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痞Plus》 分卷阅读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 《村痞Plus》粉红象 杨佑,镇水村的头号村痞 最爱挖人墙头砖,顺人坡上柴 鸡鸭鹅猪狗驴遇到,只能自觉拔毛躺好 人不靠谱,恰恰红鸾星亮 娇软萌妹入门,宠夫到飞起 游手好闲,偏偏命格极好 仕途得意,贵人遍地,平地青云起 晋升路线:村痞→王府长子→升官→封爵 男主:村民里出手最阔&公子中锄地最好&打脸界面子最大&官场上作风最痞的宠妻废柴 女主:时刻怀疑拿错保姆剧本的呆萌勤快小可爱 【排雷:男主第一人称视角,主线为男主成长史】 【欢迎在评论区温柔·温柔·温柔·地提意见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平步青云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佑,林青青 ┃ 配角:村民,镇民,以及各路州府民 ┃ 其它: ====================================================================== 第1章 我叫杨佑,神仙保佑的佑。 杨老头给我起这个名字没别的意思,就希望老子皮厚、抗打,最好神仙保佑顺顺利利死在他后头,这样他挂了有人收尸,不至于烂在山沟里。 其实他打错了算盘,自从十九年前被杨老头从嘉陵江边捡回来,我的宿命就注定是孤独。老子迟早要去闯江湖的,镇水村这小庙终究栖不下老子这样的英豪。 老子心目中最景仰的男人,是老鹰山黑风寨的大当家——王大虎。他那一手双月流星锤甩出去,碗口粗的松树都能被捶碎。 前年他被官兵拉到城里菜市口砍脑袋的时候,我专门跑去看,当是送他最后一程。那天王大虎跪在两人高的台子上,带着枷抱着行刑小哥的腿,哭得心肝俱裂。 虽然被围观太婆们堵在几丈外,但王大虎那几嗓子实实在在戳痛了我的心窝子,孤胆英雄,至死方展现铁汉柔情,可叹可敬! 再后来,我开始仰慕嘉陵江边跑码头的郑二哥。 据说郑二哥彪悍无比,膀子壮得出奇,上面左青龙右白虎的刺青纹得相当精细,逢单日的傍晚便会带着一帮小弟出现在嘉陵江沿岸各个码头。来往的渔家没人敢惹,都得点头哈腰乖乖交保护费。 但后来村里有在江边做工的汉子回来,说那郑二哥是个码头上的挑货郎,黄皮寡瘦浑身挤不出二两肉。 我是不信的,大哥就是大哥,讲究的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能轻易看到。 再说说杨老头,也就是我爹,杨槐,是镇水村里的医倌儿。行医几十年,治好的猪比人还多,所以好些长舌妇背地里偷偷喊他杨猪倌儿。 开始听到这个称呼,杨老头还去跟人争辩,直到隔壁村越来越多的人翻山过来请他去医猪,杨老头才认下了这个名号。 好了,进入正题。 我就是镇水村的头号村痞,村里人都这么说,当然,我不在意这些虚名。 但我镇水一霸的逍遥日子恐怕没几天了,杨老头要硬塞个媳妇来拖累我。哎,这事,得从我偷核桃那天说起。 那天,我带上黑娃、黄毛两个跟班,爬上了李秃子家后的一棵核桃树。 要说李秃子也是真够懒的,满树果子好些都裂开了口子,再不打下来,怕是里头的核桃仁都要被闷烂。 老子从来都见不得这些暴殄天物的事情,想当初还在学堂念书的那几年,夫子说过些什么?使劲挠挠头皮,对!有花堪折直须折,果子熟了别啰嗦!老子今天就给这懒鬼好好上一课,教他知道手脚要是不勤快,自家果子有的是人惦记。 我一脚踏一枝,双手将树干一握,屁股往后一撅,肚皮带起的力道立马传到手臂,树丫子轻轻一晃,识相地丢下了三五个果子。 树下的黑娃和黄毛拍着巴掌叫起来,蹦蹦跳跳地把果子往怀里捡。看来老子真他娘是个练武的奇才,还没使出两成气力,这老树就受不住了。 索性往上爬一些,踩上个胳膊细的枝子,再来。 这次我使出了八成力气,抓着树尖的枝桠一阵狂扭,树梢上的果子经不起折腾,纷纷抱团往下落。黑娃和黄毛叫得更欢了,我很是振奋,抱着树杈子抡起肚皮死命跺脚。这下不仅是果子,好些叶子也打着旋儿往下坠。 正当我杨某人在上头舞得心花乱颤、肉跳神飞,忽然“咔嚓”一声,踩在脚下的枝子不中用地断了,我跟着“嗷”一嗓子栽到地上。一块石头很不长眼地卧在树旁,又很不长眼愣是往我脑门上撞,“哎呀”!老子挂彩了! 黄毛和黑娃是我死忠的小弟,虽然 分卷阅读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只得五六岁,但见我摔了个四仰八叉,都顾不得捡满地的核桃,稚声稚气地叫着跑过来要扶我。 但第一个喊着我大名冲到身边的,却是李秃子。 李秃子听到动静火急火燎地赶上坡,抡起烧火棒就往我腿上招呼。我摔得个晕头转向半天没站起来,左腿根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不过!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我抓起手边一把土就往李秃子脸上扔,沙土受力直冲面门,李秃子一时不敌,被逼得往后连退三步。我抓紧时机,钻进山后的林子,溜了。 林子密,不好走,费了我好长时间才钻出来,刚从小路转到村道上,抬眼就看见前面大晒坪上围了一圈人。 大晒坪是镇水村里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平整空地,正经作用是晒粮食,但婆子们认为聚在这里说人长短才最带感。 一圈人围在外面嗡嗡议论,三五个人站在里面拌嘴,期间不时掺杂些肢体碰撞。我伸长了脖子,哎呀,这不是黑娃他娘和黄毛他娘嘛!欸?她们怎么跟李秃子杠上了? 黑娃他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扯着黑娃的领子,卯着劲冲李秃子喊:“你凭啥打我家的娃!我家男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骑在我们娘俩头上欺负人!镇水村还是人待的地方吗!有没有王法!” 黑娃站在他娘身边,正仰起脖子张着嘴哭,估计时间有些久了,现在上气不接下气闭着眼睛干抽。 李秃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们……他们弄断我的树……我……” 话还没说完,又被黄毛他娘扯住了前襟。 “不就是揣了你家几个核桃嘛?老娘有的是钱赔!你凭啥拿棍子打人!要不是我跑得快,你是不是要打死我儿子!你说!老娘跟你没完!老娘这就拉你去见官!” 黄毛小弟同样战力不俗,正抱着亲娘的大腿死命扑腾,用行动为他娘助威。 两个孩儿他娘左右夹击,李秃子嘴笨,不无招架,几个回合下来始终在挨骂。 围观的大爷大娘们也不时加入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但大意基本一致——李秃子不是人! 嘿,你个掉毛的铁鸡公,刚刚那一棍子打得老子走路都一颤一颤的,现在瘟了吧?“活该!”我跟着群情激愤了一小下。 估计是没有头发挡耳朵,李秃子的听觉贼他娘灵!我一嗓子过去,李秃子直勾勾盯过来,一双眼睛红得喷血。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拔腿就溜,直奔家门。李秃子跟在后面死活追不上,气得一路都在问候我娘。切,亲娘十九年前就把老子用盆装了扔江里,老子巴不得她天天走霉运,这招对我没用。 冲进自家院墙时,杨老头正蹲在檐廊下摊药草,我舒了半口气,进灶屋穿后门经菜园子直接溜上了坡。 兜兜转转一大圈,估计时间差不多,我摸了几个山梨揣着,一路啃回家。还没到菜园子,就听见杨老头的哭腔。 老家伙也不知怎的,最近个把月没事就往他老婆坟上来,一来就哭,一哭就半个时辰。 “珍珍啊,你怎么走得那么急,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要我怎么办呐!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啊!但我现在还不能随你去啊,杨佑一个人在世上,没个正形,又不长进,我放心不下!要不然,你把我们一起带走吧!” 缓了一口气,杨老头继续念叨上了:“就说今天吧,杨佑不听话,踢垮了李秃子的核桃树,我赔了人家足足二钱银子啊!那该死的临走还要去了半筐鸡蛋,我的鸡得生多少天才攒到半筐啊!这些钱和蛋都不容易呀,杨佑一脚就踹没啦!” 杨槐这老头哭得带劲,三行鼻涕两行泪,用手抹了一把一把往裤管上擦。 我的心生生揪了两下,嘴里的山梨咽不下,背上的汗毛根根倒插。 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吧?杨老头神神叨叨,害得我一连三个晚上没睡好。梦里有人追杀我,说不能留我在世上独活。 不过这种情况,从第四天起就没有了。 第四天下午,杨老头带回来个女娃,他说那是我媳妇,来管教我的。 第2章 这事来得忒陡了,提前都没跟我商量一下。 杨老头说,这女娃可怜着呢,在镇上卖身葬父,半天都没个买主,他最后出马,本想给点碎银子权当施舍,没想到人也跟着回来了,家里左右缺个媳妇,索性就收了吧。 哟哟哟,杨老头不得了啊,平时吃饭都要从牙缝里抠出半两油的人,今天还扮起大善人啦? 我上上下下打量这女娃,头发蓬草脸蛋黢黑衣服破烂,左看右看也没个人样啊! “我说,你,叫什么?哪来的?” 那黑东西抖了抖:“相公,我叫林青青。” 相公!这家伙叫我相公!要了命啦! 我头皮发麻血液倒流,不由分说拔腿就走。但刚冲出院门,就被杨老头从后面拦腰抱住。 他把我拽到院墙根下,神情恳切:“那真是个可怜的女娃,说是家里遭了蝗灾逃 分卷阅读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难出来,半路上爹死了,同乡又不管,只得卖了自己换副棺材,草草把老爹葬了。” 我白眼一翻:“她可怜就硬塞给我啊,我不可怜啊?我还被亲爹娘遗弃叻!” “那正好啊,两个丧门星,刚好凑一对!” 气走涌泉,血冲百会,我差点昏过去。 不成!这个人我是坚决不能要的。以前英雄醉死温柔乡的故事还听得少吗?我堂堂一村侠少,还没在江湖上博出半点名声,就要安排个拖油瓶来耽误我?更何况,还是个黑不溜秋的土拨鼠。 正在琢磨要怎么脱身,远远就听到了王寡妇的声音,像是朝这边过来了。 王寡妇是个妙人儿,她一来,我就有救了。 果然,杨老头一听到声音,脸色都变了,赶紧松开我,转身四下看看,捡起离自己最近的水桶和扁担,撂下句“我得去挑水了”就往后门跑。 不过片刻功夫,王寡妇就飘到了院门口,人还没进来声音先窜到耳朵。 “杨槐!杨槐!快出来给我瞧瞧,我不舒服!” 见我在墙根下杵着,王寡妇堆笑过来:“杨佑在家呢,你爹呢?” “出去了,挑水,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出去啦?我先前才看到他回来,怎么又出去了。” 王寡妇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径直往屋里走。女人啊,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王寡妇偏偏是这些个撞墙烈女中耐性最好的。 她一早没了男人,不知哪天眼睛出了毛病看上了我家杨老头。也不知道从哪年起,王寡妇隔三岔五就要跑过来,要么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给杨老头瞧瞧,要么说自家东西坏了,要杨老头给修修。 可怜这些年院门口的青石板都被她踏矮两寸,杨老头依旧是冷水烫猪不来气,我看她的脑子确实该修修了。 “哎呀!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王寡妇左脚刚踏进堂屋,就被里面的土拨鼠吓到,右脚赶忙往后撤,但左脚已被吓软,拖在地上被门槛一绊,整个人像山一样“轰”地塌下去,一屁股歪在门口。 早就说了,南墙撞不得。 屋里那家伙跟着哆哆嗦嗦挪出来,准备伸手把王寡妇扶起来。 “娘欸!杨佑!这……这是你们家亲戚呀?”王寡妇被吓得不轻,危难时刻,第一个想到了本村中侠少老子我。 我很满意,快步过去打掉那家伙伸到王寡妇面前的手,一把将王寡妇提溜起来。花擦,死沉,腰都快给老子绷断了。 土拨鼠靠在柱子上扭扭捏捏,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也罢,那老子就做一回好人,让你们两个拖油瓶相互认识一下。 我把手往王寡妇面前一伸:“这是王大娘,就住院外坡下面,经常来我家串门子。” 再把手伸到土拨鼠面前:“这是我爹今天新领回来的女人。” 我刻意加重了“女人”两个字,免得王寡妇看不出来。 王寡妇瞪圆了不怎么大的双眼,“她是杨槐带回来的女人?” 我点点头。 “杨槐在外面找女人?” 嗯,这么说应该也可以,这家伙确实是杨老头找来的,我再点点头。 “杨槐这些年死活不依我,就是因为她?我今天倒要扒了她的皮,看看究竟是哪条道上的妖精!”王寡妇腿脚登时就好了,撸起袖子往前冲,下一刻就要撕碎面前的活物。 怎么突然就发飙了?我赶紧趁王寡妇的巴掌招呼到林青青脸上之前,及时杀出来挡在身前。 “啪!” 王寡妇对杨老头真的着魔了,这一巴掌的力道下得贼他娘大! 我捂着左脸,左耳还隐隐有些耳鸣,拿出无比沉着的语气说:“王大娘,你误会了,这个人,是我媳妇。” 一语道出,三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一颤。 王寡妇率先反应过来,像自家地里挖出金疙瘩似的,一张脸笑到快要裂开。 “当真?当真是你的人?啊哈哈哈哈,也是哈,你也老大不小了。那啥,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啊!”说完抖着裙子一路小跑出去了。 死婆娘,下完黑手就跑!我发誓,有我杨佑一日,就不会让你如愿泡到杨老头! 看着王寡妇欢快的背影,我默默发完这条毒誓,一转头,正对上一双快漾出水的眼。还别说,这土拨鼠的眼睛真挺大。 “你没事吧?脸上,疼吗?” 蚊子大的声音,一听就是没吃饱饭。村里人都知道,老子向来慷慨大方、行侠仗义,都饿成这样了,怎么也得给口吃的才行。 于是我抬抬脑袋,看着斜上方的屋檐说:“灶屋有米园子有菜房后有柴,你去弄点饭吃吧!” 土拨鼠盯着我眨巴眨巴眼,“哦”一声钻灶屋去了。 啧啧啧,没意思,左右也没我啥事,干脆去外面溜达溜达。 小风轻吹,撩得前额两缕须发肆意地飞。日头照到身上,浑身都舒坦。我摘了片树 分卷阅读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叶叼在嘴边,双手抱在颈后,开始规划以后闯江湖的生涯。 但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睁眼一看,一只大白鹅横在面前,扇着翅膀挡住了去路。 妈的,这是村道,也是你这个小畜生走的?我把脚下的石子往前一踢,警告它识相让开。 没想到这小畜生来劲了,翅膀一夹伸着脖子就向我冲过来,梗起脑袋作势要啄老子的腿。 招式都被提前看破了,还能得手吗?我右腿一甩,准备一脚把它踹翻。哪料到这贼鹅脚掌忒灵活,左右闪躲,老子的横扫千军扫了个空。 更不巧的是!老子右腿甩得太开,裆一横,前门失守了!小畜生眼睛贼得很,瞅准机会,一发入魂,直击命根! 娘欸! 痛! 痛得老子眼冒金花! 还不松口! 老子拿出搏命的劲,一把攥着小畜生的脖子,这才松了嘴。 士可杀不可辱!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不做二不休! 这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英雄将敌将斩落马下的故事,小畜生,你今天死在我手上,也是不枉此生了。 我死死卡着大白鹅的脖子,不管它怎么扑腾就是不撒手。没多久,小畜生就咽了气。 正准备站起身,不想那地方火烧火燎,动一下都扯得青痛,老子只得蹲在地上缓口气。 黄毛和黑娃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看到我立马闹嚷嚷跑过来。 “佑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我懒得废话,直接把鹅朝他们面前一丢:“找个没人的水边,拔了毛,洗干净。” 黄毛和黑娃四眼齐亮,一人抓过一条腿,喜滋滋地把鹅拖到前面塘子去了,不多会儿功夫,两人又抬着大鹅回来。 我勉强站起身检查了一遍,嗯,干净,真不愧是跟我最久的小弟,训练有素!我大手一挥,领着他们钻进了山上的林子。 架好树杈捡来柴火,我掏出火折子开始正儿八经地生火烤鹅。 还别说,鹅就是不同于鸡鸭,油水相当足,还没烤多久,肉就在架上噼里啪啦冒油花,香气勾得人直吞口水。 为了鼓舞士气、振奋军心,我掰下烤得金黄油亮的鹅腿,一人一个分到两位小跟班的手上。一见到鹅腿,两个小家伙的口水一个比一个流得长,接到手上的那一刻,都向我投来感佩的目光。 我淡淡开口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第3章 黄毛和黑娃躺在石头上,露出圆溜溜的肚皮,一个劲打饱嗝。 我扯来黄毛的袖子揩揩嘴上的油,嗝,这顿肉吃得,到位! 看天色不早,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跟两个小弟别过后,一拐一拐回家去。 推开院门,欸?怎么院里站了个面生的女人? 一身裙子洗得泛白,瞧不出原先是红还是黄,面上套了件土黄褂子,脑袋后头用木簪子绾起个髻子,只留了一缕青丝垂到腰间。 那女子转过身,绞着袖子对着我抿嘴一笑。 老子自问对周围十里八乡的情况了如指掌,哪家养牛哪家有狗,我都如数家珍。不过,眼前这位妹妹是哪家的?生得这样好,我竟不认得,一双大眼闪着水光,有些面善呢。 我缓缓上前,行礼道:“敢问姑娘,可是家里的猪害瘟了?” 可姑娘回我说:“相公,饭都做好了。” 这是?这是土拨鼠? 开什么玩笑,这真是那个土拨鼠? 我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哈哈径直走进堂屋。杨老头已经坐下了,守着桌上三盘菜,愣着不动筷子,看得出来,这老头也有些紧张。 我坐下来扶在他耳朵上小声说:“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我都没认出来!” “刚刚王寡妇来了一趟,送了些她的旧衣服过来,说是当作贺喜赶的礼。你说,这个疯女人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是不是又想算计我?”杨老头眉头深锁,好好一张脸垮了一半。 说话间,土拨鼠,啊不,林青青走了进来,在靠着门口的下座坐下,小心翼翼开口道:“相公临走吩咐做饭,我就在屋后园子里转了转,摘了些豆角冬瓜回来,随便炒了两盘,公公和相公不嫌弃的话,就将就吃些吧。 我吩咐的?什么时候? 再看看桌上,啧,豆角烧肉,啧,素炒冬瓜,啧,白菜豆腐汤。 啧啧啧,清汤寡水,完全入不了我的眼。再说了,老子可是刚刚吃完烤鹅的人,现在肚里都饱着呢。 杨老头倒是很给面子,主动夹起来一片冬瓜放进嘴巴。 “嗯!不错,青青真是好手艺!”杨老头吃得眼睛都弯了,林青青回报一笑,两个酒窝挂在嘴边煞是好看,尤其是牙齿露出来的时候,就像初二三的月亮旁边伴着两颗星,老子简直挪不开眼。 “杨佑……杨佑……” 杨老头很不识相地拍拍我的肩膀,我这才回过 分卷阅读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神里盯着他。 “试试菜呀,手艺不错的!” “哦”,虽然已经饱了,但还是勉强吃两口吧,算给你们面子。 饭后,杨老头和我摊在院子边的石墩子上,抻着肚皮抬头看天。 杨老头用手肘碰碰我的手臂,略带敌意地抱怨道:“你几时吃饭这么快了?那盘豆角没几下全被你夹完了,我都没怎么吃!” 这老杨真是厚脸皮,还好意思说我,我也没好气:“你前前后后添了三碗饭,还把盘底的油都抢到自己碗里了,还说我!” 杨老头转过头来,压低嗓子小声问道:“咋样,爹给你找的媳妇,还不错吧?” “切,这才哪跟哪。”我坐起身,故意啐了口唾沫,以表现我的不羁。 “啥?手脚这么麻利,你还看不上啊?”杨老头像抽筋了似的,立马翻身坐起,然后僵着身子不动了,过了半天才缓过劲。 “成,明天就打发她走,这么晚叫人家走,也不太好。”说完,杨老头揉了揉额头。 “干啥!你要赶她走?不是给我了吗!”火气直冲脑门,我“噌”地站了起来。 欸?我怎么了这是!感觉情绪有些不对劲,我稳了稳,干咳两声:“人家姑娘人生地不熟,我们要是不收留她,难得要她去讨饭啊?” 杨老头眉毛又扭上了,摊摊手:“左右你没看上,难道,要我……要我……再认个女儿?那,也行,我们先养着,过几年嫁到外乡去,捞一笔彩礼钱!” “啥!她叫我相公,你还要把她嫁别人换钱,杨老头你缺不缺德!存心给我找绿帽子戴啊!” 杨老头被我吼愣住了,哑了半天还是没转过弯:“那你到底是看上,还是没看上?给个准信!” 我突然觉得面上有点烧,抬手松了松领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杨老头干笑两声,也不跟我纠缠了,快步走到灶屋门前,对里头的林青青吩咐道:“青青,我睡下了啊,你忙完了,就早些跟你男人歇下啊!” “好叻,公公快歇息吧,我忙完了就睡下。” 真要,这么快吗?我捂着心口,里头咚咚跳得厉害。 杨老头一个回马枪杀到我面前,对上我的眼睛捏起拳头:“今晚,得成事啊!” “我,我跟她,还没拜堂成亲,怎么……怎么成!” 老头眯起眼:“左右都把人领回来了,再说了,现在村里谁不知道她是你媳妇,还在乎那些个虚礼吗?” 杨老头后面还说了啥,我都听不清了,只觉得耳朵烫得要命,脑子里嗡嗡作响,鼻子里有些痒,拿手一摸,娘呀!血!老子什么时候又挂彩了! 赶紧到院边的水缸里舀水洗洗,顺便把脸搓了两遍。 听见杨老头进了东屋插起门,我也钻回西屋。点上油灯坐下,一会儿该说些什么呀?我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怎得开始打摆子了? 外头“嘎吱”一声,几声脚步响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左顾右看,心里像关了一匹发疯的黄牛躁得要命,踱着步子走来走去不知该怎么办。就在门要开的瞬间,我卯起全身的劲,一个鲤鱼跃龙门纵身跳上床,裹紧被子假装睡着了。 林青青进来了,我听见她插上房门,我听见她吹灭油灯,我听见她朝着我这边过来啦! 啊!她在我身边躺下啦! 黑暗中,我瞪圆了眼,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抓住被脚,气都喘不匀了。 她要对我做什么?会不会太粗鲁?我能拒绝吗? 等了好半天,林青青都没什么动静,要不,我先跟她说说话? 欸,都跟人家不熟,说点什么呢? 要不就问你爹葬在哪?我们没事去看望他吧!不好不好,一来就问候长辈,气氛太严肃了。 要不然,就问觉得我家怎么样,今下午还习惯吗? 我酝酿好了情绪,慢慢翻过身,提起一口气,轻轻开口道:“青青……青青……” 只听得沉沉的呼吸声从外侧传来,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重重倒回床上,脑子里花花绿绿的小蝴蝶瞬间全部飞走,灵台一派清明,我在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今夜,贼他娘长! 第4章 鸡刚叫了一声,睡在外侧那位就翻身起来了。我闭上眼,假装继续睡。 左右翻身,床板硌得腰疼,算球,不睡了! 我扯上衫子穿起,才一站起来,就觉得脚下不稳。晕头转向的也没啥事可做,索性坐在院边石墩子上吹吹风。 没多久,杨老头也开门了,一出来就凑到我跟前。我转头一看,杨老头这是在梦里捡银子了吗?大清早就乐成这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杨老头指指我的眼睛:“黑眼圈都挂起了,昨晚,儿子你很棒啊!” 棒个大头鬼!我有气无力:“我一夜都没睡。” 杨老头张大了嘴巴, 分卷阅读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立马起身,到鸡圈里摸了个鸡蛋出来,塞到我手上,正儿八经道:“快敲了喝掉,赶紧补补。” 我头晕得很,没力气扯这些,只好照做了。 早饭时,杨老头的魔怔还没恢复,一直眯起眼睛往我碗里添咸菜,我懒得搭理,只顾埋头吃饭。 趁林青青灶屋洗碗的功夫,杨老头又摸过来了,揽着我的肩头贼兮兮地说:“一会儿我再去镇上买些棒子骨回来,让你媳妇熬汤给你。那玩意儿,补人!” 我确实被烦得不行,一把拉下他的手:“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正常点行不行!” “你别不耐烦,你爹我也是想早点抱孙子嘛,买骨头回来也是为你好,身体补起来了生的娃才壮实!” 什么玩意儿?杨老头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鬼东西? 我实在坐不住了,撑起身子站起来吼道:“别费劲了,那事,没成!” “啊?”杨老头一声惊呼,完全不敢相信。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直接抄着膀子出门去了。 日头尚早,着实无聊,我心里闷得慌,急需施展些拳脚才能缓解。 路边田埂上恰巧生了棵树,不好意思,今天就是你了。 我一拳砸过去,这还没我大腿粗的树抖了两抖,一个红色的东西掉落下来,顺着坡滚到下面的白菜地去了。 原来是棵石榴树,家伙还挺聪明,挨一拳就知道掉果子下来讨好老子,也罢,老子今天就饶了你。 我顺坡下地,捡起石榴正准备往回走,瞟眼就望见黄毛他娘正提着黄毛的耳朵往这边来,黄毛这小子哭得有气无力,一路上只张着嘴干抽气。现在跑他们定会看到,我干脆往地上一躺,躲在白菜后面,希望他们没发现。 这对母子越走越近,黄毛他娘刘月英的叫骂声也越发清晰了。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生你出来,就是教你跟着外人一起偷自家东西的吗?” “你那该死的爹就知道忙生意,家里什么事也不管,老娘一个人忙前忙后,管不了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那龟孙子杨佑也不是东西,你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迟早掉沟里!赶明天起,你就滚到你爹铺子上去,别在老娘面前现眼!” 欸?还跟我有关? 等母子俩走过,我立马爬起来悄悄跟上。 刘月英提溜着儿子直接杀到我家去了,我在院墙外蹲下,找了个石头缝往里瞧。 只见刘月英把哭得唧唧歪歪的黄毛往地上一甩,两手叉腰,扯开嗓子叫道:“没脸没皮的下作男人,家里鸡鸭都瘟死了吗?偷别家鹅吃,真真儿臊死祖宗叻!杨佑,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出来!给老娘出来!” 啥?那贼鹅是她家的?早知道,老子就让黄毛避嫌了嘛。 林青青从灶屋里钻出来,手上还拿着锉灰的铲子,额上蹭着一抹锅底灰,模样活像戏里的包黑爷,看着有些滑稽,我捂紧嘴巴,以免笑出声。 刘月英倒是愣神了,半天换了个口气:“你,就是杨家的新媳妇?” 林青青点点头。 刘月英抖抖肩膀,又恢复了精气神:“新媳妇,你男人呢?我不跟你说,让他滚出来!” “这位姐姐,找我家相公什么事啊?要不先进屋里坐坐,喝些茶水。” “少来套搪塞,今儿我就在院里站着,杨佑一时不出来,我就骂一时,也好让村里人都听听他的腌臜事!” 刘月英索性转过身,走到院门口,卯足了劲朝着外面继续叫道:“手脚不干净的脏东西,家家户户可都得小心了!别让姓杨的贼男人盯上了!” 贼婆娘!算你狠!老子偏不出来,气死你!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以说给我听,相公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先在这里跟你赔不是。” 刘月英这泼妇全不理睬继续叫骂,林青青扶起了歪在一旁张着嘴哭到没声的黄毛。 “小娃子快起来,地上凉,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毛被林青青一招呼,拿出哭腔喊到:“佑哥哥,佑哥哥偷了我家鹅,吃,吃了!” 妈蛋!叛徒!不配做我小弟!开除! 林青青又转到刘月英跟前,柔声柔气道:“姐姐委屈,心里气,我都明白,但这事还得等相公回来,当面问清楚才行,兴许是误会呢?姐姐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咱们留些气力,一会儿相公回来,定当给个交待。” 见鬼,贼泼妇居然把话听进去,不叫骂了,换出个语气开始说人话。 “妹子,外面什么男人不好,你偏要进泼皮的家门。杨家两个男人,都没个正形。老的医术不灵,猪也看人也看,只有穷得叮当响、请不起正经郎中的人家,才找他医。这小的,自幼就浑,都成家了还游手好闲,整天村里村外瞎晃。” 鸡贼!居然打老子媳妇的主意! “听姐一句劝,趁没怀上孩子,赶紧走,去城里,实在不行就去别的村子,找个像样的男人过日子。凭你的模样 分卷阅读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不信找不到。” 老子浑身气血翻腾,完全忍不了了,“噌”地站起身,一脚踢开院门,大喝道:“贼婆娘,准备去哪个村找男人呐!” 林青青快步跑到我身边,“相公你回来了,这个姐姐像是有什么误会呢,你快去解释一下吧!” 误会?个屁!今天不说清楚拐我媳妇的事,老子要她出不了杨家的门! 我板起脸径直走过去,“黄家嫂子,问你呢!准备带着别人家的新媳妇,去哪个村找男人呐!” 黄月英现在知道怵了,缩着肩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鸡圈前,一个踉跄,不留神踩翻了鸡食碗,跳着脚叫起来:“你偷我家鹅,怎么说!” 老子转头扫了一眼黄毛,死小子马上头一埋,不敢支声。 “要论理是吧?好,那就先跟你扯鹅的事。黄毛,我问你!鹅毛是谁拔的!” 黄毛还是不抬头,只是肉眼可见地发抖。 “怕啥!说实话!不然回去还拿竹棍抽你!”刘月英一嗓子出来,黄毛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鹅毛,是黑娃拔的,我只拔了屁股上的一点点。”黄毛边说边拿出手比划,捏着食指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 “谁把鹅抬进林子的?”老子继续发问。 黄毛愁得脸都皱到一起了,“黑娃抬的,他说抬不动,我才帮忙抬的。” “你捡柴烤鹅没?” 老子瞪了一眼,黄毛又哆嗦了一下,“我,我捡了。” “鹅肉你吃没?” “吃了。” 身子一转,老子对上刘月英的眼狠狠道:“黄家嫂子,自家儿子把鹅拔了毛拿到山上去烤,却跑到我家来讨说法,这是什么歪理!” 刘月英炸毛了,突然尖着嗓子叫唤:“你不偷,难不成两个小娃子能逮着鹅?你不杀鹅,两个娃子能有本事杀?” “黄家嫂子,你可不能张嘴就来污人清白!你问你家儿子,他有没有看到我偷了鹅!有没有亲眼瞧见我杀了鹅!” 刘月英立刻瞪向黄毛,老子也瞪过去,老子怎么说也是他大哥,不信他敢乱说话。 黄毛挠挠脑门,又把头垂下去了。 “说!”刘月英再一嗓子过去,黄毛绞着裤腿不住摇头。 老子抱起膀子,气定神闲地走了两步后才慢悠悠开口:“我不过看道上横着只死鹅,就跟黑娃和黄毛说了一声,是这两个娃子把鹅处理干净了,跟着又抬进了林子。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要是他们玩火伤到自己怎么办?把林子点着了怎么办?” 刘月英气不打一处来,跺着脚嚷嚷:“分明就是你弄死了鹅,还想赖!” “谁看到是我弄死的?说得很清楚了,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只死鹅!” “村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等龌龊事?你从小就不学好,成天专打别人家鸡鸭的主意,除了你,还有谁!”刘月英越说越气,连脖子都涨得通红。 老子也被激得火冒三丈,手指着她的鼻子快步走过去,咬着后槽牙警告道:“没人瞧见的事最好别瞎扯,否则今天你诬我偷鹅,明天村里哪个媳妇偷汉子了,我就告诉他们,是你在背后使坏,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 “刚刚我可是亲耳听到,你是怎么鼓动我媳妇的,你这婆娘,赖不掉!” “你……你!别太欺负人!”刘月英慌了, “是你在欺负人!是你见不得别人家里过得安生,偏来瞎搅和!” 刘月英身形一闪,差点没站稳。 老子再挺身向前,乘胜追击:“要是你再不走,我等下就叫大家都知道村里有你这号王婆,天天琢磨怎么把好媳妇教成潘金莲,看黄家男人怎么打断你腿!” 刘月英全线败退,撂下句“走着瞧!”便提着黄毛的领子,快步走出了院子。 呸,贼婆娘,还想跟老子斗! 我啐了口唾沫,心满意足地回西屋补瞌睡去了。 第5章 睡觉向来是我最喜欢的活动,以前杨老头经常出诊,我一无聊就去会会周公,无论谁来喊都不会起来。 今天这梦还不错,梦里我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沧龙派头号大哥,指挥着手下百十号兄弟跟黑龙帮械斗,我的沧龙门人个个生猛以一当十,正当老子挥起令旗准备夷平黑龙帮的山头时,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天上传下,化成道道金光,生生夯退了老子们的攻势。 “相公,相公,起来喝药了。” 睁开眼,嗯?林青青正坐在床头盯着我,手上,还端了碗,药? 我抓抓脑袋,坐起身,“这是,什么东西?” 林青青像哄小孩似的,声音又柔了一截:“来,快趁热喝下吧,不苦的。” 老子又没病,喝个锤子! 我把碗一推,往床里侧挪了挪,“不喝!” 药汤洒出几滴落到床沿上,林青青赶紧拿手去揩,然后双手捧着药碗,死死盯着 分卷阅读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我。 “这是公公一早出去采回来的,又亲自熬了许久,相公好歹喝一口嘛。” 我气到狂抓被子,大吼道:“我没病!我没病喝什么药!” “哦哦哦,相公没病,没病的,这不过就是些寻常汤药,预防风寒的,来,喝些吧。” “不要,走开!”我一脚蹬开被子。 林青青却还是不放弃:“这药不苦的,不信我喝给你看。”说完捧起碗就干了两大口。 都魔怔了吗?杨老头没事给我熬药干嘛!现在林青青又堵着老子!老子能吃能喝能跑能睡,搞这些名堂干什么? 我心烦得很,往后一仰靠在蚊帐架子上,“别费心了,告诉杨老头,我是不会喝的!” 林青青没办法了,只端着药碗在床边呆坐。 哼,跟我斗?我还没见谁犟得过我。 大半天过去了,我打打呵欠,怎么这丫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吗? 抠抠背心,动动脚丫子,再挪挪屁股,浑身都坐酸了,还有完没完啊? 我瞧瞧瞟了一眼床边的木头,欸?这丫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滴,哭得很是伤心呐!怎么回事,我可什么都没做呀! “你,你怎么了?”我轻轻戳她的胳膊,搞什么,怪吓人的。 林青青还是垂着脑袋,摇摇头低声说:“相公,你就喝些吧,听话病才好得快呀。” “我……” 话还没说完,药碗又怼到嘴边了,林青青泪眼婆娑,看得我浑身蚂蚁爬。算了,实在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喝就喝! 老子接过碗,眼一闭,几大口吞了下去。管它什么药,老子不怕! 林青青赶紧抹抹眼睛,嘴角终于扯出了一丝笑意。 我踉踉跄跄起身时,杨老头正坐在石桩子上抖满鞋底的土,径直走过去,把老家伙的背重重一拍:“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还让林青青逼我喝药?” 杨老头不老老实实回答,反而拉我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那方子是我找钱医倌儿拿的,他说只消两副下去,就有起色。你别急,有得治的,别怕啊。” 说的什么东西?怎么全听不懂?我抠抠脑门,“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有病?”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要你乖乖喝药,过段日子就好了,钱医倌儿这方子说是灵得很,好些人喝了都说有效。”杨老头堆着笑,看上去很别扭。 我想起林青青先前的话,顺嘴道:“你现在连个防风寒的方子都要去求钱医倌儿,就不怕他说出去了,以后更没人找你医病?” “谁说的!男女之事的方子我确实没多少经验,但治个头疼脑热还是没问题的!” 男女之事?我一把扯住杨老头的袖子:“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 杨老头不明所以:“你不是不行吗?” “那你又跟林青青说了什么?” 杨老头蹙蹙眉头:“就说你不行了啊。” 我…… 傍晚时杨老头又被人叫出去瞧猪了,直到四下漆黑时才回来。 我在石墩子上蹲着数星星,杨老头一进门就喜滋滋地凑过来,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铜钱:“刚刚狠宰了熊二狗一票,也给你拿些,明天赶集带青青去置办点东西。” 哎哟喂!老母猪拱上了青岗树,千年铁鸡公自觉拔毛啦?我颠颠手上的铜钱,“熊二狗家的猪全害瘟了吗?你过去连吃带拿的,手脚都大方了。” 杨老头嘿嘿一笑,捻起小胡子道:“倒是没全瘟,我不过是跟他说,这病招上了可麻烦得紧,最好给别的猪都喂药预防一下。”说完背起手,大踏步进了东屋。 我也回屋数了一夜的绵羊后,成功熬到了天亮。 巳时不到,陵江镇的街上已经堆满了人。林青青跟我我身后兴奋得很,东瞧瞧西看看,一双眼忙得骨碌碌转。 一个木器摊前,林青青抓起跟木簪子把玩,我凑到跟前瞧瞧,不就是雕了朵花在上面嘛,一般一般。 摊主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站起来介绍。看这架势,我们应当是头一两位光顾的买主。 “妹子好眼光,这簪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白檀!你再看簪头的桃花,花瓣形态各有千秋,迎风怒放,是不是看着很真呐?这簪子要是戴在头上,定当衬得妹子超尘脱俗,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呀!” 我竖起耳朵听完,心里暗啐了口唾沫,还不是老子媳妇生得美,要不插多少簪子都白搭。 “这簪子怎么卖啊?”我没拿正眼瞧他。 “只消五十文铜,这位兄弟。” “五十文?你砍根木棒子再削两下,就敢卖这么贵!干脆来抢好了!”我去,还真把老子当冤大头了,不过这些招数,唬唬不懂行的还行,像老子这种老江湖,绝不可能中招。 摊主是个死心眼的,听我说完不服气,巴拉巴拉解释个不停:“兄弟仔细瞧瞧,这可是上好的檀木,别说陵江镇了,就是整个县城,怕是都没几个人家里用得起檀木家具。我也 分卷阅读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是机缘巧合,才拿到的原料。” “少扯这些花架子,我问你,做家具要多少木头,做簪子又要多少,就算是真檀木,你那人家做家具剩下的的边角料就成了。也就是我的傻媳妇看上了,你就便宜卖吧,不然摆一天也等不来买主。” 老子给这个方额小眼的摊主递了个不屑的眼神过去,希望他好好体会。 谁知这家伙来脾气了,把手往袖里一抄翻起个白眼:“五十文,少一个子都不卖!买不起就走远些,不要挡着后面的买主!” 我去你的老娘,袖子一撸,正准备扑上去要他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一旁的林青青连忙放了簪子来扯我袖子。你老娘的,老子今天看在人多的份上,放你一马! “相公,那簪子看着也没什么稀奇,我并不喜欢,咱们走吧。”林青青拉着我的膀子说道。 接下来的一路上,林青青都死死拽住我的袖口,生怕我又杀回去找那人麻烦。 我指着吹糖人的摊子:“走,给你买糖吃!” 林青青摇摇头,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我再把她带到套圈的摊前:“想要什么玩意儿,我都给你套来!” 林青青瘪瘪嘴,说不要浪费钱。 我就不信了,满大街的好东西,就没个满意的?面前又是个首饰摊,我扯了她过来,大手一扬:“随便选,看上都给你包了!” 林青青看了一转,还是摇头,拉起我的袖子就要走。我抓起一支红红绿绿还插着鸟毛的珠花往她头上一搭:“看,多美啊,五颜六色真是喜庆呀!” “是嘛,好看的呀!