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海棠》 1.一座山 李棠宴十三岁,已经在雾岚山上生活了七年。 雾岚山上有个小小的门派,名字就叫雾岚。 雾岚山远离朝堂,在当地还是有点声名的,山下的百姓碰见什么困难都会上山寻求帮助。雾岚门又以医术见长,采药制药是门派收入的主要来源。 掌门人也就是李棠宴的师父,就是他把李棠宴从山底下捡上来的。 掌门名为褚婴,已经人到中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最喜欢的事是躺在屋顶喝酒。 师父有三个亲传弟子,门派大师兄南g0ng照,师姐阮霓衣,还有李棠宴。 李棠宴生活的一部分就是上山采药,然后交给其他师兄弟们制成丹药,卖钱。 这天李棠宴药采到一半,爬到了树上休息,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阿宴。”一个平静清澈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李棠宴坐在树上,向下一看,树下来了个青布衫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双目含辉。 “照师兄~”李棠宴最喜欢和大师兄南g0ng照一起玩。 他欢欢喜喜,竟就要从树上跳下,树下的男人一惊,脚下如风两步上前,接住了从树上轻盈落下的小孩子。 南g0ng照将李棠宴稳稳放在地上,然后捏捏小孩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多大人了,就不怕摔着?” 他原本只是随便捏捏,忽然觉得阿宴的脸可太软了,忍不住掐掐捏捏地停不下来。直到李棠宴愤愤拍掉他的手。 南g0ng照轻笑,自然地把手搭在李棠宴肩上。 “师姐做了鱼汤,让我出来叫你。” 师姐阮霓衣厨艺堪称雾岚山一绝,师伯师叔的弟子们都很羡慕掌门有这么一个好弟子。 李棠宴一听就流了口水。 “好啊好啊……不过我还没采完药……” “不采了。”师兄大手一挥。说着他看了眼被扔在树下的竹篓。“半筐够了。” 师兄制的药卖的最好,他说够了就是够了。 李棠宴麻利地乖乖背上竹篓,跟在师兄pgu后面小跑着回去。 南g0ng照b李棠宴大七岁,也是被师父捡来的。李棠宴没有家人,小时候他听说师姐回家看望父母了,忽然一声不发地掉了泪。师父看见了连忙过来把他抱起来哄。 “阿宴不哭啊,你师兄b你还惨呢!他是师父买j蛋的时候人家y送给我的。” 李棠宴眨巴着眼看着一本正经胡诌的师父,慢慢停止了哭泣。 原来师兄这么可怜,难怪脾气古怪,以后要对他好点。 李棠宴小小的心灵种下了怜悯的种子,便开始有意地亲近他。南g0ng照那时也只是不大的孩子,小师弟可可a1a1的他也喜欢,于是师兄弟两人慢慢地也越来越亲密。 尽管后来长大了知道师父应该是骗人的,但“师兄是捡来的”这个认知已经在李棠宴心里根深蒂固。师兄和自己一样没有家人了,我要做他的好兄弟。 2.怀抱 不大的小屋里,雾岚的掌门褚婴坐在木桌旁边自斟自饮。 他看了一眼门外灶台边忙碌的阮霓衣。 他的徒儿花一样的年龄,身着水红裙衫,身姿如柳。纤纤玉手拾起盆中洗好的芫荽沥g,再放在案板上细细切碎。 一口酒ye咽下,喉咙几不可见地微微滚动。 阮霓衣将调味汁调好,转过身把碟子端向桌子。褚婴已经收回了目光。 “别喝那么多酒了。” 阮霓衣放下碟子,教训眼前b她大十多岁的男人,倒像她才是师父。 褚婴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酒盅又抿了一口。 阮霓衣愣了一下,气鼓鼓地甩头离开了。 这当,门外一阵热闹,是南g0ng照和李棠宴回来了。 李棠宴跑到灶台边瞅瞅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让阮霓衣赶进了屋。