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三国》 重生在三国第1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悲摧的穿越 据说,人太激动的时候,对身体不好。 可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是因为看到偶像兴奋过度昏倒,醒来就连身体都换了一个,而且还是幼童的模样。看着自己短小的手,她有些发怔。再长大一次?真是…… “儿啊,你是娘的命啊!万万不要再与人争执,做这种傻事了啊。” 一名妇人坐在床边抱着刚醒的她哭得昏天黑地。从这妇人的话语中,她整理出了一些信息。 她,唐贺,今年六岁。生父已逝,她的父亲早年颇有前途,可惜在唐氏宗族中算是旁支,因此,他死后,族人虽没有人欺压她们孤儿寡母,却也没人再上门来,只母亲一人抚养她,实是辛苦。但小唐贺很懂事,年纪小小就帮着母亲做些家务,乖巧得很是讨喜。 唐氏一族中,有个族叔是宫里的宦官。因为得了天子的恩典,准予成婚并可过继族中的孩子为嗣。可是,在世人眼中不管宦官对皇帝有多大的影响,得到多大的权力,终究是个阉人,算不得什么,多得是人鄙视不齿。各家都不愿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以免让自己的儿子将来被人在人后戳着脊梁骨骂。自然更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宦官,那不是将自家女儿推进火坑吗?于是,族长就把主意打到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头上。本来那个太监并不情愿,在他看来寡妇无所谓,主要是他想要一个儿子,能给他送终的儿子,而不是女儿。但自见了唐贺的母亲陈氏,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竟是再也不考虑儿子送终的问题,直接与族长说,就要这母女俩。 陈氏一个女人抵不过族人的压迫威逼,再加上世人也并非不能容忍寡妇再嫁的,迫不得已就答应了,反正太监不能行人事,她也就认了,觉得只要拖延时间不去京城见那族叔,说不定拖着拖着就没这事了。只是小唐贺却因此被平日里讨厌她的同龄孩子给嘲笑了。说她有个阉人父亲,骂她母亲再嫁。唐贺深爱她的母亲,容不得任何人说她母亲一句不是,当下与那个孩子争吵起来。小孩子吵着吵着,就动手了。一群人围着小唐贺群殴也就算了,后来不知是谁起了头,竟然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她,先是小石块,砸在身上,接着,不知是谁捡了块稍大的石头砸中了她的脑袋,将她当场砸得晕死过去。 任由眼前的人抱着自己哭诉,她想,那原先的唐贺应该是真的被砸死了吧。真是悲摧的母女俩! 话说,这是封建社会的那个朝代啊!她对历史上服饰眼熟的也就唐朝和清朝而已,眼前这个,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是看不出来。首先,可以肯定不会是明清时期,那时候不兴妇女改嫁的,而且有以贞洁烈妇为榜样的贞节牌坊这种东西为荣,不可能会逼迫寡妇改嫁的。算了,总会知道的。不是说,现在她有了个便宜的爹是太监么? 不过眼下…… “……阿贺,阿贺……”那妇人哭够了,才反应过来,醒了这么久她的女儿一句话也没说,惊惶地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看着女儿,“阿贺,你怎么了啊?告诉娘啊!阿贺……” 歪了歪头,反正被砸了脑袋,失忆吧。大家穿越都是这样做的。 “……头…疼。” “疼吗?”妇人抬手轻抚她的后脑勺,泪水涟涟,“我的阿贺……” “嗯,婶婶,阿贺是谁?” !? …… 妇人吓得六神无主,本待起身,却晃了两下,扑倒在床沿,口中悲切地叫道:“天啊,我的女儿……” 莫名其妙地穿越,莫名其妙地要叫一个与她穿来前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娘”,莫名其妙地还要改名叫“唐贺”……她才要叫“天啊!”好不好!无奈地瞪着趴在床边昏厥的女人,无奈地接受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 等那妇人再次醒来,她已经换上了一副狠绝的神色:“阿贺,你放心,娘给你报仇!” 报仇?!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报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某人有些无语:“婶婶?”知道这是妈,也得先把失忆装的像一点,于是,再接再厉地叫那妇人“婶婶”。 “我是你娘,你是我的女儿唐贺。”妇人低下头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说完,她就径自走出房间去了。 被留下的某只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抬头望向上方的横梁,发出一声轻叹。 娘啊,先给偶吃点东东吧……好饿啊…… ———————————————————————————————————————— 醒来后,已经半月有余。唐贺每日都被那年轻貌美的娘好好地照料着,吃饱睡好,唯独就是不让出门,而她自己天天往外跑。 今天也是一样。她的娘又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看了眼床头放置的面饼,唐贺的嘴角抽了抽。是的,只是吃饱而已,不是吃好。除了头两天喝过粥,之后都是这样的粗粮……不是现代所谓的粗粮,而是真正意义上“粗糙”的粗……总之,食难下咽。可是,她若不吃,娘回来看见了,便会哭得好似天塌地陷一般惨烈。她看这个家的环境就知道,不是很宽裕,能有这样的食物说不定已经要偷笑了,所以为了不受魔音穿耳的困扰,也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她只能将这面饼放入水中泡软了,一点一点吃下去,尽可能不留下。 靠在床头,仰望着房梁,唐贺回想着穿越前的人生,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后悔。帅哥美男算个p!就为了这样,兴奋过度晕倒就穿越……太不值得了!她可是一点也没动过要穿越的念头啊……为什么不让那些想要穿越的玛丽苏们穿越,而让她穿了呢?……泪水不住地流,不自觉地哭到睡着。 陈氏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女儿满脸泪痕的睡颜,心疼不已。上前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俯下身,轻轻地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女儿的脸颊,心里暗道:阿贺,再等几日,再等几日,娘为你报了仇,娘就带你离开。 ———————————————————————————————————————— “娘,我们不回来了么?”唐贺回头看着自己住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房子,心里没有半分不舍,只是觉得奇怪。 “嗯,不回来了。”陈氏整整包袱背到身后,牵起女儿的手,“我们去京都,找你爹。” 找爹?!那个爹不是太监么?!怎么找? 在村口,遇到一名老者,他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陈氏将女儿往身后一拉,脸色一沉:“族长,我这就进京去了。您老不必再担忧!我不会告诉夫君,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的。” 老者无力地摇摇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这么逼迫一个妇人,实在是他也没有办法啊。但再怎么愧疚,他也不敢留下陈氏。 一个老妇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陈氏:“阿贺妈,这是我给阿贺的。你……你收下吧。” 陈氏冷着脸,并没有接下来。 “阿贺妈,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在外,这钱虽然不多,但必要时也可救救急,你就收下吧。”老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怨,可是……” “六婶,我不怨你。这钱我不要,您拿回去吧。”陈氏拒绝了。 “……阿贺,婶婆提前给你压岁钱可好?”老妇转而把钱袋塞给了唐贺。 唐贺看着她的母亲,不敢接,摇摇头,将手缩到身后,怯怯地说道:“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我不能要。” 场面顿时变僵。 良久,族长开了口:“阿贺妈,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这路途遥远……孩子身子还未痊愈,你忍心……” 陈氏脸色一白,看了看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的女儿,良久才颤抖地接过钱袋收起来。 此时,远处跑来一个小男孩,他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叫:“阿贺!阿贺!”片刻就到眼前。 “阿贺,你当真要走吗?你再也不回来了吗?” 看着眼前一脸质朴的小男孩,唐贺后退一步,抬起头看向陈氏:“娘,他是谁啊?” “阿贺,我是小丰啊!平日我们都在一起玩的,你……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小男孩惊讶地就要上前拉她的手。 唐贺再退一步,躲到陈氏身后去:“我不记得你。” 陈氏漠然地拦住小男孩:“阿贺被你们砸到脑袋,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 小男孩不置信地瞪着大眼,看着阿贺。 在场的大人都被这句给噎得说不出话来。难怪这些日子陈氏这么疯狂地费尽心思地报复那几家人,竟然是女儿被砸傻了。想起以前聪明伶俐的小女娃,再看眼前这个有些傻愣的女娃,没人敢再吭声,是他们愧对这对母女的。 陈氏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拉着女儿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咱对古文没啥研究,文中半文半白的话,可能会突然变成大白话,如果看的时候觉得不舒服的筒子们,咱不勉强,请用鼠标点击右上角的叉叉,谢谢! 原来是东汉末年 一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必说。 陈氏倒也清楚自己的容貌,走在路上不太方便,每日用灶灰把自己一张脸抹成黑色,掩去那年轻的容貌,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成天在地里耕作的老妪。还把唐贺的衣装换成男孩的式样,让她扮成男孩子。这一来虽然省了很多麻烦,却没办法住店。因为两人看起来穷得住不起……任何年代都少不了势利的人,进店最多叫两碗面吃的行为,更是让店小二从未给过她们好脸色看。 唐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不再吵着住店睡床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床,远不如现代的床软,硬邦邦的硌得慌,还不如在野外用杂草铺得厚厚的睡得舒服。 今天晚上也是要睡在城郊的破庙里,她已经很习惯地在破庙周围,跑前跑后地找了大量的干草回来,别的不说,先铺床要紧。 陈氏看着女儿忙碌的样子,摇摇头,笑着生火,自我安慰地想:这孩子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成天欢蹦乱跳的,但女孩子还是安静些的好。 就在她们忙完一切,坐在火堆边上,吃干粮的时候,来了一大群人。 陈氏警惕地看着他们,随即拉着女儿缩到角落去。这伙人看起来就不像普通的富庶人家,怕是什么大族世家。相安无事倒还好,若是视平民如草芥的家伙,就该小心了。 陈氏这么紧张的行为把来人弄得很不好意思。那名像是主人的青年男子招手对身侧的管家低语两句。 那名管家模样的人就朝陈氏走过来,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拱手施礼:“大娘,我等亦是路过,您不必惊慌。” 陈氏稍稍安下心来,点点头搂紧女儿,挪到角落之前铺好的草堆边上,双眼依旧戒备地望着这些人。 唐贺瞅着对方的穿着,对比自己身上的粗布衣,看起来他们应该是比较有钱的样子。郁闷!就她这几天观察看来,应该是汉朝,具体是西汉还是东汉,就不太懂了。她不是没想过通过问年号这种东西来判断,可是,鉴于自己的历史水平太菜,完全无法对上号,费尽心思也没啥收获,索性不再多想。 托着下巴,一副颓废的样子,望着面前的一群人走来走去生火造饭,唐贺思维跳脱到遥远的未来,盘算着往后的生活。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是最好的。至于,那个便宜老爹在没见到前不用太指望。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既发明不了什么东西,又傻兮兮的不心灵手巧,不会做什么美食,想要开店赚得盘满钵满,似乎不太可能。何况,封建社会重男轻女,她一小女子估计没啥机会做什么大事业。 “彧儿,过来。”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唐贺回过神,就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稳步走向一个看起来和她的美丽娘亲差不多大的青年。嘴角抽搐了下,古人都早婚,不稀奇,不稀奇……但是这个小孩……额,应该说这年头大户人家真可怕!想来那些世家就更不用说了。就她这样,估计一辈子也养不出封建社会的闺秀淑女样。人家那才叫气度的说…… 那名叫彧儿的男孩拱手而立,规规矩矩地问道:“父亲,您唤孩儿有何事?” “这些天赶路,累了吗?” “不累。” “那么,待吃过小食,就继续今天的学习。功课莫要落下了!” “是,父亲!” 听着这样的对话,唐贺再度对那小孩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古时候读书人太勤奋了。他们没有电灯,大晚上的乌漆抹黑,还得就着昏暗微弱的火光念书,小小年纪真可怜!这娃迟早会近视的。 “阿贺,冷吗?”陈氏悄声问道。 唐贺摇摇头:“娘,我困了。”实话,古人天黑了没事做,都睡得早,她也跟着调整了生物钟,变得嗜睡起来。估摸着也就以前晚上八点钟左右,就想睡了。 陈氏搂着女儿让她枕着自己的膝睡。 这时,那个男孩闻声看了过来。 唐贺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正对上他的眼,瞬间僵住了,维持着张着嘴的傻样,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阿贺,怎么了?” “娘,他长得真漂亮,比我漂亮多了。”唐贺指着男孩说道。 荀彧闻言,不悦地皱了下眉,别开脸,背转身,走到另一边去。他最恨别人看着他的脸发傻!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漂亮! 唐贺见他转身,便收回了视线,躺下,抬手摸摸脸颊。额,以为自己会因为自己穿越的烂缘由不再爱好美色,没想到竟然还会看人看到呆。好吧,她有些嫉妒。怎么可以随便路上遇到的路人甲小男孩,就长得如此漂亮呢? 陈氏笑着拍拍女儿:“我的阿贺最漂亮。” 唐贺扁了扁嘴。娘啊,你这是自家孩子好的心理。嗷,她已经很习惯叫这个与自己前世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娘”了,瀑布泪……郁闷地想着,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开始睡觉。 午夜时分,唐贺睁开眼,看见陈氏还没睡,揉揉眼坐起来:“娘,你歇会儿吧。” 陈氏环视了下四周,不敢放松,只是敷衍着女儿:“我不累。你睡吧。” “娘,你闭上眼睛眯一下下也好啊!”唐贺摇摇她的手。有事的话,早就出事了。就她娘俩,不用半夜偷偷摸摸地偷袭。 拗不过她,陈氏只得闭上眼假寐。 唐贺笑了下,转过身,面向那群人,观察了很久。大约推断出是官家世家,主人又是那副严谨道德的模样,连下人都恭谨守礼,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男孩还没睡,捧着竹简一脸专注,精神得丝毫不见睡意。看样子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她的视线,男孩抬起头,看了过来,不过,眼神不善,而是狠狠地瞪了眼唐贺,想来还在为那句“漂亮”而生气。唐贺觉得有趣,不由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荀彧立即扭开头,想到之前唐贺说的话,心里恨恨地骂:看什么看!再看你也不会长得比我好看!丑八怪! 唐贺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见那边守夜的下人没有阻止她靠近,便大胆地走到男孩边上。 男孩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却见唐贺指了指睡觉的众人,眯着眼朝他笑,不禁抿紧唇,绷着脸,不说话。 “呐,你在看什么?”唐贺压低声问道。 “你识字?”男孩挑眉,不屑地打量他。 唐贺盘腿坐下,挨近前:“不知道。让我瞅瞅,也许认识。” 自幼聪颖过人,少有人及的荀彧有些骄傲地将竹简往他眼前一伸:“你肯定不认识!” 唐贺借着火光看到了竹简上的篆书,眼角抽了两下,心说:真不好意思,姐姐我还就认识篆书。人家学毛笔字都是写楷书来着,咱一开始学,老师上来就让学篆书。 “怎么样?你不认识吧?”荀彧傲然地抬抬下巴。 唐贺抬起头,好笑地看着他:“认识啊!这行写得是‘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嘛。” 荀彧不置信地看着他,不服气地微微嘟起嘴,转了转手中的书简,换了一列,问道:“这行是什么?” 唐贺依然一字不错地读出来,笑得眉眼弯弯,打趣道:“还要换一行不?左氏春秋的内容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又见他张大嘴好似要大声说什么,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荀彧因为嘴巴被堵了,才惊觉若是高声叫起来,必然会影响已经睡着的人,压下自己的呼声,又被他的笑容激怒,鼓起脸颊,瞪着他。 唐贺乐呵呵地看着,收回手,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身上的熏香太浓了。” “要你管!” “呵呵……像是脂粉气,你不会是女孩子吧?”唐贺笑着问,却是肯定的语气。肯定是女的!哪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 荀彧的脸涨红了,气呼呼地说道:“我是男的!” “嗨,嗨!你是男的,你是男的。”唐贺随意地答应着,抬手往下按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都女扮男装了,你也是吧。咱就不揭穿你了。哪有男孩子身上这么香的。 “你……”天才儿童气结,怒目而视。 “(__)嘻嘻……我叫唐贺。”唐贺讨好地凑上前,“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荀彧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唐贺。这人无礼!过了一会儿,见唐贺不为所动地继续保持着笑脸一直盯着他,不由泄气,软下来,嘟着嘴道:“荀彧。” “哦,荀……荀彧?!”唐贺吃惊地看着他,抬起手颤抖着指着他,“你说,你叫啥?”汉朝叫荀彧的人不多吧?有名的只有那么一个,不会这么巧吧…… “荀彧。颍川荀姓,彧是……” 唐贺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字呢?” “我还未行冠礼,尚有有字。”荀彧皱眉看着被他抓住的手,冷淡地说道。这人这么激动。又是因为听到我是荀家的人,才这样的。虽然荀家是名门世家,被人敬仰是正常的,但他实在不喜欢那些阿谀奉承地讨好自己的家伙。 “你这一辈分,是不是字里都带有‘若’字啊?”唐贺希冀地望着他。千万别说是啊…… 谁知道荀彧很惊诧地反问道:“你如何知晓?” 唐贺缩回手,一副风中凌乱的姿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嘴里念叨着:“天啊,降个雷把我劈回去吧……”这祸水般的长相,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不是衣留香的荀令君又是谁?!单就名字相同可以认为是凑巧同名,多个条件符合,那就不能这么说了,所以……这里是东汉末年啊……眼前的小正太就是后世被人评有可与潘安相提并论的美貌的荀彧,荀文若啊……虽然他目前还小,可是离三国的乱世也不远了,不过十来年的功夫而已……她,她要怎么活啊!她又不想建功立业,开创太平盛世。神啊,让我穿回去吧! 荀彧看着他癫狂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这个家伙不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吧。就算他冒犯了自己(抓手、捂嘴),自己也不会把他怎样的。顶多瞪他两眼,暗地里骂几句就是了。他才不是那种骄纵蛮横的世家子弟。父亲一直严格的教育,就是不希望他成为只会依仗家族势力的傻瓜。 “喂,你没事吧?”荀彧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唐贺晃悠悠地走向角落的草窝,边走边摇头:“我一定是做梦。我才不会认识什么荀彧咧!” 本待好心交流的荀彧小朋友闻言,(╰_╯) ,扭头回到自己那铺好了薄毯的地方。书也不看了,生气了,睡觉!心里忿恨地直咬牙:谁要和你认识啊!我也不认识你! ——————————————————————————————————————— 次日,睡醒的荀彧四处看不到唐贺的身影,看向边上守候着的管事,伸手招了招:“昨天的那对母子呢?” “回少爷,他们天未亮就离开了。”管事恭敬地回答。 “彧儿,怎么对乡野之人也感兴趣?”荀绲走过来摸摸儿子的头,温和地问道。 荀彧抬起头:“父亲,昨夜孩儿在看《左氏春秋》,不想那个男孩凑过来,竟然也都认识竹简上的字,所以……” 荀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彧儿可是觉得同龄人中,少有可以与你说得上话的人?” “……嗯。”荀彧低下头。早慧的他与大部分同龄的孩子没有共同语言。昨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些的孩子既然看得懂春秋,也许能和自己玩得起来。没想到一觉醒来,对方已经不见踪影了。 拍拍荀彧的脑袋,荀绲没有说话。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小友,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利。索性这次回去,就将他留在颍川吧。族里出众的少年不少,定会有能与他相谈甚欢的人,那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世家子弟是不是也得等冠礼之后才有字,咱就先这么写了。至于,令君的登场,咱只能说,咱认为天才儿童小时候都是有些傲气的。【傲娇系正太好萌~~扭……】 危险的继父 不得不说,当太监的想要得宠,除了要懂得察言观色,讨主子欢心之外,长相也不能太寒碜。毕竟,没有人愿意成天对着一张丑脸。当然也不像世人说的那样,太监都无知没脑子,他们虽然眼光比不上那些学识丰富的大臣,但办起事来并不含糊。只是处事能力仅限于家宅一隅,不适合用来管理天下,往简单了讲,能混到出头的管事太监在处理内事上都是可以媲美专业管家的人士。 所以当唐贺初见这个继父时,他对身边下人的几句简单的吩咐,就让唐贺看出了他的手段。要知道能那在复杂阴暗的皇宫里生存的,决没有简单的家伙,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小小的宫女太监,各有心思,各有手段。 唐贺站在母亲身后,四下观察着,就在心底暗暗点头。原以为她们到洛阳,要见到这个继父并不容易,没想到他早有安排。早先就关照过族长若是母亲要到京都找他,到什么地方能找得到人。唐贺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眼皮一跳,看向正一脸笑意盈盈地与陈氏说话的继父唐衡。这人在她们母女俩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洛阳城内不太热闹也不太偏僻的地方购置了一处不小的宅子,还配齐了管家仆人,就像是知道他们母女一定会来找他一般。即使他一开始就知道陈氏并不愿意改嫁于他……这种明知道那是别人挖好的陷阱,却还是不得不往下跳的感觉,更加恐怖…… 想着想着,唐贺不由背脊一凉,冒出了冷汗,惊惧地望着唐衡。她不晓得这个人是如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轻贱女人,不在乎她一个女娃的生死,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没了自己无所依靠的陈氏就会死心塌地地对他一心一意。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利用她逼迫陈氏离开老家到洛阳寻他,是肯定的。 将手缩进衣袖中,握紧,她极力避免自己将恐惧表露在脸上,把这恐惧假装成初见陌生人的不安。 唐衡与陈氏聊了一会儿,看了看她,笑着起身走过来,摸着她的头:“你就是阿贺吧。”说着他转向陈氏,“这孩子眉眼长得真像你。” 陈氏伤感地笑了下:“我只她一个孩子,她就是我的命……”任谁都难以接受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变成一个呆呆的、不认人的、有些笨拙的孩子的。 唐贺很不自在地扭了扭,看向陈氏。这是什么眼神?!咱才不是呆傻的呢!虽然外壳才六岁,可是,咱的内核和你差不多大啊!你不能要求咱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窜上跳下的呀! “都过去了!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们母女俩,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在这里,这个家里,你们就是这个家的主人。”说着,唐衡俯下身,一双眼笑眯眯的,好似透着暖意,“乖女儿,让爹爹抱抱,嗯?” 阿贺瞅着他,这和蔼的表情不知是否真心,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想着除掉她,这个认知让她很害怕,一时间反倒后退了两步。 唐衡不在意地笑笑,不顾她的反抗,一把抱起阿贺坐到陈氏旁边。 “瞧瞧,阿贺害羞了呢~~”唐衡拍拍阿贺的脑袋,一脸的感慨,叹息道,“当初只身一人到洛阳来,可不曾想过我还能有个女儿啊!这都是圣上的恩德啊!咱家也能有个女儿了!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把唐贺全身的毛都惊得竖起,却不敢转头去看唐衡的脸,僵硬着扯着嘴角,望着陈氏露出怯生生的笑。 陈氏立即伸出手将女儿从唐衡怀里拉过来,怜爱地摸着她的脸,朝唐衡埋怨地说道:“阿贺怕生,你莫吓坏了她!” 唐衡打量了下一头扎进陈氏怀里,再不肯抬头的女娃,脸上依旧是满满的笑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 “啊,这不是唐公吗?今儿心情不错啊!” 唐衡乐呵呵地看了看迎面走来的曹嵩,点点头,抬手抱拳向天:“托圣上洪福,某家如今也得了个不错的娃。” “哦?”曹嵩两眼一亮,“可是之前你说的那妇人到洛阳了?” “是啊!”唐衡笑眯眯地说,“原以为一妇人尔,不过图她年轻貌美些。不曾想,倒是捡了个宝,她生的孩子……”说着,唐衡摇了摇头,想起自己与陈氏对话时,阿贺的眼神与表情。那暗赞到惊吓,恐惧,再到控制自己的神色,以及之后,利用自身的优势,与自己抢夺陈氏的注意力的情形。 曹嵩看着唐衡的语气间不住地赞叹,觉得稀罕,要知道,先前唐衡可是打着借机除掉那个孩子的念头算计陈氏到京城来的,毕竟,不是男孩,不能继承祖宗香火,过继过来,显得多余。可是,现在不过是见了一面,就让唐衡改观,这实在是…… “只可惜了是个女娃。”唐衡笑着把自己观察的结果告诉给老友。 曹嵩听了也不禁摇头:“这心思!你与我说,是个孩子,还是女孩,是件异事。想老夫六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耍呢!” “是啊!我想好好培养这个孩子,将来给她寻个好人家,得个好女婿也是件易事。届时,也得个可靠的半子。” 曹嵩摸摸小胡子,略一沉思:“这却有些不易。那些个世家大族……”话只说一半,大家各自心底明白,世家大族对他们这些宦官以及宦官之后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两眼一眯,唐衡拍拍曹嵩的肩膀笑了两声:“多谢曹公提醒!” “哪里!你我之间何来谢字!” “呵呵呵……阿瞒那小子近来可有在家读书?要好好用功才是。”唐衡伸出一根手指向天比了比,又搭手在曹嵩的臂间轻拍了两下,“某家要回宫去了。待来日再去你处拜访!告辞。” 曹嵩颔首,目送唐衡离去。待不见了唐衡的身影,立即转身往家里赶去。唐衡的话透出的意思就是,最近上头正在整治世家纨绔子弟的劣行。有消息说,新来的县尉执法严酷,专门盯着京城里的高官世家子弟。不能再让阿瞒出去和世家的少爷们一起玩闹,做些混事了,如今还是暂且拘他一段时间为妙。就算被抓了能够用金银来疏通关节,把人放出来,但是这事既然可以避免,能够不花钱,又何必多费财帛?嗯,一定要把阿瞒关起来!权当磨磨他的性子罢。 ———————————————————————————————————————— 话分两头,唐贺在新家里上上下下逛了个遍,对新环境颇为满意。只是逛过宅子后,她愣是没有见到传说中装满竹简的房间。 于是,她转身问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了半天的管事何谊:“嗯,那什么,书房在哪里?” 何谊一听,有些不屑地看着她:“回小姐的话,府里没有书房。”乡下来的小丫头还想要什么书房?装什么学问呢! 唐贺看出他的鄙视,顿时神色一冷,显然自己这个主人并没有被认可,还被人小瞧了啊。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们母女算什么?给他点颜色看看好了。唐贺嘴角噙着冷笑,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中带着恶意地扫了眼管事的脸。 “没有书房?真是的!原来阿爹连装有钱人的本事都没有啊!”唐贺拉长了声说道,“还说什么不会让我们母女俩受苦了咧!没有钱怎么可能不受苦啊!” 何谊嘴角抽搐了下。他一个小小的管事也许懂得不多,但多少字还是认得一些的。他觉得这丫头的话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心里的不屑更深了些。能有很多书简的多是世家大族,虽然有听说过一些暴发户是籍由购买大量的书简装饰书房充门面,可是,这两者间的本质是不一样的,绝不是有钱就能堆砌出学问来的,也不是买些书简放在那里,人就会变得有涵养的。 “嗯,没钱还是该勤俭持家才是!”阿贺自顾自地点头,右手握拳轻轻敲打在左手掌心,“要这么多仆人作甚?明天待阿爹回来,就让娘和他说。咱们不要什么管家仆人的,这些事情,咱们自己能干,就不要浪费钱了!全部的人都辞了吧,能省很多钱。”说着,她一蹦一跳地转过拐角跑了。 被留下的何谊管事,站在原地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全部的人都辞了,能省很多钱”这句在他脑子里不断回响,放大…… 竟然,竟然因为没有书房的缘故,就被主人家辞退,而不是能力不济,这个理由令他无法接受。况且,这还关系到以后另寻人家做工的事,如果新东家问前次为什么被辞退的原因,怎么办?这么丢人的理由,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不行!绝对不行! 何谊握紧了拳头,急急忙忙去找大管家。 大管家王坚正在和陈氏讲着府里的事,像是府里的日常开支,各个管事负责做些什么这类的事情。陈氏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插上两句话,都恰恰说在点子上,使得原本以为能瞒着不常回家的主人从这个乡下来的夫人这里得些好处的管家放下了轻慢之心,收起不敬,认真地汇报起日常事务来。 作为管家,王坚日常得到的工钱是绝对丰厚的,只但凡是人都想着能多得些好处罢了。对于主人的忠诚也看人下菜,倘若遇到个笨拙不明世事的主人,他自然就会借机多捞些油水,但若是遇上个精明的主人,不能糊弄欺瞒,那么他便会踏踏实实地认真做事,让主人打赏了。这样得来的钱或许不如私扣下的钱多,却也未必就少了,且不用担心日后被主人发现送官究办。这是大部分当管家的人的通病。曾在官宦之家的别庄上当过几年管家的王坚,也是个人精,在见识了陈氏的处事能力之后,当下决定好好干。 “王管家,王管家!”某个被吓到的管事匆匆忙忙跑了来。 王坚两眼一瞪,斥道:“何谊身为管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不好了,小姐说……”正要说出口,何谊看到陈氏端坐在垫子上正用冷静淡然的目光打量他,不由心底一毛,闭了嘴,低下头行礼:“夫人。” “小姐说什么了?”陈氏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真冷清……有来的筒子们留个言呀~~泪…… 徐州陈氏 “小姐说……说,府里连装门面的书房都没有。”何谊吞吞吐吐地瞟了眼管家,低下了头。 陈氏冷眼看着他和王坚的互动,抬手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还有什么?” “……小姐还说,要辞了我们所有的人。” 王坚脸色顿时一变,看向陈氏,却见陈氏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心底一寒。看来不仅这个夫人不简单,就连那个小丫头也一样。王坚不傻,他自然比何谊清楚,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看出他们的轻视,想要借此发作,把所有看轻他们的人换掉。只是……他倒没想到,何谊竟然会被一个孩子给耍了,还不懂得自己哪里做错,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能耐,又想贪便宜,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娘。”唐贺走进来,先瞥了眼俯首不敢抬头的何谊,再看向盯着何谊,脸色不太好看的管家,笑着跑到陈氏身边。 “阿贺,想要书房?”陈氏摸摸她的头,笑望着女儿。看来女儿还是聪明的,虽然看着没以前那么机灵,但至少不用怕她被下人欺负了去。 唐贺扑到陈氏身上,伸手搂住她:“娘,阿爹是不是很穷?如果是,我们就不要什么仆人了吧。多省些钱,阿贺想读书习字。” 孩子愿意上进,作父母的哪有不高兴,不应允的?于是,陈氏高兴地逗女儿:“阿贺为什么想读书呢?你还小呢。” “那天我们不是在城外遇上一户人家么?那个长得很美的小哥哥很厉害,他看得懂春秋。阿贺不知道什么是春秋,但是阿贺觉得他好厉害的。”唐贺想起荀彧就很无奈。她不是有意要以他为例的,不过是因为她还没见过其他小孩子读书的,而且是大半夜还在苦读的更是没见过,只能以荀彧为例了。不管她怎么傻,还是很清楚这世上不到十岁的孩子,学问能比得上荀彧的一只手就能数得清。 “阿贺也想要像小哥哥一样厉害。小哥哥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文若:胡说,我从没说过这种话。)唐贺继续瞎掰,“咱们不是没有钱吗?等到阿贺读了书,有了学问,就会有黄金做成的屋子,那样就很有钱了。到时候,阿贺再给娘买很多好东西,咱们也能像那个小哥哥家一样有很多钱,有很多仆人了。” 唐贺说着,还举起手画了个大圈,表示很多,笑得很天真。 听着她的话,虽然感觉内容很傻,但管家王坚的汗已经冒出来,沾湿了里衣。他愈发确定这个小姐是故意的 重生在三国第2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意的。 陈氏正高兴着,就没去纠正孩子说的“黄金屋”,心里只有对孩子愿意学习做学问感到欣慰。以前夫君去世了,家里就穷下去,没有钱,无法让阿贺真正去读书习字,她最多给孩子讲一些简单的东西,算不得启蒙。如今有条件了,她自然会尽力给女儿最好的。 “好好,阿贺愿意学。娘就让你爹给你请个教席先生。启蒙先学些日子,学好了,待到你年纪大些,娘再去拜托你舅舅,让他好好教你学问。” 舅舅?这亲戚又是哪里来的?之前,她们家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这舅舅怎么没有冒出来。唐贺一头雾水地望着陈氏。 唐贺不晓得,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儿家就不算原来家里的人了。再者,陈氏自幼也读过书,有着读书人的犟脾气,受《女诫》的毒害颇深。她没有生个儿子,但却有个女儿,所以丈夫死了之后,陈氏从未打算回到娘家,更没有动过再嫁的念头。须知回娘家的结果,必然是会被家里的亲戚轻视,逼迫改嫁的。与其受辱,不如自己辛苦一点过日子。此番若不是阿贺出了事,她是宁死不愿再嫁的。现今,她也看开了。她自己一个人受苦不要紧,但她却不能让自己女儿受半点的委屈,更舍不得孩子再因她受苦。好好的一个聪明孩子,就被人砸了脑袋,差点没命,都是她太倔强,认死理的缘故。 想着过往,陈氏轻叹了口气,抱紧女儿:“别怨你的舅舅,此前是娘不愿意见他。” 唐贺在陈氏怀里抬起头,望着她微红的眼眶,眨眨眼,问道:“娘,舅舅很厉害吗?比那天看到的小哥哥还厉害?”绝对不可能。三国时期能被称为“王佐之才”的,那也是单手就能数得过来的。某只对荀令君很有信心。(作者:所以才说乃的参照物找错了啊!口胡!) “你舅舅是名士,有大学问,自然比那天你见到的小哥哥厉害。”陈氏微微笑了下,“当然,你那天见到的小哥哥,将来有可能会比你舅舅厉害。”毕竟,她记得那个男孩子不到十岁,如此稚龄就能看得懂春秋,又是世家大族出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名士?!唐贺眼角抽了抽:“谁啊?很有学问的人叫名士吗?”三国时期的强人怎么多得跟米似的,随地一捡就有一大把啊! “嗯。”陈氏拍拍她,“你舅舅姓陈名珪,是陈氏一门的族长,以他的能力与手段,想来徐州陈氏就算在洛阳,也断不会被人看轻了去。”说着,她眼神像是不经意地扫过管家王坚与管事何谊,然后,垂下眼帘。 管家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敢情这乡下来的夫人竟是世家出身的小姐,难怪有些手段。日后必定不能再存些许不正的小心思了。至于这个惹了小姐的何谊,想来必须舍弃了。夫人一定会拿他当范例,处置了给其他人看的,以便立威。想着,王坚恭敬地低下了头,弯下腰,等待着陈氏的指令。 何谊听到徐州陈氏的时候,两脚就开始发抖了。等了许久,也不见陈氏说话,不由得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陈氏像是没看见他们两人的行径般,摸着女儿的脑袋:“阿贺要好好的努力,不能让人小看了你!” “嗯。”埋首在陈氏怀里,唐贺的脸扭曲了。徐州陈氏!她的确历史学得不太好,只清楚三国大致的走向,但那些有名的世家大族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而这其中徐州陈氏父子几易其主,保得一族平安富贵,更是令她印象深刻。陈珪是谁,是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啊!对徐州城几次易主贡献了很大的力量。他那儿子陈登更是学识渊博,才智过人,文治能将一郡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武功能抵得住江东猛虎的多次进犯,难得的文武全才啊。如果不是陈登贪吃生鲜鱼虾,多活几年,以他的能力,指不定他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一对超级超级的牛x的父子啊!这两三国超级强人竟是她的亲戚啊…… ———————————————————————————————————————— 是夜,唐贺躺在床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总是比较爱胡思乱想。回想起日间唐衡的神色,她对自己的安全没有底。日间唐衡走了之后,她自己闹腾了一番,倒忘了这茬。现在想起来却加深了恐惧。年幼的她怕等不到那兵荒马乱的时节,就已经被这便宜爹给害死。那倒是不用再担心什么日后死于战乱了。 自嘲地笑笑,抱被坐起,往墙边挪了挪,背靠着冰冷的墙面,裹紧被子,怔怔地望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真没出息!谁人到了乱世不是想着建功立业一番,她竟为了保命,战战兢兢。想到穿越文中那些主角,一出场就“改进”了酿酒技术、造纸术,“发明”了印刷术等等,还有一些兵器的改进,林林总总引来的各路英雄豪杰侧目,名士见了都要拜的万能儿们…… 唐贺抖了抖。她还是不用想那种事了。比起那些有准备的穿越者,她这个看穿越文只为娱乐的家伙,每当碰到这种技术性段落都是大段大段跳过的,看到那些盗版唐诗宋词拽文的,更是一目十行地扫过。她根本没什么资本。况且,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了后世的知识便能在这古代混得风生水起。最好的结局就是小人物的梦想:农夫山泉有点田啊!可惜,她目前就连这种小人物梦想也因为知道乱世将至而没有实现的可能。别说战争与小人物没关系,越是平民,伤害越大。百姓最没有自保能力,那些诸侯群雄多得是残暴地喜欢屠城烧毁村落的家伙。其中,还以曹某人为最。百姓在刀光剑影之下哪里还有安身之处?因此,小人物的田园生活是不要妄想了。 一时间,这些日子有意忽视的各种问题,如火山喷发一般,全部冒了上来。 转身,忿而捶墙:天不与我!我恨穿越!谁说古代没有导弹原子弹,安全无虞,空气清晰,无污染,可以健康长寿活到老的啊!这个时代不太平,不安全啦!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咱就适合作小市民,安安分分过日子,不适合乱世啊啊啊啊啊!!!!!!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明秀匆匆从外间跑进来。她是管家指定来服侍唐贺的贴身丫鬟之一,双十年华,管家说她行事颇为利索,家里弟妹众多,因而很会照顾人,让她来服侍唐贺正好。 她此刻正惊诧地望着唐贺,见唐贺回头,黑暗中一双明亮的双眸盯着她不说话,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转身掌灯。 火光跳动,照亮了屋子,但唐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光亮,只觉得原本黑漆漆的房间变得阴森了。 “小姐,可是发噩梦了?”明秀瞅着她青白交错的脸色,柔声问道。 唐贺歪着脑袋,甩去不安,强自镇定,与明秀对视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水。” 明秀闻言立即倒了杯水拿来。 捧着小杯子,将水一口饮尽,冰凉的水入口,穿过喉咙,冷冷的,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压下了心慌。唐贺深吸了口气:“我问你些事。” 明秀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立刻低下头,恭敬地回答:“是,小姐尽管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奴婢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少年曹操 听了明秀的回答,唐贺不解地皱了皱眉,看她垂着头,蓦地想到那管家,撇了撇嘴。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一样的人担心的事情,各不相同。她方才惧怕的事情,根本是想太多,想太远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她的便宜爹不再有害她的念头才是。 这么想着,她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唐贺的问话,明秀不由偷偷抬起头,飞快地瞟了眼唐贺的脸,见她一脸严肃,不禁心头突突直跳,赶紧收回视线,盯着地板看。 头疼地揉揉眉心,唐贺半歪倒在床上,看着明秀。想了一会儿,竟又觉得原先想问的问题并非眼下最紧要的事了。事分轻重缓急。现在她不仅要从便宜爹手上保住自己的小命,还得面对一群不怎么忠心的下人。 “嗯,你且与我说说,王管家与那几个管事的事。” “……王管家是曹大人送给老爷的,据说原先是那位大人家别庄上的管家。两个管事一是老爷亲自挑选的,另一个是王管家推荐的。”明秀数着府里说得上话的几个人。 “那个何谊是王管家推荐来的吧?”将手中的杯子递给明秀,唐贺蹬开被子,钻了进去,露出个脑袋。 明秀接过空杯,点头道:“何管事确是王管家荐来的。听说,以前也是在曹大人府上做事的。” 曹大人?!不会吧?唐贺怪怪地扫了眼明秀:“哪个曹大人?” “听王管家说是什么尉大人。奴婢愚笨不太明白,只知道是很大的官。” 什么尉?朝廷里称得上很大的官的“尉”,有太尉、卫尉、廷尉,到底是哪个啊?无语……她所知道的那个曹大人,就是曹操的老爹曹嵩。历史上不是说,曹嵩超级抠门的么?咋会送东西给别人咧?啊,送的是管家,难道有什么阴谋?! “他怎么会送……嗯,那个王坚……” “听闻曹大人和老爷关系极好。就连咱们这处宅子以前就是曹大人名下的产业,而王管家原就是这府里的。”明秀继续爆内幕。 明秀这么一说,又让唐贺否定了自己的阴谋论。也许,是这样成套赠送比较顺手吧,管家是附赠品。但越是这样,她越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判断错误,不是曹嵩,而是其他姓曹的官员。毕竟,曹嵩的吝啬在三国真的相当有名,那就是个雁过拔毛的主。 再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觉得没什么想知道的事了,唐贺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我困了,你下去吧。” 明秀闭了嘴,弯腰后退两步,转身就想把桌上的灯熄了,又听到唐贺的声音。 “那个亮着就成,你把它移到角落去,不要正对着床。” 怪异地看了眼唐贺,明秀心里道,这点上一晚上可就没了。真是败家子!蜡烛这东西可贵了。想归想,但主人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管的。因此,她遵照着唐贺的吩咐做了。 蜡烛摆在角落房间里不止于陷入无尽的黑暗,但唐贺等她出去了,就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脑袋,闷在被窝里想事情。此时,她一门心思都在想着两件事:一,如何打好她与便宜爹唐衡之间的关系。二,则是虽说平民百姓难做,但倘若唐衡与曹嵩的交情真的不错,那她往曹大boss那边靠靠,提前打好关系,以期未来的安定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途径。 她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被子,直到天快亮了,才渐渐困乏睡去。 ———————————————————————————————————————— 唐贺蹲在小池边,手里抓着一个简易的捞鱼工具,两眼专注地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 陈氏笑着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也不阻止,转身做事去了。 觉察到陈氏走了,唐贺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水面上的倒影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渔捞一丢,不再装幼稚,朝身后的明秀挥了挥:“去,和厨子说,中午我要吃鱼。” 明秀点点头,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两下。小姐睡到日上三竿了起来,醒来什么也没干,就到这小池边抓锦鲤,可是她捞了许久什么也没捞到。 见明秀也走了,唐贺席地而坐,虽然心里想要和便宜爹搞好关系,但那人从一开始就想致她于死地,根本没那么容易搞好关系的。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在吃早饭的时候,听说,他很忙不会天天来,更是让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干劲泄掉大半。 “嗷——咱果然是平凡人,没有因为穿了就变聪明了啊啊啊啊啊啊……ko!为啥别人穿越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我还要在这里郁闷会不会死掉啊啊啊……” 仰天长叹,唐贺望向前方的围墙,突然,嘴巴张大。围墙上骑坐了三个少年,全都一脸被吓到的表情,而且不是因为被她发现吓到的,而是感觉像是他们看到了疯子一般,所以被吓得忘了从墙上跳下来。 唐贺眼皮不自觉地乱跳起来,看那几个小子的模样就不太像是小偷,这丢人丢的。调整了下表情,她朝墙上的人大声问道:“你们爬到我家墙上做什么?” 曹操在她的叫喊声中回过神,左右一看,从墙上一跃而下,很自然地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 夏侯惇与夏侯渊跟着曹操跳下墙头,在离曹操身后半步的地方站着。两人以一副看见疯子的表情稀罕地打量着唐贺。在宅子里,憋到发慌不会自己跑出去么?大喊大叫的,那些下人可不敢随意放年幼的主子出去玩。 曹操绕过水池,大步走到唐贺身边,俯下身:“你是谁家的孩子?” 唐贺仰起头:“大哥哥,是我先问你的,而且这里是我家,我是主人!你从墙上爬下来,没有经过我同意,这叫擅闯民宅。” 六岁孩子的声音稚嫩清脆,讲出来的话纵然有理,也让人觉得故意装大人,很好笑,所以曹操他们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你方才大叫说,呆在这里闷坏了是吗?”曹操蹲下身,捡起边上的小石子朝水池一丢,里边游来游去的锦鲤惊得四散,沉入水底不肯再冒出头。 唐贺皱眉道:“你不知道非礼勿听吗?”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讲这话真好笑!”夏侯惇一把抓住唐贺的衣领,拎起来,“非礼勿听?哈哈哈……不就是嚷嚷了几句很闷什么的么?有什么礼不礼的?” 被人像提东西一样地拎起来,很不舒服。唐贺又不想挣扎着乱动,不然摔到地上,痛苦的是她。她转向明显是三个人的头的曹操:“大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说着,她顺势蹬了两下脚,鞋底的尘土往下掉。那人正蹲着,少不得吃上一口灰尘。哈哈哈……唐贺恶质地在心底狂笑。 曹操闪身到一旁,跳起来,对夏侯惇说道:“元让,放他下来。” 夏侯惇看了眼被他拎在手里的小孩,放下地,松开了手。 “是我们无礼在先,擅自闯进来。在下这里给小公子赔罪了。” 唐贺抽搐着嘴角,仰头看有成|人高的三人。他刚才叫自己啥来着?小公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似乎看不出是男装还是女装。泪奔……不带这样的,难道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吗? “借问一句,如今这府里的主人是谁?”曹操拱手问道。 唐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鄙姓唐,这里是唐府,家父唐衡。”汗,谁都知道太监没有生育能力……可是,她清楚如果不认唐衡为父,那她就没有资格待在这里,即使陈氏是她娘。 曹操摸着下巴,想了下,点点头低声说:“我道是谁,父亲还会把庄子送给他,原来是世伯!”他有听说,唐衡受皇恩得以过继同宗的子侄为嗣,就像他祖父从夏侯家过继了父亲一样。这么小的孩子,怕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看待宦官之后的吧。大约世伯是见他年幼,不忍让他经受这种屈辱,才把他关在家中吧。想他曹操与袁本初那些世家子弟交好,平日虽然玩在一起,但有些聚会那些人是从来不叫他,刻意躲开的。这种不经意的侮辱,更伤人。低头看了眼唐贺,心里不由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他弯下腰,看着唐贺的眼睛:“我带你出去玩如何?”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拐了我去卖掉!”唐贺戒备地后退两步,瞪着他。虽然最初有猜测到对方是谁,但唐贺还是觉得应该由曹操亲口说出来,才能确定他的身份。 “我父乃当朝太尉曹嵩。与你父乃是知交好友,我曹孟德怎会欺你?” 轰!一道大雷从天而降! 唐贺晕了,欢喜得晕了。她抬手指着曹操,确认般地再问一句:“你说,你叫啥?” “在下曹操,字孟德。这两位是我的表弟,夏侯惇、夏侯渊。”曹操重复了一遍,顺带介绍了下自己人。 嗷……真的是曹操耶!曹操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吧?不,不,不!应该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正想着怎么与他套交情,保证日后的安宁,他就送上门来了。老天,你待我不薄! 喜不自胜的唐贺有样学样,拱手作揖:“得罪了,方才不知是世兄,贺失礼了。” 夏侯惇不爽地瞪着唐贺:“你才多大呢?小小年纪就这样古板,将来一定是个迂腐的书呆子!” 夏侯渊咧嘴一笑,友善地朝唐贺说道:“我家兄长性子直爽,不喜繁文缛节,你别见怪!” 唐贺也笑了,心说:知道夏侯惇是个莽夫,我还跟他计较,我傻呐!再说,我也不耐烦拽文。这下正好! “大哥哥客气了,我确实迂腐了。”唐贺说着,转头看向夏侯惇,行礼,“希望这位哥哥莫要生我的气才好。” 夏侯惇大咧咧地一摆手:“我不生气。你……呃,小孩,你叫啥?” “唐贺,恭贺的贺。几位哥哥若不介意,可以叫我阿贺。爹和娘都这么叫的。” “那阿贺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去郊外游玩?” 唐贺想了下:既然那个便宜爹这几天都不会出现,不如先和曹操打好关系。紧跟曹大boos走,才是正理!于是,她点头说好。 曹操见他点头,一高兴一把抱起唐贺:“走!我们带你去玩。”说着,三人往他们跳下的那面墙走去。 曹操最初的班底 抓着曹操的衣襟,唐贺对他们行进的方向很是疑惑:“大哥哥,我们可以从正门出去。” “不行!不行!”夏侯渊摆摆手,“你一看就是个乖孩子,平日里都没有出去过吧?不然你也不会被关到大叫闷死了的程度了。我们若是从正门走一定会被拦下的。” 唐贺纳闷地回忆,自己刚才有叫过“闷死了”这样的话吗?貌似叫的是“郁闷”吧。囧…… “妙才,你先上去,接着阿贺。等我翻出去了,你把他丢我怀里,我接着。”曹操指挥夏侯渊先爬上去,又对怀里的唐贺道,“阿贺莫怕,不会让你摔着的。” “对,我们小时候经常跑出去玩,干这事很有经验。不会有问题的。”夏侯渊轻松地跃上墙头,还摆了个姿势给唐贺看,“很简单的,上来吧。”说完,伸出手。 唐贺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夏侯渊,有些迟疑,就听到已经翻到墙外的夏侯惇在叫嚷:“快点出来吧!” 转身面向夏侯渊,唐贺伸长手臂,抓住夏侯渊的手。对方轻轻松松就把她提上墙头,抱在怀中。 然后,曹操跳上来,翻身又跳下地,抬头看着唐贺,张开双手:“下来吧。” 唐贺看了下墙到地面的高度,估计了下这一高度自由落体重力加速度所产生的冲力,要是曹操没接住她,摔到地上也不会伤得太重,便闭眼纵身往下跳。 曹操稳稳地接住唐贺,放他落地,关心地问:“怎么样?没吓着吧?” 唐贺睁开眼回答:“还好,起初有些怕,但是大哥哥你不是接住我了吗!”说着,调皮地眨眨眼。 夏侯渊下来之后,拉过各自他和曹操的马,拍了拍马头:“阿贺,会骑马不?” 唐贺转过去看他,瞅瞅一人高的马,摇摇头。 “男孩子怎么能不会骑马?关在院子里读书都会读傻掉!”夏侯惇早就坐在马上等着了,见唐贺摇头,拉拉缰绳,让马走到唐贺边上,“上来!我教你!今天一定让你学会!” 话一说完,夏侯惇也不管唐贺答没答应,弯腰一把将小孩身形的唐贺捞起,放在身前。 唐贺吓得一把抱住马脖子,惹得夏侯惇一阵张扬的狂笑。 曹操和夏侯渊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年幼时学骑马的情景,虽没有大笑出声,但脸上也是笑意满满,各自翻身上马。 “放松些,你坐直来!”因为唐贺死命抱着马脖子,马儿有些焦躁地跺跺蹄子,夏侯惇只好拍拍他的背,要他放松。 唐贺看着地面,觉得坐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很没安全感,坚决不松手。 夏侯惇无奈地看向自家兄弟求救。这孩子不是自家小弟,打骂不得,可也不能让他这么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放吧。 “阿贺,这是经过训练的马匹,不会把你颠下去的,而且元让的骑术很好,他会护着你的。”夏侯渊连忙解围道。 曹操见唐贺一直盯着地面,立时明白他在怕什么:“阿贺,慢慢坐直,抬头看前方,不要看地面。” 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唐贺慢慢地坐直来,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贴上了夏侯惇的胸口,虽然晃悠悠的感觉还在,但明显安全感骤升,恐惧降低不少,感激地朝曹操笑了下。 夏侯惇松了口气,一抖缰绳示范:“两腿夹紧,不要怕!拉着缰绳,像我这样做,就能控制好马了。” “哦。”唐贺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曹操手一挥,三人纵马奔驰绝尘而去。 唐贺坐在马上怕归怕,还不至于尖叫出声,加上她背靠夏侯惇,心里想着掉下去还可以拉个绝对厚实牢靠的垫背,渐渐定下心神,观察起两侧的曹操和夏侯渊骑马的姿势。 ———————————————————————————————————————— 到了城郊,远远便望见前方几个小点。 夏侯渊笑道:“子孝他们看样子是老早就等在那里了。” “嘿嘿,今日定让子孝知道我的厉害!”夏侯惇豪迈地说道。 曹操笑笑,一扬鞭,加快速度:“阿贺,待会给你介绍几个我的族弟。” 曹操的亲族加上身边这两位,那就是未来的八□啊!唐贺有些羡慕地抬头看了眼夏侯惇,又看了看夏侯渊,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曹大boss懂得从小抓起,真是深谋远虑!最后钦佩的目光落在曹操身上,更加坚定了要站在曹操这一阵营的想法。 像是觉察到唐贺的目光似的,曹操回头笑了笑:“今天的活动是打猎。你就等着吃野味吧!” 唐贺闻言,囧了……难道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是在表达“我饿了”吗?无语。 “嘿嘿,阿贺你也不会弓箭吧?等你学会了弓马骑射,你就知道打猎的乐趣了!”夏侯惇大声说道,声音大到震得唐贺的耳膜嗡嗡响。 干笑了两声,唐贺问道:“除了打猎,你们还玩什么?”天天打猎,有啥乐趣。眼见都快冬天了,打猎能打到什么?老鼠吗?应该有其他事情可做吧。 “有时也比武、射箭。不过,还是出来打猎最畅快!”夏侯渊扬扬手中的鞭子回答,“可惜,现在已经入冬,没什么猎物,只在野外捉些鸟雀罢了。” 你也知道冬天快到了啊!唐贺黑线地看向他:“就这些?” “我和妙才不像大哥那样有学问。大哥还会诗词歌赋,可以跟那些文人书生清谈。我们兄弟对那些文雅的事物,懂得不多。”夏侯惇低头看着唐贺说道。 滴汗!这样看,古人的娱乐生活真少啊,都没得玩。唐贺心底感叹道:这不闷死才怪!突然想起围棋,她又问夏侯惇。 “下棋呢?你们下棋吗?” “那个一格一格的,还有黑白子,看得我眼花,不玩的!”夏侯惇不知死活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大声叫嚷的声音,已经让前方曹操气得脸黑到不行。 马跑得很快,转瞬便到了曹家兄弟聚集之处。 曹操跳下马背,将马鞭顺手搁在边上,转身等着他们。 马还未停下来,夏侯渊就表演了惊险动作,欢叫一声从马背上,翻腾跳下,冲上前与几位曹家兄弟见礼之后,笑着回过头,却瞟见曹操的脸色,不由地担心起自家莽撞的兄长。 因为载着唐贺,马跑得没那么快,落在了后边的夏侯惇迟了一会儿才到眼前。 夏侯渊赶紧上前去小声提醒他:“大哥,你总是不得教训。孟德大哥又要生气了。”接着,伸出手对唐贺说,“下来吧,小心些。” 唐贺扶着他跳下地,才站稳,就听到曹操用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对夏侯惇说道:“元让,你不懂便罢了,怎的还说得那么大声,就怕别人不知道吗!” 夏侯惇摸着马毛,讪笑着看着曹操:“我……我真的不喜欢那些个东西啊!” 曹□沉着脸,转身拉过唐贺,把他介绍给站在后边的曹家子弟。 “这是曹仁子孝、曹洪子廉、曹纯子和,具是我的族弟。”曹操指着自家兄弟一个个点过去。 “子孝哥哥好!子廉哥哥好!子和哥哥好!”唐贺礼貌做足,笑着打招呼。知道曹操特意在介绍时加上这几人的字,就是方便她与几人拉近关系,心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意思地叫他们的字,后边加上哥哥,叫得极为顺溜。 曹操复又指着唐贺,向他们介绍:“他是唐衡世伯的孩子,唐贺。身世与我父相仿,我见他一个人待在家中,闷得慌,便带他出来一起玩。你们好生照看着,不要欺负他年幼!” “诺。”曹仁、曹洪、曹纯几个异口同声地回答,都拿好奇的眼光打量她。 唐贺也在观察他们几个,心里赞叹:八□光是这样的外表,站出去就像个将军,虽然算不得顶尖,但“猛将”全都当得。这些人便是曹操将来起义时,最初的班底了。虽说后来曹操很强大,手下猛将勇将一抓一把,可如果没有这些曹氏与夏侯氏兄弟帮忙曹操打下最早的据点,也就没有曹操日后更加辉煌的功绩了。这些人比起五子良将差就差在文化上……狂汗!要是他们都能熟知兵法,那些个小诸侯多是些光有蛮力没有脑子的家伙,也不懂得谋士的重要性,根本不会是j诈狡猾的曹操的对手。曹操初期会发展地更快些,势力扩张也会顺利稳当得多。不至于要等到荀彧、郭嘉他们出现之后,才能站稳脚跟。 曹操环视了下众人点点头,转向正待下马的夏侯惇,板起脸:“元让,今晚回去多看几遍诗经。” “啊——”夏侯惇惨叫一声。 唐贺眨眨眼,抬头拉着身边的夏侯渊说:“妙才哥哥,元让大哥多看几遍诗经就会背了么?好厉害啊!” 夏侯渊脸一红,转向一边,正对上曹操的脸,不由咽了口口水。大哥看诗经,不要说几遍了,能耐着性子看完一遍就不错了,背下来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深知自家兄弟性格的曹操也想到了,脸色又黑了一分:“阿贺说得对!光是看几遍不一定记得住,改成抄写吧。这样也记得牢点,不会张口闭口我不喜欢那些个文绉绉的东西了。也叫你记住,那些书生读书有多辛苦,以后不可再小瞧了他们!” 夏侯惇听了,两眼一翻,直接从马上栽下来。 几个兄弟吓了一跳,全围上前去查看情况。 看见夏侯惇这样害怕读书,唐贺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夏侯惇一路上护着她过来,她却陷害人家,真不应该。转圜一下吧,诗经有啥好抄的。这位可是将来曹操手下的一员猛将啊!既然要抄写,与其抄那在打仗时没有一点实用价值的诗经,不如抄兵法呢。嗯嗯,改改就成! 想毕,唐贺转向曹操:“诗经三百多篇太多了!元让大哥,一定是吓坏了,才从马上摔下来了。孟德大哥,你看他多可怜!所以不抄诗经,好不好?让他抄别的代替吧。” “那你说抄什么?”曹操以为他要说情,口气有些僵硬。 唐贺朝他一笑,蹲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夏侯惇:“元让大哥,你想当将军不?” 夏侯惇立即坐起来,精神奕奕:“那是当然!大丈夫就该驰骋沙场,纵横万里,上阵杀敌!” “元让大哥,抄诗经很烦对吗?而且对打仗没有帮助。” “对对!抄诗经没甚用处!”夏侯惇着急地接口,脑袋拼命点,加强可信度。 众人在背后莫不捂嘴偷笑。 “可是,当将军不但要武艺高强,冲锋陷阵,还要行军布阵,进可攻,退可守。这些光靠武力是办不到的。元让大哥,你懂兵法么?” 夏侯惇抓抓下巴,看着唐贺,一脸茫然。 后边站着的曹操一听就知道唐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心思一动,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个兄弟。这个方法不错,既能达到惩罚的效果,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读书!以后犯错就罚抄兵书了! 果然,唐贺告诉夏侯惇,回去抄《孙子兵法》,末了加上句:“人家都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元让大哥,你就抄上百遍,把这行军打仗的妙法牢牢刻进骨血中吧。” “百……百遍?”夏侯惇原本一脸欢喜,听说要抄百遍,脸色不由变得惨白。 唐贺拍拍他的肩膀,哄骗道:“元让大哥,你看,孙子兵法只有十三篇,比起诗经的三百多篇,少多了呢。还是说,元让大哥你愿意抄诗经?说不定,诗经抄上百遍,你也能当诗人了呢!” “不不不,我不当诗人,我要当将军!我就抄《孙子兵法》,抄不完百遍,我就是孙子!”夏侯惇连忙说道。 见他如此惧怕诗经,大家都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曹操没有笑,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盯着唐贺,不知想些什么。 唐衡的打算 唐贺这边与曹操一伙人玩得开心,完全忘了家里有个把她当成心头肉的娘。 当明秀吩咐过厨房,回来找她,发现她不在花园里,四处又见不到她的人时,不敢瞒着不报,只能顶着挨打的风险跑去告诉管家。 王坚起初以为不过是小孩子躲起来玩闹而已,没太在意。直到中午厨房做了唐贺要吃的鱼,端去她的房间,都没有见到唐贺出现。这才警觉起来,立刻组织下人全府搜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陈氏。于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陈氏发飙了。问明情况后,她先是气急败坏地让人把明秀拖下去打了一顿,以示严惩。下令府里所有的人放下手中的事务,一部分人在府里找,一部分人出府在周边找。 全府上下胆战心惊地进行地毯式搜索,连老鼠洞都不放过。王坚不敢闲着,忙派人去叫老爷回府,自己也加入了搜索的大军。 唐衡本来在做事,一听说,女儿不见了,哗啦就推到面前的矮桌,丢下手里的活,急匆匆地跑出去。 自从昨日他和曹嵩说了要好好培养唐贺,晚上越想越觉得就该如此。以前不是没想过,除掉唐贺,再从族里其他人家里过继个男孩。可见了唐贺,他阅人无数的眼光就看出唐贺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乡下的孩子聪明的本就没有几个,族里能比唐贺聪明的男孩怕是找不出一个。再者,若是过继个老实的孩子倒也罢了,若是弄个不争气的败家子,他辛苦奋斗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所以多子多孙未必是福,看看天家,看看世家,为了财产继承权,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就知道了。看多了这种争抢的戏码,唐衡很早就认为,孩子一个就好,用心培养一个孩子,比养几个没用的、平庸的要强得多。 因此,乍然听说唐贺不见了,他的紧张不比陈氏少半分,俨然已经把唐贺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自家的孩子,当然要好好抚养长大,在他眼里自然也是个心尖宝贝!倘若丢了,那他所计划的依靠有前途的半个儿子,岂不是都没有着落?! 唐衡一面让人备了车马在宫外等候,一面到太后面前告假。得到出宫的许可之后,就一路小跑赶着回府。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这孩子太聪明,怕了自己,所以才离家出逃的。回去之后,定要告诉她,自己决定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养,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弄来。只是千万不要再逃家,让人担忧。 他赶得急,没看路。宫里大部分人知道他的身份,见他跑得急,都主动让开道。但在拐角处,那堵墙挡住视线,谁也不知道拐角后面会有谁,所以唐衡与一人相撞。 “哎哟!”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各自撞得不轻。 唐衡按着腰,抬眼见是当朝太尉杨彪,顾不得自己腰疼,急急起身,上前去扶杨彪。 “杨大人,可曾伤到?某家赶得太急,冲撞了您,真是死罪,死罪!” 杨彪虽看不起宦官,却不曾小视过他们在帝王面前的影响力,一直以来都没想要与这些人正面起过冲突。尤其,唐衡在一群宦官之中,相对而言,行事较为安分守己,待人接物颇有好名。今天这一撞,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处事的手段了。同是一把年纪的人,这一摔有多疼,他是清楚的,何况,真算起来,唐衡年纪比他还要大些。唐衡不顾自己摔得疼,倒先强撑着来扶他,杨彪心里的不满顿时已去了大半。 再看,唐衡那副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杨彪在他的搀扶下,起身站稳了,扶着廊柱,说道:“多谢唐公了。吾不曾伤到,不妨事。倒是唐公你行色匆忙,想是有要事在身,且赶紧去办,勿耽误了事情。” 唐衡一边着急着要走,一边又不放心把杨彪丢在这里。身兼卫尉、太仆二职,杨彪这个时辰进宫定然是有急事禀报圣上的。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个小太监,伸手就招过来。 “你听着,杨大人方才扭了腰,行走不便。你好生伺候着,扶他去见陛下,切记不可怠慢了!”他嘴里严肃地说着,同时手伸进衣袖里,摸出几枚铜钱,在手心掂了掂,塞给小太监。 小太监立即点头哈腰连连道谢,拍胸脯保证一定将杨大人好好地扶去见皇上。 唐衡这才放心地向杨彪告辞:“太尉大人,某家有事先行一步。下回再向您赔罪了。” 杨彪点点头:“唐公请!”心里对唐衡的评价高了01 重生在三国第3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了几分。 小太监听了他的吩咐,加上自己是位列三公九卿重臣,断然不会被人没眼色地怠慢了。唐衡本不需要多掏那几文钱,却为了能让这毫不相识的小太监心甘情愿地用心照料而破费,不仅让自己承了他的情,同时也让小太监心里记住他的好,一举数得。仅凭这份细致周全,就明白为什么他能长年在太后、皇帝及皇后跟前混得风生水起。据他所知,唐衡不是没做过私下收受官员钱财的事,却从未被人告倒过。以前总觉得是那些监察的官员太傻,没能力,才不能扳倒他,如今看来却是唐衡处事小心谨慎到让人捉不住他的把柄所致。也有可能是,那些捉住他把柄的人,大都欠他的情,或是反被他揪住了错处,不敢轻易动弹。 抬手摸了摸半白的胡须,杨彪望着唐衡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些个宦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把他们从政治中心清除出去的,尤其是像唐衡这种谨慎小心的人更难了。唉,过些日子向皇上递一份请辞的奏章吧。人老了,没有什么精力去对付这些人了。晚年能够善始善终足矣! —————————————————————————————————————————— 唐衡回到府里,先去安慰了下陈氏,紧接着叫来管家下人,将事情细细问了一遍,询问是否有见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问遍了,却没有任何线索,好似人就在府里凭空消失一般。 他感到有些头疼,负手在身后,在大厅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突然,他想到一事。便让王坚去四周的民家中向百姓打探是否有见到六岁大的孩童,如有线索给予重谢。 片刻之后,王坚便领了一个老妪来,说是见到过小孩子。 “是何时走的,什么模样,你可看清她离开的方向了?”唐衡一连串地问题抛出来。 老妪颤巍巍低头回答:“回……回禀大老爷,老身是在接近午时的时候,看到的。因为是三个少年郎抱着一个孩童从墙上翻出来,就多看了两眼。” “什么?!三个少年郎?”唐衡两眼一瞪,看向管家,“你们怎么做事的?偌大的三个少年跑到家里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还把我儿拐出去了!”唐衡气极,却没糊涂,并未说出把我女儿拐走这样的话来。不管怎样,女儿家就算年幼,名节也相当重要,将来若想配给好人家,便决不能有丝毫的污点。 王坚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请罪。 唐衡懒得理会,没有叫他起来,转向老妪:“那三个少年长得什么模样?” 老妪叩头说道:“没看清楚,他们三人都有骑马,转眼就向城外跑去了。老身看着他们的穿着,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有钱人家的公子?”唐衡摸摸光洁的下巴,脸色青得可以。他已经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某些世家纨绔子弟,最喜欢玩弄幼童。若真落到那些家伙手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岂还有命在。再说,敢嚣张到跑到别人家里拐人的,定是靠山强硬的人家,这事棘手了! 此时,王坚却因老妪的叙述想到了先前伺候的曹家少爷。他有些不肯定地想:少爷虽然行事乖张,偶尔荒唐,应该还不至于做出拐带幼童的事来吧。 唐衡眼尖地瞄见管家不安的神色,抬脚踢过去:“你想死吗!敢隐匿不报!若是阿贺出了事,定叫你抵命!” 王坚被踢倒在地,听到抵命一语,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在唐衡跟前直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哼!”唐衡冷哼一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别以为你是曹公送我的人,我就不敢办你!想来我若告知曹公你做下这等谋害主人之事,他第一个就会把你送官严办!” “老爷明鉴,我绝不敢存有害主之心。”王坚吓得重重叩头,额际已经显了血迹,“我只是……只是想到有可能是……” “是什么?还不快说!” “很肯能是曹公子与他的兄弟。”王坚两眼一闭,头磕下去,不敢抬起。 唐衡老眼一眯:“刁奴安敢欺主!我与曹公相交多年,他岂会害我子女!” “不是这样!”王坚赶紧解释,“想来曹公子不是要拐带幼童。这处宅子原是他们兄弟玩闹聚集之所,曹公子熟悉各处地形,进来时绕过了我等。遇到……”王坚才想说小姐,抬头撞上唐衡阴狠的眼神,立即改口,“呃……遇到小少爷,一见如故,所以带出去玩也可能。”说完,他战战兢兢地偷瞄了眼唐衡的脸色,噤声叩首。 听完王坚的话,唐衡心存侥幸,希望他的话是真的。毕竟,阿瞒这孩子他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平日里行事有些荒唐,喜欢带着一干兄弟出去游玩,被禁足在家也常常偷跑,这事他是清楚的。只是他不认识阿贺,如何就带她出去玩了呢。再怎么说,阿贺虽小,却也是女孩子家,阿瞒怎会如此糊涂呢? 想归想,可有希望总不愿意放弃的。唐衡看向王坚道:“也罢,你去曹府上打探一下,阿瞒今日可曾与他兄弟出游。” “是!”王坚松了口气,一叩首后起身,低着头就要退出去。 “且慢,你去支些钱粮酬谢这位老人家。”唐衡挥挥手,让王坚把提供线索的老妪带出去。 王坚带着老妪离去,唐衡摇摇头,又转身到后堂,再去安慰陈氏。 作者有话要说:我深信,这世上除了父母没有,无缘无故无私的关爱,所以这里唐衡对唐贺的重视,是出于一种投资的心态,而非真有亲情。 市集买马 夏侯惇说了要教导唐贺骑马,就一定要教会。打完猎,吃过野味,就拉着唐贺要教骑马。 起初,唐贺还以自己年幼,身材矮小为名拒绝来着。但是曹仁他们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说是前些日子在市集看到有人在卖小马驹,正好可以去买了来给唐贺学骑马。一群人浩浩荡荡拖着她买马去了。 唐贺跟着陈氏到洛阳,走了一路,对物价了解颇深,听到卖马的商人开出的价格,够好几户普通人家吃上一年半载,两眼翻白,扯了曹操他们就要走。 商人卖了多日,大部分的马都卖出去了。这小马驹是一匹母马在来得路途中生下来的,他又不想带回去,故而一直想要把它卖了再离开。可是,大家都不愿意买一匹小马驹回去,难以出手,拖了好几天。眼前好不容易见到买主,哪里肯放过机会。眼见这群人是为了这个年幼的小公子买马,立即将小孩子学骑马,用小马驹练习的安全性给吹了个天花乱坠。 偏偏唐贺一口咬定了太贵,死活不要。 商人又很有眼色地转向看起来是这伙人的头的曹操卖力推销。 “这位公子,看您也是个自幼习武的人,一定知道马匹的珍贵之处吧。我这小马驹可是纯正的西凉战马的血统,若不是我急着回家过年,幼驹不宜长途跋涉,我大可带回家养大再卖,那会赚得更多呢。”商人摸着小马驹的毛,“您看,这马的身形,尤其是这蹄子,多有劲!长大了定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唐贺嘴角抽了抽,插嘴道:“卖瓜的,都夸自家瓜最甜,最好吃呢!” 商人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小公子,你这年纪要学骑马,只有这样的小马驹才安全。待你长大了,这马也大了。一匹好马能跟随你许多年,日后还能助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功名。你又何必吝啬这点钱呢!” 夏侯惇就爱听这话,大手往唐贺肩膀上一拍,拍得她一个趔趄:“买吧!买吧!上战场打仗,就要有匹好马!大哥我做将军,阿贺你长大也做将军!哈哈哈!” 唐贺扶着身侧的曹洪才站稳了,一听“将军”两字,差点又要滑倒。她一个女孩子舞刀弄枪干什么?又不想当什么花木兰、穆桂英的。只要能学一两招防身逃命的本事就好了啊! 曹洪见他沉默,看向曹操,想到唐贺一个小孩子出门,身上肯定没带多少钱,他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才一直说自己不想要的吧。嗯,果然说到钱这方面的事,还是他想得周到,大哥他们几个就只会花钱! 于是,曹洪对曹操说道:“孟德大哥,不如我们兄弟出钱买了这马送给阿贺吧。” 曹操听了,也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子廉说得对,是我疏忽了!阿贺,今儿哥哥们替你出钱买下它当礼物可好!” 曹老大说话了,几个兄弟都各自附和表示同意。尤其夏侯惇叫嚷得最大声,还要出最大份。 唐贺呆愣地抬头看向周围站的几个少年,具是一脸兴奋之色,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这伙人兴奋什么:“不……” “拒绝就是不给我等面子了。”曹操摸摸他的脑袋,弯腰平视,“还是说,阿贺你觉得我们几个人不配给你当哥哥?” 飙泪……拒绝谁都不敢拒绝您啊!小气多疑爱记仇的曹孟德,又是自己将来保命的靠山,她巴结都来不及,哪里敢得罪。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这位掌柜……”唐贺转向马商。她要砍价,绝对不能欠他们太多钱!而且回头有机会,她得给每个人补上一份厚礼。 “小公子,买了这马,您绝对不亏的。” 唐贺尽力忽视他的称呼。被几个少年当成小男孩已经大半天了,现在和人家说自己是女的,怕是会把人吓跑。 “嗯。”她随口应了声,问道,“你这马,卖了好几天了吧?” 商人不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讨好地望着他。 “若是好马,我想那些买马的人断然不会介意养一匹日后的千里驹的。你刚才自己也说了,这马长大了更值钱。”唐贺慢悠悠地说着,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尽量表现得很无辜。 夏侯惇才要嚷嚷,就让曹洪拦下了。 曹洪两眼冒精光看着唐贺。方才虽说是他提议大家一起出钱买,可他也想将价钱压低些。毕竟,这一匹马的价钱抵得上父母给他几个月的零花。能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样不以砍价为耻,不认为这是自降身份的行为的小家伙,他如何不兴奋。如果说,之前是看在曹操的面子待他好,眼下却是真的想要与这孩子结交了。 商人嘴利,可是,他今天第一次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了,无可奈何地挤出一个笑脸:“小公子,我这走南闯北的,赚点钱不容易,您高抬贵手吧。”说罢,连连作揖。 唐贺一皱眉,哀兵政策也不能心软,商人惟利是图,才不会做赔本生意呢。路途上生的小马驹,本来就不在计划中的,称得上外快,卖多少钱,都是他赚到了。于是,他一摇头,也露出一副发愁的样子。 “掌柜,不是我吝啬。你看,我几位哥哥都还未成年呢。我比他们年幼,所以他们都迁就我,照顾我,厚爱我。这才每人凑一点给我买马。唉……”说着,唐贺哀叹了一声,“我小是小,却还是明白的,哪怕父母再疼爱,也不会让我们身藏万金的。若买下这马……唉……我如何舍得哥哥们为我在月中就节衣缩食……”那潜台词就是“你要与我们做成这桩生意,就得再便宜些”。 曹洪很高兴,也凑上前,接口道:“我看这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看,这马的毛色,灰灰的,一点也不称我弟弟英挺的模样。”说着,两手搭在唐贺肩上,意思意思地往前推了小半步。 曹操他们看见曹洪一脸兴奋的神情,知道他抠门的毛病又犯了,全都移开视线不忍去看那商人的凄惨下场。说到钱的曹洪完完全全就是曹操他爹曹嵩的翻版,已经钻到钱眼里去了。可唐贺的话也没说错,一匹马的价钱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这砍价省下的是自己的钱,他们也不好开口装大方,说多给些。因而,全都闭口不言。 夏侯渊走到曹操背后小声嘀咕道:“孟德大哥,以后还是让阿贺离子廉远些吧。君子不言利。” 曹操看了眼,那两人一大一小,一人一句,搭档默契的样子,把商人逼得额头直冒汗,轻叹一口气,颔首表示同意。 最终价格以一万钱成交。曹洪和唐贺乐颠颠地击掌庆贺,马商脸色青白,两手颤抖着数钱,欲哭无泪。 曹操无语地看着两人。一匹西凉战马在两万钱到十万钱左右,更好的马当在二十万钱以上。那商人原本出价三万钱,生生被砍了两万去,就算是幼驹,这价格也太过分了点。他都替那马商感到心疼了。 夏侯惇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有马了,现在就能教唐贺骑马了。 “还不行,你看还没上马鞍呢。”唐贺指着光秃秃的马背。 曹洪捏捏下巴,眼睛一转,看向正在数钱的马商,走了过去。 曹家几个兄弟捂住脸,背转过身。遇到子廉这财迷,算这老板倒霉了。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曹洪就抱着全副马具过来了。 复看那商人再顾不得数赚了多少钱,收拾一下就跑,唯恐曹洪又来说些什么,让他损失更多。 兄弟几个七手八脚地帮忙把马具安上,欢喜地拉着马教唐贺骑马的要领。 ———————————————————————————————————————— 话说,王坚到前任主人家打探消息,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曹府的管事与王坚交情不浅,见他额头上包着布条,渗着血丝,关心之下,问起怎么一回事,才知道自家少爷又出去闯祸了,这回干的不比以往,而是拐带幼童。少不得安抚了下王坚,跑去找曹总管,说了这事。 曹总管一听,就知道不好了,赶紧叫小厮出城去寻人。偏偏小厮刚刚溜出门就被归家的曹嵩撞上了。捉住一问,顿时,气得大叫一声:“逆子!若不管你,将来还有什么混账事干不出来!” 转身就下令要总管亲自带人出城寻人,找到了把他们全部送到唐家去。曹嵩自己则又上了车驾,赶去唐家找唐衡赔罪。下人们不清楚内情,只道是拐了人家的小少爷,一群男孩子出去疯玩,他曹嵩可是真真切切记得昨日唐衡说的是个女娃。就是不知道唐衡会不会因此与他产生隔阂,他的太尉之职比不得其他九卿,是花钱向张让买来的,一开始坐得不太稳,还是靠着唐衡得了很多内幕消息,迎合圣意,这才渐渐站稳脚跟的。不然,他也不会花那么多钱财,给唐衡送宅子又送奴仆的。 当曹嵩赶到唐家,唐衡正在大厅里踱步走来走去。 “唐公,对不住你!”曹嵩未走进门,就高声道歉。 唐衡见曹嵩亲自来,知道事情定然是和曹操有关,悬着的心放下一半。阿瞒虽然顽劣,却没有那种玩弄幼童的癖好,最多就是带他家女儿出门游玩罢了。还好还好! 