就像戏台上的娘娘!”老板娘也跟着帮腔。 林青青却是头犟牛,从头上摸下珠花,放回摊上转身就走了,害得老子赶紧追上去。 接下来,不管路边小摊还是门市铺面,这犟牛都没兴致看,我无所谓的,照样赌了一把骰子,押了两场斗鸡,看了三出布袋戏。 太阳还没升到头顶,街上就已经饭菜香四起,勾得老子口水都收不住了。我把林青青带进我认为分量最足的茶摊子,将就最外头的位置坐下。 小二想是忙了一上午,已经没剩多少精气神了,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招呼:“喝茶还是吃饭,茶有茉莉、毛峰、竹叶青,饭有包子、面条、盖浇饭。” “一笼包子、一碟小菜,再打两碗八宝粥来!”我驾轻就熟。 小二嘴一撇:“没有稀饭,包子卖完了,盖浇还没炒好,现成的只有面。” 那刚刚装模做样念叨什么?要啥没啥!老子白了他一眼,桌子一拍:“两大碗面,快端上来!” 见小二缩头缩脑下去,差不多是时候了,我捂着肚子道:“青青,我肚子疼,可能拉肚子了,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一下,面上来了你就吃,别等我啊!”说完夹着腿跑了出来。 虽是饭点,但街上人还是多,费了好大的劲跑过去又跑回来。 回到茶摊子时,林青青正拿着筷子拌我的那碗面条,她自己那碗看样子也没动。 “相公快吃面吧,都要凉透了。”她重新抽了双筷子递到我手上。 这媳妇,懂事!我点点头,埋头就开吃。 结过账,带着林青青七拐八绕进了条没人的窄巷,捂着衣兜,故意卖关子:“我有礼物要给你,猜猜是什么?” 她歪着脑袋看着我,咬咬手指,毫无头绪。很好,这个反应不错。我把怀里的东西一把掏出来,大喊道:“看!桃花簪!” 我知道,女人激动起来会有很多种行为,比如抱住我,比如亲我一口,再比如当场飙泪,不过,眼前这位以上哪种都没选。 林青青一把攥住我的手:“相公,快还回去,要是报官就糟了!”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老子差点气懵了:“报什么官?这是老子买的!” “昨夜公公就给了十来文钱,怎么买得起五十文的簪子。相公,听我的,还回去吧,我们不要来路不正的东西!” 知道的还挺多,还知道杨老头给我了十几文钱。老子甩开她的手,往旁边移了几步:“那你知不知道,老子自己攒的有钱啊!老子有钱!” 这丫头愣了,不过不妨碍老子继续说:“老子今天出门,特意把这些日子攒的钱一并揣上,本来就是想着买个玩意儿给你的。怎的,难不成你以为老子会行窃吗?” 我气得头晕,转脸一看,林青青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一片了,正抠着手指,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也罢,吼她几句就当长教训了,我正要开口说点别的,忽然头顶“吱嘎”一声,一个褐色的东西从窗户里伸出来了。我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把林青青往怀里一扯,再靠墙躲避,将她紧紧护在身下。 “哗~嚓!”一大盆水从老子头上浇下,透!心!凉! 第6章 老子卷起裤腿,扛着焦湿的衫子,只穿着中衣,大踏步走在回村的路上。头发已经半干,但还是软塌塌地搭在额前 分卷阅读1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不过我知道,即使这样,老子今天在林青青姑娘心中,已经帅翻。 自我在镇上英雄救美后,青青的脸就红到堪比关公,走了一路,始终埋着头,没敢拿正眼看我。 我故意转身,脚下一停,青青一不留神,整个人都扑到了我怀里,脸上登时又加了一层红云。我嘿嘿一笑,正声道:“走路也得认真,看清楚点嘛。” 青青脸更红了,还是低着头,我伸手理了理她头上的桃花簪,配上小红脸,嗯,好看!青青却伸手扯扯我的衣角,小声道:“相公,还是把衣裳穿好吧。” “被泼得焦湿,咋个穿?” “那我们找个竿子晾一会儿,要不然摊在石头上吹吹。只穿着中衣走路,要是被旁人撞见,总归不太好。”青青扭扭捏捏,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瞧我,看一眼又立刻埋下头。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穿成什么样关旁人什么事?管天管地,还管得着老子拉屎放屁?索性把中衣的领子往下一扯:“老子就要这么穿,怕什么?你是我媳妇,干嘛要向着外人!不就是怕别人误会吗?我告诉你,别说只穿中衣了,就是当着人的面钻了树林子滚了苞谷地,老子都不怕说闲话!” 老子几句话吼出来,林青青倒是不吱声,哪晓得,村里的余大娘却牵着水牛从小路冒出来了。 余大娘咬着后槽牙盯了我半天,然后啐了口唾沫到地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切,没意思,我和林青青接下来都相顾无言,闷着头回家。 林青青的衣裳也湿了一块,我正准备让她先进屋换,才想起今天赶集忘了给她裁衣裳。 算了,那就先将就穿我的吧。 院外石板路上传来几声脚步,想是杨老头回来了,我赶紧起身去迎,顺便再问他要些钱,毕竟今天买簪子把我的衣兜彻底掏了个干净。刚刚起身去迎,就看见王寡妇鬼鬼祟祟地把杨老头拉走了。 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搞什么名堂?不成,不能让杨老头吃亏,我赶紧跟过去,在一个柴垛子后面蹲下。 只听得杨老头先发脾气了:“正经些,别拉拉扯扯的,叫旁人看到了不好!”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有名字的,叫我小娟。”黏得像一坨浆糊推不开的声音,就是王寡妇,不过在别人面前,她好歹正常些。 “我说王寡妇,我真的得立马回家制药,你别碍事了。” 王寡妇似乎不乐意了,声音忽然扯得老高:“你以为我还能把你怎的?我就是专门来跟你说,你家儿子今天出息叻,大白天带着媳妇到林子里做好事,全村都知道叻!” “做啥好事?” “还能啥好事,就是孤男寡女那档子事呗!听说完事了还衣衫不整地回来,我听了都红脸叻!” 死八婆!瞎说什么!老子气不打一出来,左右看看有什么称手的东西。 不想那八婆又开腔了:“杨老头啊,你儿子是在赶时间给你造孙子叻!不过也太心急了,你跟他们说说,下次要挑个没人的地方啊,哈哈哈哈。” 挑你老娘的鬼地方,老子抓起手边两掌宽的石头,跳起来就朝王八婆身上招呼过去。 石头实实在在砸在王寡妇大腿上,她“嗷”一嗓子叫起来,看到是我后立马躲到杨老头身后。老子两步冲过去,准备再结结实实给她两拳,谁知道被杨老头死死抱住。王寡妇见状,赶紧拖着腿跑了。 “八婆,再乱嚼舌头,见一次打一次!”老子一嗓子吼出来,前面跑路的王寡妇明显崴了一下。 等到她跑得没影了,杨老头才松开手,转过来扯扯我敞开的前襟,嘴角抽抽的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神色复杂地走开了。 我站在原地又骂骂咧咧咒了几句,才勉强消气回去。一踏进院门,就看到杨老头从灶屋端出药罐子,把里头的药渣一股脑全倒在了院边的草坡上,然后钻进东屋,不出来了。 晚饭时,青青去叫门,老头说是心里烦,吃不下,还是不出来。 看来杨老头真生我气了。 看来王寡妇真是他意中人。 之后的两天,杨老头都是天不亮就出门,星星都出来了他才回家。一回来又钻进他的东屋,完全不出来见人。 我想,杨老头可能不会原谅我了。为了个说人是非的八婆,我们的父子情谊怕是尽了。 不过这种情况,在第三天下午有了好转,杨老头从外面回来后,一进院子就主动找我说话了。 当时我正举着斧子站在院里劈柴,青青说屋后劈好的那些不够烧了,我又去山上拾了些回来。 杨老头从院门里走进来,看到我先是有些诧异,然后又问我:“你现在举得动斧子啦?” 这叫什么话,老子从来都是个天生神力的奇男子,以前是不屑显弄,现在午后劈柴,正好消食。于是我恰如其分地回答:“我乐意!劈柴碍你眼了?” 杨老头摸摸下巴,摆出一副正经架子:“明天,你就到镇上周木匠那里做学徒,我已经去说好了。” 什么?又 分卷阅读1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突然发什么疯? “当屁的学徒,我不去!” 杨老头又急眼了:“村里的年轻人,要么出门博功名,光宗耀祖,要么老实种地,吃喝不愁,再不济,学门手艺,也够糊口。也就你,这么大了,都娶媳妇的人了,还在浪荡,没个正形!” 我浪来浪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突然看不顺眼?我还就不走! “那我要读书,你去找人借些书来,我在家里看!”老子灵活反击。 杨老头越说越来气,老腰一叉:“你就不是读书的料,从小看到书就犯困。不用找人借,你以前学堂的那些书,都在桌脚下垫着,这些年你有想过它们吗?你有拿起来翻过吗?” 算你狠,揭我老底,但我还是不服:“那在家种地,这总可以吧?我有的是力气,保你饿不死!” “种地?你老子我都没地种,要四处跑去医病,哪有多的地给你?咱家那点地,不够糊口的,青青一个人就能做完。” 老子心里不痛快,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坚决表态:“不去,就是不去!” 可巧林青青从园子里回来,赶紧放了锄头过来扶我,然后掸着我屁股上的灰说:“相公你就剩这一件干净衫子,要是再脏可没换的了。” “青青,爹要赶我出门,要我去镇上,回不来了!”我赶紧求救。 这边林青青还没张嘴,杨老头又激动了:“瞎说!镇子这么近,你每天早上去,傍晚回,怎得回不来!” “左右我就是不去做学徒,谁爱去谁去!”老子又一屁股蹲下去,不就是打了他老相好吗?报复得也太狠了吧! “公公也是好意,相公为什么不愿去呀?”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打圆场,作为老子的媳妇,就得坚定不移地替老子一个人说话!老子扭过头,连青青也不想搭理。 谁曾想杨老头又受刺激了,冲着青青撒气:“还不是想着跟你厮闹,好叫全村都知道家里的丑事!” 欺负我的媳妇,忍不了!我“噌”地站起来:“杨老头你说啥?什么丑事!” “呸,我可说不出,羞死祖宗了!”杨槐越说越臊,直接甩脸子进屋,“嘭”地关上了房门。 青青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去跟公公服个软吧,不要斗气了。” 听了这话,老子更火大了,作为媳妇不能打马虎眼,必须站在我这一边! “不去!”老子大吼一声,甩着袖子冲出了院门。 老子越跑越委屈,越委屈跑得越快,开始顺着村道跑,后来直接冲上了坡。 不记得跑了多久,直到一面土坎拦住了老子的道。坎下突起一块大石头,看着尤为碍眼,老子助跑几步冲过去就是一脚。 杨老头这是唱的哪一出,好端端支使自己去做啥劳什子学徒。不就是招惹了他的老情妇吗?林青青也真是的,不帮我说句话,难道真舍得让老子一个人去吃苦啊?就算要长进,那也得是进武馆吧,学个木匠回来有什么用? 越想越躁得慌,不由得脚下的力气也更重了,又一通拳脚对着石头施下去,竟然隐隐觉得大石头动了下。 呀,这石头可半人高啊,难道老子真是练武奇才,筋骨不凡啊! 老子登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烦心事了,卯足了劲儿扑上去又是一踹。果然,大石头晃悠了两下,上面的土哆哆嗦嗦往下掉。 有戏!趁它没停稳,又一脚补踹,石头摇的幅度更大了。老子上去攒起了吃奶的劲拼死一推,“咚”,石头从土坎里成功落出,缓缓滚了几两圈,之后越滚越快,顺着坡骨碌碌往下冲,最后停在了坡底的溪沟里。 啊哈哈哈!老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啊!不过刚刚用力太猛,脚趾尖有些隐隐作痛。我在路边坐下,正准备抚脚自怜,忽然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才一转头,老子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土坎上,原本垫在大石头上的碎石和土块,正簌簌往下滚。碎石滚得差不多后,埋在里头的大石头也稳不住了,顺着趟儿一股脑往坡下冲。一阵哐哐当当后,大股水流从后面喷涌而出。 老子赶紧爬起来,娘欸!这下玩大发了! 水一冲,原本犹豫不决的石头齐齐跟着滚走。土坎被打开了一个豁口,后头塘子里的水从豁口往外涌,豁口越冲越大,水势越来越猛,根本没办法控制。 不要慌,不要慌,老子努力稳住心神,越是危难关头,就越是要想到最坏的结果。老子脑子拼命地转,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塘子垮了水流干吗?还能怎样?这个时候就是得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啊! 老子左右看看,万幸,没人看到。 溜了溜了! 第7章 摸回家门时,又到饭点了。 堂屋里,杨老头和青青正拿着筷子齐齐盯着我。以往面对这种情况,我一般拍拍屁股,转身就杀出去了。但今天不同,毕竟我刚刚经历的一劫,跟它一比,眼前的小小尴尬简直不算啥。 分卷阅读1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于是我憋足一口气,悻悻走过去,拖了板凳坐下来。 不过杨老头今天着实没有眼力见,我都给面子回来了,他没有就坡下驴此事翻篇,反而筷子一拍,别过头不吃了,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一看就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发作。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才懒得搭理,继续吃饭。青青给我使眼色,我自当没看见。 青青又张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脑袋一转,看向外面去了。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什么吗?要我出去吗?正在纳闷,一阵叫骂声飘进了耳朵。 声音越吼越大,骂的内容也愈发清晰。 “挨千刀的畜生!看不过眼就出来干,跟老子单挑啊!下黑手挖塘子算什么本事!” 花擦!找上门了!我耳朵一竖,再听仔细些。 “狗杂碎!手段无耻!卑鄙下作!羞死你家祖宗的棺材板!” “老子要报官!要衙役来查!看是哪个猥琐下作的畜生!老子要拉你下狱!” 青青又拿眼瞟我,我赶紧埋头吃饭,装作没听见。 杨老头似乎忘了刚刚还在赌气较劲的事,迤迤然站起身:“我瞧瞧去。” 半盏茶的功夫,杨老头回来了,进门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脸上精神得发光:“张大贵前几个月砌的鱼塘,被人掘了口子,一塘子鱼苗全冲到沟里去啦!他现在气得慌,满村骂人叻!” “是谁下得黑手啊?”林青青也很关切。 “还不知道嘛,说是没逮到人,还说要报官查叻!那鱼塘可是张大贵的棺材本,他刚刚发了血咒,赔上命也要把人找出来。这可是个狠人,年轻的时候争风吃醋还捅过人,现在半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看吧,村里要不太平了。” 我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但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哆嗦了一下,“吧嗒”,筷子掉到了地上,我连忙趴下去捡。一抬头,对面两人都盯着我,心里七上八下,鬼使神差说了句:“那个,明天,我就去镇里,做,做学徒。” 能躲一时是一时。 对面的两人眼睛齐齐放光,似乎不敢相信,我赶紧解释:“我刚刚在屋后的林子里待了一会儿,对,就是在树林子里,我就想通了。学手艺好,爹说得对,学手艺。” 顾不得擦筷子,我一慌神,不自觉又多刨了几口饭。 这下杨老头开心了,嘴巴都合不上止不住地念叨:“好,学好就好,好,好。” 青青默默盛了碗汤,放在我手边。 彼时我还不知道,老子的命运,就要从此翻天巨变。 陵江镇就一条主街,虽然赶集的时候,街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但在平时,除了几家客栈和茶摊,其他的铺子都不怎么开门,街上更没几个人走动。 我沿着主街走到头,在一家挂着“周记”字样的铺子前停下来,杨老头说的就是这里了。 轻拍了几下门板,等了半天都没回应,可能是耳背吧,我握紧拳头在门板上重重捶了一通,欸,里面有声音了。 “不知道有后门吗?”来人抱怨道。 最左边的门板从里面卸下,一个脑袋伸了出来,虚着眼睛问:“家里死人了?” 方额小眼,是他!老子一把将人提了出来,在亮堂处看了个清楚,正是卖簪子的男人。 他刚咒什么?家里死人?老子没个废话,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这家伙定是经常被揍,身段灵活着呢,立马往下一蹲蜷着身子往铺里钻,老子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了他衫子的下摆,他被往后一带,没稳住,一屁墩儿跌在地上。 “簪子卖得是贵了些,但确实是白檀木的,也不算讹你,犯不着找上门动手吧!大不了,再退你十个铜钱嘛!” 什么?老子又开始血气上涌,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闹了好半天,勉强扯清楚了。 “所以,你是来做学徒的哦?”他摸摸屁股,没个好气。 我抄着膀子点点头,不想搭理。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老子一遍,挺了挺腰杆,声音硬气了不少,“我是齐良,以后叫我师兄,进来吧。” 从门板开的口子钻进去,穿过停了六七副棺材的铺面,经过一条走廊,穿过月门,最终踏进了一处宽敞的院子。 那个叫齐良的径直进屋了,我左右看看,院里的东西按大小排列,光棺材就横七竖八叠了一堆,后面依次码着桌椅板凳、箱柜茶几。啧啧啧,好好的一块地皮,全拿来堆这些玩意儿,可惜。 这时齐良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了个小老头。齐良对着老子一指:“师傅,就是他。” “过来!”小老头冲我喊道。 生平第一次尝到虎落平阳的滋味,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镇水村,谁敢拿手指老子!我抓抓脑袋,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说,你,叫什么?”小老头中气十足,歪着头上下打量。 老子 分卷阅读1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脖子一梗:“我没叫!是他先挑事!” 小老头胡子一吹,瞪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佑!” 小老头走到我面前,忽地举起右手,我立马缩头,抬起左臂格挡。谁料他的手顺势伏上了我的左臂,在上面揪揪捏捏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将就吧,就你了。”说完,又摇头晃脑地进屋了。 神神叨叨! 不一会儿,齐良不知从哪扛了一麻袋木贼草过来,吩咐说把院里的一副没上漆的棺材磨光亮些。 第一天来,环境都不适应呢,就要开始干活吗?我怀疑这个齐良故意给老子使绊子。 接下来的大半天,老子就算是交代在棺材里,膀子都磨酸了。 趁着喝水的功夫,我透过门缝往里瞧,本想看看师徒俩躲在里面玩什么把戏,却只见周有财这小老头和齐良都蹲在地上,齐齐对着一扇屏风发呆。那屏风的插座和边框纹样都已完工,独独中间还空着。 “不如,刻一幅仙鹤松柏图吧,用来贺寿也错不了。”这是齐良的声音。 “市面上贺寿的图案,不是仙鹤就是松桃,刘大人千叮咛万嘱咐,送余员外的贺礼一定要有新意,不成不成。”周有财揉揉额角,颇为惆怅。 我当是谁,刘大人,余员外,都是熟人! 先说县令刘大人,想来七八年前,他刚刚中举走马上任时,周围几个镇的乡绅为了巴结,组织送过万民伞,我因为模样尤为出众,被临时叫去做送伞群众之一。 那时看着就是个清瘦的书呆子,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接伞的时候差点没握稳砸到地上。后面刘县令又情绪激动地对着大家伙指天发誓,说的一大堆东西也没听懂,反正就记得跟着大人猛拍巴掌,手都给老子拍红了。 再说余员外,本身是个乡里的养猪汉,后来说是跟京城的什么大官攀上了亲,谋了个员外的头衔。再后来,余员外又成了整个江平县最有钱的猪贩子,全县的猪往上数三代,都跟他攀着亲。 不过自古都是商贾求着做官的,现如今余员外过寿刘大人殷勤献礼,倒是稀奇。 说过几句话后,两个人又在屋里呆住了,没意思。我缩回脖子,回到院子里继续磨棺材。 直到日头偏西,老子才站起身,伸长了手臂抻了个懒腰,朝屋里招呼道:“到点了,我回啦!”然后抖抖身上的木灰,抬腿翻出了棺材。 “慢着!”周有财背着手出来,皱着眉头问:“磨光亮了?” 那可不,老子活儿好着呢!我点点头,手往袖里一揣,摆出一副“就等你检查”的表情。 周有财踱着步子走过来,把手往棺材上一放,一寸一寸地摸索,仿佛手下是用来把玩的物件。每个角落都摸过后,他居然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屋里走,什么意思! 小老头走到门口,撂下一句:“重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娘的什么态度!老子抬起一脚,把装木贼草的麻袋踢出老远。 半夜,村道上,老子打着火把走得很急,火光跳个不停,一路上惹地半个村子的狗都不睡了,此起彼伏地吠。切,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庸狗! 沿着石板路往上,刚刚踏进院门,青青就迎过来了。 这么晚了,她还在等我? 青青小跑过来,脸上的愁云还没散完,张嘴就问:“怎么才回来?再不见你人,我和爹爹就要去镇上寻你了!” 这才是亲人呐!我心内震荡,正在组织语言,青青又开口了:“吃过饭没?灶屋里热了些饭菜,要不要吃些?” 好媳妇啊,听得眼泪花都要飙出来了,认真看着青青的脸,屋里的灯恰好隐在她身后,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娘欸,青青在发光啊! 我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情绪饱满地喊道:“那个周有财,不是人呐!” 第8章 扒过几口稀粥,我还是不情不愿地出门了,兜里揣了两个煮好的鸡蛋,是青青执意要我带上的,说是吃了干活才好下力气。 到周记木匠铺时,周有财和齐良都已经在屏风前齐齐蹲好,继续琢磨上面的图案。昨天拦着不让老子走,非逼老子磨棺材到后半夜,现在胸口都恶气难消,于是在他们背后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能看出来个鬼!”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周有财的耳朵贼他娘灵! 隔着十来步的远,他慢慢转过头,眼刀里打过一缕寒光:“那你说,得怎么看?” 我摆摆手:“打趣而已,不要当真,你们继续盯,继续。” 周有财却不干休,走过来指着院子另一头的三四副棺材:“说不出来,今天就把它们全磨了,跟昨天一样,不做完不许走!” 死老头,别欺人太甚!你到镇水村打听打听,谁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刚刚瞎说的,跟余员外也不熟,何必问我嘛,算了算了。”我打个哈哈。 周有财却是一 分卷阅读1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脸严肃,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切,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我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步,抠抠头皮,啊,上天赐予我灵感吧! 欸,有了! 我装模做样地背着手踱了几步,悠悠道:“咳咳,说起这个余员外嘛,我倒是想起一段往事。” “早年间,余员外刚刚成为员外不久,为了博个好名声,特意到偏远乡里接济了十来户穷苦人家,每户送猪一头。” 周有财眉尾一挑,眼中火花一闪,看来有戏!那我继续:“所以,送礼就得送到人的心坎上,为了感恩余员外的义举,这屏风就应该刻一幅《余员外千里送猪图》!” “胡闹!这可是海南黄花梨,刘大人亲自派人包好了送来的,岂能随意刻些粗俗图案!” “就是,知道黄花梨多金贵吗?容不得你如此糟践!”齐良也凑过来帮腔。 切,有理不在声高,老子慢慢说:“若是别人还不好说,但收礼的可是余员外。我听说,余员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这些个闲情雅趣,他品着累得很,你要是刻些花花草草送过去,他鸟你个鬼叻!” 齐良走到老子跟前继续嚷嚷:“这屏风可是代表刘大人送的,大人是何许人物,进士出身,满腹学问,送这样的俗物过去,岂不是打大人的脸?” 最讨厌别人走到近前对着我嚷嚷,他娘的,口水都喷到我头发丝上了,我拿起袖子揩揩头发,然后转过身,冲着齐良嚷道:“那也得看看,他送礼巴结的是什么人。还没听说过哪个送礼的只挑自己喜欢的送人叻。这叫投其所好,知道吗?”这下,我的口水也溅到他领子上了,哼,以牙还牙。 一旁的周有财若有所思,我赶紧再添一把柴:“《余员外千里送猪图》,展现了农户们对当年余员外义举的感恩,把做的好事裱起来,谁不喜欢?换成我,别人天天念叨着我的好,我做梦都得笑醒!” 最后这句是实话,因为镇水村从来没人念叨,所以我连梦都做得少。 周有财听完一席话不置一词,径直钻回屋里了,齐良白了我一眼,也赶紧跟了进去。 哼哼,要你这个小老头威胁老子,现在还不是被老子唬走了?最好把刚刚老子的话都听进去,然后刻幅送猪图出来,送到寿宴上好好丢回人,看刘大人会不会来一把火烧了你的棺材。 想到这里真是浑身舒坦,走过去翻进棺材里坐下,心满意足地剥鸡蛋。 今天的日子比起昨天简直舒坦太多,尤其是下午,前前后后都没人出来管我。见天色不早了,我溜到周有财门口,轻轻问了句:“我收工咯?” 没人回话? 爽快!我直接从后门溜了。 回到家时,天色还算敞亮,但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转前转后吼了几嗓子,只有坡下的狗回了两声。搞什么,家里的顶梁柱回来就是这个待遇吗? 不过马上转念一想,兴许青青在犁菜园子呢,于是马上钻进灶屋,从后门出去看。 果然,园子边的橘子树下现在正站着个人。我没有作声,悄悄躲在门后看。 只见林青青踮起脚,举着个修剪果树的大剪子,非常费力地剪橘子。围着树蹦蹦跳跳了一阵子,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把中下层的橘子都送进筐子里。 我捂着嘴巴生怕笑出声,树上还挂着那么多橘子,看这个小短腿该怎么办。 林青青把垂到腮边的耳发往后一捋,提提裙子,助跑几步后,像个醉酒的猴子晃晃荡荡勉强攀上了树枝,左右看看,还有些得意。 然后,小妮子把自己卡在几根粗壮的树枝间,麻利地转来转去,把近处的橘子都剪下来,用外裙兜好。 正准备伸手去摘另一个枝头,却不想身子一歪,裙兜里一个橘子顺着缝儿滚了出去。这笨丫头居然不顾自己,伸了手去追,结果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从树杈里歪了出去。 这还得了!老子来不及想,赶紧从门里冲出去,举起手臂冲到树下,然后…… “砰!” 脑门上瞬间闪出好多星星,我伸手去摸,娘欸!血! 头上传来青青尖叫的声音,我还没抬起脑袋,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西屋的床上。看看外头,天光依旧敞亮,脑门依旧生疼。 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我冲到树下后,被什么暗器击中了头部,还有些别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想来我应该已经昏了几天了吧。 抚抚额头,本村中侠少老子我怎么过得如此坎坷。 青青拿着水杯走进来,见我醒了很是惊喜,马上坐到床边来:“醒了啊?你被剪子砸到头,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出来了?你看看身上还要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我细细感受了下,似乎腹下有些胀,想去趟茅房。不过,现下这不重要,我动动嘴:“我昏迷几天了?” “我刚给你绑上绷带,你就好了。” “别拿我寻开心了,这些事情开不得玩笑。”我正声道 分卷阅读1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 青青反而笑起来:“相公,你要是不怕疼还可以摸摸,额上的血还没干呢!” 我不想说话,脑袋往里一偏。不想绷带扯到伤口了,刺痛感席卷全身,全身的汗毛都跟着抖了几下。 这个时候,我如此脆弱,青青不温柔照拂就算了,反而还来笑我,我很不高兴。也顾不得脑门疼了,“噌”地起身坐起来嚷嚷道:“水!我渴了,要喝水!” “水还要晾晾,一会儿再拿给你。” “不!我现在就要喝!不想拿就直说!”哼,发脾气谁不会! 林青青转过去拿起个杯子,吹了好几下才递到我嘴边,哼,现在知道对老子好啦? 我头一埋,顶着杯缘就是一大口。 “噗!……啊!” 这一口差点烫得老子嗓子眼起泡! “你不是吹过了吗?怎么这么烫!”老子急了,开始乱咬人。 林青青从我手上结果杯子,再拿来布头擦擦床边的水,却并不答话。 我回过头一想,觉得自己刚刚确实有些癫狂,于是往床边挪了挪,厚起脸皮小声问道:“青青,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癫子啊?” 青青放了布头,也在床边坐下:“相公是头上伤口痛,所以心里躁得很,青青明白的。” 看看,我的媳妇多明事理啊!于是我顺便合时宜地说:“哎呀,我的脑门越来越痛了!” “相公你别动。”青青往我身前挪了挪,微微往我这边倾,嘟起嘴巴轻轻吹我的伤口。虽然隔着绷带,但我还真隐隐感觉伤口不那么痛了。 一缕青丝顺着她的肩膀垂到我的鼻尖,我微微俯身,香气淡淡的,很是好闻。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上是不是也是这样淡淡的味道,我继续俯身往下,感觉马上就能闻到的时候…… “哐!哐!哐!” 门口三声叩击,老子赶紧坐好,转过脸一看,黑娃正愣愣站在门口,举着锄头,直勾勾地我。 搅我好事!我现在心里非常躁,马上就要发癫了:“干什么!”我一嗓子吼过去。 黑娃腿打了个哆嗦:“我来,我来还锄头,给你!”说完把锄头往地上一横,逃命似的跑了。 青青站起身,捡起锄头:“我该淘米做饭了。”说完也走了。 我孤独地坐在床上,心里有些愤懑,握着拳头使劲往下一捶…… “哎呀!” 娘欸,怎么捶到床檐的木头梆子上了! 第9章 一连好几日,周有财和齐良都在屋子里叮叮当当,直到老子额上绷带都拆下来的那天,这两人才抬着块蒙了红布的屏风出来。 周有财把我招呼到身边:“今日就是余员外的寿辰,一会儿你跟你师兄一道,把屏风送到江平县城里去。” 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有不磨棺材,什么都好。 于是乎,午时不到,老子就坐在骡子板车上,风风光光进了江平城。 最近一次进城,算算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次老子染了风寒,杨老头灌了几锅子药汤下去都不见好,送到城里医馆时,老子已经烧糊涂了。 那会儿也没心思看城里的大街小楼,现在瞧见满大街的酒楼食肆,竟然有些兴奋呐。老子仰头往车上一躺,翘起腿看着路两边的屋檐楼角纷纷倒退,眯起眼,惬意! 骡子板车一路吱吱呀呀,在一处大红漆金门匾下停了下来。我咬牙认了认:“敏秀园。” “是毓秀园。”齐良嘴角一抽,纠正道。 笑个屁,又不是老子的园子,我管他叫什么。 跟门房报了来路姓名,小厮把我们一路引进偏厅,端来茶水叫稍作休息。大户人家就是有款有派,送个货还有招待。齐良说肚子痛,出去寻茅房了,我坐在椅子上来回搓扶手,这椅子好呀,连把儿都这么滑溜。 没多久外头鸣过一阵炮仗,然后就看见小厮小婢女们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在门口晃。搓搓下巴,刘县令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就是讲究,连吃个饭都要放炮。 手还没放下来,一个小厮便进来了,拱手道:“请贵客随小人一道去前厅,亲自向老爷献礼。” 老子措手不及,手上的茶碗差点没端稳。 “小哥,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来送货的,交了货就该回去,刘大人也太客气了,我就不吃饭了啊,走了走了。”说罢我起身就准备走,哪知这小厮马上堵住了门。 “客人误会了,我家老爷是余员外,今日是老爷寿辰,送礼的宾客都要去前厅献礼。” 听不懂,这关老子什么事? 小厮拱拱手,压了压嗓子:“刘大人公务在身,只有刘府的万管事在前厅落座,万管事说此礼讲究,希望待会儿由师傅你出面详陈宝物的来历,才不枉刘大人的苦心。” 这是什么规矩,有脸巴结人没脸亲自送礼,摆的什么谱?老子什么都不懂,齐良又跑路了,说个屁啊!不去!我在心里暗自问候了几 分卷阅读1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十遍齐良的亲娘。 一刻钟后,我半推半就地跟小厮一起,把屏风抬到了前厅。 在门口等了半天,里面的热闹没看见,但也听得差不多了。有县里其他富商送的南海珊瑚,有隔壁县乡绅拿来的极品人参,还有些没听过名头的老板送的燕窝茶叶,不过其中最气派的贺礼,当属京城王爷府送来的汉白玉壶,东西一献上去就博了个满堂彩。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出来个婢女,招呼我们进去,我跟小厮一道,抬着屏风摇摇晃晃进门了。 好家伙,前厅里团团转转坐满了一屋子人,各个穿得干净鲜亮,一看都是体面人。小厮放下屏风,对着坐在堂上穿得财神似的胖子拱手道:“江平县县令刘文昌大人贺礼到,恭祝余员外福寿安康,松鹤长春!”我也赶紧跟着低头拱手。 “好!”余员外开心地一拍大腿:“打开吧!” 小厮撇过头向我丢了个眼色,我拽着布脚往上一掀。 红布落下的时候,两侧的宾客齐齐长大了嘴巴。余员外身子往前一探,看了两眼厉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转过身来一看,咦!周老头不是刻《余员外千里送猪图》吗?现在上面只有一座山几间房,搞这么意境,余员外看得懂吗?猪呢?猪都去哪儿了? “回员外,此乃,额,远山农家图,恭祝员外安康,啊,安康。”还好老子以前念了两天书,凹了几个字,把肚里仅剩的墨水全倒出来了。 余员外果然不高兴了,脑袋都别了过去:“那你说说,这屏风,有什么用!老子屋里有墙,不希得用它来挡风。” 边上一个瘦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垂手道:“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未曾亲贺还望员外见谅。这屏风,乃是海南黄花梨所雕,如此大件的黄花梨,千金不易,实乃罕见,还请员外细赏。”想必这瘦子就是万管事了。 余员外还是没什么兴致,嘟囔道:“是么,那还真可惜了这块木头了。你说的那什么梨木,一不能吃二不能戴三不能揣在身上把玩,还千金,只怕是有价无市,也就你们这些文人爱讲究。” 厅上哄笑两声,万管事脑袋一垂,坐下来。 都说了别送些山啊水啊,老子读过几天书的都看不懂,难道这目不识丁的胖员外能看懂?定是周有财这个老古板,临到头了还放不下肚子里的酸墨水,不愿刻猪,就搞了幅四不像的山水农家图来糊弄。娘的,还让老子来解说,解说个球哦! “还请小师傅点拨一二,屏风上的青山小居有何深意啊?”一个拿扇子的宾客站了起来,大有解围的意思。 我撇撇头,都快入冬了手上还抓个扇子,摆谱都不看日子吗?再拱拱手,对着余员外开口道:“员外不知,画中的民宅乃是当年员外慷慨赠猪的村落。小民来自山野,不敢忘记当年余员外赠猪之情,特用黄花梨雕此山村民居图,展现乡民们有猪后的安逸日子,聊表感激之情。” 一语道出,前厅里整个儿鸦雀无声,默了半天,坐在进门处的老头抖抖索索站了起来,对着里头大声说道:“余员外当年的义举,咳咳,真是感天动地,老朽现在都记忆犹新。咳咳,似余员外这样的大善人,百十年都难出一个啊!”好不容易说完话,又摸出帕子捂在嘴上咳个不停。这马屁拍的也忒着急了。 “是啊,过了这么多年,今天再提起此事,依然感人肺腑。” “真不愧是员外,有风骨啊!” 又有几声马屁跟上,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一直等到宾客里的拍马声此起彼伏时,余员外才咧开牙花子大笑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当得起大家记挂,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歪过头看向与他并坐堂上的紫袍老头:“付管家您看,这等小事却被拿出来称道,见笑了啊!” 那紫袍老头此刻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拢拢袖子,赔了个笑。老头转过头,不咸不淡答了句:“员外乐善好施,必有福报。” 我长舒一口气,总算完事了。 末了,我被请出了园子,衣兜里还揣了几颗打赏银子。 一到门口,就看见齐良把手抄在袖子里,蹲在板车边愣神。老子火气都被撩起来了,走过去一脚踢在车轱辘上:“你躲哪去了?知不知道老子刚刚多惊险啊!” 齐良扯了个笑伸手来拽我袖子:“哎呀,你没事啊?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老子一扭,抱着膀子不领情,盯着齐良逼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就是突然内急,情有可原嘛。” 还想骗我?我撸起袖子捏紧拳头,准备一拳砸过去。齐良赶紧赔笑,扭扭捏捏地说:“不是拿不准余员外的喜好吗?但是按你说的雕个猪在上面确实又不雅,所以才做了幅山水图,想着即便不行,靠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能过关嘛!” 还真被老子猜中了,老子扯起嗓子就开骂:“娘的,有好事不想着老子,出漏子了就要老子顶上,自己脚底抹油溜了,娘的!你们是人吗!” 齐良连哄带劝了半天,才勉强把 分卷阅读1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老子拉上板车,赶着骡子回去了。 折腾一整天,我摇摇晃晃往镇水村走时,天边已经开始布火烧云了。怀了揣了包桂花酥,甜甜的香气勾得我一路咽口水,特地给青青买的,她肯定喜欢。 走到村口,黄家小叔正在园子里摘菜,我冲他挥手,他却立马埋下头,装作没看见老子。切,狗眼看人低! 谢大嫂挑着水迎面过来,我热情招呼:“哟,天都快黑了还挑水呢!”谢大嫂却看都不看我,扶着担子飞似的跑了。呸,什么德行! 老子好歹今天挣了银子,好心情不能被糟蹋了,啐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刚走到家门口的土坡下,王寡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将我拽进她家院子。 “别回去了,你家里来人了!”王寡妇一上来就火急火燎地说。 我家来人多正常的事,杨老头巴不得家里天天来人找他瞧病呢。我“哦”了一声,抬脚就准备往外走。 王寡妇急了,抢先一步冲到院门口,双臂平伸拦住去路:“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叫你别回去!” 想是王寡妇先前被我用石头砸傻了吧,我不回家还能回哪?我反问道:“那你要我去哪?