名字不好么?总是给我起外号。也就是你,换别人我早揍他了。” “喔唷我好怕怕哦。”苍海痞劲儿又上来了,“不过我可记得有人说,再也不对我动手了。” 桑湉抬头了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有恃无恐了是不是?” 苍海说:“对喽~” 挨在她身边儿也蹲下|身,他东一爪子西一爪子地跟她一起捡树枝。捡了不几根儿,他唿啦放下树枝左手撸起右衣袖:“后悔没?后悔你来咬我啊,咬不算动手哦。” 他笑得实在太太招欠儿了,琥珀色瞳仁宝光四溢,樱花粉的M唇偏又极诱|惑,桑湉脑子一热牙一痒,一个没绷住,竟然真地吭哧一口咬住了他。 不过,她咬得不是他手臂,她咬得是他左侧腮帮子,就像她咬美杜莎的大毛脸,上下齿叨住一噶瘩,不使力地磨一磨再啮一啮。每次都咬得美杜莎舒称得直哼哼,尾巴疯狂摇。 而wuli苍海呢…… 腮帮子毫无防备的一点痛,麻酥酥如同微弱电流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整个人BOOM地僵了呆了澎湃了…… 便连汗毛和头发都齐齐竖起来…… 但但且慢先甭激动,对面内小冤家抹嘴嗒舌是几个意思撒? “你脸好咸。”小冤家旋即给出答案,“还出了一点油。” 苍海——卒。 ☆、第 89 章 要说爱八卦,向来是不分种族国度哒,哪怕语言不通,也不耽误捧瓜看热闹。 由此大伙儿一致笑眯眯,围观苍海跟桑湉闹别扭,艾玛那帅脸阴的啊,不晓得桑湉怎么把他惹到了。 桑湉却是该干嘛干嘛,打从林子里回来就忙得团团转。 先是收拾鱼,她下午钓了那么多北极鮰和细鳞鲑,细鳞鲑还好,相对大,北极鮰在食肉鱼里个头儿算小的,收拾起来琐碎又麻烦。 收拾妥了鱼,她又用红梢柳枝将鱼一一穿起来,抹层调料腌上了,再用止血钳一块块夹出烧制好的炭,垒成堆,随后把柳枝穿的鱼一条条一排排插在炭与炭的缝隙里,慢慢烤。 弄完了这些,她又削土豆皮,苍海那个挑嘴的,明显对沙拉不感冒,偶尔吃一次他尚能捡几块,顿顿吃他估计光闻味儿就会吐。 土豆皮削完她切成丝儿,炒了一钢盆拌了一钢盆。 他们备得菜很足,毕竟穿越无人区能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谁也不知道。 桑湉翻吧翻吧,又做了盆培根炒秋葵,西红柿炒鸡蛋,黑胡椒炒牛柳,青椒炒肉片。 她干活麻利有条不紊刀功好,别人想帮忙打下手,也跟不上她节奏。负责烧饭的导钓们索性退位让贤由着她打点。 大伙儿闲着也闲着,翻译大叔说我先去洗个澡,免得吃饱喝足后犯懒,又邋里邋遢地睡了。 他所谓的洗个澡,实则是拎条毛巾拿块香皂拐个小弯儿去野浴。有灌木作遮掩,倒不怕营地的女士们看到长针眼。 导钓们一见,亦纷纷光着膀子穿着运动裤衩加入到野浴大军中。 彭小蓬说:“我也想洗嗳,身上汗沤得都黏了。” 桑湉盛好一盘菜,闻言淡淡道:“昨儿个才被水冰得吱哇叫,这么快就忘了?” 彭小蓬不甘心:“可太阳都晒一天了,怎么也能温乎点儿。” 桑湉舀水刷马勺:“试试不就知道了。” 灌木丛后翻译大叔在唱《乌苏里船歌》,激昂清越一丝颤音儿都木有。 彭小蓬小跑到岸边,脱鞋脱袜,脚丫子才一伸水儿里,嗷一声狂嗥。 帐篷里徐铎、展翼、小闪电听到了,吓得赶忙探头看:“你又作什么妖了你!” 彭小蓬又捧脚又跺腿样子说不出的哏儿:“艾玛这水咋还瓦凉瓦凉滴啊!” 桑湉都快被彭小蓬气 分卷阅读26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乐了,拎起一旁200L大桶,大步流星到岸边:“老毛子皮糙肉厚地扛造,你个细皮嫩肉的小gay,能跟人家比?” 彭小蓬苦着脸:“僧哥你干嘛?” 桑湉摁倒桶灌水:“你不要洗澡么,我再搭个灶,给你烧热水。” 彭小蓬金鸡独立一晃晃地穿鞋子,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僧哥……你真是我的好僧哥……”又说,“僧哥,我提,我提。” 桑湉似笑非笑说:“好啊。” 河水堪堪灌了一多半,她攥住桶沿duang往岸上一蹾。 彭小蓬学她亦双手攥住桶沿,一提,没提动。憋口气再提,仍没动。三而竭。 桑湉说:“得了你一边儿呆着去吧。” 肩膀头顶开他,她geng geng geng把桶提到临时灶台处。随后另架了堆火,支起大镬,烧上水。 水烧好,她在营地后头树窠子里找了块空地,把热水、冷水一并端过去。 彭小蓬喜孜孜地去洗白白了。没一会儿,徐铎展翼穿着背心和裤衩,合力端着另一大桶水,乐颠颠也来了。 不过直男洗澡多能糊弄呀,何况是如此艰苦的环境,对徐铎展翼而言,洗发水洗个头,冲泡沫时顺带着把身上也冲冲,就算洗完了。 彭小蓬对此极其地鄙视,这跟涮五花肉有啥区别啊? 望着他俩趿拉着澡堂拖踢踢踏踏而去的背影,彭小蓬这厢小白眼还没翻完呢,苍海捏着个旅行洗漱包过来了。 这若搁往常,彭小蓬一准儿假模假式拗拗羞涩状——呃,他可爱逗苍海了。 这刻他却没往枪口撞:“呐,这个给你舀水用。这剩下的水都是干净的。” 苍海嗯了声,水舀子舀了点水在掌心,旋即挤了好长一节洁面乳,打出泡沫后脸上一通搓。 彭小蓬:“哎呀你这么用力很伤皮肤哒!” 苍海:搓搓搓。 彭小蓬:“我有洁面仪要不要?” 苍海:搓搓搓。 彭小蓬:“仔细搓红搓肿了,让人以为我亲的呢。” 他不提这一茬儿还好,一提苍海搓更猛。 彭小蓬:“到底怎么了嘛,不开心成这样儿?” 苍海心说,被人吃了豆腐还被嫌弃豆腐馊,换你你开心? 彭小蓬瞟瞟他:“跟僧哥怄气了?” 他当然没指望苍海回答yes or no,忍着乐又道:“你好歹让她一让嘛。” 苍海闷闷来一句:“我没不让。”实在彼时羞愤难言就差没狗带,可惜了他一腔激情白澎湃。 慢悠悠包好干发帽,彭小蓬说:“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啊,以为自个儿走点心,就是好了不起的壮举了,人家只要没跪地唱征服,就是不识抬举不识做。” 苍海想说我没有,我哪敢幻想她跪地唱征服?我跪地给她唱还差不离! 然而细思量,尽管他嘴上说对桑湉不强求,在他潜意识,却自然而然地认为——凡他所念,必有回响。 如是桑湉一不顺他意,他就恨她不开窍。 这大概也是老丁曾经呲打他的吧——一早被海海倒追的女生惯坏了。 一舀子清水递到他眼前,彭小蓬提醒:“再搓秃噜皮了……” 苍海默默接过水兜头罩下,大背心瞬间湿了个透。 彭小蓬别开脸,不去看苍海线条紧|致流畅无一丝赘肉的胸脯与劲腰。 就像《四书遇》里所云: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 所以彭小蓬特别理解桑湉。 至于苍海……哼,直男不值得同情!让他接茬儿闹心去好了! 晚饭苍海没少吃,饿够呛是一方面,主要是对口。其他人亦咔咔埋头就是造。 导钓们都说,唔唔唔这也太好吃了,让我们接下来几天还怎么做饭额? 翻译大叔翻译时直接甩了个成语:“班门弄斧。” 桑湉说:“那我做好了。” 翻译大叔说别:“你们甲方爸爸付钱时,说好了我方管一日三餐的。” 桑湉说:“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将在外,什么什么什么的嘛。” 翻译大叔一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桑湉说:“您业务能力太强了!” 拈起一条炭烤细鳞鲑,翻译大叔换了俄语问:“姑娘,你在这边呆过吧?” 桑湉说:“是。”之前她不说,无非不欲人藉此问——你咋来的啊,啥时候来的啊,跟谁来的啊,干嘛来了啊,等等。 翻译大叔咬了口鱼:“会俄语倒也不稀奇。但你知道么,这种炭烤鱼技艺,只有远东部分地区和你们新疆的沙雅有。” 桑湉说:“哦,我还真不知道。” 翻译大叔又乐,这能干姑娘憨起来real可爱。 德米特里接口:“可你说俄语是地道的圣彼得堡口音啊。” 分卷阅读26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桑湉敲开一只煮得半熟的鸡蛋,摊上一匙北极鮰鲜红透亮的鱼子:“教我俄语的是一个被流放的老教师。他以前也是这的护林员。” 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战斗民族兄弟们俱沉默。 徐铎问:“唠啥嘞?气氛突然这么凝重?” 翻译大叔蓦地举杯,先中文后俄语道:“为我们今天的生活和相聚干一杯!” 我方队友虽然莫名其妙,徐铎展翼彭小蓬还是捧场道:“干杯干杯!全是缘份呐!再加一条,中俄友谊地久天长!” 一群汉子里,就苍海没举杯。 翻译大叔问:“小伙子,你咋回事儿?” 苍海微微一笑,特诚恳地道:“我酒量浅,连续喝受不了,这今早都强爬起来的,脑仁子嘣嘣疼到现在。” 翻译大叔人老成精了,立马意味深长道:“好好,年轻人,保重身体,道阻且长。” 苍海内心OS:大叔,您中文肯定过十级了!竟然连“道阻且长”都说得666! 孰料,偏有人当了真,隔着满地的盆盆碗碗问苍海:“头疼你不早说?我有薄荷膏要不要?” 我方队友and翻译大叔:强忍着不笑。 苍海:“……”不知道这是酒桌上惯常用的挡酒伎俩么? 瞟瞟对面尚在等答复的某小怪,好吧,她的确没可能知道。 “不用了,睡一觉应该就好了。”向旁撇开眼,苍海语气仍带一丝小别扭。 彭小蓬顶瞅不得苍海的傲娇劲儿:“那你憋吃了,赶紧睡觉去!” 苍海从白钢盆里捡了条北极鮰,笃悠悠撕下一片鱼腹肉:“吃你的没?管着么你!” 恰巧这顿饭彭小蓬挨着桑湉坐,闻言他一扭身:“僧哥,你看他欺负我……” 桑湉说:“呃,你吃你的,甭理他——还能斗嘴,看来疼也有限。” 苍海顿时那个气哟。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小冤家! 可这情形就好像学校里熊孩子掐架,他是掐赢的一方,彭小蓬是被掐的一方,如今人家不甘心找上门儿告状,家长能咋办? 总不能说——对,掐得好,掐得妙,下次遇着你还掐……吧? 一餐饭结束,大伙一起打扫战场。七手八脚收拾完,男士们回避,桑湉担水进天幕帐篷跟薇拉小闪电洗漱。 苍海等啊等,等啊等,等得望眼欲穿几要以头抢地耳,才听到桑湉在外头同内俩姑娘道晚安。 他连忙捞起随身带的一本书,摊在膝头,煞有介事看起来。 可恨的是,薇拉又拽住桑湉一嘟噜一串儿地不知聊什么,苍海抬腕看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距桑湉每天睡觉的点儿仅剩一刻钟,哎哟苍海简直百爪挠心有没有,就差没爆喝一声——这sei家娘们儿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还不快领走! 总算,帐篷门拉开,桑湉弯身闪入,同时一缕淡淡的橙花香氤氲开,瞬间熨帖了苍海的暴躁。 不过他傲娇的臭毛病一时是改不了了,依旧佯装苦读不倦。 桑湉瞟瞟他,转过身径自脱外套。 适才她洗罢澡,顺手把白日穿的运动Bra洗净挂外头树枝上了,所以……咳,她冲锋衣里头是光着的。 日月可鉴,苍海并未想偷看,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情不自禁地,目光胶着追撵着心水的姑娘。 结果,迎头一记美背杀,直接把他造傻了。 我我我我的老天爷,他他他他千万覅流鼻血!否则这人就丢大发了!! 幸好幸好,桑湉迅速裹了件杜若色长襦袢。长襦袢过膝,接下来她脱防风裤,换一次性内裤及穿薄秋裤,总算让苍海免受再一次暴击。 但伶伶的蝴蝶骨,微凹的脊柱沟,纤细柔韧的A4腰,盈盈可掬的腰眼窝,却如慢镜头回放般,在苍海脑中持续地刷着屏。 可恶的小混蛋!他下午苦口婆心那一席话,看来她全就饭吃肚儿里去了! 这转过身脱衣裳换衣裳,就不算当着男人面了是不是? 好歹吱一声,他把灯关了也成啊! 苍海得了便宜还气咻咻,桑湉何尝晓得他此刻这番内心戏。 自背包里抽出一根绑腿军刀带,桑湉随后把手|枪在右腿根上缚牢了,睡袋枕下则压着出鞘的枪|刺,且没完,她又穿上了胶底防滑地板袜,戴上了半指格斗黑手套。 在这里露营一旦出意外,可比海上凶险太多了。毕竟海上要防的仅是人,这里要防的除了人还有兽。 弄妥这一切,桑湉才安然钻进了睡袋。 想了想,她又伸出手臂到一旁的双肩背包里翻了盒薄荷膏,嗒地掷给苍海道:“头还疼不了?还疼就抹点在太阳穴。” 苍海默默旋开盖,真就抹了点——嗯,他现在的确亟需降降火。 那厢桑湉阖上眼,灯光下肌肤雪润似吹弹可破。 苍海收起书,关掉帐篷灯,小马灯亦调黯。 桑湉说:“没事儿,有亮我也睡得着。” 分卷阅读26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说:“累坏了吧……” 从早四点到现在,她这一天没有半刻地得闲,能干不说,关键还会干。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以前没少干。在别的女孩儿被富养着安享快乐童年时,她却在丛林里操练出一身野外生存的本领。 “还行,不比在家时累。”桑湉隔了片刻才回答,又问,“你不生我气了?” 苍海嘴硬嘀咕:“谁说我生你气了……”边说边把睡袋拖到她旁边,与她齐齐仰壳儿躺着头并头。 桑湉呵地笑了笑:“你啊……”一向七情上面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桑湉:“气我咬你了。” 苍海支起上半身,仄歪着膀子垂目望着她:“我不是气这个。” “那你气什么?”男人患得患失之际诡谲莫测的自尊心,堪比女人心海底针。她吧,瞧出他生气是不假,但没get到他生气的点。 苍海敛眉静了静,忽然说:“你再咬我口。” 他临进帐篷前,到河边刷完牙特意又扑撸了两把脸,没汗亦没油,清清爽爽的,誓要给自己正个名不可! 桑湉谨慎地打量着他:“再咬你又翻脸了怎么办。” 苍海说:“不会!” “那也不咬。你这人脾气大……”又不会像美杜莎那样幸福地直呜呜,再说,“我涂的唇膜挺贵的,蹭掉了怪可惜。” 苍海:“……” 哎这招恨的破小孩儿,他咋恁么想狠狠收拾她一通呢! 你说她情商低? 她对人好起来是真好——苍海又不傻,如何不明白她早、晚饭为谁忙活成内样? 可她偏就爱往他肺管子上杵,一句能哄他高兴的话也不肯说给他听! 忿忿盯着她,苍海内里有个小人儿摇旗呐喊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快快,再怂她可就睡着了! 而小马灯暗橙暖光笼罩着她白皙清透的脸,双唇舒展少了惯常的冷毅,凑近了有丝丝草莓甜美的香,萦萦入鼻端。 “小怪,你唇膜多少钱买的?” “薰酱送我的,几千日元吧……”她今晚精神头挺足,没躺下即哈欠连天,但还是在睡袋里咕蛹着身子欲转向另一侧:“你一个直男打听它干吗?快睡快睡,你也没少折腾呢。” 眼瞅着她就要背转过去了,苍海一把摁住她,含住她的嘴。 她的唇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还要软,果冻一样仿佛稍含得久一点就会融化掉。 同样要融化的还有他的心,化成滚滚炽浪倾覆他。 一秒,两秒,桑湉没有反应没有动。苍海抬睫,望着她似是愣怔的小表情。 “小怪,你会揍我么?”说时他唇仍然贴着她的唇。 桑湉额头顶住他,想以此让他离她远一些:“不会,我答应过再不对你动手了。” 苍海一臂绕到她后颈稳稳地控牢:“那你讨厌我亲你么?” 桑湉迟疑:“不讨厌的……吧……?” 苍海轻笑:“那我再亲亲你好么?” 桑湉迟疑+1:“再亲把我唇膜吃没了。” 苍海愈笑:“什么牌子?我赔个新的给你。” 桑湉迟疑+2:“那倒不用。不过,你这算报复回来了么?” 苍海鼻尖蹭蹭她鼻尖:“不,我就是想亲你。” 桑湉迟疑+3:“然后呢?你要跟我做|爱么?” 苍海:“……” 好吧,英国生各国跑的香蕉娃,这方面指望她矜持娇羞貌似不可能。 “我想跟你做。”苍海索性也豁出老脸坦诚道,“但不是今晚,不是现在,因为我不想你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炮|友。” 桑湉:“哦。”哦完她就迟迟没有下文了。 苍海舌尖吮了她一下:“怎么不说话?” 桑湉:“你不是还要再亲吗?我等着你亲完好睡觉。” 苍海一时哭笑不得的,跟言出必践的人相处,哪怕是亲昵,也不能打马虎眼啊。 大手捧住她的脸,他说小怪:“我很开心你不讨厌我亲你。” 桑湉刚才没躲这会儿却躲了:“诶我的睡眠面膜也很贵……” 苍海连着睡袋整个楞儿翻压到她睡袋上:“再墨叽信不信我学美杜莎,把你脸逐寸舔一遍?!” 凶巴巴威胁的口吻他眼里却似落了漫天星斗般璀璨,樱花唇卷浅浅的笑,绽一痕珍珠净白的芒。 默默地桑湉凝神望着他——盛世美颜谁不爱看呢? 但若说喜欢她是没有多少的。 喜欢太过危险了。喜欢连着的往往是爱、占有、贪恋、失落、难以割舍和脆弱。 由此一如她再牵挂她家院里的野猫,也从不过分关心它们的去或留。 亦如从小到大四处迁徙她也曾拥有过几件稀奇有趣的小玩意儿,然而最后统统被她断舍离。 这样时日久了心也磨硬了,不 分卷阅读26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会因外物横生出软肋。 这样未来苍海若似指间沙掌中水掬不住,掬不住就掬不住,这世间什么能逃得过朱颜辞镜花辞树。 默默地在对苍海的凝神相望中,桑湉不知道,任她自控能力再强悍,她黑漆漆瞳仁于她不察之际还是悄然挣出了一丝萧瑟与惘然。 苍海读懂了,轻轻吻上她眼皮。他不犯浑不傲娇不耍少爷脾气时,其实是很细腻的。何况,千山暮雪,来路艰坷,他与她也算是零丁洋里共零丁。所以他恨她扫兴是一码事,不代表他不体恤她。 如蜻蜓点水般,他的唇自她眼眉一路温柔延展至额头、鼻尖、下巴、耳廓,身体的渴望并不强烈,更多的是靠近带来的抚慰与安宁。 “小怪,我搂着你睡,好不好?”舌尖流连于她圆润小巧的耳珠,苍海轻轻问。 桑湉没吱声。没吱声就是默许了。苍海从她睡袋上翻下来,嗖地蹿出寄己的睡袋,又嗖地挤进她睡袋。 桑湉:“……”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感谢老毛子普遍高又壮,设计的单人睡袋,Size堪比我们的双人大睡袋。苍海侧身搂着她,后背竟还有转圜的余份儿。呃,想走肾的话,也是完全可以der~ 暗搓搓污了一小把之后,苍海说:“小怪,等回国了,去我家吃顿饭怎么样?不是我自己家,是沈家隔壁那个我奶奶家。我家人每周六晚上会聚一次。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本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或犹豫,孰料桑湉喯儿都不打说:“好。” 苍海反倒狐疑了——以她这寡淡冷情的性子,该很抵触才是啊。或者直接质问他一句,凭啥?我们嘛关系? 扳起她头,苍海审视着桑湉道:“小怪,你别勉强。” 桑湉一哂,眼中又是渗不出一滴水的平静:“有你这么邀人做客的么?二心不定,没有诚意。” 苍海:“我当然想你去。可你真的愿意去?” 桑湉:“就当回蹭你家一顿饭好了。嗯,你家一共几口人?我准备点礼物再登门。” 苍海这才踏实了:“费那劲。明天我用卫星电话打给晓光让他办。” 桑湉:“也行。回头我把钱给他。” 苍海哧一乐:“要你花什么钱。”很随意的语气,却蕴着如对至亲的宠。 桑湉没再跟他犟,解下干发帽,抖喽开松松绾起的发,铺散在睡袋外。 苍海手指掠过她丰密柔鬈的发:“这还湿着呢。” 桑湉说:“没事,晾晾就干了。” 苍海说:“不行,这样睡觉易感冒。” 桑湉不以为然道:“又不是得绝症。” “pia”地一下,苍海一巴掌拍上她脑门儿:“小屁孩儿胡说八道什么呢!犯忌讳!” 他手上落了两分力,啧,别说,蛮疼;目色沉沉虎着脸,委实动气了。 而这是他第二次真正地凶她。上一次是在S市,臻景酒店外,他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我告诉你桑湉,回日本你爱咋作咋作,在这儿就得听我的! 两次的他都霸道爷们儿得不像话,两次都让桑湉觉得他这样很抓人。 反正吧,若搁以往她一准儿回嘴讥他老迷信,现在,她却仅揉了揉脑门儿,没吭气。 苍海拍完也后悔了。主要她白,红印子几乎立马就出来了。 握住她揉脑门儿的手,他对着那片红吹了又吹。“对不起。”他轻声道,“不过以后不许再口没遮拦了。” 光吹哪行啊,光吹不足以表达心疼啊,苍海又亲了亲她脑门儿,继而把锅甩给苍家老太太:“可能我是受我奶奶潜移默化影响吧。从小到大,我们不管怎么疯怎么闹都没事,但只要有谁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我奶奶铁定一秒变脸训我们。” 桑湉:“哦。那我去你家时注意点。” 她这简直太乖了,乖得苍海既意外亦愈心疼。捧着她脸再亲了亲,他说:“你等我给你擦擦头发再睡觉。” 言罢一骨碌爬出了睡袋,他从行李里抽出条簇新的毛巾,重新折腾回睡袋后,他把她脑袋瓜揽在臂弯里,一绺绺慢慢揉擦着她半干不湿的发。 论身材他属于清瘦精壮那一挂,臂弯强健,胸膛热烘烘泛着好闻的味道。洁净柔软的棉T恤贴在她脸上,很熨帖。 “小怪,你明早多睡一会好不好?或者,别把我手机藏起来。”今天他后来收帐篷时才发现,他手机被她掖防潮垫底下了。 桑湉说:“我到点就醒干躺着太难受。你睡你的呗。干嘛非跟我凑热闹。” “干嘛你不知道么。”苍海毛巾换了一头继续擦,“虽然你经常气得我乱蹦,奈何我贱啊,还是想多陪多看你。” 桑湉默了默:“那也别跟我一起起。” 苍海:“为啥?” 桑湉咕哝:“我要去林子里方便。带着你,多别扭。” 苍海失笑,一霎又想起在贝诺勒尔那一夜,她陪褚轻红大号,他猫在树窠子里听壁角,天寒地冻她又挖 分卷阅读26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坑又逗鸟,小嘴儿跟刀子似的,最后到底把褚轻红惹哭了。 “小怪,明天你别做饭了。吴越付的钱里,带着一日三餐的。” “可他们做得不好吃。还有你食不下咽的样儿,我瞅一眼就够够的。” “那你不瞅不就完了?”苍海捏捏她鼻子,完全一副爱不释手不知道咋稀罕的架势。 桑湉说:“别废话了。游钓是个体力活,你不吃饱点,根本撑不住。” 扳起她下巴,苍海说:“那换我给你做饭吧。以前在国外,我都是自己开伙的。” 桑湉皱起眉头掰他手:“别闹了。你瞅瞅你家的锅,你多久没做了?笨手笨脚耽误行程怎么办。” 苍海低哂:“我就这么没用么……” “喂,拜托,你这扯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苍海说:“我是男的,我比你大,我——” 他还要犟。 桑湉却忽而啊呜嘬上他下巴。 若问为啥是下巴捏? 呃,小丫头到底没经验。 你让她射击或投飞镖直中靶心她No problem,你让她对着苍海的樱花唇开啃…… 她她……偶尔也会怯一怯…… 然后嘛,咳咳,有经验没经验奏是不一样。 苍海顶多顶多小小意外了一刹那,就迅速回过了神儿。 呵,个小冤家,嘬他嘬得吱吱儿的,以为是吃水蜜桃先嘬桃汁儿吗?! 敢不敢往上移一点,嘬他嘴试试? 刹那过后苍海果断噙住她,又伺机撬开她齿关,绕住她香香滑滑的小舌头,温存轻巧地缠着挑着勾弄着,直至她渐渐有回应。 她的回应无疑是生涩的,却又如幼兽初窥新天地,莽莽撞撞,戆头戆脑,哪怕嗑到牙床也毫不忸怩与退缩。 吻到后来,苍海都笑场了,任他有再多旖旎,亦皆被这小冤家的稚拙悍勇所化解。 桑湉也停下来,咂吧咂吧嘴,回味了一下问:“你不是抽烟么?没想到口水还挺甜。” 苍海愈加笑不可止。好吧,这气氛……再想缠绵怕是不能够了。 况且他才立得flag,好歹也要等她见完他家长再倒方说得过去。 抚了抚她已干得差不多的发,苍海说:“睡吧。” 桑湉点点头:“晚安。” 她是说睡就睡的主儿,哪怕刚亲完绝世大美男,亦眨眼即可如寤寐焉。 苍海把她头拢进自己肩膀窝儿,自言自语道:“你性子又硬又古怪,我以为你不会答应跟我回家的……” 朦朦胧胧中桑湉暗暗叹口气——那是因为南墙总要撞了才晓得回头呀。 而南墙又一向是,越早撞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大人们,明天开始到周末,我都会很忙,只好再一次请假了。 至于存稿君嘛,有是有,但马上阵亡是其一,其二呢,是对于强迫症而言,每章存稿发的头一天,不细细修改推敲一遍简直不能忍! 偏现在确定以及肯定之后几天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恳请大家见谅吧…… 又其实,这章也是很勉强才改出来的说。 因为我前章更新时,尚没得到通知有急活儿~~:( 哎呀呀,下周一见,各位读者大人们…… ☆、第 90 章 阿穆尔探钓之旅第四天,众人仍是一路赶赶赶,钓钓钓,拍拍拍。至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多,方抵自然保护区驻地。 驻地共有木头房子两幢,一幢上下两层带阁楼,住人;一幢平房,桑拿+浴室。房前屋后开了几畦菜地。四围古木参天。阿穆尔支流布列特河潺潺而过。岸边十来头奶牛在吃草。 驻地里负责做饭、日常洒扫的是一白俄胖大妈,老早就守在门边翘首候着大伙儿了。 快艇甫一靠岸,胖大妈飞奔而出,嘴里叽哩咕噜地叫着,脸上绽开欣喜的笑。 快艇熄火,众人一件件往下卸行李。 桑湉连背带挎着自己和小闪电的硕大旅行包,走到胖大妈面前,摘下帽子和面巾,说:“达莉娅婶婶,您好。” 胖大妈愣了,对着她足瞧了两三秒,尔后一把抱住她,激动得语不成调:“萨莎,原来是你!你竟然长这么高了!哎呀哎呀,你还没忘了我……我们还能再见面……” 说着说着,性格外放的白俄胖大妈就哭了:“可惜奥列格不在了……不然他看到你,得多开心呐……” 腾出一只手,桑湉用力回抱住达莉娅。时移事易,她压根没敢指望,此番故地重游会邂逅老相识。 “你们离开后,给我和奥列格陆续寄的东西和书,我们都收到啦。可是奥列格后来再给你们写信,你们就没有回复了。”用围裙抹抹眼泪,达莉娅哽咽道,“奥列格临死前还念叨,会不会是他老糊涂,英文地址写错了……” 闻言饶是桑湉心硬如铁 分卷阅读26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也需咬牙静半刻方道:“对不起,我和爸出了点变故,不在英国很久了。Jason和Gregory他们虽偶尔会去我们的公寓看一下,但报箱,没有看……” “没关系没关系,我和奥列格只是挂念,没有怪你们。” 桑湉垂下睫,低声问:“奥列格爷爷去世多久了?他走得痛苦么?” “他那个心脏的老毛病,把他带到他夫人和孩子们身边快六年了。我们没来得及送他去医院,他就平静地死在了他的房间里。”拍拍桑湉肩,达莉娅安慰道:“上帝保佑,他终于从苦难的一生里解脱了,我们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桑湉点点头,怅然道:“那您呢?不是老说要去符拉迪沃斯托克找儿子么,为什么没有去?” 达莉娅爽朗一笑:“我儿子跟我到这来守林子啦!”转头朝德米特里招招手,达莉娅说,“喏,就是他。” 故人重逢,岂是几句寒暄就够的?达莉娅当即表示,要桑湉跟她一屋睡。 桑湉自然乐意。她对年长慈祥女性一向没有抵抗力。抑或可以这样说,她们予以她的温暖,恰是她骨子里最匮乏渴望的。 于是接下来在驻地的四天,苍海都没捞着与桑湉独处的机会。但他竟然没表露出丝毫不虞、无奈、失落、烦闷、气恨……等等诸如此类的情绪,瓜众们也是蛮惊奇。 最后连德米特里都跑过来用蹩脚英文替他妈道歉了,还嗑嗑巴巴问:“要不,我去找我妈妈,说一下,说我,想跟她,睡,一屋?” 苍海哭笑不得地一口回绝掉。这特么,大伙儿是看他追得太辛苦,想给他创造拱白菜的机会吗? 那大伙儿有没有看出桑湉对达莉娅婶婶隐在眉梢藏在眼角的孺慕与眷恋呢? 不不,因为他们不了解,她的童年,她的过往,所以他们不会看出的。 而他既然看出了,又如何不心有戚戚焉?他同时明白她的这份缺失是他弥补不了的。 或许终她一生,能求得的,亦无非是变相的自我圆满罢。 在将驻地周边大小支流细细探钓一遍后,此次阿穆尔之旅也接近了尾声。 第九天,按计划,他们不循原道返,而是有直升机从哈巴罗夫斯克飞过来,载着苍海、桑湉、“路野”四人、翻译大叔和薇拉再飞回去。 这天一早,桑湉难得没晨练。苍海四点十分走到外面时,她正戴着手套挥着锄头翻菜地。 菜地是达莉娅婶婶开垦的,驻地员工小半年餐桌上的蔬菜尽皆源于此。一众护林员们虽也会帮忙莳弄,主要下功夫的还是达莉娅婶婶。 桑湉翻土翻得很用心,手法亦相当纯熟且老道,苍海旁观了会儿,踅摸了个筐挎胳膊上,过去捡散落畦间被清掉的杂草。 二人齐心协力埋头苦干,不到一小时,几畦菜地就翻拢妥当了。 抬袖拭拭额头的汗,桑湉问苍海:“累么?” 苍海强忍住揉腰的冲动和欲龇的嘴角,利落答了句:“不累!” 归置好锄头和筐,桑湉拎起工具架上的PVC洗漱包:“走,去洗澡。” 苍海:“⊙_⊙” 桑湉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中间有隔板,我偷看不着你。” 苍海心说我知道有隔板!but那也叫共浴啊! 然而一踌躇的档儿,桑湉已大步流星奔着木头平房去了。他能说啥,唯有跟上。 木头平房里,有淋浴室一间,桑拿室一间。水是水力抽水轮抽上来的河水,用一只巨巨巨巨大的蓄水箱装着。 桑湉做事素来有条理,临翻地之前,已点起小锅炉。水烧到这辰光,不热,也不凉。 淋浴室里共有八个莲蓬头,每个莲蓬头之间用刷了防腐漆的木板子相隔,前面挂一塑料帘儿,的确彼此看不见。 问题人之所以为人,是还有个功能叫——联、想! 这隔壁水声哗啦啦,泠泠漫过心仪的小丫蛋儿…… 此情此景若套用古龙的惯常笔法描述起来是—— 人。女人。漂亮的,没穿衣服的女人。 人。男人。健康的,年轻的,血气方刚的男人。 SO苍海那个煎熬哟,怎么按捺都没用。 更要命的他不是啥啥没带嘛,以致桑湉用完一样洗发水啦护发素啦洁面乳啦沐浴液啦就从木头隔板下方递给他一样。 最后,她问:“你是晾干?还是用我毛巾擦吧擦吧?” 苍海绷着脸说:“我不晾干。” 木头隔板下方,遂递过一条淡灰全素的毛巾,和一块香皂。 那厢莲蓬头已关,桑湉边窸窸窣窣套衣裳边道:“我外面等你。毛巾你洗洗再用吧。” 说完塑料帘儿“哗”一响,桑湉出去了。 这厢苍海紧攥着那条刚刚擦遍她身体的毛巾,要爆炸了有、没、有! 十分钟后,桑湉对着玄关墙上的镜子护肤品都抹好了,苍海才似是惘惘似是恍恍似是赧赧地晃出淋浴室。 分卷阅读26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他怀里抱着一堆她的瓶瓶罐罐,桑湉一一接过,塞进洗漱包:“毛巾放这儿给达莉娅婶婶当抹布吧。”她顺口自语道。 “……”闻言苍海脸色秒变嫣粉嫣粉的,心虚地觑了觑她,她好像仅是洁癖症发作。 他倒又别扭起来,食指勾着毛巾哼了哼:“我家里也没抹布了。我要带回家去抹窗户!” 桑湉→_→:“大老远的不嫌累赘你就带。” 苍海←_←:“管着嘛你!!” 他说犯浑就犯浑,桑湉早习以为常了,洗漱包玄关壁钩上一挂:“林子里溜达会儿去不?” 苍海不说去,亦不说不去,只默默缀在她身后。片刻,撵到她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林间薄雾缭绕,鸟语啁啾,晨风夹着微腥的水气拂得枝叶婆娑低唱。 走着走着,桑湉忽道:“以前我总不明白,奥列格爷爷为什么放着圣彼得堡的中学老师不当,要呆在这闭塞蛮荒之地?毕竟他夫人和孩子虽死了,他的人生却没有结束。” 戛然而止的两句话,显得没头没脑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不掺任何感慨。 苍海侧眸望望她,很认真地接口道:“人对物的欲|望如果不太高的话,选择生活在这里,确实蛮不错。” 桑湉嗯了声,隔一会才又道:“我跟着爸走了那么多地方,现在想来,最喜欢的是这里。” “为什么?这里冬季那么冷,还漫长。” 桑湉抿抿唇,她还是很抗拒倾诉。 苍海耐心地等待着,指肚摩挲着她掌缘的茧。 再一会儿,桑湉说:“带你去看猫头鹰。” 苍海暗暗叹口气,要撬开她的壳儿可不易。 跟着她穿过一片白桦林,地势渐高,冷杉渐多。 桑湉走着走着,一指地上四个泥脚印儿:“是熊。” 苍海瞅了瞅,故意逗她道:“熊不会抽冷子蹿出来吃掉我们吧?唉呀,我还没活够呢。” 桑湉眉一掀,讥他:“你以为熊是那个姓周婉的小美女么?你对熊的吸引力,可远远比不上獐子和狍子。” 苍海眼一瞪:“人家姓周,不姓周婉。” 桑湉耸耸肩:“我还以为是复姓呢。再说她姓什么,与我何干。” “跟我也不相干!”苍海没好气儿地道,顿一顿,忽一乐,“诶我怎么记得你曾说——我很吸引你呢?” 桑湉睨了他一记:“是啊。我是说过。” “我哪噶瘩吸引你呢?”苍海跩起东北腔孜孜问。 桑湉想了想:“色|相吸引算不算?” 苍海:“滚!”谁要以色|事这小混蛋! “那性|吸引算不算?” 苍海:“滚滚!!” “可你抱我亲我我都不讨厌啊~” 苍海磨牙:“你闭嘴!!!” 这个走肾不走心的冤家,他俩到底谁男的谁女的? 尤其一想起韩蓓蓓曾说“找个单纯图你貌的”,苍海就觉得很郁卒。 黑着一张脸,苍海随桑湉又往前一段。 桑湉猛然一捏苍海手,气声说:“快看,猫头鹰——” 苍海顺她视线找啊找,瞧啊瞧:“哪儿呢?”哪有猫头鹰? 桑湉嘘了嘘,贴着他耳廓愈小愈轻道:“树洞里~~树洞里~~” 苍海再找——喔唷唷唷,敢情小时候看的绘本里头画得都是真的啊!猫头鹰真的会拿树洞当家啊! 斜对他们一株老粗的冷杉树,离地差不多两米来高处,椭圆形浅浅一洞里,可不有一团花呼呼的毛毛球嘛!! 那毛毛球颜色细瞅瞅,还真是绝佳保护色,几与树干融一体。 听到动静毛毛球上半截儿身子唰一转,蓦地亮出俩圆溜溜黄色大眼睛。 桑湉赶忙嘬唇嗑齿一溜儿kejiasa kezeze kewwdja kezeze…… 毛毛球黄色大眼睛对住她呆萌呆萌地打量了半晌,两簇耳羽亦竖起来。 桑湉音量放小转为Paah paah huhupaahhuhu…… 毛毛球耳羽左右抖了抖,尖喙骤然一张钝钝ke了声;尔后,一只眼睁一只眼闭耳羽亦耷拉下,似是懒得再搭理树前这俩怪鸟了。 苍海浑忘了跟桑湉置气这码子事。艾玛这也忒好玩儿了吧! 桑湉仍旧气声问:“你带手机没?给我拍张照。” 苍海点点头,自裤兜里掏出手机比划着示意她过去。 桑湉摇摇头,同样比划着示意他:不,就这么尽量把她和猫头鹰同个框。 苍海袅悄悄后退两步,屈腿矮身对好角度。 屏幕里的桑湉伸出右手拇指当箭头向后一翘,阒然浅淡的笑柔化了冷毅的棱角。 那一霎,苍海仿佛穿过时光窥到了八岁前尚未去过S市的她。 原来,她也可以笑得如此快乐而满足。 一 分卷阅读26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只毛毛球,两只毛毛球,三只毛毛球…… 犹如钓鱼开鱼口,接下来他们又在这片冷杉林里找到了十几只猫头鹰。 最逗最萌的是有一个树洞里竟然挤着四只小猫头鹰,白色茸毛尚未褪,毫不畏惧地抻着小脑袋瓜,冲他们发出乞食的peeee声。 苍海喃喃:“握草,我血槽已空……”又问,“鸟妈妈跑哪了?” 桑湉下巴一扬努努嘴。 苍海失笑——鸟妈妈正直通通立在洞边侧枝上盯着他俩呢! “为什么这儿有这么多猫头鹰?或者,为什么猫头鹰都凑这儿来做窝了?” 二人恋恋不舍往回走。 桑湉默了默,说:“这些树洞是我爸带我来刨的。” 苍海:“蛤?” 举目眺向远处,桑湉说:“他总是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逗我笑。他说这里的猫头鹰种类以雕鸮、鸺鹠和乌林鸮为主,乌林鸮栖息于树顶,雕鸮、鸺鹠却在树洞里营巢。他就自制了一把小凿子,闲时带我来刨洞,告诉我,很快会有猫头鹰来捡现成巢穴住。” 苍海叹为观止道:“还有这种操作……” 桑湉微微一笑:“我会学各种鸟叫,也是我爸教我的。他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有趣的人,又乐观,手又巧。除了带我刨树洞,他还给我搭树屋,教我打水漂,打弹弓,转魔方,钓鱼;深秋时节我们一起采坚果,林子里这埋埋,那藏藏,逗引松鼠和肥地鼠……” 收回视线垂下睫,她似是做了好一番挣扎才低声道:“我很怀念,那时的他。我很庆幸,他是我爸。” 香槟啡色鬈发蓬蓬润润的掩住她饱满额头和半侧眉角。苍海伸手,撩开她散落的发并去捧她的脸。 孰料桑湉biu地躲老远,说:“你刚摸过手机,手指头有细菌。” 满腔欲安慰的话卡在喉头,苍海噎得哟,脑仁儿都疼了:“你个洁癖强迫症!不是怕碰掉面膜,就是嫌有细菌!以后有了孩子孩子要亲你你也坚决不让是不是?孩子不刷牙不洗澡你就绝对不抱呗?” 有口无心几句话,让苍海更没料到的是桑湉倏然变了色,仿佛一头被狠狠戳中伤处的兽,惊怒,委屈,奓毛,负痛……瞬息之后,她抿紧双唇拔腿就走。 苍海下意识握住她手腕,还没握实,已被她用力甩脱。 她那劲道……苍海直接被甩一趔趄,噔噔噔后退三步,右肩撞到一株冷杉树。 “哎哟……”苍海叫。 桑湉继续走。 苍海喊:“你答应过不再对我动手的——你说话不算数!” 尽管他不晓得他怎么把她惹激眼了,是他惹得总没错吧? 那赶紧哄呀!这当口儿留人最重要! 果然这招儿hin有效,桑湉停步站住了。苍海可没指望她回转,连忙过去,自后合拢住她的腰。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么?你告诉我,我以后不说了。”双臂紧紧箍牢她,他在她耳边问。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哪怕柳琳琅电话里冲她发疯也没有。 苍海后悔极了。他跟其他女的相处时,恁~么有风度,圆了扁了都好说,大不了屏蔽拉黑取关置之不理就完了。 独独对桑湉,偏一点样儿没有! 是她太强了吗? 强到他下意识认为毋须让着她,甚至他若不针尖对麦芒,还会显得他太弱…… 所以这算“色厉内荏”的另一种体现吗? 是他自己要喜欢彪悍的她不是吗? 喜欢了又不愿正视自己方方面面不如她。 于是,好,他踩到了她的阿喀琉斯之踵。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不过苍海何尝敢戳破,惟有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小怪,对不起,我再不跟你斗嘴了……我发誓!” 早起未来得及刮、泛着胡茬的下巴一下下蹭着她,蹭得桑湉耳后一小噶瘩皮肤痒酥酥麻酥酥。让她恍然忆起五岁前,她爸顶爱跟她玩儿的扎扎游戏。然而她一过五周岁,她爸就再不拿胡子扎她了。 她爸的理由是,她是大姑娘了,即便是亲父女,也要讲分寸。 同样跟她讲分寸的还有星野丰,尤其她爸出事后,瓜田李下的,他用训斥替代了慈爱,越在乎,越严厉。 可他们成全了自己的三观,她的缺失又该如何填补呢? 她从婴幼儿时期就一直渴望的,来自至亲之人的爱的抚触与抱抱,又该如何填补呢? 肌肤的焦渴像个坑,老也平复不了—— “是我身上太脏,妈妈才不亲我”; “我的存在是多余的,活该被妈妈扔掉”; “我要是男孩儿就好了,爸和老师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他们总会离开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 诸如此类的念头,更梦魇般纠缠着她斩不断拂不尽。 自厌自弃与自卑,实则始终贯穿着她成长。 转个身她回抱 分卷阅读26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住他,六厘米的身高差,恰够她把脸拱进他下巴颏儿。他下巴颏儿上亦有胡子茬儿,她尽可能克制地以颊轻轻擦了擦。 熟悉的洁面乳味道,相识十载信任的人…… 她在贪恋堪堪孳生瞬间搡离他。 “刚刚撞疼你了么?”她面色恢复如常问。 苍海仔细打量着她,说:“还行。” 牵起他的手,她拉着他继续往回走:“对不起——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能说给我听听么?”苍海刻意让语气随便一些问。 桑湉自嘲一哂说能啊:“有什么不能的。” 斜刺里传来一阵促急的duang duang duang duang錾木声,一只红顶黄背花腹灰尾的啄木鸟正攀着树干狠劲儿叨。 桑湉眯眼瞧了会儿,直到那啄木鸟叼出一条肉虫子啊呜吞下去,方接起话茬儿道:“我记忆里我妈唯一抱我是在危地马拉的营地。在那之前我在她眼里大概形同一只细菌培养皿。为此我难过了许多年。后来我放下了。不过就像一块痂,你毫无预兆呲啦一下给揭开,我难免跳下脚。” 她用如此漠然口吻,叙述昔年惨伤,苍海固然猜对了,亦无以纾解。 二人走出冷杉林,苍海吭哧半晌冒出句:“小怪,这样你都不恨你妈吗?” 桑湉摇摇头,依旧无动于衷道:“恨她能完善我性格和人格上的缺陷么?不能。恨她能让我更快乐一点么?不能。那我又何必把心思花在她身上呢。” 唇微掀,她似是笑了笑,两道凌厉飞扬的眉,犹含讽诮:“我妈那个人,生于富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何曾吃过半分苦?对我爸,我信她确乎是真爱,真爱以外嘞,更多的是叛逆。我分析她那会儿的内心戏大概是——‘瞧,我爱上了个穷小子,为此我用我全部身心去对抗,对抗所谓的门户偏见。你们这些囿于阶层的俗人,又怎么会理解我的无畏与伟大呢?我给自己的定位可是:牛郎的老婆七仙女,或下嫁平民的小公举。’” 苍海:“……”你这样揣测你妈真的好?另外,“娶了七仙女的是董永。” 桑湉:“那牛郎娶的仙女是哪个?” 苍海:“织女。伊住天河东,许嫁河西牵牛郎。” 桑湉:“哦——反正都是仙女儿没错吧?” 苍海啼笑皆非道:“没。” 这么岔了下,桑湉讽诮收起,情绪归于宁淡。 苍海暗暗长舒一口气:“那你小时候,都是伯父带你么?” 桑湉说:“你是指我刚出生那会儿?不,我爸白天要泡实验室,写论文。家里我妈雇了个英国女人带我到半岁,半岁后,我被送到了一家私立幼儿托管所——感谢我妈的妈,虽拒不承认、接受我,对她女儿的经济援助倒没断。” 苍海:“你回国待得那几个月,去过你……呃,柳家么?” 桑湉:“没去过。我妈说,等小初病好了,带我们一起去。” 苍海:“……” 关于她的过往他还能再问吗?她不落爱憎的语气,未尝不是划清界限的决绝。 白桦林将出,前方隐隐可闻驻地牛哞人语声。 桑湉最后总结:“爱情凭孤勇与意气是撑不了多久的。而门户之见,既然存在至今,肯定有其存在的道理。当然,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求结果地腻歪一程可以,像我妈非搞出我这么个所谓‘爱情结晶’,搞出后发现要挟不了家人,又懊悔和逃避,就是不智、自私、愚蠢、冲动、懦弱。——对这样一个人,你说我恨她有意义么?” 苍海刚舒的那口气,又堵回嗓子眼儿:“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桑湉坦坦然反问:“这里就我们俩,我不说给你,难道自言自语么?” 苍海捺下性子:“我意思是——你在借题发挥旁敲侧击我?” 桑湉睇了他一眼——离撞南墙只有三天时间了,罢罢,索性让他乐呵完这三天吧。 “不是。”桑湉很严肃地否认:“我这不一直就你‘恨不恨我妈’的问题回答你呢吗。” 苍海:“真的?” 桑湉愈严肃地答:“真、的。” 终究苍海不是星野丰,不了解这小冤家一贯的套路是越说谎越“诚实”,见她黑眼睛眨也不眨毫不躲闪地直视着自个儿,他静静回视着她静静道:“小怪,我跟你妈不一样,你要相信我。不信也没有关系——” 因为拆毁与重建,一向不是几夕之间可完成。现在他只要,她肯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没上来,惊见后台收藏涨了三十多……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亲帮我推文了吗? 否则不可能啊!冷文作者一脸蒙圈中~~ —— 不管咋样,谢谢大家。同时热烈欢迎新入坑的读者大人们。 —— 提问:有谁看出苍海在这章里,悄咪咪做了啥?:) ☆、第 91 章 分卷阅读26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当天早饭后,一行人乘直升机回到哈巴罗夫斯克,旋即搭最近一趟航班飞哈尔滨。在哈尔滨落地亦没出机场,“路野”四人转机回工作室所在地N市,苍海桑湉则转机回S市。 走出S市机场航站楼,苍海带着桑湉去停车场取车。 桑湉从日本过来、头启程去远东前,曾在S市逗留过一晚,住得是吴越给她预订的毗邻机场的酒店。 彼时吴越还说,回来她还住那儿,让她好生歇一宿,再回日本。 然而坐进奔驰G500副驾,桑湉眼瞅着那家酒店自车窗外飞速掠过,她没问苍海这是去哪儿,反倒苍海忍不住主动交代:“明晚去跟我奶奶他们吃饭,住这儿过去不方便。” 桑湉点点头,掏出手机。 苍海征询她意见:“今晚你想去臻景,还是我家住?” 桑湉调出手机通话录,拨驻地卫星电话给达莉娅报平安:“你定。” 苍海说:“我家可以么?我让晓光帮我新买了一张床,床单被罩什么的,也全部换了新。” 桑湉纳闷儿地瞟了他一眼:“你换新床新被罩,跟我去住有逻辑关系么?” 苍海难得尴尬地窒了窒,他总不能说——怕你嫌弃那张床被我前女友睡过,我才特意让晓光换的吧?! 电话一时没拨通,桑湉揿掉重新拨,对于床为啥换,她不在意,她在意得是——:“床单被罩买回来后洗过没?” 苍海:“……” 他到底漏掉了这一条! 洁癖怎么可能新衣物不过水就沾身呢! 手机响起拨通的嘟~嘟声,桑湉边等那头人接电话,边说:“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苍海拗劲儿上来:“臻景客房部有烘干机,我这就让他们火速送一套新的、洗过的床品来!” 