因此,唐衡收敛了怒火,换上一脸喜色,迎上前去,一把拉住曹嵩的手,扶住他,不让他作揖赔罪:“在你来之前,我一直担惊受怕,唯恐是被那些个有虐 童癖好的世家子弟虏了去。现在得知是你家阿瞒,我可放心多了!” “唐公,切勿如此说!此事是那逆子做下的,让你如此忧心,想来嫂夫人也急坏了。我定不轻饶他!”曹嵩苦笑着说道,“昨日听你之言,就已把他关在家中。谁知道,我一出门,他就带着一群兄弟,偷溜出去。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带坏你家的孩子,实在是……是我教子无方!才得此孽障!我愧对你啊!” 两人就这个问题让来让去说了半天,方才坐下休息。一齐等着曹府总管把一群闯祸的小子们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特地查了东汉末年的物价,马匹是这样的价格。就是不知道一万钱有多重,这些人身上有没有带这么多。若有不合理之处,请多见谅。 ps:明天停电,停更一天。 归家 夏侯惇为了让唐贺克制住骑马的恐惧,快速学会骑马,不顾众人的反对,在告诉唐贺基本要点,做了一遍示范之后,就朝小马驹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马受惊了,发了疯似的向前撒腿狂奔,横冲直撞。唐贺吓得再次死命勒住了马脖子,恶性循环,未经正规训练过的小马一路狂奔,想方设法要把骑在背上的人给颠下去。 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无法靠近发狂的马,没有办法,只得全都跟在后头叫嚷着,要唐贺别慌,快点用夏侯惇教的方法控制马匹。 受惊不浅的唐贺哪里还记得夏侯惇刚才说了什么,分神去想时,手上力道松开了,立即被抛下马背,狠狠地摔到地上,循着惯性滚了几圈。所幸唐贺一摔下来,马驹跑得方向与她翻滚的方向相反,不然,不被踩个半死也得重伤。 这一摔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偏偏唐贺的倔劲上来了,原本不想学的,现在非要学会不可。 因此,当曹总管找到这群大爷们的时候,唐贺的模样已经惨不忍睹,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都只是皮外伤。 曹大总管多年来跟在这群爷们身后收拾残局的情况见得多了,一脸镇定地向曹操等人传了曹嵩的话,让曹操他们去唐府请罪。 曹操明白今儿的惩罚无论如何都免不了,如果唐贺没有看起来这么凄惨的话,也许,情况会好很多。环视了下几个兄弟,叹了口气道:“你们且各自回去吧。我送阿贺回家。”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曹操要一个人把责任揽在身上,一齐摇头要求同去请罪领罚。 夏侯渊还在一旁说:“子孝他们与这事没有关系。可是,带阿贺出来玩的,还有我和元让。孟德大哥,我们兄弟俩应当和你同去请罪!”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唐贺恰恰就听到了夏侯渊这句肺腑之言,望向曹操的眼神由崇拜升级为景仰:这是何等牢固的情谊啊!多坚定啊!又不是去领赏,他们竟然个个争着要一起去!真真正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要有这样的兄弟该多好。 再看曹操,他也很有义气地拒绝了夏侯渊的要求:“多一个人,不过是多一个人受罚。你等不必再说!”说话间,他见夏侯惇一脸的不乐意,便特地点名,“元让,你别想借着与我一起去请罪的机会,赖掉那百遍的抄写。妙才,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元让抄完百遍的《孙子兵法》!” “哧……”唐贺笑出声,凝重的氛围刹那间荡然无存。 大家想到夏侯惇恐惧读书的模样,俱都大笑起来。 夏侯惇尴尬地挠挠头,看向远方。 曹总管像是啥也没听到,啥也没看到一般,没有提醒曹操,老爷要求是所有人一起去。只是淡淡地说:“少爷,天色将晚,若回去得迟了,怕是要罚得更重了。” “也对!走吧!”曹操点点头,转身拉起唐贺的手,“我们赶时间,你初学骑马,今天又摔惨了,就不要再骑回去了。且与我一骑。”说完,又对曹总管道:“你去把那匹小马驹送到唐府。这是我们兄弟几个送给阿贺的见面礼。” 曹总管连忙应承下来,只求让这几位爷不要再磨蹭下去。 曹操把唐贺抱上马,自己也跳上去,向曹仁他们一拱手,示意先走。 唐贺则抬起手,向夏侯惇招了两下:“元让大哥,今天谢谢你教我骑马。你要记得下次教我射箭哦!” 夏侯惇见唐贺不但不怪他,还要他继续教导射箭,十分高兴,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曹总管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敢情这小公子和自己家这些大爷们臭气相投,都摔成这样了,还想着有下一次。他哪里知道唐贺的心思。唐贺知道曹操心思多疑多变不好猜,要真心相交并不容易。可是,夏侯惇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家伙,就不一样了。夏侯惇为人直爽,讲义气,好恶分明,容易结交。想要打入曹氏集团内部,确保日后的安全,从他下手要简单得多。自然得留有后手,才能有后续发展。 —————————————————————————————————————————— 一进家门,唐贺就看到大厅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早饭时听说几天内不会回家的唐衡,另一个她不认识,但随后她就明白了。因为曹操叫那人“爹”。 知道来者是谁后,唐贺将目光转向唐衡。对他的出现感到难以理解。然片刻之后就想通了,一定是陈氏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回来的。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不待见自己,也得看在陈氏的面子上做做样子。 曹嵩看了眼自己儿子,又看了眼狼狈的唐贺,脸色青紫,气得浑身颤抖:“逆子!逆子!” 唐贺瞟了眼低头不语的曹操,心思转了转,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场父训子的戏,她绝对不能在场。或者说,不可以让它发生!否则,以曹操爱记仇的个性,这种丢脸的场面被人看去了,日后指不定怎么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呢。 这么想着,她立即跑上前两步,拦在曹操身前,恭敬地弯腰行礼:“世叔好!” 曹嵩见唐贺拦在前方,举起在半空的手反而落不下去了,眼角余光瞄向脸色平静的唐衡。欲待收回手,又担心如果此时不打阿瞒,谁知道唐衡会怎么想? 唐贺反应挺快,一下子知道症结所在,眼见气氛就要僵硬起来,连忙转向唐衡,拼命打眼色:“阿爹!阿爹!曹家的哥哥们都是大好人,他们带阿贺出去玩,还给我买了小马当礼物!阿贺今天学了骑马,玩得很高兴!你让世叔不要打孟德大哥嘛!” 唐衡微微挑眉,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顿时,脸色一板,喝斥道:“还不进去看看你娘!居然还想着戏耍!” 唐贺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回头依依不舍地对曹操道:“孟德大哥,你要帮我记得哦!元让大哥答应教我弓箭的,不能让他赖账!”说完,便一溜小跑往后头去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寄望于唐衡察言观色的本领高强,能够明白她的意图了以及他会给面子帮忙她演戏了! 唐衡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或者说,唐衡并不想因为这事得罪曹嵩,毕竟唐贺已经安全回来了。曹嵩对这个儿子的重视程度,他是知道的。那是唯一能让曹嵩看得比钱都重要的存在,所以曹操打不得!再说了,曹嵩做出一副气急败坏地样子,不过是为了给他个交代罢了。与其如此,不如给个面子小事化了算了。 “曹公,作父母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心理,我岂会不知。只是我虽生气,气得却是阿贺私自偷溜去玩的事。要知道这是阿贺自己要跟着阿瞒一起出去玩的,她若说了自己不想去,难道阿瞒还会绑了她去不成?脚长在她自己身上,要走要留,全凭她自己,这责任并不在阿瞒。” “可……” 唐衡笑了笑:“小孩子玩闹难免玩得一身尘土,这可不是阿瞒能控制的,你不能怪他。况且,阿贺也说了,她玩得很开心。这事就算了吧。” 曹嵩一时还摸不清唐衡的意思,有些迟疑:“这怎么行?”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且放心,我自己的孩子,我哪有不照顾的道理!若有人把今日的事拿出去乱说,我定让此人一生再也无法开口言语!” 闻言,一直耷拉着脑袋等着老爹发作的曹操,偷瞄了眼唐衡,不就是偷溜出去玩么?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曹嵩当然知道唐衡指的是什么,若只有自己这儿子也就算了,偏偏看这样子,夏侯家的小子也在拐带之列,只得摇头叹气:“你方才也听见了,还有元让那臭小子!” “无妨!阿贺尚小,心性未定。我正欲寻一先生给她启蒙,教导她读书习字学礼,那时她便不会有时间再想起跑出去玩的事了。”唐衡这话很大方地表示:你不说,我不说,没人告诉那些孩子,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 “世伯,阿贺尚未启蒙?”曹操突然抬起头,诧异地问道。 唐衡微微摆了摆脑袋:“唔,这我倒不知。她那早逝的生父在徐州一带颇有才名,或许,他教过阿贺吧。怎么?” 曹操更疑惑了,可关于唐贺生父的话题,有些敏感。他已经看到自己的爹激动地瞪圆了双眼,联想到阿贺是过继给眼前这位世伯的事,想是触动了父亲幼时的记忆,赶紧改口:“我看阿贺很聪明,以为他早就开始学习了呢。” “呵呵,她是很聪明。但尚需雕琢啊!需知,玉不琢,不成器!”唐衡有些得意自己的眼光,“我等且看日后。” 曹嵩抬手悄悄地用衣袖擦去额际的冷汗。这事算是过去了。 “如果唐公信得过我,我给阿贺找个学识渊博的人作启蒙先生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唐衡小眯了下眼,拒绝得并不坚定。因为他明白,读书人最看不起他这样的宦官,尤其是那些自以为学识过人,一身硬气的书生。而曹嵩虽是宦官之后,可他本人不是宦官,眼下又身居高位,找个有点才华的启蒙先生,比起自己找,确实容易得多。 “哪里!我与公的交情,何来谢字。” 两人相视而笑。 一旁曹操竖起两耳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的习以为常,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插话:私以为曹操那种性格的养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因为陈宫的一次背叛就变得j诈多疑的。所谓“环境造人”。 启蒙先生 陈氏见到唐贺的模样免不得又大哭一场。好不容易安抚着她休息去了,唐贺唤人烧热水准备衣物洗澡。 等她洗去一身尘土出来,就听丫鬟说,唐衡在小厅里等她。 唐贺纠结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比如,唐衡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 当唐衡听到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在心底直摇头:到底是小孩子,太沉不住气了。因为太聪明被毒杀的前车之鉴并不遥远。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来洛阳前发生了什么事。”唐贺说得很直白。 “所以呢?” 唐贺抬起头直视他:“我不想,每天担惊受怕过日子。” “嗯,你放心。我昨天就说过,不会再让你们母女俩受苦的。”唐衡仍旧没有敞开了说,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唐贺见他不认账,恨得牙痒痒!她根本不想一直和他干耗下去。这种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害的状态,能激发的不是什么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而将日复一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用不了多久,不用他动手,自己就会崩溃。 假装没看见唐贺紧握的拳头,唐衡说起今天出游的事。 “在洛阳,凡是大家闺秀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汉代有那么严格吗?那个追着司马相如跑的大才女卓文君怎么说?唐贺不以为意地翻白眼。 “中常侍,虽然不是什么令人敬重的官职,可是,作为我的女儿,你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了。”唐衡抬手摸摸唐贺的后脑勺,语气轻柔,“将来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那样的人家比较重视名声,你得安分些才好。” 唐贺听着他不阴不阳的口气,觉得那种尖细的嗓音犹如刻意用尖利的刀划过玻璃声响,刺激得她背脊发凉。但同时也由这话明白了,刚才没问出来的答案。他不杀她了。因为女儿,有时也是个很好用的工具。养大了,卖个好人家,比现在杀了她要有价值得多。毕竟,他一个太监,这辈子无论如何不可能会有子嗣了。 “当然,我知道,阿贺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会让你娘担心的,对吧?” 看着唐贺变幻不定的神色,唐衡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便收回手。 “过几天,我给你寻个启蒙先生来上课。你想要的书房,我也会尽可能在这之前给你备齐。”唐衡俯视着她,“只要你乖乖听话,在家里好好读书习字,陪着你娘。以后,不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唐贺低着头,不说话,两眼盯着地面,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很吸引她一样。 “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唐贺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自离去。 过了很久,唐衡发出一声长叹。他有预感,唐贺不会听话。 ———————————————————————————————————————— 唐衡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命人拉来几车的书简,装进一个房间,布置好了书房。 随后,启蒙老师也找到了,某人开始了回炉重造,哦,不,重新学习的历程。 请来的启蒙老师年纪很大了,据说,已经给洛阳的众多世家子弟当过启蒙老师,教学方面自有其独到之处,而且此人一向强调自己才疏学浅,只教童子启蒙,不计学生行止是否顽劣,通通只教一年。 唐贺原本兴趣缺缺,听了这个奇怪的规矩之后,就感到好奇,在老师来上课的那天,起了个大早,就待在书房等着看是什么样的老学究。 等到日上三竿,唐贺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两眼眯成一条缝,又饿又困的时候,管家终于领来了一个胡子花白老头。 老头发鬓已经全白,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像是随时可能摔倒,但精神气看起来不错,走得慢了些,却拒绝管家的搀扶。 唐贺盘腿坐着,脚早就麻痹,一手托着下巴,撑在矮桌上,两眼随着老头的走动移动,等着老头入座。 可是,老头看着她的坐姿,两眼一瞪,胡子一吹,中气十足地叫道:“王管家!” 王坚还没走远,立即折了回来:“先生,有何吩咐?” “你们不是说,要我来教个不满七岁的女娃娃吗?这个小子是谁!怎么坐没坐相!你家小姐哪里去了?”老头语气很冲。 王坚站在门口,低着头,迅速瞟了眼自家的小姐,脑门挂下大滴冷汗,呐呐地答道:“老先生,这……这便是我家小姐!” 老头眉头皱了下,挥挥手,示意没他什么事了。 王坚退到门外守着去了。 唐贺在这期间,终于缓解了麻痹的手脚,能动了。僵硬地撑着桌面起身,腿麻麻地有些软,站得歪歪斜斜。 “……先生,您老起得真早!”唐贺扬起嘴角,露出含义不明的笑。 老头眯了眯眼,而是拿挑剔地眼光打量她。唐贺一身白衣,与普通幼童无异,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垂在身后,约莫是还未长大的缘故,乍然一看她的脸,男女难分,加上她刚才的坐姿,被人认错,是很容易的事。 摇了摇头,老头严肃地说道:“唐小姐,应该先找个教习礼仪的老师才对。” 唐贺脑袋一歪,明明是他迟到,反而挑剔起自己的行为举止,这是什么道理? “先生,我听说,读书方知礼。您还没开始上课,就让我等候过午,一见面就说我需另寻良师学习礼仪,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何况,孔子说,有教无类。他的学生上至公卿,下至平民,并没有听说,他因为谁没有学过礼仪,就拒绝教导的。相反,多的是平民百姓,学而知礼,变得谦恭仁爱的。还是说,先生对自己没有信心,无法因材施教?若是如此,我自当另寻良师!” “哼,老夫教导蒙学多年,顽劣者有之,愚钝者有之,却不曾见过你这等不尊师重道的学生!”老头脑袋一扬,鼻孔朝天,似乎对这样的学生非常不满意。 “切!今日你不就见着了!” 老头一甩衣袖,笑道:“好,好,很好!请唐小姐另寻良师!” 老头愤怒地转身离去,这次走起路来一点也没有晃来晃去的感觉,就像是得到解脱一般,看起来健步如飞。 唐贺冷笑了声,走出房门,就看见管家王坚在老头后头追。她看得见那老头眼中对女子的鄙视,让这样的人教导,且不说能不能学到什么东西,光是他的态度,就足以让唐贺恼火。故意姗姗来迟,摆架子,又刺激她,显然就是不愿意来。牛不喝水强按头,她才不稀罕!她又不是真的不识字,基本的篆书还是看得懂的。唯一的难处就是她的文言文差了点,在某些通假字面前,很可能会错意,所以才需要一个老师帮忙疏通一下。 “管家,让他走!不要追!又不是什么大贤,摆什么圣人的架子!” 前方的管家脚步一滞,踉跄了一下。 老头听力不差,气得发抖,转过头,撂下一句狠话:“吾定将竖子恶行转告天下!决计不会再有人愿意上门给你当老师的!” 老头别的本事没看出来,但是他记仇、报复的本事,很强大。唐贺顽劣愚钝,粗俗无礼的恶名一日之内传遍洛阳。 ———————————————————————————————————————— 听说此事的唐衡一手扶额,无奈地叹气。到底是他把事情看简单了,觉得威胁一下这孩子就会听话?还是他看走眼了,其实她真的如老头的评价那样是个顽劣愚钝、粗俗无礼的乡下丫头? 因为人是曹嵩推荐来的,唐衡少不得上门去给人道歉。 曹嵩也很为难。那老头虽然是个白身,但教过很多世家子弟却是事实。既然此事在一日之内传遍洛阳,恐怕真的找不出人来教导她了。 曹嵩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罢了!”唐衡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唐贺离去时的眼神,似乎是在说她绝对不会乖乖听话,无比头痛,“她是故意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 “爹,世伯。”曹操从走廊外经过,正好听到曹嵩的说话声,就拐进来看看。 曹嵩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不在书房用功,出来作甚?” “听说,世伯来了,出来看看。”曹操说着,转向唐衡,躬身作揖。 唐衡颔首示意,随后叹了口气,指着曹操对曹嵩说:“我若有阿瞒这样的儿子,就不用担心了。真羡慕你啊!” 曹嵩连连摆手:“阿瞒 重生在三国第4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劣,你岂不知!前几日,还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哪里像个省事、不需长辈操心的孩子!” 父亲说自己的缺点是不能反驳的。曹操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站到父亲身后。 唐衡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矮桌:“你家阿瞒愿意向学,有向上之心,学问上是顶好的。那桥玄不是还夸过他的嘛!哪像我家那个,根本不愿意学!把先生气跑了不说,连顽劣愚钝、粗俗无礼的恶名都传遍了洛阳!就像你说的,洛阳怕是找不出人来教导她了。” 曹嵩看了眼唐衡发愁的模样,说道:“我看到洛阳以外的地方,找找看吧。有钱不愁找不到好的启蒙先生。” “到洛阳以外的地方,尚还有些希望。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把人气跑。”唐衡端起面前的水杯,又放下,“本以为有个孩子,为着晚年有个依靠想要好好培养,谁知……唉……” 曹操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唐衡:“世伯,你可信得过阿瞒?” 唐衡不解地看向他,点点头。 “若只是幼童启蒙,阿瞒应该可以代劳。” “胡说!你自己才多大的学问,就敢为人师!”曹嵩脱口就骂。 唐衡却是认真考虑起来。反正都没人愿意教她了,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过是读书写字而已。 “唐公,你可别当真!” “我寻思着可行。”唐衡摸着下巴,“只是启蒙,教她读书认字,不会太难。” “这……这怎么行?”曹嵩凑近唐衡,“阿贺可是女孩子,我家这里来来去去的可都是小子。如今孩子还小,看不出来,日后呢……” 唐衡扫了眼站在原地的曹操,想了下,凑近曹嵩道:“无妨,也就教个两年。陈氏说过两年,会把她送回娘家,给她娘家的人教。两年之后,她不过八岁,还是个不晓事的娃娃。这两年且扮作男孩,跟着阿瞒学些基础就成。在你府上,你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 “这……” “与其再来个人被她气跑,不如就让阿瞒试试。”唐衡说着,抬起头对曹操道,“阿瞒,如果阿贺不听话,使坏不想学,你可以打她,不必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嵩即使心底不愿意,也得咽下肚去。他暂时不能与唐衡闹翻。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唐衡走后,就告诉曹操,唐贺是个女孩子,让他悠着点,别捅出什么大篓子。 于是,唐贺的启蒙老师就这么定下来了。 现世报 几天后,唐贺就到曹家来上课了。为了避免唐贺中途逃跑,唐衡让管家王坚亲自接送,看着唐贺进书房,傍晚掐准时间,接回家。 自从得知唐贺是女的之后,曹操纠结了好一阵子。在他看来,结交一个兄弟,与认识一个女子,那意义完全不同。前者是一个助力,后者却不是。依照他的性格,女人么……这与当日听到唐贺让夏侯惇抄《孙子兵法》时欣喜的感觉差距太大,曹操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大清早,他晨练过后,饭还没吃完,就听下人禀报,他的学生来了。 坐在饭厅里,慢慢地吃,曹操一直在拖延时间,想办法尽可能不和这个学生接触,或者能让她知难而退也好。 直到曹总管来提醒他,曹操才回过神,慢腾腾地挪向书房。 唐贺不晓得曹操的心思,只对自己变成曹操的学生一事感到匪夷所思。【作者:咳,因为剧情需要,咱给你开金手指了!偷笑吧。】 在曹家的书房里,唐贺一点也不拘束,左看看,右瞧瞧,爬到架子上,搬了几捆竹简下来翻看。鉴于现代书本与古代竹简能够搭载的信息量差距很大,唐贺翻阅竹简的速度快得让侍立在门边的书童相当无语,一度以为她是在玩。 “唉,这个下半章哪里去了?”唐贺抬头望着已经被她抽空一格书架,手里举着一捆竹简,“……才看到精彩的地方,怎么就没了?” 书童抽了抽嘴角。你就装吧。一小童,需要我家少爷给教启蒙的,哪里就看得懂这些东西了!他的眼光瞥向桌上摊开摆着的竹简,不屑地想。 “少爷!”书童眼尖地看见他家少爷过来了,立即高声喊道。 曹操被他的喊声吓得眼皮直跳,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三步并两步冲进书房。 唐贺正郁闷看了一半,没下文,一手托着竹简,踮着脚一蹦一跳地试图取下高层架上的竹简。听见书童说,曹操来了,连忙转过身,问道:“孟德大哥,留侯世家的下半章在哪里啊?” 曹操赶紧上前,拦住她:“不在上面,你别跳了!回去坐好!”说着,将竹简从她手里抽走,朝门口的书童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收拾!” 唐贺高举着双手,悻悻地挪回位子,看起来曹操的心情不太好。 在书童收拾的期间,曹操转身背对着唐贺看着自己的书架,思考着是不是要换个房间上课。基本上,他不太喜欢和人分享自己的收藏,尤其是他在看某些文章的时候,还在边角标注了些自己的想法,那些字句不适合给外人看。 唐贺侧跪坐着,看着书童收拾,又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曹操,扁了扁嘴,趴在桌上等着。 书童收拾干净,站到角落。 曹操从书架的一角取出一捆书简,转过身,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扫了眼唐贺的穿着与坐姿,不由大感头疼,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默默地告诉自己,她的礼仪不关他的事。 他清咳几声,拿起书简:“阿贺,以前有学过认字对吧?” 唐贺坐直了,点点头,又摇头:“跟父亲,呃……学过一些。”这里的两个爹,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她真正的父亲啊!低头盯着桌面,叹气。 曹操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 “咳,你先写几个字来看看吧。” “写什么?”唐贺抬起头,手伸到一旁的笔架上取下毛笔。 曹操四下看了看,突然有了主意,道:“就写你刚才看文章的感想好了。” “哦,好。要写多少字啊?” “三百吧。”曹操随口说道。他想:就算唐贺以前学过读书写字,天资聪颖,也捣腾不出什么文章来。一个小孩子最多写几句谁谁谁是坏人,谁谁谁很厉害这样的话。嗯,这样就算不上启蒙教育了,往后她自己就不想来了。 唐贺这边提着笔盯着桌上那几张薄薄的纸发呆。貌似东汉已经有楷书了,不过,最盛行的还是隶书的样子。选择哪种字体,是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她小时候学写毛笔字,写的是篆书,并且单一就练篆书,其他字体也就草草地学过一阵子楷书。但长大之后,学习压力大,书法这种业余活动,就被排挤到没边了。她还会写得出来么?最后一个,也是最困难的:她的文言文水平估计还比不上夏侯惇。怎么办? 活动了两下手腕,她歪着脑袋,托腮忧愁地看着房梁。基于以上的几个原因,她觉得这读后感超级难写。表现得太差吧,会被曹大booss鄙视,太好似乎也不大可能,她又不是天才,写不出什么惊人的观点来。 曹操见她为难的样子,以为她不会写,心情指数蹭蹭蹭地上窜,高高兴兴地站起身道:“你先写,我出去走走。” 最终她还是决定写篆书了。写得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来这里就是“启蒙”嘛!写得好才比较奇怪呢。至于内容,就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吧,反正不是写命题策论,也不是写八股文。 于是,唐贺没有任何负担地撩起宽大的衣袖开始画符大业。 ———————————————————————————————————————— 曹操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慢悠悠走回书房,步伐轻快,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摆脱一时失言带来的麻烦了。 走进书房,他看见唐贺枕着手臂倒在桌上睡觉,一张纸上写了黑漆漆一片字被她推在一边。 没有叫醒唐贺,曹操弯腰轻轻抽出那张字,随意地扫了过上面写的字,额头一抽一抽的,他发誓就是元让写的字也比她的好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之前认为她是个聪明的好孩子的事情,都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压着心头上窜的火苗,曹操接着往下看内容,脸色又青黑了几分,第一句起始就是“我认为张良……”这样的大白话。很好,非常好!他用力捏着纸张,控制自己不把它撕掉。他现在很想认识一下之前被夏侯家辞掉的那些教席先生,因为他终于能理解那些人看到元让写的文章时是何感觉了。 “……张良之能不止于计谋,可惜,天下初定之后,他便称病不出,渐渐让自己退出政治中心,没有继续留下来,管理内政。在高祖翦灭异姓王的斗争中,张良也极少参与谋划。最大的原因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上位者当有容人之量,对自己有更多一点的自信,不需惧怕这些智谋之士,也无需畏惧虎狼之将。因为智者虽有谋,却无兵将之勇,勇武之士不由分说就可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虎狼之将虽然武力高强,却无谋士之智,智者设计可轻易擒杀。只要不形成主公之外的‘第二人物集团’,没必要对功臣赶尽杀绝。充分压榨其使用价值才是最好的选择,既可以免去被人说滥杀功臣的恶名,又可以赢得人心……” 曹操继续往下看,愤怒的情绪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他一脸严肃认真地辨认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边看边思考。 某只醒过来,揉揉酸涩的双眼,抬头看着他:“孟德大哥,我写好了,没有偷懒!” “嗯。”曹操随口应了一声,继续看。 唐贺爬起来,眯着眼看向门外,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她知道自己写偏了,写着张良,却写到刘邦杀功臣的事情上去了。可是,这却是上位者的通病。换成曹操那种多疑猜忌的性格,只怕会更严重也不一定。趁着现在他还是普通人,不是那个立于顶端的boss,给他下点药,就算治不好,也能有个警醒作用。没病也就当打预防针了。就是不知道多年以后,他会不会还记得她写的这个东西。 “阿贺,这是何人教你的?”曹操皱着眉看完了全文,问道。 挠挠头,唐贺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告诉他,在地球另一边的希腊有个马基雅维利的人写了一本《君王论》的东西,“第二人”的理论就是从他那里冒出来的? “唔,好像……好像是韩非子吧。”唐贺敲敲脑门,好不容易记起来中国历史上也有这么个人物提倡这东西,就是那个讲话结结巴巴的韩非子。 “韩非子?”曹操将那张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的纸在她眼前挥了挥,“韩非子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他也不可能知道留候的事。” “啊,我的意思是法家之学。” 曹操疑惑地盯着她。 唐贺视线游移。 叹了口气,曹操不再问她,而是指着她写的东西说道:“以后,不可再写这种东西。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说类似于这样的话来。” “呃,嗯。”唐贺点点头。差点忘了,不能讲皇帝的坏话,她写的那些东西,大逆不道来着。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曹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眼手中的纸,上面惨不忍睹的字迹,看得人眼花:“为何不写隶书?” “……没学过,不会写。”唐贺脑袋一垂。 “你写的篆书,也不像学过的样子吧?” 脑袋再往下缩了点,唐贺小声道:“我要能无师自通,还来这干嘛。” 这话一说出来,曹操愣住了。他这才记起来,眼前这个人是来他家学启蒙的。也就是说,教她写字是他的责任。联系到她写的这篇大白话文,他觉得自己不得不认下这个学生。这唐贺不是一般的麻烦!换了别人,谁都有可能把她告发出去。这可是灭族的重罪。当然一般人,也写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来。唔,不过,韩非子真的有写过这样的内容吗?回头去搜罗一些法家学说的文章回来研读一番吧。 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曹操发现自己停了很久没说话,顿时,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从今天起,你每天学写篆书、隶书。我就不多做要求了,每个字写上百遍吧。” “咚!”唐贺的脑袋砸在桌面上发出脆响。这叫不多做要求了?百遍啊,百遍!不多吗? 曹操大约估计了下唐贺的水平,觉得她字认识得不少,浅显的也没什么好教的。翻出论语,自己拿过一张纸,先抄写了几行字,然后一并递给她。 “且先照着我写的字,临摹吧。至少写到别人能看懂的程度,你这字写得比元让还难看。”曹操说着,又想到开头那句“我认为”,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两捆竹简,放在她面前,“还有文言。好好诵读下《诗经》吧。” “啊……”唐贺瞪大了眼,好像觉得这情景很眼熟,很眼熟,就……就像发生过。 曹操瞧着她变化的表情,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着拍拍她的头:“你与元让不同。诗经在打仗时没用,可你是女子,不用上战场,所以这诗经还是要背的。” “不,不是吧?”唐贺抱着两捆竹简不敢相信。她就觉得哪里熟悉,原来是这样。 曹操很肯定地点头:“今日回去的功课就是练习这张纸上的字,以及把你手中这两卷诗经背下来。” 唐贺犹豫地抬头问道:“不会背,怎么办?” “如果背不下来,你也抄个百遍吧。就像元让那样,直到刻入骨血之中。”曹操轻松地笑道。 唐贺欲哭无泪:害人之心不可有。这是她陷害夏侯惇抄百遍孙子兵法的现世报吗?! 作者有话要说:问个问题,东汉末年有没有字帖了?碑帖算不算字帖的一种? 世家子弟 在曹家学习了一个月,唐贺的表现还算过得去,没闹出什么事来。曹操总体上是满意。学习上,至少她的字已经进步到能看的程度了。只是…… “啊啊啊,说话要算数的!元让大哥,你这是赖账!” “嘿嘿,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看着眼前跑来跑去的一大一小,曹操沉默地望着天空。元让一来唐贺就没有心思学习,想着要元让教她习武。他告诉她,女子不用习武。她却告诉他,她以前就是因为不够强大,才会被人打了脑袋敲傻了,让娘伤心难过。所以她要变得很厉害,让人不敢再欺负她,还要能保护娘。 这让曹操很纠结。原本他是想把唐贺是女孩子的事情告诉兄弟们的。这一来,他不但不能说,还得帮她隐瞒。 夏侯渊坐在台阶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家大哥逗小弟:“孟德大哥,阿贺资质不错,反应敏捷,速度很快呢。” “唉……”曹操长叹一声。他该庆幸,唐贺年纪还小,男女大防,应该还轮不到他们身上。 “孟德大哥,你最近教导阿贺,是不是很久没出门逛过了?”夏侯渊听到他的叹息,仰起头看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瞧着夏侯渊灿烂的笑脸,曹操更郁闷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幸福! 见曹操沉默不语,夏侯渊自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跳起来说道:“下午就去城里逛两圈吧。听说,城东新开了家茶馆,那里请来个说书的常驻在店里,生意兴隆。最近,大家都往那里挤。我们去解解闷吧。” 白了眼夏侯渊,曹操心说:是你小子自己想去吧。 “我这就去安排。”夏侯渊把他无声的沉默当成默认,飞快地跑了。 望着夏侯渊远去的背影,曹操一手扶额,再度叹气。也罢,出去玩玩,换换心情。 看了眼空地上高举着木剑,追着夏侯惇乱砍的唐贺,感到头痛地揉揉太阳|岤,转身回书房去看书。最近在研读法家之学,越看越觉得法家治国比起儒家的仁爱与道家的无为要有用得多。 ———————————————————————————————————————— 夏侯渊所谓的准备就是通知曹家的几个表兄弟一起来玩,所以下午出门的是六个人。当然,唐贺没份。曹操让她待在书房里背书,理由是上午和夏侯惇玩够了,下午就该好好读书,不要出去了。 夏侯惇本想带着唐贺一起出去玩,可是,曹操狠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唐贺,然后和大伙一起走掉。 被丢下的唐贺眼巴巴地瞧着他们高高兴兴地出门,急得挠墙,她也想去街上玩啊。/(ㄒoㄒ)/~~ 书童拦在书房门口,守着不让唐贺出去。一旦唐贺想出门,他就告诉唐贺,少爷吩咐了,您得做完功课才能回家。 唐贺那个怨念的啊,气呼呼地瞪了书童好几眼,抓着竹简生气。 不情愿地把竹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眼里渐渐有了笑意。今天要背的几个章节,以前考试的时候常考,熟悉得不得了。要背完这几章,用不了多长时间。嘿嘿,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唐贺坐直了,专注地盯着竹简默念了两遍,觉得记得差不多了,就把竹简放到边上,开始高声背诵起来。 书童听到他背诵的声音,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快就会背诵了?不会是欺负他听不懂吧?可是,不像。这个小少爷每背几个字就“兮”啊“兮”的,和平时听自家少爷朗诵作诗差不多,而且字句听起来好像很美的样子。 唐贺这边背得很认真。她要是知道书童其实听不懂她在背什么,她肯定一早就瞎背几篇简单的诗句来骗他,然后溜走。问题是她不知道,所以她老老实实地背了下来。 两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曹操布置的任务。唐贺如愿以偿地提早下课回家。 一直都是有唐府的管家王坚在傍晚来接唐贺,今天显然早了太多,时间才过午不久,不知情的王坚根本不会出现。正是瞅准了这空当,唐贺终于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大汉朝的京城逛街的机会。 唐贺兴奋地走在大街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觉得每个东西都是古董,都很值钱,看啥都稀罕。【作者:你在东汉,东西带不回现代,那全部都不值钱!】 “前面的人快让开!”夹杂着马的嘶叫声。 唐贺正在看路边的小贩编织小动物,听到喊声,抬起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一匹马正不受控制地向她这边冲过来。 嘴角抽了抽,唐贺一边咒骂这场景恶俗,一边纵身跳起躲避,忽又感到不妥,直接朝路边最近的一家店面冲了进去。她突然想起依照穿越定律,越是躲到路边,越会被马踢,不是撞伤就是踩晕。为了安全起见,她又不想来个莫名其妙的邂逅,所以选择躲到人家开的店里去。至少,没听说马会撞进店里踩人的。 这边她前脚刚踩进店门,身后立时就响起一阵惨叫,东西坠地,纷乱嘈杂。 唐贺扶着门框,心有余悸地转过头看了眼自己原先站的地方,那个小贩顾及自己的摊子,还没收拾好躲到一边就被马连着人带摊子给踹翻了。看来他今天算是白做了一天的工,就是不知道赚得钱够不够疗伤。 因为冲撞了下,马匹总算是停了下来。后头追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随手丢了几个钱给小贩当做赔偿,就牵着马径自扬长而去。 于是,唐贺观看了一场现实版的恶仆狗仗人势欺压良民的戏码。 可惜,外头的百姓没有唐贺那种想法,反倒是在帮忙扶起受伤的小贩时,纷纷安慰地说道:“幸亏你今天遇上了袁家的下人。袁大人一向爱民,你才能得了这赔偿,要是别人,你今儿可就是白伤了。” 小贩也是一脸激动地说道:“以前在市集被官府的人马撞了,还要被责打呢。袁大人真是大好人!” “是啊是啊……” 周围一片赞同声。好似那个什么袁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样。 这论调听得唐贺直抽搐:“神呐,他们脑袋不清楚了吧?这样也算好人!真正的好人应该把他送去看大夫,买药付钱送回家,负责到底吧!” “会那么做的人很少。”一个清淡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也可以说,在这京城里没有这样的人。袁大人这么做,已经算是爱民了。” “哈?为啥?”唐贺疑惑地反问,“就算是马一时发疯了,那是他家的畜生,不该他负责到底么?他若不把马放出来,哪里会有这事。这个说法真好笑!” “行商者,贱民也。”意思是会给点补偿以及算是仁慈了,贱民是没资格要求赔偿的。 虽然依旧是清淡的声音,但因那语句显得冷漠不近人情,有着高高在上的傲然。唐贺终于因这句话而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视线上移,入目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出身良好,五官俊秀,但神情过于淡漠,弱化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书卷气,看着有些尖锐之感。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看惯了这种事般,眼中尽是漠然之色,好像方才发生的事情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这样的人物,怎么看起来浑身散发着欠揍的感觉呢?唐贺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怎么不说,百姓太善良,好欺负?” 谁知那少年撇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很无知一般,薄唇微张,讽刺道:“善良?不是因为无力反抗吗?” “……”唐贺无语地望着他。语气够张狂,这人以为他是谁啊!得得,估计又是一强人。这评论精辟的,就不是个普通少年能想到的。 瞧见唐贺愕然的神情,少年扯扯嘴角,转身对在他身后静静侍立许久的老板道:“明日记得把书送到我家去。剩下还没到货的,你自己快些想办法备齐。年前没有送来,我就回颍川了。那时,我就不要了。” 颍川?!唐贺不由多看他两眼。颍川多俊才,这么嚣张的人应该很有名吧? “哎哟,荀少爷,您要的那卷书年后才能到货啊!我已让人去购买了,您却说过了年就不要,这……”老板为难地搓着双手。 荀攸眼角一挑:“那是你的事,我家不缺几本书。” “荀少爷”的称呼,令唐贺想起来洛阳的路上遇到的荀彧,两下对比,不禁小声咕噜道:“原来荀家的人并不都是谦恭有礼,德行周备堪比颜回的啊!”史书上说荀家大族,荀彧父亲这一代,据说有“八龙”之称,八个兄弟都是大贤。贤者,难道不是那种标准的谦谦君子吗?与他们同族的人就算没有那么好,表面上也该是过得去,不止于像眼前这个样子的吧。 荀攸耳尖得听见了唐贺几近含在嘴里说出来的话,不由冷笑一声:“你听谁说我家的人都是颜回?” “呃,我没这么说。” “做人切忌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想法。那颜回算不得大贤,君子也不都是以他为标准的。” 唐贺眨眨眼:“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贤者?君子又该有什么样的标准?”她以为古人都推崇孔夫子与他的那些弟子来着。 “你有长眼睛,不会自己看?”荀攸的语气依然是清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想吐血。 “你真的是颍川荀家的人吗?”唐贺已经有些恼怒了,“你说的话很难听耶!一点也没有大家出身的风范与气度。” 荀攸听了她的话,感到好笑地俯下身,勾起嘴角:“大家风度?”真是天真的孩子,不知道是谁家里偷溜出来玩的,连个随从也不带,不知世事险恶。难道她以为世人皆是良善之辈吗?“谁告诉你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一定是德行兼备的君子?” “我没这么说啊。” 唐贺闷闷地想:敢情荀家拿得出手就只有令君,所以名声超级好,好得没有人说他不好的地步。人都是对比出来的嘛!有这种家伙作对比,荀彧自然是好得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荀攸笑了笑,抬头看了看日头:“时间还早,今天少爷我心情好,带你去见识一下吧。” “见识什么?” “世家子弟的模样。”荀攸不怀好意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第二个荀家的人出场了。依旧是个没有经历过磨练,带着棱角的少年郎。 问计荀攸 唐贺莫名其妙地跟着荀攸去看世家子弟的模样,长见识,就被带到一家茶馆来了。 可是……抬头看着坐在边上,一脸淡漠的少年。来到古代之后,自己似乎警觉性太低了,听他说自己是谁,就跟着走了。狂晕!难道是自己觉得古人都很质朴的缘故吗?额……算了吧,这理由不成立。眼前这个人,怎么看跟“质朴”都搭不上边,没有半毛钱,哦,不,是半个铜钱的关系。 “看什么?”荀攸发觉她的视线,侧首问道。 “没,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唐贺郁闷地看着他。此人一脸欠抽样,说话总带刺,完全找不出让人信任的安全感啊!可是,又感觉荀攸不该是这样的。 荀攸半仰头,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蹙眉问道:“很明显?” “……嗯。”唐贺点点头,“感觉你浑身带刺,随时准备攻击。”就像刺猬。 “呵……”低头自嘲地笑了声,荀攸端起杯子,喝茶。 唐贺不自在地扭了扭,她还是不习惯跪坐。 突然,荀攸眯起眼,开口说话。 “如你所知,荀家是世家大族,所以族里人丁兴旺,人才辈出。每次过年回颍川,年龄差不多的人都会聚在一起……就是比一比吧。”透过手中的水杯他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自诩聪颖,学习努力不落人后,长辈们也经常夸奖我。可是,在同龄之中,我并非没有对手。” “嗯。”唐贺努力点头,表示知道。 荀攸见她点头,摇头苦笑了下:“你知道什么呢,一个劲点头。” “知道荀家的人都很厉害啊。” “呵,你知道谁?”荀攸不当一回事地随口问道。 “荀……彧。”某只迟疑了下回答。 荀攸怔了怔:“荀彧?” “你不认识么?” “……”荀攸脸色很难看,某人的弟弟他当然知道,“认识。只是他应该没来过洛阳,你怎么认识他?” “我是刚到洛阳的。来的路上见过他,我娘说,他小小年纪就会读春秋,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唐贺托着下巴,回想着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正太。 “哦,春秋?”荀攸闻言双眼一亮,突然很诡异地笑了起来。十岁就能学习《左氏春秋》的荀彧,光凭这点,就胜过自己与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了。呵呵,听说叔公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想来其他方面也不会差的,如果说他能赢过他的兄长,并非不可能的事。今年荀彧就十岁了,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参与竞争了。若是…… “好好好,看那小子傲什么!仅此一项,你我二人皆无胜算!我赢不了,你也休想占得头名!” 不小心看到荀攸那诡异的笑脸,唐贺本能感到危险地抖了抖。这说明,荀攸的胜负心很强,或者是他的那个对手是他恨之入骨的死对头。 这边荀攸好像突然想开了一般脸色在刹那间,春暖花开。 对他而言,别的不重要。只要能看到那个每次见到都要叫他一声“贤侄”占他便宜的家伙落败,还是败在自己弟弟手上,那种感觉只要想象一下,就能让自己心情舒畅起来。 “要吃点心吗?这家茶馆的茶点味道很好。” 唐贺看着他变脸,心里发毛。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乱响,只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争吵声传来。 荀攸一挑眉,他并未忘记带唐贺来此的目的。半起身,抬手掀起边上的帘子,另一只手向唐贺招了招:“你来看。” 唐贺连忙凑过去,从他掀开的缝往楼下看。 蓦地,荀攸猛然一收手,往后退开,帘子刮过唐贺的脸颊,刮得生疼,立刻就泛出淡淡的红丝。 “你干什么?”唐贺捂着脸,恼怒地瞪他。 荀攸却跳起来离她几步远:“你是女的。” 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唐贺揉着脸颊,没好气地原句奉还:“你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 荀攸抖着手,指着她:“你……” “放心,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还没七岁,不会碍着你。”唐贺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撇撇嘴,总算想起曹操一直和她强调的东西。 荀攸放下手,偏头看了她一会儿,走过来,但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掀开帘子,指着楼下:“那些是京里一些官员的子孙,他们出身也能算是世家了。具是些无所事事,到处寻衅滋事的家伙。” “额,这是在打架?”唐贺瞅着楼下已经滚做一团的两只。 荀攸指着那两个在地上抱作一团的人:“一个是大鸿胪的侄子,另一个是太子少傅的幼子。这事有的磨了。” “旁人都不管么?” “谁管得着这群大人物!”荀攸不屑地道,“你没看见,周围人不是躲远了,就是看戏么?嗯,大多数世家子弟就是这样的,你所说的风度啊,他们身上是半点没有。” 观察了下楼下的情况,确实像荀攸说的那样,两人周围出现个真空地带,任由他们相互殴打翻滚,随从们都远远地躲在柱子后边。店家也不敢靠近,躲在柜台后边。楼下还坐着的客人莫不是气定神闲地边吃点心,边喝茶看戏的,间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那看戏的人,日后不会被报复吗?” 荀攸看了她一眼,伸手指着对面:“看对面。” 唐贺抬头看向对面,那里坐了两个人,背后站着一群随从,比起他们这边只敢掀开帘子偷看,人家大大方方地卷起帘子看着。 “那是袁氏兄弟,袁绍和袁术。他们倒还有些样子,勉强算是出众的世家子弟了。”荀攸放下帘子,坐回去喝茶,“有他们在场,不碍事。他们会为了你所说的那种大家风范与气度,做些表面功夫。” “楼下坐着的那几个是谁?” “坐着看戏的那几个与打架的两人也认识,虽然家底不如袁氏,但也不算太差,与他们各自相交。不怕什么报复。” “既然他们都认识,就这样看着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吗?”唐贺也猫着腰坐回去。 “朋友?”荀攸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那又是官场之道了。这个不说与你听。” 嘟着嘴,唐贺伸手倒茶喝:“你也不大,就知道啦!还官场之道咧!” 荀攸挑挑眉,两手搭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戏给你看过了。你偷溜出门多久了?可要回去了?” “……”唐贺皱着眉估算了下自己偷溜出来多久了,“好像到时间了。”不知道管家没接到她,会不会告诉唐衡。 荀攸站起身:“快些回去吧。下回不要再自己出门了,嗯,女子最好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安全。” “下面还在闹腾呢。”唐贺动也不动,指着自己道,“我是小人物,怕被报复。” 荀攸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苦笑道:“早知道不带你来了。等他们闹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今天实在是气糊涂了。”说着,他无奈地坐下,看了眼唐贺,“你一点也不急着回去?” “急也没用。”喝了口茶,唐贺眯起眼,“呐,反正有时间,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吧?” “问吧。” “嗯,是这样的啊。”唐贺仰着头,整理了下思路,组织语言,假托别人,说了下自己变成唐贺起经历的事。 荀攸托着腮听着,眼睛眨了眨,一句“你在说你自己吧”没有说出口。他父母早亡,跟着祖父叔父生活,知道生身父母不在身边的苦。唐贺没有说得更具体些,但他却明白女子的利用价值不外乎那么几个。 “是想要逃走,还是怎样呢?” 唐贺摸摸脸颊:“一个孩子逃跑以后怎么活呢?”放下手中的杯子,她使劲敲敲脑袋,明明自己不是真的六岁,为什么老局限于这点呢?竟然堕落到向个十五岁的少年问计,真是丢脸。就算荀攸将来是曹操手下的谋主很聪明,现在也还是个不成熟的少年啊。 看着她一脸懊恼的神色,荀攸暗叹了口气:“我保证在长成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这个我当然明白。”唐贺颓废地趴到桌面上,完全忘了和谁在说话,“可是,不甘心的是将来啊!宁为穷□,莫为富人妾。谁知道他要做什么?为妻,也不一定会得到善待;为妾,更没有将来了;再低一等,这辈子就毁了。” 荀攸手指抵在唇边,沉吟半晌:也对,女子及笄之年便可出嫁。她的时间确实不多。 “我可教你一计,只是……”荀攸有些迟疑地看向她。 唐贺抬起头,见他神色为难,便挥手道:“你没办法,我也不怪你。又不干你的事!” “不是没有,只是……”荀攸食指按着唇,“且待吾再谋一计。” 听到荀攸突然拽文,唐贺抽搐了下:“你要是想不出来,也没关系的啦。是突然问你这种问题的我比较奇怪,给你添麻烦了。” 被误解的荀攸很无奈,他是怕她不能领会他的意思,计划实施起来会有麻烦,不是想不出来。 叹了口气,荀攸朝她勾勾手:“罢了,你附耳过来。” 唐贺凑过去听,瞪大了眼,看向荀攸的眼神满是崇拜:谋士就是谋士啊!果然这些强人,从小就与众不同,眼光独到,要不她怎么就没看到这个漏洞呢。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 唐贺的眼神让荀攸感到诡异,脑后一阵 重生在三国第5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脑后一阵寒凉,硬生生地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也就只能说到这里,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诶,你知道我说的是自己呐。”唐贺这时才反应过来。 荀攸笑了笑,低头喝茶,心中却有些忐忑。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别人谋划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他更担心这计划实施得不好,她会被他害死。 作者有话要说:改口口,虽然咱一点也不明白,“人 妻”一词哪里犯了禁忌。 大家来找茬 唐贺自己走回家的事,让唐衡气得半死。眼见年关将近,宫里事情又多,他实在没有办法在唐贺身上分心,而陈氏宠女儿根本不用指望。干脆直接就把唐贺给关在家里,不许再出去。曹家那里,也不用去了。理由是人家也是要过年的。 这个时候被困在家中的唐贺反而不急着跑出去了。她开始按着荀攸的计划行事,安分守己地做她的大小姐。实际上这是一个费时长久的计划,急不得。首先是要装作乖乖听话的样子获得唐衡的信任才行。根据荀攸的判断,联姻的目的无非是巩固权势,或者扩大势力这类理由,如果唐衡在唐贺长大之前,就不当官了,那么,联姻这种事的意义就不大了。不说唐衡自己的想法,别人就首先不想与一个已经不在朝中,没有了影响力的人结亲。到那时候,就是唐贺的机会了。只是看唐衡的模样自动辞官归乡养老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唐贺必须设法让他自动辞官。 盘腿坐在书房中,唐贺翻看着竹简,心思不在上头,而是想着要从哪里摸出唐衡的把柄来,让他自己自动辞官。当然,还得不让唐衡发现是自己在捣鬼。 “阿贺。” 唐贺抬起头,看见陈氏站在门口:“娘。” 陈氏走进来,看了眼她的坐姿,犹豫着没有说什么,视线移到她手中的竹简:“让娘看看,阿贺最近都学了些什么?”陈氏并不知道唐贺去曹家学习的事情,只道她每日出去是到一些世家自己开办的私塾去读书。 唐贺低头看看手中的竹简,脸色一僵,只不过是从书架上随手取下来装样子的,偏巧就拿到了该死的《女诫》。 陈氏拿过竹简看了两眼,合上放到一边,轻叹一口气:“阿贺,想要成为班昭一样的大才女吗?” “不要!”唐贺立即摇头大声叫道。脑抽了,才要向她学习。 陈氏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抬手抚摸着唐贺的长发:“为什么呢?阿贺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吗?” “不识字才会被人欺!”唐贺义愤填膺地说道。女子在封建社会被欺压迫害,除了封建时期是父系社会的原因,还有很大程度上就是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给害的。自己自轻自贱,别人如何还能看得起你!来自未来,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唐贺自然不肯做文盲。谁要学那什么劳子的三从四德,统统见鬼去吧! 陈氏歪着头打量着女儿,手中的锦帕揉了揉:“阿贺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吗?” 唐贺努力回想了下,似乎还没有人欺负过她,只有她偶尔陷害过夏侯惇:“不曾。” 谁料唐贺就晚了这么几秒的回答,让陈氏大大地误会起来,以为女儿在外面被人欺负惨了,连回到家里都不敢说。心急又不敢多问,陈氏只能换着法,旁敲侧击。 “那阿贺为什么说,不想当大才女,又说不识字才会被人欺负呢?” 唐贺皱了皱眉,总不好对陈氏说,当才女下场都不大好吧?斟酌了下,唐贺说:“才女都会像班昭那样,走路吃饭都要按照规矩来,一点也不好玩。可是,不识字的话,就会被人鄙视。像咱们刚来的时候,我问那个管事,书房在哪里,他就看不起我。”嘟着嘴说着,唐贺突然发现好像自从那以后,她再没有见过管事何谊。 陈氏垂下眼帘,想了半天,认为应该是唐贺小孩子心思敏感,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给她带来伤害。那个何谊已经赶走很久了,女儿却还记得,一定是这件事给她心里留下阴影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这样以后就难以管束那些下人了。 “阿贺,要不要和娘学着管家?” “诶?”唐贺很意外地望着陈氏,“管家?管家的事情不是王坚在做吗?他不就是管家吗?” 陈氏轻轻摇头,拉过唐贺抱进怀里:“那不一样。阿贺,你记住了,管家也是下人。他们得听我们的。我们要通过管家帮我们处理事情,约束下人,但他们不能代替我们管理这个家。” “哦。”原来是指管理啊。明白。唐贺点点头。 陈氏担忧地拍拍女儿,拉着她站起来:“陪娘一起走走。快过年了,读书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要闷在书房里。”在她眼里,女儿没有见过这些事情,不知道情有可原,只是今日不比往昔,就算她还小,也得让她知道管理家事,都该做些什么,就算只是跟在身边看看,耳濡目染一下,再长大些教她这些事也会容易得多。 带着女儿,陈氏开始了一天的事务。 ——————————————————————————————————————— 唐贺跪坐在陈氏身后,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快睡着。这些人烦不烦,几个数算来算去,都搞不清楚,已经围着这账目纠缠了大半天了。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唐贺扯扯陈氏的衣角:“娘,我困了。” 陈氏回头看了眼,伸手摸摸她的头:“阿贺乖,再等一会儿。待账房先生把这些年节的物品算清楚,娘再带你回房休息,嗯。” 唐贺扁扁嘴,软绵绵地倒在陈氏身上,缓缓伸直双腿。跪了许久,血液循环不通,脚已经麻痹得没有知觉了。 陈氏原本一进来就让唐贺端坐着的,可眼见女儿现在就受不了,还拿双手敲打着膝盖,不禁心疼起来,便对她这样的坐姿视而不见。 前面坐着两个账房和管家,三人正算得满头大汗。尤其是管家王坚,一般而言,为了能够从采购年节物品中取得些小小的灰色收入,他的算学相当不错。只是如今换做一府的管家,唐衡过年要花费的开支与用度,比起以往管理的一个小庄子,要大上好几倍,令他措手不及,算得手忙脚乱。也正因此,本应该昨日就交给陈氏的账目,至今还没算出个结果来。 两个账房也好不到哪里去。年节物价飞涨,唐府的采购量很大,物品种类繁多,一时之间,难以理清。各种物品的价目表,看得他们眼花缭乱,头晕眼花。 陈氏无视他们的焦虑,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悠然地等着。虽然唐衡送礼的范围之广、涉及人物之多,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出身世家的她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这样长长的礼单与人名,她依然能够很快记住,并针对每个人的官职品衔,给出送礼的大致价格。唐衡给了她一个过年送礼一项需要开销的数目,具体分配让她看着办,她亦是心里有数。不怕被眼前的几人蒙骗了去。 “夫人,这个是布帛、珠宝方面的总价。” 终于,一个账房先生抬起头,递过一张写满密密麻麻价目的单子。 陈氏接过来细看。 唐贺斜斜地歪在陈氏身上,两只眼睛瞟过单子,嘴角猛抽。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可她从来不知道账单可以弄得这么复杂。还有那一串串数字,替换成阿拉伯数字后,在脑袋里计算了一下,唐贺差一点从陈氏怀里掉下去。好……好大的一笔钱。 “阿贺,怎么了?”陈氏感觉到唐贺的异常,连忙低头问道。 只见唐贺半身掉在外边,快要掉下去了,一只手拽着陈氏的衣角,一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想要保持平衡,不摔下去。 陈氏一把搂住她,抱在怀中安慰性地拍了两下,嗔道:“你这孩子,也不坐稳些。” 但是唐贺却顾不得,一把扯过单子,转向账房,好笑地问道:“你说,你给我说说,七加九是多少?” 账房擦擦额头的汗水,算了下,答道:“十六钱。” 唐贺把单子丢到他面前,爬上桌面,指着那个错处一拍:“既是十六钱,那这尾数就该是六。你这上头怎么变成八了。用这个数,再往下算,每个都是错的。仅仅此处多了二钱,后边的物件都是多个多个买的,那便是翻倍翻倍,再翻倍了,这该是多少钱。” 账房先生看了眼唐贺指的错处,吓得往后摔倒,万一被主人家当成是故意算错的,要贪污钱款,那可就罪大了。弄不好是要送官的,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往大牢里去。慌乱地连忙爬起来,对着陈氏解释:“夫人,夫人!小人决没有欺骗夫人的意思,是小人一时眼花,误算所致!请夫人明察!” 陈氏扫过在场的几人,起身抱起趴在桌上的女儿:“我不怪你,账目繁多,一时眼花也是有的。你重新算过吧。” 唐贺一听很高兴:“娘,他重新算,要算好久的。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再来吧。好不好?好不好?”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揪着这漏洞的。重新算起,够这个账房再算上半天了。其他人少不得自己要再从头看过,检查一下,以免像这人一样出错。这样时间就更长了,一时半会儿绝对搞不定。 看着女儿两眼放光,只想着快些去休息,陈氏叹了口气,对王坚道:“王管家,麻烦你在这里看着了。希望明天我能见到结果。” 王坚放下手中的笔,俯身说道:“请夫人放心。” 陈氏点点头,抱着唐贺离开。 王坚在她离开之后,一下子瘫倒在桌面。这个小姐简直就是魔星!事情和她扯上关系,总是会搞得一团乱。前几日,自己不过去了晚些,她没有在曹家待着,反而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害得自己被老爷狠狠责骂一顿,还扣了工钱。如今这记账的账单,也因为她一句话,就要全部重算。这简直就是加重他的工作量,偏偏他又不敢埋怨。 “劳烦两位先生,认真仔细地再算一遍吧。”王坚无奈地请求,“大家都是给别人做事的,混口饭吃不容易。” “管家莫要如此。我等自当尽力。”另一名账房简平笔下算个不停,嘴里回答他的话。 被指出错误的账房瞪着账目,几乎要抱头痛哭了。这是他昨日便算好的,这样一来全部算错,等于昨日加今日都白做了。 王坚凑上前问道:“李先生,莫非真的算错了?” 埋头苦算的简平也停下来,抬头讶异地看他。 李明重重点头:“一时错笔,不想竟错得如此离谱。唉……” 简平拿过李明算的账单,眼光快速扫过,脸色凝滞。 “……这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顷刻间,便看出这处错误来。这单子到夫人手上,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一个小孩怎就看出错来?”说着,简平用手指点着每一行,匆匆浏览。 李明摇摇头,靠过来,伸手指着第五行:“许是巧合吧。你看,便是此处。” 经李明一点,简平这才发现错的地方,不由放下单子,揉揉眉心:“这下又要重来了!明日焉能完成?我还道是小孩子耐不住枯燥,随意找借口打发我们。不想竟是真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明倒了杯浓茶,一口灌下去:“此事是我之过,定不连累简兄。我一人留下足矣。” 简平叹气道:“我等二人一向协调合作。不可因此生分,待我做完自己这份,就来帮你。” “请两位多费心了!”王坚拜托道。 “嗯。”两个账房对视一眼,立即投入工作。 王坚发愁地看着干劲满满的两人,却没来由地感到疲惫。明日怕是做不完。 “娘,那是什么账目,要花那么多钱?” “那是礼单。在朝为官,年节给同僚和上级送礼是难免的事。”陈氏牵着唐贺回房间。 “是每个人都要送吗?” “不是。这送礼也是门学问,对什么样的人送什么样的礼,都是有讲究的。如果送的礼物能正好符合对方的喜好与心意,就最好不过了。”陈氏耐心地解释给唐贺听,并且以礼单上的人物为例,给唐贺讲解官场上送礼的学问。 某人听了暗暗记在心里,礼物的轻重表示这个人与唐衡关系的亲疏远近,从某种意义上说,从这些家伙身上,也能挖出一些唐衡的把柄来。这真是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运气超好的说。看来她的自由之路,指日可待。 在曹家学习的日子 过完年之后,唐贺又恢复了去曹家学习的日子,不同的是,现在接送她的人是从送她进曹府开始,就待在曹府的门房等着她,直到她下课为止,完全不给她钻空子偷溜的机会。 如此悲摧的监禁生活,令夏侯家两兄弟非常同情她,三不五时地给唐贺带点时新的玩具玩,借口教导骑射需要实践经验的机会,带她出门玩。 每当曹操想要阻止,就会被几个兄弟一起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最后不得不让步妥协。曹洪更是说出一句:“孟德大哥,想想我们小时候……”,令曹操胃痛地回忆起幼年的学习生活。考虑到唐贺的功课大有长进,学习需要劳逸结合,一味关着她,说不定会起逆反之心,因而,曹操对夏侯惇他们几个偷偷带唐贺翻墙出去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武技方面,唐贺依然选择了有猛将资质的夏侯惇做师傅,努力学习,进步明显。 直到有一天,她与曹洪比试时,被曹洪一脚踹得差点吐血,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努力的方向出错了。知道错了就要改,唐贺直接放弃了学习刀剑这类的长兵器,选择了“短一分则险一分”的匕首。开始练习近身格斗。 夏侯惇很够意思地自荐作陪练,惹得夏侯渊大叫,大哥偏心,对他都没有这么好。 夏侯惇一听来劲了,拉着唐贺就要结拜,说是要认下这个弟弟,让妙才嫉妒嫉妒,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没大没小,跟他这个大哥作对。 一旁曹家的几个兄弟跟着起哄。曹仁还直嚷着,当了大哥要请客做东。 在大家的嬉闹中,某只就稀里糊涂地和夏侯惇结拜为义兄弟,一群人浩浩荡荡杀上酒馆去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周围的人都举起酒杯敬酒,唐贺也跟着恍恍惚惚地端起酒杯,往嘴边送。 喝过一杯之后,夏侯惇大力地往唐贺背上一拍:“以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我夏侯惇的一份,必定少不了你的!大哥罩着你!来,再喝一杯!” 然而,曹操伸手拿走唐贺手中的酒杯,阻止他:“元让,阿贺还小,一杯就够了。” “以茶代酒,以茶代酒。”曹洪从老板那里弄来一壶茶给唐贺,“来来来!往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嘿,子廉,你很不够意思啊!这弟弟是大哥认下的,怎么成了你的了?” “咳……”曹洪冷不防被夏侯渊在后背一拍,呛了口酒,缓过气之后说道,“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对吧,元让大哥?” 夏侯惇这会儿倒精明起来了,手一摆说道:“不对!这酒我做东,庆祝我得了个弟弟。子廉你这说法,莫不是想借着我这席面,白认个弟弟?不成不成!便宜不是这么占的!” 曹洪一时语塞,看向唐贺:“……阿贺,咱们算是兄弟不?” 唐贺还沉浸在欢喜中,一脸懵懵的表情,不大清醒地点头。 曹洪大喜:“你看,阿贺也承认了!” 夏侯惇不乐意了:“和你做兄弟有何好处?子孝他们比你大,尽是宠着你了,你哪里懂得做哥哥。做哥哥,首先对弟弟是不能吝啬的!你抠门的,连请喝酒的钱都要省下,看在咱们一家人的份上,阿贺也同意了,就不跟你争了。可是,你连结拜的信物也不送一个,什么表示也没有,太小气!”说着,他一手勾着唐贺的脖子,“阿贺,不要这种哥哥!与他做兄弟吃亏!” “唔……”唐贺仰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 曹洪被夏侯惇刺激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不想落了面子,一咬牙,伸手扯下腰上系的白玉,抓过唐贺的手,往她掌心一按:“阿贺,拿着!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现在送你了。” “诶!”手中微凉的触感让唐贺回神,摸着白玉,环视四周。 大家都像是被曹洪突然大方的行为给吓住了。 唐贺也吓了一跳,赶紧把玉佩塞回曹洪手中:“子廉哥哥,这个礼物太贵重,还是……”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曹洪说到做到,送了你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从今往后,但凡你开口,我决不吝啬,要钱给钱!” “咚!”“咣当!”“呯!” 曹洪的誓词让深知他吝啬程度的兄弟们都大吃一惊。轻的,手中酒杯坠地,严重的,如夏侯渊直接坐不稳往后摔倒。 “子廉,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曹洪梗着脖子,一扬头,说得坚定。 这时,夏侯渊爬起来,一把抱住唐贺:“乖阿贺,快叫他哥哥!错过这村,没这店!叫了哥哥,我等具给你做个见证,将来绝不叫子廉赖了帐去。” “没错,他若反悔,大哥就给你打他出气!”夏侯惇在旁边摇旗呐喊。 曹洪不服气地叫道:“你们不要闹我!我既说了,就绝不反悔!” 唐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夏侯惇,又转向曹洪,眨眨眼:“且等等!我……” “等什么?你不相信吗?”曹洪急了。这些人还是不是自家兄弟?不带这么怀疑他的人品的! “那个……我,不是……我是……”唐贺也着急了。能认这样的哥哥,她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眼神看向曹操,赶紧求救。 曹操嘴角上扬,笑了笑:“元让给你当大哥,子廉给你当二哥,不好么?” “好!可是……” “好就成了!”夏侯惇豪爽地拍拍唐贺的肩膀。曹洪也是一副就这么决定了的模样。 唐贺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捏着手中的茶杯,纠结万分。哪一天她要是告诉这两人,她是女的,他们还会认她这个“兄弟”吗? ———————————————————————————————————————— 唐衡手心捏着一张信笺,面色不渝。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对皇帝进谗陷害忠良,卖官卖爵,就算有人要对宦官发难,首先针对的也不是他,没想到…… 他再看了眼手中的信笺,将纸张揉成一团,点亮桌上的蜡烛,将纸张烧成灰烬,倒进茶杯中,加水搅拌一番,泼到角落的盆栽中。 做完这一切,唐衡整整自己的衣着,起身离开房间,向皇帝所在的宫殿走去。 唐衡才出门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唉呀,唐公,多日不见,精神不错啊!” 转头看时,见另一边远远走来一人,前呼后拥,架势十足,看到唐衡就笑得像朵喇叭花似的。 唐衡眼光一闪,随即堆上满面的笑容:“真巧啊,张大人!” 张让看着唐衡侧身立在边上行礼,心里很高兴。论资历,他在宫里没有唐衡待得久,论能力,他除了比唐衡更懂得讨好皇帝之外,都是不如唐衡的。不过,如今他却比唐衡要有权势。见到唐衡对他恭敬行礼,不免傲慢起来。 “唐公,我还要去处理政务,先失陪了!”张让微微颔首权当行礼,“改日再到府上拜访!” 唐衡笑着让开路:“张大人,请!” 维持着笑意直到张让领着一群人走远,唐衡才慢条斯理地理理袖口,冷下脸,森冷的目光看着张让消失在尽头拐角处。死到临头,尤不自知的蠢货!就是有他这种人,不停地去挑衅那些士大夫的道德底线,做下那些天怒人怨的事,牵累了自己!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一双手交叉在宽大的袖子中,忿恨地握紧,唐衡脸上却换了一副和乐的表情,改变目的地,转而找何太后去了。 ———————————————————————————————————————— 近日,唐贺在等着荀攸的回信。她已经按照荀攸提供计策,暗中搜罗了唐衡贪污受贿的罪证,可是,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暂时按兵不动,想看看情况,问下荀攸下一步要怎么做才比较稳妥。可是,左等右等也还没等到荀攸的回信,让她有些急躁。其实是她忘了古代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一封信从洛阳到颍川,再从颍川到洛阳,必须等上相当长的时间。 “嗷……” 因为一直分心想着其他事,唐贺的手被曹洪反折到背后,痛得大叫。 曹洪松开手,转转手腕:“阿贺,你不专心。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万一敌将趁你走神之际攻击你的要害,你可就没命了。” 唐贺甩甩手,点头表示知道。自从结拜之后,近身格斗的陪练对象更多地换成了曹洪。因为曹洪年纪最小,力气与夏侯惇相差得远些。加之,曹洪不像夏侯惇那般鲁莽,心思细些,不止于随便一用力,就会把唐贺摔出老远,还能够引导她的招式变化。唐贺也就更喜欢找他练习。毕竟,一直挨打,学不到什么东西,也不会进步,最多增强抗打击能力。在战场上,那是要以命相搏的地方,抗打击能力强,最多是被别人多打几下死掉,增加临死前的痛苦罢了。还是逐步提高实力是正道。 “不要练了,过来上课!”曹操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挥着一叠纸,朝唐贺高声叫道。 曹洪抬手擦了擦额际的汗水,对唐贺道:“你去孟德大哥处习字吧。” 唐贺揉着发麻的手臂,向曹洪微微躬身一点,跑向书房。她现在就是上一会儿文化课,再上一会儿体育课的情况。 不知道今天曹操会讲什么问题。唐贺乐颠颠地跑向书房。 可能是因为曹操没当过老师的缘故,不知道该怎么教她,所以他们上课,不是练字背书,就是讨论百家之学。如果不是有着前世的知识打底,她和曹操之间很可能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当然,这么上课对她也有好处。她能通过曹操的讲述,快速熟悉各家之言的精华与名言,比起枯燥地背诵经学典籍,宽松许多。 只是曾经在一旁见识过他们之间上课形式的曹家兄弟与夏侯兄弟都不这么认为。因为曹操会不时地引经据典,动不动就是某子曰,然后一通大道理砸下来。唐贺虽然没有曹操博学,不会引经据典,眼里也没什么圣贤教导这种话,但是总是举实例,找圣贤之言的反面漏洞,最喜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听得他们头晕脑胀,不知道谁说的是对的,甚至怀疑起自己这些年所学的学问来。为了避免听得混乱,致使日后分不清对错,他们一致决定,不再旁听这两人上课。因此,当曹操给唐贺上课时,他们都是不靠近的,甚至有多远走多远。 “孟德大哥,今天学什么?” 曹操翻开手中的一叠纸张,向她招招手:“今天我得了件好东西。” “这是啥?”唐贺凑过去看,看了半天不懂,抬头问道。 曹操握拳在唇边清咳两声:“山川地理图。” “哈?”瞅着眼前这纸张上弯弯曲曲的稀疏线条,唐贺眉头紧皱,拿起一张盯着看了半天,终究是没看懂。 “咳,所以今天我们讲各郡的地理人情。”曹操脸色有些不自然。其实,昨天他就告诉唐贺,今天要讲的是秦灭六国,还让她回家好好预习来着。但皆因得了这各郡的地图,一时心急难耐,想早点研究,又不好不给唐贺上课,就只能把今天上课的内容给换了。即使他明白,唐贺一个女孩子学识再厉害,也不会有上战场领兵打仗的一天,与她讲兵法、讲地理人情在打仗时的作用,没甚用处,也抵不过他想快些抱着这些地图研究的急切。 看着曹操眉飞色舞的样子,唐贺真不忍心打击他。如果这些简单的线条也能叫地图,那她上辈子为了考试学着画的图要叫什么。 于是,今天的课唐贺学得不大畅快。听到后面,她已经无聊到自己跑出去找曹洪继续练武,也不想呆在里边看曹操对着地图一脸认真满足地点点划划。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无视标题吧,取名无能。 唐衡之忧 “娘,你找我?”唐贺打开门,露出脑袋,见是陈氏,赶忙让开,不想陈氏身后竟然跟着唐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进去说话吧。”陈氏拉着女儿,走了进去。 唐衡也没谦让,抬脚就进来了,顺手带上门。 唐贺躲在陈氏身后,不高兴地瞪他。 陈氏拍拍女儿,抱着她坐下:“阿贺,你爹有话问你。” ?!唐贺眨眨眼,心头突地一跳,眼睛瞟向唐衡,见他面色凝重,不由得紧张起来,两只小手缩在袖中,悄悄地握紧。 揉揉额角,唐衡话中透出一股深深的倦意:“阿贺,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做贼心虚的某只咽了咽口水,手指紧握着,指甲陷入手心生疼,忍住抽气的冲动,她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读书习字啊?” “是吗?”唐衡两眼盯着她看,语气平淡得算不上问句。 “嗯,有时也跟着娘学着管家。” 唐贺强忍着不让自己躲开他的视线,可她紧张的小动作却落入唐衡的眼中。 假装没看见唐贺的紧张,唐衡目光扫过陈氏,看不出陈氏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不禁有些疑惑,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沉静良久,唐衡缓缓开口道:“你若喜欢管家,往后就多跟着你娘学。曹家那边可少去几日。” “为什么?”唐贺抬头看了眼陈氏,又看向唐衡。难道他怀疑自己了吗?她不记得有留下什么把柄。她把那些账目记成阿拉伯数字,东汉可没有什么阿拉伯数字,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可能有人看得懂才对。更何况由于荀攸一直没有回信,她又一直觉得那账目有问题,还没敢拿出去啊。 “如何治家是门大学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唐衡右手轻抚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你将来总要嫁作人妇,多学这个有好处。学问什么的,认得字,看得懂账目,就够了。妇道人家,学得太多反而不好。” 唐贺听到最后一句立时就要炸毛,可是一双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上。她回过头看陈氏,顿时感到委屈,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陈氏微微摇头,然后看向唐衡:“夫君,这话本不该妾身来说,但……夫君可知世家大族何以长盛?” “联姻不仅讲究门当户对,其中盘根错节之事更多。为了日后考虑,父亲特准我与兄长一同聆听夫子教导。只因为对于世家子弟而言,空有美貌的无知女子,是入不得他们的眼的。我自幼学习,君子六艺皆有涉及,唯恐一样不学,与……所嫁的士子文人夫妻之间说不上话,相敬如冰。那必要时,如需夫君为自己的家族说话,却因为夫妻之间的无言而没有说话的余地,失了联姻的效用……” 陈氏的一番话,听得唐贺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世家之中,女子的养成不是为了体现大家闺秀的风度,彰显她们的出身高贵美好,而是为了长远的利益结合。封建社会原本就足够悲哀的女子,因为出身的关系,更加显得悲哀。如果说出身低下的女子一生困苦,那么出身高贵的女子也必须为了她所享受的锦衣玉食付出得更多。她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家族的棋子,用得上时,必须无条件付出,要牺牲时便会被轻易舍弃。学得那么多,就为了卖个更好的价钱…… “娘!”回身扑进陈氏怀里,唐贺紧紧地抱住她。 望着女儿眼红红的模样,陈氏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了笑:“妾身之所以不愿意在前夫去后回到娘家,便是不想再嫁一次,免得再一次被当做弃子抛弃。愿意嫁于夫君,全是为了阿贺。我要阿贺不再受穷受苦,你给得起。我要阿贺将来的夫君不是那种看上去将会有前途的文人士子,而是确定有前途,能保她一生衣食无忧,安全无虞,能宠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你有这权势,你做得到,所以我嫁你!当然,这还需要阿贺自己努力,要嫁得这样的好人家,不能只懂得识字。否则,我也不用费心联系兄长,求他答应过两年,亲自教导阿贺。” 一室沉静。 唐衡听了陈氏的话,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因为他确实是存了投资的心思来养这个女儿的。 唐贺埋首在陈氏怀中,抱着她的双手有些颤抖,泪水渐渐溢出,无声地打湿陈氏的衣襟。这个女人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见到的第一人,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够毫无理由地爱她的人。她不是真的唐贺,曾经觉得承受这样深沉的母爱有愧,躲着她。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为了她愿意放弃名节,不顾名声,放弃自由再嫁的母亲,她再不能无动于衷了。从今往后,她将把陈氏当成自己的母亲来孝敬。因为这个女人爱她,无私无怨无悔。 ———————————————————————————————————————— 自从听了陈氏的一番话,唐衡就把女儿完全交给陈氏管教了。他虽然在宫中多年,但毕竟不是世家出身,这方面的事情,确实是陈氏懂得多些。原以为只要养一个漂亮的,懂得察言观色,厉害些的女儿,就能得到更多回报,却没想过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学问。因此,这个女儿要怎么养,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不归他管了。他能做得就是找到那个如陈氏所言,确定会有前途,能保她一生无忧的男人,同时,若是想要这个男人给他当个半子孝敬他,那么,他现在就得对唐贺极尽所能的疼爱,将来这个女儿出嫁,才会为他这个继父考虑。 当然,这件事说开了。唐衡就觉得陈氏绝不会是那个将他受贿的事情泄漏出去的人,毕竟,她得为女儿考虑,要依仗他的权势,自是不会希望他倒台。而唐贺一个小孩子,虽然很可疑,但……他自己摇了摇头。