在你家住下啊?便宜你了!” “我可不跟你乱扯,你摊上事了,下午村里来了官兵,后来全进了你家!” “啊?”我下巴都合不上了。 “你又在外头惹事了吧,又惹上了谁,架势搞得这样大?要我说,你还是快逃吧,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回来。”王寡妇说得很恳切,不像是骗人。 该不会是今天糊弄余员外被发现了吧?但老子也没说谎啊,还有人不喜欢拍马屁的吗?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不行,青青和杨老头还在家,我不能一走了之! “放心,我想办法救出青青和杨老头,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逃走!”我拍拍王寡妇的肩头,闪身出了院门。 不走石板路,改从坡上的林子里摸到院子外,从石头缝往里看,果然,院里站了六七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虽是便衣打扮,但腰上都佩了刀,精神着呢,应该就是官兵。 我顺着围墙溜到菜园,娘的,后门口也站了个大汉,没办法,老子只得在坡上的树后蹲起。 不记得蹲了多久,青青突然端着洗菜盆,正要往坡上倒水,老子赶紧爬过去,小声打招呼,哪知道这丫头的脑子突然秀逗了,对着我就喊:“相公,你回来啦!” 还来不及示意她小声点,只听得耳边嗖嗖,一抬头,几个彪形大汉已站在我面前。 第10章 当我被几个大汉架进堂屋时,屋中间端端坐着的,正是员外家见过的紫袍老头。难道他看不惯我祝寿时的做派,专程带人到家来找麻烦啊? 我心里虚得很,对他嘿嘿一笑,他也对我抿嘴一笑,娘欸,我的膝盖立马就软了。 我扶着凳子站起来,左右他在我家,要是真闹出事,村里人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吧?我抖抖精神,装模做样地拱拱手:“大人到访,有何贵干啊?” 紫袍老头站起身,正正经经回了一礼:“小兄弟,叫我老付就好。也没别的事,就是之前在毓秀园见小兄弟口齿伶俐,心中好生佩服,故来拜访,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兄弟海涵。” 客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被老子的好口才迷倒的人,虽然是个老头,但也将就收了吧。于是我抖抖肩膀:“老付,那你觉得,我今天哪句话最感人呐?” 老付干笑两声,没了下文。 青青捧了盆橘子进来:“灶屋的饭还没做好,先吃些橘子垫垫吧。”说完便出去了。 我赶紧以吃橘子必先洗手为由,抽身追出去,在灶屋的拐角拉住青青小声问道:“这些人,今晚都要留下来吃饭啊?” “人家没说走,我们也不好赶啊。” “那他们过来有没有带什么礼物?” 青青摇摇头:“都是空着手,说来就来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吃了我们几盆橘子了?” 青青眨巴眼稍加回忆:“午后就来了,起初是在堂屋里跟公公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有人叫瞧病,公公就出去了,后来相公你跟着就回来了。至于橘子嘛,外头带刀的一个没吃,屋里那位倒是剥了几个。” 我一拳头重重砸在手上,看样子要亏呀!转头对青青说道:“你先不急着做饭,待会儿要是有人说饿,你就熬些稀粥出来,记得,少放米,一定要稀!” 吩咐妥当后,我转身又进了堂屋。青青做事我是放心的,今天,绝不能让这一大屋子男人多吃我家一粒米。我不动声色地把桌上那一盆橘子端到旁边的架子上放好,然后拿出两个杯子,掺了些白水进去,放到老头手边。 紫袍老头视线就没离开过我,做什么他都微笑看着,看得老子越来越怵。 我索性在他身旁坐下,正声道:“老付,你希望我们探讨哪方面的口才呢?” 老付干咳两声,缓缓开口道: 分卷阅读1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小兄弟一直住在这村子里吗?就从没有到外面去过?” 原来你对老子的背景感兴趣啊,好,那就让你开开眼:“对,我一直在镇水村里,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老付你不知道,前几年有些不太平,老鹰山上的黑风寨你听过吗?那是个土匪窝,当家的王大虎厉害得很!那段时间,村里人心惶惶,生怕哪天家里被洗劫了。我就拿着棍子,整天在村道上巡逻,让大家安心。” 老付还是笑着看我,点点头:“那时你多大呢?” “额,差不多十岁。”我挠挠后脑勺。 “果真是少年英雄。”老付拿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被这么一夸我却坐得不自在了,绞着袖子不敢看他。 老付略略思忖,还是温声细语:“再往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看来老头真信了我吹的牛皮,我心内大振:“记得,就说我七岁的时候吧!那时我不想读书,但我爹非押着我去。然后我发现,夫子特别偏心,对张屠户的儿子尤其好。于是我就和他们一起捉了只蛐蛐来,就趁没人注意,把蛐蛐放到夫子的茶杯里,结果他也不长眼,直接生吞到肚子里去了!哈哈哈!” 我笑得前俯后仰,但老付却没什么反应:“再往前呢?” “再往前?再往前就是……有了,我爹说我三四岁的时候,刚刚会用弹弓,就一石子射瞎了只老母鸡……” “你是怎么来得镇水村呢?你爹没有跟你讲过吗?”这回老付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我咬咬牙,甩出了一个非常不屑的眼色:“杨老头说,在江平县城的江边捡到的我。没错,我是个被亲生爹娘遗弃的孩子,但这不妨碍我在村里生活。” 老付点点头,从板凳上站起来,向我颔首道:“蒙小兄弟坦诚相告,在下深表感谢,先行告辞,相信不日我们还会相见,再会。” 说走就走啊,我也报报拳,将这一拨人送出了院子。 但没想到的是,五天后的下午,我正站在堂屋门口催青青做饭时,还是这一班人马,骑着马赶着车又回来了。 老付一进院子就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大人物,我是拒绝的,再怎么也得等饭吃完了再说吧,于是老付大手一挥,同行的七八个汉子把院子团团围住,我就这样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下草草喝了一碗稀粥,然后不情不愿地跟他上了马车。 临走时,青青追了出来,说不论发生任何事,她都在家里等我,要是我蹲大牢了,她就每天给我送饭。我甚为感动,虽然不知道这次招惹了哪个人物,不过看样子凶多吉少,后半辈子能吃上青青做的牢饭,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马车在山路上驶得飞快,完全不担心把老付的骨头颠碎,我抠着指甲盖,一路都在回忆自己最近又动了哪个太岁头上的土。可结果是,我发现见过的人中,最财大气粗的就是眼前跟我一起颠马车的老付,毕竟他是个连余员外见到都要客客气气的人。 想了一路,完全没有头绪,于是干脆我两眼一闭,认真晕车。 行到圆月当空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不等人来扶,我就一个箭步冲下去,随便抱住一棵树开始吐。娘的,上车前刚喝的稀粥,几下全给颠出来了。 老付亲自过来扶我,我摆摆手表示要自己走,都撑了一路了,走几步又算什么。刚刚站直身,一股恶意又涌了上来,我又抱着树干吐了半天。直到胆水都快要呕干的时候,我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表示,可以把我掺走了。 这是一处及其偏僻的院落,似乎离城镇很远,周围没有人家,连狗叫都听不到。我被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地架着,进了正中间点着灯的屋子。屋主人倒是阔气得很,高高低低点了一圈蜡烛,把屋里照得比白天还亮堂。 我自觉在桌边坐下,桌上放了一壶沏好的茶,茶香幽幽很是好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翻起个杯子倒上茶就往嘴里灌,几口茶水下去,感觉肚里都没那么翻腾了。 左右看看,感觉这屋子颇为古怪,明明墙面地面和屋顶都是寻常人家的样式,但屋内的桌椅茶具却又透着财气。正在纳闷,老付进来了,还是冲我微微一笑,然后一转身,背后冒出来穿着更为财气的姐姐,我吓得“噌”一声站起来。 这位姐姐生得真是美,月白袍子青纱裙,衬着肌肤白若莹雪。虽然看着比我年长几岁,但丝毫不影响周身的仙气。我看得入了迷,姐姐也看我看得失了神,然后眸子里水光一闪,哭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身上又没个绢子,左右看看,伸手拿起桌上放在茶壶下的布头递过去,正准备宽慰两句,美人姐姐却突然破涕为笑:“那是杯垫,拿给我做什么?” 哦,原来有钱人这么讲究,用壶装水就算了,还要用布垫着壶,又开眼界了。我把桌垫一甩,向美人姐姐拱手道:“请问姐姐今夜特意相邀,啥事?” 那美人眼睛都惊得瞪大了,半天才开口道:“儿啊,你叫我什么?” 儿? 她叫我儿? 我是这美人的儿! 等我吃惊劲儿过去了,美人姐姐, 分卷阅读1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啊不,声称是我亲娘的女人才把我拉到凳子上坐下。不等我问,她便开口道:“十九年前,我带着不足周岁的你从西关回京城,半路上却遇上叛军作乱,生死之际,我将你放入木盆之中随水漂走,希望能得上苍庇佑,逃过一劫。我当时身受重伤,万幸被守军所救,伤好之后我立即派人沿着水路来寻你,却寻不到半点踪迹。” 女人眼圈越来越红,渐渐开始抹泪:“你看你的样子,跟你老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这面色,儿啊,你受苦了,整整十九年,为娘的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啊!禹儿!”接着又开始抽泣,完全听不清后面的话。 此刻感觉脑子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混沌之中,我抓住仅剩的一丝理智问道:“虽然我也是被人捡回来的,但是,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儿子?” 一直站在身后老付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块破布放到桌上:“这段襁褓,五日前杨槐亲自交到小的手中,是当日您被杨槐捡回时身上所穿,也正是王妃当年亲自所绣。” 我看着这块红红白白的东西,脑子里更加乱了。老付刚刚称这女人什么?王妃? 那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周改文改得昏天黑地,今天休息一下,就不更啦,见谅见谅,古耐古耐~ 王府锄作田 第11章 我他娘这是一只脚踏进了王族啊! 下半辈子都要穿金带银、吃香喝辣,大富大贵的人生从此开始,哎呀!夭寿啦! 之后要做些什么呢?我抠抠下巴,仔细规划。 首先,老子要把江平县城所有高档酒楼吃遍,以前见过听过没吃过的菜式,通通要县里最好的厨子做出来尝一遍。 然后,把城里手艺最好的裁缝叫来,亲自给老子量尺寸,再每个季节制三十件衣服出来,颜色和款式还不能重样,老子要三天一换,换完就扔。 最后,老子还得回到村里,把以前嚼过老子舌根的人,通通叫出来站一排,挨个数落一遍,然后分些银子给黄毛和黑娃,教他们知道没跟错大哥。 正想得美,老付又开口了,却不是对我:“王妃,既然公子已经寻回,那您看,我们何时返京?” 王妃揩揩眼角:“你先将此事飞鸽传书禀告王爷,然后下去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京。”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我:“禹儿,你父王也很牵挂你,明早快马加鞭往回赶,最快后日下午,咱们一家便能团聚了。” 我抠抠脑门,干咳两声:“既然这么着急赶路,那,今晚先送我回去吧,我好收拾行李。” “路上需要什么再买不迟,禹儿不必跑这一趟。” “那我总得回去跟家里人交待一声,免得他们担心,要是他们以为我有什么不测,跑去报官就不好了嘛。”我悻悻地笑了笑,心底莫名发虚。 王妃手帕一甩,老付立马识相,乖乖关门退下。 “禹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梁王府的嫡长公子吴禹,乖乖跟母妃回府,母妃会尽力弥补这些年的亏欠。至于养你成人的那户农家,母妃自会安抚,你就不便出面了。” “不便出面?”这下,我真无语了。 “过去的十九年,权当大梦一场,该忘就忘,以后亦勿须再提。”王妃抬手拍拍我肩头,嘴角挤出一丝笑:“今夜就在这里好生歇下,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王妃出去后,我彻底懵了。待了十多年的家,说没就没了?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见到杨老头和青青啦?他们会担心我吗?青青,你该不会要改嫁吧? 越想越不安,别说休息了,现在坐都坐不下去。我围着桌子不停兜圈子,脑子里飞快地转,却实在想不出一个靠谱的法子。 屋内烛火跳跃闪烁,晃得人心烦意乱,我下意识去拿桌上的茶杯,快到嘴边时却没握稳,茶杯直接砸到地上,“哐当”。 我这才回过神,正要弯腰去捡时,房门陡然大开,两个汉子一左一右一跃而入,眨眼间便落到我身前。他们握着拳头瞧瞧我,我一屁蹲跌到凳子上瞧瞧他们。环视一周后,他们又恭恭敬敬对我行了一礼,垂手退了出去。 我捶捶心窝,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娘的,我这个刚认的娘真贼,老子都还没想着跑呢,她倒是先把老子软禁了。这下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吹灯,睡觉! 第二天一睁开眼,我就被架进了马车,接下来,就是赶路,死命赶路。 车夫得了王妃的令,一路上拿鞭子狂抽马屁股,车驾地飞快,也颠得要命。可怜我镇水一霸从没出过远门,坐个马车被折腾到没个人样,上车硬睡,下车狂吐,还好中途王妃看我快吐到没气,终于燃起了心中残存的一丝母性,找了个驿站歇了一晚,否则我可能真没命进京城。 “身子怎这样弱,小小颠簸都受不得,还怎么做吴家男儿?等回了王府,我定要叫御医来给你好好诊诊,再找上好药食给你补补。”王妃如是说,一股子恨铁不成钢。 我懒得反驳,反正没事 分卷阅读2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人永远不懂晕车的苦。 好歹挨到第三日上午,马车终于驶进了京城。我隔着帘子听到了外面的繁华,却连起来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杨少侠我终于不用再坐马车了。 马车前脚才停稳,我后脚就被人用披风一裹,脚不沾地架进了门。反正提不起半点力气,老子也懒得折腾,乖乖由着左右两个大汉把我拎到一间卧房,再往凳子上一放。 “公子好生在此休息,有事尽管吩咐。”说完齐齐抱拳出去了。 我强撑着站起来,完全没心思看屋里的陈设,径直爬到床上,鞋子一蹬枕头一搂被子一盖,整个世界终于平稳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两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姑娘蹲在床边把我叫醒,端着衣服和汗巾说要帮我沐浴。我晕头晕脑勉强坐起来,正在琢磨房间里怎么能洗澡,忽地看见四只手一齐摸了上来,吓得我双目圆睁,瞬间清醒。 “住手!姑娘们放尊重些,我是有家事的人!”打掉身前的手,我紧紧抓住前襟,维护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似乎对我还不死心,正犹豫着要开口说话,我一时情急,干脆大叫一声,彤云和丝雨才行礼退了出去。 京城的女人,忒开放了! 卧房外间已经放好木桶,热气氤氲,看着很是舒服,我揉揉脑门,很自觉地跳了进去。桶里撒了好些花瓣,我把头闷进水里吹了会儿泡泡,再认认真真把自己搓了一遍。 有钱人真是讲究,都快暮秋了还洗澡,也不怕伤风。还有,烧这么大一桶水,少说也要一担柴吧,真是浪费。不过算起来,上次洗澡还是在镇水村后山的鱼塘里,那会儿荷花还没谢呢。幸好那天黄毛来帮忙把风,不然又会被村后的婆子们看到,免不了被嚼舌根。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镇水村从此没了老子这号人物,他们会不会不习惯。 洗完澡果然精神了很多,穿好衣衫后,我用汗巾把头发随便擦了擦,便大摇大摆开门出去,准备在院里晒晒头发。 门一开,门口站着的还是那两个姑娘,估计是被我披散着还滴溜溜淌水的头发吓了一跳,看到我的时候都扶着门框张着嘴。我只当没看见,继续大踏步往前走,彤云和丝雨这才回过神,一起扑过来把我拽回屋,按在凳子上坐好。 在她们的操控下,我的头发被反复擦拭、抹油、撒粉,来来回回数十个回合,最终被高高竖起,插上簪子。起初我很不自在,感觉绷得慌,但当彤云捧来铜镜要我瞧瞧时,我竟被自己的英俊样貌震得连连后退。 原来收拾收拾,老子是如此英武逼人。我对着铜镜左右转圈,天呐,老子就是个璧人! 彤云不好意思地回过头,丝雨站在旁边肩膀抖个不停,咬着下嘴唇使劲憋笑。 等到午后,小厮来叫门,说是王爷回来了,请我去前厅。说实话,老子很是紧张,又在铜镜前兜了几个圈子,才鼓起勇气跟过去。 穿过五个回廊、三个院落后,我成功地忘记了来路。王府忒大了,要不是有人引路,估计我在里面转一会儿就会蒙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前院。 王妃站在厅前,微笑着勾手叫我过去,态度这么和善,应该是好事,我长舒一口气,甩着袖子往前走。但刚刚踏进厅堂,两边便冒出四个小厮死死将我抱住。我腿脚悬空,完全使不上劲,赶紧望向王妃。 王妃立在一旁,用手帕捂着脸,假装没看见。一旁的小厮赶紧凑过来,从包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作势就要来扎我。 他娘的,强行带我来王府的是她,现在要给我上刑的也是她,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眼看针就要扎过来了,我板命挣扎,急得大喊:“救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 “你”还没喊出口,银针就结结实实地扎进了老子右手的食指。老子痛得嗷嗷直叫,差点就要骂娘。血从指端汨出,滴进了一个盛了水的碗里。我顺着看下去,碗里似乎还有别人的血,我的血滴进去后就和原先水底的血丝融在一起,完全看不是谁先来后到。 我正在纳闷,端碗的小厮先情绪激动地叫上了:“回王爷王妃,融了,血融了!” 话音落地,身后的小厮一齐放开了我,王妃拉下手帕抹着眼睛,一把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就开始嚎:“禹儿,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我的禹儿,十九年了,娘好牵挂你啊!” 怎么那晚的剧情又要再演一遍啊?王妃莫不是健忘吧?明明大前天已经认了老子啊?我是真的受不住,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虽然睡了一觉,但身上还是没恢复多少力气,王妃这一扑,我实实在在往后退了三步。 几声脚步,堂上屏风后走出个男人。我抬头看过去,哦哟,这汉子不一般,穿得简直像玉帝下凡,衣衫上下金光闪闪,腰上的玉佩碰得叮当作响。 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快步走来,简直虎虎生风,我感觉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气。这又是什么戏码? 面无表情,完全瞧不出是敌是友,就在他走到我面前高举起手臂 分卷阅读2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的那一刻,我本能地闭上了眼。来吧,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禹儿!真的是你啊!禹儿!” 这汉子也搂着我,哭了。 第12章 王妃说,这汉子才是亲爹,我仔细瞧瞧,确实眼熟。 王妃说,眉眼就是一个模子刻的,我摸摸手指暗骂,那还戳我做什么! 王妃说,快见过王爷,老子还没反应过来被一把推到地上,按着脑袋叩了几个响头。 王爷老爹上下打量,甩甩我的小胳膊小腿:“禹儿这些年受苦了,身子太过单薄,得安排调理才是。” “劳王爷挂心,我已经吩咐过厨房了,一会儿陈御医也会过来瞧瞧。”王妃对上王爷的眼,柔柔风情,甜甜一笑。 王爷随手拉扯起我,转身又揽上王妃的腰:“你也不必太过操劳,禹儿已经寻回,也该宽心了。这些天辛苦了,走,我扶你回房休息。”说完,两人抱在一起走了。 搞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两口子哦?我拍拍膝盖,也准备打道回府。 欸?不过,回去的路怎么走来着?抠抠脑门,转头正好看见门口一个小厮探头探脑,我赶紧笑眯眯走过去拍拍他胸脯:“兄弟,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小厮缩起脖子骨碌碌跪到地上:“薛石见过公子,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要不是反应迅速抓住了门框,老子真一个趔趄下去了。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突然蹲下吓人好吗?” 石头瑟瑟爬起,过来扶住我的腰:“刚刚王妃吩咐了,以后就由小的伺候公子,还有,即日起公子就住在迎雪院了,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哎哟,初来乍到就拨个跟班给我,不错哦!不过跟班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在黄毛告密吃烤鹅的事上,我已经狠狠吃了个教训,于是转过身盯着薛石的眼睛,码出一副严肃神色义正言辞道:“小兄弟,要想跟我做事也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薛石诺诺点头,赶紧拘着手在我面前立好。 “你来王府多久了?” “回公子,小的七岁进府,算起来如今有十年了。” “不错不错,我再问你,今天之前,你可曾听说过我的名号?” 薛石拧着眉毛,若有所思后郑重摇摇头。 “那着实可惜了。”说罢感慨一叹:“前路少知己呀!看来我坐镇老鹰山、扫平嘉陵两岸的风光,只能成为旧谈了” 薛石神色凛然。 “想我前半生,对对弱小仁义,对大哥忠义,对手足仗义,才换得帮内千百兄弟舍命跟随。只可惜,一如侯门深似海,江湖孤名不足惜,只是不知何年何月能与昔日兄弟重聚。如今,身边也只得你一人。”说完我大手一背,抬头望天,突然有种怆然泪下的感觉。也不知道这小伙子能不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果然,背后“咚”的一声,薛石端端跪到地上正声道:“若公子不弃,薛石愿一生追随公子,肝脑涂地,忠心不二。” 我乐得捂嘴,原来王府里的小厮也没见过世面啊,这种江湖话也信。赶紧转身扶他起来:“好说好说,以后就都是兄弟了,你叫我大哥,我喊你小弟!” “公子不妥,毕竟在王府,称兄道弟多有不便,不过公子放心,在薛石心中,定将公子当兄长敬重!” “好说好说。”我拍拍肩膀:“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走了两步,寻思该跟石头套套近乎,便随口道:“我的院子叫迎雪,是不是还有刮风院,下雨院啊?” “公子睿智,怀风院是王妃的居所,承雨院住着柳夫人,流雾院是余夫人和小公子,抚霜院则是世子。” 啧啧啧,这个家里配置还挺齐全嘛,大中小老婆一个不少。 又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你说余夫人,就是余猪贩子的那个妹子吗?” “回公子,余夫人兄长是谁小的并不知,不过,余夫人确实也曾住在江平县。” 那不就得了,当日余员外能引得王府管家老付亲来贺寿,自然有这层关系,说起来,老子哪天还得过去谢谢人家,谢她阴差阳错让老子有了个公子哥身份,再谢她让老子有家归不得,娘的。 说着话便到了迎雪院,老子才伸了头进去,立马吓得捂紧口鼻见了鬼似的奔出去。石头赶紧跟上来:“公子,有什么不妥?” 我跺跺脚,捂紧嘴巴问:“王爷王妃说,这院子是我的了?” 石头不明所以,木讷地点点头。 “那怎么处理院里的东西,都由我说了算?” 石头再点点头:“要是看谁不顺眼,拖出去打板子都行!” “好!把里面的花花草草全给我砍了!一个不留!”娘的,老子可碰不得花粉,尤其是春天桃花梨花扬粉的时候,老子就是躲在屋里,喷嚏都能从早打到晚。 石头拧着眉毛,但还是找来小厮照做,花了一个时辰才收 分卷阅读2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拾妥当。老子抖抖精神,大摇大摆重新踏进迎雪院,嗯,到处光秃秃的,我喜欢! 石头却面有忧色:“公子,入冬了风大,还是种些东西,免得起尘呀。” 说得也是,我抠抠下巴好生琢磨:“那就……全种白菜!” 下午的日头很是暖人,我窝在躺椅上,看着石头举着锄头犁院子,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汤水。石头累得大口喘气,汗水赶着趟儿往下滴。本公子也辛苦得紧,算上手上的参汤,这已经是第四盅了。 肚里的燕窝花胶润得老子浑身绵软,看石头锄得没个样子,我从躺椅里腾起身子,大喝一声:“我来!” 啐两口唾沫在手上,我高举起锄头,侧头对着石头:“举高才能挖深,眼睛看着要挖的土,锄尖对准地面,力大活细,心随意动,要挖出感情,锄出态度。” 说话间,我一锄头翻下去,带起的土渣均匀洒向地面,阳光从老子棱角分明的侧脸打一道光下来,头上的簪子深受感召,璨着光圈垂落下去,束带崩裂,发丝根根游离,随风飘散到耳后。 周围的人纷纷屏息,彤云和丝雨更是把被单一甩,站在走廊里卯着劲为老子鼓掌。我点头示意,继续甩头锄地。 但不巧得很,小厮领了个小胡子男人正走进来。 “下官陈天仁,特来为公子请脉。” 哎,扫兴。我也拱拱手,跟着进屋坐好。陈御医把我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后,捏着胡子道:“公子身体康健,只是有些气虚,多加休息即可恢复。” 我砸吧砸吧嘴:“什么叫气虚?” “公子脉象略为细软,应是近日舟车劳顿所致,水土亦略有不服,稍加休整便是,不必忧心。”说完收拾药匣作势要走,我脑子飞快地转了两圈后,追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若我一直气虚,会怎样?” 陈御医不明就里,按实答道:“若一直不服水土、不顺气候饮食,公子才会气滞拥塞或坏腹暴下,不过如今观公子面相,应无大碍。” 我搓搓鼻子,满意地点点头。 送走陈御医,我朝院子里的石头招招手。 石头一进来,我赶紧关上门:“石头,兄弟我请你帮个忙。” “公子请吩咐!” 爽快!我赶紧扶在他耳朵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石头听完便抱拳出去,我在屋内踱着步子等,一直等到入夜。百无聊赖,我吹了灯躺在床上数绵羊,门口忽然有人轻咳:“公子,东西我带来了。” 我衣服都顾不得披,喜滋滋蹦到门口,从石头手里接过两大包东西,掂掂分量,连吃一月肯定没问题了。拍拍石头的肩膀,再递过去一道恳切的目光以资鼓励。 “公子,这么大的药量下去,论谁也受不住,三思啊!” “我自有分寸。”老子又不是一口气全吞了,三个屁思。 “可这东西吃多了有伤身体,公子,你真考虑清楚了?” “哎呀,知道了,怎么这样啰嗦。” 关上门爬回床上,将药包压在枕头下面后,我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困意也悠悠飘进了脑子,正准备倒头睡觉,门上又轻轻响了两声。 “门没插,自己进来。”我懒得起身,有什么事情进来说也是一样的。 一个身影晃晃悠悠踱了进来,杵在床头半天没支声。 这兄弟还真磨叽,我打了个呵欠,翻身到里侧:“石头啊,你不用再劝了,本公子心里有数。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抬腿将被子一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了。 黑灯瞎火里,恍恍惚惚中,一只手轻轻柔柔地从背后抱了上来,从背心一直摸到前胸,我蹬了个梦脚,迷迷糊糊喊了声青青,翻过身把床边人搂进怀里。 轻轻软软,是我的青青,只不过,“啊啾!” 怀里的香气刺得人鼻子痒,这是,花粉的气味!我灵台瞬间清明,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跳下床扯着嗓子开始叫唤:“啊!来人啊!有刺客!救命啊!” 床上的黑影被我一嗓子吓得不轻,赶紧跳下床往门口跑。不过跟王府的侍卫相比,这家伙的动作还是太笨拙了,还没冲出门,就被提着灯笼的侍卫团团围住。 石头也跟着冲了进来,见我在里间赤着膀子,赶紧取了衫子给我披上。 我拍拍脸,娘的,老子才来王府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人不让老子好过么?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抖抖精神走到门口,只见那家伙只穿了个肚兜,正蹲在地上抱着头。 还是个女刺客!还用花粉行刺老子!娘的,恶毒! “好大的胆子!抬起头来!”石头在一旁扶着我,同样嫉恶如仇。 侍卫蹲下身去,将那女子的脸一扳。 “彤云!”石头惊呼。 我拿过一个灯笼,放在她面前照照,嚯哟,还真是熟人啊! 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说大户人家里多的是家奴谋害主子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老子也碰到了,他娘的! 分卷阅读2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说!为什么害我!受谁指使?” 彤云一张脸哭得稀烂:“小的,小的不过是在白菜地边多看了一眼,便不能忘怀,难以入眠。小的是真心爱慕公子,不求与公子天长地久,但求一夕欢愉,此生无憾,望公子成全!” 还要老子脱了裤子成全? 老子绝望地抬头看着房梁,青青啊!有女流氓打你相公的主意了! 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老子成功病倒了。 丝雨端水进来时,见我面无血色敞着中衣四仰八叉横在床上,吓得盆子一丢掐着嗓子跑了。 陈御医被请来搭脉,对着杵在门口的王妃好一阵叹气摇头。 “是不是禹儿不行了?”王妃眼睛都红了,说话带着颤音,急得往屋内踏了几步,但还没走到床边又皱着脸生生退了出去,从袖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那倒不至于,不过昨日诊脉还好好的,怎得今日就成了这副样子?” 石头很识相地在王妃身前跪下:“都是小的不好,昨天夜里没把好门,让彤云趁机溜进来惊吓了公子,请王妃责罚。” 王妃隔着帕子咬牙切齿:“小贱人,不顾廉耻,折辱门庭,她人呢?现在在哪?” “还在下房绑着。”丝雨怯怯回答。 “带我过去,我找了十九年的儿子才回来就被她吓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她!”说完带着丝雨和四个侍女忙不迭地杀出了迎雪院。 陈御医拽着袖子再探了探我的额头,这才起身伏案,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方子交给石头拿去抓药,临走凑到我床边压着嗓子说了句:“公子除非自己保重,否则再多药石也无裨益。” 我赶紧闭上眼睛只当没听见,御医就是御医,有两把刷子,果然看破了我的小把戏。不过看他刚才的样子,应该不会把事情捅出去。 等到屋内无人,我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爬下床,从怀里摸出一包药倒进杯里,兑水服了。这个节骨眼,我的病必须要巩固一下,免得辜负半夜又晾肚皮又服泻药还跑了十几趟茅房的苦心。 勉强撑着桌子站起身,肚内跟着又是一阵痉挛,石头拿的药效力就是猛,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我就没闲下来过,来不及多想,我赶紧从床下拖出桶子,坐上去。 接下来的两天,石头端来的小菜清粥,我只吃两口,丝雨熬好的陈御医开的汤药,我悄悄吐掉,好不容易撑到第三天早上,陈御医复诊时看到我气若游丝的死样,终于忍无可忍,提起药匣子拂袖而去。 王妃捂着鼻子坐在床前,红着眼哭着说儿啊,只要你能好,什么条件都不在话下。 真的吗?我眼含泪花:“母后,我想镇水村的那个家,能把他们都接来一起住吗?” 王妃摸摸我的头:“别做梦了,还要接个爹来供着么?你把你亲爹摆在哪?” “母妃啊,实不相瞒,儿子得的是心病。我着实思念结发妻子,没有她的地方,我便水土不服,药食无灵啊!” 王妃抖抖手帕:“明白了,条件好说,只盼人来了你就老老实实消停度日,否则,有她好受的。” 老子心肝一抖,这个母妃不愧是混了多年的豪门内宅,果然洞悉内情、通达干练、毫不省油啊。 王妃走后,我赶紧让石头端了碗稀粥进来。娘的,饿了好几天,人都要昏了。不过好在苦肉计起效,现在只盼王府的人快点把青青接来,免得日子一久,她真改嫁了! 虽然王妃话里话外暗示我要安分,但我还是连着好些天不敢多吃饭,怕恢复太快露出马脚,演戏嘛,就算观众心里都门儿清,但台上的角儿还是要按着流程演完全套。 饿着肚皮掰起指头算,盼完星星盼月亮,终于在院里白菜破土冒头的那天,小厮来报,青青的马车到府门口了。我喜不自胜,赶紧披上氅子爬起来,跌跌撞撞扶着栏杆走到院门口。 花廊下,熟悉的鹅黄身影袅袅依依,风吹得漫天黄叶纷飞,也吹得她青丝摇曳。本不长的花廊今天走得格外久,但我不忍催,因为她款款的步伐着实好看。伊人愈发近了,还是熟悉的浅笑,甜醉的酒窝。我扶着墙,笑得呆痴,她拾阶而上,在身前朱唇微启:“相公。” 这感觉,似乎已经暌违了好多年,初见相识的场景在脑中飞快闪过,我老泪纵横,情难自已,感觉受了好大的委屈,却又觉得一切都值,轻轻牵起她的手,满目怅然,沉沉道:“快做饭,好饿!” 青青来后,日子过得贼快,一眨眼,院里的白菜都该割了。我抱着茶壶蹲在廊下,琢磨怎么扩大种植规模,不然就地里这么点白菜,九张嘴等着吃,没两顿就全啃光了。 说起来真是失策,本来借为我做饭的幌子把青青接来,谁知王妃太爱出风头,为了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她爱重她亲儿子我,专门求得王爷首肯,命人在院里辟了间厨房出来,而这里也成了王府里唯一的小厨房。 王府里正经的厨房虽不比御厨,但煮的东西要进皇室一族的 分卷阅读2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嘴,同样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不管稀的干的,从装盘开始,就要用银勺查验,再由专门的小厮试吃,等到完全没问题了才能上桌。虽说阵仗是大了些,但流程是祖上定下的,一步也少不得。夏日里倒没什么,哪怕顿顿凉菜也无所谓,但眼看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在王府要想吃到一盘热乎的蒙着锅气的炒菜,着实不容易。 也就是前些天的一个寻常午后,我晒着太阳喝着茶正欣赏院里的白菜苗,看着看着就看馋了,搂上青青的腰在她胸前钻着脑袋撒娇道:“娘子,院里的白菜长得太稠了,看着打挤,给稀稀吧。” 青青抚着我的后脑勺:“都长这样大了,稀了扔掉岂不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炒来吃掉就是!”嬉皮笑脸,我的强项。 青青抬手点点脑门,只柔柔一笑。不到半个时辰,一盘醋溜白菜就捧在我手里了。 石头闻到香味第一个抄起筷子冲了过来:“公子,按府里的规矩,这些菜入您的嘴之前,是要先由下人验毒的,要不,小的先验验?” 我赶紧把菜护在怀里,右手一挡:“去你的,我自家媳妇难道还会害我吗?” “公子,这是王府的规矩,一直都是这样,小的也事出无奈,您就当,就当是入乡随俗罢。”石头拧着眉毛,嘴上说的恳切,但手已经快摸道盘缘了。 我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用筷子狠狠敲在他爪子上,捧起盘子准备躲进屋。 “相公,就让石头验吧,他也是职责所在。”青青说着话就直接从我怀里端起了菜盘,送到石头面前。 “谢少夫人体谅。”石头拿起筷子就要夹菜,但心里毕竟清楚老子才是主子,还是忌惮老子的淫威,瘪着嘴往我这里瞟。我瞪了一眼,袖子一挥,他这才喜滋滋地夹了片白菜,再往汤水里浸了浸,悠悠喂进嘴里。 “嗯~”石头腮帮子抖得欢。 “嗯~”石头又夹了一筷子。 “嗯~”石头你他娘还有完没完! 我从躺椅里跳起来,一把抢过盘子:“没毒!撒手!该我了!” 但我的筷子还没碰到盘子,又有不速之客来了。院门口,王妃人没到声音先飘进来了:“禹儿,母妃来看你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啦?” 要是让王妃看到我不到饭点又在馋嘴,总归不太好,我咂咂嘴一脸不情愿地把盘子交到石头手上,要他赶紧端到厨房藏好。 不过,我失算了。王妃一进门根本不看我,提着裙子直接往小厨房去了,我一看不妙,赶紧冲过去。王妃到底是没我手脚快,生生被堵在厨房门口了。 “看样子,禹儿的身体已经大好,那我一会儿就去跟王爷说说,明日请个夫子过来。”王妃抖抖裙子,眼里波澜不兴。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要我濒临崩溃,天知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念书! “我准备让王爷请秦夫子过来,那可是个狠人,不管是谁家的公子,但凡不如意都免不了一顿板子。”王妃抠抠指甲,说得云淡风轻。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紧往门边一闪:“母妃,里面有青青做好的小菜,要不您也一起尝尝?” “哦?青青这孩子当真勤快,那我却之不恭了。对了,你身体刚恢复,念书的事情再缓几日。”说完,仪态万千地进门了。 一盘白菜而已,地里还有那么多,够吃的,我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安慰自己。 不过,我又失算了。 第二日一早,王爷也不知得了什么枕头风,天光才刚放亮就找了个由头过来看我,顺便在我这里蹭了顿早饭,点名要青青下厨炒白菜。 第三日,我爹的二老婆柳夫人说要找青青讨教女工,聊了一下午废话死活挨到晚饭,说想看青青展示别的手艺,不如下厨炒个白菜吧。 第四日,我爹的三老婆余夫人牵着小公子来找我认老乡,说了一大堆余员外这个猪贩子的趣事,临走了说思念家乡口味,特别是一盘刚出锅的炒白菜。 第五日,青青拉着丝雨的手过来跟我说,丝雨觉得薛石饭前验毒的活计太过辛苦,自己也是迎雪院的一份子,有义务分担,强烈要求加入验毒小组。 我抱着茶壶看着院里稀稀拉拉几颗白菜,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趁着日头正好,我把氅子一解大手一挥对着薛石正色道:“拿本公子的锄头来!” “公子,这是要……” “把院子全犁了,通通种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看到这里就该收藏了哦!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14章 果不其然,没挨过几日,白菜告罄,迎雪院里又成了光秃秃一片。