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分卷阅读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文案(c6k6.com) 重活一世,占尽先机的小王姬周长宁反将自己赔了出去。 好吧,和亲就和亲,还得个便宜夫君不是,可这位一直与自己同行的人又意欲何为? 周长宁:喂,我去和亲跟你有关系吗? 卫元歆:…… (逼宫夺位成功后的)卫元歆:嗯? *Tips: 1.娇娇闯祸精女主 X 算无遗策清雅闷骚男主,双重生。 2.完全架空,原型被蠢作者吃了,全靠瞎编,bug贼多(/□\*)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长宁,卫元歆 ┃ 配角: ┃ 其它: ================== ☆、当务之急 周长宁睁眼,对上侍女风荷略带惊慌的目光。 正给她添被的风荷停了动作,登时跪地:“奴万不该扰您清梦。” 被逼服毒,鸩毒酒液的芬芳气息和五脏六腑的苦楚痛感犹在,周长宁讶异自己怎么还能捡回条命……罢了,既侥幸活着,又岂会在意这种琐事,她朝风荷笑了笑以示宽恕。 风荷见自家主子没发作,才松口气。转而眯了笑眼,掰着手指数数。 “启禀王姬,昨夜落了场大雪。自从永初七年那场雪后您就一直盼着……四年,四年了啊!” 永初七年……四年了? 周长宁闻言倏然坐起,冷意穿透单薄的中衣。 永初十一年? 并非劫后余生……十八岁的她死后回到了十六岁? 逆转胞兄同自己的命运还来得及? 风荷忙不迭替她披上大氅:“赏雪的事莫急,卯时才过一刻,天还未亮,您先歇着,万不能受寒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周长宁颤抖着开口。 “回王姬的话,今日是冬月初五。” 每年冬月初五是彦国和夷国使臣例行往来的日期。 记得上一世的今日,夷国太子周仪随使节去往夷国做了人质,两年后于他国遇害身亡。 直到父亲改立太子,周长宁方醒悟这一切不过是她二哥周琮为夺王储亲手策划的一场计谋,她竟傻到没拿证据就跑去质问,落个鸩亡的下场。 ……此刻颅内一团混乱,她想起上一世的今日并未下雪,或许意味着此次能有转圜的余地。 是了,当务之急是须阻止大哥出使夷国。 巳时正才上朝,太子须早朝面君后方可随夷国使臣离开……还剩不到两个时辰,现下去求父王还来得及。 “风荷,快,服侍我起身,我要去见父王。” 风荷正给周长宁理着云鬓,感慨自家王姬浑然天成的好颜色。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再长几年脱了稚气,还不得是倾城倾国的风姿? 她觉得奇怪,平日里梳妆打扮要花上一个时辰的小王姬,今日却催着赶着要求在一刻钟之内完成。平日里不珠翠盈头不罢休的小王姬,只从妆奁里挑了支簪子,斜斜地插在发髻上,就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出门了,随从也没带。 瞧见还放在桌上的暖炉,风荷正欲追上给王姬送去,人已经没影了。 周长宁喘着气迈进了尚申殿的门槛,她微掀裙摆,膝盖一弯跪伏在正用早膳的彦文公面前,行了大礼。 上一世经丧子之痛的文公已现垂老之态,她看着如今英姿勃发的父亲,不由一番感慨,不知她死后,父亲会是怎样的难过,又到底能不能发觉奸人的诡计呢? 文公见竟是她来了,眉目和善,一面示意侍从布置碗筷,一面道:“来给寡人问安?快过来坐罢。” 该怎么劝阻父王呢……个中缘由难以说清,更难令人信服。 周长宁乖顺地坐在文公身侧,举箸不定。 “宁儿不是常念叨着御厨做的椰蓉饼吗?近在眼前反倒不吃了?” 她仔细回想十六岁时自己该怎样与父王相处,于是软声道:“孩儿听闻太子哥哥今日便要出使夷国。” 文公投以赞许的目光,道:“不错,宁儿也开始关心国事了。” “每思及太子哥哥将在异国飘零,孩儿寝食难安。”周长宁酝酿好情绪,红了眼眶,“九泉之下的母亲怕也难安息……” 见小女染了委屈的眸子竟有八成肖似其母,文公心下一紧,曾经挚爱的王后几年前香消玉殒,只留下一双儿女,他竟还要将长子拱手送去他国做质子……可夷国新君即位,对外实行新政,一举吞并了周边数个小国,扩张的爪牙已伸到彦国边境。 “夷国公子歆前些年也在我国为质,寡人以礼待他,想来太子去了夷国,只会得到更好的礼遇,你无需担忧。”文公此话既安慰小女也想宽慰自己。 周 分卷阅读2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长宁又想起十六岁时父亲甚是宠爱自己,若有什么错处,只要她拿姿作态撒个娇,也就大事化小了。 “可孩儿想每日都能见到太子哥哥,实在是不愿让他离开。”她眨了眨眼。 一向娇惯小女的文公却发了火:“你也年满二八,不多时日便要嫁人,太子总不能一直由着你胡闹。寡人原道你近来成熟不少,怎的说话做事还像个黄口小儿,太让我失望了!” 他因提及此事心情不佳,小女却不懂分寸地火上浇油,又怒道:“此事休提,你且走罢!” 眼看着父王正要闭门谢客,周长宁从高髻上摸下发簪,抵在脖颈处,狠狠地划了一下,威胁道:“若太子哥哥离国,我也……” 这愚蠢的苦肉计确实是十六岁以前的她能做出来的,且屡试不爽。 ……万没想到,行云流水地做完这套标准苦肉计,她只能蹲坐在尚申殿紧闭的朱门外吹着冷风。 文公瞧着她这不三不四的威胁手段,直接下令让侍卫将她架了出去,并要扣她三个月的俸禄……真是赔了颜面又折币啊。 她起身,拍开衣袍上的褶皱。 回忆方才殿内另人发笑的场面,再想起她十六岁以前做过的诸多讨人厌烦之行径,只想捂脸遁走。 “长宁。” 熟悉的温柔声线。 她转头,瞧见长阶下立着一道人影,险些融入茫茫雪景。 白衣胜雪,公子如玉。 是她阔别两年的胞兄,彦国太子周仪。 周仪手里揣着一只暖炉,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扑在哥哥宽阔温暖的怀里。 再抬眼,满是水痕。 周仪将暖炉塞在她手上,又替她扶正身后七倒八歪的大氅。 “方才遇见给你送暖炉的侍女,正巧我来向父王问安,便替她带了过来。你也真是,仔细莫着了凉。” 周长宁在一片泪光中凝着哥哥,半晌也没说出话来。上一世她错过与哥哥的最后一面,悔不当初。如今还能近距离打量他,夫复何求……不对不对,她还有别的所求,她可是誓要揭穿并扳倒周琮这个面慈心黑的奸人! 思及此,她用哥哥的袍袖胡乱揩去泪水。 周仪皱眉看着被自家小妹玷污的衣袖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父王批评你了?” 周长宁将方才尚申殿内的场景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担心作甚。” 刚在父亲面前碰壁,她顿觉这种要事撒娇卖蠢是无用功,只能以理服人。正欲将重生一事据实相告,又觉得此事诡谲,不适合在此谈论,便寻了践行的借口请大哥去自己殿内一坐。对方起先推脱,说不必费此冗节,经不住她再三拉扯,只能暂且放弃向父王问安,同她回了韶华殿。 韶华殿内前厅,周长宁一面吩咐仆从置备酒水,一面请周仪坐在朝东的主位。 周仪感慨小妹礼数周全,心道自己平日里的教诲总算起了点作用。 “哥哥可信鬼神?”周长宁开始旁敲侧击。 “子不语怪力乱神。” “哥哥可曾听过有人死而复生?” “据我所知,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和药物并不存在。” “那借尸还魂呢?” “……你又去看了优伶们表演的‘巫祝祈雨’?” 周长宁意识到,自己若要跟哥哥解释死过一次的自己活在了两年前,怕是难如登天。现在距早朝已不到一个时辰了,还是捡要点说罢。 “哥哥万不能去夷国啊!” “何故?”周仪少见小妹如此凝重神色。 “周琮企图夺您王储之位。您到了夷国之后,他就能寻个时机将您杀了,只需做得干净利落,没人能发现,届时夷国见您遇害,责任必定在自己,也只能推说抱恙而亡。毕竟路遥,咱们的隶臣不可能亲自去查验尸首。” 周仪闻言,沉了面色,小妹这没头没尾的话竟有一番逻辑……至于周琮,他一贯不与此子为善。倒是小妹与周琮略有亲近,怎么口出此言? “你又如何得知这般详尽的计策?” “昨夜母亲与我托梦,她身着广袖镶金边的桃色深衣,高髻上插着您送的那支象牙骨簪,她哭着向我提起,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千万别忘记提醒您。”周长宁只能编个瞎话,添了不少细节力求逼真,又偷抹了几滴眼泪。 “若真如你所言,母亲为何不直接与我托梦?”周仪本将信将疑,听闻此梦只觉得小妹前言是个玩笑。 又道:“他若要害我,何须废这么多力气,宫内近水楼台,可乘之机岂不更多?再者,现如今他母亲才是彦国的王后,父王也有改立他的道理。” 哥哥这几点疑问也是周长宁尚未想通的,但在她死前周琮已经亲口验证了上述猜想,周琮确实这么做了。 她一时语塞,暗骂自己这两年毫无长进,脑袋如绣花枕头般……那就只能下下策了。 此时内侍已取好 分卷阅读3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酒水过来,摆盏于两人面前,正欲倒酒。 她示意内侍莫动,她先给自己续上茶水,又执杯起身绕到周仪身侧,向大哥面前的酒盏里添满了酒水,递给他。 “长宁不善饮,只能以茶代酒。方才确是长宁的玩笑话,哥哥莫要放在心上。长宁在灵昭等着哥哥归来,还有,要记得给长宁带些夷国的稀奇玩意儿回来。” 周仪颔首微笑,接过酒盏,仰头欲饮。 啪嗒—— 周长宁看着酒盏跌落、酒水飞溅,收回了横在大哥脖间自己的手。 她在须臾之前以一记手刀将周仪劈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蠢作者在第四章才会把我放出来orz ☆、眼前血仇 周长宁望着伏案昏睡的大哥,心道好在幼年学了两手拳脚,哥哥又对她毫无防备。若真放哥哥去了夷国,怕是很难不落前世的窠臼。 一旁立着的内侍见此情景暗道不妙,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太子去偏殿休息。” 内侍愣住不动。 “让你去就去,快去!” 周长宁唇角一弯,又道:“不,扶他去我房里歇着。你去看着,若太子醒来而我又不在,拦着他,千万不要让他出来。” 她又另寻了一个身量差不多的侍卫披着太子的衣服,命其先朝着太子殿方向走去再借机换装绕回来。 待做好一切,又亲见侍卫“太子”换了身衣服安全回来,周长宁才回房,望着昏睡的哥哥,在榻前踱步,她惊觉自己这低幼的手段似乎还不如十六岁的她……真是不计后果又不顾大局! 后面的事要怎么办呢?假太子只能诓过宫内往来侍卫,做出太子已离开韶华殿的假象,暂时洗脱自己藏匿太子的嫌疑,但不可能替太子为质。 就算现下她能一直撑到夷国使臣离开,可这毕竟是两国大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难保对方不会有所动作,若因她一时之失导致彦国覆灭,倒还不如维持前世惨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好!韶华殿里内侍和宫女向来都是轻手轻脚。 她慌忙出了屋子,背抵在雕花木门上,一时心跳如鼓。 来人正至门前,以冠束发,玄衣庄重,端的是冠冕堂皇,挑了一双凤眼笑着看她。 竟是周琮。 周长宁只觉那人眼里满是阴鸷。 ——你就算知道了一切又怎样?证据呢?你那好哥哥周仪还是死了,他死了!真可惜,妹妹长得这么俊俏标致,还是要赴黄泉路。我竟有些舍不得,那就……留你全尸罢。 粉拳握得极紧,指节泛白。 太阳穴处隐隐跳动,她实在是没法克制自己的滔天恨意。 她太想手刃仇人,欲杀之而后快! 可他在这个当口过来,莫非…… 周长宁尽力稳下心神,只要自己咬定不松口,周琮也不能奈她何,他并没有正当途径来知悉太子行踪,除非承认埋有眼线,但这决计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他更不可能直接破门搜查。 她强压下心头痛恨,缓缓松开拳头。 良久,才昂起下巴,朝那人扯动嘴角,道:“见过二哥。” “才几日不见,长宁妹妹竟又漂亮了。”周琮打量着周长宁的小动作。 往日因着几句漂亮话,她竟把周琮当做好人,与他相处也算融洽,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她只觉一阵恶寒。 时刻惦记着身后房内的太子哥哥,她担心自己会露出端倪让周琮钻了空子,只能表示请他去前厅坐坐。 周琮欣然答应,却没转身向回廊出口走去,只从她身侧绕到另一侧,蹲下身,扯出了夹在门缝中的一片裙角。 ……若他动作再大一分,门就开了! 周琮起身无言,负手朝着前厅走去。 周长宁头皮发麻,欲跟着上前,发觉自己腿软得厉害。 及至前厅,她才将悬至喉头的心略向下放了放。 却见周琮弯腰捡起倒落在地的青铜酒盏,嗅了嗅。 糟糕!这人知道自己不能饮酒…… 周琮将酒盏轻置于案上,转而抚着一侧盛放酒液的釜瓶,道:“这一大早的,长宁妹妹有客?” 不待得到回应,他又指着东向主位。 凌乱的蒲团昭示着不久前正有人坐过,周长宁又是一惊。 周琮望着她,缓缓吐出几个字:“还是位贵客。” 论身份,彦国上下除了文公、太子和眼前这人,再无比周长宁身份尊贵之人。况且若无要事,文公不可能纡尊降贵来韶华殿。她的贵客只能是太子。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娇嗔道:“二哥莫提了,今晨太子哥哥来过,我与他生了些龃龉,盏都给摔了,气得可不轻。” 周琮俯身,伸手把玩着自她额上掉落的一缕碎发,替她别在耳后,柔声道:“太子不久便要离开 分卷阅读4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恐怕顾不上你,你同他生气可不值当。” 五腑俱裂的痛感涌上周长宁心头,厌恶感和恨意翻滚,这人给她灌下毒酒前也做了方才的动作。 没来得及躲闪,只见对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只油纸包,递向她:“三合斋的薄荷紫苏梅,你不是总嚷嚷着想吃,二哥给你带过来了。” 她强行平复心绪,伸手接过,正欲随意抛在案上。又顿住,纤白葱指打开纸包,捻了一颗梅子放在嘴里,含糊开口:“这点小事怎敢劳驾二哥亲自前来,早说长宁派个婢子过去取就好。” 又道:“长宁不敢留二哥再坐会,怕误了上朝觐见的时辰。”说罢便要送客。 周琮却顾自坐在方才太子坐过的主位,道:“近来抱恙,父王免我朝议。” 抱恙?周长宁若有所思。按说就算国之将倾,也不能轻易将太子送去别国为质,况且太子在国内更是身兼要职。但彦国适龄公子只有太子和周琮,突然抱恙是不祥之兆,如此一来,文公便只能将太子送出去…… 她装作不动声色,扯着周琮的衣袖,关切道:“那长宁陪二哥去太医院走一遭罢。” 她须得尽快把这人送走,太子不多时便会醒来,届时内侍恐怕拦不住他,若韶华殿内二人碰面可就糟了。 周琮一动不动,偏头看她:“方才去过了,无甚大碍。可我无聊得很,想来你这坐坐。”又吩咐殿内侍女送来茶水。 周长宁赶客不成,看样子此人短时内不会离去,一时间心急如焚。周琮在这,免不了被他问话,言多必失,容易被他抓住破绽。 只听周琮又道:“怎么?妹妹不欢迎?” 周长宁干笑道:“二哥说的哪儿的话?只是长宁还有功课要做,怕怠慢了兄长。要不二哥改日再来?” “无妨,妹妹忙便是。我必不会干扰你,想必妹妹也定不会嫌二哥烦罢。” 她只好唤人取来书卷,坐在周琮对面翻阅,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一面要思索对策,一面恨意疯长,甚至想在茶水里投毒,两人同归于尽算了,也省的她再费心思。 大半个时辰已过,茶水换了好几壶,对座那人虽履行诺言没再开口,但半分离开的意思都无,当真折磨她。 焦急中,一名内侍附在她耳边低声禀报,太子要求见她。 不好!哥哥醒了! 周长宁慌忙抬眼,对座周琮端坐不动,似暂未察觉。她才稍稍宽心,正欲吩咐内侍死守房门,自己稍后便到,只听…… “王上驾到——” 文公的辇乘已至韶华殿前,内侍宫女跪倒一地。 周长宁束手无策,只有跟着跪下见礼。 此时瞥见身侧一并跪下的周琮嘴角微微勾起。 登时醒悟,周琮来此并不为直接将太子找出来,而是拖延时间,待父王下朝后发现不妙亲自前来搜查问罪。 届时证据确凿又众目睽睽,她不仅不能抵赖,还会连累太子哥哥……又中了圈套! 着冕服的彦文公逼视着她,怒道:“太子呢?” 周长宁装作不知:“父王何出此言?太子哥哥不是正随夷国使臣赶路去了吗?” “还敢抵赖!” “孩儿实在是不明白,还请父王明说。”她心一横,耿着脖子不松口。 周琮也道:“父王息怒,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太子方才没去早朝,殿内侍卫却说他辰时前就出了门,夷国使臣下榻的驿馆里也没见其人。”文公一甩袍袖,“你说,太子今晨可是来过你殿里?” “确有此事。但太子哥哥已然离开韶华殿,殿外侍卫及往来宫人皆可作证。” “那这人你又作何解释!” 只见御前侍卫领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人上前,手里还拿着一件白袍——是太子常穿的款式! 周长宁瞳孔骤缩,她明明亲见侍卫回来,莫非早被掉了包! 她不知作何解释,却听周琮上前安抚父王,“父王莫动怒。孩儿一直在这前厅,却没见着太子,想必太子确如长宁所言,早已离开了。那侍卫大概只是长宁妹妹的玩笑罢了。” 周琮所言,表面上是为周长宁脱罪,实则暗指太子虽不在前厅,却有可能在韶华殿内其他地方。 文公闻言大怒,命侍卫上前全面搜查。 周长宁紧闭双眼,只觉浑身都在颤抖…… 半刻钟后。 为首的侍卫禀报,表示除了王姬卧房,其他房间都已查过,没有太子的踪迹,但没有王姬的亲口允许,他们不便上前搜查。 答案昭然若揭。 周长宁睁开双眼,昂首凝视着文公。 她在赌,牙根都在打颤。 七年男女不同席,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长公然出现在少女闺房也于礼不合,她赌尊礼重道的父王不会将此事揭开,哪怕此处除了侍卫宫人没有外人。 果然,彦文公当即屏退下人。 “让太子出来!” 分卷阅读5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周长宁不从,以膝为足,跪行至文公脚下,哀道:“太子质夷国一事,还请父王三思。彦国不可没有储君!” 彦文公震怒放话:“三日内,太子必须走!”说罢拂袖而去。 周琮扔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我正想起还有要事,就不陪妹妹了。” ☆、赔了自己 见二人已离去,周长宁狂跳的心暂且在胸腔里平静下来,她明白至少今日是全然无事了。 但质子一事终如悬在她喉头的一把利刃,三日内步步逼近,她犹豫自己究竟能不能想到合适的对策。 重生之后占尽先机,可与周琮对峙的第一个回合,一招不胜,眼看着就要满盘皆输了。 ……还是先回房同大哥道歉罢。 她恹恹地推开门,周仪正坐在床沿抚着后颈看她。 “哥哥,长宁知错了!”周长宁抢先开口,等着大哥的责骂。前世她总闯祸,烂摊子还要留给大哥收拾,今生她想诚心想帮哥哥,却又做错了。 “知错就好。”周仪并无怪罪。 周仪心道小妹往日行事虽然恣意,但不至于像今日一般不明事理。自醒来后他就一直反复思索昏睡前小妹之言,明白了什么。他不知小妹从何处得来周琮的计策,但这计划似乎着实可行。 他想再和周长宁详细讨论一番,却担心贸然从小妹闺房出现解释不清,便吩咐房中内侍传讯。片刻后听到门外动静不小,内侍迟迟不归,随后殿内归于平静。 他约摸猜出七八分门外之事,无非是父王向小妹兴师问罪,可她怎么又给解决了,周琮表示疑惑。 周长宁提到三日之期,又将殿内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大哥,重点谈及自己与周琮的对峙。 “……哥哥,这下你该信我,周琮安的的确不是好心!” “此子心思我已知悉,多谢长宁提醒。” “哥哥,周琮是装病,原本该他去夷国的。” “即便揭穿周琮身体康健,但质子已定,这关系到王室的信誉,这两日我必须启程。” 周仪顿了顿,接着道:“不会有别的转机了。” 转机……周长宁猛然想到自己读过的史册,两国外交,除了质王子,也常有质王姬的。 质王姬,就是和亲。 和亲?或许是个办法。 但听闻夷国年轻的君王为人狠厉残暴,月前曾攻占一小国,国内有王室不从,他竟将此人头颅割下,高悬在国都城墙上七日。 况且两国相交,作为人质的公子尚有机会归国,而嫁出去的王姬往后只能以别国为家。 ……大哥必不会允许自己舍身。 周仪见小妹半晌没答话,神色也不大对,安慰道:“还担心什么,你我既已识破诡计,还怕他不露马脚?” 周长宁闻言回神,已暗自拿定主意。她抬眼望向大哥,轻声道:“哥哥三天期满再走罢,长宁还想同哥哥多聚一聚。” 周仪应下,又道:“此去夷国,定会小心,你且等我平安归来。” 送走大哥,周长宁得空继续考虑和亲之事。 她须得请奏父王,父王同意后会将此事交与诸大臣商讨,商议结果出来再由专人撰写文书。先不说周琮会不会从中作梗,就是顺利走完这一套流程,三日已经过去了。 ……除非她先斩后奏! 是日申时末,周长宁乔装改搬成内侍,溜出了彦王宫。 酉时正,她准时来到夷国使臣下榻的驿馆门前。 她打探得知,守卫酉时换班,约有两刻钟的时间驿馆外无人看守。 时间紧迫,由不得她踯躅。 咚咚咚—— 使臣闻声开门,见门外的年轻内侍脸生,并不是寻常接见自己传递消息的那位,向其询问来意。 周长宁朝着使臣拱手致礼,道:“今晨一事,吾王表示歉疚万分。” 使臣回礼,心道方才彦文公晌午已派人表达过歉意,并说明太子近日又要事缠身,请他暂留三日,怎么现下又有人来了。 周长宁双手奉上一卷竹简:“大人看了便知。” 使臣接过,展开一阅。 竹卷上内容无他,是彦文公请求两国联姻。 “这便是吾王与诸大臣决议的结果。” 使臣常年负责与彦国往来诸事,一眼认出竹卷上俨然是熟悉的字迹。为防止他人矫拟外交文书,负责起草的专员字迹都异常独特,难以作假。但字迹只是次要,王印才是关键,这份文书没有印鉴。 “只是这没有王印……” “大人请看右下方吾王的签名。”周长宁以公事公办口吻冷静道,“启用王印程序繁琐,吾王恐误了大人的公事,便吩咐小人带一句话。吾王说,‘见签名如见王印’,大人不必担心。” 周长宁面上冷静,实则内心焦灼。文公墨宝闻名天下,铁画银钩的“周昱”二字寻常人模仿 分卷阅读6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不来,辨识度奇高。但以签名代替王印,旷古绝今怕也找不到第二份,只怕面前这人不信……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了。 使臣见此一愣,稍作迟疑,道:“这怕是不妥。” 周长宁心道糟糕,正欲再编个瞎话解释。 只听使臣又道:“不过此事确实紧急万分,虽于理不合,于情而言,想必吾王也能理解。”又连连称赞彦文公当真是雷厉风行。 周长宁才松了口气,催促道:“灵朝城门戌时正关闭,小人不敢耽误大人时间,还请大人速回去转交尊王。” 使臣当即告辞,收拾行李离开。 望着城门外车马扬起的尘埃,周长宁解开头顶包巾狠掷于地,心道自己终于为哥哥做成了一件事。太子不用再出使夷国为质,也不会因自己而掣肘。 她善仿字迹,晌午差人窃得与夷国外交文书的备份,花去两个时辰有余模仿出一封挑不出端倪的文书。至于文公签名,她自幼悉知父亲字迹,信手拈来。 周长宁回到驿馆附近,发现门口守卫此时换班归来,她只能绕道而行。 外交使臣除非有要事,否则不必早朝面君。驿馆内设施齐备,也无需与外界交流过甚。想来夷国使臣已然离开一事,暂且还不会传到朝堂之上,她还能再瞒大哥和父亲几天,届时便全然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 周仪信守诺言没有提前离开,一向规行矩步的他甚至没去面君,只修书一封转交文公言明愿意一己承担责任,希望父王不要怪罪小妹。 两日里,处理公事之余,他抽空去韶华殿与周长宁相聚。起初兄妹二人还有说有笑,到后来又免不得说一些离别的酸话。 周仪觉得小妹举止言谈异常,好似二人真的从此天人永隔一般,未免过于悲观了些,只能解释为小姑娘的离别愁绪。 …… 冬月初八,三日之期已至。 卯时三刻,尚申殿。 周长宁又跪在了正在用早膳的彦文公面前。 文公正捧着茶盏闻香观色,一见是她,想着小女此次前来应该又是作往日言论,更是气不过,摔了手里茶盏。 滚烫茶汤溅在周长宁浅色衣裙的下摆,溅出一片深色。好在外衣厚实,她也无甚感觉,继续向父王行礼。 “你走罢,寡人不会同意你的无稽之谈。” 周长宁又行一次大礼,顺便打好腹稿,将矫拟文书请求联姻之事囫囵说了一遍。 言毕看着端坐的父亲正攥紧拳头,她估摸父亲定在后悔方才茶盏摔早了。 彦文公震怒,忙唤来侍卫去拦截夷国使臣。 “父王,来不及了,三日前他就走了。” “……你!” 彦文公他年过不惑,只有一名王姬,又是先王后所出,平日多有宠爱,他后悔自己是不是将小女宠过了头,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矫拟圣意,干涉外交,这两项都是当诛之罪。 “此事可有外人知晓?” “回父王,绝无。” 文公稍作冷静,却仍不能相信小女胆大至此,猜疑幕后有人指使。 “谁教你这么做的?可是太子?” 周长宁闻言一惊。 她行此举,既得利益者只有太子。她确实是为了太子的利益,只不过不是权位,而是生命。恐怕此时父王并不是这样想……她又闯祸了,不仅没真正帮到哥哥,反而消弭了父王对他的信任。 她忙道:“启禀父王,此事与太子毫无干系,哥哥并不知晓。” “一派胡言!”文公全然不信,命内侍传唤太子进殿。 周长宁焦灼万分。 周仪及至尚申殿内,见文公脸色铁青而周长宁跪地不起,忙跪下行礼,道:“孩儿已收好行装,早朝后便可出发。” 文公朝他发怒:“你干的好事!” “孩儿愚钝,请父王明示。” “你那好妹妹要将自己嫁去夷国!” 周仪愕然,登时明白过来,忙道:“父王万不可答应妹妹的无理要求!” 彦文公见太子还敢抵赖,怒掀了桌子。 “父王息怒,此事当真与哥哥无半点干系,全是孩儿一人所为。” 她又转头向周仪解释一番。 周仪方明白过来小妹这几日的怪异行径,面无血色。 “孩儿不能以自身言行约束妹妹,请父王重重责罚。孩儿愿往夷国为质,毫无怨言。和亲一事——” “晚了!” 彦文公见太子不似撒谎,怒气却没有平息,又道:“即日起革你御史一职,不得上朝,也不允许求见寡人!退下!” 周仪离开尚申殿。 周长宁面如土色,若太子没有官职不理朝事,根基尚浅…… “父王——” “你有什么资格替他求情!” 周长宁朝父亲重重磕头:“孩儿不肖。” 盛怒过后 分卷阅读7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彦文公平静下来。既然决计不能被人知道外交文书乃王姬伪造,那就只能信守诺言。他深知若一国之主请求联姻又没有过分的附加条件,对方国君没道理不接受。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彦国都城灵昭距夷国都城桓奚约小半月车程,若诸事顺遂,下月便会有夷国礼官来此商议,年前王姬便得离开。 他只能接受。 但毕竟是挚爱所出,夷庄王并非良人,他又怒又心疼。 “你且回去待嫁罢。在夷国来人之前,不可离开韶华殿半步!” 于是周长宁被禁足了,除非饭食不能与外界联系。唯一的好处是,她不需要面对周仪,待期满禁足令解开,估摸着哥哥气也消了,不会再责怪她了。最大的坏处是,她全然不知朝中动向,不知父王怒气消后,哥哥可曾官复原职。 转念一想,太子一向兢兢业业,是朝中栋梁,想来也是无可替代。过几日父亲便会收回成命罢。 …… 腊月初一,夷国使臣出现在彦国朝堂之上。 众臣知其来意后哗然一片。 近日来太子没再现身于朝堂之上,都道太子已然前往夷国,谁知王姬竟也要与夷国和亲。太子与王姬同时为质,史无前例,莫非夷国强大至此一心要与彦国交战,才提的这无理要求,王上竟答应了? 却见彦文公面上没露愠色,端坐不动,众臣似乎从他的眼里找到一丝……解脱? 现任御史周琮不动声色。 ☆、再见如新 昨夜彦文公差人传话,说夷国礼官已至,王姬的禁足令自此解了。 既欣喜又心虚的周长宁几乎整夜没睡好,这些时日以来窝在韶华殿足不出户养出的丰腴两颊一夜之间清减大半。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连挑选衣裙带梳妆打扮用去整整一个时辰,试图将自己装扮的更为讨喜一些,好叫待会去面对大哥的时候少挨些责备。 巳时末刻,周长宁估摸着早朝就要结束,正准备前去太子所在的无华殿候着。着藕色衣裙的她刚迈出房间的门槛,又折了回来,对着铜镜喃喃念道:“眉色会不会浅了些?是不是傅粉太过了?这唇色也……”又转头向一旁立着的侍女风荷再三询问意见。 风荷道:“王姬绝色,无论作何打扮,都是绰约之姿,只是……” “但说无妨。” “依奴之见,王姬您这番精心打扮,能给初见之人留以深刻的好印象,但只怕不能诚心表达您的歉意。若要求得太子殿下的原谅,还须捧上一颗真心才行……是奴失言了。” “不,你说的对。”周长宁自然懂得须诚心认错,可她这大半个月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同大哥解释自己这片真心,更何况,她也不大认为自己错了。 罢了,还是先去赶紧去太子殿,若去的晚了,岂非更没有诚意。 及至无华殿,周长宁屏退侍从,低头踏入了前厅。 抬头却见太子正与一位着水蓝衫子的公子对坐,两人齐齐看向她。 她没想到自己掐着早朝结束的点提前来到无华殿,太子竟早就在殿内会客,莫非今日早朝提前结束了? 她对自己打断二人攀谈的行径略有些抱歉,暗骂自己又冒冒失失,向着二人微微福身,礼数周全:“惊扰了二位,长宁抱歉,请二位原谅。”周长宁虽一贯娇纵,但对外还是尽力维持着王族礼仪,显得极尽温婉。 她又转向着周仪低声道:“早先不知哥哥有贵客,长宁改时再来。”说罢转身要走。 “长宁莫急着走。”周仪起身。 周长宁这才停步回身,面带诧色望着哥哥。 此时与周仪对坐的公子起身朝她微笑,道:“见过大彦国王姬,鄙人卫元歆。” 声线清冷,带着一丝淡漠疏离,尾音很轻,却如同小钩子般引人认真倾听。周长宁没太听清他的名字,她正了正神色,微微仰头回道:“长宁见过公子。” 她视线只及那人的下颌,这下抬头才注意到这位面生的公子长发低束,并未配冠,白皙明秀有珠玉之貌,一双眸子黑如点漆,心道怎的从前不曾见过哥哥有这般风姿卓然的友人。 比之温润秀雅的周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正晃神,只听周仪朗声笑道:“长宁不记得他了?” 周长宁一脸茫然,表示不知。 “他是此次接你去夷国的礼官。” 周长宁腹诽自己确实不该认得夷国礼官。 只听周仪接着道:“夷庄王的胞弟,公子歆。” 公子歆?! 是他! 一提起他,周长宁就一阵皮肉之痛。 八年前,不……六年前,她十岁那年,卫元歆被夷国象征性地送来彦国为质,没住在质子馆,却住在彦国王宫另辟的一处宫殿里。 她那时刚学会两手拳脚,自负得很,早听说公子歆的武学盛名,她便更想要讨教一二,谁知他竟不允。十岁的 分卷阅读8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周长宁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十来天,每日要求与他比试,终于,卫元歆忍无可忍…… ……她被提起来揍了一顿,说重却丝毫也不重,但给她留下了不少阴影,自此绕着那处宫殿走,也再没继续学武,只道舞刀弄剑、比划拳脚是粗鄙之人的行径。 周长宁想起卫元歆方才似乎也并非朝自己微笑,而像是不怀善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全然忘了自己片刻之前夸过这人风姿特秀,现下只觉得他……十分碍眼。 