一个生于乡野,生父毫无权势的小女孩,哪里懂得官场勾心斗角之事,再说,她才学启蒙,怎能看得懂纷繁复杂的账目。 苦恼地揉着额角,唐衡坐在房中,对着面前的一份奏章发呆。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他年初时,与朝中官员往来的礼单挖出来,上呈天子,说他贪鄙,借送礼之事,索要多倍的财帛呢? 比起张让那种喜欢掌权,陷害朝臣,霸占良田,强抢民妇的人,他只爱钱财。虽说年节彩礼这点财物不过是他所获钱财的冰山一角,算不得大数目,但相比于一个高官的年俸,却是高出数十倍。如果天子在意此事,深究的话,他就不好过了。因为他一心一意只在敛财,这些年所得财物之巨,怕是比国库之财还要多出许多。若是张让等人也知道了他的家产几何,怕是要眼红嫉妒了。他们手伸得长,看似所得甚丰,其实折合成财物,还比不上他。两下里的人都会被那数目之巨所撼,要真联合了那群士大夫追根究底,那他的死期就不远。 唐衡自恃自己行事小心谨慎,连细微之处都多番看顾,从未授人以柄,没想到竟然会被人从一份礼单上抓住错处。能从这种小事上抓他把柄的人,必然也是个讲究细枝末节的心细之人。但写这份奏章的言官,一看就不是能想得这么细致的人,定是幕后有高人指点。那么,朝中谁会如此心细如发,与他结怨甚深,恨不能致他于死地?还有,他们是如何得到这份礼单的具体物件、价位的…… 会给他送礼的人断没有自己供出自己行贿的。另一方面想,见过完整的礼单的人,都是这府里的。他们虽说不是自己的手下,是曹嵩送的,但曹嵩与他一样是个好财之人,两人狼狈为j多年,不可能会害他。他如果出了事,曹嵩也不会有好处。曹嵩不傻,不会这么做。究竟是谁呢?还有谁见过完整的礼单? ———————————————————————————————————————— 颍川荀家 荀攸拿着唐贺写的信,一脸凝重。 唐贺那日有说,她的继父是宦官。当时没多想,毕竟,如今宦官把持朝政,人数众多,各个部门要职均有他们的人。他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些宦官无知贪恋权势,喜爱钱财之物,且当时恰逢年前,必然会有小人想要借由过年送礼,向他们求个一官半职,或是加官进爵什么的。那么,一份完整的年节往来的礼单,就是他们受贿卖官的证据。而唐贺作为女儿一定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东西,荀攸才会建议她从这上面着手。依他对当今天子及太后的看法,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就是无知妇孺,不知民间疾苦。一个宦官只要不是卖官卖爵,威胁到他们的权势,他们都只会一笑而过。所以就算揭发出一个小小的宦官受贿事件,对一个深受天子宠爱的宦官来说,算不上大的打击。而那个宦官只要够聪明,就该懂得进退,离开朝廷,那便可解了唐贺的忧虑。 不曾想那个小女孩的爹竟然是中常侍之一的唐衡。 荀攸深深地吸了口气。 以他的家学渊源,荀家有族人死于党人之乱(史称“党锢之祸”),荀攸本人也不太喜欢那些弄权的宦官。听叔父讲过,朝中那些宦官所作之事,虽没有听到唐衡弄权之说,只有一句“生性 爱财”的评价。没想到…… 再看了看信后附着的几张奇特表格,荀攸头疼地按按脑门。如果唐贺没有抄错算错,这个数字……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荀家在颍川就算称不上首富,可家资深厚一词,还是当得起的。他作为荀氏一员,见的世面多了去了。一般财物往来,还不放在眼里。可是,眼前这个数额,大得他都不敢去计算,光是收礼,这个唐衡会有多少家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重生在三国第6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攸,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 荀攸随手取过镇纸压住那一叠信纸,赶紧起身去开门。 “叔父,早安!”荀攸打开门,笑着说道。 荀彧微微偏着头,背着光的脸上露出困扰之色:“攸,你比我年长。我不是四哥,不会强迫你叫我叔父的。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以名相称,日后取了字再改,你怎么老是不听呢。” 荀攸笑着拉他进屋:“礼不可废。” 荀彧看了眼门外,无奈地抬头看他:“四哥今日不在家中,你别装了。” 被看穿的荀攸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就是要气他!每次都要叫我一声‘贤侄’,他好意思!成天对我说着,辈分,长幼有序,做的事却无半点长者之风!” 荀彧清秀的脸上露出“我服了你们两个”的表情。他的四哥荀谌与荀攸简直就是一对死敌。学识上比试,两人平分秋色,就开始比其他方面,连辈分也要拿出来比一番。四哥老是喜欢叫攸“贤侄”,攸听见一次气一次。这次回来,攸就变了方针,只要四哥和自己一起出现,攸就只叫自己叔父,对四哥理也不理。把四哥气得直瞪眼,于是,“贤侄”叫得更频繁了,连出门在外也叫。他们之间的意气之争,已经形成恶性循环了! “嗯?这是什么?”荀彧坐在桌边,随手拿起镇纸下压的信,“这字……谁写的?”也太难看了吧? 正在沏茶的荀攸闻言,脸色一僵,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不是荀彧挑剔,唐贺的字就连族中刚启蒙的孩子都写得比她好。像荀彧这样的,更是不用说了。他自己刚拿到信的时候,也是满头黑线。好在那些字,都还能看出写的是什么。 “唔……这是份……礼单账目?”荀彧看着后边几张纸,两眼一亮,回头问道。 荀攸端着茶走过来,放在桌上,跪坐在荀彧边上,点头答道:“应该是。我觉得这账目……” “此人字不怎样,算学方面倒是有才。账目出入做成这副模样,简单明了,一看就懂。”荀彧没有细看内容,仅就唐贺画得表格,填上物品、数量、价目的账单做出评价。 荀攸伸手拿过细看。他之前只顾着吃惊那个数额巨大,忽略了自己一下就得出总数的原因。这个是她自己写的吗? “攸,你的这个朋友可以介绍我认识吗?”荀彧很高兴,两眼闪闪发亮地望着他。 荀攸侧首回视荀彧,然后,抬眼看向上方。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荀彧说唐贺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荀谌到底算是荀彧的兄长还是弟弟,似乎没有定论。本文暂且就当做是荀彧的哥哥好了。 党锢之祸 “……这可能吗?”荀彧握拳抵着下巴,“你看,这样的数目……” 荀攸也疑惑了。是啊,你说人傻吧,傻到把自己家底漏给外人知晓?而且还是会祸及全族的重要罪证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可能吗?可是,傻瓜能制作出这样一份表格来表示账目出入的数据,还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这…… “有点像陷阱的样子。”荀彧点着上头的数字,拉过一张字,开始计算。 蓦地,荀攸倒抽了口冷气,惊出一身冷汗。不管这数字是真是假,都不是什么好事。 “危矣!” 正在算数的荀彧手被他拉得一抖,墨汁横扫过纸张,瞬间染黑唐贺信纸上的几个数字,连带着荀彧洁净的衣袖上也浮现点点黑渍。 荀攸傻了眼,带着歉意看着他。 荀彧平静地擦干墨汁,重新取了一张纸,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方才看过的数字在白纸上复原。 写毕,他轻轻吹了吹纸张,放下笔,站起身:“走吧,这不是我们俩能够决断的事情。” 荀攸抓着衣袖,沉默了一会儿,倾身向前,扶桌起立,望着已经走到门边的荀彧,第一次从心里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从荀彧的话可以看出,自己刚刚觉察的问题,他也想到了。这是何等敏锐的洞察力?感觉两人之间,六岁的年龄差距所代表的六年时间,并没有使自己拥有更胜于他的机敏。而且自己想到这事的可能后果之时是惊慌,荀彧却是平静安然得一如往常。 “攸,可是在忧心此寄信之人的性命?”荀彧站在门边,阳光照着他带着稚气的脸,脸色平静,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之感。 荀攸略带忧愁地走向他,冷淡地说道:“萍水相逢之人,算不得朋友。” 荀彧偏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将自己誊写的账目表放入宽袖之中,转身先行。 荀攸跟在他身后,迁就着荀彧人小,步伐小,走得慢些。心绪一时间有些纷乱,说不清什么感觉。如果与唐贺的相遇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计谋,荀家危矣!留在洛阳的叔父危矣!若不是,那么,他们现在所能做的是把这祸事对荀家的威胁降到最低,至于其他的……荀攸咬着唇,回忆起多年之前祖父的话。 “攸,你可知世家何以长盛?” “请祖父示下。” “你勿要忘记我今日之言。我荀家子弟,入学启蒙的第一课,具是此言。荀家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但没有荀家便没有你……” 抬头望天,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刺眼,荀攸更担心的是自己身在洛阳的叔父。他怕这个疼爱自己如亲子般的叔父如同多年以前的族叔一般,死于“党人之乱”。 一只手抓住他因为恐惧而略显冰冷的手,荀攸回过神,低头看向跟前的人。 荀彧仰起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荀攸闭了下眼,睁开来,牵起荀彧的手握紧:“我没事。” “嗯。” ———————————————————————————————————————— 思来想去,唐衡觉得不能只是把这件事轻轻掀过。因此,在自己家里大肆整治下人的同时,对朝中有可能危及到他的一切官员进行大规模的排查。为了控制住事情的发展,将自己贪赃枉法的事情掩盖过去,唐衡还特意与其他几个中常侍接头通气,将朝中近来不太安分的人事给他们说了说。 家中下人惶惶不安的模样,让唐贺觉得头疼。窝在账房的角落里,对着新的账目,她只觉得凉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有人看懂了她写的阿拉伯数字版账册,所以唐衡那天才会突然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咬着指甲,将账册放回原处,她青着一张脸离开。 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廊柱后站着管家王坚。 当晚,唐衡回到府里,就叫来了唐贺。 唐衡没有说什么,只是丢给她两本厚厚的账册,冰冷地说道:“你不是想要看吗?帐房里的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而已,这才是全部。看吧!好好看!” 唐贺手脚冰凉,有些站不稳,看了眼盛怒中的唐衡,强制保持镇定地说道:“我想知道国库的年收入。” 唐衡冷哼一声:“明日你就可见到。”说罢,拂袖而去。 唐衡一离开,她双脚一软,跪倒在地。这几日看到的账册数额越来越大,令她觉得不真实,但她有隐隐感觉到,这些都是真的。想要知道真正的数据,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没有想到唐衡竟然会承认得那么大方。这么说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些账册是假账,唐衡并不介意给人看,另一种就是这些全是真的,而他毫不惧怕,甚至有恃无恐。 唐衡走出房间的时候,眼底闪过浓郁的杀意,踱步走向后院的私牢。 私牢里关着两个人。他们正是唐府的两个账房先生简平、李明。 “唐衡你私吞国库不得好死!” “你得意不了多久了!不出五日,只要我等毫无音讯,久不归家,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账目就会被公之于众!” 唐衡看了眼行刑的下人,抬手挥了挥,立时,绑在刑架上的两人就遭了狠狠的几鞭子。 “啊……你……目无法纪……唐衡,你……” “……” 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室内,但没有传出室外,没有外人能听见他们的求救。 不一会儿,两人就没了声响。一个是扛不住痛晕过去的,另一个是强忍着痛苦,咬牙死命地忍着不吭一声。 唐衡冷眼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别弄死了。明天,我要给女儿看场好戏,你好好准备。” “是,老爷!” 听到唐衡的话,还未晕过去的简平抬起头,黑暗中两眼泛着寒光,望着唐衡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娘。” 唐贺抱着枕头,低头站在陈氏的床头,小声叫道。 陈氏醒过来,见是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上来吧。” 唐贺钻进被窝,靠近热源,抱住陈氏,冰冷的身体颤抖着。 陈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做恶梦了吗?” “……嗯,娘……我怕。”她在唐衡离开房间之后,真的看了那两本账册,越看越觉得恐怖。如果她没有日常生活用品的物价作对比,如果她没有那么好的计算水平,是不是就不会算出那么可怕的数据来了呢?还有荀攸,荀攸一直没有回信,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数字……所以……所以……她不敢往下想。 “阿贺,别怕。不会有事的,有娘在。”搂着女儿,陈氏柔声安慰道。 陈氏的话并不能给她任何安慰,可是除了陈氏,她找不到人来缓解她的慌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贺在恐惧中睡去,一张脸痛苦地皱着,睡也不安宁。 陈氏摸着她的脸轻声叹气。到底是小孩子,这就怕了。府里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就连两个账房被查出是j细一事,她也知道。唐贺在账房偷看所有账目出入的事情,她也清楚。唐衡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只是…… 看了看女儿,陈氏想起来洛阳之前,唐贺为了她的名节,被族里的其他孩子打得头破血流,差点掉了性命。无奈地再度轻叹,伸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这个孩子……怎么不笨一点呢?娘怎么会不知道唐衡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对你做什么呢? 陈氏悄悄地起身下床,掖了掖被角,随手拿起放在边上的外衣披上,离开房间。 ———————————————————————————————————————— 第二天,唐衡丢了一卷厚厚的布帛给唐贺,还把她带到私牢里,关了起来。 私牢里,点着火把,却因为只有一扇小窗,房间依然显得昏暗无光。 唐贺抱着布帛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咬着牙,直颤抖,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寒意,心里的恐惧蔓延开去。 她被迫观看了一场现实版的鞭刑,两个证实是卧底的账房先生在她眼前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基本上已经看不出人形。 唐衡则是没人事般地告诉她,如果他因那些账目入罪下狱的话,可能会被执行腰斩之刑。作为他的女儿,哪怕不是亲生的,唐贺也会受到株连,没有活的可能,只不过可能死法不同而已。 “如果你想要报复我强逼你娘再嫁以及曾经谋害你的事,我也不拦你。东西全都给你了,记得出首要去找监察御史,别找错人!” 唐衡说完这话,就带着下人离去,留下被打得半死不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两个账房先生以及被吓得毫无人色的唐贺,关上门。 唐贺哆哆嗦嗦地将布帛展开,借着微弱的火光,凝神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卷布帛就是去年国库总收入的总单。意识到这点时,她惊得咬破了唇。唐衡的贪污受贿的数额之巨,堪比清朝深受乾隆喜爱的大贪官和珅。因为时代不同,汉代惩治贪官污吏的刑罚,就算比满清十大酷刑要好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有可能真的像唐衡说的那样,会判车裂、腰斩一类的死刑。 简平强忍着痛楚,硬撑起一口气:“小姐。” 唐贺颤抖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瑟缩了下,没有回应。 “小姐……” “我救不了你。”唐贺立即打断他,声音发颤。 简平已经很虚弱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我不是要你救我。努力地想要和她道歉,是他连累了这个孩子。他发现这个小姐很聪明地用一种符号代替复杂的文字记录账目,并且偷看过她制作的账目表格清晰简单明了,学了下来。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唐衡的罪证。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住她,但……简平在心底苦笑了下,若能扳倒这群把持朝政的小人,就算牺牲一两个无辜的人,也……只是,只是眼前这个是个尚在总角之龄的孩子。他心中有愧。他更没想到,唐衡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怀疑,还把她丢到这里看他们行刑,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可惜他再气愤,也已是自身难保。 他努力瞪大一双眼,望着唐贺,道歉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便气绝身亡。 唐贺眼睁睁地看着简平瞪眼咽气,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惧,昏厥在地。 ———————————————————————————————————————— 另一方面,颍川荀家的人立即做出反应,一面迅速派人赶赴洛阳,调查洛阳卖出或买进过一些高价物品的商户,确认账务的真假,一面发出命令要求在京的荀氏族人或请求外派,或辞去官职。 在京任职的荀爽接到家族传来要求他辞官的命令时,犹豫了几天。待下人来报,出售那些贵重高价物品的商户都在几日前因为不明原因关门或是突然消失时,就知道己方迟了一步。联系到混入唐府的简平、李明两人已经多日无任何音讯,当即着手撤回自己安排在几个职权较大的宦官府内的暗棋。同时,将手上掌握的关于曹节、张让、唐衡等人的罪证焚烧殆尽。接着,就开始装病,闭门谢客,上呈了辞官的奏折。 其他的官员都还没有觉察到这底下的暗涌,还认为他们的行动进行地很顺利,这次定能顺利地“清君侧”,实现他们的理想。唯有卫尉杨彪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苗头,在荀爽装病的第二天,也“害了风寒”,无法上朝。 不久之后,一群以曹节、张让、段珪等人为首的宦官们再次开始了大范围抓捕“意图谋反的党人”行动。 这次,党锢之祸,轰轰烈烈地搞了三年之久,死亡文人士子无数。宦官们的权势借由此次再上一层楼,元气大伤的朝臣们不是无力反抗潜伏待机,就是已经投向宦官。 唐贺的心病 自从亲眼目睹了简平死在她面前的事,唐贺就病了。 她一闭眼,就仿佛看见简平死不瞑目的双眼在瞪着她,夜夜无法安眠,即便是白天睡觉,也会很快因为做恶梦而惊醒过来。可是,她不管是睡是醒,脸上都没了表情,变得呆愣,偶尔惊恐的神色出现,还是在唐衡来看她的时候。 陈氏急得到处找名医给她治病,大夫总是说,唐贺是心病,开的方子都是安神用的,治标不治本,必须唐贺自己神智清醒过来才行。陈氏心疼得吃不好睡不好,人也瘦了一大圈。 唐衡也有些后悔。小孩子不懂事,也许被人教唆蛊惑了也不一定,又不是从小活在深宫大院之中,时刻经历着阴谋算计的生活,哪里就有那么多心思。原想着给她下一剂猛药,让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处境,谁想到用药过猛,效力过头了。如果这女儿真的疯掉了,他上哪里去再过继个来?莫说没人愿意,就是有愿意的,若是听说唐贺是给他逼疯的,也绝对不敢过继给他了。为此,他甚至入宫请求太后派了太医来看诊。太医给的说法也和之前请来的大夫说的差不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她休息好,有了精神才能再谈其它。偏偏最重要的是,唐贺几乎日夜不眠。 曹操那边听说她病了,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可是,病了一个多月,还在病中,让夏侯惇与曹洪两个做人家义兄的家伙憋不住了。于是,曹操向父亲打过招呼之后,带这两人去唐府探病。 陈氏精神不振地接待了他们,就让人带他们去看女儿。 夏侯惇与曹洪这才知道唐贺是女孩子,两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孟德大哥,阿贺是女孩子,我们……我们去她房间看她不好吧。”这是曹洪。 “看不出她那么能折腾,居然是女的。这一病还病得这么久,女孩子果然都很娇弱。”这是夏侯惇。 曹操却一脸的无所谓。自从认了这个学生,唐贺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再说了,谁会对个小孩子有想法。对这事,他已经完全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了。 随意挥挥手,曹操说道:“是你们说要来探病的。难不成你们还要病人从床上爬起来迎接你们?” 夏侯惇挠挠头,傻笑了下:“是……是啊。要是能起床,她一定会来上课的。阿贺不是个偷懒的人。” 曹洪一脸别扭,到了唐贺的房间门口,还在扭捏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对曹操和夏侯惇说:“你……你们进去好了。我,我在这等。” 夏侯惇一手扯过曹洪,箍着他的脖子:“子廉,都到门口了,你说不进去,那你来干嘛?” 曹操看着他俩,摇了摇头,他想错了。对他而言,阿贺是小孩子,但是曹洪比他和元让要小几岁,所以子廉看起来不大能接受这事的样子。 “行了,你们俩都在这里等吧。我进去看看。可以的话,病人还是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呃……孟德大哥……”曹洪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一人进去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要我说,咱们都进去。不是兄弟嘛!避什么嫌!”夏侯惇一拳砸向曹洪的脑袋,“再说阿贺还小得很,就你小子自己胡思乱想了!” “我……我才没有。”曹洪红着脸,没什么说服力。 唐贺在里边听到他们的声音,呆呆的表情有一瞬间迷惑,歪了歪脑袋,继续抱着枕头,脑袋靠在窗沿,眼神木然地看着外边。 外边曹操不等那两人争出结果,自己先进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唐贺蜷缩着抱着枕头,靠在床边边,呆呆地望着上方。 曹操走近了,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阿贺。” 唐贺眼珠子动了下,没反应。 伸手摸摸她的头,曹操蹲下身:“要出去走走吗?” 唐贺眨了眨眼,转向他,视线却没有焦点。 曹操把她的沉默当成是应允,先把枕头从她怀里抽出来,丢到一旁,将她抱出房间。 还在门口争执的两人看到曹操怀里的唐贺,具是一愣。什么病能把一个挺好动的孩子变成这副德行?! “阿贺,你没事吧?” 唐贺闷声不响地转过脑袋,将脸埋在曹操胸前。 曹洪尴尬地搔搔脸颊,看向一旁的夏侯惇。夏侯惇则看向曹操。 曹操对站在边上的下人说道:“你去和你家夫人说一声,我带阿贺出去转转,也许她的病会有起色。” ———————————————————————————————————————— 一出大门,曹操就将唐贺放下,手牵着她走。唐贺也不反抗,任由他牵着逛街。 夏侯惇和曹洪很不适应地跟在两人身后,相互看了眼,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无力:如果唐贺是男孩子,那就好办多了。男人之间解决问题,最简单、最直接的的办法,就是打一架,有什么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可是,在他们已经知道唐贺是女孩子的情况下,动手就不大可能了。 街头人来人往,唐贺看着这满眼的陌生,全是宽宽大大的汉服,没有t恤牛仔;全是规规矩矩的束冠结发,没有染得五颜六色头发,没有各式潮流发型或长或短…… 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眼睛泛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这里东汉,是一千多年之前的汉朝,不是她的世界,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没有她熟悉的爸爸妈妈,没有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没有一起玩闹过的朋友,大家谁也不在,她是一个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只有她一个人…… 夏侯惇和曹洪见她哭了,慌了手脚,想要哄她,却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无法安慰。 曹操站着不动,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任由唐贺站在他身旁哭泣。 想要抬手擦掉模糊了双眼的泪水,才发觉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牵着,她抬起头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蹭掉泪水,想看清牵着自己的人。自己变小了,那么,牵着自己的手的人是不是爸爸?【作者:曹某人乃杯具了,被人当爹鸟~~】 曹操低头看着哭到开始喘气的唐贺,总算有了动作。因为没有随身携带帕子的习惯,他只好用自己的衣袖给人擦脸,好在他还注意了下衣袖的正反面,用触感不会太粗糙的那一面给她擦眼泪。 擦干了眼泪,唐贺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前世的父亲,泪水再度涌出眼眶。做梦也好,她却连入梦也见不到前世的亲人了。 “阿贺。”曹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哇……”她不是唐贺,不是……她叫程宸啊!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程宸,只有唐贺。 曹□线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拽着他的衣袖越哭越大声,觉察到路人盯着他的视线都带着谴责的意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同样的,另外两人也收到不少“鄙视”的目光,那是谴责他们助纣为虐的眼神。 夏侯惇捅捅曹洪:“子廉,怎么办?路人都以为我们欺负阿贺了。” 曹洪额角突突地跳着。这都是什么事?!他才要哭了好不好?听说,义弟病了,他担心地去探病。然后,一个义弟突然变成义妹了,这也就算了。带她出门玩,居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还敢给他这么丢人地在大街上哭!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么?啊,不!她是女的。曹洪甩甩头,想起之前习武,唐贺被他揍趴在地,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不由觉得烦躁地叫道:“闭嘴!不要哭了!” 谁知道唐贺哭得更凶了。 半蹲着的曹操不满地抬头看曹洪:这还没停,你小子捣什么乱! 曹洪收到曹操不满的眼神,缩了下,随即又受不了地拽过唐贺,朝着她耳朵叫道:“你到底哭什么?说出来!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唐贺踉跄着,扑到他身上,很干脆地眼泪鼻涕全蹭在曹洪的衣服上。 衣袖得以自由,曹操收回手,看到曹洪衣襟上的情况,心理平衡了。站起身,笼笼衣袖,负手放到身后。 “……呜呜……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呜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唐贺边哭边哽咽地说着。 内容断断续续的,没头没脑的,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曹操因为知道一点唐贺的病因,于是,把她的话自动整理成:唐贺觉得这次的事情责任在她,而唐衡的表现像是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了。更怕陈氏也不要她了,她就是一个人了……嗯,无依无靠的孩子,确实会胡思乱想,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让自己病着,想引起母亲的注意,留住她唯一的血亲。怕自己一个人被丢弃,才是这次大病的病根! 这边曹洪虽然没搞明白她的意思,但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安与恐惧,不由心软下来,举起手,又觉得不妥,举起放下,举起又放下,最后抱着唐贺,轻轻地拍她的背:“不哭,不哭!阿贺,你还有我和元让大哥。不是一个人!” 夏侯惇看了,背转过身去,神色尴尬。整了整表情,尽量显得正常些,夏侯惇转回去,对着唐贺道:“是啊!还有大哥对你好。你要什么,大哥现在就给你买去。” 唐贺抽泣着,抬起头,眼睛有些红肿,眨了眨,怔怔地看着曹洪和夏侯惇。 曹操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哭了这么久,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唐贺视线落在曹操身上,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推开曹洪,伸手拉住曹操的手,看着他不说话。 曹操看着唐贺的行为,哭笑不得。这还真像他们曹家的人。这不就是等着他带路么? “走吧。今儿,我请客。”曹洪拉过唐贺,说得大方。 夏侯惇见唐贺停止哭泣,松了口气,欢喜地道:“对!尽管吃,子廉这个小气鬼有很多钱!” 只有曹操嘴角抽搐了下,子廉请客,出钱的多半是别人。而他有预感,今天出钱的是他…… 看出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唐贺突然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 玩了一天,回到家的唐贺明显精神好多了,至少脸上有了表情,不是那样呆呆的样子。陈氏看了心怀大慰,让唐衡去曹家说说,叫曹操多来他们家玩。 唐衡转头就问了曹操自己的意思。曹操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唐衡,也没给出什么意见,只说有需要他帮忙的,他一定会来。 自以为知道了原因的唐衡心想:这剂药没下错,她已经懂得利弊与生命的重要,就是这药太猛了些,把她吓坏了。 摸摸光洁的下巴,唐衡眯眼盘算着,亲自去和唐贺“谈心”去了。 唐贺见到他,没了惊恐,但依旧没理他,唐衡也不介意,径自把自己意思告诉她。 他本意就是要教唐贺看清楚形势,不管想做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要留得一条命在。宁死不屈的,那是读书读到迂腐的呆子,他们这样出身的人不需要这种东西。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最后,唐衡告诉她,他不希望她被这种小事吓了破胆。否则,将来成不了大事。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咯?”唐贺突然开口说话。 唐衡挑挑眉角:“最近在抓捕党人。你若是还因为简平的死,而一直精神不振,让你娘为你担心。我不介意天天带你去大牢里看那些被抓的文人士子。直到你习惯为止!” 党人?!唐贺瞪大了眼。那不是历史上有名的党锢之祸吗?就是……就是这个时候……她居然忘记了,在“黄巾起义”之前的重大事件。抖了抖,她依稀记得历史课上曾经讲过,第二次党锢之祸持续了三年之久,几乎将天下的儒生一网打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脑中冒出这个句子,唐贺差点没惊得再昏倒一次,脸色青青白白变幻了好几次。 环境造人 唐贺的病不是没有起色,可是她完全被“党锢之祸”给吓住了,认为这事自己也有责任,所以精神上仍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唐衡很快兑现了他那天说的话,开始天天领着她去看党人。 被关到大牢里的太学生们一个个不畏生死地在狱中高叫着宦官们不得好死。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还维持着气节,不吃“嗟来之食”,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唐衡指着这些人说道:“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跟在他身后的唐贺脸色发白地看着关在里边的学子们,手捂着嘴巴,惊惶地望着他们完全失去仪态大喊大叫。 “你们这些宦官陷害忠良,定遭天谴!” “陷害忠良,定遭天谴!”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关起来的学子们突然开始齐声高喊。 唐贺吓得发抖,拔腿就想跑,被唐衡一把揪住。 周围的叫喊声越发激动了,唐贺甩开唐衡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不要叫了!” 可惜群情激动,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没人听得清。 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唐贺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唐衡漠然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抬抬手,狱卒们立即拿着鞭子一间一间牢门敲打过去,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唐衡上前把她拎起来,随手指着狱中一个学子说道:“你可以问问他,若是我下狱,他将如何?” 唐贺惊恐地抬眼看向抓着牢门的书生,不待她开口,那书生自己就开始说:“吾将啃汝之骨,噬汝之血!将汝一族下狱尽诛!……” 唐衡冷哼了一声:“你道我不知那简平临死前想与你说什么?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全无怜悯之心的!”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除掉我等,便是牵累无辜之人,也在所不惜!” “不错!对你们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没必要讲仁义道德!”另一个书生从黑暗中爬到牢门前,阴测测地说道。 唐贺看着他凄惨的样子,颤抖着咬牙道:“我从未害过你们。” “你与他不是一伙的?从未害人?!哼!”誓言啃噬唐衡骨血的书生高傲地扬头。 唐衡拍拍女儿:“听到没有,只你是我家人一样,便是罪孽!若简平他们得手,那么,如今待在里面的就是我等一家人,而下场比起他们只会更加痛苦不堪。” 唐贺抹去眼泪,环视了下四周,收尽众人憎恨鄙视的眼神,昏暗的牢中一双双眼睛冒着诡异的红光,犹如饥渴的猛兽。 她颤抖着站直,环抱着双手,步履蹒跚地往出口走去。 唐衡没有阻止她离去,他相信唐贺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然后,他轻蔑地扫视了下牢里激愤的学子们,对狱卒说道:“看在他们如此卖力地恐吓了我那无辜的女儿的份上,今天就让这些人吃顿好的吧。” 狱卒谄媚地躬身回答:“您放心,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时,那些忿恨的书生中才有一部分人反应过来。太监是没有孩子的,那孩子最多就是个过继的。不过,他们没有时间细想了。唐衡的话已经宣告了他们的死亡日期,就在今天。 ———————————————————————————————————————— 从大牢里回来的唐贺心境上,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精神上受了不少打击,但不再像刚得病那会呆愣地不说话。听过那书生的一席话,她心底原本对这些人的愧疚感,业已消散,加上她刻意不去关注外边声势浩大的党人行动,卸去心理负担,便渐渐恢复了健康。 病好了之后,唐贺对唐衡虽然谈不上亲切,却也没再想过坑害他,偶尔见面,还会循着礼仪行个礼什么的。只是她没有叫过一声唐衡期待许久的“爹”这一称谓。 她照旧去曹家上课,像是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曹操却从她日常的课业中,看出了变化,说了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唐贺明白这句话算得上是安慰。但想到平常都会和这句话连在一起的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曹操没有说,不由笑了。许劭会在初见曹操时就给出那样的评价,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曹操的性格本就具有成为一代枭雄的资质。他没有“妇人之仁”这样的东西。那他到底有没有杀了吕伯奢一家呢? 唐贺托着腮想着遥远的未来,想着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心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唐贺在夏侯惇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中说出这句话来,引来曹操一声无奈的叹息。 ————————————————————————————————————————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历史的车轮依照着既定的轨迹不断前进,天下百姓的生活日益艰难,大贤良师张角开始在民间广收信徒,暗地里进行反朝廷的活动,乱世征兆初现。 没有多久,曹操就成了亲。 之后,曹嵩对儿子整日游手好闲看不下去,想办法在告老还乡之前给曹操弄个官职。于是,二十岁的曹操被举为孝廉,不久,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开始进入仕途。 唐贺也因为曹操的出仕,不再去曹家学习。 陈氏与唐衡商量之后,将唐贺送回娘家,让陈珪亲自教导她的学问。 这年,八岁的唐贺离开洛阳,带着陈氏的期望前往徐州。 作者有话要说:犹豫是跨过这几年让阿贺长大呢,还是写几章关于阿贺在徐州的事呢?纠结中…… 另外,呼唤留言啊,筒子们!为毛有点击、有收藏,就是没多少留言?泪奔…… 碧玉年华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的风。 一名十五岁的英俊少年站在庭院中,拉满弓侧身站立已有一个时辰之久,手脚不见一丝颤抖,可见他的毅力。 某只坐在书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喝茶看书,好不惬意。 “表小姐,已经一个时辰了。”一个模样俏生生的小丫鬟出声提醒道。 唐贺掩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摸摸扁平的肚子:“哦,中午了。我该去吃点心了。” 丫鬟一听,急了:“表小姐,少爷已经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时辰了!这大夏天的,再晒下去少爷会中暑的!” “嗯。”她眼角带笑地扫了眼丫鬟着急的模样。小妮子春心动也。 唐贺慢悠悠地走到庭院中,抬眼瞧瞧日头,站到少年身后,说道,“射中树下挂的那个桃子,就可以去歇着了。” 陈登皱了下眉,汗水流过眼睛,有些难受,但他不敢松劲,他知道这时候放松下来,他绝对射不中唐贺挂在树下的那个桃子。射不中的后果,就是继续维持着这傻样,再站上一个时辰。 一开始陈珪反对唐贺这么训练陈登,他的儿子该学的是济世安民之道,不是走武将的杀伐之道。 陈珪与唐贺一大一小曾在在书房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次“密谈”(其实是大声争吵,下人们很有眼色地当做没听见)。陈珪出来之后,就气呼呼 重生在三国第7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给了儿子定下一个“文武双全”的目标。 陈登就此沦为唐贺的小弟,天天被她操练。弓箭骑射是重中之重,毕竟,君子六艺中也有这一项,理由也显得更加充足。即使后来陈珪气消了,回过劲来,心疼儿子了,也还记得自己当日发狠放话说,自己儿子聪明天下第一,没有什么学不会的。话说出口,还是在小辈面前说的,若是收回,他脸面上过不去。因而,只要唐贺做得不过分,陈登在训练中,受个小伤,生个小病,陈珪都是不大管的。 自从知道父亲不会为自己求情开始,陈登就训练得很认真,他虽不喜欢练武,却也明白唐贺的心意,不过分的范围内,都会遵照这个表姐的意思做。好在只要陈登完成了规定的内容,哪怕时间还早,唐贺也会放他做自己的事去。 这些年,不论寒冬酷暑,陈登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算得上小有所成,只是今晨的比试,依旧是以败绩收场,换来一个时辰持弓定姿的惩罚。 “姐,能给我擦擦汗吗?” 瞧着陈登满头大汗的样子,唐贺笑了笑,转身向丫鬟招招手:“你,过来给你家少爷擦擦脸。” 丫鬟听了很开心,眼底带着一丝羞涩跑过来,掏出手绢。 陈登连忙闪身跳开,硬邦邦地道:“不要你!陈立呢?” 丫鬟怔了怔,瞬间眼中就闪现出委屈的泪光,她强作冷静地低头回答:“老爷一早就让陈立出门买东西去了。” 不理会丫鬟委屈的神色,陈登伸手扯过唐贺藏在袖中的手绢,自己给自己擦脸。 “你下去准备茶水点心。”擦过汗,他犹豫了下,把手绢塞到自己袖中,对丫鬟吩咐道。 唐贺偏头瞧着丫鬟低头奔走的模样,疑似有水珠从眼角飘落,不由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 “泪奔”啊。表弟啊,乃太不解风情鸟。 “姐。”陈登顺着唐贺的视线看了下,脸色变了下。 “嗯?”唐贺回过头看他。 陈登伸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枝羽箭,站回原处,开弓拉弦,蓄力瞄准,轻巧的弹开,箭离弦破空发出一声嗤响,正中桃子。转过头,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收到唐贺赞扬的笑容,脸上顿时显出桀骜不驯之色,好似他本就厉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唐贺无语地看着他。不就是射中个桃子么!不知道这世上有百步穿杨一说的么?这小子的眼神要多拽有多拽,实在欠揍。这些年来,借着训练的理由痛殴他无数次,他也没有一点要改的意思。不是说他很聪明么?难道这小子看不出来自己不喜欢他这种拽拽的表情么?这总是会让她莫名地想起很久以前遇到过的人,提醒着她曾经多么愚蠢。这些年经过陈珪的教育,唐贺算是具备了世家子弟以本家为最高行为准则的思想,什么事都以自己家族利益优先考虑。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与初来乍到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姐,我们去吃点心。”陈登随手将弓箭放到边上,拉着唐贺去偏厅。 唐贺抽回手,嫌弃地挥了挥:“一身臭汗!去洗一下再来!我会给你留一份的。”说话间,她已是跑出老远。 陈登望着她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抓空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摇了摇头,听话地先回房间洗漱。 ———————————————————————————————————————— 唐贺举着手中的信纸,边看边吃,突然,她噎了一下,点心脱手,猛咳了半天。 丫鬟赶紧上前来给她拍背。 唐贺挥退丫鬟,端起茶杯大口灌下去,这才好受了些,揉揉眼睛,再看一遍信上所写的内容,长叹一口气。唐衡这几个月连番来信催她回洛阳,说是给她讲了门好亲事,要她回去成婚。她都当做没收到信,但是今天陈氏也来信了。说什么汝南傅公明,系世家子弟,人品才学在颍汝一带颇有好名……想想也是,她今年十六了,古人十六岁婚嫁稀疏平常。可是……唉,我国计划生育提倡晚婚晚育啊口胡!某人至今还记得上辈子政府的政策宣传,居委会大妈们锲而不舍地抓计划生育,卖力宣传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政府宣传到位,也使得他们这一代人出现了不少丁克一族,人家连生都不想生了。咳…… 唐贺仰着头,研究房梁上的雕花,心不在焉。好像自己的胸部才a吧,身高也在继续生长中啊……十六岁毛都没长全,结什么婚呐!真是搞不懂,完全理解不能啊! “姐,你怎么了?”陈登一身清爽地出现,随手拿起唐贺面前碟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大口。 斜了他一眼,唐贺无力地拍拍放在桌上的信:“你自己看吧。我的悠闲日子到头了。” 三两口吞下点心,陈登拿起信纸看,不禁脸色一沉:“姐,你答应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这有我说话的余地吗?”唐贺恹恹地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话管什么用!” 尽管这几年她与唐衡的关系好了许多,但关于她自己的婚事,唐贺依然没有自主权。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是平民百姓,也没见过谁家女儿自个找丈夫的。因此,唐贺早早作了心理准备,只是准备是一回事,真到了这节骨眼上,她又有些抗拒了。算算看,找个好男人,无非那么几点。这个傅家在汝南也算得上一霸,就家世这方面考虑,其实,嫁给这个人也不错,至少生活有保障。 眼见唐贺考虑地那么认真,陈登不觉皱起眉头,脸色不太好看:“这个傅公明是谁?都没听说过。” “唉,你没听说过的人多了。”唐贺摆摆手,三国前期的人才大多出自颍汝一带,那个傅公明名声不太响亮也正常。毕竟,强人太多,比普通人强一点的,都算不上厉害角色,所以傅公明不能名扬千里太正常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洛阳吗?” “唔……回去是肯定的了。”唐贺手指缠绕着发丝,想到古人都自己作嫁衣,不由头痛起来,以前总觉得离成年还远着,没想到转眼就要嫁人了。谁叫古人“成年”得早呢! “……我的嫁衣一件都没准备好,不知道能不能花钱请人做。” 陈登听了,两眼向上翻白:“姐,至少婚礼当天穿的嫁衣得自己做吧。”谁家闺女愿意与他人作嫁衣。 “结婚真麻烦!”唐贺敲敲桌子,“做一件衣服那得多长时间啊!” 陈登额角挂下一滴冷汗,喃喃地说道:“大概,姑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他也拿不准,说不定姑母根本料想不到表姐什么也没准备。 ———————————————————————————————————————— 不管多么不情愿,唐贺还是在陈氏连番来信的催促中踏上归途。 陈珪考虑到最近不大太平,虽说自己儿子年纪不大,功夫也不如唐贺,但毕竟唐贺是女儿家,不好路上遇到些劫匪盗贼的就自己出手。女儿家能不抛头露面,还是不要出面的好,就让儿子带了几十个家丁护送唐贺去洛阳。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到处乱跑,一定要直接去洛阳。 谁知道他不嘱咐还好,这一说,陈登就像得了“许可”一般,磨着唐贺非要去汝南绕一圈,借口是要看看傅公明是个什么人物。 唐贺哪里不晓得这小子想去游玩的心思,加上她本身并不想太快回洛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怎么说她这心理建设还没完成,她得再磨叽磨叽。因为此前,她后知后觉地又想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结了婚,必然就会那个圈圈叉叉的,然后十几岁就有孩子了,这种事于她不仅是无法理解,而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自个避孕是不可能的,生不出孩子,犯了七出之条,会被休掉。但是生的话,未成年妈妈啊这个!古人太强悍了!让个不管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没完全成熟的未成年少女去生育后代,简直是摧残祖国的未来啊!某人选择性忽略了她已经活了两世的事实。 有了这个关键问题要考虑,唐贺整个人笼罩在阴郁的氛围中,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因此,一路上吃喝住宿,都由陈登全权负责了。往哪里走,也都由陈登说了算。 一路走走停停,陈登玩得很尽兴。沿途又听说,颍川是士人游学的首选之地,近期有一场大型的辩论会要请名士开坛清议,天下学子云集。陈登少年心性,心痒难耐,自己想去见识一番。于是,一直撺掇着唐贺说,反正顺路,正好去瞧瞧。 唐贺本不想去,无奈陈登一直游说。想想古代女人出门一趟不容易,指不定嫁人之后就没机会了,她考虑再三也就同意了。 愿赌服输 汉代私学遍布中原各地,颍川最盛,许多名士大儒都在此设馆授徒。颍川学子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颍川人才辈出,大都是名满天下的俊才。 在徐州,陈登以其年少高才,颇有名声。去颍川见识见识,他心里也存有与颍川士子一较高下的想法。因而,一入颍川,陈登就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一改在徐州走的高傲路线,变得恭敬守礼,尽显大家风范,俨然就是一常年浸润出的翩翩贵公子。 陈登的变化,唐贺看在眼里觉得好笑,这小子在家里尾巴能翘到天上去。这几天在颍川境内遇到的文人士子资质普通,都不是陈登的对手,这家伙还可以表现他的大度大方。就怕他遇到厉害角色,刺激之下暴露出凡事必要争胜的本性,与人争执不休,待会被人传出恶名就不好了。 想了想,唐贺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唐贺这边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当天陈登出游回来时,就已是满面怒气,发起大少爷脾气来了。 唐贺问了书童陈立,才知道陈登今天出去遇到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那个少年从旁经过时,听到陈登和别人的谈论,居然发出一声冷笑。心高气傲的陈登听见了,自然不会放过他。两人便起了争执,接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决定弈棋决胜负,结果陈登以两子之差输了。陈登那种性格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扯着对方要求再下。谁知少年很淡定地说他没空陪陈登这种公子哥戏耍,明日或许能拨出点时间来,然后就这么走了。把陈登给气得火冒三丈,一回来就发脾气。 唐贺扶着额头,发出一声呻吟。舅父城府那么深的人怎么会养出陈登这种变异的孩子来?高傲就算了,有才华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恃才傲物,可是,怎么就有个死不认输、争强好胜的个性呢? “姐,明天我们在这里再待一天吧!”陈登进来说道。 唐贺揉揉眉心:“为了下棋?” 陈登撇开脸,瞪向躲到角落去的陈立。 “一盘棋值得你反复惦记着?这会显得你很没器量。” “与器量无关!”陈登牙齿磨得咯咯响,“那小子欺人太甚!” 谁敢欺你啊!唐贺很头疼,心里为那个少年默哀。得罪陈登没什么,被他当成对手,就倒霉了。要驯服陈登很难,不是像他老爹陈珪那样的厉害人物,他从不轻易拜服。如果不是实力高他很多的人,陈登确信自己能在不久之后赶上,暂时会把对方当对手。一旦超越了对方,就完全不把人当回事了。在这一过程中,被陈登当做对手的那个人将会非常痛苦。因为陈登会不断地向对方提出挑战,一次又一次,摸清对方的实力,找到对方的弱点,总结经验,吸取对方的长处,提高自己,直到将对手一举击败。什么不理他?!根本不可能,都说他是大少爷了,所以不管时间精力他都很充分,缠到你吐血,不得不“有空”应付他。 想到徐州境内的那些陈登曾经的对手,唐贺绝对有理由相信,欺人太甚的绝对是陈登! 可是,这里是颍川不是徐州。如果陈登在这里被哪个颍川的超级强人打击到了,赖在颍川不走了……唐贺忍不住抖了抖,开口提醒他:“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不是要去颍川书院听一听大儒授课么?别在这里磨蹭了。” “不要!我明天一定赢他!” 望着陈登少年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唐贺实在不想打击他,下围棋“两子”的差距有很多种可能。颍川多得是能人,现在她只能祈求那个与陈登年纪相仿的少年不是在下指导棋。不然,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 事情如唐贺所料的那般,没完没了了。 陈登拖着时间,在颍川阳翟停留了好几天。他自己天天去找那个少年下棋。当然陈登不傻,在第二天就发现人家是在下指导棋了。不曾被人如此小瞧的陈登卯足了劲,和那少年杆上了。比试内容,从最开始的下棋,项目逐渐增多,所以陈登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也没有再生气,相反的,多了些欢喜之色。 唐贺敲敲脑袋,努力地回想三国时期颍川的哪个人才与陈登年纪相仿。可惜,时日久远,不说她本来历史就不大好,光就是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忘得差不多了。前世与现在活生生的世界相比,反倒像是一个遥远的梦了。虽然她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但梦不会这么真实吧。 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唐贺疲倦地想起庄子与蝴蝶的故事,不由叹气。如果按照农历计算,今天是程宸的生日。 闷在房间里不顶事,还是出去走走转换一下心情。说不定能遇到陈登,看看那小子和谁在较量。这么想着,唐贺换了装束,就要上街了。 唐贺还未出门,就听下人来报,少爷回来了。带了刚认识的朋友回来的,说是要请人吃饭。 这样就不能出门了。唐贺整整衣袖,叹了口气,吩咐道:“去交代店家准备宴席,不要怠慢了贵客。” 下人得了吩咐出去了。 唐贺郁闷地揉揉眉心,小声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程宸。”坐回窗边发呆。 怎奈她连发呆都不得闲,陈登不一会儿就跑进来了。 “姐,颍川果然人才辈出呢。”陈登笑着说。 唐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反正自己也已经吩咐了下人不要慢待了客人,她又不是陈登的什么人,不需要自己也出去待客,以示尊重。 陈登见她没什么精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姐,你……你能不能……” 在唐贺的直视下,陈登把下半句话缩了回去,讪讪地退出去了。 “怎么样?”一名少年看到陈登出来,嬉笑着问他。 他边上年长些的俊美男子微微皱眉轻语:“奉孝不要为难他了。” “我没有为难他。”郭嘉笑眯眯地指着陈登道,“愿赌服输嘛!谁叫他一直不服输呢。” 荀彧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荀靖近期会在颍川书院开讲,之前郭嘉就说很想认识一下自己的叔父。因此,他前两天特意到阳瞿来请郭嘉去他家做客,住一段时间。也好到时候把郭嘉介绍给叔父荀靖认识。谁知道在郭嘉家里遇到陈登。陈登纠缠不休的程度,让一向好脾气的荀彧看得都堵得慌,忍不住替郭嘉下了一局。然后…… 低头轻咳一声,荀彧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不过奉孝的赌注却是有些过分了。 陈登也一脸的尴尬。下棋前,他不是没有记起唐贺说的“颍川多俊才”的劝诫,但是荀彧谦和有礼的形象,让一向骄傲的陈登有些轻敌。都说下棋的人的性格与他的棋风相似,陈登觉得荀彧的风格应该是稳重守成型,所以就小瞧了人家,输得比前几日输给郭嘉时更加凄惨。因为荀彧的棋风与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步步谋算,每下一子都在算计后面的无数种可能,中盘之后,陈登就发现全盘处处是陷阱,非常……阴险。陈登不得不中盘就停下来认输。 郭嘉盘腿坐在席子上,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说道:“要不你和文若再下一局?赢了,就当之前那局你没输。” 陈登脸刷得就红了。他并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只那半局就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荀彧的对手,差距太大,绝对不是目前的他能够赶上的。再下一局,不过是输得更惨罢了。 “唉,不去就认输嘛!”郭嘉站起来,“不过是让你家姐姐出来给文若奉茶而已。”少年眼角上挑,拉长语调,“还是说,你从来都是说话不算数,喜欢赖账?” 陈登被郭嘉的话一堵,立即又返身到后头去寻唐贺。 荀彧起身想拦住他,却被郭嘉扯住手臂。 “奉孝,男女有别,不要为难陈登了。”荀彧直摇头,“你提的这赌注本来就不厚道。” 郭嘉摆摆手:“不行!虽说赢棋的是文若你,但这几天太憋气了。不让他也受点罪,我心里不舒服!” “……”荀彧想说,那根本与人家的姐姐没有丝毫的关系。 郭嘉像是看出文若的想法一般,凑到荀彧耳边说道:“文若,你想想,他姐姐既然跟着出门,是不是就承担了教育弟弟的责任?” 荀彧点点头,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郭嘉,叫人出来奉茶与教育弟弟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不管好自己的弟弟,让他成天上我家来叨扰,难道不该罚?”郭嘉仰着头,哼了两声,“所以我让她端杯茶来道个歉,不应该吗?” 荀彧无奈了。这算是什么理由?你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想要报复陈登这几天耽误你玩乐的时间。 荀彧不知道郭嘉说的是实话,他心里真就这么想的。对他来说,这位把陈登放出来纠缠别人的姐姐必须对此负责! ———————————————————————————————————————— 唐贺头疼地盯着陈登看了很久:“这也能当赌注?”你脑子抽筋了吗?你绝对脑抽了吧! 陈登低着头,看着地面,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给郭嘉几句话绕进去了,糊里糊涂地同意了这赌注。都是郭嘉不好! “我真想揍你!”唐贺长叹一声,走到陈登边上。 “姐。”陈登讨好地扯扯她的衣袖。 这么多年的姐弟不是作假的,平日里疼弟弟疼得没有原则的某只,禁不住陈登的恳求,心软了。 “就是奉茶对吧?” “嗯。”陈登小声地应道。 “回头再收拾你!”伸手敲了下陈登的脑袋,唐贺笼笼衣袖,率先走出去。 佳茗似佳人 “舍弟给两位添麻烦了。小女子这里给两位赔罪了。” 唐贺从丫鬟手里接过沏好的茶,又将茶分别端给荀彧和郭嘉。 陈登站在后面看着,脸色青白交替。唐贺不是那种温婉如水的女子,可眼下她这么表现,就是因为他。他已经能预见回头自己的下场了。 郭嘉伸手端起茶,一口喝掉,爽朗地笑道:“姐姐人长得漂亮,茶也好喝。” 坐在旁边的荀彧听了郭嘉的话,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下。奉孝这话算得上调戏了。他垂下眼帘,看着茶杯,好似在研究茶杯的制作工艺,没有立即喝掉。 唐贺温和地笑道:“公子既然喜欢,就多喝两杯吧。”说着,站直身子,顺带瞪了眼陈登,对丫鬟说道,“小蕊,再给这位公子倒几杯茶,倘若不够就再去煮些。”搞得像劝酒似的!多喝多喝,撑死你! 郭嘉也笑眯眯地回应:“谢谢姐姐!”然后,很大方地伸出已经空了的杯子。 唐贺示意丫鬟把茶壶递给她,亲自为郭嘉倒茶。 陈登在一旁瞧着,惊恐地扶着柱子靠着,惨了,惨了!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此刻,他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昏了头去招惹郭嘉了呢? 荀彧小口地抿了口茶,感觉与方才喝的茶不大一样,确实这杯味道更好,不由抬头看向唐贺。眼前的少女眉目清秀,五官精致,肤色白皙,透出淡淡的粉,长发束起,柔顺地垂在身后,几缕青丝从耳际垂下,划过纤细柔美的脖颈。的确像郭嘉说的那样,人漂亮,茶也好喝。 唐贺感觉到视线,偏转过头,与荀彧视线对个正着,不悦地瞪回去。 荀彧触及她的视线,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立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礼地盯着人家看了许久,稍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低头喝茶。 郭嘉两只眼睛在唐贺与荀彧之间来回看了几次,笑着问:“文若,你觉得这茶好不好?” 唐贺在听到郭嘉叫出“文若”时,有一瞬间的恍惚。文若,他是荀彧荀文若?皱皱鼻子,刚才没怎么注意到空气中的淡香,突然变得浓郁了些。【作者:心理作用!】荀家的人……她感觉有些复杂地望了眼俊秀儒雅的荀彧。 望着空空的茶杯,荀彧抬眼看向唐贺,怔愣了好一会儿,微微倾身向前,不好意思地将茶杯往前推了推,评论道:“清香若兰,味醇甘美。” 唐贺嘴角隐隐抽搐,又给荀彧倒了杯茶。于是,这笔账又记在了陈登头上。 一旁的郭嘉看出荀彧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j笑着抬眼看向陈登,却发现那小子脸色发白,似乎有要拔腿就跑的冲动,感到纳闷,好像哪里不对劲。难道……他看向唐贺,观察了一会儿,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自己笑了下,把陈登的反应当做是懊悔。 唐贺放下茶壶,抓着衣袖,站起身,定了定神,不再看荀彧,合手放在腰侧,微微屈膝施礼:“两位公子且先用些茶点,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临走前,经过靠着柱子站立的陈登身旁,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登弟,好好招待客人。” 陈登脸色更白了。该死的郭嘉,喝茶就喝茶,胡言乱语什么!被你害死了! 看到这一小动作的郭嘉似无所觉般地拿起唐贺留下的茶壶,自己倒茶喝,眼睛还不忘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陈登脸色每难看一分,他心情就好一分。一扫这几天被陈登逼迫的郁结之气!敢惹我,玩死你! ———————————————————————————————————————— 傍晚时分,唐贺在窗边,对着夕阳,细细地擦拭着匕首,不时地晃两下,匕首闪着寒光看得陈登很想逃跑。 “人走了?” 陈登看看左右,下人都不在,回答得有些心虚:“嗯。”唐贺特意把下人支开,就是为了能放开手脚揍他吧。 “我之前怎么和你说来的?” “……不要小看任何人。”陈登不安地退后两步。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事?”收起匕首,唐贺走到他面前。 陈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我没想到奉孝家里随便一个客人就……”就那么厉害啊!陈登很郁闷,明明荀彧看起来就是个至诚君子,怎么棋风会那么阴险。 唐贺无语地望着他。郭嘉那是什么人?是好相与的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郭嘉一看就不是会和不如他的人来往的。” 陈登接话道:“我也不会。”从某个方面讲,他与郭嘉算是一类人。 “你……”唐贺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结,“你知道他的那个朋友是谁吗?” 这下陈登不说话了。一开始没有问他的名字,后来输了,郭嘉才告诉他,那是颍川荀家的荀彧。荀彧不像郭嘉年纪小,又是出身寒门,即使身负大才,也因为条件限制,名声不显。荀彧是即使在徐州士子间也很有名的“王佐之才”。想到这个,陈登心理就不舒服,郭嘉一定是故意的!现在他不管怎么想,都有一种一直被郭嘉算计的感觉。 白了他一记,唐贺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这是下午我让人出门去查的,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陈登不解地接过来细看。 唐贺叹了口气:“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嚣张!这里是颍川不是徐州,出了问题,舅父也赶不及来救场。” “与他往来的这些人都很厉害的样子。”陈登一脸的跃跃欲试,完全没把唐贺的话听进去。 无奈地扶额叹气,唐贺背转过身,犹豫再三,还是攥紧了拳头:“既然好好说话你不听,那就去死吧!” 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 ———————————————————————————————————————— 当晚郭嘉家中 “文若,我可不可以带陈登一起去你家?”郭嘉趴在桌上,看着荀彧。 正在看书的荀彧不解地抬头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前天他还恨不得陈登早点离去,怎么突然又想带陈登一起去许昌? 无聊地拾起荀彧放在桌角的笔,敲打着桌上的水杯,郭嘉狭长的眼角上挑,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轻易放过他。”陈登多好玩啊! 荀彧黑线地看着他:“他今天已经得了教训,想必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 “这样,我们打赌好不好?”郭嘉笑嘻嘻地伸出小拇指勾了勾。 他又不是陈登,明知道郭嘉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哪里会傻傻地和郭嘉打赌。荀彧捧着书,转个了方向,不理会他,继续看书。 郭嘉坐回席子上,敲打着桌面:“文若,你真没趣!”还是陈登欺负起来有成就感,那小子会气得火冒三丈,很有意思。经他今天的观察,他可以肯定陈登那个姐姐与她表现出来的温柔娴静的模样不同,陈登有的受了。 荀彧盯着书上的字,心里嘀咕:有趣的人遇到你郭嘉,通常都没好下场。我还是做无趣的人,在旁边看戏就好。 “不过,文若,这个赌是关于陈登那个姐姐的,你要不要下注?”郭嘉打了个响指,不信你不上钩。 可惜,荀彧仅仅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奉孝,别拿女儿家的名节开玩笑。” “我什么都还没说啊!”郭嘉举起双手。 荀彧皱了皱眉:“妄议就是不对。”郭嘉父母早逝,虽然聪明,但一个人的生活,没有长者引导,行为上终究是出了点偏差。像这种事,在他看来不对,可郭嘉眼中却是正常的,这样下去,对他的名声会有影响,那将来的仕途之路就难走了。自己身为朋友,应该多帮帮忙的。嗯,这次把郭嘉带回去,就让他在家里住下好了。荀家多得是品德高洁的长辈,奉孝尚且年幼,耳濡目染之下,必定能走回正道上的。 郭嘉不知道荀彧此刻的想法,郁闷地给自己倒茶喝。文若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今天看他那个样子,明明对人家有点意思嘛!自己给他制造机会,他都不要,真是的! 两人各怀心思地坐着,幸而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然都得抓狂。 荀彧不一会儿就摒除了杂念,专注于手中的书本,郭嘉则是坐没坐相地趴伏在桌上,托着下巴,天马行空地想着许多不着边际的事。 夜色渐深,烛光爆出一朵火花。 郭嘉回过神,揉揉酸涩的眼睛,看了眼依然精神奕奕地看书的荀彧,打了个哈欠。貌似客人没有休息,主人得陪着。于是,他继续趴在桌上,努力与上下眼皮作斗争。 待荀彧感到倦意时,回头看到郭嘉趴在桌上,两眼紧闭,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着了,不禁生出些许歉意。 估计了下时辰,荀彧起身轻轻推了推他:“奉孝,回房间睡了。” “哦。你也早点休息!”郭嘉眯着眼爬起来,一摇三晃地走回房间,边走边挥手,“文若,晚安。” 荀彧摇头笑了笑。从这方面看,奉孝还有很强的可塑性。 收拾了桌面,将一切东西归位,荀彧环视了下四周,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吹灭了烛火,去客房休息。 ———————————————————————————————————————— 不管荀彧答应不答应,第二天,郭嘉一早就来拉他去找陈登。 “奉孝!”荀彧才刚起床,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兴奋来找他的郭嘉。 “去吧,去吧!我保证,陈登今天不敢出来见人。” “他不敢出来见人,那我们去了也没用不是吗?”荀彧想不通郭嘉到底在高兴什么。 郭嘉搔搔下巴:“文若,你记得昨天晚上我要和你打赌的吧?” 荀彧按按额角,点头道:“记得,我还记得我没答应和你打赌。” “嘿嘿。”郭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又说道,“文若,陈登他昨日定然被长姐责打了。我们去安慰安慰他。” 荀彧摇摇头:“莫要胡闹!他姐姐怎会如此。” “那我们便打这个赌吧。”郭嘉笑眯眯地伸出手。 说来说去你就是忘不了要打这个赌。荀彧无奈地望着他,叹了口气,问道:“赌注是什么?” “我要带陈登一起去你家玩。我听陈登说,他也是来颍川听你叔父讲课的。” 看了郭嘉好一会儿,荀彧深知郭嘉的性格,知道他敢这么肯定地说话,就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的赌注,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直觉有阴谋在其中。回想起昨天见到的女子,他很难想象她会对自己的弟弟做什么。 手抵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荀彧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能再在阳瞿耽搁下去了,若因为这问题纠缠不休,回到许昌就会错过叔父开坛授课的时间。反正荀家不在乎多一两个客人,而以陈登的资质,也够格作荀家的客人。 遭遇退婚 郭嘉兴冲冲地拖着荀彧,赶到陈登他们的落脚之处,却扑了个空。店家告诉他们,那姐弟俩一早就离开了。 荀彧松了口气,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没见到陈登出丑的模样,郭嘉很不高兴,也不大相信纠缠他这么多天的家伙就这么跑了。 “我去看看。”郭嘉自己凭着昨日来时的记忆,到客房找人。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荀彧语气温和地询问店主。 店主遗憾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荀少爷,客人的去向我们是不便询问的。” 荀彧理解地点点头,站在边上,等着郭嘉出来。 期间,店小二跑过来,谄媚地对荀彧鞠了一躬:“荀少爷,可是想知道那位小姐的去向?” 荀彧听了脸色一变,正要发作,恰巧郭嘉从里面出来,没找着人,抢在荀彧前边,一把拉住店小二说道:“小爷我要知道,你快说!” 店小二撇了眼衣着朴素的郭嘉,又讨好地看向穿着用上等绢丝制成的锦衣的荀彧,很明显不把郭嘉当回事。 店主偷偷观察了下荀彧的表情,心中不安起来。荀彧是谁?荀家这一代年轻人中的典范,很多名士都说他有颜子之风。这样的正人君子岂会胡乱探问女子的行踪。别的不说,若是传出他们诬陷荀彧的话,以荀家在颍川的势力,他这小店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瞬间念头转了好几圈,店家额头冒着冷汗,赶紧呵斥店小二道:“休得胡言!快些干活去!”边说边把人轰走。 接着,他转向郭嘉,店小二没有眼力,他却不是那种势利的小人。能与荀家的荀彧、荀攸两位少爷交好的少年岂是平庸之辈,将来定然也是出将入相的人物,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么想着,店主对郭嘉说话的语气更添了几分小心与讨好:“郭公子,您若是问陈少爷,老朽倒是知道他是徐州陈家的大少爷。一早他们就接了家人的来信,兴许家中有事,赶着回徐州去了。” “切!要你说,这个谁不知道。”郭嘉摆摆手,扫兴地拉着荀彧就走。谁不知道陈登是徐州人!要你来告诉我! 荀彧微带歉意地朝店家一笑,跟着郭嘉离开。 店家看到荀彧的笑,呆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直到两人走远了,才醒悟要开门做生意了。赶紧招过店小二教训一番,催他干活。 “……我不过是想讨些赏钱。”店小二被骂得委屈,生活不容易,能多得些赏钱,也好拿回去孝敬老娘。荀家少爷有钱,出手肯定不会吝啬。 “钱钱钱!小心有钱没命花!好好干活才是正经!”店家絮絮叨叨地赶店小二去做事,“乱嚼舌根说客人的是非,难免种下祸根!” 郭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了想,问道:“文若,你说陈登他们会不会去许昌了?他来颍川就是为了听你叔父讲课的。应该不会没有去听,就回徐州的道理,对吧?” “嗯,也未可知。”荀彧点点头,眼前突然浮现昨日少女为他倒茶的情景,不由停下脚步,呆了片刻,不明白怎么会想到她? 郭嘉没注意到荀彧的不对劲。他一心想看陈登出丑来着,可是,人居然早跑了,害他好戏没看成,太扫兴了。 “我们今日就出发去许昌吧。”郭嘉望着远处的青山,拍手决定。没有陈登玩,那早点出发就去文若家玩好了。 回神看到前方站着的少年已然转换了情绪,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荀彧轻叹一口气:“我早已命人准备好一切。你回去收拾一下,便可启程。” ———————————————————————————————————————— 却说那对姐弟没有去许昌,而是赶去洛阳了。 一大早,唐贺就接到陈家的传信:陈氏病重,速归。虽然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但唐贺算算时间,从徐州出发业已过去两个多月,走路赶得急些的都到了,何况,他们一行人还有交通工具来着。于是,扯了昨天被她揍成国宝的表弟,连早餐也不让他吃,就直接上路了。 陈登心里感觉委屈。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被揍得这么惨。 重生在三国第8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坐在马车里,唐贺靠窗看着外边不断后退的风景,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马车的行进速度。这么慢,太无聊了! “怎么了?”唐贺斜了眼在生闷气的陈登。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还想……”找郭嘉报仇。陈登在心里小声说。 “娘病了啊!”唐贺撇撇嘴。 陈登摸摸自己的眼角,倒抽了口冷气:“怎么看都像是假消息。想是姑父怕你不愿嫁,逼着你回去。” “不管是真是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由不得我选,嫁谁不一样?”唐贺拿出药膏,朝陈登招招手,“过来,擦点药会好得快些。” 陈登听话靠过去,头枕在她的膝上,让她擦药。药膏冰凉凉的,有一股怪味,刺激得他想流眼泪:“姐,这是什么药啊?” “哦,从胡商那儿买的。听说,他们那的人受了伤都擦这种药,好得快,而且不会留疤。”唐贺看着陈登一张俊脸上的两只青黑的眼圈,忍着笑,解释道。 陈登分外难受地眨眼:“可是,这味道……” “忍着吧,好得快。”唐贺摸摸他的眼角,收起药膏,擦了擦手,推开他,“如果有冰块,还能好得更快些。” 陈登打了个寒战,退到角落坐着。这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他这几天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过没多久,陈登闲不住地开口:“姐,我们还没去汝南呢。” “没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会有消息的。”唐贺打了个哈欠,起得太早,她有些困倦。 “我怎么不知道?”陈登闷闷不乐地问。 “指望你?你也不看看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唐贺挑挑眉,“有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陈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却因为知道这几天的事,都是自己任性所致,一时间无言以对,又想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坐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唐贺。 唐贺耸耸肩,没理他,转身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倚着窗,闭眼假寐。 陈登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姐,和我回徐州好不好?” “嗯?”唐贺眯着眼瞧了他一会儿,挥挥手,把他推远,“一边去,等我睡饱了再说话。” ———————————————————————————————————————— 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唐贺就接到了消息。一个消息是确认陈氏生病的事,另一个消息是关于汝南傅公明。两个消息其实也能算是一个消息了。因为陈氏的病,是由汝南傅家引起的。 汝南傅家自诩家世清白,不愿与宦官结亲,坏了自家的名声。傅公明更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勿纳唐氏女,以明其心志,显其高义。傅家的退婚,把唐衡气得半死不算,还把陈氏给气病了。最可恨的是,说亲之初,傅家不立即拒绝,直到现在议定了婚期,下了聘,才突然又来反悔。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未成婚,就被人退婚,总是会让人在背后非议的。倘若有人猜测唐贺行为不检被退婚,女儿家名节最重要,一旦被人往这上头怀疑,名声立时就毁了,以后谁还敢娶?陈氏越想越恨,一口气没接上来,吐血昏倒,一直昏迷不醒。 对着两份报告,唐贺面无表情,手指缠绕着发丝,眼色不善,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事情,阴测测地笑了一阵。 “你接着去查傅家的事,尤其是傅公明。最好能把那小子小时候尿床的事也给我翻出来!” 送来消息的雨前听了唐贺的话,脸色都不变一下,无声地点头,自窗户跳出,不惊动任何人地迅速离去。 唐贺没有回头去看雨前有没有离开,扯着自己的发丝,回想起陈氏对她的好,她心底不可抑制地燃起滔天的怒火。好一个家世清白的傅公明!既然一开始就看不上唐家,又何必答应。若是惧怕唐衡的权势,现在又如何敢退婚!这么做,难免令人觉得是故意的。 攥紧手,指甲嵌入掌心,唐贺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多年前大牢之中,儒生们说的话:“对你们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没必要讲仁义道德”“吾将啃汝之骨,噬汝之血!将汝一族下狱尽诛!”。 颤抖着环抱双臂,那一年的噩梦,她至今仍时常因此从梦中惊醒。 这两年,经由陈珪的教导,她渐渐取得唐衡的信任,得到唐衡手中的部分势力,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天真。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那些士子竟会连无辜的她也不放过,而一直让她心怀愧疚的账房先生简平,与他们并无二致。只要能除掉把持朝政的宦官,他们是不在乎牵连几个无辜之人的。事情不成,他们身死,也能博得身后美名;事情若成,他们便是居功至伟,国之栋梁,前途无量。有这样的诱惑在,自然生死无畏,勇往直前。人性就是这样。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君臣之义,全是掩饰他们功利之心的谎言。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是她不想去伤害他们,他们就不会来伤害她的。所以那时候曹操才没有对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因为这世上还有“先下手为强”一说。 不管是为了名声,或是利益,或是其他什么事情,傅公明这么做太过阴损了。唐贺捏着手心,在心底暗暗发誓:此仇定将数倍还予汝身! 唐衡选婿 回到洛阳的最初几天,唐贺一直在床前伺候陈氏用药,许是见了女儿,心里欢喜,陈氏的身体逐渐康复中。 唐衡见陈氏没什么大碍,便放心下来,开始着手对付汝南的傅家。敢这么驳他面子的傅家,真是很有胆量! 唐贺知道后,向唐衡提出这事交给她自己解决。 唐衡考虑了下,答应了。条件是,他会再给她找个婆家,这次直到出嫁前,她都不能再离开洛阳。 因为要照顾陈氏,唐贺对留在洛阳没有异议,倒是关于她的婚事,唐衡怎么还能这么有信心,再给她找一个呢? “你确定被退过一次婚的我,还有人要?”唐贺如此问道。 唐衡没有明说,但他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诉唐贺,这世上还有“强买强卖”这种东西,而且唐衡不怕唐贺反对,因为他有陈氏这个王牌在手,只要唐贺反对,说出一句“为了让你娘不为你操心”,就能把唐贺所有的意见全部都堵回去。 唐贺囧了,估计唐衡现在是只想着把她嫁掉,没想过被强迫的人家会怎么对她吧? 看出她的担忧,唐衡用一副“你真没出息”的眼神看她。 唐贺心虚地移开视线。好吧。大家族的人一般娶了嫡妻,只要嫡妻不犯七出之条,是不会轻易休掉的,因为他们比普通人家更重视面子问题。那么,如何把握住一个家,就要靠她这几年所学的东西了。只是唐贺自己很难想象她往后的日子将在讨好公婆与相公的生活中渡过。那种日子刚开始可能她还会觉得有趣,陪那些后宅妇耍耍,长期……想象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有“未出阁就被婆家退货”的历史,能找到人家愿意要她,就该偷笑了。这一切都是傅公明害的。既然这“亲事”没她什么事情,那她有的是时间,专心去对付傅公明了。唐贺咬牙切齿地想。 ———————————————————————————————————————— 送唐贺回来的陈登在唐家一直待到陈氏醒过来之后才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陈登与陈氏背着唐贺,进行了一次密谈。 “姑母,我喜欢表姐。”陈登说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清楚,既然汝南的傅家这么不识抬举,还是让表姐嫁给我比较好。 陈氏靠着床头,细看着这个英俊的侄子,温柔地笑了笑:“登儿,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姑母觉得你喜欢阿贺只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未见过其他女子,才会这么说。” 陈登意外地严肃:“姑母,我是真的喜欢表姐。” 