我靠在廊上长吁短叹,这一府的人,有本事抢白菜,没功夫聘个出息点的厨子吗?娘的,老子都没吃几口呢,说没就没了! 青青正立在桶边,一瓢一瓢往菜地里浇水,见我愁得抱柱子,便把水瓢交到丝雨手上:“相公,有什么烦心事,说给青青听呀。” 分卷阅读2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我一头歪倒过去,顺势搂上她的腰,喃喃道:“亲手养大的白菜,被别人拱了,不甘心。” “不着急,再等三五天,新一茬的白菜就生出来啦。”青青拍拍我的头,半哄半劝:“大不了这几天,我就到市集上买菜回来做给你吃。” “真的?”我瞬间来了精神,“走走走,现在就去,我要亲自挑!”拉起青青的手就往门口走。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银两啊。” “有的有的,小爷有钱!”一说上街买菜,我心里欢腾得很,赶紧递个眼色让薛石跟上。 我们是私自出来觅食,不好意思召唤府里的轿夫,只得步行过去。从偏门出来,石头在前面引路,说是要带我们去京城最大的菜市。 青青挎着篮子跟在身边,我习惯去牵她,她却把手缩到袖里,低头小声道:“大街上人多,不好。”我直接从袖里把手抠出来,紧紧攥在掌心:“不要我牵,那就亲脸!”青青斜斜瞟我一眼,面上更红了。 上次见青青的脸红成这样,还是陵江镇赶集的时候,说起来,已经许久没和青青一起出来玩了,尤其是进王府后,诺大的京城都还没机会带青青逛逛。 歪过头把脸蹭到青青耳边:“看看有没有想要的玩意儿,相公一并买回去。” 青青抓着耳边青丝想了半天:“咱们还是先买菜吧,一会儿看剩了多少银子再说。” 这语气,怎么听着如此憋屈?“不行!”我嚷嚷道,再把袖子一抬,腰杆挺得笔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镇水村的穷光蛋杨佑了,小爷我可是承王府长公子,有的是钱! “石头!过来!”我招招手,“带我们去城里最好的首饰店,小爷今天要好好漏漏财。” “好叻!”石头得令,立马往左边街上拐。青青还是一个劲摇头,我可不依,搂上肩膀就走。 一路拉拉扯扯,终于把林青青拽到了琞宝阁门口,我抬头将眼前的二层小楼从上到下打望一翻,心内莫名激荡:“飞檐碧瓦,雕梁画栋,明宝阁,棒!” 拖着青青径直踏上石阶,在门柱前叉腰大喊:“老板在哪?把店里最金贵的首饰,都拿出来瞧瞧!” 一个矮胖男人从算盘上挪过眼,笑嘻嘻地飘过来:“敢问公子贵姓?” “本公子姓杨,快把店里拿得出手的宝贝给小爷瞧瞧。” 老板还是笑笑,招手叫来一个伙计:“小高,你带杨爷转转。” 我正准备跟上去,却被石头拉住,才扭过脸,石头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跨到老板身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口:“承王府长公子容得你这般怠慢?” 老板的嘴巴大到能塞下个拳头,赶紧对我拱手哈腰:“公子见谅,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子,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马上把店里的好货都拿出来,公子稍等,稍等。”说完扯着伙计跌跌撞撞跑上了二楼。 我走过去拍拍石头的胸口:“可以啊!关键时刻站出来撑起了老子的面子,不错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重赏石头可不敢受,要是待会儿少夫人做的菜能给小的留一口,就好了。” 我收起笑,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想得美!” 不多久老板就捧着托盘过来,在我面前弓着腰介绍道:“公子掌掌眼,看小店的货是否入得眼。”我歪起脑袋把盘上的红布随意一撩,故意吊着嗓子反问:“就这么点?” 店老板哆哆嗦嗦,盘子都快捧不稳:“回公子,这四样都是店里压箱底的宝贝,要是公子连这些都看不上,那小店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行吧,看老板的样子,这次应该没唬人,我牵着青青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个,要是都喜欢,我就全包走。” 青青看了看我,随意拿起一支金钗。 “夫人好眼力,这是掐丝琅宝金凤钗,特意请城中最好的匠人,花了三个月才制出来,稀罕着呢!” 青青点点头,又拿起了一串珠链。 “夫人果真识货,您手上的珍珠都来自东海,颗颗莹泽饱满,光亮圆润。您仔细摸摸摸,这珠子触手生温,最是养人!” 青青眨眨眼,换上了一只玉镯。 “夫人眼光独到,如此通透的和田玉……”没等老板说完,青青赶紧放下镯子,拿起了最后一对耳环。 “这对明月珰乃是西域货,虽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但夫人您看,玉珰本身就是一对夜明珠,光是找出这样大小一致的夜明珠,都非易事啊!” 青青把明月珰置于手心,用手指轻轻触摸,完全就是一副如获至宝的神情嘛。基本上定了,我冲着老板嚷道:“就它了,开个价吧!” “承蒙夫人赏脸,小人不敢乱说价钱,当时小人是以六百两银子的价格买来的,现在还以六百两的价给公子,分文不赚,就当是方才怠慢公子的赔礼。” 青青立马把东西放回托盘,挤眉弄眼地让我别买。小意思,小爷我如今阔气,毕竟是堂堂王府的大公子,一对耳环还买不起么?转过头对石头吩咐道:“ 分卷阅读2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拿钱来!” 石头却也挤眉弄眼,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公子,钱不够。” 什么?我一把将石头扯到门外:“母妃不是给我拨了月银吗?拿出来啊!” “公子,您的月银只有一百两,不够的呀!” “才一百两!这可是王府欸!我一个王府长公子才这点零用!”老子不信,王妃怎会如此抠门,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家的人吧,怎么可能如此小气! 石头往我身前靠了一步,压着嗓子说:“府里人多,王妃说寻常用度都要以王爷为先,其他人能少点就少点。” “老子是她亲儿子啊!流着眼泪找了十九年啊!”我也压着嗓子吼回去。 “公子息怒,在府里,王妃最看重的就是王爷,其他人都比不得。再说,公子的月银也不算少,小的听说,三公子的月银还不到五十两叻!” 不说三公子吴轩,还不觉得恼火,现在石头竟把这个六岁七岁小儿拿来跟我作比,老子还要养媳妇叻!腹内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恨不得一拳把石头捶成石头渣。 “不行!今天必须把钱弄来!这对耳珰老子买定了!”两手叉腰对着石头下了死命,这,就是老子的决心。 石头抓抓头发:“那,我去跟账房说说,把半年的月银都支来。” “想到办法还不快去!”老子火气冲天,看石头奔命似的往王府跑,才勉强消了些气。 娘的,没想到,都进王府了,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还是得抠着牙缝存钱。憋屈!皇亲国戚还要精打细算!吝啬!对亲儿子都不大方点!老子越想越愤懑,一拳捶到门柱上,不想力道太大,震得老子手都麻了,赶紧缩回来捂在怀里缓缓。 一双手探入怀中,捧起我麻到快抽筋的右手,轻轻抚摸吹气。 “相公,你没事吧?” 我忍住痛,露出牙齿扯起嘴角:“嗯?没事啊!” 青青却面带愁色,凑近我小声道:“店老板就知道吹嘘,里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别买了。咱们赶紧去买菜吧,晚了可就收市了。” 又来这招?“你相公我现在可是王府的公子,这点钱就是洒洒水嘛。你呀你,还替我节约什么?乖乖等着,石头回去拿钱了。” 挺挺胸膛,仰起脖子款派到位,我装作底气十足。青青这才舒了口气,对着我甜甜一笑。 没多久石头回来付钱了,青青欣喜地接过耳珰,对着镜子小心穿戴时,石头伏在耳边悄声道:“公子,半年的月银一个铜板都不剩了。”我捂紧胸口,生生被口水呛得咳嗽。 “相公你没事吧?”铜镜前的女子转过身,一对耳珰明晃晃,衬得圆圆的小脸更娇俏了。我的青青,真好看。 我痴痴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到青青身上完全挪不开眼,这一看,就一直看进了迎雪院的门。半只脚才踏进院子,吴轩就飞一般冲过来,抢过青青的手,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道:“大嫂,丝雨说你们出去买菜了,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走走走,快去厨房做,我都等饿了!”说完拉上她往厨房跑。 小兔崽子!牵谁的手呢!我快步上前攥住吴轩腰间的大带,夺过青青的手,横在吴轩身前正色道:“半年内,你嫂子都不会去买菜,你也别来蹭吃蹭喝了!”心底破口暗骂,老子都没得吃,还要照顾你个小兔崽子,做梦去吧! 吴轩嘴巴嘟得老高:“为什么!禹哥哥你小气!不过是吃了你院里几窝白菜,现在有好吃的都藏着不给我!” 我转过头朝青青使了个眼色,再把这个气得肚皮都鼓起来的小兄弟拉开,估摸着青青听不到了,才蹲下身子小声说:“哥哥我还没有月钱,今天去市场根本买不了菜,只得灰溜溜回来。要是以后你想吃好吃的,可以叫人去市场上买来再拿给你嫂子做嘛。好兄弟讲义气,我们出力你出钱,到时候一起吃,怎么样?” 小家伙盯着我眨巴眨巴眼,开心地伸出手指要拉勾,我勉为其难递了个小指头过去,吴轩开始喜滋滋地念:“拉勾勾,以后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做一辈子好朋友。” 一起上课?老子“噌”地站起身:“上什么课?” “禹哥哥不知道吗?母妃为我俩请了夫子,说是明日就要开始授课。禹哥哥,我们不仅搭伙吃饭,而且还是同窗哦!” 脑内一阵轰鸣,贼王妃!不是说吃了我的醋溜白菜就不上课么! 啊啊啊!老子不念书! 第15章 天刚蒙蒙亮,我便睡不着了,一想到今天要见夫子,老子心里就发毛。青青在外侧倒是睡得安稳,王府的水养人,小妞生得越发白皙了,微翘的唇温润饱满,看上去好软,一时忘了烦心事,对着那抹浅粉亲下去。 院子里打扫声越发响了,青青从我臂弯里坐起,拢过衣裙准备起身。我侧过头紧紧搂上她的腰:“今天就不起了吧,你也在床上陪我。” “那可不行,我得起来熬八宝粥呢,你昨天不是吵着要吃吗?” “又不想吃了,我,我不舒服,今天起 分卷阅读2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不来。” 青青转过身,手在我额上搭了搭,又摸摸我的脸:“你呀,都这样大了,怎么还是小孩性子,快起了,乖。”披了衣衫站起,再把我的衣裳一并递过来。 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媳妇不在温柔乡,我也无可奈何啊! 刚刚用过早饭,王妃身边的小厮阿贵就暗搓搓钻进院门,我抓起茶壶挡在脸前,踮起脚往小厨房跑。却不想阿贵眼睛贼得很,见我开溜赶紧甩起袖子往这边冲。娘的,老子索性懒得挡,把壶往廊边栏杆上一放,抡起腿撒欢跑。 阿贵满脸肉绷紧,卯足劲冲刺,但还是慢了小爷一步。我赶紧钻进厨房,把门重重一关,闩上。哼哼,跟老子比腿脚,也不去镇水村打听打听,老子发起狠来,连野狗都追得上。 正在得意,青青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相公,你在做什么?” “我,那个,我来看看你,你在厨房做什么啊?” “做糕点呀,相公你让一让,我出去拿些晒好的香料进来。” “别别别,那个,青青……”索性一把将她揉进怀里:“我好想你啊,咱们在厨房里说会儿悄悄话,怎么样?” 青青脸上翻出一抹尴尬,我正要开口说些情话,灶头后面,丝雨却突然冒出头:“公子,我还是先出去吧!” 劳资一口气差点没调上来,扶着门框捶胸匀了好一阵。 “相公怎么今天怪怪的?”青青踱到门边。 “公子夫人,小的先出去了。”丝雨也杵在门口。 形势不妙,不管了,我伸开双臂把门闩死死挡住,有我一口气在,就没人能打开这个门。闭上眼,不去看两人惊诧的眼光,心里默念:阿贵快滚!阿贵快滚! 好死不死,门上被人叩了两声,一个声音飘进来:“大公子,王妃请你去花厅,秦夫子和三公子都已经到了。” 秦夫子?秦夫子!就是那个爱打板子的秦夫子!娘的,老子更不能去了。 “王妃说,希望公子快些过去,晚了她便要亲自来请。”狗日的阿贵,还敢威胁老子? 听不进去,我什么都听不进去!老子不要念书,老子要回镇水村,老子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原来是念书的事啊,相公,躲着也不是办法,待会儿母妃亲自来,你还如何躲?还不如现在就乖乖开门,坦坦荡荡过去罢。” 我心里不舒坦,没好气道:“左右不是你念书,你当然说得轻巧,不去!” “既然相公如此说,那青青便陪相公一同念书,就当作伴,怎么样?” 这,这又是什么个说法?自家媳妇对老子来了招釜底抽薪,我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忽地愣住了。 不记得是怎么被青青拽着走的,此刻我虽人在花厅站着,但一颗心正高高飞在天上扑鸽子。 “你,之前学了哪些课业!” 一个暴烈的男声直接冲击过来,差点震得老子五脏移位,我吓得元神回归,捂紧胸口道:“学的可多了,多到不记得。” 赭袍老夫子摸摸颊髯:“背几个出来听听。” 老子深吸一口气,用力绞脑汁,以前在村学里都念过什么来着?欸,想起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婆娘闹,折腾一宿才睡觉。” 秦夫子手上一抖,生生拔下两根胡子。 “还有”,我晃晃脑袋:“道可道,非常道,淫可淫,小树林。” 秦夫子双目圆睁,手上的戒尺“吧嗒”掉下。 “再来,饱暖思……” “住口!”秦夫子张开双臂向我扑过来,娘欸,读书人都容易情绪失调吗?我吓得双臂交叉,抬腿护裆。 秦夫子却踮起脚紧紧攥住我的领子:“有辱斯文!败类!我要去回禀王妃,这个夫子,老朽不做也罢!”吼完把我往墙上重重一推,自己甩着袖子跑了。 是他让背的,自己却受不了,什么玩意!我对着青青耸耸肩,拖过凳子坐下。 吴轩屁颠屁颠凑过来,蹲下来拉着老子的裤脚崇拜道:“都说秦夫子凶得很,没想到禹哥哥几句话就把他吓跑了,禹哥哥好厉害!” “那是!”老子甩甩头发,对这小屁孩随口吩咐道:“捏腿!” 还别说,小娃子的手劲还不小,捏得劳资颇为满意,不错不错,有天赋,祖上肯定有做这行的。但老子没潇洒够一盏茶的功夫,眼见王妃和余夫人就杀过来了,后面还跟了个斜眯着眼的秦夫子。 不等大队人马站稳,余夫人先冲过来,揪起我身下正拿捏力道的三公子:“死孩子,做得什么规矩!站起来!你可是来读书的,学什么三教九流!别让有些人把你带偏了!” 欸?明明吃老子白菜的时候,一口一个老乡叫得亲,怎么一扭头说话还夹枪带棒? 老子起身正准备骂两句,不想王妃抢先开口了:“三教九流就是三教九流,祖祖辈辈都是,血脉里都写着呢,就算换了衣裳,身上还是一股下等气味。真正的王公贵族,就算流 分卷阅读2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落荒野,也注定不甘平庸,此生终究要成就一番功业。你说是吧,禹儿。” “那可不,边关告急时,总不能让猪贩子带兵打仗吧!” 余夫人眼神刀子似的射向老子,老子双手抱颈,翻个白眼回去。再看看王妃,右手正拿手帕捂嘴,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左手从袖里伸出来,对我竖了个大拇指。这就叫双剑合璧,余夫人这蠢货,要发难也不看看两个对手是什么段位。 半晌,王妃收了帕子,款款道:“适才二位公子唐突,冲撞了夫子,快,跟夫子行礼赔罪。” 我看看吴轩,吴轩也看看我,一起拱手:“夫子息怒。” 秦夫子还是侧着身,脑袋抬得老高。 王妃理理袖子,对余夫人说道:你也快跟夫子道个歉,毕竟是你的儿子不懂事。” 余夫人目眦欲裂,秦夫子也收回脑袋一脸惊诧。 “怎么,还要我把你刚刚三教九流的话,再跟王爷学学吗?禹儿是承王府嫡子,身份尊贵,岂容人随意品头论足?” 余夫人眼睛红得紧,下一刻就能喷出火,咬着腮帮子福身道:“夫子见谅,小儿无状,以后全仰仗夫子教导。” 秦夫子赶紧收了脾气,拱手还礼。 “那就这样吧,你们好生跟夫子学课业,青青,跟我过来。” 青青点头,正要走过去,我赶紧扯过她的腕子:“她跟我一并念书,没法做别的事啦!” “哦?”王妃看看青青,再神色复杂地看看我,这才拖着裙摆走了。 秦夫子抖抖衫子,背着手过来捡起戒尺,冲吴轩道:“说说,你又学过哪些课业啊?” “只读过《论语》、《孟子》、《春秋》、《尚书》。” “哦?不错不错。”秦夫子捋捋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老子吸过一口冷气,半大的娃子就被逼着看这么多书,他娘真是个狠人。心上一凉,不由转过头去看那狠婆娘,诶?余夫人什么时候走的? “小小年纪就已涉猎四书五经,孺子可教,那接下来,就跟你仔细讲讲《诗经》罢。” 我抬手示意:“夫子,那我学什么?” 秦夫子脸色登时凉下来:“你嘛,先启蒙。” 切! 小厮们在花厅里摆好桌案,青青和我一并坐下,吴轩单独一桌。夫子抠抠下巴:“夫人,您当真也要听吗?” “夫子若不弃,小女子企盼聆听教诲。”青青起身颔首。 “哦?之前可读过书?” “幼时看过些许《礼记》和《论语》,不值一提。” 夫子抬手,示意坐下,我撑起头无限怜悯地看过去,想不到啊想不到,青青也有个苦闷的童年,不由得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悄声道:“不容易啊。” 不多时,秦夫子拿两本《诗经》分别递给了青青和吴轩,却只给我《三字经》和一沓纸。 “什么意思!我也要他们手上的书!”把桌上的纸笔一推,老子态度强硬。 “你还在启蒙阶段,学不了《诗经》,先照着《三字经》临字吧。” 吴轩捂着嘴都笑出了声,青青也咬紧下唇不看我,老子这下真火了,扯开嗓子喊:“谁说我不识字?我只是认不全,认不全又怎样,你们敢说世上所有的字都认得吗?不管!我也要学《诗经》!” 秦夫子一张脸都要拧出水了,抬起手指着我,张着嘴却不出声,又硬生生把话咽回去,袖子一甩:“也罢!都学《诗经》!” 扶着墙倒了好一阵气,秦夫子这才转过身:“今天,我们来学《蒹葭》。” 见青青已经翻好页,我一把将书扯到中间,装模作样地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前两句说得是河边芦苇青青,秋露成霜,意中人就在河流另一方。我们可以闭上眼想象,一个暮秋的早上,朝阳未出,草木含霜,一位男子站在河边,遥望对岸的姑娘。” 我也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脱口而出:“姑娘真够倒霉,还没起床就被野男人惦记上了。” “吧嗒”戒尺又掉到地上了,我睁开眼,惊觉秦夫子正怒目圆睁盯着我。 “没说错啊,姑娘就是倒霉,都不喜欢这男的,还要被他天天念叨,想想就瘆得慌。” “禹哥哥,你怎么知道姑娘不喜欢他呀?” “你傻呀,要是姑娘乐意,早就约出来一起玩了,像这种吃不着够不到只能远远看着的情形,就是野男人在单相思。” “粗鄙!”秦夫子大吼一声,再次拂袖而去。 第16章 【小声bb一下:本文仅发表于晋江文学城,看在火柴写手常常半夜爆肝码字的份上,看文的小可爱还是要支持正版,都来晋江看哦 ~mua~】 午后日头烈得很,虽说已经入冬,但晒久了还是躁得慌。此时的我连午饭都没得吃,挺直腰杆站在庭院中,手托一本《诗经》高举过头顶。他娘的,这次秦夫 分卷阅读2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子把状告到了王爷老爹那里,老爹胡子两抖,直接罚站。 当然了,不止我一人,青青和吴轩也正举着书立在身后。 但对这个惩罚老子是不认同的,吴轩连坐没话说,毕竟老子是他大哥,有难同当嘛。但是青青乃娇弱女子,王爷这糟老头子偏偏下得了狠手?辣手摧花!毫无人性! 我侧过头去看看青青,啧啧啧,小脸蛋晒得通红,刺得老子心头一痛,转身冲花厅里的秦夫子嚷道:“还要罚多久?可以了吧,该放饭了!” “王爷说,必须站到你们诚心知错为止。”秦夫子悠悠端起一杯茶,揭开杯盖吹了吹。 “一人做事一人当,把他们都放了,有什么责罚都冲小爷来!” “看不出,你倒挺有江湖义气。” 身后吴轩小声嘟囔:“禹哥哥,真够朋友!” 隐隐觉得老脸一红,我装作没听见。 秦夫子坐在厅里优哉游哉地喝茶,一连喝空两壶,竟还没有去茅房的意思,我看着他鼓起的肚皮只得叹气。一直等到第三个紫砂壶里也没水了,秦夫子才背着手摇出来,提起喉咙道:“尔等,知错否?” “知错!” “诚心悔过,绝不再犯!” 我和吴轩回答得很积极。 “既已知错,那便散去罢。” 切,死老头,装模作样!老子手都举麻了,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只得跟青青一并抻着爪子,被石头和丝雨扶回迎雪院。 不过自此以后,我也收敛些了,倒不是因为怕秦老头,总归青青想听他讲书,我再把他气跑也不好。 等到《诗经》里的雎鸠杨柳桃夭都被念过一遍后,秦老头说,冬节过后开始详细说说《论语》。 学什么老子从来不关心,但是一说冬节放假三天不用来花厅念书,老子就满心畅快。在镇水村,冬至大不了到集市上割两刀羊肉回来煮,就算过节了。但在京城里,似乎人人都把它当成一个了不得的大事,王府里小厮们忙前忙后快跑断腿,到处张灯结彩,搞得跟过年似的。 石头说,中午王爷要进宫赴宴,晚上府里也会摆席,到时最好换身干净衣衫过去。我揩揩一脑门的汗:“萝卜都没种完呢,没空,不去!” “公子,这可是阖家团聚的筵席,必须去的。” 总觉得院里的菜不够吃,我又命人在院外辟了一圈地,种些萝卜韭菜刚好。现下才翻好四垄,剩两垄地没撒种,大踏步走过去,命石头往边上让让,提上锄头继续松土刨坑下种。 “公子,求您快去洗洗吧,要不真赶不上家宴了。” “不去!炒菜全是冷的,煮菜基本少盐,有个屁吃头!不去!”最烦有人在耳边啰嗦,我再往前迈了两大步,离这个唠叨家伙远点。 石头却不死心,跟在屁股后面追上来,才开口喊了声“公子”,老子的火气又压不住了,磨着后槽牙一个猛转身,吓得他一屁墩跌在地上。 哼!小伙子,跟我斗? 我搓搓鼻子,正在享受此刻恃强凌弱的威风,青青的声音软软地飘了过来。 “相公,这条裙子怎么样?” 循声看去,水蓝纱裙月白衫,再配上一对明晃晃的弯月耳珰,说是九天玄女老子也信啊。我对着门口娇立的女子看直了眼,竟一时忘言。 “那你说,待会儿就穿这身去赴宴好么?” 本以为今晚的家宴就王府里几张老熟脸,没想到席间多出了二男一女三个生面孔。王妃拿绢子捂嘴过来小声说:“对面一高一矮两个小子,是柳夫人表侄,今日特来探望,我右手边儿的姑娘,是你大姨的幺女,礼部侍郎卢统的千金,名唤婵儿,一会儿散了席,你带她到花园赏腊梅去。” 我拿鼻子哼了一声,拉过面前小炉煨着的羊肉汤,舀起一勺吹吹,啧啧啧,汤水还是贼淡,不过好在气味膻膻的,我喜欢! “真羡慕姐姐啊,有这么大个儿子陪在身边说话解闷,不像我的宽儿,自从领兵去边关固防,却是一年半载也见不上面,只能多去几封家书,聊以慰藉。”柳夫人喝了几杯酒下去,话有些多。 王妃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倒是一直闷着吃菜的余夫人来精神了:“宽儿毕竟是世子,以后还得承袭爵位,肩上的担子自然不比寻常公子。” 王妃还是笑笑,但手上帕子绞得带劲。 “听夫子说,大公子近日课业大有长进,说不定府里过不了多久还会出个翰林呢!到时候两位公子一文一武,定成佳话。大公子,你说是吧?”老子被余夫人吓得一口汤烫到舌头,没工夫搭话,急着转头找青青要凉水喝。 “哈哈哈”,王爷老爹被撩激动了:“宽儿自幼便懂事听话,我放心,禹儿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余夫人赶紧撵着上趟儿:“难得佳节一家人团聚,王爷不妨出个题目给大公子,凭公子才学,定有一番精彩看了。” 娘的,这是在给老子下套!我转头望向王妃,亲娘,救命啊! 分卷阅读3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孔子云,食不言,寝不语。难得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就吃饭,不做那些虚的,还是快些用完,一起到院子里赏梅吧。” 说得好,虽然前两句听不太懂,但是明显看到余夫人的嚣张气焰灭了一半。 “诶,此言差矣,酒足饭饱,做些文字游戏逗逗乐子也未尝不可。依我看,不止禹儿一人,座上所有小辈都来。” 我的王爷亲爹发了什么瘟?扭头看看王妃,亲娘却摇摇头,一脸救不活的意思。看看柳夫人,完全走神,不在状态,估摸想儿子想魔怔了。再看看贼婆余夫人,正摸着他儿子吴轩的后脑勺笑得大白牙外翻,完全就是戏台上反派得手后的猖狂嘴脸。死了死了死了,老子今晚大限将至了。 王爷起身,背着手踱步酝酿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朗声道:“那就以此景为题,听好了,冬夜客至起炉温酒,酒入愁肠,化做一窗月光。” “王爷好文采,首句暗含‘冬至’节气,二句顶针,三句愁绪寄明月,引人深思。”娘的,都什么节骨眼了,我的王妃亲娘还有心情贴上去拍马屁。 王爷王妃相对一笑,激起老子满身鸡皮疙瘩。 “小侄不才,先来抛砖引玉。”柳夫人的矮个侄儿倒是心急,上来就要抢答。 王爷抬手示意,这家伙立马开始晃脑袋:“谷禾听雨蛙鸣惊蝉,蝉声乍起,却已暑日当阳。” “嗯,很有意思,想是绍印今冬被冻坏了,分外想念夏日骄阳啊。” 王爷的两句评语引得桌上一片欢腾,矮个子拱手连称见笑。 那边还没等人坐下去,这边又有人冒头了:“姑父也听听婵儿的,白霜凝露晨风吹雾,雾霭承阳,共铺漫天霞光。” “意境纯美,婵儿不错。” “绍铭,你来试试。” 柳夫人的高个侄儿缓缓起身,拱手道:“春日燕归驭马踏芳,芳踪难觅,却引一路暗香。小侄献丑了。” “对仗工整,意气风发,却是多情郎。” “姑父又来取笑小侄了。” “我也来,我也来,春花吐芬沁香醉人,人虽少年,亦有万丈雄心。”是吴轩这小屁孩的声音。 “嗯,小轩儿原来是想快快长大,那就得多学本事,多受历练。不错不错,哈哈哈哈。” 又一轮推杯换盏,宴席气氛轻松,到此结束该多好!可王爷放下酒杯,还是朝我看过来:“禹儿,该你了。” 王爷面含春风地盯着我,王妃和余夫人满心期待地看过来,就连想儿子的柳夫人,都回神过来支起脑袋等着。娘啊!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不管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老子颈背一挺,揪着大腿昏头晕脑嘟囔道:“王婆卖瓜收市回家,家里走水,烧得只剩碳灰。” “什么?”王妃离得近,耳朵灵,最为接受不了。 “禹儿你大声些,我们都没听清楚。”王爷追问道。 听清楚还得了?我头皮发麻,双眼紧闭,鼻孔放大,喘着粗气准备丢脸。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仙女的声音响起了:“回父王,刚刚相公喝汤烫着舌头了,所以话说不清,不过他刚说的下联,青青听清了。青青出身乡野,也不会写诗做对,就将相公方才的复述一遍吧。” 没搞错吧?青青疯了吗?老子慌忙伸手想拉她坐下,她却完全不理,张嘴就来:“秋日江分露沙成洲,洲泊旧舸,共赏半曲渔歌。” “妙极妙极!不愧是本王的儿子,工整灵巧,恣意浪漫,骨子里的温柔潇洒!” 老子脑袋都蒙了,顾不得王爷老爹的马屁,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青。可怕,实在可怕,青青什么时候抛下我,也学会这些书呆子的酸把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火柴写手学艺不精啊,几个小对联把脑水都想干了,现在必须吃颗核桃补补 QAQ 第17章 一场揪心家宴总算是散场了,王妃站在厅外召唤大家提灯游园,我赶紧弓着背叫上青青溜了,但还没拐出庭院,就被王妃身边的小丫头堵住,我咧起嘴转过身,对正款款而来的王妃粲然一笑。 “母妃,刚刚贪嘴多喝了几杯,现在头晕脑胀的,就不方便去游园了。”方才席间说要我陪她侄女赏腊梅,老子才不陪! 王妃不置可否,只是撇开青青和侍女,拉过我小声道:“日前听账房说,你预支了半年的月银,可当真?” “这……倒是……嗯……不假。”我抓紧大腿,准备挨骂。 “以后每月,还是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吧,别亏待了青青。” 哎呀?没听错吧?王妃几时又变大方了?不是说只紧着王爷,其他人统统靠边吗?老子今天行的什么大运? 我激动地捧起王妃的袖角,正准备马屁一番,王妃却甩甩胳膊领着侍女走了。也罢也罢,我转身牵起青青也动身打道回府。 今夜难得万里无云,月华和星辉恣意洒落,照得庭院花木 分卷阅读3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齐齐蒙上银霜。刚得了银子心里欢喜,再碰上此情此景,若不说点情话,就是真辜负了天公的美意。我回过头摆摆手,让石头和丝雨先回去,拿青青的手帕捂住口鼻系在脑后,径自将她带到一棵繁茂梅树下。 “相公你看,月下红梅,果然有一番韵味。”青青抬起头,闭上眼清嗅梅香,一脸陶醉。 “你等着。”我上前两步踏上花台,伸手拉下一枝开得正热闹的红梅,指尖下狠力去折,却没曾想枝子还挺柔韧,扭了两下依旧断骨连皮。 “相公,摘不下来就算了吧。” “不行,你喜欢的,我就要摘给你。” 说话间,我腕上一劲,扯得枝上青皮断裂三成。看来胜利在望,老子再卯足力气,横着膀子攒劲一扯。 “啊!” 青青惊叹一声,我也差点气梗背过去。此刻满树红梅雪片似的纷纷飘下,不过须臾功夫,除了那些个没开的骨朵儿,梅树上花瓣一个不留,全部躺在地上。这其中,还包括我手上刚摘下的花枝。 隔着帕子,我还是重重打了个喷嚏。 尴尬,尤其尴尬!我嘿嘿一笑,随手丢掉:“没关系,我们再去摘别的树。” 青青笑笑蹲下身去,捡起只剩几丝孤零零花蕊的枝子,柔声道:“这是相公送与我的,怎能丢弃?” 春风拂过白菜地,细雨润进黄土皮,我心里瞬间暖开了花。青青啊青青,太给面子了!五内铭感,眼眶浸泪,我情绪饱满,缓缓牵起她的手,摘下落在发间的梅瓣,在她额上轻轻一印。 青青睫毛翳动,像一对扇翅蝴蝶,我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俯身下去,慢慢靠近那一方温泽。 “哎呀!这树红梅怎么秃了!” 那是?婵儿的声音! 嘴没亲上就被生生打断,我窝着一口气,赶紧拉青青蹲下,曲身溜到一株山茶后蹲好。确认此地足够隐蔽后,我小心翼翼冒出半个头来侦查情况。 只见赏花队伍正穿过花廊往红梅苑行来,队伍前后婢女掌灯,左右小厮待命,浩浩荡荡好不风光。王爷王妃行在一处,咬耳朵悄悄话叽叽咕咕,两个侄儿指指点点,谈风论月嘟嘟囔囔,婵儿围着红梅树转来转去,感时伤春咿咿呀呀。 红梅苑没了红梅,也不剩什么看头,没几下功夫,赏花大队又浩浩荡荡开过去了。我起身捶捶腰腿,正准备回迎雪院。谁知腿还没从山茶堆里迈出来,又有人从花廊走来,我只得再次拽着青青蹲好。 来的两人确实诡异,身边连个掌灯侍女都没有,看样子也没多少心思赏花吧。我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哟,这不是柳夫人和余夫人吗?故意走在后面,一准是在筹谋害人吧!老子赶紧竖起耳朵仔细监听。 “柳姐姐,你是没看见,自从她寻回儿子后,气焰有多嚣张。妹妹我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余夫人一开口就没好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心里暗啐口水。 “王爷如此宠你,你还担心什么?” 有气无力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刚刚席间喝高了的柳夫人。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她演了一出千里寻子后,王爷一见到那废物儿子,就觉得亏欠了他们母子,这些天一直待在她的怀风院里,都好久没进流雾院了。” “左右将来儿子出息了,你在王府自然恩宠稳固。你呀,与其争风吃醋,还不如多费心教导轩儿。” 余夫人有些急,连脚步都停了下来:“姐姐,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这些年我在她身上吃了多少苦头,你可都是看着的!” “我没有偏帮,你自己瞧瞧席间她儿子的废物样,要不是儿媳解围,根本就下不来台!也就是王爷,装聋扮哑留面子让他蒙混过关罢了。轩儿天资聪颖,只要你好好栽培,日后定会加官封爵,你在王府的腰杆才硬。” 余夫人笑了笑:“姐姐说的是,想那戚晚妤,当年不就是仗着娘家的势力才做了王妃么!论资排辈,她也得叫您一声姐姐。” 柳夫人看看左右,那帕子捂嘴低声道:“她生了嫡子又怎样,世子之位还不是宽儿的。而今她娘家失势,王爷要想朝堂立威,就得依靠宽儿的军功。你就看着吧,戚晚妤的恩宠没几天了,毕竟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迟早磨光王爷的耐性。” “姐姐既如此说,那妹妹也就放心了,不过想想她那个儿媳青青,就觉得可怜得紧。那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却错配个莽夫,啧啧啧,造化弄人啊!” “你的轩儿以后若是出息,京城有的是心灵手巧的姑娘给他挑!” 贼婆娘!我躲在一边都要气炸了,四下看有没有趁手的石头好砸过去。青青却紧紧抓着我的手,摇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一直等到两个贼婆娘走远了,青青才开口道:“相公,你没事吧?” “哼!两个贼婆娘!老子今晚就去揭了她们梁上的瓦,往她们头上灌洗脚水!他娘的!” “相公不可意气,要智取不能胡来,否则只会连累王妃。” “那 分卷阅读3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就让她们这么嚣张?不行!老子看不过去!老子要杀杀她们的气焰!”越说越气大,我感觉体内邪火肆意,就要控制不住了,于是直接捡起一块砖头,撇开青青,怒气冲冲往两个贼婆去的方向追。 小跑没几步,就看见两个贼婆娘已经和赏花大队汇合,正齐齐倚着栏杆看池边的芦苇。我赶紧跟上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娘的,这次老子要将你们两个贼婆一箭双雕都一砖头砸进水里。 悄悄冒个头出来,看准方位估好力道,老子右手运足气力,把砖头高高举起,正要一举掷出,一个身影突然闪到身边,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 “相公,不要啊!”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免得被他们发现了!” “此事得从长计议,我们回去慢慢商量好不好?” “商量个屁,老子现在就要拍死她们!” “相公!你要是不走,我就喊人啦!” 什么?我怔怔看向青青,明明一直听话乖巧,怎么突然间学会唱反调了?我有些生气,低声道:“松手!” “你不走我就不松手!” 哟,性子还挺犟!哼!走就走! 我怨气冲天杀回迎雪院,丝雨热情招呼洗脚,我说滚,石头乖巧跟来伺候,我说滚,青青进门低声道对不起,我说:“看你要如何商量!” 红烛方桌冷板凳,我心里闷得很,盯着烛火拿嘴倒气。青青端了杯花茶在我面前放下,柔声道:“对不起相公,刚刚不该凶你,但我也是逼不得已,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喝口茶,就当接受我赔礼道歉,好不好。” 我脑子转都没转,习惯性顺手端起了杯子,杯缘入嘴,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放下,没好气地嘟囔:“方才两个贼婆娘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知道的,镇水村要是有谁敢在背后说我坏话,一定吃不了好。我就是要教训教训她们,不吃点苦头,她们下回还敢骂我叻!” “相公,王府可不是镇水村,两位夫人都有身份,你怎么能随意动手?再说了,就是在镇水村,打人也是不对的。” “呸!我就要打!她们说我是废物诶!我能忍吗?她们合起伙来算计母妃,难道不该揍吗?” “妾室合力与府中正妻作对的事情,在大家大户里很常见,要对付她们必须得自己硬气,否则再多花样都是虚招,只有实力才能震慑她们。”青青说得有些激动,手上都捏紧了拳头。 眼神坚定,言辞恳切,神色端肃,这样的青青,似乎从未见过。联想到席间的情形,我越来越觉得奇怪。 “你似乎对公侯贵族的家事很了解嘛。”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随嘴问了声,没想到青青真的一愣,眼神中闪过些许慌乱。 “为何你的文字功夫也这么好,听王爷口气,你的对子应该比席上其他人更出色。”我放下杯子,直直望着她。 青青依旧一语不发,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你说你出身农家,可你十指纤纤,一向衣食讲究,青青,要不是今晚宴席的对子,我都没有注意到,你身上竟没半分农家女的样子。” 青青咬紧了下唇。 “所以,你不是逃难的农家女!” “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青脸上忧色更重,别过头不敢看我。 起身轻轻将她拢入怀中,拍拍她的背心:“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见她依旧不语,我故意打趣道:“我们早已是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呢?该不会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没能力保护你吧?” “不,我没有!只是,只是不想相公惹上麻烦。”青青转过脸,眼里水雾茫茫。 “那就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本就应该一起承担。” 青青还是犹豫,我将臂上的力道加了些,将她搂得更紧。 默了半晌,她的声音才慢慢响起:“我卖身葬父,确实有假。” 作者有话要说: 火柴写手祝大家新年快乐!mua~ 第18章 “我葬的,是养育我五年,尽力护我周全的林伯。” 青青说完,从我的怀抱里脱出,缓缓踱到桌边,开口道:“元启六年,利州突发水患,至沃野倾覆,流民千里,朝廷急令州府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但粮仓打开后,里面竟无一粒米,流民怨声四起,打砸商铺,焚烧街市,最终发展成暴动。朝廷紧急从益州调粮十万石,又派两万军队驰援,才渐渐平息了这场祸事。 事后,朝廷派专人查办此案,结案呈辞是:利州通判徇私舞弊,贪墨库粮,乃利州民变之源,判诛灭九族。” 青青背对着我,声音却愈发哽咽,我上前打哈哈道:“大贪官,死得好,恶有恶报!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我爹,就是利州通判,何兆棠。”青青猛然转身,眼中泪水伴着寒光闪过,慑得我脚底板一麻。 “那年我 分卷阅读3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十二岁,本该一同赴死,但爹娘怜我无辜,在官兵抄家时将我藏于书房暗格,后又从偏门逃出府。林伯曾受父亲恩惠,在我孤苦无依时给我庇护。林伯家中清苦,但五年来宁可自己一家老小节衣缩食,也从不少我吃穿。”青青目光穿过我的肩膀,凄怨地望向前方。 “可谁知,今年入夏,利州又发了蝗灾,地里青苗被啃食殆尽。我们迟迟没等来官府的救济粮,只得和乡人一并举家流亡。一路上,饿死好多人,也包括林伯体弱的妻子和一双年幼孩儿。行到陵江镇外时,林伯也染上寒症,离我而去。我虽没有活计,但绝不能看着林伯曝尸荒野,所以卖了自己,为林伯换副薄棺。” 我的乖乖!青青还是个奇女子啊! 我按按发麻的头皮,缓了口气。本来以为她最多就是富人家里逃出来的小婢女,所以刚刚才用言语激她。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波自白来得太陡了! 心里五味杂陈,手脚都不自在了,但看青青感伤的样子,又觉得戳心,忍不住想去安慰她。