桑湉说:“随你——”旋即换了俄语,同达莉娅婶婶报平安。 她跟达莉娅好像总有唠不完的嗑儿,哪怕在驻地同住了恁许久,此刻依然一嘟噜一串儿地聊起没完。 收线后她又打给加濑,铿锵低沉的日语,又墨迹了足有五分钟。 苍海吩咐完酒店客房部经理,默默听她说——之前她跟他通电话,次次寡言到高冷,可你看她对这些欧巴桑,不仅耐心还超暖心。 总算桑湉跟加濑道罢撒油那啦,苍海问:“我听翻译大叔说,达莉娅入冬后要去|日本?” 桑湉说是:“阿穆尔冬天动辄零下五六十度,达莉娅年纪大了还有关节炎。我就力劝她,不如到我家小住一阵子,泡泡温泉养一养。反正驻地那边,日常做饭洒扫德米特里他们也能干。我爸、老师,她又都认识。” “那你训练怎么办?” 历届AOTW总决赛都定在二月份,比赛地点从不出北美区。按惯例,选手们会提前一或两个月过去,在赛场确定前,熟悉北美各大水域的水情与鱼情。 桑湉说:“没关系啊,我可以哄她陪我一起去嘛。早年她说她一辈子呆在远东,也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正好有机会,她会乐意的。” 座位底下抻了抻大长腿,桑湉脸上隐约透着缕期待:“到时我再忽悠下加濑,只要加濑肯去,我就把爸也带上。” 苍海说:“呃……” 他原还想他若有幸杀入总决赛,北美至少两个月的训练期与赛季,他都能同她腻歪在一起呢。 如今……他恐怕要做好阖家欢、亲子游的准备了。 罢罢,她开心就好。 S市交通拥堵是常态。待奔驰G500好不容易驶进苍海家地库,恰臻景客房部送洗净烘干的新床品过来。 苍海本打算让来人放下即走,可一路辗转长途飞行再加上龟速爬行俩小时,他早累得不行,索性让来人和他们一起上到十九层,进门,把床铺利整。 桑湉也乏够戗,尤其赶路赶得风尘仆仆头发都出油了,衣服亦仿佛有股子汗馊味儿。是以苍海推开主卧卫生间门说:“你先洗澡吧。” 她毫无异议地挎着双肩包就进去了。 四十分钟后,桑湉出来。酒店的人已走。一张簇新的King Size床上,象牙白薄被一侧斜角折起30度,另一侧被苍海压在身底下。 “该你了。”桑湉语气平平道。 苍海指指自个儿头:“我刚洗过了。” 桑湉这才注意到,他不止换了短袖T、大短裤,头发亦是潮潮润润的。 “我们怎么睡?” 站在原处,桑湉身着一件苍青色苎麻料日式男款浴衣,鸭青兵儿带一文字结利落平整,吹风机吹过的发,松松编一根蜈蚣辫,细腻肌肤泛着泠泠的光,脸上殊无忸怩与退怯。 苍海拍拍床:“过来。” 那一霎他琥珀色瞳仁眸光沉沉,仿如谷涧幽潭带着静邃吸力。 桑湉不由一顿,方过去照着他拍的地儿一屁股坐下:“你要跟我一床睡?” 苍海扭头望住她:“不行?” 桑湉 分卷阅读27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说:“有什么不行的。” 掀开被子,挪腿上床,桑湉瞥见对面墙电视,想起先前儿哈尔滨机场转机时,褚轻红在“千里扯”艾特所有人,说今天下午两点半,苍海上次在云冰湖录的专访会首播。 “几点了……”她嘀咕,抬腕瞄了瞄黑水鬼,表盘分针指向两点二十五。“快,开电视。” 苍海不动:“干嘛啊。” 桑湉上半身倚靠在床头:“明知故问啊你。” 苍海仍旧艮啾啾:“你还真看啊。” 桑湉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赶紧地。” 苍海拧着眉,老大不乐意:“有什么好看的……何况后天会重播……” “重播时我都回去了。” “那你晚一天再走呗。” “不行,我机票都订好了。” “什么时候订好的?订得哪一趟航班?” 轮到桑湉拧起眉头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苍海乍着俩手向上举了举:“我手都洗净了。” 桑湉怔了怔,悟了,简直不知该作啥表情。 苍海盯着她,缓而清晰道:“我想搂着你这个洁癖小怪兽,好好补一觉。” 桑湉说:“算了,那我不看了。”语气未免含一丝遗憾。 苍海挺不明白的:“你干吗这么想看啊?”桑湉可不像对电视节目有执念的人。换作厉桀专访还差不多。 桑湉说:“我想瞅瞅你上镜什么样儿。” 苍海嘟哝:“放着现成大活人你不瞅。你就说,你是不是小怪。” 下巴朝他那侧床头柜歪了歪,苍海说:“遥控器在抽屉里。” 桑湉二话不说倾身过去拉抽屉。辫子拂过苍海肩头辫梢落在他颈间,刺痒痒带起他一阵栗。 日式男款浴衣交领开得略微大,不过桑湉自有妙招儿缝了摁扣藏在襟衽下,这样,无论她如何翻转腾挪也只露两片纤纤锁骨和盈盈锁骨凹。苍海看着,看着,喉结上下滑动蓦地抱住她。 桑湉全无惊动地,任由他抱着,同时在抽屉里拈出遥控器。 抽屉关上。 抽屉临关之际两盒安全套撞入她眼帘。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get到他为什么不嫌折腾要换床。 “你啊……”空着的手,回抱住他,她一声低语,似是唏嘘。 “我怎么了?”他的吻落下来,流连徘徊于她颏下,很轻,很轻,亲昵的渴望,盖过了欲|望。 顺着他力道,桑湉窝进他臂弯,指尖儿下意识插|入他发丛,揉美杜莎似地缓缓揉挲着。 “说啊。”苍海道,他想要与她贴近,不独是身体。 桑湉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成年了。你有过女朋友,有几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此我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的话,你光换床不换家伙什儿,又顶什么用。” 苍海“噌”地抬起头——他他他,他没听错吧? 她一个中文半吊子,所谓的『家伙什儿』,是他理解的意思不? 可瞧这冤家无限诚恳的样子,无畏无邪的眼神…… 嗯,看来是了…… 苍海几乎要暴走了:“这些荤话你都打哪儿听来的?!” 桑湉不解:“没荤啊……” 苍海怒目。还要怎么荤?! 桑湉恍然:“哦,你指‘家伙什儿’?可是相较于它的生物学名词,我以为我用得是一个很文雅的指代呢。” 苍海:“……” 颓然闭上眼,他生生咽下口老血。 他们对“文雅”一词的理解一定有分歧…… 或者他该感激她,没使用生物学名词? 反正他现在,是嘛琦念遐思都木有了! 面对苍海的反应,桑湉hin不可思议:“喂,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苍海抿抿唇,有气无力道:“谢谢你对我既往不咎哈。” 桑湉疑惑问:“用这个成语言重了吧?有过性经历需要被怪责吗?” 苍海摇摇头,气若游丝道:“领会精神……领会精神,懂不懂……” 距节目开播堪堪不足两分钟。桑湉自苍海臂弯里挣开,靠回床头揿遥控器开电视。 她的确不擅言辞,更多时候是没有表达的欲|望,然而这会儿,有一句话,她却非告诉他不可。 她说苍海:“尽管我觉得你换床什么的,挺多此一举的,但还是,谢谢了。” 说完她就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从频道1依次往后找“开心垂钓”。 “开心垂钓”隶属于某省级卫视,在S市数字电视频道里是10X台。 桑湉一台一台一台一台……摁到江苏卫视,苍海绷不住了。 夹手夺过遥控器,他咔咔咔帮她调好台。屏幕里正在播广告。 镜头俯瞰下,云冰湖碧波千顷竹海幽幽,一行“国内第一路亚圣地”大字儿飘过。b 分卷阅读27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之后的广告是NOEBY渔具新品系列。 再后,伴随着激昂磅礴的片头曲,苍海的专访开始了。 床头柜上苍海手机响。来电显示是傅衍。 苍海拿起手机,直接静音,睬都没睬。 七八秒后,电话挂断,傅衍转而给他发微信:『小海哥,干啥呢?你专访开始了记得不?』 苍海不理。 傅衍又道:『嘿,装死是不?你早下飞机了当我不知道!』 苍海还是不理。 傅衍又双道:『跟我偶在一起呢吧?我偶有没提出要看你专访呀?我猜……她未必稀哒看。我猜得对不啊小海哥?』 苍海心说,损小子激我。我才不上当! 傅衍黏糊劲儿上来,又双叒道:『晚上攒局吃个饭咋样?艾玛小半个月不见我老想你了!』 苍海冷笑,你想得是我还是你偶啊!你偶后天就走了,想瓜分我和她独处的时间,门儿都没有! 傅衍见他愣是不吱声,没辙了,只好道:『行,重色轻友的家伙,有能耐你就一直匿着!匿到我偶回日本了,你老哥儿也别找我解闷诉离愁!』 苍海暗暗呸了声:我不会跟着去吗! 上次去|日本,他闹别扭没登门,这次他誓要赖到预选赛开始,跟她一起飞回来。 那厢傅衍彻底消停后,苍海搁下手机看桑湉。 他印象里,她从未有如此放松坐着的时候——腿盘着,头歪着,一手支着颐,一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 这倒提醒了苍海,他好像该给她弄点小零嘴儿。 “嗖”地苍海蹦下床,不大工夫端了个果盘回转来。 “喏——”他揪着颗樱桃喂桑湉。 桑湉分开眼神瞟了瞟:“放好久了吧?” 苍海磨牙:“晓光昨儿个送床时带来的。要不要给你看包装盒上日期啊!” 桑湉这才张口,咬下樱桃留了根把儿给苍海:“你哥男朋友你这么支使来支使去的好吗?他要是个女的,你可得管人叫嫂子的。” 苍海浑不吝一笑:“嫂子关心小叔子,不是应该的么。” 桑湉眼睛盯着电视:“你倒不担心你哥吃你醋。” “他吃醋就不会让晓光陪我去贝诺勒尔了。再者,晓光嘴严、办事稳,找他比找别人强。” 一颗樱桃嚼吧嚼吧咽下去,桑湉把樱桃核吐到苍海掌心托的烟缸里。见苍海旋即又叉了片火龙果递至她嘴边,她抢过水果叉玩笑道:“连我爸都能自个儿吃饭了,我没瘫没残的……诶哟我错了,下次我注意点儿。” 苍海黑脸重重哼了声。 曾经他也认为他家老太太太迷信,儿孙们信口一句胡咧咧,哪儿那么寸就能一语成了谶? 如今他算体会了,在乎一个人,是丁点儿不好设想都容不下的。尤其厉桀残哑呆滞的形象已刻印他脑海,桑湉一拿他作比,苍海简直浑身汗毛都倏然奓起了! 桑湉却呼啦想起来一事:“到你家做客的礼物范晓光买了没?没买我赶紧去置备。” 苍海面色稍霁说:“买了。” “是按人数买的吧?” “是。” “买的什么你问没?” “没。” “那待会儿咱还是先看看。不合适马上换。千万别失礼。” 掌心托着烟灰缸,苍海琥珀色瞳仁漾一痕无奈的笑。这个小冤家啊,总是有本事戳完他肺管子再迅速捋平他奓起的毛。 “吃你的水果吧。我家人说道少,不会跟你一个小辈儿计较的。” 桑湉点点头:“那敢情好。对了这里商场营业到几点?我是不是得去买件正式点的衣服啊?” 她如此重视明晚的家宴,苍海心里愈舒称:“看完节目我们眯一会儿。睡醒了我带你出去买。” 桑湉不再说什么,专心致志于电视,边吃东西的样子,与她钓鱼时的认真又不同。 苍海望着她,不禁想,她当年跟厉桀刨树洞、引兔狲、逗地鼠,学打水漂、吹鸟哨、打弹弓大概就是这模样——兴味的,童稚的,专注且没有攻击性。 又因为没有攻击性,她整个五官都异样柔和明媚了起来,不仅释放出本该有、却从未有的少女感,更淹淹然有其母的尽魅极妍。 苍海……有点想抽烟…… 但他牙都刷完了…… 恰桑湉果盘消灭一半不吃了,苍海接过扯了粒青提扔嘴儿里。青提甘甜的汁肉顺着喉管流下去,他勉强静了片刻问桑湉:“这破节目你怎么看得劲儿了劲儿了的?” 专访台本是苍灏事先找人和褚轻红一起合计的,不能说没水平,但忽悠忽悠俱乐部那帮除江湛外的白金VIP行,忽悠忽悠傅衍之流渔混子亦行,像桑湉这种路亚神级钓手,你让她听他侃侃而谈什么季节性出鱼规律,如何浅水区爆拉大嘴鲈…… 他得有多厚的脸皮吖,才能不烤糊! 桑湉 分卷阅读27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说:“看认识的人出现在电视里蛮有意思的。” 苍海说:“伯父以前也没少上电视吧。” 桑湉摇摇头:“感觉不一样。” 苍海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桑湉略显为难答:“我形容不出来。” 其实不是形容不出来,而是她不愿告诉他,在电视里看苍海,论颜值确乎逊色了一小截儿,但他身上那股子端澹恂恂的气度,却比现实中更好更淋漓尽致地体现了。 这令她有种恍若陌生的距离感。这距离感进而让她莫名有心安。仿佛看着遥远天边的一颗星。 你会因喜欢一颗星而有负担么?不会。 你会因爱而不得一颗星而忧恚么?不会。 你只会恣意尽情地欣赏着那颗星,并把他夺目璀璨的样子深嵌于记忆,同时一笔一划附上注脚写—— 能和他短暂际遇交汇过,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第 92 章 专访时长一共四十五分钟。结束后桑湉一本满足地把手机闹表定上时,说:“睡觉吧。” 苍海默默拉上被子揽她在怀里。 桑湉躺了片刻,问:“这床这么大,我们贴这么近,是不是有点浪费啊?” 苍海闭目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桑湉:“呃,你有反应么?” 苍海吸气:“……要、你、管!” 桑湉:“我不是怕你睡不踏实嚜。” 苍海呼气:“……你能睡踏实就行了。” 桑湉:“那你难受不难受?” 苍海吸气:“……难受我乐意!” 桑湉:“要不,我们离远点儿,你睡一头,我睡一头。或者效仿谁和谁来着?中间搁桶水。” 苍海呼气:“……梁山伯与祝英台……并且,不是桶,是碗。” 桑湉质疑:“碗多容易碰洒啊?我觉得桶比较稳。” 苍海吸气:“……闭、嘴!” 他为什么要跟她探讨这种问题! 桑湉:“好,那我睡了啊。” 苍海捯了几口气儿:“不许睡。” 桑湉:“那我们速战速决来一次?” 苍海:啥啥啥啥玩意儿?她diss谁呢她! 他好不容易捯匀的气儿,又险险背过去。桑湉则不禁无奈地一哂。 她不是爱开玩笑的人,亦非故意逗苍海,可他们之间就是这样老也不对拢。 每次看他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她都想问苍海你何必、何苦呢? 他们差得真的太多太多了。比她爸她妈差得还要多。她爸她妈起码受教育程度可堪一比。 他俩呢?唯一共通点是钓鱼,还不在一个level上。 这让她想起她爸曾给她讲过的成语,“求同存异”——唉,她和苍海“同”在哪儿,她目前没发现。 “来,咱好好唠唠。”苍海第二次捯匀气儿,摆出一副恳谈的架势。 桑湉嗯了声,那就配合呗。 苍海翻身而起,面对她板板儿坐直:“小怪,你是真的想跟我进一步接触么?” 桑湉又嗯了声。 苍海问:“为什么?” 桑湉亦起身坐好,答:“我不是说过么,你对我很有吸引力。”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啊……” 既然不可能,既然注定要分开,那从心所欲随性而动然后彼此摞开手,不是挺圆满无憾的吗? 但这话她就没必要说了吧。让现实亲自上演一出图穷匕见的戏码不是更有说服力? 于是顿了顿,她黑漆漆眼眸炯炯回视着他,说:“我怕你憋出病,行不行。” 1995年,周星驰《大话西游》横空出世,彼时苍海尚是个小屁孩儿,何尝会料到,时隔N多年,该剧那句“我吐啊吐啊就习惯了”的台词,居然特别适合套在他身上。 不过,他吐得是血,一口口热乎乎的血。 吐完擦擦嘴丫子,告诉寄己个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苍海,你活该生受这一切。 非但如此,他还须珍惜同桑湉在一起的每一刻,因为桑湉回日本待不了两天,就会飞往挪威拍广告。 找她拍广告的是上次邀请她去奥斯陆参加渔具展的BKK。给桑湉最终的报价是三十万挪威克朗。 这价钱对于现在的桑湉而言,算是相当有诚意了。桑湉几乎没犹豫,一口应下来。 挂断电话,桑湉继续跟苍海逛商场。 她这趟回国内,根本没预计在S市久留。带的适宜S市温度的行头就一件无袖圆领T,一条牛仔石磨蓝短裤,鞋子是人字拖;包嘛,仍是那个小手包,五千一百块日元。 穿着这一身,溜达在奢华程度堪称S市高大上之最的国汇中心里,怎么瞅都寒酸与违和。 然而她一米八的 分卷阅读27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身高和逆天大长腿,凛冽峭拔的气场与沉金冷玉的气质委实太震慑。 加之苍海一副浸润到骨子里的雍裕优游闲散样儿,腕上搞不好要七位数的定制表,素来见多识广的导购们,亦摸不透这俩人的底儿。 从一家店出来,二人踱进隔壁另一个高端女装品牌店。很快,桑湉拉着苍海往外走。 苍海说:“你光看不行,得试。” 桑湉说:“不用试。那些裙子我穿不了。” 她从不刻意往中性上打扮,只是凭直觉判断自己适宜穿什么。像褚轻红喜欢的文艺小清新风,星野薰喜欢的森女或卡哇伊style,周婉璐曦的性感look,韩蓓蓓的优雅淑女范儿,以及日本街头的什么新宿系原宿系涉谷系……她承认赏心悦目,各有各的美,但绝不会自个儿披挂上阵。 苍海不以为然:“你小时候穿裙子多漂亮。” 桑湉睨了睨他:“打得过我,我就随你捯饬。” 苍海说:“切,好男不跟女斗晓得伐!” 那一霎,他樱花唇微撇,露一痕珍珠净白的芒,商场锃明瓦亮的灯火,亦不如他琉璃目滟滟光粲。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桑湉忍不住抬手一抚他嘴角。 苍海一怔,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桑湉不动声色地捻捻指头尖儿:“有灰渍。” 苍海不疑有它:“抹净没?” 桑湉静静望着他,说:“嗯。” 反手与她十指相扣,苍海说:“走。去下一家。” “苍海——”桑湉叫住他。 她不是情绪易起波澜的人,同时无比确定自己的方向。 然而欲|望、本性,往往是理智无法束缚对抗的。人对孤独与寂寞的恐惧,更是与生俱来。 是以该时刻,她极想不管不顾地对他说——算了,苍海,我不去你家吃饭了。你的郑重与真诚我心领。我们就这么悄咪咪得过且过地混着吧。 啥时候混不下去了,你自婚娶我自飘泊。 横竖我无所谓。你也不吃亏…… 停步转身苍海问:“怎么了?” 他傲娇起来是真傲娇,耍起混则像个幼稚鬼,一旦关切满满又柔暖得不像话。 好比十年前,第一次水塘边偶然邂逅他撵她不成明明又气又无奈,却甩了瓶矿泉水给她说小孩儿,“我保证不跟你抢地盘儿,你赶紧喝口水凉快凉快去!” 所以第二天她在窗口看到他之后才不由自主再次蹽过去。 他是S市留给她唯一善意明煦的记忆。 见她不说话,苍海又问:“是不是饿了呀?” 迟疑与挣扎忽忽不过一闪念,再开口,桑湉豆沙喉愈显低低哑哑的:“没。我只是有点渴。” 苍海眉一掀,痞劲儿上来逗她道:“那亲我一口。不亲不给你买水。” 下一秒,桑湉照着他嘴直不愣噔撞过去,青涩依旧,鲁莽依旧。苍海也……笑场依旧。 “诶诶!”温柔地捏住她下巴,他又笑又叹像制止熊孩子在胡闹。 商场里人并不多。各个品牌店门可罗雀。不过既是动了真格,纵令没有瓜众围观,他也老怕流于轻浮孟浪。 何况逗她时他哪里想到她会如此实诚——“渴不早说?跟我还客气?嗯?” 他这样子最有年龄感,不是说他老,是那份不经意的宠,太像她爸和曾经的星野丰。 桑湉看着他,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加力——对,她是很渴——渴得想把他睡了! 喜不喜欢都是扯。睡到了才是得。 这方面她承认她更接近动物性本能,亦乐意顺服于本能。 而她那个力道啊,随便使使就够苍海喝一壶:“哎哟疼~~”他龇牙。 桑湉倏尔收了力:“对不起。”捧起他的手,他的手红一片。 见她面有愧怍,苍海故意打岔道:“给我吹吹呗,吹吹就好了。” 桑湉果然吹了吹,饱满的额头耷下一绺香槟啡色卷卷的发,长眉连娟浓睫轻翘,无袖圆领小白T衬出通身逼人的朝气。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棱角锋锐征战四海的Pro Angler,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捧着他的手,吹得又认真又小心。 So you see,甭管她如何否认她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至于其他……别看广告看疗效。 翻转过她的手,苍海啄了啄她掌心:“带你喝点东西去。” 国汇中心楼上美食荟萃,各菜系中餐、西餐、和式料理、韩式料理、自助餐、烧烤、火锅应有尽有,顶楼还有酒吧,B2层有特色小吃。 苍海牵着桑湉往电梯口走:“要么先吃饭,吃完了再来买。” 桑湉未置可否,将到楼梯口,视线掠过一家店:“就在这儿买吧。” 进门她直接指着一具橱窗模特告诉导购小姐,她要那款连身阔腿裤。 导购小姐瞅瞅她,迟迟疑疑道:“这是 分卷阅读27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限量款……” 桑湉拉开小手包:“刷卡可以吧?” 导购小姐说:“呃。可以。当然。” “哦对,可以洗的吧?” 导购小姐说:“不能水洗,不能氯漂,只能单独干洗,干洗需倍加小心……” 桑湉说行:“模特臂上的包也装起来。” 说完她瞥了眼苍海,萧萧气势可压顶。 苍海对她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晓得这会儿千万覅同她正面钢。 摇头笑了笑,苍海作投降状:“行,我不跟你抢,你也别用这么凶的眼神吓唬我。” 桑湉放心了,又挑了双搭配的平底绑带凉鞋,三样加起来九万一千一百块,贵是真它吗贵!!可这份钱花出去,她也踏实了。 这是她自觉予以苍海的尊重与诚意。 再者,转身离去时,谁不希望姿态好看一点呢? 刷完卡,桑湉手机响,来电显示是星野丰。星野丰刚下课,例牌问问她在哪里、做什么。 桑湉一壁答,一壁接过导购小姐递至的购物袋:“有个朋友请我明天去他家吃晚饭,我没带合适的衣服,来买下。” 日语里“他”和“她”读音不一样。星野丰默了默,问:“男朋友?” 桑湉坦然说不是:“是一起去阿穆尔拍片的钓友。上次月琴湖拍摄也有他。他还带女朋友来过我们家。薰酱见过的。” 星野丰说:“哦,是他。薰酱说他跟女朋友分手了是不是?” 桑湉:“……”星野薰你个小喇叭!你跟你爹不是一向无话可说吗?! 小喇叭她爹又道:“别光给自己买衣服,登门拜访的礼物也要备妥帖。去了,多笑笑,免得让人家长说你没家教。” 桑湉恭谨说:“是,老师。” 星野丰又道:“家这边不用挂念。想在那边多留几天、玩一玩,都可以。” 他如此谆谆叮嘱,个中深意桑湉自然明白。“我订好后天一早的机票了。”她语气无比寂定道,“BKK找我拍广告。我陪不了爸多久就得走。往后还有那么多大赛要参加。我停不下来,老师。” 星野丰说:“好吧。” 略迟疑,他说湉酱:“你一直有主见,一旦做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但老师不希望你被上一代人的阴影笼罩,年纪轻轻,什么都没开始,就活得像你父亲那样心如死灰。”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尖锐了,然而自打她妈走,她爸可不就是心如死灰么?笑归笑,闹亦闹,表相繁华内里枯槁。 及至她,她能说连您女儿尚且宣称列队不婚主义阵营,我又怎能不受影响呢? 言尽于此,再墨叽未免婆妈,星野丰叹了口气,结束通话。 苍海这时问:“是星野先生么?” 桑湉新换的这部索尼Z3,拢音效果杠杠滴,对面是男是女,压根儿听不到。而他固然不懂日语,但好歹看过《夏目友人帐》,里头夏目管猫老师叫“娘口三三”,那么桑湉一口一个“三三”,必然是叫星野丰。 桑湉说:“是。” 苍海问:“星野先生有事么?”瞅她适才那一脸凝重的表情……他心里就不落底。 桑湉言简意赅道:“没。” 苍海遂不好再追问。 二人于导购小姐甜美的恭送声中离开时装店。苍海一手仍与桑湉十指相扣,问:“吃完饭想干什么?” 桑湉说:“你定。”见他奔着电梯去,桑湉又说,“不用特意找地方喝东西。” 苍海抬腕看看表:“那先吃饭好了。” 这一趟阿穆尔之旅,虽然有桑湉极力照料大伙的中国胃,奈何食材、调料均有限,驻地里青菜在不采购的情况下,只有达莉娅种的甘蓝、洋葱、番茄、胡萝卜和土豆。肉嘛,则是冻牛肉冻鸡肉。搭配上年腌渍的酸黄瓜,以及桑湉苍海钓的各种鱼与鱼子…… 凭桑湉再能鼓捣,这几样翻来覆去吃到最后,也腻歪得够戗。 可以说苍海是攒着肚儿要一解馋涎呢。这给他渴涝滴。他尤其馋川菜! 国汇中心楼上有一家口碑炸裂的中餐馆,大众点评一水儿的赞。 苍海带桑湉落座后,先叫了招牌的酸菜鱼、香辣蟹、小炒黑山羊、干锅牛娃、秘制串串香、风味辣子猪手、石锅肥肠,继而又叫了清蒸海鲜大杂烩、锡纸花甲、凉拌黑木耳、鸭舌、白灼菜心、手撕包菜、孜然排骨、麻酱油麦菜、酸辣蕨根粉……等等。 那势头,恨不能几张桌子拼一块儿,把店里所有菜品上个遍! 点菜到一半儿,服务员都忍不住了,一个劲儿说先生够了,够了,我们家菜量大。 桑湉倒淡定,由得这大馋猫闹腾,直到服务员出去,方说:“你这样在日本,会遭到唾弃的。” 苍海脖一梗:“那咋整?我nai个都想吃!”又问,“难道你不想?” 桑湉淡淡答:“还好。小时跟我爸他们,熬惯了。” 就是这句,让苍海奔 分卷阅读27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腾的食欲冷静下来。可服务员单都下了,现在喊人退菜……他落不下面子。 亮了亮手机给苍海,桑湉说:“让老丁、傅衍他们过来吧。” “千里扯”已被傅衍的“寻人启事”刷屏了,老丁也跟着起哄架秧子。 苍海拧眉说:“行吧。让他们来吃白食好了。”亦免得内俩损塞,到处埋汰他重色轻友。 他又怕他一现身,群里炸开锅,遂单敲了傅衍和老丁,先发了定位过去,随后简短一句:“菜已点。爱来不来。” 老丁的回复是:“卧槽!你小子莫不是被盗号了吧?” 傅衍说:“哎哟喂,我这就去!骗我下半辈子打空军!” 苍海气得回骂:“谁稀哒骗你!”这货嘴忒恶毒了——他才打空军,回儿回儿打空军! 菜陆陆续续上来。色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苍海说:“咱先开动。吃白食的,有口残羹冷炙就得了,要啥自行车。”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自行车。桑湉就特别疑惑:“中文里,‘自行车’除了是bicycle,还有别的含义、词性或指代么?” 苍海拈筷的手一抖,旋即哧一声乐出来。 桑湉严肃地盯着他,耐心等他乐够了答疑解惑。 见她这样儿,苍海自不好意思乐起来没个完。放下筷子拈起杯,他喝了口水润润喉,道:“从前啊,有个人叫大忽悠,有一天,大忽悠做了副拐杖,想把拐杖卖给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他嗓音本就好听,S市又属吴语片区,故而他日常说得一口清越缓磁的南普。 给桑湉解释此典由来时呢,他亦未刻意胡跩东北腔,款款徐徐删繁就简不像复述小品,倒像说什么雅趣逸闻。 桑湉听得hin专注,看他看得更专注。苍海讲着讲着,讲着讲着,倏尔滞住了。 她瞳仁比寻常人黑、润、圆、大,静静看人时,无尽幽远。 她用眼习惯又良好,不熬夜不沉迷手机不打游戏,眼白由此婴儿般泛着湛湛骨瓷蓝。 这样分明的至清与至深……望久了,当真会如书里所写的——陷溺沉迷,无以自拔。 而苍海也不是不心惊,怎么他此前没这样? 贝诺勒尔阔别偶逢他视她一如十年前小怪丫蛋儿,其后不管去她家蹭饭抑或去月琴湖拍片,他对天发誓,都绝无暧昧! 然一念起万水千山,态势汹涌他毫无招架之力。宿命一点说,果然是报应么? 罢罢,反正他也没想给自己留退路。 “‘你跺你也麻’然后呢?”强迫症听故事听不到结局哪儿能成! 苍海心猿意马匆匆收尾:“厨子以为他腿脚真坏了,就把拐杖买下了。大忽悠朝他要自行车,厨子说自己‘还要啥自行车’,便也给了大忽悠。” 长长“哦”了声,桑湉总结道:“原来是一个傻子和一个骗子的故事。” 苍海被她逗得尚来不及莞尔,桑湉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一阵响。这次是她在日本开户的银行发来的短消息。提示她,她的账户刚被转进日元一百万。 “怎么了?”苍海才不承认他是干涉监督她,是她又骤然凝重的表情——他关切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摁灭手机屏,桑湉本打算再敷衍一句“没怎么”,然瞟了瞟苍海…… emmm,是谁说“人与人间坦诚与尊重至重要”? “老师给我转了一笔钱。”略踌躇,桑湉到底如实相告了。 “干嘛?你要用钱不跟我说!”苍海立马忿忿恨她不拿他当自己人,又以为她是买衣服买得没钱了。 桑湉摇摇头:“老师是让我去你家,多备点礼物。”她太了解星野丰想什么——越是她这种出身,越不能让人背后指摘有爹生,没娘教。 这…… 苍海第一反应:“你把我们的事告诉星野先生了?” 桑湉说:“我比预计晚一天回,总得跟老师交代下。” 苍海第二反应:“星野先生怎么说?” 桑湉依旧不动声色答:“他说他听薰酱提过你,知道你前阵子跟女朋友分手了。” 苍海:“……” 眉一挑,苍海又气又笑又无奈:“除了这些呢?” 桑湉合计着,既然提到这一茬儿,再遮遮掩掩反倒没意思:“老师让我到你家多笑笑。” 苍海一怔,复一哂:“不敢当,你只要别动辄拿眼刀子剐我就行了。”顿了顿,他又叹,“难为星野先生思虑得这么细……” 他没好说的是——寻常亲爹都未必赶得上星野丰。 桑湉却猜出他咽下的另半截话,待上菜的服务员出去,不紧不慢道:“如果是我爸,才不会同意让我去你家,他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勒令我赶紧滚回他身边儿去。” 苍海捏捏她下巴,半是逗趣儿半是认真道:“那我就追去你家呗。老丈人叫做啥做啥,好好表现下!” 桑湉不想扫他兴,抑或把气氛 分卷阅读27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搞太僵,遂顺着他调侃道:“我爸大概会塞你一堆竿,说小zei,钓法不限,钓点不限,赢了我、再研究跟我闺女的事儿。” “那可咋整呢?”苍海一本正经作愁苦状,“钓我肯定钓不过你爸……” “那只有分手咯。”桑湉依旧顺着他玩笑。 孰料苍海眉一拧,再次捏住她下巴:“这么轻易就说分手?你是不是压根没打算跟我在一起?” 桑湉:⊙_⊙ 他这是没听出她在开玩笑么?她该说点sa? 见苍海不依不饶逼视着自己,桑湉硬起头皮接了句日剧里的对白:“只要你不放手,我也不放手。” 苍海靠近她:“你确定?”专注望她的目光,熠熠可映三千桃花水。 桑湉默默回望着他,片刻轻声道:“我确定。” 好吧,管它幼稚不幼稚,她仅单纯不愿他眼底的光湮灭。 她尤喜看他明媚开怀的笑,仿佛能把她冷硬的心暂且融化掉。 果然苍海满意得不行——嘿,他家小怪偶尔还是hin上道哒! 惜乎服务员又端着托盘来上菜,他不想表现得太轻佻,只好松开她下巴转回身坐正。 然后服务员盘儿还没摆利整呢,就见傅衍笑得贼忒兮兮地进来了。 苍海惊诧到极点:“你怎么这么快?!” 傅衍白眼球儿朝他翻了翻,爱搭不理回:“我本来就在附近啊。” 话毕掉头对桑湉,傅衍秒绽放一个标准八颗牙微笑:“偶像,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苍海腹诽:德~行! 桑湉说:“你好。好久不见。” 她以前对傅衍是很不待见的,接触多了,渐渐也能容忍他一如容忍苍海的傲娇、星野薰的二。 傅衍对此私下总结起桑湉就仨字儿:慢热型。 那跟慢热型打交道,端着哪儿成啊?不说像褚轻红那样连撒娇带示弱,也得黏黏糊糊使劲儿套近乎。 傅衍当即拉开桑湉另一侧椅子坐下去,热热络络道:“偶像,我瞅你咋瘦了呢?是不是这一趟节目录得太辛苦?” 桑湉说:“没。运动量不够,我刻意吃得比往常少。” 傅衍一拍桌:“诶偶像我跟你suo——你这正发育长身体阶段呢,可千万别乱节食!” 苍海闻言瞪傅衍: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我家小怪发育不发育,干你什么事? 傅衍娃娃脸一鼓,唇语了三个字:“干气猴~~” 喔唷可把猴儿气够呛,又不能隔着桑湉揍傅衍。 俩人龇牙咧嘴斗气的当儿,苍漪施施然驾到了。同苍漪一块来的还有她上次相亲认识的不情不愿应付期契约男友。——不用问,一准儿傅衍找得她! 没一会儿,老丁携着新处的女朋友,过来给大伙儿“见一见”。 这下傅衍不依了,合着就他落了单!傅衍于是愈加霸着桑湉叨逼叨。 一顿饭吃完,堪堪七点整。初夏这个点儿,早不早,晚不晚,远未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辰光。 傅衍因而提议:“要不我们换地儿坐会去?” 苍海说:“不去。”去了继续瞅你胡搅蛮缠惹厌么! 傅衍睨着他:“是成简新开的酒吧。拜托你够点意思吧!开业迄今一次场没捧,算什么哥们儿!” 苍海一蹙眉,男人嘛,你骂他混球变态神经病他无所谓,被diss不够意思不地道,十有八|九会介意。 桑湉见了,按了按他手道:“去坐坐。” 苍海转眸望着她:“才长途飞回来,不累么……” 桑湉说:“下午眯那一觉挺管用。” “那我们稍稍待一会,就回家?” “嗯。你想喝点酒也行,我带驾照了。” “你开车吓人不?要是像你开路亚艇似的,可趁早拉倒吧。” “马路不是水面,我疯了飙那么快。” “水面也不能飙太快!万一翻船夺危险。” “说得好像你很稳一样。也不知道谁,在贝诺勒尔,把同船欺负得嗷嗷叫。” 苍海哧一笑:“内天你听到了?” 桑湉面无表情说:“听不到才怪。” “早知道你在附近我收敛点好了。” “没附近——至少半英里开外。” 苍海笑得愈厉害,这丫头戆劲儿上来太可爱! 不过—— “你带的驾照在我国开不了车。” “为什么?” “因为我国既不认国际驾照,也不像英美加澳那样,允许持别国驾照的司机直接上路。” “哦,那你还是喝水吧。” “不然我也没打算喝酒啊。” 电梯门开,一堆人涌出,他揽过她肩又向后让让,随即排队进入电梯。 狭窄密闭公共空间,keep quiet是基本礼仪,苍海自此不再说话,默默与桑湉 分卷阅读27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并立。 轿厢四壁明洁如镜,映出彼二人修颀挺拔身影。傅衍老丁苍漪时不时悄咪咪觑觑他俩,不约而同五味杂陈暗叹。 讲真,这顿饭之前,他们谁也不信苍海能追到桑湉。甚至他们都亲眼所见了,亦不觉得他俩像一对儿。 这……怎么形容嘞? 桑湉气质太硬了!腰杆儿溜直往那儿一站,180大个儿凛凛如出鞘的剑;平平回视苍海的眼神一点弯儿不拐,一点柔情蜜意不带,这哪儿像男女朋友呀?战友队友差不多。 然而一行人扑啦啦呼到成简的酒吧,她和苍海的CP感,反倒出来了。 因为周遭气氛愈氤氲,愈衬托他们的克制与默契,万丈红尘扰攘中,他们每一次淡静对视的瞬间,尤其让人jio得,或许对桑湉而言,与异性最好的亲密关系莫过于此——走心,但不挂像,一如古人所云,至近至远东西,至清至浅清溪。 ☆、第 93 章 苍海的发小儿中,成简算一号。 成简与苍海的关系,甚至比傅衍尚近一层。 不过不同于苍海的玩世不恭、傅衍的得过且过,成简素来是个爱扑腾实事儿的主。 几年里他小投资不断,开过饭店,办过幼儿早教,承包过山头种果树。如今酒吧亦搞得红红火火,堪堪八点,已经爆满。 表演台这时灯光骤亮,先前围拢一圈的屏风亦全部推开。 台上四个男人,一水儿的中式飘逸长衫,身材清癯气度文雅,所奏乐器分别为洞箫、箜篌、古琴、琵琶。 一开场,他们即合奏了一曲《将进酒》,抚琴的男人同时扬声吟诵。 桑湉哪儿见过、听过这些?立马迷得不行不行的。 由此也解释了这酒吧何以多老外。 连苍海都忍不住跟傅衍叹:“成简这小子,忒能整!” 《将进酒》奏毕,成简过来招呼。跟成简一起的,还有他们另一位异性发小儿,钱旸。 钱旸比苍海略长几个月,看着性子大大咧咧的,一见面即对住苍海肩膀搥了一杵子:“前阵子去|日本,干嘛不找我?” 她手指上有钻戒,正正钉在苍海肩膀窝儿,苍海忍耐着,答了两个字:“没空。” 钱旸呿了声,视线在桑湉脸上转啊转。桑湉完全没留意,黑眼睛熠熠望着表演台,皙白一张纯素颜,迷离灯影下如珠玉般泠泠放着光。 呵,好年轻…… 收回视线钱旸凑近苍海戏谑道:“怎么,服老了?所以啃上嫩草了?不过这也太幼|齿了吧?亏你下得去手!” 苍海一指头戳上钱旸脑门儿推远她,说:“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那厢成简也不消停,钱旸被苍海推开后,换他打趣儿问:“哪儿找的嫩|模呀?成年没有啊?长挺高级的哈!” 他们和苍海有日子没聚没联系了。苍海又鲜少在票圈发动态。之前韩蓓蓓被肖劲松撬走他们也没敢吱声问太多。苍海头进阿穆尔无人区PO的那组九宫格……他们倒是朝傅衍打听过,奈何傅衍却故作神秘王顾左右而言他。 是以苍海如今是否空窗有无人接盘,桑湉又是何方神圣他们统统不机道。 不过瞧苍海瞬间变毛变shai儿的德行,也能猜出点儿—— “你才找嫩|模!”苍海骂,“不会说话就憋说!” 成简一笑,哟,敢情动上真格了? 他们一帮人,打小儿互呛互怼习惯了。成简丝毫不生气:“人都带来了还不介绍下?” 苍海说:“急什么,等这曲子结束的。”眉头一蹙他又呲打成简道,“就你这么没眼力劲儿,还开酒吧?” 成简啼笑皆非瞟了瞟一脸沉醉的桑湉:“这个也是搞音乐的?” 苍海更不乐意了:“嘚叭嘚叭就你有嘴会猜是不是。” 成简被他噎得唷:“你小子咋越来越别扭了!” 苍海说:“跟你话不投机呗。” 上来就嫩|模,没削你不错了。 第二首曲子奏毕,于掌声未歇之际,苍海扳过桑湉脑袋瓜儿:“嗳,跟你介绍我俩朋友。” 桑湉点点头,顺着他目光,望向成简和钱旸。 成简说:“小妹妹你好呀。我是成简。” 钱旸说:“小妹妹你几岁了呀?我是钱旸。” 这俩完全一副逗小孩儿的口吻。 也是,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小孩儿吗。 桑湉笑了笑:“晚上好,我叫桑湉。” 不卑不亢一句话,让成简和钱旸真正见识了,何为,一秒钟,气场全开。 那凛凛含笑的神情,让人再轻慢不得。 一直吃瓜的傅衍这会儿开口了:“给你们隆重推出下——这我偶像;国际顶级职业钓手。” 桑湉瞥一眼傅衍:“没顶级。” 傅衍娃娃脸难得无比严肃道:“我表舅说你 分卷阅读27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不出五年必封神。况且,小早川、盛子浩总是你手下败将吧。” 桑湉一哂,没再同傅衍辩。主要表演台上新奏的曲子宛转依依,荡气回肠,她注意力很轻易地又被勾走了。 他们坐得是一张一张的单人大沙发,成简、钱旸过来后,苍海便挤到桑湉那张沙发里去了。 目光专注于表演台,桑湉肩膀下意识歪向苍海轻声问:“这都什么乐器你知道么?” 苍海顺势环住她,一一报上乐器名儿。 “曲子呢?叫什么?” “《大话西游》主题曲《一生所爱》。” “好听。真好听。之前的呢?” “《琵琶语》。” “再之前的呢?” “《将进酒》。” 他们喁喁低语的档儿,坐他们对面的钱旸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他俩的同框。 苍海瞧见了,没理。 傅衍不干了,警告钱旸道:“喂,别整事儿啊!” 钱旸嘴一撇:“正主儿都没care,你紧张个屁!” 傅衍眉微蹙:“阿旸,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钱旸状极讶异地一嗤:“你这话说得有意思。海官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哪次藏着掖着了?怎么这次就曝不得光?难道这小妞儿怕见亮儿?” 傅衍脸一沉:“钱旸你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 钱旸才不怵傅衍,茶几上放着几杯酒,她也不问是谁的,端起一杯仰头咕嘟咕嘟全干了,尔后杯往茶几上一蹾,说:“是啊!你能把我怎么着?” 这阵仗……老丁女朋友和苍漪契约男朋友,俱有点蒙圈。 傅衍被噎得干捯气儿。 成简见钱旸拎起酒瓶还要对嘴灌,一把抢下来。 苍漪弱弱叫了声:“旸旸姐……” 桑湉民乐正听在兴头儿上,老实说,挺不耐烦被打扰,却也不得不转头问苍海:“冲你来的吧?” 苍海没说话,只是看了看钱旸,一双琥珀色瞳眸,蕴着淡淡的疏离与宽忍。 钱旸忽如泄气的皮球,duang地放下酒瓶起身飙出去。 成简喊:“诶钱旸……这是闹什么!” 傅衍嘀咕:“随她闹——活人给惯的!” 桑湉挑起一角眉:“你不追去安慰下?” 苍海转过头,直望进她眼底:“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没那份心思和义务。” 好好一支曲子,生给搅和得稀碎,桑湉索性也八卦下:“那……前女友?” 苍海说不:“我跟她没瓜葛,纯朋友。”顿了顿,他说,“不过我两任前女友,是她介绍的。” 桑湉失笑:“所以她是在替你两任前女友打抱不平?” 苍海指头尖儿弹了下她额头:“笑什么——谁知道。” 桑湉心说你就装吧你。你又不傻难道看不出她喜欢你?给你介绍对象,亦无非试探你。谁成想好嘛你不经试,一试就跟人刺溜下跑了。 又或者……他是想藉此表明自己对钱旸无杂念?一次不够,再来一次。 这倒的确是苍海干得出来的事儿。 ——人若不爱另一人,有得是招儿断其念,扎其心。 自果盘里叉起一片哈密瓜,苍海边递给桑湉边问她:“怎么不说话?” 桑湉指间转着水果叉,隔片刻方道:“之前说你老司机果然没说错,这情史,够丰富。” 苍海一窒:“你介意?” 桑湉说:“没。我是觉得像你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挺好的。” “好在哪儿?”苍海不冷不热地问。 桑湉假装没看到他倏沉的面色,说:“人呵,要学会放下,和重新开始。否则动不动就上演‘交付一生’的戏码,谁还敢陪你玩儿?” 苍海脸愈沉:“你什么意思你?” 桑湉咬了口哈密瓜,嚼吧嚼吧咽下去,说:“我只是想起我爸那个死心眼了。” 哈密瓜太甜,甜到齁,以致剩下的瓜她吃不是、扔浪费、一脸勉为其难地纠结着。 苍海瞥了瞥她,又瞥了瞥她,到底没绷住,夹手夺过水果叉,喀哧喀哧帮她两下消灭净。 吃完瓜,摞下叉,苍海凉幽幽自嘲道:“甭费劲给我打预防针。到你不稀哒理我那一天,走好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有B数。不会死乞白赖缠你的,更不会让你有负担!” 桑湉默了默,说:“我不会不稀哒理你的。” 低低豆沙喉,语速如常,然而混在纷杂世声里,却字字仿有千钧力。 苍海心头一热,大手轻轻摩着她纤瘦挺直的后脊梁,说小怪:“你还这么小,我们也才刚开始,你先别急着质疑、否定好不好?让我们一切慢慢来,好不好——” 让我们一切慢慢来。让我们一切慢慢来。 苍海说到做到确乎是不急。 九点钟,民乐四人组表演结束,苍海带着桑湉于众 分卷阅读27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人意味深长的诡笑中从酒吧出来,但没取车往家走,而是沿着附近的老江滩悠闲漫步。 至夜暑气消散,老江滩上热闹远甚于白日,苍海牵握她的手,问:“这里有没有来过?” 桑湉说没。 苍海说正好现在逛一逛,又问晚点睡没关系么。 桑湉说没。 S市老江滩开埠已近两个世纪,全长不足两公里各国风格古建筑林立。 徜徉其间,桑湉兴致渐浓,听到旁边有人说本地话,她遂让苍海说几句来听听。 结果苍海一说,立马把她苏到了——艾玛那软软糯糯缠缠绵绵的嗲劲儿哦! 尽管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问他啥意思,他说:“你猜。” 桑湉说:“皮这一下很开心?” 苍海说哼:“忘了你在阿穆尔,和德米特里他们对暗号似的说得俄语啦!” 桑湉失笑——这厮够记仇的:“那你再说一遍,慢点,我试着听一听。” 苍海便又重复了遍。 桑湉听完,放弃:“我还是听不懂。” 江风袭面,拂起她颊侧细碎鬈发,她顺手一理,随口道:“以前在沈家,沈家人日常交流都用本地话,包括我妈。起初我让她教我——因为我觉得好好听。但她说,我学了也是洋泾浜,徒惹人耻笑。我说不至于吧?我跟着爸走过那么多地方,俄语西语法语意语都学得很快……她就很不耐烦地打断我,说‘不一样!我们顶听不得外地人讲本地话!跟说得好不好没关系!’。于是,自跟她回来一路的违合感,终于有了解释——原来在她心里,她从未接纳过我。” 言及往事,桑湉永远一副漠然语气。苍海却知,凡她主动提起,必曾深深刺痛过她。 他倒不表示安慰,只似真非假地道:“呐,明天去我家,我一定郑重宣布——往后sei也不许当着你面说方言!否则休怪我翻脸!” 桑湉一愕,旋即弯唇调侃:“瞧把你横的——好威风哦!” 苍海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横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桑湉不禁莞尔,她如何不明白他是故意在逗她? 景观灯蓦地换了颜色,朦朦紫光笼着苍海的盛世美颜。 桑湉趁苍海下意识扭头的档儿掠了掠他额发——他临去阿穆尔前剪过头,十多天过去又长了。 苍海回头。 桑湉收手:“地头蛇——你的保护费。” 她右手平伸在他眼巴前儿,食、中两指夹捻一枚500日元硬币。 苍海了了了,抢下那枚硬币作不屑状:“这么少?你答对要饭的呐?!” 桑湉又掠掠他耳垂,食中两指“嚓”地捻出一枚1卢布双头鹰硬币。 苍海再次一把抢下硬币:“还有么?” 桑湉一摊手:“没有了。” 苍海把硬币抛起、接住、抛起、接住,衙内派头十足地哼哼道:“那就——钱不够,人来凑!” 说这话时,他微扬起的脸,挂着一如既往的痞笑,他骨子里的澹泊与明澈,却在扰嚷人群中,愈见突出。 