碍眼得很! 面如珠玉?定是傅粉太过了! 眼如点漆?心黑,瞳仁自然更黑! 赳赳武夫还想学文人名士的秀骨清采,画虎不成反类犬,全然没有大哥浑然天成的容则秀雅。 周长宁在心里将卫元歆编排个遍,才稍稍解气。 ——他是此次接你去夷国的礼官。 礼官?他一介武夫怎的做起了文职? 定是他那两下花拳绣腿毫无真才实学,也就只能比过弱质女流,哪里担得起将职,只能碍着宗室之名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文官。 随即又想到此去夷国,迢迢路远小半个月竟要与这种人为伴,真是不幸,大不幸。 “子仪兄莫怪王姬,总角之交,忘了也属正常。六年未见,若非在彦王宫相遇,想来我也未必会认出王姬。” 周长宁回神,银牙紧咬却只能装模作样道:“终是长宁失礼在先,还请公子莫怪才是。” 卫元歆向着周仪道:“王姬面有真色,两国联姻,倒是我王兄有福了。” 周仪客气道:“哪里的话。” 即便被卫元歆夸赞容貌,周长宁也没觉多受用,象征性地回道:“公子谬赞了。” 周仪对她道:“夷国与彦国礼法稍有不同,你还多向他请教才是。” “哦。” ……真是不幸,她实在是不愿同卫元歆多次碰面,幼时被揍丢了面子事小,想起那个天真娇纵一直不见长进的小王姬才是大事。 好罢,作为别人的手下败将,被揍丢了面子,也是天大的事。 此时内侍来报,二王子求见。 周琮?他来做什么? 周长宁觉得她以自己来换太子留在彦国以后,周琮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周琮已至无华殿前厅,他先朝太子和卫元歆拱手致礼,再朝着周长宁笑了笑。 毕竟周琮是兄长,周长宁向着他福身行了礼,此时注意到他仍穿着朝服,与往日式样不同,似是升了品阶,且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她又注意到周仪身着常服。 周琮开口:“不知公子现下可否闲暇,琮还需就两国联姻的具体事宜与公子相商。可否移驾寒殿一叙?” 卫元歆朝他道:“烦请公子稍等。” 转头看向周仪:“失礼了,子仪兄。我暂有职责在身,还请见谅。晚些时候再与子仪兄谈未尽之事。” 周琮跟着道:“还请太子也莫怪兄弟,毕竟职务在身。” 周仪颔首,一笑置之,卫元歆同周琮离开。 周长宁觉得不妙,商议两国联姻事宜,这应当是御史的职责,怎么在周琮口中成了他的职务了? “哥哥,周琮说的职务在身,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周长宁攥紧衣角,想不到周琮竟成了御史,哥哥竟没有官复原职! “那哥哥你……” “我暂无任职。” 周长宁面色煞白,二十余天,太子未入朝堂,而周琮却在朝中身居要职……不知自己给周琮创造了多么绝好的机会! 这些时日她只觉周琮暂无后招,完全没有思考周琮前世的破绽和自己的复仇计划,她甚至觉得只要哥哥留在国内稳居朝中,届时周琮定不会有好下场,自己也就大仇得报了。 “哥哥,这下该怎么办?”周长宁急道。 周仪安慰道:“若他终能接替我为御史,再好不过。毕竟若我将来为君,品材用人是首要,亲力亲为只会吃力不讨好。” “可他若是借机培植势力……” “他生母为王后,立嫡党势力本就不小,多说无益。”周仪话锋一转,严厉道,“倒是你——” “哥哥,我知道错了!” 周长宁还在担忧周琮之事,猛然听周仪欲责备自己,才想起她原是来向大哥道歉的。 “错哪了?” “长宁不该害哥哥丢了官职,请重重责罚!” 周仪皱眉不展:“你是不该私自做主请求和亲,究竟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阻拦我前往夷国?” 周长宁扯着衣角支支吾吾:“周琮……他……”禁闭二十余天,关于重生一事的倾诉欲早就消磨殆尽,更何况前事来看,周仪必不会相信。甚至她自己都觉得前世如同一场梦魇,重生之事更是虚无缥缈。 周仪叹气道:“罢了,你不日便要离开,不知再见是何时,我怎舍得罚你。只是你 分卷阅读9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将自己赔了出去,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长宁觉得值得便好。” “你啊,还是这样,做事不计后果。” 周长宁垂头:“以后不会了。”她原觉得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换来兄长的性命和复仇的机会再合算不过,只是没想到却间接帮到了仇人……哥哥说得对,她真的从不考虑后果。 周仪连身叹气:“你孤身在外嫁为人妇,我与父王又不便替你撑腰,你务必谨慎行事。” 周长宁感到鼻腔酸涩,哽咽道:“我走后,哥哥莫要牵挂,哥哥珍重。” “傻姑娘,还没到离别的时候。” 周长宁留在无华殿用了午膳,饭毕与周仪道别,低着头正走出殿门,瞥见一片水蓝色的衣角,也没什么心情再去想总角时候的事儿,抬头欲跟卫元歆打声招呼。 卫元歆步履匆忙,脚下却奇稳,走过周长宁身侧带起一阵微风,毫不停顿,似是没注意到她。 周长宁也只能咽下刚到嘴边的话,撇了撇嘴,继续朝着韶华殿方向走去,没走两步,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姬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圆心哥:蠢作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 ☆、掌中红梅 方才周长宁还想着淡忘儿时与卫元歆的龃龉,甫一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知怎的,在太子殿内的离别愁绪全跑光了,顿生出一种微妙的敌对情绪,只想再暗自狠狠奚落他一番,揍不过他,在心里骂他还不成吗?面上却仍需要装出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她有些不耐烦。 卫元歆似是没留意小王姬的迟疑,待她回身之后,留下一句话,又带着那阵干净清冽的冷风转身进了殿内。 “明日启程。” 启程?去哪里? ……这么快! 周长宁怔在原地,胸中对卫元歆微妙的敌意登时散尽,她想追上去再问清楚一些,却眼见水蓝色的颀长身影叩开了无华殿太子书房的门,进去了。 她欲推门,却想起自己来时两人正在攀谈,且卫元歆走前也说了有未尽之事,又这么行色匆匆,惜字如金,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不便再多作打扰,只好垂下刚触及门框的手,退到门外约一丈远处的梅花树旁候着,等了一会儿。 太子殿内的侍从见王姬立在院内,不时焦灼踱步,便恭恭敬敬的请她去前厅饮茶,被周长宁回绝了。她还不知书房内二人谈完事后,卫元歆是否还会留在殿内,若是一不小心又错过了,岂非白白耽误功夫。 周长宁起初数着身旁树上的寒梅,数完了,又盯着袖口处的刺绣梨花发呆,反复数着五片洁白花瓣,数到第三百一十八遍,吱呀一声,木门从里推开了,着水蓝衫子的清隽公子打头迈出门槛。 周长宁疾步上前,来不及摆出王室嫡女的尊贵姿态,也来不及理会心头又窜出的微妙敌意,问道:“明天就走?” “长宁先回去收整罢。” 没等到声线清冷的回复,却是跟着出来的周仪先开了口,声音一如往日温柔,面上却带了少见的一丝凝重。 “嗯,这就去了。” 周长宁应下,只觉气氛有些古怪,两世记忆里,太子从来没露过这种面色,二人在书房内所谈何事?况且她记得从前大哥与公子歆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哪来的这种要事?她扫了一眼卫元歆的面色,还是原来那副不动声色的冷静模样。 她一面暗道奇怪,一面朝着大门走去。 一阵干净清冽的风从她身侧拂过,周长宁望着立在她面前的水蓝色身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要了解的还没问出口,并且她已然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方才卫元歆注意到地上梅花树下凋落的花瓣明显的被踩出痕迹,想来有人在那里立了许久。衣上染了梅香的周氏王姬一见他出门便急急发问,却又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倒很奇怪。 “明日辰时三刻,我夷国的车马在王宫外等候王姬。”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线,尾音很轻,如小钩子般挠人,周长宁被勾着听完了整句话,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想问他几时出发,可是好像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突然发顶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周长宁抬头,鼻尖触及卫元歆迅速撤离的衣袖,她错愕地望着面前的蓝衫公子,只见那人反转手腕,摊开手心,掌中躺着一朵缺了一瓣的红梅——落在她发上的,白皙的手掌肌肤衬得那朵缺瓣梅花愈发红艳。 “抱歉。” 周长宁迅速将那梅花拿起,捏在手心,她一向最宝贝自己的云鬓,不爱让人随意触碰,她有些生气,即便自己顶着落花不太雅观,这人没经自己的同意就动了自己的头发,可他已然道了歉,王族礼仪也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面露愠色,自己甚至还得感谢他,免为其难道:“谢公子。” 又补上一句:“长宁明日必准时前去。”心里却想着明天让这人等上个把时辰才好! 卫元歆不知周长宁心里的小算盘,又问:“王姬可还有什么疑虑?”b 分卷阅读10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r   “无事了,全凭公子安排便是。”其实她应该有,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反正面前这人是安排此事的礼官,她只需跟着走就行。 周长宁重新和周仪、卫元歆道别,回了韶华殿。 在她禁闭的二十余天里她几乎将自己的必需品收拾得差不多了,吩咐侍从将早先封好的大小不一的匣子搬到前厅。 端了茶点来的侍女风荷瞧见堆了一地的匣子,意识到自家王姬不日就要离开王宫了,怔了怔,绕过那堆匣子,将托盘置于桌上,取出青釉茶壶,向茶盏内注入清茶,轻置在周长宁身侧的桌沿。 又取出小碟子装的两枚椰蓉酥饼,这椰蓉酥饼王姬最爱吃,但只有尚申殿的御厨才会做出最和王姬心意的,王姬被禁闭不久后,王上便派了御厨来韶华殿,想来也是王上的一片真心,帝王家的真情难得,更是可贵,只是王姬一直对自己被禁足一直不满,似乎没留意到。 风荷觉得自己该劝劝王姬在临走前别再和王上置气,该去尚申殿向拜见王上。她了解自家王姬,即使从太子殿回韶华殿沿途经过尚申殿,王姬恐怕连门外的石狮子也没看一眼。 风荷将小碟子摆在案上,发出了轻微的磕碰声响,正对着行李发呆的周长宁收回视线,望向声源,拿起一枚金黄的酥饼递到嘴边,转头看到了侍立一旁的风荷,又放下了。她取出帕子轻拭了嘴,起身,急匆匆地迈出了前厅的门槛。 风荷以为王姬是看到酥饼终于意识到王上对她的父爱,决定前去拜见王上,露出笑意,感慨自家王姬近来愈发懂事了。 周长宁在看见风荷的一刹那突然想起,原来方才自己想问卫元歆能不能带随从和侍女,若是正常和亲,这些必然不成问题,但两国实力已算悬殊,夷国未必允许自己带着随扈,史书上也有记载过王室女眷孑然一身远嫁的先例。 韶华殿里的侍卫都是先王后亲自挑选的,陪着周长宁长大,她自是舍不得他们,况且她离开父兄,更是不愿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 出了韶华殿门,却见周琮还身着那件玄色带暗纹的朝服站在门口,门外的侍卫正欲进殿通传。 周长宁并不愿意与周琮有“痛打落水狗”之外的接触。 “长宁这时出来,可是提前知晓二哥会来?” 周长宁不置可否,本来这时见到周琮,她能做到恨意不外露地正常交流,可那朝服却分外扎眼,明明只是暗色。 周琮也没管周长宁,开口:“明日——” 话被周长宁截了下来,她道:“我已知晓。” 周琮挑着一双凤眼看她,眼神里有一丝幸灾乐祸:“只你一人去。”他知道周长宁爱热闹,但进了夷国宫墙,必然只有冷寂的份儿。 虽已猜到夷国或许不允许自己带随扈,但从周琮口中说出来,周长宁听着就更不是滋味,她紧蹙蛾眉。 周琮本以为这不懂事的妹妹会大呼小叫恳请自己帮忙,她这较为平静的反应却不在他意料之中,周琮轻哼一声,道:“可要二哥帮你向夷国礼官反映反映?”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周长宁,她自己也可以去同卫元歆商讨,相比周琮前世弑兄杀妹的恶行,卫元歆被她记恨上的行为简直算是可爱极了。 “不必了。” “好妹妹,千万别和二哥见外,我虽公务繁忙,抽个把时辰出宫去驿馆也是有空的。” 公务繁忙,听到这里,周长宁银牙紧咬,盯着他的朝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二哥去忙吧,慢走,不送。” 周长宁一想到御史一职相当于是她送出去的,更是气极。待周琮的朝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直往太子殿走去,她要找卫元歆。 走出几步,方回味过来周琮的话,卫元歆已经出宫回驿馆了。 常理来说,她并不能随意出宫,太子也不能,且这事还不能随意派个无权无势的人去,难不成她又要扮成内侍? 周长宁黑着脸回了韶华殿,风荷见王姬回来,并未看清她的脸色,喃喃自语:“王姬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长宁径直走进房间,翻箱倒柜寻找自己上次穿过的内侍服。 她扬声喊道:“风荷。” “奴在。” 风荷应下,进了屋子,没看明白王姬在做何事。 “我那件内侍服呢?”周长宁继续翻箱倒柜。 风荷自然知道王姬穿内侍服干过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儿,心一紧,应道:“已然扔了。王姬您方才不是去拜见王上了吗?要内侍服做什么?” “看他?……哎呀,你快去帮我弄一套合身的内侍服过来!” 经风荷这么一提醒,周长宁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父王,求他为大哥官复原职……等她从驿馆回来再说罢。 风荷很快便带来了衣服,周长宁换上,两刻钟后,她又站在驿馆的门前,这次也不用担心门口的侍卫瞧见了,反正她明天就该走了。 韶华殿那边,却有内侍传旨:酉时正宫宴,请王姬按 分卷阅读1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时参加。 领旨的风荷暗自焦灼,现下离酉时还剩不到一个时辰,王姬去哪了,何时才会回来? ☆、娇小内侍 周长宁叩开房门。 开门的还是那位夷国使臣,由于因和亲文书与这位年轻的“内侍”打过照面不再脸生,他不复往日谨慎,与周长宁版内侍客气地互相见礼,询问来意。 “卫……礼官大人何在?” 使臣客气地回道:“大人在——” “何事?” 使臣的回复被打断,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身侧传来,明明是个问句,那人说来好似陈述一般,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声音明明在无华殿听过,此时却又有些陌生。 周长宁侧了身子,转头看向换了身衣服的卫元歆,依旧是未佩冠,长发齐整地低束在耳后。他早晨穿的水蓝衫子有些慵懒的意味,现下身着的确实十分庄重的玄袍,玄色衬得他面部线条略显冷硬,这人本就清清冷冷,现下更是拒人千里的模样,见此,周长宁觉得自己恳求带随从有些无望。 卫元歆略一低头,觉得这名内侍怎的身型有些……娇小?漫不经心的的眼神扫过这人的脸,他微眯了双眸,眼里噙了些许笑意,轻咳一声,右手松松地攥成拳头,抬手遮住了即将勾起的唇角,薄唇抿紧了些。 他转过身去,道:“你且随我过来。” 周长宁注意到卫元歆的表情变化,知道他认出了自己,跟着他进了一处房间,栓上门栓。 “找我?王姬怎么穿成这样?” 听他称呼自己王姬,前一刻还抚在门栓上的手这一刻就要捂上卫元歆的嘴,最终在离他面部一寸院的地方停下了,周长宁意识到此举似乎不妥,低声道:“别叫我王姬!” 卫元歆知道周氏王姬方才想要做什么,鬼使神差地没动,见她停下动作,心头顿生出类似遗憾的感觉,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卫元歆淡淡开口:“说罢。” 周长宁将自己想要随扈的意图说了一番,等着对方的反应,却见那人转身推开了窗户,探头望了望。 卫元歆合上窗页,转身打量着周长宁的内侍装束,道:“走罢。” 走?去哪儿?她说的话他到底听没听见? 只见卫元歆已拉开门栓,周长宁拽着他转身,火速站在他与门之间,背虚靠在门上。 两人离得很近,卫元歆向后退了一步。 周长宁心里又生出那种微妙的敌意,此时也不在意什么王族礼仪,反正她穿这身儿虚礼什么的已然荡然无存了,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毫无波澜的语气激的她心头的敌意又加深了一分,不能做主?她不相信,不说卫元歆的夷国王室身份,就算他只是礼官,这事也能和他商榷吧。 见卫元歆又要出门,周长宁急了,用力拽住他右边袖子。 卫元歆轻轻动了动胳膊,却没拉动,暗道小姑娘这六年来力气见长不少,他抬起左手在被拽住的地方顿了顿,似要碰到周长宁的葱指。 周长宁猛地将手缩了回去,瞪了他一眼,她以为卫元歆又要出招,可怎的不是总角时候出手如电的迅速,让她躲过了,想来定是他这些年来荒废不少。周长宁总要在心里编排他一番才够解气,心里的敌意也纾解了些。 谁知卫元歆伸手摘掉她头上包巾,乌黑云鬓垂落肩头。 他碰到了自己的头发! 周长宁还没来得及表示嗔怒,却听卫元歆喊了一声,“王大人!” 周长宁闻言立时扯过他手中的包巾,慌忙中三两下将自己头发包了起来,决不能让使臣看到自己是假扮的内侍,她却没注意到仍散了一缕头发在颈侧。 使臣王大人的脚步声渐近,卫元歆望着周长宁那缕长发笑了,隔着门朗声道:“替我备马,两匹,我去参加彦国宫宴。” 王大人应下了,没再进门。 周长宁没见过卫元歆这样的笑意,他那么大的声音她竟一点没听见,也没心思去责怪他故意引来使臣想让自己出丑。依她今日所见,这人明明是清清冷冷的模样,露出皓齿的笑容倒是第一次见。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她甚至有点儿想笑了。 ……她没笑出来。 卫元歆伸手将那缕她长发塞回包巾内,冰凉的手指轻擦过她颈侧的肌肤。 她意识到卫元歆方才的笑是嘲笑了。 而且他又碰了自己的头发?! 见周长宁杏眼睁得溜圆,卫元歆无奈:“走罢。” 周长宁对视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也没管他说了些什么,只自顾自开口:“我不管,你要是不同意我带随扈,我就……我就将公子歆曾经欺负弱质女流的事情说出去!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别人比武!”她觉得习武之人肯定特别在意这种名声,虽然自己儿时被揍拿出来说也并长脸的事儿,但折损一点卫元歆的名声也行。 卫元 分卷阅读12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歆闻言嗤笑一声:“倒也难为王姬记到现在,随你。”反正因着王兄的芥蒂,他也三四年没练过武了,而且总角时候的事情拿到现在说,这小姑娘怎么光长力气没长脑子呢? 周长宁没料到卫元歆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不知道下句该说什么。 “走罢。”卫元歆意识到,这话他似乎已经说了三遍了,事不过三,这次要是再走不成他也不再管她,毕竟于他而言时间尚且有余。 周长宁终于对这句话有了回应,她道:“啊?” 卫元歆无奈道:“天快黑了,你不会是想穿着这身衣服参加酉时的宫宴罢?” “什么宫宴?” 卫元歆再次无奈,他确定面前这人并不是不想理他这句,而是真的不知情。 “走罢,路上再说。” 周长宁同卫元歆来到门外,见他翻身上了一匹骏马。 卫元歆示意她上另一匹马,见她迟迟不动,道:“你不会骑马?” 周长宁杏脸飞霞,支吾回道:“不会……你这有没有车辇?”彦国王室里,还没学会骑马的,似乎就剩她了。 卫元歆反诘:“你一个‘内侍’坐礼车?” 又问:“你怎么过来的?” 驿馆处只有夷国的礼车,先不说她能不能坐,这种车辇过街怕是得万人空巷,不引人注目都难。 “跑来的。”周长宁回他。 “那你再跑回去罢。” ……她才跑过来不到一刻钟,哪还有力气再跑回去啊,更何况这人连什么宫宴都没告诉她。 眼见卫元歆要调转马头,她喊了声:“喂!” 连称呼都没了,卫元歆突然觉得逗逗她还挺好玩的,刻意没理她,马蹄向前踏了两步。 “喂!你倒是——” 高头大马又转到周长宁面前,卫元歆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上去,使她背对着自己坐稳在马鞍上。 “歆逾越了,请王姬见谅。” 他声线清冷,尾音很轻,声音从头顶不远处清晰传来。周长宁突然觉得这人声音有些好听,比之哥哥周仪的温柔声线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二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周长宁不太适应,缩着身子向前倾了倾。 卫元歆见此,也直着身子向后坐远了些。待调整好二人间距,他给身前的周长宁提了宫宴的事,说是宫宴,也不过就是王室家宴罢了,估摸着是给王姬践行的。 周长宁闻言,觉得正好,也省得她再去尚申殿找父王了。 “不对啊,既是我家家宴,你跟着做什么?” 卫元歆淡道:“茹王后是我姨母。” 茹王后,周琮的生母,彦文公的第二位王后,想不到卫元歆竟同周琮有这等亲戚关系,周长宁又向前挪了挪,知道前方再没有空处才罢休。 卫元歆看着她一番动作,也不知道自己那处又惹到了她,倒让人想再逗一逗她。 “算起来,嗯,你该称我表哥,叫吧。” 周长宁突然身形不稳,向左侧一歪,卫元歆立时扶她坐好,两人距离又重新拉近。 卫元歆端坐,等着周长宁向他道谢。 “那算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嫂嫂呢!”话一出口,周长宁便后悔了,她怎么在马上同卫元歆置气,且不说他会不会将自己扔下马,她这语气就好像自己迫切地想要嫁给他哥一样。 卫元歆道谢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另人意外的这句话,笑道:“嗯,嫂嫂好。”他觉得这位“小嫂嫂”十分有趣,忍不住让人一而再地开她玩笑,倒忘了他从前与人相处的淡漠疏离。不过,想到一贯狠戾的王兄,周氏王姬成为的他嫂嫂,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听卫元歆称她为嫂嫂,周长宁头一回在卫元歆这儿觉得受用,又道:“嗯,歆弟。” “表妹再闹,为兄把你扔下去。”声音冷了三分。 “……” 果然卫元歆的威胁起了作用,周长宁没敢出声了。 没多久,骏马疾行至王宫宫墙外,卫元歆作为夷国王子其实有资格骑马进宫,但他带个内侍骑马太过奇怪,只能将马停在门外卫元歆扶周长宁下了马,又是那句,“歆逾越了,请王姬见谅。” 周长宁听这清冷的声音,看着卫元歆仔细拍开玄袍上的褶皱,想起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也拾回了自己的王室礼仪,她又忘了,自己穿着内侍服,哪来的王室礼仪可言。 卫元歆随周长宁一道回了韶华殿,沿路遇上不少内侍朝他见礼。 这些内侍虽不认识卫元歆,见他气质清贵,想也是哪位达官贵人,只是他身旁的小内侍怎的神情倨傲的样子,唉,跟对了主子就是好。 两人来到韶华殿门口,在殿外焦灼踱步的风荷见来人是她,眼前一亮。 ☆、所谓宫宴 风荷见自家王姬终于出现,松了口气,露出欣喜的神色,行了礼。正欲请她回殿内更衣并梳妆打扮,才瞧见王姬身旁的玄袍青年衣着华贵,也恭敬 分卷阅读13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地朝他行礼。 卫元歆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转头垂眼看着身侧的周氏王姬,弯身附耳道:“随扈的事我替你想办法。”言毕便挺直身子拂袖转身离开了。 “真的?”周长宁闻言欣然,眸光闪烁,语调上扬,那人附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是冷的,清清淡淡的音色显得分外悦耳。 她看着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发觉卫元歆去的方向似乎是正西方,远离了东南边宫殿聚集之处。但彦王宫很大,周长宁很少经过西边,一时见也想不起来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想开口叫住他,又意识到这些年王宫格局丝毫未变,卫元歆在宫里住过一整年,想来也是不会迷路的,不必她多此一举,微启的朱唇又合上了。 风荷见王姬欣喜后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问些什么,此时日薄西山,天色暗了些,离酉时估摸着只剩两三刻,她赶忙说了宫宴一事,催着王姬回殿内更衣。 周长宁换了一件浅紫色的深衣,衬的她明艳动人,待描好青黛蛾眉,涂上朱红唇脂,更是七分清丽三分娇艳。 风荷望着铜镜里颜色出众的倩影,想着明日之后或许再没机会服侍自家王姬,鼻腔生了些酸意,她自入宫起便一直跟着小王姬,如今已有十个年头,王姬身份娇贵,但对下人奴仆却还算温和,对她更是亲昵。 她手下动作极为认真,取来假髻覆于王姬发顶,用发笄固定好,正从妆奁里找出一只垂珠步摇给王姬佩上。 “假髻拆了罢,束发就好,只是家宴。” “奴明白了。” 周长宁注意到风荷的回应带了些鼻音,转头看她眼眶有些泛红,不解:“你哭什么?” 风荷一面重新替周长宁理好云鬓,取来一条二指宽的绛紫丝缎束好,一面回道:“奴跟了您这么些年,舍不得您。” “我也舍不得你。”周长宁眼波一转,道,“所以,夜里回来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能是什么好消息呢?在风荷看来,没有能比王姬不远嫁了更好的消息,她也知道,绝不可能是这个消息。 临走前,周长宁又道:“你先替我把咱们殿里侍从的名单列出来。” “是。” 风荷应下了,目送王姬离开,才回殿内准备名单。 家宴选址一向在尚申殿,周长宁掐着时间入殿,随内侍进了会客厅。 没有丝竹纷乱觥筹交错,厅内寂静。 除却厅门对面主位的大红木方桌,两侧各摆了一对小木桌,每桌都摆好了酒水佳肴和瓜果点心。周长宁由内侍领着坐在了南侧偏东的小桌前,她坐好后,发现除了主位父王的大桌外,两对小桌后均已有人上座。 她对面是周琮,所幸会客厅很宽敞,隔得较远。太子周仪离她最远,跪坐在西北边的桌前沉思。二人各怀心事,都没注意到周长宁已经来了。 周长宁左侧是挺立跪坐的卫元歆,卫元歆倒是注意到她,只抬眼看了看,算是打了招呼。 两张桌子相隔不到二尺,周长宁探头望去,觉得他桌上的点心似乎更精致可口,想着要不要趁父王还没到来,先与他换盒点心。往日家宴她也常与大哥交换点心菜肴,自然也觉得同别人交换也没什么不妥,毕竟都没动过。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卫元歆面前的桌子,纤白葱指指了指他的点心盒,再指着自己的那盒,比出交换的动作。 卫元歆看着周氏王姬的比划,会意,朝她颔首并将自己的点心盒推到桌沿,示意她来取。 周长宁小心翼翼地倾身,去够那只食盒,却重心不稳,向左侧歪倒,她急于扶住什么,还是倒了,且带下来桌上的青铜酒杯,杯盏在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惹得坐在北侧心事重重的周仪和周琮同时抬头,二人看到的是同一幅画面——周长宁枕在卫元歆的膝上。 周仪皱眉,自家小妹又惹出了什么事? 周琮嘴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周长宁还未来得及起身,彦文公同茹王后正迈进门槛,也看到这一幕,伉俪二人的反应同周仪如出一辙,也都蹙紧了眉。 “咳。” 彦文公携茹王后径直走向主位的大桌,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没有支撑点,周长宁一时直不起身,急得她面色绯红,卫元歆暗地扶了她一把,周长宁才得以端端正正地跪坐好。 她怪卫元歆害自己出糗,起身前隔着长袍掐了一把他的大腿,不是软肉,没掐动,恨得她牙痒痒。 这边周长宁的王族礼仪已荡然无存了,那边卫元歆面不改色,仍保持着清贵的姿态,周琮扫了眼这位夷国的二公子,不得不赞他好定力,温香软玉在怀,也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或许他可以从这对“叔嫂”中作文章? 坐在主位的彦文公开口,语带威严:“长宁,不得无礼!” 周长宁“哦”了声表示知会。 彦文公看向卫元歆,语气平和:“请二公子莫计较不懂事的小女。今夜不必见外,都是自家人。”b 分卷阅读14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r   卫元歆起身行礼,执着斟满酒水的青铜杯,道:“小侄敬文公一杯。”仰头一口饮尽,转动手腕倾斜杯盏以示见底。 彦文公宴毕还有公事亟待处理,以茶代酒回应,他听卫元歆自称小侄十分受用,即便他很清楚自己虽算是他的长辈,还是要惧与他一母所出的夷庄王三分,这长辈头衔毫无用处。 周长宁已然平静下来,她听卫元歆自称小侄,想起夷国王室同周琮的关系,猜测这与上一世周琮在夷国顺利得手伤害太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联系,那时,卫元歆作为周仪的旧友,又在什么地方? 既然卫元歆开了头,其他晚辈也须依次向文公敬酒。 彦文公的目光落在周长宁身上,她正想着周琮与夷国的关系出神,浑然不觉。直到文公喊她大名,她猛地起身,方才理出的些许头绪又纠在了一起。 父王叫她干什么?哦对,敬酒。 她忙去摸桌上的酒杯,可青铜酒盏先时被她带到了地上,落在卫元歆的桌角,她怔在原地垂着双臂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二十余天没动怒的彦文公被心不在焉的小女惹得差点又动了回怒,碍于席下的卫元歆才堪堪忍了回去。 一只修如梅骨的手携着盛好茶水的的青釉茶盏递到周长宁左手边,茶水温热,手指微凉,周长宁反转手腕一把握住茶盏,抬手,双手捧住茶盏朝彦文公行礼,说了三两句场面话,文公的面色才稍霁,嘱咐了她一些远嫁在外的注意事项,当然,周长宁一句也没听进去。 待得到父亲的肯定,周长宁坐下来,看向卫元歆,这人方才也算是解救了自己,暂不同他计较了,卫元歆自是没理她。 待彦文公看向周仪时,卫元歆趁机将自己桌上的点心盒拿至地面,推到周长宁腿边,周长宁见此,将食盒提到自己桌上,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元歆避开她的视线,腹诽这贪嘴的小姑娘难道不是还惦记着他的点心吗,怎的这幅莫名其妙的神色。 