真的喜欢也不行啊!陈氏摇了摇头。自己大哥是什么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就算陈登说出非卿不娶这样的话,他也不会答应的。 “登儿,可有站在家族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登愣住了。家族立场,以家族立场看,他不能娶唐贺,理由和傅家相似,更因唐贺被傅家退了婚,名声便不好了。他若娶了唐贺,难免会有人说他们姐弟俩之前早有私情。果真如此,对双方皆有损伤。最要命的是,于名声有碍,一旦名声不好,品行有损,就不能被州郡府举孝廉,那他将来步入仕途会很困难,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眼见自己侄子的脸色刷白,陈氏就看出他已然知道深浅,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登儿你是好孩子。你若真喜欢阿贺,就该为她想想,也为你自己想想。” “可是……”陈登还是有些不甘心,“若是表姐此番找的人家不如我陈家,还请姑母给登儿一个机会。” 陈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叹道:“痴儿!你可见阿贺眼中对你有半点情意?” “……”陈登别开脸去。他是聪明人,自然分得清唐贺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她只当自己是弟弟来疼爱,从不曾想过其他,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再说远一些,阿贺嫁到陈家,等于毁了你!就算你将来不怨她,可她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陈氏亲族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回徐州去吧。若阿贺无法嫁个好人家,我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就白费了。”陈氏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冷着脸下逐客令。 陈登紧抿着唇,神色倔强,与陈氏对视良久,终是败下阵来,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难过地向陈氏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陈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感疲倦地躺回床上。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呢? ———————————————————————————————————————— 由于被退过一次婚,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高门大户都不可能找得到好人家,所以唐贺对自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都没抱什么希望。 唐衡却不这么想。他下定决心要赚回面子,给女儿找一个比汝南傅家家世好,比傅公明有才华有前途的女婿。最好还要在颍汝一带,让大家都看看,好好对比一番,他的女儿不是没有人要的。不嫁那傅公明,他的女儿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让人找来颍汝一带名门世家年轻一辈尚未婚娶的青年子弟名单,一个个筛选,最终选定颍川陈氏、荀氏、钟氏。翻着名册,唐衡倒犯了难,这几家人都有优秀的子弟,其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分。但谁高谁低,不仅要看当下,还要看将来。 颍川陈氏 陈群字长文,颍川颍阴人。其祖父陈寔,父亲陈纪,叔父陈谌,于当世皆负盛名。陈群尚幼时,陈寔便有言,认为此子奇异,曰:“此子必旺吾宗。” 颍川钟氏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钟皓之孙,钟皓因德行高尚、学识渊博,与陈寔、荀淑、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幼时,有术者,说其面相富贵。钟繇本身学识渊博,品德有乃祖之风。 颍川荀氏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祖父荀淑,荀淑有子八人皆贤。荀彧为荀绲之子,彧幼时,南阳名士何颙见之惊奇,称其为:“王佐才也。” 唐衡对着这三人的资料,反复推敲对比,盘算了大半天,才剔除了一个年纪较大的钟繇。还剩两个年岁相当的陈群与荀彧。两个都是颍川颍阴人,这两家在家世上,不相上下。单个拿出来看,似乎这个荀彧更有名,才学好,品行佳,而且“王佐之才”这个称谓,意味着他将来有可能位极人臣。这样一比,那个陈群就算不了什么了。 选定了荀彧,唐衡开始谋算如何让荀家答应娶他的女儿。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荀家主动来提亲是不可能的了。光明正大的结果,就会变得像傅家一样,所以从说媒开始,到议婚下聘嫁娶,最好能想办法一次顺利解决。 首先,选谁做媒牵线很重要,总不能在第一关就被拒绝。唐衡脑子里罗列出在朝为官的名士中,谁名重天下,说话够得上分量,又与荀家交好的人名。突然,他眯了眯眼,如果没有记错,荀彧之父荀绲在月余之前,有诏令从济南调回京师任职,现在应该快到京了。几年前,荀爽辞官而去,荀氏一族就没有人在京任要职,所以荀绲此次来京,必然慎之又慎。 想了一会儿,唐衡心下有了计较。 ———————————————————————————————————————— 另一方面,雨前不负期望地为唐贺弄到了傅家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罪证,以及关于傅公明从小到大的杂事。虽然雨前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唐贺连人家几岁尿床这种东西也要,但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从来只做份内的事。因此,把这些东西交到唐贺手上时,一贯的面无表情。 唐贺一脸无趣地翻着雨前调查来的东西。内容无非就是那种东西,起不了什么作用,能打击得傅家一蹶不振的东西更是没有。一地的名门世家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普通的罪证拿不下他们,本地当官的还得帮他们隐瞒着。除非这个名门,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齿,然后,有人放一把火,众人都来加柴,墙倒众人推,才有可能灭了他们。 嗯,要怎么做呢?这些不足以致命,火烧浇油倒是很有效。问题是这火要怎么点上,放火的前期准备工作啊……挠挠头,唐贺望着房梁,想着要怎么放火。 “啪!” 突然,她猛地一拍桌子:“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上!这句话这么有名,我怎么就忘了呢?” 雨前低着头听到这句,嘴角猛抽。从古至今,根本没有哪个名人说过这种混账话的,他能用性命担保,这句绝对不是名句。 “雨前,你去安排下。”唐贺晃着手中的一叠纸,“那个傅公明不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吗?那就让他娶!他不是觉得他们很干净,很清白吗?咱们就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雨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脑袋,洗耳恭听。 “去汝南散播谣言,逼那傅公明快些娶个女人,越快越好!随便那个女人什么出身都没问题,当然最好是他说的贫家女!”唐贺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能做到吧?” 雨前无声地点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回洛阳前,那傅家就急着给傅公明娶妻了。 “再安排个下人,混到傅家,能靠近傅公明最好,不行的话,就混到厨房这样的地方去。给他在日常饮食上下点……咳,壮阳补肾的药,嗯?” 雨前低着头,脸色绯红。这哪里是个女儿家说得出的话。 “为什么要下药?”一向沉默无语的雨前终于破功,憋不住问出来。 唐贺挑挑眉,嘿嘿j笑两声:“当然是祝他早生贵子咯!” 雨前黑线着抬头偷瞄了唐贺一眼,欲言又止。他还没听说过,陷害一个人,让他早生贵子的。这小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慈明有愧 荀爽跪伏在父亲荀淑跟前,两手撑地,额头紧贴着手背,心底说不出得痛苦。 荀氏一家之长荀淑一脸平静地望着他,心里的痛苦却不比荀爽少半分。荀爽是他的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如何恨得下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侧首看了眼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右侧,低垂着眼帘,面色沉静如水的荀彧,荀淑更是不舍。荀氏一门能人辈出,但文若却是他自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长大的。这个孙子的才学不在慈明之下,尤其是在治国安民之道上,远胜其父辈。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饶是他也无法选择。 “父亲!”荀爽语气悲怆,“慈明不孝,不仁,不义,敢不连累兄长、子侄。请父亲勿要为儿忧心,儿不孝愿自去领罪……” “叔父,且听侄儿一言。”荀彧向前倾了倾身,恭顺地施礼,“彧,已成年,正值适婚之龄,婚姻嫁娶理所应当。唐氏之女,未闻劣迹,汝南傅家退婚,已毁其名。如我荀家,再拒唐家之女,其一生断难婚配。我不欲作傅氏那种沽名钓誉之辈,毁一清白女子的名声,来成就自己的美名。” “文若,切莫胡言!你可知,世人不会理解你的好心。他们只会讥笑你,讥讽我荀家,畏惧宦官,趋炎附势。”荀爽抬起头,两眼发红,“莫说此事是因我而起,错在我过于自负,行事不慎,才将把柄与人。叔父怎可因此让你代我受过!你是我荀氏最有希望的人,切不可染上半点污迹。” 荀彧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叔父,清者自清。” “文若,你还不了解这其中的可怕。”荀淑看着眼前叔侄俩,深深叹了口气,“此事处理不慎,不仅毁尔名声,甚至将祸及满门。” “不,祖父!文若明白。”荀彧转向祖父,叩首道,“名声就好比一张白纸,若是纸上遍布墨迹,有可能是一幅墨宝,若是只有一点,余处皆空,则不复纯净。” “你既已知晓,又怎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你可知自己身负荀氏的未来!”荀爽严肃地训道,“你当以一族为重!我已是年过四旬之人,来日不多!就算因此事而亡,也能赚个不畏强权的美名。你青春年少,切不可贸然行事。须知这些年,为成就你一人的名声,有多么不易。断不可因此前功尽弃。” 荀淑捋捋胡子,看了眼激动的儿子,再看向面色不改的孙子,闭上了眼。他明白,荀彧已经做出决定,难以更改了。 “彧自然知晓,彧能有今日之名,全赖族中诸位长辈之力。仅一项,彧便是声名尽毁,也当保全叔父,以全孝道!叔父,莫要再拒。让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叔父于心何忍?”荀彧两手平举过头,重重拜下,“况,彧确信以吾之才,定能在那沾了一点墨迹的白纸上增添数笔,化作一幅名留青史的佳作。” 荀爽趺坐在地,悲戚地望着在自己面前跪拜不起的荀彧,看了眼父亲,长叹一声。文若的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让他无法拒绝。拒绝就是不孝…… “子如难成功业,吾罪重矣!” 荀爽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趁着荀彧未起身,对他行了半礼,再对荀淑重重叩首三次,起身黯然离去。 荀淑睁开眼,看了看依旧没有抬头的荀彧,无力地说道:“文若啊,慈明此生再难面对你父子二人了。” “祖父明鉴。彧不忍祖父年迈受丧子之痛。彧愿以身代叔父!况娶一妇尔!”荀彧抬起头,神色坚定。 荀淑抬手拍拍身侧的座位,示意他过来。 荀彧膝行至祖父身侧,低头听训。 但荀淑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心底的歉意。荀彧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柔弱,相反,他意志坚韧,志向明确。若真因此事毁了前程,如之奈何。 “祖父?”荀彧抬起头,小声地叫了一声。 荀淑看了他好一会儿,闭上眼,复又睁开来,做出决定:“从今日起,荀氏一门,皆为你所用!将吾一门荣辱,系于汝身!望汝勿负吾心!” “祖父,彧之上有兄长……”荀彧吃了一惊,立时就想拒绝。 “勿要再言。此事将于汝娶妻之后,告之于荀氏宗族!”荀淑厉声打断他。 荀彧抿了抿唇,低俯下身,额头触地,再三叩首,不发一言,无声地表达着他的抗议。 荀淑心疼地看着他额头叩出淤青,就是不收回自己的话。 过了很久,荀淑才缓缓开口说道:“文若啊,唯有如此,我才能相信,你能在那废纸上,成就一幅佳作。将荀氏一门交到你手中,我才能相信,你会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不忘自己的志向,努力上进,光耀门楣。” 荀彧默然不语。 荀淑自己扶着桌角,拿起拐杖,慢腾腾地站起来,留下荀彧一人,离开偏厅。走到门前时,他回头看了眼,尚在愣神的荀彧,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我这么做,还因为名声受损之后,你更需要家族势力的支持。聪明如你,应该会懂的。荀家日后就靠你了。 老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远。背后看去,有些苍凉。 ———————————————————————————————————————— “噗……”唐贺一口茶喷出老远,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说话的唐衡。 “你……你再说一遍?”她像是没听清,要确认一般,两眼直盯着唐衡。 唐衡看着桌上的水渍,皱了皱眉,把话再给唐贺说了一遍。 “我已为你定下颍川荀氏。不日,荀家就会来下聘定亲了。” 唐贺像看到怪物一样打量着唐衡,语气疑惑地问道:“荀家的谁?” “荀彧,据传有‘王佐之才’,想来各方面皆是不错的。”唐衡颇有得色地扬了扬头。看谁还敢说我女儿嫁不出去,我给她找了个最好的! 听到荀彧的名字,唐贺低头捂脸。荀彧,那岂止是不错,根本就是上上品。继父大人,乃到底对人家荀家造了什么孽啊!那样的人哪里轮得到她?难不成她上辈子救过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是积了厚德种了福根啊!还是说,荀彧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是欠了债,这辈子要还?【作者:咳,你想太多了……】 “怎么你不满意?”唐衡看她低下头,捂着脸,多少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属于会害羞的类型,就以为是她不乐意,“还是你有更好的人选?” 唐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抬头问道:“咳,爹,你能不能告诉我,荀家为什么会答应来提亲?” “哦,这种事你就不用管了。好生准备你自己的婚事就是了。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回头告诉你娘,也让她高兴高兴。”见她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唐衡叉手于袖中,神情愉悦。 唐贺哪里能这么就放过他。她又不像以前那样傻,什么也不懂。这理由她要没弄明白,指不定一嫁过去,就会被暗地里给莫名其妙地弄死了。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太冤枉了。 “不行,你得说清楚。我可不想嫁过去被人当仇人对待。” 唐衡脸色一僵,变得阴沉:“他敢!” “不是他敢不敢,是你得和我说一下,让我心里有个底,早作准备。讨好公婆什么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总得对症下药啊!”唐贺连忙解释道。 她这么一说,唐衡缓了脸色,将以荀爽性命为挟,逼迫荀绲送子成婚一事,大略地说了一遍。 听了唐衡的话,唐贺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迟疑地问道:“你是说,当年的账房先生都是荀家派来的?”所以……一切起源于多年之前……真是纠结不清! “哼。他们自己活腻了想要寻死,与我有什么关系!”唐衡冷哼一声,“若不是得知他后来毁去证据,辞官归隐,我岂会轻易放过他!不想今日到有这用途,留他一命也值得了。” 唐贺几乎要哭了。这哪里值得?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这根本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啊!你这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害得我还没进门,就注定无翻身之日!我会被生吞活剥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面条宽泪。。。 “另外,你可知‘太平道’的张大师?”唐衡眯了眯眼,“那荀氏也不都是老实人。他们暗地里与那大贤良师有些交易,资助了他们不少钱粮。出入账目,我可是都有底证的。” “大贤良师?张角啊!”唐贺抓抓脸颊,“爹,他们是邪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话是谋反,暗指天子……”说着,她伸出一个手指,望天指了指,又指指地下。 “我当然知道。”唐衡摇摇头,“这事属于朝政,你不要多言。张让已把这事压下去了。我想着,你的婚事此番能成就罢,若不能成,正好借着这个事……”他把下文隐去不说,但眼中的寒光很明白地显露出杀意。如果荀家不识抬举,就借这件事诛其一族。 唐贺皱眉考虑了一会儿,叹气道:“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嫁入荀家的日子会很难过。”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唐衡不悦地训斥道,“我给你的那些人手,不是给你摆着好看,装门面的!” “是是是,我会尽力的。”唐贺随口应答着,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您忙去吧。” 唐衡看她那个样子,知道她不会像她自己说的这么简单就放弃,心里舒了口气,抬脚离去,前去找陈氏商量婚事的具体事宜。 唐衡一走,唐贺就放下手中的糕点,用手绢擦擦嘴,丢在一旁,起身去为自己的将来做些安排。 三人成虎 这一阵子,颍汝一带都在传言,被汝南傅家退婚的中常侍之女,将要嫁给颍川荀家的荀彧。此事引发颍汝一带的文人士子的热议。 更有甚者,刨根究底,声称知道内情,真相是:汝南傅家欲借悔婚一事扬名,以显其名声,好博得不畏权势的美名,晋升仕途。傅家此举太不厚道,生生毁了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名声。谁都知道太监是不可能有后的,那个女儿不过是族中过继的孩子,平白受了无妄之灾了。可怜的很!傅家如此行径,着实可恨!极为无耻!而中常侍唐衡见傅家不娶,就找上比傅家好上许多的荀家,以其权势强迫嫁娶。荀家一门均以贤德著称,怎会轻易为权势所迫。本是要拒绝的,谁想荀彧言称,如自己再拒唐氏,此女一生尽毁,他不愿为博得一个清名,像那傅家一般行事。怜此女出身,又因其并无劣迹,亦无有损妇德之事传出,遂应之。 一时之间,傅公明的名声降到冰点,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为众人所诟病。而荀彧贤德、良善之名再上一层楼。这两人平日的言行举止,都被人挖出来进行对比。 傅公明此人性好渔色,虽未流连烟花之地,但其府中被其一时兴起糟蹋的婢女为数众多,与其自称的君子风度相悖,而且他在退婚之后就立即娶了妻子,据说,傅公明之妻如今已怀孕好几个月了。这不由会让人想到是不是他之前就做下这种事,才拒婚的。其人言行不一,实为天下士子之耻。 荀文若素有颜子之风,德行周备,其所规謩,以圣人为度,兼之,其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能折节下士,不同于一般世家子,实乃诚诚君子。端看他愿屈己娶唐氏之女,便可知其言行一致,无愧良善贤德之名。 郭嘉窝在酒店的角落,一手拎着酒壶自斟自饮,一手夹菜吃的不亦乐乎,耳朵还顺便竖起来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 “奉孝!” 郭嘉抬眼看了下来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戏志才拂了拂衣摆,毫不客气地在他边上落座,叫店小二来添了副碗筷与酒杯,就开始跟郭嘉抢食。 郭嘉已是吃了七八分饱,也不与他争,放下筷子,捏着酒杯,一手托着下巴,继续听那帮人讲八卦。 戏志才见他如此,也竖起耳朵边吃边听,越听越想笑:“奉孝,文若可知这些传言?” 郭嘉勾起嘴角笑言:“这件事荀家未必没有推波助澜啊!都在夸文若好呢。” “咳,想不到那宦官居然想得出这种计策来。文若如要悔婚,怕是要被人唾骂的。”戏志才指尖点着桌面,“流言猛于虎啊!” “倒也不全是流言哦。文若真的说过,为了保全那女子的名节,愿意娶她这样的话。”郭嘉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上挑,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咳……咳咳……”戏志才闻言,吓了一跳,酒灌入口中,叉了气,呛得直咳。 少年好笑地挑挑眉,筷子沾了点酒,在桌面上一划:“荀文若,君子也。”意思是,戏志才你认识文若那么久了,怎么会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信!”戏志才直摇头,“这与文若的志向可不大相称。他志在匡扶汉室,兼济天下,怎会如此欠考虑?” “也就是娶个妻子,哪里就与仕途有碍了。”郭嘉很不以为然,“文若之才,不用是朝廷可惜了!名声算什么东西?你看,汝南许劭许靖两人,很有名望吧。被他们评论一句,就能入仕了。可是他们本身却不适合入朝为官。” “奉孝慎言!就算那许劭许靖兄弟没什么本事,他们一句话却能断送你一辈子的前途。” 郭嘉不屑地撇撇嘴,却也没再说许氏兄弟的坏话。 “奉孝,你最近住在他家里,可有听到什么内情?”戏志才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问题。文若的名声素来是好的,完全不需要做这事来锦上添花的。 郭嘉看着空了的酒杯,又添了酒,一口喝光:“男愿娶,女愿嫁。我等友人届时道贺便是!” 那可是向来“无趣”的荀彧的八卦啊!多难得的内幕啊!自认为称得上荀彧的至交之一的他居然不得知,实在可惜!郭嘉这小子不说便罢了,偏又爱笑得神神秘秘的,实在可恨!戏志才的八卦心理没有得到满足,非常不爽:“小毛孩子!” “我本来就比你小嘛!”郭嘉不以为意地笑着,给戏志才斟上一杯酒,“来来来,我们来讨论下,到时候送什么给文若。” ———————————————————————————————————————— 雨前真是服了他们家小姐了。他完全没想到派人去给傅家的那个人下药,竟然还有这种用途。现在傅公明的名声简直惨不忍睹,再被人拿去和准姑爷比较……他都要可怜那个傅公明了。现在那小子出门都跟过街老鼠似的,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伪君子。 “雨前,流言传到这份上,算你一份功劳!”唐贺捧着茶碗,嗅嗅茶香,心情大好。 “不敢贪功,还有众位兄弟的功劳。”雨前趁着唐贺心情好,赶紧为同泽们说好话。 唐贺喝了口茶,两眼幸福地眯起:“既如此,你去账房以我的名义支些钱。你与大家分了就是。” “谢大小姐赏!” “不忙谢,这事还没完。”唐贺放下茶碗,“这流言可以停下来了,再传就过了头,显得假了。” “是。”雨前连忙答应,随即他又问道,“傅家那边……” 唐贺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道:“嗯,他媳妇怀孕多久了?” “得到她怀孕的消息到现在想是有五六月了吧。”雨前想了想不大确定地回答。 “五六月么?”唐贺微微皱了下眉,注意力转到另一方面去了,“这传信的速度太慢了。” 以前只是在洛阳城里,觉察不出这消息传递的快慢,一到远些的城镇,就凸现出这速度来了。 雨前立即解释:“我等雇佣快马传递信息,比起民间通过普通人捎带,算是快得了。” “……要是有互联网好了。”唐贺敲打着桌面,怀念着高科技世界的网速。所有信息都是零延迟的,点开网页,搜索一下就有了。 互联网?雨前偏着头看着唐贺,那是什么东西?他只听说过渔网。 “唉,雨前,你去把在账房做事的龙井叫来。”唐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没有互联网,也能稍稍提高信息传递速度的方法。 “是。”雨前低头行礼,就要退下。 唐贺回头叫道:“等等!” “叫下药的那个人把下药的对象换成傅公明怀孕的夫人。我要她早生贵子啊!” 雨前在窗前跌倒。上次的报复计划,她就说过一次早生贵子。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唐贺像是没有看见雨前摔倒一样,吩咐道:“最好怀胎八月就给生出来。然后,在让人去茶馆、酒肆这样的地方好好议论一下,这个早生贵子的清白女子,清白家世啊!还有那个高义的傅公明,嗯?” 雨前扶着窗沿爬起来,背对着唐贺,他的脸扭曲着。最毒妇人心,这小姐比她爹都狠!他默默地回转身行礼,表示一定办到,就匆匆离去。 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碗茶,捧起抿了两口,唐贺眯着眼考虑借由唐衡目前的势力,组建一个全国范围的地下情报网。 她没等多久,龙井就来了。唐贺看了眼手中的茶,又瞟了眼进来的人,闷笑起来。嘿嘿,雨前龙井……这两人取得真是好名字。【雨前:我叫于谦,不叫雨前!龙井也不叫龙井,叫荣谨啊!差远了!】 “小姐,您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龙井这人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账房先生,一身铜钱味。他本身本事不差,曾经一人身兼朝中数位高官家的临时账房,从不见他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相反他混得如鱼得水,虽然是个小小的账房,不曾当过哪一家账房的头,但他兜里的钱比起那些专职做一户人家的大账房来是只多不少的。更少有人知道,他是唐衡的手下。自从简平他们的事情过后,唐衡就算再忙,也不愿意去外边请账房来做账。而是把龙井招回来,在唐家做起大账房,不再到外头四处“流窜作案”了。毕竟对唐衡来说,他自己的手下自然用得更放心些,也能确保他的账务安全。 唐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八面玲珑的家伙,尤其是在知道他的能力之后,更觉可惜,人才啊!这种人就是天生做多重间谍的料!只做唐府的大账房,太浪费了。 被唐贺上下打量了很久的龙井不解地咳了一声:“小姐,雨前说您找我。” 唐贺收回视线:“嗯。有件事想让你去做。” “请您吩咐。”龙井恭敬地抱拳施礼。 唐贺犹豫了下,问道:“你可知一只鸽子多少钱?” “鸽子?”龙井不解地重复了一下,随即告诉她,鸽子很便宜。 01 重生在三国第9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果想吃,直接让厨房买就成。 “便宜啊!那就先买个百来只来试试吧,养鸽子的人也要请一两个才好。”唐贺摸着下巴,信鸽是很值钱的,当然要养出信鸽,主要还是得有个会驯鸽的人。 百来只?养这么多怕不是用来吃。龙井微微偏转了头,想了一会儿,眼神一闪,立即明白其中的关系,试探地问道:“小的听雨前说,小姐嫌消息送来得太迟?” “嗯,长了些。洛阳到颍川都得一个月,实在久了。等到了我手上,那都不算是新消息了。”唐贺瞥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已经觉察到其中的联系了,也就不说下去了,转了个方向,端起茶碗继续品茶。 龙井自己站着想了一会儿,就明白其中的关节,很识趣地说道:“请小姐放心,小的明白该怎么做。” 唐贺抬了抬手,示意他去做事。 龙井弯腰,慢慢后退两步,转身出去了。 次日,唐府后院就辟出一块地,搭起了鸽棚。不过,这些鸽子都是肉鸽。唐贺让人一天炖一只给陈氏补身体。 至于她要的信鸽,早被龙井安排到城郊的别宅去驯养了。 看着后院飞起的鸽子,唐贺很满意。送信的速度上去了,下面该是扩大范围的时候了。想来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唐衡已经知道了。她得去和他商量商量她的养鸽大业。毕竟,这是只出不进的生意。要这么烧钱,总得唐衡同意才能长久做下去。况且,她还想弄个八百里加急快递什么的。没有唐衡的支持是做不了的。 撒下一把谷子,拍拍手,唐贺转身去找唐衡。 纳吉礼 唐衡是个贪财的人,但他花起钱来,并不吝啬。听过唐贺的打算后,唐衡眯着老眼,在心底盘算着,做这种事能得到多少好处。毕竟,用马来传递消息,快是快,但钱也花的多,得看值不值得。 “如果用马的话,确实比鸽子贵,但是相对安全。比较重要的消息,让人随身带着,快马加鞭地送回来。要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在时间上就赢得了先机。”唐贺看唐衡在犹豫,立即趁热打铁。 唐衡摸摸光洁的下巴:“这样会亏很多钱呐,马匹可是很贵的。重要的事情却不是天天都有的。” “可是,您想天下事尽在掌握中……”唐贺引诱道。 “你且和我说说具体的方案。”唐衡不上当,要她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再决定花不花这钱。 唐贺抬头看房梁:“虽说和驿站差不多,可是,驿站的人手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 一句“不是咱们自己的”,正中要害。唐衡动摇了。 “我的意思是,在较大的城镇设点,以这个点为中心,在它的范围内,将本城今日得到的消息,一日两次与相邻城镇的人手交换,互通有无,而后,自己返回。一个传一个,直到传至我们手上。这比一个人送信,从一个地方一直跑到目的地,要方便,也比较省钱,得到的消息也更多,知道的事情也更广,而且马也不会因为长途奔波死于劳累,很划算的。” “如果您还觉得亏本,我们可以多少用这些消息赚些钱嘛!把与我们无关的消息,卖给想知道的人,收取一点费用,想来他们是不会介意花点钱的。”唐贺摊开手,点着手指,给唐衡分析,“还可以像驿站那样,帮人传递书信,按照书信的紧急程度,分等级让人付钱。我们还可以在据点里摆个专职写信的人,给不识字的人代写文书,收取费用。还能帮人运送一点不重不大的物品,根据重量收费。这多少能抵去一部分的花销。”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名目作掩护,传递消息,相对就安全了些。当然,卖消息的地方,得和据点分开,免得让人看出破绽,找出里头的关联。您看,这样行吗?” 唐贺笑望着他,心里却有些忐忑,怕他不答应。其实,她很想喊一句: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什么最重要,情报最重要! 唐衡则是想着,那可以赚钱的部分。 过了很久,就在唐贺觉得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唐衡开口说道:“这种事不仅需要钱,物资,人脉,人手都要考虑到。我只会交代人去做。你小定已过,荀家的人已经从颍川起程了。我估摸着就在这几日,就会到洛阳,到时就该行纳吉之礼了。你还是安心待嫁吧。” 唐贺听了很高兴,事情能成好处多多。对唐衡后边说的纳吉礼,完全不放在心上。 唐衡见状,知道她没听进去,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道:“我听下人说,你的嫁衣还没做好。你是不是该去把事情先弄清楚!省得你娘怨我,没给你时间做嫁衣。” “嫁衣”两字就像绑了一吨重的巨石般,朝唐贺脑袋砸了下来。她哀怨地飘出房间,一出门就朝陈氏住的房间,撒腿狂奔而去:“娘——” ———————————————————————————————————————— 荀绲看着儿子很是心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长叹一声,让他先下去休息。 荀彧清楚父亲心里的痛,想要安慰他,但想到来洛阳前,祖父的叮嘱便忍住了。与身侧的兄长对视了一眼,低头躬身退下,由下人引着去卧房休息去了。 与荀彧同来的荀谌没有一起走,他得把祖父为文若准备的事情告诉父亲,这多少能够安慰一下荀绲。 可惜,荀谌说的事并没让荀绲开心起来,反而更加担心荀彧的未来。 “父亲,文若自幼聪慧,行为处事不比常人,总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您无需太担心。”荀谌上前扶着荀绲。 他一脸颓丧地推开荀谌:“友若,你怎会不知你祖父将我荀氏一门交给文若的意思!正是因为事情艰难到这个地步,才不得不如此!吾之上亦有兄长啊!” 荀谌收回手,沉默了。逼婚的内情仅限于少数人知道,所以宗族之中并非人人都能理解他。祖父将荀氏一门交予文若,虽然是为了他好,但另一方面又是一个警告。家族不会无限制地为他一个人提供所有的支持,文若必须在有限的条件下,渡过这个难关。如若不能,哪怕文若才华在这一辈中是最出色的,荀氏一族也不会为他一个人赔上一族的将来。说得凉薄些,荀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荀谌想了一会儿,继续劝道:“请父亲放宽心,文若至孝,父亲如因此事忧郁成疾,反倒辜负了文若的一片孝心。” 荀绲扫了他一眼:“你们兄弟几人,文若之心过于……”接下去的两个字,他说不出口。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和父亲才会更偏爱荀彧。 “父亲,古有云:达则兼济天下。”荀谌从不认为自己弟弟这点是缺点,“文若,有足够的资格成为‘达’者。” “然,从今起,他又要从头开始走。”荀绲悲痛地捂着心口。 荀谌暗叹一口气,撇开脸。纵然悲痛,父亲也依然敏锐地看到了此事给文若带来的影响。原本今年颍川推举孝廉是有文若的名字的,正因为这婚事,太守就将文若之名从上呈的举荐名单中划去。他们谁都不愿提起此事,甚至偷偷瞒下来,不想让荀绲知道,但他的话却在告诉荀谌,他已然知晓。回想起在家中,叔父荀爽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失声痛哭直至昏厥。 看着痛苦万状的父亲,荀谌开始莫名地痛恨起这个未进门的弟媳来。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弟弟就不会遭遇这种事,今年就能步入仕途,而不是一切从头再来。如果没有她,他们一家和和睦睦,兄友弟恭,叔父不会自称此生无颜面对兄长。如果没有她,父亲也不会为文若的事担心受怕,心痛如斯。 若问荀彧,他自己恨不恨。答案是肯定的。但他却不知道如何恨起,更不知道要去恨谁。正如他自己说的,唐衡之女没有错。她有错,就错在是宦官之女,可这却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以他的为人,他无法去恨一个女子。恨那个定了婚,却要反悔的傅公明?不,傅公明这么做无可厚非,有个宦官之后的妻子,对士人来说,岂止是丢脸那么简单。恨叔父?更不可能了。祖父年纪大了,受不起这种痛楚。他是真心为了祖父,愿意以己身代叔父的,娶一个女人换叔父一条命,甚至是祖父的命,那就是两条人命,很值得不是吗?那么,该恨心软的自己吗?他自问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恨谁呢?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于是,心乱了。 荀彧扶着桌角起身,净手,取出熏香炉,放入伽南香,点燃。然后,一个人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桌边,闭上眼,什么也不想,让烦躁的心沉静下来。这已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门外,正要推门进来的荀谌,手停在门板上,闻到香气,轻轻地收回手。奇楠香,是熏香中的上品,珍贵不易得。文若很少拿出来用。眼下,想是心乱了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荀谌小声地招来在庭院里侍立的下人,嘱咐他不要进去打扰荀彧,更不要闹出丝毫声响,便静静地转身离去。 ———————————————————————————————————————— 纳吉当天,荀彧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好束冠,腰间如往常一般系上一个香囊。整了整衣袖,便打开门出去。 荀绲望着儿子俊美的脸,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用力眨了眨眼,将快要溢出的泪水眨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走吧。” 荀彧安静地点头,双手交叉藏于袖中,看向一旁的兄长荀谌。 荀谌面无表情,对上他的视线,微微颔首,转身跟上父亲。荀彧走在他身侧,微微拉开半步的距离。 父子三人各具心情沉重。 到了唐家,荀绲不得不换上一副笑脸,与候在门前的唐衡应酬。 荀谌目光轻扫过四周,抿了抿唇,稍稍偏转了头,看向一脸淡然,不悲不喜的弟弟,不禁有些担心。 “这便是彧儿。”荀绲让开一步,指着儿子介绍。 唐衡看见仪表俊美的荀彧,满意地点点头,移了视线,看到荀谌,抬手指着他问荀绲:“此是何人?” “亦是吾儿。”荀绲强打着笑意。 荀谌见荀彧半天没吭声,怕坏事,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他:“在下荀谌,是文若的兄长。” “荀大人好福气。”唐衡笑着让开路,邀请他们进去,“来,大家入内说话。” 荀彧抬起头,拉住荀谌,轻轻地摇头,又看了眼父亲,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还是注意一下父亲比较好。 荀谌看了眼脚步有些虚浮的父亲,赶紧上前两步,搀扶住。 唐衡眼角余光瞥见,却当没看到。来了就不容许你反悔!反悔的话,你荀绲的名声也毁了,这官也可以不要做了。 里边,陈氏早已在内堂候着等待贵客的到来。 她见到唐衡引着几人进来,就微微屈膝一蹲,算是与亲家见礼。 众人进入内堂,按主客辈分依次坐下后,开始闲谈。 陈氏仔细观察着将成为自己女婿的荀彧,听其言,观其行,越看越满意。外表俊美与自己女儿登对;礼貌好,一如传闻是个谦谦君子;学识好,这从言谈中就能看出。这般风范气度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造就的。 “让阿贺出来相见。”唐衡转头对陈氏说,眼里的得意藏也藏不住。 见是自然要见的。陈氏本想说,到设宴时出来相见不迟,但唐衡既然开了口,少不得要让女儿先出来打个照面,遂对下人吩咐道:“去请小姐出来吧。” 没过多久,唐贺就迈着小步子进来了。 “爹,娘。”装柔顺乖巧,唐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举止步态间,显然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荀彧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一直半垂着眼帘,蓦地睁开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愣在当场。 横生枝节【重修】 荀谌感觉到荀彧有些不对劲,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唐贺吸引过去的时候,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角,递了一个眼神给他。 荀彧默然地垂下眼,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紧抿着唇。几个月前见面的时候,她不是陈登的姐姐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中常侍唐衡的女儿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前边唐贺大大方方地给荀绲行礼,接着是荀谌。轮到荀彧的时候,唐贺有些不安了,这是荀彧啊,荀令君啊……扭头看了眼陈氏,见母亲正满含笑意地冲她点头,像是在鼓励。眼角余光瞥向唐衡,他更是用眼神催促她。 转回头,唐贺在心底叹了口气:饶了我吧!你们俩难道没瞧见荀家老爹的脸色不太好,笑得很假么?还有这位兄长大人,笑脸都不给一个,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对她扔刀子。咳,好吧,或许,友若兄长天生是不苟言笑的面瘫。可是,文若从咱进来开始就脸色僵硬,现在还低着头不看我啊!别告诉我,他是害羞!上次给他奉茶,这家伙还厚着脸皮要我再给倒一杯的说。 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唐贺慢吞吞地挪啊挪,回头一再看向陈氏:娘,人家不愿意。咱们换一家人欺压吧?咱不想把未来的荀令君给杯具了。她……她不敢啊啊啊啊…… 等了很久,也不见唐贺有动作,唐衡突然咳了一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嗓。 被唐衡这么一咳,唐贺脑子清醒了点,咽了口口水,走到荀彧跟前,却还是有些为难。也许人家荀彧真的不想娶她,是唐衡逼得太过了,荀家才不得不答应下来。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婚姻,根本没什么未来可言,但…… 瞅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俊美男子,唐贺抬眼看向上方,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做心理建设,以期减轻心里的负疚感:咱这次要是不嫁你,就真的嫁不出去了。虽说嫁不嫁咱都不太当回事,但陈氏会很介意,很伤心的!所以……真的很抱歉。 因为两人许久都没有动静,旁人不禁都把眼光聚集到他们身上。 荀彧邻座的荀谌瞪着她,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唐贺一番,他家文若配不上她么,她这算什么态度!于是,他大声咳嗽了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唐贺回过神,面上一热,涨红了脸,她尴尬的低下头,仓促地蹲身福了福,算是见礼。 抬起头看到她绯红的脸颊,荀彧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微微颔首,向前倾身,以示还礼,同时,习惯地嘴角轻轻上挑,对她露出一抹善意的浅笑。 她转身小跑到陈氏身后躲起来,依然感觉不自在,垂着脑袋,绞着衣角,暗自埋怨起自己来。 坐在上方的唐衡根本不管她是害羞还是尴尬,指着唐贺问荀绲:“小女如何?与汝之子可称得上‘郎才女貌’?” 荀绲勉强撑着笑脸说着谎话:“与我儿正相配。” 其实,荀绲一开始对唐贺的印象就不好。正是因为她,唐衡才会以慈明的性命为要挟,逼迫自己把最出色的儿子给他当女婿。为了慈明,他认了。但这还没完,谁想得到文若的前程也因此耽误了。声名受损,从头再来有多么艰难,有可能文若一生都无法出仕,一身才华埋没于乡间。他不想自己儿子数载苦读,就这么付诸东流。也不像儿子那么看得开,毕竟,几个儿子中,他对文若寄予厚望远胜其他人,所以若要荀绲说,唐衡就是他的“仇人”!唐衡之女自然就是仇人之女了。想要对她有个好印象,根本是天方夜谭。 唐衡逼婚之初,荀绲就曾让人去查过唐贺的人品。别的没打听出什么来,只听说了唐贺几年前“轰走教席”的壮举。当时,就想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出色的儿子!本欲拼着自己的老命不要,也要拒绝这门亲事。但父亲的传信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不顾脸面地请人到唐家议亲。因为对方先下手为强,让那些流言传遍了颍汝一带,荀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故而,荀绲对唐贺的印象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了。如此粗鄙的女子,空有一副皮囊怎么可能配得上他的儿子!但他却还算没气昏了头,知道如果这里拒绝了唐衡,随之而来的,就是灭门之祸。 深吸了一口气,荀绲瞥了眼上首坐着唐衡,那家伙一脸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了,登时一口气没咽下去,堵在了胸口。 荀谌发现父亲脸色不好,心里对唐贺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荀彧眼力不差,当然看出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不喜唐贺。他能明白他们的心情,想到了在颍川的叔父,心中一沉,目光轻扫过站在陈氏身后的少女,收回视线,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叔父确实因她遭难。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出身由不得她选择”一句,暗叹一口气,垂下眼帘。有些人他的出身就是一种罪,哪怕这根本由不得他选择,也一样是错。 一直感觉不自在的唐贺站了没多久,就用眼神恳求陈氏让她下去。陈氏应允了。 唐衡笑呵呵地对荀绲说道:“唉,女儿家面薄,害羞了。” 荀绲强迫自己缓了脸色,点点头。 唐衡见状,心底冷笑:后悔了,想要再拒绝,这可由不得你! 他挥了挥手,让唐贺先下去,继续无视荀绲难看的脸色,商议起婚期以及迎娶事宜。讨论的重点是,荀彧和唐贺到底在洛阳成婚,还是把唐贺送到颍川再成婚。 ———————————————————————————————————————— 唐贺一退下,就看到在拐角处等候她多时的龙井。 龙井告诉她,信鸽从汝南传信回来的试验,初步成功,让她去看看。 听到这个好消息,唐贺一高兴,什么都忘了。也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奔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兴冲冲地出门直奔城郊的别院看她的鸽子去了。 站在一大群鸽子中,唐贺一手拿着谷子吸引鸽子,让一只信鸽停在她手上,另一手解下系在鸽子腿上的小管子。然后,松开手,让鸽子飞走,轻轻拍了拍管子的底部,一张被卷得极细小的纸条掉出来,小心地展开。 雨前龙井站在她一米远的地方,恭敬地等候着。 不一会儿,唐贺露出了笑意:“好!针对傅家名下产业的行动可以全面收网了,拖垮他们,顺便把他们的钱也接收过来吧。雨前,你再让他们把前次收集到的证据寄到汝南的州府去。我就不信,没了钱,没了名声,他们还能继续做名门世家!” 雨前无声地点头,掉转身就去干活。 待在原地的龙井见雨前走了,上前两步,低声对唐贺说道:“小姐,鸽子每次放出去,总有几只没有回来。你说的那个类似于驿站的千耳社还没有建成,所以我们目前是用这鸽子传信。但来回中途,若是因为丢失的鸽子而走漏了消息……” “嗯,这次有几只鸽子没回来?”唐贺眯起眼。就算在现代,也没有放出去的鸽子百分百能回来的。有点损耗,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是。按照您说的,编好了顺序,共有六只没有飞回来。” “六只啊!丢失率挺高呢。”唐贺卷着发丝,有些心疼了。比率太高,这损耗的可不是一点点。要是损失太多的话,唐衡怕是不会投资。那可就麻烦了。 龙井观察着她的脸色,很快明白其中的关键,心中一动,跟着她点头:“十几只丢了六只确实不太划算,很浪费啊!” 唐贺闻言,扫了他一眼,笑道:“又不花你的钱,心疼什么!” “这不是为您省钱嘛。”龙井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做我们这行的,消息丢失,走漏,都是足以致命的。鸽子丢了一两只,我不会心疼,但……走漏了消息,有可能会把所有兄弟的命都赔上去!所以还请小姐为我等考虑考虑。” “嗯?”唐贺挑挑眉,歪着脑袋看他。你当我不知道呐,情报组织是那么容易被整个连根拔起的么?如果真这么简单,你也不必混了吧。 “如果您还想继续用鸽子传信,请您想个两全之策吧。”龙井望着飞起落下的鸽子,眼神不明。 看了他好一会儿,唐贺眼珠转了转,问他:“如果我说不,你就会告诉我爹,养鸽子很不合算,损失太高。马匹传信危险性更大,也费钱,对吧?” “是。”龙井毫不迟疑地回答,脸上挂着笑意。 这是□裸的威胁啊!威胁!唐贺面色扭曲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建自己的情报网,怎么可能就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放弃。 瞥了眼笑意冰冷的龙井,唐贺有些气闷。没有龙井帮忙,这事多半不能成。这种能人怎么不是她的心腹呢,好可惜!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挖墙脚的机会!看龙井的样子,就知道唐衡手下这群人的关系都很铁。如果能处理好这个问题,将一部分人完完全全地变成她的心腹,并非没有可能的。 唐贺的嫁妆 唐衡原本想要在洛阳大办宴席,在荀绲的坚持下,只能改成把唐贺送到颍川成婚。 得知此事的唐贺有些着急,她的事情还没忙完,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因此,当唐衡告诉她,后天就起程去颍川时,唐贺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没别的事交代你,但他们定要去颍川再成婚,恐怕有什么算计在其中,你自己小心。”唐衡挺担心她的安全的。 唐贺撇撇嘴,了然地说道:“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呗!” “嗯,却是这话!”唐衡点点头,“如此,我还是再送你些人手,带去颍川吧。” 唐贺一听,挑剔地扬头说道:“没有雨前的水准,我不要!” “你倒会挑人!”唐衡笑了下,“也罢,你若看中了哪个,就当做陪嫁的与你同去。” “谁都可以?”唐贺眯起眼笑着问。 唐衡想,她总共才见过几个人,索性大方些送了她。她高兴,陈氏也高兴,自己也有面子。于是,他很大度地点头:“随你挑!” “账房先生你送不?”唐贺凑上前,“就是那个龙井!我看他做事干净利落,一个能顶四五个呢。” 唐衡脸色僵了僵。荣谨确实一个能顶好几个使。可是,他手下之中能代替荣谨的却没有。思考了片刻,唐衡说:“荣谨是洛阳人,不一定愿意去。你自去问他,他答应了,那我就准了。” “噢。”唐贺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她想也知道唐衡不会同意,只是随口一提,唐衡的回答不过是另一种推脱。双方各自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是了。 “这样吧。荣谨先放一边,其他人我认识不全。我开条件,你找出你觉得合适的人拨给我,如何?” 唐衡摸摸下巴,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首先,我要一个近侍。不一定要像雨前那么能干,唯一条件就是要忠诚,必要时,愿意替我去死。”唐贺停了一下,看着唐衡,见他没意见,板着手指开始数,“第二个人,我要他长相普通,下人的粗活都能干。他要在我到荀家前,先混进去,没事不要和我联系,但我需要他的时候,可以随时通知到人。第三个,我要那个人跟在荀彧身边,如果听到于我有关的消息随时暗报给我,我不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只要能与雨前联系就行。他的另一个任务是负责荀彧的安全,但非到危及生命之时,他都不可以暴露身份。当然,怎么混到荀彧身边,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就这三个?”唐衡疑惑地看着她。 “还要一个人,要有能帮着打理家业的能力,在颍川给我置一处房产,开个茶馆掩人耳目,我要此人作为我最后的退路。”唐贺数了数,“只要这四个,如果荣谨有跟来,就是五个。别的人我就不要了。” “贴身的丫鬟也不要?” 唐贺当然明白他所指的贴身丫鬟是什么,但她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于女人来说,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一点就会想要更多。我不希望给自己埋个危机在身边,免得将来给人在身后捅一刀。” 唐衡若有所思地打量她:“那么,还是老规矩。每半年给你换个伶俐的小丫鬟?” “嗯,还像以前一样,半年换一个。” “你比我更小心。”唐衡忍不住告诉她,“可是,一直换人也有坏处。” 唐贺坚定地摇头,看着他:“我会查清楚对方的出声来历再用,你不必担心。” “那好吧。你要的这几个人会在短期内给你配齐。那个近侍明天就会拨给你。”唐衡抬手挥了挥,说道,“下去吧。这两天,好好陪陪你娘!她舍不得你。” “嗯。” ———————————————————————————————————————— 陈氏抓紧这两天的时间给唐贺上古代婚前教育课。 唐贺极度黑线地听着陈氏说,如何孝敬公婆、长辈,妯娌之间相处,姑嫂相处之道等等。最后,当陈氏拿出少儿不宜的xx图,讲授讲夫妻之道时,唐贺再也憋不住,夺门而逃。 陈氏以为她在害羞,想着晚上再去她房里细说,夫妻相处的事总要在她离开前教清楚,省得她成亲那天什么也不懂,把事情弄僵了。 唐贺之所以夺门而逃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陈氏说的婚后生活,诱发了她心底残存的抵触情绪。夫妻之道中的“不得嫉妒”一条中,有一年之后,要记得给丈夫纳妾一项!女子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说成是妒妇。只有这么做才是贤惠的,才能赢得公婆的好感,夫妻间的关系也会比较融洽等等。偏偏这种事,对于受了n年一夫一妻制度影响的唐贺而言,完全不能接受。 逃出门去的唐贺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拿起她折腾了好几天的莫尔斯电码对照表,翻了几下,决定拿去找龙井。如果龙井他们能够学会莫尔斯电码的翻译,那么飞鸽传书的隐秘性就能顺利解决。这样就算她嫁了人,鸽子还是她的,而之后要建的类似于驿站的千耳社就算不是她的,她也有使用权。 溜达到账房,她随手将莫尔斯电码对照表丢给龙井,让他好好研究,就走人了。本来要是有充足的时间,她是打算给唐衡所有的手下集中上一次课的。现在她是既没时间,又没心情。能把这个东西弄出来,已经把她脑中所剩不多的有用处的前世记忆给榨干了。要怎么应用到实际中去,就看他们这群人的智商了。唐贺很不负责地想。 ———————————————————————————————————————— 相比于其他富贵人家嫁女儿,这嫁妆少则几车,多则几十车都不在话下。按理说,唐衡这种暴发户,要显摆自己,更不会吝啬才对。可是,跟着唐贺出发的,却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载了唐贺本人。 荀谌瞅着那两辆马车,额角不断地抽搐。只有女儿家嫁得不好,或者这个女儿是庶出,才会出现这种情形。虽然唐贺是过继的女儿,可是,唐衡毕竟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说唐衡不重视唐贺,那是不可能的。难道他是觉得文若不好?不好为什么又要逼婚!怎么看都像是扫荀家的脸面。 唐贺见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了句:“友若兄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荀谌冷淡的声音中带着些火气。 唐贺眨眨眼,好笑地说道:“这刚入秋,气候干燥,兄长大人要小心虚火上升。” “多谢弟妹关心!”荀谌甩袖走到另一边去指挥下人收拾东西。 唐贺歪着脑袋,瞥了眼日头,掀开马车的帘子,先躲进去睡觉。昨晚被陈氏拉着,讲了一晚上的夫妻相处之道,要“相敬如宾”啦,要“夫唱妇随”啦等等。幸好古人还没有开放到讲具体地谈论圈圈叉叉的,所以陈氏只是在早上她离开房间出发前,把那本x宫图偷偷塞给她,让她在成婚的前一天看看。 那边,荀彧看着忙碌的兄长有些过意不去,正想要帮忙,却有人过来与他搭话。 “姑爷,在下是唐府的账房荣谨。”账房先生在荀彧面前掏出一本账册来。 荀彧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龙井将厚厚的账册递给荀彧说道:“这是小姐的嫁妆,请您在年底之前派人去查收。逾期,可能就被官府收走了。” 听到“被官府收走”这话,荀彧误以为是什么赃款,才想拒绝,眼睛扫过时,脸色突变,拿过来细看。 “这是……”荀彧看着似曾相识的账目表格,震惊地一张张翻过,倒抽了口气,“请问,这些表是……” 龙井以为他是在问这些账目是什么,恭敬地回答:“这是得罪了小姐的傅家所支付的赔偿金。” 荀谌正巧过来听到这句,脸都气绿了。这分明就是在提醒他,这女人是别人家不要的,才塞给他家文若的。 荀彧对荀谌摇摇头,要他冷静下来,不要动怒,并将账册递给他,然后,转头问龙井:“此表何人所作?” 荀谌匆匆浏览了一遍账册,脸色深了几分,转为青色。哪有数额这么大的赔偿金?这本账册记载的,不只有金银财宝的价值几何,还有商铺,田产,奴仆等等,数量之多,称得上一地豪强,地点又大都在汝南一带。而眼前这个账房先生又说是傅家的赔偿,可见这些正是汝南傅家的财产。唐衡难道是在用这个方式警告荀家,如果不善待这个唐贺,就会落得像傅家一样的下场吗? “姑爷问的是,谁将账册做成表格状?”龙井抬头看他。 荀彧严肃地点头。 “这是小姐七岁之时所创。”龙井笑了笑,伸出手比划了下七岁孩童的身高。 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荀彧当然记得几年前在荀攸的房间看到的账目单。那件事的后续,便是党人之祸再起,死伤无数。叔父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正是因为那份含有礼单账目的信,寄到了颍川,荀家才能就此及时作出了反应,让叔父辞官回乡,保住性命。如果这个账房说的是真的,那唐贺就是荀攸当年遇到的傻小孩?那么,她到底是像父亲与兄长所言的那样,算是荀家的仇人之女,还是荀家的恩人呢? 龙井一脸冰冷的笑意:“还请姑爷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此事。当年的小姐不过是乡间来的小毛孩子罢了。完全不懂得党人的厉害,被那些假仁假义的家伙牵累,差点送命。为此受惊不小,病了将近半年呢。至今还有些惊怕。” 荀谌嘴角一撇,觉得她是活该,一句讽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从回忆中回神的荀彧赶紧一手按住他,止住了他的话。 他礼貌地朝龙井颔首道:“多谢提醒!” 龙井躬身回礼:“不敢!在下亦是小姐的陪嫁品。” 荀谌打量了下龙井,眉头皱起:“你一账房,当什么陪嫁品?” 龙井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账册,回答道:“主人怕荀家家大业大,打理不过来……毕竟,那些都在汝南一带,与颍川有一段距离。” 荀谌脸色不好地把账册还给荀彧,转头对下人吩咐道:“可以出发了!快点上路!” 荀彧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唐贺坐的那辆车,将账册递给龙井:“你且保管。”说完,转向朝自己的车马走去。 龙井接了过来,塞回袖中,望着荀彧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唐衡给唐贺的真正嫁妆是她的那群鸽子和即将在全境设点的千耳社。这本账册中所列的,不过是唐贺整治傅家得来的战利品,被她拿来掩饰那些真正的嫁妆。毕竟,人都比较相信世俗常理,觉得嫁妆就该是钱财之物。唐贺很好地利用了这点,留下了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荀氏一族 少年蹲在店的角落,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盒子,上面沾了不少灰尘,显然是放置了不少时日的东西。 戏志才一脸尴尬地站在他身后,焦急地看着掌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人议定了既然荀彧喜欢熏香,那就送熏香给他。可是,戏志才觉得荀彧喜好熏香,收藏的品种只多不少。他们这种外行什么也不了解,理应让店家推荐才对。他没想到奉孝一进店门,就自己找目标了。 掌柜脸色也不太好。这少年一进店,问他要什么,他也不说,就自顾自地翻找他自己要的熏香,只说找到了,就付钱。熏香,造价昂贵,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奢侈品。掌柜自认为自己不是势利小人,但他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两个衣着朴素的人舍得花大价钱买这种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熏香。可偏偏又要顾及着客人的脸面,不能说出来。 轻轻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尘,郭嘉露出一抹笑意,起身对掌柜说:“这个是何时进的货?没变质吧?” 掌柜瞥了眼盒子上的标签,说道:“今年夏初的时候到的,保存完好。不过……”这种熏香有催|情作用,你一个少年买这个想干嘛!他眼神充满怀疑地看着郭嘉,“我想,您不需要这个。”说完,掌柜伸出手,就要抢过来。 郭嘉一转身,塞到戏志才手中,说道:“我们就要这个了。顺便问下,这玩意点一晚上没问题吧?” 掌柜脸色难看地拉着郭嘉的手臂,劝道:“公子,您年纪轻轻不要不学好。坏事万万做不得啊!” 戏志才闻言,手一抖,就要把盒子丢出去,幸而郭嘉反应快,接住了。 郭嘉很无语地抱着盒子,转向掌柜:“掌柜的,我哪里像是个要做坏事的人?” “可是,可是……”掌柜指着他抱在怀里的盒子,急得满头大汗。他原先不知道这东西有催|情作用,觉得这味道稀奇,就进了两盒。其中一盒自己用过了,才知道用这功用,便把它从架上撤下,存在角落里,谁知道这个少年四处翻看,竟被他放出来了。看他那样子,似乎是知道这种熏香的用途的…… 郭嘉叹了口气,指向戏志才:“你问他,我们是要给朋友买礼物的。我们那个朋友就要成婚了,正巧他喜欢熏香 重生在三国第10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香。我们才打算送这个给他的。” 掌柜狐疑地望向戏志才。 戏志才抓抓小胡子,撇开视线。看掌柜的神情就知道这盒熏香,怕是有什么猫腻。记得郭嘉说要给荀彧一个惊喜,以他对郭嘉的了解,那根本不可能是惊喜,是惊吓还差不多。 眼见两人一脸的不自在,郭嘉憋不住拉了老板到旁边小声说:“老板,你放心卖给我吧。我只想给那朋友在新婚之夜用用。” 他果然知道啊!掌柜一脸黑线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虽说送朋友新婚之夜用,倒也合理,只是…… “若您还不放心,我把名字和我住哪里都给您留个条如何?”郭嘉迫不得已地说道。 掌柜考虑了片刻,指了指戏志才:“他呢?” “咳,放心吧,有我在他跑不了!”郭嘉拍拍胸脯,心里直嘀咕:你黑心生意又没少做,这般扭捏,怕什么啊! 掌柜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好几圈,犹豫地点头:“那好。因为也就这一盒,我按成本价卖你,就两贯钱吧。” “两贯?”看到郭嘉伸出两根手指一比,戏志才脸青了。 眼见郭嘉已经决定要买下这个东西了,戏志才只能在心底默默忏悔:文若,没能及早拦住奉孝,我对不起你………… 郭嘉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到兜里取出钱袋,拉开口子,倒出一枚小银锭:“这个应该够吧?” 掌柜从他手心拿起看了看:“成色很足,我去称量看看。”说着,拿着它,走到柜台后边取出小称称重量。 看到郭嘉拿出银锭,戏志才怔了怔,赶紧扯了郭嘉往角落走两步,悄声问道:“你哪来的钱?” “嗯,赢来的。”郭嘉食指抵在唇间,眯着眼睛笑。 以为郭嘉误入歧途,戏志才勃然变色:“奉孝!” “哎哎,你别急呐!是我与人下棋赢的。”郭嘉连忙抓着他安抚道,“真的,绝不是来路不明的不义之财!” 戏志才抬手指着他,抖了半天,说不话来,垂下手,摇头,转身就走。 郭嘉拍拍脑门,早知道就不说了。志才的反应太大了!也不听他说完,真是的!这些钱都是陈登的,那时候为了应付他,让他下注给彩礼,赢了不少钱。后来,就跟荀彧到许昌来了,直到现在都住在荀彧家里,根本没有花钱的机会,才会剩下来的。这年头哪里有那么多不义之财可以赚啊! 转头看向掌柜,郭嘉撇撇嘴问道:“称好没?” 掌柜赶紧从钱柜里取出钱,点清递给郭嘉。 郭嘉也不去数它,随意往兜里一放,抱着装了熏香的小盒,一路小跑去追戏志才。荀彧还没回来,荀攸比荀彧更无聊,一点也不好玩。所以戏志才如果不理他,他就没人一起玩了,得去解释清楚才行。 掌柜看着郭嘉急匆匆跑远,才猛然记起,少年承诺的名字与住址都没有留……这万一出了问题,他找谁辩白去啊…… ———————————————————————————————————————— 本该因为荀彧的婚事,变得喜庆热闹起来的荀家,却随着荀彧归期的临近,气氛越来越凝重。以至于有外人猜测,是不是荀家的大家长荀淑被孙子荀彧坚持娶宦官之女的事气病了,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就撑着日子等着见孙子最后一面。 事实却是在荀彧出发去洛阳之后,荀淑发出家族传令要求荀氏一门在外的重要人物,务必于近日回到颍川,商议大事。他年纪老迈,准备将族长之位传给年轻一辈。 荀家的人都不是傻子,在这节骨眼上,谁是族长的继任者,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荀彧没有娶这个妻子,当这个族长,或许他们都不会有意见,怎么说,荀彧的能力品德都摆在那里,那是一等一的好。可是,这娶妻之后……有一部分人有些犹豫了。那还不如选择休若或是友若呢!他们都是不差的。荀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 得知此事的荀衍最先表示,自己支持弟弟荀彧,并且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家族齐心协力帮助荀彧渡过难关,这也是在帮荀家渡过难关。持反对意见的人明知他说的是对的,可心理就是不舒服。就以他偏疼弟弟为名,无视了他的发言。 除了荀绲之子休若、友若,还有个荀俭之子,一直埋头苦读,天分极高的仲豫,虽然父母双亡,家境窘迫,可人家学识一点也不比文若差,年纪轻轻就开始著书论说了;品行方面,听他博得四邻称赞,就知道定是好的了。 于是,接着被扯出来的就是在家里著书立说,恰恰遇到瓶颈的荀悦。荀仲豫憋了一肚子火气,根本不给这些无事找麻烦的人好脸色,直接不耐烦地说道:“尽是俗物!尔等毁掉了一个正常的荀文若,造就出一个完美的君子,如今却因其义行,而要抛弃他,实乃不义!吾不齿为之!”意思就是,你们这些人之前对荀彧寄予厚望,让他变成一个凡事循规蹈矩近乎完美的君子典范,现在就为了他选择“君子之义”拯救一个女子的名节,而弃他于不顾,实在是很可笑。他不屑与他们这种自相矛盾的俗物相处,懒得理什么家族事务,更不齿于族长之职。末了,无视众位长辈的黑脸,加了句:“仲豫,至今犹记文若之志。文若心怀天下,以济世安民为平生所愿!仲豫此生难以与之相比!”丢下这话,他率性地甩袖离去,回家继续他的著书大业。 因为荀悦也是荀淑的孙子,于是,他们决定不再选荀淑这一支的子弟。与荀彧一起在归途中的荀谌,非常可怜地没人问过他意见。因为谁都知道,荀谌打小就偏疼文若,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弟弟一份,然后,才是父兄,自己。他们这家人就是兄友弟恭的典范!根本没什么好问的。 荀爽见此状况,急得差点想要把事情的真相跟这伙人说。荀淑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每天拉着这个儿子,不是出门散步,郊外钓鱼,就是在家中下棋,论学,完全不把这些人的话当一回事。每天也就是去出席一下会议,听听族中那几个少数派,暗含讥讽地骂人。开会时,神情肃穆一脸凝重,转头又是一副心态放松的模样。 荀淑的悠闲,让那几个反对者气得牙痒痒,每天在讨论着族中每个出色子弟,拿着他们的优势,与荀彧进行对比。这才惊觉,荀淑的气定神闲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娶个媳妇出身不好之外,不论比哪项,荀彧都很强大地名列前茅。单个论,学问最高的仲豫已经说过了,品德……荀家之中文若排了第二,没人敢当第一。能力强的,很好,哥几个全是荀绲的儿子!这群上了年纪的老人,气得胡子乱翘。自己子侄怎么没个争气的!难道风水都被荀淑一支抢了不成?! 瞄来瞄去,幸甚!这里还有一个不是荀淑一支的荀攸嘛!如果说,仲豫志在立言,无意出仕,撑不起这个家族,那里不还摆着个现成的,已经身负孝廉之名的荀攸荀公达嘛!虽然辈分低了些,可是,荀淑跨过亲子,直接从孙辈中选材,那么,再小一辈的公达,也该榜上有名才对!谁说荀家就只有他荀淑一枝独秀来的。 身在颍川的荀攸,因为辈分原因,本来没资格出席宗族会议的。这回长辈点名了要他参与会议,所以不得不出来露个面,表个态。 荀攸在荀彧十岁那年就清楚,自己与荀彧之间的差距。他判断出,自己此生的成就无法越过荀彧,那时便已经为荀彧马首是瞻,完全不介意真心实意地在小他六岁的荀彧面前低头,叫一声叔父,更何况是现在。 早就了解这群人在议论些什么了,他们所关注的重点是什么。荀攸在众位长辈面前,把家族中的出色人物,拿出来和自己的每一项优劣逐条分析,再与荀彧作对比。听得众人直点头,原来如此。那些人都比不上一个荀攸,而荀攸又比荀彧差那么一点。荀彧果然是族长的不二人选! 等到会开完,荀攸走了很久了。这些被忽悠晕的人,才恍然醒悟,公达说了半天,就是表示,在他眼里只有荀彧有资格当族长,其他人谁当上了,他都是不认的。 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这时也看出端倪来了,聚在一起商议了下:既然年轻一辈有能力的,心都向着荀彧,那说明,换了其他人当族长,家族的未来必定会有诸多争执,与其如此,不如还选荀彧。毕竟,从小看到大的,荀彧确实没什么不好。况且在娶妻这件事,荀彧自己也算得上是受害者了。作了多方考虑,他们直接压下反对声。一致决定:族长之位暂时交给荀彧,以五年为期。如果荀彧没有重新选上孝廉,无法出仕,他就必须自己让出族长之职。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荀爽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松了口气,看向父亲。 荀淑握着钓竿,看着水面,平静地说:“文若的难处,从今天开始了。”为了检验这个族长合不合格,荀氏族人会出各种各样的招数来测试他的能力,自己当年也曾遭遇这样或那样的非难。轮到荀彧,只可能更甚。 ———————————————————————————————————————— 得到荀家内部消息的唐贺一脸玩味地看着信报,告诉雨前及时把消息传给她就行了。她只打算好好看戏,不多管闲事,相信以荀彧的能力处理好这些小事情不在话下。如果说,有什么地方非要她帮忙的话,那大约是她得闷声不吭地当个贤妻。╮(╯_╰)╭ 当天唐贺看到荀谌的时候,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了下他,还发出一声长叹,惹得荀谌一整天都没有好脸色。 荀彧见着了,只能摇头苦笑。他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兄长明明看出唐贺是故意要气他的,还要和她生气。这两人已经达到一天不针锋相对地嘲讽两句,就不正常的地步了。【作者:咳,文若,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作“弟控”。】 洞房花烛 对于荀家来说,荀彧娶妻这件事,他们是尽可能地想要低调行事的。可惜,不说荀家本身族人众多,家大业大往来密切的人多,光是平时与荀彧交情好的人就有一大堆。完全低调不成,婚礼当天,热闹非凡。 荀衍劝着弟弟荀谌,就算不待见唐贺,也别在文若成婚之日虎着脸,让客人看见了不好。荀谌不情不愿地扯出一张诡异的笑脸,和荀衍一起招待来客。 说起来,荀衍没有荀谌那种偏见。他见到唐贺时,唐贺还很有礼貌地给他见礼,又看唐贺跟在荀彧身后一副温柔顺从的模样,就觉得这女子光外表上,还是配得上他家文若的。———完全被表象蒙蔽的休若兄长。 另外一个帮着招待客人的是荀攸,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脸,平易近人,可是内里还在气头上。 此人没有得到休若这样的待遇。唐贺在看到他的时候,记起了自己的“耻辱”,虽说是自己的错,但某只死要面子,根本像是得了失忆症,直接把事情的理由归结为荀攸j诈狡猾加卑鄙无耻欺骗了“少不更事”的她。 于是,当时唐贺是紧跟着荀谌有样学样,当着众人的面,一副慈母样的望着荀攸,温柔地叫了一声:“公达贤侄。” 把早就从锋芒逼人的少年“装”变为憨厚老实的好人模样的荀攸刺激得当场变脸。 唐贺还装傻,拉着荀彧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夫君,难道妾身叫错辈分了吗?” 走在前面的荀谌脸色一变,转过头,狠瞪了眼荀攸,对唐贺说道:“公达比我等小一辈,确是侄儿,你没叫错!”在这点上,荀谌站到了唐贺一方。因为他是兄弟几人中,唯一一个坚持叫荀攸为“公达贤侄”的。在这件事上,他与荀攸从小斗到大,他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得到荀谌的支持,唐贺眉开眼笑地再次叫了声:“公达贤侄。”还掏出一个小红包,说是早就给晚辈备下了,想不到这么早就能用上。 荀攸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但却无法反驳,说她叫错了。看向荀谌时,对他的怨念再上一个台阶。 此人在荀家的唯一痛脚就是辈份问题,随便一个人不是他的叔父,就是他的叔公。谁人见到他,如果端起长辈的架子,再小也能叫他一声“侄儿”,所以好面子的荀攸非常非常在乎这个问题。 可是,今天一大早,唐贺就给他来了句:“今日要多劳烦公达贤侄帮着夫君了!” 心头的火直往上窜的荀攸很不厚道地在宴席间,想尽办法让荀彧自己多喝两杯,同时,还不着痕迹地拖住为荀彧挡酒的休若、友若。 郭嘉少年混在来宾之中,喝了两杯酒,就趁空偷溜。怀里揣着给荀彧买的“礼物”,喜滋滋地找到候在新房门外的喜娘,小小声地透露了下,这种熏香的功用。喜娘笑呵呵地直点头,称赞他有心,这么早就来闹洞房,保证一会儿就会进去悄悄点了它。 郭嘉达成目的,又回到席上喝酒。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看出荀攸意在灌醉荀彧,踹了脚戏志才,让他去帮荀彧挡酒。 戏志才一看,平时不怎么喝酒的荀彧白皙的脸庞已然升起红霞,赶紧上去救场。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脸颊浮起红霞的荀彧此时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要劝酒的那些人自己先看呆了,敬酒也忘了,只自己拿着酒杯倒酒,自斟自饮。有几个还把酒倒空都不自知,两只眼睛盯着荀彧的脸看得发直。 及时发现宾客的反应都不太对劲。荀衍立即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把荀彧推到后面,让他进洞房去。自己挡住众人,不让人跟到后头去闹腾。 荀攸倒是想把荀彧拉回来,就看到荀谌一脸不爽地举起酒壶:“贤侄,我等当与宾客一起痛饮几杯,你如何能走?”都是这家伙捣乱!没看到那些人看着文若,眼睛都直了啊! 一手搭上荀攸的肩膀,荀谌眯眼凑在他耳边,小声威胁道:“公达贤侄,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啊!今日不醉不归!”说着,扯着荀攸就转到一群亲友之中,让大家轮流灌他酒,代替走掉的荀彧。 郭嘉最喜欢混乱场面了,兜了几壶酒,端着几碟小菜,搬到不起眼的角落,看人生百态,同时,感叹一下自己真是个好人,为了文若的新婚之夜,煞费苦心。 ———————————————————————————————————————— 洞房之中的某人饿了一天,已经头晕眼花了,心里直埋怨,为毛不让新娘吃东西,没有人权啊!发觉喜娘进来偷偷点了熏香,她闻了之后觉得味道怪怪的,很不舒服,见四下无人,抄起供桌上摆着的酒壶,就把熏香给浇熄了。眼见熏香炉内升腾起一阵浓烟,她冷不防吸了一大口,赶紧盖上盖子,左右看了看,将对着后院的窗户打开通风。 做完这事,唐贺无聊地坐回去,可依然觉得不对劲,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自认为很大程度上是饿的。自从陈氏嫁给唐衡之后,唐贺的生活水准比起平民百姓时的一日两顿,还未必吃得饱的情况,有天壤之别,一日三餐,顿顿精食,平时也是小点心不断,从未饿过。这下突然,饿了一整天,连水都限制她喝,她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冒星星了。 看着供桌上的食物,唐贺咽了口口水,摸摸扁平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食物的味道好像很诱人啊。都是些看起来做工精细的食物,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虽然听说那上面摆的食物,要等荀彧进来才能吃,但想来荀彧在外面一定已经吃饱了,就算进来再吃,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她先帮忙消灭一点吧。 正当唐贺把罪恶的手伸向食物时,外间响起开门声,吓得她急忙跑回去坐好。 喜娘引着荀彧进来,指挥几个下人帮忙。后边的一系列程序,就如同唐贺记忆中的古代剧一般,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花生这类的坚果还没出现,所以洒的是五谷。 好不容易一群人把这程序做完都出去了,唐贺已经饿得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看了眼秀色可餐的荀美人,唐贺觉得他的吸引力还不如桌子上的那些食物。 荀彧知道她饿了很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随便吃。 迟疑了下,饿的慌的某人席地而坐开吃,因为饿得太久的缘故,她的动作虽说不上粗鲁,却也算不得优雅。 荀彧一手托腮,靠着桌沿,看着她吃。他知道唐贺很漂亮,就算是见惯了自己的长相的父亲与兄长都说,唐贺配得上他的地方,只有这张脸。不过,他不这么认为。 自从,龙井说那个表格是唐贺所创,他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她的言行,以求证此事的真伪。结果是,他的妻子不简单。他不像友若兄长那样对唐贺的出身存有偏见,不待见唐贺带来的所有人。所以他从龙井那里得知,唐贺除了六岁到八岁之间待在洛阳,剩下几年的时间都在徐州陈家学习。陈登是她的表弟。陈家大少爷桀骜不驯在徐州很有名,但他对这个表姐很服气,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这份服气不是来自年长,而是唐贺的能力。还有那个很能干的账房先生,就算友若兄长很讨厌他,也给出是个人才的评价。能让一个有才华的人,对主人有发自内心的崇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抿了抿唇,荀彧低头笑了下,新婚之夜在评价妻子的丈夫,这世上估计只有他一个吧。想了想,他抬起头,正看到唐贺捏着酒杯,就往嘴边送,吃了一惊,提醒不及,只得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抢下酒杯。 唐贺看着酒杯被拿走,皱了下眉,吃得渴了,还不让喝点水的啊! “洞房之中的一切酒食都有特殊的含义。”荀彧收回手,指着酒壶,“此酒名为‘合欢’,取义百年好合。” “合欢”?!唐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中聚起泪光:“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会把旖罗香浇熄的你,应该知道这酒不能多喝,小酌一杯就够了。”荀彧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判断似乎是错的。 “旖罗香?”唐贺不解地歪头看他,突然半眯着眼看向角落里的熏香炉,“你不会告诉我,那个里边有什么催|情成分吧?” “嗯。”荀彧好笑地看着她变脸。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想到点旖罗香,但据他估计,很可能这就是奉孝说的“惊喜”。早已习惯郭嘉的种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荀彧对此表现得很平静。看来郭嘉的礼物,惊到了他的妻子,而唐贺的慌乱愉悦了他,合起来也称得上“惊喜”了。 唐贺皱眉看着眼前一碟碟食物,气结:能看不能吃的东西!视线转向那壶酒,再看向荀彧,她不自在地红了脸,小声问道:“那个……只喝了两杯,应该……没什么吧?” “如果你酒量好些,或许,可以撑得久一点。”荀彧笑着吓唬她,“不过,因为旖罗香的缘故,恐怕两者叠加……” 唐贺抬手捂住脸,太丢人了!怎么办?本来还想着荀彧会醉死了再被人抬进来,她可以一夜安眠,现在倒好出现反面情况了…… “哧……”荀彧看她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心情大好,轻笑出声。 荀彧的笑声让唐贺更不自在了。 “有什么好笑的!”唐贺站起身,身体晃了晃,觉得晕眩,不由瞪大眼,“不是吧。” 荀彧看着她突然站不稳,扑向地面,赶紧起身去接。 …… ……于是乎,很狗血的场景出现。唐贺尴尬地趴在荀彧身上,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个算不算是她扑倒了荀彧?这想着,她就打算爬起来,谁知才直起上半身,她就再度因为无力,扑到荀彧身上。 荀彧止住了她,不让她自己爬起来,否则,她再多摔几次,他非得内伤不可:“你是不是在浇熄旖罗香的时候,吸了点烟进去?” “……好像是。”唐贺一脸郁卒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苦笑了下,荀彧抱着她坐起来:“旖罗香对于男子有催|情作用,对女子就是你这般了。” 软绵绵地靠着他,唐贺没感觉出什么x药的尽头,疑惑地说道:“就是无力?” 荀彧点点头。 “还好。”唐贺松了口气。如果是类似于x药的功效,那才比较丢人。 伸出手轻轻掠过她的侧脸,挑起几缕发丝,荀彧轻声叹道:“好什么?我进门时,旖罗香的余味还未散尽。” 唐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荀彧,身体僵硬。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新妇见礼 按理,第二天一早,新妇要起早给家里的长辈奉茶见礼的。 唐贺估摸着,也就六点这样的时间,荀彧就已经起床穿好衣服,坐在一旁等她起床了。她抓着被子,看着床尾的衣服,怨念地瞥了眼荀彧。 收到她的眼神,荀彧微微一笑,背转过身去:“请夫人更衣。” 囧……她赶紧爬起来,抓过衣服,快速地穿上。穿衣过程中,不小心撇到身上几点青紫,红了脸。 “我要叫下人进来了。”荀彧估计了下她穿衣服的时间,背对着她站起身说道。 唐贺整着衣领,不由抬手摸摸脖子,犹豫要不要找一件能把领子拉高点的衣服:“等一下!” “怎么了?”荀彧转身,见她都穿好了,很是不解地走上前问道。 唐贺看着他一脸坦然的神情,叹了口气:“你看看……嗯,就是我脖子上,嗯,有没有……有没有东西?” 荀彧坐到她身边,伸手掠开挡住脖子的发丝,指尖轻轻扫过后颈上的一点紫,停住,有些歉然。他不该忘记,新妇的发髻必须全部挽起,到时脖子上的这些痕迹就一定会露出来。 “有……有没有啊?”唐贺忐忑地望着他。这要让外人看见,她再厚脸皮也禁不起人说的。 荀家是相对注重礼教的世家,绝对比寻常人家更注重礼义廉耻。在这种大家原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的情况下,再被人讨厌,那她的未来可真就没什么希望了。 见她那么着急,荀彧也不好逗她,虽然这种表情很惹人怜爱,他很喜欢,但时间确实不多了。