周围无数过路行人在看他,步行街斜对面甚至有小女生举着手机偷拍他。 桑湉亦默默看着他——奇怪,之前她怎么会觉得苍海像她爸呢?不不,他才不像她爸呢。 她爸是天资绝顶然而野蛮生长的孤儿,苍海则举手投足都透着世家浸润的痕迹。这点上,苍海与星野丰倒是有共通。 至于她…… 呵,像不像《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 一个手捧黄金,对小千说“我很寂寞”;一个变小戏法,只为博君一乐…… 但她真的超爱看他的笑颜啊,云漪花曳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这样,撮指在苍海面前打了个榧子,桑湉随后手掌半翻,呈一包台钓夜光太空豆,问:“这个给你行不行?” 苍海那个笑啊:“诶你怎么弄的?”适才他明明有留意她手空着! 再者,这太空豆是晚饭时傅衍给她的,说是韩国新出的产品,傅衍jio有趣儿,特意巴巴给他偶整了包;一包20枚;包装袋一块旺旺雪饼那么大——可比变硬币难多了! “快告诉我,你咋变的?”苍海好奇心爆棚,边笑边去掰桑湉左手,“是藏得这手吗?是吗是吗?” 桑湉任由苍海翻过来掉过去查验她左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你跟谁学的?”苍海不甘心,又检查她手包,然而她手包拉链拉得严严的。 桑湉说:“我爸教我的。” 苍海说:“伯父会得东西也太多了吧!” 桑湉说:“他小时在孤儿院,能得到的资源有限,想受到多一点的关注,进而争取多一些机会,只有努力各种娱众咯。” 轻描淡写一句话,但细想想厉桀以一介孤儿,凭着一己之力考到英国去留学,这不仅需要惊人的聪慧,个中艰忍与毅力,又岂是外人能体会。b 分卷阅读28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放开桑湉的左手,苍海收起嬉笑牵起她右手继续溜达着:“所以伯父才要不论走哪都克服万难带着你是么。” 桑湉静了静,说:“是。” “换了我我也会。”苍海口气散漫神情却认真,“生命的延续通常有两种,一种宿命般的放任与循环,一种尽可能避免重复。伯父无疑是后者,并且做到了极致。” 桑湉又静了静,然后低声说:“也因此那年我跟我妈回国,是我对我爸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罪。我又有什么脸恨我妈?我的背弃与决绝,不正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么……” 她与苍海交握的手,瞬间沁出涔涔的汗,洁癖本能地想挣脱,苍海却先行加力攥紧了:“我还是内句话,十年前你多大?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渴望母爱怎么就成罪过了?” 桑湉摇摇头:“渴望母爱或许没有错,但,取舍之间我的心狠可见一斑。沈世璁后来骂我‘就是头狼崽子’。我觉得他还是骂得太轻了,正确形容应该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包括星野丰在内,此话题桑湉多年来从未主动深入地与人提及,这一刻竟然会与苍海说,讲真她很意外,意外的同时她亦很抗拒——她怕这会令她对苍海越来越依赖。 而苍海呢,到底年纪一把快奔三了,年纪又没活在狗身上,论钓技、论野外生存能力,他固然远不如桑湉,论待人接物、察言观色和男女相处的技巧,他吊打吊打桑湉这丫头片子,却是不成问题的。 是以桑湉好不容易钻出壳儿,他不赶忙摁住难道还让她缩回去? But太着痕迹也不行,苍海遂依旧状似闲聊地道:“以伯父的成长经历,应该特理解你。父爱和母爱,他一定希望你圆满无缺憾。况且监护权又没变,你回国无非是跟你妈先处着试试看,处得来就多住住,处不来就拜拜。咋到你这儿就成背弃了呢?” 自裤兜掏出烟和打火机,苍海毫不顾忌形象地叼了支烟出来,另一手尚不忘把俩人儿滑不叽溜的掌心,在他衣襟上抹了抹。 不得不说,苍海这松弛的态度让桑湉也随之不复紧绷和挣扎。 “那,”苍海问,“你回来前有跟伯父表示过‘我彻底不要你’的意思没?” 桑湉摇摇头:“我疯了吗。” “那你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锅干吗啊?” “可我回去后,发现我爸头发白了一小半……” “拜托,那也不是因为伯父自觉被抛弃,而是儿行千里父担忧!” 他说得太斩钉截铁了,传|销洗脑似的有种魔性的蛊惑力。 桑湉:“呃……” “呃什么呃!如果美杜莎被人暂时领养一个月,带去一完全陌生的环境,哪怕对方承诺一准儿照顾好它,你会不会揪心连命地牵挂?” 桑湉不假思索说:“会的。” “你会牵挂它哪一点?” “我会……担心它不适应新环境,进而应激造成免疫力低下;我会担心它想我,想我想得直上火……” “那不就结了!你对狗尚且如此,何况伯父对你乎?” 桑湉:“……” 她罕有哑口无言的时候,苍海见状立马乘胜追击:“是不是天底下为人子女的包袱都特重?好比我妈和我爸同归于尽后,有好几年,我也一直处于深深自责中……” 江面开阔,景观灯再一次变换颜色,映得苍海一张无瑕侧颜,好看得惊心动魄。 桑湉默默扭头望着他,望着他微微眯起双眼扬起下巴,樱花唇喷出一长串烟圈,由大及小在空中环环排布。 “我妈之前其实是有征兆的……” 苍海说完这句,又顽童一样吐出一长串烟圈,脸上挂着“look!look!”的小嘚瑟。 但他同样瞬间沁出大量汗水的掌心出卖了他——他何尝不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些尽可能逃避的过往呢? 桑湉说:“苍海——”我不用你与我共情呵。 苍海不睬她,又是一长串大大小小烟圈吐出:“后来我一直想,如果我对她再多一些关心和耐心,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比如她来学校看我,我不跟朋友去追那一季的球赛该多好?那会儿恰好是米兰时装周,我应该拉她去看展。或者她打电话来时,我陪她多唠唠,那她对我、对活着这件事本身,也许会多一点眷恋与不舍……” 烟支燃到尽头,苍海将烟蒂夹在指间biu地弹远,他抛饵准头不行,弹烟头儿竟尔不偏不倚正正射进垃圾筒。 “诶你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呢?养了一溜十三招,连句窝心的宽慰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我爸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那么多大婆都能忍,我妈咋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忍忍呢?’所以谁是白眼狼?我呀!我妈生我时遭的那些罪,算是白遭了。” 边说他边自嘲地笑,长睫下宝光四溢的眼眸,并不见泪光,却有深浓的哀伤,静静流淌。 桑湉低道:“苍海,你,你别这样……” 苍海咧嘴一哂:“我的确觉 分卷阅读28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得自己很混账。如果换作我堂姐,她会有一百种手段逼得那三儿销声匿迹。如果换作小漪,再不济她也会赖在她妈身旁哄劝开解。” 桑湉:“男人心都粗,这怨不得你吧……” 苍海点燃第二支烟,自讽道:“什么心粗?我根本是没心。有也是狗肺狼心。” 当现实惨烈到一定程度,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无谓。桑湉索性缄默,只用力反握住苍海的手。 苍海忍着指骨要断掉的疼,连眉毛都没蹙一蹙:“反正我后来跟自己发誓——这辈子,无论跟谁在一起,绝不劈腿。” 再往前,是观景栈桥,由于赶上电气管线维修,栈桥上今夜无灯。人嘛,当然还是有,较往常毕竟少许多。 带桑湉溜达着上了桥,苍海把刚吸两口的烟又biu地弹入垃圾筒:“除此我还告诫我自己,一旦被人绿了,切记要冷静要佛系。” 桑湉:“没事儿你告诫自己这干嘛啊?”瞅着吧,告诫成谶了吧?并且……“你竟然会被人绿,我也是蛮吃惊。” 苍海失笑:“有什么吃惊的。我又不是钞票,人见人爱得了就不撒手。” 提起这个事儿,苍海倒是丁点儿心理负担都木有。略顿顿,他似叹似慨地又道:“我爱玩,钓鱼一走十天半个月没影儿。虽然不劈腿……不过当人男朋友,可不是只有忠诚这一条就够了。” 桑湉现学现卖道:“能睡到你还不够?要啥自行车。” 苍海噗:“你在调戏我?” 桑湉说没:“我是觉得男人只要好睡,别的都无所谓。” 苍海目光沉下来:“你要求还真不高。” 桑湉耸耸肩:“钱我自己能挣。安全感我自给自足。而欲|望比爱恒久。本能是最诚实的。何况两个人在一起,能一直睡不腻也很不容易。”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苍海却听得胸闷气短——他算看明白了,小冤家一天不惹毛他几回,她就不痛快! 栈桥越往前,光越暗人越少。扑面的风夹含着水腥气,凉沁沁的,拂尽白日的暑意。 桑湉松了劲儿,但没松开苍海的手,拉着他,往一旁扶栏处靠去。 苍海垮着脸,由得她,直到她把他顶在扶栏上,才闷闷问了句:“你干嘛?” 桑湉说:“今儿个赖我,不该挑起这话头。我们哪说哪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苍海撇开头,不吱声。 桑湉望着黑黢黢夜色里他朦胧的侧颜,遽然亲了亲他脸蛋。 其实亲脸蛋算得什么呢?尤其桑湉亲得还跟亲狗似的。 可sei叫苍海的身体不争气,瞬间起了一层栗! 连着先头儿撺的那股气,苍海简直不上不下恨也不是怨也不是。 偏偏小冤家亲完还要道:“中国是不是有句俗语,叫‘床头打架床尾和’?要不,我把你就地正法得了。只要能哄好你,我不介意霸王硬上弓。” 苍海咬牙切齿:“桑湉!你够了!别人管你叫僧哥,你还真当自己是哥啊!” 桑湉一笑,一手扳转他脸让他正对着她。 苍海负气地向后躲。她另一手扣住他后颈,控得他牢牢的。 这一来苍海帅脸憋通红—— 力气大了不起是么? 是,力气大是了不起。 到这地步苍海索性放弃挣扎了。小冤家爱咋地咋地吧。 桑湉却收了笑认认真真看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他唇角,勾起他身体又一层栗。 “苍海,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夜色里她低低豆沙喉,听上去又平淡又郑重: “你的原则,也是我的,你不给我睡,我也不会睡别人。” 苍海不闹了,亦不嫌这小冤家说得太露骨太直白。 静静回望着她,半晌,苍海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嘴。 这次,她的回应总算不那么戆头戆脑莽莽撞撞了,扣住他颈项的手,转为揽上他的肩。 唇齿辗转厮磨间,她觑空儿贼心不死地问:“你改主意了?” 苍海傲娇一如既往:“想白占我便宜,门儿都没有!” 桑湉笑得哟:“那算我给你占便宜好了。” 苍海下巴一扬脖一梗:“你大哥哥我可是正经人儿!” “你啊,就别扭吧……” 视线落向他喉结,桑湉形随意动啊呜一下就啃住了。 小雏儿没轻没重笨笨嗑嗑地亲昵,最是夺人魂。 苍海一声呻|吟好悬没忍住,不可描述之处BOOM地不可描述了。 “喂,别撩闲~~”他紧忙缩身躲着哑声警告道。 桑湉却啃得津津有味的,喉结啃完啃颈窝,颈窝啃完她埋脸贴着他胸口。尤嫌不足,她一把捞起他的手,绕到自个儿后脊梁。 老司机终究有老司机的好,毋须她多言,他已轻轻地自上而下抚起她颗颗如珠的脊沟骨。 桑 分卷阅读28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湉满意地吁口气,肌肤多年焦渴似是一霎润泽熨帖了。 呵,多么好,如寒天有火暑天有风这样贴着他被他抚着多么好。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或许仅仅如此也够了…… 深吸一口气,苍海使劲使劲克制着,不让欲|望流向指头尖儿。 脑海却不知怎么忽浮起她给他变戏法儿时的眼神,那眼神是淡的静的又是隐隐期盼的,就像就像那个谁来着……苍漪拉他看过的…… 哦哦就像那个动画片里寂寞太久的无脸男,怯生生地捧着黄金说,“我的金子只给你”…… “小怪……” 苍海了悟了。 了悟后瞬间心疼倏然浇熄了他所有的澎湃。 双臂紧紧将她箍在怀,他吻着她耳廓轻声道:“你说我是你信任的人,那么你再信我一句话好么?——你大哥哥我不仅正经还是个讲究人儿,跟我在一起,不用你为我做任何事。” ☆、第 94 章 温柔的夜,温存的吻,凭桑湉再硬的心,亦不由得软出了几分眷恋与不舍。 是以当苍海问:“小怪,你回日本后,会不会想我?” 桑湉老老实实答:“会。我会想你的。” 苍海说:“想我什么呢?” 桑湉半垂眼睑,轻声道:“我会想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 苍海满意了:“这小嘴儿,也有不招嫌的时候嘛。” 夜色深浓。苍海说走吧:“等下路过臻景,把新买的衣服送过去让他们洗好熨好明儿个送过来。” 桑湉说嗯,随他走两步问:“苍海,你要跟我去哈丹哥峡湾么?BKK的广告要在那里拍。你可以当我的家属,跟我一起去。” 苍海就笑:“食宿谁管?” 桑湉说:“他们不管我管。” 苍海愈发笑:“你这是想养我?” 桑湉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养不养得起。” 苍海掀掀眉,仍是笑吟吟:“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旦离开家族的庇护,连吃饭都成问题呀?” 桑湉认真道:“那不至于吧,于昊那边儿不是每年还给你点钱么。” 苍海大笑:“瞧我这点出息哟!女强男弱,我是不是该自卑下?” 桑湉说:“有什么好自卑?你也就钓鱼不如我。” 苍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僧哥,您太谦虚了。承蒙不弃,我好感动。” 莫名其妙望着他,桑湉完全get不到他笑点,但他一副勇于自嘲毫无负担的痞样儿,恰是一直以来她顶顶爱看的。 “喂,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也是这一刻,桑湉心境随着苍海骤然明亮起来。 他家里如何关她P事? 长不长久得先过上日子! 与其忧虑不如抓紧当下。 再说这么好看的男人……多处一天都是偏得。 苍海答非所问道:“我明天带你去家厂子转一转。” 桑湉问:“什么厂子?” “成简刚才跟我说,有家渔具小厂要转让。他晓得渔具市场大、利润高,却怕自个儿是外行整不了。” “所以他想让你接手干?” “他说,我要干,他就跟着参一股,我不干,他也不扯了。” “主要产品是什么?” “仿生饵,和台钓竿。” “行,去看看。靠谱的话,你就接过来。我可以给你做代言。” 苍海便又笑:“哎哟僧哥这么大的咖位我可请不起。而且我刚不是说了么,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桑湉淡淡道:“那也算我入股吧。你找人把合同拟好给我就行了。” 苍海笑着笑着,忽而叹:“小怪,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该找点正经营生了?” 桑湉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你跟我一样凭本事打比赛、赚奖金,哪里不正经了?难道非得像星野老师那样,找个按时给开薪水的地儿,才叫正经?” 略顿顿,她说哦:“你指我支持你做钓具?这个,随你喜欢咯,正好我又帮得起。” “僧哥你太霸气了!”苍海一句戏谑掩尽他感动。 桑湉面无表情不理他这茬儿:“你要是真能搞起来,九月份在名古屋有个亚洲杯台钓大师赛,到时我带着你的竿去打几场。” 苍海笑:“你又要来‘先抑后扬’那一套?” 桑湉颇惋惜地说不:“日本无论玩台钓、玩黑拉,还是玩海钓和矶钓的,基本都知道我,我再藏实力,就没意思了。” 苍海喷了。 这牛逼哄哄的臭屁丫头哦,咋恁么招人稀罕捏? 可惜稀罕不到两秒钟,桑湉扎心日常又开始了,她说:“但前提是,你至少把竿做到二线水平才不会妨碍我夺冠。不然拿不到五万美金是小事,砸了 分卷阅读28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招牌,我再给你站台也没人买账了。” 苍海:“……” 次日。苍海果然带着桑湉驱车去看厂。厂子在周边临海一小县城。县城名儿叫菖浦。 从S市过去,一路顺畅单程也得俩半点儿。 过了县城最繁华的地界儿,再开半小时,才在县城边子找到那厂的门脸儿。 坐后座的老丁道:“握草,这也忒寒酸了吧。”从大门往里瞅,奏一普通农家院儿。 同坐后座十处打锣九处到的傅衍附和道:“啥厂啊?我看就是一作坊。” 坐副驾的桑湉接口道:“日本的SIMAYKU创办之初也是一作坊。给我做订制竿的工作室,更是连院都没有。” 奔驰G500开进院。 驾驶位上的苍海一哂道:“我没打算朝家里头要钱。小点好。大了我也盘不起。” 院子往里正对门儿,是一幢小小的小二楼。 四人甫下车,成简的车亦呼啸赶至进了院。 留守的打更老头儿迎出招呼道:“来看厂子的?厂房在后头。我这就带你们去。” 跟着老头儿进小二楼前门穿后门,孰料后院竟然特!别!大! 东西两溜并列的平房,一溜是厂房,一溜是员工宿舍和食堂。除此还有一块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及一足球场那么大的水塘。 桑湉见了说不错:“试饵试竿不用另找地方了。” 头顶的日头毒辣辣。大伙儿随即进厂房看生产线。 生产线搁置太久蒙了厚厚一层灰,零星散落几样样品和原材料。 桑湉弓身在一台设备上看了看:“是日本伽玛精工五年前出厂的。” 傅衍看门道指不上,捧他偶不含糊:“哦呀,这个你也懂?偶像,你真skr牛叉人!” 抬手抹去设备一角的灰,桑湉眼皮都没抬一指道:“上头有日文。” 旋即她拐到二车间,看罢另一台设备道:“这是兕诺精工的拟饵定模机——他家的MINNOW和VIB,你们都用过吧。” 看完厂房看宿舍,尔后众人回到小二楼。 小二楼一楼分别是大会议室、小会客厅、卫生间和产品展示厅。 二楼是厂长办公室,财务办公室,综合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带一小小独立卫生间,和一小小的休息室。 综合办公室里错落分布十几个cubicle,向南一角还辟出一个茶水间。看得出,当初这厂也是小具规模的。 全部走一遭,大伙儿到一楼小会客厅歇口气儿。打更老头儿用一次性纸杯给沏了茉莉花茶。 老丁边吹茶叶末子边问成简:“报价多少钱来着?” 成简答:“一千五百万。” 傅衍嘬了嘬牙花子:“真不贵。” 可支巴起一家厂子岂止一千五百万? 后续雇工人、聘请设计师、招质检、财务和销售…… 人吃马喂又有各种相关部门需打点…… 材料要不要进? 设备总得维护吧? 再加上流动资金神马的…… 傅衍表示头很大。 趁着桑湉去卫生间,傅衍问苍海:“你真想接手啊?” 老丁摇头晃脑叹着气:“如今实业难做啊~~” 傅衍:“渔具业尤其竞争惨烈啊!” 成简:“要不这厂子咋扑腾不下去了呢!” 苍海还是那吊儿郎当相儿:“一千万卖我我就干。” 成简说:“擦,这价砍得忒狠了!一个彩票大奖xue没了!得、等着,我问问原主干不干。” 成简说完捏着手机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傅衍一胳膊揽过苍海头,问:“小海哥,你为啥突然这么想不开?” 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甩开傅衍胳膊苍海径自踱到窗户前:“明知故问是不是。” 傅衍跟着凑过去:“唉,凭你家跟沈家的渊源……指望他们获悉真相后能同意,是很悬。” 苍海指尖捻着打火机,把金属盖子一下下拨得咔咔响:“人我带回去给他们瞧,是我对你偶和他们的尊重。至于他们——爱同意不同意。” “所以你想自立门户赚老婆本?” “不然呢?”苍海懒洋洋反问道:“靠钓鱼我挣不过她,卖卖渔具总行吧。再说,竞技钓鱼这么辛苦这么累,她一个女孩儿能老钓么?等她钓不动或者钓腻歪了的那一天,我卖渔具养她呗。” “嗳我说,”鬼兮兮地傅衍问:“你这一脑袋扎zen~么~深,你俩究竟怎么个程度了?” 他和老丁、成简可全看出来了,桑湉今儿个穿的恤衫是苍海的,那么肥肥绰绰罩在她上,却有种磊磊青衫落落行的疏阔与清朗。 苍海燃起一支烟:“凭嘛告诉你。” “喂,别卖关子了!”傅衍哪儿肯善罢甘休呢,“我又不问细节,只问程度—— 分卷阅读28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程度!” 苍海冲窗外喷了口烟:“反正各种和谐各种好呗。” 傅衍狐疑地觑着他:“Really?” 苍海:“我有必要骗你么。” 傅衍还是不咋信:“就你……有本事推倒我偶像?” 苍海极其鄙夷地鼻孔里嗤了声:“我说的好,是形而上的好。岂是你这种形而下的人能体会。” 傅衍哦呵呵呵一通笑:“我就说!我偶岂能那么容易被推倒!” 苍海亦呵呵两声道:“我更不容易被推倒。” 傅衍乐得不行不行的,乐完却道:“是是,这个我信。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对你一见误终生,你也没逮一个睡一个。” 闻言苍海敛了敛表情,回想起昨晚,桑湉洗完澡就直不愣噔扑过来,嘴里嘟哝着:“我后天回日本,再见面可能得等到预选赛开赛。要不,我们还是……” 不等她“还是”完,他抱着备用铺盖就去客厅沙发了,然后翻来覆去烙煎饼。 卧室内个冤家却一如往常睡得呼呼地,连追出来瞅瞅他,都、木、有! 把他恨得几次想,不若就顺了她的意,从了她的愿,再叫她好好看一看,她大哥哥到底是不是吃素滴! 然而恨归恨,苍海其实透明白,桑湉表相的走肾不走心,无非是,她不想不敢拿出她的心。 又其实,他也发现了,桑湉特别喜欢他摸摸和抱抱。 他摸她抱她时,她会下意识地以脸挨蹭他胸膛,包括那两点红茱萸……百无禁忌,莽莽榛榛,毫不羞怯,理直气壮。看似遵循原欲与本能,可不过是,一个孩子于懵懂中,找补原生的匮乏…… 这样,在沙发里烙饼至半夜,苍海去客卫给自己开启了贤者模式。尔后带着一身清凉水气,他悄悄躺到桑湉身侧。 睡梦中的桑湉,几乎是秒醒。苍海赶紧揽住她肩说:“小怪,是我,是我。” 她确乎是信任他,含糊地“唔”了声,即阖睫欲接茬儿睡。却又忽转身,弓成虾米状蜷进他怀里。他揽住她肩的手,亦给她拖至心窝处,仿佛洋娃娃般牢牢捂实了…… “咦,咋了?你咋变这表情了?刚不是还说你俩各种和谐各种好吗?” 苍海默片刻,低低喟了句:“你偶她……长这么大,真是挺难的……” 傅衍随着他一喟:“那肯定啊。梅花香自苦寒来。想想你十八我十八时在干嘛……噢对了,”傅衍咧咧完,呼啦记起一事儿道:“钱旸票圈你看没?” 苍海目色沉沉答:“看了。不就我和你偶在酒吧的同框嚜。她也是,想拍大大方方吱一声,还能给她个正脸拍。” “沈慕仁可也冒泡了哈。” “嗯。冒呗。” “晚上你家老太太寿筵,你和我偶……提前做点准备吧……” 傅衍好心提醒道。 苍海凉悠悠一笑:“有什么好准备?就你偶那遇强愈强的劲儿,甭管谁起什么幺蛾子,她都不会care。” 事实证明苍海说得太对了。 桑湉这种人,胸中既有气象和丘壑,苍家的锦绣繁华她不怯,苍家座上那些非富即贵的名流闺秀们,亦自打压不了她。 苍老夫人寿筵定在晚五点。在菖浦县看完厂吃完饭,几人往回赶。 两点半进入S市,苍海带桑湉回公寓洗漱换衣裳。 四点钟奔驰G500驶进苍家大院门。 候在台阶上的依然是老管家孙伯,见了苍海道:“您今天回来得倒早。” 苍海笑:“早点不好么。” 人还未绕到副驾那一侧,桑湉已利落下了车。 她换上了昨天买的、洗过熨过的连身阔腿裤,无袖、V领、稍露背款,简洁利落的设计,被她穿得风骨料峭。偏生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年轻鲜焕得不像话。 孙伯极迅速地掩下微讶,恭恭谨谨问苍海:“这位小姐贵姓?” 苍海绕过车头,握住桑湉手:“桑。” 又说:“我在追她哦。带她来给家里人见一见。对了,她听不懂本地话,孙伯,拜托你往后要讲普通话哟。” 孙伯遂也矜稳一笑:“好的,我记住了。” 三楼起居室。苍老夫人和沈老夫人正聊得欢。 一旁济济一堂坐着苍家众女眷,及素日与苍家过从甚密的太太小姐们。 其中就有柳琳琅,和苍海的异性发小儿钱旸,还有一位桑湉也见过,呃,傅衍他娘。 如是桑湉甫现身,在座诸位面色那叫一精彩纷呈啊—— 苍家女眷除苍漪外,是不动声色地研判; 沈老夫人是赶脚,这姑娘为什么好面善; 傅衍他娘是一脸“好白菜被猪拱了”的遗憾; 钱旸和另几位世家小姐,则对桑湉上上下下地打量; 最镇定自若的,反倒是柳琳琅——呵,她这个女儿能耐如此大,什么样的男人搭不上。 桑湉呢,暗暗也小小意 分卷阅读28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外了下。因苍海临进院子门才告诉她今儿个是他奶生日。而在她概念里,生日就家人吃吃饭好了。谁曾想她妈和沈老夫人也来了。 ——啧,拜托妈您可千万别来撩拨我。我们彼此都消停一点哈! 率先开口招呼的是苍海大伯母方锦言:“海官,这位是……” “我救命恩人——桑湉。” 苍海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把桑湉名儿一报出,沈老夫人神色大变。 沈老夫人左侧沙发里的柳琳琅这时不着痕迹地递给她一杯茶:“妈,不烫了,您试试。” “原来这就是桑小姐啊。” 方锦言起身向桑湉步态款款踱过去:“我在海官发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你相片,你在贝诺勒尔打比赛的视频,我们也都看过了。这真人……可比相片和视频里头好看太多了!——是吧,妈?” 苍老夫人微笑着一颔首:“上次海官多亏了你。” 桑湉先对走近的方锦言问候了声“您好”,继而视线对住苍老夫人道了声“应该的”。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这滴水不漏的淡静,这沉金冷玉的气质,这铁划银钩的嚣艳…… 苍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妇,俱在心里不约而同想——海官是遇到克星了。 暂短的冷场,被苍漪打破:“湉酱过来挨我坐!” 方锦言闻言立马笑着说:“你们年轻人离得近一点——好说话。” 傅衍他娘也跟着道:“我上次还没好好谢谢桑小姐呢!” “对哦!”方锦言一拊掌,“上次阿衍也吃那毒菌子了……唉,现在回想,我依然后怕。” 有了这几位暖场,起居室气氛重又活跃起来。 “桑小姐这次在国内能待多久?”傅衍他娘问。 “湉酱明天就回日本——她要去挪威拍广告!”苍漪唯恐与座诸位不晓得桑湉有多威武,忙不迭抢答道。 “桑小姐是model吗?”钱旸身旁一闺秀瞟了瞟桑湉逆天的大长腿,难抑好奇问。 桑湉说:“不是。” “那是拍什么广告呢?方伯母刚才说到打比赛,是比什么的呀?”这闺秀长着一张清清丽丽小圆脸,看桑湉的眼神软软乎乎的。 桑湉对这种软妹一向没有抵抗力,便也不觉柔和了语调道:“我是钓手。拍的广告是钓具。参加的比赛是钓鱼。” “哦哦——”闺秀恍然大悟道,“那跟海哥一样咯。海哥钓鱼才叫厉害呢!昨天电视播了他专访。他还给我家送过野生活鲫鱼。” 微微一哂桑湉说是:“他钓鱼水平的确不一般。” 苍漪忍笑忍得脸都皱巴了。 苍海一捏桑湉圆润的小耳珠:“喂,过分了啊。外行不懂就罢了。你也借机挖苦我。” 他的眼睛太亮了,笑望桑湉时像落了漫天小星星。唇角翘起的弧度缤纷似四月樱满开。 苍老夫人见了,暗暗叹口气,继而略含嗔怪道:“海官,你要带桑小姐来,事先也不说一声,奶奶都没准备见面礼。” 这是……底子都不探,就预备接纳桑湉当准孙媳妇儿的节奏么? 喝了两口茶,面色已平复的沈老夫人忽然问:“桑小姐是哪里人啊?” 她和苍老夫人是手帕交,沈家苍家交情亦匪浅,作为长辈她帮闺密问一嘴,再正常没有了。 桑湉掉转目光,平平直视着她生母的婆母,说:“家父是台湾人。我出生在英国。眼下和家父暂住于日本。” 这回答又利落又清楚,苍老夫人很满意。 沈老夫人亦愈发和颜悦色地问:“桑小姐家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桑湉似笑非笑道:“我家里人少,只有我和我父亲。父亲身体不好,已经不出去工作许多年。” 苍家俩妯娌迅速交换了下眼神——海官小女朋友这家世,也太……寒碜了点儿…… 始终沉默的钱旸忽然面露关切问:“桑小姐在日本念的哪间学校啊?” “我到日本后没有再念书。” “纳尼~~”钱旸戏精附体又吃惊又同情地继续问:“那桑小姐年纪这么小,还没有去念书,在日本这么多年,靠什么生活呀?” 此话细琢磨,蛮有深意的,毕竟日本工|口业和少女援|交有多蓬勃,连没去过日本的人都知道。 桑湉恁敏感个人儿,有啥品不出的呢? 不过她只淡淡睃了睃钱旸,道:“靠我钓鱼,养家糊口。” 天地良心她真.没凶钱旸。她对钱旸亦谈不上喜或恶。 但谁叫她自个儿都不晓得,她这种时候最慑人——陡然气场凛冽如风雪,一双眸子恰若冷电青锋过。 钱旸勉强笑了笑:“原来钓鱼还能赚钱啊~~” “哎哟喂,旸旸姐你以为是我四哥呢——投入产出不成比!” 苍漪一张嘴,就把苍海逗喷了:“诶诶,捧一个踩一个——没意思。” 苍漪白眼仁儿一翻:“湉酱出次海,能挣日元 分卷阅读28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八百七十万,你能咩?” 苍海老老实实道:“我不能。” “湉酱打一次矶钓赛,能入袋日元一个亿,你能咩?” 苍海又老老实实道:“我不能。” “那你说,我有捧一个踩一个么?” “没。” “湉酱钓鱼是不是超skr?” “是。” “就问你服不服?” “服。” “那就好好听着憋唧歪!” 兄妹俩跟对相声似的,一句赶一句秀着桑湉多厉害。 苍老夫人自然明白这俩宝贝的用意。 “难为你了。”苍老夫人看着桑湉由衷道,“小小年纪撑起一个家。” 桑湉色夷气清一莞尔:“日子总要过下去。” 这不经意一笑时的神|韵,淹淹然竟有百媚生。 苍老夫人余光掠过苍海该时的反应,晓得这孙子自此终于重又生了心。 也罢,家世差就差点吧,学历低就低点吧,苍老夫人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孙子的秉性与脾气。 不想失去孙子的话,她唯有放低条件地妥协。 起居室门蓦地轻悄被推开,门外站着沈世璁沈慕仁父子俩。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emmmm,接下来那就大家一起比拚演技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国内很多钓手钓到后来,都会跑去做渔具卖渔具,竿饵轮漂啥都有。 钱多呢,就像小海哥那样弄个正儿八经的厂,上点好设备。钱少呢,就租个小作坊,国内设备搞一搞…… 2、报告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存稿君即将阵亡,周六周日卡卡要攒文,这样才能争取下周工作日不断更。嗯嗯,祝大家周末愉快哟! 3、神|韵为啥要口口?为啥?怎么就违禁敏感了? ☆、第 95 章 若论拚演技,桑湉八岁已堪称戏骨级。 若说“姜是老的辣”,在桑湉这儿也不成立。 再者,她又没什么对不起沈家的,她凭嘛要心虚? 如是,面对沈世璁沈慕仁俩父子,她一如金庸小说里写的——“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相比之下反观沈世璁,面部表情就远不如桑湉从容,怎么说,像某些当红流量似的,表演痕迹太重啦。 ——嗯,确认过眼神,沈慕仁来前没给他爹通风报信哟。 苍海自旁觑得那叫一个乐,还偏要欠儿欠儿地撩闲:“沈伯伯,上次云冰湖开业典礼您没去,不然早见过这位开幕嘉宾了。” 沈世璁咬肌棱了棱,旋即竭力笑得自然道:“哦,桑小姐是吧?灏官后来跟我提起过——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桑湉起身,微鞠躬,一点不打折扣地客气道:“您好,沈先生,请您多关照。” 她内心实在是太彪悍了,彪悍到越是此种场合越是礼数周全泰然自若。 何况十年前沈世璁已是她手下败将,十年后她更有信心对其全面碾压。而谁又会对手下败将另眼相看呢?她甚至连摆出藐视的姿态,都觉得无谓。 问候完沈世璁,她将目光转向沈慕仁:“您好,小沈先生,又见面了。” 沈慕仁扶扶眼镜腿儿:“……没想到在这遇着你……” “有什么没想到的?阿旸昨个儿都发|票圈帮我昭告天下了,我今儿个带小湉来,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 苍海一言既出钱旸窘恨交加脸红脖子粗。 沈世璁眼刀子嗖地剐了下儿子。 沈慕仁倒平静:“我只是,没想到桑小姐会跟你来。” 重拉了桑湉坐,苍海半是玩笑道:“精诚所至嘛。再说小湉在国内人生地不熟,我总得护着她点、免得人欺负。” 忍住嘴角抽搐,沈慕仁顺着苍海亦半是玩笑道:“是,毕竟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 在苍海另一侧落座,沈慕仁主动温言问桑湉:“桑小姐几时回日本?” 自上次盛子浩铩羽,他对桑湉的敌意锐减,抑或人性大抵如此,往往不自觉地服膺于强者。 桑湉:“明天。” 沈慕仁:“真遗憾。我原想着找机会,向桑小姐讨教一下路亚技巧呢。” 苍海:“就你?可拉倒吧!我给你补课都嫌大材小用,你快别浪费宝贵资源了。” 趁几个小辈儿寒暄的当口儿,沈世璁也调整好表情捡了柳琳琅旁边的座坐好:“有没有不舒服?”他问柳琳琅。 柳琳琅恹恹答:“还好。” “苍伯母不是外人——不舒服别撑着。” “都说了还好。”柳琳琅眉微蹙。 她对沈世璁,才不像外界揣测的那般一味伏低做小。俩人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十四年了,柳琳琅爱搭不理这一套,沈世璁依然吃不腻。 沈老夫 分卷阅读28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人呢,被这儿媳妇亦早磨光了脾气:“琳琅啊,要不你去客房休息下?” 苍老夫人附和:“我这里没讲究。琳琅别顾忌太多累着了。” 柳琳琅抿抿唇,余光不经意掠了掠桑湉。或许,母女间真有所谓心灵感应吧,柳琳琅不经意的余光尚未收回去,恰桑湉一侧头,母女俩视线短暂交汇后,桑湉微微绽起一痕不落情缘的笑。 这笑,衬着她利落清晰的下颌线,以及斜飞似刃的野生眉,淡漠以外,又似带着抹倨傲。 柳琳琅胭脂未敷的素颜,一霎变得有些儿苍白,波光潋滟一双翦水瞳,长睫掩映,楚楚惹怜。 这让一旁的沈世璁如何受得了? 一秒钟宠文男主附体,沈世璁握住小娇妻的手低唤:“琳琅——”玳瑁眼镜镜片后,两道阴鸷的光却直扫桑湉。 桑湉稳稳接住那两道光,笑意不变问询得极有分寸感:“这位是您夫人么,沈先生?或者,我该随苍海叫您们一声沈伯伯、沈伯母?” 沈世璁:“……”这头惯爱装腔作势的狼崽子! 但此种场合若与狼崽子撕破脸正面钢显然不明智。 狼崽子一光脚的,捅多大窟窿都无畏,众目睽睽下,一旦陈年狗血洒一地,他如初雪般好单纯好不做作的琳琅却会难堪和难做。 是以,默了片刻沈世璁围笑:“随桑小姐怎么称呼,我们不挑。” 桑湉遂一颔首,接过苍海递至的柠檬水:“那就沈伯伯、沈伯母好了。沈伯母以后,请多指教。” “琳琅啊,离开席还有眼辰光呢。侬也坐了交关辰光了,不如和世璁到花房里厢走一走……” 沈老夫人一口本地话,几乎在求恳。 主要桑湉适才那一笑,唰地勾起她记忆里昔年被小魔星支配的恐惧——把她家作的鸡飞蛋打不算,最后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英国大使馆按下不咎。 “……好吧。”柳琳琅总算答应了。 她对自己也是搞不懂,这个女儿她是打心底里又憷又厌,可为什么,还想多看几眼呢? 有人招惹她,她还不称意—— “旸旸,谢谢你在日本时去探望小初。”将起身未起身,柳琳琅柔柔糯糯地同钱旸道,“在医院门口等你的那个男孩子,是你新谈的男朋友么?有机会带他回国来我家玩哦。” “什么,旸旸姐你在日本有男友啦?”刚刚跟桑湉搭讪的圆脸软妹纸颇为惊诧道。 圆脸软妹纸另一侧容长脸白富美更惊诧:“那我堂哥那头怎么说?!” 猝不及防的钱旸张口结舌中:“⊙▽⊙” 柳琳琅见状,好惊惶好自责地先望丈夫继望钱旸忙道歉:“啊,对不起旸旸,伯母是不是话太多了……” 沈世璁果断开启护妻狂魔模式:“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给自己多一点选择——也是寻常。” “唉呀你不要说了。”柳琳琅嗔怪地推了推丈夫,“不管怎样,是我多嘴了。” 柔荑轻轻按住丈夫手,柳琳琅又讷讷嗫嚅叮嘱道:“你遇到方董也记着点,别跟他提这茬呢。否则,我会好过意不去的。” 圆脸软妹纸→_→:“呃……” 容长脸白富美→_→:“哼……” 钱旸(>﹏<):“我……” 桑湉内心OS:呵~~ 如同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类婉转如诗的aunt,柳琳琅最后朝在座几个小的蔼蔼一笑,蓬蓬俏俏碎短发烘托的菱形小脸蛋,神光离合,丽色无俦。 沈世璁回握住她的手,殷殷站起说:“我陪你。” “王妈——”苍老夫人吩咐,“你跟着照顾下琳琅。” 目送着这一对老夫少妻挽臂相携地随佣人走出起居室,桑湉面无表情啜着柠檬水。 圆脸软妹纸似是自语般悄议:“沈伯母这颜值,真是好能打啊!” 桑湉对面另一白富美附议:“谁说不是呢!哪怕她现在这个年纪了,如果想、仍能C位出道!” “唉,怎么长那么美!”圆脸软妹纸羡叹,“你看她都没化妆,裸妆都没呢……” 苍漪体内的好奇宝宝却按捺不住了:“沈少夫人病了么?” 不然何以如此蝎蝎螫螫的?她奶奶还让王妈跟着小心伺候…… 以为在拍古装/年代片呢吗?! 苍老夫人嫌弃地瞪了眼幺孙女儿:“就你有嘴——”叭叭叭地! 苍漪委屈巴巴去看方锦言:“问问都不行……” 方锦言为人虽乍乍呼呼的,但护起犊子丝毫不含糊,苍家的孩子们,因而一向同她亲。 方锦言也果然没有辜负苍漪的小眼神,状似迟疑地问沈老夫人道:“琳琅这……还没过三个月呢吧?” 沈老夫人不太情愿地迟迟嗯了声。 方锦言翘起兰花指,凌空一指苍漪笑着骂:“那漪儿你的确讨嫌了!” 苍漪睒睒睫:“好啦,我知错了啦……” 这暗示… 分卷阅读28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漪明白了,在座诸位除了桑湉也都明白了。 大家都是场面人儿,新话题很快被挑起。老的跟老的唠,小的跟小的唠,一派欢腾与热闹。 沈慕仁瞅瞅四围,忽然绕过苍海凑近桑湉快且轻地说了句:“你又要有新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桑湉倏然扭头。 与此同时苍海用方言疾斥沈慕仁:“侬脑子瓦特啦?好好叫帮伊讲搿个组撒!” 沈慕仁讥诮一哂,镜片后的瞳仁眈眈锁住桑湉:“难道你不奇怪么?小初才做完手术几天,你妈就不在日本陪她的心肝宝贝了。” 讥诮一闪而逝,代之浮涌在沈慕仁眼底的情绪复杂难名。 桑湉扭回头不动声色问苍海:“你要不要出去吸根烟?” 三人鱼贯来到起居室外头的大露台。 “你到底想干嘛?”苍海问。 沈慕仁不言。 桑湉淡淡道:“是想让我物伤其类吧。” Bingo! 沈慕仁一瞬的表情证明她猜对了。 于柳琳琅而言,取舍素来关乎理智不关乎情感。 亲生骨肉又怎样?去了旧的,自有新的。 不过柳琳琅什么样,桑湉是无所谓的——十年,有什么不够她斟破并放下的呢? 可怜的是小初,以病弱之躯承受大幻灭,绝望当远盛于她当初…… “小初还在曦和医院么?我回日本后,抽空去看看他。” 沈慕仁怔住。他没想到桑湉如此通透又如此嘁哩喀喳地爽脆。 桑湉声音无甚起伏地道:“小初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不敢直面的心病。既是心病,总要解决掉才好。” 沈慕仁垂睫,片刻后轻语:“其实……不怪你……” 桑湉没接他话茬儿,也不和他视线上有交汇:“让我意外的是,你这种人,居然对小初很有手足情。” 沈慕仁自嘲地摇摇头:“我也用了很久才视他为弟弟。” 桑湉说是么:“我没有。” 透过落地窗,苍老夫人正遥遥打望她。而沈老夫人,已不在起居室。 似有所感,桑湉偶一回眸,一里一外一老一少隔着初夏下午四点多鼎盛阳光默默对视了会儿。 苍海说:“走吧,我们去找奶奶聊一聊。” 桑湉说:“你确定你奶奶希望你在场?” 苍海耸耸肩:“我在不在场,她也不会像狗血八点档里演的那样,甩一张支票让你走。” “啧,真遗憾,还指望着她给我支票,我好转给你开厂呢。” “傻瓜,那些不用你操心。” “那你在担忧些什么?” “我怕你紧张嘛。” “呵。” “我怕你翻墙头遁了好不好?” “不会。” 靠近苍海桑湉贴着他颊侧半是调侃地轻道:“我做事历来有始有终——还没得到我想要的,岂能轻易走?” “那你且等着吧!”照着她耳垂苍海啊呜一下啮了口:“我一向规矩又守礼,无证驾驶可不行。” 似笑非笑乜了他一眼,桑湉直喇喇地问:“那你床头柜抽屉里那些安全套,都是hand job用的?” 苍海喷了疯了崩溃了:“桑、湉、你、给、我、闭、嘴!” 沈慕仁一旁隐隐约约听到忍俊不禁道:“她早前在我家,爆起粗来比这还过分。” 苍海掉转枪口怒目而向沈慕仁:“还不是你们给逼的!” 沈慕仁敛了笑,望着桑湉道:“是。过分的是我们。” “行了别说了。”于沈慕仁的歉意和示好,桑湉颇不耐。 伤害既已形成,相视一笑泯恩仇无非是事不关己的作态。 道歉有用的话,又何来如许多的人,背负性格缺陷与阴影,一生桎梏挣不脱。 眼见着苍老夫人步出起居室,方锦言冲着这边款款招着手,桑湉最后硬邦邦对沈慕仁摞下句:“横竖我占尽上风没吃亏,又砸烂了你们家不少窗户和古董。” 沈慕仁无奈一扶额。 苍海嗤一乐:“该。” 苍老夫人的小书房。 桑湉端端而坐等待老太太开口。 少顷,苍老夫人叹:“十年前,也是在这间房,兰惜跟我哭诉她家那个野孩子有多混账时,我何尝会料到,十年后,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面对面……” 桑湉眉头都没掀一下,静候苍老夫人继续说。 苍老夫人也没打算绕弯子:“我看你和海官在贝诺勒尔湖的初赛视频时,就知道,是你了。” 所以,真正的戏骨在这儿呢。 这不着痕迹的演技啊——奥斯卡妥妥欠她一座小金人儿! “你喜欢海官么?”老人并未被岁月混浊的双眸温和地望着桑湉问。 桑湉说:“跟他相处我挺开心的。但不是离了他就 分卷阅读28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活不了。” “唉,这样好……”忆及往事,苍老夫人难抑伤感,“人这一辈子,要遇到的沟坎太多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可不好……海官父母的事,他有没有告诉你?” “嗯。”桑湉点点头。 “这他都肯跟你说……” 目光落在桑湉脖颈间,苍老夫人一时默。 桑湉纤长颈上除了那条皮绳拴的海蓝宝石,另有一条铂金锁骨链。 锁骨链极细款式极简,只吊一粒钻,却奇异地中和了桑湉的峭拔与海蓝宝石的粗犷,别增一分婉约和秀致。 而桑湉右手腕,亦戴着一条同款吊钻铂金细手链。 “这是海官给你的?”苍老夫人问。 顺着老太太的目光桑湉说不:“是他早上借我的,说这样搭衣服比较配。” “……”这个傲娇别扭的宝贝疙瘩哟。苍老夫人无语了。 “我不会弄丢的。”桑湉左手食指弹了弹右手腕上吊的钻,“晚上就还他。” “我不是这意思。”苍老夫人一莞尔,“海官的母亲是珠宝设计师。这条手链和锁骨链,是她的第一套获奖作品。还有一对耳环和戒指,海官日后也会给你吧。” 桑湉不假思索说:“不用他给。我想戴我会自己买。” 苍老夫人和蔼道:“那就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情了。” “所以,您不反对他和我来往?” 既然大家都是敞亮人儿,桑湉jio得,不若索性再痛快点儿。 苍老夫人略含悲戚地一喟:“我为什么要反对?活到我这年岁,还有什么看不开?” 这话……呃……细究起来蛮刺耳…… 好比有人跟你说——更好的我也找不到,干脆就凑合着跟你瞎过吧,还能离咋地。 但桑湉岂是随便被什么人或什么话刺到的? 背向后靠了靠,她让自己坐得舒称些:“您能不逆着苍海的性子最好了。” 平平直望着苍老夫人,她的眼神既清且明,凛冽气场收敛后,是不卑不亢的坦荡。 “像我妈当初,她妈家的人如果不死活不同意,她也未必会跟我爸发展到那程度。——‘富贵人家出情种’,是哪个作家说的来着我忘了。总之外界阻力越强他们越来劲。没人理睬了,反倒不至于。” 苍老夫人怔愣了。 不是因为桑湉这不落爱憎的口吻,丝毫不像一个十八岁小女孩该说的话。 而是她说这些话时那寂寂萧然的神态,透出与苍海曾经一样的冷灰色基调。 出于礼貌,桑湉言罢等半刻,确定苍老夫人并无发表高见的意图,她方接着道: “如您所见,我今日有此成绩并非运气和偶然。打我爸出事起,逾六年,我每一天都在为做一名杰出钓手做准备。