对侧周琮不动神色,将周长宁和卫元歆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周仪起身,讲完场面话,欲饮下手中杯里的温酒。 “太子不必喝了,明日你继续领回御史职位,务必今夜交接完毕。” “孩儿遵命。” 彦文公见太子宠辱不惊,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周琮:“琮儿。” 周琮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他也起身道:“孩儿遵命。” 相较女儿,今夜两个儿子的表现着实令文公满意。 周长宁早在父王提出太子官复原职时就已竖起耳朵听着周琮的回应,没料到周琮居然这么快就应下了,不用她再求父王一次。 她想起白日里周琮连朝服也舍不得脱的模样觉得大快人心,真是不错,这下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和亲了。周琮在国内没有重要的官职,而夷国那边又有自己在,再看主位文公身旁的跪坐茹王后也没有出言帮她亲儿子一把,想必周琮成为丧家之犬的日子也不远了罢。 周长宁心里宽慰,喜上眉梢,更是明艳动人。她欣然品尝着从卫元歆那里要来的点心,浑然不觉点心的原主人正打量着她。 家宴持续了一个时辰,后半场茹王后一直在同卫元歆寒暄,倒让人忽略了这场家宴原是为了给周长宁践行,不过她也毫不在意,仍是喜滋滋地品尝桌上的玉盘珍馐,夷国未必有这么合胃口的佳肴,权当吃一顿少一顿罢。 席散后,周长宁提着一盏紫色的宫灯朝韶华殿去了,周仪与周琮一同离去交接公务,茹王后送卫元歆出了尚申殿,坚持要送他去马厩处。 卫元歆婉拒道:“小侄的马并未停在宫内,姨母莫要再送了。”遂与茹王后道别。 他想到自己并未骑马进宫的缘由笑了笑,他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竟不自觉地朝着韶华殿方向走去,循着那盏浅紫色的宫灯发出的微黄光迹。 周长宁行至韶华殿门前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圆心:既然长宁马上就要看到我了,那我就给蠢作求个收藏呗? ☆、优伶剑舞 玄色的身影溶于夜色,只那人白玉似的肌肤尚算可见。 周长宁转身将手中的宫灯提高,照亮了他,也照亮了他眼中的自己。 韶华殿在尚申殿与宫门间的必经之路上,她自然认为卫元歆只是顺路。又觉得一路上提灯宫人太少,黑漆漆的,便好心地将手里的宫灯递给他。 卫元歆迟疑了会儿,接下宫灯不语。 周长宁见他没反应,那种微妙的敌意又悄然出现,这什么人啊,连声谢谢也不会说? 她的倔强劲儿上来了,非要立在原地等着卫元歆的那声道谢。 良久。 卫元歆才开口,却道:“多备些冬装。”……北地夷国寒冷。 冬装?他思维跳脱太快,周长宁没跟上。 “辰时三刻。”…… 分卷阅读15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莫要迟到。 怎么又跳到明日出发的时辰了?她记着呢,她记着自己想要让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等上个把时辰。 周长宁等着听卫元歆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又是良久无言,她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想了想,开口:“你说会帮我解决随扈的事儿,是真的吗?” “嗯。”卫元歆及时回她,声音很轻。 “说好了?”得到了他的肯定,周长宁自认大度地不再同他这个不礼貌的人计较了,语气带着点儿她也没察觉到的小雀跃。 “嗯,只能带一两人。”还是清清冷冷的声线。 周长宁得寸进尺:“不能再多点儿吗?” 卫元歆没理会,绕开她,提着宫灯扬长而去,玄色身影渐溶于夜色。 好罢,一两个也成。 周长宁转身进了韶华殿,及至前厅,迎面而来的风荷捧着竹卷双手奉上,是韶华殿侍从的名单,她接过展开,仔细浏览完毕,道:“我不会再回来了,你去问问这些人谁还想留在宫中,谁想要离开。留下的,安排个好去处,周琮那儿不能去;离开的,多发一年俸禄罢。” 风荷记牢王姬说出的每一个字,却迟迟没见行动。 “还有什么问题?” 风荷犹豫:“王姬,那……奴呢?” 风荷呈上的名单里没有她本人,周长宁也自然忽略了,更何况她想要安置的侍从里面本就没有风荷。 “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好消息呀!” 风荷立即明白过来,王姬这是要带上自己,她可以看着自家王姬出嫁了,也能陪着远在异国的王姬,她喜不自禁,又转而黯了眸光,她知晓这事王姬说了并不作数。 周长宁看着风荷的面色,拍了拍她的肩,保证道:“你放心罢,有人跟我承诺过了。就下午穿玄袍的那人,你看到了罢,他说的。” 风荷眸光又亮了,忍不住问道:“他是?” “……” 周长宁既想说他是夷国礼官,又想说他是夷庄王的胞弟,还想说他是茹王后的贤侄,全搅在一块儿,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荷以为王姬秘而不宣,猜测玄袍青年是位不可轻易告人的大人物罢,便向王姬请示离开安置殿内侍从去了。 * 卫元歆回到驿馆房间简单洗漱,沾着酒气和衣睡下。 前半夜梦魇一场。 他梦到自己从永安郡风尘仆仆地赶回桓奚王宫参加自己的及冠典礼,礼毕宾客散尽,王兄卫元崇留他单独欣赏一场剑舞。 一身血红舞衣的妖娆优伶执一把特质的软剑身形翩然,他见优伶出招独特,欲凑近再看,那柄软剑登时化为利刃,当胸而过—— 卫元歆惊醒,这并非是梦,而是他的回忆。 他如今也并非弱冠之年,而是十八有余。 那把利刃穿过他的胸腔,但下一刻,他还是完好无损的处在夷宫,不在及冠礼上,却是在他尚未被派去永安做郡守之前住的回苏殿,他回到了两年前。 舞剑优伶刺杀他必是由王兄指使,可他早早表现出不慕名利,在夷国边陲离王都桓奚最偏远的永安郡安心做着郡守,王兄怎么就不肯放过他,非要兄弟阋墙,将卫氏血脉屠戮干净才罢休吗? 到底意难平。 所幸他还能回来。 这回,十八岁的卫元歆自请做了礼官,留在王都,今世之事变化诸多,若今生卫元崇的选择还是那样,他便……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后半夜倒是黑甜一觉。 隆冬,辰时刚至天才见明,拂晓后,夷国的车马候在彦国宫墙外。 卫元歆披着顶月白斗篷骑在打头的枣红骏马上,没等太久,视线里出现了裹着水红大氅的周长宁和她的侍女,以及身后扛着大小不一匣子的一串宫人。 这些匣子里装是周长宁的嫁妆和随行物品,嫁妆清单里写得很清楚,不至于这么多,毫无疑问多数匣子里都是她的必需品,卫氏王族子息单薄,卫元歆没有姊妹,宫里女眷也不多,他自不理解怎的这小姑娘东西这么多。 卫元歆下了马,示意侍卫将这些行李装车,事毕看着周氏王姬同那些宫人们一一道别,气氛弄的跟生死别离一般,最后只剩侍女一人站在她身边。 周长宁走到车辇前,风荷替她将厚重的帷帘别在一遍,她弯身进了车厢,喊风荷一道进来。 风荷的行动却被卫元歆制住了。 周长宁不满:“不是说好了吗!” 卫元歆合上帷帘,请周长宁的侍女先行离去。 “喂——”周长宁明白此时她多说无用,及时闭嘴。 风荷不敢违逆,在心底同王姬道别,只能回韶华殿去,暗道这位大人物看来也无甚用处。 侍女走后,卫元歆再次拉开帷帘,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周氏王姬,无奈道:“我会想办法,但现在不行。”不待对方回话,又放下帘子。 “……”周长宁莫名安心下来,那就信他一次? 分卷阅读16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车马亟待启程,车舆里传出周长宁语带迟疑的声音—— “能再迟一会儿走吗?” “为什么?”正调转马头的卫元歆表示不解。 “我想再见哥哥一面。” “哪个哥哥?” 帷帘被再次掀开,卫元歆看到车厢里垂头而坐的周长宁。 “自然是太子哥哥!”周长宁没好气道。 卫元歆察觉到了周长宁对二王子周琮避而不谈的恨意,沉思片刻,道:“他赶不过来的。” “再等两刻钟,行吗?” 卫元歆没听过周长宁用这种语气说话,软软的,有气无力的,印象里,她要么是王族女眷的温婉,要么就是一副牙尖嘴利气急败坏的模样,卫元歆没说什么,应下了。 两刻后,他看着周氏王姬失望的目光,别过脸,进了另一乘车辇。 又等了许久,终于,巳时正,百官上朝之时,车马队正式启程。 周长宁神情恹恹,她也知道大哥刚刚官复原职,公务繁多难以应对,无暇顾及她才属常理。 * 车外喧嚣的人声渐稀,又行了不知多远,便只能听见达达的马蹄声。 这是周长宁第一次离开王都灵朝城,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她倚在车舆内壁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睁眼时,冷风透过木质车体不太严密的缝隙灌了进来,周长宁裹紧大氅缩了缩身子,又觉得车轮颠簸得十分厉害,孤身处在昏暗封闭的空间更是难受。 她站起,卷上帷帘,索性让刺骨的冷意来得彻底,这样车舆里亮堂堂的让她好受许多。 周长宁看着前方双骑并辔的两位车夫,竟生了些艳羡之意,她突然觉得若自己此刻也能驾马,即便是驱车,也比在车厢颠簸痛快。 日上中天,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竟如此难熬,那这小半月的行程该怎么度过呢。 颠簸产生的眩晕感骤然消失,车马停了。 周长宁疑惑,难道夷国的马匹娇弱到两个时辰就要歇会儿吗? 她趁此下了车,披着月白斗篷的卫元歆朝她走来,修如梅骨的手里提了什么东西。 周长宁问:“怎么停了?” 卫元歆望着周长宁苍白的脸色,顿了顿,道:“抱歉。”方才他在自己的车辇上也觉颠簸厉害,才想起周氏小王姬或许是初次乘马车远行,未必能适应,叫停了马车。心底生出了不小的歉意,毕竟是他考虑不周。 抱歉?他道什么歉?周长宁被车马颠簸晃过的头颅想不明白这些。 卫元歆将手里的物什递过来,道:“先凑合着。” 周长宁接过——箪食壶浆,方才肚腹空空,现下登时没了胃口。 “等下午进城了,再安排——” “没什么事就赶快启程罢,快点进城不好吗?”周长宁打断卫元歆的话,要她吃这些?她宁愿先饿着肚子。 她把手里的箪食壶浆又塞回卫元歆手上,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尽快下令出发。 卫元歆明白了她的意思,腹诽周氏小王姬还真是……不太好养啊。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赶至下座城,停在的就近的民用驿站。 周长宁忍不了驿站里马匹的气息,在外等着安顿车马的卫元歆出来陪她去附近的客栈用餐。 月白身影才踏出驿站的门,就被周长宁扯着衣角质问他怎么能让自己等这么长时间。 卫元歆想到自己方才在马厩中所见,眸色渐深,他需要向周长宁求证一些事情,但此处并非适宜的地点。 “先走罢,待会说。”声线清冷。 说什么?这人怎么总不把话讲完? “喂,你倒是慢点啊!” 周长宁追着正在沉思中步速奇快的卫元歆一路小跑。 ☆、蹄掌印记 一行人在客栈厅堂落了座,周长宁、卫元歆同王使臣三人单独成桌,不与其余随扈同席。 王使臣这是头回见到彦国王姬的面貌,他一把年纪的心脏跳了跳,这不是…… 周长宁见王大人正在打量她,客气见礼装作首次见面,对方回礼后也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毕竟饿极,吃食摆上桌后,周长宁只顾着用餐,以一种极其斯文的方式大快朵颐,饱腹后餍足地抬头,望向对坐的卫元歆,那人箸子似一直架在碗沿,没动过的样子。 周长宁想起来这人方才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她用茶水漱口后拿帕子拭嘴,开口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卫元歆路上简单用过餐,这会儿并不饿,坐在餐桌旁只为等着周氏王姬好好吃上一顿,毕竟,后面的情况或许很难预测了。 他以眼神示意使臣,王大人会意,摸了钱袋去结账。 “彦国王宫里的马,马蹄上可有什么特殊印记?” 周长宁不明白他所言何意,还是仔细想了想,她儿时倒是曾在宫中马厩 分卷阅读17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观察过马蹄,只是时间久远,外加现在腹尤果然头脑不胜思考,一时也想不起来。 卫元歆见她摇头,皱眉不语,用指头蘸取茶盏里的水液,在桌上划了三两下。 周长宁凑过去看,桌上水渍图案同她儿时记忆里的蹄掌印记重合。 “对、对,就是这样。”她看向卫元歆,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驿站马厩里有匹马,马蹄上正有这个标志。” 周长宁本能想着要呛他:“这里本就是我彦国的地方,宫里的马儿怎么就不能来了?” 话脱口而出后,她自己也觉不对,宫中的马匹出行有专门的驿站进行粮草补给。他们此次选择的却是民用驿站,那种地方,怎么平白出现了王族的马匹,况且宫中的马不能随意领用,除了专门官员统一豢养,还有王族私人养的,马厩里出现的那匹马又是谁的? 卫元歆淡道:“待会你同我去驿站。” 周长宁随卫元歆去了驿站,其他人在客栈原地待命。 周长宁本不愿去气味熏人的民用驿站,可这事蹊跷,她脑中翻滚着几种指向各异的答案…… 待见着那匹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马儿,她一声惊呼:“是他,是周琮的!” 嘴唇立即被冰凉的手捂住,卫元歆附在她耳边,喷出的气息也带着微微凉意,警示道:“小声点。”随后拉她走出了驿站。 周长宁对周琮是十足的恨意,恨意当头,也没意识到卫元歆对她的不妥举动。 她想过,或许驾马的人也是同他们一样就近停靠,并不是想刻意避开夷国的车队,但若这马匹的主人是周琮…… 她很确定,周琮绝对想要阻止自己去夷国和亲,他究竟想做什么? 卫元歆几次察觉,一旦提起周琮,周长宁便反应异常。 “先时停下歇息,我便发现马队后似乎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那人见我们停下,四周又无处藏匿,只能直驱向前,被我看见了。若他知悉我等身份,要避开,只能去民用驿站。我停在这儿,除却就近,也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你说是二王子的马,他……有什么问题吗?” 周长宁语气激动:“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不想让我——”突然停下,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身旁这位同周琮似乎还有点儿血缘关系,是敌是友尚不好说。 她欲盖弥彰,道:“没事,没事,家事而已。” “既无事,骑马的人为何鬼鬼祟祟,你当真不说?” 卫元歆虽与周琮表兄弟相称,却无私交,但他隐约知道王兄卫元崇与周琮交流甚密。被刺重生之后,他决不会再让卫元崇置他于死地,本能的对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心生疑虑。 “是你多虑了!” 周长宁一口否决,冷静过后她认为周琮大势已去,派手下的人过来也未必敢孤注一掷拿她怎么样,况且周琮派出了私人马匹,若要做出什么动作留下证据也是愚蠢。 卫元歆这时猜出了周长宁的顾虑,道:“我与周琮私下没有联系。” 周长宁听着这无甚起伏的语调莫名心安,竟信了他,缓缓开口道:“若我不能顺利到达夷国,于他而言有些好处。” 好处?卫元歆先时也听闻质子之事,明白过来这是彦国二王子的夺储计策,只是周琮的具体行动究竟是什么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但无论周琮行动如何,他此次领的任务是接彦国王姬完好来夷国,万不可让他人误事。 卫元歆沉思片刻,拿定注意,道:“我会安排的。” 二人回到客栈已是酉时日落,夜里不赶路,分好房间后周长宁回房歇下了。 她择床,觉得客栈的竹榻百般不适,又惦记着周琮的后招,辗转反侧后终是披衣起身,饮了盏茶。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 谁在门外? 夜阑人静,周长宁顾及到客栈里的住户,没有出声。 她透过门缝警惕地看去—— 卫元歆? 他夜半子时敲门是什么意思? 周长宁打开门闩,门外卫元歆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即刻赶路。” 这座城是交通枢纽,夜里城门不闭,一行车马悄无声息的化整为零,离开了。 一夜疾行改道便能轻而易举甩开周琮的爪牙。 临上车前,卫元歆对周长宁道:“你且忍着。” 周长宁先时不解,待马车疾行在蜿蜒曲折又不平整的小道之上,此时的颠簸加上夜色晦暗,白日里的不适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好罢,只能忍着。 终于,小道并至平坦的官道,马车稳了。 倚在车厢里的周长宁因着先时饮了满满一盏茶水,没了睡意,此时下腹酸胀不已,她憋不及,又难以启齿。 扭捏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正欲开口叫车夫停下,车队恰好停了。 下了车辇的卫元歆借着月色瞧见朦胧的身影从另一驾车走上下 分卷阅读18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来,他道:“无事,你回去坐好。” 周长宁杏脸飞霞,她觉得面上热热的,不过好在夜色很深,没人看见,犹豫着低声开口:“我想……” “想干什么?” “想……” “直说。” “……想方便。” 周长宁索性直说了,话一出口面色更红,夜阑人静,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思及她的这句话被一行人听去,只觉颜面尽失,面上发烫。 卫元歆无甚反应,只道:“去罢。” 周长宁环顾四周也不知该去哪儿,难不成要她去前面空地?可这众目睽睽之下…… 卫元歆见她半晌没动,心道这位小王姬还真是没出过远门,指着队伍末端形制明显异常的车辇示意她车舆内有恭桶。 又担心她嫌弃车舆里的异味,走过来从怀中取出帕子覆在周长宁口鼻之上,系好。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耳后肌肤,周长宁肩部猛然一抖。 卫元歆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迅速撤回手指,道:“抱歉……你发烧了?” 周长宁连连否认,她方才忸怩而生的面热还未褪去,并非热疾。 卫元歆不大相信,追上朝队伍末端跑去的周长宁想一探究竟。 周长宁忍了许久,步速飞快,临上车舆,丢下一句:“你离远点!”她担心不雅的声音被人听见。 卫元歆闻言意识到自己站在恭车外的行为过于登徒子,及时避开了。 “解决”后神清气爽的周长宁下车见卫元歆离得很远表示满意,向着自己乘坐的辇车走去。 卫元歆朝她迎面走来,擦肩之时,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又试了自己额头的温度,见无碍才放心。心中奇道,方才明明热得惊人,怎么褪得这般快。 “抱歉。” 周长宁大度地表示原谅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停下?” “我所乘的辇舆车轮脱落。” “那你待会坐哪?” 除却恭车,整个队伍只有两驾能坐人的马车,且为赶路方便,并未携带多余的马匹。 卫元歆淡道:“我可与人同驾一马。” 两人同驾……周长宁想到这人曾带她骑马,突发善心,道:“我的马车很宽敞,给你让个位置也没关系。” 她这是什么馊主意,孤男寡女同乘一辇,两人将来的关系还是…… 想到这里,卫元歆意识到了什么。他马车的车轮处明显有人为动过的痕迹,蓄意破坏之人是不是也猜到他只剩两人同辇的选择,想使什么手段借礼数大作文章。一石二鸟,既损了周长宁名誉,又折了他。这事极有可能是白日暴露的那人做的,周琮为何要牵扯上他,莫非是王兄卫元崇授意…… 周长宁见卫元歆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里微妙的敌意又出现了,这人怎的软硬不吃。 她一面转身进了车厢,一面道:“你到底上不上来啊。”若他再不理自己,她就随他夜里骑马吹冷风去罢。 “你究竟知不知道……”卫元歆想说礼义廉耻,又觉得这说的过于严重,换了个说法,“……你是怎么学习礼法的?” 周长宁方才确实没想太多,听他一提才明白,想了想,回道:“礼法这种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里没有外人,夜深也不会有路人撞见。况且我心里磊落,所做也是乐善好施的行为,又没存别的心思,难道你不是?” 卫元歆心道这什么歪理,不过……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他自也胸中磊落,作祟的人又被他甩开了,何必要与他人挤在一匹马上将就,不过夜色正浓,他与周氏王姬同处黑暗封闭的车厢内不妥,待他先去提一盏灯来。 周长宁见卫元歆竟然转身走了,腹诽这人不愧是礼官,如此食古不化。 她回舆内坐好,片刻后,车外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语调无甚起伏。 ——歆失礼了。 ☆、云英疫情 卫元歆撩开帷帘,进了车舆,将手中提着的宫灯挂在车顶。 车厢登时变得亮堂,周长宁瞧见那正是昨日夜里自己好心让给他的宫灯,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位置。 卫元歆身量不低,坐下后,原还算宽敞的车厢现下略显逼仄。 他侧身坐在周长宁身边,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 周长宁在心里偷笑,这人一面坚持恪守礼数一面又与她同乘一舆,好不矛盾。 卫元歆朝她递来一块玄色的丝帕,示意她蒙眼歇息挡光,自己也将双眼闭上了。 周长宁早没了睡意,接过帕子把玩,拧出一朵玄色的牡丹花,这时卫元歆似已沉睡,她生了玩心,将手中的丝帕牡丹轻置在他发顶上。 暖黄的灯光在卫元歆发顶流淌,他的发丝乌黑而亮,倒让周长宁有些羡慕了。 卫元歆睁开双眼,那朵牡丹正从他发上滑落,他伸手接过,塞回怀里,看向扰人清梦的周氏王姬。 分卷阅读19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抱歉,我打扰到你歇息了吗?”周长宁见卫元歆醒了,有些心虚,毕竟她自己十分厌恶在睡梦中被人无端叫醒。 这是卫元歆从周长宁口中听到的语气最为真挚的一句话,薄唇抿了抿,道:“无碍。” 得到原谅,周长宁示意他接着休息,自己也闭上眼睛假寐。 半晌后睁眼,却见卫元歆也未闭目。 周长宁心生愧疚,她觉得大约是自己的无礼举动驱散了他的睡意,试探道:“你还睡吗?” “你睡罢,不用在意我,明日进城马车便能修好。” 周长宁装睡不成,觉得两个尚且清醒的人独处,各自沉默的气氛怪怪的,犹豫着开口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好不好?” 她觉得对方不似言多之人,或许不愿理自己,没想到对方“嗯”了一声,竟同意了,可她还没想好话题。 “……” 卫元歆见她没出声,琢磨不透小王姬在想些什么,问道:“你想聊什么?” 周长宁抬眼,对上卫元歆黑如点漆的眸子,错开眼神,目光落在他乌黑光亮的发上,她想起这几日他都是长发低束。 “你不佩冠的吗?” 周长宁觉得卫元歆气质淡漠,有时更像个冰凉的玉人,比之她大哥的温暖和煦截然不同,只低束的发瞧着尚算随和,不知这人梳髻佩冠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 “我尚未及冠。” “啊?原来你没满二十呀,我还以为你早——” 周长宁见卫元歆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自觉闭嘴了,或许……提男人的年纪也不礼貌? 卫元歆淡道:“王兄长我四岁,我长你……两岁有余。” 闻言,周长宁在心里盘算了他王兄自己未来夫君的年岁,觉得这个年龄差尚且说得过去,早先她还以为对方年纪不轻,毕竟自己不惑之年的父王还有二十来岁的姬妾。 “夷庄王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比之她的几位兄长来说,毕竟年岁相仿,人家已经登基即位掌管朝政成为了一方霸主。 “父王病薨,王兄弱冠之年即位,今已执政两载。” “那你呢?” 他?卫元歆不解,周长宁怎么将话题绕到他这里了。 “我记得你早先身手还有那么三两下子,怎的做了文职?” 卫元歆胸口一滞,他做文官,包括上一世被派去边陲小郡做郡守都是因为相比武将的位高权重,文臣总是地位不高,卫元崇并不愿意让他手握重权,但他从前觉得只要王兄治国有方,纵是让他不再习武甘之如饴。 周长宁见卫元歆没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只是有三两下子吗?我怎么记得有人被——” “行了行了,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周长宁急于打断他,不愿这事再有人提起。 卫元歆闻言勾唇,这件事分明是身侧的小姑娘先拿出来说的,若她不提,自己早已记不清,他突然笑了,笑意似化开三千冰雪。 周长宁其实觉得这人皮相还不错,风神卓然的样子,见他一笑竟有些晃神,想必他的同母王兄也是珠玉一枚罢,她去和亲这是捡便宜了? “你王兄,他有王后吗?” 卫元歆觉得周氏王姬今夜思维颇有些跳脱,怎的又谈到他王兄,还一副羞涩少女的模样。 “暂无。”他道,“不过你的身份……” 周长宁自然知晓自己和亲王姬的身份肖想不得后位,想也不过是填充后宫的,只是她觉得若无正室,自己的日子或许好过些,唉,但又能好过多久呢,算了不再想了,自己捡回条命已是万幸。 后面二人又聊了些什么,周长宁渐渐倚在车壁渐渐睡着了。 卫元歆听着身侧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声,默默解开身上斗篷,轻置在周氏王姬的身上。 …… 到了吗? 周长宁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发觉车马停了,身上盖着月白色的厚重斗篷,卫元歆的? 现下车舆内只她一人,车外一片喧嚣。 她将斗篷叠好放在臂弯,躬身撩开帷帘,下车后才知车马队伍并未进城。 城门紧闭,城外围滞着大批同他们一样的过路人。 周长宁抬头望去——云英城。 她走到卫元歆的身侧,将斗篷递还他,问道:“怎么都停在这儿不进去?” 卫元歆未接过,只抱臂道:“又要改道了。” “发生了什么?”周长宁疑惑。 未及他回答,守城的几位官兵吸引了周长宁的目光,他们几人手上戴着手套,靴筒很高,甚至面部也被头套包紧只余眼部和口鼻——一副从头到脚捂得都很严实的样子。 ……好生异常。 城门处有过路商人和赶路归家的游子哀求守城官兵放他们进城,为首的官兵喝了一句,围在城外的人们听清后散了,均各自拾起行李返程。 夷国车马一行人暂且未动,周 分卷阅读20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长宁站在远处隐约听见“疫情”、“传染”、“不可控制”等字眼,不妙的感觉从颅内一闪而过,她捏着挂在腰间临走前拿来做纪念的王室令牌要上前询问。 卫元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也顾不上为冒失的行径道歉,只警告她:“别过去!” 周长宁奋力挣脱他的桎梏,她知道赈灾的事一向由御史管辖,猜测正是因为此事才让哥哥无暇见自己一面,要不是因此等要事,怎的离别时刻一面也脱不开身?他们车队里应当有一些常见药材,或许她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砸帮周仪最后一次。 原本眼神凶煞极为不耐的领头官兵见了令牌,几乎是瞬间换了期待的眼神,行礼道:“大人!” 他虽不知面前的女子是何等身份,但她拥有王室的令牌,是不是朝里终于派人来了! 周长宁向他询问疫情。 “回大人的话,云英城的疫情早在冬月初十就已上报,期间也曾多次反应,都说是赈灾款项和措施不日便要下达,可已经二十多天了啊,我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啊,好在您终于来了。” 冬月初十……那不正是周琮上任御史的第二天。他提到多次自己职责在身、公务繁忙,怎么这么早之前的事还没解决,他是故意要把烂摊子留给哥哥? 不对! 周琮并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何时会归还官职,况且这事发生在他在位时,责任应全由他一人承担,他怎会因放任不管办事不利而在父王面前自毁前程……周琮他究竟要做什么? 周长宁想不明白,好似自她做出替代周仪前往夷国的决定后,事情的走向都改变了,变得彻底。 卫元歆走上前,问周长宁:“想赈灾?这并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且随我离开。” 周长宁仰头看向卫元歆,神色复杂,她暂想不出周琮的用意,但若她能帮一帮云英城,也能省却周仪许多麻烦。 “拿些草药过来罢。” 卫元歆明白了周长宁话里的一丝,皱这眉心道她真是一点生活常识也无,诊疾讲求的是对症下药,若普通药草能管用,这座城早不会是现在这样。 周长宁见卫元歆迟疑,恐他不肯,便打算自己去取,又被拉住手腕。 “徒劳。” 她听着清冷淡漠的语气只觉火大,道:“你若嫌麻烦可以直说,我作为王姬凭什么不能救济我彦国的子民,你又在以什么立场指手画脚!” 卫元歆闻言撒手,冷道:“随你。” 周长宁去寻找行囊里的药物,卫元歆留下向官兵仔细询问了发病症状,恰好他前世做郡守时也处理过类似疫情,报出了药方并嘱咐好几处注意事项。 官兵方才听到二人对话,得知那女子是久处深闺的王姬,并无实权,彻底绝望了,此时再听这位公子的话不似胡言,又觉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谢。 周长宁提着药箱回来,见城门下守城官兵正对着卫元歆点头哈腰,更是气不过。 谁知卫元歆竟劈手夺过她的药箱,递给了守城人,并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聊胜于无罢。” 她气极,朝他腿腹重重踢了一脚。 卫元歆没理会她的无礼,解开钱袋递了过去,继续对守城官兵道:“我会派几个人留在这里,这点银两你先拿去开药,也是聊胜于无罢。” 守城官员闻言激动得甚至便要下跪:“谢大人!谢大人!” 卫元歆将他扶住,示意他尽快着手。 周长宁见此才知道自己误会他,不好意思地扯着衣摆,道:“那个,你疼吗,抱歉啊。” 卫元歆淡道:“你我之力只能帮到这些,剩下的便只能等朝廷的人过来。你莫管了,走罢。” “嗯。” 这里的事情虽暂且告一段落,周长宁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她心里仍有惴惴不安之感,她还是拉着卫元歆的衣角示意他俯身,附在他耳边—— ☆、各凭本事 “你能不能派两个人回灵昭探查我哥哥现下的讯息?”