南g0ng照摇摇头,拉着李棠宴的手坐到了褚婴旁边。 阮霓衣b南g0ng照还要小两岁,但一向是师门中的一霸,其他三个对她可以说是敬ai有加。 见桌上有酒,南g0ng照起身走向橱柜,给自己也取了一个酒盅,然后想了想,又拿了一个。 一个酒盅被放在李棠宴面前。 “阿宴也可以喝点了。” 清亮的酒水落进杯中,李棠宴眨巴眨巴眼。看看师父,师父一脸事不关己。李棠宴扁扁嘴,拿起酒盅。 试探了下,他仰起脖子就一饮而尽。 “咳咳咳……啊咳咳……”脸红出汗,一gu辣意冲得他咳得停不下来。 南g0ng照连忙靠过来拍他的背,好笑又无奈。 “傻不傻,就不能先尝尝?” 李棠宴撅着嘴,委屈巴巴地不说话了,再也不敢靠近那酒盅。 又坐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走?”褚婴放下酒盅,问的是南g0ng照。 南g0ng照正挟了颗花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下个月。” 褚婴点点头。 这两个人心照不宣,旁边坐着的李棠宴却是一愣。什么意思,师兄…要去哪? 他还说……下个月带自己去山下看戏呢。 但师父和师兄都没再说话,李棠宴也……没有开口询问。 这天夜里,李棠宴又梦到了那个已经梦到过百遍的场景。 李棠宴来到雾岚山后,时常做一个噩梦。 梦中火光滔天,到处尽是哭喊声,家人四散逃离却求生无门。柜子里、夹墙里的珠宝掉落一地。一个小nv孩被藏在si人堆里,看着她父亲在眼前倒下。 李棠宴每每从哭叫中醒来,泪流满面,清楚地知道那并不只是一个梦。 他有一个秘密。除了他只有师父知道。那就是“他”,其实并不是“他”。 那时师父救了小nv孩,把她带到山上,收她做弟子,并嘱咐她万万不可暴露自己nv子的身份。 这个噩梦一直伴随着小时候的李棠宴,直到有天,师兄来了,笑她是个哭包,竟然做梦也会哭,哄她睡着。李棠宴醒来,发现师兄还倚在她床头睡着。 从此这个噩梦便奇迹般地不再出现。 李棠宴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又梦到了那场景。 她大口喘息着坐起,这次却没有人来安慰她。眼泪一颗颗落下,染sh了被子。 夜里寂静,窗外偶有风吹过,窗棂“飒飒”作响。 谁不是独来独往? 她只有自己一个。 “还这么ai哭啊。” 李棠宴吃惊地抬头,泪水也忘了擦去。她看见不知何时被打开的门口,抱x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只穿着单衣,显然刚刚还在休息。 李棠宴不自觉地咬唇,克制眼眶中的泪水,眼泪却更汹涌地掉下来。 男子朝她走来,在床边坐下。 “师兄……” 小师弟扑进他怀里,泪流不止。南g0ng照有点惊讶,随即宠溺地笑笑。 他r0ur0u怀里的小脑袋。 “还以为你长大了呢……” 李棠宴没说话,一ch0u一ch0u地,泪水浸sh了南g0ng照的衣襟。 “别哭了,师兄在呢,乖乖睡吧。” “你……你要走吗?”李棠宴忽然问。 南g0ng照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良久,他“嗯”了一声。 “那还……回来吗?” 沉默。 “还回来吗?”李棠宴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再次染上了哭腔。 南g0ng照抿唇,紧了紧手臂。 “师兄答应你,一定回来。” 李棠宴得到了承诺,才放下心来,趴在南g0ng照怀里x1x1鼻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慢慢睡着了。 南g0ng照无奈地轻笑,真是小孩子。 而令南g0ng照没想到的是,先离开雾岚山的不是他,却是李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