我的目标很明确,并且绝对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这样,未来几年,我至少有五场国际级大赛要打,再加上训练和给赞助商拍广告……我和苍海,聚少离多是注定的。” 微微提了提唇角,她几乎是俏皮地给苍老夫人提建议:“感情这回事,您理应比我了解得多。要么,您就耐住性子等一等。等苍海新鲜劲儿过了,或者遇到更新鲜的了,他对我,自然也就摞了手。” 她一番话说完,饶是见惯世事世情的苍老夫人,亦不由破了功:“你……看来是真的离了海官也能活啊。” 桑湉说:“必须的啊,不然我爸怎么办?” 苍老夫人吸气:“我的意思是——这才刚开始,你就想着分手了。” 桑湉说:“两个人相处,有合有分不是正常么?不说我爸妈。结婚的尚且能离婚。结婚生了一串娃的,该对付不下去,一样对付不下去。我未雨绸缪一下,不行么?” 苍老夫人呼气:“我的意思是——这话要是叫海官听到,他得多伤心!” 桑湉说:“您不告诉他不就完了么。” 苍老夫人吸气:“我的意思是——海官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对他也好点?” 桑湉说:“我对他挺好的呀,阿穆尔一行几乎顿顿饭不重样地做给他,还手把手指导他钓技。” 苍老夫人总算不再捯气儿了,而是有气无力了:“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再好点……” 桑湉说:“除了这些,我对他也不错啊。您家这位少爷生着一副狗脾气您晓得吧,动不动就翻脸奓毛的,我可从来不计较。” 苍老夫人:“……” 兰惜说得没有错,这丫头就是个小魔星! 这公然跟男方家长毫不委蛇地吐槽……也是活久见。 她还好说苍海狗脾气、爱翻脸? 一准儿是被她惹得急眼了! 然而凭良心说,桑湉本意绝非想刺激到老人。她就有一说一。跟老太太愣是唠不到一个频道去,她也天招儿木有哇。 抬手挠了挠眉角,她愈诚恳地道:“老夫人,我明白您意思,您在替您孙子不平衡。但我没有的,任谁强求都没用 分卷阅读29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这点苍海也清楚。他说他拿我当块石头捂。” 苍老夫人喃喃:“这也太委屈海官了……” 桑湉说:“是很委屈。坦白讲,我也很抱歉。” 苍老夫人神色黯了黯,她不是那种强势霸道胡搅蛮缠顺昌逆亡的老人,一生锦衣玉食夫贤子孝,她也无从修炼战斗力。 “报应啊……” 苍老夫人再喃喃——在我的结束是你的开始。 眼下的桑湉,一如当初的苍海。 “好了,先这样吧。”苍老夫人一手撑住额,一手对桑湉挥了挥。 桑湉站起身,想了想还是问:“您是不是不舒服?” 苍老夫人倦倦答:“没,我就想自个儿静一静。” 桑湉说哦,大长腿几步迈到门边,她顿足回头又道:“无论如何,对您的勉强接纳,我很感谢。” 毕竟,有她妈娘家人榜样在前,她原以为,她坐不到十分钟,即会被轰走。 苍老夫人疲惫地笑了笑,哪儿敢再说什么“我是为我孙子”这种话? 桑湉指尖儿搭上门把手,难得捺不住好奇问:“我和苍海在一起,会影响到您同沈家的关系吗?” 苍老夫人道:“沈家当年做的鏖糟事儿,不会堂而皇之抖搂出去的。他们不提我装失忆,大不了少走动就是了。” 桑湉说:“这样啊。” 苍老夫人说:“孰重孰轻我还分得清。” 长长一声叹,苍老夫人软在沙发椅里忽改了称谓道:“小湉啊——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我对你本人,是没有偏见的。甚至在初赛视频里看到你获奖,我还隐隐地很宽慰。你是个好孩子,聪明,机警,孝顺,坚韧,又救过海官……” 苍老夫人说着顿住了。 桑湉长身玉立俯视着她,道:“我承认我的学历、出身,和苍海比起来,相差太过悬殊了。我承认我偶尔,会被自否自伤所打败。然而在我的领域我不仅是顶尖的,往后至少五十年,我自信不会有人超越我。所以,不管别人、包括您怎么看,我和苍海,我既不认为我该仰望他,也不认为他配不上我。我们是平等的,谈不上谁高攀谁。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再能走下去,也一定不是因为我自卑。” 苍老夫人:“……对。”你说什么都对。“你和海官很般配。” 桑湉:“那我先出去了?” 苍老夫人说:“……好。”你还是赶紧去折磨我孙子吧! 他年轻,扛造,吃得消! 门拉开一条缝儿,桑湉罕见的犹豫再三最后道:“苍海说您是个可爱通达的老太太,嗯——他好像没骗我。” 小书房的门在外头轻悄悄掩上。 苍老夫人撑着额阒然良久蓦一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古人的话要信。 这丫头,虽然戆头戆脑说话直,却也直白得很是讨喜呢。 身手又好能保护她孙子…… 更甭说那相貌和身材…… 日后她和海官若是生了娃,必定好看得不得了。 ☆、第 96 章 桑湉和苍老夫人在书房里聊天的档儿,某人在书房外头的小茶室,坐立难安就差没挠墙。 陪着某人的方锦言,瞅得那叫一个乐呵哟:“喔唷,你小女朋友那么大的个儿,你还怕你奶奶吃了她不成?” 苍海:“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我奶奶。” 方锦言:“这话怎么说的呢?” 苍海忍着忍着没忍住,点起一支烟:“她那张嘴……真把奶奶气出个好歹来,我夹在中间会很为难的。” 方锦言就笑:“不至于吧?小姑娘瞧着蛮有教养的。” 苍海踱到窗边吐出一串长烟圈:“不是教养的问题……是她说话的方式,跟我们圈子里的人都不同,我怕奶奶一时适应无能……” “啧,有什么不同的?给大伯母说说呗。”方锦言八卦因子泛滥,凑过去围笑着问。 苍海把还剩大半支的烟掐灭:“等处长了,侬就晓得了。” 说话间苍老夫人的小书房门打开,桑湉走出来。 苍海回头一瞥小冤家内表情,第一反应是她一准儿没吃亏。 第二反应是:“我奶奶呢?怎么没出来?” 桑湉掩好门:“你奶奶说她想自个儿静一静。” 苍海抑住抚额的冲动,半假不真地试探问:“用不用给她叫医生?” 苍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刚好今儿个也受邀出席了。 桑湉横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我们聊得挺好的。你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哦,怎么个好法呀?”苍海问。 桑湉想了想:“算是开诚布公彼此肯定吧。” 苍海喷笑。考虑到他家小怪素不打诳语,她既如此说,想必的确聊得还可以。 至于他奶奶为嘛要静一静? 呃,可能,大 分卷阅读29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概,没见识过她说话的梗直,故而需要时间消化下…… 方锦言到到趣儿起来,丝毫不逊于苍漪:“我去问问老太太要不要喝点茶……”言罢推开门就进了小书房。 苍海亦好奇心大炽:“嗳,你们咋彼此肯定的?给我讲讲呗。” 桑湉望着他,没言语。 置身苍家老宅这种世袭矜贵的环境,苍海气质中那股子澹泊清澄愈突出,令她不由忆起她和苍老夫人说的话——富贵人家出情种。 是啊,因为富贵所以有底气和勇气。 喜欢,就敢大大方方说“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不是我的,也要变成我的。非你不可! 羡慕吗?是羡慕的吧。 不像她,沉重一路业已背负太多,乍见美好唯恐是彩色气泡一戳即破。 然而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恰是苍海的这一点,给了她想尝试的渴望——哪怕,她仍随时预备着撒手。 “喂,干嘛这么看着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苍海带她走出小茶室。 小茶室隔壁的隔壁,是苍海父亲留下的书房。 推开书房门,乍然一片粉红嫣紫映入眼帘。 苍海倒比桑湉先吃了惊——上次那一溜水儿的杜鹃开得好好的,咋又换了呢? “这什么花啊?”苍海自语地嘀咕道。 “球根海棠。”桑湉答。 “你养过?”苍海顺口问。 “嗯。超娇气的一种花。冷不行,热不行,涝不行,旱不行,暴晒不行,没光不行,通风不好也不行。易烂根,易生虫,要用稍含酸性的草炭土种植。嘴还馋,必须保证半个月施次肥,肥又不能太肥了,太肥会把花烧死。” 她说一句,苍海咂下舌。待到她说完,苍海说:“嗐,你可真是好耐心!” 书房门“嗒”一声轻阖上,他把她拉到窗前摁进皮椅里,自个儿则屁股搭在书桌上,一派悠悠然然闲散样儿。 从皮椅里往上看,他下颌线完美无瑕,鼻尖俊逸挺拔,连鼻孔都是无可挑剔的水滴型。 桑湉望着他,说:“长得美,再不好伺候和矫情,也会让人乐此不疲无限包容的。” 苍海一指头戳上她脑门儿,边戳边笑骂:“你个颜控!藏得可真深!亏你之前好意思说薰酱和漪儿!” 桑湉由他戳,待他戳完方握住他指头:“苍海,那个厂子难弄的话,你别勉强去弄了。跟我回日本,然后去挪威,我带你钓钓鱼,争取预选赛拿到好成绩。” “呵——”樱花唇卷起一痕水碧沙明的笑,苍海说,“不是告诉你甭操心了么。” 桑湉沉默,她是没做过生意开过厂,但亦晓得那并非容易的事。 而以苍海目前的水平,预选赛开始前,日日不辍临阵磨枪突击一下尚有机会杀进总决赛…… “你不想走职业钓手这条路了是不是?” 苍海说是:“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我在竞技钓鱼这块儿能走多远,我心里有谱。没你拽着,我初赛冲进十强都够呛。难道预选赛还靠你?” 坦坦然一哂,苍海说:“问题就算想靠也得能靠上啊!预选赛总决赛都是俩俩组队抽签——我得多兴的点子,才能抽到和你一组呀。” 又默了默,桑湉说好吧。 苍海悟性是很高,惜乎底子太烂了。若是玩票性质的,他能在业余玩家里排名仅次于江湛。 若是职业赛手型……客观讲,他止步于此,实则是最有自知之明的选择。 “怎么,舍不得我?” 苍海其实就是开玩笑。 孰料桑湉特老实地道:“嗯,有点。”还有点想,把你打包囫囵个走哪儿带到哪儿。 极短怔愣后,苍海回腕一拖,把桑湉自椅中拖起圈在他膝弯与肘弯。这样,就变成了他自下而上仰望她。 她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那道浅浅的沟儿,既刚毅且清坚,又性感得让人想舔舐。 “我也舍不得你。”他果真扬头舔了舔她的下巴沟儿。 距他在阿穆尔表白那一夜,这才几天工夫啊,他们就要异地了。 这热辣辣沉甸甸的一腔眷恋啊,怅共春芜长。 但她接了BKK的广告。往后她还会接更多的广告。 七大洲四大洋,寥廓天宇她是风任徜徉。 他能追随她多久呢?又能否追得上? 追不上他总不好学古人,怨怨艾艾写什么“玉郎不还家,魂梦逐杨花”。 与其那样不如从开始就放弃徒劳的追赶…… 放在桌角的苍海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苍漪发微信说傅衍来了。又问他和桑湉猫哪儿了,寿筵即开,催他俩赶紧粗现。 苍海看完微信,摞下手机没回。 桑湉提议:“吃完饭去那个小水塘打水漂好不好?” 将头埋进她胸口,他不带欲念只想同她亲一些:“你是拿我当小孩子哄,还是要跟我炫技?” 分卷阅读29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她没有穿Bra,只有一层衣物内置的pad,薄薄的,护着她小而挺的乳。却又那么的柔软,像她不轻易交托的心。或许比她的心更软,且懵懂中有觉醒。 “随你怎么理解——爱去不去。”以手拢着他的头,她让他贴得她愈紧。 苍海这会儿是真.光风霁月的!一笑:“去呀,当然去。僧哥水漂打得辣摸赞,我当然要去看。” 是哦,僧哥水漂打得真~的~好赞哦!简直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 更赞的是,僧哥还在薄石上粘了傅衍给她的台钓夜光太空豆。 太空豆的小灯顶多米粒般大小。虽然小,光度却分外地扎眼。 颜色有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和黄的。 于是黑黢黢的夜色里,但见一片片亮闪闪的薄石头,犹如落入凡间的小星星,调皮地点跃于水面。 不仅如此,桑湉还能控制石头点跃的方向与间距,想朝哪儿边飞就朝哪儿边飞,想间隔多远就多远! 苍海看得乐死了。手机录了视频发到朋友圈。 傅衍第一个留言说:『卧槽!这是什么神操作?』 老丁紧随其后说:『卧槽!确定不是遥控的?』 于昊再后说:『卧槽!这是僧哥在给海哥发糖么?』 吴越马上接:『卧槽!我倒jio得是在给我们塞狗粮!』 苍漪跟着说:『卧槽!你俩这是蹽哪儿浪去了?敢不敢定位发一个?!』 徐铎队形保持得很整齐:『卧槽!原来海哥你打水漂也打不过僧哥哇!』 彭小蓬说:『卧槽!僧哥穿着这一身打水漂还能再帅一点不?』 星野薰不平衡了,也顾不得队形了:『湉酱湉酱,为什么你都没打水漂给我看过呀?!』 展翼说:『僧哥在阿穆尔咋没露这一手嘞?』 陈凯说:『哎哟这场景拿手机录可惜了!』 范晓光:『是什么东西这么亮?闪电飞镖么?』 褚轻红幽幽来一句:『水边晚上蚊子多,桑桑驱蚊药抹没抹?』 方锦言:『漪儿,你刚说什么了?小心你妈等下看到收拾你!』 二伯母:『我看到了!哼!╯﹏╰』 苍老夫人:『我也看到了!哼哼!╯﹏╰』 …… 而不论这些人说了啥,苍海都没看。后续又有谁点了赞留了言,他亦统统不在意。 他就是……想把此时此地他的快乐昭之于众。 他家小怪的神乎其技哟,他也控制不住地要嘚瑟给大伙瞧! 掌心还剩十枚薄石片,桑湉问:“还录么?” 苍海说:“录录录!” 桑湉说:“那预备——开始吧!” 言罢她把十枚薄石向不同方向和高度极其迅捷地嗖嗖嗖掷出。 水面上遂有一朵绚烂的星星花次第舒展开花瓣。 星星花比昙花盛开得还短暂。 然而须臾即逝间,它的光芒与璀璨,苍海想,终他一生,也必不能忘。 与此同时沈家三楼柳琳琅的卧房。 柳琳琅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扶着窗棂,一直在遥遥眺望着水塘。 毋须靠近她也知,那必然是桑湉。 因为当年在英国,厉桀也曾予她以这样至纯至粹的欢愉。 啊,厉桀啊厉桀,聪明绝顶的厉桀,俊美无俦的厉桀。 风风火火,轰轰烈烈,他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没有流血,却俱牺牲。 而要到放手后柳琳琅方发现,她人生中最鲜焕的时光,就是同厉桀在一起。 可她已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 最后一枚薄石片“哧—”地坠入水。 水面涟漪消散重回平静后,倒映一弯伶伶下弦月。 桑湉拍拍手:“走吧。” 苍海不动,半晌方轻道:“小怪,为什么你突然想带我来打水漂?” 桑湉说:“既然故地重游了,就来逛逛呗。” “还有呢?”苍海问。 “我不爱台钓,又极少夜钓,傅衍给我的太空豆带回去也白搁着,不如拿来给你看个乐。” “还有呢?”苍海孜孜问。 “嗯……” 苍海耐心等待着。 终于桑湉说:“成简介绍的那厂子,一旦你干上,接下来会很忙。我呢,给BKK拍完广告后,要去巴西一趟。” “你去巴西要干吗?”苍海忍不住截了她话头儿。 桑湉说:“参加飞钓世锦赛。” “你什么时候又鼓捣上飞钓了?”苍海简直惊得要瞠目。 “以前在伯利兹和危地马拉,我爸教我的。后来只要遇到合适的水情,我都会顺便练一练。过去几年,每天也会抽点空,磨一磨控饵准头什么的。” 苍海默了两三秒:“……说吧,你还有啥技能藏着没露呢?” 桑湉:“会飞钓 分卷阅读29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不算什么技能吧。” 苍海:“……好吧。比赛得用多少天?” 桑湉:“三天。不会耽误预选赛。” 苍海:“之前你咋一点没提呢?” 桑湉:“我怕我提了你也没听过这比赛。” “……” 小冤家说话是真不含蓄啊!他可不从没听过哩! 因为飞钓对水域环境要求特别高,顶好是地广人稀水势磅礴的溪流,以致整个亚洲都接触者寥寥,仅风行于欧美。 “这比赛规模大不大?” 这年头连“恒天体育”都敢承办“国际台钓精英大赛”了。Sei晓得这所谓世锦赛,是不是在拉大旗做虎皮? 桑湉说还行:“主要奖金蛮高的,一等奖20万美金——呵,你别笑。这数额跟AOTW和EELJ的百万美金自然没法儿比。但在相对小众冷门的飞钓界,也算一年一度的盛事和超诱|惑大奖了。” 苍海挑挑眉,都懒得问她获胜把握大不大。 就她这样一个拳头上立得人、肩膀上跑得马的无敌彪悍小怪兽,告诉他她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他也毫不犹豫地信。 “来来,不说比赛了,咱继续之前的话题。”牵起桑湉手,苍海拉着她往回走。 桑湉给他一打岔,全然忘了之前说到了哪儿:“呃,给个提示呗。” 苍海没好气地道:“你说我会很忙,你也行程满满!” “哦……” 桑湉想起来了,另一手却抽冷子抄住苍海屁股蛋儿,与他交握的手则一转、一绕、一带、一搂,猛地给他来了个公主抱。 苍海:“喂!”这是做甚? 桑湉说:“喏——”示意他看脚下。 周围乌漆麻黑的,下弦月那点稀薄的亮儿,至多能让人不瞎摸糊眼地栽水儿里。 苍海拧脖勾头瞅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 桑湉抱着他,大长腿一跨,两步后放下他,说:“你把手机拿出来照一照。” 苍海依言掏手机,调出手电筒,循着她所指,往地上一照—— 原来是两只肥硕的癞|蛤|蟆在抱对儿,雄的趴在雌的后背上,前爪扒得死死哒! 苍海:“……” 多亏桑湉眼睛尖,不然适才他若一脚pu ji踩下去……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你眼神儿咋这么好使捏?”苍海瞄了瞄癞|蛤|蟆就想走。 桑湉却就着手电光,蹲下|身瞧得津津有味的:“可能我书念得少吧——没累着。” 苍海嘿了声,压根儿不跟她在念书这个问题上扯。 他怕她又扯出啥不中听的。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见桑湉一时没有走的意思,苍海遂也蹲她一侧陪着她。 “那你提醒我一声就完了,干嘛要抱我?” 他一个大男人,动辄被个丫头公主抱,很损男子气概的懂不懂! 桑湉说:“顺手就抱了,没来得及多想。嗳嗳你手机往下照一点儿——你看这公|蛤|蟆前爪上的拇指,那个黑不溜秋的突起,我爸以前告诉我叫‘婚瘤’,专为交|配进化来的。它们是体外受|精的——嗳嗳你电话拿稳当一点呀,别抖呀!这样我看不到它们的泄|殖|腔|孔,就看不到精|液怎么排到卵上头。” 苍海:“……” 他手能不抖吗! 听听她都说的啥! 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全是屏蔽词儿! 可桑湉接下来的话,悉数消解了苍海的囧。 她说苍海你知道么:“曾经我也有过理想的,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动物学家,像Jane Goodall那样的……” 苍海克制住问她Jane Goodall是谁的冲动,只轻声说:“你还这么小,现在重拾学业也不晚。” “呵。”桑湉无所谓地笑了笑:“谁还没几个湮灭的理想呢?像我爸,他说他小时的愿望是长大了当孤儿院院长。星野老师说他曾梦想当一名料理师。加濑阿姨八|九岁时想当大明星。薰酱有一阵子立志成为宇航员……至于我,虽然做不了动物学家,但能把钓手做到极致,也算无憾了。” 她什么都能看得开,包括同她妈的恩怨。固然是她太强悍,爱憎根本束缚不了她;又何尝不是生活逼出的豁达? 少顷,母蛤|蟆排完卵,公蛤|蟆射完精,母蛤|蟆背着公蛤|蟆,慢慢慢慢向水塘边爬。 它们身子底下由短至长拖出四五根线状长带,暗褐色,一串串珠子似的滑不叽溜,看得人麻麻的。 桑湉单膝着地,毫不顾忌她那条死贵的限量款阔腿裤。此刻她就是个思无邪的孩子,兴致盎然乐不可支。 静静地苍海举着手机照着亮,已不觉得尬或囧…… 总算,那一对蛤|蟆伉俪扭扭晃晃挪到水儿里了。 桑湉心满意足扑撸扑撸膝盖站起身。 苍海关掉手机的手电 分卷阅读29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筒模式,自裤兜掏出一块干净手帕去拭桑湉额角下巴的汗。 桑湉已不再下意识躲避他,只疑疑惑惑地嘟哝:“嗳我记得……青蛙和蟾蜍都是早春时节繁|殖的,这一对儿怎么磨蹭到现在?” 苍海说:“二婚吧。” 桑湉一愕,旋即噗地乐出来。 老实说,她的豆沙喉,即使笑得再开怀,也跟娇俏啊银铃啊不搭噶,却柔柔磁磁似回转低旋的风掠过向晚的林梢,又似淙淙湲湲的流泉,漫过谁久旱的心田。 苍海默默听着、望着、给她揩净汗:“小怪,你带我来打水漂的理由,还没有说全。” 桑湉想说这话题岔来岔去岔稀碎,咱不接了行不行? 然一见苍海那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顽强劲儿,算了,她还是把话捻子接上吧。 于是她说苍海:“原本我以为,今天是来陪你撞南墙的,没想到,墙上竟然有扇门。我很意外,也很……开心,毕竟,我不希望你重蹈我妈的覆辙,负隅顽抗到最后,缴械投降。” 提起柳琳琅,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她说:“我从不怀疑我妈对我爸的爱。但两个人在一起,绝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家人跟柳家当年似的,死活不接纳我,我不会感到困扰或挫败,只会觉得不耐烦。” 没有问她觉得不耐烦会怎样,苍海这次沉住气定要听她把话说完喽。 “所幸,你奶奶比较看得开,既没拿支票摔我脸,也没拿大扫帚把我轰出去。” 言及此,她于昏暗中转身正对他,黝黝的黑眼睛,笔直又认真地望着他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所以我想带你来happy下。然后明天开始,你安心弄你的厂,我去打比赛。我给自己的目标是两年成为年入百万美金的顶级Pro Angler,三年拿下所有竞技类钓鱼项目大满贯。等我目标达成了,只要你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们就去注个册,生个娃。嗯,我对创造自己的血缘还是蛮有兴趣的,而且娃生得早一点,不会影响我继续我的职业生涯。你这么好的基因,也不会浪费了。” 她一番干脆利落地说完,苍海第一反应是失笑。不笑别的,单笑她最后那一句。 笑着笑着,心中如有滚水在翻涌,他说不清他的感受是怎样。 亏他还以为她是以前的他。其实他们哪里一样了? 她是虽然不信、不爱、不憧憬,但绝不含糊含混地应付。 她同时敢于立下铮铮的允诺,并为之确凿地计划与实施。 喜欢上如此碉堡的一个人,简直太有挑战了。 “喂,你想当爹不啊?”见苍海笑又不笑的,桑湉问。 顾不得S市今晚闷热得不行的天儿,苍海一把紧紧搂住她:“想,当然想。” “那你就在菖浦等着我。” 苍海说:“好。” 我等着你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成为举世无匹涉钓女英雄。 而我,也得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前写的一个点,不太符合人物性格走向。 其实吧,也不算bug,就是强迫症不能忍。 于是改改改,改改改,中间又被工作打扰,拖拖拉拉改到了现在。 抱歉抱歉,各位读者大人们。 ☆、第 97 章 “很多年前,我读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既被目为一条河,就总得流下去’。现在想来,形容我偶最恰切了有没有?不过,海纳百川,万流归宗,小海哥,你看你俩的名儿起得——凭我偶大河汤汤流到哪儿,跟你也合该注定是一对儿!” 副驾座上傅衍径自叨逼叨。 驾驶位上苍海连个表情都欠奉。 “诶我说,咱能把这车空调整整不?这吹了半天一丝冷气儿都木有,我快中暑了!” “嫌热开自己座驾去。”苍海一点不惯包,顺带关掉空调摁下前后四扇车窗户。 “嗷!更热了!”傅衍张嘴哈哈呼着气,同时不忘掏手机赶紧自拍下他与苍海满头大汗的同框。 自拍完他果断发了朋友圈,并配文—— 实业兴国!虽热犹荣! 老丁第一个冒泡:『又戏精附体了!』 傅衍回老丁:『戏不戏精的,是我陪着小海哥在这儿艰苦创业没错吧?!』 星野薰第二个冒泡:『你是闲得蛋疼才去的!』 傅衍痛心疾首戳星野薰:『星野,你学坏了!你知道不?!』 方锦言:『哎哟俩孩子这罪遭得哟……』 苍灏:『让他俩锻炼锻炼嘛也好。』 方锦言毫不犹豫怼儿子:『这话你奶奶说还行。轮不到你多嘴!』 苍灏:『……』 傅衍他娘:『阿衍,你陪海官就陪海官,干吗不开自己的车?』 傅衍:『生活要有仪式感,创业也是!我的车,配不上“艰苦”二字,没资格被我开!』 分卷阅读29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傅衍他娘:『这个二货哟!』 转头傅衍他娘私信方锦言:“要不我们一起帮帮海官吧?可怜见儿的,也没个爹妈疼~~” 方锦言重重一叹回复道:“唉,没用!老太太给钱海官都没要,我们给的他更不能要了……” 是啊,接盘渔具厂,苍海谁的钱也没要。 成简最终给他谈妥成交价1010万。 可他虽是富家公子哥儿,你让他拿出个五七百万行,再多他也拿不出。 那咋整? 他便把福特大皮卡卖了,奔驰G500卖了,TRITON路亚艇卖了,小公寓也卖了。 如此一通卖卖卖,加上他手里的一点钱,兑完厂子剩一半,但招兵买马办执照,产品研发进材料,弄出成品后投广告…… 哪儿哪儿都需钱钱钱! 所幸苍海素来没包袱,常言道的“倒驴不倒架”,在他那儿亦压根不成立。 他就花五万块,买了辆二手桑塔纳,又花两万五,买了辆二手五菱荣光小卡车。 然后用五菱荣光小卡车,把紧要家什倒腾到渔具厂二楼的厂长办公室——自此以厂为家,安生住下。 桑塔纳刚提时,他还挺美哒,发了照片到“千里扯”。 老丁问:“以后你谈事儿,就开这破车?” 苍海毫不在意地一哂:“到时现找谁借壕车借不到?” 老丁说:“那倒是……”光傅衍家车库里,上百上千万的壕车就有十来辆。 苍漪说:“四哥不行开我的!” 于昊也说:“我的车虽不壕,充充门面也够了。” 吴越小心眼子幽幽来了句:“同行是冤家——我反正是不借。” 大伙儿一齐:“切!!” 而实业有多难做,要到干上了才晓得。 尤其小县城一时招不到得用的人儿,外头人还sei也不爱来。 哪怕苍家背景深,吴越刀子嘴豆腐心亦能适时指点和帮忙,具体到一桩桩一件件杂七杂八的事,却俱得苍厂长亲力亲为地跑。 比如眼下,苍厂长开着吹不出冷风的二手桑塔纳,带傅衍去县里货运站提快递。 ——啧,为嘛要自提捏? 因为厂子离县中心太远,都毗邻农村大地了,快递小哥不配送啊不配送! 提完货,苍海在马路边顶着毒辣辣的大日头,拿裁纸刀刺啦刺啦拆包裹。 包裹里三层外三层扎捆得极严实,是桑湉临去挪威前,从日本寄给他的台钓竿原材料样品。 各色不一的碳布,一块一块卷得很仔细。每一卷碳布上都贴着背胶标签纸,写着生产厂家和标价。 看着标签纸上的黑色字儿,银钩铁划方整大气一如桑湉的人,苍海点起一支烟,默默吸起来。 傅衍瞥了他一眼,拐进一旁小超市,买了两条澡堂毛巾七八瓶冰镇矿泉水。 矿泉水打开他哗啦啦对着毛巾一通浇,尔后,拧得半干的毛巾湿淋淋自个儿脖上绕一条,给苍海脖上亦绕一条。 啊,凉快死他了!爽!!! 再次坐进桑塔纳,傅衍说:“等下就能看到比赛视频了。” 苍海将碳布一块块卷好搁在车后座,说:“嗯。” 桑湉参加的那个飞钓世锦赛,因为比赛地点设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无人区,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组委会又想博取关注度,遂想出一妙招儿:每天傍晚,随队负责人先用卫星电话报备其时所在地,尔后组委会驻马瑙斯的人派直升机过去取当天的摄像机内存卡。 内存卡送到马瑙斯电视台,片刻不耽误做时序处理和快剪,零点准时放;官网同步播。至傍晚再如此折腾下。相当于让全球的飞钓迷,延时看直播。 “哎呀妈呀我简直迫不及待了!”卷起衣服襟,傅衍胡乱抹了抹顺脖子淌的矿泉水。 苍海没说话。车窗外腾腾的暑气,烤得柏油路面都快融化了。 掏出手机进入微信,傅衍点开他偶的头像。 桑湉的相册里,最后一条更新是一天前。 是,自打回日本,桑湉亦开始发|票圈。 她不是啰哩吧嗦的人,也跩不来忸忸怩怩文艺腔,朋友圈通常PO几张背景照片或一段十秒小视频,标注上位置。一天一条。只字没有。 好友们岂能放过她?一个个热情点赞和留言。她有空呢就回复下。大多时没空。 好在大伙儿也不挑,她有多忙看她发的状态就晓得了—— 在H市的家打扫卫生除杂草,在东京某医院探病号,在阁楼整理钓具和行李,在羽田机场等起飞,在奥斯陆机场等起飞,在哈丹哥峡湾等出海; BKK的广告她拍了两整天,海上没信号。上岸后她第一时间又发朋友圈; 然后她马不停蹄赶到了巴西马瑙斯,去参加飞钓世锦赛…… 她和国内的朋友们相隔那么远,不止距离还有时差。 她和他们各 分卷阅读29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自前进的节奏与方向亦不同。 所以,这是不擅言辞的她,在用她的方式报平安么? 报平安又是首要报给谁的呢? 于此平常嘻嘻哈哈扯起淡来没完的大伙儿,居然都没有调侃。顶多在苍海点赞时,下头说一嘴:『快给某人让个位。看看某人要说啥。』 不过某人仅点赞,不留言,连“一路顺风”都不说。 牵念皆挂于心,他毋须人见证。 他只静静关注着,关注着他的小怪兽,满世界去打奥特曼。 桑湉最后一条朋友圈,是飞钓世锦赛开赛前。所有参赛选手报完到,即将进入无人区,在负责人安排下抽签。 这个签怎么抽呢? 一共三十六名选手,二人一组一艘艇。 负责人准备好36张字条,字条上分别印着118的阿拉伯数字,贴到二十米开外一株树干上。 钓手们各自持钓竿,依次投饵向树干。饵投中树干上的字条后,树旁守着的工作人员揭字条,随即对着众人和摄像头报数,1是一号艇,2是二号艇…… 这样全体投完饵,谁和谁组队,以及谁和谁坐几号艇,都出来了。 老外讲究女士优先,作为本届飞钓世锦赛唯一的女选手,第一个投饵的自然是桑湉。 那,就又得强行科普一波了——飞钓是什么? 飞钓,也用拟饵,因拟饵像苍蝇、蜻蜓、萤火虫、彩蝶等一样,形似且重量轻到可不计;落水时状态亦尽力模仿有翅类小虫,故而得名Fly Fishing。 就钓法而言,飞钓在所有Lure Fishing里是难度最高的,体能消耗也最大。 线又特别的烧脑。以致有玩惯路亚的钓友在乍一掉进飞钓坑之后,戏言“自此两眼一抹黑,跟个傻X一样样”。 好,敲黑板,下面来约略说说线——反正不是V文就不必担心被骂充字数骗money;并且这个不说你们咋体会僧哥有多牛逼闪闪捏!:) 飞钓组线分备线、主线、子线和前导线。 备线采用有色尼龙编织线。 备线的用途之一是延长整个线组以达到遛鱼时能有最大回旋余地。用途之二是既增加飞钓轮线轴的直径,亦减轻了主线的弯曲率,从而降低主线在拉出后由于绕轮所产生的螺旋效应。 主线的结构呢,是橡胶外皮内包多股尼龙丝。 由于飞钓采用的毛钩重量几乎=0,要想完美展现零重量拟饵地抛投,达到“飞”的意境,飞钓主线的自重要求遂极高,故而主线亦称作重量线。 重量线按照密度可分为:浮水、下沉、悬浮; 按照型号可分为:重量前置、双锥度线、单锥度线、等径线、跑线,以及远投专用线。 不同型号的线亦有不同的重量范围。 重量单位分“格林”和“克”。 子线则一般采用碳素线提高耐磨性,也可用普通尼龙线代替,长度根据需求通常不超过30公分,用以连接前导线和毛钩。 至于前导线,亦叫渐缩线,通俗点说即愈往前端线径愈细。 其设计基本要求是,务必保证主线的抛投能量能顺利传导到前导线末端的毛钩上。 综上,这么多线啊线啊线啊的,外行想必早听蒙圈了吧?飞钓抛饵啥样审儿想必亦无从想象吧? emmm,那咱就打个外行较易理解的比方吧! 飞钓组线抛出时,有点像艺术体操的彩带。 不过艺术体操彩带标准长度是六米。 飞钓仅主线长度就是三十三米。 这种钓线一旦抛好了,空中长长逶迤又帅又逸又骚气。 那飞扬的神|韵哟,那一甩一收间的力道与柔美,那天、人、水、钩合一的境界…… 所以国内翻译成“飞蝇钓”并不恰切,恰切的译法就该是——飞钓。 而一旦抛不好哩?分分钟跑偏刮缠上枝桠。 刮缠上枝桠也没啥,问题那是亚马逊热带雨林啊啊啊! 桑湉最后一条票圈的短视频里,入镜的是一个白人男钓手。但见他组线飞出须臾,树旁工作人员即吱儿哇一阵叫,原来随着男钓手钓钩地拉扯,树上直直掉下两条五彩斑斓拇指粗的蛇。 破桑塔纳启动。 傅衍瞅瞅前路问苍海:“还上哪?” 苍海掐熄烟,说:“厂里没菜了,去买点。” 渔具厂那偏到犄角旮旯的损地方,快递不配送,外卖同样不给送。 以前厂里有工人时,食堂雇了两个大婶管做饭,后来厂子倒了工人辞了大婶也走了,打更老头就空地上种点菜,啥菜长出来,烧啥菜。 到了苍海搬过去,食材啊调味品啊什么的他去县里买,做还是打更老头做,糖醋菜椒啦,丝瓜炒毛豆啦,雪菜炖青豆啦,芋艿烧虾皮啦,豆芽炒干丝啦,猪肉丸烧香鱼啦,虎皮蛋烧肉啦……农村大灶大铁锅,老头鼓捣出来的成品瞧那shai 分卷阅读29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儿虽然不咋滴,但味道very的不错。 “嗳!买点小毛虾,耿师傅烧的那个小毛虾我昨天没吃够!”傅衍忙不迭点菜,“小排骨也来点!” 苍海未置可否嗤了声:“想吃什么自己掏钱买。” 傅衍回嗤了他一声,眼睛仍盯着手机屏:“别说,这男的是很帅!” 彼时桑湉票圈发完不到半分钟,底下就见苍漪星野薰大半夜的一条一条刷屏叫:妈呀,这不是颜值巅峰时期的精灵王子吗;妈呀,这男的哪国的叫什么;妈呀,他平时玩什么社交网络呀,桑桑拜托拜托帮忙要一下! 便连“我本一心向明月”的褚轻红,都含蓄地留了句:气质比相貌更像莱戈拉斯~~ 桑塔纳不刻开到一家室内农贸市场。 苍海头下车前,冲副驾上的人道:“这男的帅不帅见仁见智。你的讨人嫌,却是板上钉钉的。” 傅衍一下子那个乐哟——这个醋瓮醋缸醋精! But小海哥不容易,傅衍很知道skr而止。退出票圈他紧跟着下车,手里不闲着,点开了订阅号。 订阅号置顶是于昊给苍海申请的公众号,名儿叫“跟着海哥搏巨物”。论文雅,这名儿肯定谈不上,但钓友里多是大老粗,整那么文雅给sei看! 公众号日常维护由傅衍负责,撰文亦归这位前.伪文青&伪莎迷一手捉刀。 用于昊的话讲,甭看傅衍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钓起鱼是渔混子,写写此类公号文,倒是意外的简洁幽默不浮夸。 公众号今天推送的是苍海和桑湉阿穆尔探钓之旅系列片之四。 为啥是之四捏? 因为太长了怕粉丝不耐烦,看着看着叉掉了,故而成片剪出后分十集,一集十分钟。 这样也更吊胃口,不是吗? 点开公众号后台,傅衍才瞟了一眼就嚷:“哎哟我去又10万+了嘿!这才发了不到俩点儿啊!” 要说国内钓鱼发烧友是真多,恨不得比鱼都多,又有桑湉这个涉钓女英雄帮着苍海挑大旗,自公众号首发《月琴湖两日钓烟波》起,粉丝呼呼涨,次次更新10W+。 “诶小海哥,你那竿子琢磨得咋样了!势头如此好,我们得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啊!” 室内农贸市场这个点儿没啥人,苍海丁点儿不顾忌形象的脖绕澡堂白毛巾,在各个菜摊前慢慢踱着步:“工匠精神懂不懂?你猴急个什么劲。” 靠谱的设计师一时招不来,苍海索性自己上。 他父母双双猝亡后,他日子固然过得浑浑噩噩的,但功课好歹没荒废,大学里先是像所有富豪子弟那样,修了经济学和管理学,另凭着兴趣,拿下了机械设计的学位。 而台钓竿材质要求是一方面,技术上的要求无非先调、本调和胴调,只要把握住这几大点,卖相上再下功夫搞一搞,凭苍海那名校不掺水的机械设计底子,做出自己的爆款,未必就多难。 边走边翻评论区,傅衍不以为然反驳道:“国内市场大是大,可对高端竿需求却有限。咱就整整中、低端竿得了。眼下资金回流是关键。” 关掉评论区,傅衍叨逼叨又道:“你看盛子浩卖的那些所谓大师冠名竿,哪个不是日韩品牌的山寨版?对外宣传是手作……快拉倒吧,全是小厂流水线给代工的!” 见苍海在一猪肉摊前止了步,傅衍继续叨逼叨:“还有那些美妆博主们,哪怕推荐的化妆品把人脸都抹烂喽,不照样卖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所以呢?”手指点了点一扇小排和两块猪肋条,苍海示意摊主过下秤。 “所以名气比品质重要呗。你赶紧推套竿出来,我帮你在自媒体营销上大展下拳脚。除了公众号,抖音我们也可以发发力。如今线上可比线下好卖太多了!” “呵,看不出你挺有商业头脑的。”苍海散漫漫调侃了句,刷摊主支付宝码付款。 傅衍娃娃脸一扬,俏致五官神采奕奕:“废话!怎么着我也是霍启刚学弟好不好!” 俩人一壁斗着嘴,一壁买着菜。中途老丁打电话,说正一路飞驰,要赶过来跟他们一起爬墙看飞钓世锦赛。 “那晚上烧烤吧?”傅衍遂提议,“咱厂那个大院子大水塘,岂能不整点露天小烧烤。” 破桑塔纳开回厂里堪堪十一点。离官网预报的开播时间尚有会儿工夫。 苍海先把会议室墙上的电视连上网,随后去他的厂长办公室小盥洗间,冲了个战斗澡。 他冲完,傅衍也进去涮了涮。待哥俩一身清爽大裤衩大背心地回到会议室,老丁恰到了。 哥仨儿各自拣了张单人小沙发,葛优瘫,茶水溜着等直播。 未几,走廊嗒嗒鞋跟儿敲地砖,苍漪居然不嫌远不嫌热地也蹽来了。 这下热闹了。 傅衍笑着说:“怎么跟包小影厅看专场似的。” 苍漪在熟人面前也跟她四哥似的,懒得拗闺秀范儿,凉鞋一甩,小脚丫一晃晃的,说:“有桑桑嘛 分卷阅读29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纯.大女主戏嘛!当然要追啦!” 苍海不咸不淡瞥了他妹一眼:“我看你是奔着‘精灵王子’来的吧。” 苍漪:“嘿嘿嘿。薰酱在日本也翘课等着呢。” 十二点,电视屏幕上,由近及远由低至高一段航拍长镜头缓缓拉开观众的视野。 是向晚时分的亚马逊支流雨林腹地,光线迷离而黯昧,两岸参天枝叶密密交错,水色深幽水速湍急。 长镜头结束,BGM渐起一曲中世纪style的管弦乐。特写慢镜头下,先是一只通体荧蓝的蜻蜓静静伫立于浅水区一杆水草纤弱的茎。继而一根果绿色飞钓主线,盘旋着飞舞着,翩跹于阔大河面。 “哎哟我去这逼格!不愧是世锦赛!动静相宜忒大气!”傅衍啧啧咂着舌点评。 “湉酱呢湉酱呢?”苍漪替她四哥呼唤出心声。 苍海倒淡定:“你以为真看大女主戏呢啊。一群人比赛,怎么可能上来就拍她。” “可那个的确是僧哥吧——”向来眼神儿不大好的老丁迟迟疑疑着嘀咕。 果然,下一秒,BGM骤然磅礴,飞钓主线利落回曳,气势蜿蜒如虹如白练。而漫及腿根儿的水流中,原先模糊的一个小点点儿,慢慢呈现出执竿者清晰的轮廓,飒飒挺屹长身玉立,风采朗朗劲峻峭拔,一张金相玉质的东方脸,不是桑湉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嗳哟我的老天爷呀,因为上一章那一改,从这一章开始要全部重写了。 所以存稿君彻底阵亡,接下来开启缘更模式。 当然,我会尽量加快速度,在自己认可的首要前提下,争取早日结文。 请各位读者大人们,包涵则个…… ☆、第 98 章 世锦赛直播伊始,桑湉帅气拉轰的那一记抛纵线,毫不意外地惊艳了所有观众。 分处于世界各地各个角落各个时区的飞钓迷们,亦毫不吝啬地在官网瞬间刷了近两万条评论。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苍漪星野薰这样的纯.小白眼里,桑湉能把辣~摸~长的一根“绳子”,拉扯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总结起来无非“厉害”二字。 然而对于内行——即便是苍海傅衍老丁这样的半吊子&渔混子,只要他们对飞钓稍稍有了解,就知道厉害在哪里。 不计备线、子线、前导线,咱单说主线,33米的长度,又细又软,一下子甩出去,想也不容易。 并且,这33米的主线,不是上来就咵嚓一下全抛出。 和路亚以及矶钓一样,飞钓也有线杯,线盘在线杯里,视情况控线。 那么控线具体咋个控法呢?一手控线杯,一手收、放线。 这要求左右手有极高的默契与协调性,否则,一手要收、另一手要放,那还钓屁鱼啊?就搁那儿左右互搏吧! 然后呢,既然控线的目的,是把零重量拟饵送到鱼那里,那任主线瞎七八飞,肯定不行哒。 SO,运用力学,让主线在空中飞出一个环,恰是飞钓的关键。 OK,下一个知识点——环是啥? 环,一句话概括,是主线在空中“飞”的形状。 环通常有U形,D形,V形,拐杖糖形,大开圆形…… 同一形状的环,宽度也有区别,分窄环与宽环。 窄环快速、飞得远、精度高、抗风好。 宽环适合抛投重型飞饵与快速下沉主线。 一个环,又细分成几部分:leading edge,fly leg or top leg,rod leg or bottom leg; 国内习惯译作:环尖,上腿,下腿。 若想把拟饵准确且栩栩如生地落在要落的点,就必须要飞出一个完美的环。 简单来说,操作如下: 1)挥竿带动主线作加速; 2)手臂动作→竿尖路径; 3)竿尖路径→线环形状; 4)观察-修正手及手臂动作,确定竿尖路径; 5)停竿,主线不减速; 6)主线越过竿尖,在空中形成预设的环轨迹。 听起来的确很简单是不是? 但从挥竿→停竿→出线→成环,仅是眨眼的瞬间。 在这眨眼的瞬间里,竿子的硬度、调性与长短,加速是否均匀、是否保持恒定加速度,握竿及控轮的指法,水里站姿选哪种,抛竿是深抛滚抛假抛还是斯贝抛,抛投弧有没匹配竿身的弯曲,竿尖移动路径是不是直线SLP…… 统统要钓手判断与考量。 而停竿,亦非一直停,当主线越过竿尖完全拉直时,钓手即要做下一次抛投。 在停与抛之间,钓手务必要寻到适当的节点,方能在水面做出平滑的线转换、不抽鞭,最终,实现线环大小、形状、宽窄均可控。 个么,航拍慢镜头下,小白们 分卷阅读29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看起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果绿色主线,在懂行的人眼里,却是一个路径清晰、宽窄适中、环尖曼妙、上下腿平行、延展无滞、抗风性强、循环良好、空气阻力低、精度高准的拐杖糖形线环。 “太牛逼了!” “给跪了!” “膝盖已碎!” “神级操作!” “千里扯”微信群,吴越于昊范晓光和后进群的路野旅拍的几人儿,原来也守着电脑在翻墙看直播。 “怪不得僧哥水漂打得那么赞……”徐铎在群里叹。 展翼秒接口:“是啊!这置身激流隔根竿儿,尚能把线组操纵得无比潇洒又自如,岸上直接拿手撇石头,角度力度和速度,岂非更易把握不是吗!” 渔具厂会议室,傅衍摁住通话键,对群里和身边儿的人喃喃:“上次我偶对战盛子浩,我表舅也在场,他看了我偶下漂的准头,回来就跟我说,我偶飞钓功底必然很强悍。” 吴越说:“啊、对!你表舅跟我和寒山也提过。我当时不信……没想到,你表舅钓技虽然不咋滴,眼力倒是不差的。” 傅衍:“嘿嘿,吴总,不说我表舅,单说您——其实您现在搁这儿就看一乐呵吧?我偶具体强在哪儿,您根本摸不着头脑是不是?” 吴越:“嗳,这熊孩子!替你表舅撑口袋——损我!” 一群人斗嘴打屁的当儿,世锦赛开幕曲结束。 天光忽明,背景转换,一众选手两两跨上漂流艇。漂流艇定员二。每艇后头,另跟一艘护航艇,护航艇定员三,分坐两名比赛监督,一名摄像。 这辰光给到桑湉的镜头就不多了。毕竟,浩浩荡荡一票人呢。 然镜头一掠而过,亦足够大伙看清与她同艇的是谁。 “千里扯”里星野薰喊:“哇塞,湉酱跟‘精灵王子’一艘艇诶!!” 褚轻红趁午休的间隙,在电视台也开着小差:“这男的细瞧,脸比奥兰多.布鲁姆还小还精致。上镜尚且如此,真人不定美得多惊心动魄!” 这厢苍海专注电视没有刷手机。但苍漪老丁傅衍他们,语音一点,又未及转换到听筒模式,这两句真真儿可谓是,如雷贯耳。 苍漪一觑苍海,紧忙艾特褚轻红,娇声佯斥:“两秒不到,你何来的‘细瞧’?!” 褚轻红悠然一哂:“桑桑又不是你和薰酱那样的颜控狗,你不用替你四哥瞎紧张吧。” 苍漪但见……苍海原先纹丝不动的表情,唰地起了痕涟漪—— 谁说内冤家不是颜控狗了?她不过是,藏得极深罢了! 漂流艇随波向前。 此次世锦赛选定的赛点,是亚马逊河支流的支流。 不同于亚马逊其他流域,这条名叫埃拉博克拉的河,因含泥量少,水质相对清澈。 又由于这种比赛,纵令再标榜“直播”,也不可能真的全程播,于是快剪过后,电视屏幕里的漂流艇队,好似刚刚启程,便在一处河汊停了下来。 随队负责人宣布,这是今天的第一个钓点;所有选手从现在开始计时,三个半小时后收竿。 众选手闻言,纷纷准备钓具。护航艇上摄像,亦随之起身。 镜头掠过桑湉,负责人特意驱艇近前,终究是人迹罕至的雨林,桑湉一介东方小姑娘,骨架较之西人太显纤秀。负责人不放心,再再叮嘱护航艇上比赛监督,跟紧桑湉。 对此桑湉未作多言,仅淡淡道了声谢,嚓地拉开竿包。 镜头一时没有调开,只见她选了支3.3米、四节、反插、高模量碳布、全威尔士氏柄、超快调SWITCH竿,镍合金镀铬的双脚导环,另加了磁环减少阻力摩擦。 这种竿单、双手抛投皆可,缺点是对生手极不友好。优点嘛,搏起巨物超超超爽。 竿选好,桑湉掀开轮包,未加思索选了只机加工铝、大直径飞钓轮。