要在祖父起床前就到内堂等候,才会给大家留下好印象。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早就叫醒她。 “你有领子高些的衣物吗?” 唐贺神情一垮,脖子上果然有东东,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还很明显。 “我去找找看。”她赶紧爬下床,去翻柜子。下了床,她感觉到有些腿软,不禁再次怨念地瞥了眼荀彧。呜呜……要是让她知道那个什么旖罗香是谁送的,一定剥了他的皮! 荀彧暗自笑了下,趁她去找衣服的时候,瞥了眼床单上沾有几点血迹的白帕。起身走到衣柜旁,帮她一起看看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 “我们成婚的第二天就穿颜色太素的衣服,不吉利。” 唐贺把纯白的襦裙丢到一边。 “太艳了,祖父不会喜欢的。” 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再次被丢到角落。 “这件花纹太多。” 唐贺撅起嘴,郁闷地丢开衣服,瞪着他:你找茬啊! “都是与衣服同色的花纹啊!哪里不好了?” 荀彧一脸平静地道:“想要在荀家立足,你必须讨好祖父!知道祖父的喜好,很重要。” 垂下脑袋,叹了口气。好吧,她知道了。荀家的大家长不喜欢华丽丽的衣服。 唐贺想了下,转身走到另一边,打开放置衣物的大箱子,从箱底拽出一件衣裙。在她看来老人家的喜好其实都差不多。比如,陈珪。想必荀淑也会觉得这样的衣服好。 “这件可以吧?”她拎着一条长裙。无奈地抬头看向房梁,这件绝对合格,就是包得很紧,密不透风,她估计这种天气穿上一天,得长痱子了。 荀彧原以为她会闹脾气,见她没有生气,而是很听话地翻箱倒柜去找,心底松了口气:“这件很适合,只是……要委屈你了。”他也看得出这件衣裙比较厚,显然是天气较冷的时候穿的,不过,她的身材比较纤细,穿起来应该不会显得厚重,但一定会热得难受。 委屈?!唐贺讶异地看着他,搔搔脸颊,不解:“换一件衣服穿,为什么会委屈?” 荀彧偏头,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出去叫下人进来收拾。” ———————————————————————————————————————— 荀彧趁着走到内堂有一段路的距离,把家中长辈的小习惯说了一下。 唐贺都一一点头记下了,临近门前,她有些紧张地拽住荀彧的衣角,犹豫着望着他。 回身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荀彧朝她一笑,松开手,转身示意她跟着一起进去。 跟在荀彧身后进门,唐贺眼角余光瞥见嘴角噙着冷笑的荀谌,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今天很可能会遭到非难。她双手藏在袖中,颤抖着,加倍小心自己的举止,唯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比照着荀彧的动作,她上前去跪在荀淑面前,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叫了声“祖父”。 荀淑见她穿得厚重,眼睛看向孙子,荀彧正襟危坐,但目光却盯着唐贺,像是在紧张,心底不由叹气,撇向坐在一边的荀爽。希望慈明能看在文若的面上,不要太为难这个孙媳妇。 荀淑沉默一会儿,开口说了几句作为荀家的人必须遵守的一些事,就送了一份见面礼给唐贺。 荀彧看到祖父赠送的一对玉镯,知道那是祖母的遗物,意义不同,赶紧与唐贺一起拜谢。 荀淑微微颔首,就不再说话。 下面就要由荀彧领着她认识一下家里人,依长幼之序逐个敬茶。 因为荀绲在洛阳的缘故,代替父辈受礼的是荀爽。 此刻,荀爽正愤恨地看着唐贺。别人能接受,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出身的女子成为文若的妻子。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毁掉文若一生的前途。这叫他如何能接受!他宁愿自己去送死,也不想毁掉侄儿的前程。他觉得文若应该有出身高贵世家的美好女子为妻,而不是出身于宦官之家的唐贺。 唐贺一直低着头,两手端着茶杯,平举过头顶,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请叔父喝茶!”一句已经说出口很久了,但是荀爽却一直没有接。她心底叹了口气,即使早就知道这个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却没想到新婚次日的敬茶礼,他们都不接受的地步。不过,或许,荀爽比较严重,毕竟,唐衡就是以他的性命要挟荀绲答应,让荀彧娶她的。所以唐贺没有发火,而是静静地等着。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人。 坐在最上方的荀淑别开了眼。他不能开口为这个孙媳妇说话,也不能帮任何的忙。即使他能看在文若的面上,不与后辈计较,却不能命令儿孙们也这么做。他不希望荀家出现什么休妻再娶的情况,哪怕这个女子出身不好。因为荀彧娶她本就会被人讥笑,若休了她,将会产生更大的笑话。所以他心底还是希望这个女子能够配得上文若,至少,不要让文若成为他人的笑柄。她在荀家能不能讨人喜欢不重要,哪怕她让人人都忽略她也好过她被所有人怨恨地看待,传出荀家虐待媳妇的流言去。因此,今日的见礼很重要。这是她要作为文若的妻子所必须面对的。 荀彧自然也知晓其中的意义,所以他只是跪坐在旁,低垂着眉眼,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等待着叔父荀爽接受唐贺的行礼。 其他的人心里想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也各不相同。 像是荀衍的妻子韩氏,她跪坐在荀衍身侧,看到祖父把祖母的遗物交给唐贺,心里就不是很舒服。她为荀衍生了两个儿子,平日里处理家事,忙里忙外,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嫁给荀衍后不知道为荀家做了多少事。而且她出身世家大族,书香门第,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自己本身也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比这唐贺不知出色了多少。可是,祖父平时也就是淡淡地说一句,不错。从未有任何表扬,赏赐也没有。这个唐贺出身宦官之家,被退过一次婚,名声就不好听,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学问的,加上又是荀爽叔父仇人之女,哪里当得祖父这样的馈赠。就算是见面礼,也太贵重了。祖父平时偏疼文若也就罢了,连个这个女人也看在文若的面上一并偏袒,简直就是老糊涂了。 荀谌的妻子陈氏,想法又不同于韩氏。她曾经听自家人说过,若是文若没有娶这个女子,很可能就会轮到她的堂弟陈群。这还得了!这女人还是好好待在荀家,作文若的媳妇比较好。如果被赶出荀家去,那可真就是声名狼藉了。到时候,下一个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文若,娶了这样的女子还会被人称赞,是诚诚君子,谦恭有爱的。因而,陈氏的心思就是唐贺好好留在荀家就够了。至于韩氏想怎么样,她才不管。她不像韩氏那样,有管家务,帮着夫君做事,手上没有荀家的一点势力。文若会成为荀家的家主,有可能唐贺要帮忙治家,那么,韩氏手上的那些权势说不定就会被抢。这两房人相斗,那就有好戏看了!说不定,她还有机会从中得利。想到这里,陈氏嘴边露出一丝浅笑。她或许可以想办法拉拢唐贺,为她所用。 自家妻子在想些什么,这荀衍、荀谌两兄弟并不知道。荀衍在心底为文若着急,看向唐贺的眼神,也就有些忧心。荀谌嘛,虽然疼爱文若,但不代表他会爱屋及乌地对唐贺好,本来一路上就讨厌这个弟媳了,她这会跪得越久,他越高兴,所以荀谌的眼神那是幸灾乐祸的。 于是,僵持了大约一刻的时间。唐贺规规矩矩地保持那个双手捧茶的动作,跪了一刻。 荀爽闭上眼,睁开来,看着面前的唐贺,又看了眼低垂着眼帘,一脸安静恬然的文若,叹了口气,终于,伸出手接下了唐贺敬的茶。 看到荀爽接下茶,端到嘴边喝了一口,荀彧心中的大石落下,眼睛偷瞄了眼唐贺,只见她垂着头,恭敬地跪坐着,神情安静,没有任何不满,收回视线,嘴角微微扬起。 轮到荀衍的时候,荀衍十分干脆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还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以示还礼。他对唐贺能够如此恭顺地奉茶,在叔父面前久跪一刻,也不变脸,非常满意。如此守礼的女子,绝不会像外间传言得那般不堪。这样就算出身不好,却能在德行上弥补过来,让大家逐渐接受她,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荀衍的妻子韩氏与他所想的不同,夫妻不同心。待到唐贺给她敬茶时,她居然也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让唐贺跪了好一阵子。 荀衍觉得不快,向她使眼色,韩氏也不理会,反而挑眉,接过茶,放在手上不喝,转而对唐贺说教:“进了荀家的大门,嫂子少不得给弟妹提个醒。弟妹以前如何,咱们就不提了。往后,可要记得上对长辈要孝顺,下对侄孙要友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嫂子,嫂子一定好好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 荀衍听得脸色难看,警告地咳了一声。他不晓得为什么一向明理的妻子突然就变成这般模样。顿时,心里对文若和唐贺感到些许愧疚。 韩氏傲然地抬抬下巴,端茶喝了一口,就递给自己身后的丫鬟,而不是给在唐贺身后侍立的下人。 荀彧抿了抿唇,担心地看了眼祖父,见祖父无甚反应,立即又引着唐贺向荀谌夫妇见礼。 荀谌倒出乎意料地接下茶喝,什么话也没说。 荀谌之妻眼见韩氏因为嫉妒犯了糊涂,心里那个高兴呀!一高兴,她也有些犯傻。赶着要表现自己的大度,对唐贺的态度就显得过分亲热了。接过茶喝了一口,就拉着唐贺称赞,妹妹好相貌,好脾气,好气度,暗指韩氏没涵养,不能容人。又多多称赞文若的好,说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听得荀谌眼皮直抽,觉得自己向来安分守己的妻子突然变成话唠,而且尽说胡话。 好好的新妇见长辈的礼,被一群各怀异样心思的人搅得尴尬收场。荀淑心里有些堵,妯娌不和,家宅难安,不过,唐贺由始至终,神情安静,不愠不怒,很能忍耐。因而,他看向唐贺的眼光带上了些许评价的意味。 荀彧的私心 荀彧扣着妻子的手,一起回房。 走到自己的院落时,荀彧屏退下人,低下头对唐贺说:“叔父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的事,你不必担心。”唐贺抽回手,背在身后,“只要他不过份,我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忍耐。可是……”她眯了眯眼,回身看了眼院门。 荀彧抿唇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外边,叹气道:“三嫂是家中嫡长女,在众人宠爱中长大,行事作风……”他并不想讨论兄长的妻子。 “谁不是被宠着长大的?”唐贺挑挑眉,“她那样子,阴阳怪气的,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找茬。” 荀彧微微蹙眉,三嫂说的话确实不太好听,再看了眼气焰高涨的某只,不由苦笑。他的妻子绝不是省油灯,他估计整个傅家在短短几个月内倾覆,是她的手笔,而不是她那个继父唐衡。 “别气坏祖父,让三哥为难。”荀彧想了一会儿,知道让唐贺一直憋着受气是不可能的,就这么说了句。 唐贺一听,瞪大了眼稀罕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和那个嫂子对着干?只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可以了? 荀彧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偏转了脸,轻咳了一声,低语:“你是我的妻。” 额……唐贺也不自在地转开头。这话的含义,就是她是自己人的意思……原来好脾气的荀彧是个护短的人。 清风吹过,周围的花草发出簌簌的轻响。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两人之间,打旋落地。 “过两日,我们的婚礼就算正式结束。”荀彧先回过头,说起另一件事。 唐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 重生在三国第11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又被他拽在手心,不由失神,完全没听清他说什么。当她回过神时,只听到荀彧说,大婚之后,他就要接替祖父成为荀氏一门的族长,会很忙碌,没什么时间陪家人,她要是有空就去看看祖父。 唐贺眨眨眼,回想了下,得来的消息,偏头看着荀彧:“我能问一句话么?” “嗯。”荀彧点点头。 唐贺伸出手,让他低下来些。 “你实话对我说,祖父、叔父、荀家还有我,是不是全在你的计算之中?” 荀彧脸色一怔,露出一丝苦笑。这个问题至今都没有人向他问出来,不管是祖父,父亲,叔父,还是兄长,大家都对此缄默不语,视而不见。所有人都知道他荀彧至孝,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的志向是作济世安民的王佐之才。走这一步,是他能在这个局势中,找出的唯一不会伤害任何人,又能尽全力保全自己的方法。即使他对祖父的孝心是真,但毕竟是存了私心了,所以他一直将这种不安和愧疚深埋于心底,没有向任何人辩解此事。 他还记得离开颍川,去洛阳的前一天,祖父说的话。 “以荀氏一门作为你的基石,成就你,让荀氏一门以你为荣,你亦成就荀氏一门的荣耀。这是我将荀家传给你的唯一条件!”荀淑苍老的声音,坚定有力,像是透过了时间看到了未来。 这件事自那天之后,成为他埋藏于心底的秘密,只是他没有想到,唐贺居然会看出来。 “呐,文若,你会遇到明主,成为第二个张子房的。”唐贺仰起头,露出一个笑脸。这样很好,君子荀彧不是一个“好好先生”,不是那种一味善良,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人。 怔愣了片刻,荀彧回她一个笑脸,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今上与他的继承者,都未必是明君,外面的局势很快就要乱了。这个时候出仕并不合适,而且趁着接手荀家的机会,他需要尽早做些安排。转移分散荀家的势力,以期最大限度地保住荀家,然后是选择保全一部份人,以及舍弃一部分人。而这些都是祖父信任他,才交给他来做的。荀家能不能更进一步,或是毁于一旦,尽在他的手中。 方才步入成年的行列,年方二十的荀彧,志向是如他人对他的评价一样,做一个“王佐之才”。为此,他已付出了十几年的努力,不在乎再花上几年的时间进行铺垫,以达到他最想要的效果。 ———————————————————————————————————————— 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有利益共存,也有利益相对的时候,用现代人的话说,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从雨前回报的调查中,在唐贺看出,颍川世家多,比徐州的世家关系要更复杂,更难梳理。像是荀谌之妻陈氏,是颍川陈氏现任族长的亲侄女,荀家这边也打算将宗族近支的一名女子嫁与陈氏中,目前声望最高的陈群。 唐贺托着下巴想,虽然这个相对于韩氏好对付许多,但快要做亲家了,自然不能闹得太难看。希望这个陈氏不要笨笨地想着有渔翁之利可收,不然,接了烫手山芋,丢不掉,可不是她唐贺不厚道,不给面子的问题。 韩氏这边,是在早些年与荀家关系融洽,利益相同。这两年因为韩氏帮着自家的缘故,利益分派不均,引起荀家部分人的不满,碍于荀衍的面子,少有人与韩氏计较,但心里肯定都是不舒服的。人嘛,谁不爱钱。有钱好办事,有钱才有人为你卖命,没有人会嫌钱多。 “小姐,是要对付颍川的韩家?”龙井倚着廊柱,环手在胸前,望着院落中的景色,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 唐贺闻言,抬起头:“你是不是嫌没事做,闷得慌?” 龙井挑眉笑着:“哪里话,一点也不无聊!” 黑线||| 分明就是很无聊啊!唐贺叹气:“千耳社的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龙井放下手:“小姐,你的那个密码太复杂了啊!学会的人不多,怎么办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为难,可是,那个表情却该死得欠扁地表示,那些东西在他看来简单得不得了。 挠挠头,唐贺合上手中的信报。好吧,就是她一个现代人,弄出这个一份对照表也头疼了好几天。每次看信息自己都要去翻译许久,不用说那些写的人会死掉多少脑细胞了。 “我会再想办法的。”唐贺无奈地一摊手,对此状况表示理解。像龙井这样的强人,不是到处都有的。 龙井笑着弯腰一鞠躬:“那么,韩家……” 得,就是纯粹太闲!唐贺站起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放心,有你出手的时候!现在好好地去给我喂鸽子去!” “小姐真是偏心,雨前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龙井摇着头,好像他真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唐贺脑门蹦出十字路口。她这会要赶着去陪老人家喝茶,下棋,哪里有空管他闲的发慌啊! “你想要有事做?” “嗯。”龙井点点头,“闲得太久,将来要用时,会手生的。” “那你干你的老本行吧。想办法去韩家当账房,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会让雨前给你弄来荀家的账目。” 龙井得了任务,笑嘻嘻地闪身不见了踪影。 还是钱最容易出问题了,一旦娘家失势,那韩氏也没什么好威风了的。唐贺拍了拍手中的信报。韩氏自己为娘家弄了不少好处呢,根源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就是不知道荀衍兄长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痛心啊!唉,不管啦!陪祖父大人喝茶去,顺便还能看见可爱的叔父大人。 ———————————————————————————————————————— 果然不出所料,荀淑又拉着儿子陪自己弈棋。不过,今天院子里,多站了一个年轻人。 唐贺端着刚泡好的茶和两碟小点心,走过去,行了个礼。 荀淑撇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手边的茶杯,示意她换掉。 唐贺努努嘴,下人立即收拾掉,换上新的杯子。然后,唐贺才把自己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也给荀爽倒了一杯。 接着,她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啊,阿贺,也给仲豫倒杯茶。”荀淑抬头指了指荀悦。 荀悦低头向唐贺行礼:“劳烦弟妹了。” 唐贺颔首回礼,对身后的下人使眼色。 立时,就有人很识相地给荀悦搬来了一张矮桌摆在边上。 待大家坐定,唐贺就安分地缩到荀淑身后跪坐着。其实,每天来陪这个老人家,收获甚丰。他总是会和荀爽讲一些家国天下的事。他们大约以为她没什么学问听不懂,讲起来没什么顾忌。虽然这两人讲文言文,因为父子间的默契,说起话来过于精炼,甚至常常借用棋局来作比喻,但在徐州学了这么多年,唐贺也不是白混的,就算她想混,陈珪都不让,功课没做好,照样会被打手心。尤其是,陈珪借着罚她的机会,帮儿子陈登找回场子,打得可狠了。几次之后,她都不敢再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跟着学习了。有了这样的基础,她就算不能达到陈珪要求的诗词歌赋精通,听懂眼前这对父子的谈话,却是足够了。 “今日是仲豫来问学,就由慈明你为他指点一二吧。”荀淑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眯起。这个孙媳妇每天都代替荀彧来尽孝,他最满意的就是,她泡了一手好茶。 荀爽照例“无视”了唐贺,点头称是,转向侄儿开讲。 唐贺眼中带着笑意。叔父大人真的很有趣啊!荀爽和荀谌性格类似,老是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地样子,但细节处总会显示他的情绪。比如现在,他正在和荀悦说话,可是,眼睛却不时地瞟向自己已经空了的茶杯。她相信等不了多久,荀爽就会口渴了,然后,拿起空的茶杯,就开始瞪眼。 妯娌 “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以礼教荣辱,加君子,化其情也;以桎梏鞭扑,加小人,化其刑也。” 荀爽侃侃而谈,荀悦洗耳恭听。 唐贺在后面皱眉想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貌似曾经在哪里看见过。 “……咳咳,嗯哼!”荀爽讲了半天,也没见唐贺给他倒茶,受不了地重咳了两声,顺带一个眼刀子丢过去。 唐贺还在琢磨这话哪里来的,没注意到荀爽,歪着脑袋,皱眉苦思。 荀淑回过头,看到一脸苦思的唐贺,以为她遇到什么难处,不禁问道:“所思为何?” 回过神见荀淑问话,唐贺咬着食指,有些犹豫地说出她的疑惑:“祖父,篱笆只能用来防君子,不能用来防小人啊。” 荀悦眼神一亮,他就是问这个来的。刑法只对懂得法纪,心怀畏惧的人有效,那些为了利益,不顾生命的亡命之徒呢? 荀爽脸色变了变:我还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 “小人之情,缓则骄,骄则恣,恣则怨,怨则叛,危则谋乱,安则思欲,非威强无以惩之。故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以遏寇虐。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1}荀淑淡然地说道。 荀悦得了答案,连忙下拜:“谢祖父指点!” 荀爽向着父亲倾了倾身,以示受教。 唐贺眨眨眼,低头想了想,这讲的就是法的强制性,需要武力保证的意思。 荀淑摸着胡子点点头,看着他们,说道:“仲豫,今天留下来用饭吧。文若近来事忙,没空去看你,你且留下见见他。” “……是。”荀悦应答地有些犹豫。刚得了答案,他想早些回去写下来,可是,很久没见文若,也确实想念。两难之中,荀悦想了想,文若事忙,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有空,写书在这里借了笔纸,也能写了带回去,那就留下来好了。顺便也能见见休若和友若。 荀悦答应留下来,人却一头钻进书房不出来了。 荀淑并不介意荀悦的失礼,转头对唐贺说:“你派人去和文若说,仲豫来了,今天早些回来。” “好。” 荀爽见她走了,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父亲?” 荀淑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是谁教出来的。有这等见识,将来断不会拖累文若的,慈明你可放心了。” “……也许只是偶然。”荀爽不愿意承认,两眼盯着眼前的茶杯,有些恍神。 荀淑摇了摇头,伸手放入棋盒,拾起一枚棋子落入盘中,棋子磕着棋盘发出一声脆响。 ———————————————————————————————————————— 穿过长长的走廊,唐贺准备去书房,招呼荀悦出来吃晚餐。 走廊尽头那边出现了母子三人,为首的正是三嫂韩氏。她远远望见唐贺过来,自恃身份不愿与唐贺这种出身的人为伍,准备避开,但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比较高,该避让的是唐贺,也就大摇大摆地继续向前。 韩氏的两个儿子看了眼母亲,又相互看了眼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父亲说过很多次,让母亲不要去招惹这个婶婶的。可是,母亲不知道为何,就像是和她杠上了一般,毫不退让。前几次,这个婶婶退让了,但母亲在府中的名声却逐渐变得难听起来。反倒是这个婶婶赢得了脾气好的名声,加上最近这个婶婶每天都去侍奉曾祖父,孝顺之名也渐渐超过了母亲。大家都在说,文若叔叔娶了个识大体的妻子。 “母亲,我们要去北院,不是这个方向。” 韩氏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两个儿子,攥紧手中的锦帕,又狠瞪了眼,已然近前的唐贺。 唐贺看到她,嘴角扬起,露出柔和的笑,微微屈膝行礼:“嫂嫂好!” 两个孩子赶紧上前两步,双手抱拳,就要行礼,岂料韩氏一把拉住两个儿子,护到身后:“不必给这种人行礼,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 唐贺微微偏头看了眼拐角那边由夕阳光照拉出的细长身影,挑眉轻笑:“那么,贺给两位侄儿行礼了!”说着,欠了欠身。 不管这个婶婶是何出身,断没有长辈向子侄行礼的。两个幼童顿时急得面色通红,挣扎着就想甩开母亲的手,但韩氏抓得很用力,无法挣脱。 韩氏冷笑了一声,拉扯着两个孩子,越过唐贺扬长而去。 唐贺转身目送他们离去,嘴角弯起,两手轻握,放在身侧,屈膝福了福,把两个不时地回头张望的孩子看得浑身发毛,尤其是他们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父亲与仲豫伯父的时候,面色发白。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死定了! 荀衍脸色铁青地看着妻子硬拖着自己儿子嚣张离去的身影。原以为府里的下人只是随便说说,他并未想到妻子这次的反应,竟然剧烈到这种程度。仅仅是为了祖母的一对玉镯戴在了唐贺的手上,就能让她理智尽失。他不禁感到有些可悲。 “弟妹,为何要向子侄行礼呢?”荀悦一手扶着廊柱,偏着头看向远去的两个面色苍白的侄儿。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啊! 唐贺耸耸肩,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休若兄长在啊!” 荀衍叹了口气,低声道:“敢请弟妹高抬贵手!” “兄长说笑了。”唐贺转过身,“府里的人多是听从嫂嫂的话,总是在身后说着这样或是那样的流言。贺,虽被傅家退过一次婚,但嫁于文若时,仍是清白之身,实不知何来不守妇道的狐媚之说。” 荀衍脸色刷得变白了。文若虽然接掌荀家,但府里的事还在由韩氏管着。本来这些应该移到唐贺手上了,但韩氏没有交出去。唐贺也没向韩氏讨要。所以如果是府里的流言蜚语,那么很有可能会让有心人怀疑,这种流言是他不满文若执家,才怂恿妻子做出的动作。 唐贺无奈地一摊手:“如果不是贺尽力压制,怕是这种流言都得传出府外了。可惜,家里的下人并不一定听我的,而且嘴长在他们身上,要不要说话可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说着,她长叹一口气,“兄长应该知道,我的名声不好可是会连累文若的。” 很好之前的理由,就算会令人怀疑唐贺的用心,但那句会连累文若,正中红心!弟控可不是只有荀谌一个。 唐贺整了整袖口,说道:“所以贺请求兄长大人,让嫂嫂放过我如何?” 荀衍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此事为兄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也不管荀悦还在,径自快步离去。 唐贺歪了歪脑袋,看向荀悦:“请仲豫兄长到厅堂用膳。” 荀悦眯了眯眼:“他与友若的软肋皆是文若,弟妹为何以此欺他?” “欺?”唐贺笑着地重复了下,“仲豫兄长,可知嫂嫂做了什么呢?” 荀悦叹了口气。韩氏近日的所做所为,就连不住在本家的他都有所耳闻。处处与刚接任荀家的荀彧作对,发动自家的势力趁着荀家人手交接之际,大肆抢夺瓜分势力地盘。这些事情,只瞒了荀衍一人。荀彧此刻还能顶着不发作,很大原因也是看在荀衍是自己兄长的份上,对韩家一忍再忍……摇了摇头,这事不是他管的。 荀悦抬脚往厅堂而去。 ———————————————————————————————————————— “阿贺,你怎么可以把事情告诉兄长?”荀彧听说了下午的事,对唐贺这么做有些生气。 唐贺正在吃夜宵,被他吓了一跳,噎住了。赶紧倒了杯茶灌下去,拍拍胸脯,说道:“难道你要等到事情不可挽回地时候,看着兄长休妻?” “没有那么严重。”荀彧坐到她身侧。 “有没有那么严重你自己知道。”唐贺舔了舔唇。嗯,好吃! 荀彧头疼地看着她:“我看到龙井去了韩家,别和我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有啊!当然有关系。”唐贺大方地承认,“我就是让他去韩家搜集证据的。”说话间,从桌底拿出一叠厚厚信纸,递给荀彧,“他拿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呢。” 荀彧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翻了几张纸,脸色骤变。 唐贺舀了一勺汤喝掉,满足地呼气。 “呐,嫂嫂只想着自己的权力有可能要被你我抢走,理智都不剩了哦。” 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荀彧越看脸色越阴沉:“这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龙井偷来的。”唐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说得理直气壮,“要快点做出应变哟,夫君!时间不多了。嫂嫂就让兄长大人自己管教就好,你啊,还是对付这些人要紧。” 荀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这些东西你收好。” “很晚了,你要去哪里?”唐贺咬着汤勺,抬头看他。 “你也说时间不多了。”荀彧突然觉得很疲倦。嫂子联合娘家的人来谋夺家产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一直觉得自己家宅和睦,一家和乐,从未想过自己就任族长一事,会引起三嫂如此大的反弹。 “今夜之内就要想出对策,我估计就在这几天之内,他们就会向荀家发难了。” 唐贺点点头,对荀彧连夜赶着去准备表示理解。 荀彧眉头微皱。虽然近来对家族中的事情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但一部分产业,他还没有深入去查看过。三嫂正是利用他还没完全上手的空当,把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娘家的人。 唐贺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碗,摸摸吃饱的肚子,突然抬头看着荀彧问道:“要帮忙吗?” 荀彧怔愣了下,想到账目表格的事:“你的算学如何?”如果唐贺可以帮忙把与韩家利益相关的账目整理出来的话,速度就快多了。需要调度多少钱财备用,如何反击,他都能想办法早一步准备好,不止于因为时间仓促,被人突然发难,而导致全局尽毁。 “嗯,不如龙井。”唐贺掏出手绢擦擦嘴,站起身,眯着眼笑着回答,“但是帮你搭把手,绰绰有余。” 作者有话要说:注[1]这段话节选自荀悦的《汉纪》。 算与算 “最毒不过妇人心。”躲在阴影处的三人组中,望着两夫妻离去,其中一个人极小声地嘀咕了句。 换来身侧两人鄙视的白眼。 雨前很委屈地往后缩了缩:“我又没说错。” “得了吧。若不是三少奶奶自己寻死,哪里就能给她机会钻了空子。”一名女子语气不屑地评论着韩氏。 龙井轻笑道:“或许,雨前的意思是全赖小祁在三少奶奶跟前挑唆呢。” 名唤小祁的女子扭头瞪向雨前:“原来你说的毒妇是我啊!” “怎么会?”雨前辩白道,“还不是小姐自己想要对付人家,又想占着理,才……才……”他越说越小声。 龙井贴着墙,乐呵呵地看着小祁伸手卡住雨前的脖子。 这个小祁就是唐贺向唐衡要的第二个人。小祁经由韩家辗转获得韩氏的信任进入荀家当下人,做的是韩氏的贴身婢女。自从荀彧与唐贺新婚之后,韩氏就在自己房里不停抱怨着祖父偏心、老糊涂。小祁便趁势说了两句唐贺的坏话,使得韩氏产生知音之感,对她大倒苦水,讲自己怎么怎么辛苦,却得不到半点安慰,反而被个出身低下的宦官之女抢了风头云云。韩氏一说,小祁便附和,把韩氏捧得头晕,很快地小祁就成为韩氏的心腹,加之她又是从韩家辗转过来的,韩氏难免就对她存了自家人的感觉,在她面前说话做事也都不顾忌。因此,韩氏私底下做的事情,通过小祁,唐贺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这段日子里,唐贺屡次遇到韩氏都被她冷嘲热讽的。心胸从来不宽广的某只,在外人面前还得装得善良无害,因此,心里憋得不爽,心说:你既然仗着自己出身好,娘家有权有势,那咱就让你回娘家去好好过日子。 于是,那之后得到雨前传令的小祁,就常常在韩氏跟前说,唐贺的坏话。又时不时地透露出,府中的下人渐渐偏向了唐贺,最近都有些不听话了这样的事情,顺带领着韩氏假装路过地听到了下人称赞唐贺孝顺的话。把韩氏刺激得不行,深感荀家的人都不可靠,还是自家人亲近,回娘家的次数变得频繁。 韩氏回到娘家,向亲人诉苦时,小祁不但不帮忙劝解,反而是哭得好像韩氏被人欺负得很惨一样。回头再转而抱怨一下,明明荀衍比荀彧年长,怎么就越过了兄长当了族长去,现在才当了族长就这样让下人埋汰嫂子,谁知道将来站稳脚跟,会把兄长怎么样呢。说得韩氏更加伤心,危机感直冒,立时就想着要娘家人给自己撑腰。 韩家那边向韩氏打探了下这段时间荀家内部的状况,合计一下,认为荀彧和他们又没亲,以后到手的利益就少了许多。如果是荀衍当家,有自己妹子在,好处多得是。于是,趁着荀彧还没站稳脚跟,尚有可趁之机,让韩氏做内应。并且向她保证,只要荀家到了危机的时刻,她再站出来,说是请求娘家相助,就能重得荀家的重视,而办事不利的荀彧被拉下族长之位的可能性很大。他们这房立了功,自然少不得要把这位子让给荀衍。韩氏一听说,荀衍有可能当上族长,帮起忙来,更加欢快了。没道理自家人会害自己的不是?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荀衍就算是会埋怨自己,等当上族长,少不得还得来谢她呢。 于是,一群人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忠心耿耿”的小祁是个卧底,而且还是唐贺的卧底。韩氏对小祁更是没有防备,常常让她传讯,总是被小祁转手交给雨前,又从唐贺处换来一份半真半假的东西拿到韩家去。 可以说,韩家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唐贺的监视之下,韩氏这次得亲自为他人示范“祸从口出”的下场。 ———————————————————————————————————————— 不说,那间谍三人组互掐出什么结论。到底是韩氏太傻,还是唐贺太狠毒,或者两者兼有之。 唐贺这边与荀彧本来两个人一起干活,气氛正好着,就来了两不速之客。 “咦,公达,你看,这边灯还亮着呢,肯定还有人!”少年的声音在夜间显得格外清远,“我们进去借个地方吧。” 荀攸哭笑不得地得看着手上拎着的两瓶酒,又看向手里抱了几包刚从厨房偷渡出来的食物的郭嘉。荀彧最近忙,戏志才说是找程昱请教学问,到山里去了,没人和郭嘉玩,荀攸就倒了霉,成了郭嘉的目标。 白天出游,去书院兜了一圈回来,晚间郭嘉又来邀他喝酒赏月什么的。荀攸深知郭嘉的性格,拒绝不能,跟着他干了一回进厨房偷食物的事。没想到荀攸没干过这事,动作太大差点被发现,怕丢脸的荀攸,不得已拖着郭嘉,两人躲在厨房里一直憋到天黑下来,厨房的人都走光了,才摸出来。 “那是账房,别进去了。”荀攸拦着郭嘉,“还是去我那里吧。” “唉呀,你的院子离这里远着呢!”郭嘉吸吸鼻子,“都是你,害我饿了这么久。” 荀攸脸色僵硬。他郭嘉要吃什么都可以,荀家谁敢刻薄了郭嘉?自打郭嘉来到荀家,在众位长辈面前,恭敬守礼得好似标准模范,家里的长辈们又见识了郭嘉的才华,都把他当成荀彧的挚友,奉为上宾,连带下人见了郭嘉,都要恭敬地称呼一声:“郭少爷”。这个家中,怕是除了他和荀彧,没有人知道郭嘉的真实面目…… “公达,快一点!”郭嘉抱着食物,就想要以脚开门。 里头荀彧早就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了,看了眼面前一字排开,摆了四五本账册的唐贺,手边一叠草稿,脚边还有一沓的纸张。 唐贺觉察到他的视线,偏头笑了下:“这么多,你我二人恐怕忙不过来。他们……嗯?” 荀彧了然地点头。既然郭嘉连吃的都带上了,那留他下来做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要荀攸帮忙干活,荀彧更是没有任何负疚感了,他早就习惯了忙不过来的时候,找公达帮忙。反正公达是自己人,连抱怨都不会有。全都叫进来帮忙吧! 于是,荀彧在郭嘉抬脚,准备来个临门一脚之际,打开了门,眼见郭嘉一头就要撞进来,连忙侧开身让过。 郭嘉收腿不及,踉跄地跳进屋内。 站在门外的荀攸看到站在门内的荀彧,十分尴尬。 “进来吧。”荀彧对他说道。 荀攸不好意思地拎着酒走进去。他比荀彧还大六岁,竟然和比荀彧还小的郭嘉一起胡闹……荀攸越想越后悔,讪讪地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啊,陈登的漂亮姐姐!”郭嘉抱着食物,抬眼看了看四周,就瞥见正在奋笔疾书的唐贺。 唐贺听到他的话,停下笔,偏头看了下,笑着道:“好久不见,郭嘉小弟。嗯,还有……公达贤侄。” 荀攸听到唐贺的招呼,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幸亏荀彧在他身后,拉了一把,避免了他一头撞向桌角的命运。 郭嘉很兴奋地把怀里的几包食物摆在另一张相对较空的桌子上。 荀彧眼含责备地看了一眼荀攸,走到郭嘉面前,说道:“奉孝,你怎么又做这种事?还拉上公达?你可以吩咐下人,让厨房送到你房间去。” 郭嘉抬眼看着荀彧,眼神真挚:“文若,大半夜的,我一个客人,怎么好叫人起来帮我弄吃的。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荀彧无奈地移开视线。他带郭嘉来荀家,是为了给郭嘉改性子。可是,郭嘉的言行没见改进,反而是把一向严谨老实的荀攸给带坏了……虽然他也清楚,以郭嘉的手段,做坏事想拉个垫背的,从来不缺人手。不论是戏志才,还是荀攸,书院那边郭图、辛评等人都被他陷害过。荀攸的下场算是好的了。 “文若,你在这里忙!我和公达吃完就走,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郭嘉两眼转悠了下,嬉笑着说道。 噗……唐贺手抖得笔都拿不住,笑喷了。 “我们在忙着算账!”荀彧无力地说道。这小子都想些什么东西呢! 门边的荀攸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转身就跑,当做不认识郭嘉了。 “我们没有份吗?”唐贺抬手指向郭嘉摆上桌的小食。 郭嘉眼角上挑,笑道:“姐姐,想吃可以,但是文若不行。” 荀彧轻咳了一声,挡住郭嘉看向唐贺的视线:“公达,吃过之后,留下帮忙。奉孝,你若无事,也可留下看看。”说完,就转身扶扶衣角,坐在唐贺正对面,挡住她,拿起自己方才看了一半的东西继续。 荀攸扫了眼唐贺,又看了看一桌子的账目簿册,点头称是。 郭嘉歪着头,好奇地张望了下四周,接过荀攸手中的酒壶,打开闻闻味道,就开始喝。帮忙什么的,吃饱再说。 唐贺也就是说笑,她才吃过夜宵,肚子根本不饿,随口说过之后,也就低头继续从上往下,从右往左地查找单项。说实话,她极度痛恨这种杂乱无章的记账方式。唐家做账目的是龙井,龙井聪明又能干,看过一次之后,就学会了分门别类地罗列账目,用的就是表格化的账目,所有东西一目了然,简单易懂,不像眼前这个看半天,都会头晕,眼神不好都能看差行。 “怎么样?”荀彧抬头看向搁下笔,在揉眼睛的妻子。 “眼睛疼。”唐贺咕噜着回答。 荀彧看了看她面前基本成型的几份表格,停了一会儿,说道:“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 “没关系的!”唐贺眯着眼,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的。”荀彧直起身,“这里还有公达呢。” “公达贤侄对这个不熟悉,还不如我呢。” 荀攸听了这话很上火,什么事情他做还不如一个女人?转过身,就说道:“婶婶还是回去歇着吧!” 舔了舔唇,郭嘉站起身,走过来,瞟了两眼,眼神一闪,打量了下唐贺,偏头笑道:“姐姐,要是担心公达做不了,嘉也能帮忙的。” 荀彧转头看着嬉皮笑脸的郭嘉:“你不是最怕麻烦?都是些繁杂的账目呢,这让公达做就够了。我有别的事让你做。这个还是算了。” “唉,能者多劳。我不介意的!”郭嘉傲然地摆手说道,“而且,我的算学肯定比公达强!” 唐贺很清楚郭嘉擅长算计,但是此算非彼算,看向郭嘉的眼神有些犹豫。 荀攸担心的与荀彧相同,郭嘉算学如何且放一边,光就是这样琐碎的账目记录,以郭嘉的个性,实在难以安静下来做完。 “你们怎么可以不信我!”郭嘉收到三人怀疑的眼神,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很是不忿。 “那全交给你了!姐姐明天让人给你买好吃的。”唐贺比其他两人干脆,一拍桌子,激动地把面前的几张纸全部推给郭嘉。 “要把这边的东西,搬到这个上面来!”唐贺指了指让她眼花缭乱的账册,又指向已经填了一部分的表格,“还有,这是草稿,这个是算筹……” 唐贺一一点过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簿册,越说郭嘉脸色越差。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还是自己要求的,不帮忙说不过去。 郭嘉不情不愿地坐下,抓过纸笔,眼神扫过荀彧、荀攸,再看唐贺,人家都还拿疑惑的眼神看他呢。这要真走了,他以后说话,还有人信吗? 带着小小的不开心,郭嘉郁闷地低下头,开始帮忙。帮忙过程中,郭嘉听了事情的概况,问出荀彧的对策之后,对荀彧的计划进行了删改。因为他难得好心帮忙愿意做这种琐事,还要被友人小看,全是韩家这群没事找抽的人害的,郭奉孝相当不爽,后果很严重!【作者:奉孝童鞋,这其中好像没有联系啊喂!】 家人 天际露白之时,荀彧等人才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剩下的事情交代下去,以荀家人的办事能力,完全不用他们再操心了。 唐贺要比他们三人早些离开,此刻,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成大字型,睡得畅快。荀彧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她一个人横躺着,霸占了整张床的模样。 疲倦地解开衣带,脱了外衣,荀彧坐到床沿,看着自己的妻子,伸出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心,划过鼻尖,俯下身,细细端详这张脸。她睡着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露出痛苦惊惶的神色,很少有安稳的时候。记得龙井说过,她是因为幼年之时经历了党锢之祸,被党人牵累,留下的后遗症。深知士人为名为利的疯狂程度,荀彧忆起当年自己拿到她的信时,没有丝毫心软地带着公达就去找祖父了。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一个人的性格转变,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如今这般小心眼、小气、爱记仇、报复心强、报复手段激烈,是不是也有他的“功劳”? “唔,你回来了?”唐贺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低语。 “嗯。”直起身,荀彧纵然带着倦意,也依然对她露出一个笑脸。 唐贺支起上半身,往里边挪了挪位置,掀开被角,拍了拍,边打着哈欠边说:“已经捂热了,你躺进来睡一会儿,不会太凉。” 荀彧听了一怔,看向内侧已然再度躺下,闭着眼睛的唐贺,心中一动,翻身上床躺下。被子与床垫都是热乎的,即将入冬的寒气被隔绝在外,身心具暖。 一双手攀附上来,荀彧转头看着,贴着他的唐贺,之前觉得微凉的身体,因她的贴近,不再冰冷。这让荀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唐贺开始咕噜噜地小声说话:“今天就歇着吧。过一会儿,我去陪祖父。他老人家说,今天想去钓鱼。等你醒了之后,也一起来。祖父看见你总是比较欢喜的,叔父也是。” “嗯。”荀彧轻轻应了一声,复又想起叔父很不喜欢她,就轻声问了句,“你见祖父时,叔父都在?” “嗯哪。他们有时讨论一下学问,有时又说些天下大势。”想到荀爽气呼呼的样子,唐贺闭着眼笑道,“不过,叔父和友若兄长的性子真像。哈哈……” “你……”荀彧回忆起从洛阳回来时的途中,被气得一个笑容也无的四哥,联系到叔父荀爽,不禁有些担忧。 唐贺似有所觉地撑起眼皮:“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性格,就是心里别扭着,倒不会真把我怎样了。” 荀彧抿了抿唇:“你会记恨吗?” “都说了,他们那样和小孩子闹别扭差不多,我干嘛记恨这个。又不是存了害我的心思……”唐贺抱着他蹭了两下,没了声音,呼吸沉稳地又睡着了。她没有告诉荀彧,她对于内心别扭的家伙向来比较宽容,因为这样的人逗起来很有趣,能提供很多欢乐。对于像韩氏那样,直接表露自己的敌意的家伙,她从来没有任何耐心,只会把人打击到不能翻身的地步。 荀彧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的人,轻声叹气。悄悄地抽出手,翻了个身,让唐贺能睡得更舒服些,自己闭上眼,也去会周公了。 ———————————————————————————————————————— 就像唐贺说的那样,荀淑和荀爽见到荀彧心情都很好,尤其是荀淑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比平时看起来要有精神得多。 荀爽看到荀彧也是笑意满满的,看到唐贺时,眉头微挑,神情微愠,偏转了头,眼角余光却在搜寻唐贺是不是有带茶点。 荀彧扶着祖父,瞥到这样子的叔父,就知道祖父和叔父已经接受了唐贺,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和唐贺一样觉得这样的叔父挺有趣。 “文若。”荀淑拍拍孙子的手。 荀彧来不及收回嘴角的笑意,被祖父抓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谁知荀淑也是一脸 重生在三国第12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脸的好笑,他顿时明白了祖父每天拉着叔父作陪的原因,低下头,笑意更深。 荀家的院落占地很大,后院正好有一个池塘养鱼。对于只把钓鱼当消遣,并不是钓来吃的父子俩,他们钓鱼更多的是享受垂钓的乐趣。 荀彧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动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记得小时候,他自己也常常跟在祖父身后,等着鱼儿上钩。年幼的他不理解祖父的想法,每每看到鱼儿上钩,总想着今天桌上会有鱼,神色欣喜,当看到祖父把钓到的鱼又放回水中时,又总是一脸的沮丧之情。那时自己的表情也娱乐祖父好长一段时间。 唐贺在不远处的树下,吩咐下人铺开毯子,把茶食摆上,就让他们离去。自己则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假寐。她还没睡够,也不想去看长辈们钓鱼,都快入冬了,天气渐寒,还有鱼来上钩,真是件奇怪的事情。他们难道都没发现上钩的笨鱼越来越少了吗?坐上一整天,也未必能看得见一条鱼啊!完全不能理解垂钓之乐的某只,很没情调地认为那是浪费时间。 荀彧在祖父他们身后站了一会儿,就轻轻地转身走向唐贺那边。 荀爽不悦地抖了下手,一条刚上钩的小鱼就这样溜走了。 荀淑微眯着眼,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慈明,静心。” “是。”荀爽收回瞥向右后方的视线回答。 荀彧轻轻地走到唐贺边上,席地而坐,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唐贺张开一只眼,看着他的动作。荀彧手指白皙细长,生得漂亮,捧壶倒茶的动作,看起来优雅静美……嗯,留香荀令……吸了吸鼻子,闻到沉香的味道,唐贺疑惑地睁开两只眼,看着他,问道:“文若,最近都没看到你焚香,你身上的香气怎么还这么浓?” 荀彧捧起茶杯,递给她,见她不要,便自己喝了一口,放在一边:“你没发现放在衣柜中的香囊吗?” 唐贺揉揉鼻子,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脸色微变。她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了……不知不觉间,就仿佛习惯了他身上的熏香之气,同时在自己没有觉察的时候,身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熏香。 瞥见她微恼的神色,荀彧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抬手摘下落在她肩头的枯叶:“我们不在房间时,下人每隔一日都会依照以前的习惯,进去点上沉香。” “你还真执着。”唐贺一头黑线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凑近她,荀彧偏头一笑:“不喜欢沉香的味道?我可以让他们换一种熏香。” ……那还不是一样。唐贺撇开脸。她真的很想说:你是男人啊!男人啊!把自己弄得香香的,要干什么!就算知道史上有“荀令衣香去尚留”的典故,她也很难想象荀彧对熏香的执着是怎么来的。难道只是因为社会风气,男子涂脂抹粉,玩熏香属于正常现象,所以荀彧也赶时髦?他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好吧!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一个在物欲上没有过多需求的人,而且他的长相属于不施粉黛,也能倾国倾城的了。 “唔。”讶异地瞪大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唐贺的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出口。 荀彧眼中带笑,仅是轻轻地在她唇上一触,便退开去。 唐贺狠瞪了他一眼,眼角余光瞥向那边钓鱼的两位。 荀彧和她一起靠着树,看向祖父与叔父的方向,一脸坦然:“你刚才在想什么?”她愣神的表情很有趣。 “没有。”唐贺脸颊泛起粉红。 荀彧放松地抬头看着顶上还挂着枯黄的叶片的树枝,透过枯叶望向蓝色的天空。 “父亲,打算年底辞官回来。” “嗯。嗯?!”唐贺先是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时,惊讶地转过头看他。 “父亲年纪渐大,在朝中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所以要回来了。”荀彧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到时候,你,多费心了。” 望着他的侧脸,唐贺迷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快?说到老,唐衡才老呢。荀绲和她的美丽娘亲年纪差不多吧。 “父亲与叔父性格不同,你要更尽心些。不过,想来你已得了祖父的认可,父亲很快就能接受你了。”荀彧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一个刚解决,又来一个。 唐贺歪了歪脑袋,视线转向荀淑、荀爽,抬头望天,低头叹气。相对而言,荀绲比起荀爽要困难得多。 视线下移,盯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漂亮的手,唐贺颇为苦恼地想,她和荀绲之间,大概可以叫做“夺子之仇”?咳,想太多了,还是让人先去查查公公的喜好吧。 ———————————————————————————————————————— 得闲不过半日,下午荀彧又出门去了。 唐贺没怎么在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帮人的下场。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有这等能耐,在被荀彧、荀攸加郭嘉三个人联合整治之下,还能活命的。 恰好听雨前来报告说,她的养鸽大业已经建成,她准备出门去看看。 换了衣服,唐贺带着雨前就要从角门出去,正遇郭嘉少年从外归来。 “姐姐要出门玩?嘉也一起去好不好?”郭嘉兴味盎然地挡着路,摆出不带我去,就不让你去的架势。 唐贺挑眉打量着他:“弟弟不是刚玩了回来么?” 挠挠头,郭嘉眯着眼笑:“是从书院回来的,不是去玩。”郭嘉觉得今天的书院里约他去辩论的家伙太没水准了,因而早早挫了对方的斗志,回来休息。 “颍川书院?”唐贺搔搔下巴,颍川书院赫赫有名啊!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识过,好可惜。 听着唐贺疑惑的语气,以为她不知道颍川书院。雨前无表情的脸崩了一下,回头一定要整理一份关于颍川各大书院的资料给她,省得丢人。 郭嘉一摊手:“书院里,有时也有大儒来讲课。其他地方来的学子也会在那里切磋学问呢。今天有人约了我去切磋,嗯,切磋。”说着,又转回原先的话题,“姐姐,时间还早呢。你带我去玩吧?” 唐贺回头看了眼雨前。雨前低下头,意思是你自己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意见差不多意见明白了。嗯,蝴蝶下让历史上的郭嘉活着。 鸽子 郭嘉最终还是跟去了。 唐贺很无奈,她还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耍赖的。撇了眼正听着店小二报菜名的郭嘉少年,唐贺苦着脸,转向雨前:“你看着他,我到里边看看。” 雨前面无表情地点头,侧身让开。 唐贺趁着郭嘉没注意,赶紧偷溜。 穿过有人把守的院门,拐到后院,穿过长廊,唐贺边走边看着满院的鸽子。这家店以卖烧鸽为噱头,吸引顾客,同时,用以掩饰这里作为颍川最大的信息集散中心的场所。既然卖烧鸽,自然会养一大群鸽子,每天都有鸽子飞起落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龙井说,这是唐衡送给她的第四个人为她筹办的。此人兼任颍川千耳社的管事,并且提议让其他城镇也比照颍川这样开店做生意,可以赚更多的钱。唐贺当时听了,直觉这人一定是商业天才,后世的连锁经营都被他想到了。三国的人才果然多得不得了,不知名的人才就有大把大把的。 到了后堂,里边别的没有,就是一溜摆开几张长桌,每张桌子坐了一个人在麻利的记录今天颍川境内各处传来消息,或是在整理从其他各地传过来的消息。 管事看到唐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小姐。” “嗯,你是?” “小人是颍川的管事。荣谨说,见了小姐,小人要自称乌龙……”这个主管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龙井:哼哼,不可能只有我和雨前吃亏!】 “……”唐贺无语地看着眼前面色黝黑的管事。龙井越来越无聊了。 “小姐,小人可不可以不叫乌龙?”管事抽搐地问着与工作毫不相干的事。 唐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么黑,不叫乌龙,想叫黑茶的名儿么?叫普洱吗? “你想叫啥?” 管事咽了口口水:“听闻,小姐正在困扰消息传递时所用的密码太过繁琐,难解费时之事。小人有一个方法可解小姐之忧,所以……恳请小姐赐名。” 唐贺挑挑眉:“且说来听听。”名字么,随便他要什么都好,不过是个称呼而已。能解决事情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是。”管事压低了声,“小人平日喜好书法,因而收藏了名人字帖颇多。字帖之中,可用字多矣。故小人思量着,可取一帖为样本进行编号,取该字编号为码成文。” 摸着下巴,唐贺想着,为了避免各地用的字帖不同,难以处理,每处用的字帖都得一样,而每处干活的人最少也有二三十个,这得用多少本字帖啊!这年头字帖大都是字写得好的名士写的,比书还金贵,得花多少钱买啊!不过,字帖的说法,倒提醒了她,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碑帖”。将纸张放在石头上拓印,这种算不算是印刷术的雏形?这样要用多少字帖,也不过是一块碑,加一叠纸张的钱。 “小姐!”管事着急地叫了一声。 “啊,啊,这个方法好,就是费钱!”唐贺连连点头,说的话却与心中所想不同,“我得回去考虑考虑。” “不,不是这事……”管事有些急,我的名字啊…… 周围做事的人低着头,手都在抖,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明明长得黑,还不承认,非得要变白。 唐贺晃了晃脑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你原先叫啥名?” “……小人父母早亡,未曾有名。家里人就大毛大毛的叫。”管事说到后面那句,脸都憋红了,偏偏他生得黑,还看不大清楚,不然,又要让人笑。 “大毛啊……就叫毛尖吧。”唐贺信口胡诌。让她取名字,横竖都是茶名!真不晓得这群人有啥好挑剔的。 “毛尖?”管事挠挠头,正想问这名怎么怪怪的。 唐贺一甩手,懒得多想:“可比龙井的毛尖嘛!好好干!” 管事听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可比龙井啊,龙井啊……那个老是欺压他的龙井啊! 底下做事的人也都因为这句话而抬起了头。天哪,老大赚到了!能跟龙井先生比耶!那不是说,老大要混出头了?老大要是高升,那他们不是有机会?而且现在小姐本人就在颍川呢。表现得好,说不定以后,他们也有出头之日。这么一联想,大伙两眼放光地盯着唐贺。 唐贺握拳清咳了一声,点点头对管事道:“啊,毛尖,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回答的人不只有毛尖,还有其他在场的人。 唐贺眯眼一笑,转身出去了。不能离开太久,郭嘉精明着呢。 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郭嘉少年就不在前面的大堂内吃东西了。唐贺在养鸽子的院落中,看到了正在逗着鸽子的郭嘉少年。 “姐姐,刚才去了哪里?”郭嘉伸长脑袋张望着看唐贺身后。 唐贺掠掠耳际垂下的发丝,轻笑道:“四处走走。鸽子好玩吗?” 郭嘉歪了歪脑袋,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的雨前,伸手从宽大的袍襟中抓出一只鸽子。鸽子被他很有技巧地捏着不能动,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鸽子细细的腿:“姐姐,这个上面的小管子是干什么的呢?” 睨着眼看雨前,唐贺想问他到底怎么看着郭嘉的,居然让这小子抓了只信鸽。 “姐姐?”郭嘉细长的眼睛眯着,倒提着鸽子脚,“我刚才点了烤鸽子,一会儿让店家烤了它吧。” 唐贺收回视线,抬手扶额。 “弟弟这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吧?” “……”郭嘉收敛了笑意,“姐姐,鸽子价格几何,卖一只给嘉玩,好不好?” “不好。”唐贺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郭嘉垮下脸,语气也变得可怜兮兮:“姐姐,就一只!” “奉孝,听话,以后姐姐买猎鹰给你。” 郭嘉两只眼睛转了转:“嘉不要猎鹰,想要‘鸽子’。雨前说,这家店养的鸽子就是用来卖的。以后,嘉要买,姐姐给嘉打个折扣吧。” 深吸了口气,唐贺攥紧手,点头说好。反正价格随她开,几折还不是都一样。 “不可以太贵啊!”郭嘉一拍手,“一只鸽子市价几何,姐姐就比价打折哦。” 吐血,那是大亏本,跳楼价都不是这样算的!唐贺看着一脸笑意地郭嘉,再看了下他手中扑腾不能的鸽子,不得不忍着心痛点头。不同意的话,谁知道这小子会出什么花招。她可比不过天生郭奉孝。 “嗯,那么,嘉就为姐姐保守这个秘密。”郭嘉笑了笑,松开手,将鸽子放飞。 随着鸽子飞上天,唐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放了回去。随后,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雨前:办事不利有你好看的!她已经完全无视了雨前根本不是“天生郭奉孝”的对手这一事实。 ————————————————————————————————————————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颍川世家的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洗牌。颍川大族韩氏彻底沦为荀氏的附庸,这还是荀彧看在荀衍的面上留了一手的缘故,但韩氏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了。作为世家大族最重要的田产、钱财、权势,被剥夺得一滴不剩,再难兴起风浪。 荀衍为了两个幼子没有休妻,但也因为这次事件冷落了韩氏。不得不说荀衍的两个儿子小是小,但受家族教育洗脑彻底,认识深刻,凡是做出不利于荀家的事情来,那就是背叛。自打知道了母亲联合韩家做的事,两个孩子深感羞愧,不大愿意再亲近母亲了。丈夫不爱,儿子不亲,韩氏在荀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她平时又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嚣张惯了的,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在这种情况,就算没有明面上跑来落井下石的,暗地里狠狠地踩上几脚的人却很多。韩氏受不了这种打击,吃不好,睡不好,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后笑话她,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垮了她纤细的神经,终于病倒了。 荀彧自觉愧对兄长,祖父荀淑一阵开导,加上荀衍自己三番两次来向他道歉,使得荀彧不好意思再提这事,大家就当做这件事过去了。 陈氏在回娘家时,说起韩氏的下场时,心有余悸,直呼万幸,她没有像韩氏那么傻,凡事只想着出风头,冒尖儿。她就知道荀彧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那么好相与。 陈群则是摇了摇头,点醒堂姐:“你以为你三嫂把持着府里的事务,就能碍着文若吗?人家根本不拿她当对手。” “可是,事情不是……”陈氏张了张嘴,突然闭上了。如果文若当家,那自然府里就得是他的妻子掌事才对。难道是唐贺算计了三嫂? 陈群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平静地否定她的想法:“我想,她也未必看得上荀家当家主母的权力。” “怎么会?”陈氏惊讶地看着堂弟。 陈群低垂着眼:“汝南傅家易主了。现在主人家,听闻是换成荀氏,这是因为他们都成了那个女人的嫁妆。但是文若没有动傅家的那些产业,那些产业都交给那个女人的手下打理。手中握有媲美大家族的财势,她是断然看不上荀家内宅的权力的。” “……那三嫂……”陈氏不明白,不要那个权力,唐贺扳倒韩氏做什么? 陈群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送给陈氏八个字:“谨言慎行,当保无事。”不论汝南傅氏还是颍川韩氏,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覆灭都与那个姓唐的女人有关。都是因为他们拿她的出身做了文章,才落到这般凄惨的田地。自己这个堂姐这么傻,哪里争得过人家,还是让她像以前一样安分守己过日子比较好。反正陈家也不指望她带来什么好处。她好好地作荀谌的妻子,就能维持荀陈两家的和睦关系,这是她能为陈家做的最有利的事了。 陈氏虽然还不大明白堂弟的意思,但因为这个堂弟说的话,向来都很灵,听他的准没错。于是,陈氏在荀家比以前更加安分守己、小心做人了。 如此安分的陈氏,唐贺自然也没兴趣打击她。妯娌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和睦起来,当然,这其中没有卧病在床的韩氏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决定奉孝还是原装的奉孝,但是奉孝会活下去不会早逝,这样。 甲子年前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某天唐贺从家中一些下人那里看到他们把这种东西当做护身符挂在身上,说是能保平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甲子年很快就要到了。更重要的是,在甲子年前前后后发生了好几场宫廷政变,与太监有关。 唐贺急忙派雨前去千耳社,让毛尖把近期洛阳的消息汇总整理一份出来给她,并且要求在这段时间内重点关注洛阳的消息,同时,也要开始收集各地“太平道”的动向。接着,她又叫来龙井,让他派人暗地里不计价格成本地收购米粮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为什么收购粮食?”龙井对收购米粮意见不大,有意见的是唐贺说了“不计成本”的词。 “连连灾旱,收成不好,收些粮食在手,若遇上颗粒无收,还能大赚一笔。”唐贺不想告诉龙井,黄巾起义就要到了,乱世接踵而至。打仗最重要的就是钱粮,她手里不缺钱了,但粮食却没有呢。屯粮总会有好处的。想想初来乍到时的惊慌失措,唐贺叹了口气,天与地的两种境地莫过如此。 龙井精明地眯起眼,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不计价格成本”地办妥这件事。他心底是有疑惑,也不大信唐贺的那个理由,但这不妨碍他执行命令。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要收购粮食,只要联系一下她近来下的命令,就能推断出来了。龙井很清楚,哪些事情可以问,哪些事情不能问,更清楚这个主人不做没有好处的事,这也是他选择离开唐衡跟着她到颍川的原因。当然,这其中还有颍川远比洛阳安全得多的因素。 瞅着龙井的表情,唐贺自己也知道那个理由不成立,龙井也不会相信。她一开始就不是商人,就像养鸽子一样,她真正的目的不在鸽子,而是建立一个“足不出户知天下”的情报网。而屯粮出售,这种攸关大族利益的东西,她应该和荀彧去说,让荀家的人通过荀家下面的产业去安排,这样才更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想了想,唐贺让龙井去向荀彧说一声,可以买粮食了。解释什么的,就不用了。她相信以荀彧的眼光,他能看得到这背后的意义,对即将而来的乱世也早有准备。不然,雨前怎么会在前一段时间频繁来报,荀家与大贤良师接触的消息。 龙井摸摸小胡子,问道:“我们是和荀家一起收购米粮吗?” “分开。”唐贺摆摆手,“他们买他们的。我们背后买我们的,只是不与荀家相争,其他人家就别理会了。” “好的。”龙井点头记下了,顺带说了句,“小姐,你上回说要将《说文解字》一书刻到石板上,那可要花很多钱呢。” 唐贺抽搐着望着龙井,此人三句不离钱,小气抠门得很,难怪以前能那么得唐衡的重用。 “你不会想要每个千耳社都树上一部《说文解字》做碑文吧?” 白了龙井一眼,唐贺告诉他:“用木板不好拓印,会渗墨,所以才想到刻成石碑的。这比去买他们抄好的字帖要省钱。” 龙井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开始算账。 唐贺叹了口气。龙井从她这里弄走了不少好东西,如果不是他很有用,很好用……这种抠门的账房,真不知道谁会要。 “怎么样?”唐贺托着下巴,看着把算盘拨得噼啪响的龙井。 “嗯,确是刻成碑帖比较省钱。”龙井算好数目,扣动机关,算珠全部归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算盘收起。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更省钱,还能赚钱。”唐贺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几下,简要地叙述了下活字印刷的方法,毫不意外地见到龙井两眼放出精光。 唐贺摊了摊手:“这不仅仅要手艺好的工匠,先期投入也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龙井摸着小胡子,眼睛仿佛已经看到大笔大笔的进账了。 唐贺无力地挥挥手,让他下去做事。 ———————————————————————————————————————— 洛阳的表面下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唐贺手中的消息,由一天一报,变为一天两报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就算唐衡在教育她的时候,用上了过激的手段,但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能力,与他的这种做法不无关系。唐衡不但养大了她,还给了陈氏一个安稳的,不需要为生计愁苦的生活环境。已经不记得谁说过这样的话,生恩不如养恩。虽然他们这对养父女的关系有些奇怪,但唐衡于她确确实实是有养育之恩的。而她目前所得到的一切权势,都是唐衡给的,没有唐衡,她的千耳社建不起来。没有唐衡,她被傅家退婚之后,这辈子就毁定了。她不可能嫁给荀彧,不可能还衣食无忧地生活,甚至要为将来的乱世愁到死。既然自己明知道黄巾起义之后,何进会进行一次宫廷政变,那么,她于情于理都该去救唐衡。更何况,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杀了宦官之后,何进还派人到他们家中去杀人,事关陈氏的性命,她更不能坐视不理。 看了眼躺在身侧睡熟的荀彧,唐贺悄悄地起身下床,又看了看他,确定他没醒,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失了唐衡这个靠山,荀家有可能会迫不及待地把她这个污点清理出门。但是眼下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唐衡这次失势是必然的,既然横竖都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盯着荀彧的脸看了很久,她抬手摸摸心口:爹娘比较重要。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对来自现代见惯了离婚的她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如果非说有什么舍不得的话,那就是她待在荀彧身边,感觉很舒服。他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是她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了。荀彧身上有一种自然地令人感到安定的气质,仿佛有他在,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可以让人给予全部的信任。或许,正是这种气质,曹操在外征战之时,都把后方都交给他,并且在封王一事发生之前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吧。……唉,想那么远做什么呢?此事过后,她还是不是他的妻都是未知数。 拎起外衣套上,唐贺背转过身,轻轻地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地离开房间。 荀彧在她关上门之后,睁开眼。被一直盯着看,他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前睁开眼。望着上方,房间里漆黑一片,慢慢地适应了黑暗,荀彧却又闭了眼。前日父亲的家书刚到,信上说,朝廷将乱,宦官之乱将止。他相信,这与唐贺近日的反常有很大关系。在她的忧愁、心焦之中,他没有看到自己,那是否意味着,在她眼中,自己并不重要呢。暗自苦笑了下,荀彧翻了个身,伸手放在床内侧空了的地方,那里余热尚存。 不一会儿,他无奈地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叹了口气。他的妻子在某个方面,对“家人”两字的含义理解有所偏差。 ———————————————————————————————————————— 次日,荀彧找到祖父,说起洛阳的事。 荀淑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扶着荀彧的手,走了两步:“此事,子当自决。” 荀彧迟疑地问道:“此去非一日,孙儿恐怕,此乱不会止于宫廷。” “此事我心中有数。”荀淑松开扶着他的手,自己拄着拐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你命人广收米粮,暗购私器,又密令加强私兵的训练,我怎么会不知道。” “广收米粮一事,是阿贺说的。” 荀淑眯起老眼,转头直盯着荀彧看,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 “祖父,荀家……”荀彧担心地看着祖父。一旦乱起,颍川作为中原的军事要地,战祸难免。 “你已做了安排不是吗?”荀淑低声说道,“该舍弃的,就不要犹豫。” “是。”荀彧咬牙答应。 老人家转过身,继续向前:“放心去吧。家里还有休若、友若在。” 荀彧抱手一揖到地:“谢祖父。”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祖父的背影,转身快步离去。 荀彧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三天的时间,就将离开后,要注意的事情安排妥当。又把族长的权力均分给两位兄长,确保荀家就算没有他在颍川也能正常运作,如遇突发状况,也足以抵抗一阵时间,直至他归来。 因此,当荀彧出现在准备隔天自己上路的某人面前说,他们明日启程去洛阳时,唐贺呆了很久。 “为……为什么?”唐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突然说要去洛阳?” 荀彧瞥了眼她藏在手心的纸张,假装没看见,轻笑道:“不是和你说过,爹年底辞官吗?如今世道不太平,爹年纪又大了,行路难免不便,我想去洛阳接他回来。路上也好有个照料。”他避重就轻地挑出一个不会令唐贺起疑的理由。这个理由放到外头,也说得过去。荀彧为人至孝,为父亲做到这个程度,并不是不可能的。 唐贺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想到他会带着自己一起去洛阳,这似乎比她逃家要好得多,也就没有反对。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荀彧低头问道。 唐贺皱眉,想了一会儿:“说什么?嗯……我会好好侍奉公公,不惹他生气的。”说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荀彧见她没有想把心底的事情告诉他的意思,无奈地在心里直摇头:“我去让人安排路上的用度。你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罢了,总会有让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 “嗯。”唐贺点点头。她自己的东西早就打包好了,现在只要加上荀彧的那一份就够了。 当天晚上,唐贺暗中命令雨前先带着人手赶去洛阳。以防事情在她之前就发生,他们能够先把人救下,藏匿起来。 第二天他们起程离开颍川,跟来了三个粽子。 粽子一号:公达贤侄;粽子二号:郭嘉弟弟;粽子三号:戏志才。粽子一号,声称要去洛阳看看有没有出仕的机会;粽子二号、三号,则打着要去洛阳长见识的旗号,由于人生地不熟,一定要和自己人在一起走才会安心,粘了上来。 于是,在甩不掉,拒绝不了的情况下,荀彧拎上了这三粒粽子一起前往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感觉下半章的情节过渡地有些仓促了,但总算去洛阳了。望天…… 路遇黄巾 新年将近,但沿途却是随处可见的是逃荒的人群,有时还会遇上流寇。所幸荀彧出门前做了准备,带了几十个荀家的私兵,才没有遇上什么大麻烦。粽子二号三号筒子一副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看得荀彧哭笑不得,这两人真的把去洛阳当成观光了。 唐贺可没有他们那样的闲情逸致,焦急着算着黄巾起义的时间。她可真不觉得这几个人跟来有什么好处,他们可都是曹操平定天下的大功臣,如果让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死在乱中,她的罪过可大了。一定要在起义之前赶到洛阳安顿下来才行。因此,唐贺每日只催着赶路,到了城镇也不停歇,补充食物就走,搞得一心跟出来玩的郭嘉少年很郁闷。 于是,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郭嘉少年忍不住向荀彧抱怨,走得太快了。荀彧坚定地反驳说,他出门不是为了玩的。 求荀彧未果,郭嘉跑来向唐贺磨叽:“姐姐,这样赶路好累啊!到下一个镇的时候,休息一天吧?” 唐贺无奈地看着他:“奉孝啊,你多大了?” 郭嘉双手叉腰,很有气势地一扬头:“束发之龄!” 听到郭嘉嚣张的声音,戏志才回过头:“昨天喝酒的时候,还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呢?怎么突然变成束发之龄了?” “……”郭嘉扁扁嘴。干嘛拆他的台啊!委屈地仰头:“姐姐……” “去洛阳玩,你知道什么时间最热闹吗?”唐贺抬手揉揉眉心,开始哄孩子。她很怀疑那日和她谈“鸽子价钱”的郭嘉少年,是不是她的记忆出错了。但根据毛尖的汇报,郭嘉后来去店里买了几次消息,杀价杀得他心都在滴血。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郭嘉,或者,他本就是这种样子,她已经搞不明白了。 郭嘉一甩头:“我没去过洛阳,不知道!”这孩子摆明了就是要慢慢走,要游山玩水。 “过年的时候。”唐贺拍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给他讲洛阳新年街头的热闹景象。 荀攸微微挑眉,看了眼荀彧,凑上前低声问道:“你知道她去洛阳做什么吗?” 荀彧点点头,望着远处三五成群地慢慢行进的流民,眼神微凉。 荀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声轻叹,转身走向郭嘉,帮着唐贺把郭嘉少年的注意力转到洛阳。照这情况看,那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可不是闹着玩的。 凭着自己小时候在洛阳呆过的经历,荀攸现身说法,奋力游说,总算让郭嘉少年对热闹繁华的洛阳产生了向往,不再纠结于途中的景色。最多回来的路上再玩,错过年关,要再看到洛阳的新年,就得等明年了。 解决了郭嘉少年的别扭,唐贺看向荀攸,眼含淡淡的情绪,轻扫过他的脸。当年那个锋芒逼人的天才少年,现在以忠厚老实的外表赢得众人的赞誉,不得不说“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婶婶,似乎对攸有偏见。”荀攸挑挑眉。他不傻,可以感觉得出唐贺很讨厌他,在众人面前,她几次三番地故意叫他“公达贤侄”,当荀彧不在场的时候,她甚至会用一种像是嘲讽,又像是忌恨的眼神看他,即使这种情绪很细微,淡得几乎感觉不到。 唐贺假笑着,欠了欠身:“怎么会,公达多心了。” 扯了扯嘴角,荀攸回了她一礼,转身到荀彧边上。他看在荀彧的面上对她以礼相待,并不一定要得到她的好意。 唐贺的记忆没有出问题,但她的担忧却成为现实。 在就要抵达洛阳的范围边界,他们遇上了黄巾军。几百人清一色黄巾系头,围住了一看就是肥羊的荀家车队,各具目露凶光,眼中带着满满的仇恨与即将掠夺前的激动。 荀彧与荀攸三人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荀家带出门的私兵满打满算有八十个人,但其他家丁下人都是普通人,就算硬拼,双拳难敌四手,对上这些将近有三百人的贼寇,恐怕讨不了好处,全都搭进去,倒是很有可能。 那一队黄巾为首的将领王章走向前来,高喊几句,要求荀家队伍这边的主人出来答话。 荀彧从队伍中走出,荀攸急得想拦住他,被收到荀彧眼神的戏志才与郭嘉拉住了往后头拖。 王章在阵前看到走出来的荀彧,惊讶地张大眼,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男子黑色的长发整齐束起,面如冠玉,姿容秀美,一双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众人,没有丝毫的畏惧,与他那比起一般书生还要纤弱的身形极不相符。 空气中仿佛飘来若有似无的香气,后边阵中的士兵都望着这样的美人,开始大声胡言乱语起来。 “美人,你也是个主人?莫不是你家当家的,心怀畏惧,让你一个女子装作男子出来说话吧?啊哈哈……” “不是,不是。我听闻大户人家有喜好男色的。这个美人是那个,那个!” “呸!那也不是男人了!待会侍候一下我等兄弟,饶你不死!” “……” “……” 对面一群人越说越难听,内容下流。 荀家一干下人听得火气直冒,家主受辱,他们作为下人更是丢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眼见一个护卫拔出腰间的长刀,就要上前去跟那些贼寇拼命,荀彧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不要乱动。 走向前一步,荀彧面沉如水,镇定地直视对方,眼神扫过前排在指着他说笑的几人,耻笑之语戛然而止。 气势不同。不是普通人身上有的气质,而是习惯于站在高处的人,看着低下的人挣扎生存的眼神。王章看见过那些世家大族的主人处置下人时,就是这种眼神,心中有片刻的惊悸。 荀彧不悦地紧抿着唇,看向他们这边的人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冷然。 “这里是洛阳城郊!”荀彧用比平常要高一些的声音对贼寇之首说道。 “没错!你们这群无知的贼人,快些散去!不然,官兵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站在荀家兵丁之中的一个人憋不住说话。 荀彧听到那人的话,心里气得不行,却又不能回头去斥责他。他方才已示意几个家丁从后方绕远些,避开这群人的视线去搬救兵了。他意在拖延时间,现在被此人坏了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拖到救兵来援。 果然,原本王章还想说些贼匪的行话,通通咽了回去。对方的话的意思很明显,闹出动静来,官兵马上就会出现。可是……他看了眼身后的兄弟。这都是在家乡生计困难得过不下去的人,他们已然没有退路。留在家乡,没有食物就是等死,出来抢劫,如果被抓也是一死,横竖是死,无所谓罪恶不罪恶!他们有今天都是这群为富不仁的家伙逼的。洛阳城外又如何,他们本就是要造反的。只要在官兵来到之前,杀光他们,抢了财物离去,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重生在三国第13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想到这里,王章一咬牙,举起长刀猛力一挥:“把所有的东西抢过来!男人杀光,女人留下!” 后头的唐贺早在被围之际,放出随身携带的一只信鸽。这里离洛阳很近,到据点求救,比人快。所以当郭嘉少年与戏志才拽着荀攸过来的时候,就见唐贺拎了一把匕首,从车上跳下。荀彧胆色足够,智谋也高,但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是人间真理。 荀攸讶然地看着她。 “文若呢?” “在前面。”戏志才回头看了眼,担心地回答,“他让我们和你一起先走。已派人去搬救兵了。” 唐贺深吸了口气,拉开自己的马车帘子:“你们三个都上去,待着别出来。这车普通箭矢射不穿。” “龙井,这三人的安全交给你了。”唐贺转头对一改平日笑脸的龙井说道。幸好,还留了个龙井在身边。 龙井冷静地点点头,把三人“请”上马车。 “你怎么办?”郭嘉少年探出脑袋,“还有文若。” 郭嘉说话间,唐贺已经穿过人群,往前去了。 前方兵刃相接的声音传来,荀攸根本安静不下来,戏志才死命拽着他,也拦不住。 龙井抬起手,一个手刀直接敲晕了荀攸,丢进车里,对神智清醒的两人说道:“在下能力有限,请两位不要加重我的负担。” 戏志才拼命点头,托着荀攸就往里边挪,边挪边说:“你自己小心!” 郭嘉皱眉,一双手捏着车门边框,攥得死紧:“文若,怎么办?” “姑爷身边自有小姐安排的人护卫。”龙井记得唐贺向唐衡要的人中,有一个是要保护荀彧的生命安全,他并不担心荀彧。就像他对自己做账的能力很自信一样,保护荀彧的人是专职护卫,他们各有所长,那个暗卫的实力不俗,可保荀彧安全无虞。 看了看一脸冷然的龙井,郭嘉选择了相信,退回车内。 唐贺不多时,就窜到前边,看到被家丁们护在中心的荀彧,心里忍不住叫骂:一群蠢货!如果对方有弓箭,文若就会被射成刺猬!还把文若围成一圈,明显就是扩大目标,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重要人物一样!