周长宁自觉底气不足,轻声请求道。 与她预想的诘问或谢绝不一样,卫元歆闻言没有说什么,只吩咐随从照着她的话做了。随后一位再寻常不过的随从应声出列,快马加鞭朝王都灵昭而去。 周长宁望着一人一马渐渐隐于视线之外,一颗忐忑的心期望他能带来好消息,最好云英城的事儿全然牵扯不到大哥。 卫元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氏王姬,他见她双手垂下攥着裙摆,眼神焦灼,好意提醒道:“若不出意外,最快也得半日。” “我知道的,谢谢你,不过,你却不问我这样做是为何吗?” 这倒是卫元歆头回听得她的真诚致谢,经这几日相处,他知晓即便先问了缘由这事大概也得遂了她的愿,不如省却这些时间让她早些安心同自己回夷国,至于缘由,想也知道这一路上能使她举止异常的事只会同一人有关。 “是二王子?” “你如何得知?!”周长宁 分卷阅读2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一声惊呼,引来云英城的守城人朝她望去,她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习惯性地正了正神色,做出一副王室贵女该有的仪姿,待她又变成了娇贵矜持的王姬,发现原在自己身侧的卫元歆已然不在,只剩车舆前的一片身影。 ……这人?他上车了? 周长宁疾步走至马车前正欲发问,却听舆内有声音响起:“进来再说罢。”还是一贯的清冷声线,声音却很轻。 气氛被车内那人弄得有几分神秘,周长宁疑惑着上了车。 “附近未必没有有心人。” 经他提醒,周长宁心道自己先时过于惹人注意,实属大意,须诸事小心才好,轻声问道:“你从何处得知此间之事与周琮有关?” 卫元歆阖上双目,轻摇着头,道:“我并不知道。” 不知道?周长宁几乎就要发作,坐在她对侧的卫元歆抬眼将食指放嘴唇处比出噤声的手势,她见此将到嘴边的话咽下,俏脸憋得通红。 “是与不是,你与我的猜测皆不算,也不需再行揣测。”卫元歆又闭上眼,半倚在车舆内壁上道,“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且漫长,不若小憩片刻,昨夜急于赶路,想必也是没睡好罢。” “我不困,我——” “我倦了。” 周长宁出口的话被打断,此处她只能同卫元歆说的上话,她方才将他当成了可信赖的倾诉对象,想与他探讨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也好杯弓蛇影也好,她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被不安吞噬。 光线透过木窗,透过厚重布帘的缝隙,勉强将车舆内照得朦胧,周长宁发觉卫元歆的玄色斗篷还在自己手里,她方才想要还回去,对方却无暇接下,后来在城门外起了争执,他的斗篷便一直在她手上,那是早晨盖在她身上的,他是何时让给她的呢,或许被自己打扰过后,他真的一宿未眠。 周长宁心生愧意,轻手轻脚地将斗篷覆在卫元歆身上,又学着王宫侍女替她盖被子的模样提高斗篷掖向他颈侧,将他裹得严实。 她撩开布帘欲下车,将清静温暖且不会被打扰的空间彻底相让于卫元歆,她在车外吹会儿冷风也好,她亟需冷意刺骨的北风将她心底焦灼的火苗吹熄。 “你要去哪?” 周长宁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动作几乎没有幅度,身后那人还是醒了,她歉意更甚,道:“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休息了,我这便下车,你且再歇会儿。” “无碍,你留下。” 周长宁过意不去,还欲下车,肩头忽有重感,她转头,肩上是那顶玄色斗篷,身后卫元歆正垂眸看她,她抬眉以示诧异。 “早晨寒气重,临行前子仪兄嘱咐过我,说自家小妹畏寒,教我多关照些。你便同我留在车内,外面的事也无需再去照拂。” 原来是大哥早有嘱托,周长宁心头的歉意愧意和那点儿感激消散殆尽,她早该觉得这人不该有自发的好意,可……这些关照的行为都是他亲自所为,也不像是大哥强人所难,那她就勉为其难接受罢。 周长宁裹紧斗篷,回身坐在车内。 “若子仪兄与二王子真有龃龉也属必然,并非你能够插手的。” 周长宁喃喃:“可是你不明白……”尚未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的弑兄之仇。 “我不明白?”卫元歆轻笑道,“王姬要教我什么道理,洗耳恭听。” 周长宁愣了愣,意识到方才自语被他听了去,忙道:“没有,没有。” “王姬生于帝王家,哪怕子仪兄和文公王上将你护得再好,也不会不懂……”卫元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望向周长宁。 周长宁对上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半晌,道:“我懂的,权力面前无亲情,我其实懂的。” “且再容我多言一句,你既代表彦国与我夷国和亲,彦国王宫里的诸事从此便与你再无瓜葛。” 周长宁垂头道:“我明白的,可我担心周琮对哥哥不利。” “你这幅盖棺定论的语气,倒让我认为二王子早已对子仪兄使了什么龌龊手段。” 听闻此言,周长宁心道,周琮上一世确是行了为人不齿之事,这一世她定不能让他如愿,可自己却不能向眼前这人解释真正缘由,再怎么说也只是画蛇添足地说出杯弓蛇影之谈,不足以让他信服。 卫元歆见周长宁沉默时的古怪神色,又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各凭本事,你莫非信不过你哥哥的能力?” “你胡说些什么,我哥哥可是——”一向敬仰长兄的周长宁抬头否认,出口的话被卫元歆的笑声打断,她不满地看着他,他似乎总有能力在瞬间惹得她不愉快。 “你既清楚你哥哥万般厉害,还担心作甚?” 倏然,周长宁的担忧与不安在对面那人唇角眼角的笑意中消散了,她仍嘴硬想说什么话来反驳他,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放心了?” “……嗯……谢谢你。” 车舆内重归安静,半晌后,周长宁忍不住开口:“你家也有这样 分卷阅读22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的事儿吗?” “夷国只有我与兄长两位公子。”卫元歆淡道。 周长宁对着他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明白过来,卫元歆甘为文臣想必无心权位,也就不存在兄弟阋墙之事,真好。 “真好。”她将心底的话念出了声。 好?卫元歆在心底嗤笑,若非二十岁生辰时那柄当胸而过的利刃,他或许也觉得这很好。 “我倦了,暂且歇会儿,你自便。”卫元歆闭目靠在车舆内壁上,似是倦极而眠。 …… 急促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传来,马背上的人远远瞧见了立在城门远处的卫元歆,顿时扯动缰绳,将马停在了他面前,翻身下马正要行礼。 “莫要再向前了,马且停这儿。”卫元歆止住随从行礼的动作,轻声道,“车驾里有人在歇息。” 卫元歆抬头看了天色,光线有些刺眼,现下约摸是未时,距这人领了任务离开甚至不到四个时辰,他算过,这点时间勉强只够路程,却是来不及去探查消息的。 “灵昭那边是什么情况?” “回公子,彦国太子被撤了官职。” “你怎的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灵昭城内已是满城风雨,属下才进城门,便听诸多人都在议论,属下恐耽搁了行程,待确认了消息之后便赶了回来。” “嗯,我已知晓。”卫元歆道,“辛苦了,你归队罢。” 只是撤了官职,又不是王储更改之类的大事,何至于闹得城内百姓皆知,或许彦国民风如此? 卫元歆走回车舆旁,车内的周氏王姬仍在安睡,他掀开帷帘的手顿了顿,放下了,转身去取了水和吃食,随后将帷帘撩起,冷风和光线灌进车厢。 周长宁无意识地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她半眯着眼眸打量着卫元歆递过来的箪食壶浆,接下致谢,她确实是渴极,也有些饿了。 卫元歆待她用完最后一口,不紧不慢道:“我的人回来了。” 周长宁未来得及下咽的最后一口就这样哽在喉头,她慌慌张张地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卫元歆上前轻拍着她的背脊,她咳嗽几声才顺过气来。 “咳咳……你话别说一半啊,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被撤职了。”卫元歆说的云淡风轻。 周长宁一时间神色大变,撤职,又是撤职,是否由于她的过失将御史一职拱手让给了周琮,尔后他发现这一位置上有他可以获得的东西,便不舍将其归还给哥哥,还是说…… “我先时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卫元歆见周长宁这般神情,心道自己之前是白费许多口舌。 ——彦国王宫里的诸事从此便与你再无瓜葛。 周长宁失魂摇头,她记得清楚。 “你既没忘,那就接着赶路。” “不,不……”周长宁仰面,拽住卫元歆的衣摆,乞求道,“我想回灵昭看看我哥哥,就一面,一面好不好,求你了……” ☆、戌时已至 “不行。” 卫元歆几乎未经思考便拒绝了周长宁的无理请求,皱眉看着被她扯皱的衣角,向后退了一步,谁知周长宁扯着他的衣角竟不愿放手,他使了几分力气将衣摆往回收了收,那只手霎时间与他的衣服分开—— 周长宁一时没来得及收回力道,后脑勺磕在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披在她身上的斗篷滑落在地。 “抱歉,你可有不适,我……”卫元歆闻声疾步逼近,垂在身侧的手刚刚抬起,见周长宁避开他极为生分地向后挪了一段距离,又放下了。 虽是脑袋撞了一下,尤有一阵钝痛,周长宁却清醒了不少,她知道卫元歆必不愿她在行程中多生事端,她求他,恐怕只是无用,事情未必如她想得那么坏,不是吗,各凭本事,都摆在明面上,大哥怎会不敌周琮……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她抬头微笑,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的马车修好没?不是说要赶路吗,咱俩同乘一辇总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卫元歆怔住,他没预料到周长宁会轻易安然接受,他微偏着头错开了她的目光,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强硬,他是不是没有做到子仪兄所托。 “……我去看看。”他捡起斗篷下了车。 待卫元歆走远,周长宁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前世的悲惨经历,虚汗不止,指尖都在颤抖,她想起历代太子均身兼御史职位,若今生周琮因此取代了大哥成为王储,该会做出怎样的狠毒手段将大哥赶尽杀绝,这一切的隐患即便早深埋于王室血缘之中,加速引燃的人却是她,她岂能坐视不管,可她要怎么去管,她现下都无法确认事态进展到哪一步。 车舆帷帘被掀开,卫元歆站在车外。 周长宁几乎便控制不住哀求,她瞧见卫元歆一贯清冷的神色,紧闭双眼复又睁开,故作轻松道:“又要启程了吗?” 她见卫元歆摇头,又道:“你 分卷阅读23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的那架马车还没修好?没事的,你同我再挤一会儿也行,已经耽误好些时间了,走罢。”语毕收腿给他让出空间示意他上车。 卫元歆仍立在原地,周长宁不解地催促着。 “……我同你去灵昭城见你哥哥一面,下不为例。” “……”周长宁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想去?” “去的!我去的!”周长宁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车。 卫元歆见她苍白的脸色转为欣喜的红润,薄唇抿紧唇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方才下车其实是吩咐王大人和一行随从去下一座城等他们,他挑了队伍里最快的一匹骏马,只身带着周长宁在道上奔驰。 “能不能再快些,城门戌时便要关闭了,我担心赶不上。”周长宁一面催着,一面顺着身下骏马的毛,喃喃道:“马儿,再快些,待到了灵昭我喂你吃最上等的草料。” 卫元歆听着好笑:“马儿,她的话不可信。” “什么意思?” “我只允你见兄长,却没允你在城内逗留。” 他的意思是说她没时间去顾及一匹马,周长宁努了努嘴,继续顺着马毛,赌气道:“别听他的。” “我真不懂,你回去能做什么?”卫元歆无奈道,“再者说,你哥哥在你眼中自是光芒万丈,但你并不能说旁人做不到他这步,若二王子真能将他取而代之成为太子,将来也并非坐不好这王位。” “他既能戮害……对群臣百姓更……”她其实也不在乎这王位,她只希望大哥能好好活着,只是若周琮执意要与大哥争夺王位,那便免不了血腥与厮杀。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卷走了周长宁本就轻微的声音,卫元歆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周长宁此刻急于赶路,若是早晨在车内听到这种假设她必定要多一分担忧,但此刻这话对她影响不算大,她想着待自己见到哥哥,一切再做商议便是。 “没什么,你快赶路,别咒我哥!” 卫元歆挑眉笑笑,没说什么,双腿夹紧轻撞马腹,骏马感知到骑者发出的加速讯号扬起马蹄飞驰。 …… 眼看着天色渐沉,二人也愈发接近灵昭城门,忽然一声凄厉的马啼,原本乖顺的骏马骤然加速并剧烈地大幅抖动,卫元歆急忙一手护住身前的周长宁,一手拽住两侧缰绳用力,骏马侧身倒地,两人同时跌落。 卫元歆问道:“摔到哪儿了?可有事?” “不疼,没事。”周长宁拍着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她方才跌落在卫元歆怀里,自是没事,“这匹马怎么了?” 卫元歆起身绕着倒地不起的马儿走了一圈,周长宁追在他身后替他掸落衣袍上的尘土,他忽然停住,周长宁没反应过来,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周长宁摸着鼻子问道。 “估摸道上有尖锐的石子刺伤了马蹄。”卫元歆指着左侧后蹄处的暗色血迹道,“看伤势,短时内这马也难再站起来。” 话音未落,周长宁便提起裙摆急急地朝东南方向奔去。 卫元歆叫住她,她的回应被风吹得渐弱:“戌时快要到了。” 他暂时还没想到两人没了马匹要怎么回去,只能无奈地费劲将马匹挪出道路,不久后,他追赶上喘着气奔跑的周长宁,此时天黑得彻底——戌时已至。 卫元歆原本算好,凭这匹马的速度在戌时之前赶至灵昭不成问题,没曾想竟出了个意外,然而算一算行程,还有约两刻钟的行程便要到了。 周长宁停下来,朝远处眺望,仿佛城门就在咫尺之处,实际上她只能看到前方脚下的路。 卫元歆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她,半开玩笑地安慰道:“这下你可以走的慢些,城门辰时才会开启。” 明日?她担心只这一夜便覆水难收。 卫元歆见周长宁垂头不语,又道:“还有不到九里的路程,你我保持速度,两刻钟之内必定能到,你不是有令牌吗,届时守城的官兵见到王室令牌——” “没用的。”周长宁打断他,“除非王宫里有明文指令,否则便是太子也无权左右城门开闭。” “不试试吗?” 周长宁一面摇着头,一面不自觉地捏着腰间令牌加快了步伐。 城门外有引路的灯火,照亮了石匾上游云惊龙般的两个字——灵昭。 城门竟尚未关闭。 二人反应各一,周长宁惊喜,卫元歆却心生疑虑。 周长宁几乎便要冲进城内,被卫元歆扣住左手手腕,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无人能左右城门开闭,怎的现在戌时已过,城门却大开?” 周长宁甩动左手,急着要进去,道:“谁知道?你先放我进去!” 卫元歆刚松开手,周长宁便闪身进了城,卫元歆前脚进了门,守城官员后脚便将城门合上。 周长宁见此,嗔怪道 分卷阅读24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你要是再晚一点松开我,咱们可就进不来了!” 卫元歆皱眉轻声道:“这倒像是在等着我们进来。” “你说什么?”周长宁只顾着向前,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回头却没在身侧看到他,转身看到他正在与守城的官兵攀谈。 未几,卫元歆走向她,道:“那人眼神躲闪,不太对劲。” “他可能是担心你这柄剑。”周长宁瞥向他腰间骇人的佩剑,指着道,“别管了,我们快点走吧。” “你打算现在去王宫?” 周长宁警惕道:“不是说好带我去见我哥哥吗?” 卫元歆指着身旁一家挂着灯笼的客栈,道:“你我本不该再出现在这里,现下太早了,未免打草惊蛇,先进去待会儿,夜里再去。” “你是诚心帮我吗?夜里我还怎么进王宫?”周长宁几乎气得跳脚,这人怎的如此敷衍。 “子时,我带你进去。”卫元歆没等她,径直进了客栈。 周长宁想问他怎么可能进得去,随后想到这人曾在王宫住过一整年说不定真的有进去的办法,也就乖乖跟着他进了客栈。 客栈一楼门可罗雀,只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脚夫就着两碟小菜喝着一壶廉价的酒。 周长宁走到柜台时,听见卫元歆向柜内侧的掌柜要了两间房。 掌柜一面嗑着瓜子儿,一面翻着账簿,悠悠抬起头打量着二人,嘴角还沾两片瓜子壳,他慢悠悠地捻去瓜子壳,道:“实在抱歉,本店只剩一间房了,要不您二位将就一夜?” 周长宁想着进宫的事儿,二人夜里不会在房里就寝也就无需避这个嫌,连声应下表示可行。 卫元歆不依,质问掌柜:“堂里只有一位客人,楼上的房间却全满了?” 掌柜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灵昭城里只有我这独一家的客栈,客满也是常态,连马厩也挤了两人,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周长宁想起马厩熏人的气味皱了皱眉,拉着卫元歆的衣角催着他赶快上楼。 卫元歆没再坚持,小二领着二人进了楼上的客房。 周长宁点亮灯火,坐在榻上,焦急地等着子时到来,见卫元歆解开佩剑出了门,她更是焦急,他去哪儿了?要是他不回来怎么办?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灯芯还未烧短一截,卫元歆就回来了。 他关好门,走近床榻,弯身附在周长宁耳边轻声道:“你哥哥被撤职的事或许只是子虚乌有。” “你说什么?” ☆、椰蓉酥饼 周长宁一心想着夜里进宫探望哥哥,听得卫元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下意识觉得他在欺骗自己,脱口而出:“你是不愿带我进宫?何必要编这种瞎话来骗我,你的随从的带来的消息难道不会经过确认吗?” 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收回自己方才带着控诉的眼神,垂眼侧过头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她并非没有同卫元歆接触过,无论是这两日,还是总角时候,这人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而她方才的口不择言分明有些伤人。 前世今生走过一遭,周长宁只觉自己为人处世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愈加随着自己的小性子,她这样既害了哥哥,又会将原本真诚相待的人推得愈远…… 卫元歆见周长宁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沉默,对她反复无常的态度有些摸不准,无论如何,他需要将自己在此处的发现相告于她,证明自己的猜测并非是无稽之谈。 “对不起,我……”周长宁面上带着红晕,美目中含着自责与懊悔,“……不该不相信你的。” “无妨。” 卫元歆没想到在他说清缘由之前她会向他道歉,他原以为在父母兄长呵护下长大的小王姬哪里会在意他人的感受,事实却证明他想错了,他也该道歉,他不该对她怀有偏见。 “你说这事是子虚乌有,可是发现了什么?”周长宁见他没有在意自己的无礼,忙抛出她的疑问。 “先时我派出的人汇报说御史罢免之事已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我离开灵昭不过两个白昼,我问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可能吗?” 周长宁想了想,回道:“若是寻常官职的罢免或许不能,可太子身份与御史官职密不可分,换言之这可是关系到王储的事,风吹得大些并不奇怪。” “你仔细想想,昨日我们出发之时你哥哥尚在处理公务,即便他后来被撤职,群臣也需今日早朝才能得知这一消息,而传到街道巷陌,又需要多久?”卫元歆道,“算一算探得消息返程的时间,应该并未下朝,或者说早朝才刚过吧。” 卫元歆见周长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道:“结合今夜城门不同往常的关闭时间来看,有人刻意放出错误消息引诱我们回城。” 有人? “周琮?” 周长宁本能地想到这人,旋即又摇摇头:“他怎么可能预料到我会派人探听王都的消息?” “你忘了驿站马厩里百般破绽的那匹马 分卷阅读25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 “我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周长宁站起,在客房内踱步良久。 卫元歆见她由眉头紧锁转为舒展,勾了勾唇角,示意她讲下去,他洗耳恭听。 “周琮让他的爪牙刻意暴露行踪,引我们绕道而行经过疫情严重的云英城,他知我紧张大哥,在知悉城内疫情救治的古怪之处后必定会设法探知王都的消息。” 卫元歆颔首:“不错,只是我尚有些疑惑,他百般周转让你我回来,目的是什么?我方才出门发现——” 咚咚咚—— “谁?” “何事?” 周长宁欲上前开门,卫元歆制住她,问门外人缘由。 原来是小二送来了酒菜点心,卫元歆沉了眉目。 小二的声音被他身后的周长宁听见,她先时担忧大哥,现下心结稍解,突然觉得腹中空空,欣然道:“原来你方才出门是去叫了吃食,我来看看你要了什么。” 周长宁上前提过食盒向小二道谢,小二朝二人躬身后离开了。 “居然有椰蓉酥!”周长宁捻起一枚金黄的点心,“比之宫中御厨做的虽然差了些风味,不过果腹尚可,我先吃啦?你也用啊,奔波一程,你也该饿了罢。” 她刚把甜香四溢的椰蓉酥递至嘴边,卫元歆出手如电,将点心扫落在地,连带着沾在她唇边的点心渣也被掌风扇的不知去处。 周长宁望着金灿灿圆滚滚的酥饼在地上滚了两圈,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点心渣。 她叹着气又在食盒里取了一枚,一手拿着一手在其下接着,护食一般——还是被卫元歆扫落在地。 她瞪了他一眼,迅速又取了第三枚、第四枚…… 最后食盒中的椰蓉酥饼全碎在了客房的地上,沾着一层灰。 周长宁正欲发作,却听卫元歆道:“我并未让小二送来吃食,方才我出门观察,附近几间客房均未有客投宿。” 周长宁显然只注意到了他说的前半句话,急道:“啊?你怎么不早说?小二送错了?那我们岂不是霸占了别人的饭?” 卫元歆摇了摇头,蹲身收集地上沾着灰的点心渣置于掌心,转头嘱咐周长宁带上食盒:“你随我下楼。” 周长宁照做,她原以为卫元歆是想归还未用过的饭菜,可那些点心渣怎么办,她身上除了那块玉质令牌没有值钱的物事,更没有钱,没法赔偿,没想到卫元歆却带着她来到气味熏人的马厩,不过马厩里并没有像掌柜说的那样挤了两个人,只有一匹瘦马。 周长宁捏着鼻子,见卫元歆将食盒中的碟子一一取出,放在那匹瘦马面前,瓮声瓮气道:“你不会是想让它替我们销赃罢?!” 卫元歆没回头,展开手心放在瘦马鼻前。 瘦马见着吃食有些激动,来回转头嗅着盘中的珍馐,不住地伸着舌头向前,待舌尖触及卫元歆掌心里的点心渣时,却晃着尾巴反常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撤回手心,瘦马又朝前挤着,舌头卷走几颗青菜大嚼特嚼。 卫元歆沉声道:“点心有问题,是针对你的。” 周长宁有些后怕,幸好那些椰蓉酥饼被毁,不然她……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周琮做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好在诡计被识破,她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 周长宁望着瘦马道:“谢谢你,马儿,作为答谢,明日我要喂你最上等的草料。“ 卫元歆觉得这话十分耳熟,觉得好笑,她该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罢? 周长宁谢过瘦马,才转头看向卫元歆,道:“也谢谢你啦。周琮是想除掉我?” “若真如此,他不必费此周章……” 卫元歆摇头,此处空间开阔,不适合谈话,此间事诸多蹊跷,需回客房再行探讨。 他走在前,上楼梯时,他回头欲提醒周长宁小心,发现她早已停下,她转过身不知在看什么。 他绕到她身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柜台上的账簿胡乱歪在一边,客栈掌柜手里把玩着什么物件儿,眉目间透着见钱眼开四个大字,与之前慢悠悠无所谓的态度截然不同,那物件显然是贵重东西。 周长宁飞快地走至柜台前,将掌柜把玩物件儿的那只手扣在柜上,她学过一段时日的功夫,此时使出了极大的力道,那掌柜疼得哇哇大叫。 周长宁从他手心抠出一枚铜虎镇纸,扫了一眼镇纸下方的刻字,质问道:“说!这东西哪来的?” “从隔壁典当铺买来的。”掌柜揉着手骨,道,“客官,你公然抢鄙人的东西,恐怕不对吧?” “你胡说!这分明是王室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流出到外面的典当铺?” “姑娘家怎的胡话连篇?你从哪里见过王室的东西,可不好信口开河,要是被官家错听了去,我这小店还要不要开了?” 掌柜还欲狡辩,瞥见周长宁拍在柜上的王族令牌后,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甚至有些颤抖,他没想过那人吩咐自己陷害的竟然是王室的 分卷阅读26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人。 周长宁与掌柜对质时,卫元歆已走至她身后,他长臂伸向柜内侧,修长的手指触及掌柜的脖颈,下一刻,掌柜被他掐着脖子提高了寸许。 周长宁回头看向卫元歆,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道:“这枚镇纸是周琮的,我曾在他的书桌上见过,据说是独一无二的。” “我说……我说……快……快放我下来!”掌柜听到周琮,知道事情败露,此时嘴硬才不明智,连声求饶。 然而没人理他,直到他憋的满面通红,卫元歆才将人放下来。 “说罢。”周长宁一面用镇纸砸掌柜的眉心,一面道。 “哎呦!”掌柜摸着眉心,据实以告,“那人说今日二位过来,让我只给二位开一间房,并送上下过药的椰蓉酥,给了这枚镇纸做酬劳,说事成之后还会——” “什么药?”二人齐齐问道。 掌柜警惕地朝四周看去,小声道:“就是……唉,那种药。” “哪种?”周长宁云里雾里。 卫元歆神色变得不太自然,转身上楼回房了。 掌柜一脸秘而不宣地样子念叨着:“可别让旁人听去,要是被人知道店里有这种药,我这小店也开不下去了。” 周长宁听不懂也没理他,上了楼。 客房里,她瞧见卫元歆将的床榻弄的凌乱不堪,如豆的灯火也被他带起的风吹熄了。 周长宁在黑暗中慢腹疑惑,正要去重新点灯,卫元歆顿了顿,略显艰涩地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那药是chun药?你让我装成一副中了药的模样?” ☆、谁的好戏 灵昭主道上,有二人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人提着一盏明灯,不时点头哈腰,另一人则是闲庭信步,轻笑着的周琮。 “张大人,待会儿——可有一场好戏要看了。”周琮脑中浮现出他想要的画面,意味深长地说道。 与之并行稍靠后的人顿了顿,迟疑道:“您何不下猛药以防万一,却独独只在酥点里掺入一人份的秘药?” “你不了解我那妹妹,椰蓉酥她必定会一人独占的,届时……”周琮轻笑一声,笃定道,“若也给夷国那位下了药,让他借此反将我一军怎么办?我那妹妹着实有几分颜色,我不信,他能坐怀不乱。这种事情,甘愿与药性所迫,说出去可是差得太多。” 张姓官员附和赞道:“公子这一招真是高!” “呐,夷国公子与彦国王姬,听起来倒像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周琮道,“只可惜,夷彦两国联姻之事已然昭告天下,世人皆知彦国王姬将是夷庄王的妻,卫元歆与周长宁套上叔嫂这层关系……苟合?罔顾伦常?” “若夷庄王趁此将和亲对象改为他二人,岂不是白费了我们一番功夫?” “我本与卫元歆无冤无仇,你道我为何要动他?还不是夷庄王早将他这弟弟视为眼中钉,又碍着那可笑的血缘关系,才教我做了恶人,不过也无妨,我可是要从他那拿到好处的。” “手不血刃除掉他的办法不少,公子为何要以王姬为引?” “一来,夷庄王并非诚心与我国联姻,周长宁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二来,我这妹妹近来似乎总坏我好事,还是除掉比较安心,你说是吗?” 张姓官员连连点头附和,又问:“此间事了,太……周仪那边?” “待我得了夷庄王的好处,岂会对付不了他?” 二人已行至客栈,张姓官员欲呼来掌柜,却见柜台后面没有人,堂内只有一位小二。 小二站在楼梯侧,他方才去了趟茅房,回来后见掌柜项上有一块红印,说突有急事,叫他莫要走开,若有人问起他的去处只说不知。 见有来客,小二忙跑至门前招呼二人,他并不知道掌柜与这人达成的协议,更没见过二人。 张姓官员不耐烦地问道:“你们掌柜人呢?叫他出来,我们公子找他。” 小二佯装四下张望,奇道:“奇怪了,掌柜方才还在此处,不知现下去了何处?要不,您二位有吩咐直接与我说便是。” 周琮摆了摆手,张姓官员见此,道:“你领我们上楼。” “二位客官是要住店?” “带我们去今日入住,一男一女同住的那间房。” 回答小二的是一块官制令牌,他猜测许是官家例行查房,答了声“是”后便引着二位上了楼梯。 行至一半,周琮回首道:“张大人,一室旖旎的好戏,可千万要看仔细些。引导舆论的人都找好了罢?明日传遍彦国的流言想必很有意思。” 三人立在周长宁与卫元歆所在的客房门前。 小二正要叩门,被张姓官员制住,他向周琮请示道:“公子,您看现下时机合适吗?” 周琮问小二:“里面二人何时用的餐?” 给他们送食盒的正是小二,他算了算时间,道:“约是半个时辰前。” 