复杂的碟刹系统,既能提供强大的刹车力,又能提供流畅的卸力,是飞大鱼的最好重型装备。 “这是要主攻大鱼吗?”负责人四下望了望,问。 镜头直到这一刹,方给他近景。 群里某颜狗又绷不住了:“我的天!这是抖森吗?” 褚轻红:“怎么可能,抖森现在在美国~~” 苍漪亦再忍不住了,摁语音键狂附和:“美男扎堆,帅哥如云——这飞钓世锦赛是历届如此?还是单单这届平均颜值爆表?” 傅衍这会儿一心帮发小:“拜托几位小姐,专心看比赛好吗?!” 星野薰发送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苍漪回了个『嗯嗯』。 苍海哼了声,视线须臾不离电视屏——他才不会承认,负责人某个角度,确乎有点像抖森。 许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剪辑师对桑湉那艘艇格外有偏爱。 对于负责人的询问,桑湉没有答。饵包掀开,她在一片五彩斑斓中,捻了只惟妙惟肖的豆娘。 “哇哦,好漂亮!”负 分卷阅读30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责人夸张一叹,“这是买的,还是做的?” 摄像师很有默契地给桑湉指间豆娘来了个大特写——寸长,红身,绿头,卷翘的尾尖带一点儿金,透明纱翼纹络清晰,便连两只荧蓝的复眼,都做得剔透晶莹,半分不肯敷衍。 桑湉说:“做的。” 负责人再赞:“这很费功夫吧?” 桑湉迅捷地绑钩拴饵:“大家不都这样么。” 邻近一艘艇,一名巴西本国钓手闻言遂笑道:“可我们做的饵,跟你做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呀。” 电视屏幕上,镜头再拉近,先是对巴西钓手的饵包定格了半秒钟,里头花里胡哨的孔雀翎占了一多半。 继而对住桑湉的饵包定格了大约两秒钟,琳琅满目各种颜色与大小的——若虫、蚊蚋、苍蝇、蝴蝶、蛾子、蜻蜓、蝉、蚱蜢、蜉蝣、蚂蚁、蜜蜂、孑孓、水蛭、潮虫、燕子……甚至还有几只赤红的小龙虾…… 面对夸赞,桑湉毫不为所动:“只要自重、浮水性、平衡性、落水后拟态的完成度达标,像不像其实不是最重要。” 苍漪看到此处举手手:“四哥四哥,你的饵买的做的呀?” 苍海视线不移:“我又不玩飞钓,自然是买的。” 傅衍接茬儿给苍漪答疑:“路亚里,就飞钓饵能diy。” “可这怎么弄啊?这也太难了吧!” 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傅衍笃悠悠一笑:“要不怎么说,飞钓门槛高呢。你啊,且瞧着吧,你们的僧哥,不是平白让我五体投地哒!” 与AOTW那样的路亚大赛不同,飞钓赛尽管也是二人一组,但不分主副钓。 桑湉备好钓组后,同艇的Logan亦差不多配妥了。是滴,人家有名字,叫Logan;英国人,父亲有爵位,算世袭的勋贵,祖产殷渥,身家不凡。 当然,这些桑湉是不关心的:“你想去哪里做钓?”关掉引擎,桑湉执桨问。 Logan一双眼睛好似桑湉颈间的海蓝宝石,答得十分绅士:“听你的。”他执起另一桨道。 桑湉点点头,沉默地划起水。 河汊很大。宽逾百米。两岸雨林光稀,薄雾如织迷层峦。桑湉脸上难得没蒙面巾,只戴一副偏光镜。长鬈发绾起统统束在一块运动面巾里,愈显一张菱形小脸,线条如斫,大巧不工。 划了一阵,桑湉停桨,副驾上Logan亦停了浆。他们后头跟的护航艇,则踯踯躅躅左飘右荡着找机位。再远处,其余钓手四下分散,杳不可见。为了不惊鱼,偶有交流,均是喁语。 而他们所泊之处,在一洲渚边缘。隔着半清半浊的水,隐约可见其下褐色沙底。 “你打算在艇上还是水里钓?”桑湉放下桨,拿起竿。 Logan说:“还是听你的。” 一脚踏上舢板,桑湉挺拔身姿屹屹如剑:“你在艇上,我去水里。” 洲渚上方的天,云翳越聚越厚。埃拉博克拉湍湍水流,色亦越见幽深。 水面上一根橙黄主线,由此被衬得益发分明。而不同于其他钓手抛投时的嗖嗖嗖破空声,桑湉掷出的主线,灵逸如流雪回风,迤逦缥缥无声。 劲力内蕴,举重若轻,桑湉做出的U形V形D形环……一个个完美如电脑特效。 然而更彪悍的,是她下饵,轻盈似小虫一不留神的落水,挣扎如荼蘼的末路之美,纱翼的水阻作用,让假豆娘得以做出诸般拟态。 一旦定好泳层,桑湉每一记从容不迫的控竿,都带着细弱饵身半旋,载沉载浮中,豆娘卷翘尾尖点点碎金映复眼荧蓝,周边环伺的猎食者,谁能舍下此种诱|惑? 换一种饵,她依然如此。 不论钓底钓浮,懒得再藏实力的她,就是能次次不空饵。 亚马逊流域鱼种丰富,官方曝出来的统计数据,有说一千余种,有说两千种。 这么多鱼种,除了专门研究的人,连当地土着亦未必识得多少。 桑湉呢,其实很多也没见过,But并不耽误她根据水情揣摩鱼性啊—— 流量大=溶氧量高; 水位变化小=食源稳定性好; 流域面积广=保证食物多样性; 无结冰期+无凌汛=易出巨物&猎食条件不苛刻; 综上一言以蔽之——生存状况好! 这样的客观条件,加上她在垂钓爱好者蜂拥的亚洲水域打磨出的坚实精细做钓法,习惯了地广人稀鱼稠、以强力做钓的欧美选手,岂能不望尘莫及。 钓程过半,天边云翳化作霏霏霪雨。洲渚上方雾气渐浓,日色如晦。雨丝绵绵沥沥,沾湿了众人头脸,亚马逊夏季的闷燠潮热,却分毫未减。 桑湉收了钓组,示意一旁的比赛监督她要回艇。 “568磅。”比赛监督亮了亮手里记事薄,对桑湉依例报重量。 桑湉道声辛苦了,蹚水先至洲渚浅滩,再绕到漂流艇后,轻悄上艇。 L 分卷阅读30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ogan早累了,若非有桑湉这个非人类自旁作参照,他都不晓得歇了几气儿。 见桑湉回艇,Logan很高兴——啊,总算能理直气壮地休憩一会了。 递给桑湉一瓶矿泉水,Logan自然而然坐回副驾,亦拧了瓶水痛饮。 “等下还钓么?”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Logan长吁口气问。 漂流艇逐浪轻摇。雨势急骤。远近密林渺邈,不时回转猿啼兽唳。 桑湉下巴冲河里一扬,说:“不钓了。” 拟饵无味无嗅,全凭钓手拖曳各种泳姿诱鱼,此刻本就半清的河水眼见着愈混,即便桑湉钓技逆天,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睒掉睫上雨珠,Logan没问桑湉一番连竿爆钓总重多少,只默默注视着她利落拆解钓组。 竿、轮、饵、线,转瞬即被有条不紊归置妥当,桑湉抬腕看了看黑水鬼,距负责人规定的收竿时限还有两刻钟。 “你……”略犹豫,Logan含蓄地问,“要不要去岸上转一转?” 桑湉懂他的意思:“出汗太多。不用了。” Logan尴尬一窒,旋即亦拆解钓具。 跟着桑湉的比赛监督这时回到护航艇。摄像架着摄像机,问:“我们是在这等着,还是回去找大伙?” 未及桑湉和Logan回答,洲渚另一方忽传来惊嚎,隐隐似还有水花翻溅与断续的呼救。 桑湉只愣了一霎,安全带都没系就发动引擎。漂流艇180度倏然掉头,掀起浊浪涛涛。 雨越下越大,山岳潜形,日星隐曜。数小时前还被众人怒赞景怡水佳不似亚马逊的埃拉博克拉,终于显露出它悚人的一面。 一把薅下偏光镜,桑湉以最快航速循声驶去,却是还未近前,就见冥冥雨雾中,之前自嘲飞钓饵做得不如桑湉的巴西选手,被一条巨大的粗如成年男子躯干的蛇体裹挟缠缚。 “上帝啊!” 副驾舱Logan与护航艇上比赛监督及摄像齐齐低呼:“是是、是森蚺——!!” 作者有话要说:  年岁渐长,我不再能够像以前那样熬夜写文了。 白天工作又琐碎,以致我每天的有效码字时间十分有限。 涉及到的钓鱼知识,既是竞技类就绕不过去,而如何尽量描述得浅显,又要费一番思量。 综上,虽然同为读者,我太明白等更的难受,可用了两年时间攒的文,一朝存稿耗尽,我仍不愿为了更新而更新。 那么唯有再再致歉了,各位读者大人们,哪怕你们狠心地弃我而去……呜呜呜,我自己这关,首要得过。 ———————— 另:本章末遇险部分确有原型,不是我胡编的哟!:) ———————— 嗯,去睡了。爱你们。下章我努力别拖这么久…… ☆、第 99 章 不关注钓鱼圈的人不知道,每年世界各地因钓鱼而殒命的钓友,都相当不少—— 矶钓的没算好潮汐,被浪涛吞噬的有。攀岩找钓点时,坠落而亡的有。去深山老林探钓,遇到猛兽袭击的有。冬天冰钓,掉进冰窟窿爬不上来的有。 至于在野外,被毒虫毒蛇毒蜘蛛咬,进而毒发不治的,更是有。 最惨的是海钓遇到飓风,进山遇到山洪或泥石流,整队人连同聘请的摄像师,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还有去印尼、中西非游钓,不小心被果蝇寄生了虫卵在体内,然后——着名的莲蓬乳是PS的的确不假,可自己往患处狂涂碘酒或其它消毒剂,再戴上医用手套死命挤压果蝇幼虫与虫卵的钓友,也是不要太多哦…… 『对此桑湉场外举手要求发个言:“那个,回锅肉大法了解下?” 曾鬼哭鬼叫挤过果蝇的钓友们:“蛤?啥肉???” 桑湉:“不一定非得回锅肉,水煮肉片也可以。记得尽量烧得香烂入味些。肉片数量依患处大小定。肉片贴好拿保鲜膜紧紧裹严喽,果蝇会寄己钻出来——吃肉肉。” 钓友们一脸惊呆的表情:“还有这种操作吗?” 桑湉无比认真道:“有。”』 所以户外钓鱼有风险,早已是全球钓友的共识。 只是像AOTW猎鲈赛、EELJ海钓精英赛、飞钓世锦赛这样的国际级赛事,逢此险厄的,尚属头一遭。 并且森蚺这种恐怖的巨蛇,尽管高踞亚马逊十大危险动物排行榜,但研究表明,其只喜栖息于广袤幽蛮的沼泽,谁又能想到,它会魔鬼降世般现身于埃拉博克拉…… 电视/电脑/手机屏幕前,全球观众皆傻了。 苍漪整个人瑟瑟蜷在单人沙发里:“这是……这是演的吧?” 褚轻红在微信群里喃喃:“可能是道具搞出的噱头……跟真人秀似的,博一博眼球……” 星野薰隔着1500公里的距离,抖霍霍地道:“一定是轻酱讲得那样!” 官网直播页面下,海 分卷阅读30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海的评论一条条——假的;骗人的;我不信组委会抠门到连个保镖都不请…… 呃,组委会还真没请保镖。 倒也不是抠。组委会的脑回路是:zen么多身强力壮的汉纸,玩飞钓N久走南闯北sei没两把刷子?连随行跟拍的摄像们,都练出一身户外生存的本领。那三十六名比赛监督,亦不是吃素的呀! 然值此遽变之际,懵逼才是正常反应。 苦雨如寐中,左近两艘护航艇,四名比赛监督只会念God。 惜乎God离太远,漠漠在云端,指望不上啊…… 仿佛一息间,巴西钓手的惨嚎渐微弱,Logan倒是很快静下来。 钓具随手舢板上一扔,Logan转而在竿筒里抽出一把野求刀。 与此同时桑湉减速,漂流艇停在距巴西钓手约摸十米处。 Logan说:“请再往前开一点。” 桑湉回身拽她的大背囊:“你要下去用刀斩森蚺?” Logan:“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钓技在桑湉眼里=稀糟;一张帅绝人寰的脸,配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说话彬彬有礼,风仪如入骨髓,从投饵抽签那时候起,桑湉就觉得,他来参加这比赛,不是胡闹也是违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偏显出不辟斧钺的胆色,桑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许是以为桑湉在担心,Logan温温一笑安抚道:“我当过童子军——不见得搏不过。” 大背囊拉开,桑湉说:“不行。”森蚺皮韧且滑,力大无穷,又是在水里,陆生的人类,很难使上劲。 别到时巴西钓手没救着,再搭上一个…… 自背囊里掏出一柄免绑夹片反曲快压钛合金弹弓,桑湉说:“用这个。”言罢又掏出一匣配套的钢珠。 Logan一愕:“我不会打弹弓。” 桑湉说:“没让你用。” 视线下意识溜过桑湉包口大敞的背囊,Logan惊愕愈甚——上帝,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桑湉的背囊里,竟然有一把短自动步|枪! “为什么你有枪?”Logan失声问。 桑湉面无表情答:“这里的森保法规定,只要不随意杀戮与盗猎,挂满身AK47也可以。” “可你是怎么买到的?”巴西的确不禁枪,但也不像阿穆尔,超市就有卖。 “在马瑙斯黑市买到的。头入境前我就联系了卖家。无非多花一点钱而已。” 平平淡淡语气好似在说跳蚤市场淘旧物,震得Logan彻底无语了。 而Logan不会知道的是,面前女孩儿比任何人都惜命。 惜命令她既决定要以竞技钓鱼为营生,过往客居日本的数载,搏击以外,举凡能在野外自保的技能,她都狠花了番功夫习练。 厉兵秣马。有备无患。 桑湉每一次涉险的前提,都离不开这八字。 她不能死,不能有差池。不然她爸怎么办。 说话间,手不停。极利落地装好短自动步|枪挎在肩,桑湉手攥一把钢珠,飞钓马甲外兜亦塞了把,旋即兔起鹘落,飒飒翻立舢板。 “你过来这边,把着点方向。我让你近再近!” 叮嘱完Logan,桑湉钢珠定好——瞄准——发射;再定好——瞄准——发射;再定好——瞄准——发射…… 听不出看不出她打中了没有。 毕竟河里那条冰冷巨物,既不会像猛禽悍兽发出痛呼,亦不会像猛禽悍兽爆出蓬蓬血雾。 而巴西钓手想是已昏厥,再不闻他微弱的惨嚎。 浊浪涛涛如沸,甚至辨不太清哪个是森蚺,哪个是人身。 四面八方,其他钓手和比赛监督、摄像以及负责人闻声匆匆赶至,见到这一幕,悉数惧怖到呆滞。 直播画面镜头定住不移,全球的观众,无不屏息注视。 一把钢珠须臾打完,桑湉掏出兜里那把钢珠。 自幼钓鱼,她的目力犀利无比。控竿控饵,又磨得准头无双。极坚心志,尤令她临危不乱。对着浊浪里翻卷抽缠的蚺身,她甚至不虑结果,只稳稳从容地,将一枚一枚钢珠,激射而出。 终于,河面归于先前的湍湍急流。棕绿色蚺身,一时悬而未沉。周遭水色细瞧若染血污。巴西钓手带着呛咳的呼救亦复闻。 桑湉说:“撑住,我们这就过去!” 然而……姑且称之祸不单行吧,桑湉话未落,又起变故—— 仿佛受到了死神地召唤,自上游与洲渚另一端,突先后冒出来两群巨獭。 它们每群都有十来只,每只都有1.5至2米的身长,栗褐色皮毛光泽耀眼,扁圆脑袋黑圆眼睛,怎么瞅怎么萌萌哒。 可千万覅被它们萌萌哒外表所蒙蔽,当它们倾巢出动时,森蚺,黑凯门鳄,俱是其盘中佳肴。 电视屏幕里,桑湉忽用中文爆了句粗 分卷阅读30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卧操——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渔具厂会议室,英语渣的老丁就这句听懂了,陡然哈哈笑出声,老丁说:“我们在群里扯的淡,僧哥竟然记住了。” 苍海也笑了,边笑边一抹脸。 看直播的此刻,他确定桑湉必然是无事,否则官网不可能捂着不通报。 可这样他就能不揪心牵念了么? 一如《夏目友人帐》里的夏目,哪次猫老师变身成妖怪战斗时,夏目无动于衷了…… 巨獭的泳速相当快,几乎眨巴眨巴眼,就游得很近了。 森蚺肉多美味啊,傻獭才不赶来分一杯羹。 问题就它们那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的劲头,捎带脚啃上巴西钓手一嘴,巴西钓手还有活路么? 枪响的瞬间,谁也没回神儿。 哪怕游在最前的巨獭头部豆腐般遽然炸稀碎,大伙依旧钝钝迟迟的。 第二声枪响后,大伙总算省神儿了,维持着呆滞.jpg,目睹桑湉一脸冷定地轰出第三枪。 她用得是自动步|枪专用枪榴弹,威力较寻常子弹大太多,BOOMBOOMBOOM,三声爆响后,河面一片血肉弥散,甚至有骨头渣子和脑浆,崩到离得最近的人脸上。 久居文明世界的人,何曾遇到过这阵仗?当场就有人捂脸捂胸加干呕。 巨獭是群居性动物,乍见家庭成员被射杀,立马疯狂了。它们眼瞅着到嘴儿的美食不要了,一左一右扬头露齿嗬嗬嗥吠着,转而围剿桑湉所在艇。 “还不去拉Fine,是想我把它们赶尽杀绝吗?!”举枪挺立漂流艇,桑湉冲着负责人怒吼。 负责人一惊,紧忙结束呆滞.jpg,指挥俩艇往Fine那儿冲。 But巴西钓手已经快熬不住了,只露头颈在水面,挣出将要放弃的呻|吟。 “把线抛给他!”桑湉对Logan命令。 Logan闻言抄起适才未及拆解的钓组,也顾不得饵上毛钩会不会刮伤Fine的手,主线飞出,落在Fine面前。 扳机扣动第四记。桑湉用葡萄牙语喊:“抓住!Fine!抓住!” 人在危急关头求生本能会被无限地激发。何况桑湉说得还是Fine的母语。 巴西钓手精神一振,奋尽余勇抓住了天空蓝的主线。 桑湉喊:“坚持住!别撒手!” 埃拉博克拉的水位,短短时间随着雨势暴涨。上游冲下来的除了巨獭家族,还有无数断枝残叶。巴西钓手所在,又恰是洲渚附近一洼角,漩涡一簇簇裹挟着朽烂的植物,愈扩愈大。 换回英语,桑湉对Logan道:“使劲拉住他!别让他溺水!” “我手攥不住了~~咳咳~~我肋骨好像全断了~~”夹着杂沓雨声与急流声,Fine痛苦地嘶喘。 “那就用牙咬!”桑湉不假思索叫。 Fine甫经提醒,将主线塞进嘴,齿关闭合,死死叨住了。 Logan回轮,主线绷紧后方锁刹,能搏几百磅大鱼的钓组,如今吊着Fine不沉,不在话下。 枪榴弹太吓獭了,几记轰完,即便巨獭再凶悍,也一个个见了怂。 负责人那厢,率着两艘护航艇,亦很快地驶近了Fine。 从直播画面看,两艘护航艇距Fine,顶多差个七八米远。 负责人将要吁口气,Logan蓦然一声呼,只见在护航艇与Fine之间,斜刺里冒出一扁扁圆圆的脑袋,龇一口森森利利的牙,先一步向Fine蹿去。 要命的是该巨獭和Fine离太近,而枪榴弹爆破时,杀伤半径是1030米。桑湉一枪过去,极大概率人獭两亡。 “怎么办?”始终相对镇定的前.童子军也蒙圈了,“不能开枪,不能……” 桑湉如何不知,抿唇又爆了句粗:“Fuck!” 随即,撇下枪,抽出腰带上的弹弓,迅雷不及掩耳定好兜里最后一枚钢珠,瞄准那巨獭后脑勺,直直射过去。 呵,好,这下众人算是看清了,她一弹弓下去击杀力有多惊悚——巨獭后脑勺生生被射了个洞,又自前脑门穿出,下一秒,前后两股鲜血如注喷涌。 负责人哪敢再耽搁,驾着一艘护航艇加速驶近,同艇两个比赛监督一个薅领子一个架膀子,好歹把巴西钓手拽上了艇。 桑湉脚勾起舢板上的枪,对着水面砰然又轰了一记。 几分钟后,适才生死一线的河道,已只剩了两群悲愤欲绝的巨獭,和碎肉浮沉的残尸。 作者有话要说:  呃,有点瘦,下章争取写肥点。。 然后,关于弹弓的威力,来自好友陈同学给的灵感。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哦,超燃哒! 最后,玩飞钓的白人钓手,真的好多顶级大帅哥哦!随便露个镜,都让颜狗眼前一亮,心旌荡漾——虽然钓技不咋样:) ☆、第 100 章 分卷阅读30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原本以为看的是竞技类体育节目,结果,画风突换成荒野求生真人版。 原本以为美少女只是钓起鱼来无敌帅,结果,放下鱼竿人家秒变神级大杀器。 本届世锦赛未免太拼了吧? 为了吸睛把比赛地点设在诡谲莫测的亚马逊不说,这这……这个此前飞钓圈名不见经传的亚洲女钓手,确定不是从特种兵兵营里请来carry全场的? 还是……像杨紫琼那样的功夫女星,偶然兴起来客个串? 要么……是哪国政要的保镖?女警?射击运动员?某神秘组织杀手?特工?传说中的亚马逊女战士横空出世? 一时间,各国飞钓迷们在评论区脑洞大开,猜测无数。 渔具厂会议室和“千里扯”,亦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彭小蓬内小受说:“我僧哥真是niuber!” 某攻受暂不明的说:“什么时候成你僧哥了?” 于昊说:“甭管谁的僧哥——在阿穆尔时,桑小姐没带枪吧?” 徐铎说:“你和吴总雇的导钓有枪啊。一人一把重型猎|枪。僧哥就只买了几把匕首和枪|刺。” 老丁说:“海啊,你意外险买得多不多?不多可得抓紧再买点儿!” 吴越说:“海啊,要不你现在去报个班,学学跆拳道散打啥啥的?” 星野薰不依了:“我家湉酱可不是恃强凌弱的人!” 傅衍说:“对对!楼上两位忒狭隘——不过小海哥,你切记无论如何都别和我偶正面刚!” 苍漪小白眼儿一翻:“我四哥是以德胡人好不啦!” 褚轻红乐悠悠地补一句:“或许还应该加上——以柔克钢。” 大伙儿:“哈哈哈~~” 不过任他们怎么笑怎么闹,苍海仍旧盯牢电视无所动。 电视里,埃拉博克拉沿岸密林葱笼,航拍镜头俯瞰下,青山重盍簪,翠屏叠碧幕,那叫一赏心悦目。 然而漂流其间,栉风沐雨,浑身湿透,谁难受谁知道。河道呢又愈来愈窄愈崎岖,河水则奔腾跌宕争喧而涌,几乎全程>5m的多级跌水区,落差角度平均>50度……怎么说,如果之前姑且可比作景点漂流,这会儿是一下子↑探险漂流第五级。 终于,行至一段坡度不是很徒的缓流区,坐头艇的负责人三长两短一阵急哨,这是告诉大家——上岸! 负责掌舵的听到后,纷纷打转向,坐在副驾的配合着奋力划桨靠向岸。 而所谓的岸,非但灌木丛生杂草比肩,又立陡立陡的高出河面一米多。想上岸的话,需副驾舱里的人,先于颠簸不定的艇跃上去。跃上去后,再动作迅速地把固定绳拴牢在某一株结实的树干,以便驾驶舱的人随即上岸。 那人上岸了,艇也得拖上去啊。可落脚之地十分逼仄。由此一艘艇拖上岸,还须片刻不耽误地解开固定绳、后撤,方能让一票人,依次有序的登陆。 所幸,大伙这方面经验和身手都很给力。临出发前,亦都看过地形图。 地形图显示,这一段河道再往前,有一个落差将近十米的小瀑布,对敢来参赛的人来讲,不算啥,可Fine重伤之下估计当场就能嗝屁了。 在野外,默契与协作最重要。毋须负责人赘言,与负责人同艇的一名比赛监督已道:“我们先走。你留几个人抬Fine。我们在瀑布下头的河湾等你们。” 负责人说嗯,没再作叮嘱。 下一个镜头,当先两名壮汉一人一把野求多用斧,拼命斫砍枝缠茎绕的粗藤与老蔓。后头两人一组肩扛艇,余者蓄势作替手。 这是一段完全计划外的路,走水路心忽悠几下就到了,如今披荆斩棘负重舛行,却至少要绕十英里。 又是在热带雨林热带雨林啊啊啊!毒虫毒蛇毒蜘蛛够得上“花样百出”啊啊啊!哪怕大伙头戴帽、面蒙巾、皆穿特殊材质的防风服下水裤以及防水靴,眼巴前儿、脑瓜顶儿、肩膀头儿、脚底板儿,那时不时惊艳亮相的毒物们,对人的视觉与心理,依然是挑战。 然而直播画面里,只闻大伙咻咻喘气声,不闻丝毫牢骚和抱怨。 当此时刻,队友的生机高于一切。 每一个人,都是不畏险阻的好汉。 那么桑湉在哪儿呢?桑湉在抬担架。 原本负责人和Logan,让她什么也不要拿,跟着就好。 桑湉仅淡淡道了句:“我可以。” 其时Fine已昏迷,他肋骨被森蚺勒断了,具体几根不清楚,嘴角有血沫,当是碎骨刺入了脏腑。 这固然是很惨,却不限于此—— 上岸后,负责人从急救箱里拿出夹板和绷带,欲给Fine上身固定下。但连体下水裤背带拉链甫划开,就见Fine迷彩冲锋衣的前襟,被血浸透了。 冲锋衣的拉链再拉开……饶是一贯镇定的桑湉,都不由倒吸一口气——Fine贴身的T恤,被森蚺巨力缠绞后 分卷阅读30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全烂成一条一条的,一条一条的织物深深拧嵌进皮肉,模糊成一片。 手执剪刀负责人抖抖索索地剪开T恤衣领、肩口和下摆,才揭了一角,就揭下不去了。 “我来吧——” 在漂流艇置物箱翻出把自动折叠伞,桑湉示意一名比赛监督帮忙为Fine遮下雨,尔后折了一截粗树枝,掰开Fine嘴塞进他齿关。再后接过负责人手里的剪刀她单膝跪在地,攥住Fine破烂的恤衫,向左右两边利落一揭,继而毫不停滞地自腹至肋再至胸,撕离一条条伤口。 直播镜头里,Fine皮开肉绽的上半身,立马变成了血葫芦。把他从护航艇搬下后匆匆铺的简易可折叠担架,亦转瞬洇成绛绿色。 这且不算,T恤未揭前,Fine是昏昏沉沉的状态。T恤一揭,剧痛下Fine浑身抽搐四肢痉挛十指抠地的画面,以及他咬着粗树枝骤然爆出的闷嚎,直令全球观众肝胆俱裂。 渔具厂会议室,苍漪吓得连头都抱住了。 “千里扯”里,全体噤声。 官网评论,各种语言刷“愿上帝保佑他”,“伙计,挺住”,以及“原来被森蚺缠,这么可怕的”…… Logan这时也单膝跪下来,大手轻轻稍稍扳起Fine的头和肩,以便桑湉揭掉Fine背部的恤衫。 Fine视线藉此掠过自己支离破碎的上半身,只一眼,就崩溃了:“我要死了么……”吐掉粗树枝,他用葡萄牙语挣扎着问。 桑湉葡萄牙语远不如日语俄语溜,精神高度集中下,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哪那么容易死。” 恤衫揭毕,从急救箱里翻出一大瓶消毒水,一大包脱脂棉,一把不锈钢小镊子,桑湉稳捷地给Fine伤口做简单的清理。 “可我的肋骨断了……” “小伤而已。” “我觉得我的胳膊也断了……” “放心,截不了肢。” “我伤口多得像烂布一样……” “都是皮外伤。” “我吐血了……” “远不到要输血的量。” “我疼得不行了……” “疼比不疼好。” 节目组很贴心,凡是说葡萄牙语的地方,统统配上了英文字幕。 有钓友因此留言:天,这女的说话太不婉转了;用不用这么耿直啊;这是女的吗;不会安慰安慰这可怜的家伙吗~~ 傅衍也扶额:“是我偶说话的风格。” 但见过厉桀的苍海和苍漪却知道,Fine这伤势,在桑湉眼里的确不算啥。 Fine自然也被噎够戗。可不得不承认,桑湉看似冷漠的回答,比蝎蝎螫螫更有劝抚力。Fine的注意力亦被分散了不少,痛感似乎减轻,Fine慢慢平复了下来。 “我想我妻子了……”静静望着黯蒙蒙的天,Fine低声道。 桑湉跪得更近些,给他上夹板:“直升机很快就能到。组委会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家人。等到了马瑙斯,你就能和你妻子团聚了。” 有泪,忽而自Fine眼角滚下来,这个一米九多的男人,无声哽咽着道:“我妻子去世了……我很爱她……很想见到她……” 桑湉缠绷带的手顿住,抬睫,看了看Fine,他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里,既漾着泪花,又漾着浓得化不开的恸。 桑湉叹口气,摞下绷带卷,从下水裤背带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一张一张的,为Fine拭去脸额的油、汗、血、泪。 “挺过这一关。好好活下去。你妻子一定看得到。” 她哑哑豆沙喉,说着并不纯熟的葡语,恁么洁癖的一个人,给Fine擤起鼻涕居然毫未流露出嫌弃。 Fine的泪落得愈汹涌:“你相信天堂的存在吗?” 桑湉掀掀眉:“我是觉得,这世上多一点神神鬼鬼的传说,比较有趣些。” 鼻涕擤完,桑湉把脏了的湿纸巾统一收在一只小垃圾袋里,尔后继续用绷带固定Fine前后胸夹板。 “你有男友么?”终究是男人,Fine哭了会即止了泪。 桑湉说:“有。”答得特干脆。 “你爱他么?” 桑湉说:“我信任他。” “哦,那就是不爱了……” “对我而言,信任比爱更重要。” “他会看你比赛么?” “他很忙,应该没空看。”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Fine阖上睫,意识又开始模糊。 桑湉给绷带打上结,又捏了捏Fine的肩胛骨,确定没有断,才用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缓语气道:“他挑嘴,任性,难伺候,时常还很孩子气。” “啧,听起来真不怎么样,配不上你这么厉害的好姑娘……” 随着语气的柔缓,桑湉棱角锋锐的轮廓亦柔和了下来,带着奇异的明媚与妩媚,轻轻笑着道:“ 分卷阅读30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谈不上配不配。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也能为我所要付出与承担。只要他乐意,宠他让他一辈子我都没问题。” 这四句英文字幕一出来,苍海不由也笑了,笑着笑着他又抹了一把脸,以掩饰眼角瞬间的潮润。 怎么办哦,内个可恶的小冤家!铁齿铜牙就是不言爱,自打离开S市,还从不给他发个微信腻歪下。 好有刚儿啊是不是?全天下的女朋友,属她最洒脱是不是?! 偏偏他还不争气,一壁恨着无奈着,一壁举凡她隔空说点软乎话,他就像被灌了迷魂汤,幸福满满hold不住。 而看着电视屏幕里,小冤家随即把陷入昏迷的Fine抱上担架抬起来就蹽,他又心疼得发颤。 是、没错、她是够跩够diao够霸气,刀枪拳脚样样不含糊。可既见证过她最稚弱无依的时刻,那么无论十年前抑或十年后,无论他动心前抑或动心后,她在他眼里,都仅仅是个不该承受太多命运吊诡捉弄的女孩子。 “诶,小海哥,要不要吸根烟?”悄悄窥了他半晌,傅衍若无其事问。 苍海又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好我的新品竿,要起什么名字了。” 罕无人迹的热带雨林,斧子生生硬辟的小径,一脚踩下去一刺溜一滑,两脚踩下去……不定啥玩意儿被碾稀碎。 所有人的防水靴,不大工夫都跟颜料泼过般,靴头靴帮靴底子,红的绿的黄白的,溅满虫蜥蛙豸的体浆。 不过这些都是小case,不看就不觉得膈应了,真正让人崩溃的,是濒临极限的疲惫。 12.5英里的路,泥泞崎岖且不平。四十几度的高温天儿,恨不能逼干人体内全部的水份。肩扛手提人均80KG负重,怕耽搁久了Fine受不了,还一刻不敢停。 到后来,连桑湉都累得胸口仿佛欲裂开。紧缀着她和Logan跟拍的摄像,更是屡屡出言求恳:“慢点,慢点,我要倒地而亡了……” 总算,两个钟头后,大伙赶到了瀑布下游的河湾,骤然开阔的空地,纵令沙砾粗糙尖利,亦让人心情豁然一敞。 直升机还没来。负责人二次拨打卫星电话。答曰天气情况恶劣,遭遇对流性降水引发的低空风切变,直升机比预计会晚一些抵达。好吧,唯有耐心等待了。 接过Logan递来的水,桑湉拉下面巾啜了几口,随即一手撑起Fine的头,一手扳开他的嘴,一点点喂他也喝了几口。 Fine一张胡子拉碴的白人大叔脸,此刻呈现醉酒般的酡红,桑湉触了触他额头,果然,烫手。 “我们还能为他做什么?”瘫坐在担架旁的Logan问。 桑湉摇摇头:“没什么可为他做的了。” 盘腿在担架另一侧坐下来,桑湉阒然望着Fine的脸。 当年厉桀出事时,她在丰沙尔,等她赶到马德拉,厉桀的腿都截掉了。而在他陷入永久昏聩前,他可曾像Fine一样也痛过哭过绝望过?可曾像Fine一样,跟队里的叔叔们絮絮诉说对她妈的思念?又可曾浴血满身,苦候救援直升机不至?或者趁着一念尚存,拜托队友们照顾好她? 这些她都不知道。当年是顾不上去问。如今,亦不会去问。 毕竟都过去了不是吗。便连由此及彼的猜想,都是虚妄…… “你怎么了?”留意到桑湉面上隐隐的惘然,Logan不无担忧地问,“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搭个帐篷给你?很快,也很方便的。” 桑湉一滞,极快收敛好表情:“不。不用。谢谢。” 言罢她起身,踅摸回先头那把自动折叠伞,撑开遮在Fine头上方。 Logan动动唇,想说Fine早淋得透透的,再淋几淋不会让他的伤更重,不淋也不会让他的伤变轻。不如你别费劲了好好休息下。一个女孩同一群男人急行军了俩小时,怎可能不累呢。 然而话到嘴边Logan又咽下。是桑湉疏离的神色隔绝了一切。 雨由瓢泼至蒙蒙,拖拖拉拉淅淅沥沥又墨叽了半小时才停利索。救援直升机终于也到了。大伙始敢松口气。 眼巴巴送走了Fine,不晓得谁呻|吟一声:“噢,好饿~~” 负责人一拍脑门儿:“天,忘记发饭了!” 当下两名比赛监督抬出食物按人头分发:罐头、牛奶、面包、培根、奶酪、苹果,量给得超足。 这当口儿,恢复和保存体力最重要,桑湉遂同大伙一道,敞开了造。 匆匆填饱肚子,一群人再次整装出发。 亚马逊雨林的入夜时分,用“危机四伏”形容绝不夸张。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日落之前,赶到三十英里外的宿营点。宿营点是土着部落的村寨,有搭建得高高的树屋。组委会派人事先来踩过盘子,不仅谈妥了一行人借住一夜的价钱,另带了许多物资作为酬劳。 那……怎么赶呢?当然是撒开欢儿顺着雨后暴涨的水流往下冲冲冲啊。 冲 分卷阅读30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了又堪堪两个点儿,好不容易到了村寨外围的河滩,几十艘艇一溜儿排开甫靠岸,前前后后就有一多半人呜哩哇啦地吐了。 这尼玛……河道狭窄枯木礁石多,平均每秒流速1.8米,即便不是多级跌水区,长时间急流勇进+动辄连环360度大转圈儿,也委实太虐了。 桑湉这一艇,前童子军原本顾忌着女士面前别掉链子,死命忍啊忍,结果一不留神,瞟到河水里的秽物,哇一声,扶舷破功了。 桑湉却丝毫没有受影响。港真,这级别的颠簸与海上比差远了,整船人对着暴吐狂吐的场景她也不是没见过。论气味,苍海傅衍误食毒蘑菇那次,亦比这酸爽。 默默坐在驾驶舱,她等Logan只余干呕时,抽了几张湿纸巾塞给他,又拧开一瓶水,让Logan漱漱口。 “咳咳,谢谢~~咳咳,对不起~~”Logan狼狈得语无伦次。 桑湉没吱声,侧眸打量着他,长得好看的人,再狼狈也有限。好比宫崎屻,纵令被她揍成内惨样儿,冷汗涔涔的脸,仍旧美如画。这位英伦贵族也一样,哪怕眼泪鼻涕糊一脸,颜值还是hin能打。 “我……脸没擦净么?”Logan漱完口,发现桑湉在看他,窘得耳朵根儿都红了。 桑湉说没,转身跳上舢板:“渔具放艇上。揣好你的野求刀。” Logan察觉出不对,用湿巾又拭了拭脸:“这里……会有危险么?” “嚓”一声拉开大背囊,桑湉意味不明地扬扬唇:“我也不晓得算不算危险——有备无患吧总之。” 她的大背囊仿佛一个小型武器库,除了半自动步|枪及枪榴弹,另有五匣和弹弓配套的钢珠,一把COOL STEEL KUKRI战斗砍弯刀,两把BUCK&STRIDER 888匕首,一把GB短刀,一把MAD DOG PANTHER枪|刺。 Logan目瞪口呆地瞅着桑湉逐层翻检,这姑娘……钓手身份以外,到底是干神马的啊啊啊! “为什么你要带这么多武器?”Logan实在难捺好奇地问。诚然本届世锦赛选定的路线偏僻到奇葩,组委会公布路线时尤其强调歇脚的村寨是食人族后裔。不过,“你真信现在还有人吃人么?” 桑湉头都没抬手抄进背囊最底部,挖出两把M.O.D三叉戟,说:“不。我只是见马瑙斯黑市这些东西便宜得不像话,索性多买点,过过瘾。” Logan:“……”好吧。女孩儿总有选择困难的时候,口红包包鞋子与杀伤性武器,兴趣点不同而已。 河滩通往村寨的泥石小路,忽传来人语喧哗。下一秒,一群男女老幼涌出来。 他们肤色黝黑,结实瘦小。孩童通身一|丝|不|挂。女人赤|裸上身,胯系一片稀疏草裙。 男人鼻孔横穿尾指粗、弯弯曲曲的兽牙,有的效果类似ω,有的效果类似x;眼睑额头颧骨以白色颜料绘面,头戴五彩羽饰,生|殖|器上套个瓠瓜制成的套,就算遮羞了。 老外电视节目还没恁么多禁忌,什么马赛克啊根本不存在! 如是但见满屏毛舞蛋蹦,那啥和那啥颠颠乱颤。苍漪大呼:“好羞射!” 星野薰在群里亦嗷嗷嗷直叫唤:“哎哟喂,内个角,可千万憋掉了啊!” “什么角?那叫koteka好不啦。”褚轻红凹一副资深媒体人的姿态,给樱花小白妹科普,“这些原住民常年不穿衣服追野兽,戴这个,能保护他们的关键部位不受伤。” Logan也囧够呛,眼睛都不晓得该落哪儿。 桑湉视若无睹地把M.O.D三叉戟左一兜右一兜收妥当,大背囊拉链拉好挎上肩:“友情提示下——他们喜欢白种人。你要是没想法,就别喝女人们喂的酒。” Logan一脸懵懂问:“能提示得再详细一点吗?” 桑湉又意味不明地扬扬唇:“晚上你就明白了。” 呃,还用晚上吗?! 此次参赛的,钓手+比赛监督+摄像,有一多半是白人。大伙七手八脚固定漂流艇护航艇之际,村寨里的女人们已聚拢在白种男人旁边载歌载舞上了。 她们黑亮的肌肤既流淌着热汗又挥洒着热情,草裙翻飞,舞姿……撩人。 到了白种男人往下搬行李,女人们更齐齐蜂拥挤上前,你抢一个包,她夺一个箱,穿了环的唇咿呀着土语,示意行李的主人——Follow me! 一位意大利小哥被缠得面红耳赤:“嗐嗐不用你们谢谢我自己拿!” 可女人们听不懂他说的哇,缠得愈起劲儿。小哥抱头鼠窜却正正撞上一对丰硕的乳。 节目组也是皮,字幕适时飘过一行英文道:『啊,美男,去感受原始部族对文明欧洲的渴望吧!』 Logan最惨。抑或说全世界女人对美的感知是共通的——瞧,多白皙的脸蛋多无可挑剔的五官!瞧,那一头浅金色的发,是落了晴日阳光么?还有那双蓝眼睛,比亚马逊最清澈的河段还 分卷阅读30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迷人! 女人们疯狂了,就差没对Logan上下齐手了。 “Wilf,让她们别这样!”英伦贵族喊得声儿都劈叉了。 可负责人Wilf亦自顾不暇呢,那张酷似抖森的帅脸涨成猪肝色:“Floppy!” 负责人大喝:“你就这么看着吗?你不想要佣金了吗?!” Floppy是雇自本地的印第安导钓,先前踩盘子的就是他,闻言Floppy乐呵呵龇一口白牙用土语叫:“嗨嗨女士们,矜持点,相中哪个,好歹等晚宴时再下手!” 此英文字幕一出,全球飞钓迷哈哈哈笑倒一片。 有钓友留言叹:『这些原住民男人可真大方呀!』 有对当地风俗略有了解的钓友答:『部落式微,这些土着早不执着于血缘的纯粹。如果可以,他们以生下白种混血儿为荣耀。』 有钓友因此政治颇不正确地说:『白日做梦!』 一堆人跟着附和:『对对,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幻想的勇气?』 镜头跳转,部落首领徐徐踱出,身材明显较其他土着伟岸高大,棕色皮肤,褐色长发,轮廓立体鼻翼削窄,是白人混血无疑了。 被打脸打得啪啪响的钓友们当即表示:『哇,难怪那些女人激动得恨不能生扑,原来真有成功先例啊!』 不管咋说,Floppy的阻劝,与首领的出现,让女人们暂且消停了下来。 Logan惊魂初定,退到桑湉一侧:“看在同艇同组的份上——桑,晚上请跟我一起睡!” 贞操告急时刻,啥英伦贵族啥前童子军的面子啊,找个最彪悍的人保护寄几不失身,方是正道! 桑湉尚未搭腔,意大利小哥眉毛拧成圈儿亦凑近哀恳:“还有我还有我!他们那个树屋我看了,加我一个也睡得下。” 负责人一壁招呼大伙卸给部落带的药品,一壁窥空儿举手申请:“我也报名,可以吗?” 渔具厂会议室,苍漪老大不乐意了:“这帮老外,我们湉酱名花有主了!她跟Fine说起我四哥时,他们没听到?” 傅衍咳了声:“英文字幕是后配的。他们想必没听懂。” “那男女有别懂不啊?还加他一个也睡得下!” 傅衍又咳了声:“搁平时,他们肯定懂。可这情景,换我也顾不上了吧。” 傅衍这厢使劲力求发小儿舒称点。 “千里扯”里星野薰同步表达的却是羡嫉恨:“哎呀哎呀与仨帅哥共住一树屋,湉酱这妥妥的艳福齐天啊!” 褚轻红从始至终都认为桑湉跟苍海是屈就,心态有点儿类似饭圈的女友粉,无论爱豆找谁她都瞅不上,值此机会,褚轻红摁住语音键,明着是说星野薰,实是暗戳戳地刺了苍海一小下:“桑桑往后要打的国际大赛多着嘞,钓鱼圈又一向美男如过江之鲫,薰酱你可得保持一份平常心哦,不然日后一准儿醋死了!” 星野薰也没多合计,顺着褚轻红话茬儿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这还凭实力单着呢,湉酱倒成了美男收割机。” 苍漪手也贱,非点语音条不可,听完气得哟:“一起友情互助下怎么就成收割了?所谓收割,是有实锤才算好不好!” 褚轻红目的达成,偃旗息鼓,装模作样和稀泥:“漪儿说得对。星野你别给人添堵哟!” 苍漪一拳打到棉花上,愈气得跺脚。 傅衍见状紧忙劝:“宝贝已经被你们家得去了,让眼馋的发泄两句的风度还没有吗?” 苍漪忿忿握着小拳拳:“这丫头绝壁故意的!好像湉酱不跟我四哥好,就能便宜她似的……” “那你还着她的道儿?”一直没吱声的苍海淡淡笑了笑,“不理就完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电视屏幕里,药品卸完,几个土着女人打手势欲领大伙去树屋。 意大利小哥和Logan哪敢贸贸然跟去?脚像生了根似的,桑湉不动他们也不动。 桑湉被他们弄得又好笑又无奈:“你们只要晚宴时不喝她们喂的酒,凭她们再喜欢,也不会强上的。” 意大利小哥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受不了她们光着身子的样子!” 桑湉挑挑眉:“你不看不就完了?或者看习惯就好了。” 意大利小哥继续猛摇头:“我怕她们挺胸撞过来……” 噗一声桑湉笑得唷,细洁米牙粲粲生银辉,黑亮瞳仁一刹如有星划过。 镜头里,意大利小哥整个人都呆愣了——他之前从没把桑湉当女孩看待过。孰想她这一笑,灼若芙蕖出渌波,隽似云散碧天长。好看,真好看。 于小哥呆愣的当儿,Logan突然问:“为什么你会了解这么多?” 笑意未泯桑湉又喯儿都不打的糊弄起洋鬼子:“我做攻略了。” 密林里的村寨这时遥遥飘出炙烤食物的味道。 负责人喊:“你们是休息等开饭?还是再钓会?” 远 分卷阅读30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远近近的钓手们异口同声答:“不钓了。等开饭。” 计划外走得那12.5英里路,基本耗光了他们的体能。暮色四合中的埃拉博克拉沿岸,又咯咯吱吱嘎嘎唧唧喳喳咝咝声渐炽。被森蚺和巨獭支配的恐惧亦尚未褪,筋疲力尽下,没人想再以身试险了。 桑湉却速度组了套钓组:“我去钓几条鱼当加菜。” 两名摄像听到“嗖”地架起机器紧紧缀上她。 意大利小哥说:“你还是跟我们歇会吧?Floppy说这的食物很美味。” 斜挎背囊几步蹚进河水里,桑湉说:“呵,是很美味——” 作为古老食人族后裔,亚马逊广袤雨林里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吃的呢? 多毛大蜘蛛、红色巨人蜈蚣、吸血蝙蝠、花毒剑蛙、红吼猴、赤蟒、貘、蛇、大鬣蜥…… 倘若不深究,细细抹层蚂蚁捣的酸浆子,与寻常烤肉也无异。 若要深究呢? “这是什么肉?”晚宴伊始意大利小哥挨坐桑湉问,“里头一丝一丝的……是肌肉组织吗?” 静静拧下行军壶的盖,桑湉没拒绝负责人倒给她的朗姆酒:“黑猩猩吧。”她随意了了了小哥掌心托的肉,又指了指篝火堆边的猩猩皮。 意大利小哥说:“喔。”很欢脱地开造了。 “喏,你钓的鱼——”说话间Logan挤坐在桑湉另一畔,并递给她一条奥利亚罗非鱼。 桑湉道了声谢,没急着吃鱼而是仰脖灌了口朗姆酒。酒是队友们自带的,算不上好,但一口下去,辛辣呛烈如一把滚烫的玻璃碴子直剌剌刮入腹,超解乏,超过瘾。 “到底什么肉?”压着嗓儿Logan在桑湉耳边问。 桑湉不动声色反问他:“你真的想知道?” Logan耸耸肩,举手晃了晃另一条串在枝桠上的叉尾鱲,意思是——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说吧。我扛得住! 桑湉:“不是蟒蛇就是鬣蜥肉。里头那一丝一丝的,是曼氏裂头蚴。一种寄生虫。但只要不生食,吃了也没事。” Logan:“……” 是他高估自己了吗? 否则为啥,还是有些扛不太住捏~~~ 围着篝火,男人们敲起大小不一的鼓。女人们手捧动物头骨做的酒盏,又跳起撩人的舞。孩童们托着芭蕉叶,给客人依次分发一种白面饼。 Logan犹豫着问:“那个饼……是面饼?” 桑湉慢条斯理撕一片奥利亚罗非鱼:“是芭蕉果茎磨成粉烘烤出来的,味道嘛,有点像马铃薯粉。当地人管它叫莎廾。” Logan放下心,刚要接,桑湉又补充:“不过介意吃野蜂蛹的话,你就别挑有馅的。” Logan:“……” 女人的舞越跳越狂放。部落男人亦纷纷加入。冲天竖起的Koteka一会戳戳女人的屁股,一会蹭蹭女人的腿缝。人是易受环境影响的生物,队员们起初觉得好特么辣眼睛,慢慢,竟随着嗨起来。 那些殷殷喂到唇边的酒,晕晕乎乎有第一个喝的,晕晕乎乎就有第二个喝…… 喝完再被晕晕乎乎地牵走,似也没什么突兀了…… 桑湉吃完一条奥利亚罗非鱼,又吃了条白比拉尼亚鱼,朗姆酒喝了满满三壶盖,面色不改,眉目清凛。 “你还要吃么?”誓死扞卫贞操的Logan坐不住了。 意大利小哥啃了一肚子野味,打着饱嗝亦来道:“要走一起走。” 桑湉站起身:“卫星电话在谁那呢?” 意大利小哥说:“Wilf拿着呢。等等,我去问他要。” 小哥蹦蹦跶跶地去了。 Logan望着小哥的背影状似闲聊地问:“你要打给家人吗?” 桑湉抽出马甲右兜的M.O.D三叉戟,说:“不。” “嗖”…… 三叉戟寒光烁烁划出一道笔直迅疾的线,飞过小哥的耳侧,duang地钉在小哥身旁不足半米的树干上。 周遭锣鼓喧天小哥毫无所觉,只有Logan看见了。 与小哥肩颈平齐的高度,一条儿臂粗、五尺长、棕底青黄菱花纹的蛇仍兀自扭曲蜿蜒着。漆黑的蛇口撕裂般大张。三角形的蛇头与蛇信,亦朝小哥适才途经的方向奋力游探吞吐着。 然而,一切于它皆已是徒劳。因为蛇头以下数寸处,是桑湉掼穿其身直没至柄的三叉戟。 “这该死的鬼地方。”桑湉低低骂了句。于Logan魂飞魄散呆若木鸡之际她扭头直视着他的蓝眼睛,接着解释道:“我要打给我男朋友。”那个傲娇别扭鬼。 “我想告诉他,我有点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抱歉抱歉,又停了这么久。 是单位新换了一个领导,各种检查、开会、立flag,每天应付得筋疲力尽,实在找不到状态。 好在如今领导新鲜劲儿过了,嘿嘿,我方能拨拉开洒了一 分卷阅读31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地的鸡毛,继续写爽文。 