这样子就算有暗卫保护,也撑不住的! 被人围在中央的荀彧心急如焚,但他不能骂人。毕竟,大家都是为了保护他。看着黄巾们越围越多,向自己这边聚集,他有苦难言。 唐贺急得直跺脚,身边斜刺里一把大刀砍过来,她扭头抬脚直击对方□。身形一低,俯身窜过,人命什么的,她还没有到可以随手斩杀的地步,让对方失去行动力,是她的极限了。 但周围的黄巾看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冒出来,还是个女人,比起方才阵前的那个男人,显然这个更有吸引力,围向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得已,唐贺只能开始杀人。可毕竟没杀过人,心中紧张,好几次没刺中要害,差点受伤,一时间险象环生。 马车边上待着的龙井看到这一情景,眯起眼,环视四周,不知道是哪个人是唐贺的暗卫,实在不行,他可能要不顾唐贺的命令,前去保护她了。不管怎么说,他的主人是唐贺,不是这车上的三人。 援兵 “靠!都给我死开!” 包围圈缩紧,唐贺一甩手,手中的匕首突然增长一寸,抹过一人的手腕,那人举刀的手齐断,随着匕首几下翻转,周围的几人不是断了兵器,就是断了手,惨叫声四起。 一群人惊惶地看着眼前爆粗口的美人,再看向她手中的匕首,都有片刻的迟疑,退开了一步。美女虽好,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啊! 唐贺瞅着荀彧身边护卫的人已经少到只剩十来个人了,心急得不得了,手上的匕首灵活地伸长缩短,劈刺全无落空,一次一个直接毙命。可是,周围的人还是杀不完似的涌来,他们碍着唐贺手中的利刃,不敢上前力敌,就厚实地围着她,等着她耗尽力气。 可是,眼看着荀家的私兵人数不断缩减,指不定等她靠近了,荀彧就……呸呸呸……不要乱想!扭头瞟了眼自己的马车,往龙井那处靠近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了,唐贺的心揪紧了。这可怎么得了!她本想自己脱不开身,叫龙井过来帮忙救荀彧,现在好了,调开龙井,车上那三只非得完蛋,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中,唐贺总算想起自己向唐衡要的第三人是保护荀彧的暗卫。她自己的安全不必紧张,肯定身边潜着那第一个暗卫,但是荀彧身边的那个是怎么回事?死了吗?这种情况下,还不救人,干什么吃的! “暗卫死哪里去了!给我出来救人!” 荀彧身边某个正在“奋力拼杀”的家丁,嘴角微抽。他的主人太心急,这哪里算是危及生命的时刻,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要知道混到荀彧身边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表现呢?还是等到姑爷身边只剩他一个护卫再说吧。嗯,不管她,不管她,某什么也没听到! 荀彧听到唐贺的叫喊看过去,这一看不免心惊。平时,看起来总是干净整洁的她,衣服上沾了点点血渍,不知道是谁的。身边围了一层层的人,具是拿着大刀砍向她。那些血是她的吗?荀彧不敢往下想,一双眼直盯着唐贺,唯恐她遭遇不测。此时,他完全无视了,唐贺手中的利刃已经了结了不少条人命。 等了一会儿,暗卫还没出现,唐贺返身杀出包围,回到龙井那边,顾不得车上三人的性命,急匆匆地下令:“你去救文若!”她毕竟不比男子,重围之中她的体力开始下降了,再杀进包围圈救人怕是连自己也会搭进去,还是让没怎么动过手的龙井去救人吧。 可惜,龙井只是看了她一眼,环视四周,翻手间解决了两个靠近的黄巾,没有离开车边,并阻止她再入重围:“你才是主人。” “切!”唐贺跺了跺脚,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兵器,爬上车,掀开车帘。 里头坐着的两人瞪大了眼,看着衣上沾着血迹的她,惊恐地问道:“文若怎么了?” “还没死。”唐贺伸手指向车上放置的一个相对较长的盒子,“快把那个给我。” 郭嘉急忙抓出来递给她。 唐贺站在车前,拆了盒子,取出一张小巧的弩弓,瞪了眼龙井,爬上马背,瞄准了荀彧周边的人群。 龙井冷着脸帮她清除围上来的人,以防她遭人暗算。 “唰唰唰”一通连射。 围着荀彧的人群顷刻间倒了十几个。黄巾们惊恐地四下张望,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做贼心虚的黄巾们顿时乱了阵脚。 荀彧看了眼高喊官兵来了的那个家丁。是家丁,不是荀家蓄养的私兵,暗暗点头:此人有急智。 混作家丁的暗卫合着其他人,趁乱推搡着把荀彧弄出了重围,偷偷抹了把汗。小鬼难缠,如果一直拼体力纠缠,他很可能会失手。失手的暗卫是不合格的,自杀都不能抵过。他一边砍杀着黄巾,一边担心地想,这群人怎么杀不怕的?没听到他叫官兵来了吗?高手不可怕,死士才恐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有未来曹营的四个军师,聚集了天命,天气,天相这样玄乎的东西,援兵真的被这个暗卫给“叫”出来了。 看着远处烟尘滚滚地冲过来的军队,唐贺松了口气,虽然说从古到今警察登场都是迟到的,但好歹这次他们到得及时。她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弩弓,箭矢已然用光。太险了!捂着心口,望向被人从重围中救出的荀彧。 王章远远望见官兵来了,又看着尚有战力的荀家私兵,打了个唿哨下令撤退。 但黄巾们大都是普通百姓,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实战训练,集合起来撤退,花了不少时间,混乱之中被士气大增的荀家私兵赶着砍翻了好几十个。转眼间,官兵也到了跟前。几班人马相互追赶着,转移了战场。 无力地翻下马背,唐贺看到荀彧走过来,丢了弩弓,直接扑向他抱紧。刚才太恐怖了,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荀彧涉险了。她赌不起!这种眼睁睁地看他深陷危险之中,相救不能的恐惧,远不是她能承受的。太可怕了! 荀彧担忧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就上上下下地察看,以确定她没有受伤。 这时,领兵的将校骑着马过来,对他们说道:“你等稍待。待我们抓了贼首,护送你等入城。”说完,留下一拨人,又纵马追赶黄巾去了。 听到官兵来了的欢呼,郭嘉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钻出脑袋四下瞅了瞅,看见站在马车前相互对望的两只:“文若,你们没事吧?” 荀彧摇了摇头,虽然受惊不小,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切都好。只是……他视线转向唐贺,用力拉着她的手,继续察看她身上血迹是不是她的。 唐贺则是因为那个校尉的声音很耳熟,惊讶地转头看着那人骑马离去,眨了眨眼。啊,那个……刚才那个说话的,好像……好像是曹操吧…… “咳,你们……嗯,你们先收拾收拾。等我大哥……啊,不是,等校尉大人回来了,就一块回城。”被曹操留下来的人里,有人看着这小两口担心对方的伤势,拉着说个没完,眼角直抽搐,心里感觉怪不舒服的,就上前来打断他们。 荀彧收回手,让唐贺上马车,开始吩咐还活着的家丁与私兵整一整自己这边的东西,看看损失多少人,报上来。 唐贺瞥了眼要他们收拾一下的小将,这个也很眼熟。嗯,好像是子廉。 “姐姐,你先上车吧。”郭嘉向唐贺招招手。 唐贺收回盯着曹洪的视线,眼见已经安全了,便没有拒绝,爬上马车。确认是不是旧识,不急在一时,她现在乱糟糟的,也不适合相认。掀开帘子进去前,她扭头看了眼龙井,冷哼一声。 龙井摇头苦笑,恰巧瞟到守在荀彧身边的那个家丁,眼神一闪。这家伙身上看起来狼狈,实际上没有受一点伤,不会就是那个暗卫吧?很好很好,明明就在姑爷身边,居然敢躲着看戏,死活不出手,害他被主人记恨了。 家丁装扮的暗卫白毫觉得很委屈: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荀彧这么精明的人,如果暴露了,以后想再跟着他可就不容易了。我们暗卫之所以能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人,就是因为平时不起眼,只看关键的那一下啊!现在又不是什么危急关头,暴露很不合算好不?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沟通不成功,一甩头,各干各事去了。 前边曹操领着一群士兵大杀一阵,活捉了贼首,追出几里之外才领兵返回。 荀彧在这里清点了人数,家丁几乎不剩,只余不到十人,私兵还剩三十来人,折损过半,但相比对方人多势众,还有这么多人活着,该庆幸了。整顿人马之后,荀彧走向那名留下的将领向他致谢。 郭嘉与戏志才很有眼色地在唐贺上车之后,一人一边架着还在昏迷中的荀攸拖下车,回到他们自己的马车上去。 唐贺躲在马车里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沾了点点血的衣服,包了个小包,塞到车座底下。接着,把匕首擦拭干净收起,弩弓也收藏起来,做好这一切。她掀开车窗,探头对候在外面的龙井说道:“去把那些箭矢销毁。” 龙井点点头,闪身不见。 唐贺自己下了车,整整衣摆,理了理袖口,环视了下四周,跑向荀彧。 荀彧和曹洪正在讨论黄巾贼寇的问题,唐贺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眯眼笑了下。 荀彧见她换了身衣服,没有方才那么狼狈,还能跑过来,知道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定下心来。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曹洪点点头表示歉意。 随后,他转向唐贺,将她拉到身后,低声问:“你怎么不在车上待着?” “我的启蒙先生在这里,不敢待在车上。理应先给先生见礼才是。”唐贺搔搔脸颊,偏头看向那边正领兵返回的人马。 “启蒙先生?”荀彧稀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群官兵里会有她的启蒙先生?!她不是徐州陈氏的族长陈珪教出来的吗? 曹洪听了,也很稀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哪个教书先生这么强,这么乱的情况下,还到处乱窜?可惜,他也只看到自家兄长领兵返回。 “哪里有你的启蒙先生?”荀彧直觉否定了一群官兵中有教书匠。 偷瞄了眼曹洪的反应,唐贺扭了扭,不高兴了。很好么?居然忘了她。她都给出启蒙先生的提示了,这个结拜的二哥竟然还傻不愣登地伸长脑袋四处张望。她就是这么容易被人遗忘的路人甲么?! “阿贺,别闹了,回马车上去。”荀彧见她不高兴,以为这是她想留在外面编的借口,并没在意。轻轻推了推她,让她回去。 听到“阿贺”两字,曹洪猛地记起几年前到曹家学习的“义弟”。 他偏转过脸,仔细地打量唐贺,看了好半天,才抬手颤抖着指向她,不确定地吐出一句:“你是阿贺?” 唐贺有点生气,鼓着脸颊,点点头:“子廉兄长,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君臣相见 曹洪左右看了看,自家兄弟都还没过来,没人能帮他确认眼前的美人就是当年那个挺能折腾的“小弟”。 于是,他硬着头皮再问了一次:“你真的是唐贺?” 不明所以的荀彧疑惑地目视唐贺求解,唐贺回他一个确定的眼神,拉着他的手,对曹洪说道:“子廉兄长,这是贺的夫君……” 她话还没说完,曹洪扭头就跑,也忘了自己的马,直直奔向大队人马。 唐贺脸刷得阴沉下来。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认人就算了,竟然还调头跑掉?!(╰_╯) “……阿贺,你们确定是旧识?”荀彧指着连自己的马都丢了,跑得飞快的曹洪。 低头抱着荀彧的手臂,唐贺蹭了蹭他,闷闷地说:“真的啦!曹操还是我的启蒙先生呢!”说着,她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荀彧,“啊,文若,我那启蒙先生,他应该还蛮有名的。就是被许子将评为‘清平之能臣,乱世之英雄’的那个!” 这评语……荀彧微眯着眼看向纵马奔向自己这边的几人。许劭实绩干不出什么骄人的成绩,但他看人评人,往往是一语中的,一针见血,从未出错过。 “阿贺在哪里?” 最先赶过来的是夏侯惇,他动作太快,马跑过了头,用力拉住缰绳,转了个弯回来,低俯下身,瞪大了眼看着唐贺。 荀彧吃了一惊,赶紧拉着唐贺,藏到自己身后,怒视夏侯惇。此人甚是无礼!他想做什么?! 夏侯惇直起身,转头看向自家兄弟,举起马鞭挥了挥:“是阿贺!快点过来!是她回来了!”说着,翻身跳下马,绕过荀彧,一把扯了她出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通,啧啧称奇:“真是女大十八变!长大了变得这么漂亮,差点认不出来了啊!” “这位将军……”荀彧再度拦在夏侯惇面前。 夏侯惇恼了,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小子干什么!别打扰我们兄弟重逢!” 荀彧黑线地看着他,又看向唐贺,嘴角微抽。兄弟?! “元让,不得无礼!” 曹操他们也到了,各自翻身下马围过来。 曹洪迫不及待地拉着曹操,推开夏侯惇,挤到唐贺跟前:“孟德大哥,你看你看!这个真的是阿贺吗?不是假冒的吧?” 看到唐贺时,曹操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又瞥见荀彧拉扯着唐贺的手,随即转移了视线,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荀彧来。 假冒?!唐贺头上挂下两滴汗。至于吗!原来这曹洪是要找人一起来确认她是不是唐贺!一手拍上脑门,她背转过身,扒住荀彧:“我像是假的吗?”难道咱长得像个冒牌货?泪…… 荀彧一头雾水地摇头,不晓得这唱的是哪一出:“你还是回到马车上坐着吧。他们很奇怪!”这群人叫着自己妻子的闺名,很亲热的样子,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抱歉,我们兄弟见到故人,有些失态了。”曹操收回打量的视线,拱手施礼。 荀彧看了眼曹操,对唐贺道:“这位是启蒙先生?”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做学问的学者,当启蒙先生,很奇怪吧。 “嗯!”唐贺重重地点头,然后很骄傲地一扬脑袋,“我的启蒙先生很厉害,文武双全!智勇双全!天下第一!” 曹操突然被夸,有些惊愕。尤其那个天下第一,说得他有些汗颜,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荀彧。 接着,唐贺把荀彧向曹操跟前推了一步:“诸位哥哥,这是贺的夫君,颍川荀彧,学识人品天下第一!” “咳咳!” 两声咳嗽同时响起,一声咳来自荀彧,一声则是曹操。这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移开视线。天下第一?惭愧惭愧! “这种文弱书生,什么天下第一……”曹洪指着荀彧张嘴就不像是要说好话。一旁站的夏侯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拖到后边去了。 荀彧脸色僵硬地转向曹操:“我看还是先入城再说吧。” 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美男子,光看他一身的气质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这份品貌就能令人心生向往,欲与之结交。曹操看了眼唐贺,又看着荀彧,笑着点头:“此处不宜久留!我等兄弟还需回去报告。” 荀彧在外头骑一匹马与曹操等人并行,唐贺眯着眼盯着曹洪与夏侯惇,冲他们笑了笑,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窝在马车里,唐贺没了方才讨喜的笑脸,一脸疲倦之色,抱过放在车里的毯子枕头之物垫高,靠在上头,闭着眼想事情。 曹操与荀彧这对君臣,确实算得上天下第一。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与她也没有多大干系。最要紧的还是眼前的十常侍之乱的终结战。事关唐衡与陈氏的性命,开不得玩笑。如果没有记错,曹操现在和袁绍兄弟关系好,袁绍那帮人站在士大夫的立场上,对宦官是恨不得赶尽杀绝。如此,曹操的立场就显得很微妙了。 首先,曹操的祖父是宦官曹腾。宦官之后的名声这辈子跟定他了,他想抹也抹不去。加之,古人重孝道,他不可能否认曹腾是他祖父,因为这是不孝忘祖的重罪,否认这点,名声要大坏的,比宦官之后的名声更难听。这是她以前一直觉得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明明是宦官之后的曹操会和那些士大夫同一阵营呢。曹操对宦官有怨,是因为宦官把持朝政,挡了他的晋升之途,对于年轻的意气风发,努力向上的曹操来说,灭掉那群阻挡他前进步伐的宦官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点她可以理解。但问题是,他现在所处的阵营,是在士大夫这一边。士大夫们凭什么买他的帐?就因为有袁氏兄弟罩着,帮扶他? 这种表面上想不通的时候,曹操做了什么事,就很重要了。兴许,其中还有什么内幕。唐贺一把扯了毯子蒙住脑袋。历史上的曹操是什么性格,狡诈多疑爱猜忌?唐贺觉得那太正常了。哪个帝王心术是简单的?何况,曹操也算得上是开国之君了。嗯,曹操这几年的政绩,很值得研究。 想着想着,唐贺突然打了个寒颤。她从曹操联想到历史上荀彧,荀彧就是因为劝谏曹操不要进位称王,被曹操所忌,死于忧惧。管他有情无情,有功无功,他要什么,你都得顺着他的意思来,可以说,“挡我者死!”就是曹操对所有人的态度的最真实写照……嗯,曹洪多次犯法,罪该致死,但就因为他对曹操忠心耿耿,多次在危急时刻,舍身相救,所以曹操很纵容他,敛财、犯法、违纪,不管什么罪全免,封赏一次也没少他。这是个值得注意的关键! 掀开毯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唐贺坐直身子,捏着下巴,两只眼睛直直盯着车门出神。考虑得太远了,眼下朝中形势的主导者还不是曹操! 甩甩头,她抱着脑袋努力回忆,关于何进诛杀宦官的事。将唐衡从士大夫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名单上剔除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个国舅何进却不是世家出身……何进是个屠夫,何后的出身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没学问,没远见,注重的是自己的利益,何后一个女人,她所依恃的是她的皇帝儿子……虽然她这个儿子很快就要被董卓给宰了,换另一个不是她生的刘协当皇帝,但在董卓来之前,何后与何进这两人很重要。 咬着食指关节,唐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先把唐衡从政治漩涡里拉出来,能撇清干系最好,然后,才好图谋日后的事。 “龙井。”唐贺掀开车帘,低声唤道。 因为人手严重不足,龙井这会儿充当唐贺的车夫。他听出唐贺的声音有异,没有回头,只是轻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搜集十常侍的罪证备用。国舅何进、袁绍兄弟,朝中重臣对宦官的态度,以及这些官员各自的性格喜好一一探明,拿来给我。此其一。” “其二,宫闱之中,如今形势如何,可以查得出来吗?”唐贺犹豫了下,问道。 龙井眼神闪了闪,左右看了下,往后靠,压低声:“你得说清楚,要的是什么?” 唐贺悄声说出两个人来:“何后与董太后。” “嗯。”龙井整了整坐姿,拉扯着缰绳,眼神不明。这是个很难的任务。他很清楚唐贺的这些安排是为了什么。她回洛阳就是打算救唐衡。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洛阳城城门,龙井突然感到危机,无声地叹了口气。 唐贺自己在车里烦恼着家事,曹操荀彧这对未来的君臣一路上则是在谈论国家大事,两人都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相谈甚欢。 荀彧觉得曹操为人正直大气,为政处事上自有一番道理,当得“清平之能臣”这个评价。至于“乱世之英雄”嘛,这反倒说明此人允文允武。“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之乎?”这一问题对于他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来说,不是个问题。 曹操对荀彧的学问见识倾慕不已,早就听闻颍川多俊才,又有荀氏荀彧“王佐之才”的传言。一番长谈下来,深感此人名副其实。说起为政之道,认识深刻,条理分明,既不迂腐得不知变通,也不轻狂得自以为是否定前人。处事手段上,显见是集儒法两家之大成,取二者之精髓,当得“王佐之才”的美誉。 进入洛阳城内,大队人马就要分开来了。 曹操恋恋不舍地问了荀彧到洛阳来的落脚之处,想要另寻时间,登门拜访,以全其思慕之情。(作者:这个没人想歪吧?汗!)。 荀彧微笑着说,可能是在父亲的府邸,也可能陪妻子在娘家住几日。 曹操瞥了眼唐贺坐的马车,她自上了马车之后,就没再出来过。目光扫过夏侯惇与曹洪,他了然地笑了笑,以唐贺为由,向荀彧提出邀请。 “待年关的事情处理完毕,彧定会带拙荆上门拜访。”荀彧拱手作揖,答应下来。 曹操回以一礼:“如此甚好,吾当扫榻以待。” “承蒙厚爱,敢不应承!”荀彧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曹操目送着荀彧带着家丁离去,心中还有些不舍,这一路太短,谈得不够尽兴。 一路上被夏侯渊控制着,不让说话的曹洪见荀家的人走远了,挣开夏侯渊,跳了出来:“孟德大哥,那个书生……”真是让人不爽!竟然不让阿贺和他们多说两句话,就把人赶回马车上,临分开了,又没让阿贺出来给大家道别。 夏侯惇点着头,也是一般表情。 曹操心中所思与这两人明显不同,悠然地长叹了口气:“王佐之才啊!” 几个兄弟相互看了看,没了声音。这回捂住曹洪的嘴的是曹纯,因为夏侯渊要去堵自家兄长的嘴。他们都知道,与众兄弟喜欢武艺高强的武人不同,在曹操眼中,文人的智谋比起仅有勇武之力的匹夫,更受他重视些。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既然阿贺会在洛阳过年,又都问清了住处,什么时候不能上门去找人呢?这群人此刻都自动无视了,唐贺已经嫁作人妇,不是当年的幼童的事。 一滩浑水 荀绲对唐贺只在家里住了两日,就开始天天回娘家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他本就不愿与宦官有多少交集,让儿子娶了那个唐衡的女儿,是情非得已,如何能忍受得了唐贺这般日日往家跑的行为。若让人知晓,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呢。 可是,就算荀绲觉得自己媳妇这样做让自己没脸见人,但唐贺搬出的理由正当却得令他无法反驳。“文若有爹娘,阿贺也有爹娘,文若孝敬爹娘,阿贺以夫君为榜样,孝敬爹娘难道不对?”总不能和她说,你嫁入荀家就与那唐衡毫无瓜葛了吧。荀绲的家教使他说不出这种话。以孝为本,没有错处。何况,父亲来信说,这个孙媳妇很孝顺,他满意。父亲都夸她好,荀绲不可能再以“孝”为由,揪着这媳妇的错处不放。 思来想去,荀绲心里就是不满意这个唐贺。说不定在颍川她是装着孝顺欺骗众人,到了洛阳以为有了唐衡作靠山,这几天除了早晨来问安,其他时间就是回娘家。嗯,他要给文若再找个好媳妇!不要唐贺这种的!联系到朝中近来的动向,荀绲认为这个时候他给儿子再找一个妻子,唐衡也阻止不了。有了这种想法,荀绲密切关注了下洛阳中还未出嫁的世家之女,总算给他找到了几个不错的人选。 荀彧知道父亲对唐贺有所不满,但他却不能和父亲说,唐贺此行来洛阳的目的。他只能尽力想办法改变唐贺在父亲心中的印象。 父子两人为着各自的想法,在书房坐下准备长谈。 “父亲,请用茶。”荀彧端了杯茶给荀绲,随后跪坐到他身后,为他捶背。 荀绲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手中,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想着怎么引入话题。 嗯,此时黄巾贼寇一事,早已上报朝廷。宦官们却将此事压下,不告知天子,擅做主张调派各地州牧自行处理所辖境内的黄巾军。天下将乱,皆阉人所致!他荀家与唐衡有姻亲,如何担得起这恶名!就算碍不着荀氏一族,但文若……荀绲越想越觉得再给荀彧找个妻子是个好选择。 “文若,你可想出仕?” 荀彧停住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荀绲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疲倦:“荀家不可朝中无人。” “是。”荀彧低头应答。 “你与我说说,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公达此次来洛阳,就是为了接替父亲进入朝中。”荀彧摸不清父亲的想法,斟酌了下说道,“而且,事实上,目前荀家不至于因为朝中无人,而弱于颍川的其他世家。”或许,父亲担心的是这件事。但他相信自从解决了韩氏一族,荀家在颍川一地,比其他家族的势力要大了不少,断不会有落至下风,被人欺的危险。 荀绲定定地看着儿子,知道他想到的是家族,还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再次询问他的想法:“公达已有孝廉之名,入仕比你简单。为父只问你自身之事,非关荀氏一门。” 说到自己的事,荀彧抿了抿唇,不说话。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时候不是入朝为官的好时机。在这件事上,他另有图谋。 父子两人僵持了片刻,荀绲长叹一声,先行开口:“你须知道,如今你声名不比往日,我怕你日后难以晋升仕途。此时,我人在洛阳,尚可为你谋取一二。如我离去,日后要寻得一个能为你说得上话的人,就难了。” 偏移了视线,荀彧知道必须对父亲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了,但是……他转头看向窗外,迟疑了很久,才低声道:“父亲,天下将乱,对我、对荀家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呯!”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荀绲捧在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片状。 荀彧恭顺地低俯下身。他知道父亲有可能不能接受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但这件事是祖父也默认的。身为族长,虽然他能以荀氏一族作为自己身后的资本,但同时也必须慎重考虑荀家的未来,因而,他所想的是,如何能让自己与荀家同时得利。 荀绲看着他,怔愣良久,深吸一口气,低斥:“子当慎言!”荀彧想要在家族与自己之间寻求一个平衡,一起得利,这种想法他能了解,但身为一个父亲,他更看重的是儿子。既然可以不冒这么大的险,自然不会希望他做出这种危险的决定来。再进一步说,就算是为了荀家的未来,现在已经是族长的荀彧也不能有事。 “父亲,黄巾乱起。然今上不知世事,只信张让、曹节一众阉人。这帮人把持朝政,阻挡贤良,纵我能入得朝中,又岂有晋升之途?况……” 荀绲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荀彧不明白他的想法,再围绕着天下大势谈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荀绲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吾欲为你另觅一佳妇,以助你出仕。” “父亲!”被荀绲的话,吓了一跳,荀彧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吾不行此道!” “世家联姻,是很正常的事情。”荀绲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唐衡突然冒出来逼婚,他的儿子应当会有一个出身世家的千金之女为妻。 “娶一新妇为妻,对你日后大有助益。唐贺若是真像她表现得那般贤良,为了你的前程,她自当退让。” “父亲,我不……”荀彧急着拒绝。 “我不是要你休了唐贺!你不用这么激动。再说了,那女子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德行高洁,不见得就容不下唐贺。你可先见见她。”荀绲不容他拒绝地拍板决定,“过几日,我带你去府上拜访,你便知晓。” 愕然地听完父亲的话,荀彧突然觉得陪唐贺来洛阳似乎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虽说世家联姻,再正常不过,为了利益,联姻之后相互帮帮忙也说得过去,但对他来说,这事却很困难。他不是无法抉择,而是即便是在未娶唐贺之前,他都没有考虑过用这样的方法出仕。现在,他更是不想用牺牲唐贺,另娶一人,来改变自己目前名声受损的处境。况且,他相信,自己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晋升仕途,不屑于利用这种裙带关系谋出身! 瞅着父亲坚定的神情,荀彧颇为苦恼,该如何打消父亲的念头。 门外墙根处蹲着的暗卫白毫捏着下巴,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荀彧的回话,看了看四周,闪身离开,去找雨前汇报消息去了。姑爷要再娶一个妻子与小姐平起平坐,说不定还要让小姐居于其下。这可是大事啊! ———————————————————————————————————————— 唐贺不知道荀绲的打算,她来洛阳也没有时间去讨好这个公公,从第一天开始,她淹没在雨前与龙井两人收集来的消息之中,力图为唐衡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唐衡本人对唐贺担心的事并不在乎,他倒不认为这有多严重,那些士大夫先除掉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好奇怪的。相比起来,他倒是如同荀绲一般,看重荀彧的前途,问唐贺要不要他帮忙。如能为这个女婿谋个一官半职,那他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 唐贺对荀彧的前途一点也不担心。后世称荀彧为“荀令君”,就是他能做到尚书令的意思,没什么好担心的。因此,唐贺手中拿着关于蹇硕的资料,在看曹操这几年的政绩。不看还好,一看她气得脑袋冒烟。她总算明白为毛曹操会跑到士大夫那边去了。要是她,她也跑去了。这群蠢货,脑子里长得都是草吧! 唐衡瞥了眼她在看的东西,轻笑了一声:“怎么为你的启蒙恩师心急?” 揉揉额角,唐贺转头看向唐衡:“这个蹇鼎平日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他明知道曹操新官上任,年轻人都想要搞点政绩出来,正愁干不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就自己上门去招惹,这不是傻子吗?” “而且,他抓谁不好……”竟然敢抓她的结义兄长来威胁曹操,好胆!唐贺鼓着脸颊,恨得牙痒痒。 唐衡摇了摇头:“蹇硕并不单独为了蹇鼎的事,与曹操结怨。” 按下唐贺手中的纸张,唐衡眯着眼说道:“曹操多次上表天子,历数蹇硕等人的罪状,都正好被蹇硕看到了。” “你也有罪证被他逮着了?”唐贺挑挑眉。 唐衡瞥了她一眼:“他如今还能在洛阳待着,你以为都是袁绍等小儿的功劳?你爹我还没傻!” “呃……”唐贺看着他,腹诽: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见识,能看出曹操前途远大,现在就在投资。 “曹公与我是身家性命相关的交情。”唐衡自得地一笑,掀开底牌。曹操爱怎么搞怎么搞,但他绝对不会把矛头对准父亲曹嵩。唐衡与曹嵩狼狈为j多年,任凭曹操手段多高,也难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果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原来是他与曹嵩是利益共同体!唐贺拍拍脑门。 “还有,你想查那些官员怎么查都没关系!宫禁之内,你还是把人手收回来吧。”唐衡突然说道。 “可是……”唐贺扁扁嘴,显然不想放弃。 “别平白折了人手。”唐衡背着手,仰头看着上方,目光透出一丝森然:“何况,宫禁之中的事,没有人比我知道更得多。” “这么说,你知道何进他们的打算了?难道你准备坐以待毙?”唐贺一脸稀奇地看着他。她才不信唐衡不怕死。 “哼!”唐衡笑了笑,“你可知宫闱之中,谁的权力最大?” 唐贺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那个谁谁谁嘛!是人都知道啊!可是,那个谁谁谁现在还是个少年咧!权力都在他老娘和舅舅手上。 “错!”唐衡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一样,冷笑了一声:“想用禁军,也得看看他们能不能指挥 重生在三国第14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挥得动!” 皱了皱眉,唐贺蓦地心头一跳,讶异地问道:“你向何后示好了?” “在宫廷里呆了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这风向,我还是会看的。”唐衡摸着光洁的下巴。 “就算这样,你不怕他们事后翻脸?” “你那公公准备辞官回乡了吧?”唐衡突兀地问起荀绲来。 唐贺听他这么问,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唐衡也想在这件事过后,告老还乡,但她觉得事情不那么乐观。那些士大夫可没有何后那么好骗。 义兄子廉 唐贺揉着太阳|岤听完雨前的汇报,头痛地挥手让他退下。环视了下四周,她站起身,飘出房间,瞟了眼头顶的大太阳,感觉不到半点暖意。洛阳跟她犯冲吧。这个地方给她的回忆一直都不怎么好。然后,现在才回到洛阳没几天,又出了这档子事。 晃悠悠地飘出府,唐贺连陈氏在背后叫她都没听到。 大街上有着浓厚的年味,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挂着过年的喜庆。这个时候的洛阳,还没有经历战火,这里的百姓比起外地逃荒的流民不知幸福多少,就算贫穷,也不会有过不下去的程度。那种过不下去的赤贫户早就被媚上京官赶出了洛阳,逃荒的民众也被阻挡在城外远郊,不准靠近。这样的洛阳看起来繁华富庶,谁也想不到几年之后,这里会形同废墟吧。 唐贺一脸的漠然之色,在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之物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不搭调。 这几日四处打探门路准备出仕的荀攸会客结束,正要回家,一眼就瞄见这个婶婶冷着脸立在人群中,感觉有些诡异。微微仰着头,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是顺带把这个婶婶领回荀家吧,让她这么站在大街上,太奇怪了。 “婶婶。”荀攸在面对唐贺的时候,虽然不喜欢她叫“公达贤侄”,但礼数上,他还是会尊称她为婶婶。 心情不好的唐贺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荀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算计,算计,满肚子都是算计!她那里不好!除了是唐衡的养女,她那里不好!那唐衡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人好歹也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孝敬一下养父,就要被休掉吗?他们圣贤书读得傻了吧! 荀攸平白受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就说,这婶婶对他很有意见。这会儿没人看见,直接就甩白眼给他了。没办法跟上吧。任她到处走,出事了怎么办?荀攸没见到当日唐贺抄家伙砍人,印象中觉得女子都挺弱,还是要有人保护才对。 唐贺穿过人群,感觉有人跟着她,愤愤地停下来。 “你干嘛跟着我!” 荀攸无奈地叹气:“婶婶,时候不早,你是不是该回府了?” “哼!”唐贺挑了挑眉,狠瞪了他一眼。这些人明明都恨不得她离开文若,干嘛非得假好心!虚伪!没错,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算现在长大了,变得一脸忠厚老实样,但也改不了他的本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然,曹操在有贾诩、程昱、郭嘉等人的情况下,他那里还做得了曹操的谋主啊!可见荀攸本质上,就不是个好东西! 一连两次遭受白眼,荀攸愈加确定唐贺讨厌他。问题是,这种讨厌实在莫名其妙啊! “婶婶,对攸不满,可以说出来的。” “你想知道?”唐贺眯起眼。 荀攸点头,心说:你讨厌忌恨我,总得让我知道个原因吧。 抬起手,唐贺指向街头:“那个地方,几年前有一家书局。” 荀攸看向前边集市口的店铺,以前的书局如今改换门庭变成布庄了。年少时,他跟随叔父住在洛阳,常常光顾那家店,因为那家店总能搜罗到一些市面上比较稀少的书籍,故此印象深刻。但他不明白,这与唐贺讨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看着唐贺,等待下文。 “差不多十年前,我刚从颍川的乡下来到洛阳。我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娘亲为了我,被迫再嫁,我只知道,那个继父原本存了杀我的心。”唐贺一手叉腰,望着前方的人群,语气冷淡,“我不想死,想活下去,却因为年幼,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荀攸记忆力虽然不如荀彧那样能够过目不忘,但却也不太差。唐贺就这么几句话,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 “……我至今都还记得,为了这件事,死了多少人。那时,我日日被继父带往大牢中,听着太学生们叫着生嗜汝辈骨血的话,他们从没有人因为我年幼无知,什么也没做,而对我有半点怜悯之心。”唐贺说着说着,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凑近荀攸,“呐,我很傻对不对?” 荀攸怔怔地看着唐贺的笑脸,当年的事,他并非没有半点愧疚之意,所以把她的信交给长辈之后,他就避开了,没有对这事提出自己的任何意见。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说出,此事与我无关的话来。虽然不能想象唐贺在大牢中的遭遇,也不晓得唐衡到底是如何教育唐贺的,但仅就这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她当时是何等的绝望。荀攸望着唐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听闻,公公想要再给文若找一个妻。”唐贺退开两步,抬手摸着脖颈,“公达,你说公公是否也如同那些人一般,恨不得我死呢?” 荀攸讶异地眨了下眼。叔公荀绲想让文若的再娶一妻是为了什么,他是能理解,但是……唐贺她难道不知道文若为什么要来洛阳吗? 拍了拍手,让荀攸回神,唐贺眯着眼笑言:“不管怎样,在文若的事情上,我是绝不会退让半步的!”说完,她转身没入人群,快步离去。 荀攸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之中,没有追上前。呆站半晌,他垂下眼帘,长叹一口气。也许,该把这件事告诉文若。 ———————————————————————————————————————— “子廉兄长,这顿你请!”唐贺一手攥着酒杯,一手抓着筷子夹菜,边吃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吃一顿,最幸福了!(__) 曹洪正在给自己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悄悄伸手摸摸自己的荷包,又看了眼席面,那上头已经不知道来来去去了多少道菜,一滴冷汗自脑门上滑下。 “子廉兄长,你不会忘了结拜时的话吧?”唐贺瞥见他的小动作,抬手一指,一脸的“你说话不算数”的表情。 曹洪肉疼地说道:“不会的。今儿你吃多少,都算我账上。”嘴上说得大方,他心里却在埋怨,为什么孟德大哥去剿黄巾贼寇不带上他。其他人都可以去,为什么独独留下他一个啊……害他想找个人付账都办不到。要是元让大哥在,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付钱了。 瞅着曹洪的表情,唐贺哪里不知道他在心疼钱,也不揭破,乐得看他心疼苦恼。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这句话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至少她看见曹洪这么憋屈,又说不出口的时候,郁闷的心情稍有缓解。 “咦?子廉兄长,你一个男人怎么吃得比我还少?” 唐贺又扫光了一个碟子,一面抬手招来小二上菜,一面指了指曹洪面前的酒菜。那些菜自从唐贺说了要他付账之后,就没动几口。 曹洪咽了口口水,强颜欢笑:“我吃过点心,不是很饿……” “哦。”唐贺点点头,向小二要了一道曹洪最喜欢的小菜,然后对曹洪说,“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点这个了。想来,子廉兄长不是很饿不会与我争的,对吧?” “啊……”曹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它伸向筷子,自我催眠。阿贺吃不了多少的,一会儿她吃饱了,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了,再吃饭,不可以在外面吃,很贵!很贵! 菜上来的时候,曹洪的自我催眠失效了。他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出卖了他,发出了响声。虽然不大,但坐在他对面的唐贺却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响声的唐贺拍着桌子,指着他,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曹洪红了脸,嚅嚅地道:“……有……有些着凉……” “哈哈哈……”唐贺笑得更欢了。捂着肚子,滚到一边,拍着席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曹洪恼怒地站起来,就要呵止她,却在看到她的眼泪时,愣住了。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被逗笑的,反倒是像借着笑来掩饰她的眼泪。他的火气立即被浇灭了,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边上,跪坐下来,看着她又哭又笑。 记得小时候唐贺第一次哭的时候,有孟德大哥在,他和元让大哥站在边上,一起看着。路人都以为他们欺负了唐贺,实际上却是她自己在哭。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孩子哭泣,那个女孩明明在那天之前都还是他的义弟。因此,当时的他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哄她,直接拉扯着她,逼问原因,换来她更大声的哭泣以及自己一身的眼泪鼻涕。只是今时不比往日,他不会再像那时那么不懂事地逼问她缘由了。就像孟德大哥说的那样,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问的,他只要站在一边,给予支持就够了。 静静地望着她一边狂笑,一边哭得直喘气,曹洪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 “阿贺,我还是当初那句话,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曹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入唐贺的耳中,渐渐地笑声停歇了,变为低声的哭泣。 趴在曹洪胸前哭了很久,唐贺觉得发泄够了,才推开他,掏出手绢往脸上胡乱地蹭掉眼泪,但因为手绢上熟悉的香气,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手绢想着荀彧。 曹洪不解地望着她,哭红的双眼泛着水光,眼神凄凉,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脑中自行想象了一番,唐贺被夫家虐待,不敢和别人说的情景,曹洪的拳头暗自捏紧来。这番就算是孟德大哥也无法阻止了,其他兄弟都会站在他这边的。阿贺受了欺负,做哥哥的怎么可以站着看戏!【作者:子廉将军,敢问您哪里看出她被夫家虐待?曹洪:吃都吃不饱,比我一个男人还能吃,难道还不是被虐待了吗!而且她还哭了。 作者:…… 】 ———————————————————————————————————————— 荀彧一个人在大厅里踱步,走来走去,每走几步都要望向门外。以往这个时候,唐贺早就回来了。今天怎么还不见人影。 “文若。”荀攸路过厅堂,看到他在里边,便拐了进来。 荀彧看了他一眼,继续磨地板。 “那个……婶婶……”荀攸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荀彧听见与唐贺有关,停下脚步,看着荀攸。 “……嗯,十年前……十年前,叔父……”荀攸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太灵巧了。 荀彧皱了下眉:“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荀攸惊讶地回视他,“什么时候?” “回颍川之前。”荀彧摆摆手,不想谈这个,“与你无关,勿需介怀!后来真正有参与的人是我,不是你。” 荀攸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想起刚才在街上时,她那一个诡异笑容,就令他十分不安。 “怎么?今天你见过她了?”荀彧见他神色有异问道。 荀攸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她已经知道叔公要给你再找一个妻子的事。” 一手扶额,荀彧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这事的,毕竟自己也是早上和父亲谈话时才知道父亲的打算的,此刻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无视了荀攸担忧的神色,荀彧急急地走出厅堂,准备出门去寻唐贺。 唐贺的身价 荀彧出门去找唐贺,却因为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只有先去唐家看看。一般来说,女人受了委屈,都会想着回娘家。 在他离开不久,曹洪就送唐贺回来了。曹洪临走前,好生安慰着唐贺,说是一定替她出气。 唐贺站在门口送走他,一头雾水。他连她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出什么气?挠挠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看了一会儿,转身进门,不由后腿两步。 “你干嘛!”唐贺皱眉瞪着荀攸。 荀攸望着曹洪离开的方向,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文若担心你这么晚没回来,会出事,出门寻你了。” “哈?!”唐贺眯着眼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他知道去哪里找我?” “那个人是谁?”荀攸又指着曹洪离开的方向问道,边问边观察着唐贺的表情,发现她眼眶有些红,联系到刚才送她回来的人,心里感觉不妙。 唐贺收到他怀疑的眼神,心里不痛快:“不知道公达贤侄是站在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的?” “……”荀攸被堵了一下,闭口不言。 越过他,唐贺径自回房间去了。 荀攸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忍不住说道:“文若,他很担心你。” “担心到另娶他人?”唐贺停下来,转身瞪他。 移开视线,荀攸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她,文若对她的心意。关于再娶一事,虽然他也觉得有个出身良好的妻子对文若的名声与仕途都好,但眼下却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以唐贺的性格,劝她为了文若忍让,那是不可能的事。加上他对唐贺心理上已经存了愧疚感,更加说不出口。 唐贺见他不说话了,甩头走掉。 望着唐贺的背影,荀攸叹了口气。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自己这次谁也不帮,谁也不管就是了。 唐贺才不管荀攸怎么想。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因为已经在曹洪面前发泄了一通,她倒是能冷静下来了。想了一下,她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毕竟,荀绲要找人说亲什么的,也不会急在年关,怎么也得过了这个年之后再说。到时候,看他带着文若上面去拜访谁,就可以猜出他看中哪家的女儿了。还是继续考虑唐衡这边的事吧。今天收到的消息已经可以看出形势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了。只待曹操那边剿灭了黄巾回来,有实证摆在帝后面前,士大夫们就有了充分的“清君侧”的理由,逼宫政变什么的,也变得理所当然,而不必担心天子震怒,天下诟病。 想毕,唐贺叫来雨前着手安排。 “第一,派到宫里的人手撤出来。第二,密切关注何进府上往来的官员,尤其是他们的聚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消息,及时传回来。第三,继续盯紧袁绍兄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报上来,说过什么话,见过那些人,吩咐下人去做什么事情,买什么东西都要!” 雨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其他的官员要不要继续盯着?” “不用了,领头的就那么几个人,现在是重点捞鱼的时候了。”唐贺敲打着桌面,“嗯,另外找几个人安排到家里,暗中保护娘亲。一旦情况有变,不要管任何事,直接把她带离洛阳。” “带离洛阳?”雨前有些迷惑地看着她。有必要带离洛阳这么严重吗? 唐贺没有为他解惑,只让他照做就是。事态紧急的话,为了陈氏的生命安全,怎么样都不过分。 “另外,看到风向不对,你通知其他人手,保护爹。虽然他不让人进宫里,但我想你们这些人中,有些人是在宫中做事的。那么,必要时候救人应该办得到吧?” 雨前点点头,闪身安排去了。他不如龙井有脑子,但胜在凡事只要吩咐下去,就能办得妥妥帖帖,不出纰漏。把事情交给他,唐贺一直很放心。 两手交叉托着下巴,唐贺盯着烛火,分析着洛阳的形势。 唐衡找对了庇护者。何后耳根软,心软,只要巴结好了这个女人,何进那边也容易过关。何进为人优柔寡断,没有远见,心不够狠,不足为虑。但是在何进手下共谋此事的袁绍等人却不一样。他们在趁势发动政变逼宫的时候,是不会放过宦官的。连人家的家人都屠杀殆尽的行为,你不能期待他们会突发善心。十年前的教训,已经让她刻骨铭心,不再心存侥幸。唔,现在这样的安排应该足够周全了,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还不够的样子呢。 就在唐贺苦恼着,她哪里想得不够周全的时候,荀彧回来了。 当他看到妻子好好地在房间里的时候,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咦,回来啦?”唐贺回过神,就看到荀彧一脸严肃地坐在她面前。 荀彧有些疲倦地点点头,看着她不说话。有些事是不是不说出来,对方就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所谓的心意相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大约不存在吧。 “怎么了?”唐贺偏了偏头。 轻叹了口气,荀彧伸手指了指她的眼睛,发红的眼眶还看得出她哭了很久的痕迹,有些心疼。 唐贺抬手摸摸眼睛,感觉有些干涩,眨了几下,又有些难受地用手揉了两下。 “那是父亲的意思。”荀彧开口解释道。 停下揉眼睛的动作,唐贺抬眼看他。要不要娶妻,最后还是你自己说了算吧。难不成荀绲还会以死相逼?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唐衡那么无耻。乃难道要和我说,父命难违?让我作个贤妻,为了你的xx退让?!你要是敢说出来,咱立刻就废了你! 荀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点也没有听明白,甚至还误会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挑明了说:“我不会再娶。” “啊……嗯?”唐贺张大了眼。呃,他刚才说了啥? 荀彧抬手抱住她,埋首在她的颈间,低声重复道:“我不会再娶。” 唐贺怔了怔,不由推开他,怒目而视。那她不是白哭了一场!还好后来没有再纠结这事,简直浪费她的感情,浪费她的时间啊! “就算那户人家很好,我也不娶。”荀彧再次重复。看到她纠结的表情,荀彧只感到欣喜,她不误会就好。 整了整坐姿,唐贺故作严肃地说道:“有利你的前程哦?”雨前传来的原话。 荀彧挑挑眉:“你觉得我需要吗?” “……”唐贺鼓起脸颊瞪他。敢情你是因为自信,才不娶的! 拉过唐贺的手,荀彧轻点着她的指尖,低笑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我不重要。” 唐贺脸腾地烧红了。他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自己今天吃醋的行为表明自己心里有他吗?可是,换而言之……偷瞄了眼他的脸色,回想起荀攸说他很担心的那句话,诶…… “明白了?”荀彧笑着问她。 “嗯。”唐贺小小地应了句,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放到身后,偏转了脸。 荀彧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下一个要安抚的对象,要换成父亲了。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眼唐贺,有些无奈。如果要她安心呆在家里孝敬父亲,就应该把她忧心的事情先解决,才行吧。像最近这样,他每天一大早拉着她去给父亲请安,效果不大。父亲只会觉得她行事敷衍,而心生不悦。看来他该有所动作了。再迟些,就算他不想娶,父亲也会不由分说地拉他出门见人。 ———————————————————————————————————————— 自从把事情说开来,荀彧夫妻两人关系愈见亲密了。看得荀绲心里堵得慌,可偏偏找不到机会与儿子说话。眼见儿子儿媳每天都忙碌地出门,已经收到朝廷准予辞官消息的荀绲反倒闲得发慌,看着这情形越来越不满了。 一直到了过年的前两天,因为怕父亲与弟弟在洛阳过年,会想念家乡的东西。荀谌奉命从颍川赶来,捎带上了祖父的信。 荀绲看到另一个儿子在跟前,找到一个人来说说心里话,总算不再盯着唐贺挑错了。只不过,他对着荀谌说的都是对唐贺的不满。 荀谌看着父亲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叔父荀爽。回想起来洛阳前,叔父说的话,总觉得和父亲有异曲同工的错觉,悄悄背过身去,擦了擦汗。 “……吾思,如有一女品貌皆胜于唐贺,文若定会回心转意,不再重视她。”荀绲洋洋洒洒对着儿子荀谌说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这个儿子在拿他和弟弟慈明相比较,以为他听得认真,说得更起劲了。 荀谌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茶杯,好像听得很认真,心思却飘得老远。黄巾乱起,祖父只留兄长休若,让他也来洛阳,寻找机会。可见,祖父对朝廷业已不报期望了。大汉火德将熄。所以就算祖父知道荀彧是想帮唐贺救她的继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国家将亡,一个宦官没什么可忌惮,可是,在短短半年间遍布天下的千耳社,却是出自此人的手笔。因为唐衡富可敌国,供得起这花销,这种自出不进的生意,只有他耗得起。早些时候,他还不相信这事,毕竟一个太监哪里会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明明只是一个贪财的小人。后来通过荀家的情报网,把整个颍川翻了个遍,才知道挖出一点的线索,那是唐衡为了唐贺这个女儿,什么本钱都肯下,才设立了千耳社。有了这个消息灵通遍布全国的组织,若是天下大乱,这就是最有价值的立身之本。如此算来,又令人觉得唐衡很有眼光。可是,这依然不是唐衡能想到的事情。绕来绕去,籍由仲豫对唐贺的评价,他才想到韩家是如何沦为荀家的附庸的,最后推断出,做这些事的人是唐贺。 “友若!友若!” “是,父亲所言极是。”荀谌连忙回答,掩饰自己走神的事实。 荀绲瞥了他一眼,掠掠胡子,满意地点头:“晚上,文若回来你也劝劝他。蔡邕之女,才貌双全,知书达礼,怎么看都比那唐贺要更适合作我荀家的媳妇。你让他跟我去蔡家拜访,不要一直拒绝,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人家不好。有对比,才能分出高下来!唐贺再好,也比不上人家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女。” 荀谌低俯下身,诺诺地应着,心里想,不知道等会父亲回房看了祖父的信,会不会还这么说。他知道祖父的信里有说到唐贺的千耳社。可能还有说些别的什么的,但他相信,光是这一项唐贺这个媳妇现在就已经比其他所有世家出身的女子都要值钱了。 抬起头看着父亲满意地离去,荀谌揉揉眉心。虽然他不太喜欢唐贺,但才华品貌什么的,远不如这种势力有用。而且能想到这种东西的唐贺,不像她所表现得那么……唔,她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得很没用……是他们都在小看她! 被这一想法惊到,荀谌倒抽了一口冷气。荀悦的评价犹在耳边:“此女见识不下于我,若是男子,当是不弱于吾辈。”如果仲豫没有看错人,唐贺不论才貌都有了,还有哪里配不上文若? 洛阳新年 大过年的时候,没人会想在这个喜庆的时候发动什么政变。因此,虽然朝廷之中气氛依然紧张,但这个年总算过得太平。 得了几日喘息之机的唐贺却觉得古人太迷信年初好运、好兆头。要是她,就会趁着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没有警惕性的时候,发动政变。绝对顺利,一击必中省时不说,还可以一锅端了,过年大家都赶回来团聚,绝对能省去了后面抓捕漏网之鱼的大力气。可惜,没人来询问她的意见,而她也不会把这种想法告诉给士大夫的阵营,让人家来抓她全家。 洛阳的新年比起颍川要热闹繁华许多,郭嘉每日拉拽着戏志才上街游玩,总要玩到很晚才会尽兴而归。虽然郭嘉、戏志才两人出身寒门,但两人的才华出众,又有郭嘉少年很会装乖巧讨好长辈,荀绲给了不少的过年礼。有了钱,郭嘉玩得更加疯狂,把身体不太好的戏志才累得够呛,在这种一年最热闹的时节中,说什么也不出门了。 荀谌因为年长于荀彧的关系,在这样的时节里,少不得代替上了年纪的父亲四处走亲访友,忙得脚不沾地、□乏术。这时候,唐贺打理家事的手段倒是显示了出来。根据该人的名气、声望、与荀绲关系的亲疏,分出了不同的级别,甚至她还细微地关照到了收礼人的喜好,送出的礼物总能让人心生好感。这样一来,对方往往是以上宾之礼关照荀谌这个后辈,以显示对荀绲的敬意。而荀谌本身的社交能力就不错,一时间上层社会中,遍传荀绲之子友若慈孝尊长之名,都在称赞荀家家风严谨,父慈子孝,人才辈出。 荀谌虽然知道自己能力不错,但在这么短时间内有这样的好名声,却是不太现实的。目光瞟向弟媳唐贺的时候,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这里头动了不少手脚。唐贺倒也坦然,反正礼物送出去了,那些人收了东西,拿人的手短,在他人状是无意的引导下,说两句荀谌的好话是很简单的事情。就算对方不会说荀谌的好话,也绝对说不出不利于他的评价。对于某些德高望重的人来说,他们评价一个人,就算不刻意赞扬,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描述,就能把人捧上天了,所以要一个人成名很简单。这就是“炒作”啊! 荀谌一头黑线地看着她得意的笑,擦擦汗!他终于知道那个汝南傅公明为什么会臭名远扬,直至落到她的手中了。他开始还以为是唐衡以权势逼迫汝南郡守才搞成那样的,心里不由地感到这个弟媳太过可怕了。如果文若再娶,或是休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要想要有个好名声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种手段更阴损的了,“三人成虎”,谣言并不会真的止于智者,更何况,世间愚民远多于智者。 荀谌看出来的事,荀绲自然也看出来了。手中抓着父亲的书信看了很多遍,越看越憋气。唐贺此举就是在暗示他,她有本事捧高荀谌,自然也有本事把他最得意的儿子荀彧给毁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岂不是他的打算就此落空?!荀绲心里头就是觉得不甘心,可是,现在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声,都被她捏在手中,让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好在身为长辈,在某些事情上就是有特权的,荀绲开始在小事情上刁难唐贺。 只不过,这些小事情在唐贺看来不痛不痒,心里只觉得很好笑。荀绲、荀爽这两长辈表层性格不同是不同,但不得不说,遗传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的内里相差无几,有的不过是等级上的差别,荀绲别扭的程度比荀爽要高了些。更好笑的是,兄弟俩刁难她,使出的整人手段如出一辙。 而荀谌看到这些类似的场景的时候,总是匆匆告辞,躲回房间去偷笑。同时,他心里也开始佩服唐贺好耐心,好修养了。任谁被这样的小事重复刁难都会火大的,但是她竟然都忍下来了。再看看她与荀彧的相处,荀谌渐渐觉得这个弟媳很不错了。想起在颍川的祖父,荀谌总有冲动想把在洛阳发生的事写成书信传回去给祖父看。祖父最喜欢热闹,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会开心到什么程度呢。 另一方面,荀攸因与袁绍等人是旧识,过年的时候被邀请去袁府做客。考虑到袁氏四代三公九卿的背景,荀攸觉得认识一下袁氏兄弟对荀彧有好处,就向荀绲提出要带荀彧一起登门拜访。荀绲自然乐得儿子结交世家杰出子弟。不仅答应了,还吩咐准备了贵重的礼物,让两人带去。 袁绍兄弟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待人接物上,有明显的区别。这区别就表现在这两人对荀彧的态度上。 颍川荀彧在洛阳士人之中也非常有名,但他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的事情,名声有所下降又是事实。 袁绍袁术两人在第一眼见到荀彧的时候,惊异于他的仪表,加上又是荀攸带来的客人,心里都存了结交之意,态度风度上都表现得很好。可当荀攸为他们俩介绍之后,袁术对荀彧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容还在,不过少了诚意,多了蔑视,随意寒暄两句,就转而与其他客人交谈,极力忽略荀彧的存在了。袁绍则不同于他的弟弟,风度依旧,笑容不变,甚至还对荀彧倍加礼遇,说话间不无表示着亲近之意,交谈之中,发现荀彧名副其实,才华横溢时,更是拉着荀彧说个不停。看到袁绍的作为,一些善于看风向的人,也逐渐聚过来,与荀彧攀谈。 袁绍袁术对待荀彧的态度看在旁人眼中,这兄弟俩的气度立见高下,估计二人日后的声名也会不同于往日了。 荀攸看了眼袁术,又看了看袁绍,心里有些感谢袁绍。如果连袁绍都不待见荀彧,那荀彧来这里就显得很尴尬,还有可能会被人讥笑,而带荀彧来的自己脸面上也会不好看。袁绍此举不仅保住了他们的面子,还向众人展现了他礼贤下士的气度,把弟弟袁术远远地比了下去。他低下头浅笑了下,不愧是能从庶出的地位获得超越嫡子的名声的人物,要知道袁隗可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作为嫡子的袁术受宠理所当然,庶出的长子这么受重视,这个袁绍手段不错。 这样想着,荀攸又观察了下荀彧,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悦,这才安下心来,自与身边的客人交谈。 这天之后,袁绍因倾慕荀彧的才华,有心拉拢这个荀家的俊才,一连好几天,派人到荀家请荀彧到袁府做客。 借由这个机会,荀彧在洛阳也打开了自己的交际圈。在荀彧自身的努力下,众人渐渐更多地看到了他的才能,忽视了荀彧娶了个宦官之女的事。偶尔有人不怀好意地提起此事,都会被旁人鄙视人品,认为此人嫉贤妒能,恶意中伤。大家都觉得以荀彧的人品,绝不是那种恋慕权势的逢迎之辈,一定是唐衡恶霸地以权势相逼,欺压良民所致。 风闻此事的袁绍多次旁敲侧击荀彧对待宦官的态度之后,觉得“深受宦官迫害”(被逼娶个名声不好的女子)的荀彧心中对宦官有怨,加之荀彧为人虔诚可信,便把他拉入了自己的阵营,想通过荀彧来探听宦官的动向,一起对付十常侍。 当唐贺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角抽搐,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夫君是谦谦君子。”语末尾音上挑。 端坐在她身侧的荀彧面色不改地微笑着喝茶。 望着荀彧的笑脸,唐贺往边上挪了挪。 “知道你哪里做得不够周全吗?”荀彧放下茶碗,神色满足。这茶还是阿贺泡得好喝,袁家的茶太涩,香气也不浓郁。 唐贺因为此前一直找不到哪里错了,心里正不安着,见荀彧突然说起,就两眼放光地又挪回来,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盯着荀彧看。 荀彧侧首微笑着说道:“朝中百官想的是一网打尽,如果只留下岳父,就会显得突兀。岳父一人独木难支,你说下场会如何?” “啊!”唐贺惊叫了一声。原来是她一直只想着保得唐衡周全,却无视了其他宦官的存在。就觉得哪里不妥,竟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如果只剩下唐衡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及时倒向何后一方,事后都会被人给干掉。统治者中最不缺的就是过河拆桥的人了。何况,利用完之后,再没有其他党羽的唐衡势力大打折扣,就算何后不过河拆桥,不代表士大夫们会留下他这个尾巴,不去收拾他。 “为政之道,在于平衡之术。”荀彧轻飘飘地又抛出一句。 已经提点地很明显了。唐贺觉得自己明明知道居然忘了这一点,深感挫败。看向荀彧的时候,又带了些许崇拜之色。这个史上有名的内政高人,有大局观,视野远大而全面,王佐之才名不虚传啊! 她拍拍脸颊,立起身,她得马上去跟唐衡说,拉几个人过来当垫背,事发之后,自己趁势急流勇退,留下那几个垫背撑着与士大夫们周旋,多了一层保障,退得也安心。 “且慢!”荀彧拉住她的衣角。 唐贺没站稳,一下子跌到他怀里。 “干嘛啊!”摸着撞疼的鼻子,唐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这选谁作同党,也是有技巧的。”荀彧不甚在意她的瞪视,抱着她笑道,“有些人可以留下,有些人不能留下。” “嗯?”唐贺眨眨眼,“你还想到什么事?”难道还有疏漏? “我也只欲救你父。”荀彧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眼神微冷,“其他人在他离开朝堂之后,都是要除去的。他们危害天下已久,不除难平天下人之愤。”他是为了唐贺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去,能帮她救唐衡就很不错了,他可没有好心到连其他人不相关的人也一起救的地步。 “乃要施连环计啊。”被捏了脸,唐贺咕噜着说话。 荀彧挑挑眉:“连环计?嗯,一计连一计,一环扣一环,确是连环计。” “你好毒啊!”拍开荀彧的手,唐贺摸摸脸颊,指着他说道。先把人拉过来救下,让那些活下来的宦官以为得救了,没事了,放下戒心之后,再来一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草除根。 “嗯?有吗?你可知我心中有一计,可立除所以宦党。” 这意思还是他手下留情了啊!唐贺歪了歪脑袋,看着他。荀彧不是君子吗?好吧。她这个妻子不太称职,一直根据外间的传言对自己的夫君评价有误。想想也是,百分百的君子如何能在曹操手下当第一人当那么多年的。那么多的有本事有野心的家伙聚集在曹操手下,就没有人能越过了他去,可见手段了。这可是未来的尚书令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人啊!光是君子,哪里斗得过小人,林立于诸多高手之中。 荀彧松开她,正色道:“我来与你说,那些人可以留下,那些人不能放过。” “好,但是有个人我一定要除掉他!”唐贺爬起来去拿笔纸。 “?!”荀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身为唐衡的掌上明珠,有人得罪过她的妻子吗? “蹇硕一定得死!”一想起这个人抓了夏侯惇去威胁曹操,唐贺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据说,夏侯惇因为被抓了关起来好一阵子,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那可是八□中以骁勇著称的夏侯惇啊!身体素质有多好的人哪,都能被折腾到在床上养伤养这么久,可见受到多重的虐待了。 见唐贺神色不渝,荀彧没有多问。既然得罪了阿贺,那就让他死得惨一点吧。 乱起洛阳 荀绲辞官后,思乡情切,一 重生在三国第15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情切,一过完年,就不顾战乱未平,要和荀谌一起回颍川。郭嘉、戏志才两人在洛阳玩够了,担心自己两个书生路上不安全,就跟着他们一块回去了。 荀绲没有带上儿子,而是让荀彧同荀攸两人留在洛阳,等待时机。 在全国各地造反的黄巾军,各自为战,互不连通,兵力散乱,易于各个击破。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战理应速战速决,却打了半年之久。起先,大家都认为黄巾军就是一群流民迫于生计奋起反抗,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乌合之众,应该很容易就会被打败。少有人能想到,这时东汉的军队,安逸太久,已无战意,对上黄巾军那是半斤八两,没有讨到多少好处,打得颇为吃力。 因为拖了这半年,唐衡有人足够的时间依照荀彧的计策,选择了张让、段珪、郭胜等人密谋。这些人商议之后,决定把赵忠、蹇硕等人推出去顶罪,以平民怨,进而讨好何后,与国舅何进周旋。 何后见张让他们有悔过之意,就在兄弟何进面前为他们说好话,谈及初入宫禁时,受到宦官们的照顾提携,没有他们,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何进心软,何后劝了他几次,便答应只杀一部分人。袁绍一众士大夫得知后,忿忿不平,不想放过张让、段珪这些人,意图赶尽杀绝。因此,带着禁卫兵闯入宫闱逼宫。 张让等人没有料到袁绍这群人会趁着灵帝驾崩之际,冒然发动,准备不够充分,混乱中,宫中遇害的宦官多达两千多人。张让、段珪因为一得到消息就弃了旁人,赶到帝后身边,苦苦哀求,禁卫兵们在帝后面前不敢提着刀剑砍杀,又被赶来的何进喝退,最终得以保全性命。 而一开始就被自己人抛弃的蹇硕、赵忠等躲避不及,被乱刀剁成数段,碎尸于御花园。 唐衡躲在宫禁的密道中,等候禁卫兵退去后,跑到离何后寝宫的必经之路上,吩咐人把在其他地方杀死的小太监移到这边来,摆出众人横死的场面。然后,自己以血涂脸,作披头散发,命人监视着等待何后的到来。当得知何后已经快到寝宫的道上时,他掏出一柄短刀,狠下心插入侧腹,瘫倒在已死的小太监身上。 受了惊吓的何后正由心腹簇拥着回寝宫,见自己寝宫途中竟然也有死者,又惊又怒,心中深恨袁绍之辈,如此枉顾她的尊严,对她的心腹之人赶尽杀绝。 就在她颤抖着绕开横七竖八地摆着的尸体时,半道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众人皆惊,惶恐之中发现是唐衡。 何后震惊不已,跟在何后身后不敢擅离的张让、段珪见状,再度伏地痛哭,请求何后开恩,饶恕性命。 稍稍定了定心神,何后立即命人去请太医入宫,又让人把唐衡搬到她寝宫的偏殿去安置。 唐衡强忍着腹部伤口的痛楚,失声道:“太后,臣欲往寝宫请太后暂避此乱,怎料太后不在寝宫之中,一群士兵见到我等不由分说,挥刀就砍……”话未说完,唐衡已然昏厥。 又是一阵慌乱。 谁都没有注意到昏死过去的唐衡嘴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 “叵耐张让那厮竟以帝后至尊为盾!”袁绍恨恨地拍着桌角。 袁术也是一脸的不满:“妇道人家就是不晓事!” “公路,慎言!”曹操低喝道。 “哼!”袁术偏过头,怒容满面,“留此后患,日后我等皆不安生!”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许攸思讨片刻,“我等此番作为已然触怒何后,再欲行事,恐遭杀身之祸。” 荀彧、荀攸叔侄两人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始终没有和任何人搭话。 “这当如何是好?”袁绍头疼地环视在座的众人,目光落在荀彧身上,“文若,可有计策?” 低垂着眉眼,荀彧向前欠了欠身:“张让、段珪党羽在此役之中伤亡过半,暂无余力与我等为敌,但恐其急躁,假借皇命,除我等报仇雪恨……” “这要你说!”袁术不屑地啐道。 荀彧瞥了他一眼,缄口不语。 袁绍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文若勿怪,烦请再言。” 荀彧抿了抿唇,面色不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然,欲借皇命,必有太后亲允。世间不独有宦党与太后亲近。大将军何进乃太后之兄,大人何不前往说之。” “这……,我等此番逼宫,大将军并未应允,此刻怕是……”袁绍犹豫地看着荀彧。 荀彧抬眼看向许攸。相比自己,袁绍更相信许攸的话,袁术也不会反驳许攸。 许攸会意,接着荀彧的话说:“阉党初时,欲立陈留王协,曾奏请先帝诛杀大将军。大人何不以此事说之?”许攸掠着胡子,见袁绍仍在迟疑,小眼一眯,又加了句,“说与大将军听闻,也好让大将军对阉党有所防范,亦知我等所为,皆为其谋,何罪之有?” “子远,所言甚是。”袁术比较满意许攸的话,连忙附议。 袁绍看了看周围的人,没人有意见,便转身对坐他边上的曹操道:“孟德与我同去?” 曹操点点头,直起身:“如此,当速去。” 于是,众人各自散去,袁绍与曹操则一起去见何进,说服何进站在他们这边。 许攸撇了其他人,跟在荀彧、荀攸身后出了袁府。 “子远,有何指教?”荀彧侧身立在道旁,拱手施礼。 荀攸也向许攸倾了倾身,以示见礼。 “文若,早知会有这结果?”许攸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荀彧微微苦笑了下:“时机已逝,再言无用。” 许攸再三摇头叹气:“何进不足与谋!若他能恨得下心,我等又何惧之!”说罢,又看着荀彧,“如非文若我等连此次良机也不曾有,岂料……唉……” “我观张让等人不会善罢甘休,假以时日,阉党复起。大将军岂甘坐以待毙,两相争斗,必然是……唉……我将离京,后会有期!”许攸没把话说尽,就苦笑着向荀彧荀攸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荀彧拱手示意,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许攸贪财好色,品行有亏,但眼光却很犀利。他那隐而未语的半句话,应该是“天下必乱”。 “文若。” “回去吧。”荀彧拍拍荀攸的肩膀。 荀攸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袁本初,此人亦不足与谋。”光看他连去说服何进都要拉上曹操作伴,可见是个不愿承担责任的人。 荀彧侧首作拂袖状,轻声回答:“且看他如何应对吧。”不需荀攸提醒,他也知道跟着袁绍不会有什么出路。 ———————————————————————————————————————— 回到家里,荀彧听下人说,唐衡受了重伤,被宫里的人送回唐府。何太后派人一群太医来给他疗伤。唐贺很担心他的伤情,回去照顾继父了。 他嘴角弯起,目光冷然,对荀攸说:“你看,一个太监都比何进要懂得权衡利弊,舍得自伤求存。” 荀攸头疼地揉揉额角:“下一步该如何走?” “不出两日,定有音信。”荀彧伸出两根手指一比,肯定地说道。 果然,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何进发矫诏于天下,要各地兵马入京勤王保驾。 听到这个消息,荀攸惊得目瞪口呆。这么蠢的主意谁出的?! 荀彧也是一脸的愕然。他算准何进不会无视自身的安危,容忍宦官在他之前出招。但这个消息却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他知道何进愚蠢,竟不知道他居然蠢到这般田地,想出了这种祸害天下的主意。这种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的事,亏他做得出来。 然而,不用他们俩去查证事情的经过,曹操就怒气冲冲地上门来抱怨了。 两人经由曹操的叙述知道了,这馊主意出自袁绍,不禁面面相觑。这袁绍不仅仅是没有责任没有担当了,根本就是没脑子啊!以前看他还觉得比起其弟袁术要好一些的家伙,竟然愚蠢如斯。 原来昨天袁绍和曹操去何进那里说,张让等人心怀恐惧,可能会干出的事情,就入宫去求何后下旨,尽诛宦官。没想到何后正因为唐衡的重伤恼怒中,把何进挡了回去,怒斥其“忘恩负义”。 何进灰溜溜地回府,心里恐惧着,会被宦官所害,询问众人意见。 袁绍就突然出了昏招,提出让外地州郡率兵入京,成兵临城下之势,逼迫太后同意诛杀宦官。 主簿陈琳言说:“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不成功,只为乱阶。”[1] 何进不听劝,反而责骂陈琳,计无所出,懦弱无识。 曹操同劝,亦得此骂语。 袁绍在旁边说曹操,当断不断,没有远见。 曹操被袁绍的话,气得语噎。这是曹操第一次对自己的朋友失望,心情可想而知。 无人能劝的何进径自取祸,发矫诏于天下,诏令各郡兵马入京勤王。 现在,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荀彧与荀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想法:这下真正的乱世要到了!而不再像以往那样风闻言说而已。各郡兵马不同于黄巾军那样的非正规军队,可以轻易镇压下去。尤其是,朝廷无兵,洛阳无兵的情况下,少帝将任人摆布了。 “无解乎?”曹操希冀地看着两人。 两人一齐摇头。 曹操见他们也没办法解决,就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心神俱疲地告辞离去。 ———————————————————————————————————————— 值得一提的是,唐衡其实伤得不重,那一刀但看起来恐怖,就像是快死了一样,却要不了他的命,静养上一年半载的就会痊愈。 他趁着这个机会,对何后派来慰问的人请求,让他转告何后说是,他自己快不行了,想要在死前回归故里,埋骨于家乡。 小太监得了好处,又自觉看得真切。在何后面前说得声泪俱下,为唐衡帮腔。何后觉得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意愿,应该得到成全,便下令赐了很多贵重药材与宝物,允了唐衡的辞官。 唐贺不记得那些太监到底怎么死绝的,但唐衡这样就算是没事了。她也放下心来,命人护卫着唐衡与陈氏先回颍川去。又因为陈氏想念徐州的缘故,唐衡把目的地转成了徐州。反正他手中有的是钱,去哪里都能买得大片土地奴仆,都保得衣食无忧、生活无虞。况且,去徐州也有陈家相护,不见得比回到颍川差。唐贺听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张让等人不知真相,都以为唐衡快死了。再想到其他宦官的下场,明明自己已经答应退让,居然还咬着不放,心里恨极了何进,又听闻他准备召集天下兵马来京,逼迫何后答应诛杀他们,更是惊惧交加。凑到一起密谋,要先下手为强,杀了何进。 风雨前的宁静 却说,收到矫诏的各路郡守中,有西凉刺史董卓上表,声称要前来洛阳救驾,已经率领西凉兵马向洛阳进发。 何进知道后,告诉袁绍。两人大喜,以为事成。 曹操听了深感绝望,懒得再和这群人纠缠下去,索性闭门不出,窝在家里,看看兵书,做做学问,不时地与众兄弟切磋切磋武艺,消磨时间。 董卓的消息,唐贺自然也从西凉的千耳社方面得到了确凿的出发时间,并根据沿途的传信,大致算出了董卓军抵达洛阳的时间。 把玩着玉佩,唐贺望着庭院里的花草出神,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洛阳。董卓来洛阳的时候,在京城横行霸道,还会废立皇帝,他的手下士卒也依仗着他的势力在城中烧杀抢掠,胡作非为。洛阳不安全了。可是,这场动乱中有些事情,嗯……想看戏啊。 荀彧站在走廊上望见他的妻子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台阶上,盯着手中的东西发呆,不禁有些好奇。她不喜欢那些珠宝,通常看到她发呆的时候,手里拿着总是那种小字条,字条上通常是外头传给她的消息。可今天她手心的物品,明显不是字条。 放轻脚步,荀彧慢慢地走到她身后。不出门的时候,唐贺往往只是将头发扎成一束垂在身后,就如同几年前她还未嫁人时的装束,简单随意。荀彧微微倾身看到了她手心的玉佩。他曾经以为她喜欢玉器,也送过一些玉佩给她,但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喜爱之意。只有这块玉总在她的首饰盒中摆放着,不见她带过,却一直干净光滑,可见她是十分爱惜的。微微皱起眉,荀彧观察着她的神情。 唐贺感觉有人在身后,因为闻到熟悉的香气,并没有抬头,但荀彧在她身后站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声,有些奇怪,她微带迷茫地侧首看他。 见她回头,荀彧微笑着俯下身,伸手一指:“往日不见你拿出来玩的。” 唐贺笑了笑,将玉佩收起来,抬手拍拍身边的空地,仰望着荀彧。荀彧很爱干净,人家是休沐日洗澡的时候,一起换洗衣物。他是每日都会换干净的衣物,而且衣服必定要在洗过后,熏过香才穿。通常他席地而坐的时候,地上都会有席子或是垫子,像这样直接坐在地上的行为……嗯,其实蛮失礼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唐贺脸上的笑容带了点戏谑之意。 看了眼打扫得还算干净的台阶,又看了眼一脸玩味笑容的妻子,荀彧扶了扶衣摆,走下一级台阶,坐了下来。 咦?居然坐了?!唐贺瞪大了眼,观望了下四周,没有旁人,舒了口气,伸手指着他道:“你不怕衣服弄脏了?” 他笑着答道:“不是你让我坐下的?” “……”唐贺一头黑线地看着他笑。 荀彧状似不经意地凑近她,问道:“岳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回颍川?” “你急着回去?”唐贺挑挑眉。她刚才就是在烦恼是早点离开这个动乱之地好,还是留下来见识一下三国第一武将吕布的英姿?或者是等曹操刺杀董卓之后,跟曹操一起走?当然,她心底还有着隐隐的期待,传说中的美女貂蝉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会不会出现?她也想看看啊!那可是四大美女呢。 伸手揽过她的肩,荀彧靠在她耳边低声道:“临京犯阙,必生祸乱。董卓此人素有狼子之心,率众而来,必不肯轻易退去。天子年少,这京师之中,又无兵无将,无人可束其行,如之奈何!” “就是国将不国的意思吧?”唐贺偏着头,突然觉得脸颊擦到软软的、温热的物体,怔了下,面色绯红。 “夫人贤明。”荀彧偷香成功,知道若是表现得太过高兴,妻子会恼,所以稍稍拉开距离,神色沉静安然,仿佛刚才只是意外。 贤明?!唐贺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前世看过三国,还有些记忆,她哪里会晓得将来能发生什么?真正的强人是他们这批智商超高,异于常人的谋士吧。 “这几日,我想抽空去先生府上拜访。他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上门,有些失礼。”想了下,唐贺伸手拉着荀彧的衣袖说,“你应该有空的,对吧?” 荀彧垂下眼,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过了很久才轻声说好。 荀彧对曹操的印象很好,在袁绍家中,也常与他接触。但这不等于他对曹家的其他人印象都好。