分卷阅读27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周琮点了点头,小二见此才叩门扬声道:“里面的客官烦请开门,官家查房!” 良久,房内无人应答,隐约传来了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二还欲叩门,被张姓官员打发走了。 他踹开房门破门而入,提着灯站在门侧请周琮进来。 灯光朦胧,仅能照亮床榻一角,周琮循光看去——凌乱褶皱的衾被,他满意地点着头,接过张姓官员手中的灯,提至床头,想要欣赏二人情潮褪去后惊慌失措的眼神,尤其,他想看到周长宁的反应。呵,长宁妹妹,你如今的下场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若不不曾阻挠周仪出往夷国为质,我还能勉强让你多活上几年。 灯光还未照及床头,周琮突然发现有些地方不对,按说他们破门动静不小,房内二人理应惊呼,不该安静至此,并且房间里没有暧昧的气味,也没有掩饰气味的熏香…… 就在此时,整间客房被暖黄色的灯光照亮,光源来自他身后。 周琮霎时间看到榻上空无一人,并非他预想的一对交颈鸳鸯,额头突突直跳。 摇曳的影子被投到他正对着的墙上,他僵着身子转身,面色颇为不善。 身后是穿戴整齐,衣裙上没有一丝褶皱的周长宁——绝不是与人共赴云雨后的样子,也绝不是中药后的媚态,翦水秋瞳中含的不是惊慌失措,反倒是嘲笑与讽刺。 环顾一圈,房间内也没有卫元歆的身影,连男人的衣物也没有一件。 全然不是周琮想看到的场景,他是小觑了周长宁,还是看轻了卫元歆? 周琮朝站在门边的张姓官员使了个眼色,尚未看清形势的张大人会意,只好带上房门出了房间。 周琮佯作惊异道:“长宁?怎的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前往夷国的路上吗?” 周长宁冷眼看着周琮做戏。 周琮忽叹一声:“可是你偷跑回来的?联姻可不是儿戏,你这般恣意妄为,若是夷国怪罪下来,我也担待不起。” “二哥是不是还想问,与我同行的卫大人怎么不管?”周长宁挑眉道,“不过,我想先问问二哥,二哥今夜怎会出现在此地,又那么凑巧地进了我的房间?” “查房罢了,年关将近,免得灵昭城混进了什么危险人物。” “恕我从不知道,二哥原来竟如此忧国忧民,只是查房这种下等差事,怎么好让二哥去做,二哥可是百官之首。”周长宁道,“哦,我竟忘了,二哥只是临时坐了坐御史的位置,可惜还没捂热……” 御史的事着实戳到了他的痛处,周琮面上挂不住,道:“长宁妹妹才离开王宫不到两日,从哪儿学来夹枪带棒地说话?对于长宁的问题,我可没有语焉不详,那么,该轮到长宁回答二哥的问题了罢,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为何会在此处?”周长宁重复念着这个问题,道,“大概是二哥舍不得我走,真正恣意妄为的原不是我,是二哥罢?内及内政,外至外交,甚至……” “……曾意图谋害太子。”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重,一字一顿。 “长宁妹妹的意思,二哥并不明白。”周琮心中一惊,谋害太子,他确有这个想法,若太子顺利在夷国为质,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除去,只是周长宁如何得知,难道她此前阻止周仪出使并非偶然? 周长宁嗤笑一声,道:“没做成的事再提它作甚,二哥你说是吗?” 周琮不再与她虚与委蛇,转身要走。 周长宁先他一步走至门前,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又喊了几声。 转头见周琮已走至楼梯口,她扬声道:“二哥先莫急着走,我估摸着二哥还想见一个人。” 周琮定住,复又向下迈出脚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句语调无甚起伏的问好。 “二公子。” 周琮方撤回步子,回头看去,衣冠整齐,衣袍上没有一丝褶皱的卫元歆站在隔壁房门前向他点头致意。 卫元歆淡道:“原定昨日启程,因天气缘故在城内耽搁了一阵,歆便自作主张在这城门附近的客栈歇脚,谁料这天色一直不见好,竟在城中耽误了两日。” 天气不好?都是瞎话,这两日分明是晴空万里,但周琮却不能拆穿他,也防着他揭穿自己,尴尬笑道:“原是如此,琮还有要事,先失陪了。”又看向周长宁:“方才是二哥错怪长宁了,既还没走,夜里可要随我回王宫?” 周长宁自是拒绝,周琮假意坚持不成,故作惋惜道:“若明日还能再同长宁见一面,自是最好了。” 周长宁心道谁愿意见你,随后,她对着已走至楼下的周琮喊道:“二哥的椰蓉酥不错,多谢招待。” 一楼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周琮将客栈的桌椅摔得稀烂,张姓官员连忙扶住他。 周长宁在楼上看着好戏,掩面笑道:“你看周琮气得脸都绿了。” 她回头看着卫元歆,又道:“莫非你也得罪过他?” “这事恐怕与我王兄有些关联。” “你是说周琮 分卷阅读28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与你王兄沆瀣一气,哦不,战略同盟?”周琮与夷庄王或有联系,周长宁此前没想到过。 卫元歆没回她,留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早些休息,明早赶路。” 周长宁撇撇嘴,也进了隔壁的房间,她累了,一梦黑甜,这是几日来她睡得最好的一夜。 翌日清晨,二人离开客栈。 周长宁见着城墙下一匹马正在吃草料,突然想起客栈马厩里的那匹瘦马,开口:“你有钱吗?我想买些上等草料喂给昨夜的马儿。” 卫元歆表示同意,二人提着草料一起回到客栈,待瘦马餍足地用完草料,客栈堂内有了零星几个在用餐的客人,三三两两正在交谈。 其中一桌两个人声音不小,意外被周长宁听了去。 “还是咱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舒坦,你瞧,宫里的太子爷,昨日还是风光无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便锒铛入狱,旦夕祸福啊,旦夕祸福。” ☆、旦夕祸福 ……太子……入狱…… 这些字眼在周长宁脑海中翻滚,顿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她忙去看说话者的衣衫,灵昭的客栈内常有他国的商贩出入,他们所议论的一定不是彦国的太子,哥哥明明没有事的,怎么可能身陷囹圄。余光才扫到再熟悉不过的衣衫样式,她也反应过来那几句话带着彦地口音。 ……脑中似有一根弦缓缓绷紧,绷至极限骤然炸开。 太子周仪锒铛入狱? 昨夜周琮的表现明明…… “入狱?怎么连个风声也没听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从何处得知的?” “昨天刑部连夜审理,整个灵昭都传遍了,估计也就剩你不知道了,说是拿什么赈灾款中饱私囊,诶,你说,那可是太子,再过上几年整个彦国都是他的,至于吗?” “……” 周长宁定在原地,呆呆地听着二人碎嘴的言谈,面上做不出什么表情,仿佛他们所讲的与自己半分关系也无。 身侧的卫元歆同样听得清楚,眉头紧锁,他垂眸看着反应极其异常的周长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周长宁仰面,头微微偏着,眸子噙着的情绪他看不真切更看不明白,她道:“这是周琮的故技重施,对不对,这次我们不会再上他的当了……”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听得明白,刑部审理,又怎么会是毫无根据的谣传。 卫元歆低声安慰道:“你说的不错,市井谣传未免夸张,不可全信。现在是去王宫?还是去刑部?”听闻好友入狱,他不可能不震惊,只是处理云英城疫情的事,再怎么办事不利,最多停职,何至于牵扯到牢狱之灾,而眼前的人遇上她兄长的事向来会失了理智,这事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打击。 “我要回云英城,我昨日与守城官兵交谈过,疫情发生在周琮的任期之内,分明与我大哥没有半点关系,我去把他找来作证。”周长宁终于拾回一丝理智,眼中又复清明,她先时并未对卫元歆详细讲过云英城疫情处理中诸多不合常理之处,昨日过后,她对他的信任又深了几分,此时她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 “大小诸事的处理朝中均有明细记录。”卫元歆听完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刑部审理案件必然先查阅过卷宗,她要做的事只是白费功夫。 周长宁绝望道:“是他,周琮必然动过手脚,昨夜他没有提及我哥的事,我真傻,没看出来他只是在与我做戏。” 做戏?卫元歆却觉得周琮的反应不似虚假,但那人留有后招,他也始料未及。他现下想明白一点,周琮设计陷害他和周长宁,本意并不是要去牵制周仪,周琮对付周长宁和周仪的方法,根本就是两条毫无干系的路。 “我想去看我哥。” 二人来到刑部,一路各自无言。 因着周长宁的身份,二人在刑部一路畅通,直至牢狱,卫元歆向守卫狱卒说明来意,狱卒却道不知此事。 卫元歆反应过来,刑部审理或许是真,下狱却是谣传,那人欲通过舆论毁了周仪的风评,他附在周长宁耳边道:“这件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子仪兄并未被真正下狱,现下可能还在宫中,说明文公暂且对此持保留态度,你不是说卷宗被周琮动过手脚吗,尽快找出破绽。” 周长宁想了一路,颅内乱成一团,她也想到过,要去寻周琮的破绽,可哥哥还在囚牢之内,周琮想要陷害他轻而易举,此刻听到狱卒和卫元歆的话,眸中一亮,既然哥哥还在宫中,安全必然得以保障。 周长宁急急地跑出牢狱,径直向刑部主堂而去,卫元歆则在其后紧随着她,堂内的侍卫们碍于周长宁的王姬身份皆不敢发声。 主堂内,司寇手持卷宗正与侍郎交谈,交谈声响不大,说得正是太子一案。 周长宁疾步走至案前,劈手夺过卷宗快速浏览。 孙司寇震怒道:“放肆!” 李侍郎道:“王姬无权干涉此处。” 然而二人皆不能从周长宁手中拿回 分卷阅读29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卷宗,那是整个刑部独一份,若有毁损,谁也担待不起。 周长宁见着卷宗上的记录,眼神中满是惊诧。 ——永初十一年冬月初四,云英疫情已上报,请求赈济。冬月廿二,正式受理。廿五,批复款项……腊月初三,款项未下达。 这分明与云英守城人所述截然不同! ——云英城的疫情早在冬月初十就已上报,期间也曾多次反应,都说是赈灾款项和措施不日便要下达,可已经二十多天…… 冬月初四周仪在任,而初十却是周琮的任期。 廿二才正式受理此事,说明案件被挤压,这与守城人说的多次向上反应也不符合。 而款项初三未下达,更是耐人寻味,周琮初二便下任了…… 卷宗中提及的日期,虽是两人任期的交叉,却将周琮的责任摘得干净,他果然动了手脚! 卫元歆站在不远处,见周长宁的神情,弯身向刑部两位首长行礼,问道:“这份卷宗可是原件?” 孙司寇年长,为人古板,怒道:“你是何人?” 卫元歆解释自己是太子周仪的手下,随王姬前往此处欲查知详情。 孙司寇面色稍霁,他相信太子为人,但卷宗却指向对太子不利之处。 李侍郎道:“并非原件,而是由专人誊抄的版本,与原件内容别无二致。” 周长宁忙问:“原件在何处?”她理所当然觉得只要将两份卷宗做比对,周琮暗地的动作便无处遁形。 “存在宫中,一般不可轻易取用。” “若我将此份损毁,是否——”周长宁便要扯动手里卷宗,她想得简单,若她这样做了,便有理由再申请誊抄一份,也就有机会接触到原件。 “不可!”三人齐声喝止。 卫元歆趁机将周长宁手中的卷宗拿回,还给孙司寇,对方朝他点头致意。 他附在周长宁耳边,语气颇有几分警醒:“你这样更是让你哥和刑部的人难做!” 但凡提及哥哥,周长宁蔫了,道:“那我要怎么才能拿到原件?我方才看过,这份卷宗上的内容分明是周琮伪造的。” “他便不会再伪造一份?” “若我亲眼得见存在宫中的原件,他便动不了手脚!” “原件会让你看到?” 卫元歆说的没有错处,想必周琮已经打通中间关节,再要一份誊抄版便也无济于事,最关键的是他们接触不到原件。 “我去求父王。” 卫元歆制住她,道:“进宫先同你哥哥见一面,还需想想怎么同文公解释你还留在灵昭。” 二人来到王宫,却在无华殿前被告知一概不得入内。 殿前侍卫换了一拨人,周长宁硬闯不得,欲进尚申殿求见父王。 “你这样做只会让文公迁怒于太子。”卫元歆道,“你且回去,我来求见文公。” “回去?” 卫元歆指着王姬韶华殿的方向,周长宁才反应过来。 他先将周长宁送回韶华殿,再进了尚申殿。 彦文公才下早朝,满脸倦意正在饮茶,忽闻有人通传求见,他吹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唤人进来。 卫元歆见了礼,编好理由,等着坐在高位的彦文公发问。 彦文公见着卫元歆,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心生疑虑,半晌终于问出了口:“可是联姻一事尚有不明朗之处?” “联姻的事全由我国操办便是,文公不必担心。”卫元歆微笑着,礼节恰到好处,“长宁王姬道自己有重要的物件儿落在宫内,小侄便同她一道来取,想着既已回到王宫,不见文公一面却也不妥。” 彦文公面带愠色,却赔笑道:“小女一向顽劣,此番确实是太不懂事了,还请你见谅才是。” “却是小侄的过失,若非临走时一直催促,王姬也不至于落了东西,据她所言,那是赠予我王兄的见面礼。” 卫元歆将过错归于自己,毫不责怪周长宁,给了彦文公台阶下,他面色才稍稍缓和,道:“耽误了行程,总归是小女的错。” “路上时间足够,但若是浪费了王姬的心意未免可惜。” 彦文公颔首,终于面色如常。 二人闲聊一阵,终于,卫元歆似不经意道:“小侄想着见完文公再去太子殿处拜会子仪兄,与他手谈一局,您知我与他的交情,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也好,我同你一起去罢。”彦文公终是没有将周仪的事相告于卫元歆,于他而言,这便是家丑,哪儿有外传的道理,他也担心此事会影响到彦夷两国的联姻。 * 韶华殿这边,周长宁正坐在案前思忖。 卫元歆真能让她见到哥哥?可真与哥哥相见又该怎么办呢? 周仪所述于父王、于刑部而言只是一面之辞,哪里有卷宗可信。 偌大的韶华殿内只剩侍女风荷以及零星的几位内侍,风荷方才在偏殿洒扫 分卷阅读30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此时来到正殿,见到案前之人娇小的身影,眼眶都红了,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风荷急急来到周长宁面前,唤了声:“王姬。” 这才两三日,王姬居然又清减了,风荷有些心疼,随后她才想起,王姬本不该回来的。 “哥哥出了点事儿,我回来一趟。” 关于太子的事,风荷今晨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将自己所知告于周长宁,补充道:“太子殿下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自然知道我哥哥他是什么样的人,全是周琮的陷害,现下哥哥被软禁于无华殿,谁也进不去!”周长宁粉拳握紧。 风荷点头:“我早晨听内侍们议论说,除去专人送去饭食和必需品,否则不能随意进出。” 周长宁盯着韶华殿一角的内侍,突然站起,道:“我的那件内侍服还在吗?”她想扮做传送饭食的内侍进无华殿。 风荷取来衣物,替王姬换上,心道这是王姬第几次用这招了,莫非屡试不爽? 饭点将近,周长宁扮做内侍,提着食盒,低头站在无华殿前,侍卫见此,没说什么便放她进去。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周仪的书房,叩门道:“太子,用膳了。” “就放在门外罢。”温润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周长宁鼻头有些酸涩,吱呀一声,她推开木门,瞧见身着白衣伏案读书的哥哥。 “不是让放在——” “哥哥。” 周仪这才抬头,对上的是周长宁的复杂目光。 “怎么是你?” 此时,殿外有内侍尖声传唤:“王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中……迟来的新年快乐!算一算长宁那边也快过年了,蠢作者先给他们拜个早年吧╰( ̄▽ ̄)╭ ☆、他自磊落 周仪闻声一惊,朝周长宁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在书房待着,自己整了整袍袖,离开书房,上前迎接文公。 周长宁还没来得及哥哥说上一句话,就只能满腹狐疑地待在书房里,为免生事端,她自内将门闩住,扫视一周,周仪的书房还如往日整洁清爽,没有多余的装饰物件,案上摆着几本治国平天下的书册和一套文房用具。 这边,卫元歆跟在彦文公身后进了无华殿。 既然刑部办案所倚靠的卷宗是伪造的,想必文公尚未见过原件,或许此事被揭露后,文公震怒之下便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自己未曾经手,也未面见过周仪,自然没有机会听周仪的辩解。 卫元歆料定彦文公不会告知自己此事,必会随自己来无华殿,届时父子相见,周仪有了解释的机会,文公再召来卷宗原件查看,便可真相大白。 周仪见着文公行了跪礼,往日私下见面,文公常免他此礼,今日文公显然还在气头上,周仪跪了片刻后,他才冷言开口唤他起身。 周仪明白自己的处境,可他清白磊落,自是不惧有司查办的,与此同时,他瞧见文公身后的卫元歆,明白了周长宁出现在此地并非私自行动,稍微放心了些,他一面吩咐宫人布茶,一面问道:“父王怎么想着要到无华殿来看孩儿?” “孤有些时日没见过你下棋了。” “父王是想与孩儿手谈几局?孩儿这便去取棋具。”周仪请文公坐在主位后请卫元歆也坐下,他想不明白父王要做什么,但棋具在书房,而书房里有扮作内侍的周长宁。 “孤今日没这心思。”彦文公直言道,“是你这位兄弟要同你切磋棋艺。” 卫元歆应声朝周仪颔首,周仪看向他,道:“也好,我与元歆兄弟有六年没下过一盘棋了罢。请稍等片刻,我去取棋具。” 彦文公不悦道:“棋具在何处,差人取便是。”前厅的宫人早退开了,文公只能唤贴身内侍去取。 “许久未曾用过了,倒记不清放在何处。” “不若这样罢,你去那边。”周仪指着一个方向朝内侍道,又指向书房,“我则去那处里翻找。” 卫元歆发觉周仪连说两次他自己去取,又说记不清放在何处,可他三日前与周仪在书房攀谈,棋具明明摆在柜上,他好像不愿意有人进书房。 卫元歆看向彦文公,开口:“歆对子仪兄的无华殿似乎更熟悉些,我同子仪兄一起去拿罢?” 待文公点了头,他起身随周仪朝殿深处走去。 不待卫元歆发话,周仪低声道:“我妹妹在书房。” 闻言,卫元歆有些头痛,不是说好让她在自己殿里好好待着吗,怎么到摸到这里来了,还有,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去取棋具,你借与文公单独相处的机会解释几句。” “你都知道了?长宁是为这个来的?” “先不说了,你且去罢。” “……好。” 卫元歆走向书房,伸手推门却推不开,他轻咳一声,门内没有反应。 分卷阅读3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周长宁正坐在案前,想着待会儿与哥哥如何商议,忽然听到门外的动静,警觉地藏在柜子后面,她万不能让父王发现自己在这儿,卫元歆说的对,她的冒然行动只会让父王迁怒于哥哥。 卫元歆只能低声道:“是我。” 门外是熟悉的清冷声线,周长宁反应过来是卫元歆的声音,忙给他开了门,将他拽进书房,又神神秘秘地把门栓上。 “你怎么也溜进来了?” 卫元歆打量着一身内侍服的周长宁,扔给她一计白眼,除去门栓,推开了门,他来书房取东西,如果教人看见关了门,未免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长宁急道:“你干什么!我父王还在外面!” 卫元歆轻捂住周长宁之口,道:“我同文公一道来的,倒是你……”尾音上扬,朝她发问。 周长宁别过脸,双颊染上桃色,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担心我哥哥嘛……” “我已设法让他俩单独相处,若子仪兄能顺利向文公解释清楚,这事儿便不难办了” “真的?”周长宁向来相信哥哥的能力,她看向卫元歆,眸子亮亮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她道谢,卫元歆觉得十分受用,面上仍是淡然的样子,道:“不用谢,只要你肯安心随我回国——” “好啦好啦,我保证乖乖跟你走,这次启程后路上再有什么问题我也不回来了!” “那个……你怎么跟我父王解释我们回来了啊?” “……” 听完卫元歆解释后的周长宁欲哭无泪,她在父王那里做的错事又被加上一件。 * 前厅这边,周仪空手而归,正品茶的彦文公停了动作,问道:“棋具呢?” “孩儿去错了方向,未能找到。” “你去别地找,孤不想看见你,也不愿听你解释。” “父王,孩儿——” 彦文公突然怒道:“孤倒要看你这次如何将自己摘的干净!孤案上摆的奏章可全是对你的弹劾,想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罢?待刑部将审理结果上呈,你又要怎么狡辩?若不是孤将此事压着,你此刻便不会在无华殿,而是刑部大牢!” 周仪不卑不亢道:“是孩儿做的孩儿必定会承认,但这事确实与我无关,刑部查了卷宗便知。” “但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彦文公的声音稍大,书房里也能听着大概动静。 方才还有几分欣喜和期待的周长宁急了,恨不能冲出门外当面向父王解释清楚并揭发周琮,卫元歆再三叮嘱她不要出门,提笔写了几句话,将写好字的绢帛收入袖口,拿了棋具便往前厅走。 “抱歉,是歆让文公和子仪兄等得久了,作为惩罚,歆自让三子。”卫元歆的声音破开父子间的尴尬气氛。 周仪接过卫元歆手里棋具,摆在案上,两人对坐。 周仪连走三步棋,卫元歆捻着一粒棋子悠悠地落在棋盘一处,袖口露出一截绢帛,在周仪眼前晃了晃,周仪会意,朝彦文公方向看了眼,见他无心观棋,借落子的瞬间,迅速将绢帛扯出攥在手心收入囊中。 卫元歆指尖摩挲着棋子,又落一子,道:“子仪兄棋艺见长。” 周仪道:“哪里,是你让我先走了三步。” 二人说了不少客套话,以平局告终。 不知何时,彦文公的注意力又回到棋盘上,卫元歆见此,请他也来一局。 彦文公点头,与卫元歆对弈,一局过后,他看出对方刻意相让,说不尽兴,要公平地再下一盘。 卫元歆趁机道:“文公高看小侄了,不若让子仪兄代小侄与您手谈一局?” 彦文公本不愿意与周仪对弈,但卫元歆既已开口,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况且他确也想再下几局,便应下了。 父子对弈,周仪一改方才内敛含蓄的招式,棋招变的满含攻势,毫不相让,他从未与父王这般下过棋。 彦文公也觉棋逢对手,好不酣畅,他其实信得过自己的长子,不然也不会将此事暂且压下,只是事发突然又千夫所指,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挡住外面群臣的悠悠之口,另外,他觉得太子行事颇有些优柔寡断不够果决,能否堪当大任还需磨练与观察。 卫元歆见文公面色缓和,看向周仪,示意他趁热打铁。 周仪似没瞧见,只顾着手下棋盘却没开口。 卫元歆不理解他的做法,却也不能替他说什么,彦文公那边并不知道他已知悉此事,他一个外人也没有立场去谈论这些。 眼看着一局棋杀完,也到了彦文公惯常午憩的时辰。 既然文公说要离开,卫元歆便也不能留在此处,出了无华殿门,他向文公作别,寻思是否有别的办法再进殿内。 周仪回了书房,周长宁听见前厅动静,早推开门在屋内等他。 “哥哥,这件事全是周琮所为!” “我知道。”赈济救灾之事全 分卷阅读32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由御史一人接手,监守自盗的事既然不是自己做的,只会是周琮,他倒要看周琮如何颠倒黑白。 “你何不将此事告诉父王,就算周琮做的事没证据,你总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待刑部查证便是。”周仪语气淡然。 周长宁急道:“我才从那里过来,司寇参考的那份卷宗上的内容是周琮伪造的。” 周仪闻言无甚反应。 周长宁更急:“周琮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还把我也设计在内,你不去说,我倒要去说!” “父王并不愿意从我口中听得什么,若我再牵扯到别的人,他更是不悦,即使刑部真过来拿我,既是伪证,总有破绽之处,我只需申请再查,周琮也不是手眼通天的角色,难道整个刑部都会被他左右不成?证明我无罪之时,就是他在父王面前彻底失掉信任之时。” 见周长宁还想说什么,周仪话锋一转,一改往日温润,叹道:“你可知自己去夷国和亲是关乎我国命运的大事?这并非儿戏,即便我出了再大的事儿,你也不该回来。还有,无华殿戒严,时间已过,你再用进来的方法已经出不去了,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不惊动父王的情况下出去!” ☆、真伪卷宗 周长宁的确没想过自己要怎么出去,可周仪的态度让她有些委屈,她明明是为了哥哥,却白挨了一顿责备,正欲还嘴,却听几声“殿下”,刻意扬起声调但难掩声线清冷,是卫元歆在声声唤着周仪。 周长宁闻声,虽然仍委屈着,还是半开玩笑嘟囔道:“这不是有人来接我了……” 她随周仪一同出了书房,见到卫元歆,周仪正欲相问他是如何进来的。 卫元歆装作没看见周仪问询的神色,抢在前面开口,朝他使了眼色,问道:“我似乎把佩剑落在此处了,殿下可曾瞧见?”面君不可能携带佩剑,他先时早将佩剑解下,随意放在宫中一处鲜有人经过的地方,不过寻个借口诓骗殿外侍卫放自己进来,侍卫不能直视君主,也便注意不到跟在文公后的他是否携带佩剑。 周仪见到卫元歆身后跟着的侍卫长,佯作环顾四周,方道:“前厅没有佩剑的影子,随我去里面找罢。” 他又转身向着周长宁厉声道:“你也一起帮卫大人去找。”俨然吩咐内侍的口吻。 于是卫元歆共周仪、周长宁一起向殿内走去,侍卫长在三人后面远远跟着。 三个人晃遍整座无华殿,寻不到交谈的机会,也自然找不到卫元歆口中的佩剑。 “许是落在宫中别处了,这样罢,殿下可愿将他借我一用?”回到前厅时,卫元歆抬手一指,指向扮做内侍的周长宁,扬声刻意让侍卫长听见。 周仪点了头,周长宁便装作唯唯诺诺地走到卫元歆身边,低头掩面与他一起出了门。 侍卫长摸不清卫元歆身份,只知道他是与王上一同前来一同离开的人,不敢阻拦他将无华殿的内侍带出去。 走出无华殿好远,周长宁才松了口气,好在卫元歆设法将她带了出来,不然她不仅对外面的事束手无措,且又要对他失约了,在哥哥的书房里,她保证过会乖乖跟他去夷国的,不过现在不行,哥哥的事儿还待解决,虽然周仪似乎并不担心,但她却得警惕周琮的后招。 “你且把这身衣服换了,三刻钟后,我在宫墙外等你。” “可我哥哥那边……” “你不能在宫内滞留太久,否则教人生疑,我们先出去再做打算,我给你哥哥留了话,他寻着机会自会联系我。”卫元歆留给周仪的绢帛上写了他和周长宁会在城内客栈停留几日,等他与他们联系。 周长宁回韶华殿换好衣裙,风荷感慨不知是否有机会再同王姬相见,周长宁想了想卫元歆之前的承诺,便说见面之时可期,叫风荷安心替她守着韶华殿。 得出宫门,比三刻钟略早了些,周长宁原以为卫元歆早在宫外候着她,没想到他却比约定的时间来迟了片刻。 卫元歆解释道:“去取剑,来迟了。” 他这话说的不似平日恪守礼数,周长宁扫了眼他腰间的佩剑,自诩大度地原谅了他。 “我们现下去哪儿?” “客栈。” 二人朝客栈方向走去,途经刑部,见孙司寇跨上一匹青骢马,怀里揣着东西的像是奏章,直往王宫而去。 周长宁正要拦住他,她知道孙司寇进宫的缘由十有八九与周仪的案子有关,却被卫元歆制住了,周长宁不肯,但马跑得快,已经没影了。 卫元歆领着一脸不情愿的她进了刑部,向李侍郎说明来意。 他在周仪的书房案上无意间看到一本摊开的册子,方得知李侍郎是太子亲信,便来寻他的援手。 “侍郎可知卷宗上的内容并不属实。”卫元歆道。 李侍郎颔首。 卫元歆表示希望李侍郎能够在彦文公面前提到关于卷宗的疑问,道:“王姬与我皆不便插手干涉,只有侍郎有这个立场。” 分卷阅读33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此事孙司寇是总负责,我没有什么话语权,也进不得王宫。”李侍郎其实隐晦地与孙司寇提过,然他却认定卷宗不会有假,孙司寇既非太子亲信,也不是周琮的人,他只相信眼前的证据,此去王宫便是要将刑部所掌握的证据上交给文公。 “王姬与我可领你进宫面君。” “多谢公子。”李侍郎应下。 于是周长宁和卫元歆又回到了王宫,这次有了正当理由——李侍郎查案所托。 李侍郎在尚申殿前请求面君,由内侍一层一层传至殿内,孙司寇正与彦文公汇报此事,文公眉目间浮着怒气,就要发作,被内侍的传唤打断了。 孙司寇不知李侍郎为何要来,怎么进的宫门,但毕竟既是同僚又是晚辈,只能请示让他进来,文公允了。 得见君主,李侍郎忙跪下行礼,道:“下官突然发现太子一案尚有隐情,不敢耽误时辰,遇到即将出城的王姬,便斗胆请她带下官进宫。” “什么隐情?”彦文公问道,没理会后半句。 “卷宗上记载的内容与实际查证结果有些出入,或许是誊抄有误,下官恳请比对原件。” 孙司寇看了李侍郎一眼,之前并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先时李侍郎与他提起他没有答应,但他现下也觉得李侍郎这样做更为缜密,便跟着附和。 彦文公迟疑片刻,唤人去取卷宗原件。 内侍领了旨,半刻也不敢耽误,直往存放各类文件的小楼而去。 未近小楼,见着二王子周琮,内侍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周琮微微点了点头,似不经意问他要去做何事。 内侍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回道:“王上吩咐奴去取一份卷宗。” “我也正要往那处去找些资料,不若顺便取过来交与你罢。”周琮道,“父王要的什么卷宗?” “这……”内侍为难,王上的吩咐岂能假他人之手。 周琮会意,并没有继续坚持,云淡风轻地往小楼那处走。 内侍任务在身,请求周琮原谅后便疾步走到他前面。 小楼外的守卫认得文公身边的内侍,知道他是为王上办事,放他进去,看他身后的二王子,自然认定二人同行,没有阻拦。 内侍寻到存放卷宗的屋子,然而卷册繁多冗杂,他摸不准在什么地方,便径直走进屋内,由内及外处处浏览留意,担心错过了文公要的那份卷宗。 周琮放轻脚步进屋,内侍没有发觉。 周琮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卷宗,也看见它就摆放在离门最近的柜子上最顶层,他装作翻找文件,迅速取下那册卷宗,翻阅几下,卷起收入袖袋中,又拿出一册几可乱真的仿品,外观看上去别无二致,只是内容换了,将它推进柜子里。 他先前伪造了卷宗的誊抄版,但因一时接触不到原件无法偷换,这下寻到了机会,解除了有人要求查阅原件的隐患。