二:郑重感谢为我提供素材的“路野”工作室的小伙伴。没有你们当初的涉险深入亚马逊,就没有我家桑桑的大展神威哦。~( ̄▽ ̄~)~ ☆、第 101 章 以Logan的年纪与身家,阅历自非寻常,可他依旧理解不了,眼前的妙龄少女究竟是怎样一种惊世骇俗的存在。 明明前一瞬她还在诉说对男友的思念,下一瞬就能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泥水滤净袋。袋口翻开,她面无表情挽在左手腕,右手则“嚓”地抽出另一把三叉戟,利刃霍霍疾一斩,那颗黑口大咧獠牙长龇蛇信长吐竖瞳诡怖的蛇头,已连着头下数寸蛇身,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兜到滤净袋卷好扎紧了。 这……比亲睹她用枪、用弹弓射杀巨獭和森蚺还震慑心神。 滤净袋里,蛇头挣扎出的哗啦哗啦的簌响,尤令Logan活了这么多年,头一遭体悟到,何为毛骨悚然,何为肝胆俱裂。 “为、为什么要这样?” 前童子军大骇之下都磕巴了。 由得这蛇在树上慢慢耗死不好吗? 那袋子材质咋样?结不结实啊喂! 桑湉毫不在意抡了抡袋子:“知道这蛇有多毒么?” 前童子军呆滞地摇摇头,拚尽全部意志控制自己不后退,想说求求你别抡了,万一把袋子抡破了,蛇头甩出来……上帝啊,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Logan帅脸惨白,冷汗淋漓,好、好想昏古七…… 桑湉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清凛眉目淡了疏离,仿佛生物迷给小伙伴科普偶入视野的虫鸟:“这种蛇,本地人管它叫‘埃拉博克拉裂颊蛇’,是黑曼巴蛇的亚种,10毫克毒液能杀死一个成年人,最快死亡时间8分钟。它不如黑曼巴大名鼎鼎的原因是,它只活动于这一带,昼伏夜出,行踪诡秘。而‘埃拉博克拉’,在土着语里的意思是‘噬生’——没错,这条支流之所以叫埃拉博克拉,即是源于这种蛇。” Logan喃喃:“……这样啊……” 借着不远处篝火的光,桑湉检视了一下斩蛇头的三叉戟,刃身雪亮,未染血痕,她满意地挑挑眉,插回兜里的鞘,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槽:“亚马逊整个流域一万六千多条支流,组委会选哪不好,偏偏选了这条河。八成只顾着这有食人族后裔可以当噱头、博收视,却不好好了解下,这里最恐怖的物种是什么。” Logan下意识按了按头,似乎想按下奓立的头发根儿:“你又从哪里看来的这些呢?” 桑湉仍是内句话:“我做攻略了。” 走近树干,她“噌”地拔下钉蛇的三叉戟。 Logan这回彻底绷不住了,条件反射一蹦又向后一趔趄:“你你你你别用装头的袋子再装它!” 万一这惊悚的玩意儿在袋里合体了呢?又或是蛇头趁机蹿出来! 桑湉拿防水靴靴尖踢了踢瘫萎于地的半截蛇身,说:“嗯,不装,等下自有土着捡了它去吃。” Logan使劲捺下胃里的翻腾:“蛇头呢?你你、你要自己留着吗?” 将钉蛇的三叉戟亦检视完毕插回兜里的鞘,桑湉难得流露出丝犹豫:“这蛇的毒牙里,据说储有200到400毫克的毒液,你说我是带回马瑙斯找医院给医生做血清救人呢?还是交给土着们做毒箭?” Logan:“……” 从道义的角度讲,当然是做血清救人了。可那样的话,从现在起一直到返程,他都要听滤净袋瘆人的哗啦哗啦声…… “你的战利品,你定……”Logan虚弱又艰难地道,上帝保佑——“你确定这袋子,不会被獠牙咬穿吧?” 桑湉略思度:“算了。给土着吧。” 蛇的生命力超顽强,即便被枭首,蛇头也会活很久。万一路上出了啥岔子,可就好心办了坏事儿了。 Logan暗吁一口长气,旋即为自己的胆怯而羞怍。 桑湉觑了觑他神色,不带多少安慰痕迹地道:“人对软体或爬行动物的天然畏惧心,是刻印基因的。其实我也憷得慌,忍着没流露而已。” Logan勉强扯了扯唇角,说:“……谢谢。” 憷都这么猛,不憷得啥样儿…… 蹦蹦跶跶的,意大利小哥取完卫星电话回来了。 桑湉说:“我去找Floppy。” “Floppy被女人领走啦!”小哥头向左一歪,“就刚刚!——咦,他不是白人,怎么也有女人看上哩?” 桑湉面无表情说:“人格魅力吧。” 小哥“蛤”地乐得直打跌。 桑湉乜了他一眼,对Logan说:“你们先回树屋吧。” 小哥不干:“不行!要回一起回!” 桑湉心说,啧,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噌”地再次抽出三叉戟,桑湉一哈腰,叉起了那多半截蛇尸。 分卷阅读31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这是什么呀?”小哥好奇发问的样子,甭提多软萌。 薄醺之下,桑湉促狭地将蛇尸挑近到小哥鼻子前,像所有恶作剧的熊孩子——让你软让你萌,不吓你吓谁! “……这是?” 小哥还待细辨,脸上突罩了只大手:“赶紧跟我走!”Logan拖着他不由分说道,“免得一会屋子给喝醉的人占去了!” 这个理由很强大,小哥闻言毫不挣扎地乖乖由Logan拖着走——他们人多,土着们腾给他们的住处将将塞得下,万一给谁迷迷瞪瞪占了窝不挪,万一再找不到新的窝……那除了和土着们挤一块儿,就唯有冒死幕天席地了…… 不过小哥的好奇心却怎么也捺不下:“喂,她手里内个,到底是个啥?” Logan不假思索答:“Floppy的裤带。” “……”桑湉一听,敢情英伦贵族也挺皮。 篝火旁的盛宴,进行到这会儿愈嗨了。终究,肯被拉郎配的白种男人有限,女人们退而求其次,没鱼虾也好,掉头撩拨起队里其他几枚样貌标致的拉美裔男人。 她们骨盏里的芭蕉酒,甜而醇,香而烈,度数比朗姆酒高许多。 几口灌下,本就有三分醉意的两枚汉子蠢蠢意动,土着女人乘势倾身相凑。 古老部族没有道德条框,sex于他们更多是本能与繁衍需求。性致来了,众目睽睽,骑坐鼓掌,也视若寻常。 穿行其间,桑湉告诉自己没啥好尬的,且无资格给此限制级场景打上糜|烂或淫|乱的标签。因为成百上千年,那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好吧。 外来者毋须臧否,尊重即可。 在篝火堆外围绕了多半圈儿,桑湉找到了首领。首领拈一盏芭蕉酒独自静坐的样子,从侧面看,颇像一尊浓墨重彩的陶俑。 桑湉不会土语——他们一队人里,只有Floppy会。安全起见,单膝着地矮下|身,她先递了半截蛇尸给首领。 很明显的,首领怔了怔:“这是……哪来的?”他用葡语问。 轮到桑湉怔住了。 曾经,她和厉桀第一次深入亚马逊,是见过首领的。 彼时,他尚是个连koteka都没套上的半大混血皮小子,脸颊画着白颜料,胯间晃荡着小鸡鸡儿,新奇地摸着勘探队的装备同向导说:总有一天他要离开这,去外头的世界穿着衣裳和鞋袜、体面地讨生活。 如今十几年匆匆过,看到他理想湮灭仍留在部落还当了首领桑湉不意外,可他竟然学会了母语之外的语言,桑湉很意外。 不过,以桑湉的冷性和冷情,自小到大漂泊羁旅邂逅过辣摸多滴人,也就苍海、达莉娅及已去世的奥列格爷爷,能勾起她上前厮认的冲动,余者,皆过眼云烟尔。 “我在树上钉死的。”迅速敛起怔然桑湉神色淡淡道,一壁扽了扽滤净袋,“头给你。” 鼓乐喧嚣亦压不住滤净袋让人汗毛直竖的簌响,首领炯炯双目自上至下把桑湉打量了再打量:“你不害怕吗?” 他一手接过三叉戟,一手挽过滤净袋,埃拉博克拉裂颊蛇习性诡谲且奸狡,即便悍猛如他们,等闲也抓不到。而桑湉不仅抓到了,还把蛇头趁活着主动给他们,如此上道……首领问:“你以前来过这?” 桑湉说:“没。” “为什么要给我?” “我留着也没用。” “拿到马瑙斯能卖好多钱。” “呵,是吗,可带着太危险。” 几问几答间,桑湉站起身,由于葡语的“三叉戟”她不会说,遂比划了个手势道:“这个还给我。” 首领继续咄咄望住她。桑湉不耐烦起来,折腾一天,一身臭汗,眼下她就想——赶紧歇歇! “算了。给你吧。我不要了。”伸手入兜,桑湉抽出三叉戟的鞘,弯腰放在首领的脚下。她反正买得多,不差这一把,再者,比赛结束后离境,这些武器好赖她都得送人,没一样带得走。 首领仿佛这才回过神:“我不是要这个。” 桑湉摆摆手:“没关系。我还有。”言罢利落掉头走人了。 树屋里。 意大利小哥抻着脖子举着手电筒盼啊盼等啊等,总算在林雾氤氲的夜色里,瞄见桑湉修颀挺拔的身影。 “Floppy呢?裤带给他了?”将手电筒光调低一档小哥帮桑湉照着攀爬的藤梯。树屋离地近四米,桑湉关掉自己的手电眨眨眼工夫即翻了上去,脸上神情忍俊不禁的——这实诚孩子啊,人说啥信啥。 树屋约摸十来平方大,说是“屋”,其实就是枝干上横横竖竖架杆搭块板儿,板儿上铺篾席,四壁围半人高的藤帘子,顶棚搭稀疏的草帘,草帘每隔尺宽距离吊一束缓慢燃烧的灌木茎,白烟袅袅,味道辛涩,是土着用来驱蚊的。 “Wilf呢?他怎么还不回来呀?”小哥继续嘀嘀咕咕地问,“他不会也同那些黑女人一|夜|欢|好吧?呃,那些黑女人既然目的是想生孩子,肯定 分卷阅读31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不能让他们戴……” 猛地掐住话头儿,小哥极为尴尬地咳了咳,因为树屋一角,脱完防水靴脱袜子,脱完袜子又脱防风服涉水裤的桑湉,她一双长得天理难容的漫画腿,黑色运动背心贴身显露一段不盈一握的A4腰,骨架纤亭,胸型秀挺,袒在外面的肌肤既有亚洲女性独具的瓷白,又有欧罗巴人种难比的细腻与光润,仿佛一块滢滢的玉,无不让小哥意识到——这是一个girl啊girl!他在跟她咧咧啥! 突如其来的安静,Logan都被带得囧囧的。桑湉却毫无所觉把脱下的飞钓马甲和涉水裤整齐叠好码成摞儿。 讲真,被一层又一层的汗沤了一整天,单就那涉水裤,已然馊得不像话。可桑湉此次为了多带武器防身,衣物只能尽量从简,像颇占地方的涉水裤,她便仅带了一条,再馊也得忍。 所幸桑湉早惯了恶劣环境下随遇而安,况且,馊的又不独她寄己个儿,大伙儿彼此彼此,sei也憋嫌sei。 翻出盥洗包,踩着双人字拖,桑湉一手匕首一手手电筒,对屋内二人道:“我去洗洗。你们累了先休息。” 意大利小哥唔唔两声,小眼神儿乱飘乱晃地瞟着桑湉翻梯而下。 Logan忧心忡忡劝:“你要去河里吗?不行,有寄生鲇!” 桑湉在树屋下答:“不去河里。” Logan:“不去河里也不安全!天都这么晚了……” 小哥附和:“是啊是啊,要不我们陪你吧?”言罢立觉不妥,待再斟酌措辞重新提议,桑湉却已蹽得没影儿了。 二十分钟后,桑湉回来。原先黑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换成了深灰的。头发湿漉漉松散散在脑后绾个低抓鬏,白璧无瑕的少女肌愈如自带美颜加滤镜般泛着盈盈的光,整个人漾一抹凉沁沁的冰莲香。 意大利小哥:“……” 肿么办,移不开视线了肿么办? 相比之下英伦贵族就淡定许多了:“你究竟在哪洗漱的?” 桑湉蹲在她的行李前,把脏衣服归置进一只收纳袋:“这里左转十多米,有土着储洗澡水的橡木桶。” “神马?”意大利小哥震惊了,“他们难道不是在河里涮涮了事吗?” “什么话。”气笑不得瞥了他一眼,桑湉说,“就你们知道河水里有寄生鲇,不能贸贸然下水,人家在这活了几世纪,会不知道?” 小哥讪讪哦了声:“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用橡木桶储水的呀?” 桑湉持之以恒糊弄之:“我做攻略了。” “那你怎么找到的橡木桶?” “我放行李时问过Floppy。” 在背囊角兜抽了张面膜撕开包装袋,桑湉边往脸上贴边道:“他们的洗澡水拿药草煮泡过,据说能防蚊和驱虫。你们要不要去试试?一共好几大桶呢。” 小哥头摇得拨浪鼓也似:“不去不去!我宁可臭着!” Logan亦谨慎地表态:“我也算了。” 黑灯瞎火没有桑湉在一旁,他们得有多大胆儿敢脱光光洗白白?万一被拖走施暴可咋整? 腌臜事小,失节事大! 桑湉暗叹一口气,心说不去不去吧。所谓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两位仁兄身上浓郁的体味,她闻啊闻啊闻……总会慢慢适应的…… 面膜敷好,桑湉又掏出一卷白色纱状物,再自发丛拔下一枚黑色一字小发夹。 小发夹掰开、抻直、崴出弧度、穿过顶棚草帘绕成环,复与白色纱状物上一枚塑料环环环相扣捏上口,白色纱状物抖落开,竟是一顶手缝的简易单人小蚊帐。 跟着,桑湉将两根绑腿军刀带绑在大腿根,左匕首右短刀,当枕头的背囊下藏着三叉戟,短自动步|枪则靠里压住蚊帐角。 旁若无人一番操作neng下来,意大利小哥和Logan全看傻眼了。 半晌,小哥喃喃道:“跟你同住好有安全感啊桑!” 桑湉没搭腔,钻进小蚊帐。这噶瘩一年四季闷湿+燠热,土着们睡觉时,遂不存在铺的和盖的这一说。 垂睫望着油润润的棕褐色篾席,桑湉克制着不去想这席子之前睡过什么人、缝隙又曾渗进过些啥,只是拎出瓶花露水,一整包湿巾,花露水对住篾席一通喷喷喷,尔后用湿巾把篾席细细擦了遍。 花露水和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凉沁沁的冰莲香,仿佛把树屋里的潮闷都一霎驱散了。 小哥耸耸鼻子:“这香水什么牌子的?好好闻!!” 桑湉擦完篾席,努力忽略掉一张张色作深黄的湿巾,另寻了个小号垃圾袋,一并归拢之:“我男朋友送我的。中国产——六神。” 见小哥一脸跃跃欲试,桑湉把花露水瓶子抛过去。 小哥嘴里客套着:“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手却十分诚实地接住了。 随后——“啊啊啊啊啊!这香水是什么魔鬼配方啊?!太神奇了好吗!看到没看到没!我都打哆嗦了!这里有没有被子 分卷阅读31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什么的啊?我冷想盖被!” 于小哥忘乎所以的惊叫中,Logan唇角狠狠抽了抽。 桑湉则哧地笑出了声。 这花露水是她头回日本前,苍海给她的,每款两瓶共十瓶,说是国货老字号,驱蚊祛暑消炎止痒祛痱提神最宜带去亚马逊。 彼时她不信,jio得要不要这么夸张呀,结果随意挑了瓶蓝色的一试,呵,除了没惊叫,她反应跟意大利小哥一样一样滴。 经小哥这么一闹,桑湉对席子的膈应也淡了,盘腿缩坐蚊帐,隔着一层白纱看小哥耍宝。 小哥叫够了,关注点迅速转移:“咦桑,你有男朋友了啊?” 桑湉说:“是。”简短一个单词,隔着蚊帐和面膜,她脸上神情不可见,但语气明快且和悦,像被人问及自家宝贝儿的家长。 小哥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 下一句他没好意思说,似桑湉这样的大杀器,他以为,合该自攻自受呢。 “那你出来打比赛,他不反对么?”小哥顿了顿又问。 桑湉说:“为什么要反对?” 小哥说:“毕竟辛苦又危险。反正是我女朋友的话,我肯定不会赞同的。” 右手四指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着膝盖,桑湉依旧言笑晏晏地道:“我男朋友想做的事,无论多难我都会支持。我想,反过来也一样。” “那,他怕不怕你呀?”六神的劲儿还没过,小哥哆哩哆嗦地再发问。 桑湉了然一莞尔:“怕我什么呢?男朋友是用来宠,不是用来打骂欺负的,你说是不是。” “……”这,算撒狗粮吗?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嘴的小哥窒了窒。 老实说,白天见了桑湉的悍猛,小哥原本很憷很憷她,孰料聊上了方知,这姑娘并不难相与。 小哥胆子明显肥了些,当下捧心作受伤状调侃:“啊,听你这么讲,我岂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慢慢揭掉面膜,桑湉说是啊:“没有。一点机会都没有。” 次晨,五点,一队人整装待发。 按照计划,他们要先绕至毗邻埃拉博克拉的伊斯凯普河游钓一天,傍晚进入撒雅希尔河,那儿有一个规模极小的小镇,镇上的居民都是印第安人,自上世纪伊始,许多野奢、探险团队会去那小镇歇脚、补给。 在小镇住一宿,第三天天不亮,他们再从撒雅希尔河拐回埃拉博克拉下游,于下午四点,抵达既定的终点站——拜厄达旦码头。 综上,他们这三日的行程,其实很赶哒。 艇队即将启程,食人族后裔们站在岸边相送。几名醒了酒方觉荒唐的队友,羞赧得连头都不敢抬。 还好大伙挺给面儿,谁也没拿这个事儿取笑。 引擎开动,摄像们亦开始无间断跟拍,一个小黑孩突然冲出来跳着脚向桑湉招手,跟着掷给她一个小小的草编袋,嘴里嚷的话,经Floppy翻译是:首领回赠她的谢礼。 毋须摄像们请求,桑湉主动打开了草编袋,里头掉出一根工艺古拙的银链,银链上缀一颗拇指肚大小的琥珀,柔净明黄的颜色,内封一只艳蓝彩蝶,蝶翅上对称各两只娇粉眼点,棒状触角清晰,当真栩栩如生,妍丽夺目。 “这什么情况?”摄像1纳罕。 他们昨晚因不需要跟拍,早早吃饱喝足回树屋休息了,今儿个首领就让人给桑湉送琥珀…… 虽说这一带产琥珀,想买的话撒雅希尔的印第安小镇就有卖,可男人送类似玩意儿给一个女人,太易引人遐想了好吗? 难不成昨晚,昨晚,昨晚…… “昨晚吃完饭,桑在树上钉死了一条埃拉博克拉裂颊蛇。她说那蛇毒牙里的毒液很难得,原想带回马瑙斯,又怕蛇头不死路上有危险,这才送给了首领。” Logan对着镜头不疾不徐的解释,适时打断了摄像1的瞎猜。 “哦哦哦。”摄像1恍然,怪不得小黑孩儿说“回赠”。他就说嘛,似桑湉这样的狠角儿,怎么可能随便同人有牵缠,何况还是个衣不蔽体的土着! 于摄像1肚子里这番小九九,桑湉是浑没在意的。对首领给她的琥珀,她亦没咋当回事儿。 把琥珀链子装回草编袋,她让Floppy给小黑孩道了声谢,然后系好安全带,破浪疾驰而去。 六点五十分,众艇浩荡驶进伊斯凯普河,那里河道比埃拉博克拉更开阔,含泥量也更少。 夹岸植被郁郁葱笼遮天蔽日,不知名各色野花妖|娆其间,河面亦有古木披藤错落耸立,鸟羽艳丽的金刚鹦鹉时不时翩然飞过,在黛青的水面,留映迤逦曼妙的身影。 此等美景,饶是长年走南闯北逐水而钓的一众糙汉也心旷神怡,漂流艇减速,众人迭声赞叹。 负责人这时宣布此处为今天的第一个钓点。做钓时间两小时。 大伙儿听了纷纷四散,不过有了头天的惊魂一刻,谁也不敢冒险下水了。桑湉也谨慎地同Logan商量:“我们船钓 分卷阅读31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吧。” Logan说好,停了停忽问:“你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了?”昨晚卫星电话信号弱,桑湉连拨三次都没拨通。 桑湉说:“不打了。” 拉下面罩,深吸一口糅杂了植物微腐味道、水腥、花香的潮润空气,她仰脸望着枝叶罅隙间星星缕缕的金色光芒:“那句中国诗怎么说来着?呵我这个半文盲——反正不差一通电话就是了。” 许是提到了男朋友,桑湉看起来心情相当的不错,偏光镜下半张脸,如刀刻般的下颌骨平添几许柔意,棱角锋锐的唇轻悄卷起一点点,佩德罗娜式下巴正中浅浅一道沟儿,既刚毅清坚又性感得让人想舔舐。 默默移转视线,Logan没搭腔,他想他大概明白她意思。一定是他的眼神泄露了什么,她才不动声色地亮一道界线给他看。 这东方姑娘的为人,当真如她抛竿控线,路径清晰果决干脆,起势若做U形环,就绝不黏糊拖沓成D形。 两个小时后,桑湉再次以大鱼袋遥遥领先。领先到什么程度呢?负责人后半场围观下来,就差没找把刀剜膝盖拱手献上了。 想负责人混迹飞钓圈小半辈子,各国飞钓高手见过不计其数,便是他自己,也是半个职业选手级,然而像桑湉这样的神乎其技,他除了叹为观止,再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桑,你玩飞钓多久了?” 桑湉说:“六年零三个月。” 负责人一喟:“人家钓几十年,也远不如你钓得好……” 桑湉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呵,六年零三个月,是2280天。 在这2280天里,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无论是来MC还是受伤了,她每天至少用两小时训练。 而飞钓训练有多枯燥,外行是无从想象的。仅一项定位控拟饵,就能把寻常人的耐心碾磨成齑粉。 简单说一下,大家都晓得呼啦圈吧?没玩过也一定见过吧? 飞钓练控饵,初时是在空地上按不同间距摆呼啦圈那么大的塑料圈,近则一米,远则几十米,尔后向圈里挥竿掷拟饵。 这个竿呢,先从硬度UUL练起,那个组线呢,亦从最小号搭配。 待得硬度UUL指哪中哪后,换硬度UL,组线依然是最小号。 待得UL指哪中哪后,换L。 待得L指哪中哪后,换ML。 依此类推,一路从UUL换到XXH调,共九种。 然后哩,除了硬度,竿子还分SS、S、MR、R、MF、F、FF、XF八种调性。 除了调性,竿子还分长短和重量。 以上全部依次练得妥妥滴后,再搭配不同型号组线从头练。 将不同型号组线+不同硬度、调性、长短、重量的竿亦全部练得百投百中后,霍霍,还有各幅度、角度抛纵线,以及,把呼啦圈大小的塑料圈,替换成套圈游戏那么大的塑料圈——从、头、练! 这些全练完,方能下水逐个扒泳层。 扒泳层的过程中,水情、鱼情、风速等等客观条件,亦是不容忽略哒。 所以,哪来的天选之子啊?又何来的女主光环和金手指? 竞技运动一向无捷径。 过去的2280天,凭桑湉再聪慧,也得像张继科、宁泽涛、张怡宁……那样,咬着槽牙老老实实夯底子。 夯到最后,好比武侠小说里写的用金铃索点穴,挥竿控饵时她真正做到了身随意动,意自形生,不失毫厘,张弛有度。 这才有了她力挫盛子浩时,让台钓协会会长都瞠目称绝的下漂神技。 亦才有了世人惊羡的逢赛必夺冠,出道即巅峰。 站在拜厄达旦码头的古老拍卖台,接过负责人颁发的奖牌和支票,桑湉一脸从容地任台下闪光灯对着她狂拍。 负责人很激动,举着麦大声道:“前两天的赛事直播,大家想必都看过了吧?我很庆幸,我们这次的参赛选手里有桑湉。她不仅钓技惊人,而且临危不乱,多亏了她,我们的队友Fine,才没命丧森蚺和巨獭之口。” 台下欧美各国相关媒体、有闲有钱的飞钓迷、飞钓品牌商、部分钓手家属,闻言赞同的有之,唏嘘的有之。 负责人接着说:“由此,我和组委会众同仁商议后决定——特聘桑湉为我们飞钓世锦赛这届的形象大使。”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 因为这飞钓世锦赛看似奖金不高,规模也远不如AOTW大,历届形象大使却个顶个非富即贵,什么阿联酋酋长国的小王子啦,什么福布斯排名前十某大亨的孙子啦,什么摩纳哥王室成员啦,什么世界知名歌手啦……总之就没让普通人家出身的钓手担任过。 那为啥要这么整捏?难不成是组委会嫌贫爱富势利眼? 呃,还真不。 究其原因,是飞钓对水域环境要求太高了,而适合飞钓的场所,却日益消减。 故此飞钓 分卷阅读31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世锦赛的创办初衷,弘扬飞钓文化固然是其一,再有就是筹措善款做公益,譬如救助濒危淡水鱼种,遏制淡水污染,减缓温室效应对生态的破坏,等等。 那你说,谁比较擅长这类嘞?肯定是富人、贵族、明星对不对? 负责人抽冷子宣布完,即喜滋滋望定了桑湉,还一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地求表扬。 老实说,桑湉的确很意外,依着她之前的揣测,这届形象大使是Logan没跑了。 至于惊喜……也挺惊喜的吧,当这个形象大使酬劳虽木有,但接代言时,身价会拔高。 “谢谢。”她很诚恳地说。功成名就谁不爱?俗世浮名——有多少来多少! 负责人更诚恳地说:“是你应得的,桑!没有你,我们能不能如期地、完好无损地走出亚马逊都是未知数。没有你,我们亦永远不会知道,‘飞钓’这项运动,所能达到的高度是怎样。你的钓技足以封神了桑,请你出任形象大使,是再恰当不过的。” 桑湉神色坦然地听着。 他没夸张,不是吗? “那么接下来——”负责人一顿,转目台下:“就请桑湉为大家表演我们历届冠军都要表演的保留节目吧。” 台下一阵欢呼雷动。 负责人绽开一个八颗牙的笑:“有请我们的工作人员预备好——” 拜厄达旦码头已有逾百年历史,是亚马逊三条支流的交汇点。他们所处的颁奖台,早前儿是拍卖违|禁物品的展示台,算来也近一个世纪了。 颁奖台距河堤约摸六七米远,再二十来米远,斜对一座十八世纪建造的单孔石拱桥。 石拱桥上该时站满人,桥下两岸亦是人。 负责人一声令即出,两名工作人员双手各举一面亚马逊土着常用的兽皮小手鼓,分别挤入桥上桥下的人堆儿里。 与此同时Logan跃上颁奖台,递给桑湉一套她事先配好的钓具。 竿是tip flex rod快调竿,这种竿竿身僵硬,唯一柔软的部分在竿尖。缺点很明显,即钓技粗浅者难驾驭。 优点呢?也很明显——硬度有利于主线产生极强的线速,进而助力主线在空中做长远距离地抛投。哪怕是疾风劲雨中,仍可搏巨物。 主线是35m长WF8明橙色,配2.7m长5X尖子线,延长线同样是5X色作果绿长50m。 荧光紫羽毛饵上拆掉了钩,代之缀了一枚榛子大小的空心小铃铛。 这是要干神马捏? 这是要人一睹每届冠军抛饵的风采和准头。 而今年与往年又不同,往年工作人员举的不是鼓,不不确切讲往年工作人员啥都不用举,是要么划着小船顺水流,让夺冠的钓手往船上的桶里投,要么将呼啦圈吊在树上、钉在墙上让夺冠的钓手投。 例届数下来,最好成绩是五年前,20中11。 目今难度咵嚓抬恁高……桑湉能20中几呢? “准备好了吗?”对着麦负责人兴奋地扬声问。 桥上工作人员A和桥下工作人员B齐齐答了句YES! ——他们甚至没请周围的瓜众闪开点。 桑湉掀掀眉:“开始吧。” 负责人喊:“好,那就——开始!” 随着一声口哨,众人只见桑湉淡定挥竿,明橙色主线仿佛劈开南美六月亮烈阳光倏然飙出,任两岸人声如何扰攘,却依然压不住那又细又锐的破空声。 而比组线破空声更锐更脆的是空心铃铛的叮零声。 那叮零声一路鸣唱着直直撞上A高举的直径38cm的鼓面,牛皮鼓面咚地一响,稳沉似男中音应和小童的天籁。 旋即桑湉利落回轮收线须臾再挥竿。 空心铃铛这次一路鸣唱着直直撞上桥下B高举的鼓面。 叮零零~咚、叮零零~咚、叮零零~咚—— 桑湉每击中一次鼓,A或B即在人群中施展移形换位。 可不论他们怎么换,桑湉总能迅而不乱地击中他们高举的鼓。 在场瓜众起先是燃,继而不约而同四下散开给A和B腾地儿。 他们亦不由自主地高喊着——大神大神~~大神~~ 这东方少女钓技具体神成啥样他们不知道,但这一手,是真!神! 叮零零~咚、叮零零~咚、叮零零~咚—— 桑湉挥竿抛饵到后来,早过了规定的20投。 计数的固然忘了职责之所在,瓜众们包括负责人,亦目眩神迷得唯愿她老也不要停。 不过他们是看得嗨皮了,桑湉却不乐意了。这四十多度的高温天儿,她挥得岂止是竿?还有如雨的汗啊汗! 瞟了瞟已蹽到桥上的B,桑湉铃铛击完A的鼓,手腕斜翻指扳轮,主线疾收复一转,荧光紫羽毛饵在半空划出一道迤逦的弧线,中途掉头的铃铛尤似莺语滑。 扳轮的指松开,桑湉俄而以矶钓扬竿法猛甩了记大鞭, 分卷阅读31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大开大阖之势令主线破空声愈劲,婉转啁啾的莺语滑,亦化作直冲云霄的枭啸。 当那个裹着紫金光影的小点点,照着B的鼓面呼啸飞至时,B无法自控地紧紧闭上眼。 尔后—— 咚!!! 叮零零~叮零零~叮零零~叮零零~~~~ 仿佛沉沉一记终止符后绕梁的余音,仿佛红|袖歌吹隔重阍,于瓜众们的瞠目结舌中,桑湉笃悠悠收妥所有线。 “可以下去了么?”她向负责人淡淡询问着。 负责人恍恍惚惚点点头。 桑湉跳下台,穿过媒体的长|枪与短炮,从容踱到人堆最外围一角河堤处,那里,依岸泊着一艘Riva中型住舱游艇,游艇前甲板上,沈慕仁戴着太阳镜撑着遮阳伞,伞下轮椅里坐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小少年,嗯没错,是小初,她同母异父的小弟弟,大老远地来找她看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亲爱的读者大人们,卡卡又卡了。 一个多月啊,愣是找不到状态,遂闭关自守,咔咔挠头。 还好,在头发未秃之前,于昨日,呼啦一下闯关成功,一鼓作气刷完了亚马逊副本。 接下来,我想……不会这么卡了吧?但愿但愿。 总之真的很抱歉。可对于一个琐事缠身手速极慢强迫症晚期的渣作者而言,或许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厚着脸皮装鸵鸟,不写满意了不发(≧▽≦) 最后,谢谢评论区的新老读者大人们。 谢谢你们的耐心和包容。我爱你们每一个。 ☆、第 102 章 凭桑湉鹰隼般的目力,甫一上台,即瞥见了沈氏兄弟。 她第一反应是惊怒,没想到,苦口婆心百般规劝,小初还是万里迢迢地找来了。 双肾移植,且是二次肾衰的双肾移植,术后这才几天?他就敢出院! 不过多年严苛训练,桑湉不仅被磨得心志坚韧,性子亦沉敛。待得行至游艇边,仰起脸她只淡淡问一句:“有没有带随行的医护人员?” 回答她的是沈慕仁:“带了。” 桑湉点点头,想说即便如此仍旧太危险太胡闹!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却没给她机会。 将整张脸缩在遮阳伞的阴影中,小初用比她还淡的口气命令道:“上来——跟我一起回马瑙斯。” 桑湉:“……” 十年。对这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幼弟,桑湉全部的印象只得“软萌”二字。 由此,每每忆及那孩子用糯糯的小奶音唤她“姐姐”,用小鹿一样纯真的星眸毫不设防地看她,她就仿佛被钉在背信弃义的耻辱柱,愧怍惭悔到揪痛。 后来,柳琳琅说他想见她,并拿出曾经的水晶魔方说是弟弟执意送给姐姐的。沈慕仁又说他被三度有孕的柳琳琅撇下,独在异国沉沦萎靡。 于是,直到桑湉踏进曦和医院的病房之前,她脑海里的小初,依然停留在往昔稚弱无辜的模样。 孰料,那孩子一经见了她,劈头就是一个三连问:“怎么,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么,姐姐?怎么,你不再逃避了吗,姐姐?还是觉得,我现在用不着你的肾了,你尽可以放心了,姐姐?” 该时,桑湉平生第一次,既有进退维谷的尴尬又有无言以对的难堪。 反唇相讥么?病床上那孩子形状完美的唇,比面色还苍白。 晓之以理阐明苦衷卖惨博同情么?呵,那就不是桑湉了。 走?更不可能。那孩子说得没错,她逃避了十年,不能再逃了。 所以她只能硬起头皮缄默着。 直到,直到那孩子凉幽幽一哂:“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呆会儿吧。” 窗外日色熙和。病房里医护人员俱被遣走。坐在病床旁的单人小沙发里,桑湉“陪”病号静静地“呆着”。 少顷,小初说:“你都不问问我恢复得如何么?” 桑湉说:“如何了?” 十四岁小正太冷冷哼了声:“这么没诚意,就知道你不关心我。” 桑湉:“……” 半晌,桑湉说:“小初,我,很抱歉——”尽管说抱歉没有用。 正太打断她,毫不委婉地问:“抱歉当年骗了我?” 桑湉望着他眼睛,不躲不闪地说:“是。” “呵,”正太侧脸笑了笑,“说我不怪你,是假的,毕竟,我那会儿真的信你会帮我。但帮了又怎样?还不是会恶化?拖个几年,难道另一颗也要你来出?横竖我躲不过早夭的命。何况你对我,一没感情二没责任的。” 男孩儿说话时,长长的睫微垂,深黝的眸子已不复往昔小鹿一样的纯真与澈亮。如描画的修眉,鸦羽一般黑。神情懒懒的,恹恹的,颓颓的,既漫不在意又似有讥讽。 而他酷肖其母几无瑕疵的菱形脸,因负疴多载重疾难祛,苍白是真的,孱弱是真的,阴郁是真的,却也如一朵玻璃罩子里精心呵护的花,柔妍惊人,娇婉摄魂,因而 分卷阅读31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也……也格外让桑湉心有戚戚焉。 这样的他,不顾病情跑到亚马逊,简直是活腻味了好吗! 一念及此,桑湉心头那股按抑的火,“噗”地熄灭了。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尽管活着的人莫不如是,但同小初相比……或许……像她爸那样痴傻无觉,反倒是命运网开一面的悲悯…… 桑湉不由缓下声气说:“我去跟队友们打声招呼再把行李拿过来。” 正太一撇嘴,想都不想道:“扔了罢。回头我给你买新的。” 桑湉:“……” 这破孩子年纪小小就这么diao,难不成以后要学他哥当霸道总裁吗? 不晓得他哥追内冯什么欣时,是不是也这副跩得二五八万的样儿? 啧,桑湉忍不住思维发散了一小下,小初啊小初,你可甭被坏榜样带偏了喂,你该多向苍海学,温柔体贴,才招姑娘爱。 有媒体这时凑过来,摄像机对住沈幕仁,问:“桑,这就是你跟Fine提过的男朋友吗?” 桑湉说:“不,是我哥。” 老外在亲戚属性上没恁么多讲究,他们亦不会将其脑补成有暧味含义的啥哥哥。哥就是哥,与boyfriend不搭噶。 “真遗憾!”记者耸耸肩,摄像机果断从沈慕仁身上移开,故而没能拍到沈慕仁震动的表情。 整整十年,他对桑湉始终怀揣极深的憎厌,甚至说切齿痛恨也不为过。 究其原因,到底他是恨她狡诈,把沈家一众老小戏耍得鸡飞狗跳,还是单纯嫌恶她是柳琳琅的私生女,时日久远,他自己都辨不清楚。 如今,她坦坦荡荡一句My other,听不出丝毫勉强和芥蒂。 他知不是她演技好,而是一个人胸中既有气象万千的丘壑,得失恩怨,爱恨情仇,便已束缚不了她。 由此亦衬出,他身为一个男人的狭隘与可笑…… 渔具厂会议室。 安营扎寨誓与四哥共爬墙守直播的苍漪突然蹦起来:“啊啊啊啊啊是她是她!原来是她!一准儿是她!!” 傅衍闻言,迅速同苍海交换了下眼神,旋即故作茫然地问:“漪儿啊,你困迷糊了吧?别告诉我你才认出来那是我偶像!” 苍漪激动坏了,苦于没法当着“不知情者”的面儿痛陈沈家秘辛,小脚丫一扭扭进凉拖鞋,满会议室绕圈圈。 这个季节,四点天就蒙蒙亮了。苍海伸个懒腰,踱到窗边点起一支烟。电视屏幕此刻没桑湉,他拉开一道窗缝往外喷烟圈。 苍漪叭嗒叭嗒绕到他跟前儿,急得百爪挠心地叫:“四哥四哥!四~哥!” 苍海懒洋洋地应:“嗯。” “四哥四哥!!”苍漪快要爆炸了。 八卦党你不让她八卦,话痨你让她生憋,那跟上刑有啥两样儿啊! 眼瞅着苍漪下一步有薅苍海出去密谈的趋势,傅衍噗嗤一乐,地下工作者对暗号似的说:“漪妹妹,甭慎着了——你马甲早掉了哈!” 苍漪遽然一回首,傅衍撑不住,哈哈哈愈乐。 “你你你——?”苍漪说。 “对,我我我!一个来月前,我自涯叔那儿喜提小马甲一件!” “哎呀那你不吱声!”苍漪杏眼圆睁,瞟瞟傅衍又瞟瞟自家混账四哥,忽而素腕一抬指着他们俩,怒了:“合着……你们早都知道了?单瞒我一个?!” 傅衍委屈:“没瞒呀。你看你一暴露,我不赶紧麻溜接应了嘛!” 苍漪欺近傅衍,摆出张牙舞爪的凶相:“你怎么知道那马甲是我的?又怎么知道帖子里说的小女孩是湉酱?你太不地道了!枉我喊你一声阿衍哥——口风把死紧!” 傅衍萌萌哒娃娃脸笑出一对浅浅小梨涡:“漪妹妹,扒人家老底儿得讲时机的好伐。何况这还牵涉到我偶的隐私呢。我偶啊!我对她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对她的葱白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你说我怎么可能上来就跟你说——歪,漪妹妹,你那八卦帖的女主,是你宝贝四哥相中的小白菜?” 苍漪悻悻然一哼,好歹把爪牙缩回了。 “还有——”傅衍朝电视屏幕努努嘴,“我们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这可是全球直播。就算你们家内老几位不会看,毕竟圈子这么小……我偶和her other这一世纪大同框,捅破窗户纸迟早的事。别的不讲单讲你奶奶,还会让我偶当她的孙媳妇吗?” 苍漪说:“是哦!那咋办?” 傅衍:“要不小海哥你主动跟老太太交代下?” 苍海头天从早忙到大半夜,眯了不到一小时,又爬起来看电视,先是飞钓赛前一日的赛况,后是颁奖礼,熬到这会倦得不行不行的。 一支烟抽一半,他回身掐灭在烟缸里:“不交代。小湉又没有做错事。一交代弄得好像她理亏了似的。” 苍漪也赞同:“对!我对我奶奶有信心!她一向拎得清!” 苍海伸了个懒 分卷阅读31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腰,没型没款地重新窝回长沙发:“再说苍、桑两府联姻,关姓沈的什么事?沈世璁想当我便宜老丈人——门儿都没有!” 苍漪小拳拳一对击:“怪不得柳琳琅那天怼钱旸。我当时还纳闷儿呢,她从来不太搭理小辈的。啧啧,这是自己女儿自己咋欺负都行,外人欺负不得的节奏吗?啧啧啧,看来她一颗为人母的心,倒没全让狗吃了!” 傅衍也累了,起开一罐红牛咕嘟嘟灌了好几口:“那又如何呢?沈慕仁头去巴西前,悄悄告诉我,他那个小弟弟,因为被亲妈断舍离,备受打击和刺激,不顾病体绝食两整天,尔后铁了心赖定我偶同为天涯沦落人。沈慕仁分析,他八成是想以此膈应死老子娘。” 苍海拊掌一笑:“有趣有趣!” 傅衍小梨涡一闪,似有所虑:“这样一来,就等于一巴掌明晃晃呼到沈家头脸上。别忘了,云冰湖俱乐部,沈世璁可还参着一股呢。” 苍海凉凉一哂:“他们若赶jio没脸,尽管把儿子抓回去好了。否则这小舅子我还真罩定了!最主要你偶啊,心软好说话,小舅子举凡一张口,她百分之一千安排得妥妥滴。” 苍海没猜错。 得知小初誓要当拖油瓶她走哪儿他跟哪儿,桑湉唯一的顾虑就是他的病。 得知小初带的医护团队足够专业后,桑湉忖算了,横竖这架势,撵也撵不走,遂说:“好。” 小初抿抿唇:“我还有要求。” 桑湉不由失笑,说:“提。” “回日本我要搬去你家住。”小初语气不容商榷地道。 桑湉说呃:“那你恐怕得把我家左近的空宅子租下来,不然你这一大票人马,我家可挤不下。” 见她没拒绝,小初神色稍霁问:“你那个狗脾气的男朋友,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桑湉再失笑:“怎么,他惹过你?你对他评价这么差。” 小初不冷不热答:“没。就是单纯瞅他不顺眼。整天不学无术的。究竟谁给的他勇气,敢追你?你居然还同意了,也挺迷!” 桑湉自觉犯不上跟一个别扭正太探讨她感情上的事,微微笑了笑,没搭腔。 小初盯着她。她神情习惯性淡淡的,即使是笑也绝不甜软和娇俏,然而好似明月照大江,疏阔且清朗。 在她不断不断地自我成长与修复中,已经看不到幼时经历对她的影响。 片刻后,小初说:“你会嫌我累赘么?” 桑湉一仰脖,将杯里牛奶喝精光:“小孩子心思别太重。”她这样告诉他,尔后起身,道:“我去眯一会。” 游艇从拜厄达旦码头开抵马瑙斯,已是次日清晨五点多。 依着桑湉本来的计划,当天就要赶航班回日本。可小初恐怕吃不消。她便改了主意,让小初歇歇先。 豪门少爷派头大,内俩姓沈的,哪个是省钱的主儿?游艇上久住终究不舒称,况且既进城市,再耗艇上没意思,小初遂拖桑湉去酒店。 桑湉说:“我房费我自己出。” 小初怫然道:“有必要跟我算这么清?” 桑湉也不拐弯儿:“不想花你们家钱,这理由充分不?” 见小初垮下小脸不吱声,桑湉笔直望着他耐心道:“我算是一个豁达的人,许多事,时日久了也就放下了。剩下的一小部分,也不是放不下,但真的前嫌尽释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至少眼下,我还做不到。” 良久,小初问:“那我去你家,伙食家用怎么算?” 桑湉一莞尔:“你花我钱可以啊。这么打脸你爸咱妈的事,我何乐而不为。” 小沈:“……” 大沈:“……” 小姐姐你确定这么说,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然而似这般直剌剌敞开了说,反比小心翼翼掖着盖着强。 短暂无语后,小初说:“呵,没想到你还肯叫她妈。” 桑湉说:“叫啊。干嘛不叫。她对我狠是一码事。她生了我,又是一码事。”硬净的手拍了拍正太肩,桑湉说:“一个称谓而已,没必要梗着过不去。” 孩子就是孩子,易受环境与旁人左右。桑湉大而化之的性子,很快带得小初郁色稍去。 到酒店归置妥行李,堪堪是早饭时间。桑湉一夜好睡,神采奕奕。 在餐厅点完餐,小初问:“饭钱你也和我们AA么?” 桑湉说:“你的账可以算在我头上。其余人我不管。” 小初:“喔。”挺高兴。 沈慕仁:“嘁~~”谁稀罕。 桑湉心情很好,好到不吝刺一刺沈大少,于是她慢悠悠地说:“My step other,像我们这种关系呢,牵扯太多易尴尬,我这也是为你好。当然,如果你介意,你的单我也可以买。” 沈慕仁怒:“谁跟你计较一顿早饭钱?!” 桑湉说:“哦?那你计较的是什么?” 沈慕仁:“……” 分卷阅读31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是啊,他计较的是什么呢? 曾经他对她乌眼鸡似的,甚至不惜拉来盛子浩内倒霉催的挖坑给她跳,后来自讼自省他意识到自己的low,可对于他的主动求和与示好,她有权置之不理不是吗? 给桑湉这一刺,沈慕仁讪讪地闭口不言了。小初瞅瞅他,再瞅瞅若无其事喝水的桑湉,起了急。 讲真,夹在他们俩中间,他才是最尴尬的那一个。但他能劝谁?劝谁他都自觉没立场。 桑湉多敏感一人儿,余光只一扫小初,即对沈慕仁道:“行了。你家干的那些粑粑事,我早既往不咎了。你那少爷脾气也收一收,别老自找不痛快。像发泄不满的语气词啦,表达不屑的微表情啦,能控制也控制下。——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总七情上面的。” 沈慕仁:“……” 哎哟真是想偃旗息鼓也不能啊! 沈慕仁气得眼镜片后只剩眼白了! “我……我七情上面?!”沈慕仁指着自己鼻子质问道,“论这个你男票才是个中翘楚好不好!说翻脸就翻脸!堪比六月天孩儿面!” “可他颜值高啊。”桑湉笑吟吟的样子,实力演绎了何为“干气猴儿”,“美人嘛,有点小脾气才够劲。何况苍海从不会为鸡毛蒜皮,墨迹个没完。” 沈慕仁:“……你!”他快要七窍生烟了好吗! 他怎么忘了,打嘴仗他从来不是这丫头的对手! “我什么呀?”桑湉继续好整以暇,遽尔转向小初说:“来、你给评一评——你哥先头那一声‘嘁’,是不是小气又多余?这事儿是不是不赖我,全赖他?” 小初抚额、求饶:“赖我,赖我,行不行?是我不该问那一句!” 桑湉忍俊不禁拍拍正太抚额的手,话头却仍旧对住沈慕仁:“你瞧你把孩子弄的多为难。得,安生吃饭吧。当哥哥的一点样儿没有。” 沈慕仁:“……” 合着说来说去都成他的不是了! 三人就这样时而别扭时而互怼,渐渐竟消弭了隔阂与疏离。 一顿早饭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快吃完,负责人打电话给桑湉,说《环球飞钓》杂志社和几家体育频道的记者想做一期她专访。 桑湉说:“我明天回日本。可以的话今天吧。具体时间你帮我定。” 她之前不接受采访,是因为欲采访她的都是海钓、矶钓、路亚圈媒体,而海钓和淡水路亚,她尚未拿到业界顶级赛事冠军,矶钓打的又是黑赛,太高调了不好。 负责人说:“还有几个品牌商想和你面谈。” 桑湉报上酒店名:“让他们带上产品;见面时间错开来。” “做形象大使要游钓拍宣传片,出席公益活动,这你知道吧?” 桑湉说嗯:“但我另有比赛。这样,你把行程发给我,我看看我这头怎么调整才能不冲突。” 负责人略踌躇,说:“桑,接下来你还打算长住日本么?” 桑湉说:“也有可能迁居去中国。” 负责人讶然问:“啊?为什么?亚洲无论路亚还是飞钓整体环境都不行,根本不适合你发展。至于中国……目前连正经玩飞钓的都没几个吧?路亚据说也才刚起步。” 他说得是实情。可那又怎么样? 小早川倒是去欧美圈打拼了,结果还不是徘徊在二三流。 换只手捏电话,桑湉闲闲散散道:“无非倒时差辛苦点,对我的战绩却不会有影响。” 负责人说:“……好吧。”停了停又道:“有一个制片人找到我,想请你出演他新片里一个角色。他看了你比赛的录像,对你赞不绝口。” 桑湉想都不想干脆道:“不去。” 负责人:“你都不问问是什么电影吗?那可是环球影业出品的大制作!多少成了名的女星想试镜都没机会。你们女孩子不都渴望当电影明星吗?你的外形条件又这么好!” 微笑着桑湉道了声谢:“但我在我的领域既已是顶尖,为什么还要跨界去跑小龙套?” 负责人:“你怎么断定是龙套?” 桑湉笑了笑:“你们白人拍的电影,有几部是亚裔担纲主演的?” 负责人被她噎得哟,半晌方说:“……那倒是。” 桑湉笑意愈甚,语带戏谑:“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拍我的渔具广告和游钓宣传片吧。毕竟在那一块,我是绝对的大女主。” 负责人:“……”好吧。 这姑娘头脑冷静不盲目,虽有功利心但不虚荣不躁动,没人能干涉她决定,哪怕是成名,她也只选自己认可的途径。 负责人叹口气:“那等我定好时间再联络你。” 桑湉说:“嗯,谢谢你。” 三日后。日本。羽田机场。 苍海甫一出来,即看到了桑湉。 呵,能不看到么? 熙熙攘攘的迎客大厅,但见她周遭空出好大一圈儿,想必不仅女的不乐意跟她同框,男的也怕被衬得自惭 分卷阅读32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形秽吧? 而她卓尔独立,倒不似以往那般冷冽端肃,她变了,变得更平和也更放松。 这是……她与自己进一步和解的结果么? 因为不再特意防备什么,亦毋须用力抵敌什么,由此她收敛起全部棱角与锐气,精致五官大巧不工,洒然气度重剑无锋。 