比如,夏侯惇,比如,曹洪。这两人据说是唐贺的义兄,见到他的时候总是问着,阿贺怎么样,阿贺怎么样。谁愿意自己妻子的闺名被人挂在嘴边,偏偏对着两个武夫,怎么也说不清。说得急了,夏侯惇两眼一瞪,挥着拳头叫道:“你敢对阿贺不好?老子对你不客气!”他何时对唐贺不好过?自成婚以来,他们夫妻之间相处一直都很亲密,但是,他觉得这个不需要与一个外人说。 再来就是曹洪。荀彧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此人每次见到他没有好脸色不说,总是明嘲暗讽地说话。什么文若还真是文弱书生,什么读书人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肚子里的黑水真多,诸如此类。最可恨的一次,他在走路,跟前明明没有东西的,看到曹洪的时候,刚想打招呼,脚下就莫名多了块石头,要不是荀攸在身边拉他一把,他定会一脚踩下去,当众摔倒。往后的日子里,每次见到曹洪,总会出些小状况,感觉都是他在搞鬼。荀彧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怕了他,不想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想无视这个人吧?偏他总能想法设法出些在你面前,给弄两小陷阱,虽然自己见到他时,提高警惕都能轻易避开,但总是这样也很让人头疼。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曹操回来之后,才有些缓解。 但是,最奇怪的是,除了曹操以外,他的其他几个兄弟看到自己的眼神也都不太对,和曹洪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样都带着不善。若说是因为兄长的注意力被自己这样的书生抢走才生气,那也说不过去。一来,这伙人无一不比自己年长,怎么还会幼稚如孩童一般,做争抢注意力这种事?二来,曹操对公达也很好,他们都没有对公达显露出丝毫的不满。 颇有些苦恼地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神色恬静安然的妻子,荀彧一想到去曹家,会见到她那群令人头疼的义兄,又会被他们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瞪视,就觉得不舒服。再想到,这群人全都会用亲昵的口气叫她“阿贺”,荀彧有些不淡定了。他能不能反悔不去? 然而,两日后,荀彧还是带着唐贺去曹家拜访了。 去的时候,唐贺也不管会不会见到其他人,依照他们几人不同的喜好,给每人都准备了礼物。像是曹操,送的是好不容易让人找到的《尉缭子》;夏侯惇好武,送的是一杆长枪,长枪的材质用的是上等的精铁打造;曹洪爱钱,当然不好直接送钱,唐贺送了只金镶玉的招财金蟾……她这么精心地准备礼物,看得荀彧很郁闷。她对她的义兄们未免太好了些。 “文若,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收回视线,荀彧言不由衷地说道。 唐贺招来下人,让他们先把东西送过去,自己和荀彧一起步行走去。这是可能是最后一次走在洛阳繁华的街道上,下一次再来洛阳,这里将会是一片废墟,破败不堪。 荀彧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步行,当看到她望着街上的一切流露出的眼神时,心中了然。离开洛阳,她心底也会有着不舍吧。 唐贺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指着前方说道:“前面那个路口,向东走一段就到曹家了。” “你很熟悉怎么走?” “以前管家每天送我去曹家上课,来来回回都是这条路。”唐贺语气感慨,“那是当时的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了。” “期待。”荀彧不解地重复这个词。 唐贺点头笑了笑:“小时候,爹想把我关在家里,可我呆不住,就喜欢到外边玩。去曹家学习的时候,只要功课完成了,孟德大哥满意了。元让大哥他们就会带我出去玩。” “阿贺,你怎么会是……孟德的学生?”荀彧忍不住问了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即使他承认曹操的学问很好,但曹操并不适合当启蒙教席。这组合怎么看都很奇怪。“我是说怎么会选孟德当启蒙先生?” 唐贺蓦地闭了嘴,视线游移。心虚啊,心虚!以前不明白轰走一个老学究是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现在懂得了啊! “阿贺?” “咳,不要管那种东西了。反正认识字就行了!”唐贺憋红了脸,说话的底气不足。 见她不自然的脸色,荀彧总算记起父亲调查过她的壮举中有一件事是赶走了一个在世家中很有名的,专门教导世家子弟蒙学的老先生。当时,士子们与宦官势不两立,本来就难请到有大学问的学者来教导子女,而唐贺又赶走了这样的人物,她想在洛阳再请到一个教席,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清咳了一声,荀彧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孟德的学问见识皆好,我观他当得‘清平能臣’的评语。” “哦,那……那个‘乱世’……嗯,你怎么看?”唐贺小声问道。 荀彧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因高出其他民房许多的而十分显眼的宫殿,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是乱世,只要此人能占得一席之地,就能成就一方霸业。 没得到荀彧的回答,唐贺还想再问,前方不远处传来夏侯渊爽朗的声音。 “阿贺,怎么走得这么慢!还要哥哥们来接你不成?” 惊喜 夏侯渊的大嗓门让荀彧当街黑了脸,唐贺见他不高兴,赶忙伸手扯扯他的衣袖。 荀彧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 夏侯渊转眼就到跟前,翻身下马,非常高兴地猛力一拍唐贺的肩膀:“还是阿贺好,知道我喜欢什么!你送的那张弓深得我心!” 唐贺被他猛力一拍,有些站不稳:“妙才兄长,喜欢打猎,所以贺才让人寻了这张弓。” 荀彧抬手扶住唐贺,转头对夏侯渊道:“我与阿贺是步行,故此慢行。妙才兄,骑马不如……”先行…… 话未说完,夏侯渊举起马鞭一抽马匹,那匹马就自己往回跑了。 荀彧偏转了头,藏在袖中的手握紧。 一手将马鞭斜插在腰际,夏侯渊一脸笑意地望着唐贺,眼角瞥了眼荀彧,故意拉她到自己身旁,隔开两人:“阿贺,明日与我等出城打猎如何?哥哥我手痒,想试试那张弓的威力。” 唐贺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这个……”她迟疑地看了看假咳的荀彧,又抬头看了眼夏侯渊。 “去吧,去吧!我等兄弟许久未聚,正可让哥哥瞧瞧这几年你的功夫可有进步!” “这怕是不妥吧?”荀彧忍不住开口道。 夏侯渊转向荀彧,脸色不渝,狠瞪着他:“我等兄弟相聚,有何不妥?” “……那个,妙才兄长,贺已为□。”唐贺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便……不便出门。” “莫不是你这夫君不愿意?”夏侯渊说话间,已经对着荀彧举起了拳头。 唐贺赶紧拉住他的手,一脸无奈地说道:“妙才兄长!到曹家再谈此事,说不定其他几位兄长明日未必得闲。”说话间,唐贺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向后倒退了半步,抓着夏侯渊的手松开来。 荀彧见她有些不对,急急伸手在后方抱住她。 夏侯渊瞪大了眼,看着唐贺变得些许青白的脸色,立即一把推开荀彧,把唐贺抢过来:“我还道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子廉真的说对了!你竟敢虐待阿贺!不给她吃饱,让她饿晕了!” 荀彧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他什么时候不让唐贺吃饭了?她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吃得比谁都好,怎么可能会饿得发晕?想着,他不禁有些慌乱,盯着妻子,焦急地问:“阿贺,你感觉如何?” 眼前的视野瞬间从街道的人群,转变为蓝天白云,唐贺晕乎乎得难受,胃里一阵翻搅,很想呕吐。她本想对夏侯渊解释根本没有虐待这回事,夏侯渊已经打横抱起她往曹家跑。 “……”荀彧目定口呆地看着夏侯渊抱着唐贺跑掉,周围的人好奇地看过来。他顿时脸色铁青。原以为他和这群武夫只是讲不清楚,看来不止如此,他们根本没有得说,这群人不会讲道理,他这什么话都还没说夏侯渊就把唐贺抱着往曹家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对随侍的下人道:“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到曹家。” 白毫利落地一躬身,退后两步,匆匆忙忙地跑了。他知道唐贺食欲一向很好,饿晕是不可能的,那晕倒只可能是病了。雨前,大事不好了!主人病倒了! ———————————————————————————————————————— 曹操正翻转着竹简,《尉缭子》是本好书。 其他人也各自抱着属于自己的礼物,一脸的欣喜之色。 一个八九岁的幼童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抱着竹简一脸喜色的父亲,又看向院子中的各位叔叔。他们都有礼物,自己什么也没有,而且他们现在都在关心自己手上的东西,没人理他,霎时,心里就觉得委屈了,嘴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夏侯渊抱着唐贺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快!快!阿贺晕过去了!” 话说,唐贺原本只是普通的晕眩,但被夏侯渊一路抱着跑,颠了一阵,不晕也直接晕了,直接闭了眼,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呼啦一下全都围上来。 还是曹操反应快,命人安排了房间,把人挪到床上安置去。 小曹昂发现大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眨眨眼,泪花不见,小腿蹬蹬地跟在一众长辈身后去看热闹。 把人安置在床上,夏侯渊比划着说了唐贺晕倒的事,向众兄弟提了下曹洪之前关于唐贺受虐待的事,又加上了自己的想象。 听得夏侯惇火气直往上窜:“该死的荀彧,老子要废了他!” “没错!敢欺负阿贺,饶不了他!”曹洪挥起拳头声援。 几个兄弟一致认定荀家虐待了唐贺,决定要上门去讨个公道。 唯有曹操听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荀彧,额角直抽搐。他压根不相信荀彧会虐待唐贺。为了唐贺,荀彧做了什么,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这晕得离奇,怕是有什么毛病,该先请大夫来看看才是。 瞥见床边突然冒出的小脑袋,曹操揉揉眉心,伸出手揪住正准备爬上床的儿子:“昂儿,去和你娘说,让她派人请个大夫来。” 曹昂想靠得近一些,看看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没成功,还被父亲抓个正着,不禁有些畏惧地偷瞄了眼父亲,左右看了看,诸位叔叔还在嚷着要收拾某人。他只得不舍地瞟了眼床上躺着的那个闻起来香香的姐姐,挪出房间,找娘亲去了。 不一会儿,荀彧就赶来了。他跑得不如夏侯渊快,所以进来的时候,这些误会了的兄弟们已经个个摩拳擦掌拉开架势等着揍他了。 曹操阻止不及,夏侯惇已然一个箭步上前,拎起他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砸向荀彧那张漂亮的脸。 “你小子行啊!敢不让阿贺吃饱饭!” 唐贺醒过来的时候,人有些不大清醒,只听到夏侯惇的那句不让她吃饱的话,满头黑线,撑起上半身,就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指着他俩说不出话来。 “住手!”曹操受不了地喝止了夏侯惇的动作,“大夫来了再说!别乱冤枉人!” 因为是曹操的命令,夏侯惇不好反抗,忿恨地松开手,死瞪着荀彧。 “文若?”唐贺叫了一声。 曹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要是兄弟几个都坚持要打荀彧,他还真拦不住人。趁着这会儿功夫,他侧开身,让荀彧站到床边来。 “感觉如何?我已吩咐下人去找洛阳最好的大夫来了。”荀彧感激地向曹操颔首致谢,在床边蹲下身。 唐贺摇摇头:“没事了。”说完,又看向满屋子的人,头疼地问道,“诸位兄长是从哪里听说贺没吃饱饭的?我根本没有饿着,刚才只是觉得头晕而已。” “阿贺,你不要为他开脱!你不饿得慌,怎么会好好地就晕了呢?”夏侯渊跨了两步,走近前来。 其他人也都赞同地点头:“他欺负你不要紧!我等兄弟与你讨回公道!” 曹操偏转了头。他有感觉,这里头误会大了。 拉着荀彧的手,唐贺无奈地解释道:“可能是前一阵子没休息好,真的不碍事!” “少骗人了!那天我明明看见你哭了。”曹洪憋不住叫道,“而且你吃得比我还多,怎么可能不是饿得慌!” 囧……咱什么时候吃得比你多了?唐贺黑线地望着曹洪。你自己为了省钱不吃东西,不要乱冤枉我! 荀彧更是吃惊地看着曹洪,阿贺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哭的? “各位叔叔让一下!大夫已经来了。”曹昂脆嫩的童声响起在门口。 这么快?!曹操记得自己儿子刚出去不一会儿。 一位年纪老迈的大夫拎着一个大木盒,晃悠悠地进来了,边走边嘀咕:“快颠死我这把老骨头了。什么病这么严重啊?” 荀彧立起身,向他一鞠躬:“老先生,方才是拙荆晕倒了。我家下人心急,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先生见谅!” 老大夫撇了眼面前清秀俊雅的年轻人,又听到他的道歉,心中的不悦立时散了大半:“不碍事,不碍事!家人生了病,心中着急总是有的。来,让开我看看!” 荀彧连忙后退让开。 后边几个兄弟的声音又响起来:“大夫你给看看是不是饿晕的!” 这下不仅荀彧尴尬,唐贺脸色古怪,就连曹操也深感丢人地背转了身。在曹操身后的小曹昂不懂的诸位叔叔在议论什么,只听懂了“饿晕的”三个字,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跑了出去。 老大夫扭头环视了下四周站的人,又见病人脸色尴尬,摸了摸胡子,示意唐贺伸出手来。眯着眼睛,手搭在唐贺的腕间,老大夫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唐贺,继续。 荀彧瞅着老大夫的神色突变,不禁担心地问道:“老先生,她怎么样了?” “无妨。” “啊,老头,阿贺到底怎么样了?人都晕倒了,怎么会无妨!你倒吱个声啊!” 老大夫懒得理会他们,索性闭着眼睛把脉。 见他不回答,反而闭了眼,大伙以为情况不好,紧张地屏住呼吸,盯着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老大夫睁开眼来,收回手,朝荀彧笑了笑。 “大夫,拙荆……” “恭喜!”老大夫就是比较喜欢荀彧这种守礼的书生,语气温和地向他道贺,“尊夫人,有喜了。” ………… 室内一阵冷风吹过。 曹操众人瞪向夏侯渊,夏侯渊觉得自己无辜,将视线转向曹洪。于是,曹洪在各位兄长的瞪视下,退了小半步,讪笑两声:“嘿……原来,原来是有孕了啊……” 不理会那几个兄弟是何等的尴尬,荀彧欣喜若狂地看着妻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问:“这个……这个是男是女?” 唐贺一手捂住嘴巴。什么男女?有喜了……那不是等于……怀孕了吗?她被这一结论吓懵了。 老大夫看着这一屋子的傻子,连这个清雅的书生也跟着一起犯糊涂了,不由摇头叹气。 倒是曹操很镇定地请他到外间说话,让大夫写了安胎的方子,给了诊金与赏钱,正要派人把老大夫好生送回去。荀彧追了出来,拉着老大夫就问了好几个关于安胎的问题。 曹操想到曹昂出生时,自己紧张的样子也没有比荀彧好到哪里去,站着看了片刻,摇头笑了笑,转身回屋。 里头气氛正僵。 夏侯惇他们围在一处,神色尴尬,相互推脱着,一句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 曹操只得无奈地率先上前道贺。 问过大夫注意事项后,荀彧进来正好听到曹操的恭贺,连忙代唐贺回礼。 小曹昂端着一碟点心,钻进来揪住机会爬上床榻。 “姐……啊,不是,是姑姑。”曹昂及时改口,把点心献宝似的推到唐贺眼前,“吃了这个,就不会饿了。” 曹昂的话,再度提醒房间里的所有人刚才的一场闹剧。 躲在曹仁身后的曹洪听了这句,觉得很难堪,钻出来,上前一把拎起侄子:“下来!” 曹昂不依,一把抱住了唐贺。 “快松手!” “不要!”曹昂巴着唐贺,死不松手。 唐贺拍拍他的脑袋,抬头对曹洪道:“子廉兄长,不碍事的。” 瞥了眼唐贺,曹洪红了脸,讪讪地说了声恭喜,缩回后边。 有曹洪开了头,夏侯渊摸了摸鼻子,也开口道了恭喜。接下来,曹仁、曹纯两兄弟干笑着向立在边上的荀彧道贺。 最后只剩下夏侯惇傻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先向荀彧道歉还是恭喜。直到曹操看不下去重重地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向荀彧贺喜。 坐在床榻上,唐贺摸着肚子,有些幽怨。这年头流产危险很大,她不敢冒险,可是,为毛要这么早生小孩啊!!! 曹昂舔舔唇,眼睛盯着点心,咽了口口水:“姑姑不要不高兴了!吃了好吃的,就会开心了!” “啊……”唐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拈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一口。唔,甜而不腻,好吃! 吃了两块点心,唐贺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终于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开始打量他。 “姑姑,好吃吧?” 唐贺点点头,看出他的小心思,把一碟点心推还给他。不知道是这几位中那个的孩子,小帅哥一只啊! “你叫什么?多大了?” “曹昂。九岁了!”曹昂很骄傲地扬起头。 手抖了一下,曹昂?!那不是曹操的长子,因为曹某人的好色,在宛城一役中,死于非命?!唐贺掏出手绢擦了擦,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粉嫩的小正太,视线移向曹操,再移回来。说实话,长得不太像。比起曹操来,这娃太水嫩了! 离开洛阳 “多吃点。”荀彧笑望着妻子,命下人再去端几盘唐贺喜欢的小菜上来。 唐贺手一抖,险些拿不住筷子,看着眼前一溜排开菜碟将矮桌摆得满满当当,不由反胃。荀彧不会是因为曹洪的话,真的以为她吃不饱吧?今天晚餐的量比平时暴增了许多。受……受不了了! 重生在三国第16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放下筷子,唐贺捂着嘴,奔逃出门。 荀彧一看,紧张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也要跟出去。 看了一晚上这两夫妻的互动,荀攸极其无奈地咳了一声,喊住他:“文若,别太紧张。” “可是她……” “你越逼她吃,她越吃不下。几年前,闳儿出生的时候,情况和她差不多。”荀攸作为过来人现身说法,安抚荀彧。 荀彧半信半疑地坐回去。想到荀攸已经有一子一女,比他有经验,应该不会骗他,便稍稍放下心来。 见他平静了些,荀攸提起董卓大军就要到司隶境内了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西凉蛮荒之民,兵卒虽作战勇猛,但无视法纪,惯于抢掠。董卓并无多少财帛供此虎狼之师,必是将洛阳之富许于众人。洛阳危矣!”说到政事,荀彧的理智一点儿没少,看问题十分精准,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荀攸善于临机决断,想到洛阳将要陷于一群“兵贼”之手,不由担心起来。他目前已有官职在身,可混于百官之中,只要不出头表现,没有反抗之意,就不会有事。但荀彧不一样,他声名在外,却无有一官半职。若董卓此人重名,意在收买天下人心,定然要借此机会“提携”荀彧的。那荀彧是拒绝还是同意?!听闻董卓此人残忍嗜杀,刚愎自用,又有兵权在手,如遇反抗之人,从来都是一杀了事的。荀彧拒绝他的“提携”,想是也不会例外的。可若是同意出仕,荀彧在近期好不容易涨回来的名声,又将毁于一旦了。 “……文若你们夫妇俩该趁早离开洛阳才是。” 荀彧微微皱起眉,低头思考。的确是该回去了。虽然阿贺怀着孩子,长途奔走不太好,但留在洛阳,等那董卓来了,这里变成战乱之地,那时她的肚子也大起来了,要出走就更不方便了。还有可能因为战乱,想走也走不。还是趁着眼下还算太平,赶紧回颍川比较安全。 “公达,你可要和我一同离去?” “不了。我留下!”荀攸摇了摇头。不管怎样,朝廷还在的时候,荀家不能朝中无人。 荀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说出一句:“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荀攸弯起嘴角笑了下。他已不是当年喜欢出风头的少年,在朝堂之中,该如何自处,自是明白的。在君不明,臣不贤的情况下,当取中庸之道。无为即是有为。为官之道,就是对不一样的主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才智,看人下菜。遇到值得的人,一身所学尽付于他,生死不悔;不值得的人,休想得到他荀攸的半分谋略。 看着荀攸的表情,荀彧当然知道他想些什么,心里也不太担心他的安危。多说这么一句,不过是因为公达在他眼中与旁人不同的缘故。嗯,说到不同旁人……想到今天在曹家发生的事,荀彧眯了眯眼,整整衣袖,抬起头来,决定走之前给曹操留封信。 晚些时候,荀彧回到房里,对唐贺说了这两日就回颍川的打算。 唐贺没有反对。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就没有想看戏的心情了。这年头孕妇太虚弱,医疗条件不好,很容易一尸两命。再说,怀孕与没怀孕的行动力上绝对有差距,战乱一起,她自保都有困难,再加一个荀彧……太危险了。就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也得尽早离开洛阳。 荀彧又说起她的几个义兄,考虑到他们几个脑子构造不同于常人,总会想到奇奇怪怪的事情。荀彧认为他们离开,还是不要去向这些兄弟道别,直接走掉比较好。唐贺想了想,能因为她多吃几口饭,就以为她被夫家苛刻了的曹洪,再想到,因为她晕倒就联想过度,以为她受虐的夏侯渊。一头黑线地同意了荀彧的说法,只打算给他们各自留一封信道别。 因此,这对夫妻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送。还把荀攸调去当信差,让他给曹操等人送信去了。 荀攸手里掂量着这叠信的份量,荀彧只给曹操留书,在他看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也不喜欢那些个针对荀彧的武夫。再看唐贺的,她给每人都留了信,而且每一封看起来都挺厚实,尤其曹操那份最厚,这让荀攸很好奇她都写了什么东西,有什么话要写这么大叠纸。但是碍于礼数,即使信封上没有蜡封,他也没打开来看的意思,而是一一送给曹家的那几个兄弟。 果然就像荀彧想得那样,夏侯惇他们拿着唐贺的信看完了第一页,知道这对夫妻已经在回颍川的路上了,顿时,又想歪了。 趁着曹操不在,几个人围着荀攸一通暴扁。在打架的事情上,不得不说坏事做多了,他们打人打得很有技巧,专门挑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打,他们就不信,荀攸敢把衣服脱了给曹操验伤。 于是,不明就里的荀攸只是送信,就被打去了半条命,虽说没有伤筋动骨的伤势,但真的掀开衣服看的话,就是全身的淤青。对于他这种文人来说,就是重伤了。 出了气后,众兄弟各自散去。 留下曹仁很好心地将荀攸“送回家”,很好心地“嘱咐”道:“告诉孟德大哥的话,下次就送你做内侍去。” 荀攸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心里越发认同荀彧的话,觉得这些武人有理说不清。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他忿恨地想着,总有一天要找回场子! 实际上,荀攸这顿打与唐贺有关。 唐贺念念不忘当年之耻,寻思着自己不好打荀攸出气,让义兄们出头也不错。反正她不在乎荀攸与夏侯惇他们关系弄僵,曹操手下是难得地符合“无第二人论”的集团。除了自家人,满朝文武不相交,武将与武将间,上战场打仗没问题,底下的私交大都是见面点头的交情。而那有名的五子良将之间,更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关系。这样更好,没有抱团,没有结党,曹操的疑心病也会小很多。你看,大家只听他一个人的,别人都指挥不动呢,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她有恃无恐地在信中陷害荀攸,说是,公达贤侄为了她着想,恐她头一胎不是男儿,遭长辈厌弃,理当早日返回颍川。在颍川一面安心养胎,一面孝敬公公,讨好尊长,可保生女亦无忧。 看了这话,本想把唐贺留在洛阳的几位兄长自然心生不满。什么叫“不是男儿,恐遭长辈厌弃”?!他们家的阿贺就算生女的,也是最好的!都是这个荀攸胡说八道!哪有挺着大肚子小心侍奉公婆的?!可见这人心不好。于是,痛扁之!谁都没想过唐贺是故意的,那些话冠冕堂皇得就算给曹操看,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因为荀攸平日就是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这话就像是他说出来的。 唐贺想象着荀攸的下场,一路上都心情愉悦。 荀彧见她高兴,自己心情也好,没有想过让荀攸当信差会酿成怎样的悲剧。 但是当他想到自己留给曹操的那封信时,心中又有些许不安。 他先是为曹操分析了京中的形势,以及董卓到来之后,可能出现的事件,让曹操自己小心提防,并且注意与袁绍等人保持距离,只要皇帝还姓刘,他就不要掺和到宫廷政变中去。这些事情都没什么,荀彧一眼就看出曹操的野心,大家相互了解都没有点破,信上的语气相当含蓄,一般人还看不懂他写了什么。况且,就算曹操觉得那些话大逆不道,拿去给袁绍或是何进那里去邀功,也没人看得懂,顶多以为荀彧是在对自己不能出仕一事发牢马蚤。而最重要的是,荀彧相信以曹操的为人,不会做蠢事。 问题出在信末。唐贺的信在前头害人是因为算准了这些个兄长的性格脾气,安安心心看完整封信不太可能,重点自然放在前面。荀彧与他的妻子不同,他也因为看破了曹操的内在性格,把陷害人的内容写在信末。就是不知道曹操会怎么做,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信的前半部分为曹操着想写了一大堆,把朝中形势、曹操目前的处境,这些都分析过了,给他指出该如何在乱中保存自己的道路。大有你是我的知己者,所以我也与你交心,把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用这样的内容作为铺垫,赢得曹操的信任,然后,在一转笔,扯到家事上,显得两人更亲近了一层。意思是,我不与你避嫌。接着说,他这么早离开洛阳是因为担心唐贺的这群义兄。唐贺怀孕了,经不起这群人折腾。夏侯渊竟然还想拉着他的妻子去郊外打猎,这事太危险。要知道女人头一胎都特别危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强,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为了不担心受怕,避免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在某一天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突然没掉,他决定带唐贺回颍川安养,比较安全。 那天傍晚,曹操正被袁绍兄弟气了一番,情绪暴躁得很,连个安抚他的人都没有的时候,回到家中看到荀彧的留书,脸都气绿了。他正想要找荀彧商量事情呢,人居然因为这种原因走了!想想荀家还有荀攸在,赶紧赶到荀家找荀攸,没想到荀攸白天刚被这群兄弟打过,这会正在床上躺着,不便见客。 怒火中烧的曹操冷笑着。这群平日不念书的弟弟们,该是好好教训教训的时候了! 于是,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等人在荀彧夫妻离开的第二天,开始了他们在曹操高压之下的苦难“学习”生活。 中平初平 董卓率兵入京,清剿阉竖之后,拥兵自重,不离京师,命令手下兵将“护卫”京师。 董卓见何后依仗着少帝刘辩还想把持朝政,心中不快,自觉自己的功劳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便起了废立少帝之意,欲立陈留王刘协。 于是,董卓宴请在朝的文武官员,令兵卒守在园外,就开始宣讲他的谋逆之言。百官战战兢兢,惧于园外士卒,知不应允即死,但又各个不愿带头做个反臣,是以尽皆无声。 董卓脾气暴躁,连问数声无人应答。 适有丁原不满其行,怒起斥之。因丁原手中亦有兵卒,人数上虽不如董卓,却足以令他以此为恃,不惧董卓。 董卓心存忌惮,此宴不了了之,但心中念念不忘,欲除丁原。 宫中帝后已知己身不保,日日悲泣,却无人关心。董卓骄横,剑履上殿,入宫禁如自宅,夜宿龙床,□帝女、宫人取乐。宫中众人闻董卓来,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谁人敢为帝后出头。帝后无援,哀切度日。 董卓得门客提点,收买丁原手下猛将吕布,心中所惧之事既除,便令吕布杀丁原,许以高官厚禄。吕布认为董卓比之丁原要大方许多,现如今董卓势大,遵从其令,斩杀丁原,得丁原手下兵马,又有董卓封为骑都尉。 吕布武艺过人,董卓恐被百官谋害,命吕布贴身护卫。两人日处渐深,董卓爱其勇猛,认为义子。 后董卓因心腹之患已除再宴百官,复言及废少帝一事。 袁绍对此极为不满,称董卓为贼,争执起来。 董卓怨恨提剑欲斩之。 袁绍在百官之中颇有声望,袁氏一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百官尽皆为绍求情。董卓碍于百官情面,没有下杀手。袁绍愤怒而出,悬节东门以表心志,弃官返回冀州。 袁绍离去后,洛阳再无敢为少帝说话的人,故董卓废少帝,为弘农王,扶持年仅九岁的陈留王刘协登基。不多久,就借故毒杀了弘农王刘辩。 刘协登上皇位后,董卓改元初平,无视这个年幼的皇帝,自立为相,控制了朝廷。 董卓手下兵将,仗势欺人,横行洛阳,入户抢劫,□妇女,违者冠以反贼乱党之名,斩下头颅,以之为功。百姓朝不保夕,深惧董卓子兵,人心惶惶,洛阳大乱。 曹操看着洛阳百姓的凄惨境况,义愤填膺。虽然荀彧临走前,一再交代他莫要蹚这趟浑水,但面对着朝中百官畏缩度日,百姓民不聊生的混乱之景,他有些坐不住了。 恰逢董卓欲要收买人心,乱封百官,见曹操有剿灭黄巾的功劳,打算提拔曹操为骁骑校尉。 手中无兵无权的曹操不想与董卓有过多牵扯,分析了下目前的形势,自己出身不比袁绍,与董卓对抗,必死无疑,权衡之后,决定弃官,暗中潜出洛阳,改名换姓,易装出逃,向东奔逃。 逃跑途中,唐贺留给他的司隶区域地图给了他很大的方便。唐贺将这一区域的山道、小径都描绘得很仔细,使得曹操沿途,多次躲开了董卓派出追捕他的官兵。 ———————————————————————————————————————— 话分两头,荀彧与唐贺回到颍川时,就已知道董卓入京,并将大军驻扎于洛阳不走了。 荀彧见形势不对,着手开始安排荀氏族人的去留。 袁绍目前已是渤阳太守,袁家根基深厚,有四世三公之名,袁绍本身虽然不堪,但其盛名于天下,乱起之时,易于聚集天下士人,且家资甚巨,可养兵卒。冀州民人殷盛,兵粮优足,袁绍迟早要取冀州。思虑再三,荀彧分批将荀氏族人迁往冀州,先离开颍川这一兵家必争之地再说。 祖父荀淑年迈,与两子最先迁往冀州,未料董卓下令荀爽入朝为官。为避免祸及宗族,荀爽不得已只身入京。 荀彧得知后,恐祖父与父亲在冀州悲伤过度,无人照料,与两位兄长商量,决定让荀谌先到冀州去照顾长辈,安排一切,以待年后一族迁往冀州时,能有立足之地。 时冀州牧为韩馥,荀谌以同郡乡邻为名,前往见之,归其门下听用,为北上的荀氏族人,取一方之地,得以立足冀州。 在这段时间里,唐贺生下一子,取名恽。因为孩子还小,不方便迁徙,唐贺留在颍川,等待荀彧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再一同去冀州。 荀恽才满月不久,唐贺就收到千耳社传来的消息,曹操逃离洛阳向东郡而行。 历史上吕伯奢一家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把曹操捆了去州县领赏这事,她不想去追根究底。为了避免曹操屠杀吕伯奢一家落下骂名,她提前让人把吕伯奢一家迁走,他们远离北方,迁徙到南边去。这样就怎么没有机会遇上曹操了。 负责办这事的龙井觉得这件事无根可循,不能理解为什么主人会对这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吕伯奢一家这么用心。因为唐贺让龙井用南方可避战祸的理由去哄骗吕伯奢一家人。按照眼下的形势看,南方比起北方确实要安定许多,战火不会那么早就蔓延到南方。可是…… “既然南方比较安定,为什么姑爷不把宗族迁往南方呢?”龙井望着唐贺“虚心求教”。 唐贺拍拍桌面:“南方未受教化,多蛮夷,山民好行凶,不懂法纪,没有战乱也一样不安全。我是叫你去骗那一家子,让他们趁早离开,爱上哪上哪!谁说让他们去南方就是南方好!”在封建社会前期,南方也有蛮荒之地的说法。 龙井低头笑了下:“如果那一家子与您有仇,那么……” “咳……”唐贺呛了口水,想了想。龙井大约是去过南方,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去南方,不然不会对交给他的事情推托再三。 “龙井,要不是雨前不在,我也不会把这小事交给你去做。你若不想去南方,那这事交给毛尖去做也行的。” 龙井听了,笑眯着眼说好,忙不迭地跑了。 唐贺抬着手,还想叫他,事情还没说完,还有事要他做,他怎么跑了?算了,等回头再来说吧。目前,这事也不是很要紧。 放下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唐贺望着杯子,突然生出莫名的担心。清除了吕伯奢一家,该不会又冒出其他张伯奢、李伯奢来吧?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莫名其妙地重复着过往。 “想什么,这么专注?”荀彧走进房间,见她又再发呆,俯下身,亲昵地搂过她。 唐贺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去看恽儿了吗?” “看过了,睡得正香。”荀彧回想方才见到儿子的睡颜,不禁莞尔。 “如果不是他还小,你现在就会带大家,离开颍川?” “嗯。”荀彧无奈地点头,“总不能等乱及颍川之后再走。” “那个冀州牧韩馥值得信任吗?” 荀彧微眯着眼说道:“四哥已经在冀州了。如果那个韩馥不值得托付,他会另寻一主,不必担心。” 唐贺突然打了个寒颤。貌似后来荀谌是袁绍手下的谋主来着。抬眼看着荀彧,唐贺有些难以置信。这两兄弟平日粘糊得很,尤其是荀谌,根本就是一个弟控。他们将来站在对立阵营,是怎么狠下心肠,各为其主的? “世家长盛之道,本就如此。”荀彧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低声道,“四哥此刻投靠韩馥,不过是因为有同乡之谊。韩馥收留我荀氏族人,也不过是想借我荀家,得个礼贤下士的名声罢了。” 算了,他们兄弟要怎样,是他们之间的事。她还是少管比较好,免得惹人闲话。于是,话题一转,唐贺打趣地问道:“友若兄长之才,难道入不得韩馥的眼?” “入不入得了他的眼另说。韩馥可入不了四哥的眼!”荀彧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傲然的笑。荀家之人不会轻易献出忠诚,宁可一身所学埋没于乡野,也不会贱价卖与他人。 扁扁嘴,唐贺整了整衣袖:“我们离开颍川要不要和其他人说说?” “……这种事,等到我们要走的时候再和他们说不迟。”荀彧停顿了下,“说得早了,没有事实在眼前,他们不信呢。” “真的吗?”唐贺黑线地看着笑意盈盈的荀彧。 “当然是真的。”荀彧笑着点头。 才不相信咧!唐贺推开他:“我去看看恽儿醒了没有。” “我与你同去。” 两人才走到房门口,就有下人来通报说是,郭嘉、陈群来访。 荀彧微带歉意地看着唐贺。唐贺一摆手,示意他做事去。 望着荀彧匆匆离去的身影,唐贺叹了口气。说得早了,其他世家有所准备,就会最大限度把自家的势力转移走。将来荀家还是要回到颍川的,这样一来,最早迁出颍川的荀家,日后回到颍川,势力怕是不如以前。虽说大家都一样会有一定的损伤,但如果能借此战乱,最大限度地削弱其他家族的势力,那么转移了大部分资财,比其他世家更多地保存了实力的荀家,日后再回到颍川,就能轻易地掌控颍川一地的势力,越过其他世家成为颍川之首。 这人想得真遥远! 抬手揉揉眉心,唐贺走向儿子的房间。 郭嘉很喜欢恽儿,天天都来看。今天也不例外,估计他们在外头聊一会儿,郭嘉就会冲进来,玩她儿子了。只是那陈群不像是会和郭嘉一块捣乱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疑惑地搔搔脸颊,唐贺一点也不能理解荀彧这群友人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婴孩。明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皱巴巴的,没有多好看,还容易哭。 一想到孩子哭,唐贺不由加快了脚步。 郭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逗宝宝玩。把宝宝逗哭了之后,就紧张兮兮地放手,让人找她说是孩子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她来了,郭嘉就撒腿跑了。与荀彧说了好几次,不要把儿子给郭嘉玩,荀彧都不在意,反而认为这事好事。说不定能让郭嘉生出安定下来,成家立室的心。郭嘉越长大越有浪子的样了,成家立室?也就荀彧觉得他会有安定下来的心。依她看,郭嘉还有的拖呢。天天来逗宝宝,不过是以前没玩过,觉得稀罕罢了。不过,想来也是。除了荀彧,大约没人会把自己儿子给他玩。她得在郭嘉进来前,把宝宝抱离房间,别让郭嘉找到。 陈群的杯具 荀彧与郭嘉、陈群两人聊了一会儿,发现今天这两个明显都不在状态。 本来这两人相互看不对眼,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儿一起来,就是件稀罕事了。可现在说到他们各自擅长的事务时,两人的回答都有些词不达意。郭嘉还好些,多少能抓住话尾,圆过几句场面话。陈群就不行了,他那张脸阴沉得可以,同他说两句话,都得重复上几遍。 荀彧眼神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郭嘉一如既往的嬉笑之情,不过他的注意力放在陈群身上了,每说句话就看一眼陈群,好像陈群会发生什么异变一样。陈群平时就是个严肃的人,此刻阴沉着脸,显得比平常更加难以亲近了。 “文若……咳,那个……”陈群握拳清咳两声,“……呃……”咳了半天,一个重点字眼也没出现,就没了下文。 荀彧瞅着他紧皱的眉,纳闷地道:“长文可是遇到什么难事?若有需要之处,彧定然倾力相助。” 郭嘉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他所期待的正戏来了。 低下头,陈群拳头握得死紧。该死的郭嘉!从今天起,我与你势不两立! 荀彧瞟了眼郭嘉。他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表明陈群将说出口的话,肯定与陈群平日为人处事相悖,令他相当为难。看来陈群千防万防,日日戒备,终究没能逃过被郭嘉算计的命运。只是为什么是到自己面前说……目光转向郭嘉求解。 郭嘉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眼角上挑,给了荀彧一个得意的眼神,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长文,公则与佐治都在外边,要不我叫他们进来给你壮壮胆?” “不用!”陈群猛地抬起头,面色通红地转向荀彧,看着荀彧清秀俊美的脸,话又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荀彧皱起眉:“奉孝,你怎么让公则与佐治在外边等着?”说着,他就要招来下人,请郭图与辛毗两人进来。 “不可以!”陈群反应很大,迟疑再三,一手扶额,低声咕噜一句。 “?!什么?”荀彧瞪大了眼,没听清楚,转向郭嘉。 郭嘉见荀彧没听见,不满意地跳起来,指着陈群:“这么小声谁听得见!我去叫公则他们进来!” “你敢!”陈群也跳起来瞪他。 郭嘉一扬脑袋:“你自己说话不算数!都说了是玩笑的。你自己的要求不也很过份,如果我输的话。嗯嗯,当然现在是我赢了,你输了!” “……”陈群很想说:要不是仲治他们的误导,我才不会上当。但输了就是输了,他是不会耍赖的人。可恨的是,郭嘉竟然找了公则、佐治来作见证。下次他再也不会轻信他们说的,什么只要答应一件小事就可以了。 “到底什么事?”荀彧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唯一肯定的是,喜欢陷害别人的郭嘉一定设计了陈群。希望郭嘉这个玩笑不会太过火!荀彧对郭嘉的正形,已经不抱希望了。 陈群红着脸,忸怩了半天,说不出事情的经过。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他是被一群人给坑了! 郭嘉也知道自己这种陷害人的手段在荀彧面前说出来,少不得会引来荀彧长篇大论的道德训话,也撇开脸不说话。他笃定这么丢人的事,陈群不会自己说出来。 想了下,觉得有自己在,陈群一定说不出来的。他要的结果是,陈群对文若说了那两个字就成。因此,郭嘉难得大方地退让一步,说道:“我去看恽儿!长文,你自己对文若说。一会儿,我会来问文若结果的!” 看见郭嘉跑掉,陈群心底松了一口气,但他后面的那句话,又让他黑沉了脸。 荀彧无奈地叹了口气:“奉孝只是喜欢戏耍,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来问我时,我会告诉他,你已经说过了。” 陈群低头不语。这句话说没说出口,荀彧的反应绝对不一样,郭嘉一问就会露陷。如果只有郭嘉一个人还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外边还有郭图、辛毗等着。 “长文,奉孝他没有恶意。”荀彧劝解道。 郭嘉一出厅堂,就看到荀衍过来了。顿时,暗叫一声不好,偷眼瞥向门口的方向。是要把荀衍拖走,还是把人拦在这里?如果连荀衍也听到了,这么丢人的事……以后陈群一定会把他当成仇人的。怎么办? “休若。”郭嘉赶着上前两步,拦住他行礼。 荀衍正好有事想要去陈家找人谈的,听说陈群来了,就打算先和他说一说。看到郭嘉挡在中间也不太在意,微微躬身还礼,就要走过去。 郭嘉急了,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休若,嘉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请教不敢当。”荀衍看了眼郭嘉,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和颜悦色地道,“奉孝请直言!” 郭嘉临时起意叫住荀衍,哪里真有问题问。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题,只得扯了一句:“嘉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见到友若,很是想念,不知……” 荀衍温和地笑了笑:“奉孝有心了。友若去冀州拜访远亲去了,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不过,家中还有我与文若在,奉孝可以随时来找我们。”郭嘉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在荀衍眼里的就是懂事的弟弟,因此,荀衍很欢迎他来荀家做客。 说完这话,荀衍就拉着郭嘉道:“奉孝与我同去见文若吧。” “不……休若。”郭嘉一时不防,就被他拉过去,靠近厅堂门边。 里边传出陈群的声音:“岳父。” …… 荀衍拖着郭嘉愣在门边,抬头看向里边,只有荀彧与陈群两人。 陈群转头看到门口站的荀衍,又瞥见正要逃跑的郭嘉,脸色青白交错。好你个郭奉孝!居然特意找人来偷听!亏我相信你躲开了! 而荀彧显然是被那“岳父”两字砸晕了,还处在震惊之中,一脸的不可置信之色。刚才长文叫他什么了?不是说,一个称呼而已吗?就两个字,怎么……怎么是岳父……他没听错吧?! 郭嘉在陈群杀人般的目光下,讪讪地收回准备迈步逃跑的脚。 荀衍缓过劲来,自动将刚才听到的解释成另一种意思,轻咳了一声,说道:“长文,你我两家世代交好,自是准备亲上加亲的。叔父之女去年已行过笈礼,不想你今日是来议亲的啊。真是巧啊!” 陈群僵硬着脸,连连摇头。陈家确实有想与荀家结亲,但不是现在,而且人选上也有些问题。可是,他要是对荀衍说不,那刚才那句“岳父”如何圆谎?平日里甚少说谎的陈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荀彧在兄长的话中,终于回神,脸上也有些尴尬,看了眼缩在门边的郭嘉,无语。奉孝玩笑开大了。兄长没听见,没提起婚事就好了。陈家原先准备提亲的那位荀家女子已经嫁人,陈家迟了一步,致使陈群这会还耽搁着没娶亲。兄长说的那位叔父之女,虽说年龄符合要求,但却是旁支之女,那位叔父身份也不显赫,陈家那边怕是不会满意的。 荀衍话一说完,猛地想起,陈群的身份是陈家的嫡子长孙,若草率结亲,会显得荀家在此事上很没诚意。面色一滞,看向陈群的眼神,便露出了几分歉意。自己误会他了,陈群又是老实人,怕是不好拒绝,故而一直摇头不语。 “唉,是这样啦!”郭嘉眼瞅着气氛越来越诡异了,赶紧冒头说道,“长文最近被家中长辈催婚,但他还未有成家之意,所以这就烦恼着来向文若诉苦了!” “嗯,对,确实如此!”荀彧赶紧接口道。 荀衍尴尬地点头,算是认可这一说法。 因为事情起因就不太正常,经过结果自然也不能求个完美。大家各自忽略之前的那番话,试图当那事根本没发生。就连闯了祸的郭嘉也不例外。 只是他们都忘了,在门外等结果的郭图与辛毗。 郭嘉与陈群两人出了荀家,见到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撇开脸去。 郭图与郭嘉一向比较亲近,拉了郭嘉就问:“如何?文若什么反应?” 辛毗一贯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好奇之色,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陈群瞪了眼郭嘉,威胁他不许乱说。 刚才被荀衍搅了下,郭嘉已然没了嬉闹的心情,世家大族的联姻复杂得很,他才不想掺和进去。因此,他随意地点头敷衍:“已经那样了。没事,没事了!长文没有耍赖。” 哦…… 郭图辛毗两人同时眼前一亮,眼角余光瞄见陈群涨得通红的脸,一齐点头,不再追问,心里却都在想:这可不容易啊!平时,就属长文这小子j诈,一直躲着奉孝,终于他也被算计了。这种自己倒霉,看到别人同自己一样倒了霉的心情,那绝对是……就算不能说幸灾乐祸,至少,不再是只有他陈群一个没被算计过。从此以后,陈群再也无法在大家面前摆出你们都很笨,没事干嘛和郭嘉搅和在一起,被他耍了活该的表情了。这种兴奋之情,是无以言喻的! 也活该平时陈群太过高傲。虽说他比起众人来也有骄傲的本钱,在大家都被郭嘉整过,就剩你一个的时候,陈群的那个表情就不太讨人喜欢了。其他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也是要诓骗他下水的,所以这次郭嘉能成功整到陈群,不得不说,郭图这些人帮了很大的忙。既然帮忙的不是一个人,那么,最后结果自然是大家分享。 于是,陈群悲剧了。没几天,全颍川认识陈群的人都知道他叫荀彧“岳父”的事了。虽然大家都在私底下传着好笑。没想到,几个朋友聚会时,碰头一问,都会提起这件事。这场玩笑闹得大了。 陈群因此恨上郭嘉,自此以后两人水火不容,见面再无半句好话。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好累,卡文卡得很厉害,内牛。。。锤地!灵感啊,你在哪里? 话说,明天很可能不更新。对不起大家了!鞠躬! 攻防战 颍川士子间关于陈群失言一事,很快就被毛尖压下去,烟消云散了。 但荀彧不知为何,开始不时地对唐贺说,他想再要个孩子。 “阿贺,你看恽儿多可爱!”荀彧伸手轻轻点了点儿子的小脸,看到儿子睁着小眼睛看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逗得更起劲了。 唐贺小心地抱着孩子,瞟了眼捏着儿子的小爪子正傻笑的某只,心里嘀咕:他是你儿子,所以就算现在看不出将来的长相,想来凭你我的基因,不至于长成歪瓜裂枣,可爱是一定的。但,可爱是一回事,别想骗我再生一个! “阿贺,你说,我们再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好不好?”荀彧凑近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觉得耳边一热,唐贺缩了缩脖子,抱着儿子,转了个方向,不想搭理他。他果然又提这事。生一个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还想要第二个?他不知道生孩子很痛苦,弄不好会要人命吗?古人真奇怪!有一个有出息而子孙就好了,要那么多个干嘛?多了个人,他们会闹事会争抢家产;多了个人,有可能“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多了个人,他们在赡养老人的事上,就有可能推诿扯皮……又因为她脑中“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只生一个好”的这些字眼印象深刻!既然晚婚晚育没戏,后面另外两条她却是要贯彻的。她要坚持!坚持!就算确实女儿比儿子可爱也不答应!要知道生男生女,在这个年代是不能人为控制的。 唐贺指着荀彧:“孩子生多就会偏私,总有一个比较受宠,一个被冷落,所以我觉得一个就很好。还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偏心了?” “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会偏心呢。”荀彧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爹更喜欢你,还是休若兄长、友若兄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荀绲绝对比较重视荀彧。 荀彧轻叹了口气:“父亲确实偏爱我。可是,你不觉得恽儿一个太孤单了吗?我年幼时,跟着父亲在外,周围没个说的上话的玩伴,过得并不开心。后来有一段日子,我甚至变得不爱说话。父亲为此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十岁那年,我回到颍川,留在祖父身边,开始与族中的同龄人一起学习、玩耍,才渐渐不再觉得孤单。” 唐贺撇撇嘴,不相信他的话。当年她遇到的幼年版荀彧难道是自闭儿童?骗谁啊!整一个傲娇系!分明是他高傲地不理人,好意思说自己没有说得上话的玩伴!再说了,新中国独生子女一代,哪个孩子不是一个人在家中孤单长大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自闭症患者也是少数!而且,那时候父母都在外工作,不能在家陪孩子。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陪着孩子,怎么会让儿子孤单了去。这个不能作为理由! 荀彧从唐贺怀里抱过儿子,一边逗弄着,一边再接再厉继续说服唐贺:“多生几个,有个伴不孤单,兄弟几个一起出门也不怕被人欺负。” 翻了个白眼,唐贺已经无语了。还得多生几个?又不是母猪,一下能生出一窝,更不是母鸡,每天都能下蛋!想生你自己生去!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荀彧已经傻了。他们之间无法沟通,无法沟通! 事实上,他们两人在这件事上各自看法观念不同,确实无法沟通。 在唐贺眼里,三国时期医疗水平低下,生小孩必须承担很大的风险,而且现代医学也说过,孩子生太多个对育妇的身体不利。贯彻优生优育的理念,只生一个,好好地教导养大,倾尽全力培养,没什么不好的。 荀彧担心的事,其实也与当时的医疗水平有关。三国时期医疗水平不发达,幼子随时有可能会因为小小的病痛而夭折,成活率相对较低。古人比较重视后嗣的问题。荀彧担心儿子会夭折,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为了避免唐贺紧张过度,荀彧一直没把这个理由告诉唐贺,怕她听了生气。当然也有可能是说给唐贺听,唐贺也无法想象这样的高死亡率。毕竟,在现代,医学发达,只要不是严重的先天性遗传疾病,孩子都能健健康康长大。 因此,这对夫妻之间围绕着再生一个/n个的问题展开攻防战。 产后大约两个月多些,夫妻就能同房了。为了阻断荀彧再生一个的念头,唐贺决定采取另一种对策,让他充分认识到一个小孩子就能折腾掉他大半的精力 重生在三国第17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氲木Γ嗌父鏊怨瞬还础 她先以||乳|娘毕竟不是亲妈,照顾孩子难免有疏漏为由,每天晚上都把儿子抱上床,放在两人中间睡,好就近照料。 荀彧看到小小软软的一团放在两人中间,总担心睡着之后会不小心碰到儿子,提议在房里摆个婴儿用的卧具给儿子睡。 就是要让你担心这个肉团,不敢乱动才抱床上睡的。想把儿子弄下床?哼,没门!窗户也没有!唐贺不赞成他的意见。 但是荀彧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他显然蓄谋已久。次日,一个藤编的摇篮摆进房内。 唐贺盯着摇篮,转了转眼珠,晚上从书房拿了《诗经》来。 “听说,小孩子越早接受教育,就越聪明!我们现在就开始教导恽儿吧。”唐贺说着,把《诗经》塞给荀彧,笑眯眯地望着他。 荀彧捧着《诗经》,嘴角微抽。这么小的孩子,话还不会说,能听懂吗? “快念啊!”唐贺拍打着他的手臂,催促道。 “你听谁说的?这能有用吗?”荀彧还在迟疑中。 唐贺挥挥手:“保管有用,你不试试才会后悔。”早期教育对孩子以后的智力发育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只不过,她没办法跟荀彧解释这种超前的东西。 将信将疑地翻开《诗经》,荀彧瞟了眼眼睛闭得死紧睡得香甜的儿子,又看向正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的妻子,没奈何清了清嗓子,用轻柔的声音开始念诵。 唐贺托着下巴,靠在一旁,眯眼听着。荀彧说话,从来都是轻声柔语,属于清爽干净的男中音,这样的声音用微带起伏的语调念着诗经,有着别样的韵味,唐贺听得入迷。随着时间的流逝,睡意渐浓,模糊了双眼,不时地睁眼合眼,最后,她抗不住困倦,闭上眼睡着了。 当荀彧念得口干舌燥,想要唐贺给他倒杯茶来的时候,转过头发现妻子已经睡熟了。瞧了眼烧到三分之二处的蜡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地合上诗经,放在桌上,扶着桌角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走到唐贺边上,俯下身,慢慢地抱起她,放到榻上,掀开被子为她盖好。 走到摇篮边上,低头看着幼小的孩子,荀彧露出一抹满足而幸福的浅笑。随后,他转身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宽衣解带,上床歇息。 黑暗中,本该睡着的唐贺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第二天晚上,唐贺搬来了一张琴,说是多听乐曲,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培养气质。 看出她的目的与昨晚相同,荀彧没有上钩,反而轻笑地摊手道:“今日有些乏了,不如你弹给恽儿听吧。正巧我也还没听过呢。” 唐贺伸出十指比划了下,对比荀彧修长漂亮的十指,她的手因为习武的缘故,指间有些薄茧。她不悦地扁扁嘴,深吸了口气,调了下音色,然后,再瞥了眼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状的荀彧,手有些抖。她的琴棋书画这几样中,琴这一项最弱,在陈珪眼中,有个极为客气给面子的评语叫“略通”。比起荀彧的水准来,估计差得非常遥远。 无奈之下,唐贺选了一首以往练习得最多,弹得很熟练,不容易出错的曲子来弹。曲子一结束,她就停下来看荀彧,不动了。 荀彧挑挑眉,坐直身,探头看了看保持着笑意入睡的儿子,小声道:“继续弹吧。恽儿看起来听得很开心呢。” (╰_╯)唐贺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听得很高兴,睡着了还有可能。但她又不能高声说话,也不敢有大动作。想了想干脆就当成在弹摇篮曲好了。于是,她继续弹刚才那首曲子,不断重复。 一个晚上下来,唐贺的手指都在抖,耳边嗡嗡地回响着那首曲子,严重干扰她的睡眠,睡不着郁闷地想翻个身,都怕动作太大,惊醒了儿子。于是,打算利用晚间的幼儿早期教育计划来逼退荀彧让他觉得教育小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一计划不成功。再进行下去,她都不知道是折腾荀彧,还是折腾她自己。 不过,就算没了晚间早教计划,婴儿半夜醒来哭闹,折腾大人却是常有的事,还有那些尿床的琐事。没几天两人就都因为夜里宝宝的哭闹声,导致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睡眠质量大幅下降,精神不济了。 领教到婴孩厉害的两个大人各自退让一步,暂时都不再提起子嗣问题。 荀恽晚上再度回到了他的房间,由||乳|母与其他下人看护。白天再抱到母亲身边,进行早期教育。他们夫妻俩才得以摆脱夜间婴孩的哭声,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入v更新第一章 迁徙 且说,曹操逃离洛阳,到了陈留,散尽家财招募兵勇,又有陈留孝廉卫兹以全部家资相助,召集到了五千兵士。随后,曹操向天下发出征讨董卓逆贼的矫诏,起兵前往洛阳。 初平年,天下各路诸侯响应曹操,同时起兵前往洛阳欲除董卓。各路兵马人数不等,但聚合成师,声势浩大,逼近洛阳。 在各路兵马向洛阳逼近之时,荀彧准备举家前往冀州。荀衍主动要求留下,镇守荀家基业。荀彧苦劝无果的情况下,将荀家的二千多私兵留给荀衍护卫庄园,以策安全。 在冀州的荀谌得知兄长不愿离开颍川,荀彧又把大部分人手留给兄长,只得向韩馥要求一队人马前往颍川接应荀氏族人。韩馥此人对荀谌很够意思,兴兵前往洛阳的时候,听了荀谌的要求,毫不犹豫地拨出五百士卒去颍川接荀彧。 这五百人也算得上是正规军队。一路上足够保护剩下这一部分迁往冀州的荀氏族人的安危。 于是,在这批人马即将到达颍川的前几天,荀彧召集颍川各大世家,说出荀家打算将大部分人迁往冀州的事,并且征询他们的意见,问他们要不要一起离开。 “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 各家的人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想要等荀氏一离开颍川就瓜分掉荀家的地盘的打算,全都摇头不语。天下乱不乱与他们何干?手中有钱粮,家中有私兵,就算有人攻打过来,也可以抵挡。再说,现在天下各路诸侯不是都跑去讨伐董卓了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荀彧没来由地扰乱人心。要走你荀氏自己离开就是,何必多言!甚至有人嫌烦,直接起身先行离去。 荀彧看着这些人,他心里当然不希望他们真的跟上,五百军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真能保护得了多少人,还是未知数。眼前这伙人都惟利是图,不肯离开颍川,正合他的算计,因此,荀彧没有多劝,任由他们各自离开。 放在他已经向他们直言利弊,分析过了。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他的话,要不要走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不管荀家日后如何,在道义上都不亏欠他们的。 接着,荀彧到颍川乡间,与百姓陈言利害,让他们找些离开颍川这个兵家必争之道。 世家大族考虑的事情,老百姓什么也不懂。他们只知道最简单的事,只有当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人才会背井离乡。目下,颍川郡法治严谨,颇为安稳,未现大乱之相,很多人都不太把荀彧的话当回事。 面对平民百姓,荀彧的耐心比对世家之人多了许多。他不厌其烦地向他们陈述战乱中,颍川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加上颍川物阜民丰,就光是为财,也会成为抢掠的目标。乡人不听劝,仍然不愿离开颍川。 无奈之下,荀彧只能对百姓承诺,如战起颍川,可向荀衍求助。荀氏只要一息尚存,必然相救。百姓不知道这个承诺有多重要,他们甚至不相信世家的人会保护他们,是以嘴里说着感激,都没太放在心上。 望着三三两两散去的民众,荀彧长叹了口气,他如此安排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们不愿走,我等兄弟倒是想请文若你带我们一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荀彧笑着回头,见是辛毗辛评两兄弟,点头应下:“明日至城外五里处同行。” “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辛评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地问道。 荀彧扬起嘴角:“仲治,小觑我不成?”言罢,几人相视而笑,各自返家准备。 ———————————————————————————————————————— 离开的前一天,唐贺去了趟千耳社。 “你等不可离开颍川,当隐于乡野,随时待机,工作如常!”唐贺站在房间的正中,环视了下四周,眼神扫过里边的所有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天下纷乱,正是赚钱的好时机!你等可明白?” “是!”众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试想整个大汉朝的疆土上,每天每一个地方发生什么重大事情,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战乱之中,先人一步得知消息,就能决定胜负。为了打赢一场战,相信那些将领们是不会吝啬那点钱的。 唐贺点点头,转向毛尖:“消息的交易、转手,都靠你了。别让人揪住我们,才能做这长久生意。如果不小心被抓到了,不止是赚不到钱,连命都有可能丢掉!当然啦,这没命的事,还不是一个人没命,而是每一处千耳社中的每一个人!” 听了唐贺的话,大家都收敛了笑意,严肃起来。 一时间,房间内闷得没有一点声音。 唐贺看着差不多收到想要的效果了,换上轻松的表情,抬脚跺跺地面:“危急之时,这地底下就是你们的藏身之所。密室挖得够大了,我可在里边,给你们留了足足一年的稻谷,不要不舍得用。钱要赚,命也要在!” 气氛霎时缓和了下来。不少人到过底下的密室,对下面的设施感到非常满意,脸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他们这些原本就是被培养成间谍死士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但是他们的主人却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斥巨资打造这个地下室,为他们存够了粮食,这使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命也是受人重视的。如果说,他们一点一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毛尖也因她为众人考虑得周到,十分心折,笑着点头,代表众人说道:“我等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嗯。”唐贺挑挑眉,示意他跟着出来,另外有话要交代。 走到长廊上,唐贺低声道:“颍川境内的东郡太守、陈留太守两人的动向给我盯紧了,大军回来之后,就紧密盯人,一日两报。如有异动,不需要定时送信,直接放飞鸽子。” 毛尖直觉感到这事背后有玄机,眼神闪了闪,明显是得到挑战的机会,情绪亢奋。 知道毛尖的能力确实不在龙井之下,唐贺把事情交给他也很放心。 随意地靠向廊柱,转头看了眼庭院中的鸽子,她伸手一比:“这群小家伙现今各个都是宝贝。兵荒马乱的时节,容易被人当食物打去充饥,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了?” “请您放心!我不是龙井那个小气鬼,该投资的时候,我不会吝啬的。”毛尖自傲的同时,不忘踩一脚“宿敌”龙井,“作为一名有长远眼光的商人,我懂得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投资机会。” 抓了鸽子去充饥的人,很有可能看过鸽子腿上绑得消息,如果有人分析出这条消息,那么,千耳社的存在就危险了。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死人不会说话。早在去年年末,毛尖就已经开始给鸽子下毒了。这些毒毒不死鸽子,但会大大缩短鸽子的寿命,所以进来各地千耳社的开销大增,就是这个原因。这些毒鸽子,一旦煮过、烤过,再吃入腹中,食鸽肉之人必死无疑。还有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管,他们自己人都不会用手去取其中的纸条,而使用特殊工具把纸条取出,从不沾手。外人不知道这个小管子的外层抹有剧毒。这作为第二层防护。因为很多人有个坏习惯,就是碰到薄薄的纸贴得紧密些,总爱将手指放入口中,沾些唾沫星子,好把纸揉开来,这一沾,毒就从口中进入,随着唾液咽下,进入人体,顷刻之间,就会毙命。相信有了这两层防护,消息的传递会安全些。 看着他自得的神色,唐贺抿唇一笑。早上出门前,她还听到龙井说毛尖乱花钱来着。 轻轻拍了拍手,唐贺指向荀家的方向:“这个算是我个人的私事,与生意无关。荀家大部分势力迁往冀州的事,你也清楚的。如今天下虽乱,但暂时还轮不到颍川这块地方,所以这些世家豪强实力不弱,都等着荀彧一走,就来瓜分荀家的地盘。休若兄长虽说是留下来镇守祖宗基业,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某些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那些j诈之徒,若欺到荀家头上,你暗地里能做掉的,不要顾忌,直接动手。” 毛尖勾起嘴角,笑得阴险:“您就放心吧。不会留下把柄的。” “我不放心。”唐贺叹了口气,“这里,几年之后必然还要回来的。如果荒凉得什么也不剩,日子就不好过了。” 听唐贺这么一说,毛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回道:“您回来时,这里会与今天一样,没有改变!不,会变得更好!” “嗯。” ———————————————————————————————————————— 次日,大家整装待发之时,出现在城外的人中没有郭嘉与戏志才两人。 原来郭嘉早就打算与荀彧一家同行,不想在半个月前突然生起病来,想走也走不了。作为朋友,戏志才很够意思地自愿留下照顾郭嘉。 几个好友商量之后,决定把他们俩送到山里,再买上一年半载的粮食送到山中,让这两人与家住深山之中的程昱作伴,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郭图与郭嘉虽不是同族,却因为同姓,关系比其他人更要好些。他眼见郭嘉一下子病弱得无法远行,始终放心不下,便亲自送郭嘉与戏志才入山,还直交代程昱,一年之内不要让这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跑出来乱晃。否则,出了深山,遇上兵匪,这两人只有被人砍死的份。 程昱虽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但在君子六艺的射御之道上,颇有造诣,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对付像郭嘉、戏志才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绰绰有余。他向郭图保证不会让这两人涉险。 得到程昱的保证,郭图这才安心地赶回颍川。因为往返时日颇久,他险些错过与荀彧等人一同离开颍川的机会。 与此同时,颍川之中准备撤离的世家还有陈家。只是陈家在颍川根基深厚,人口众多,就算要离开颍川,也无法如荀氏一般将大部分族人迁走,因此,他们只转移宗族之人,目的地也离颍川不远。 因为北海太守孔融因与陈纪陈群父子私交深厚,早就言明欢迎他们前来投靠,故而陈家选定了北海,将大部份财物移到北海,但对颍川当地的势力仍把持着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二更 入冀州 大部分的军队这会都在司隶境内,荀彧这群人一路上走得极为顺畅。 进入冀州后,辛毗辛评郭图三人便向他们告辞,投渤海郡去了。 “看什么?”唐贺伸头在荀彧边上,手搭凉棚远眺。 荀彧失笑,拉下她的手,指着西向洛阳的方向:“此次会盟除不了董卓,反而将天下搅得更乱了。” “你在害怕吗?”唐贺感觉荀彧拉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禁扬起笑脸。 荀彧回她一个笑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我只怕世间没有值得我效忠的人出现!” “切!”唐贺知道荀彧是在说笑。他那根本是因为天下大乱,像他这样的人有了一展长才的机会才激动地颤抖。 “走吧。”荀彧推着她回马车上,“早日赶到冀州州府,见到祖父与父亲,我才能安心。” “……”唐贺沉默了下,犹豫地看着荀彧。 “怎么了?” 看了看四周,唐贺靠近他低声道:“我有叔父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见她脸色严肃,荀彧心底生出一丝悲切。 舔了舔唇,唐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莫要过于哀伤!” 听了这句话,荀彧的手垂了下来,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贺,许久不能冷静下来。叔父荀爽在董卓的催逼下,不得已只身入京,重回朝堂,本就是件有危险的事,只是他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本以为这次各郡诸侯围剿董卓,叔父就有机会逃离洛阳,没想到……没想到…… 唐贺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难过,没有催他回车上去,任由他站立在道旁,自己则站在他身后陪着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唐贺听到身后的马车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赶紧回到车上去看儿子。 荀彧也在儿子的啼哭声中回过神,闭上眼,朝着洛阳的方向长揖到地,缓缓起身,调整了下表情,告诉领兵的将校,既然已经进入冀州境内,那相对比较安全,行进速度可以加快了。 叔父的死,不可能瞒着祖父、父亲,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他们身边,希望他们看到恽儿时,能减少些许悲痛之情。 唐贺抱着儿子探头看了眼荀彧的表情,放下帘子坐回车里。 董卓战败逃回洛阳,不几日就下令迁都长安。洛阳之中,所有的反抗者都被屠杀殆尽。董卓手下大军将洛阳城中的金银财宝搜刮一空后,威逼百姓一齐迁都。如有不愿随之迁移的民众,就地斩杀。潜伏在洛阳的千耳社人员混在死亡的百姓中装尸体,原以为骗过兵卒即可保得一命。谁料大军出城后,竟放了一把大火,将洛阳烧成了废墟,也差点将他们全部烧死在城中。幸好这伙人命大,虽说身上的烧伤免不了,但好歹留了条命。他们赶至相邻城镇的千耳社,急急把消息传来出来。 因此,唐贺收到洛阳被烧的消息时,已经是五月初了。同时收到了来自长安的消息,司空荀爽病逝世。通过手上这两份报告,唐贺容易就能推断出,荀爽怕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洛阳的乱相,又见到同僚袁隗惨死,惊惧交加,忧愤成疾而死。依照时间看,荀爽抵达长安之时,应该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之后,没活几天就病逝了。 抬手轻轻拍打着儿子,唐贺心情有些沉重。荀彧明明是很难过,也没办法表露出来,还吩咐人快些赶路,想来是要赶去安慰家中的两位长辈吧。 ———————————————————————————————————————— 唐贺没有猜错。荀彧就是要赶着去安慰祖父、父亲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荀彧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想教会荀恽叫祖父、曾祖父。虽然他的想法很好,但是会不会不太实际?! 唐贺瞪大了眼看着荀彧,他抱着儿子一直哄着孩子,试图让宝宝从伊伊呀呀的声音中发出祖父、曾祖父这样的“高难度”词汇。不满一岁的孩子能连着叫声爹爹,已经非常厉害了。教他三个字,还是不一样发音的三个字?真难为他了。 托腮靠在窗沿,唐贺歪着脑袋,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们鸡同鸭讲。 荀彧絮絮叨叨地不停重复着“祖父”“祖父”,宝宝手舞足蹈笑呵呵地看他,偶尔发出一声不太标准的“爹”的字眼。 教了一整天,还是没有进展,荀彧有些急躁,脸色绯红:“叫祖父!” 小家伙听到父亲有些急躁的声音,以为是在凶他,立时嘴巴一瘪,眼中蓄满泪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唐贺一掌拍上脑门,看不下去了。 “阿贺!”荀彧抱着儿子哄着,儿子不买账,哭得更大声了,无可奈何地转向唐贺求救。 放下手,唐贺伸出手拍了拍,叫道:“乖宝宝,不哭,有人疼!” 她将孩子抱进怀里轻轻拍了几下,很快哭声就小了下去。 荀彧按按太阳|岤,头疼地说道:“怎么办?我们明天就会到邺城了,可恽儿还学不会叫祖父……” 唐贺黑线|||乃以为这孩子是什么怪物,一出生就能开口说话啊! “你怎么不说话?”荀彧见唐贺有些呆然地看着他,不禁有些恼了。 “啊,没事!敢问,夫君大人,号称荀家大才的你什么时候会叫祖父的?” “……”荀彧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整天都干了什么,偏转开脸,生闷气。 抱着儿子哄到他入睡,唐贺才坐到荀彧身侧,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荀彧回过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恽儿学说话,不急在这一两天。” “嗯。”还在生闷气中。 “文若,其实,不一定要恽儿会叫人,才能让祖父、父亲开心起来。”唐贺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关心则乱。祖父与父亲已经很伤心了,你如果也悲伤过度,还有谁来安慰他们?” “可是……” “为人父母者,最高兴的莫过于子女过得好,一切平安!你先听我说,”唐贺抬手止住荀彧,“对于父亲而言,你平安无事,是最重要的。所以叔父的死,打击最大的是祖父。你该让父亲振作起来,与你一同劝慰祖父才是。” “为人子女如因悲伤过度伤及己身,不是有负父母之恩吗?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这样父亲就能稍稍冷静些了。至于祖父,我虽想用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来说服祖父,但估计这个理由行不通,只会让祖父更加悲伤。该怎么劝,还看你和父亲了。” 唐贺小声地说着,并没有抬头去看荀彧的脸色。从自己的手渐渐被用力握紧,可以看出他在忍着悲痛,调整自己的情绪。心底轻叹一声,唐贺靠向荀彧的肩膀,等待他从悲伤中走出来。 唐贺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扣在手心,虽然有些疼痛,却没有抽回手。如果荀彧想让小孩子讨好长辈,让他们转移悲痛的话,也有个最简单,最容易的办法,而这个办法宝宝早已经学会了。 ———————————————————————————————————————— 第二天傍晚,荀彧一行人到达邺城。 荀谌亲自来接人,看到荀彧的时候,疾走两步,拉着他,亲密地并肩走,同时小声地把家中的情况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让荀彧先有个心里准备。 原来荀淑、荀绲两人得知荀爽的死讯之时,两父子神色哀戚,无言地对坐了一整天,次日就遣人前往长安,务必要将荀爽的尸骨运回颍川。然后,两个长辈就一如既往地下棋、看书、做学问、钓鱼,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让荀谌更加担心,就怕他们将悲伤埋在心底,长久下去,思虑成疾。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们,荀彧就来了,这多少让荀谌松了口气。他每日既要替韩馥处理州府政务,又要为了荀家在冀州立足与冀州本地的豪强打交道,晚上回到家中,还要关注两个长辈的动态,另外抽空教导一下儿子,着实把他累得够呛。 荀彧边听边点头应答:“交给我吧。” 突然,荀谌抬手扶额,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荀彧赶忙伸手扶住他:“四哥!” “无妨,无妨!”荀谌摆了摆手,深吸几口气,“只是有些晕眩,歇息一会儿就好。” 唐贺抱着儿子,走在一旁,将荀谌青白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文若,让友若兄长先到车上靠一会儿吧。”唐贺忍不住说道。 荀谌才要拒绝,荀彧就把他搀扶上车。 “四哥,你断不想让祖父与父亲看到你这副模样,加重他们心中的伤痛吧。” 听了荀彧这句话,荀谌也不再挣扎,自行上了马车休息片刻。 家中的两个长辈知道荀彧来了,将近一年没有看到他了,便都早早地等在厅堂。 当荀彧一迈进厅堂看到精神欠佳的祖父和突然苍老了许多的父亲,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当即跪下膝行至两位长辈面前。 “祖父!”荀彧向着荀淑俯身叩首。 接着,他转了个方向,对着荀绲也是这般俯身叩首:“父亲!”然后,又面向祖父俯身下拜。 荀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声音都带着颤抖:“好,好,来了就好!” 唐贺走在后边,抱着孩子,犹豫了下,跟上前两步,跪在荀彧身侧半步。 “祖父,这是恽儿。”荀彧抬起头,拭去眼角的泪水,望着祖父,忍着心中的悲戚,强颜欢笑,“阿贺,把恽儿抱给祖父看看。” “哦,是恽儿?”荀淑笑着看向唐贺手中的肉球。 一旁的荀绲也突然像是有了精神,看向孩子,眼中露出欢喜之色,靠向父亲身边。 唐贺把儿子递给老人家抱。 荀淑接过孩子,手有些不稳:“恽儿,恽儿。” 想来孩子真的能冲淡一些伤痛,带来欢乐,荀淑、荀绲两人脸上的喜悦激动之情不似作假。 荀谌看到两位长辈多日以来,终于露出真心的笑,感觉心里一轻,身形晃了晃,极力稳住,见没人发觉,微微靠向身后的柱子,撑住身体,强打着精神陪在一旁。 唐贺撇了眼荀彧,想到他昨天那么努力要教孩子叫曾祖父、祖父,脸上不禁露出好笑之色。 “怎么了?”荀淑看向面带笑意的唐贺。 “没什么,只是想到前几日夫君老是抱着恽儿要教他叫曾祖父、祖父……” 唐贺说着,荀淑已经笑出声:“哪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孩子还小,学不会的。” 荀绲也是一脸笑意:“知道你孝顺,可也别折腾坏了恽儿。开口说话是要慢慢学的。” “儿子知道了!”荀彧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 这时,唐贺突然轻轻拍了下手。 宝宝立即伸出肉呼呼的爪子对着荀淑吐出一个发音颇为准确的单字:“抱!” 两位老人听了各自一怔,随即轮流抱着孩子,学着唐贺那样轻轻拍手,每一次宝宝都会做出同样的动作,发出同样的声音。顿时,把两个老人家乐得喜不自胜,一晚上抱着小孩不松手。 荀谌荀彧两兄弟看到两位长辈因此不再沉浸在悲伤之中,都感激地看向唐贺。 荀彧更是趁着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握住妻子的手,传达他心底的谢意。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三更完成!o(n_n)o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ps:咱已经没体了,容许我明天请假吧! 冀州二三事 荀彧的到来,令精神高度紧张的荀谌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一直强撑的身体在精神瞬间放松下来之后,累倒了。荀淑与荀绲两位长辈见了心疼不已,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荀爽病死的阴影,将目光放在还活着的人身上。荀谌还很年轻,如果因为担心他们这些已是一条腿跨进棺材的人而拖垮了身体,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于是,病了的荀谌被勒令在家养病,与冀州大族打交道的事,让荀彧去做。 冀州多商贾,家资殷盛,好逐利。荀氏家财虽巨,相形之下,仍是比之不足。荀谌好不容易借用州府势力强行介入世家之中,立足冀州,但时日善浅,根基未稳。前期,因为荀谌的介入,生生挤占了当地豪强世族的得利空间,碍于州府的势力,荀谌又极有手段地将势力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他们不好直接表现出敌对。如今,听闻荀谌病倒,正四处求医,一些较大的商贾人家,便趁此机会,转了风向,想要夺回自己原先的利润,将荀家下的产业赶出冀州,开始挤压荀家名下的产业。 荀彧望着日日呈上的危报,只是随意地翻阅一下,搁在一边,交代下面的人,如果那些商贾愿意购买荀家在冀州之下的产业,看看买家,对比一下周边的价格,尽可能地抬高一些价钱卖出,相信那些人为了收回自己的势力地盘,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随后,他就不大管这些事了。每天都只是在家中,孝敬长辈,教儿子学说话,有时也指点一下侄子的功课,日子过得相当悠闲自在。 荀谌之妻陈氏听说荀彧这般做派,心中忿恨不平。自家相公好不容易为荀家在冀州谋得一方立足之地,累到病倒,这荀彧一来,竟然就这样轻易放手,将相公的心血付诸流水,着实可恨。她在荀谌面前侍候汤药之时,看着荀谌的病容,怕说了这件事,他会因生气病得更重,因此,强忍着没说出口。离开房间后,她掩不住心酸,眼底浮起哀戚之色,靠在墙边默默地抹眼泪。 荀谌之子荀闳在走廊的另一边看到母亲哭泣,转过拐角,背贴着墙角,一手捂上心口。母亲悲泣,莫不是父亲……不,不会的,前日大夫还说父亲身体有起色了。 “闳儿?”唐贺正好要去书房找荀彧,见荀闳靠在墙角,神色惊惶,有点担心。 荀闳定了定神,站直来,规规矩矩地向唐贺弯腰行礼:“婶婶。” 抬手拉起他,唐贺柔声问道:“闳儿,今日可看过你父亲了?” 荀闳摇摇头,探身向那边的走廊看了一眼,母亲已然离去,转回来,抬头看着唐贺:“婶婶,父亲……父亲会好起来的,对吗?” 少年的眼中盛满了忧伤,唐贺微微叹气:“友若兄长一时操劳过度,休息一段时日就会康复。闳儿,莫要太伤心,以免你父见了忧心。”荀家门风如此,一家的孝子,可是,这样孝顺法,抬头望天…… “婶婶。”荀闳伸手拉拉唐贺的衣袖。 “嗯,闳儿,你先去看看你父亲。而后,到书房来。”唐贺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荀闳稍稍定下心来,扯出一个笑脸。 “闳儿,别笑得这么僵硬。友若兄长看到会难过的。”唐贺蹲下身,伸手拉了下他的脸颊,往上提起,“笑得开心点!” “唔……”荀闳咕噜地应答着,待唐贺一松手赶紧揉揉自己的脸颊,抬头说道,“谢谢婶婶,闳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父亲忧心的。” “去吧。”唐贺笑着挥挥手。 望着荀闳离开,唐贺抿了抿唇。文人身体虚弱,荀谌这次就算好了,身体也要大不如前了。除非扁鹊华佗再生……?!等等……华佗,华佗好像还没死。历史上,华佗貌似说要给曹操脑袋开刀,然后,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曹操,被他一怒之下宰了的。这个时候,曹操没当丞相,也没有头风症,华佗还没死。得让人把华佗找出来!这回可不能再让这个世界上最早的外科医生,啊,不是,中医不分那么清楚,所以真要算起来,华佗是世界上最早的全科医生,总之,不能让他死了,还是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太不值得了! ———————————————————————————————————————— “闳儿来了。”