常理来说,负责誊抄的专人不会作假,原件更不可能有假,那么周仪在位坚守自盗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内侍已从屋子最里边走至中间,一面细致查找,一面摇头,没注意到周琮的动作。 周琮闪身进了另一间屋子,直到内侍拿了卷宗出门,他方出来与他打了照面,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小楼。 内侍回了尚申殿,双手呈上卷宗交由王上。 彦文公将其展开,略略看了看,面上是道不明的神色,他让孙司寇呈上刑部办案时查证所倚靠的誊抄版,只扫了一眼,砰的一声,两册卷宗齐齐摔在地上。 正摔在李侍郎的眼前,他忙去看,却见那两册卷宗上的内容别无二致。 ……怎么会! 孙司寇见此,拉着李侍郎又给文公行礼要认错。 彦文公却道:“侍郎心思缜密,并无错处,你二人起来罢。” 而随后,他却怒道:“让周仪过来!”并没有称太子或是父亲对儿子的昵称,而是直呼其名,文公确实怒了,一为周仪所为,二为他拒不承认的态度。 尚申殿内一时寂静,无人言语。 一刻钟后,差人去遣的太子没有来,倒是周长宁不约而至,几乎是闯进了殿内。 周长宁与卫元歆进宫后,卫元歆说他剑上的装饰遗落在宫内,要去寻找,她没有同他一起去,二人约定在韶华殿汇合,而她自己则又去了无华殿,自是进不去,只能在殿外转悠,遇上尚申殿里的人来此,大致了解了情况,心中一惊,二话不说要去看卷宗。 彦文公见是她,由于李侍郎先时提过,并不觉得她来尚申殿有什么异常,只让她尽快返程,不要耽误夷国使者的时间,没说别的。 周长宁拾起地上的两份卷宗比对,眸中满是气愤,本能地问道:“卷宗都由谁经手过?” 彦文公这才知道她的来意,然而殿内还有外人,不便发作,他抬眼向内侍看去,内侍会意,请孙司寇和李侍郎离开。 “朝政之事由不得你干涉!若你不愿主动离开,孤便只能强制 分卷阅读34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让你走!” 周长宁也顾不得考虑父王是否会迁怒哥哥,反正见过假卷宗,他的怒气已到了极点,她拿着卷宗快步走至文公面前,诘道:“凭这些假证就能断送哥哥的锦绣前程,难道父王不再查了吗?” ☆、闹市暴民 周琮揣着那册真卷宗来到彦王宫最僻静的一处,即便是资历最老的宫人也鲜少知晓此地,更不可能会有人无意经过,他蹲下身子,取出两块火石,用撞击产生的火花引燃了凋落在地的枯枝落叶,星星点点的火光未几便有熊熊之势,他注视着那团火焰,眸子里那抹色彩愈发浓艳,他嗤笑一声,从袖里掏出卷宗,提起边角,松手投进火堆里。 火焰立时卷住真相,肆虐地将其吞噬殆尽。 周琮没等燃烧完全便离开了,他知没有可威胁之处,枯枝足以销毁证据又将要燃尽,只会产生能被风吹散的灰烬,不会引起火势蔓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没有发现,不远处隐匿着一个人。 卫元歆望着愈来愈远的背影,确认周琮不会再回头,身形一闪,立在火焰旁。 他在此地寻找佩剑落下的装饰,寻得正要离开,没想意外瞧见周琮,便屏气躲在暗处观察,意图伺机而动。周琮警惕心重,不时环顾四周,若非他是练家子,难免会被发现,他忍了许久,周琮终于走了。 卫元歆毫不迟疑地从火堆中抓出正在燃烧的物件,扔在空地上,不顾右手被灼烧的疼痛,迅速踩灭其上燃烧的火星。 他的右手泛起大片水泡,颜色也明显与手腕处的皓色有了分别,卫元歆并不在意,还是那副冰冷如玉的样子,拾起地上的物件,仔细看着。 四角虽损毁严重,好在其上大部分信息仍清晰可辨,卫元歆方知道那是周长宁要的卷宗,且没被销毁的部分足以证明其上内容与刑部所参考卷宗上面的内容不同。 他窥视周琮动作、抢出火中燃烧物只凭直觉,并不知道他已偷换过卷宗,然而现下手里拿着烧去小半的物件,他已明白到目前为止周琮做了什么,若他未曾截下这份卷宗又会导致什么后果。 为防不慎丢失,他将残破的卷宗叠好塞进怀里,塞进里衣。 卫元歆心头顿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若他没能阻止,事态的发展又会怎么样,他从不去想与事实不符的假设,也相信自己凭本能凭多年所学凭人心向背能够算到多数事,可这次,却让他心有戚戚。 他直直注视着燃烧的火光,那抹浓艳的红,一会儿让他想到执剑的红衣优伶,一会儿他又仿佛从中看见了着水红大氅的周长宁。 他取下斗篷,扑熄了本就将尽的火焰,艳红舞衣同水红大氅也一并不见了。 卫元歆带着怀里的证据,去事先约定好的韶华殿与周长宁汇合,欲将此物交与她,再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她应该等急了罢。 踏进韶华殿,却听侍女说王姬自未时离开后便没再回来过。看神情那侍女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缄口不语,礼节周全地招待他。 他皱眉坐在殿内前厅等了一阵,等来的却是内侍的传话,说王姬已身处宫门之外。 卫元歆抬眼打量着传话之人,是彦文公殿里的内侍,立时便明白与自己分开的短暂时间周长宁做了什么,匆忙向殿内侍女告别后就往王宫外去。 * 周长宁起先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能同父亲争执一阵,至少也得让她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尽数说出来,谁知她非但没能控诉周琮所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连他的名字彦文公也没给机会让她说。 彦文公全然没有理会周长宁红口白牙的说辞,当真强迫她出宫,吩咐内侍同两名侍卫说是请,实则几乎是将她架了出去。 即便周长宁再三请求与她有些交情又是宫中老人的内侍,言明宫中还有夷国使者在等她,也还是改变不了出宫的命运,内侍只愿替她传个话。 在出宫的路上周长宁倒平静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相信哥哥的能力,还是确定周琮必有破绽,抑或是即将见到卫元歆的安心,与他相处时日不多,虽然她心底那些微末的敌意还存在,却也无法否认,他所做所为,似乎每每都能让她把悬至喉头的心稳稳当当地放回原处,这是对他所做之事的信任肯定,还是对他这个人的依赖依靠? 前者是常理所在,后者……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周长宁几乎是瞬时便摇头否定了自己,重活一次,除去兄长她怎会依赖别人。 周长宁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卫元歆,忽略总角时候的玩闹记忆,初见时,他是清隽雅贵的公子,一举一动都恪守礼节,礼数周全,水蓝衫子纤尘不染,也没有褶皱的痕迹,现下他白袍不知从何处沾了灰尘,恰如其分的“面具”在相处中不知何时全然消散,惟独带起的那股干净冷冽的气息一如往常。 那阵干净冷冽的风吹到她面前,她注意到卫元歆半隐于袖内的右手不大正常,轻轻提起衣袖拖住他的手腕,才看清那是经高温灼烧后的印迹,不算深,但绝不轻微,明显受伤不久又没能及时处 分卷阅读35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理。 “怎么伤到了?疼不疼?”周长宁下意识思索这样的伤痕该怎样处理既不会特别疼,也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卫元歆凝视着被她隔着衣袖拖住的手腕,道:“李侍郎可有回刑部?此事还需他的援手。”他不打算在此处将他掌握的证据直接拿给周长宁,一来周琮在附近可能埋有眼线,若周长宁得知真卷宗在他手中一时喜不自禁,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二来,彦文公已表明不允许周长宁插手,而他更不能有所干涉,揭发的事还得由刑部的人去做。 “我实在想不到,存在宫中的卷宗竟是赝品,早已被周琮偷换了去,父王见到假卷宗便要拿哥哥问罪。”听到对方提及刑部李侍郎,周长宁道,“我一时没忍住,便要去找父王理论,他见我进殿便让孙司寇和李侍郎都走了,可最后也没允许我说上几句话。” 她的语气中带着七分气愤,不言而喻;两分委屈,为彦文公的不留给她辩白的机会;剩下一分,卫元歆似乎听出了认错的意味,她好似是在为自己莽撞冒失的行为道歉,向他道歉? 卫元歆道:“我有办法,先去刑部。” 闻言,周长宁眸底一泓本算平静的碧波泛起涟漪,她想对了,卫元歆总能给她雪中送炭般的惊喜,她甚至忘了追问那是什么办法,本能相信他的法子一定可行。 抬眼望去,太阳已有日薄西山之势,周长宁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温暖和煦。 二人行过闹市,一群暴民蜂拥而上,大部分赤手空拳,而有的人手里拿着棍棒、刀剑或匕首,阳光映在刀面上,反射出寒气逼人的光。 “我们彦国人决不可能将国土拱手让人!” “决不!” “看啊,那是要嫁去夷地的叛国王姬!不能让她得逞!” “上啊!” 混乱。 那群人迎面直奔周长宁的方向而来。 周长宁最终也没能见到刑部门口那两头憨态可掬的石兽,闪着寒光的刀刃急速而来,完全不容她躲避,眼前白色身影一闪,随后是刀剑入肉的闷声—— 匕首刺入卫元歆左胸,染得白衣一片血色。 鲜红,暗红。 卫元歆强撑着制住为首的几位拿着器具的暴徒,用其手里的刀剑棍棒解决了他们,其余乌合之众见为首之人或死或伤,全都作鸟兽散。 卫元歆终于再撑不住,失血过多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栽倒在地,周长宁堪堪扶住了他。 周长宁无心去想这群暴民从何而来,更听不明白他们口中的话,她惟独能想到的是,匕首插在心口处,若再得不到医治,卫元歆会殒命。 她此前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位秀骨清采的少年郎会有生命垂危的脆弱时候,若他死了……他会死吗? 那群人分明是朝她而来,他为了救她……投桃报李,投木报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救命之恩……她怎么会允许自己欠下那么大的恩情,她不希望他死去,他不能死,她要怎么做? 灵昭主道上,方才还有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在围观,现下只剩零星的几位商贩,谁都不愿意施以援手,将周长宁扶着的衣上带血的卫元歆视作不祥,路过的车舆也不愿载这个半身是血身份不明的人。 卫元歆双唇的血色正在流失,残存一丝意志的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右手虚放在胸前,缓缓展开几根手指。 周长宁轻握上他的手,凉,沁入骨血的凉意,被灼烫过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触感有些粗砺。 她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他的承诺。 她向他的额头探去,似冰凉似火热,“若你……我也只能赔你一条命,却怕不够还。” 卫元歆终是支撑不住,合上双目,周长宁探了探他微弱但存在的鼻息,脱下身上的水红大氅将他裹住。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终于有人愿意借给她一驾车轮有损的推车。 周长宁用尽力气小心地将他搬上去,推车而行,寒风在她耳边肆虐,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直到前方出现一匹瘦马。 ☆、求医不得 是周长宁与卫元歆在客栈马厩中见到的那匹瘦马,不知怎的无故出现在灵昭主道,瘦马迈着跛步而来,停在推车前,对周长宁一眨眼睛,曲颈虚虚贴在卫元歆身上。 周长宁忙将推车的绳索挂在瘦马脖子上,一面扶着推车一面轻拍马背示意瘦马前行,那瘦马极其听话,配合周长宁的步速稳稳当当地在前面走着,让她的每一步不复艰难。 周长宁唯一能想到的是及时就医,这是燃眉之急,她先时已撕去部分里衣给卫元歆的伤口做好简单固定,然而暗红的血渍仍在不断扩大,浸透了前襟。 周长宁熟悉灵昭主道,知悉附近医馆的方位,一人一马一推车直往医馆去,卫元歆已陷入几尽昏迷的状态,她垂头看着他,数九隆冬里仍有汗珠滴落,滴在他被血染透的白袍 分卷阅读36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上,晕开一处淡色。 “快些,再快些。”周长宁喃喃念着,瘦马极有默契地随着她加速。 出事之地距某家医馆并不算远,很快,他们便停在那家医馆门前。 却是,闭门谢客。 见此情景,瘦马垂头,发出啾啾地嘶鸣声,似是沮丧至极又手足无措。 周长宁惟恐耽误时机,驱着瘦马扶好推车前往周围的另一家医馆。 所幸,这家医馆门户敞开,透过木门瞧见正堂里大夫在诊脉看病。周长宁将推车倚在门柱上,轻轻拍了拍马背,停住瘦马,疾步迈进门内。 “半夏、厚朴、苏叶……此五味药以水煎服,日三夜一,具体的我已写在方子上,可还有不明白的?” “多谢大夫!” 大夫送走病人又继续温习医书,突然听见响声,抬眼看去,一位衣衫略显单薄的姑娘走进正堂,面上挂着焦急与忧虑,开口安抚道:“莫急,大致病情讲与我听。”他从业至今半个甲子,三十年来极少遇见令他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语气中带着几分医者的自信。 周长宁忙道:“我的……同伴身负一刀,伤在胸口位置,伤口不浅,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请先生——” “人在何处?”大夫自然知道此事拖不得,忙要去看伤者。 “就在门外。” 大夫瞧见了躺在破推车上昏迷不醒的青年,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唇上血色尽失,紧闭双目眉头皱成川字,仔细一看那伤口,似乎未伤及真正要害,只是再拖下去失血过度外加伤口感染,也会有性命之虞,便要唤身边的姑娘帮忙两人抬他进去。 大夫看着姑娘单薄的背影,突然,他想到不久前有位黑衣劲装、满脸戾气自称是二王子手下的不速之客来到他的医馆,警告他若有一位年轻姑娘独自带着一位不到二十岁的伤重青年前来就医,万不能给予医治,按要求做到便有大奖赏,否则不但医馆开不下去,妻儿老小也将会死于非命。 他当时正在研读医术,并没有将那人的警告放在心里,然而事后想起那人一字一句磕出的“说到做到”,教他一阵胆寒。 他行医救人,首先是赚钱谋生安身立命,其次才是救济百姓,况且他还是一家之主,舍己为人的事他或许能做,但舍弃家人却是想也不敢想。 周长宁不懂大夫此时的心理斗争,请求道:“先生,可否搭把手将他抬进里面去?” 大夫垂眸,叹了声,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回去罢,我治不了。” 治不了?周长宁闻言,一时间颅内一片空白,垂下的手碰到卫元歆犹带体温的指尖,猛然缩回,探了探他微弱但持续的鼻息,又摸向他左胸口,能感知到他的心脏仍在起伏跳动,这样明显的生命体征,救不了? 她道:“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可否诊脉后再下定论?他身上血迹虽多,但有一部分不是他自己的,而且鼻息和心跳都还在。” “抱歉,我不能治他。”大夫听她把话说完,仍不改口。 治不了?不能治? “先生,我们没有仇家,不会给您惹麻烦的,请您再看一看有没有救他的法子。”周长宁说得诚恳。 “抱歉。”大夫转身要走。 周长宁要去摸腰间的令牌,她才想起来自己周氏王族的身份,可那枚玉牌或许在推车赶路时遗失了,她只摸到一根红绳,尾端光秃秃的,情急之下,周长宁跪地,扯住大夫长衫的后摆,她身份娇贵,跪天地跪父兄,又何曾跪过市井布衣。 她道:“请您为他医治。” 卑顺而诚恳。 大夫没有回头,看不见身后情景,也不知衣衫单薄背影清瘦的姑娘是在王宫中养尊处优到骄纵跋扈的小王姬,他能听出声音中的恳切,但他也能看见院中发妻正在涤衣,闭上双眼,能想象到儿子正在书房钻研医术,身怀六甲的儿媳还在厨房忙碌的画面,他平生夙愿不过膝下绕欢、含饴弄孙…… “你走罢。”他缓缓道,“我无能为力。” 周长宁便是再因卫元歆伤重而六神无主也知道大夫有不愿救治的讳莫若深的理由,她也没有立场去强求,可卫元歆的伤势要怎么办?她重活一世,非但没有帮助哥哥对付周琮,反而害了不相干之人的性命,周长宁无力回天,痛恨自己的无能。 “姑娘,你还是走罢。本来我不该多言,也没有脸面再多说一句,我不是不愿意救他,而是不敢呐……” 不敢?周长宁瞳孔收缩。 大夫转身合上大门,复又走了,留下一句话,“你们似乎惹上了宫里的人,在他的威胁之下,整个灵昭都难有人敢治他。” 在他关门的那一霎,一枚油纸包从他袖口滚落,滚到周长宁脚边。 宫里的人?只会是周琮,思及他对自己和卫元歆在客栈的陷害,周长宁只恨自己防人之心不够,想赶去王宫寻求顶级御医救治的念头也被打消了,周琮必定会从中作梗,她粉拳攥紧,因为周琮的设计,卫元歆生命垂危,周仪将身陷囹圄,她也难得善终, 分卷阅读37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难道她的命数如此? 周长宁不敢忘记卫元歆的伤势,却不知道在没有大夫的救治下,他能撑到几时,她不是不信自己能想到对付周琮的办法,只是卫元歆的伤再也拖不得,胸前的血渍进一步扩大,持续的鼻息也比先时微弱了些。 她注意到脚边的油纸包,拾起,纸包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周长宁打开来看,是由一些药物混合研磨的粉末,她不识药物更不懂医术,突然想到大夫随她出门时似乎从柜里拿了什么。 周长宁抽出卫元歆腰间佩剑,毫不犹豫地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血珠立时沁出来,又立时干涸了,她摇了摇头,挽起袖口,深深划了一道,抽剑时皮肉翻出鲜血淋漓。 周长宁忍着锐痛小心地往自己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渐渐不流血了——大夫还是留下了效果良好的止血药剂。 周长宁顾不上感激,也没想其他,解开卫元歆的外衫,撕开他的里衣,握住匕首反手抽出,迅速将齑粉尽数撒于伤口之上。 血虽然止住了,伤口仍然触目惊心,周长宁看着被她抽出的匕首,凭干涸的血迹判断插得不深,可伤及要害,分毫之差便是毙命与生还的天堑,即便伤势暂时稳住,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要去哪里?王宫?刑部?她一一否认,王宫她回不去,刑部只有从不经手活人的仵作。周长宁突然想到了驿馆,彦国驿馆里常年有他国使臣,这些国家都与夷国交好,这些外国使臣在彦国的地位不低,由他们出面向王宫御医求得救治或许能成功。 驿馆在距城门不远,周长宁驱马推车向出城方向而去。 周长宁停好推车,站在驿馆门前,将要进去,一位举着旗子的江湖郎中刚进城门,身边跟着一个背着包裹的总角小童,那人捻着胡须走到推车旁,打量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卫元歆,又抬眼看了门上牌匾,将手里的旗杆交给小童,道:“这里可不是医馆啊。” 周长宁没心情理会,见他兀自掀开卫元歆的衣物,刚要制止,却听他轻描淡写的话,“某虽不才,倒也能治好这点伤势。” 危及心肺的大伤在他口中好似不值一提,周长宁养在深闺却也懂得识人,这郎中面上神情淡然不似在信口开河,况且他身上浸着药味,比方才医馆里的气味还要驳杂。 周长宁拿定主意,与其进驿馆追求尚不确定的一线生机,不如相信这位“不才”郎中,越早得到医治卫元歆生还的可能性越大。 周长宁道:“我先谢过先生,请问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郎中还没开口,却是那小童抢先发话:“你这痴人,难道要我师父露天施救吗?” 郎中抬脚踹了下小童的屁股,虽然徒弟的话不中听,却也是这个道理,他也没补充什么,只看向周长宁。 周长宁会意,抬眼看了看驿馆的牌匾,这地方关乎彦国外交,门外侍卫见她是王姬或许不敢阻拦,但这位江湖郎中和他的徒弟却没法进去,要就近寻一处房间,想来只有客栈可行,她虽没有带银两,发上还插着几支簪子,支付两间房间数日的房钱不成问题。 她看向不远处的客栈,从不歇业的客栈却是大门紧闭,屋檐上常挂的灯笼也没了,她想起自己拉着卫元歆闹了掌柜,坏了周琮好事,这店自然开不下去。 还没待她思索别的去处,这匹通人性的瘦马已迈开步子,朝某处去,周长宁叫不停它,只能扶好推车紧随其后,郎中和他的徒弟也跟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插在胸口上刀子不能拔啊!破坏胸腔气压比失血死得更快_(:з」∠)_这里当作一个bug吧……蠢作者想不到不拔刀要怎么上药,圆心没死在长宁乱操作手里算他命大,刀子没有插进胸腔_(:з」∠)_ ☆、不才郎中 瘦马引着他们绕了一段路,停在一扇小门前,小门刚够瘦马弯了脖子进去,周长宁进门需略低头,而那江湖朗中就只能弯着腰。 几人中唯一能顺利进去的就只有垂髫小童,偏他还在低声念叨:“居然要我师傅进这狗洞,能是什么地方。” 小童随郎中四海为家,没有正经先生教他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染了一身敢想敢说的江湖气,在他眼中除去师傅只有自己,他敬重的人只有师傅,万事当为师傅考虑,这女子先是让师傅露天施救,再是不让他们走正门,在他看来,实在是对他那谁也比不上的神仙师傅的大不敬,只是人小做不了什么,看着师傅又好似全不在意,也就只能一逞口舌之快,恐师傅难堪又不敢说得大声。 周长宁自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扶着推车打量四周,此地正是客栈的马厩,几日前卫元歆拿下来的食盒还搁在地上,她半是惊喜半是感慨地顺了顺瘦马差点打结的鬃毛,这匹马一而再地给她希望,而整个灵昭城却没人肯帮她,还真是牲畜比人可靠。 郎中打量此间,发现是家不再营业的客栈,抱起躺在推车上的卫元歆便上了二楼,周长宁感觉手中 分卷阅读38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一轻,也跟了上去。 郎中就近进了一间客房,将臂弯里的青年轻置于榻上,周长宁认出这里是他们曾住过的那间客房,她在这里瞧过周琮气急败坏的好戏,待此间事了,卫元歆养好伤势,她也定会再看一场好戏。 郎中唤身后的小童:“小嘉,包裹解了,内袋有本册子,照着第七页的方子按量取川芎、人参、金银花、当归和黄芪等药材,煎一剂圣愈汤送过来。” 名唤小嘉的小童应下照做,找出册子,从包裹里翻出装药材的袋子,又提出一杆小秤,一一称量,口中喃喃念着:“人参五钱……金银花三钱……嗯,好了。”取过药材便下楼轻车熟路地找厨房要去煎药,他随师傅漂泊多年,没少干过借厨房煎药的事。 郎中脱去卫元歆外衫,随意扔在地上,拿过从小童背上解下的包裹翻出几件器械,像是刀具钳子剪刀之类的物件,吩咐周长宁点一盏灯,又亲自下了楼,过了一会儿端着盆热水回来了。 周长宁点亮灯火置于床头,只见郎中先用白巾沾水擦拭伤口,后将器具在火上灼烧,直至火光灼到之处金属器械变得红亮,移开灯火待器械稍微冷却,便用其给卫元歆处理伤口。 周长宁在一旁默默看着,起初她觉得这位江湖郎中有些吊儿郎当,不知医术究竟如何,现下她看他极为认真的模样,更是放心许多,相信卫元歆定能痊愈。 “上过一次药罢?这药似乎还有些消炎的功用。也亏得血止住了,否则某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救他。” “……嗯。”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教周长宁后怕,若那位大夫最终不肯留下那包药,若她也未能遇上这位郎中,会不会……她不敢想,那是她无力承担的后果。 “伤口像是锋利的匕首所致,多长时间了?”郎中问道。 周长宁估算了时间,答道:“他受伤约摸三刻钟,不到一刻前我才为他上的药。” “某瞧着确也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不然他又要遭一场罪,今日不凑巧,缺一味麻沸散的药,还没来得及补上。”郎中竟打趣道,“处理伤口有如钝刀子割肉,啧啧,这可不是一般的皮肉之痛,清醒的人大都受不了。” 见他有心思说玩笑话,也就表明卫元歆的伤对他而言十拿九稳,周长宁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仍不敢大意,恐出了差错,道:“先生,您别分神与我交谈。” 郎中朗声笑道:“你还是信不过某的医术啊!放心,某瞧过了,他这伤口不深,也避开了心肺要害。” “没有,哪里的话。”周长宁连声否认。 “你且去生一盆火放在房间中央,温暖对他伤口愈合好处不小。”言毕又及其认真地对待榻上人的伤口。 周长宁却犯了难,她只会点灯,哪里会点火盆,可郎中沉浸其中,她也不敢轻易打扰他。 半晌,郎中未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打量着周长宁,他这些年来游历四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出她衣着不俗,不是布衣百姓消费得起,谈吐间也透着大方,该是哪位大家闺秀,生火的事想必做不来。 “你在这里候着,某去端盆火来。” 周长宁哪里敢让正在动手术的郎中离开,急道:“先生请继续,我去生火,您告知我如何做便可。” “你去厨房找小嘉,就是同我一起来的小童,让他去做。” 周长宁应下,在厨房里看见手执蒲扇守在炉子边扇风的垂髫小童,他面前的砂锅上方呼呼冒着白气,锅里的药汤在柴火的热力下咕噜冒泡,象牙色的砂锅内壁有一圈褐色的痕迹,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药材的苦涩味,周长宁不喜欢药味,却头一回觉得这种气味让人安心。 小嘉瞧见来人,他对周长宁有些成见,即便他去过那么些地方见过那么多人,这娘子的容貌气质也能排的上号,不过他一直相信人不可貌相,在他尚不成熟的价值观里,貌美音甜的娘子里有一半心如蛇蝎,还有一半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小嘉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周长宁答:“先生让我生一盆火送过去——” 小嘉没耐心听完她的话,摆摆手,示意她快去生火,不要在此地妨碍他煎水熬药,免得过了火候药效不够至臻,还要教她怀疑师傅的技艺。 周长宁还是把话讲完了,“可我不懂如何生火,只能向你请教。” 她这句话让小嘉又一次完美验证了他那无师自通的“貌美娘子论”,不过没办法,师傅让做的他不能不从,更加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走罢。” 周长宁没动,虽然听出小童不愿与她为善,不过也是这个年纪的常态,她总角时候缠着卫元歆要跟他比试的样子也蛮惹人厌的,她决定和他一同将火盆端上去,担心他年纪小稍有不慎被烫着。 小嘉见她没走,看了看眼前的药汤,又看了眼手中的蒲扇,道:“你过来。里面的汤剂熬到剩下一半立即关火,半刻也不能耽误,不然上面躺着的那位喝了也难有效果。扇风、关火,你总该会罢?” 周长宁接 分卷阅读39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过蒲扇,学着小嘉的样子煎药,听了他的危言耸听,她不敢不认真,几乎全程就盯着翻滚的褐色液面。 小嘉见她有模有样,好似又颠覆了她的“貌美娘子论”,撇撇嘴,进后院劈柴生火,没多久便端着火盆出来了。 周长宁听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问道:“可需要我搭把手?” 小嘉倔强道:“不用,我一个人能把它弄上去,倒是你,好好看着药。”其实火盆于他而言有些重了,他两步一停才堪堪将火盆抬进客房,又三步一停挪进了客房中央。 他进房间时,师傅正手执一根特质的粗银针,经灯火灼烧后穿上线,给榻上的人缝合伤口,这步不能有差池,他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师傅身后,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纱布,继而回到厨房,煮了一锅滚水,将纱布投进去。 周长宁没注意到小嘉又回来,她一直盯着液面,液面高度的细微变化也能发觉,毕竟这关乎卫元歆的伤势,实在是半点马虎不得,突然感觉发尾被拉扯,她甩了甩头发,也没在意。 小嘉又拽了拽她的发尾,周长宁才反应过来这位小童是在叫她,她往常及其厌恶他人触碰自己的宝贝云鬓,这回却心如止水,不知是没心思搭理还是不愿与孩童计较。 小嘉指着旁边的炉子,道:“你去那边看着,两刻钟后把纱布捞出来拿上楼,接触纱布的的东西除了你的手都要经沸水煮至少一刻钟,手要用皂角反复洗三遍。这里我来。” 周长宁最后看了眼褐色的液面,把蒲扇还给小嘉,去守煮纱布的锅,她先照小嘉的说法洗好手,又洗了两副箸子投入锅里,准备当作取纱布的工具,大半没在水中,小半截露在水面外方便她拿。 她这边还没到时间,小嘉那边的药已经煎好,她看着他手脚利落的关火、倒药入碗,提了句“小心烫着”,小嘉没理会,直接上楼。 周长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洗了一遍手,忍着蒸汽的烫意拿住箸子,夹出纱布,关火快步上楼。 楼上那边,郎中只等干净的纱布包扎缝好的伤口,背着手在房里踱步,不时给小嘉说解药方。 周长宁上楼后,无师自通的把湿淋淋的纱布置于火上烘烤至干,才递给郎中。 他接过纱布,给卫元歆伤口处上了层药膏,将纱布撕成条固定伤处,绑好后用沾着血污的袖口擦去自己额上的汗珠。 周长宁见此,忙问道:“先生,手术完成了?顺利吗?他多久才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元节快乐( ̄▽ ̄)~*不知道蠢作者今天能不能去看灯会。另,两万字之内应该会完结吧。 ☆、彻夜未眠 郎中又抹了把汗,捻着胡须悠悠道:“这不太好说,要看他的体质。” 周长宁凝着缠绵病榻的卫元歆,面色沉了几分,他何时才会醒来,又何时才能痊愈呢? 郎中又道:“吓唬你的,别担心,这等伤势经某的手,就没有十天半月这么久才下榻的,看他的状态,估摸也就一两日便会转醒,再两日便能下榻走动了。” 周长宁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扯着嘴角一笑置之,显然接受不了他不分场合的玩笑。 朗中一指床头的瓷碗,道:“你先喂他喝了罢,某去隔壁房间歇会。”说完领着小嘉走了。 周长宁不敢耽误,端过瓷碗,试了汤剂的温度,刚好适口,扶起卫元歆,汤匙抵开他的牙关一勺一勺慢慢送了进去,一小碗药汤足足喝了半个时辰,中途药汤冷却,她担心丢了药效,将药碗坐在一只稍大的热水碗中保持温度。 有几口没灌进去,顺着卫元歆苍白的唇流下,她担心药液流到伤口处产生刺激,忙用衣袖擦拭,浅藕色的上袄衣袖沾上碍眼的褐色,她看着沾了药色药香的袖子,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喂完整碗药,她小心地将卫元歆放平,松松垮垮地盖上衾被,纤指探上他的额头,又摸摸她自己的,确定他是正常体温,又探上他的鼻息,持续而绵长,除却唇色还略有些发白,一切体征都昭示着他已平安无事。 