多好啊,这状态的她多好。 下意识地,苍海止了步,隔着涌动人潮默默望着她。 坦白讲,跟她在一起,他时常会有相形见绌的不自信、小自卑,尤其看她的飞钓赛直播与专访,那么牛逼闪闪亮,他几度质疑这段感情会不会给她拖后腿? 套用时下烂大街的一个词她是“未来可期”,而他呢,狗爬兔子喘一番努力后,充其量不过一介小小生产商。 甚至小小生产商,起步阶段亦离不了她帮扶——这一趟来日本,就是她牵线,给他联系了一个海外代工的活。 不由自主,他又想起傅衍说过的——粉爱豆易,睡爱豆难,睡都满足不了、非要和爱豆修成正果的,铁杆男友女友饭,轻易都不敢做那梦! 傅衍后来说:女强男弱,高山仰止,小海哥啊小海哥,愚弟在此衷心祝愿你心态永远不要崩啊不要崩。 这个嘴贱欠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苍海如今,可不有点近情情怯嘛…… 好在,桑湉也看到了他。微掀的唇角并不张扬快乐,唯一双黑眸,骤然星亮。 “磨蹭什么呢?过来——” 从她的唇形,他读懂了她无声的催唤。 苍海慢慢走近,再近,近至她跟前。 她先是握住他,继而反手相扣,十指交缠。 “老师等下飞巴黎。他现在还没进候机室。走,赶紧跟他见一面,让他看看我挑的男人怎么样。” 浅浅一笑,她又低道:“免得他老担心我的眼光随我爸。” 带着薄茧的拇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他手背,这克制隐秘的温存,及她语气里自然而然的亲,倏尔驱散了他的怯,暖化了他的心。 所以,再自愧弗如患得患失他也不能怂! 一如过去七年间,风雨无阻日练不辍没有教练督促没有队友陪伴她全凭意志力生扛,这人说到底啊,还得是寄己个儿成全寄己个儿。 而他媳妇儿能做到的,他也必须能。 作者有话要说:  啧,这次居然没怎么卡,大概是因为小海哥粗线了。 嗯,再有一点就完结了。我继续努力,恳请读者大人们再稍作忍耐。 爱你们。挨个嘴嘴。?( &039;ω&039; )? ☆、第103章 苍海来之前完全没想到,桑湉会带他见星野丰:“诶,这也太突然了吧,我啥礼物都没带。” 毕竟从他初窥路亚门道那天起,星野丰和厉桀就是神一样的存在——那真是从小膜拜到大呀,看视频会疯狂刷弹幕说“卧槽这是什么神仙钓技”那种。 如今偶像不仅是偶像,还相当于岳父老泰山,苍海这会儿的心情……绝逼比郭天王老丈人第一次见爱豆准女婿,还更忐忑与不安。 “不是该老师给你红包么?”桑湉握着他手微笑,“放心老师没那么多讲究,见个面而已。” 见面地点在机场咖啡厅。 他俩进去时,星野丰正在打电话。大热的天,他和日本所有精英男士一样仍旧一丝不苟地穿西装,西装面料考究,里头衬衫洁净挺括。 他跟前小圆桌上摊着一册记事簿,他一边在记事簿上用英文唰唰记录着,一边说着低稳平和的日语,保养极好的脸看不出实际年龄与沧桑,五官较比赛录像里更显清雅儒秀,尤其那细细长长的日式小内双,眼睫微垂眼角斜斜迤开一痕不掩眸光,苍海忍不住想,多亏男神正人君子一枚,否则……哪儿轮得到他来拱白菜! 这样他就又多了层敬佩,直到星野丰一抬眼瞥见他们,示意他们坐。 星野丰很快结束了电话,对苍海头一句即是:“十年前你对小湉的关照,小湉已经告诉我了,谢谢你,苍先生,我很感激。” 苍海猝不及防诚惶诚恐:“……应该的应该的!”大神大神你嫑这么客气啊! “等我回来,我会找时间去中国拜访贵府长辈。”星野丰说英语虽不似说日语那么一板一眼的严肃,神情却透出无比的郑重。 苍海额头见汗:“不敢不敢。我们男方家该主动拜访您才是!” 星野丰笑笑:“我对中国礼俗不了解。有不足之处,请多指教,免得惹贵府见笑。” 苍海如坐针毡,恨不得起身立正:“不会不会。星野先生,您千万别这样。我们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小湉,既然喜欢,自然不可能委屈了她。” 星野丰颔首,随即在记事簿上写下几行数字,尔后撕下那页纸,推至苍海面前:“这是我办公室和住宅电话。这是我手机号。我听说你们现在大多用微信联系,就也下载了微信。方便的话,请你加一下我好友—— 分卷阅读32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微信号是我手机号。” 苍海忙不迭双手拿起那页纸:“好的好的,我这就把您加上。” 星野丰莞尔:“不急。” 桑湉插嘴:“老师,您什么时候装的微信?怎么没告诉我?薰酱知道么?您有没有加她?” 星野丰扫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对苍海道:“小湉说话直,性子硬,又被我和她爸宠坏了。你们相处过程中,如果你对她有不满,尽管告诉我——我说她。” 桑湉说:“什么啊?我哪有……” 星野丰又扫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很明确地警告——闭、嘴! 桑湉闭嘴了,却不禁腹诽:老师您这么快就胳膊肘朝外拐,不向着我了吗?我这盆水,可还没泼出去呢啊! 苍海手机刚点开微信界面,闻言立马求生欲很强地说:“星野先生,小湉哪儿都好,真的,我对她超满意!” 星野丰温温一哂,望住苍海的眼睛蔼然道:“你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我不说你当也知道,时间会褪去彼此身上的滤镜,原本看着完美的,慢慢就不再完美了。何况,这世上,根本也不存在完美……” 似是叹息,星野丰顿住了。 苍海虽觉得大神第一句话略扎心,除了点头认可,也说不出啥。 将记事簿收进公文包,星野丰续道:“小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什么缺点,我再清楚不过。我对她,也始终推不掉教养之责——就像你们中国那句古语说的,‘养不教,父之过’。所以,无论她是与你生了矛盾,还是让你家人不快了,你都不要顾虑,随时微信、电话告诉我。我绝不会偏袒自家孩子,定会狠狠训斥她。甚至把她领回我身边,也可以。” 这话听着贼严正,巨无私,可苍海又不傻,咂摸咂摸,他咂摸出味儿了。 星野丰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有两点: 1、我养的,我管行。别人想管?不好使! 2、能过过,不能过离,大不了回娘家,没问题! 护犊子护成这样……也算活久见系列了。 偏偏大神不愧是大神,连当熊家长都是高阶的。苍海非但依然啥也不能说,还得苦笑着感激+应承。 高阶熊家长对苍海的反应hin满意,扣好公文包,笔插回口袋,拎起行李箱,他神色愈蔼然地道:“那我准备登机了。” 两个人恭送他到安检口。 高阶熊家长突想起什么转头对苍海道:“我看你好像喜欢用纺车?但你抛饵速度不太够,扬竿角度也不行,控线又拖泥带水的,不如试着改用水滴吧?小胖、米诺、铅笔也尽量别用了,VIB、JIG或软虫多练练。竿子最好挑受力点靠前、不超两米一的中调竿。以你现在的程度,选对适合自己的钓具后,即便赶不上小早川之流,中上泳层的中鱼率,还是有提升空间的。” 苍海:“……” 真是现世报啊现世报!傅衍因钓技被桑湉直溜儿时啥心情,他终于亲身体会了! 苍海一张皙白俊颜瞬间姹紫嫣红的。桑湉掀起的唇角压也压不住。 “笑,笑!看你男票出糗你很嗨皮是不是?”目送星野大神身姿笔挺徉徉而去的背影,苍海佯作羞恼地道。 “老师教书教久了,难免沾了些职业病,再说他也是希望你钓得好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桑湉安慰的语气蛮诚恳,表情和措辞却很遭恨:“不过老师竟然悄咪咪找了你视频看,还忍到见着你面儿才指出,啧,这也太……难为自个儿了。” 苍海一个爆栗虚张声势地凿上她额头:“你这坏丫头!我不信这些问题你看不出,但你从没跟我提半个字!” 桑湉攥住他指尖,言笑晏晏地往停车场走:“哎哟就您那吹弹可破的玻璃心,我哄都来不及,哪儿敢啰嗦呀。” 苍海愈作忿忿然之状:“你不会措辞委婉点?!” 桑湉笑得不行不行的:“槽点太多,没法儿委婉。” 苍海磨牙:“坏丫头!不咬你一口,难消我心头之恨!” 言罢果然提起她手腕,不轻不重啃了口,嫌不够,他又翻转摊开她掌心,却是才看了一眼,顿住,问:“这是怎么了?” 长年握竿和运动,桑湉掌心指肚不可避免的有茧子,苍海适才与她十指相扣,也没当回事儿。这会儿方发现,桑湉整个手心的皮,几乎都掉了,新结的一层痂麻麻剌剌边缘红红的,尚带一点肿。 “抬Fine时磨破了。”桑湉浑不在意地道。 “可你戴了手套呀。”苍海下意识地喃喃道,拉起她另一手,翻转摊开一看,一样,一样的不忍卒睹。 桑湉笑了笑:“不戴就不是这程度了。” 这少爷打小儿养尊处优连健身都是有一搭没一搭,何尝会晓得,长时间的重体力支出,手套、衣物无非起一个相对防护的作用。 “好了别看了。”桑湉挣回手,“我不是疤痕体质,很容易就愈合的。再说队里好几个人,伤口都化脓了,不也没包没裹该干嘛干嘛么 分卷阅读32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 苍海又气又无奈:“你一个姑娘家,非跟鬼佬比谁更汉子、谁更有扛劲吗?” 想起那段雨林崎岖窄径里的急行军,粗重喘息交织在一处盖过所有禽豸的啁鸣,晃动镜头每给到桑湉,她和英伦贵族时而手抬时而肩扛那副担架显然累到了极限,只好不断挪换受力点,权当作休息…… “肩膀是不是也伤了?”好半晌,苍海抿着唇又问。 桑湉含糊其辞:“呃……” 苍海不再言语了,小心牵住她手腕,直到坐进她租来的商务车。 商务车四下玻璃都贴着暗色防爆膜。苍海坐上副驾没系安全带。桑湉以为他忘了,刚要提醒就见他倾身凑近她,慢慢解起她纽扣。 由于等下要带苍海见客户,桑湉特意穿了件较为正式的白色八分袖丝衬衫,为示礼貌和重视,她还在唇上涂了点透明唇釉,原本健康莹润的底色,稍微点缀即如芙蕖凝露,在略暗的车厢整个人都似在发光,轩朗亭亭,皎皎若芳树。 而这些苍海这一刻皆未在眼里,他只是一粒一粒解她的纽扣。 纽扣解到一半他轻轻拉落她领口,她里头穿着打底白背心,左右肩触目青青紫紫一大片,拨开一根打底背心的宽肩带,下面不出意料掩着一道痂。 那道痂,两寸来长寸许宽,色作深粉掺褐黄,痂面薄薄一看就是之前感染发炎了,被人为处理揭掉后,重又绷的皮儿…… 一霎时,苍海屏住息,jio得心尖儿都在颤。 这伤是比赛第一日落下的。而比赛第三日,河道壅塞全员再次改陆路,桑湉和Logan一组,连漂流艇+行李+装备披荆斩棘又行了两里路。高温酷暑,负重砥砺,暴汗如浆,桑湉飞钓服及飞钓马甲下的创口,又捂又蹭又压又沤不烂才奇怪。 但从始至终,面对队友与摄像机镜头,她愣是一丝儿异样都不露。 她就像一头兽,因为示弱不仅耻辱且危险,久而久之,对痛苦的忍耐与隐藏,便成了本能之一种。 “喂、喂,你这样我会害羞哒——” 将苍海欲拨她另一根肩带的手摁住,桑湉语气调侃地道:“想看的话,等长好了随便给你看。现在不行,太丑了,你不嫌膈应我还嫌辣眼呢。” 苍海没搭腔。下一秒他把脸偎进她胸口,不带任何欲念地默默贴紧了。 桑湉亦不复逗他,耳语般轻道:“Fine脱险了,就是值得的。我如愿拿到了冠军,也是值得的。那种情况,换了谁都一样——既然比赛没分男女组,遇到困难时,性别便不是推诿逃避的理由。” 瓮声瓮气地苍海说:“我明白——”我只是遏止不住心疼与挫败。 竞技钓鱼如此艰辛又孤独,看着她偊偊跋涉他却连分担都做不到。 不能分担不让她操心也行啊! But事与愿违,她甫回日本时差还没倒利索,就要为他那破厂子东跑西颠地张罗上。 做人男朋友做到这份儿上…… 苍海苦笑,人尹天仇尚敢对柳飘飘大吼一声“我养你啊”…… 他连尹天仇都不如…… 他头拱得她胸膛热热的。他闷闷颓颓语气搅起她内里阵阵暖暖的涟漪。内里那根刺儿——它永不会消失她知道——但它渐渐变软了她也知道。 呵,小初那半大屁孩子懂撒子? 她干吗要找一个武力值、钓技与她旗鼓相当的男盆友? 除了厉桀和星野丰,苍海是她举世第三个愿意放下戒备、选择信任、柔软以对的男人,她同时还乐意宠他惯他纵着他——有钱难买她乐意,她奏觉得那样特舒称! “小海哥,要不你给我吹吹?以前你不是说,吹吹就不疼了么。” 她磁哑豆沙喉,“小海哥”三个字说出来要命的撩。苍海心旌狠狠一荡漾,一扫适才的颓唐。 头微抬,他果真照着那道痂吹了吹,继而,将唇印在痂旁那大片青青紫紫的肌肤上。 他的樱花唇无比的柔软,比鼻息更轻地掠过她伶伶的肩膊。 桑湉浑身汗毛都齐刷刷奓立了,模模糊糊的,似是有渴望。 这渴望不同于以往——动物性鲜明地只想以肉身的虏获证明已得到。至于虏获的过程中,属灵的那部分作何想,她是不care的。 所以她亲他总是亲得粗鲁又莽撞,她抱他亦不带眷恋与缠绵。 所谓走肾不走心,之前的桑湉,连因情生欲都没达到,又何怪苍海别着拧着死活不遂她的意? 而有情人之间,于此最敏感。何况苍海咋说也算一枚老司机。桑湉这一丝极隐秘的变化,苍海立马捕捉到了。他也是能忍——反正都忍了这么久——樱花唇只比先前儿重一丢丢,羽毛似的一下下擦啄着桑湉的颈窝儿。 桑湉蹙起眉,奓起的汗毛平复后,颈窝儿那块一如炸窝的水塘,无数条小鱼儿纷涌攒动,隔着水面追逐着苍海的唇。他每啄一下,小鱼儿轰的一跃。鱼儿带起的涟漪,颤颤悠悠四散蔓延,进而勾弄陌生的战栗与 分卷阅读32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迷茫—— 想让他吻得重些?嗯,也好; 想与他再紧密些?嗯,也好; 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呆在一处?嗯,也好。 In the mood for love,只要是和他,都好都好…… 啄着啄着,苍海突然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瞳眸,咄咄灼灼锁定桑湉。 “想我了么。”一边问,他一边把手隔着打底背心覆于她胸口。 桑湉深喘了一下,磁嗓子愈加低下去:“想了。”她诚实回答道。 “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手掌下压,苍海整个拢住娇小挺俐的坟起,打底背心没有衬垫,职业运动员向来平缓的心跳,在他掌中极清晰地遽尔加速。 “可是我不敢随便找你。怕影响你状态、妨碍你比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这段感情里,我非常不自信。我怕找你找多了,你会嫌我太墨迹太黏糊,更怕由此,让你远离我。” 他娓娓坦白起大实话,神情恳切而自然,却令桑湉油升一股长久压抑的难过。 其实她何尝不是呢?她何尝不是怕依赖太过惹得他厌倦? 说到底,她和他在两|性|关|系中,都没什么好榜样可借鉴。若论患得患失,亦是一样的。 “后来,”苍海接着说,“我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未来那么长,如果我们注定总是聚少离多,我们就必须学会放下心防多沟通。不然以后有了娃,你去工作、娃若想找你视频聊个天儿,难不成我要告诉娃——‘憋找!免得你妈烦你’吗?” 说着说着苍海笑起来,笑得眼底像落了星。 而桑湉的难过也到达了顶点,仿佛,仿佛又重历了一遍被亲妈深恶痛绝的梦魇。 是啊,是啊,她的心又不是真的石雕铁铸的,一直以来,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只是,只是一再催眠似的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那个女人不值得,所有与她相关的情绪,亦都须掐断埋葬留不得…… 难过,真踏马难过啊…… 可再难过,她也倾诉表现不出来。 是苍海,察觉她胸腔那颗心的沉寂一如飞鸟的坠跌,于是环住她肩望着她的眼睛说:“小怪,是我错,我跟你道歉,我挺大个男人,比你年长这么多,还瞻前顾后忸忸怩怩拉不下脸。我错了,我改,我肯定改。以后只要我们没在一起,我一定每天定时不定时地跟你报备——我在哪、在干嘛、吃了没、吃得啥;也问你——累不累、吃了没、睡得好不、想我没……嗯,古人因为通讯不发达,才安慰自己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们才不跟他们学——微信、短信、邮件、电话统统用起来!” 絮絮喃喃地,他一如哄慰小朋友,聚在眼底的星芒温柔而璀璨。 压得桑湉胸口窒闷的难过渐渐如潮汐退却了,呵,总是这样,一直是这样,即便十年前,她陷溺于那样的大绝望与大困顿,苍海依旧有本事,在嬉笑嗔怪间,予她吉光片羽的亮与暖。 这就足够了,足够她须臾鼓舞振作起来——对,那个女人确乎不值得,为了她,扰了眼下的好辰光,犯不上! 破土而出的难过,既然消解不了那就继续深深地埋葬,终有一天,她会愈加强大,强大到将其化为粪土,滋养她波澜壮阔的人生! “小海哥——”抬手捧住苍海的脸,桑湉低唤。 苍海蓦地警惕起来:“干嘛?” 这小怪兽嘴帮子贼硬,从来叫他不是苍海就是喂,今儿个倒好,左一声小海哥右一声小海哥的,她在酝酿啥大招? 桑湉被他逗笑了,郁气尽去的脸,当真如宋词里写的一棹碧涛春水路:“你谈完事情走不走?” 这个傲娇别扭鬼,定下来日本后,问他几时回,左右都是两个字:再议。 眼下嘛…… 长睫微睒乜了乜桑湉,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再议。”个家伙还是内俩字儿。 桑湉益发乐,假装瞧不懂他拿乔:“丝丝姨自打看了赛事直播后,见天儿嚷着要见你。加濑阿姨也凑趣儿。薰酱听说你要来,蹦高表示下了课就来。我琢磨着,你要不走,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苍海意味不明哦了声。 桑湉心忖大尾巴狼有能耐你别破功! “傅衍说,你们现在在抖音时不时发点视频做预热,人气蛮不错。我就又想,明早带你去试试饵。” 大尾巴狼问:“试什么饵?” 桑湉说:“北海道一个钓友,前阵子做了两款路亚饵,问我能不能帮忙牵牵线,联系厂家赚点设计费。我让他把样饵寄到了我家里,昨天去试了下,觉得还行,你厂里那些设备量产也没问题,就给买断了。” 大尾巴狼:“……神马?” 桑湉以为他初入行,规则路数尚没蹚明白,遂耐心解释道:“我听你妹说,你那厂因为地址太偏僻,设计师始终招不来,那就先推这两款现成的。其实,许多渔具生产商虽聘有专职设计师, 分卷阅读32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偶尔也会从私人手里买原创,只要合同、协议弄得完备无漏洞,版权纠纷便也不存在。” 言罢放开他,转回身坐正,她从置物箱翻出两枚路亚饵—— 一枚VIB,多彩全角度镭射涂装。水滴型配重鱼头,能减小风阻,适合开阔水域超远投。细长鱼尾可摆动,既保证颤游的稳定性,亦可多种手法多泳层诱鱼。 一枚JIG,8cm的透明鱼身,内有三条叠游小鱼,每一条小鱼的体积颜色都不同。NO.1,最大,银蓝间绿带闪黄;NO.2,第二大,彩虹渐变色;NO.3,最小,烁金糅粉紫。设计思路是模拟一群小鱼儿相偕嬉戏。且三条小鱼饵身每一片鱼鳞,都是3D质感,仿生极致。 另有细节,桑湉一一指点给苍海看——VMC鱼钩,黑金钢材质,钩条坚韧耐腐蚀,钩尖锋利刺鱼准。304不锈钢介子圈和8字环以及扁形双圈拉环,抗拉力更强。仿真立体鱼眼,掠食者瞄到不抓才奇怪。内置有重心转移钢珠和坠重钢珠,抛投时易控制。 桑湉说到这儿,拈饵晃了晃,晃出两股细碎的沙沙嚓嚓声。 “怎么样?不错吧?”桑湉难得如此兴致勃勃的,“这饵入水才漂亮,昨天我淡水海水都试了,下沉稳,回收快,泳姿生动而灵敏,对生手也友好。” 苍海点点头,停了片刻方问她:“买断一共花了多少钱?” 桑湉说:“十二万。” 那肯定不会是日元了…… 苍海问:“美金?” 桑湉说:“是。” 苍海:“……” 可真特么不贱乎啊!!! 国内钓友若卖原创自制饵,顶大天儿把价开到软妹币十五万,厂家通常还价到十万,还皆大欢喜都觉捡着了大便宜。 到了日本钓友这儿……好家伙,狮子大开口翻了多少番?! 当然,东西也委实是好东西,否则岂能得着桑神的赞。 可…… 略微自嘲地一哂,苍海说:“我眼下拿不出十二万美金还给你。”不是没有,是不敢动。 桑湉说:“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说。我不等钱用。” 将两枚路亚饵递到苍海手里头,她又从置物箱拎出一只文件袋:“这是那个钓友画的设计图。”按照行规,一并归买断者所有了。 垂睫盯着手里的饵,苍海一时没说话。但他不说桑湉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这个七情上面的少爷啊。 “你今天不走的话,我就约一下认识的两个摄影师,让他们跟拍我们试饵,然后分剪成一段一段小视频——你想先推哪个,就把哪个陆续发到抖音上。” 少爷还是不吱声。 桑湉抬腕瞟瞟黑水鬼,文件袋放回置物箱,帮少爷系好安全带:“傅衍说,国内目前还流行开直播,洗脸吃饭唱歌搞怪打游戏什么都有,钓鱼类也有。要不,你研究研究怎么弄,回头我们也开一个?” 苍海抿抿唇,终于肯开尊口了:“看来,这阵子你跟漪儿傅衍他们,没少私聊哈。” 得,挑理了,这是怪她厚彼薄此了! 忍俊不禁地,桑湉同他讲:“你妹、傅衍给我留过几次言,但我要么没信号要么在睡觉,所以并没聊。” 苍海鼻子里哼了声:“这世上永远不缺快嘴多舌的耳报神!” “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桑湉一本正经地检讨:“才让吃瓜群众操心了。嗯,以后即便不秀恩爱,狗粮也得暗搓搓撒几波。” 蛤?他没听错吧?僧哥居然会讲俏皮话?并且网络用语使起来也666! 这家伙,私下到底窥了多少屏啊她?! 苍海满眼错愕。桑湉则慢条斯理系安全带,整饬被他拉开的衣襟与肩带,随即一粒粒扣纽扣。 余光中,苍海如琢如磨的脸,瘦得腮帮子都凹下去一块,头发也长了,大概从阿穆尔回来,就没去理过发。不过有逆天神颜撑着,倒不显得邋遢,反有种忧郁沉敛的文艺范儿。 总之长得好,多不修边幅都没事。桑湉相信就算给苍海剃秃瓢儿,他照样能美得直冒泡。 车平稳驶出停车场,桑湉目视前方道:“苍海,你要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坎儿,等跟客户见完面,我带你去律所,签一份正式入股的协议书。赶着回去捯不开空也无妨,回头我签好字寄给你。” 苍海说:“行,去律所。” 桑湉似笑似无奈地一叹:“你啊——”她一猜就是这样! “律所我预约好了。不过去完律所,今天飞国内的最后一趟航班你是来不及了。” “那就留一晚好了。”喔唷傲娇鬼那个勉为其难哟! 桑湉唇微卷,拉过他一只手,包握在档杆上。这动作并不如何亲密,然配着她薄而舒朗的笑容,炙热绵长的手温,却似岁月筛过的一樽酒,苍海吱溜儿一口猝不及防地闷下,浑身的血当即沸腾了,但又不上头,只是无比熨帖与静悦。 “小海哥,能这样跟你在一起,真好。”桑湉毫不忸怩 分卷阅读32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与掩饰,一如她对事对人一以贯之的坦荡。 苍海也不再别扭了,低低说:“我没订回程的票。” 桑湉又说了句“真好”,复道:“本来打算预选赛开赛前,去你厂里待几日。不过这边的BS邀请我做一期专访,我答应了。” “BS啊~~”苍海叹。 不是碰瓷儿英国的BBS,BS是日本一个垂钓频道,在整个亚洲钓鱼圈儿都极富盛名,甚至全球范围内,也有相当影响力。 能在BS做专访,意味着已跻身业界公认的顶级咖,商业价值嗷嗷涨不说,似桑湉这种台/矶/海/飞/路诸钓通大神,日后找上门的资源,一准儿会多到她尤嫌自己太红了…… “节目明天录,主题是海钓,我正好可以带着这几款饵去,策略地推广下。这样等你那边能够量产了,日本市场也会有销路。至于代工,尽管利润低,却能保证你资金链不断。嗯,这家谈完了,后天我去霍尔木兹海峡——我新接了一个代言,是美国的SNATCH,我负责它旗下飞钓竿。到时有机会我问问,他们之前在印度找的那代工,我们有没有可能撬过来。” 美国的SNATCH,向与日本的SIMAYKU、DAWACUE齐名。能给SNATCH做代言,是欧美圈多少钓手的梦想! 不过苍海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他关注的点是——离AOTW预选赛开赛,仅剩一周多时间了,桑湉还要去霍尔木兹,也忒奔波辛苦了! “你要在霍尔木兹待几天?” “预计三天。机票订的明晚十点。结束直接飞云冰湖。”桑湉答得那叫一嘎嘣脆。而预选赛地点也于四日前公布——没啥悬念的,定在了设施、环境、人气都很相宜的云冰湖俱乐部。 “然后呢?”苍海问。 “然后去蒙古阿尔杭盖大峡谷无人区,给吴越的新品竿拍两天宣传片。” 苍海稍稍迟疑了下:“你跟吴越签的约,还要继续么?” 桑湉说继续啊:“吴总人不错,之前合作得蛮愉快。NOEBY我又只管路亚竿,同你的产品不冲突。最主要,我不能刚得了点薄名就踹了老东家,那往后,谁还敢找我代言呀。” 苍海点点头。 似他这样的家世,自小到大见了太多名利场里迷失的身影,初心初心,在动辄成百万、上千万、乃至近亿的利益面前,想保持谈何容易? 他嘛,亦非是质疑桑湉的人品,是桑湉毕竟年纪小,在骤临的巨大名气面前,鲜花掌声环绕,他有点儿担心她把持不住。 可事实再次证明,他多虑了——这丫头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下来心坚如磐石,啥都拎得清,谁飘她也不会飘! “在蒙古拍完片子呢?”苍海又问。 “去澳大利亚参加EELJ初赛。接下来去南极,打一场冰钓赛。冰钓赛打完,去亚丁湾,Wilf组织了一个公益活动,叫我去站台。然后去圭亚那,从圭亚那再入亚马逊雨林,为濒危的巨骨舌鱼拍两集纪录片。从亚马逊出来,去冰岛和瑞典各打场比赛。哦——” 桑湉顿了顿:“在亚马逊拍纪录片,有一半的经费是我赞助的,这样,我就可以用我们自己的饵,顺带打打小广告。视频剪辑好,版权也有我的份儿,到时我发给你,随你怎么用。” “……” 苍海觉得,自个儿还是甭再问了吧?横竖骁勇善战的桑神四脚不落地,没一刻闲着就是了! “我们见一面太不容易了。”桑湉感慨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她才这么的开心。 苍海原本怅怅的,听了桑湉的话不由得一乐:“你个香蕉娃,就乱掉书袋吧!” 香蕉娃不服:“我没用错啊。这句接下来是‘花有清香月有阴’吧?我记得我爸跟我讲解时,说是劝人珍惜春宵良景莫负好辰光的意思。——不信你查查。我觉得你国文未必赶得上我爸。” 苍海连声说是是:“论学习我铁定不如我老丈人——我老丈人可是学神啊。” 桑湉下巴一抬,笑得神采飞扬:“我替我爸谢谢你哈。不过你没夸错,我爸当年学测,满级75级分,没等参加指考,就被他高中校长推甄去了英国。” 苍海诚恳惊叹:“哇,这么牛!”牛得远超他想象。 桑湉左眼一眨,回了他一个wink:“你不都说了?——学神嘛!” 东京今儿是个阴凉天儿,云隙流离的疏光,透过风挡玻璃笼着桑湉铁划银钩的脸。这张脸,此刻孩子般尽情挥洒着与有荣焉的小得意,硬朗的线条柔和了,尽魅极妍,不可方物。 苍海一霎被晃得,喘气儿都艰难了。 而作为同被命运摁在地上狠狠摩擦过的小孩儿,他们在面对伤害时的反应,苍海是用另外一种伤害抵制伤害,桑湉则是以平和的宽恕淡化与掩盖。 在这一点上,苍海承认,是桑湉最为吸引他之处。 她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过往的软弱。她是他的指引,她的方向亦是他的。她给他 分卷阅读32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力量,在拉拽他挣脱泥潭的同时让他也随之拥有越来越完整的人格,越来越豁达的心性。 她是爱人,是战友,是他砥砺前行的后盾。 目视前方,桑湉专注开车,脸上的笑收了,神色却不减明悦。 苍海扭头望着她,不知怎么想起飞钓赛时与她组队的Logan,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可盐可甜的小冤家啊,搁谁能错开视线呢。 及至一处十字路口,桑湉随着前车减速慢停,唇角忽一扬,语气闲散道:“咱刚不是提到我爸给我讲古诗了么,他讲到李白时,曾开玩笑说李白是古今表白第一人。像‘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贴切吧。像‘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可为吾倒却鹦鹉洲’,这跟好哥们一抒别愁,也纵|横捭阖奔扬恣肆。还有‘袖中赵匕首,买自徐夫人,持此愿投赠,与君同急难’。——嗯,那会儿我小,狗屁不懂,如今细一琢磨,苍海,你可不值得我这样。” 喉结上下滑了滑,又滑了滑,苍海想说:老丈人这教学成果我给满分!也难为僧哥你,一边儿动辄自嘲中文半吊子,一边儿能把李白的诗活学活用成这样——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没你秀! 苍海还想说:就凭僧哥你最后内句话,我这辈子死心塌地跟定了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喉结滑动半晌,苍海什么也没有说。 前方红灯尚有一会子,苍海蓦地揽住她头又准又快地吻上她的唇。一刹的怔愕后,桑湉回吻住他,且不复此前PK对决似的猛,而是慢慢慢慢地,像换牙期小孩儿偷摸吃糖果,每一下吮舐都无比的珍惜,每一分甜蜜都沁润入心海。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这个吻谈不上天雷勾动地火,就是缠绵缱绻,难舍难离。 风挡玻璃外,有飞鸟啾地一划而过。绿灯亮起,排在前面的车开走了。排在后面的车,克制地鸣了两下笛。 俩人都听见了。苍海放开桑湉,欲回身坐好。桑湉却扯着他,没亲够。 苍海遂笑着蹭了蹭她鼻尖儿:“乖,等忙完回到你家的。” ☆、第104章 问题桑湉家并不适合亲昵啊啊啊! 济济一堂全是人啊啊啊啊! 厉桀和加濑阿姨毋消说。小初在曦和医院复查完,也带着一名24小时贴身特护过来惹。 沈慕仁由于擅自带幼弟去了亚马逊,又毫不避忌地“暴露”在了媒体前,哪怕是外媒,终究还是触怒了其父。他人尚在巴西,已被大光其火的沈世璁远程发配到南非,那儿有一个即将上马的项目,沈慕仁一旦去了,归期难定。 是以沈慕仁这几天一直逗留日本,忙得脚打后脑勺——给幼弟在桑湉家附近租了栋房,着人拾掇、采买家什,安置特护和仆佣;担心幼弟在桑湉家待着不舒衬,捎带脚儿把桑湉家空调也换了。若非桑湉拦着,指不定还要咋折腾呢! 见沈慕仁如此真情实感地为小初张罗,桑湉一个词儿概括:扶弟魔。 扶弟魔自打见了厉桀,震惊之余嘴仗都不跟桑湉打了,一忍再忍,小心提议:“你家这……过日子的东西太少了。要不,我帮你添置上?” 桑湉对他的态度仍旧不冷不热的,闻言只道:“必须品不缺就行了呗。摆那么多东西干嘛?像你家倒是四处塞了个满当,一不留神,就能打碎一个古董花瓶。” 沈慕仁苦笑,半晌轻道:“小初身体不好,我爸你妈顾忌着你,也未必会总来。小初往后,就拜托你了。他小时性子你知道,变成如今这样……是长年生病所致。你凡事看得开,千万别跟他计较。实在气不过,告诉我,我来接他走。” 桑湉埋头翻钱夹:“行了行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沈慕仁望望檐廊下呆坐的厉桀,再望望盘腿在厉桀身畔摆弄魔方的幼弟,再望望深得日本侘寂之髓四壁萧然的起居室:“这里,真不添张沙发么?万一伯父想休息,也……” 桑湉打断他,拈了一沓日元递过去:“添也是我自己添,不劳您破费。呐,这是买空调的钱,赶紧收下别磨叽。” 沈慕仁叹口气,桑湉的确不屑于记仇,但也不会相视一笑泯恩仇。她心里有本账,谁曾对她好谁曾对她赖,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亦据此安排得透明白。 除了上述这几位,丝丝姨诊所下午没预约,遂喜孜孜提前过来相看“湉湉帅气的男盆友”。 这种时候又岂能落下星野薰呢?个家伙,她爹前脚走,她后脚就把假请妥了! 还有褚轻红,从桑湉票圈得知她返日,哎哟急吼吼可算请下年假了,请下年假她也没和桑湉吱一声,寻思着给桑湉来个小惊喜。 当然她也晓得不能贸贸然登门,到了H市便给桑湉发微信,说自己酒店早订好,有空见一面儿,不会多叨扰。 彼时桑湉和苍海尚在律所签协议,想都没想就让星野薰去接褚轻红。 于是苍海随着桑湉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人。 分卷阅读32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别人倒还好,小初迎头就给苍海来了一记眼神杀,话却是对着桑湉说:“姐姐,你明明答应我,我复查完去接我,怎么见了他,就食言了!” 桑湉毫不惯包,当即利索怼回去:“什么‘他’?谁是‘他’?要么叫‘海哥’,要么叫‘姐夫’。” 小正太被噎的哟,漂亮苍白的小脸蛋都红了。 扶弟魔见状赶紧救场:“他们有正事——代工谈得怎么样?” 苍海说:“样竿图纸给我了,订金也付了,让我们先做一批试试看。” “太好了!”沈慕仁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桑湉瞥了瞥小初兀自气鼓鼓的小模样,近前塞给他两个手拎袋:“呐,刚给你买的浴衣。等下试试合身不。” 正太下意识接过下意识问:“干吗突然给我买浴衣?” 桑湉抚抚他的头:“晚上去看花火大会穿。” 丝丝姨拊掌道:“哦,我都忘了,今年第一场花火大会提前了呢!” 桑湉说:“票我已经订好了。”顿了顿,补充,“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去。” 星野薰喜不自胜地嚷:“啊啊啊,多亏我在这儿有浴衣!” 丝丝姨说:“我也新做了两件,还没上过身呢。” 正太口嫌体直一下拨拉开桑湉的手:“男人头,女人不要随便碰!” 桑湉哈一声笑出来:“哪来的臭讲究。”反手又是一记摸头杀,“就碰了,怎么着!” 正太拧着秀逸的小眉头,拧着拧着就乐了——自从他发病,十年里身边所有人都顺着哄着宠着他,唯有桑湉,大而化之的性子,从不蝎蝎螫螫,毒舌起来,固然气得他挠墙,可他需要的,恰是如此“正常”的对待。 这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正常人。肾坏了算什么?他妈的前男友难道不比他还惨?对比之下,他连自怨自艾都不好意思了。 钓鱼好的人心都细。桑湉尤其方方面面皆能考虑到。顺毛安抚妥小初,桑湉将另一个手拎袋递向褚轻红:“喏,送你的。” 褚轻红无论如何料不到还有她的份儿,而日本传统服饰有多贵,她不是不晓得。以前她来日本玩,都是租借的:“不不,我不用!”褚轻红慌里慌张地推拒着。 桑湉把手拎袋塞到她怀里,扳住她肩向后一转一推:“听话。让薰酱带你去试试大小合适不。再给我瞅瞅,美不美。” 这男友力MAX的操作啊。褚轻红霎时耳根子都红了。再一想,这么好的人儿这么轻易就被苍海给拱了。褚轻红一时又觉忿忿与惘然。 星野薰瞧了她神色,拽着她进了自个儿屋,拉门阖上,星野薰幽幽轻道:“我直到现在,都梦想成为湉酱那样的人。我崇拜她,像男孩子崇拜超级英雄。看见她在颁奖台上那么威风,我甚至会羡慕到嫉妒。可我成为不了她,我没有她那份不破不立后的狠。我曾经还想,像湉酱这样的女孩,合该孤高冷傲地伫立在神坛。或者,干脆自攻自受得了!因为跟她相比,男人就算不是大猪蹄子,也统统弱爆了。” 这真是说出了褚轻红的心声。 就是啊苍海凭什么?钓技烂成渣不说,还是个傲娇炸毛鬼。若论家世吧,飞钓世锦赛上那个酷似精灵王子的英国选手还是贵族呢! 你说他除了一张脸能打,还有啥可圈可点的? “但湉酱之能有今天,泥里水里摸爬滚打,吃了多少千锤百炼的苦,是你我皆无法想象的。所以我爸说,‘那小子只要能让湉酱放下戒心稍微快乐点,任他是谁,都没所谓。’” 轻轻叹口气,星野薰矮身往榻榻米上一坐,平时疯起来恁么没溜儿的一个人,此刻总算有了点桑湉の姐姐样:“何况苍海再不济,也是为了湉酱才毅然走出舒适区去创业,卖房卖车、举步维艰的,这诚意,也是杠杠滴。” 星野薰动辄飙东北腔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褚轻红嘴角抽了抽,垂下睫,嘀咕:“他做渔具,还不是看准了桑桑能帮他。” 星野薰一笑:“你啊……两个人能彼此成就,不是很好吗?” 褚轻红仍嘴犟:“是桑桑成就苍海吧!” “成就苍海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把苍海成就了,湉酱才有可能早日封竿归隐啊。户外钓鱼属于高危运动。长年高强度训练,还会落一身运动伤。难不成,你希望湉酱一辈子为了奖金四处拚命冒险打比赛?她不是劳拉——活在游戏和电影里,自己执矛扛盾披荆斩棘永远不累、不老。” 微微抿紧双唇,褚轻红不说话了。 星野薰一骨碌爬起来,蹿到她跟前儿,接过桑湉买给她的浴衣往她身上比量着:“我反正挺盼着湉酱退出江湖的。她爸那状况,你也看到了。湉酱每次出远门,尽管她不说,我也知道她最放不下她爸。等她退出江湖了,她就不用再为着她爸牵肠挂肚了。前半生颠沛,后半生安稳,才算苦尽甘来呀。” 浴衣很合身,衣服下还压着两支配和风发髻的步摇与珠花。另一只纸袋则是搭浴衣的木屐。桑湉心细起来简直让人发指,甚至鞋码都估 分卷阅读32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量得没差。 星野薰放下浴衣捻起珠花,最后劝说道:“所以我们这些女友粉,都看开一点吧。” 这归类…… 褚轻红禁不住“哧”地乐了。 是啊,是啊,即便受过桑湉细致照拂,且在仰望过程中不由自主弯成了蚊香,然终究——她惟愿她好,惟愿她安。 两个半小时后。 一行人+美杜莎浩浩荡荡到了隔壁市。 花火大会要七点多才开始。中间这许多时间,刚好可以吃一餐悠闲的晚膳。 桑湉苛求起自己没够儿,但待客向不肯马虎,一早即预订好吃饭住宿的地儿。 住宿的酒店在市区。吃饭那处,群山环抱,景色清幽,层峦叠嶂间,依稀有日式古建或仿古建群掩映其中。 星野薰遥遥仅瞟了一眼,即用日语嚷:“哇湉酱,你居然选了这?你是不是太飘了?!” 桑湉选这纯粹是慕名,目光四下逡巡着找车位,闻言亦用日语回:“我能挣就能花。你有什么疑义吗。” 星野薰切了声:“喔唷~~”这把你嘚瑟的! 在星野薰后座的丝丝姨坐不住了,小声接茬道:“不如……” 桑湉打断丝丝姨:“我的朋友、男朋友来看我,我请他们吃好点,不是应该的吗。” 星野薰也意识到寄己嘴欠了,唯恐两位欧巴桑抻心,紧忙附和道:“对呀对呀!还有她弟、她弟的特护和她弟的哥!啧,她一个人拖了那么多张口,她不花谁花?反正回头出趟海,全能赚回来!” 丝丝姨啼笑皆非:这两边的话,让星野薰一人儿说尽了! 和丝丝姨并排的加濑阿姨,却仍觉得过意不去。不说桑湉给她的薪金快高出两倍了,举凡桑湉出门,还每次都不忘带伴手礼相赠,厉桀又不磨人、十分好伺候,且桑湉怕她难以兼顾,另聘了小时工上门打扫,这么好的雇主,她咋好意思再多受…… 可桑湉若上来说一不二的劲儿,她心知争也争不过。 桑湉多灵省的人,后视镜一瞥,即笑吟吟地道:“我消费升级了,两位阿姨难道不替我高兴?这啊才哪到哪。什么时候我行程不紧了,带两位阿姨去太平洋看我钓鲨鱼。” 星野薰举手凑趣儿说:“我也去我也去!” 桑湉哼哼一笑说:“行啊,老师同意你就去。” 几人用日语说说笑笑间,桑湉把车停好了。坐副驾的苍海小憩还没醒。 桑湉解开安全带,轻轻抚一抚苍海略显憔悴的睡颜:“嗨……”她低唤。 苍海倏地睁开眼,那一双琥珀琉璃目,一刹的迷恍中,又似汇聚了窗外夏日午后的天光。 桑湉就想,像这样总能看到他睡醒的样子,真是令人愉悦的事。 什么是爱?这算不算? 心有归属的宁静,又算不算? 众人随后下车。苍海到底是年轻,眯一觉,精神了不少,遂主动请缨推厉桀,兼且牵着美杜莎。 所幸山势不高、不陡,青石板铺就的山道,随弯就弯虽曲折但不崎岖,石面被岁月磨得绢光,背阴处青苔如翠墨,厉桀木fu fu坐在轮椅里,苍海推着他,既不费力,也几乎没有颠簸。 及至上到半山腰,山下暑意都淡作了清凉。 与苍海一同辍在最后的沈慕仁一边掀起一角衣领子散着汗,一边小声道:“哎哟,桑神讲究,有得破费了。我就当这是桑神给我置备的饯行酒了。” 自从单方面与桑湉和解,对于到底该怎么称呼桑湉,沈慕仁一度很苦恼。 叫桑湉?太生份。 桑小姐?太疏远。 叫僧哥?那还不如叫桑小姐。 叫小湉?他怕桑湉拿讥诮的眼刀子刮他脸。 思来想去还是桑神吧。毕竟,这万儿在欧美钓鱼圈,已经闻名遐迩了。 听了沈慕仁的话,苍海第一反应是呲嗒他两句——夺会给自个儿贴金呐,还为他置备的饯行酒! 然一转念,沈慕仁除了是他发小儿,勉强也算便宜大舅子,此去黑非洲,不定啥时能奉旨回朝呢,罢罢,不若厚道一点吧。 难得见苍海留口德,沈慕仁立马抓紧时机道:“小海,我这一走,小初就拜托你多照应了。” 苍海拧拧眉,乜了乜前头腻腻歪歪缠在桑湉左手边的小舅子:“轮得到我么?”他不咸不淡地反问,“你家这活祖宗,恨不得拿眼角夹死我这姐夫呢。” “嗐,他还是个孩子,你大度些嘛,甭跟他计较。” 苍海这会儿一点不想厚道了,樱花唇一撇:“呸!你这双标狗!十年前你咋不说小湉还是个孩子呢!” 沈慕仁咳了咳,尬道:“那个……往事不要再提,桑神都既往不咎了……” 苍海凉凉一哂:“那也不代表,从此她就能和你们高歌一曲《相亲相爱一家人》。” 沈慕仁长长吁出一口气:“小初……”他极艰难地低语,“二次移植成功,也未必能活多久。” 分卷阅读32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苍海沉默了。 沈慕仁晓得苍海一贯嘴冷心善,是以不再啰嗦,只用力一拍苍海肩,又道了声:“拜托。” 上得半山腰,就距那片日式古建筑群不远了。其实走到这会儿,也才堪堪二十来分钟。 奈何小初体弱,兼之踩着木屐不跟脚,桑湉唯恐他累,便驻足说:“歇歇再走。” 小初不干:“歇什么啊歇。乌龟爬都快过我们,好意思再磨蹭?” 他穿的浴衣是江户紫挑染桔梗色竹叶纹,这俩shai儿配一处,哪怕是白皮苍海都够呛能驾驭,偏生给他穿出一派雌雄莫辨的柔妩与婉丽,再加一身纯正的病娇气……桑湉忍不住也往扶弟魔阵营跨了一小步:“那,走不动了吱声,我背你。” 小初才不领她情,一甩衣袖,继续前行。 桑湉莞尔跟上,且没忘了远道而来的褚轻红,先是不由分说接过褚轻红的包,继而一把搀住她手臂。 女主持为了上镜好看,经年累月忍饥挨饿,论体力,褚轻红连久病的小初都不如,他们一行溜达得再慢,褚轻红也早香|汗|淋|漓|娇|喘|细|细了。 桑湉这一搀,星野薰不依了,木屐咵嗒咵嗒撵过去,牛皮糖样挽住了桑湉另一侧。 桑湉似笑非笑瞟着星野薰:“多亏山道不太窄。” 星野薰小拳拳捶了桑湉一小下,嗲兮兮用中文道:“坏银,你都不心疼人家啦!” 走在最前的小初,和辍在最后的苍海沈慕仁,闻言俱一身鸡皮疙瘩地望桑湉——她鬈发在脑后一丝不苟利利落落绾了个大光明盘发,360度展示了何为饱满完美的头骨;浴衣依然是男款,不过分挺括的七成新面料,透着水流云散的洒落,山鸠的底色隐芥子色暗纹,衬得她整个人风采朗朗如日月之萦怀,何尝不是另一种雌雄莫辨的疏阔与昂扬? 所以,有女孩儿为她争风吃醋也正常,谁让人家攻呢——还帅! 又攻又帅的桑神,继续左揽右挽地走剩下的青石板路。 沈慕仁抖落掉鸡皮疙瘩,板不住嘴贱撩闲:“啧,男女通杀哈。你危机感是不是时刻要爆棚?” 苍海压根儿不受他激,好整以暇回了句:“关你屁事。” 沈慕仁还待唧咯,前方枝叶横斜的曲径拐弯处,忽绕出十余众。当先一位,一袭青丹浴衣,手执白色蝙蝠扇,棣棣雍雅的气度,身如芝兰玉树,似和歌俳句般隽雅的五官未语嫣然——宫崎屻。 竟然是宫崎屻。 乍见宫崎屻,桑湉丝毫不意外——日本才多大点儿啊,而诛祭会势力遍布,搞不好这家古色古香的山间酒店也是人名下的先兵企业。再说,有了前两次“邂逅”,桑湉觉得哪怕在南极“偶遇”宫崎屻,也不稀奇。 她亦不在乎他监控她的动向。 当然,面子上好歹要装得诧异些,免得让人以为她和宫崎屻事先通过气儿。唔,说白了,她主要是怕,她家内傲娇鬼吃飞醋。 于是下一秒,一马当先于我方队伍的桑神,轻轻挣开左红右翠:“您好,宫崎桑。”她用敬语一丝不苟地问候完,又朝宫崎屻行了个标准鞠躬礼:“在这遇到,真是意外呢。” 宫崎屻敛扇还了她一礼:“你好,桑桑。” 尔后他直起身,视线精准捕捉到队伍后面的苍海,望着苍海的眼睛他换了英语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苍海:“Hello.me too.” 接下来,好大一通寒暄。 作为诛祭会众星拱月的会长代行,宫崎屻半分不搭架子地跟在场诸人逐一客套个遍。 像沈慕仁小初褚轻红还好说,星野薰、加濑阿姨则和宫崎少爷互相鞠躬得没完没了。 桑湉耐着性子候在一旁,直至双方礼毕,想着这总可以撒油那啦了吧,结果,宫崎屻趿着木屐复转到她近前,问:“你们来这是吃饭还是住宿?真巧,我今天恰好过来视察,就请给我个机会,聊尽地主之谊吧。” 桑湉:“……” 她果然没料错! 当着身后那一帮子下属的面儿,宫崎屻这话是用日语说的。桑湉当即晓得这是没给她留婉拒的余地。好吧,一餐饭而已,就当宫崎屻回请了。人家大佬的面子,不太好落呀。 桑湉遂也用日语道:“那恭敬不如从命,有扰宫崎桑了。” 宫崎屻笑了笑,漆黑的眼珠窥不清情绪:“我的荣幸。”他说,言罢侧开身,极尽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随扈见状顿如流水牵引般亦向一旁避让开。 