手抬到半空,却不知该怎么放,只得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爹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已经这么着了,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以后,相公一定加倍疼惜你!” 我故意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以示决心。 青青收回神思揉揉眼睛,半天冲我挤出一抹笑意:“相公不必担心,爹娘和林伯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我好好活下去。虽然决计不信爹爹贪墨,但我定不辜负他们的嘱托,替他们好好活着。” 哎呀呀,小小丫头,明明藏了这么深重的心事,却硬是自己咽下不要人分担,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青青如此善良,她爹也应该是好人啊!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脑子都搅乱了,我抱着膀子挺了大半夜,睡不着! 冬节后的第一讲,秦夫子穿得很是精神,撑着流云暗纹墨蓝缎,踏上凫皮软靴,晃着肚子翩翩飘到案几后面坐下。 “今天说《论语》”,秦夫子书都未翻开,张嘴就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的就是诗书礼乐,应该时常温习。这句很简单,就不细讲了。” “夫子!”我左手高高举起:“请仔细讲讲好吗?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不好懂的!你说,哪里不懂!”秦夫子剜了我一眼。 “子曰是什么意思?” 吴轩歪着头看过来,眯着呀笑嘻嘻小声道:“禹哥哥又要作弄夫子了!” 秦夫子脑袋一偏:“不管他,我们继续,有朋自远方来……” “夫子!”我的左手依然举着,朗声道:“子曰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捣乱?子曰就是孔子说,有什么不明白的!” “学呢?” “学习诗书礼乐啊!” “说呢?” “愉悦啊!” …… 一节课讲完后,我和秦夫子一并灌了大半壶茶水进肚,吴轩过来戳戳我:“禹哥哥,你今天怎么了?” 自打我花心思听秦夫子讲课后,日子就过得尤其快,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上元节,不过今年却没有花灯可看。 我咬着块白菜帮子蹲在院廊下翻书,手上的这本《礼记》是秦夫子留下的功课,虽然看得扎眼睛,但勉强能懂个七七八八。 “公子,快进屋待着吧,院里凉,当心染上时疫!”丝雨弓着腰,正用刀砍下一窝白菜。 “瞎说,时疫又不是风寒。”我抠抠下巴,心下感叹。 除夕前十来天,离京城两百里的绥州发生了时疫,眼看马上就是年节,百官都埋在一堆公务里脱不开身,朝廷里小小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出三五个医官去收拾摊子。但到了正月初一,京城近郊的几个州县也纷纷出现疫情。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百官免朝,商贾罢市,王公贵族们更是门庭紧闭,如无要事,严禁出入。 哎,我都开始思念秦夫子了。 说话间,丝雨又拔起一颗萝卜,我看得越发不乐意了:“今天上元节,上元节啊!中午就吃萝卜白菜吗?就没点像样的吃食?没肉吗!” 丝雨懒洋洋直起身,扶着腰杆子一脸不屑:“我的公子,迎雪院已经算很不错的,至少还有新鲜瓜菜,隔壁承雨院和流雾院,都连吃四五天的白馒头了!” “自跟了青青,丝雨你胆子就愈发大啊?这样的谎话我能信?一会儿石头过来我问问,你的牛皮可就不攻自破了!” 我抻抻膀子,慢慢往后面的柱子上靠,丝雨左拥萝卜右抱白菜,急冲冲闪到面前来顶嘴:“公子怎么就不信?我听前院说,就连王爷王妃都吃了好些天咸菜!左右今夜元宵晏,公子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我没吹牛!” 欸!死丫头!脾气见长,都开始跟小爷正面杠了啊! 但现在再品品她的话,似乎说得有模有样。我皱皱眉头,天啊,王府不会这么惨吧? 可当我坐在元宵宴上,手捧着半碗粉蛋子时,我真的 分卷阅读3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信了,在王府,也会过苦日子。 桌对面的吴轩,正吊着一张苦瓜脸盯着碗里的元宵发神。余夫人更是把碗往前一拖,完全不想吃。 王爷老爹拢拢胡子,管家老付赶紧站出来:“请王爷王妃,夫人公子多多包涵,时疫不知几时才能过去,厨房里的糯米也不多了,只能拿出部分来做元宵。除了几份糕点,也实在拿不出新鲜菜食,让主子们受委屈了。不过老奴保证,时疫一过去,厨房立马采购新鲜的鸡鸭菜果,给主子们补上。” “罢了罢了,共克时艰,怪不得你们。”王爷叹口气,带头端起碗,勺子却迟迟落不下去。 “王爷可是不舒服?”一旁的王妃老娘立马拿帕子帮忙拍胸脯。 王爷摆摆手:“吃了好些天的面食,喉咙都快被糊住了,实在吃不下这些面疙瘩。” “可不是嘛王爷!”余夫人撑起脑袋,当着一桌老小娇嗔道:“您想想办法弄些猪羊肉、时令菜进府嘛,一连多天都吃馒头,奴家腮帮子都啃肿了!” “如今时疫,城里尚且不能确保没有病源,你倒是胆大,还要去城外找食?贪嘴贪到命都不想要了?我难道不想换换口味吗?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时候,京城谁家还有菜!”王爷本就心里烦,被余夫人一嗲,火气更大了。 我拿胳膊碰碰青青,青青转头看看我,一脸茫然。我挤挤眼睛,打了个唇语,但她依旧没反应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是王妃的声音。 “哦,回母妃,青青刚刚跟我说,迎雪院里还有些白菜和萝卜,可以每天送些到厨房,换换大家的口味。” “是啊!”王爷一拍脑门,“这些日子防范时疫,倒把禹儿的小菜园给忘了。一会儿就让老付过去摘点回来,再不吃点菜,本王还真要腻坏了,还是禹儿懂事啊,知道未雨绸缪。” “父王过奖了,子曰,额,弟子嘛,要入则孝,出则弟。这些天我读论语,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做得不够,没有尽力为父王分忧解难,是我的错。” “吧嗒”,王爷手上的勺子掉进碗里了。 “吧嗒”,“吧嗒”,“吧嗒”,王妃和两位夫人的勺子也没拿稳。 过了半晌,王爷最先缓过神,眼波淼淼,全是惊喜在流转。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禹儿,你当真让父王意想不到啊!” “惭愧惭愧,父王,就等着看我日后的表现吧!” 说完,我拱拱手,感觉此时王爷眼里已经水汽弥漫。不错不错,效果显著。 再一瞟眼,王妃脸上一抹红,余夫人满脸透着绿,柳夫人直接闭眼了。 宴会散去,青青一声不吭,拉起我就走,直到走回迎雪院门口,确定左右无人才急急开口道:“相公,你今天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跟他们一样,争着在王爷面前出风头而已。” “可你以前从来不屑这些。” “现在不一样了,只有这样做,我才有机会……”我突然闭嘴不言,给青青抛了个媚眼,径直往院里跑。 “相公,你说清楚啊!”青青边喊边追过来。 我膀子一抡,跑得更欢了,嘿嘿,我不说! 时疫来得猛,去得也快,春分后赶着几场春雨,迎雪院外的柳枝抽了芽,王府的门禁也撤下了。 之后三天,王府门槛就没清闲过,来来往往小厮和大官,忙的全是这些日子没来得及处理的公事。 一直等到第四天,老付才来迎雪院传话,说王爷请我过去,有要客引荐。 我换了身精神些的袍子,出门前对青青再飞了个媚眼,嘿嘿,老子拿白菜挣表现换的机会,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个过渡,希望看着不像碎碎念啊~ 第19章 【小可爱,看到这里,就该点收藏了哦~】 院中两棵垂丝海棠刚抽芽,新绿的叶瓣挑着红边儿,看着颇为喜庆。我站在海棠树下,等老付进去向王爷通报。 半晌,书房门开出一条缝,老付探出半个身子对我招招手。 第一次进书房,我左右瞧瞧,感觉除了多出几架子书籍,少了三五套桌凳,这里跟花厅也无甚差别。王爷坐在里间正首的紫檀圈椅上,冲我点头示意。 “禹儿,过来。” 我掸掸袖子起步上前,走进里屋行了个礼,才看见侧座上还有个人。绛紫袍子青玉冠,浓眉星目却板着脸,看上去,额,不太好惹。 “来见过工部侍郎卢劲舟卢大人。” 王爷大手一抬,我识相拱拱手。 “公子多礼。”卢劲舟也起身回礼。 “禹儿初涉政务,此次绥州之行,就有劳劲舟了。” “王爷过谦了,能得公子相助,本次巡访定当事半功倍。”卢劲舟再一拱手。 我深吸一口气,王爷老爹来得太猛了,我说想要替 分卷阅读3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他分忧,他转头就安排去外地办案,果真麻利。 “禹儿,卢大人今日就要起身赶赴绥州,调查时疫一案。你也跟着过去,在卢大人身边多学学,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对学业大有裨益,你可要珍惜啊。” “是,父王,孩儿一定竭尽所能,不给王府丢脸。嗯,敢问何时动身呐?” “公子,车马已备好,咱们午后便要动身。” 那岂不是马上就要收拾行李走人? “你退下收拾行李吧,我还有事跟卢大人谈。” 躬身退后,老付开门,把我送出了前院。石头候在院门口,一时看不出我的神色,缩起脖子关切道:“公子,好事坏事?王爷没为难你吧?” “当然是好事!” “是吗?公子快说说!” 我这会儿可顾不得理他,只想赶紧回去。脚下步子搓得越来越快,起初只是快走,后头逐渐变成小跑。石头跟到一半就追不上了,在后头一个劲地叫公子。 拐过花廊,刚看到迎雪院门头的檐角,我步子一抬,大跨步奔进去。 青青正坐在廊下,背对着院门,粉色的裙摆垂到石阶上随风轻摆,一派温柔。我按按心口,压着脚步缓缓走过去。 “丝雨,这个纹样好看吗?” “不错不错,前些天我在承雨院喜翠身上,也看到了个相似的纹样,我记得,好像是这样画的。” 丝雨在青青身旁蹲着,正拿端着笔在纸上画东西。我慢慢站到她们身侧不足一丈的地方,眼睛直直望向青青,等待她如往常般伸开臂膀热切欢迎。 “嗯,这样是挺好看的,不过要是加些柳叶上去,应该会更好吧。” “那我添上试试,就画在荷花旁边行吗?” 青青和丝雨脑袋抵在一处,正埋着头忙活手上的小玩意儿,竟没注意到我这个大活人。我搓搓脚背起手,歪过脑袋轻咳一声。 “哈哈!夫人你看,加上柳叶果真好看多了,您真是慧眼!” “不如再添些游鱼上去,看着喜庆。” “唔,加在荷叶下面好不好?” 两人居然完全不理会,继续讨论图样。我这下可是真发毛了,看丝雨脑袋晃得厉害,心里更不舒服了,伸手就去扯她头上的髻子。 “公子!我可追上你了!”石头忽地从院门外冒出头来,抱着门框费力喘气。 青青这才抬起脑袋,看看门口,又循着围廊望过来,最后才落到我身上,扬起脸明灿灿一笑:“相公,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咦?公子几时鬼鬼祟祟站到身后的?”丝雨也跟着帮腔。 “哼!”我爪子一缩,歪起脑袋甩着袖子,气冲冲拐进卧房,再“啪”地把门关上。扶着门闩,正在犹豫要不要插上,就听见外面青青的脚步声响过来了。我赶紧转身,走到里间拖了凳子坐下。 左右就是不舒坦,看手边就是茶壶,我顺手提起,仰起头就往嘴里灌。 门“吱呀”开了,青青的声音生生闯进来:“别喝!” 啊?老子眼睛往边上瞟过去,壶里的茶水正端端倒进口中。 “啊!” 老子喉头惨叫一声,浑身跟炸了似的躁,赶紧低头吐水,张着嘴掉着舌头大口喝气。 “怎么这么烫!” “本来就是沏着等你回来喝的,哪知道,相公回来的忒早了。” 心里又是一道无名火,把茶壶往桌上掷过去,脑袋向右一偏,老子今天不想理任何人! “相公,你没事吧?”青青蹲到我右侧,双手托脸看我。 “哼!”老子没那么容易买账,眼睛看都不看,直接把脑袋扭到左边。 “相公是不是生气啦?”青青提着裙子跳到左边,轻轻扯扯我的袖角。 “你还知道我生气啊!”我手臂一挥,本想要甩开她的手,却不想力气太大,直接将青青推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伸手拉起青青,躬下身子拍拍她裙子上的灰:“摔痛没?快走两步我看看,别摔坏了。” “相公今天怎么了?” “我……我有正事和你说,谁知你只顾跟细雨嬉闹,没个正形。”我起身别过脸,又恢复严肃脸面。 “相公,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瞎说!我怎么会!就……就是来和你说,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快去替我收拾包袱!” “去哪里呀?”青青把脑袋支到我肩膀上放着,歪过来看着我的脸。 “和工部侍郎巡查绥州。” “什么?”青青站直身子,不可置信地抓紧我的手臂,愣了半晌才喃喃道:“相公之前说送白菜换来的机会,就是这个?” “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相公突然之间,不仅对书本有了兴趣,更开始对官场政务有兴趣?” “因为你!”我定定望着青青,神情恳切。 “我?” “因 分卷阅读3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为你说,你相信岳丈的为人,不会做出贪墨之事。你若不信,那我也不信,不管怎么说,我要为你查清真相。 “可……相公……” “而要查案的第一步,便是踏入官场,等到时机成熟,方能调阅案宗,查找线索。青青,你等我,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青青微张着嘴,一开一合,到底没说出一句话,但眼里早已水雾弥漫。 午后,我带着石头,石头背着包裹,和卢大人一同挤在马车里。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我干笑两声,挑了个话题:“卢大人,在下虽读了几天书,却对官场之事全然不懂,到时候大人可别嫌我碍事,不带我玩啊!” “哪里哪里,在下有幸成为王爷的门生,又得王爷多番提拔,才有今日的侍郎之位,在公子面前决计不敢称大人。至于政务琐事,若有不明之处,公子尽管开口。“” “爽快,看卢大人想必也是性情中人,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吧,我称呼你大哥,如何?” 卢劲舟眉头一挑:“公子满意就好。”说完别过头挑起帘子看着外面。 我看看石头,石头抠抠脑袋,也别过头去挑窗帷。 马车里又恢复了死寂。 我靠着垫子准备打个盹,可还没行多久,就开始头晕眼花腹内翻涌,完了完了,老子的晕车症怕是又要来了。石头看我面色不对,急忙喊停车夫,扶着我下去缓缓。 不过,我一点都不需要缓,脚刚一落地,我就赶紧抱着棵樟树,吐得腰都直不起来。 卢劲舟赶紧追下来关切道:“公子没事吧?” 我对着身后摆摆手:“小意思,我吐吐就好了。” 石头在轻轻拍打我的背,我继续垂着脑袋糟践樟树,约摸一刻钟功夫,我腹内空空,感觉好多了,又被石头扶上了马车。 “公子身体欠佳,要不然,我命人送公子回府修养吧,前路漫漫,可不能让公子太过劳累。” “不!我之前就说了,你别不带我玩!”娘的,这才刚上路呢,卢劲舟居然就想要甩了老子。 “当心身体,不可强撑啊!” “谁强撑?”我挺挺腰杆,尽力坐得笔直:“你看,我不没事吗?” 卢劲舟见我坚持,摇摇头不再多说,又挑开帘子望着外面。 石头从身后拿出水壶,递过来:“公子喝点水,润润嘴巴。” 我肚里正好还有些难受,索性喝水压压。我接过水壶,一口接一口猛灌,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偏偏就我晕车? 放下水壶,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一次,我一定要扛到底,再不出洋相! 可还不到半刻钟功夫,又开始觉得腹内鼓胀,越来越不舒服。马车摇摇晃摇,肚里的水叮叮当当,搅得我心神难安。可刚刚卢劲舟才嫌弃了我,我绝不能在这时候在此示弱,用力拍拍胸口,强行把不适感顶回去。 不知道行到了哪里,只是感觉马车颠簸地越发厉害,我捂着胸口默念:“忍住!忍住!”一个急弯过,身子不受控制往右一倒,腹内再次澎湃,等不到石头发现,我赶紧捂着嘴掀开车帘抢过车夫勒紧缰绳跳下马车。 又是一番折腾,等我摇摇晃晃爬上马车时,卢劲舟脸都绿了,盯着我没好气道:“公子,实话跟你说吧,今天入夜之前,我们必须赶到绥州。皇上责令我七日之内查明案情给百姓一个交代,若是在路上白白耽误功夫,下官如何吃罪得起?。” 我抱着石头有气无力道:“可我一坐马车,就受不了啊!” 卢劲舟叹了口气,别过脸捶腿,我抬头望天,一脸无奈。 “其实,公子也不是非坐马车不可。”石头看看我,又转过脸,慢慢看向马车后的两个骑马的侍卫。 我心上一亮。 于是乎,在京城到绥州的官道上,若是有缘人,则会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骑着骏马,驰骋在一辆青裳马车后面,而那汉子身后,还有个俊秀男子,正弓着背紧紧搂在身后。 当然,那俊秀男子,是我。 第20章 掌灯时分,一行人马终于赶到了绥州城外的驿站,我拖着残命扑到床上,抱住被角厥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驿站后院的鸡才叫一声,卢劲舟就来拍门了。 “天都没亮全呢!再睡会儿嘛!”我翻身转到里侧,大被蒙头。 “也罢,那我先行过去,今天公子就在驿站里好生歇息。” 歇息就歇息,小爷还不稀得去呢!我踹踹被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头露出来,冲门口嚷道:“等着!” 辰时刚到,马车已经摇摇晃晃驶进绥州城,卢劲舟让马夫直接往城里最大的医馆去。绥州城不算大,我也少了晕车的折磨,当马蹄落在鹤仲堂前,我还能勉强算做精神。 扶着石头跳下车,还没站稳,卢劲舟匆匆吩咐刘侍卫随车安排客栈,自己带着孙侍卫急匆匆地赶了进去。b 分卷阅读3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r   侍郎大人还真是急性子,我却不同,自有风度。退两步站在街上,好好瞧瞧眼前的鹤仲堂,漆木红椽赤窗棂,铺面一字排开,生生占下了大半条街。我抠着下巴感叹:绥州城的人当真体弱,连带着医馆都养肥了。搓搓鼻子,抬脚进去。 原以为里面应该是人头攒动,就算现在时辰还早了点,至少也该生意不错吧。没想到一进门,大堂中只有伙计一个人,站在一墙药柜前跟我面面相觑。 “诊病还是拿药?” “我……刚刚下马车,浑身不自在。” “那就先诊诊吧。”小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指指左侧屏风后面。 大堂左右两侧各立了两扇大屏风,一面刻着兰,一面刻着梅。看不清后面是什么,我只得绕过梅屏,和石头一上一下伸长脑袋往里瞧。 一条过道,隔出四间诊室,四个门梁上分别挂了“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的木牌。只有走廊口的甲子开着门,我走到门口探了探身子,房里的郎中头都不抬,继续看手上的书。我缩回脑袋,对石头丢了个眼色,两人一齐闪过去溜到走廊里头,正要扒着丙寅和丁卯的门看。 “不用挑了,今日只有我一人坐诊。” 我和石头对眼望望,乖乖回到甲子间站好。 “你们谁看啊?”郎中终于把书放下,目光在我和石头间来回。 “我我我!”赶紧在桌案前的凳子上坐下,右手扶额道:“一上马车就晕,一下马车就吐,大夫您看看,我是个什么毛病?” “手伸过来我探探。” 我配合照做,大夫搭脉摸了半天,忽而眉头紧皱,忽而目光如炬,看得我心头颤颤,就连身后的石头都不自觉抓紧了我肩头。 郎中摇摇头:“不妙不妙。” 石头急得往桌上一扑:“我家公子怎么了!” “是啊,我还有救吗?” 郎中捻捻胡子,若有所思,慢悠悠道:“脉象虚浮,元气不足,乃是气竭的征兆,若不及时医治,长此以往,必有大碍。一旦病发,轻则后半生下不了床,重则药石无灵,性命不保!” “这么严重啊?可是,可是公子几月前也诊过脉,当时还好好的呀!” “这祸根在身体里埋藏已久,现在才初露端倪,几个月前的脉象,没点水准的医者,的确难以号出来。” 切,往常给老子号脉的,那可都是御医,我别过脸不想搭理,无奈石头却听得入迷。 “可如何是好,回去我要怎么跟府里交代!” 郎中再捻捻胡子:“不过小兄弟也不必太忧心,你们运气不错,刚好我们鹤仲堂前些天进了一株千年林芝回来,对元气不足的病患大有裨益。我开个方子,加些灵芝进去,三服下去,包你药到病除。” 啧啧啧,这语气,跟老子当年在镇水村唬人买大力丸时一模一样! 石头继续激动,站在桌前把服药期间的饮食禁忌统统问了一遍,我一把将他推到桌边,死死盯着郎中:“你少唬我,药理什么的我也大概通晓些,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谁比我更明白,岂容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咒老子早升天?老子这就换个医馆瞧瞧,要是发现你在瞎说,回来就砸了鹤仲堂,再打得你满地找牙信不信!” 那郎中眼神中带了些玩味,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公子初次来绥州城吧?” “那又如何?” 郎中笑意更明显了:“公子尽管去别的医馆瞧病吧,绥州城中医馆还有一家,出了这个门,往西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只不过,它也挂着鹤仲堂的牌匾。” “……” 尴尬,尤其尴尬,我点点头,领着新开的方子出来拖着石头出来。 大堂里的小伙计接过药方,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弹了好一阵:“一共是六十七两。” “这么贵!”我和石头齐声惊呼。 娘的,这个数目,竟然比老子在王府的零用还高,要是放在普通人家身上,还吃得起个球! “千年灵芝本就难得,加了这味药进去,价钱自然就高了些。” 我左右瞧瞧,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外面日头都快当头了,医馆里除了我,竟没别的生意。正在愣神,恍然看见石头正掏出荷包,抖抖擞擞往外数银子,惊得我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揪着领子把石头扯出了医馆。 才一踏出鹤仲堂,候在一边的刘侍卫立马迎过来,低头压着嗓子小声道:“公子,客栈已经安排好了,请公子随小人过去。” 一路上被我搂腰搂得太久,刘侍卫看我的眼神都开始躲闪,我打个哈哈,只当没瞧见。 又拐过两条街,我们在一家布置得相当气派的客栈前停了下来,用青青新教的词形容,这个装潢就叫做雕梁画栋。我大手一拍:“龙腾阁,不错不错,是老子该住的地方。”说罢抬起脚就要往里迈。 刘侍卫拍拍我的肩膀:“公子,是这边。” 我转过头,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龙腾阁的正对面,赫然立了 分卷阅读3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个牌子:打尖住店,里面请”,牌子后面灰扑扑的两层小楼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顺发客栈”几个大字。 我看看店门口的黑兮兮的柱头,还有门匾上同样发黑的红绸子,转脸重重拍了拍刘侍卫的肩膀:“住这里?” 刘侍卫脸上莫名其妙地腾出一抹红晕,结结巴巴:“大,大人说,这次出来要低调,带,带的经费也有限,不宜铺张。” 铺张?老子是王府长子诶!吃的住的像样点也叫铺张?娘的,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青青,这点小委屈,忍了。 我甩甩袖子,背着手跨进了“顺发”的大门,打头就看见空荡荡的大堂里,只坐了卢大人和孙侍卫两人,桌上还摆了几样菜。 “哎呀,卢大哥,你们倒是先回来了?来,一起吃吧!”我转头抬抬手,招呼石头也过来。 卢劲舟对我拱拱手:“此店客少清净,就是布置的差了些,委屈公子了。” 我干笑一声,卢劲舟才一颔首,又转头跟孙侍卫交头接耳去了。娘的,说的一起查案,偷偷摸摸干嘛。我气得桌子一拍,桌上的菜盘被震得叮当响。 卢劲舟和孙侍卫齐齐回头盯着我,我没个好脸色,愤愤道:“娘的,鹤仲堂就是个黑店!老子刚刚只是想找郎中治治晕车的毛病,结果被店里的家伙说成短命,非要老子买他店里死贵的灵芝药!” “公子也去查访了?”卢劲舟似乎不敢相信。 “是啊,卢大哥前脚进去,小弟后脚就跟上了,依我看,这鹤仲堂就是个唬人的黑店,做的全是亏心买卖。” 卢劲舟脸上浮起一丝赞许,点点头:“公子猜得不错,我方才去找鹤仲堂的张掌柜,自称是岳州药商,想要谈谈药材买卖。我说可以给他更低的价,但是必须得大批量进货,可张掌柜屡次提的数额,都不像是一家大医馆该有的采买量。” 孙侍卫跟着补充道:“方才在下走访了城里的另一家医馆,发现竟然也是鹤仲堂的招牌。鹤仲堂垄断了城里的医药,按理说应该生意不错,但奇怪的是,绥州城的人若不是深夜急病不能出城,一般都不会到鹤仲堂里就医。” 我摸摸后脑勺,有些不解:“卢大哥,鹤仲堂固然可恶,可我们是来查时疫的,一来就揪着它做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当时绥州疫情爆发,朝廷派的药都是进了鹤仲堂的库房,之后御医来诊病救人,也是借了鹤仲堂的地方。” 解释了两句,我更不明白了:“朝廷还派药了吗?我怎么听说,时近年关,大臣们都忙得很,只是随便遣了几个医官应付了事。” “流言蜚语!”卢劲舟桌椅一拍,吓得我往后一缩,“时疫岂是儿戏?若是处置不当,可能会祸及每个城镇,朝廷一直非常重视,工部官员更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是是是,说的是!”我头点得拨浪鼓似的,生怕卢劲舟再一个气头过来,直接把桌子掀了。 “绥州的时疫不是什么新出的疫症,工部都有记载好的对症药方。绥州疫情一上报,工部就挑了一队最有经验的医官过去,并随车装了足够的药材前去。但后来不知为何,绥州的疫情非但控制不住,反而蔓延到了京城近郊。” 卢劲舟缓了口气,孙迟再补充道:“更奇怪的是,工部派到京城周边的医官,没几天就把疫情控制住了,而此时,绥州才上报说有了好转。按理说,绥州的疫情若是传染力这么强,前去的医官应该也难免被染上,可回来的医官回报,他们在绥州一直无恙。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是放在鹤仲堂的药材出了问题?” 对面的卢劲舟和孙迟看着我,齐齐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了资料,才知道医药是归工部管,所以将卢劲舟的身份由户部侍郎改为工部侍郎,小可爱们轻拍哈~mua~ 第21章 入夜,我穿了一身夜行衣,和卢劲舟、孙迟齐齐蹲在鹤仲堂外。 我蹲的这根柱头,原本应该被侍卫刘乾抱住。一刻钟前,卢劲舟带着两个侍卫本想偷偷溜出客栈,但临行前被我死命拦住,又强行扒下刘乾的衣服替上。毕竟,半夜爬墙入户这种好事,我绝不能错过。 出门时,刘乾看我的眼神分明更迷离了。 夜色更重,更夫手上的梆子响过两声,卢劲舟右拳一举,孙迟会意,脚尖轻点就上了房顶。探查一番后,孙迟在房顶吹了声口哨示意安全。我正琢磨去哪儿抬梯子过来,身边的卢劲舟纵身一跃,也轻轻松松上了屋顶。 娘的,卢劲舟居然会功夫?那相比之下,我岂不是显得很无能?不行,老子一回王府,就要立马求王妃给我找个师傅来教教拳脚。 在墙根下等了好半天,始终不见他们来接,不能大喊大叫惊动周围街坊,老子只得掐着嗓子,学了好一阵子猫叫。好在卢劲舟是个有良心的,又等了一会儿,终究将我提溜了上去。 房顶上,我们三人齐齐趴好,孙迟指着下头的院落说:“这便是鹤仲堂的后院。” 分卷阅读3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废话,我从它前门上来的,能不知道么? “角落上的那一间便是放药材的库房。” 卢劲舟果然是个急性子,话音刚落,他就纵身飞了下去,孙迟见状正准备抬脚跟上,我眼疾手快,赶紧抱紧他的膀子。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把我独自一人扔在这里。老子直勾勾地盯着孙迟眼睛:“别跑,抱我”。 脚一落地,我就乖乖退到后面,等他们撬锁。现在老子非常怀疑眼前两个家伙,他们当官前一定是混码头的,爬人院墙的事简直轻车熟路,现下库房里的锁也没两下就被弄开了。 卢劲洲率先拿着火折子进去,在门口的箱柜之间翻来找去。孙驰也东拉西扯,抓起一摞作废的药笺,一张一张拿到火折子前仔细查看。 我该做点什么呢?总不能闲着吧。左右看看,这屋里的药材全由麻袋装好,一袋袋整齐码在木架子上,我索性也拿出火折子随意走走看看。近了才发现,架上每个麻袋口子边还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药名。 想我杨家也是医者世家,老子耳濡目染多年,还是知道好些值钱的药材。比如现在手上攥着牌子的回春草,这可是生长在滇西密林里的灵药,是好些乡绅员外求都求不来的床笫秘宝,连杨老头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呢! 趁那两个家伙不注意,我背过身解开封口的麻绳,伸进去掏了一把。摊开手来一看,唔,原来这回春草长得如此像山楂片啊。再丢一个到嘴里嚼嚼,嗯,这味道……呸!这他娘的就是山楂片! 孙迟闻声过来:“公子,可有发现?” “娘的,鹤仲堂卖假药,竟然拿山楂充当名贵药材!” 孙迟看看我手上的山楂,再看看麻袋口上吊着的牌子,突然低头闭嘴了。 “孙侍卫,他们这就是在卖假药啊!这一麻袋药全是证据,依我看,明天就可以让绥州知州带兵过来,将鹤仲堂一股脑全封了!” 孙迟抬起头,压着嗓子道:“万一,小人是说万一哈,万一这只是哪个小伙计不小心放错了药名牌呢?” 唔?我抓抓脑袋:“也是哈。” 吃了一瘪,心下不太痛快,老子只得在库房里来回转转,又随意开了几个麻袋,假装检查药材。跟门口两个翻箱倒柜的兄台比,老子真是太无能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时辰,卢劲舟把全部的柜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孙迟把所有写了文字的纸张都看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趁我搜麻袋的间隙,这两个家伙不死心,又去开了前厅的锁,到诊室和账房里搜罗了一圈,却仍旧一无所获。 两人垂头丧气回来时,我赶紧装出一副仔细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神情,正蹲在地上检查货架底层。 “公子,可有什么发现么?” “唔,暂时没有,就是麻袋太多了。” 卢俊舟叹了口气:“想必他们不会把重要证物藏在库房,我们这一趟算是徒劳,罢了,回去吧。” 把库房里的东西稍作整理后,我站在院子里,等孙迟把锁给人家安回去再走。安锁不比开锁,得花好些功夫,才让人看不出痕迹。百无聊赖,我顺手从衣兜里抓出个小玩意儿来打发时间。 卢劲舟只用眼角一扫,便一把抢过我手上的东西,放在鼻下闻了闻,转头肃声道:“你在哪里捡到的?” “不过就是在麻袋里随便抓了几块,挺香的,就想着揣兜里熏熏衣裳嘛,嘿嘿。” 卢劲舟来了精神头,喊停孙迟,扯着我的袖子就往库房走。 “还记得是哪个麻袋吗?” 我认真回忆辨认了一番,指着最里头墙角上藏在一堆杂物后,只露出一角的麻袋说:“喏,这个。” 卢劲舟手头一劲,将麻袋整个儿扯了出来,拆开来一看:“竟有这么多沉香!” “大人,里面似乎还有。”孙迟歪着脑袋用火折子探了探,起身就开始搬杂物。一通折腾后,竟然从垃圾堆般的杂物里清理出十多个麻袋,统统松了麻袋打开,无一例外,全是沉香。 卢劲舟双拳紧握,额上的青筋凸起:“原来他们就是这样李代桃僵,企图瞒天过海!”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我揉揉脑门:“大哥,何出此言?” 孙迟对我拱了拱手:“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上好沉香,更是时疫药方中最紧要的一味药,虽然方子上的用量不多,但绝不能少。” “沉香价贵,光是这些麻袋里的,就足够买下外头整条街的铺子。”卢劲舟情绪缓和些了,却仍旧难掩不忿。 “药里用量少,库房里却有这么多,还鬼鬼祟祟藏起来,该不会这些都是他们从医官随队的药材里偷出来的吧?”我啧啧嘴,难怪鹤仲堂明明没生意,还如此阔气,原来走的都是邪路子。 第一次夜访就拿到如此重要的证物,我激动得紧:“卢大哥,证据确凿,明天就把这医馆一窝端了吧!然后我们风光回府,论功请赏!” “公子,可我们还没有找出直接证据,证明这些沉香就是朝廷派下的药材。若是鹤仲 分卷阅读4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堂一口咬定是他们自行采购的,我们也不能逼供啊。” “是啊”,卢劲舟叹气道:“眼下只是找到了查案的方向,但说到结案拿人,还为时尚早。看来,明天得再会会鹤仲堂的掌柜。” 我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欸,还以为老子立大功了,原来费了这么大劲,还是没什么用。 卢劲舟看过来,对我拱手道:“多亏公子机敏,才得以发现这一重大线索。” “啊?不敢当不敢当。”我赶紧打个哈哈,这小子难道会读心术? 回到客栈,我已经困得快走不动了,盖上被子就糊里糊涂睡了过去。感觉还没躺多久,石头又来叫门了。 “觉都不让睡,你是想要老子猝死啊!” “公子,小的来请你起来吃午饭了。” 午饭?老子竟然睡了这么久?马马虎虎拢上衫子,开门放石头进来。 “卢劲舟呢?”我揉揉眼睛。 “卢大人带着孙大人和刘大人,一早就出去了。”石头把手上的水盆放到架上,过来帮我梳头。 “狗日的,又不带上老子。”我喃喃自语,老子昨晚都立功了,这姓卢的竟还不把老子当自己人。 “公子当时睡得熟,他们叫了一次门,却没将公子叫醒,便匆匆走了。” “啊?哦。” 梳洗完毕,下楼用餐。正经的饭点,大堂里却只有孤零零一桌客人。我凑到跟前看看菜色,啧啧啧,黑漆漆的一坨,还没老子用脚炒得好,这是什么瘟鸡客栈!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二懒洋洋走过来,问得无精打采。 我摆摆手,扯着石头出了大门:“石头,我们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银两?” “回公子,出门时王妃吩咐账房送了三百两过来,一路上又都是卢大人付的,所以小的这里,分文不少,还剩三百两整。” 不错不错,我拍拍石头的肩膀:“做得好,下次吃饭,你还是照样说去茅房!正好他们都不在,走,咱们去搓顿好的!” 对面的龙腾阁是不能去了,毕竟小二就在身后站着,要看到了我们的背叛,肯定痛苦万分,还是走远些,找个喝酒的好去处。 拐进一条窄巷,又转过两条街,我们挑挑拣拣,终于在一个挂满红粉绸子的楼前停下。 “舞翠阁,不错不错,布置得挺喜庆,就它了。” “可是,公子,这家……”石头在后面扭扭捏捏,半天说不清楚话。 “哎呀,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别挑三拣四,就在这里吃吧。” 说话间,一个穿红戴绿的大娘从门后飘了出来,上来就抓着我的膀子热情道:“站着干嘛,两位公子爷快里面请!” 我边走边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菜食?” “客官只吃酒菜吗?” “米饭也要啊!” 大娘拿帕子捂着嘴,笑得前合后仰:“有有有,您要什么我们都有,快请。” 这酒楼雅致得紧,扶梯两边全挂着红绸,拐角处还种了草木,果然有格调。只是大堂里也没个用餐的客人,让我怀疑是不是大厨手艺不行。 “你们中午都没生意吗?” 大娘隔着帕子笑得更花枝乱颤,拍拍我的膀子:“中午的客人,都在雅间里呆着呢,大堂里啊,到了晚上才坐人。”啧啧啧,讲究,看来这次挑到个好地儿。 说话间,大娘左拐右拐,将我引进了二楼的雅间,“两位公子爷,是想先用些酒菜,对吧?” “大娘,有什么好酒好菜,报来听听。” “两位公子爷称我芳姑就行了,酒菜交给我去布置,一会儿端上来就知道啦,保准叫二位满意!” 啧啧啧,好雅致的点菜方式,我点点头,目送芳姑甩着手帕关门出去。没几下功夫,两个小婢女就敲门进来,在小桌上摆了五六道菜。有鸡有鸭,有荤有素,还有一小坛黄酒,不错不错,芳姑是个有眼力见的。 夹了块莴笋放嘴里嚼嚼,嗯,虽比不上青青的手艺,但味道也还过得去。顺手把酒坛开了,拿碗来倒着喝。 “石头,过来坐下啊,吃饭啦,你不也早就饿了吗?” “可,公子,我……” 石头像衣服里钻了蚂蚁似的,始终哆哆嗦嗦没个自在,我连着叫了几声,他才勉强过来坐好。 “吃呀!我吃完就要走,到时可不等你啊!” 石头抿抿嘴,垂着眼睛拿起筷子。 欸,明明是我的小弟,怎么没从老子身上学到半点英雄气!伸手掰下个鸭腿放到石头碗里:“来一腿。” 说话间,芳姑又敲门进来了,我正叼着个鸡爪啃得欢,一转头看到芳姑身后一字长龙的队伍,吓得愣住了。 芳姑摇摇手绢,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二位公子爷,喝闷酒有什么意思?来来来,挑几个佐酒的美人呀!”然后拉来身后的白衣女子,在我身前转了一圈道:“这是吟雪,最擅行酒令,性情活泼可人,两位公子爷可喜欢 分卷阅读4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 嘴里的鸡爪衔不住了,带着汤水落到长袍上,滋出一圈油渍。 芳姑转头又拉过第二位绿衣女子:“这是碧柳,诗词歌赋样样拿手,性情温婉体贴,是我们舞翠阁的解语花,公子爷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呀,只管说给碧柳听。” “这第三位呀,便是霜语,欸……” 不等芳姑说完,我赶紧抢过石头怀里的荷包,掏出一锭银子放桌上,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这是贼窝!贼窝啊! 我急急慌慌只顾着逃,却不想出门昏头跑反了方向,一时间找不到楼梯,只得躲在柱子后面观察情况。石头跟着我跑了出来,正躲在身后喘气。 “公子,你怎么突然就跑了,都不事先招呼我一声。” “你还说我!你怎么不提醒我这是妓院啊!” 石头支起腰杆,委屈巴巴:“小的在门口就想提醒来着,可是,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妓院嘛,小的还以为,还以为公子想趁少夫人不在,偷偷风流一把呢。” “什么?你再说一次!”娘的,镇水村和陵江镇又没妓院,老子怎么知道妓院原是这样的。 娘的,现在倒好,出不去了。舞翠阁的雅间布置得迷宫似的,我和石头在走廊里兜了半圈就彻底晕头转向了。 “公子,走廊里半天都没个人经过,想必他们都在雅间里,要不然,我们随便敲开一扇门,让里面的姑娘带我们下楼吧。” 老子一指头弹在石头脑门上:“亏你想得出来!老子不要清白啊!” 没办法,我们只得靠在一个拐角处,先躲好再说。 “哎呀,鹤仲堂的生意又不忙,你今天怎么还有气无力的,过来,我给你擦擦汗。” 一个娇软的声音从身后的雅间里传出来,我和石头瞠目相视,齐齐竖起了耳朵。 “你个小妖精,真是吃水不懂挖井的苦,五天里我起码来三次,你说能不累吗?”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哼,你又不是为人家来的,我看你呀,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的宝贝账本还在不在!” “哎呀呀心肝肝,怎么又生气了,来来来,亲一下就不气了啊,乖……” 鹤仲堂,账本,我舔舔手指,正要在窗户上戳个窟窿,却被石头一把拉住:“公子,看不得啊!” “我是要看看账本在哪!” “不行,少夫人要是知道的话,该伤心了。” 我吞了口气,切,不看就不看! 第22章 挤着脑袋蹲在窗外,好歹等到里头鹤仲堂的掌柜完事走人,我拐到雅间门口,壮壮胆子,准备敲门进去。 “哎呀呀,原来两位爷在这里呀,可叫我一通好找。”