仿佛身置大梦一场,没有人将匕首插在卫元歆胸膛,他也没有和他们激烈搏斗,他只是睡了一觉,她也没有带着他几处就医,没有在呼啸的寒风中推着他走上灵昭城的主道。 所幸,他会安好,只待他睁开双眼。 周长宁眼眶一热,她终是没有辜负卫元歆的救命之恩。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小嘉端着一只白瓷碗进来,他将瓷碗放在地上,道:“喂,这是米汤,师傅叫我拿过来的。我翻遍厨房也就只剩下米缸底部有那么一层米粒,不是我师傅小器吝啬,要不是他,我还不愿意拿来给你吃呢。真是,我师傅既出力救人,还要出力做饭。”后面一句他说的轻,像是自言自语。 “嗯,谢谢你。” 小嘉指着榻上的人,补上一句,“除非他还有什么状况,夜里别来打扰我和师傅。” 分卷阅读40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我知道了。”周长宁应下。 小嘉略一抬头,瞧见周长宁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的样子,不耐道:“怎么了,我师傅不是说他没事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待她回应,小嘉走了,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嘀咕:“伤春悲秋……唯女子难养啊……” 周长宁肚腹空空却不觉饥饿,只是若不进食夜里难以支撑,她要整夜看着卫元歆,以防突发情况,好及时通知郎中,她端起地上的瓷碗,晃了晃,一饮而尽,没有去想在宫里学来的斯文做派。 入夜前小嘉又来了一次,告诉周长宁火盆里木柴的分量可以维持燃烧一夜,她无需去管。 入夜,周长宁拉下窗帘,火盆里木柴燃烧的暖光将室内照得光亮,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榻前,火光映在卫元歆苍白的脸上似乎带来了几分血色,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细致地打量着他。 她早便知道他长得极好,只是从前心底的那些微末敌意让她不去承认这个事实,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少了几分周仪的温润,却多了几分英气,白皙似玉的肌肤又衬得他清隽明秀。 她伸手抚向卫元歆的眉间,蹙起的眉头毁了几分美感,想替他抚平,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停在半空,起身走到火盆处烤暖了,才敢碰到他,还没触及,又顿住了。 他紧蹙的眉头让她想到先时来不及思考的事,为何会有一群暴民扬言要杀她?周长宁回想当时场景,那些人好像说她是叛国王姬。叛国?她怎么叛的国?毫无疑问是周琮的设计,可她将要同夷国联姻的事举国皆知,常人怎么会相信她叛国,又怎么会引出那么大的反应?那群人里,除了领头拿棍棒刀剑的几人,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是听信了谣言的普通百姓。 还有,周琮要杀的人是她,她没有事,反倒是卫元歆中了一刀,那群人不应该趁乱将她杀害吗?她想起那家医馆的大夫说的话,“在他的威胁之下,整个灵昭都难有人敢治他”,治他?周琮似乎早料到受伤的人是卫元歆? ……莫非周琮要取的从来都是卫元歆的性命? 打出擒杀叛国王姬的幌子只为做出他死于意外的假象? 周琮为什么执意要杀他? ——这事恐怕与我王兄有些关联。 周长宁想起那日在客栈里卫元歆说过的这句话,一些想法模模糊糊地在脑中形成,他的王兄夷庄王与周琮勾结要害远在彦国的夷国公子卫元歆的性命。 夷国国君许了周琮什么好处……周琮与夷国的勾结,是前世就有,还是从这一世才开始的,若是前者……她的脑中纷乱如麻,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家也有这样的事儿吗? ——夷国只有我与兄长两位公子。 周长宁想起她和卫元歆在车舆里的对话,轻摇着头,她原以为兄弟阋墙的事不会发生在生性淡薄的他身上,现在想来,只是自己看问题太过无知浅薄。 她理不清脑中的乱麻,好在有大夫的止血药,好在遇上四方行医的江湖郎中,好在卫元歆最终没事,待他醒来,他们还可以继续商讨对付周琮的办法。 她暂且不愿意去想夷庄王与卫元歆之间的恩怨,她将嫁给他的王兄,宫里老人曾教导说夫为妻纲,可历经生死,她又怎么会走到他的对立面。不嫁?那是两国国是,怎会随意更改,她和亲便是为了哥哥,为了走出前世的窠臼。 …… 周长宁睁着眼睛一直撑到拂晓,所幸榻上的卫元歆一切正常,她也不觉疲惫。 郎中敲门,向屋里人表明身份,带着身负行囊的小童推门进来,先是询问了卫元歆的状况,再留了几张药方同几味药材,向周长宁告辞,说卫元歆不日便能醒来,他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 卫元歆还没转醒,周长宁担心生事故,再三挽留郎中。 小嘉心直口快,道:“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同师傅现在走了,也就没人向你讨要报酬了。” 郎中则在一旁,以一种钱财乃身外之物的姿态捻着胡须。 周长宁忙取下发钗发簪,青丝散落,她道:“是我考虑不周,让先生见笑了。只是我手边没有现银,只有这几只首饰能换些银子,不知可否当做付给先生的酬劳?我还未请教先生的名姓,待我拿到现银和名贵药材,便是天涯海角也给先生送过去。”她长自宫中,从没有就医还要付费的概念,闹了笑话,倒让小童看不起了。 郎中未置可否,小嘉瞧不上女儿家的饰物,嘀咕道:“真麻烦。” 周长宁瞧见地上的血衣,道:“先生可否再留一会,替我看着他,我想清理这件衣物,免得他醒来无衣可换。” 郎中点点头,见她拿了衣物出门后,小嘉嘀咕道:“她会洗衣服吗?” 周长宁却是没洗过衣物,但毕竟也见宫女洗过,心想不过就是泡水搓洗,卫元歆醒来后总得有衣可穿,她抖开沾着血污的外衫,正要将它浸入水中,突然一个物件儿从衣中掉出来,掉在水盆外。 她放下衣物,拾起那物件一看,四 分卷阅读4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角被烧毁,内容虽沾了一些血迹但仍清晰可辨,她仔细阅读其上内容——是那份真卷宗!幸好方才没有落入水中,若沾水化开墨迹便无法复原。 再一看被烧毁的四角,她联想到卫元歆被烧伤的右手,大致明白那处烧伤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说的对付周琮的办法,有了真卷宗,便可证明周仪的清白,彻底摧毁父王对周琮的信任。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但她现下不能不管不顾拿着卷宗去刑部,即便越早提交证据对周仪越有利,但她不能扔下卫元歆不管,他的性命还没有完全得到保障,一切待他醒来再说。 周长宁把卷宗塞进怀里,继续洗沾血的外衫,血污难以除去,她搓了半天也放弃了,拧干衣物上了楼,借着火盆里仍然未熄的火苗烤干了湿衣。 待她完成,一直沉默的郎中开口,真是不说则矣,一旦发话便是语出惊人,让她啼笑谐非。 “某猜个大概,你说对是不对,你是大户闺秀,他是你家长工,你不顾父母命、媒妁言同这小子私定终身,你别急着否认,这事某见多了。没想私奔路上碰到仇家索命,要了这小子半条性命去,你回家求助,家里人不肯救他。可叹你真是重情重义,拖着半死的情郎一路求医,没叫他做了那抱柱的尾生。” 周长宁:“那个……” 她着实佩服郎中的想象力,编造了一个同他二人毫无干系的故事。 “某猜的可是分毫不差?某感慨你二人情谊,酬劳就算了,药材的费用还是要算的,你那两支发钗够了,某拿走了,山高水长,后会……还是别再见为好,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没去看灯会,又写了一章_(:з」∠)_ ☆、她的道义 没待周长宁解释回应,郎中携小童离去,自始至终也没有留下名姓,她笑笑,觉得这对师徒挺有趣,或许那就是深宫里难以得见的真性情。 既然郎中执意要走,便是他万分确定伤者已经无恙,想到这里,周长宁看了眼床榻上的青年——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她没想过他这么快便会醒来。 卫元歆悠悠转醒,半眯着眼眸,颇有些艰难地偏头打量四周,想要判断身处何处,自然也看到云鬓披散、身形单薄的周长宁。 他苍白病态的唇勾起一抹笑,道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小姐和长工?这个笑话有点好笑。” 周长宁见他开玩笑,心知他状态不错,问道:“你方才已经醒了?” “没醒,不过有点意识了,听到个大概。” “有哪里不舒服吗?”周长宁关心道。 “还行。”卫元歆道,“这是客栈?” “嗯,对。” 周长宁扶住他上身抬高半靠在床边,递给他一只茶盏,他饮水时,她将他昏迷后自己所历之事娓娓道来,轻描淡写地带过她的无助,重点提了瘦马和为他诊治的郎中,“可惜他方才离开了,不然你也能见他一面,他和他的小徒弟都是有趣的人啊。” 卫元歆颔首听着,虽然周长宁没提,他略略一想也能猜个大概,孤身一人仅凭借一匹瘦马带着伤重的他求救,个中艰难可见一斑,他虽然面上替她挡下一劫,但想来彦国王都灵昭城里怎么会有人敢公然杀害王姬,那伙人绝大多数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他看着她略有些黯淡的红唇翕动,唇上有因干渴而生的死皮,娇生惯养的周氏小王姬何曾这般,他道:“你也喝点水罢。” 周长宁不明就里,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让她喝水,不过经他提醒,她感到确实有些口渴,取了茶盏给自己倒水,一口饮尽,接着道:“你昏睡不醒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才想明白周琮他不但想对付我哥哥,就连我和你他也要一并赶尽杀绝,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灵昭恰好来了一位游历四方的江湖郎中,终究没让他又害一条性命。” “我的外衫呢?”谈及周琮,卫元歆略一低头,想起他放进怀里的卷宗,他在失去意识前便想提醒周长宁,只是力气尽失说不出话来。 周长宁忙取来洗好烘干的外衫交与他,卫元歆拿在手上扫了一眼,道:“洗了?”语调略有上扬,语气中带有几分难以置信。 外衫他在手中翻动,周长宁突然想起来卷宗这回事,先是郎中的笑话缓了她的心神,再是卫元歆醒来她既欣喜又要关心他的身体,一时竟忘了此前心心念念的真卷宗。 她从怀中摸出四角被烧毁还沾了些血迹的卷宗,朝榻上人一摇,道:“幸好我在洗衣服前发现了这个,谢谢你帮我拿到它,你手上的伤不消说是因为它罢?你又是怎么从周琮那里拿到它的?” “凑巧罢了。”卫元歆淡道,转而又笑了,“是你洗的衣服?” 周长宁知道她洗得不算干净,但总算不是血乎乎的也能穿在身上,理直气壮道:“怎么?嫌不干净不愿意穿?你也没别的衣服穿啊!” 卫元歆笑了,这倒是有些像总角时候那个骄纵跋扈的小王姬,看到她手里扬着的 分卷阅读42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卷宗,他黑如点漆的眸子噙着些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道:“拿了卷宗怎么不立刻交给文公?” 他知道她对待此事万分焦急,半点也不愿意太子周仪背上坚守自盗的罪名,真卷宗是她一直想要的,哥哥也是她一心要去守护的,怎么没有立刻去做,反倒是留下来守着半死不活的他。 还有,其实即便他生命垂危与她半点关系也无,他前往彦国便是要护送她回夷国,理应保障她的安全,而她对他却没有除了道义之外的责任,更何况道义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世人大多不遵从,再者说,道义和亲人的安危,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他想到在凛冽寒风中仅凭一匹瘦马和一架破推车就敢带着伤重的他求医,在周琮的处处阻拦下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为他求得生还的希望,又想到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当它来到周长宁面前,他下意识地便要去挡,那一瞬间没空去想其它,他是稍后才想明白他是那伙人的主要目标。 替她挡刀,是习武者的本能?还是潜意识里便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他有些分不清了。 周长宁答道:“那怎么可以啊!你还在这里躺着,保不准周琮带人找过来,你这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还不是他为刀俎你为鱼肉,任他宰割。” “现在我醒了,你去罢。” 卫元歆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周琮要对付的人是他,她想到了?那又为何还留在这里照顾他,她已经偿还过救命恩情,她不欠他,反而现在是他欠了她。 “不行啊,你现在还很虚弱,我问过郎中了,再过两日你能下榻走动了,再恢复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这几日也好商量一个完美的对策,届时参他一本,一举成功,算一算也没浪费多少时间。” “你不担心你哥哥?先前的假证据对他不利,若他真进了刑部大牢,周琮极有可能对他动用私刑。我这边没事,客栈停业,周琮未必能想到里面有人。” 周长宁顿了顿,道:“你从前不是说过各凭本事?我相信即便暂时少了这份卷宗我哥哥也能处理好,但是你这边没有人照看,我会担心。” 她会担心……卫元歆心头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好似自此之后,周长宁与别的什么人都不一样了。 “谢谢。”大恩不言谢,但他说不出别的,暂且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今后是否会有机会回报她,只能说出这种苍白的字眼表达他的感谢,除了谢意,好似还有别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长宁道:“谢我干什么呀,你救我一命还拿到了卷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她只当自己救他是为了偿还他的恩情,却浑然不觉她做的已有些超出这个范畴。 随后,她目光扫到床头郎中留下的药材与药方,急道:“呀,服药的时间该到了,你先躺下,我去煎药。” 卫元歆看她手忙脚乱拿药包出门的样子,心头一暖,道:“慢些。” 他又慢慢沉下眸子,他知道周琮要除掉他是谁授意,他的胞兄夷庄王卫元崇,原来王兄从那么早开始便费尽心机地想要除掉他,只是碍于那些微末的血缘关系没有明着下手。他其实理解卫元崇的想法,若坐在那个位置的是他,或许也会有类似的行为。但重活一次,他并不想费尽心机去报复,所求不多,只想去尽力握住他该有的东西。 一面是要除掉他的至亲,一面是与他无甚关系却一心救他的周长宁,而她终是要嫁给卫元崇,他头一次有了不舍、不甘心的感觉,即便一直都知道卫元崇未必会真心待她,她又是好友周仪护在手心里疼爱的妹妹,他此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生于王室,联姻不过是巩固利益的手段,她也能从中得到好处,他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表示不甘心呢? 卫元歆合上双眼,脑中映出的是周长宁的笑靥,睁开眼,她已端着药碗来到他面前。 “你不怕苦的罢?我扶你起身把它喝了。”周长宁把药碗放在床头,要去扶卫元歆。 她轻轻吹着冒着白气的药碗,褐色液面被吹出一圈一圈的小涟漪,用汤匙舀了一勺,吹散热气,在唇边试了温度,便要喂到他嘴里。 递到嘴边,卫元歆没有张口,伸出压在衾被下的双臂,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拿过汤匙,道:“我自己来。” 周长宁突然笑了,半晌才道:“我忘记了,你又没伤到手。” 卫元歆左手捧碗,就着碗沿把药喝了,拿着汤匙的右手放在被面上,周长宁看见他右手伤疤,道,“那郎中留下了一些烫伤膏,你右手别动,我替你上药。” 她动作轻柔地将微凉的药膏覆在他右手伤处,取来纱布固定好,多缠了几层,小心翼翼地打好结。 卫元歆看到被她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右手,笑了。 周长宁见状道:“说真的,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他问:“好什么?” 她下意识回道:“好看。” “是吗?” “还行吧,不过没我哥哥 分卷阅读43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好看,他不笑都比你好看了。”周长宁说了一些违心话,夷国公子歆,世人都赞他珠玉之貌。 “是吗?”卫元歆重复道,周长宁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认真同自己对话,瞪他一眼,也没理他。 此时,二人齐齐听到了什么动静。 砰—— 砰砰—— 似有东西正在撞击着窗户。 周长宁担心有人发现了这里,看向卫元歆,得到他的肯定,待窗外没了声响,才迟疑着打开窗户,没发现什么异样。 尔后,一块小布团飞进窗户,滚落在地。 ☆、夙愿得偿 周长宁一眼认出落在地上的布团取自哥哥周仪的衣服,其上的纹样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出事前周仪身上穿的那件,忙合上窗页,拾起布团,心生疑虑担心其中有诈,只见布团不见其人是什么意思,哥哥现在身处何处,还是说这是周琮的诱敌之计? 卫元歆问道:“是什么?” “是哥哥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说得不错,你哥哥他确实有对付周琮的办法。” “啊?”周长宁没明白他的意思。 “拿过来罢,我看看。”卫元歆道,“我此前借机给他传信,告知他我们会在客栈等他消息,让他寻到机会联系我。” 他展开布团,其上写了几个人名官职和地址,以及由几个破碎的词构成的句子,他看懂了。 周长宁知道周仪会联系卫元歆,但他没说客栈这回事,她选择这里也是误打误撞,能进来全凭那匹瘦马,喃喃道:“要是没住客栈……” 卫元歆看完布团上写着的内容,回她:“别想了。你哥哥说他现下无恙,他掌握了一些对周琮不利的证据,请我们联系与他交好的官员集体上奏,若成功,他便可以顺利出狱,洗脱罪名。” 周长宁闻言眸中一亮,欣然道:“真的?什么方面的证据?” 卫元歆摇头道:“没说,想必能够一击致命罢。” “太好了,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便着手安排此事,先暂且让周琮苟活几天罢。不过,哥哥他知道我们得到消息了吗?” “他不会只把希望压在我们一处,你放心罢。” 真好。 要说此前卫元歆醒来令周长宁放下半颗心,现下收到哥哥的好消息,一颗心稳稳当当地在胸腔里跳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卫元歆才醒来不久,精神尚且不足需要休息,这一日除去服药,外加偶尔与周长宁聊上几句,便是在榻上养神,睡着好几次。 周长宁不愿扰他休憩,想了想,决定去马厩看那匹帮了他们大忙的瘦马。 她温柔地抚摸着几乎快打结的鬃毛,道:“等我把周琮那个奸人解决了,许你上等的草料,带着你一起走好不好?” 瘦马自然听不明白,只啾啾叫了几声,低头啃食所剩无几的劣等干草。 马厩离厨房不远,周长宁想着卫元歆许久未进食,也不顾是不是饭点,要去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吃食。 她发现厨房米缸里还剩下半层米,郎中没有全部用掉,或许省一省够他们几日的饭食,她昨日学会了生火,想着煎药她会,熬粥应该也差不多,便无师自通地煮了半锅稀粥,好在白粥没法讲究色香味,看着倒也能吃,匆匆盛一碗端了上去。 楼上卫元歆醒了,看见她手里端的碗,问道:“不是才服过药?” “你应该饿了罢,我煮了点粥,趁热喝了?厨房里就只有一些米。” 卫元歆顿了顿,没想过她会做饭,接过饭碗,极其斯文地品用。 周长宁见他吃得慢,便撑着脸靠在床头,她一宿没睡,此时才来的困意,居然睡着了。 卫元歆望着歪头入睡的小王姬,端着手里的空碗一直没放,怕搁碗的声音惊到她,他似乎听到她的呓语,“真好。” 他轻合上双眼,心道,真好。 周长宁睡得不深,突然惊醒,懊悔道:“我怎么睡着了。” “再睡会?” “不行不行,我得照看你才对。” 卫元歆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好。” 入夜,周长宁又生了一盆火放在客房中央,守着夜里休息的卫元歆不肯闭眼。 直到天际刚有亮色,她撑不住,趴在案上睡去,再醒来,感觉背上有些沉,她扭头一看,是卫元歆的斗篷,他人坐在床沿。 周长宁急道:“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 卫元歆道:“我没有不适,能起来。你去榻上歇会儿?” “真的没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在榻上再躺两日。”周长宁不放心。 “不必。”卫元歆坚持道,“等你睡醒了,我们照你哥哥的安排去做。” 一向认为哥哥大过天的周长宁道:“我不用睡了,现在就走罢。”又再三确认卫元歆是否真的无碍。 卫元歆从马厩里牵 分卷阅读44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出那匹瘦马,瘦马不高,受伤的他也能轻易上去,他坐稳后向周长宁伸出一只手,将她带了上来。 骑马能节省时间,赶上早朝群臣觐见之前联系上周仪提到的官员。 周长宁担心他的伤势,问道:“你的伤……能骑马吗?” “无碍,路途不远,动作幅度小些便可。” “要不还是我来?你指导我,我可以学。”周长宁不会骑马,卫元歆也知道这点,她没有学会,这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这次算了,下回我可以教你。” “好。” 二人顺着周仪留的地址一一联系上那些官员,因有周长宁在一切顺遂,也都答应早朝要弹劾周琮,参他一本。 卫元歆、周长宁同几位官员进了王宫,他二人没有下马,侍卫知道他的身份便没有阻拦。 巳时正,文武百官进殿。 彦文公见打头进来的竟然是周长宁,眉头紧锁,目光沉沉,不知道小女这次又要做什么,但碍于进殿的群臣便没有发作,只道:“这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 周长宁跪地行礼后方开口道:“父王,臣有奏。” 文公不知她所为何事,但又不能似上次那般直接将人架出去,教文武百官看见不妥,不悦道:“何事?” “周琮伪造卷宗陷害同僚,为了掩饰他监守自盗贪污救济款的事实。”周长宁朗声道,不待彦文公质疑,便越俎代庖亲自将真卷宗呈了上去,这本该由文公身边的内侍去做。 殿内的周琮不动声色,真卷宗早被他烧毁,他到要看看周长宁拿上去的是什么,还有,卫元歆竟还活着,他派人传播太子周仪因私下与夷国往来,以叛国的罪名被下狱,并煽动百姓刺杀与夷国联姻的王姬,派几名高手趁机混在其中解决掉卫元歆。算他走运,下朝后,周长宁和卫元歆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彦文公拿到一看,他已浏览过之前的卷宗,和这份卷宗上的内容大相径庭,这两份里必有一份是伪造的,至于谁真谁假……他勃然大怒道:“周琮,对此你可有要解释的。” 周琮看到文公手里四角被烧毁的卷宗,心中一惊,面上佯作平静,狡辩道:“父王怎么认定这上面的内容句句属实呢?父王应该不会忘记,长宁王姬善仿字迹。”所指的是周长宁有伪造卷宗的能力和嫌疑。 彦文公看向周长宁,他此前便偏向周仪,看到这份卷宗时已明白了七八分。 在周琮意料之外,周长宁没有回应他,回应他的是群臣的弹劾。 殿里半数大臣上前,异口同声道有本要奏,事关二王子周琮。 彦文公指定一位代表,听他们所要上奏的内容,他说是群臣皆是为太子周仪上奏。 周仪自下狱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参政的权利,但听群臣说起,文公心底又知道自己冤枉了他,便叫人带他进殿上奏。 周琮面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神色,却有些心虚,他做过不少游走于律法边缘的勾当,虽然极其谨慎,但是不是真被周仪抓到什么把柄,分量又怎么样?他稍微动了些手脚便让周仪身陷囹圄,谁知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周长宁微笑着扔给周琮一个眼神,好似在说:“你完了。” 周琮冷笑一声,心道谁能走到最后还不一定,比了个口型讽刺道:“拭目以待。” 由于周仪还是戴罪之身,被几名侍卫押解进殿,他将所谓证据交给内侍,由他传到文公手里,一字一顿道:“周琮叛国。” 他选择在殿上公布证据,而不是在狱中叫人一级一级传上去,是为了防止有人干涉中途生变,这证据他拿到许久一直握在手中,是想今后或许会同周琮谈些条件,然而他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岂能再忍气吞声。 殿内群臣皆闻言皆震惊。 彦文公看见呈上来的证据,狠掷于地,道:“周琮,削籍,宗室除名,入狱。”没有等周琮解释。 周琮心底一点一点凉了,他确实与周边几个国家达成共识,若能助他登位,会以数座城池为报,周仪怎么拿到了这等证据,且无论这证据真假,彦文公维护王家尊严,对此事的态度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再加上文公本就偏向周仪,他翻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啊,周仪这一招真是切中要害,卷宗的真伪已然不重要了。 侍卫架上他的那一刻,彦文公喝道:“周琮,你还有什么要说?” “臣,供认不讳。” 周琮做事做人都不光明磊落,但愿赌服输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与周仪的斗争,他输了,只能认下。 从此,彦国朝堂里再无周琮。 彦文公正在气头上,内侍代为宣布退朝,群臣散尽。 两辈子的夙愿终于实现,周长宁凝视着哥哥周仪被撤下一块参差不齐的左袖口,觉得此生应当再无奢求,心下一宽,竟晕倒在地。 ☆、再度启程 “后来呢?” “据说茹王后为了周琮在尚申殿跪 分卷阅读45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了一整夜,眼泪都流干了,唉,好在她还有个抱在手上的小王子将来可以依靠。” “然后呢?”周长宁追问道,她虽恨周琮,但对他的生母茹王后却没有恨意,她也算是可怜人。 “王姬您别问啦,您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也不缓缓就问这些,好在大夫说您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休息不足外加进食不够,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侍女风荷关心道。 周长宁摇摇头便要起身,风荷忙上前扶她,道:“王姬慢些,奴扶您起来,内侍已向膳房传膳,等着您用膳呢。” 风荷为周长宁理着云鬓,她先将王姬的云鬓理顺,要去妆奁里寻几支发钗为王姬扮上,才转过身便想起王姬的妆奁已经不在韶华殿,随着夷国的车马一起走了,停在半空的手一时不知放在何处。 周长宁坐在铜镜前,看到此景,笑道:“寻一根发带绑上便可。” 风荷取来一根浅紫罗兰色的丝质发带,将王姬秀发轻拢在一处,绑好一个精致的结,她瞧着这幅场景,只觉好似王姬从未离开过,然而韶华殿无论是物件还是宫人,都少了一半有余,空空荡荡的样子。 妆毕,她照例要夸赞王姬颜色,甫一开口却是泣不成声。 周长宁站起转身搂住风荷,下颌搁在她的肩窝处,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我说过的,要你一直陪着我,你等着。” 风荷道:“奴相信王姬不会食言,奴会守着王姬一辈子。” “好。” 周长宁这两日确实没吃过正经饭食,只用过两餐稀如米汤的粥,自然支撑不住,酣睡一整日,精神已经补足了,腹里空空如也,见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和玲珑点心,举起箸子就要开动,左右也没人同她争抢。 侍立一旁的风荷见此情景,转泪为笑,只觉自家王姬还是多年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太子周仪下朝后同卫元歆一起来到韶华殿,周长宁见有人来先是护了一阵食,又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请他二人落座,周仪坐在周长宁身侧的位置,卫元歆则坐在她对面。 周仪取了双干净箸子,夹起一块鱼肉放进他面前的碗中,周长宁不甘心地瞥了一眼,倒也没说话,就着碗里的饭菜斯斯文文地吃了一大口,才咽下去,一块去了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她才明白哥哥不是在同她争抢饭食,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去夹碗里的鱼肉。 周仪目光温柔,几乎将整条鱼去了刺,嘱周长宁慢些吃,还不时给她布些别的菜品。 周长宁却是饿极,况且多日没吃到王宫里熟悉的美味,斯文矜持的做派也渐渐扔了,另外两人都见怪不怪。 卫元歆赞道:“子仪兄对妹妹真是关爱有加。” 周仪诚恳回道:“母亲早逝,父王又顾不上我们这些晚辈,倘若我不待她好些,那便无人真心待她了。元歆兄弟,长宁在夷国,还需请你多加关照。” “自然,歆自不负子仪兄所托。” 腹犹果然满脸餍足的周长宁身心皆很舒畅,想起来问卫元歆伤势,便道:“你伤怎么样了?” “无碍。” 周仪向着周长宁道:“我请宫里的御医给他瞧过,基本没有大碍,开了几帖药。”他大概知道这两日发生之事,感慨小妹能为卫元歆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只可惜与她联姻的是夷庄王……还不知是不是一桩善缘。 又转向卫元歆道:“不过,负伤赶路终不是权宜之策,可需要在宫里休憩一阵痊愈后再动身?”他担心好友的身体,也私心想再留小妹几日,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嫁娶,日后再难相见。 