星野薰小小叫了声:“湉酱——” 桑湉扭头对星野薰一笑,乘势拉住她小手:“走吧。” 星野薰挣不过她手劲儿,只好被她牵着走,柔腻的掌心沁出一层汗,用中文愈小声地道:“他订婚了。新闻都报道了。”并且是社会和财经双版连续三日大篇幅报道。 女方是老牌财阀的顺位第一继承人,身家高达四十亿美元。新闻爆出当日,诛祭会名下所有 分卷阅读330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上市公司股票全涨停。明摆着的,诛祭会要在洗白路上高歌猛进了。 这当口儿,桑湉若是同此人爆出啥绯闻,跻身娱乐版头条是小事儿,一旦误了谁的蛋糕,被人下黑手可咋整? 这是日本啊日本,可不是打|黑|除|恶标语满屏滚动满街贴的天|朝! “嗯,老师告诉我了。”安抚地捏了捏星野薰掌心,桑湉微微一笑。 星野丰几乎是在新闻爆出的第一时间,就在Line上给她发了消息,报纸照片、门户网链接;除此不着一字,却警示意味非凡。 星野薰:“知道你还……” 桑湉复一笑:“无妨。” 她很难轻易对谁不设防,但在今儿个这事上,她相信宫崎屻会掌握好分寸。 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宫崎屻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不仅有几万帮众要养活,还得保住祖宗基业不毁在他这一辈儿上,那么在违法的边缘不停试探是必须的,洗白更是必须的,这就注定了他任性不得。 青石板山路拐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半山山坳里,是一片“主殿造”风格的屋宇。 一排和服女侍深躬相迎,旋即与宫崎屻的随扈们并列开道。 如此阵仗……星野薰jio得寄己吃不太消,悄悄挣开桑湉手,滞后几步和褚轻红一道走了。 宫崎屻由此自然而然向桑湉略靠近了些儿,二人隔着半臂之遥,是个有度的社交距离。 “你在亚马逊的飞钓赛直播我看了。”半晌,宫崎屻状似闲散地用日语道。 桑湉想了想,好像没啥可说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山坳一角有瀑布,窄窄一线日照生烟飞珠迸玉,水声融着远远近近的鸟啁与虫鸣,仿佛为这段聊天配了恰切的BGM,不会因疏离而显尴尬。 宫崎屻已经适应了桑湉的寡言,径自接着适才话题道:“以前我还想,找机会跟你赌赌鱼,看完直播我彻底死心了。” 桑湉诚恳赞:“您钓得也不错。” 宫崎屻摇头轻轻笑了笑:“不错和顶尖,是凡人与神祗的差距。不过我始终不明白的是,既如此,当初在‘海女丸’,你为什么就是不跟我赌鱼?” 桑湉长眉一轩,神色怡然:“我怕您藏而不露,偏我还输不起,索性不赌。” 宫崎屻又是一笑:“你啊——”让你放下戒备,太难太难。 屋宇将进,宫崎屻脱履拾级,桑湉在他之后褪下木屐。 屋宇自缘侧始,全部铺着桧柏地板,地板光润洁净,轮椅上来不合适,桑湉因而回头问苍海:“爸给我扶吧?” 苍海隔着十几米朝她挥挥手:“不用,你尽管唠你的。”亦步亦趋跟着厉桀轮椅的美杜莎,摇头摆尾想蹽去小主人身边儿,苍海拽了拽狗绳,哄道:“乖,跟着我,别去捣乱。” 桑湉弯唇一哂,看着苍海的眼神,并无柔旖,然而信赖无间,一如至亲。 宫崎屻在旁默了默,抬手挥退一众女侍与随扈。 缘侧一径向里曲回蜿蜒,其下渐有流水淙淙,景致格局也愈加的匠心巧具,茸茸青苔,葳蕤花木,土山,石组,架桥,亭榭,池泉汇碧,锦鲤摇滟,菡萏亭亭。 因为不再有乌泱泱的侍从跟着,星野薰褚轻红等皆放松不少。星野薰率先摸出手机,咔咔一通自拍。褚轻红见状,亦有样学样。 俩小美女这厢臭美不休,丝丝姨那厢也拽着加濑阿姨合照。 苍海有意拉开距离给桑湉和宫崎屻——他既说了让她尽管唠,这点胸襟自然有。 “喂,你不是带了相机么?”苍海朝沈慕仁一努嘴,“帮我和我老丈人合个影——我多年的夙愿啊。厉神一直是我偶像。” 沈慕仁依言打开照相机,边退后找角度边调侃:“‘老丈人’前是不是该加个‘准’?” 苍海吊儿郎当一“呿”,压根儿不稀嗒理他。 而沈慕仁在讨人嫌这方面,和傅衍绝对有一拼:“你……不看着点行?”边说眼角风顺势冲前头一瞟。 苍海懒洋洋一笑:“我和她,除了各自能让彼此放心,我尤其不会用猜忌,平白辱没她。” 沈慕仁:“……” 哎哟喂,这口猝不及防的狗粮给塞的嘿! 除了暗悔自个儿贱,沈大少还能说啥嘞! 一步一景的缘侧再转一角,一泓莲塘上,耸伫一幢数寄屋风的宅舍。因为天热,宅舍前后四围从里到外障子、蔀户、唐门统统洞开,内设几无,侘寂荒寥。 宫崎屻驻足,扭头在桑湉大巧不工的脸上逡了逡:“你决意安定下来了么,桑桑?” 他没头没脑这一问,桑湉却仿佛早有预料般,喯儿都不打坦然说:“是。” 宫崎屻说:“……好突然……” 他以为她会像风,不羁于一处不为任何人流连,那样纵令憾恨他也多少好受些。 是以飞钓赛直播里,听她说她有男友了,他第一反应她男友必然是苍海,第二反应,是锥心蚀骨的 分卷阅读331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痛楚。 缘侧另一头,一排和服女侍鱼贯而出,她们穿廊过塘,进到宅舍铺几设案。 桑湉随着宫崎屻驻足,颀长身姿笼一层浅金日芒,整个人愈美得磅礴辉煌。 在他们身后,星野薰褚轻红仍在照啊照,丝丝姨加濑阿姨各捧着手机大概在修图,男士们还没跟过来。她将视线落在莲塘中一座小岛上,小岛是岩垒的,近岸生着一蓬蓬石菖蒲,菖蒲衬数丛娇妩玲珑的姬月季。 桑湉眯眯眼,颇感赏心悦目地道:“突然么?我倒觉得不。” 宫崎屻索性侧过身,静静望着她。 “以前,老师给我念萨冈,有一句话是,‘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那时我就想,这大概也是说得我爸吧?所以他才会那么早就和我妈生了我。我之于他,不止是血缘的延续,或许,还意味着平静、童年与杜鹃花。” 第一波和服女侍出去了。第二波和服女侍捧着托盘轻悄无声进了那宅舍。 星野薰褚轻红她们见他们在说话,很有眼力见儿地绕到别处了。 桑湉低低磁磁的哑嗓子,说起日语铿锵顿挫不要太好听。在她之前,宫崎屻从未想过,一个歪果仁能把日语讲得如此别具况味。他被迷了心窍,惘惘的,忧伤着,视线在她脸上彷徨难去。 我不会好了。我永远也不会好了。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哀叫。 云在天上。风在云间。他够不到。唯有偷偷开启录音笔,录下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以慰漫漫不可触的余生。 “如今我觉得这样子挺好。”桑湉徐徐道:“钓技靠磨炼,感情讲机缘,既然遇到了,我不想错过他。” “可你,还这么小……”宫崎屻涩然说。做甚么这么着急呢?你才刚登顶神坛啊。 桑湉说:“小么?可我一直在被赶着赶着成长啊。”独立,自强,迁徙,奔波,扛起残痴父亲和一个家。她早已习惯了。她从不认为年龄是问题。 “都定下吧。”桑湉神色蔼婉地一笑,“都定下来好。定下来,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譬如您,譬如我。” 宫崎屻眸光黯下去:“你知道了……” 桑湉颔首,她不想扯到星野丰,故而只道:“我闲时也会扫两眼新闻。” 握着蝙蝠扇的手紧了又紧,宫崎屻纤长工细的五指,紧出一片白。 “不一样!”宫崎屻突然负气似地强调:“不一样!” 桑湉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呢。” 人生聚散,如浮如萍。他们从起|点,就注定了不可能殊途同归,偶然一个路口相遇,偶然另一个路口分别,然后各自启程,如同日升日落,定数而已。 宫崎屻难过极了,胸膛哽着一团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多想告诉她,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她的飞钓赛直播,他是特意飞到巴西去看的。亚马逊危机重重,他想万一她遇险,他好能第一时间去救她。就像,就像在大鬼礁,他陪着她,左刀右刃斩海蛇。为此直升机、搜救队、土着人向导,他一早统统备齐了。 颁奖礼时,他亦在现场,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她技惊四座。 及至她上了沈家的游艇,他又立马寻了船尾随。 他做这些,只是想离他的乙女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一如桑湉所言,那又如何呢? 时代不同了,诛祭会必须求变求发展,他肩负得太多,半点由不得己。 何况,他总得为桑湉着想吧?他们既成全不了彼此,他就不能牵累她…… 指尖拈住扇柄,桑湉稍用力即从宫崎屻掌心抽了那扇出来:“再捏捏断了。”桑湉似笑非笑道。 宫崎屻死命按捺着,喉结上下滚了数滚,才顺下胸膛那团哽着的气:“你会离开日本么,桑桑?” 桑湉把蝙蝠扇“嚓”地展开摇了摇,于他的异状仿佛浑然未察觉:“现在没想好呢。”她答得漫不经心的,蝶翅般长睫微垂她端详着扇面。 这把蝙蝠扇以前无画亦无字,现今用毛笔题了一句中文诗,啥字体她不晓得光认识字儿,写得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宫崎屻不愧是霓虹国最大黑帮的现任二把手、未来扛把子,情绪管理相当有一手。不大工夫,他即神色如常地指着扇面解释道:“我父亲尊崇汉文化,尤喜盛唐的诗,当初给我和家兄起名,用得也都是汉字。前些日子我见这句里有‘山’,就拿来写进扇面了——权当合了我名字吧。” 桑湉不动声色点点头,蝙蝠扇递还给宫崎屻:“惭愧,我哪里懂这些,中国诗压根没接触过。” 宫崎屻接过蝙蝠扇:“不懂好——”不懂就隔绝了千古愁思与忧恨。 桑湉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一双湛湛清眸笔直望住宫崎屻:“宫崎桑,之前,承蒙您好意,在我家附近派了人守护。往后,请您把那些人召回去吧。宫崎桑您也看到了,我弟弟如今和我住,不说我母亲不会再来扰我清静了,总给宫崎桑您添麻烦 分卷阅读332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我亦深感内疚与不安。也容我在此,向您诚挚表达下谢意——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宫崎桑。” 顿挫铿锵地说毕,桑湉无比庄肃地深鞠躬。 宫崎屻不言,不动,阒然凝视着她俯首时露出的天鹅颈,一霎想起他钱包里她曾留的那张字条,那么随意到失礼的日语,无论何时拿出来,都会惹得他发笑。 但你再听她眼下,尊敬语、谦逊语、郑重语用得何其规范?规范到疏离。 呵…… 趁她未起身,宫崎屻牵了痕惘惘自讽的笑——事实上,她与他又何尝近过呢? 半晌,宫崎屻慢慢说:“好吧。”即便是从前他和她什么都没有,也再回不去了。 “谢谢您,宫崎桑。”桑湉又鞠一躬,起身后,对他温温浅笑着。往昔的凛冽与锋锐,尽如刀剑归鞘般敛匿了。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在愈加强悍后,她亦愈加平和了。桃李不言,叶茂花繁。 忽闻一阵手机响,宫崎屻自和式手袋里翻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桑湉刚想要回避,宫崎屻已一手划下接听键,一手示意她憋走。 桑湉遂留在原地静静听他讲电话。三言两语间,她猜对方大概是宫崎屻的未婚妻,因为他非但报备了他此刻的行踪,还说,“那你过来吧。” 果然,收线后宫崎屻说:“美智子等下会来。” 桑湉点点头,她在新闻里见过美智子照片,五官颇似石原里美,非常的好看。及至见了本尊……本尊更养眼!尤其那一身米色高定小套裙,配恰到好处的薄妆,款款依在宫崎屻一侧,俊男美女,电影海报一样。 与未婚夫的“钓友”们寒暄,美智子亦丝毫不端顶级白富美架子,雍雅有度,落落可亲,实力圈好感! 吃饭是分餐制,俩俩一几案。宫崎屻自然挨着未婚妻。桑湉叫加濑和丝丝姨同坐。 她本意是既然带了大伙儿出来玩,就让加濑彻底放松下,厉桀由她管。不想苍海又自告奋勇说伯父交给他,中国好女婿没跑了。 桑湉便拉了远道而来的褚轻红一席。 星野薰这次倒没不乐意,喜滋滋拽了小初在身边儿。小正太形容昳丽秀色可餐,颜狗巴不得近而昵之。 被剩下的沈慕仁只好与特护组团,并且忝陪末座。 好在,话题大方向始终围绕着钓鱼,路亚入门级小白时不时发个问,以桑神为首的仨高手尽耐心解答,心性不宽的沈大少方渐渐消弭了不快。 一餐饭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宫崎屻虽和大伙聊着天,却不忘对未婚妻体贴入微,一会问问菜式可口不,一会问问要不要添饮料,美智子回应得亦柔情似水,二人的互动,极其有爱。 相较之下,苍海和桑湉就跟初次见面的相亲男女似的,既不眉来眼去,也不郎情妾意。 星野薰多事儿精啊,忍不住暗搓搓给桑湉发微信:『这可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瞅瞅人家,狗粮拼命撒!』 星野薰自从学会了拼音输入法,给桑湉发微信就老爱用中文。 叵奈桑湉中文水平远不如这位聪慧好学的樱花妹,这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绕口令似的,直把她看得一愣一愣,好不容易琢磨明白,她笑着回道:『吃你的吧。操心不嫌老!』 其实宫崎屻这样才是正确的啊,总不能好处得了还一点不付出吧?人家美智子又不傻,不装得像点,凭什么嫁他! 再说那大尾巴狼如此真情实感地卖力表演,保不齐啥时候就假戏成真了。所谓润物细无声,日久能生情,她对苍海开始也没地动山摇啊,但慢慢的,他还不是成为她心心念念惦记渴望的一部分。 这样想着,桑湉不由转眸去看苍海,厉桀吃完了,他正拈着小方巾给厉桀擦手和嘴。他的动作并未刻意的小心,只是自然而然,擦完手嘴放下方巾,他又把厉桀的襟衽捋了捋。 看着这样的他,桑湉忽起一念——如果,如果她去游钓一走好几个月,把厉桀托付给苍海,她是放心的。 眼前随即浮现渔具厂所在的小镇,街道整洁,静谧宁和,难道,难道她梦中的伊西朵拉,是在那? 嗯……为什么不呢…… 桑湉想得入神,落在苍海脸上的视线故一时没收回。恰苍海答对妥老丈人一抬头,两下里四目撞个正着。苍海就对着她一笑,微微的,只涟漪一样漾在那一对璀璨琉璃目。 霎时却如夕照耀清池,无限沧波意。 饶是桑湉定力算好的,也有点扛不住。 一念未消一念起。桑湉听见宫崎屻用英语问:“我和美智子婚期定在了圣诞节。你们呢?有没什么打算啊?” 桑湉又飒又帅的剑眉扬了扬,没回答宫崎屻,而是以英语转问苍海道:“要不,你抽空和我回趟英国去注个册?” 苍海:“蛤?”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不是说,给她几年时间,等她拿下所有竞技类钓鱼项目大满贯,再登记生娃么? 这离她的计划还远着呢啊。 分卷阅读333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而且……而且说实话,她还这么小,搁天|朝覅说结婚连谈恋爱都得算早恋,他很怕……呃好吧,他承认他怕,怕她还没定性,怕她以后见得更多识得更广……后悔婚得这么早…… 桑湉丝毫没有因为苍海的反应而不快,一手在案上笃笃笃叩着,一手悠闲支颐笑:“本来我的确想再等个三年五载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是很喜欢你。除了你,没谁想好的了。那何必还等呢?俗话不是说‘赶早不赶晚’么。” 这番当众表白+求婚直接听傻了在场除厉桀外的所有人。 小初喃喃:“……姐姐,你你、你太不矜持了……” 桑湉愉快地回怼:“小屁孩儿懂什么。喜欢就要赶紧下手。好比钓鱼提竿要利索。” 小屁孩儿被怼得脸都皱巴成一团:“说得好像你很大一样!” 桑湉懒得再理小屁孩儿:“——怎么样?”她向苍海追问道。 苍海可算反应过来了:“我同意。”到底不放心,他又问,“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确定,不是为了让宫崎屻死心? 桑湉说:“这种事,怎么好开玩笑呢。” 她面部骨骼分明,五官棱角锋锐,远不若轮廓柔和的长相有亲和力,一旦收起笑,更加重了距离感,由此却也极有说服力。哪怕她随口胡谄编瞎话,都能轻易诓得人相信,譬如沈家当年那一门老狐狸,压根儿就没怀疑她好么。 苍海闭闭眼,巨大的幸福感直到此刻才哐叽一下砸落他心头——被求婚尚好说。可这是桑湉第一次,对他热乎乎地表白,“除了你,没谁想好的了”。 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冤家,整得他一点准备都木有! “嗯,我们打算完了——”小冤家气定神闲地向宫崎屻汇报道,“婚期随时。至于婚礼嘛……又累又烦我又无所谓,索性不弄了罢。” “我有所谓!!”苍海森森觉得他有必要振振夫纲了,“婚礼必须要举行!再累再烦你也得忍着!仪式感懂不懂?越繁琐越郑重!” 他说得劲儿劲儿的,似乎桑湉但凡敢反驳,他就会抬手把她削一顿。桑湉好悬没噗嗤一下乐出来:“行行,既嫁从夫,往后什么都听你的。” 苍海这才松开后槽牙,似喜似嗔横了眼小冤家。 桌案上有酒,是之前褚轻红“盛情难却”喝剩的多半瓶清酒,桑湉没用和服女侍,自己给自己满上一盏,双手举起,她对宫崎屻肃颜道:“衷心祝福您,宫崎桑。亦愿二位和我们,和乐美满。” 宫崎影帝演技硬核,一张俊颜滴水不漏,面部表情丁点没崩,他亦自个儿满上酒,端起,道:“百年好合。” 丝丝姨见状,随着祝祷:“永结同心。”她英语不灵光,故说了遍中文又说了遍日语。 小初木着小脸不吱声。加濑恭谨举杯没说话。 沈慕仁说:“白首不相离。” 褚轻红说:“相濡以沫。” 星野薰左右四顾,能想到的吉祥话都让他们抢了,她咋整?吭哧一会儿,星野薰:“早、早生贵子!” 宫崎影帝蔼蔼一笑:“嗯,我努力。” 美智子绝对日本淑女好典范,头微垂目半敛,夫唱妇随地婉转道了声“是”。 苍海也满上酒,双目昭昭朗朗凝视着桑湉,温柔有力地一字一顿以中文道:“幸得识君。” 幸得识君,我的陷落与坍塌方得以拯救。 幸得识君,我混沌的人生才总算找到了出口。 桑湉默默回视着他,少顷,仰头干尽杯中酒,然后同样换了中文,一字一顿说:“此生,绝不相负。” ☆、第 106 章 二十天后。菖浦渔具厂。 苍海身穿防晒服头戴遮阳帽脸蒙花面巾鼻架偏光镜,正顶着大日头在水塘试样竿。 就听耿师傅离得老远扯着嗓门嚷:“厂长,有人找!” 恰有鱼咬钩,苍海连汗蛰眼睛都顾不上管:“谁?” 他自然更无暇回头:“让ta去会客室等!” 跟着他半真半假地威胁道:“耿师傅啊,惊跑了你家厂长的鱼,我一准儿扣你半个月薪水。这说了多少回了都,钓鱼时最忌讳抽冷子嗷嗷!” 天热,鱼不爱抓食儿,他好不容易才糊弄上来一尾,这要是跑了,他会吐血吧。 身后耿师傅果然不吱声了。 苍海一边吭哧吭哧地遛鱼,一边又良心发现地安慰老同志:“耿师傅?耿师傅你走没?不想被扣工资,赶紧麻溜给我备抄网。——啧,我还真能扣你钱咋地。” 耿师傅还是没吱声,但依言递来了抄网。 咬钩的是尾大家伙,水里蹶跶得那叫一个欢。 苍海自钓台上支起身,弓腰半蹲在岸边,全神贯注于竿梢:“嗳嗳,我喊123你就下抄网啊!哎瞧我这竿腰力多特么霸道!太经折腾了有没有!” 他自夸的话尚未嘚啵完,身后的人阒然靠近他,旋即一 分卷阅读334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条手臂绕过他背握住他手腕。 苍海:??? 未待他回神,只听一把沉沉的豆沙喉在他耳畔似笑非笑道:“你饵盘里拌的虽然是鲫饵,但口味调得不地道,泳层又下得不精确,所以钓上的是草鱼。草鱼么,也没所谓,吞钩后却务必要等浮标入水再刺鱼。刺鱼动作要强、准、狠。提竿时使力要均匀。竿子和水面夹角尽可能大于30度。否则像你这样都拔河了——你打算另换鱼线么?” 苍海:“小怪?喂你不是大后天才来吗?” 苍海这会儿整个人都化身俩大写加粗的“意外”,白瞎了桑神手把手现场教学。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前天他俩用卫星电话联系时,桑湉还在外蒙阿尔杭盖大峡谷呢,这骤然突袭……是要查他的岗么。 脑袋扭向桑湉,苍海见她同样防晒服遮阳帽口罩墨镜武装得那叫个严实。 “鱼情好,拍摄任务提前结束了。” 调整好竿子角度桑湉利落补刺了一记鱼,样品竿呈45度左右弯曲发力,水里的草鱼一回头,接着一嘟噜一嘟噜冒水泡儿。 “我们前天连夜出峡谷,昨儿傍晚到的乌兰巴托,正好有一趟夜航,就都改签机票回来了。” 抄网遽尔下水,伴着扑啦啦一阵水声,目测一尾八斤多草鱼被桑湉一兜入网。 一手放开苍海,桑湉弯腰起鱼,鱼唇在护口挡针上一荡,鱼钩脱落,她将鱼扔回水塘。 “提前回来你不告诉我?你怎么到的这?” 菖浦隶属于C市,从S市至C市倒是通高铁,可是从S市机场出来去往高铁站,到C市下高铁再往镇上来…… 莫说桑湉人生地不熟,让苍海在不开车的前提下,他都够呛保证不转登迷糊了。 结果桑湉从从容容回答道:“机场有直达这边的长途客运专线,两小时一趟,一百多块一张票。从市区到镇上的公交车就更多了。下了公交车,我换乘的计程车。” 苍海:“……” 好吧,桑湉的方向感有多强悍他不是没领教过,咋一关心则乱就忘了这么重要的知识点? But,“干吗不知会我一声?我去机场接你,又不费工夫。” 桑湉拈着鱼竿乜了他一眼:“怎么不费工夫?来回近四百公里,你又一堆事儿,我自己看看地图就能寻摸来,何必折腾你。” “可天这么热……” “你车空调能制冷了?” 苍海被她噎得一错牙:“我哥把他闲置的一辆奥迪借我了。再说我那老普桑,早换氟利昂了。” 顿了顿,苍海气咻咻问:“何况重点是车吗?”是他心疼她好吗! 桑湉却不接他话茬儿了:“这是你一直藏着掖着的新品竿?唔,不错。” 苍海觑了觑她后襟被汗溻透的防晒衣,即便得了桑神肯定也未感到欣喜:“别管竿了。马上跟我进屋冲个澡歇歇。” 桑湉从善如流地说行,但手里并没放下竿。 二人转身往办公楼走。苍海朝不远处抻脖儿卖呆的老耿说:“耿师傅,晓得这是谁伐?” 耿师傅一乐:“晓则。上次你们来,我就轧出苗头咯。” “那麻烦耿师傅给烧几个拿手菜。你种的甜瓜西红柿什么的,也挑好的上点。” “好嗰!”耿师傅得令,喜滋滋先一步蹽了。 桑湉望着老头儿的背影,摘掉口罩和墨镜,十八岁满满胶原蛋白的肌肤即使再奔波也不显憔悴,但比在日本以及云冰湖预选赛时,瘦了。 于是心疼之余,苍海明知故问也要问:“累么?” 桑湉说:“不累。”抑或说,她都习惯了。 “拍摄本来就辛苦,你们还连夜往回赶……”明知抱怨有得便宜卖乖之嫌,可苍海奏是忍不住,“晚回来两天能怎么着?我人在厂子里,还能跑了?” 二人进了办公楼,苍海扑撸掉自个儿的帽、巾、镜,一人身兼数职的他,又何尝长肉肉了。 “我想给你新竿发布会站站台。”桑湉随着他拾级而上。 后天是一年一度的S市渔具展,尽管承办规格是市一级,影响力在全国却是NO.1。 “又是傅衍那兔崽子跟你说的?”苍海拿面巾抹了把脸,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知道了桑湉的行程,他一早就和大伙说,覅告诉她覅告诉她,免得她急三火四跑回来——可还是没瞒住! “不是傅衍。是跟我同去蒙古的那几个摄像说的。他们和轻酱电视台还有‘路野旅拍’那帮人,都受邀去参展。那个谁……盛子浩是吧?也会去,说是给自己做的产品代言。” 苍海无奈了,钓鱼圈终归是太小。 “你展位布置得怎样了?展厅几点关?要不我们一会过去弄?” 苍海说不用:“傅衍老丁和我新招的一个业务员全在那忙活呢。” “就傅衍内渔混子,一看就不是干活人,让他布置展位你放心?” 苍海自裤兜摸出钥 分卷阅读335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匙开厂长办公室的门,钥匙扣上桑湉击鼓的铃铛丁零零一阵脆响:“不还有老丁呢吗。老丁是干活人就成了呗。” 按计划,他这厢出于谨慎最后一次试完竿,下午就去S市,傅衍老丁甚至把晚饭吃什么、在哪吃都掂量好了,还囔囔着要把褚轻红及“路野旅拍”几头也豁拉去。 不过苍海这会儿打算放他们鸽子了,一是凭桑湉那性子,去了能杵着不搭手?二是,他想和桑湉安享这难得的二人世界。 “那我们洗个澡休息片刻再过去。”桑湉仍是不落底。 渔具厂兑下来迄今,除了几个海外代工的单,独立研发的产品没一项投入到市场。苍海老神在在地一直说不急,可桑湉晓得,他在等,等这次渔具展上一鸣惊人。 那前期工作就必须要做好,包括展位的布置,否则偌大展厅数十家品牌商,拿什么吸引经销商驻足? 仅凭刷脸么?她不觉得她和苍海有那么大的脸。 苍海不接腔,进办公室揿开空调又去关窗户,余光掠过,他说:“你怎么还拿着这竿啊?快放下。” 桑湉未置一辞,只执竿细细端详。台钓竿不像路亚、海钓、飞钓、矶钓竿,讲究炫酷。台钓竿有点近似黑拉竿,垂钓山水间,越有古意越好。 苍海设计的这款台钓竿,竿身碧绿莹润,似笠翁新裁春竹,可以假乱真。 竿身除了三个烫金字,此外再无涂装。那三个烫金字用得是小篆,桑湉勉强认出俩,近而猜出是“三千水”。 三千水。 她中文再半瓶醋也听过那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名儿取得不错。”桑神中肯点赞,“国内出的台钓竿,历来都没什么好名字。反倒是日本人,‘荒法师’,‘枯法师’,‘苏幕遮’,‘倦寻芳’……哪个都耐人寻味。你这竿一出,算是扳回一局了。九月份我带着它去名古屋打亚洲杯台钓大师赛,也拿得出手。” 苍海咳了咳,一时有点受不住她的赞:“你行李放哪了?”他抢下那支样品竿,“我让耿师傅送上来。” 话才落,外头响起笃笃敲门声。 老耿:“厂长,我把老板娘的东西带上来了!” 苍海嗤一乐——老头儿real上道! 随桑湉行李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大盘黄澄澄切薄片的甜瓜,一大盆鲜亮亮水润润的西红柿。 “介是我自家种的,味道比菜场上那些喷农药涂激素的大棚货好不少。”老耿同志殷殷地安利,唯恐眼前这长相高冷的小姑娘嫌弃,“要么,我拿番茄切切小,拿糖拌一拌?” 老耿自认为他说得是普通话,奈何桑湉听不懂哇听不懂,好在他意思桑湉get到了,挑了最大个儿的一只西红柿,桑湉吭哧咬了口。 西红柿酸酸甜甜的汁液,吮一吮,仿佛连暑气都消去了大半。 “真好吃。”桑湉由衷赞,“谢谢耿师傅。我正渴得不行呢。” 老耿安利成功一时喜得见牙不见眼:“个么我去烧菜咧。”搓着手老耿退到门外,又问桑湉,“伲有嗲弗切嗰伐?” 这句夹生南普桑湉就猜不出来了。苍海觑了觑她茫然的小表情,笑眯眯替她答:“别放糖!” 办公室门再度关上,苍海说:“耿师傅做菜是不错,但炒个鸡蛋都要搁勺糖。指望他一星糖不放是不可能的了,但愿他能控制点。” 彼时他已脱掉防晒服和防蚊速干钓鱼裤,通身只得一件挎篮背心和运动大短裤,防水鞋也脱了,很不讲究地趿拉了双澡堂拖。 桑湉视线睃着他,这人总是能把别人穿显邋遢的装束生生拗出一股子洒落出尘的况味。 “没关系。”桑湉说,“老人家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好赖我都能忍。大不了少吃几口就是了。” “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弄几样小菜去?”苍海说着拉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桑湉没拿西红柿的手杵了杵他肩膀头:“趁早消停吧你!赶紧去洗澡!你洗完了我好洗。” 从前天开始连轴折腾到现在,她一身油汗快起腻子了,头发也馊得呛鼻子,若非如此,她早抱抱苍海了。 说来真是哭笑不得啊,上次看完烟花回酒店,她家亲戚竟然不合时宜地造访了!以致她心心念念垂涎的美味小海哥,愣没吃到嘴儿! ——天知道她有夺郁闷!! 苍海说:“行行行这就去。或者你先洗?” 桑湉心说我洗完你臭着,不一样影响口感么?遂摇头:“不,你先。” 苍海说好吧,转念一想:“要不这样,你在我屋,我去阿衍他屋洗。哦,我把以前的小会议室改吧改吧给阿衍当办公室了。” 一壁说,苍海一壁凑近她,就她手倏地也唆了口西红柿,继而迅速亲了亲她的唇,方施施然离去。 桑湉失笑:“喂,你至少拿条毛巾吧?” 苍海开开门,没回头,只冲她摆了摆手:“我晾干。” 桑湉愈笑,横竖男人们大都能糊弄,譬如他爸和 分卷阅读336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一干前同事们! 三两口啃完剩下的西红柿,桑湉进到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座便器旁边就是淋浴头,淋浴头两面墙上扯了根绳拴了块竖条纹防水布,就当干湿分离了。洗脸池下没有储物柜,苍海的剃须刀、刮胡泡沫、牙刷杯、洗面乳、面霜,连一瓶洗手液,挤擦擦堆在一角。 毛巾则干脆挂在一根水泥钉子上。卫生纸筒亦毫不讲究地立在抽水马桶箱盖上。 看着这样的卫生间,桑湉不由得一叹,难为苍海这自幼儿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将就的。 不过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落差再大只要苍海乐意就好。是以叹完气,她自行李箱翻出盥洗包和干净衣物,一股脑也堆在洗脸池上,痛痛快快涤尽连日的污垢。 基础护肤品抹完,她想把脏衣服洗了,结果卫生间嫑说洗衣粉洗衣液,连块透明皂都木有。 桑湉正踌躇,就听苍海在外头叩了叩门,问:“小怪,你洗好了没有?” 桑湉将门打开:“你用什么洗衣服?” “洗衣机啊。”换了件老头T的苍海探个脑袋一瞄,瞄到马桶盖上那一摞脏衣服:“给我。咱俩凑一桶。” 桑湉说:“不是……”谁问他手洗还是机洗了! 苍海已咂咂舌又道:“我忘了,洁癖不同人一块搅衣服是吧?那你也给我,你的单独洗。” 桑湉说:“呃,不是嫌你脏,是我这身太脏。再者内衣还是手洗好——所以,你有洗衣皂么?” 苍海说:“没有。拿来,我用洗衣液给你洗。” “那怎么成!”桑湉四岁起就自己小手手搓洗贴身小内内了。长到十八岁,反叫人帮她洗?简直匪夷所思好么。 “你事咋恁多!”苍海绕过桑湉,企图强行收走马桶盖上那摞脏衣服,“以后你生娃,坐月子期间难道也自己洗内衣裤?我这不过提前适应下——你至于吗你!” 这什么跟什么呀! 桑湉哭笑不得,下意识一抬腿,咔地一个一字马,笔直横在苍海齐胸高位置阻住他:“我说,不用你洗——”她笃悠悠对苍海道。 浴后她换了件石青色一片式及膝裹身裙,赤足踩着双人字拖。常年不见天日捂得nun白nun白的脚,轻轻向回一勾,苍海即噔噔退了两步,被她腿咚在门框上。 苍海:握草!反了这丫头!他夫纲何在! “把腿放下!”苍海沉脸沉声命令,视线却如有自己意志般,溜向眼前自带PS效果的逆天大长腿。 啊啊啊,怎么有人腿生得这么美?连膝盖与足踝都纤巧无比!嫩生生的皮肤细看也看不到汗毛,肤如凝脂不过如此。 而她裙子V领略敞袒锁骨精致,石青色双层真丝雪纺柔滑轻薄,稍稍拧动间,并不会激|突或走光,但那两捧堆雪簇玉的坟起、轮廓娇稚,被熠熠莹莹的海蓝宝石一衬,尤其摄魄夺魂…… 视线盯回桑湉——她的素颜比灭霸还能打!苍海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下,努力维持着“夫主”的威严:“我说话不好使是不?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桑湉抿唇一莞尔,小腿一弯一收,苍海如被藤蔓箍缚,倏尔贴向桑湉。 “喂你别过分!”苍海色厉内荏。 “嘘……”桑湉竖起食指,抵在了苍海唇珠上。 “衣服怎么洗等下再说。我坐不坐月子、怎么坐月子也是后话。”她低低豆沙喉,似清风拂过向晚的林梢拂过他耳畔,这个时候的她,既有传承其母的极妍尽魅亦有少女的憨直。 “小海哥,我洗香香了,你别啰哩吧嗦地墨迹,好好抱抱我,行不行。” 苍海阒然,片刻后紧搂她腰肢,绕拥她在怀。 “小海哥,我很想你,你想我么?” 将下巴拱进他颈窝儿,女孩儿一点弯不拐的陈述与提问,让苍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当然想。”苍海含着叹息的回答,既认真又肯定。 下一秒,他低头寻到她的唇,深深吻住她。 唇齿厮磨间,他听得见内里有兽在咆哮。 他是一个男人,血气方刚正当年,他对她自然有渴望。 AOTW预选赛上凭她如何狂拽酷炫地slay全场引全球钓友竞折腰,在外她是A爆的龙傲天,在这,在他这,她仅是他爱的小姑娘。 抱着她,吻着她,甚至单单在电视里看着她,他都会有满心沉默的欢喜。因她努力的每一天,他从不觉辛苦,唯感快乐与踏实。 是以他不愿甫见即急三火四地纾解。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年龄感的另一种体现。 二十八岁的男人老么?不老。但已足以对抗欲|望的潮涌。 未来那么长,他想像寒冬夜的守火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 ——哪怕她比他强,哪怕她不需要。 由此,内里的凶兽被压制后,他结束了这个吻。把她一字马的那条大长腿掰下来盘在胯骨上,另一条腿亦如是,随即他托孩 分卷阅读337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子似的托抱起了她,踱回办公室。 回了办公室他也没放下她,而是在桌椅书柜与沙发的空隙间一圈圈遛。 桑湉笑:“干吗?小心别给我悠着了。” 苍海也笑,笑声还带着生生按抑后的暗哑:“那就消消停停地睡——这点子力气我还有。” 又道:“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嗯,唱什么呢?嗯,这首吧——” 言罢他果然唱起来。桑湉始发现他唱歌好好听。这么悠着她也不显声喘气促。柔柔的,闲散的,于漫不经意中,予她满满被珍惜宝贝的幸福感。 更巧的是,这首歌她竟然听过! 她清楚记得它的歌词,包括中间那段闵南语—— 『tin o o mie lo ho tin o o o o 』 她的小时候,也有吵闹任性的时候,没有外婆,是她老爸,唱歌哄她。 夏天的午后,老老的歌安慰她,慈父坚实宽厚的胸膛,弥补了她成长路上的所有残缺。 可惜,慈父尚未来得及教导她怎样与相爱的人相处,就永远地失智了。 不知道能怪谁,也没什么好怪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孤独遨游的雏鹰,慢慢打磨出尖利的爪喙,她不会像歌里唱的那样“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她只是在对待爱人时,粗蛮且懵懂。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所幸有苍海,在恰当的时候启发了她。 使她直到这一刻才领悟,为什么之前浴室他吻她时,明明亢奋成那样,也能蓄势不发,偃旗息鼓。 是他老古板么?不。 是真正想念一个人,可以亲无间,亦可以思无邪。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真正想念一个人,是属灵的。 双臂揽住苍海肩,桑湉在熟悉的弦律与熟悉的歌词里彻底放松下来。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休息室新换的小双人床上,他放落她一如放落一片轻盈的羽。 细密的吻纷缤。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缱绻回应他。 窗外并没有天黑黑。窗内有粉樱坠如云。 云卷侧,云舒展,云逶迤,云流离…… 云蜃幻一座辉煌炫目的城,那是她梦中的伊西朵拉啊。 而他是伊西朵拉城中,她十年未忘的纳西索斯少年。 她向少年伸出手,一霎仿佛回到昔时盛夏的小水塘。 她向他伸出手,做她十年前就想、却不敢贸贸然做的—— 如果爸爸不能赶过来救我,你可以么,你可以么? 钓技烂成渣的大哥哥,笑起来又痞又丧没正形儿的大哥哥,除了给她清水借她手机用,你是可以信任的么? 用力握住她的手,他在她脸上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软弱,这是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的,即便十年前她八岁,异国异乡身陷沈宅,她也装得贼镇定——呵,僧哥打小儿就skr狠人儿! 樱花坠落桑湉胸口,那里连着她怦怦跳动的心器,苍海说:“小湉,别怕,以后都有小海哥了。” 垂睫望着苍海头顶的发漩,桑湉半晌恍恍应了声“嗯”。 苍海低低笑着说:“好乖。”他是真的拿她当小姑娘宠。 樱花洋洋开遍桑湉胸口,锦重重晃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心里这时一个小人儿惶惶喊:“喂,你这样卸下戒备毫不设防真的好?” 另一个小人儿立马怼回去:“安啦。她又不是自废武功从此甘做傻白甜,便在他面前做一回小姑娘,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她绷得太久,撑得太苦,天宇寥廓她也会寂寞会孤独。 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他另一手柔柔抚着她,温存犹似拂拭逆旅跌宕的浮沙。 他不会嫌她脏。 他不会觉得她的存在是多余。 他不会离开她。 ——她信他。 白墙上挂着几大排木相框,桑湉起先没留意,遽尔瞥到原来多是他俩的合影—— 有在贝诺勒尔湖,她阔别重逢第一次同他说话,他大大咧咧扑撸她领缘的毛,且十分欠揍地叫她小怪兽; 有颁奖台上他在后她在前,他弯腰对她咬耳朵,说收收你的狗脾气; 有预选赛结束后的庆祝趴,“千里扯”初代成员首次大同框,傅衍嘴快咧到耳根了,他挨着傅衍笑得懒洋洋; 有月琴湖他从峭壁石台上纵跃,她展臂一把稳稳接住他,阴天晦日他微窘微怔的脸愈朗朗昭昭; 有他奶奶寿宴,他揽着她腰和家人一起全家福; 有他在日本,左搀她爸右挽她,星野薰抓拍的合照…… 还有还有,还有很多——云冰湖开幕式,哈巴罗夫斯克自然博物馆看标本,北朝鲜餐厅隔桌对酒,阿穆尔流域乘快艇、入丛林、找钓点……b 分卷阅读338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r   除此另有一些她的单人照——有的是她在睡觉,有的是她在做钓,有的是她打水漂,有的是她接受采访或领奖…… 几乎一面墙的木相框,原来天南地北,不知不觉,她和他竟也共同经历了这许多。 “Hi,走什么神?”他在她锁骨轻轻啮了啮。 桑湉掉回视线凝神望着他,她忽然理解了他之前说的仪式感。 “小海哥,注完册,我们抽时间去拍一组婚纱照吧。”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她还会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她。这是一份幸运她要珍惜不是吗。所以她理应点点滴滴地记下来。 苍海只一愕即笑道:“当然。用你说。” “不晓得‘路野’的人拍婚纱照行不行?或者我问问渡边、山田他们认不认识好的婚纱摄影师。我们可以请摄影师跟我们一起四处走,看到哪儿的景色好,就拍一下。” 她认真思量的模样太可爱,尤其她思量得是与他结婚的事。 苍海欢喜得眼里似落了星:“不用你操心。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桑湉赤果果地质疑道:“婚纱总要我自己选吧?你一个直男能有什么审美啊?交给你不如拜托彭小蓬。我爸以前说,婚纱一定要选顶好的,这样以后生了女儿,就可以传给女儿了。” 苍海喉咙哽住了,不期然他想起他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彼时他母亲刚刚确定怀孕且尚不知他渣爹在外头的腌臜事儿,电话里喜孜孜地同他憧憬着:“希望这胎是个小囡囡。这样等小囡长大了,就能穿妈妈的婚纱嫁人咯。” 彼时他打趣他妈妈:“万一又是个儿子呢?” “那就看哪个儿媳妇不嫌弃,就把婚纱送哪个儿媳妇呗。世界顶级设计师作品,怎样也不算辱没吧?另附赠配套首饰哦——是不是很划算?” “小海哥,你怎么了?”察觉到苍海的不对劲,桑湉轻声问。 苍海偏过头,瓮声瓮气说:“没怎么。” 他又不是内些专门揪着小姑凉卖惨的中年油腻猥琐男,他哪儿好意思跟桑湉说自己想妈了? 可他这种神情,桑湉见过两次,以致多少能估摸出一点儿。静了静,桑湉说:“小海哥,我们会好好的。” 好好的组建一个家庭,好好的生儿育女,好好的给儿女创造相对优渥稳定的成长环境,再好好地看着孩子们长大。 她没有说诸如“你母亲在天有灵定会含笑相望”这种话——太玄乎了,她不信。 但她相信只要他们过得好,就没白瞎在乎的亲人们生他们一回养他们一场。 “你妈妈的婚纱呢?有没有留着?”隔一会,桑湉似是闲闲地问。 苍海一震,含糊说:“嗯。” “那改一改,借我穿穿可以么?”桑湉貌似挺期待,“人家女儿都有偷穿妈妈衣服高跟鞋的经历,我没有。想想也蛮遗憾的。” 埋脸在她胸口,苍海竭力使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抖:“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桑湉仿佛不明白。 “我妈妈她……毕竟……毕竟……”苍海说不下去了。 “戴妃和查尔斯王子一场婚姻半生郁郁,后来总算脱离王室却死于车祸。可威廉王子大婚时,照样毫无顾忌地送了生母生前最爱的戒指给凯特王妃。结果你看人家凯特王妃,娃一个接一个地生,过得不要太幸福。” 一下下揉着苍海的后脖颈,桑湉沙沙的嗓音像是抟住了苍海搐痛的心。 她想或许这种形式,对丧母的儿子真是个极好的安慰吧?那么她有何理由不让苍海好受一点呢? 胸口有温热行行缓缓地洇开。终于,被苍海死死按抑了十几载的情绪随泪倾泄。 他说——呜咽地涩滞地说:“小湉,我……我很想她……”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负担都放下了,不再担心他会不会像专门揪着小姑凉卖惨的中年油腻猥琐男,亦不担心挺大个老爷们儿暴露软弱跌不跌份儿。 因为她是他的爱人啊,是他决意执子之手死生契阔的爱人。 就这一次…… 苍海告诉自己,他心里有个坑,那里在流脓,那里在淌血,那里在溃烂,老也长不好…… 他太痛太痛了,痛悔不堪…… 而举世还有谁,比桑湉更能感同身受呢? 是啊,她懂。她都懂。甚至她知苍海比她还绝望。 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苍海是再没机会弥补挽救了。 同时她亦知,如此至恸,任何言语都既无力又虚妄。 这样,不复言,不复问,她只愈加轻地摩挲着他。 他是疏于锻炼,但仍葆有年轻男子劲瘦的腰线。肩背平直宽阔,想有担当,就能有担当。 休息室空调温度设太低,长久不动,微有凉意。 桑湉长腿一伸,脚趾夹起床尾空调被,却是堪堪盖住苍海小腿肚,锦重重粉樱再次朵朵绽。 于 分卷阅读339 等风停 作者:口红吊兰 他这般,桑湉亦是懂的。 浮生如荒梦,却不能真的大梦经年。与其陷溺于绝望,不若耽溺另一些事。 好比她苦练拳脚和钓技,渴饮转山路上清净雪。 月全食的夜,星依旧耿耿。虬眉行者过,有山恍初开。 苍海鼻音浓重地喃喃:“小湉——” 这是一次涅盘吧。他希望。 新的泪止了。旧的泪凝了。泪痕烙在她心上,曳芳如菲雪,盈盈染清溪。 粉樱愈盛。深歌悠长。 有人溯剑逆行。有人展霓相应。 金箔熠熠飘散,天地鸿蒙,大海落叶。 冰与火。明灭与呜咽。斧柄磨就掌中痂。谁怀抱凛冽,卫此飘零魂。谁俯仰生姿,荡一川烟和雨。 她问:“小海哥,你会一直在么。” 他说:“会。我会一直在。” 她用血汗拼得出道即巅峰,未来注定鲜花着锦般光灿,而有他,才殊不寂寞啊。 如是,她笑了。 笑的时候她不是桑神。 笑的时候她只是,苍海的桑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又拖,卡了又卡,这文拖拖卡卡间,从2016年9月14日至今,历时两载多,终于完结了! 我可以哭么?我可以哭么?因我为了拼结局,今日份的学习强国还木有neng~~ 三次元琐事日盛,每晚忙活完都得十一点,人到中年老阿姨亦不再熬得了夜。 啥叫力有不逮、心急如焚?看我当如是。 不过好在,再难也把这坑填平了,且自觉填得挺满意。至少,现在我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收梢了。 我只是深感对不起等更的诸位读者大人们。 下次,我发誓,一定全稿存完再开坑。不然磨人磨己伤不起呐…… —————————— PS1:后续如有更新提示,无非强迫症捉虫啊改BUG啊改口口啊或者锁章修文啊什么的,如扰勿怪。 ———————— PS2:祝在此冷坑蹲守的诸位读者大人们——浮生宁乐;你正想念的那个人,也在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