一个尖亮声音忽得从后面炸出来,激起我一脖子鸡皮疙瘩。 “公子,老鸨子来了,怎么办?” “怕个球,方才吃饭又不是没给钱,给老子硬气些!” 我转过身,脚后跟还是不自觉抖了一抖。芳姑摇着帕子扭着胯,一摇一摆凑过来:“难怪方才的姑娘都看不上眼,原来,公子爷要找的是咱们楼里头牌娘子菀袖呀!” 我揩揩额角,鼓足底气:“就,就找她,不行吗?” “哈哈哈哈,行,怎么不行?不过呀,规矩还是要守的。”说完拿帕子拂了拂我的肩膀:“公子爷还真是第一次来我们舞翠阁呢!我们菀袖呀,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得着的!”说完摊开手伸到面前。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公子爷痛快,想见菀袖,得先给五十两点香钱,若要陪酒听曲,还得另算。” 娘的!呸!黑店! 我丢了个眼色,石头乖乖摸出银子,放到芳姑手板心上。娘的,为了账本,这个血本,老子出了! “公子爷有眼光,我们菀袖的姿色,那是全绥州也找不出第二个。只不过呀,菀袖这个月的春钱都被另一位爷全包下了,待会儿公子爷进去,只能玩些素的,不可硬来哦!” “说什么浑话!” “是是是,要想芳姑不说浑话,下个月公子爷就得来早些,可别被人捷足先登了。”芳姑一张脸笑得开了花,推门先进去了。见菀袖还在床上趴着,便赶紧过来将我和石头引到外间坐下,自己又折回去帮着梳洗打扮。 我和石头面面相觑,都不自觉攥紧了袖子。左右看看,房间布置得还算雅致,只不过,“阿嚏”,一进来鼻子就痒得难受,控制不住死命打喷嚏。再一看,原来是窗台上放着一大盆迎春花,开得正欢呢。 摸摸身上也没个手帕,老子只得勉强拿袖子捂着嘴,但还是忍不住喷嚏。 “公子,没事吧?要不喝些水缓缓?”石头递了杯茶过来。 我指指窗口,石头这才明白过来,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通风,再抱起花盆往门外走。阳光洒进来,晃眼间,似乎看见有个蓝色斑影在盆底闪过,我索性站起来过去瞧瞧。 那好像是张 分卷阅读4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蓝色的纸,上面的字反着光有些看不清,再走近些,上面的字惊得我瞪大了眼:《进出药材明细录》,乖乖!这他娘是账本啊!这都能让老子找到! 缓缓气压压心口,拿起来一看,却是两本,下面还放了本《绥州府志》。不管了,赶紧一齐卷好,统统塞进裤腰! 芳姑听到动静,在里头招呼:“公子爷慢等,菀袖这就梳妆妥当,马上出来。” 等你个大头鬼!我和石头对对眼,赶紧蹑手蹑脚退出门,又在走廊上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好歹出来了。出了舞翠阁,我们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脚底抹油往回跑。 回到顺发客栈,我直接往卢劲舟的房间冲。猛地推开门,见他们三人正端端坐在桌边,我心内不免振奋:“卢大哥,我找到好东西了!” “公子来得正好!”卢劲舟一把将我提过来坐下,“我们方才又扮作药商,会了会鹤仲堂的掌柜。” “卢大哥,我这里……” “欸,公子先喝口茶,先听大人把话说完嘛。”孙迟递了杯茶水过来打断我。 “掌柜很精明,言语中找不出丝毫破绽,不过也不算白跑一趟,好歹打听到鹤仲堂之前的账房先生告假回乡了,所以,我打算下午起身去访访这个账房先生。” “卢大哥,我刚才……” “公子,这趟下乡不宜张扬,由我和刘乾前往,最迟明早回来,孙迟留下照顾公子。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卢大哥,其实……” 此刻卢劲舟的急性子上头,完全没顾上我的话,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老子也来了脾气,掏出腰间的两本簿子往桌上狠狠一砸:“都给老子慢着!看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 “账本!” 门边的卢劲舟生生扑了过来,抓起来就是一阵猛翻。 “这,这,铁证,铁证如山!”卢劲舟翻开一页,指着账上的一栏道:“时疫期间,他们采购了大量的廉价甘草。甘草虽能替代沉香的部分药性,却不能在药方中完全取而代之。你们看,账面上沉香的存量,只有区区二十斤,而库房的麻袋里少说也有五百斤!这下证据确凿,由不得鹤仲堂抵赖!” 我坐在凳子上慢慢翘起二郎腿,享受他们的欢喜雀跃,反正这些都是老子的功劳。 “可是,大人,小的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医馆,竟然胆大包天,敢私吞朝廷下拨的药材。”刘乾挠挠下巴。 “大人!您看!”这边刘乾话音刚落,那边孙迟翻开《绥州府志》一声惊呼。 “目无法纪,岂有此理!”卢劲舟狠狠拍向桌子,吓得我放下腿哆哆嗦嗦站起来。 “卢大哥,此话怎讲啊?” “公子请过目。”卢劲舟指着《绥州府志》扉页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这便是鹤仲堂能在绥州城内一家独大的缘由。” 我拿到面前瞧瞧,只见绥州知州的名字赫然在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鹤仲堂每年分给他的银钱,光是去年,就要两万两银子落进了知州的腰包。 原来这本府志,竟是他们的分红账本! “大人、公子,小的先前查访得知,绥州城的百姓若是病了,要是不想被鹤仲堂宰一顿,就必须出城走十里,才能找到别的医馆。绥州城中以及城外方圆十里之内,都不许再设别的医馆。”刘乾如是说。 “娘的,一个明面上高价售药恶意敛财,一个暗地里打压正经医馆,官商勾结,好不要脸!”越听越心内忿忿,我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卢劲舟这才缓了口气,对我拱手道:“此案能够告破,全仰仗公子的聪明才智,请公子受在下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卢大哥不必多礼。” “公子如此客气,卢某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卢大哥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和刘乾孙迟查访多时,都难以接近真相,甚至连账房先生都未曾见到,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来如此重要的账本?” “这,这个嘛……”我抠抠脑袋,转过头示意石头不要说,再打个哈哈:“都是机缘巧合,巧合,完全不值一提,不提……” 接下来的两天,完完全全是卢劲舟的主场。送加急密奏、控城防守军、审鹤仲堂掌柜,革职知州押解回京。 真相水落石出,该封的封,该抓的抓,只是苦了绥州百姓。 时疫之初,鹤仲堂有对症的药方却不按方抓药,想着疫情扩大猛赚一笔。时疫惊动朝廷后,鹤仲堂一怕医官来后疫情太快被控制引人怀疑,二来觊觎沉香价贵,便继续偷换药材。一直等到京城周边时疫被控制时,鹤仲堂不便再拖延,这才往每日煎制的药中,放上了足量的沉香。 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奸商和狗官,劳资抓得着实痛快! 皇上责令七日内查明案情,现下只花了不到五日,便水落石出、风光回京,我骑在马背上,搂着刘乾的腰,感到十足惬意。 行到京城城门下,王府的轿子已经 分卷阅读4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提前收到消息,在此等候多时。我爬下马背,跟三位兄弟互道保重,连日来同吃同行,忽然离别竟还有些不舍。转身正要钻进轿子,刘乾追过来叫住了我。 “刘兄弟,怎么了?” 刘乾却不说话,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我手里就立刻转身,拍马而去。 我一头雾水,钻进轿子看看信封:吴禹公子亲启,就是写给老子的信嘛。 撕开信封,展开内页: “贸然此书,实在唐突,然心内思慕,万难消除。 策马同乘,神思不属,共饮同食,痴心暗付。不敢贪图朱门富贵,只愿此生与君共度。 今夜子时,马前街水杉巷,盼君一叙。” 落款是个乾字。 我拿着书信里里外外看了三次,确定没有错过一个字后,整个人塌在轿座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轿帘缓缓掀起,一个温软明丽的声音钻进来:“相公,你怎么一头汗呀?” 我哆哆嗦嗦抬起头:“青青,我被人盯上了!” 才进王府,老付就将我往前院引,说是王爷王妃在等我。 离府不过几天,院里的垂丝海棠已经开了,青青早早就拿手帕帮我捂着口鼻,她的身量矮我一个头,一路只得踮着脚。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小人儿,方才的紧张不适早已湮灭,伸手轻轻搂上了身边人的腰。 “禹儿回来了,快过来给母妃看看!”一进前厅,王妃就迎了过来,拉着我转了一圈左看右看。 “嗯,我的禹儿是长大了。” 我拱手行礼:“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青青也跟着行礼。 “青青也来了啊,好些日子没吃你做的菜,什么时候我跟王妃得去你的迎雪院坐坐才行。” “好呀好呀,青青可随时恭候啦!” 我看向王妃:“孩儿不过离开几日,难道又长个头了吗?母妃方才怎得如此说啊?” “你母妃说得没错!”王爷从正首椅子上起身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道:“卢侍郎两日前就传信过来,说你聪慧过人,有胆有识,这次绥州时疫案能够告破,主要都是你的功劳。” 我嘴角不自觉提了提,卢劲舟真是够意思,还知道专门写信来表扬老子,不错不错,这个兄弟还是可以认的。 “卢大哥过奖了,其实能够破案,是大家齐心合力,共同努力的结果,孩儿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胜不骄败不馁,禹儿已经长成男子汉,能够独当一面、成就一番功业了,王爷,你说呢?” 王爷老爹摸摸胡子:“嗯,依我看,是该找皇上为禹儿讨个官位了。” “做官?” “是啊,禹儿不喜欢么?” 身在王侯家就是不一样,连进入官场都比我想象得更容易,我看看青青,青青也正微笑着望向我。 “孩儿谢过父王,谢过母后!” 从前厅出来,才拐过一座假山,王妃身边的小丫头如儿又追了出来。 “公子,王妃遣我来禀告公子,以后每个月去账房领月钱,照样领一百两。” 哟哟哟,我这个亲娘越来越大方了。我点点头:“你去回禀王妃,就说我想学学拳脚,请她替我物色个师傅来。” “相公,你想学功夫呀?” 回想起那夜做对子的风姿,我心头跳了一跳,围着身边的青青转了两圈:“你别告诉我,你连功夫都会吧!” “相公说笑了,炒菜功夫有,打架功夫我可是不会。不过,天下功夫多了,相公想学哪种呢?” “我要学轻功,一抬脚能上房顶那种!”说话间,忽然记起绥州爬墙的夜晚,以及刘乾看着我时欲语还休的眼神,不由得背心一凉。 “相公你怎么了,怎么手心全是汗呀?” 顾不得回答青青的问题,我赶紧对如儿再强调一遍:“让王妃给我找个拳脚师傅,马上就要,最好今下午就能来护着我!” “相公,出了什么事了?” 不能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说! 迎雪院里,满院的萝卜白菜长得正好,可我一点欢喜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怀里的书信烫得紧,揣在身上很是愁人。 今夜水杉巷之约,老子是万万不会去的,可万一刘乾等不到老子人,冲动之下跑来迎雪院逮老子,怎么办?孙侍卫的功夫我是亲眼瞧过的,刘乾的身手想来也差不多,要是真翻墙来掳老子,说不定还真能躲过王府侍卫把老子抓走! 越想越怕,坐立难安,我抱着柱子坐在廊下,伸长了脖子等拳脚师傅来。 一直等到院子门口跳过第二十七只麻雀时,没盼来保护我的师傅,却看到了宫里来传圣旨的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王府长子吴禹天资聪颖,学识过人,勇破绥州时疫案,功绩卓越,朕心甚慰,特命为刑部郎中,钦此!” 乖乖,老子要做官了! 官场风月冷 分卷阅读4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第23章 “我就要去刑部报道了,你欢不欢喜。” “青青只盼相公每日过得开心,其他的,青青不强求。” “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翻阅卷宗,找出当年利州粮案的真相!” 青青帮我披上熨烫平整的朝服,再系上腰带,抿着嘴唇点点头。 “相公首日做官,放轻松些,若有难事一事无法处理,可以回来请教王爷,莫要强为。” “知道了。” “官场礼仪相公学过可莫要忘了,遇到别的官员要多多行礼致意,不要被人说怠慢。” “知道了。” “对了,我打听过了,在刑部当差,每日中午都会有人准备好饭食,若是相公吃不惯,以后青青每日可以做好饭送来。” “知道了。” 青青替我戴上官帽,又啰啰嗦嗦说了好一阵,一直将我送上轿子才回去。 我坐在轿子里,长长吁了一口气,从今天起,老子也是个正经的大人了,想想还是有些紧张,不由得再轻轻拍了拍胸膛。 衣兜里一声脆响,伸手掏出来一看,娘欸,是刘乾的书信。昨日收到后就一直不敢拿出来,怕被青青发现,便卷了塞进内侧衣兜里,现下拿在手上,还是觉得烫得要命。 也不知道刘乾是不是还在马前街水杉巷等着,我心里惴惴不安。从王府去刑部,最近的路线要经过马前街,这时候可不能冒险,我伸个脑袋出去,吩咐轿夫绕道庆武路过去。 原本一刻钟的路,轿夫绕了一个大圈走了半个时辰,不过还好,一路顺顺当当,刑部大门就在眼前。 “公子既已到了,小的们还要回去接王爷上朝,送王妃去城外浮云寺祈福,再将二夫人送到绸缎庄,就先回府了。”我摆摆手,站定在刑部黑黝黝的门前,身上的紫色官袍尤为惹眼。 长长吁一口气,整整袍子,正要抬脚上阶梯,耳边忽然嗖的一声,一颗石头擦着老子眉毛从眼前飞过,直直钉进了前头的柱子上。我惊了个趔趄,循声看去,街对面檐廊下,刘乾正靠墙而立,一双凄怨的眼盯得老子脚底发软。 娘欸,竟然追到刑部大院啦!这男人真魔怔了吗?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提着腿冲了进去。 一边跑一边不住回头看,唯恐刘乾又飞一个石头过来砸我脑门,刚刚冲进前院,没注意跟一个前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大人,出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小的效劳。” 我飞瞟一眼,眼前人一身侍卫打扮,腰间还配着刀,心下立刻稳了半拍,定了定身形,捂着胸口打个哈哈:“没,没什么事,就是第一天来做官,怕迟到了。” “您是吴大人吧?阮尚书和冉侍郎都在议事厅,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好说好说。”我挺挺腰杆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跟了上去,再往后看看,还好,刘乾没追过来。 穿过一厅一廊,侍卫将我引到一个摆了十几张座椅的厅室门口,拱拱手退下了。 “门外可是吴郎中?” “是我是我!”再抖抖袍子,攥着手心迈进去。 议事厅里侧的大桌旁正坐了两个人,想都不用想,一个尚书一个侍郎,都是顶头上司。我低头拱手道:“下官吴禹前来赴任,拜见尚书大人,拜见侍郎大人,还请二位大人多多指教。” “吴大人多礼了,如此年轻就蒙皇上亲自提拔,自是少年才俊,快快入座吧。” 还是提着一口气,颔首后在桌边坐下。 “刑部不比别的衙署,最紧要的就是熟记法令法典,请问吴大人,现已熟记哪些法令条款啊?” 我抬眼一看,说话人须发俱白,垂垂老态,想必就是阮尚书了。一来就考教学问,摆明了就是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嘛。着什么急,老子马上就让你得逞:“回阮大人,说来惭愧,下官还不能熟记任何一部法典。” 阮尚书眼睛一瞪:“那吴大人看过哪些律例?” “还是惭愧,下官一本都未看过。” 阮尚书大手往桌上一拍,震得自己的胡子和旁边冉侍郎的胡子齐齐抖两抖。 我也喉头一抖:“实不相瞒,下官刚接到圣旨时,也是十分不解,为何圣上要让一个全然不懂律法的人,来做刑部郎中。昨夜思虑再三,一直优思到后半夜,也没有想出半点缘由。” 阮尚书用鼻子喷了股气:“圣上这样做,必有深意。”说罢捏捏胡子:“也罢,那就先拿些法典去看,背好记熟后,再来协助处理事务也不迟。 之后又转向身边的冉侍郎:“有劳冉大人去库房拿些法典给吴郎中。” “是,大人。” “刑部事务繁杂,还望吴郎中能早日上手,好了,都去忙吧。” 哼,这招以退为进,还是出门时青青教我的。青青说,遇到困难就往皇帝身上推,反正官职是皇帝钦点的,谁敢有异议?阮尚书就算对我的业务能力有不满,也只能吃瘪忍住。 分卷阅读4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看来刑部也不是个友善地界,悻悻地跟在冉侍郎身后退出来,沿着青石路往库房走。 “听说吴大人初次办案,就鼎力协助工部卢侍郎,查出了时疫案的重大线索,真可谓才智过人,以后刑部的棘手事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呐。”冉侍郎特意缓步让我跟上,再轻飘飘地恭维道。 “冉大人,您是我的顶头上司,怎么还要仰仗我?下官惶恐,下官不敢当啊。”冉大人拍马屁拍又是什么戏码?搞不清是敌是友前,我赶紧装怂自保。 “欸,吴大人过谦了。大人可知,刑部的编制本是一个尚书两位侍郎,但多年来,只有我与阮尚书在此办公。但如今,圣上钦点吴大人来刑部任郎中,说白了,不出多日,另一个侍郎之位便是大人的。” 说完冉大人拿胳膊肘撞撞我的膀子:“大人可知,朝廷其他十三个刑部郎中都在下面各州府的清吏司掌事,虽说是坐镇一方,却远离中枢,晋升困难。但吴大人您的郎中之位,一来就是在刑部任职,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明眼人都知道,刑部悬空已久的侍郎位置,早晚是您的。” 冉大人拉着我说得动情,我看着他扭动的眉毛,飞扬的眼角,以及嘴角越聚越多的白沫,好熟悉,这种感觉真的好熟悉。啊,想起了,以前在镇水村听婆子们说别家长短时,就是这副神情。 听得半懂不懂,左右老子也没什么兴趣,打个哈哈道:“冉大人就在官场见多识广,以后还多多仰仗大人提携。” “哪里哪里,冉某比吴大人虚长几岁,若是私下,吴大人就称我一声大哥吧!” 嗯?他学我! 没走几步,就到了库房,冉大人推门而入,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点点头,左腿才迈进来,右腿就哆哆嗦嗦想要出去。 房里从左到右,密密麻麻堆了几十个书架,上面黑压压码着各式书籍卷轴,书架每一层都堆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缝隙。 “这,全是我要读的?”我在袍子上揩揩手心的细汗,声音都不免有些颤抖。 “若是吴大人想要精进学问,更好地处理日常政务,这屋里的书籍嘛,倒是都得读上一读。” 我往墙上靠了靠,生怕自己没有勇气站稳。 “不过,吴大人初涉法令,就从这本《岁初令》读起吧。此乃圣武帝当初平定天下后,立下的第一部 法令,后世若有法令变动,也是在《岁初令》的基础上增减。” 仔细看看,还好只是拇指厚的一本卷册,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欢欣鼓舞地接到手上:“好说好说。” “再来呢,就是这本《时赋令》,是宝鸿初年,光文帝定下的赋税收纳标准,也是吴大人你要仔细研读的,最好一字不差地记住。” “哦”,我点点头,又拿过来抱在怀里,就两本书,还好还好。 “还有这本《大行令》,记载了……” …… 冉大人浩浩荡荡说了两刻钟功夫后,我终于抱着满满一怀的书册蹲到了墙角。 跟议事厅隔着两间房的西偏厅,便是我的办公之所。把手上一大堆东西往桌上一垒,再往桌后的圈椅里一摊,面前的书卷刚好完全挡住脑袋。 娘的,老子来当官是为了青青,看这些破法令干嘛,老子要看的是当年的卷宗! 以我现在的职位,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去看存档的卷宗,刚刚光顾着哆嗦,竟忘了向冉侍郎打听情况。罢了罢了,搬书累死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睡梦中,青青正在为我做了一大桌菜,红烧狮子头、炖乳鸽、焖猪肘,看得我心花怒放,拿起筷子都不知该先吃哪个。青青笑了笑,又从厨房端出了一盘烤鸭。鸭肉香四溢,直勾鼻子,我看得直咽口水:“好香。” “大人,您闻到了?” 唔?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我睁开眼伸伸懒腰,起身一看,外间一个侍卫将食盒放在桌上,现在正一盘一盘往外拿菜。 “这是?” “回大人,这是厨房为大人准备的午饭,请大人慢用。” 嗨呀,真不错啊!红烧肉、清炒菜心、还有一碗萝卜汤。肚里正好有些饿,顾不得烫,我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喂进嘴里。 啊呸!猪肉又柴又寡,完全咽不下去!再试试菜心,娘欸,怎么这么苦! 当着侍卫的面,我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得皱着眉头强行咽下去。 “大人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别别别,我说兄弟,你们中午吃什么啊?” “回大人,我们当差的中午也在厨房吃饭,只不过没有大人这般丰盛。” “那怎么行?”我赶紧上前抓住他的肩头,“快来快来,我们一起吃吧,菜太多,我吃不完也是浪费。” 侍卫连连摆手:“大人折煞小的了,小的不敢。” “哎呀,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命令你与我同吃,如何?” “这,小人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将食盒里的汤匙递给他,自己端起米饭,就着汤水干 分卷阅读4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刨。 “我不爱吃肉,红烧肉你多吃些,不然浪费了。” 侍卫眼角分明闪过一道光华,手上却仍旧有些局促,磨蹭了好半天,终于举起汤匙,舀起一大块红烧肉笑嘻嘻喂进嘴里。我眯着眼睛斜过去瞧,只见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嘴角一瘪,停止咀嚼,仰着脑袋喉头颤动,正强迫自己将这块肉吞下去。 看到他这副可怜样,我于心不忍,赶紧将汤碗推过去:“兄弟,就着汤好吞咽。” 侍卫喉头抖了好半天,终于将肉块压了下去,大大喘口气端起汤碗猛灌几口,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见我一直盯着他,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小的也不爱吃肉。” “敢问兄弟怎么称呼啊?” “回大人,小人叫朱明,在刑部当差四年了。” 哟喂,还是个老人儿,不错不错。 “朱兄弟,我初来乍到,好些事务都还不熟悉,还得多向你请教啊!” 朱明拱手:“请教不敢当,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朱明随时听候差遣。” “差遣倒是不用,我问你几个小问题啊,这刑部尚书阮大人和侍郎冉大人,每天忙不忙啊?” “阮尚书每天都要上朝面圣,回来后处理各类事务,黄昏时还要将一天的政务梳理一遍,以便次日上朝时圣上问起,所以每天都很忙碌。冉大人虽不比阮大人,但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案宗送到刑部复核,这些都要冉大人亲自处理,也是不得清闲。” “他们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卷宗,处理完后,卷宗怎么处理?” “近三年的存放在库房内,超过三年的,则要送出去单独存放。不过这些卷宗最后去了哪里,小人就不知道了。” 我挠挠脑门,青青爹爹的案子,已经过去六年,想来案宗也已经移送出了,看来想要拿到案宗查出实情,还得从长计议。 “大人,您是有什么案子在手,需要调阅案宗吗?” “我是,也不是嘛,就是初来乍到,提前问好,免得到时候白费功夫。”干笑两声,继续扒饭。 我这边没了声,朱明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吴大人,听他们说,您是承王府的长公子,是吗?” “啊,如假包换,怎么了?” “小的就是还没有见过您这样的贵公子,愿意将自己的饭食拿出来与手下人一起吃,小的,小的有些受宠若惊。” “啊?”我耳朵微微发烫,一时有些过意不去:“那个,也没什么,明天我带饭来,倒时你也来吃,尝尝我家娘子的手艺!” 朱明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我打个哈哈,刨完碗底最后一口米饭。 在书堆后面继续打了一下午瞌睡,好不容易捱到酉时,老子第一个冲出房门,准备打道回家。可才冲到前院,又立刻想起早上来时刘乾冲老子丢石头的情形,心中有些慌乱,扒着大门伸出脑袋朝外面望了望,娘的,王府的轿子还没来,难道要老子走回去? 不行不行,要是刘乾有心来掳劫老子,那老子独自回家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不行不行,还是得等轿子来接我。 正在此时,有只手在肩上一拍,吓得老子腿一软直接跌坐到地上。 “吴大人,坐在地上干嘛?” 哆哆嗦嗦转过头,娘的,却是朱明。 “那个,朱兄弟,我腿上有旧疾,突然病发,走不了路。”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我马上去叫医官来?” “不用不用,我在地上坐一会儿就好了。” 朱明蹲下身,在我腿上捏了又捏,再抓着膀子将我扶起来。 “多谢朱兄弟,在下还有一事相请。” “吴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虽然要求有些过分,有些难为情,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捏着拳头咬紧后槽牙:“送我回家。” 第24章 我被朱明搀着走在大街上,虽然有些腿软,但并不妨碍我们走得飞快。 “朱兄弟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功夫师承何处呀?” “师承谈不上,就是在家跟表叔父胡乱学了几年。” 话音刚落,我左腿不小心踩了右脚尖,差点一个趔趄扑出去。完了完了,朱明的功夫是胡乱学的,刘乾的功夫可不差啊,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还有个鬼的胜算! “不过大人放心,小的在刑部当差四年,也跟着大人们出去办案数十次,迄今为止,还没遇上能打得过我的对手。” 我眼中瞬间恢复了神采,扒着他的肩头幽幽道:“请问你表叔父是谁呀?” “说出来大人可能不认识,他以前就是个乡镇上赶镖的。” “哦。” “不过,后来因为功夫好,去西关军中做教头去了,上次写信回来说,手下的军士有好几万叻。” 脚下登时恢复了八成气力,我又能站稳了。轻轻掸掸朱明肩上的浮灰,再整了整他刚刚被我抓皱的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分卷阅读4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朱兄弟,今夜去王府吃顿便饭如何?我娘子亲自下厨!一般人都吃不上的那种。” “多谢大人美意,改日吧,今天家中还有别的事情,抱歉抱歉。” “欸,哪里的话,那改日我请朱兄弟喝酒。” 说话间,正经过棠门街一间禽肉铺,微风乍起,一撮白毛打着旋儿飞上天,而后又轻飘飘地落下来,轻轻停在了朱明的头顶。 “朱兄弟你别动,头靠过来些,好了,拿下来了。” 随手将白毛一丢,晃眼间,不偏不倚,又对上了刘乾红得喷血的眼。这次他站在正前方,正定定看着我。 风还没停,吹得刘乾衣角浮动,几缕头发飘散开去,看上去竟有些苍凉的意味。 “公子,你欠我一个解释。”刘乾面色清冷沉沉道。 “我……解释什么?”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说话间,刘乾一个眼刀丢过来,吓得我赶紧往朱明身后躲:“救命啊,快保护我。” 朱明会意,往前跨一步,扎了个马步,左手将腰间佩刀一横,右手紧紧握住刀柄,时刻准备拔/出来砍人。对面刘乾也不罢休,微微侧身,袍子一甩,也从腰后拎出一把刀来。 架势刚刚摆好,街道两边的铺子立即收摊闭店摘招牌,连带着路过的行人都快步跑到两边的巷子里躲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大半条街都清净了,只有街头街尾时不时从墙后冒出个头来。我也赶紧找了个桌子,推倒了蹲在后面。 “只剩我们了,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刘乾还是直直望着我,眼里凄凄怨怨,有些渗人。 我从桌子背后伸出半个头来嚷道:“说什么呀!” “你不肯跟我走,就是为了他么?” “听不懂!听不懂!刘兄弟你是不是魔怔了,我找个医官帮你瞧瞧吧!” “告诉我,他是谁!”刘乾话中寒意凌冽,手上的刀慢慢立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不不不,刘兄弟你冷静些,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万事好商量!”说完我压着嗓子对面前的朱明道:“朱兄弟小心些,他功夫好着呢!” “你叫他什么!”对面刘乾突然暴躁,扯着嗓子怒吼。 我抓了个簸箕挡在身前,哆哆嗦嗦道:“朱,朱兄弟啊。” “那我呢!” “刘,刘,刘兄弟呀。” “不行!”刘乾大喝一声,提着刀劈了过来,朱明再上前一步,拔刀格挡。两刀相击,一阵电光火石后,两人都被向后震出几步。 朱明嘴角竟然噙了一丝笑意:“好久没遇到厉害对手了,今天正好比试比试!” 刘乾眼里此刻全是怨忿,咬牙道:“姓朱的,不知廉耻,今天就叫你成我刀下鬼!” 狠话放完,刘乾又提刀劈过来,朱明身形一闪,灵巧避过刀锋后,抽身腾空一刺,直逼刘乾面门。刘乾挥刀一挡,仰头猛喝一声,抬脚向朱明腹部踢去。 双方拆了近百招,依然分不出胜负,我捏着拳头蹲得腿麻,半直起身子冲缠斗的两人喊道:“要不然,我们找个酒楼,边喝边聊?” 没个回应。 “再不然,我们改天重打?朱兄弟,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事吗?刘兄弟,卢大人近来身体如何啊?” 除了噼里啪啦的兵器相击声,还是没个回应。 不行了,腿真的好麻,再蹲下去腿就要保不住了,我撑着桌子战战巍巍立起来,两个腿的麻筋激得我哆嗦了好一阵。又缓了好一阵,勉强能走两步了,我冲两人轻飘飘地丢了句:“我先回去了。” “别走!” “休想伤害大人!” 只觉得脑后嗖嗖刮过两股凉风,转头回来一看,两人不知何时齐齐飞上了房顶,正在上头斗得激烈。虽能走动了,但腿上还是麻得厉害,等我慢悠悠挪到街正中,再抬头去看时,房顶上已经完全见不到人影。还好这条街走出头就是承王府,我撑了个棍子,一拐一拐地往家挪。 走到街口时,腿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远远看到老付站在府门外,我奔命似的冲过去,抓着老付的腰带干嚎:“快!给我派一队打手来!” 一刻钟后,十个大汉骑着马在府门前集合列队,我搂在领队大汉身后,喊了声“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开出去,围着棠门街转了三圈,一连问了七个路人,每个人说得线索都不一样。我不信邪,摇着第八个路人的膀子道:“大爷,你好好想想,有没有看到天上飞过两个打架的人,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大爷咂巴了一口旱烟:“天上飞的没见着,刚刚倒是有两个小年轻打架,打着打着就追出城门了。” 我大腿一拍,搂着大汉打马追出城去。 才出城行了不到半里,就瞧见朱明捂着眼睛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我赶紧跳下马迎上去,拽着他的袖子焦急道:“眼睛怎么了?朱兄弟可有受伤?刘兄弟人呢?” 朱明将手慢慢放下 分卷阅读4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去,只见左眼青中带紫乌了一圈,连带着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下手好狠!”我心中义愤。 朱明却是笑笑:“大人放心,他在我手上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说完从怀里摸出半截门牙:“这是被我一拳头抡下来的。” 我打个寒颤,往后退了一步。 “习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身手像我这般好的对手。”朱明两眼望天,语气中难掩欣喜。 “朱兄弟跟我回去吧,我请医官给你治眼睛。” “不必了,回去拿个鸡蛋敷敷就好,多谢大人美意。”说完继续捂着眼睛往城门去了。 从这天后,刘乾再也没来找过我的麻烦,但朱明却成了新的“麻烦”。 自朱明被刘乾揍乌了眼后,整个人都变了,每次在刑部碰见,他要么对着半颗门牙发呆,要么拿起刀在院里乱舞。我深深以为他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却又不知该如何补偿,只得每天中午多带些青青做的饭食分给他吃。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一个月,直到一天下午,朱明急冲冲地跑到我面前:“大人,您是不是明天要去燕州查案?” 我抠抠后脑勺:“怎么了?犯案的是你亲戚啊?” “带我一并过去好吗?” 我把桌边的窗户拉上,压着嗓子轻声道:“朱兄弟,实话跟你说,燕州知州贪墨案,证据确凿,连知州本人都签字画押了。我特意讨了这趟差事,是因为我娘子说燕州的叫花鸡好吃,我想悄悄带她过去尝尝。” 见朱明无动于衷,我左右看看,凑得更近些:“本来复核这件案子不用亲自过去,坐在这里翻翻卷宗就行,但我家娘子自从来了京城,就没出去逛过,我得带她出去玩玩。阮尚书不好说话,我磨了好些天,又为他连着带了五天的午饭,才讨来了这个机会。我去本就不合规了,再带上你一道过去,更说不通啊,小心阮尚书一生气,我们谁都去不了。” 朱明似乎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在桌上摊开:“大人,刘乾约我五日后在燕州归兀山顶一决高下,我必须去!” 这刘乾还真是奇怪,约人打架还约那么远,我拿起书信看了看,果然是他的字迹。 “大人,带我同去吧,我今年已经没有探亲假了,擅离职守是大罪,只有大人您能带我去了!” “你不觉得他约的地方很不寻常吗?” “大人!带我去!” “这……朱兄弟你冷静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你吃了那么多青青做的饭,你不感念吗?” “大人,我必须去!” “哦,那我一会儿跟阮尚书提提。” 第二天卯时刚到,一辆蓝裳马车第一个驶出城门。车厢里是呵欠连天的我和青青,赶车的是精神十足的朱明。 昨天夜里跟石头说,这次差事因有朱明所以不能带上他时,他嘴巴撅得老高,气得连睡前的洗脚水都没给老子端来。今天早上寅时四刻,朱明就跑来让门房来喊我起床,我和青青昏头转向地钻出被窝,天都没亮就被拉到城门口排队等开门。 更气人的是,朱明听说我一坐马车就晕,为了不让我下车磨蹭浪费时间,他特意去医馆买了十多贴膏药,一上马车就贴一张在我耳朵后面。狗皮膏药又臭又腥,一贴上我就头晕脑胀陷入昏睡。朱明这个没良心的才顾不得这些,只管在前头驾着马车狂飙,本来四日才能到的燕州,硬是赶在第三日下午就到了。 窝了一路的火,我躺在客栈了无生气,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哼。 青青让小二打了盆热水进来,打湿帕子拭了拭我的额头,又沏了杯热茶端到跟前:“相公,喝些茶水吧,会好受些。” “狗日的朱明,亏老子拿他当兄弟,没想到他居然为了个男人,这么死命折腾老子,老子要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没什么气力,我的抱怨声听上去就像肚子在咕嘟咕嘟。 “相公是饿了吧,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带些回来给你。” “不,不要,我只想睡觉,你也过来陪我睡吧。”声音还是没有气力,咕噜咕噜。 青青笑了笑:“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脑袋晕得不行了,眼睛也昏沉沉的,算了,睡会儿好了。 感觉没睡多久,恍惚中房间门好像开了,一个人影进来晃了晃又关门出去了。我勉强睁开眼瞧瞧,房间里除了躺在床上的老子也没别人。算了,可能是做梦吧,我翻个身,继续睡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青青的声音飘进了耳朵:“相公!这是什么!” 揉揉脑门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见青青正举着封书信神情严肃地盯着我。 “什么信啊?谁给你的?”我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是放在桌上的,相公,我走后谁进来过?” 一个激灵直冲脑门,我瞬间清明过来,跳下床拿过一看,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扯出信纸展开,上面赫然写着个“ 分卷阅读4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冤”字。这是个什么戏码? 我看看青青,青青也看着我眨巴眼。 “此行如此机密,怎么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还将信递到房间来了。” 青青捏捏我手臂:“相公,看来燕州贪墨案,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索性不必藏着掖着,明天我就正大光明地去燕州清吏司走一趟。”我蹙蹙鼻子鼻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今天先好好玩,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青青将身后的纸包往桌上一搬:“相公猜猜?” “叫花鸡?” 青青微微一笑,三五两下解了纸包,里面露出个泥巴块似的东西。 “这就是叫花鸡?” 青青点点头,用刀破开土皮,一股香酥气息悠悠飘出。我咽咽口水,原来真东西被藏得很深嘛。 第25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带上着了男装还贴上两撇胡子的青青,以及心不在焉的朱明,大摇大摆地进了燕州清吏司。 跟管事的宋郎中寒暄了几句,我自觉在议事厅上首坐下,宋郎中亦将案宗和堂审供词搬上来,在我身前桌案上一一摊开。青青和朱明左右站好,我拿腔拿调地吩咐他们坐下,再将二郎腿高高翘起,装模作样地翻阅卷宗。 宋郎中诚惶诚恐地端了三杯茶水过来,想来我的京官做派应该学到了精髓。 我抓过一杯茶来漱嘴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卷宗。这燕州知州胆子着实大,竟然打起来朝廷拨款的主意,将兴修水利的五十万两白银揣进了自家腰包,只在泗水边留下个修了一半的顺济渠。 “鸟贪官!”我扯过供词,逐字逐句地看,直到瞥见最后的签字画押,才勉强舒了一口气。算他有种,干下贪墨的丑事好歹耿直认罪,也免得折腾。 