卫元歆婉拒道:“歆既已无碍,早些启程便是,已经耽误好些时日,再拖下去我王兄那边恐怕不能交代。” 周仪没再挽留。 周长宁努嘴道:“好啦,我跟你走便是!”她先前已答应卫元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再不回头,况且周琮这个威胁已经解除了,也不可能再生事端,和亲是她提出的,也是她的责任。 侍从收拾一桌残余,周长宁同卫元歆去拜会彦文公。 历经前世,文公反倒不知该怎么面对小女,他原以为小女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全然不考虑后果,但现在看来,又不全是这样,而且她即将远嫁,毕竟是先王后所出,他十分不舍,能做的却只是留她再用一次午膳。 午膳后,周长宁与卫元歆再度启程。 太子周仪派出两架马车,却被周长宁一句话拦了回去,“我带去夷国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再搭两架马车四位车夫岂不亏了?一架就够,里面挺宽敞的,足够两人同乘。”她觉着与卫元歆同乘一辇还算愉快。 周仪虽觉得不合礼数,但拗不过周长宁,也相信卫元歆品行,随了她去。 临走前,周长宁攀住周仪的腰,示意他俯身,附耳道:“哥哥,你在家里要好好的。没有了周琮,我相信多年后你定能成为咱们彦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君。” 周仪展开双臂抱住妹妹,轻道:“好,你也保重。” “嗯,我会的。” 分卷阅读46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尔后,一匹瘦马和一架两马并驱的马车离开灵昭,一路前往夷国都城桓奚。 与上次出城悲戚孤独的感觉不同,周长宁除去一开始有些沉默,行了一段路后,她便调整好心态决定沿途领略彦国的好山好水大好河山,毕竟心头大患没了,离开灵昭更像是昭示着新生活的开始,重活一世,总要有什么不同。 她最终没有去刑部大牢痛打落水狗,虽然她往日一直期待这幅场面,但想来做这事也挺跌她的身价,她只要知道周琮永无翻身之日便可以满心欢喜地去接受新生活。 卫元歆瞧见周长宁不时掀开窗帘扒在窗户上向外望去,觉得这幅场景别有趣味,轻笑出声来。 周长宁听见他笑,问道:“你笑什么?” “你可以坐到前面去,把帷帘掀开。” 周长宁才知道卫元歆将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而她那行为分明有些像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面上一红,但心里却有些蠢蠢欲动,还是挪了挪身子卷上帷帘,将四周的景色一览无余。 卫元歆又轻笑一声,她佯装没听见不去管他。 卫元歆倚在车舆内壁上,看着周长宁的背影,凝视着那根浅紫色的发带,突然希望这一路能长些、再长些。 生出这样的心思,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样色彩明艳的姑娘,时而耍小性子摆出骄纵的姿态,却又愿意不辞艰难地救他,和她相处真是完全新鲜的感觉,也渐渐教人欲罢不能。 这样明艳的她要嫁给他哥哥?那种不甘又冒上心头。 他甚至在想,若与她结亲的人是自己……心底刚产生这种念头,便被他压了下去,他从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那些既定的绝无可能的事。 然而路程长短不会因个人的意愿改变,两日后,二人便与车马队汇合,分别坐上了各自的马车。 车马队等了七日,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众人只道终于能够动身。 卫元歆见周长宁留恋彦国景色便吩咐车马慢些,一行人在境内行了十几日,终于将要到达彦夷两国的国境边界,他索性让车马队停下休整。 周长宁也知即将离开彦国,纵有万分不舍,也该走了,心底产生了些去国离乡的离别愁绪,问道:“我还有机会再回来吗?”其实她也知道答案,还是问出了口,想寻些安慰。 良久,卫元歆回道:“会的。” 周长宁轻声言谢,谢谢他的安慰,没有直接戳破她的幻想。 突然,路的那边出现了一伙面色阴狠的流寇,来人众多,比车马队的人数甚至多了一倍,团团围住他们一队人马,两方相持不下。 卫元歆面色不改,叫周长宁先上车不要出来,他知道流寇为的是钱财而非性命,不能与其产生正面冲突,便派了队里一位能言善辩的青年前去交涉。 交涉的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流寇首领答应要他们半数财物,到手后立即离开,不再干涉他们。 然而正在清点货物时,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那伙流寇知道他们与彦夷两国王族有关,又被他们见到了真面目,担心日后有所报复,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不留活口,先是用暗器解决了几乎所有的马。 那伙流寇人高马大,车队这边虽有几位能人,但输在人少,显然难敌。 卫元歆被几人围住,他此前受伤还未痊愈,动作不似从前迅速,还是艰难地突出重围,要一举拿下流寇首领。 几番近身肉搏后,他拼着旧伤新伤重重刺向那人一剑,那人捂着伤处倒地。 周长宁起初谨遵卫元歆的话没有出来,但听见打斗声再也按捺不住,下了车,眼前半数人马死伤的惨状让她心惊动魄,本能寻找卫元歆的身影。 卫元歆没想到,在解决掉首领之后众流寇仍没放弃围攻众人,他见周长宁下车,忙奔向她,凑巧瘦马因体型未被暗器击中,他迅速拉着周长宁翻身上马。 瘦马这回跑得极快,杀红了眼的流寇没能注意,二人顺利脱身。 二人驾着瘦马飞奔行过边境到达夷国,卫元歆渐渐气力不足难以支撑,周长宁发现他衣袍上的血迹渐渐增多,她原以为那些都是别人的血。 ☆、永安元夕 卫元歆险些掉下马,周长宁堪堪扶住他,道:“不是说要教我骑马?就现在罢,你教,我现学现卖,好不好?” 卫元歆体力不支,方才与数人搏斗手脚尚有些酸软,骑马对他现在的状况来说有些困难,他松开缰绳交到周长宁手上,道:“好。” “收拢缰绳。” 周长宁照做,攥紧缰绳,粗糙的手感磨得她掌心有些不适,往日她最讨厌这种感觉,此刻却捏得更紧,收拢缰绳。 “双腿夹紧。” 周长宁用力夹紧马腹,随着卫元歆又一声“小腿敲打马腹”,她两腿重重拍了一下瘦马的肚子,继而调整好拍打的节奏与力度,瘦马便在她的掌控下稳步前行。 往日学不 分卷阅读47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会的那些动作此时变得轻车熟路,或许是通人性的瘦马极其配合,又或许是因为教她的“先生”指导有方。 周长宁带着卫元歆在夷国最边陲奔驰,夷国疆域辽阔,此地距夷都绝非一步之遥,她暗自担心身无长物的他们要如何仅凭一匹瘦马到达桓奚。 卫元歆体力恢复,瘦马又重新由他掌控,他看了看天色又望向远处,向左拉动缰绳,朝一个方向奔去。 周长宁关心道:“你的伤……”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应该已经愈合。” 周长宁闻言,也看见他衣袍上的血迹不再扩大,才放下心,虽然此地荒无人烟,但与他同出一处只觉格外安心。 …… 黄昏时分,二人来到夷国边陲的小郡,其名永安。 永安郡,卫元歆前世在此地做了近两年的郡守,他对此地十分熟悉,这里民风淳朴,他决定领着周长宁在此处歇几日,再经地方官员将他们的境况上报朝廷,等待王都来人将他们接走。 他与周长宁双双下马,二人牵着瘦马在永安郡内古道徐徐而行。 夷国地处北边,永安郡却难得有小桥流水人家的秀美景色,只可惜正值隆冬,若河边柳枝抽了新芽会再添几分意境。此处景致宜人,周长宁几乎忘了他们的处境,随后,她发觉卫元歆好似对此地十分熟悉,奇道:“你曾来过这里?彦国王室很少有机会出王都,你们没有这样的规矩吗?真好。”走过彦国境内的一段山水,她觉得此前一直被拘束在灵昭王宫里颇为可惜。 卫元歆顿住,想起前世在永安郡两个春秋的光阴,那确是一段恬淡的生活,他模棱两可回道:“大概是在梦里来过罢。” 梦里来过,那便是没来过了,周长宁笑了笑,果然,同卫元歆在一处教她十分安心,看他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问:“你打算怎么办?接下来去哪?” 卫元歆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觉得此处如何?” 他的声线一如往常,清清冷冷的,周长宁竟从中听出了温柔的意味,好似一根纤软的羽毛轻拂过心窝,教人有些鬼迷心窍,她回道:“很好,真好。”似有些答非所问,不是此地很好真好,而是,这个人比她认为的似乎要再好一些。 “那便在这住下?” “住下?” “只你我二人不知何时才能赶到桓奚,与其风雨兼程地赶路,不若就待在永安郡罢,等王兄派人来接你,怎么样?” “那好啊!”周长宁一口应下。 卫元歆道:“你放心,诸事由我安排。” “好。” 少有人经过永安郡,郡里没有客栈,卫元歆领着周长宁在赵大娘家投宿。 这一世赵大娘自然不识得卫元歆,但不妨碍素来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她答应陌生人留宿的请求,并拒绝了卫元歆的银两酬谢,她瞧着这两个孩子长得讨喜,遇到难处怎么也要帮上一帮,正好她家有两三间空出的屋子,可以拾掇拾掇让二人住下。 二人奔波途中衣服上皆沾染了不少灰尘,况且卫元歆衣服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赵大娘热心地拿出两套衣服让二人换上,男装是她在外谋生儿子的旧衣,女装则是她为正值豆蔻年华的孙女买大了一号的新衣。 二人换好衣服出来,赵大娘赞道:“都是漂亮的孩子,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模有样的。这姑娘多水灵啊,不像我家孙女。” 周长宁听到的溢美之词不少,但很少听过这样淳朴的夸奖,杏脸飞霞更是娇羞。 赵大娘看着她散落的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木簪,三两下为她挽了个髻,瞧着更是欢喜。 卫元歆头一次见着荆钗布裙的周长宁,即便褪去华贵衣裙和精致手饰,她还是清丽无双的模样,少了几分娇贵,有些宜室宜家的意味。 赵大娘的孙女小君闻言走出屋子,瞧见周长宁愣了一下,再看向卫元歆,小脸泛起粉色,心道这位公子比郡里模样最好的青年还要再好上几分,关键他身上有一种郡里青年都没有气质,年岁尚小的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气质,反正看着教人不住地脸红。 小君再看向周长宁,这姐姐也是当真好看,想必和他是一对眷侣罢,想到这里她先是心里有几分失落,面上的红色褪去,随即一想,仿佛只有这等模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气质公子,二人模样登对,看着相处也极好。神仙眷侣,这四个字在她看来用来形容眼前的男女再合适不过。 周长宁看见小君,猜出她几分心思,但她不知道小君竟然将他二人看作眷侣。 卫元歆则没有过多注意小君,更是不知她的想法。 二人在孙大娘家里住下,不时帮大娘干些农活家务,周长宁自然不会这些,都是卫元歆在做,她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卫元歆继续干活没理会她,背过身去,嘴角浮现笑意,周长宁没有看见,不然她又要鬼迷心窍一次。 这些时日,卫元歆担心周长宁没事的时候感到无聊,不时 分卷阅读48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领着她出去转转,二人几乎走遍了永安郡的每一处角落。 于是永安郡的百姓都知道郡里来了两位生人,一男一女皆模样俊俏,举止高雅,与他们这些本地小民大有不同,二人借住在赵大娘处。 郡里尚未嫁人的姑娘几乎都找借口来过赵大娘家,想要亲眼瞧一瞧众人口中模样顶好的卫元歆,有长得不错且胆子大的姑娘甚至直接找他搭话,问道:“公子可有心上人?” 卫元歆对待此类问题一向置之不理,总摆出清冷的姿态,如同周长宁最初印象里冰冷的玉人。 这次姑娘找他搭话时,周长宁正巧经过。 他瞧见她的倩影,突然心底动了动,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好像……有了。” 问话的姑娘见他没回自己,心道他真如传言中那般拒人千里,颇有自知之明地走了,在她看来冷冰冰的玉人只可远观,真要近距离相处还是郡里那些体己的青年好些。 周长宁打趣道:“你真是招蜂引蝶,小君头回见你差点没把持住,这些姑娘一个一个亲自上门求你看她们一眼,都是只知道看脸的人啊!” “你呢?”卫元歆轻声问道,没待她反应,又继续帮赵大娘干活。 周长宁琢磨许久这两字的意思,是说她与他是同类人,还是问她对他的感受看法呢?想到最后,答案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她隐隐意识到卫元歆在她心里的分量好像又加重了几分。 …… 二人在永安郡没住几日便迎来了新年,他们同孙大娘一家度过一个印象深刻的年夜,周长宁在王宫里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温馨的气氛,卫元歆更是如此。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都桓奚总算来了回信,说已派出车马,预计正月十六到达永安。 接到消息,卫元歆和周长宁都一愣,只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些,二人对永安郡里宁静恬淡的生活均十分留恋,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民风淳朴,生活在此十分舒适,再者,或许是因为有对方在,二人相互扶持走过一段时光,对他们而言均是全新的体验。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周长宁和卫元歆二人留在永安郡的最后一日,明日便要启程去王都桓奚。 周长宁听闻夜里有一场灯会,她曾听风荷提起儿时参加过的上元灯会,种种场景于周长宁而言十分新鲜,王宫里没有这样的盛会,便缠着卫元歆要去。 入夜,卫元歆嘱咐周长宁多穿些衣物,二人往郡中心集市去。 万人空巷。 从形状各异的花灯中透出的灯火几乎便要照亮整个永安。 周长宁道:“真好看,你说是不是?” 卫元歆“嗯”了一声,路上人多,他担心与周长宁走散,便示意她拉着他的袖子。 然而人流攒动,不断有人想挤到前面,周长宁的手与卫元歆的袖子几度分开,他只好伸出手腕让她握着,她迟疑片刻,搭上他的手腕,微凉的手指触及他温热的手腕,他心底缓缓流淌着一阵暖意。 忽然,她的指尖轻挠他的手心,泛起一阵直通他心尖的痒意。她又重重捏了下他的手。 他低头看向她,目光温柔。 周长宁松开他的手腕,指向郡里唯一的河流,此时河面上飘满了莲花灯,星星点点的样子极美,她道:“我也想去,你陪我放一盏灯罢。” 卫元歆柔声道:“好。” 他买了两盏莲花灯,卖灯的姑娘说飘在河上的灯若能维持点亮一整夜,来年的愿望定会实现,周长宁信了,不过她想不出什么特殊的愿望,接过卫元歆点好的莲花灯放在水面,任它随波逐流。 卫元歆也放了盏灯,周长宁看他极为虔诚的样子,好奇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注视着她的眸子,反问道:“你呢?” “我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周琮下场惨烈,已经实现了,别的嘛,我希望能在永安郡多住几日,不过我知道这不可能实现的,然后就没什么愿望啦。”她忘了追问他的愿望是什么。 卫元歆仍注视着她的眸子,眼神中的意味她读不透彻。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娇嗔道:“走啦,去猜灯谜。” 周长宁继续握住他的手腕,卫元歆冲动地想反手握住她的手,如柔荑如凝脂的触感近来反复在他梦里出现,梦境逼真到近乎真实,教理智的他难辨梦境与事实,纵是再没有经历过情事,他也该知道自己对她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诗文中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她已成了他藏在心底的执念,或许今生初见时她的模样已在他心底百般刻画,与她日日相见,梦里他对她仍是思之如狂。 他终是强压下心头之意,任她握住他的手腕,他知晓,明日后或许就该分道扬镳。 周长宁几乎读遍灯谜,发现卫元歆都能答上来,觉得无 分卷阅读49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趣,便嚷嚷着要去吃元宵,其实她晚饭吃了不少现下全然不饿,但对精巧的节日糕点有种偏执。 卫元歆要了两碗酒酿元宵,才端上桌,周长宁闻着香甜的气味便味蕾大开,没多久便吃完了属于她的那份,她不知道甜丝丝的汤液竟是酒,毕竟她对酒液只有苦涩辛辣的坏印象,然而她却是一丁点儿酒也沾不得,此时面带沱红已有些微醺了,再过一会便彻底撑不住,伏案不起。 卫元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最后他将她了背回去,灯火照亮了他回去的路。 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趁着她的醉意。 他嘲笑自己这样做一点儿也不磊落,但握住她手的那一刻,甘之如饴。 “卫元歆,为什么我的和亲对象不是……你呢?” 周长宁喃喃说着醉话,卫元歆闻言愣住,停在原地。 “卫元歆,要是我们一直待在永安郡该有多好……” “卫元歆,我想……” 从醉话中窥得周长宁一星半点的想法,他心尖狠狠一颤,终于拿定一个思量许久的主意,然而他背上的人儿已经熟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 ☆、殿名永安 翌日,从王都桓奚来的车马如期而至。 永安郡居民虽不知他二人真正身份,见此也明白其身份尊贵,有部分没同卫元歆搭上话的姑娘暗自懊悔,是不是再坚持几次便能乘上这些华贵的马车离开永安呢?她们对王都桓奚城总有着无限的幻想。 几乎是日夜兼程,数日后,二人来到桓奚夷王宫。 周长宁终于见到了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夷庄王卫元崇,他同卫元歆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面部线条冷硬许多,气质也大相径庭,卫元歆是清雅矜贵,而夷庄王周身透着狠厉,不怒自威的模样。 她想起那个传言,夷国年轻的君王为人狠厉残暴,曾攻占一小国,国内有王室不从,他竟将此人头颅割下,高悬在国都城墙上七日,不禁从心底泛起寒意,教她有些胆战心惊。 她仍维持着王室贵女的姿态礼数周全,施施然向夷庄王见礼。 卫元崇没说什么,婚期未定,将她安排在王宫内一座空闲的殿内作为她日后居住的场所。 那座宫殿极新,里面各处陈设都是新置办的,还没有正经的殿名,既然这处宫殿的使用权交给了她,命名权也自归她所有,她想了想,命人打造一块牌匾,亲自题上游龙惊鸿般的三个字——永安殿。 从此,这座无名殿正式有了名姓,也唤作,永安。 由于夷国和彦国礼法稍有不同,礼部派了不少人教习周长宁夷国的礼法,那是作为王妃必须要知道的,卫元歆作为礼官也有几次来永安殿教她习礼,周长宁不知道的是,他每回来都会在“永安殿”牌匾下伫立良久。 卫元歆不住在王宫内,他在宫外另有行宫,偶尔下朝后会去看望周长宁,给她带一些新鲜的玩意儿供她解闷,有时还会带来一些精致的她从未见过的夷国点心。 周长宁住进宫内也有好一阵时日,见到卫元歆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她每日鬼使神差地精心装扮,心底盼着着他能多来几次。 她的嫁妆早被毁了,夷庄王并不在意,为她添了不少华贵的衣物饰品,然而于她而言,这些都没有她珍藏在屋内的卫元歆带来的小物件饱含情谊,究竟是什么情谊呢?是患难之情,还是……她不敢再往下想。 永安殿的侍卫宫人虽多,却让她生出一种孤独的感觉,再想下去,那种孤独感或许会更甚,怕教深宫中见不到他的生活难以为继。 最终,礼部还是敲定了婚期,六月廿六,算一算时日,距今还有不到四月,换言之,一季之后,周长宁将由彦国的长宁王姬变为夷国的长宁王妃。 她长叹了口气,和亲是她的责任,将由她来维持彦夷两国的关系,用她的终身大事换来彦国数十年的社会安定,她觉得不能更值,也算是尽她一份绵薄之力为父王和哥哥守好江山,至于深藏于心底的那些一厢情愿的风花雪月,散了便散了,也只能让它散了。 周长宁认命地静待婚期到来,日复一日重复着愈显单调的深宫生活,她常常想起在永安郡内不足一月的那些时光,决心将其深埋于心底。 * 一日朝后,待群臣散尽,卫元歆仍留在殿内跪地不起,龙椅上端坐的夷庄王卫元崇不知他有何事,唤他起身,然而卫元歆似没有听见,仍跪在地上。 他道:“弟有一事请求。”他自称弟,而不是臣。 卫元崇起身走到他面前,也没有拿出君主的做派,道:“印象里你从未向我这做兄长的求过什么,请讲。” “弟要求一门亲事。”卫元歆语气坚定。 卫元崇饶有兴致问道:“哦?我原还有些担心你的婚事。是哪家的闺秀入了你的眼?礼部韩大夫的千金还是礼部吴尚书的闺秀?” “周长宁,彦国王姬周长宁 分卷阅读50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卫元歆终于将在脑中过了许多遍的话说出来,心里有几分不安,他抬头看向卫元崇。 对方面上没有很大反应,语气中掺了几分玩味,他道:“是她?作为礼部一员,你难道不知道——” 卫元歆打断他,道:“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弟也是王室成员,她嫁给我没有违背礼法。我知道周长宁于王兄而言可有可无,但她于我……恳请王兄答应我的请求。弟可以不要封地,但她,周长宁,是我想真心相待的人,请王兄成全。” “你怎么敢断定她于我可有可无?我对她也……”卫元崇刻意停在此处。 卫元歆面色变了几分,还未来得及做出进一步反应,只听对方朗声笑道:“我说笑的,咱们兄弟俩许久没这样开怀笑过了?” 他心向下一沉,继续请求道:“还望王兄成全。” 卫元崇重新坐回龙椅,开口道:“孤可以答应你,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自称“我”。 “在所不辞。” “好,孤也不是想为难你,孤记得你小时候是想成为将军罢?也是,你自幼习武,是天生的将才,不去征战沙场反倒成为礼官,孤有时候也觉得着实可惜。西部边界一直有几批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持续骚扰,成了孤的一块心病,孤希望你能领着孤的兵马出战荡平他们,若你在婚期之前凯旋,孤便将周氏王姬让与你,怎么样?” “让”这个字眼教卫元歆听着难受,他思忖片刻,咬牙答应下来。这个任务于他而言完成的可能性约有七八成,这是他能够承担的最大风险。 朝中很快传遍了卫元歆即将出征这个消息,周长宁也听宫人们闲磕牙时提到,即便万分相信他的能力,也不太希望他在外征战,那太危险,稍有不慎便是马革裹尸,第二日便在朝殿外拦住了他,问道:“你不是文官吗?怎么打仗的事儿也让你去做?那些武官都是吃白饭的?” 卫元歆没有立即回答她,拉着她来到王宫里一处僻静的地方,才道:“我向王兄请求将你嫁与我,待我凯旋便迎娶你。”他本打算归来后再同她说,可是压抑太久的心思疯长,见她来问,他便忍不出把他那些几乎要昭然若揭的心思尽数倾泻出来。 “你说什么?”周长宁不敢置信。 “我一直希望与你相处的时日能慢些,想时时刻刻同你在一处,后来才想明白,我喜欢你,想成为你的夫君,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你呢?是不是也将我看作最独特的存在?” 未待周长宁回答,卫元歆双臂圈住她,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他温热的唇沿着她的面庞一路向下,印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后是——唇瓣。 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轻拂过她嫣红的唇,感受到温软的触感便立即离开。 尔后他扶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看他,看他目光里的炙热与深情,他柔声问道:“你呢?” 周长宁面色乍红心跳如鼓,当真鬼迷心窍了,她踮起脚尖,圈住卫元歆的脖子,唇畔在他嘴角处落下。 她道:“我等你凯旋。” 他重复道:“等我。” “等你。” * 翌日,卫元歆启程,周长宁没能去送他,安慰自己三个月不过弹指,她很快能再见到他,与他成亲。那日互诉衷肠后周长宁才知道她心底的那些情愫并非一厢情愿,连连几日面上都挂着笑意,由衷地开心,时而想到他都能笑出声来。 有了期待,日子便更加充实,永安殿的宫人们也觉得这位主子似乎变了不少,但真让人指出变化之处,又好像是哪里都没改变。 没过几日,周长宁竟意外地在永安殿内看见了风荷,她由人领进殿,周长宁认出那人是卫元歆身边替他办事的人。他早答应过要将风荷带来,他真的做到了,他许下的承诺总会兑现。 她瞧见风荷极其激动,就要拉着她在偌大的永安殿转圈。 风荷一眼看出自家王姬的不同之处,悄声问道:“夷庄王待您该是极好罢?” 卫元崇?他?周长宁摇摇头没说什么,这幅情景在风荷看来是王姬害羞了。 周长宁这几日想明白一件事,前世周仪遇害卫元崇应该是帮凶,或者说是幕后黑手,若没有他的促成,周仪不至于顺利杀害周仪,他不过是想借机引起彦国内乱好一举吞并,周琮倒成了他手下的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然而他是卫元歆的胞兄,她也能力微弱做不出什么,况且,一直对周仪怀有歹心的确实是周琮,与旁人无关。 她只等着卫元歆回来,二人能离此地稍远一些。 …… 两月后,首战告捷,喜报传到了桓奚,周长宁一面替卫元歆高兴,一面又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然而没过多久,夷军粮草不继节节败退,请求支援,朝中却是六军不发,夷军苦苦支撑背水一战。 六月十八,主帅卫元歆战死沙场。 周长宁听闻他的死讯,脑中一片空白,晕倒在地,昏睡三日。 她还等着他凯旋,怎么等到的却 分卷阅读51 不去和亲会死的(重生) 作者:楚芒 是他们都说,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又怎么敢死?她还等着成为他的新嫁娘…… 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比之前世得知周仪死讯更为痛彻心扉,大悲之后,周长宁心底生出怨意,她怨他为何要早早告诉她他的心意,教她空欢喜一场。 她拿出他送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想从中寻得一些他的气息,眼神空洞的凝着它们,留下两行清泪,甚至动了寻死的念头。 明白个中缘由的风荷整日整夜守着她,提议说要去卫元歆儿时住过的宫殿,才让周长宁打起精神,时间久了,宫殿外牌匾上的字迹不清,也成了无名殿,周长宁让人取下牌匾,写上“永安”二字。 永安,可哪里来的永远平安,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在殿里待了许久才出来,那里其实仍然没有他的气息,不过是让她换个地方触景生情而已。 期间一身缟素的卫元崇来过,看见她憔悴的模样,却提起了廿六的婚期。 六月廿五,他的头七。 周长宁让风荷为她装扮,妆容精致的她一身艳红的衣裳,没有凤冠霞帔珠翠盈头,她也执意要做他的新娘,即便阴阳永隔。 那日之后她便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她没忘记要替父王和哥哥守住彦国江山,她不能死,非但不能死,她还不得不嫁给夷庄王,成为她真正仇人的妻,她有她的责任。 她会用毕生记住卫元歆,但她却将嫁做人妇。 * 是夜,寝殿中卫元崇尚未入睡,他发现窗户外甚是光亮,外面还有嘈杂的声音,只觉不妙,要穿衣起身。 还未待他动作,一个身影破门而入,他手执火把,顺手点亮了一盏灯。 卫元崇借着灯光和火把看清来人,竟是卫元歆?他从不信鬼神,确定出现的是其人。 他惊道:“你没死?” “王兄很希望我死?”卫元歆冷道。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柄架在对方脖颈上冰冷的剑。 卫元崇措手不及被他制住,登时成为他刀下鱼肉,他道:“慢着,你要为了个女人逼宫,要杀我?” 卫元歆冷道:“王兄都做过什么,我心知肚明。几次置我于险境,你又哪里讲过什么血脉亲情?” “好,很好。没想到你一出诈死倒把我也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是如何进的王宫?吞了我的兵马,用他们杀了我的守卫兵?” “王兄还是那么聪明。” “……” 这一夜,夷庄王寝殿燃起无名大火。 * 永安殿内,周长宁坐在床沿,她一闭眼看到的全是他,听到他熟悉的清冷声线,听见他道:“你不是说要等我?怎么又要嫁给别人?”教她心痛,难以入睡,不如枯坐到天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她道:“风荷,我没事,你去睡罢。” 对方却没有回应,她仿佛感受到那阵干净清冽的风,缓缓抬头。 是她的梦里人倚在门侧凝视着她。 周长宁没有动作,直到他一步步走向她,将她抱起,她感受到卫元歆身上的热度,顿住了,继而泪如雨下,双手奋力拍打着他的背,似在怨他。 卫元歆温润的吻落在她眼角,揩去她不住的泪水,柔声道:“我回来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 蠢作者第一篇文终于完结啦,应该没有番外。 第一次写文不足之处真的太多,逻辑硬伤,剧情漏洞,结局仓促,节奏掌控不好,人设不明且和文案(c6k6.com)上标好的不太一样,感情线突然且尴尬,语言不简明词不达意,文笔…这玩意我没有,还爱乱用成语四字词语,缺乏古代常识,更新极其不稳定云云。 这些是我能感受到的,将来也会针对这些缺点努力改正争取进步,写出让自己满意的文出来,然而还有很多我看不出来的大问题,有没有可爱的读者菌在文下评论区给蠢作者提出意见,如果觉得蠢作者实在无药可救,象征性地撒个花也可以啊,都有红包奉上~(不知道这篇烂文有没有追更的,看末点好像有一两位小天使在看。) 蠢作者渣手速渣脑速还有点拖延症,开学后要忙毕设和省考(祝自己考上)码字受限,赶在开学前小小爆发一次,昨天一口气码完了后三章。下篇一定打好完整大纲并且待存稿充足后才发文,尽力保证更新稳定,日更三千不是梦啊~如果诸君对蠢作还抱有那么一丢丢的希望,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ェ?。) 最后,给大家拜个晚年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