看来这案子却是无甚麻烦,放下茶杯,我顺嘴一问:“欸,小老弟,按说你也没权力查办知州,这位纪清远大人是谁挑下马的?” “回大人,是工部下来视察顺济渠的大人。”对面的人微微抬脸,见我正看着他,又立马将头垂下去。 哟呵,老子现在的官威已经如此了得了?“什么大人不大人,我们属同级,称谓什么的随意。我说小老弟,工部来的,可是侍郎卢劲舟?” “正是卢大人。” 啧啧啧,难怪刘乾要在燕州约架,想来是趁着出差的当儿搏命,即便受了伤,还可以找公家报销药费嘛。我瞟瞟左手边的朱明,才听到一丁点刘乾的消息,就立马精神了三分。 “欸,我说”,我抖抖眉毛:“查没家产时,搜出了哪些好玩意儿啊?” “回大人,抄没银钱不足百两,并无其他珍宝。” “不会吧!那可是五十万两啊!丢到水里还听个声叻,怎么进了纪清远的腰包,就花得一干二净啦?” 宋郎中从椅子上哆哆嗦嗦站起来,“回大人,纪清远把一切罪名都认下,却只说五十万两白银被他全数挥霍,其他只字不提。下官实在查不出其他线索,请大人恕罪。” 看看眼前突然抖得像筛糠一般的同僚,我忽地明白了昨日收到“冤”字的缘由。娘的,谜底还没被完全揭开,就要盖棺结案,你说气不气!一笔巨款凭空消失不见,论谁也意难平,当然冤嘛! 我扭扭脑袋,愈发觉得自己才智过人。说起来,卢大哥早我一步来燕州,到现在都没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看来查案没了我,还当真不行嘛。 “你可知他们现在哪里?” “下官只知卢大人在行馆下榻,但具体行踪不甚了解。” 既然一向兢兢业业的卢大哥都躲懒去了,想来案情已然清楚明晰,不必费周折。 “行吧,今天就先这么着吧!”我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跑路。 “大人,不提审纪清远吗?”青青粗着嗓子问道。 “哟,看不出来,林侍卫今天还挺敬业嘛!”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青青,顺便抬手拍拍她的小脸,青青男装在身,只能含羞带嗔地受着,看她一脸难色,我很是欢喜。 朱明在我左耳边猛咳两声,我这才收了爪子干笑道:“想来工部卢侍郎都从纪清远嘴里撬不出东西,我就更不指望了,还不如早些搬到行馆住下,也好跟卢大人商议商议。” “大人所言极是!”一说去行馆,朱明精神头更足了。 拎着大包小包到行馆报到时,下人说卢劲舟已经出去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和青青齐齐转头看向朱明,只见身后堂堂八尺男儿,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最后完全塌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青青说。 “直教人又痴又傻。”我说。 罢了罢了,朱明已经确定没救了,我拉拉青青的手:“走,我们自己去玩。” 燕州是北方小郡,街市上有趣的玩意儿比起京城少之又少 分卷阅读5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但好在我来之前专门向老付讨教过,老付说燕州的胭脂,最是出色。于是乎,我向行馆下人问清了城里最好的胭脂铺的位置,一出门,就拉着青青直奔过去。 “老板,把压箱底的宝贝胭脂都拿出来瞧瞧!”我刚踏进店门,就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丈,拄着拐杖从里间走出来招呼道:“二位公子随便看看,店里的好货都在这里摆着呢。” 二位公子?我看看青青,刚刚出来得急,竟一时忘了换回女儿打扮,现下正站在我身后别扭地抠手指。 “公子是要买给心上的姑娘,还是家里的阿娘?” 我斜眼瞟向青青,眼底带上三分玩味,故意朗声道:“若是买给心上的公子呢?有什么讲究?” 青青的脸登时红了一片,又羞又娇地丢了我个眼色后,转过身去低头绞袖子。我嘿嘿一笑,心下十足欢喜。 原本只想调笑青青,谁知身边的老丈竟较真了,捏着胡子犯难:“男子擦脂抹粉虽不常见,但也算不得奇谈,只可惜老朽并非店铺正经的老板,说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两位公子若是不急,大可先在店里稍作歇息,等小女一回来,一定能替公子选出一款合适的胭脂来。” 老丈如此真诚,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没关系,我们先随便看看,不过是买个玩意儿。”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既是买胭脂来送人,那定要送得妥帖,才不辜负了工人们调制胭脂时的一番苦心。” “说起来,老先生是位制脂高人?”青青被勾起了兴趣,捧着半红的脸凑到身边。 “高人不敢当,不过是前两年做过些胭脂,才刚刚得了些门道,却不想修顺济渠伤了腿脚。现下不中用咯,只能帮着看店。” 顺济渠,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我转转脑袋,见青青正着对我一个劲挤眼睛。 哦!顺济渠不就是被知州纪清远吞了钱的水利工程嘛! 啧啧啧,作为查案人员,遇上受害者,免不了要摆出一副济世姿态,说一些抚慰情绪的话。这套做派是刑部冉侍郎教我的,说是最能展现官家风度。 我抖抖衣角,轻抬下颌,再将两撇眉毛一耷:“老丈,受苦了。不过现在知州罪有应得,锒铛入狱,不日就要押解京城,想来也是报应,您老也安心了。” “我安什么心!”原本笑眯眯的老丈瞬间换了脸色,把拐杖往地上狠狠杵了两下:“纪大人是个好官,偏偏被人陷害下狱,不止我,整个燕州的百姓,都安不了心!前些天来了一批人马,说是查案,一来抓了好些人下狱,这几天说是又来了一波人马,也是来查案,还不知道又要牵连哪些无辜的人!这些个京官,迟早把燕州搅和成一团烂泥!” 欸?这是什么浑话?明明我才是正面人物! “我说老头,纪清远可是贪墨了五十万两白银!你怎得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啊!你跟京官有仇啊?” “啐!”老头一口唾沫直/射/脚面,我一个趔趄狼狈闪躲。 “善恶不分的是他们!指鹿为马的也是他们!” “欸欸欸,老头你可别瞎说!” “呸!我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反正我老头子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就活够了,今天我就跟你们把话说清楚。纪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即便是朝廷下令征发民工去凿顺济渠,纪大人也是与我们同吃同住,设身处地替百姓着想!修顺济渠时,民工远远不够,朝廷不管,日夜赶工累倒了那么多人,朝廷不管,现在不过是渠没按期修好,要拖延些时日,朝廷就要来问责,还给纪大人栽了个贪墨的罪名,你说,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唔?怎么有些听不懂,卷宗上这些可全没说。 “老头,空口白牙乱说一通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拿出证据,证明纪清远的清白啊!” 老丈两眼青光一亮,“证据!我这就给你证据!”说罢举起拐杖作势要来锤我,吓得我赶紧拉上青青往外跑。 “说话就说话!干什么打人啊你!” “你们两个,尤其是你!一来就胡说八道,随意污蔑好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打你还是轻的!” 哼,死老头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今天招惹上了老子,算是他倒了大霉。跟我比横?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的蛮横! 我拿手对准他脑门一指,当作警告。再搓搓鼻子,推开青青,走到街中间叉腰站稳,扯开了嗓门大喊:“快来看啊!店家欺负外地客人啦!故意高价卖假货,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啊!没天理了呀!” 一嗓子出去,身边渐渐聚了些人,我得意地望向老头,啧啧啧,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老头将拐杖再往地上一杵,忿忿道:“只要我说一声你想害纪大人,满大街的人的唾沫就能淹死你,信不信?” 唔?这是什么招数? 老头眼中寒光乍起,微微开口道了声“滚”。 我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再看看周围人眼中即将被点燃的怒火,心下一惊, 分卷阅读5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赶紧拉着青青往行馆跑。 娘欸,燕州城的人都中邪了吧! 第26章 连躲带藏一路小跑,我们回到行馆时,曾伯正挥着扫帚打理庭院。 “大人们回来了啊。”曾伯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我。 “回,回来了。”我不敢看他,拿袖子遮住脸,埋头只顾往里走,谁知曾伯拖着扫把紧紧跟在后面。 我微微回头拿余光瞟了瞟,心疙瘩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该不会听到什么风声,现下也要找我的麻烦吧?情势危急,逃为上策,赶紧拉着青青的手快步往前厅走。 身后曾伯的脚步也快了起来,我咬咬牙,抓起裤脚开始跑。 “大人!”曾伯的声音追了上来,咬得很紧,似乎就在耳边。 看来是躲不掉了,我心一横,奋力将青青往厅里一推,转身双臂张开堵住前厅大门。 “纪清远的事跟旁人没关系!要打要骂冲我一个人来!” 曾伯在我身前两尺的地方停住,立即伸手掏向怀中。 暗器?死了死了!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抱头蹲下,要紧的是护住脸。 一,二,三……十,唔?怎么还没动静?我慢慢抬起头,只见面前一片白,什么鬼? 再定睛瞧清楚,却是……一封书信? 我盯了一眼曾伯,再回头看看满脸写着“莫名其妙”的青青,干笑两声,从地上骨碌碌爬起来。 “这是与大人们同来的朱大人留下的,让小人代为转交。” “啊哈哈哈,好说,好说。”我笑得越发干涩,连忙接过书信,强行装作若无其事,快步走进厅里。 今天丢人真心丢大了,脸上躁得紧,心里毛焦火辣,抓过桌案上的茶杯,猛地灌了几口下去。 “相公,你没事吧?”青青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吁了口气,回头皮笑肉不笑道:“嗯?很好啊,没事啊!” 青青蹙蹙眉头,又回头朝院子里看看:“相公,燕州百姓如此爱戴纪大人,他会不会真是无辜的?” “都签字画押了,能冤枉到哪里去?”心神还没归位,我答得有口无心,顺手把朱明的书信拆开。 “可……” “可恶!”我白眼一翻,把信纸往桌上狠狠拍下。 “嗯?” “朱明抛下我们,自己去归兀山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还要去顺济渠查访呢?没有他怎么行?” 我收起白眼,把信纸拿起来在手上搓成团:“重色轻友之人不要也罢!不用他赶车,咱们自己去!” 说完我伸长了脖子对外面喊道:“曾伯,麻烦叫两顶轿子过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两个灰顶小轿在行馆门前落下,我抱着包袱牵着青青悠悠走出来。 “去顺济渠,要多少银子呀?” 领头的轿夫抱拳颔首道:“回官爷,去归兀山少说也有二十里路,两顶轿子,就算您八十两。” “我们不去归兀山,是顺济渠!” “没错啊官爷,顺济渠就在归兀山脚,二十里路,只多不少。要是上山,还得另算钱。” 感情这两个名字,竟是一个地方? 两顶软轿摇摇晃晃出了城,直到日头西挂才将我和青青运到一间凉亭外落下。 “两位官爷,到了。” 我跳下轿子左右看看:“渠呢?” 轿夫指指亭边的土沟,我挪眼看了看:“怎么没人在此做工?” “官爷您有所不知,自纪大人被陷害入狱后,民工们都不愿做下去,便各自回家了。” 陷害?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想得出来。 我瘪瘪嘴,却不敢跟轿夫大哥争辩,只得抠抠下巴:“麻烦几位大哥将我们带到最近的乡镇上,时候不早了,得找地方落脚。” “最近的乡镇少说也有十几里山路,二位客官要是想找地方过夜,不如上山,到归兀山腰的福安寺里去。” 福安寺的鼓声在山间悠然响起,我累得腿脚酸软,用最后一把子力气推开斋堂的大门:“给我也来一碗吧!” 走了一时辰的山路,我和青青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饭点赶了过来。此时,整个斋堂里的人都怔怔地望向我,包括混坐在其中的朱明、卢劲舟和孙迟。 娘的,老子费了好大劲,可算是把这窝兔子全找着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若是饿了,取碗盛些清粥便是,不必拘礼。”一位年长僧人站起来,向我合掌示意。 我回礼道谢,径直将青青拉到卢劲舟身前的长凳上坐下,又端了两碗白粥和一碟斋菜。整套动作流畅轻快,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对面的卢劲舟看看我,竟然没有半分欣喜,摇摇头,只顾端起碗喝粥。朱明也是一样,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我抖抖眉毛:“卢大哥,看到我惊不惊 分卷阅读5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喜,意不意外?” 卢劲舟没有理会,反倒是青青拿胳膊拐了拐我,坐了个禁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整个斋堂的人都安安静静喝粥,听不到半点杂声,我抠抠后脑勺,只得对青青耸着肩膀干笑。 好容易捱到饭后,卢劲舟吃完放下碗筷,我也赶紧抹嘴跟出去。 “卢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办案又能碰面。” 卢劲舟回头对我拱手致意:“还没恭喜公子胜任刑部郎中,公子如此年纪便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 “过奖过奖,若当日没有卢大哥的褒奖,我也得不到这官职。不过我们还真是有缘,又在一起办案。这次你抓人,我复审,咱们兄弟携手,一定能再打个漂亮仗!” 说话间,我激动地举起了拳头,卢劲舟却暗自垂下了眼睛。唔?哪句话说错了么? “恐怕这次,有些棘手了。” “此话怎讲?” 卢劲舟微微抬眼:“公子可看过纪清远的案宗?” “当然,我就是专程过来复核,完事就将人押解回京,关到刑部大狱里!” 卢劲舟压压嗓子:“公子难道真的相信他贪墨了五十万两白银?” “卢大哥,人不是你审的么?怎么还来问我?” “我……你倒撇得干净。” 我眨巴眨巴眼:“嗯?卢大哥你说什么?” “欸,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怀疑,这是一场冤案。”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重重拍了拍卢劲舟的后背:“说清楚啊!” 卢劲舟被我拍得呛了口水,捂着胸口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气。 “朝廷拨了五十万两下来,而今燕州府库里分文不剩,这是实情,燕州顺济渠未按时完工,这也是实情。可纪清远多年来一直勤俭度日,爱民如子,修顺济渠时更是直接住到工地上来。这几日走访下来,我感觉,依照纪清远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贪墨的事情。” 我挠挠下巴:“那卢大哥审案时,纪清远怎么说?” “他在堂上非但说不出五十万两的下落,对工程延期一事也不做解释,结案陈词更是没有异议,直接签字画押。” “哦哟,这分明是一心求死嘛。” “一心求死?”卢劲舟口中反复沉吟:“为何要求死?” 我弯下腰捶捶大腿:“一般人求死,一准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像卢清远这种读圣贤书的斯文人,求死的动机想必更多了,我可想不到。不过具体为什么,到时候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是啊!”卢劲舟豁然开朗,抓着我的肩膀一阵猛摇:“公子说得对,下山后再去狱中见纪清远一面,或许有所收获。” 卢大哥脑子生锈了吧,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想不通?看来老子还真是个破案的天才。不过这些公事都不重要,我更关心朱明和刘乾那点小九九。 我清清嗓子,凑近些开口道:“卢大哥,刘乾的事情,你可知道?” “嗯?你也知道他要出家的事了?” “哈?” 卢劲舟叹了口气:“刘乾跟随我多年,突然间说要去出家,我和孙迟都一时难以接受。不过……” “不过什么?”我的一颗心都快被拧成麻花,刘乾要是真出家去了,朱明还不追上去拔光头发赖在寺里不走啊! “不过刘乾心意已决,说明日了结一桩心事后,便会在福安寺落发为僧。” 唔?连寺庙都选得如此就近随意吗? “不行不行,他要是做和尚去了,我的朱兄弟该怎么办?刘乾他人在哪?我要去劝劝他!” 卢劲舟无奈摇头:“如今我都找不见他人,公子又去哪里劝?” 我使劲挠挠脑门,真是恼火。 “放心吧,等他明日心事一了,自然会到福安寺来。” 我拧着眉毛转过脸看向卢劲舟,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急? 第27章 归兀山顶是个荒秃秃的石头坪,我和青青一人揣了个馒头,裹了条寺里的被子,天不亮就跑上来找了个大石头蹲好。 不知道刘乾这个脑袋抽筋的什么时候会来,但秉着宁可早到傻等也不错过的宗旨,我得早早来找个方便围观的位置。 青青睡眼惺忪,把脑袋往我肩上蹭了蹭,蒙着嘴巴打了个喷嚏。我把被子往她身上扯过去些,再抓过她的手放在胸口捂好。 “若还是觉得冷,你就先回去吧。” “不行,我要陪着相公一起。” “没关系的,大不了他们打起来时,我再下来喊你。” “相公又在逗我了,当真打起来,你肯定只顾着看热闹。” 我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馒头来,掰下一半给青青,拿着另一半咂巴咂巴啃。 天色渐渐放亮,东边的山头露出了些许霞光,山底雾气慢慢在林间汇聚,丝丝淼淼地萦绕上升。鸟鸣声声,山风习习,这样的 分卷阅读5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景色,似乎好久都没见到,觉得既熟悉又新奇。 “好漂亮呀,许久没看到霞光了。”青青正盯着东边的云彩,软软地靠在我肩上。 “你更喜欢住在镇水村,还是京城王府?” 青青甜甜一笑,脑袋往我的脖子里钻了钻:“有相公的地方,就是青青的家。” 我转头在身边人额上一印,将她揽得更紧些。 记得青青很喜欢诗经里的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时想来,正好应景。 “青青。” “嗯?” “执子……哎哟!” “相公你想说什么?” “掷你娘的石头!” 老子正好好地跟青青腻腻歪歪,哪知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正正砸到我脑门上。 “谁!给老子站出来!” 我随手抓起手边拳头大的石块,噌地站起来,左右看看,卯着劲准备一石头甩过去把对方砸晕。 只见石坪对面,孙迟悻悻地从一丛灌木后伸出头来招手,旁边还有个拧着眉毛的卢劲舟。 原来是熟人,算了,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松开手上的石头气鼓鼓蹲回去。 太阳出来了,太阳升上三竿,太阳烤得头皮发烫。不记得换了多少个蹲姿,我由从欢欣雀跃地赏景,慢慢磨成了摊在地上弹蚂蚁。屁股下垫着被子,听到山腰福安寺开饭鼓声又响起,我泄了气似的垂着脑袋一头倒在青青肩上,等了一上午,现下真的好饿。 “要不然我们先下去,速速吃过午饭再上来?” 青青抖抖肩膀:“不行,相公你可知,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若是错过可就来不及了。” 是哦,老子是来蹲刘乾的,错过了可不好。 肚子又咕噜咕噜响过三四声,我歪头叹气,正好瞥见一旁山道上轻飘飘飞上来个人,赶紧缩着脖子蹲好。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走远,我拿了树枝挡着脸悄悄支出去看,唔,原来是朱明这个痴汉。 朱明今天换了身靛青衫子,头发高高扎在头顶,再用沙色发带一绑,分外精神。不错不错,这模样只勉强比我逊色一分。只见他提着刀在石坪南侧站好,山风撩得衫角上下翻飞,竟有种遗世独立的可怜感。 朱明身形刚定,一个墨色的身影从北坡跃出,直接落到朱明对面。我深吸一口气,乖乖,刘乾来了,赶紧又抓了把树枝,将脸挡得更严实些。 “他们说,你要出家?”是朱明的声音。 刘乾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对面的灌木丛上。 “别废话,你我再痛痛快快比一场。” 青青碰碰我的膀子,一个劲眨眼睛催我站出去。我瘪瘪嘴,往前多伸出半个头来。 只见刘乾来了狠劲,袍子一甩,直接拎出身后长刀,在空中挥出一道弧线后,一跃而起直扑朱明面门。朱明正身迎上,却不拿兵器格挡,反倒将手上的刀随手掷出,坦然望向刘乾。 我被吓得猛掐自己的大腿,朱兄弟被迷得魔怔了么?连命都不要! 还好刘乾理智尚存,刀刃在对方身前两指的地方停住,刀气逼得朱明倒退一步。 “你这是做什么?拿起刀,跟我一较高下。” “赢了当如何?输了又如何?难道我在你心中,只抵得过一场胜负?” 刘乾将刀向后收起,忿忿道:“不懂你什么意思,我约你来,只想看看究竟是你的刀利,还是我的刀快。” “你都是要出家的人了,竟还有如此重的胜负心?若在意尘世,又何必来此出家?” “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你知不知道,自上次一别,我便对你放心不下,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你不想取回吗?”说话间,朱明在怀中掏出一物,摊开手来一看,却是半截门牙。 刘乾身形抖了一抖,我举着树枝的手也是一抖。 “我的牙已经找医官补好,你若有收集别人门牙的怪癖,留着也罢。” “好,既然如此,那我的东西呢,你也一并还来吧。” “什么东西?” 朱明蹙了蹙眉头,沉沉道:“我的心,京城郊外,你将它一并揣走了。” 我抱着石头再次抖了一抖。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刘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往后退了几步。 “京城匆匆一别,寤寐思服,只想与你再见一面。我知道你对吴大人的心思,但收到你的书信后,我还是立即赶了过来。可一到福安寺,还没见到你人,就听到你要出家的消息。我不明白,你若真看破红尘一心皈依,又何必约我比试胜负。若心里仍有惦念,那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忘记旧情,试着接受我?” 隔着石头我老脸通红,朱明口中的吴大人,分明就是老子我嘛,什么鬼旧情,老子清白得很!青青又拍拍我的膀子,我不好意思回头看她,只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刘乾垂下脑袋,怔怔看着手上的刀柄:“我只是不明白,他 分卷阅读5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既已有如花美眷,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招惹了也就罢了,为何若即若离,反复撩拨我的心思?” 青青又拍拍我的后背,我正捏紧拳头,气血上涌。不能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污蔑我的话决计不能忍!我蹭地站起身,指着刘乾的脑袋朗声道:“娘的!谁勾引你啦!今天就在这里,你给老子说清楚!” 朱明惊得往后一弹,刘乾却毫不意外,一双红眼对过来。 “你来了?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刘乾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赶紧摆手:“别胡思乱想,我可是个有家室的人,你最好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说清楚?我们在绥州时,你都做了什么?” 当场对质还这么硬气地说瞎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两手叉腰往前挪了几步:“我怎么了?我他娘什么都没干!” “你!你不但跟我同骑一匹马,还趁查案扒光了我的衣服!” 娘欸!这是端起污水硬往老子身上泼!朱明眼中寒光闪过,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向我走来,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伸长了耳朵仔细分辨,他分明说的是:“渣男!” 不能忍!青青还在呢,必须把话说清楚!我快步走到灌木丛边跺脚:“卢大哥,孙兄弟,快出来为我作证,老子在绥州做了什么,你们也知道!老子不能随意被人污了清白!”再不搬救兵,朱明的刀怕是要架到我身上来了! 孙迟干笑两声,先站起来,对我和身后两位点头示意。卢劲舟假装起身抖抖袍子,也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吴大人说得没错,他在绥州除了逛了一趟妓院,也没做别的出格事,想来是你误会了。”孙迟率先表态。 我干咳两声,再看向卢劲舟。卢劲舟背着手,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形容,漫不经心道:“确实是误会,公子一直将你视为兄弟,并没有别的心思。你若为他出家,只能是徒然。如今公子来了,当着你的面也说清楚了,你的心结该解开了吧。” 刘乾转过脸看向我,眼睛越发红了。我一个劲点头补充:“对对对,都是误会,我可没动什么歪心思!你这般一打二闹三出家,对我可没有用!” “你故意将我约到归兀山,就是为了做戏给他看?”一旁的朱明有些顿悟,眼中难掩落寞。 “我……”刘乾回头看看朱明,没了言语。 “没想到你竟情深至此,倒是我唐突了,也罢,告辞。”说完朱明身形一闪,纵身向山下飞去。 刘乾望向朱明下山的方向,呆立良久。 “原来所谓的归兀山决斗,就是刘乾逼你出来,想要向你表明心迹呀?”青青看着我,饶有兴致。 我别过脸灌了一口茶水进肚:“那又怎样?谁叫老子生得风流倜傥!” “那孙迟说你在绥州逛妓院,是什么意思?” 我差点一口水原地呛死,赶紧解释:“他瞎说!我没有!青青你信我,再不然,回去后你问薛石,他可是一路都跟着我的!” “哼!谁不知道你们俩主仆一心,肯定早就串通好了。” “没有没有!你信我呀青青!”放下茶杯,正转身过去揽住青青的肩头,门口一声轻咳,我赶紧收了手若无其事地站好。 “公子,有没有兴致一同下山,回燕州城探探纪清远的口风?”卢劲舟却不进门,自觉在门口站着。 哎呀呀,看来查案什么的,还是少不了老子这个天才啊!我提提嗓子,故意磨蹭道:“才从山顶下来,板凳都没捂热呢,不急不急,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也罢,公子好生休息,不打扰了。”卢劲舟不接我的茬,拱拱手抽身就要走。 我赶紧扑出去拽住他的袖角:“卢大哥说哪里话,我这就收拾收拾,马上动身!” 第28章 以前常听村里人说,城里监牢阴湿得很,睡到半夜还有耗子出来咬人耳朵,我临出门时专门拿了青青的手帕,现下捂着口鼻紧跟在卢劲舟身后。 牢头在前面带路,我歪着脑袋左右看看,赶紧燕州的牢狱布置得还可以,通道不算阴暗,每个单间还安了床板和谷草。一直跟着走到最里面的甲子号房,牢头识相行礼退了下去。卢劲舟回头瞟了我一眼,我这才悻悻把鼻上的帕子揣回兜里。 隔着木栅栏,里头的纪清远背身而立,抬头盯着墙上一尺见方的小窗,即便听见我们的动静,也只是微微侧头,身体却纹丝不动。 唔,好一副戏里正面人物的淡定做派。 “纪大人,若是不舍外面天高地远,何不走出牢狱,还以自由?”卢劲舟也背着手,淡淡开口。 牢里的人轻笑两声:“何谓牢狱,何谓自由?世间万物,皆逃不过命数二字,身处何地又怎样?逃不出因缘,皆是枉然。” 说得还挺玄,我抬抬胸膛,把气势提起来,不能被他压过一头。 “纪大人看得透彻,在人世间行走,洒脱固然难得,但命数无非因果循环,凡人无论作何决定,都 分卷阅读5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要事先估量后果,判断利弊,权衡得失。似纪大人这般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及第,荣耀家门,想来比旁人更能尝得铁窗中的苦寒滋味。” 卢劲舟一席话说得纪清远身形微动,想来应是戳到痛处,我大腿一拍忿忿道:“就是嘛,纪大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顾及家中父母妻儿的感受。你若锒铛入狱,他们必定衣食无着,下半辈子还如何抬头做人?” “这倒不劳大人费心,纪某上无双亲,下无妻儿,赤条条一个人,早已了无牵挂。” 欸,我多什么嘴呀我!赶紧拿手打打嘴巴,问什么不好偏问别人爹妈,这下撞刀刃上了吧? 卢劲舟抓住话由,不落时机:“纪大人说得轻巧,虽无亲人,那故交呢?他们的情谊也不顾了吗?” 纪清远这下没有马上回答,默了半晌后才低声道:“就当他们错看了纪清远这个人。”说完缓步走到床边:“二位大人请回吧,该说的,在堂上都说了,供词皆已画押,纪某不想多言。”说完闭目坐下,不再答话。 第一次遇到脾气这么犟的阶下囚,我看看卢劲舟,卢劲舟摇摇头,示意我出去。 “难办呀难办!”找不出纪清远的软肋,就找不到案子的突破口,我坐在监牢大门口的台阶上,撑着下巴发愁,这种旁人奋力相救,自己完全不配合还一心求死的家伙,真叫人头疼。 “公子方才有没有注意到纪清远的神情?”卢劲舟站在身边,神情端肃。 我抠抠下巴:“自命清高,一脸不屑,态度傲慢,自己找死?” “那是之前,但提到故交之后呢?” 我再抠抠下巴:“唔……拒绝交流,冷水烫猪不来气?” 卢劲舟缓缓低头,若有所思地望过来,眼睛停在我的手上。 我微抬头,眨巴眨巴眼:“卢大哥,你也下巴痒吗?” “刚刚纪清远的神情,分明是百感交集,忧心忡忡,怅然若失。” “哦?卢大哥好眼力啊!”我尴尬咧嘴,干笑两声。 “或许,能从他的身边人下手,找出线索。” 次日上午,燕州城外,葛家村,我换了身村汉装扮,背着包袱,拉上村姑青青,走在村东头的田埂上。 “相公,咱们要不要先对对说辞?免得待会儿穿帮。” “不用,反正我们到时候看卢大哥眼色行事就好,你要是怕出错,一会儿就少说话,看我表演。” 青青“嗯”了一声,被我牵着穿过一片莴苣田,莴苣田后的农户,就是我们要拜访的人家。 转到屋前,我清清嗓子,拍了拍院门:“有人在家吗?请问能进来讨碗水喝吗?” “门没闩,进来吧!”院里人回应。 我把头发再抠下一缕,回身扶着青青推门而入。 只见农户院中摆了桌椅,卢劲舟和孙迟围坐在旁。两人都是商贩打扮,身边还停了运货的板车。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伯正从屋里拿着长凳走出来。 “老伯打扰了,我和娘子探亲路过这里,走了大半天的路实在太累,想跟您讨碗水喝。” “好说好说,快过来坐坐吧,我这就进去给你们添水拿碗。”老伯热情招呼,拿起桌上的茶壶进了屋。 我和青青连连道谢,也挤到桌边挨着卢劲舟坐下。 自昨日朱明负气离开,刘乾随我们一同回了燕州后也没了踪影,我对孙迟挤挤眼睛,示意刘乾去哪了?孙迟捂着胸口挥挥手,表示他心里难过不愿同来,我点点头,心下了然。 “往日都是我一个糟老头子住在这里,今天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来看我,真是难得啊,难怪今早喜鹊就在树梢上叫个不停!”老伯笑眯眯地出来,我赶紧上前接过茶壶。 “怎么?他们不是您的儿子吗?”我故意发问。 “我们是走村串户的小贩,正好来卖点针线布头,顺便再从葛老伯家收些晒干的花生带回城卖。”卢劲舟回答得像模像样。 老伯掺了两碗茶水递到我和青青面前,我双手接下连声道谢。 为了装得更像赶路人,我顾不得烫口,一鼓作气干了三碗茶水并悄悄打了一个饱嗝后,才开始进入正题:“我和娘子第一次到燕州来探亲,昨日宿在城里时,听好些人说你们燕州出了大事。” 葛老伯低头不语,孙迟见状搭腔道:“是哪件大事啊?说出来听听,看我知不知道。” “还能有比你们州府父母官被抓了更大的事吗?听说你们的知州大人不声不响贪了好多钱呢!数目打得吓死人!是吧娘子?” 青青连连点头:“就是呀,说是五十万两呢!真有这么多吗?” 葛老伯还是不说话,但腮边须发已经开始发抖。 “欸,做官的有几个不贪?就是村长镇长都比一般村民多些好处呢,更何况是知州大人。那些个当官的每年经手的银钱,本身就多到数不清,偶尔揣几个进自家荷包,也不奇怪。”卢劲舟端起茶碗,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刀。 我 分卷阅读56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擦擦嘴:“但他们说,这个知州大人平日里还喜欢装出一副清廉样子,博了不少好感,导致现在都有很多人不肯相信他真的贪墨了呢!”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纪大人一直爱民如子,所以大家才为他鸣不平。毕竟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前些日子官差去抄家,也没搜出什么玩意儿。依我看,这里面肯定有冤情!”孙迟按计划开始唱/红/脸。 “总之钱是到了知州大人手上,又是在他手里没的,他要想不认贪墨的罪名,就得说出五十万两的去向来自证清白。哪有钱没了人还无辜的道理!”我也继续唱/白/脸。 “反正我信纪大人是蒙冤受屈,查案的大人自会找出真相。” “我和娘子今早从燕州城出发时,就听说案子已经结了,知州大人马上就要被押走,还说马上要处斩叻!” 说话间,葛老伯胡子抖得越发厉害,终于忍耐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紧牙齿下巴抖个不停:“京里来的一群饭桶!连个案子都查不明白吗!” 我捂着胸口抖了两抖:“他们说,知州大人早早就签字画押了,所以案子结得快,想是这几日就要押人上京了。” “卢大人是冤枉的,贪墨工程银两的另有其人!他们怎么都不好好查查,就匆匆结案!” 看见葛老伯气得嘴巴都快歪了,我心下暗自舒了一口气。这葛老伯本是纪清远的管家,因与贪墨案并无关联,在纪清远被罢职时被无罪开释,回到葛家村生活。现在此案唯一的突破口,全系在他身上了。 “葛老伯您心地善良,是不知道这些为官之人的手段,不可轻信他们呀!”卢劲舟再添一把火。 我往前凑凑脑袋:“就是,哪怕您和燕州城里的人一样,都口口声声说相信知州的为人,但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知州大人又铁了心想把罪认下,我看呐,怎么着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葛老伯面上涨得潮红,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青青拿过茶壶又为我添了一碗水,柔声道:“若是这时候有人能提供一丝线索,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只要能传到京城来的那些大人耳朵里,都算是一线生机吧。” 葛老伯猛然抬头盯着青青,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青青却若无其事,慢慢放下茶壶,将茶碗递到我嘴边。 说实话,这第四碗着实有些喝不下,但葛老伯目光灼灼,节骨眼儿上的动作可不能乱来,我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提起一口气,将碗里的水一口闷了。 “其实,那些银子跟顺王府有关。”葛老伯眸子闪烁,嘴中有些含糊。 “顺王?镇守西关的顺王?” 见卢劲舟有些激动,我赶紧打个哈哈:“怎么可能,顺王人在西关领兵呢,哪有空回来?再说了,他要是缺钱直接找他皇帝老哥要就是了,怎么会打一个知州的主意,不可能的。” “我亲眼所见!”葛老伯自觉失言,抿了抿嘴唇赶紧纠正:“我是说,我有个侄子以前在府衙当差,他曾经听说,有人看见顺王身边的亲信,曾经秘密进出过府衙。” 葛老伯握紧双手,补充道:“那时正是五十万两银子拨下来前后。” 看葛老伯言之凿凿的样子,应该说得是实情。只不过,顺王?手握天下一半甲士,镇守西关的顺王?他难道缺钱缺到连纪清远这种穷汉的主意都敢打?这又是个什么戏码? 第29章 我啧啧嘴,在怀里摸出了块铁牌子,递到葛老伯面前。 葛老伯来回掂量:“这是个啥嘛?” “刑部官员的印信。” 葛老伯手上停了动作,瞪着眼张大了嘴,当场愣住。 我骄矜地理了理头发,享受来自一个老者的仰望,挺起胸膛朗声道:“我乃刑部郎中,特地来此查访,还望……” 话还没说完,却被一旁不识相的孙迟生生打断,指着卢劲舟介绍道:“这位是工部侍郎卢大人。” 葛老伯眼睛瞪得更圆,直勾勾地向着卢劲舟转过去,完全冷落了我。不就是官大一级嘛,乡下老头忒势利! “无论是燕州百姓,还是朝中同僚,我们都不信纪大人会做出有违法纪的事,您是纪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望将内情如实相告,眼下能否救回纪大人,就全看您了。”卢劲舟先开口。 葛老伯摇摇头:“纪大人一心求死,老朽即便有心,也拿不出足以对簿公堂的证据,欸。” “那你就忍心看着你家主子蒙冤?你这家仆做得还真到位!”我抠着嘴角吐槽。 “纪大人有苦难言,老朽跟随大人多年,又怎能不体谅?” 死脑筋,怎么就说不通呢? “体谅?见死不救就是体谅?管他什么鸟的苦衷甜衷,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忠孝礼仪全他娘狗屁!” 青青拉拉我的袖口:“相公说得好!” 葛老伯眼中的光华慢慢消了下去,低头捂面,不再言语。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分卷阅读57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眼见日头都快正当午了,葛老伯还是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走吧走吧,再不回去就要赶不上午饭了。” 卢劲舟犹犹豫豫,孙迟恋恋不舍,但还是受不住我三催四请,都推着板车磨磨蹭蹭往外走。我拉上青青,大踏步走在前面,将院门一推,正要迈出去。 “大人是被恩情所累。” 背后的声音有些浑浊,听不太真切,我停下脚步侧过身回看院里的人。 只见葛老伯站起身,走到卢劲舟身前道:“纪大人孤身一人,生活坎坷,早年是受了顺王的恩惠,才考取功名有了今天的官位。大人说,这个恩情迟早是要报还的。出事前,顺王府的亲信来过好几次,但事发之后,那人就渺无音信。” “你可有他们的来往书信,或是其他证物?”卢劲舟神情严肃。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听到只言片语,没有其他人看见,我所知的就这点东西。” 我转回头,继续拉着青青走。 行馆前厅,曾伯正站在桌边布菜,一盘香酥鸡才放上桌,就被我一筷子夹走了大腿。来回折腾了一上午,此刻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餐午饭,简直妙哉! 咬下一口在嘴里慢慢嚼,嗯,外酥里嫩,醇香绵软,人间美味呀。抹抹嘴,赶紧把盘里的另一条腿夹到青青碗里。 “快尝尝,你肯定喜欢。” 青青勉强抬起筷子,看了看对面的两位,又放了下去。 我把盘子往桌中间推了推:“都来尝尝呀,味道不错的,跟燕州一绝的叫花鸡有一拼!” 卢劲舟拧着眉头,孙迟叹了口气。 “吃呀,来啊!” “案子没进展,吃不下。”卢劲舟把碗筷一推,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 “不是已经查到顺王头上了吗?还不算进展?”再来两大口,鸡腿变骨头。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明明有了线索,却没有丝毫证据。”卢劲舟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我手上的鸡骨头应声落地。 把嘴里的肉硬吞下去,我抖抖膀子,也学着卢劲舟桌椅一拍硬气道:“大不了再把纪清远审一遍,板子夹子皮鞭子通通拿出来!严刑拷问!怎么样?” 桌上三人都愣了神,面面相觑。 吃过午饭,我回房换上官袍,站在院中等卢劲舟打扮好一同去提审纪清远。现在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意十足,我把手按倒柱子上,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一侧头,正瞧见两个内侍打扮的人朝这边走来。 来人瞟了眼我的袍子:“吴大人,卢大人可在?” 我收回屁股,直起身子转头大喊:“卢大哥!宫里来人啦!快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我和卢劲舟齐齐在院中跪好,垂着脑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州知州纪清远贪墨案由刑部与工部共审,却连日毫无进展,即日起移交大理寺,钦此。” 哦豁,这下全白忙活了,“微臣接旨。” 完全没想过第一次出来复审竟是这样一个半吊子结局,我抖抖袍子,送走传旨内侍后,准备回房收拾收拾就回京。 一旁卢劲舟拿着圣旨却是满脸惆怅,眉毛都快拧出水来。 “完事啦卢大哥,咱们一同回京去吧!” “看来,是有人心虚了!” 又在说什么玄话? “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的大理寺卿,正是顺王的妻舅。” 我搓搓手:“那我们现在干怎么办?” “回京,马上就是春/猎,顺王也会从西关回来,倒时再想办法找出线索。” 嗯,回京好,早就该回去看看我的菜地了。 在行馆没见着的朱明,反而在回京同卢劲舟道别后跟了上来,不过问起这些天的事情,他一概摇头,只字不提。为情所困的汉子,最是愁人。 马车回了刑部,我和青青在半道上下了车,头晕得紧,只想找个软床躺躺。 才踏进迎雪院,石头就来接过行李,扶着我往里走。 “公子和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还以为要赶不上去梅山呢!” 这几天在马车上晕得颠三倒四,掐指头算算,明天不就是梅山春猎了吗? “快,快去禀告王爷,说我回来了,明天我也要去!” “可是”,石头扭扭捏捏道:“公子不会骑马,如何去呀?” 我攒起最后的一股劲,一巴掌拍到石头屁股上:“所以让你去禀告王爷,让他们多准备一辆马车啊!” 石头被我打得往前一跳,赶紧冲进房间放好行李,这才着急忙慌地往前院跑。 没多久,石头丧着一张脸跑回来,一看到我就瘪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公子,王爷说,哪有大男人春猎坐马车去的,您要真想去,就把骑马学会,明年春猎再去不迟。” “不行,我必须去,还有正事等着我做呢!” 分卷阅读58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青青端着茶水在我手边放下:“相公,王爷说得没错,去春猎的贵公子都能/骑善/射,否则就不是打猎,而是郊游踏青了。” “我不管,反正我必须去!再不然,我们不跟王爷同路,自己过去,怎么样?” “这……” 睡了一晚之后,脑袋都变清明不少,我撑着脑袋一边吃早饭,一边留意外头的动静。一盘咸菜见底后,石头也刚巧望风回来。 “怎么样?” “走了,王爷王妃、老付和几个贴身下人,都上马车出门去了。” “好!”我大腿一拍:“我们也走起!” 春猎是皇家的大事,但凡有些脸面的贵族和高官都会参加,顺王也不例外。回京城前就和卢劲舟说好,要在春猎时探探顺王的老底,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能掉链子。此行有些凶险,纵然青青三番五次表态,我也没有同意她跟来,只带着石头一人,出了王府就往马市上去了。 回了京城,款派就要做起来,于是乎选马车的事情就交给石头,我背着手站在马市口,做我的贵公子。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石头出来,我被磨得来了火气,插着腰往市场里走。走进去百十来步,正看见石头坐在板车和赶车大爷一起出来。 “就,坐这个?” 石头抠抠脑袋:“公子只给了二十两银子,可这个价钱基本上没人愿意去,也就这个大爷勉强同意。” 我左右看看眼前的瘦马和无顶的板车,气得差点背过去。 上前一把将石头揪下来:“走,重新雇一辆,加钱!” “可……可方才已经付过钱了。” 我白了石头一眼,转到赶车大爷跟前:“大爷,我们改主意不去梅山了,麻烦您把钱退还了吧。” 赶车大爷把烟袋锅往车轮上敲敲,抖抖烟灰,再斜眯着眼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不成,落袋的钱哪有拿出来的道理,我今天还没开张,你们不是触我霉头么?不行!” 跟我比横?我两手往腰上一叉:“小爷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就坐这么个破玩意去梅山,像什么样子?要挣这个银子也行,除非你换辆车来!” “想省钱,又想遮了头脸是吧?行!等着!”说完赶车大爷把烟袋锅往腰上一别,径直朝马市里面去了,等了一会儿功夫才懒洋洋地出来,身后还拖了一张席子。大爷把席子往车上一甩,再拱成弧状往板车上一绑,勉强做成了个车篷。 “愣着干嘛?上车呀!”赶车大爷招呼一声,我和石头面面相觑。 “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天的梅山可是皇家春猎,只有我的车去得,别的车,想都别想!” 第30章 虽说板车烂席四面透风,瘦马又走得慢,但这回到底不晕车了。 晃晃悠悠大半天,现下已经日上中天。 石头伸出脑袋:“大爷,还有多久还到啊?” “放心吧,皇家的队伍前脚安好营,咱们后脚就能到。” 好大的口气,我斜靠在石头背上瘪嘴道:“使劲吹牛吧,这里离梅山至少还隔了十几里山路叻!赶了一上午路,却连他们的马蹄灰都没见着,追得上个鬼!” “小公子别不信,你大爷我虽说车马是破旧了些,但收二十两银子也不算委屈你,马上就叫你瞧瞧这银子的作用。” 说话间经过一个三叉道口,赶车大爷将车拐进小路,往山林深处行驶。 “这要往哪里去!” “去个让你们觉得值价的地方,抓稳喽!”说完赶车大爷鞭子一甩,激得瘦马蹶子一尥,开始撒欢似的在上坡路疯跑。山林小路不比官家大道,满布坑洼,颠簸异常。我和石头只得趴在车上抓紧板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颠下去。 越往前走,林子越深光线越暗,我心下越瘆得慌,开始怀疑处境、怀疑人生、怀疑赶车人的身份。板车抖得吱呀作响,我的心尖尖也颤得慌乱异常,正要鼓起胆子质问,不想板车再一转弯,拐进了一个漆黑狭小的山洞。 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洞里的阴寒逼得我胆气直线上升:“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要将我们带去哪里?” “还说自己是大家公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光线一暗就害怕啦?” “谁说我怕!” “那就稍安勿躁,既然收了你们银两,就会把你们带到目的地,你急个甚?”赶车大爷话中满是戏谑。 石头抓抓我的膀子:“公子,一会儿有什么危险,石头一定会护在公子身前,不让公子受委屈!” “好兄弟!”我转向石头的方向,虽然黑咕隆咚看不真切,但此情此景,心中还是难免激荡。 瘦马没有减速的意思,还是卯着劲往前冲。前方光线越来越明晰,片刻功夫后,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闭上眼睛缓缓再睁开,却见四周还是深山老林,完全看不出是何地。 不再爬坡,板车又开始慢悠悠地行进,赶车大爷从腰间抽出烟 分卷阅读59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袋锅,点着了猛咂两口轻笑道:“瞧你们俩刚刚吓成什么样子,不用紧张,我们这是抄近路进梅山叻。” “少唬我们,梅山可是皇家猎场,怎么可能有连寻常百姓都知道的近路?快说,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想害我家公子?” 石头的话激得我更不踏实了,于是也板着脸放狠话道:“告诉你,我们的来头可是不小,你要是起了歹心,当心小命!” “呵,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平日里戏听多了吧,脑子里的话本子一套一套的。谁要害你们,你大爷我可能这兴趣,再在我车上胡咧咧,当心我把你们赶下车丢到林子里!” 我和石头吓得齐齐禁声。 赶车大爷继续咂巴烟袋锅,哼着小曲赶车。 又过了一个山洞,他才优哉游哉开口道:“不过呢,也不怪你少见识,梅山的小路除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旁人也难知道。” “原来你住深山老林里啊?” 赶车大爷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悻悻捂上嘴巴。 “你们可知道,梅山以前叫做煤山,住在山周边的人家,祖上基本上都是靠挖煤过活,所以山里哪里有桥,哪里有洞,我们都清清楚楚。只不过几十年前,皇家突然看上了这里,不但给山头改了名,还勒令我们停了祖业,我们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出来做些赶车运货的活计。” 啧啧啧,霸道蛮横,是皇家的作风。不好!他会不会因此仇视贵族子弟?都怪我多嘴,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来头大了。 赶车大爷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继续道:“煤山成了皇家猎场后,矿洞封了不少,但这些矿洞都是我们祖上世世代代挖出来的,大大小小那么多,哪封得完?尤其是那些个挖完煤废弃了的,两边草木一遮,不走近些根本注意不到。所以呀,你们的二十两银子雇我一辆板车不算冤,前面再过两个山洞,差不多就要到了。” 听他这么说,我暗舒一口气。 果然不多会儿功夫,赶车大爷就在一条溪流前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小山包道:“翻过去就是草场,一眼便能望见大营,前面的路我不方便去了,还望二位勿将矿道的事说出去,与人方便亦是与己方便。” 当我和石头赶到大营时,果然承王府的人马才刚刚安顿好,老付狐疑地看着我,我干笑两声,抢过他的帐篷用了。 看着梅山顶上的天然草场和山梁的灌木林,果然是骑/射的好地方。皇族来此春猎也是讲究,明明每年都来一趟,但为了契合野外的气质,硬是不在草场上搭建任何房屋,只是就地安扎帐篷。 去大帐中和王爷王妃打过招呼后,我匆匆用过午饭,就去找卢劲舟碰头。虽说是春猎是皇家活动,但六部还是派了代表跟来,以免一路上皇帝看了哪里碍眼,却不能找来相关部门的人磨牙,憋出火气坏了兴致。 六部人的营帐安扎在最西边,不同于皇族的白顶,一律是灰蓝的油布,好认都很。 见卢劲舟正背着身子坐在账内,我吩咐石头候在外面,自己蹑手蹑脚闪进去,轻拍他的肩膀:“我来……” “了”字还没喊出来,卢劲舟头也不回,钳住肩上我的手,猛然起身,后背一顶,将我一个过肩摔在空中翻了一圈,再结结实实甩到地上。 “公子?”卢劲舟疑惑。 “公子!”石头惊叫。 我在地上弹来弹去,手臂、后背、屁股齐齐中招,疼得半天缓不过气。 被扶起来靠在凳子上喘了好一阵,又听卢劲舟反复道歉后,我在心里停止了骂娘,勉强恢复理智,想起来来找卢劲舟的缘由,抖着嗓子开口:“见到顺王了吗?” “我正准备跟公子说起此事,公子可否先屏退左右。”卢劲舟说完看了我身边的石头一眼。 娘的,这个帐中最危险的人就是你,屏退个屁! “卢大哥不必担心,石头放心得过,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好”,卢劲舟起身走到门口,将卷起的门帘放了下去,回身压着嗓子道:“顺王本次回京,除了随行护卫队,并未多带兵马,不过……” 卢劲舟每到关键时刻卖关子的习惯,我看着很是恼火,似乎别人不问一声,他就讲不下去了似的。 我沉默不语,他硬是忍着不说,无奈,我只得配合回应:“如何?” “不过顺王在京中的家小,都称病未能来梅山。” “这意思是……” “我猜,顺王上梅山,可能会有所动作。” 唔,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幸好青青没有跟来,不然到时候打起来,我不会拳脚,只能挡在她身前当肉盾了。 “卢大哥,依你所见,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把情况如实上报?” “不可,燕州之事尚属捕风捉影,没有实际证据,说出来也不足为信,眼下梅山之事,更是我们的推测,一旦上报,若最后未能查实,我们不但打草惊蛇,还可能会落一个攀诬的罪名。” 说的也是,当真是个棘手事情。 分卷阅读60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那依卢大哥所见,我们当如何?” “我已命孙迟刘乾分别下山,潜伏在安全之处,一旦梅山有险,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向最近的京畿守军求援。” “还是卢大哥想的周到。” 日头西沉,最东边的明黄色营帐中开始设宴摆酒,那是皇上在款待亲贵重臣。我虽是承王嫡子,但一大把年纪了,头上还没半个爵位,不适合参加这种宴会,被王妃留在帐篷里吃今天打来的野兔。 虽然隔得远,但觥筹交错、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是飘进耳中,绕得我心绪不宁,索性到帐外散散心。 今天是十五,又站在山顶,月亮显得特别亮。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青青教我读了些诗书,之后看到月亮就想镇水村的那个家。一晃已经大半年了,不知道杨老头有没有想老子,等老子混出个人样了,找个机会就把他也接到京城来,跟着我吃香喝辣,到时候再给他说门亲事,讨个年轻后娘。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何时才有。青青生父的案子,也等着我去查清,可就凭我现在的能耐,等到查出线索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 心内惆怅,脚下不自觉游走,等反应过来,已经走出大营好远。 “公子你看,他们在帐中点篝火玩呢!”石头指着东边说道。 我回过头朝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明黄的营帐中果然火光摇曳,里面人影攒动,好不热闹。果然有身份的人就是玩得野,居然敢在油布做的帐篷里玩火。 转过身拍拍石头的肩膀沉沉道:“等我混出个人样了,以后也带你参加这种宴会。” 本以为石头会满怀感激地回应,不想他却仍旧望着后面,有些呆滞。 “怎么,你不信我会混出个名堂啊?” “不是,公子,你看,他们是不是在打架啊?” “怎么可能!那是在跳舞好不好!”我轻笑两声,正要继续往前散步,忽然一声“救命”钻进耳朵。猛然转身,盯着明黄帐子的方向,火光越来越明晰,刀剑相击的金鸣声越来越大。 不好!真他娘出事了! 第31章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东边的营帐都相继没入火海,我和石头奔命似的往前冲,却在营前百步处停下,不知所措。 隔着烟瘴,只见两队人马在帐间激斗,但火势熊熊,完全分别不出谁是谁。 “大胆!你们这是造反!”内侍正在尖着嗓子痛喝。 “不识时务,到地府说理去吧!”接着一声惨叫,吓得我脚底发凉。 刀剑声、呼救声不绝于耳,可我半点拳脚也不会,只得蹲在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干着急。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我抓抓大腿:“先看看形势,等他们打完了,再悄悄摸进去救王爷王妃!”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五个玄色身影从帐间奔出,身后顷刻间涌出一路追兵,皆身手不凡,提刀飞扑。三名玄衣人回身格挡,陷入胶着,剩下另外两人继续低头疾行。 可两人还没跑出十余步,一枚冷箭从后射/来,从左侧玄衣人胸前贯出,生生穿入我们藏身的大石中。我和石头齐齐吓跌在地,倒吸凉气。 几乎同一时间,一名将领打扮的红衣男子提剑飞出,向仅剩的这位玄衣人刺来。没分出谁忠谁奸,我不敢贸然行动,只悄悄伸出半个头暗中观察。 红衣将军举剑追刺,眼看就要追上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抓起了地上的石块。就在剑尖即将刺入玄衣人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我手上的石块猛然掷出,另一白衣人的飞腿快我一步踢了过来。 红衣将军偏头躲过这一夺命蹬踢,正要收剑回刺来人,但招式还没摆好,便被我的石块砸中脑门,当场昏过去。 我揉揉眼睛看清楚,那白衣人竟是卢劲舟! “卢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卢劲舟却不回答,只是追到玄衣人身边:“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我这才看清楚,身前人玄色的披风下,正露出明黄的衣角。 “顺王作乱,此地凶险,公子快随我走!”卢劲舟扶着皇上向我催促道。 “不行,王爷王妃还在里面,我得找个机会混进去救他们!” “承王?公子你快带皇上躲避,我去找王爷王妃!” 依卢劲舟的身手,救人的胜算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倍,我也不推辞,拱手道:“卢大哥千万小心!”然后和石头一道,扶着皇上往林子里跑。 帐中不断有追兵杀出,卢劲舟回身抵挡,我咬紧牙关加快步子逃跑。 “乱臣罪子!罪该万死!”身边人口中喃喃,即使仓皇出逃,话语中亦不失天家威严。 “皇上您放心,只要安全出了梅山,顺王就是瓮中鳖板上肉,随您处置!” “此话怎讲?” “卢劲舟大人此前已经安排人暗中警戒,一旦梅山有变,京畿守军便会驰援救驾。” 分卷阅读61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不想皇上却轻笑,似乎全然不信我的话:“梅山离京城相距数十里,守军来此最快也是明天清晨,但那贼子既然敢公然作乱,必定事先埋伏了精兵在猎场周围。只怕我们根本出不得梅山,在援军来之前就会被擒住。” 穿过山顶草场,我俯身在灌木间悄悄打探。果然如皇上所说,山间要道上火光点点,确有叛军把守。草场方向,一路人马正擎着火把往这边搜寻过来。 情势急迫,不容犹疑,我赶紧和石头一道,再度扶起皇上,爬上山包,趟过溪流。 感谢今夜明灯般亮堂的月光,助我们顺利钻进了黑咕隆咚的矿洞。 虽辛苦奔波一夜,但我们到底是安然无恙地到达了京畿守军大营。 三日后,梅山叛军平定,事后听王爷说,当日顺王只意在生擒皇上,对猎场中的亲贵和百官都只是捆绑拘禁。之后京畿守军平叛围山时,顺王念在同胞之情同朝之谊,并未有所为难。一场血战后,顺王兵败被俘,王爷王妃连同营中诸人则被送回京城。 为防顺王西关的部下作乱,皇上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了西关将领的家小,统统接到别馆吃大锅饭。 不过据王爷说,顺王下狱后,西关的军心能够稳固,我那身为世子的二弟也出了不少力。我就说嘛,这些日子柳夫人向王妃请安时嗓门都大了许多。 危机解除后,卢劲舟又升官了,迎雪院的黄瓜开了花,我也接到了人生的第三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王府长子吴禹,天资聪颖,胆识过人,于梅山勇退叛将,护驾有功,着即册封晋宁侯,钦此。” 我接过圣旨后,还没弄明白侯爷的爵位具体有多大,王妃就派侍女过来传话,要将我的月钱涨到两百两。双喜临门,我走路都觉得轻便了许多。 这夜我兴致不减,将圣旨捧到青青面前:“看,你男人如今是侯爷了,你欢不欢喜?” 青青只拂过我鬓前的碎发:“只要相公开心,我便别无所求。” 桌上檀香丝丝缕缕氤氲升起,莹黄灯火下,青青的面容越发娇柔醉人。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随着呼吸起伏翳动,唇瓣微微张开,红粉晶莹,宛若暖阳里的杏花瓣儿。 心潮难平,我情难自禁地吻向那抹春/色,王府嫡子如何,晋宁侯爷又如何,纵然千般金贵,都不如此刻林青青相公的身份。勾手揽在青青腰间,俯身紧拥芳泽,揉作怀间娇羞。 上下辗转,只恨夜太短。当晨光从窗棂透进来直铺到窗前时,我终于放任青青睡去,转头看着满屋游走的日光。空中飘舞过数粒尘埃,都莹亮闪烁,宛若夜空里的渺渺星辰。 枕在一湾温流里,仿佛浑身气力都被抽走,软绵绵地陷在被褥中,就像跌入一片青青沼泽,越奋力挣脱,越是骨酥神乏,层层陷落。可这恍惚的感觉,真叫人喜欢。 房门“咚咚”两声,是石头在叫起。 我不做理睬,把头埋进被窝继续安眠,青青却支起身子,伸手去扯床尾的衣衫。 “昨夜你都没怎么睡,再躺会儿吧。”我说着话又一手勾在青青腰上,拦过她的手缠着往被窝里拽。 “时候不早,必须起身了,相公你也得起来,还有要紧公事呢!” 我被青青的话点醒,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青青说得没错,确实有件棘手的公事等着我。 顺王在朝几十年,一直表现得谦让恭敬,在外更是注重名声,履行善举,虽然有沽名钓誉之嫌,但不妨碍民间多得是称颂他的话本子。皇上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将顺王谋反之事昭告天下,于是下令审案官员务必彻查顺王生平事迹,搜集罪证。 搜罗罪证、协助审理顺王,便是我做侯爷后上手的第一件大事。 迎雪院小,王爷把前院书房让给我用。倒不是我非要在书房里才能理清案情,而是光需要过目的书册卷宗,就有大大小小十来箱,只有前院的书房才能堆下。这些天光看着小厮们大箱小箱地往书房运东西,我的脑壳就开始犯昏。 青青特地熬了燕窝端来,放在桌边晾凉了我都没碰。青青拿开水温了温,索性端着碗一勺一勺喂我喝。 “相公,看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我放下手上的册子,揉揉眼睛:“皇上只给了五天时间,现在都过去两天半了,我才看到他三十多岁的事迹,后面还有三十年的册子等着呢!” “不如我也帮相公查找吧。” “真的?”我从圈椅里欢跳起来,拖过椅子来放到青青身后,再将刑部的箱子抱到桌上,想了想,又将箱里的卷宗抱走一半,指着剩下的半箱道:“有劳娘子了。” 青青是个厉害人物,不到两个时辰就将半箱卷册扫了一遍。接过桌上剩下的半箱案宗,继续翻阅。 我也想一目十行,奈何接旨那夜伤了体力,连带着这些天眼力不济,石头送来午饭时,我看到顺王四十三岁河间赈灾,当丝雨端来晚饭时,我才搞清楚顺王五十一 分卷阅读62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岁接手了户部。 “相公,用些饭食再看吧。” “也好,”我长长伸了个懒腰,一口气干了面前的杯里的茶水。 青青将篮里的菜在桌前布好,招呼我过去吃。我盯着青青的脸,有些恍惚。 “相公,你怎么了?” “青青,我记得你说,你爹出事,是元启六年?” 青青急忙走过来,压着嗓子紧张道:“正是,相公可是有所发现?” 我面色微沉,指着身前书册上一个段落念道:“顺王宅心仁厚,博施济众,于元启六年,为利州灾民施粮五万余石,济流民数万,广获尊崇。” “相公的意思是?” “若是单看这一条,或许觉察不出有何异样,但我从他出生起一直看到现在,顺王几乎每隔几年便要广施财物,赈灾济民,每每出手都是大手笔。虽然顺王每年俸禄万石,但既要养活王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又要支付每次善行的巨大开支,仅凭那点俸禄根本不可能。” 青青皱紧眉头:“相公是说,顺王涉嫌贪腐?可我看了这么多卷册,并没发现一丝贪腐迹象。” “不,我怀疑顺王,私盗府库!” 第32章 “元启六年,户部尚书之位空缺,顺王便将户部接手过去,此后库粮调运之事,都需他首肯。” 青青转身拉过地上的户部箱子,拿出一卷书册,翻找半天。 “相公,快来看!” 我疾步近前,青青指着书册上的记录道:“元启六年,利州贪墨库粮案的主审,就是顺王!” 我轻拍青青的后背,温声安慰:“放心,当年的罪魁祸首一定在劫难逃,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相公你要去哪?” “大理寺监牢,再会会纪清远。” “我同你一起!” 青青眼神坚毅,我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多日不见,大理寺监牢内的纪清远还是和在燕州大牢时一样,得知来人是我后,依旧面壁背身而立。 我遣退狱卒,开门见山:“顺王梅山叛乱一事,纪大人可有耳闻?” 纪清远身形微微一震,而后缓缓转身,款步坐回床边:“我已是将死之人,又如何关心他人的死活?” “好好的清廉官吏,偏偏心眼不开窍,要袒护一个居心叵测的奸臣,又是何必?” 纪清远抬头正坐,像是被撩起了火气:“大人慎言,即便想从纪某嘴里套出话来,也不必刻意诬人名誉。再者,纪某已被大理寺定了罪,秋后便要问斩,只怕大人想问的话,纪某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 见纪清远心中傲气不减,看来他如今还尊视顺王,有戏。 我故意搓搓手背,满怀不屑道:“只怕纪大人心中的良师益友,却是劣迹斑斑的奸邪小人,就算以前身份尊贵,如今也不配在世为人!” “什么意思!” 急了?我暗笑两声:“兆平七年,清河决堤,淹没村社数百、良田万亩,千里沃野一夜之间成为泽国。事后,朝廷派专人查办此案,查实水祸缘由,乃是清州知州挪用筑堤银两。但奇怪的是,当年的清州知州和如今的纪大人一样,到死都不肯说出银两的去向。” “大人想说什么?” “别急,待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后退一步,背起手朗声道:“元启二年,齐州府库失火,一夜间三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齐州知州被斩,下属官员一律革职严办。次年,遂州瘟疫横行,顺王慷慨解囊,仅援助的药石就价值百万。元启六年,利州库粮失窃八万石,而后水患突发,致数万百姓沦为流民。利州无粮救济,流民怨声四起,最终发展成暴动。当此之时,又是顺王施粮五万石,赈济灾民。” “顺王不愧有贤王之名,每有灾祸,必定出手救济百姓。” “是吗?先行不义再做善举,就是贤王的做派?” 一旁男子打扮的青青沉不住气了,接过我的话头:“纪大人你可知,依照顺王的俸禄,别说隔三五年大行义举,就是只挑上面的一件事做,都得耗费顺王府近十年的积蓄。若顺王真贤明廉洁,又如何应对这些开支?” 没等纪清远有所反应,青青继续说道:“更巧的是,方才说道的清州、遂州、利州父母官,早年间都深受顺王恩情。要么学业资助,要么仕途荫护,这三位知州大人,都自认是顺王的门生。” 我摇头啧舌:“似乎纪大人,早年也欠了顺王府诸多恩情。” 纪清远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扑到铁栅栏边,不可置信地厉声质问:“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纪大人,你和其他几位地方官一样,都信错了人。你们都以为顺王是至忠至善之人,可他不过是假意爱才惜才,实则是将你们笼络在身边,再利用职务之便,为他私盗府库,策划造反做准备。这些年,你们不过是顺王的棋子,可一旦府库被盗,你们便是弃 分卷阅读63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子,被他推出来做挡箭牌。” 青青言辞恳切,我也收起了方才的戏谑,诚恳道:“纪大人,燕州顺济渠贪墨案,我们虽然猜得七七八八,但还是希望听到实情。如今顺王梅山谋反失败,西关追随他的叛将也被朝廷一网打尽,顺王的不臣之心已经天下皆知,还望纪大人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 惊讶、愤怒、不忿,纪清远眼中划过种种神情,但都渐渐散去,最后化为一抹哀色。双手从铁栅上慢慢落下,随身体一齐跌倒在地。 缓了半晌,纪清远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要贯通顺济渠,仅在燕州境内就要凿过两座大山,燕州民工征调困难,我又不愿强征民力,所以顺济渠根本不可能按期完工。就在那时,顺王写信给我,说西关营中感染疟疾,已向朝廷禀告此事,但眼下边关安宁,朝中未必加以重视,再则拨款流程繁琐,等到药石运至,只怕营中军士早已折损过半。所以,他希望我先支些银两给他,以请医购药,应付眼下的疫情。” “所以,你就将修顺济渠的银子都转手给了顺王?” 纪清远苦笑两声:“当时觉得,不能按期完工,左右是渎职之罪,倒不如堵上前途,先解了边关之难,或许……” “或许等到顺王回京向皇上详陈利害后,你可以将功折罪?” 纪清远低下头去,不愿再言。 是夜,我挑灯提笔,罗列顺王利用州府官员,私盗府库的罪状。次日清晨,我呈罪状面君,朝野哗然。皇上龙颜震怒,当即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七日后,顺王及其西关党羽,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不过纪清远因举证有功,保住脑袋换得十年牢饭,也不亏。至此,算是尘埃落定。 我将顺王被斩的消息说给青青听时,青青眼中难掩哀色,朝着西南边叩首后,又祭了一杯酒。 “岳父大人若泉下有知,想必现下也该安心了。” 青青回身莞尔,牵起我的手道:“多谢。” 我将身前人揉进怀中,下颌抵进乌发间,只想将她拥得更紧些。 顺王一案后,皇上颇为器重我,总喜欢安排些棘手的大案过来。在王爷老爹和卢劲舟的帮持下,我虽然都勉强应付了过来,但心头仍不踏实。 本以为,即便仕途不算得意,但至少可以给青青富足的生活,也是此生不虚。但仅仅过了三个月,我便换了看法。 中秋宫宴,皇上将王爷老爹和我都召进宫陪他吃月饼。席间本该全是皇族子弟,却独独安了位郡主坐在我的对面。酒过三巡,皇上兴致越发高涨,借着醉意问我郡主怎样。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当着别人的面,只能说很好。皇上眉开眼笑,直说晋宁配昌灵,甚妙。 宴罢回府,我本不做多想,王妃却动了心思。 王妃亲娘将我约至花厅,详细陈述娶郡主过门的有利之处。翻来覆去,无非就是柳夫人的儿子我的世子二弟,如今在西关越来越出息,不久便会娶中书令的长女为妻,如此一来,柳夫人在府中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余夫人近日也越来越得王爷恩宠,大有复起之势。王妃在府中的日子并没与看上去好过,所以眼下必须要我娶了郡主过门,添些实力。 别的事情我不管,只问了声:“青青怎么办?” 王妃沉吟道:“她虽然身份不高,但毕竟照顾你多年,若是怕她委屈,就做个平妻吧。” 平妻?平妻就不是委屈?我拂袖而去,不屑多言。 回到迎雪院,石头和丝雨见了我都不敢多言,只是蹙着眉立在门边。倒是青青端了热茶出来,笑盈盈地问我累不累。 我不知该如何答话,垂过头不敢看她。 青青柔声低语:“能做相公的娘子,已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青青明白,权贵豪门鲜有一妻的先例,青青不想相公为难,为妻也好,做妾也罢,只要相公心里念着青青,青青便心满意足。”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中波澜不断,似有万语千言,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五日后,赐婚的圣旨下来了,王妃听过旨意后,笑得千娇百媚,如沐春风。我转头去看青青,只见青青莞尔一笑,依旧灿若星辰,可眼角分明藏了一丝落寞。 圣旨说,三日后为晋宁侯和昌灵郡主赐婚,届时新人入宫谢恩,再到新建好的晋宁侯府举行婚宴。青青指着晋宁侯府的门匾道:“到时候我就站在下面,迎你和妹妹回来。” 我装作没有听见,只将她牵得更紧些。 赐婚前两日,我收拾衣物,将最合身的几件挑出来。 赐婚前一日,我去账房领了月银,马上搬离王府,这是最后一次拿零花钱了。 赐婚前夜,王府里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我将青青拉到后门一侧,悄声道:“从这里出去,有一蓝顶小轿,乘轿至水安街口,拐入西侧窄巷,再走十来步,会看见一个谷草垛,草垛后面是城墙的破洞,由此出城后,石头和丝雨便会驾马车来接应。” 青青拧着眉头:“相公,你在说什么?” 分卷阅读64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娘子,我们私奔吧!” “可……抗旨是大罪,我们能去哪?” 我挺挺胸膛:“去西域,刘乾和朱明前些日子携手私逃,就是往西域去,那里天高地远,谁也管不着。” 青青愣了片刻,复而点点头,先前的忧愁终于化作甜甜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谢谢小可爱们一个多月来的陪伴,没有你们陪着看文,我肯定半途就写不下去了。 这篇文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之处,比如情节,比如人设,下本文中,我会尽力完善哒! 最后,mua~一大口! 第33章 初到西域时,日子不太好过,风沙漫天骄阳似火,每天只能喝汤吃饼,害我闹了好久肚子。不过好在杨老头和王寡妇半年后也过来了,帮衬我们做些小生意,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 对于被王寡妇拿下一事,我追问了好几次,杨老头始终说得扭扭捏捏,最后还是青青从王寡妇处问来了全部细节。 那时我刚被接到王府不久,一天夜里,杨老头正要准备睡觉,同村的崔二嫂急忙冲过来,一进院门就大喊:“杨槐!杨槐!快去看看王寡妇吧!她不行啦!” 杨老头披着衫子从东屋跳出来:“啥?她怎么了?” “哎呀,你不是医倌儿嘛,去了就知道了!”说着扯住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杨老头拽上药匣子,提着鞋梆赶紧跟过去。 路才走了一半,就听到王寡妇杀猪似的惨叫,崔二嫂连连解释:“我见天黑了,家里狗子还没回来,本打算去前面槐树包下喊一嗓子,结果半道上就听见王寡妇在家哭嚎。上来一看,哎呀,她正在地上打滚,直说肚子痛。我弄不明白,只能找你来帮忙。” 杨槐一怔,立马停下步子:“痛得这么恼火,得赶紧送镇上去!” 崔二嫂急了:“你不就是医倌儿嘛,干嘛往镇上送?快快快,别磨蹭了,救人要紧呐!” “我,我,我不行啊!” 由不得杨槐推脱,崔二嫂有的是力气,三五两下就把他扯进了王寡妇的屋子。 此时的王寡妇正裹着被子卧在床上,弓着身子,扯着嗓子呼痛。 杨槐被王寡妇蓬头垢面的样子吓了大跳,侧着身子往后缩,不想崔二嫂死死拽着袖子,怎么也甩不掉。 “崔二嫂啊,不瞒你说,我也就只会瞧些伤风上火、伤筋动骨什么的,似这种要命的急症,我没法子呀!”杨槐额上汗都渗出来了,好声好气地跟崔二嫂解释。 “不成,你是医倌儿,你不瞧病,村子里还有谁能瞧?镇子离得远,要是送过去,王寡妇早痛得没命了!快去!”崔二嫂油盐不进,只管把杨槐往前推。 杨槐面上难色更深,压着嗓子开始求饶:“实话跟你说吧,我的那点医术都是东拼西凑学来的,从来没个正经师傅,基本上估摸着像个什么病,就开些现成的方子,实在不行就送进城。现下王寡妇病成这样,我实在没个主意,要是医死了可怎么办?你饶了我吧!”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啊!你看她那么痛苦,你忍心啊!”崔二嫂咬牙发狠:“死马当活马医!别啰嗦!” 杨槐骑虎难下,摇头嘟囔:“罢了罢了,只当王寡妇命里有此一劫。” 坐在床边扶起王寡妇的身子,一张煞白的脸又结结实实地吓了杨槐一跳。怎么办,怎么办,要不先发发汗?扭过头吩咐道:“弄点热水来!” “我这就去烧!”崔二嫂转身钻进了灶屋。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杨槐望着王寡妇,一脸无助。 “王寡妇,你有什么老毛病吗?再不然,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看样子像中了巫蛊啊!” 听到“巫蛊”二字,王寡妇抖起仅剩的一点精神,板起命来叫骂:“老娘行得端坐得正,从没害过谁,是哪个杀千刀的下蛊搞老娘!不得好死!” “你别激动,我就随口问问。” 刚刚一嗓子太过耗力,王寡妇整个人都塌了,窝在被子里有气进没气出。 “那你有没有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寡妇缓了半天,才吊起半口气:“就几只螃蟹,没别的。” “这我可真瞧不出什么毛病,要不趁你还有些气力,我把你送镇上去吧。” “你……你想折腾死我啊!” 杨槐犯了难,只得退回到桌边坐下,等着崔二嫂端热水来。无意间一偏头,余光正好扫到床边的柜子,上面正放着两个柿子。 “先前吃过柿子没?” 王寡妇幽幽抬起头:“啊,吃不得啊?” 那就是了!螃蟹就柿子,杨佑小时候也干过这档子蠢事! 当时的医倌儿怎么做来着?似乎是……对!绿豆汤! 杨老头赶紧到灶屋烧了一大锅绿豆汤,晾温了拿大碗端到王寡妇跟前。 王寡妇身体底子厚,才半锅汤下肚,就已 分卷阅读65 村痞Plus 作者:粉红象 恢复了七七八八。 夜更深,崔二嫂推说家里有事,退出房间反手关门,深藏功与名。杨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估摸王寡妇没什么大碍,也拿上药匣子准备溜。 王寡妇额上顶着热帕子,躺在床上抬手招呼杨槐过来:“我心口憋得紧,你帮我看看。” 这怎使得?杨槐哆嗦着挪到床尾:“你毒昏头了吧!这种浑话也说得?” “我只当你是医倌儿,难受就说出来,你自己别往歪了想就成。” 杨槐自觉失言,递水到王寡妇身前:“喝点水暖暖,兴许好受些。” “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你叫我怎么起身喝水?”见杨槐干愣着,王寡妇再次求助:“倒是过来拉我一把呀。” 杨槐这次听话了,歪在床头把王寡妇推坐起来,正要伸手去够桌上的碗,王寡妇身子一软,抽了主心骨般囫囵个儿靠上了杨槐的肩。杨槐懒得再折腾,任由王寡妇靠着,耸肩给她喂了水,又守在床边直到她睡着,天边泛白才回家。 此后,王寡妇往我家去得更勤,杨老头竟渐渐习惯了。 到西域的一年后,青青说身子不舒服,整个人蔫了。 杨老头捧着药匣子号了半天脉,正色道:“咱们得换个大些的宅子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现在的前院小了些,得给我没见面的孙儿准备个大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儿八经完结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