荀彧放下手中在看的竹简。 荀闳点点头,走上前,拱手施礼:“叔父。” “坐吧。”荀彧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小桌。 荀闳转身走到桌前,整理了下衣摆,跪坐下去,翻开面前的书本。 观察着侄儿的脸色,荀彧看了一会儿,不大放心。阿贺刚才来和他说,闳儿担心四哥的身体,怕这孩子心事太重,影响身体,让他给开导开导。她回头让人给找个扁鹊再生的神医来,保准治好四哥。只是别在四哥好起来前,又病了一个小的。 “闳儿,可是有心事?” 荀闳捧着书本的手微抖。父亲精神是好了些,可是,不知为何,还无力下床。他很担心。 “闳儿?”荀彧直起身。 “呜呜……”少年趴伏在桌面上,放声大哭。 荀彧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坐到他身旁,安抚地拍打着少年的背。 荀闳抬起头,转过身扑倒他怀里:“叔父,父亲为什么还不能起身……呜呜……我好怕……呜呜……” “闳儿,你婶婶已经派人去遍寻天下名医。你父亲不会有事的。” “……”少年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荀彧,满是信任之色,“父亲真的会没事的,对不对?” “嗯。”荀彧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荀闳这才稍显安静了些,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坐回去,向荀彧拜了一拜:“给叔父添麻烦了。” “不碍事。”荀彧没有责骂他,抬手摸摸他的脑袋,“闲时多去陪陪你父亲,他的精神好了,对身体早日恢复有帮助。” “是!” ———————————————————————————————————————— 许攸在冀州比荀谌待得更久,对冀州内各家豪强世族势力的分布情况,了解得比较透彻。他又是爱财之人,凭着他过人的才智与手段,赚了不少钱,日子过得很舒坦。 这天,他约了田丰、沮授来家里做客。 田丰刚正耿直,沮授沉稳内敛,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人,平时,看去也就是普通书生,州府的文官,没什么出色之处。但正是这样的两人,都是能让许攸另眼相看的智谋之士。 “子远,好兴致。”田丰来时,看到许攸将宴席摆在庭院之中,不由笑着打趣。 许攸与他混得熟了,一点不客气,没有起身迎接,只是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让田丰自己选张桌子入座。 “听说,你也叫了公与来?”田丰欠了欠身,答礼入座。 许攸捏着酒杯,嗅嗅香气,眯眼道:“近日新得佳酿几坛,不敢藏私,故邀两位一同品尝。” “哦,能得子远赞为佳酿的酒,那可要好好尝尝。你今日可不要心疼了!”沮授不知何时进入院中,拱手向两人分别行礼。 许攸笑着指向桌上摆的酒瓶:“管教你不醉不归!” “子远,你可难得大方至此啊!”田丰 重生在三国第18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四溢。 许攸举筷夹菜:“元皓,此言差矣!你我交情,岂是几杯酒可以衡量的!” “子远说得对,元皓当罚!”沮授笑道。 田丰举起酒杯:“吾自罚三杯!” 许攸眯着眼笑了两声,吩咐下人上菜。 酒过三巡,一名下人匆匆跑至许攸身后低语几句,许攸停下动作,皱起眉:“让他在书房候着。” “元皓、公与,攸暂离片刻。两位,多吃些酒菜,勿要与攸客气!” “子远且去。”田丰、沮授举杯示意。 许攸匆匆起身,赶去书房,一进门,看到内侄劈头就问:“你买了?” “不……不曾。”许延被他吓了一跳,有些结巴。 听他说没买,许攸松了口气:“千万别买!” “可是,伯父,荀家出手的那些产业虽然比平时卖得贵,但算算以后能赚得的钱,只多不少,很值得啊!”许延不太明白为什么许攸这么紧张,反对得这么激烈。他手头的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这才来向这个伯父言说此事,想借些钱来买。 “愚不可及!”许攸听他有想买的意思,转头就啐了他一口。 许延抹了把脸,赔小心:“伯父,延愚钝,还望伯父明言。” “战事将起。我等手头有多少权势可保己身?”许攸不耐烦地走了两步,指着侄子问道。 许延抓抓下巴:“不是已经去围剿董贼了吗?哪有乱事?” “你!”许攸被他气得无语,两眼翻白。跟傻子,果然是说不通!他许攸,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侄儿!不,他该庆幸,许延不是他儿子,不然,还不被这傻小子活活气死。 “反正你听我的,不要买!这年头才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许攸自觉与他说不通,直接命令他。 许延诺诺地点头应着,心里嘀咕:伯父,素来贪财小气。怕是他听了这消息,想自己购买,才不肯借我钱,用此理由唬我。我还是去寻其他人借点,自己买去。 许攸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想理会他,径自甩手离开房间,回到院子去喝酒。 田丰沮授两人见许攸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不禁担心地说道:“子远,如有需要之处,尽可开口,我二人虽无甚本事,但也能为你谋划一二。” “咳,无事!被我那傻侄儿气的。”许攸喝了一口酒,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他也不明白,就让他去受受挫吧!” 田丰皱了皱眉:“何事如此难言?也许,多说几次,他就会明白呢。”田丰此人一向喜爱虚心向学的后生,对来请教他的晚辈,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不大理解许攸为什么不给他侄儿将事情解释个清楚明白。 “我如何与他解释?那颍川荀彧不是泛泛之辈,胸中谋略,在我之上!他此番作为,定然是有理由的,正等着众人入套!”许攸想起在洛阳认识了荀彧,现在再想想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他就觉得背脊发凉,这个荀彧的眼界比其他人要远得多,谋算得更深。他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看出何进的下场。 “我也听闻,荀谌病了之后,由其弟荀彧接手荀家事务。那荀彧至今没有露面,反倒是被那些商贾挤压得把荀谌好不容易谋得的产业以高价售出。”沮授摸摸下巴,“那些产业以长远利益来看,这个价格不算高,很具诱惑。” 田丰听了,看着面前的酒杯,思考片刻,惊讶地抬头看向许攸。 许攸点点头:“他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我看就连那荀谌来冀州所做的事,也是他一开始就算好的。” 沮授皱眉道:“他欺我冀州无人不成!” “公与,若是你,你买吗?” “我当然不……”沮授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看破他的目的,却没有想要买的意思。不是因为没钱,而是根本就不合算。做生意最基本的就是逢低买入,逢高卖出。能在不久的将来,以更低的价格购进的话,现在就急着高价买入,那不是傻子吗?而且荀彧这一手不仅仅算计的是这些没有远见的商人,还算计了因为荀谌颇为强硬的手段得罪了的冀州世家。那些还未有动静的冀州世家在看到荀彧与荀谌完全相反的处事方式,必定以为荀彧个性软弱可欺,就此卸下防心,不将荀家放在眼中。如此,荀家想在暗中慢慢发展成势就不成问题了。等到那些世家反应过来时,荀家已在冀州站稳脚跟,不惧他们了。到那时,荀家再要取回此刻出手的产业,想是没有人愿意大费周章,浪费财力物力与之相争的。 田丰见沮授怔愣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到了与自己一样的事。 “可要与那些世家通声气?”田丰转头,笑着问许攸。 许攸两眼一翻:“元皓,休要戏弄于我。”没事与荀家为敌,他又没有傻!荀彧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想来子远与那荀彧有些交情,不知可否为我等引荐?”沮授回过神来,舔舔唇。他很好奇人称“王佐之才”的荀彧,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荀彧此番的作为,让他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个人。 田丰摸着胡子,也看着许攸。他心里与沮授的想法差不多,甚至还存了见面一较高下的想法。 许攸无奈地一摊手:“我与他洛阳一别,久未相见,需等些时日,才好为你等引荐。” “那我等就静待佳音了。”田丰沮授两人对着许攸,举起了酒杯,复以袖掩口,一饮而尽。 伏笔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公司上下班的时间提前改了,以后晚上回家就晚了。而我又都是在下班回到家以后,才开始码字,所以更文的时间也推迟了。请大家见谅!鞠躬! 韩馥回到冀州,听说荀谌病了,派人送了许多药材来。 荀谌本来就不是生病,休息了几个月,已经康复,能下地行走了。虽然就像唐贺所想的那样伤到了身体的根本,但他还年轻,一时半会儿,显不出后遗症来,因此,荀谌又开始到州府去做事。 那些趁机买了荀家名下产业的商户们见荀谌重回州府做事,慌乱起来,害怕荀谌会伺机报复。纷纷想着把手中的烫手山芋丢掉,一时间价格暴跌,可惜,荀谌冷笑一声,放话与众人:谁敢买,就是与他荀谌过不去。有了荀谌这句话,一些本以为是时候出手收购的冀州世家迟疑了。荀谌的手段他们是见是过的,荀家的实力不弱,世上也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说法,但没地拼个两败俱伤,做这种意气之争,不是大家所为,不如借此机会向荀谌卖个好,结交荀家。因此,这些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都不动。懂得看风向的人见连这些大族都不敢下手,自己这种无官无爵的人家什么也不是,就算眼红心热,也没胆子敢对着这价格已经降到半价以下的产业下手。 荀家的那些商铺出售时,都带着出货与进货的订单买卖,买下来等于同时接手了这些订单买卖。现在价格低到这种程度根本做不了生意,而进货的订单却是早已投了钱进去,出货订单这头荀谌压着,那些本就是与荀家做长久买卖的人,自然不敢来与他们做生意。这就等于是出手买了赔钱货,还亏了一大笔钱,要生生烂在手里了。 田丰与沮授两人眼瞅着,荀家这对兄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合作无间把一群没有远见的冀州商贾耍得团团转,不由更想认识荀家的人了。 许攸这边因为那个傻侄儿赔了大钱,还欠了债,前来哭求,弄得心烦意乱。可不管怎样,这侄儿还是自家人。无奈之下,许攸只得厚着脸皮上门拜访荀彧。 得到消息的田丰、沮授守在他家门口,非要跟去。 许攸是个好面子的人,去求人这事已经够丢脸了,没想到这两人还想跟着去,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可惜,田丰、沮授两人情商不太高,看不出许攸的纠结,反倒说他们或许能帮忙说得上话。把许攸急得在心里直磨牙,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不得已先让家中下人去荀家投名帖,自己与这两人随后一起过去。 田丰他们情商不高,不太懂得交际的那一套,但荀彧在这方面却是玲珑剔透得可以。他算计别人时,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人心。早在一开始,就对那些买走荀家名下产业的人的身份背景查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见许攸投帖说要上门来拜访,他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许攸与袁绍是故交,深得袁氏兄弟信任。荀彧自己虽然不待见袁绍,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对比韩馥的施政能力,袁绍这个人实在要好得多。袁绍所欠缺的不过是快刀斩乱麻的决断与乱中寻源的眼力,虽然这两点在乱世就是最大的缺陷。可这不妨碍,他在政治上的发挥,荀彧觉得如果不是乱世,以袁绍的政治才能与家世,定然可以像他的先祖那样,安安稳稳地位至三公九卿。光从这点看,由袁绍领冀州牧,冀州的内政能更安稳。对外的话,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向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袁家发难的。而袁绍手中的军队人数亦是不少,在各路诸侯中算是最大的。这样的人坐镇冀州,战乱自然相对其他地方要少得多。 如果韩馥是冀州牧则大不相同。韩馥施政能力不够,全赖荀谌来了之后帮忙支撑,冀州才没有因为如今这乱局而荒废。所以不管是家世还是韩馥本身实力都不足以保住他手中的冀州,冀州迟早是要被人吞并去的。与其如此,不如算计这个韩馥,让他自己把冀州拱手让给袁绍。 荀彧很早就开始谋划这事了。从袁绍离开洛阳,奔逃冀州,后任渤海太守开始,他就着手安排这事了。让荀谌投靠韩馥,目的就在于此。眼下各个条件都已经得到满足,差的就是把冀州转手给袁绍的事件中,如何让袁绍看到荀家在其中起得作用,或者说,他们之间缺一个能够牵线搭桥的人。 现在许攸上门来了,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荀彧深知许攸的性格,贪财好色,爱占便宜,缺点多多,但正因为这些缺点,荀彧才能有机可趁。只要能从钱财上收买许攸的心,让他觉得你是他的知交,他就很容易把你当自己人。用一家商铺就能换取许攸的帮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划算的事了。 因此,荀彧命人备下宴席,去州府请荀谌回来待客,自己则整装出门相迎。 许攸看到荀彧在大门口迎接他,面子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原本忐忑的心情不由也放松下来。 “子远,这两位是?”荀彧望向跟许攸一起来的田丰、沮授,面带微笑地向他们颔首示意。 许攸顿时有想起了自己来荀家做什么的,脸色变了变,尴尬地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冀州名士。听闻你我是旧识,故而想让我做个中间人,介绍大家认识。文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我在冀州认识的人不多,正愁无处会友,能得子远相荐,我心存感激还来不及啊!”荀彧笑着向两人拱手作揖。 田丰沮授也还他一礼,几人之间相互做了介绍。 荀彧将他们请进府中,边走边谈,却绝口不提许攸此行的目的。 几人在厅堂里,一面喝酒,一面讨论学问,针砭天下事,聊得好不畅快。田丰、沮授对荀彧博学深感佩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只有许攸心中有事,应对得很辛苦,却始终不敢提起此事。 直到接近午时,荀谌回到府中,替代荀彧与田丰、沮授两人交谈。 荀彧这才得闲看向许攸,微微颔首示意,走出厅堂。 过不久,许攸也离席出来。 “我观子远心中有事,并不尽兴。”荀彧眼含焦虑地望着他,看起来很为朋友担心,“不知何事令子远忧心至此,美酒也不能尽兴畅饮。” 许攸面上有些尴尬,但也知道人家能单独与自己出来说,就是给他面子,愿意谈这事了。他轻咳了两声,拱手向荀彧弯腰一拜。 “子远,这是何故!”荀彧不敢真受他的礼,急急抬手拦住他,没让他弯下腰去。因为荀彧知道,许攸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可以让他在这小处上觉得落了面子,不然以后的事就难说了。 许攸不大好意思地讪笑着道:“攸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子远不必如此客气。当初在洛阳,若不是子远,彧能怎么认识那么多朋友,在洛阳士子间得一好名?如今,彧背井离乡,来到冀州,子远依然赤诚待我,彧感激还来不及。既然子远有事,我自当鼎力相助,为尔解忧!”荀彧一番话说得相当到位,像是他欠了许攸很大的人情一般,所以许攸来向他提任何要求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绝对不会拒绝。 当然说这种话,也得看对象。如果这话是对田丰、沮授两人说,估计半点用也没有,但对许攸却不同,他听得很受用。就在那么一瞬间,许攸的脸上已经笑得花儿朵朵开了。 “文若,太客气了。”许攸一手拍上荀彧的肩膀,“你我相交一场,我怎能不帮助朋友呢。” 除了家人,荀彧其实不太喜欢与他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但他忍住了,没有推开许攸:“那么,子远此来,是为了……” “唉,还不是为了我家那没出息的侄子!”许攸缩回手,捂住脸,觉得有这样的侄子太丢他的脸了。 “前些日子,那小子买了一家铺子,说是要做生意,养家糊口。我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点事做了。就没有拦着他,谁知道他……他竟然买了……买了……”许攸说不下去了,他装作很悲伤的样子,从指缝间偷看荀彧的反应。 荀彧握拳抵着下巴,眉头微皱,似在思考。 许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毕竟,那是一家商铺,不是小数目,那对寻常人家来说,够吃一辈子了。 过了不久,荀彧合掌抱拳,说道:“我记起来了。是有一家在北门附近的商铺,被一个叫许延的青年买下。那许延可是攸的侄儿?” “正是攸的从子!”许攸连忙放下手,急切地应道。 “既是子远的内侄,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荀彧诚挚地说,“我这就让四哥把这家铺子的进出货关卡打通。自此之后,绝对不会有人敢拦着他做生意的!” 许攸听见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这事,心中畅快不已,抬手拍拍荀彧的肩膀:“文若,不愧为虔诚君子。日后,文若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只要又需要的地方,我定会倾力相助!” “既然事情已经讲明。那子远可有心,与我等尽情共饮美酒佳酿?”荀彧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许攸已经初步入套,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当然,当然!怎可辜负美酒佳肴!”许攸兴奋地点头,心中无事,喝酒自然是件美事。 两人各具解决了心中的一桩事,一齐笑着回厅堂里,继续喝酒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公司上下班的时间提前改了,以后晚上回家就晚了。而我又都是在下班回到家以后,才开始码字,所以更文的时间也推迟了。请大家见谅!鞠躬! 韩馥让冀州 “嗯,就是说,他不愿意来吧?”唐贺手中抓了一把谷子喂鸽子。 雨前面无表情地回答:“是。他说,不是疑难杂症,病得快死了,别妨碍他。” “不是有病就医吗?怎么变成非疑难杂症,快死掉的人不治了?”唐贺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雨前。历史上不是说这华佗是为了给天下百姓看病,不愿意留下做曹操的专属医生才被杀的吗?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吧。真奇怪。 龙井笑嘻嘻地跟在后头补了一句:“……听说,华神医喜欢到深山里去采药。” “采药啊!”唐贺眯了眯眼,问雨前,“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根据前两天的消息看,华神医在北平。” 唐贺有些犯愁,如果是去山林里采药,不知道得多久,那家伙才会从山里冒出来。 “这样吧,雨前你派人去北平一带蹲守,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抓来!”唐贺想了半天,觉得既然好声好气请不来的华佗,那还是用点强硬手段。 “……主人,这不太好吧?”雨前迟疑地说道。 唐贺伸手一摊:“行啊,他愿意自己来,我们就不抓他。” 雨前黑线,转头瞟了眼龙井,使了个眼色。 龙井抬眼望天。因为唐贺说请到神医华佗有赏,他把手下派出去不少,花了不少人力物力,非但没请到人,还受了不少非难。碰到这种情况,别指望他会为华佗说好话。 “你们不是追着他到处跑,从南到北,跑了大半个江山吗?”唐贺说起来就觉得郁闷。 华佗的消息几个月前就有了。原本以为找到华佗给荀谌治治病,再从他那里学学五禽戏什么的养生,顺便让家里的长辈也学学,养生保健什么的。可是,这荀谌一病几个月,他病都好了,华佗还拿捏着架子不肯来。这让原本心底挺尊重华佗的唐贺,心里也冒了火。 雨前神色一僵,没有再为华佗说话。为了请华佗来,兄弟们都受了很大的气。虽然华佗确实有本事,追踪他的日子,兄弟们也见识了他的医术,的确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他那脾气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一说要请他到冀州给个人看病,他就没好气地破口大骂,根本不给人平心静气说话的机会。 低下头,躬身后退两步,雨前闪身离去,安排人手围捕神医华佗。 龙井看着唐贺,说出自己的疑问:“主人,荀谌先生依然痊愈,为什么还要去请那华佗来呢?再说,当世神医也不是只有华佗一个。” “啊,我知道还有张机张仲景。可你有本事把那朝廷命官给弄冀州来开堂坐诊?没有吧。所以相比之下,当然是白身的华佗比较方便。”唐贺鄙视地扫过龙井。谁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虽然这个柿子不太软。 龙井无视她鄙视的眼神,摸摸小胡子:“开堂坐诊是什么?” ……忘了,张仲景还不是长沙太守,没有坐堂看诊一说。唐贺搔搔脸颊。荀谌病好之后,她想过,延年养生之法,其中就有定期看大夫一条。可惜,这年头还没有医院这种东西,私人医生那都是位高权重、身份显赫的人家中才有的。荀家也不曾有专属的大夫,更不用说普通的人家,那是连看病都困难了。如果能在这里,留住好的医生,开医馆、药房,就算以后离开冀州,得了重病也不会没处找大夫看病,至少知道冀州这个地方还有个奔头。而且,开医馆、药铺也不吃亏。冀州有钱人特别多,以后,这里还会是魏国的别都,有钱有权的人都将聚集在邺城。这些人对自己的命,看得特别重,以养生益寿延年为噱头,狠赚一笔,也不是不可能…… “咳。”龙井等了很久,只看到唐贺在发呆,不由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她。 “啊,这个……”唐贺回过神,“那啥,去热闹的街巷寻两家连在一起的铺子。一家作医馆,请几个老大夫来,每月给固定的工钱,让他们在里头坐着,叫百姓到医馆里来看诊,普通人家就收点诊金意思意思。医馆隔壁开家药材铺,大夫开出的药方,就到隔壁买药,算便宜一点就成。” “医馆?药材铺?”龙井摸摸下巴,心里开始盘算着盈利问题。 唐贺也不催他,等他想好了,继续说:“城里大户人家自然不能让他们与平头百姓挤在一起等嘛……”她拉长了音调,瞥了眼龙井,相信以龙井的商业眼光,绝对能看出里头的猫腻来。 “我们自然要是让大夫上门给他们看诊。这诊金嘛,作为重要客户,怎么能与平民百姓一视同仁呢!当然是要最好的……嗯哼,那个价格高才能买到更好的。”这就是所谓的非常重要的人物,享受“贵”宾待遇啊! 果然,龙井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立即举一反三接道:“他们的药材也要用最‘好’的,精挑细选之后,由药铺里煎煮好,趁热送上门去!” “嗯嗯!”唐贺满意地点头,“那现在知道为啥一定要华佗来了吧?” “可是,华神医并不喜欢给达官贵人看病。”龙井明白唐贺要华佗的名声作招牌,但华佗的脾气却是众所周知的。 “咳,抓到人再说。”唐贺在没见到人之前,也不敢下定论,认为自己能说服这个传说中脾气古怪的神医。 ———————————————————————————————————————— 六月中旬,韩馥兵败平原,公孙瓒领兵进入冀州,伺机吞并更大的地盘。袁绍在渤海引兵入延津,东向而行。 韩馥胆小多疑,害怕被公孙瓒吞并,紧急招来帐下谋士一起商量对策。 沮授与荀谌两人并排而坐,神情肃穆,心里却在激动。荀谌与许攸两人早在五月初就联络了在袁绍那边混得风生水起的郭图、辛评,与他们联手合谋冀州。 沮授、田丰虽然不参与合谋,但都心知肚明。他们觉得韩馥不是个好主君,听闻袁绍声名不错,能折节下士,心中有些向往。顺便他俩想借此机会再测试一下韩馥的能力。如果韩馥能看得出荀谌图谋的事,那跟着韩馥还有些希望,如果不能,他们就将转投袁绍。这个时代可不只是君择臣,臣亦要择君。不然,跟错了人,一身抱负无法施展也就算了,被牵累致死,那可真是死得冤枉了。故此,这两人对接下来荀谌要做的事,缄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果然,问过其他人,韩馥没有得到能令他满意的解决方案,心中不安,最后将希翼的目光转向荀谌。 “友若,对此事有何看法?” 荀谌向前倾了倾身,正色道:“将军坐拥冀州,冀州物阜民丰,兵优粮足。公孙瓒掌有幽州,幽州地广人稀,缺粮少食。幽州冀州比邻而居,公孙瓒眼红已久,此番夺了平原郡乘胜而来,来势凶险,我军难当其锋。此时,袁太守自渤海引军向东,不知意欲何为。” “什么意欲何为?那袁绍根本就是与公孙瓒一伙的,准备瓜分冀州!”别驾闵纯出言讽刺道。 荀谌不以为意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说:“袁氏一时之杰,天下人莫不重之。其麾下兵多将广,如真与公孙瓒共谋冀州……谌不敬,将军危亡可立而待也。”说罢,两手交叠置于额前,低下头,不再言语。 以荀谌对韩馥的了解,这几句话绝对能勾起韩馥心底的怀疑,疑虑越大越深,他就会越恐惧。一旦恐惧心起,韩馥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听别人的劝诫,只想着保住性命,到时候,他再说出把冀州让给袁绍,韩馥一定如同溺水之人看到稻草一般奋力抓住不放。 果然,荀谌话一说完,韩馥额头就冒出了冷汗,脸色发青:“这该如何是好?” “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如何敢在我冀州久留!”长史耿武狠狠瞪了眼低着头假装恭敬的荀谌。 韩馥抬手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问道:“公孙瓒怎么办?” 赵浮、程奂两人齐声道:“愿为将军伐之!” “咳,两位将军领兵前往抵御公孙瓒,何人留守在此,保冀州不受袁绍侵扰?”沮授算是看出韩馥没救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要考虑那么久。但他在心底还对韩馥抱着一点希望,希望韩馥能够下定决心抗敌。只要韩馥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想要与公孙瓒、袁绍相争的心,沮授就愿意出手为他解这一困局。 然而,韩馥让沮授失望了。 “唉……对……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挡了这面的风,挡不住另一面的雨……”韩馥额头的汗冒得更密集了。 田丰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沮授轻轻摇头,示意沮授不要再说下去,韩馥已经无药可救了。 沮授如何看不明白呢?只是心中对韩馥还有着怜悯之意罢了。 “还请友若为我谋划一二!”韩馥此刻再听不进其他人的话,就相信荀谌一人。 荀谌抬起头,环视了下其他人,犹豫地说道:“将军还是听听其他人怎么说吧。” “友若,莫非要弃我而去?”韩馥紧张地站起身。 “谌受将军大恩,怎敢如此。”荀谌心下好笑,脸上不显笑意,严肃地说道:“昔日,袁氏与将军有旧情,曾领兵共谋董卓。谌思,将军莫若将冀州让与袁绍。袁绍得冀州,承将军恩情,必将厚待将军。将军在袁绍得冀州后,可自请去泰山守备,借以安身。公孙瓒兵势弱于袁绍,不敢与之争,冀州百姓可免于战乱。我等将将军义行告知冀州百姓,百姓知将军为民让位于袁绍,亦将铭记将军恩德。有民心之向,众目昭昭之下,袁绍断不敢加害于将军。将军即可保得富贵,亦可保得身家性命。此谌愚见,还望将军自己思虑谋定。” “荀谌,你竟敢欺骗将军,将冀州让与袁绍!”武将性格暴烈,各个暴跳如雷,指着荀谌破口大骂。 荀谌一脸无奈之色:“莫不是诸位觉得归袁绍麾下之后,没有出路。欲使将军出兵触怒袁绍后,谋害将军,送与袁绍做个晋身之礼?” 这话狠毒。一说出口,顿时,厅内没了声响。 韩馥早已方寸大乱,这个时候荀谌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只有荀谌的话听起来最合他心意,不用打仗,不用拼杀,就能有富贵安身之所。这些人是自己的手下,离了自己,那势力是要大不如前的,所以他们才不愿意。万一真如荀谌说的那样,要在背后捅他一刀……韩馥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觉得这些要他出兵与公孙瓒、袁绍两路兵马对抗的,都不是好人,都想害他。 “吾乃袁氏故吏,且才德不如袁绍,度而让之,诚为美德。”韩馥一咬牙,说道,“吾愿将冀州让与袁绍。” “将军不可!”一群部下听了韩馥的话,全都起身下拜阻拦,要他收回这话。 “吾意已决,尔等勿要再言。” 就这样,荀谌顺利地说服韩馥把冀州转交到了袁绍手中。 荀彧的规划 “文若,那个袁绍又派人来了哦。”唐贺悠闲地抓着一个圆球,放在地上滚来滚去,逗着刚学会走路的儿子。 荀彧坐在席子上,时刻关注着儿子的动作,以免儿子摔倒。听到唐贺的话,他抬眼看了下外边,对儿子招手,说道:“恽儿,喜不喜欢袁本初?” 唐贺黑线地看着儿子一摇一摆地走向荀彧……两岁的小孩知道谁是袁绍?!他们家儿子也就认得家里人,还喜不喜欢袁绍咧! “圆……圆不喜欢!”荀恽前几天很喜欢球,但今天被绊倒了很多次,所以不喜欢了。袁本初是什么他听不懂,但是圆圆,就是面前滚来滚去,让他摔了很多次的东西,于是,他有些委屈地朝荀彧伸出手,告诉父亲,他不喜欢球。 荀彧张开手接住儿子,高兴地将他举高:“哦哦,恽儿不喜欢袁本初啊!嗯,恽儿不喜欢,爹就不去了。” 望着滚到跟前的木球,唐贺暗暗翻个白眼:不去就不去啊,干嘛骗小孩啊!儿子说的是球,不是袁绍! “嘻嘻……爹爹……”荀恽很高兴地挥着莲藕一样的手臂,试图伸手去抓荀彧的头发。 无语地看着这对父子,唐贺捡起木球,怀念着上辈子玩的皮球,这玩意往地上一砸,都弹不起来,确实没啥子乐趣,难怪儿子不喜欢……汗!她也被荀彧的话引过去。 “夫人,太老爷要抱小少爷过去上课了。”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唐贺眯着眼看向挣扎着抱着荀彧不想离开的儿子:“恽儿,不可以让长辈久等哦。” “你娘说得对,不可以让长辈等候,那样很失礼。爹不喜欢无礼的小孩。”荀彧很严肃地放下儿子,起身带他出去。 荀恽扁着嘴,迈着小短腿,边走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唐贺。 唐贺笑着挥挥手,一点没有挽留的意思。自从两个老人家听唐贺说,早期教育对小孩日后成长有好处,荀淑与荀绲两人就接过了教育荀恽的任务。他们觉得以他们俩的学问必定能再教出一个博学多才的孩子来。 荀彧原本担心带小孩会让长辈累着,但是见到祖父与父亲在教育儿子的时候,忘却了伤痛,乐在其中的样子,也就放心地把儿子交给长辈教育去了。而唐贺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能得到荀淑的教育那是好事,虽然儿子还小,但小时候耳濡目染接触多了,对日后的成长多有益处。 将儿子送出房门,荀彧复又转身进来,坐到唐贺身侧。 亲昵地靠向荀彧,唐贺抱着木球玩:“说说吧,不喜欢袁绍。这天下谁入得了你的眼?” “你说呢?”荀彧笑着轻抚她的发丝。 唐贺坐起身,伸出食指一比:“是你给袁绍错误的信息,让他以为你是向着他的。咳……”话才说一半,唐贺就觉得这话太奇怪了,停下来,“好吧,你是为了四哥,为了家族考虑才把袁绍拉到冀州来。可是,许攸、郭图、辛评、逢纪他们都知道,你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袁绍又不傻,怎么可能放过你?” 荀彧出手捞过她怀里的木球,放在地上,轻轻一推,滚出老远:“许攸贪而不智,逢纪果而无用,审配专而无谋。郭图与辛氏兄弟皆是颍川人,你也见过的,我就不评价了。这几个人目前与四哥一样是袁绍跟前的红人,他们若要在袁绍军中分出高下,还需不少时日。” 很好,同乡之间抱团,新人、旧人之间的敌对。袁绍手下这群人有得争了。据她的记忆看,分出高下来,那还是在官渡之战以后,许攸投降曹操,田丰、沮授被袁绍杀了,失去平衡,剩下的几人才站了上风。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争了好几年,都没有争出结果来。 “你不去,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党争?” 荀彧微微一笑说道:“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太不值得了!而且,荀家有四哥在,足以在冀州立足了,不需要我再到袁绍帐下锦上添花。”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觉得不对劲的唐贺歪着脑袋,怀疑地盯着他看。 荀彧被她看得不自在,撇开视线,轻咳一声:“袁绍礼贤下士,待人谦和,但那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表象,实际上他是个外宽内忌,生性多疑的人,绝难全心相信一个人。我不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因为怀疑我,而需要我不停浪费时间去解释原因。”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帮他夺冀州?”唐贺不解地看着他。 “你很想知道?” “嗯,告诉我吧。我不告诉别人。”唐贺欢快地扒住他的手臂,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荀彧眯起眼,低声说道:“我在为将来做准备。” “将来?”唐贺瞪大了眼。是将来的什么事情呢?又是多遥远的未来呢? “嗯。”荀彧点点头,“我知道你在冀州各地开了医馆、药铺,重点放在了邺城。我想,你也该看出了邺城的重要性,以及邺城的未来。” 汗!她是穿越者,有历史记忆作弊,肯定与荀彧想的不一样。“邺城的未来与袁绍有什么关系?” “田丰、沮授皆擅长内政,四哥在这方面不如他们。韩馥不是个能用人的人,袁绍在施政上,比韩馥强,只要他能用好田丰、沮授两人,邺城,不,整个冀州五年之内,当比现下更加繁华富庶,并且全郡粮草充足。” “也就是,冀州在袁绍手上会更富裕的意思?” “对!”荀彧神色严肃,“就如四哥说服韩馥的理由一样,敢兵犯袁本初的势力不多。他自己的实力也绝对足够抵御其他势力的进犯,如此一来,冀州境内就能少受战火侵袭。只要保得冀州安全无虞,百姓农耕,商贾买卖,一切如常,这样富庶的冀州将成为战时最好的后援地。” 唐贺皱起了眉。她想起了官渡之战,如果袁绍听从田丰的话,仗着冀州富有,与曹操打持久战,那么,缺粮少食的曹操必败无疑。 “让袁绍养好了冀州,以后,再取回来,在整顿内政上,可以少花很多精力。” “谋划这么多,这必须有个前提,你这看上了谁,为谁做嫁衣啊?”唐贺指着他问道。 荀彧扬起嘴角,露出自信的笑:“不管是谁,这冀州都在我的规划之中。” “那到底是谁?”唐贺盯着荀彧,就等他说出“曹操”两字来。可惜…… “我还需要再观察观察。”荀彧眯着眼笑,故意不说出来,吊她胃口。 唐贺一泄气,托着下巴,恹恹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就决定了……没想到,还要观察啊!” 看唐贺的表情,荀彧感觉她可能已经猜出来了:“你知道我想投奔谁?” “……没有!”唐贺张了张嘴,想说曹操,但话未出口,就改了口。荀彧既然说还需要观察,就说明曹操目前尚未成气候。 牵起她的手,荀彧知道她想说的那个人,与自己心中所想是同一个人,安慰地轻抚她的掌心:“不急,等他有了立足之地,我再为他谋这天下!” ———————————————————————————————————————— 这时的长安,并不安宁。 司徒王允表面上曲意逢迎董卓,但一直在暗地里密谋除掉董卓。 吕布与董卓之间的相互信任亲密无间的“蜜月期”已过(作者:别想歪!),生出间隙。董卓性格暴躁,稍有不如意,就会随手将兵器投掷向吕布。如非吕布骁勇,早就被戳死无数次。虽然董卓事后总会向吕布解释自己是无意的,但每每气急之时又会再犯。如此反复,令吕布心生怨恨。又因董卓经常让吕布替他守卫内宅,吕布与董卓的一个侍婢私通。常常与之私会,又恐被董卓发现,心里生出不安来。两下相加,吕布渐生反叛之心。 王允发现吕布对董卓的不满,立即将吕布拉到己方阵营之中,共图大事,让 重生在三国第19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大事,让吕布作为内应,诛杀董卓,并许以将军之职,进封侯爵。吕布应允,手刃董卓。董卓被杀之后,其三族之人尽被株连。 董卓手下凉州兵卒对董卓颇为忠心,王允、吕布深感威胁,内心恐慌。故此,王允决定削去凉州将领的兵权,解散全部凉州兵,并准备派遣袁氏手下的关东兵马进驻凉州,控制那边的势力。谁料消息不慎走漏,传至凉州之时,已经变成了“尽诛凉州军民”。 一时之间,凉州人心惶惶,一片惊慌,凉州的各路将领对自己的前途深感忧虑。其中,李催、郭汜、张济、樊稠等人想解散手中兵卒,回归乡里,想以此避过杀生之祸。 适有一人,为董卓手下旧部官吏,他也听说了王允的打算,为求自保,出面阻止了李催、郭汜等人。 “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 李催、郭汜这些人想了下,深以为然。如果事成,他们就能立于高位,号令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失败了,他们再解散兵卒,逃回家乡也不迟。既然没有退路,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他们以为董卓报仇为名,收编西凉各部军马,率军西上,昼夜兼程,奔袭长安。 及至长安,聚众数万,围而攻之。不日长安陷落,天下震动。 这群人也如董卓一般,纵容手下兵士掠夺民财,屠杀百姓,并威逼献帝,赐死王允一家,凡是参与诛杀董卓的官员,只要人还在长安都丢了性命。长安如同当初的洛阳一般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至此,汉室天下真正踏上了不归路。 而导致这一切的,就是那个提出“率众而西,为董公报仇”实为自保的武威姑臧人,贾诩,贾文和!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还是让贾诩出来打酱油了,太喜欢这个人物了。(__) 神医华佗 “颍川,四战之地,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荀彧的话,在被验证的这一刻,没有及时逃离的颍川人后悔莫及。 李催、郭汜等人遣手下兵将四处劫掠,攻打城镇。颍川紧邻司隶,兵出河内,首当其冲。西凉兵马不比常年懈怠的汉家兵卒,作战勇猛,又有战利品在眼前,各个奋勇当先,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颍川内的世家大族的私兵在他们面前只有挨打的份,没几下就被冲散了队伍,四处逃散去了。 荀衍自从荀彧离开之后,就一直注意训练私兵,修葺加高荀家的院墙。故而,比起其他手忙脚乱的世家,有准备的荀家不止于沦落到逃亡的地步,但荀衍也守得相当辛苦。因为颍川的乡亲有人记起了当日荀彧对众人的承诺,便挤到荀家门外乞求庇护。荀衍心善,收留了他们。可毕竟,荀家能收容的人数有限,仍有很大一部分百姓死在马蹄下。 他估算这群人是来劫掠的,不可能愿意长期耗在荀家周围不走。连夜让私兵并一众家丁在庄外挖开一条宽两米,深一米的沟渠来。被他收留的百姓得知后,也自愿加入挖沟的行列,在众人的帮助下,沟渠挖得深度与宽度都加了一米。 次日,兵匪们再来攻打荀家之时全都傻了眼。 荀家高高的院墙外,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长沟。 虽然这样宽度的沟渠马并不是跳不过去,但在沟渠的前方一溜过去,长长的竹条削成尖,斜向上插在土中竖起,这个角度正好是在马匹越过沟渠之后下落的范围。只要想越过长沟就必定要让马起跳,而跳过去马就一定会被定在那里的竹条刺穿,派兵去寻土来填沟又太耗时。而且守在院墙上头,举着弓箭随时准备发射的荀家私兵是不会给他们填沟的时间的。 领军的将领狠狠地瞪着趴在墙头的弓箭手,一挥手,下令退兵。谁知道打下来之后,里头的财物够不够大家分的,如果不够分,折了很多人马攻进去就太不划算了。 毛尖躲在周边一处被毁的民房之中,抬手擦了擦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看了看周围手里攥着弩弓的弟兄们,大家也都是一脸的庆幸。如果这队兵马真的要攻打荀家,他们是绝对无法坐视不理的。可一旦加入战斗,损伤在所难免。他们人数不多,全部合起来不过四五十人,真正能打的只有二十几个,对上几百来号训练有素的西凉兵士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等了好久,外头的人马全都退走了。毛尖挥挥手让副手发个信号给在庄园里的小祁,告诉她外边敌人已经退了,可以暂时放心下来了。随后,他带着手下通过这户民房的枯井,爬回茶馆之下的密室,顺便放出鸽子,去给远在冀州的唐贺报信。 身藏匕首,一直躲在离荀衍不远处的小祁看到毛尖发的讯号,松了口气,闪身回房间休息去了。外头打了几天,她几天都藏在荀衍看不到的地方暗中保护他,完全没有合眼休息,这会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听到外院那边传来欢呼声,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几日一直保持着沉着冷静,面无表情地指挥下人的荀衍在听到这队兵马退去时,既没有露出笑脸,也没有表现出放下心来的样子。他有些疲倦地揉揉太阳|岤,转身吩咐下人到前边传令,弓箭手两班轮流守在墙头,保持警惕再守两日。然后,他怀着忧虑,走回后院。只有等这群人完全离开颍川境内,他才能放下心来。但是……原本充足的口粮在收容了百姓之后,存量锐减,荀家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们离开颍川的那天。 所幸在荀家断粮的前两天,这群西凉兵马带着掠夺够的财物踏上归途。同样在那一天,收到唐贺回信的毛尖,派人给荀衍送来了密室中的大部分存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对比在此役中损失惨重的其他世家,荀衍不仅守住了荀家在颍川的基业,还因为收容了一部分的颍川乡民,使得荀家在颍川的声望更上一层。 可怜这群掠夺尽兴归去的西凉兵马,回到长安,立即就赶上一场硬战。他们将要面对同样来自西凉的马腾军势。 ———————————————————————————————————————— “抓到人了?”唐贺打着哈欠,一边看着颍川来的消息,一边问雨前。 雨前僵硬着脸,点头。一大群兄弟进入深山搜索,还有一批人在山脚下巡逻,蹲守了一个多月才把这个神医给从山里头盼出来。大家一哄而上,,直接用大网蒙了人,捆上带到邺城来。 “我不急着见他,你们把他嘴巴堵住,藏在医馆看其他人治病吧。”唐贺随意地挥挥手,就这样处置了好不容易逮到的神医华佗。 “这……这不好吧?”雨前突然觉得华佗很可怜,被他们捆着到邺城就算了,还要被塞了嘴巴,在医馆藏几天。 唐贺揉掉纸条:“你有办法说服他留下来当大夫?” “……没有。”雨前无力地垂下头。 摸摸下巴,唐贺眯起眼,突然问:“他有没有不吃东西?” “啊?有吃的,而且还很挑剔。”雨前想起华佗这一路上的要求,就头大。因为这人虽然能绑来,他们却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毕竟,主人还要留着他赚钱的。——龙井语。 “他要吃什么都满足他。但是每一次都要把他吃了多少钱算给他看。告诉他,这饭钱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咱们不养吃白饭的家伙。嗯,这个让龙井去说吧。”唐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雨前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点头出去了。欠谁钱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算账的那一个。龙井正为华佗害他白白损失了一笔赏金生气呢。这华佗落到他手上,不管欠多少钱,龙井都有本事把他算到一辈子还不清的程度。 雨前想的,唐贺当然也清楚。她就是要让龙井去给华佗算账,以龙井抠门的程度,那肯定是高利贷。华佗一个行走天下的游医,常常拒绝给达官显贵看病,又常常免费给穷人看诊抓药,根本没几个钱。要不然他也不用自己跑到深山里去采药了。到时候,龙井再给欠债的华佗往账单上一按手印,华佗就不得不留下来卖身……咳,是留下展示他的高超医术。虽然卑鄙了些,但想到留下华佗的好处,唐贺心里没了愧疚。反正他留在这里,也是救人。总比有些人病重的时候,满世界跑着找不到大夫强。有华佗在这里,大家都会跑到邺城来看病了。 过了几日,唐贺得了空闲,就到医馆去看华佗。 看到被绑住塞在角落的中年大叔,唐贺向上翻了个白眼。这一看就是个牛脾气,不晓得看了这些天,他看出什么改变没有。 正巧这时,有一名大夫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 “夫人。”老大夫见到唐贺站在那里,赶紧拱手作揖。 “陶老先生。”唐贺微笑着点头回礼。 陶大夫瞟两眼华佗,又看向唐贺:“夫人,龙井账房在吗?”他其实挺好奇这个被绑在这里好几天的人了。这家伙每天都被账房龙井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吃过东西,龙井总会拿出一份长长的账单开始念这个人欠了店里多少钱。因此,大家好奇归好奇,都没人敢去问,这个人到底是谁,绑在这里干什么。 “龙井啊,在呢。他先去隔壁药铺结算这几日的账目了,一会儿就过来。” 陶大夫抬手擦擦汗,回头看了眼外边:“……夫人,这个……今天……” “怎么了?”唐贺不解地问道。 “外头有个病人用的药,需要一点老参。这个价格比较贵,他付不起。”陶大夫再次抬手擦汗。龙井不会答应的,他要趁着龙井过来前说服夫人。 唐贺眨眨眼:“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们愿意,多贵的药材都可以施舍给百姓。” “咳……夫人,陶大夫这个月还未出诊。”龙井从后头冒出来,翻开手中的账册,指给唐贺看,“这个月出诊的大夫有孙先生、李老先生。陶大夫这个月底才轮到他,也就是说,他这个月还没有进项,不知道他月底赚得钱够不够给外头那位病人买药。” 陶大夫有些沮丧,如果不是月初的时候,他身体不适,和孙大夫调换到月底,这时候就不愁没钱给外头的病人买药了。 “唔,还没有出诊啊?”唐贺皱了皱眉,“龙井,孙先生与李老先生这个月外出的诊金还剩多少?” “单个人的都已剩的不多了。应该不够买,要用点老参的病人,不可能只买一两副药的。我看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龙井合上账册,严肃地说道。 陶大夫的汗冒得更厉害了。他有些焦急地看向唐贺:“夫人,救人一命……” “呜呜……”陶大夫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华佗就挣扎着要说话。 唐贺一挑眉,示意龙井把他嘴上的布条拿下来。 “……咳,算我账上!”华佗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龙井在他跟前翻开账册:“华大夫,到目前为止,扣除零头,您已经欠了六万七千钱。” “呸,我都欠了这么多,不在乎再多一点!外头那个,今天不赶快用药,明天就没治了!”华佗啐了一口,捆着的两条腿蹬了两下。他在这后边看那个病人的面色判断出那病人再不用药,怕是命不久矣。而待在这里的几天,他已然知晓外头几个大夫医术都不差。能让眼前这个老大夫急成这样的,他的判断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陶大夫颤抖地看向华佗,眼中有着感激,不过…… “龙井账房,还是,还是记在老夫账上吧。他欠了那么多,估计……”被您那种算利息的方法算,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嗯,很对!”龙井一点头,合上账册,“华大夫,您在这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没赚得一文钱,恕在下无法答应您赊账。” “切!你不就是要老夫在这里看诊吗?”华佗气呼呼地叫道,“给老夫松绑!老夫去治就是了!” “华大夫,您说错了哦!”唐贺笑着拦住他,“我不是要您在这里看诊。您可以问问陶老先生,他是如何看诊的。” 华佗的视线转向陶大夫。 陶大夫抹了把汗:“我等在此坐诊,虽说是只对寻常百姓收一些诊金,但时常是要倒贴药钱的。药铺在隔壁,与这医馆是同一个东家。这药钱百姓出不起,就从我等外出看诊赚来的钱里出。你知道的,寻常百姓给不了多少钱。故而,我等真正的收入来自这城里的大户人家。” 华佗瞪大了眼。他已经听出这里头的意思来了。可是,医者仁心,对病患应该一视同仁,怎么可以…… “有钱人不会每天都生病,但是他们也怕生老病死。”唐贺接口道,“陶老先生他们每人轮流,定期上门,给这些大户人家看诊,开一些养生的药方。这些人出手大方,多出来的钱,就匀给这些买不起药的百姓了。当然啦,那些人愿意付多少钱给你当诊金,就要看你的本事咯!” “这做法有违医德!” “德?”唐贺一摊手,指向外边的人,“华大夫,首先,我不是叫你去坑害那些有钱人,只是要你教给养生健体,益寿延年的方法。这应该不涉及道德的问题。其次,外面的那些病人,比起那些钱多得没处放的、根本没病的家伙,他们几乎都是没钱看病的。嗯,虽然劫富济贫这个词这么用有点不太对。可毕竟,这也算是救人了不是吗?” 华佗皱起眉,看向外边排得长长的等着看病的队伍。 “我开医馆、药铺,虽不图赚大钱,但总要让在这里干活的人吃饱饭的。”唐贺继续说道,“所以这钱多少要赚一点才行。” “你且问问陶老先生。以前他能给多少人看诊,能救多少人,现在又是如何?” 华佗转头看向陶大夫,陶大夫重重地点头:“以往,我一天东奔西走,也就看五六户人家。很多在远些地方的病人,我都去不了。如今,因为开了这医馆,大家集中到这里看诊,方便了许多。还有那住的远些的人家,有时候他们当地的大夫,治不来的病。到了我们这儿,因为这大夫多,大伙可以一起商量,最后,总能找出法子来救人。比以前好太多了!” 华佗低头思考。 看他的样子,唐贺就知道没有问题了。毕竟,已经把人绑着好几天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自己也看到了,再加上陶大夫现身说法,他答不答应,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着,唐贺转头对陶大夫说道:“陶老先生,您先去预支药钱给那病人吧。这次不算您利息。” 陶大夫一听,连声道谢,边说边往外跑,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他就怕跑得慢了,龙井会拦住他,不答应赊账。 唐贺一头黑线,转头瞥了眼龙井,龙井低下头,假装看账本。 “这里有这么多大夫,他们都不差。为什么非要抓我来?” “啊,因为……”唐贺张嘴想说麻沸散,但想到这会儿还没听说有这玩意,不由停下来,不言语。 华佗见她不说话,也没多想,觉得她也就是想借自己的名声开着医馆而已。迟疑了片刻,就答应留下来坐堂看诊,但他要求每年务必要给他几个月的时间到其他地方看看。 唐贺见他愿意留下,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她相信时间一久,华佗就会知道他留在固定的地方看诊,比起他自己满天下乱跑找病人来,哪一种对病人更有利。 弃袁投曹 李催、郭汜好不容易依靠贾诩的计策打退了西凉兵,青州黄巾又起战乱,掠劫百姓。这两人不想领兵离开长安,以免远离了皇帝,天下诸侯都来攻打他们,或者抢了皇帝走,正犯愁间,朱儁推举曹操去退贼。 曹操在东郡得信出征。适逢兖州牧刘岱战死,鲍信与州吏到东郡迎接曹操领兖州牧。曹操得兖州,进兵追击青州黄巾直至济北。入冬后,本就是贫民百姓因无法生存揭竿而起的青州黄巾严重缺粮,没办法再与曹操相抗衡,遂向曹操请降。曹操应允,得青州黄巾三十万,并其军属约计百余万人,从中选出精锐,合成一军,称为“青州兵”。 在冀州的荀彧得到消息后,笑着对唐贺说:“时机已到。” 手中只有武将,没有文臣,曹操要治理一个州,就得自己上。也就是说,军队方面他要自己抓,州郡的吏治他也得管,所以他忙得□乏术。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擅长内政、谋划大局的荀彧上门去投曹操,才显得格外珍贵。真会选时机!唐贺撇撇嘴。 她想到昨天人袁绍还锲而不舍地派人上门来求他去当冀州别驾,荀彧根本不理会,直接叫下人去说他不在家,把人赶走。再看看他现在对曹操的态度。唐贺很恶劣地想象袁绍知道这事后,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去兖州。”荀彧起身准备去向祖父与父亲道别。 唐贺怔了下,他不是才知道曹操的事?不等安排好了去么? “这么急?” “袁绍昨天才派人来,如果知道我要走……迟则生变。”他停下来看着唐贺,没有说下文。袁绍不一定会留他。如果袁绍真的是礼贤下士,重视人才,有心起用他,早就自己上门来请了。何必三番五次地派门下的人来当说客?怕只怕他手下那些与自己相交的谋士们……大家相互认识,知根知底,有些事情不好说。 唐贺抬手揉揉额角:“你一走,想过友若兄长的处境吗?” “我不走,四哥的处境才比较难堪。”荀彧微微一笑,匆匆离开房间。他相信唐贺明白他的意思。 叹了口气,唐贺想那袁绍确实不太晓事。手中有荀谌、许攸、郭图等人,都用不清楚,还要拿出“什么兄弟共主,一家荣耀”的理由来说服荀彧?如果荀彧真的去了,还不知道他那里会乱成什么样呢。咳,别说荀彧根本没想去,还在算计着要在未来几年把袁绍给卖了。这要真去了,荀家一家子兄友弟恭的,这两兄弟不会相争,万一两兄弟齐心联手,通力合作…… 唐贺抖了下,不再想这个问题。她还是考虑一下,怎么离开冀州才是正经。她估计这次离开冀州,会跟逃亡差不多。那审配、逢纪之流,和文若的关系可不太好。当然,这笔账还是要算到袁绍头上,谁叫他自己手上一大堆的人才没有物尽其用,这边又想要招揽荀彧。审配、逢纪他们不像田丰、沮授,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郭图、辛毗、辛评,与文若有同乡之谊,交情好,如果得到文若要走的消息,怕是会要求袁绍下杀手。 ———————————————————————————————————————— 温柔地看着睡熟的儿子,唐贺心有不舍,捂住嘴,转身离开房间。 荀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见她出来,悄声问道:“恽儿睡了吗?” “嗯。睡得正香。”唐贺轻轻点头,“我们真的要趁夜走吗?明天不行吗?” “四哥已经安排好了。”荀彧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靠在她耳边低声道,“相信我,我们还会回到冀州。” “……走吧。”唐贺推开他,快步先行。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带儿子一起走。可是,她不能带上儿子。这路上的危险不言而喻,她不敢让儿子与他们一同冒险。 荀彧望着她的身影,长叹一口气,看了眼儿子的房间,闭上眼,转身对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弯下腰,鞠躬三次,方才迈步离开。 走廊尽头的两位长辈在暗中望着荀彧离开。 荀淑抬手拍拍儿子荀绲的肩膀:“晚了,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荀绲压低声回答,只是声音中含着颤抖。 “唉……”荀淑摇了摇头,他年事已高,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荀彧回到冀州的那一天。虽然最近跟着那个华佗神医练习五禽戏,觉得身体大有改善,但这也无法保证他能…… 荀绲听到父亲的叹息,心下明白父亲的想法。人老了,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不求儿子能位至公卿,光耀门楣,只求儿子能平安无事。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荀绲闭上眼。希望荀谌能瞒得住袁绍,让荀彧顺利离开冀州。 荀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荀彧没有上去,而是对车夫挥了挥手,走进漆黑的夜幕中。 车夫待看不见荀彧的身影后,驾车朝城门而去。 唐贺坐在马车上,有些担忧,掀开帘子,探出头去,低声道:“雨前,暗卫有跟着文若吧?” “有的,请放心。再说,您不是让龙井也跟着去了?”装成车夫的雨前面无表情,但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龙井的实力不弱,不会有事的。” 唐贺放下帘子坐回去,在离开冀州境内之前,她很难放心。而且她担心的不止荀彧,还有儿子荀恽。荀彧怎么能确定袁绍碍于脸面不会动荀家呢?如果袁绍以荀家的人作人质怎么办?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城门口。雨前给出夜间通行的州府令牌,顺利出了城门。他们在离城十里的地方等着荀彧。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荀彧才出现在城外。 唐贺下车,看到是荀谌送荀彧来的,不禁有些惊讶。 “四哥,不用送了,回去吧。” 荀谌有些疲倦地说道:“我看你安全离开,才能放心。” “四哥,天亮之后,他们就会知道我离开。你若在此,会被怀疑的。” 想了下,荀谌点头:“你放心,我自有对策。” 荀彧抿了抿唇,躬身作揖到地:“祖父与父亲拜托兄长了!” 荀谌扶住他,低声道:“此属份内之事,不需嘱托。倒是你此去,你我兄弟二人各为其主,迟早会有一战。届时,为兄不会留情。” “兄长说笑了!就算为了荀家,也请兄长狠下心来!”荀彧抬起头看着兄长,神色严肃。 “嗯。”荀谌松开抓着荀彧的手,笑得有些勉强,“下午,我就会请示主公,派人追你。你速去!” 荀彧叹了口气:“另外,还请四哥将恽儿……” “我会待他如闳儿一般。” “多谢兄长!”听到儿子的事,唐贺的反应比荀彧要快一些。 荀谌假作轻松地开玩笑道:“我也把文若托付给弟妹了!” 两人送走了荀谌,唐贺这才奇怪地问荀彧:“为了避嫌友若兄长去请示袁绍派人追你,这是不是欲盖弥彰?” “不会,四哥要是一句话都不说,袁绍才会怀疑。”荀彧拍拍她的手,“走吧,天快亮了。” ———————————————————————————————————————— “你说什么?”袁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荀谌伏在地上,重复道:“舍弟留书,前去投靠曹操。” 此时,袁绍的表情就如唐贺想象的一样,很精彩。可惜,自从荀谌说出荀彧走了之后,在场的几个谋士全都低下了头,没人看见袁绍脸上青白交错不停变幻的表情。 田丰、沮授两人是觉得可惜了。 其他人心里大都松了口气,有荀彧在,他们这群人还有什么好争的?不论名声、能力,荀彧都比他们高出一截,袁绍一出手给的就是“治中从事”,比他们每一个人起始位置都要高得多。一来就要压自己一头,凭什么? 倒是许攸表情有些微妙。他与袁绍、曹操自幼认识,交情好,十分了解袁绍、曹操两人的性格。袁绍比曹操强在出身,曹操比袁绍强在有头脑,咳……不过,也正因此,他才选择袁绍。那荀彧选择曹操的理由就很值得推敲了。偷眼瞟向荀谌,许攸回想起荀彧的好处,本待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没道理,自己去做这坏人得罪荀家的人,还是等审配、逢纪他们说话,让他们去得罪荀谌好了。 果然,审配先开口了:“州牧大人,现在派人追回荀彧还来得及。” 袁绍阴沉着脸,瞥了眼头抵着地面一直没有抬起来的荀谌。荀谌昨夜在大营中值守,早上还在他跟前做事,过午了才回家,不知此事倒也正常。而且照着时间看,他是一知道这事就来禀报自己了,可见对自己是没有私心的。这样看,比起屡次请都不来的荀彧,荀谌倒是个忠心能用之人。只不过…… “请州牧大人不要迟疑!”逢纪赶紧接了句。 荀谌在心里暗暗把这两人记上,口中却诚恳地说道:“谌自请前去追回文若。” 袁绍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摸了摸胡子,看向许攸见他正低头研究自己手上的扳指,便移了视线看向郭图:“公则,你怎么说?” 郭图与荀彧交情过得去,但凡颍川来的人,都知道荀家兄弟之间的感情。他虽然对荀彧离开有些小想法,但不妨碍他做个随水人情给荀谌。 “主公明鉴。兖州小郡尔,无甚物产,不比冀州物阜民丰。曹操本人无势,兖州还是别人让来的,新得青州兵,是由黄巾贼寇这般乌合之众组成的。依我看,荀彧此去,不会有甚大所为!”郭图拐着弯,拍了袁绍的马屁。意思是说,你袁绍有权有势,有地盘,何必跟什么都没有的曹操抢人,自降身份。 袁绍一面觉得郭图说的很有道理,一面又觉得不派人去追,似乎有些丢人。派人去追吧,要是人肯留下倒还好,不肯留下,难道杀了他不成?荀彧如今已是名满天下,杀了他,于自己的名声有很大的损伤,这样一来,以后还有谁来投靠他?这么想着,袁绍很为难。 “主公速决!”逢纪、审配两人催促道。 “你等且退,容我再想。”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起身退出。独独许攸留了下来。 袁绍见他没走,便问道:“子远,可是有话要说?” 许攸抬起头,说道:“本初,可是惧了阿瞒?” “笑话!”袁绍想也不想,立即反驳。 “那便好!”许攸微微一笑,“攸请主公重用荀谌,以此示天下人,公之大度。” 袁绍看着他良久,眯起眼道:“在子远之上亦可?” “亦可。”许攸坦然地回答,“但如要荀谌尽心事主,荀彧不能死。” 袁绍思考了半晌。荀谌这个人很不错,能力有,忠心也有。但荀彧是他的弟弟,这万一以后…… “主公已失了荀彧,还要冷了荀谌的心么?”许攸此刻倒是真心为袁绍着想的。 “……你去传令,让辛评、辛毗兄弟前去追回荀彧。”袁绍犹豫很久,才做出了决定。这两兄弟是文人,又与荀彧是同乡,想来不会真的对荀彧怎么样。 “主公英明!”许攸俯身一拜,出去传令。 “仲治、佐治,主公命你二人前去追回荀彧。”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冷不防这差事砸在自己头上,辛评兄弟俩觉得很倒霉。荀彧可不是荀家随随便便的族人,那是荀氏一族的族长。听说,荀衍在颍川守住了荀家基业,目下颍川世家,荀氏一家独大,谁敢去做坏人得罪荀家。他们的老家还在颍川阳瞿呢。 无可奈何的辛家兄弟领命而去,但都对此事不太上心。 还未走的荀谌听了这个命令松了口气,看向许攸,心知这其中必然是此人说了什么,感激地朝他一颔首,转身离去。 许攸理所当然地收了他的感激,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瞥见逢纪、审配两人又进去了。知道他们进去是干什么,无非就是要劝袁绍杀了荀彧,许攸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哼,谁补上治中的缺还不知道呢?这就急着出头。 别看许攸在袁绍面前说得多冠冕堂皇,好像他从无私心一般。实际上,他比其他人都要了解袁绍。荀谌会得到重用,但绝不会超过了推荐他的自己。治中从事一职是他的了。 不管逢纪、审配怎么说,因为袁绍确实脑筋不太好使,又极看重自己的声望,许攸、郭图两人在一旁瞎掺和,加上辛氏兄弟一点也不尽心地追捕。荀彧夫妇俩暗暗走了两天,一个追兵没见着,连唐贺事先着人准备的替身都没用上。 唐贺有些不相信自己做了这么多准备都没用上。于是,派人去查了具体情况。得知事情的经过结果后,她啼笑皆非地叹了句:“袁绍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人!” 荀彧接口道:“他若是能成大事,我就不走了。” 唐贺听了,与他对视一眼,想起曹操那句有名的“竖子不足与谋!”,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得了重感冒,不得已停更,休息了两天,让大家久等,很抱歉! 过一会儿,晚十点左右,送上郭嘉山中生活的小片段,希望能够补偿大家!鞠躬! 山中岁月 郭嘉气喘吁吁地抬手擦汗,转头看了眼坐在树下下棋的两人,把手中的木剑一丢,跑过去,端起桌角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大口地喝下。 程昱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落下一子,语气平淡地说道:“奉孝,你那种力道连兔子都劈不晕。” “哧——”戏志才笑了下,手中的棋子拿不住掉在盘中,他慌忙之中将棋子拾起,突然意识到落子无悔,不由尴尬地看了眼程昱,讪讪地放了回去。 郭嘉连喝了两杯茶,缓过劲来:“我今天坚持得比昨天久了!” “我觉得你还是去练劈柴比较快。”戏志才非常不给面子地吐槽,“就你那胳膊比我还细,练剑?想要达到仲德的程度,早得很呢。” “哼哼,看着吧!”郭嘉不服气地哼两声,“我一定学得会!” 看着郭嘉的表情,程昱摇头苦笑:“奉孝,你体弱,病刚好,别太勉强了。我教你练剑,是教你强身健体,可不是让你怄气来着。若是你又病倒了……” “你放心,我没那么虚弱,你不要听志才乱说。”郭嘉蹲下身,“呐,仲德夫子,告诉我吧。练剑有什么秘诀?” “没有秘诀,此乃日积月累之功。”程昱扬起嘴角,笑望着一脸讨好表情的郭嘉,“吾自幼习射御之道,至今三十年有余。” “三……三十年……”郭嘉差点蹲不住扑倒。他今年才二十三岁,练上三十年,他得几岁才能有仲德的水平?! “速成虽然没有可能,但勤加练习,并非没有可能成为高手。”程昱又落下一子,对戏志才露出一个笑容。 戏志才嘴角抽搐两下,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去棋盒中去:“我认输。”落子不慎啊!都是郭嘉!没事突然说要学什么射御之道。他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嘛! “勤加练习?”郭嘉抬起手背蹭蹭流到下巴的汗水,回身望了望日头。他不像程昱那样坐得住,天天都在读书,也不像戏志才那样觉得山中岁月悠闲,时间容易过。你看,他练了这么久,半天都不到。对他来说,山中太无聊,没有事情做。外头的乱世才是他喜欢的,他太想到外头去看看了。 程昱知道他的心思,索性说开了去:“奉孝,你不愿意待在山中,我能理解。但你自己也清楚,外头不太平。公则离去前多次交代,让我不能放你离去,就是怕你跑出去,遇到危险。你若是在这时候到外头去了,那可辜负了公则的一番好意。”他停顿了下,“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你何时能练到在我手下走过二十合,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戏志才手有些抖,看了眼程昱,又看了眼郭嘉。这两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二十合,郭嘉练到明年后年,都没可能,还是窝在山里等战乱过去比较实际。 郭嘉抿唇思索了片刻。他初时想学习剑法,不过是因为在山中无事可做,闲的慌,学来打发时间,但仲德说的话不无道理。他若能在仲德手下过二十合,一般兵卒也奈何他不得了,到时候爱去哪里,都不会有人能拦着他了。于是,郭嘉点头答应了。他就不信,以他郭奉孝的天资,勤学苦练一年半载,学不会这射御之道。 “你真的要学?”戏志才看着郭嘉捡起丢在地上的木剑,又走回场中,讶异地问。 郭嘉回转过身,对着两人神情肃穆,肯定地点下头。 戏志才偏转了脸,背对着郭嘉憋笑。 程昱看了眼郭嘉的姿势,也想笑,但他忍住了:“奉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要学,就不可像前几日那般戏耍。” “仲德夫子,嘉不会食言!”郭嘉认真了。闲来无事,静下心来学剑,他郭嘉也能做到。这样想的时候,郭嘉不禁在心底埋怨戏志才:别以为你背对着我,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等我学会了剑法,我看你们怎么笑我! 程昱低头轻叹。习武兴许能磨一磨郭嘉的性子吧。 程昱比他们年龄都要大得多,心里未尝没有将郭嘉当成喜欢的晚辈来对待的意思。他其实也没指望郭嘉能在他手上走过二十合,不过是看郭嘉体弱,想着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的身体。但看到郭嘉认真起来了,令他多少有些期待郭嘉真的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郭嘉成为高手没有可能,但是习武能让他身体健康些,不再体弱多病,应该做得到。以后再有华佗慢慢调养身体,就能避过早逝的危机了,这样。 吾之子房 唐贺半道上就用鸽子给在陈留的兄长们去信,说是要来兖州,怕路上不安全,请他们派些人来护卫。故而,当荀彧一行人到达濮阳时,就有曹洪来接人。 “阿贺,你能来真的太好了!”曹洪见着唐贺就亲昵地拍她的肩膀,“我和元让大哥他们都很想你。” 荀彧被晾在一边,脸色难看地听着曹洪说有一堆兄长念着他的妻子。 只是唐贺这时候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打量着一身戎装,显得格外威风的曹洪,这才真切地感觉到三国时代的来临。眼前这个她幼时的义兄曹洪,是曹氏一族中的猛将。 “诸位兄长这两年过得好吗?”唐贺想听他亲口说说这两年的战事,这与她看 重生在三国第20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看着信报的感觉完全不同。 说起战事,曹洪变得很兴奋。当然,首先少不得夸奖一下他们的老大曹操这两年都干了什么壮举。比如,是他发起各路诸侯会盟攻打董卓的。后来,大家打到洛阳都不继续追下去,只有曹操带兵出击了,可惜他们的人太少,轻易就被打败了。那时,董卓忙着逃跑,明明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失却良机,曹操又身陷危险之中,曹洪很不高兴:“那些人都不出兵,就怕自己的实力受损!真可恶!”如果不是他们不愿意出兵,孟德大哥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孟德大哥,虽败犹荣。此战让他一战成名,天下知。我在冀州都有听说呢。”唐贺安抚他。 听到唐贺说曹操如今一战成名,天下皆知。曹洪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欢快地点头:“是啊!所以近来有很多人来投靠我们呢。” 在曹洪笑得开心的时候,唐贺蓦地想起一件事。正是在这一仗中,曹操丢了马,曹洪舍命将坐骑让给曹操,说出“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的话来。她望着曹洪,那是多危险的情况,他做决定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吗? “子廉兄长。” “嗯?” 唐贺担忧地看着他,又觉得说出来不妥,她是站在什么角度说这事?那样的情况下,要如何选择,不是她说的算。如果真要拿来对比,说的冷酷一些,曹操的命确实比曹洪重要。摇摇头,甩去脑子里的想法,曹洪毕竟命好,一直活到了魏明帝的时候。这么想着,她放下心来,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说你们怎么得兖州的吧。我想听,那可是三十万的青州黄巾啊。” “咳!”曹洪分外得意地清咳了两声,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曹操施计驱赶黄巾到荒凉的区域,那里没有粮草,敌军缺粮,没了战力,打了几天,就拖家带口地出来投降了。 就在曹洪说出大哥准备把青州黄巾遣散,安排他们到兖州百姓之中的时候,荀彧问了句:“此时已入冬,青州黄巾并其家属,有百万余众,兖州可有足够的粮草救济他们度过寒冬?” 曹洪停下来,皱起了眉:“大哥正为这事心烦呢。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要是没安置好,说不定那刚成立的青州军都要跑了。” “文若就是为了这个从冀州赶过来的。”唐贺笑着搂住荀彧的手臂,朝曹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曹洪怀疑地看向荀彧,虽然大哥说这群文人不可小觑,但是大哥都为此头疼的事,他有什么本事能安置好那么多的人? 荀彧早在洛阳之时,就明白与他们这些武人是无法沟通的,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仅仅是淡然地说道:“彧正是为此而来。” 好在曹洪对曹操的忠心无可置疑,即使怀疑荀彧的能力,但为了能早日解决曹操的烦恼,他一刻都不敢耽搁。因此,他下令让大队人马慢行,自己领一小队骑兵,带着荀彧夫妻俩直奔陈留。 ———————————————————————————————————————— 曹操一早起来,听说曹洪带着荀彧日夜兼程赶来陈留,大约在今天就能到,心情愉快地处理了紧急公务后,就领着手下到大门口去等候。在洛阳就见识过荀彧的才华,曹操深信荀彧此来,定能解决他忧心的问题。在吏治上,曹操还算擅长,可是,在民政方面,就不免有所欠缺了。虽说在他心中不是没有想法,但能不能付诸实践,他却不能保证,所以他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来帮他。 可能是曹操太过心急,领着众人在大门口一直等到了晌午,不要说荀彧了,就连个报信的都没见着。 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碍于曹操的面子都没离开,只是心中难免嘀咕,这要来的人到底是谁?架子这么大,让主公亲自到大门口迎接不算,还让他等候这么久! 在军营练兵结束的夏侯惇策马飞奔而来,在门口一甩马鞭,跳下马,就冲过来:“人来么?阿贺呢?” 曹操嘴角抽搐了下。他就防着夏侯惇这鲁莽的性子,一早把他派去大营操练兵马,谁知道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荀彧却连影子也没见到。 夏侯渊看到曹操的脸色,立即伸手将自家大哥拖到角落:“大哥,我们在这等了半天了。子廉那小子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到现在人都没来,也不知道派人通知一声。” 夏侯惇摸摸下巴上的胡渣,一拍兄弟的肩膀,肯定地说道:“一定是荀彧那个文人体弱,受不得颠簸,这才迟了。” …… 离他们最近站的曹仁、曹纯两兄弟听到夏侯惇的大嗓门,各自转头看向他处。他们之中,唯有元让至今没有学乖,明知道孟德大哥喜欢文人,却还说得这么大声,这不是自找苦吃么?看来元让大哥今天少不了又有功课要做了。虽然最近的功课改成写带兵心得了,这对他们行军打仗很有好处,但是做文章真不是他们的强项。唉…… 州府的那些文官听到夏侯惇的嚷嚷那表情可就大不相同了。之前还在猜测等的人是谁,没想到竟然是颍川荀彧。听说,此人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难怪主公这么激动了。众人原本焦躁的情绪倒安定了下来。有的伸长了脑袋看向通往城门的那条街道,有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穿着,检视有没有失礼之处,还有小部分人小声议论有关荀彧的传闻。 曹操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总算深刻体会到,有一个名重天下的名士来投靠自己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这与之前于禁、毛玠、满宠等人来投靠他的意义是不同的,分量更是不相等的。荀彧的到来,不仅意味着自己得到一个王佐之才,还意味着自己得到了天下士人的承认,他曹操在士子心中也有了追随的价值。以后,会有更多的文人士子以荀彧为导向,不断地汇集到自己身边来。这样一想,曹操就觉得自己在这里站了一个早上有了深厚的回报,脸上不禁浮起淡淡的笑。 这时,街道尽头一队人马急速靠近,扬起一阵沙尘,迷了众人的眼。 曹操眯起眼,认出为首的那个是曹洪,荀彧呢? “大……”曹洪跳下马来,看到曹操站在阶上,兴奋地就要叫大哥,突然意识到场合不对,上前两步,单膝下跪,改口说道,“禀报主公,洪已将荀彧安全送达。” 队伍后边,唐贺勒住马,回身问道:“文若,你还好吧?” 荀彧脸色发白,轻轻地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看到曹操领着众人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这一路狂奔,值得了。 那边台阶上,曹操看到了在队伍后头,脸色有些苍白的荀彧,赶紧走下台阶,迎上前去。 “文若,一路辛苦!” 荀彧连忙扶住曹操的手站稳,保持着风度,笑道:“彧来迟了,有劳曹公久候,死罪死罪!” “文若何罪之有?累卿如此赶路,操之过也!”曹操朗声笑言。 荀彧望着他,退开一步,拱手施礼:“不敢!” “文若此来,吾无忧矣!当是操谢你才是!”曹操连忙扶住荀彧,不让他行礼,拉着荀彧走上台阶,大声地对众人说道:“今吾得吾之子房也!” 说话间,曹操感觉到荀彧有些不太对劲,急忙单手扶稳他,另一手抬起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等入内说话。” “多谢曹公。”实在累得不行,荀彧低声道谢,随他一同进府。 唐贺在后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进去。那似乎不是她能进去的场合。 夏侯惇、夏侯渊兄弟几个已经抹脚溜过来:“阿贺,走!我们也进去。” “都怨子廉!来得太慢了。”夏侯惇不满地瞪向曹洪。 唐贺抬手拦住他们:“你们先别埋怨子廉兄长!他赶得可急了,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啊啊,里边备有酒食,赶快进去吧。”曹纯吃了一惊,急急拉了唐贺就往里边去。 唐贺无奈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走在最前边那对君臣身上,摸摸自己扁平的肚子,迟疑了一会儿,对曹纯说道:“子和兄长,我还是去后头,先见见几位嫂嫂吧。” 曹仁这时也觉察出不妥来,拉住曹纯道:“也对!前边的宴席虽好,但都是州府中的官员,阿贺算是内眷,不宜与他们一处用饭。” “唉,真麻烦!我还想和阿贺喝两杯。”说话的是夏侯惇。 大家已经习惯了,知道他是无心的,全都自动略过他这句话。 但是说到还没有吃早饭,曹洪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对几位兄长说:“那荀彧够意思,他也没吃东西,被马颠得苦水都吐出来了。大哥你们去招待他一下,我带阿贺去小院安置。” 曹仁翻了个白眼,一听曹洪的话,就知道自己这弟弟也是没吃早饭的。又不急在一两天,赶什么?还有,方才他瞧着那荀彧气色不太好,万一把人整出病来,孟德大哥还不气死! “妙才带阿贺过去,你们都进去!等会孟德大哥见不到人,又要生气了。”曹仁挥挥手,做了决定。 几个兄弟相互看了眼,夏侯渊做事比较稳妥,交给他比交给夏侯惇要放心得多。因此,各具点头道:“阿贺,一会儿散了,我们去看你。” “嗯。” 待众人都进去了,唐贺这才舒了口气:“妙才兄长,小院是哪里?” “孟德大哥知道你们要来,特地命人在他府邸边上买下一个院落,收拾出来给你们住。”夏侯渊笑着解释道,“以后,我们兄弟往来可方便了!” 唐贺一脸“我了解”地点头,但心里想的却是,曹操这么安排绝不是为了他们兄弟往来方便,而是为了让荀彧做事方便,省去奔波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jj后台一直登不上去,只能今天来更新了。实在抱歉! 屯田制 荀彧得知曹操等了他一个上午,感觉这一路的疲惫都在那一刻消散了。一吃过饭,就和曹操进了书房,谈论如何安置青州黄巾的军属问题。 曹操很是为难地告诉荀彧:“青州黄巾并其家属有百万余众,日耗粮草甚巨。这时节已入冬,我军粮草亦所剩不多……” 荀彧微微一笑:“粮草一事,公不必放在心上。彧已有对策。” “恳请文若为我讲来!” “吾思兖州世家大族家中必有不少存粮。他们既是兖州之良民,自当为公解忧。想来借些米粮此等小事,众人是不会拒绝的。” 这话刚说完,曹操就恍然大悟。他为什么要等那些人自己来捐粮呢。等他们自己捐,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像卫兹那样愿意把家产捐出来给他的人,太少了。与其等待不如自取!只是做这种事会得罪很多人,没人愿意去做吧? 曹操迟疑地看向荀彧:“……文若,此事……” “此事彧愿为公代劳。”荀彧知道他的想法,微笑着点头接下这个任务。 “粮草之外,便是如何安置这些百姓。”曹操解决了心头的第一大事,就连着想到了解决粮草之后的问题。 “彧自入兖州,一路行来,入目所见,荒地众多,无人耕作。此时并无战事,公何不将这些无主之地交由收编的青州兵与其家属去耕种?他们本就是因为连年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曹操点点头,说道:“此法我并非没有想过。但兖州境内,没有那许多的房舍,荒地,安置百万人口。” 荀彧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兖州境内详图。 曹操眼神一闪,盯着他展开兖州地图:“文若,这图……” “哦,这是阿贺的。”荀彧笑了笑,当初看到这么详细的地图时,他也是吃了一惊。 回想起,逃离洛阳时派上用场的地图,曹操有些心痒,不禁想要让唐贺将其他州郡的地图都拿出来。 荀彧起身指向图中的几个区域给曹操看:“这几处,临近颍川,因西凉兵卒劫掠,人口锐减,无主之地甚多,其中不乏良田。另外这些地方有前人留下的空置民房,可优先将青州兵军属安排到这里,以安定军心。” 曹操手指停留在陈留郡,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离颍川很近。 “其他人则需要给予建房所需的工钱,让他们为自己的家人造屋建房了。”荀彧轻叹了一声,人数实在太多,短时间内真的很难办。能先将聚集起来的兵卒稳定下来,已是万幸。 曹操自然了解其中的难处,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另外,这些建房的工钱,可由官府借贷,不计利息。待来年秋收之时,从百姓的收成中抽取定量的份额,用以补贴军需。”荀彧抿了抿唇,“如此下一年的军饷就解决了。” “只一年……”曹操有些可惜地低喃。 荀彧握拳轻咳了一声:“长期的粮草供应,就涉及到另一件事了。但那只是我初步的想法,还需与公商议一番才行。” 一听还有解决的希望,曹操眼神亮了,诚挚地望着荀彧。 “咳,我朝文帝之时,便有招募百姓戍边屯田一说。”荀彧微微挑眉,看着曹操,相信他对此政策不会陌生。 “你是说,让那些人去屯田耕作?” “嗯。可将屯田分为军屯与民屯。军屯即是在无战事之时,由军中兵卒耕作,秋收入库,作为军饷,并且告知军士们,多收多得,来年的伙食便能宽裕些。民屯即将无主之地分与百姓耕作,按照耕作的面积,收取定量的地租,或是以等额的粮食入库抵租。自然,这定量要定多少,也需商议之后决定,如果赋税过重,有伤百姓耕作的积极性,恐会适得其反。” “积极性?”曹操疑惑地抬头看他。 荀彧笑了下:“阿贺说的。她认为我定的租税比太高,百姓会不堪重负,产生种不种地,都吃不饱的想法,而不愿下地干活。” “唔。”曹操眯起眼。唐贺小时候在他家中学习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的说法虽然粗俗,但一向都能抓住事情的要害。 “阿贺认为,对百姓而言,他们求得不过是温饱与安定的生活。只要官府能满足这点,大家都是良民。”荀彧想起妻子说起这个时候的表情,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曹操思考了片刻:“那文若可有定出这租税的份额?” “这还需我看过往年兖州的赋税之后再看。” 接下来,两人又谈了具体的实施方案,一直商量到傍晚,才携手从书房里出来。 荀彧临出门前,曹操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要借他的地图几天。荀彧深知这样的详图对于领兵打仗有多重要,不仅没有拒绝,而且直接把地图送给曹操做了顺水人情。 ———————————————————————————————————————— “送就送了吧。反正迟早都是要拿出来的。”唐贺眯着眼睛,趴伏在桌边,昏昏欲睡。 荀彧伸手撩起她耳际的发丝,别到后面,低声道:“你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唔,你不是还没做好么?”唐贺揉揉眼睛,看着桌上的案卷。荀彧从曹操那里回来,就开始查阅兖州各地的赋税徭役的案卷,这会儿差不多是子时了。 荀彧看了眼桌面上一堆堆整齐摆放的卷轴,又看向唐贺:“还有很多呢。你先睡吧。” 抓抓后脑勺,唐贺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伸手抱住他:“你都说还有很多,一个晚上能看得完?不会吧。这几日赶路都累坏了,赶紧休息要紧。”冬天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很久都不热,两个人一起睡才会比较暖和。唐贺试图拉着荀彧这个人形暖炉一起暖被窝。 “阿贺。” “嗯?” “十抽二三税真的很重吗?”荀彧将她搂进怀里,让她靠得舒服些。 见荀彧半点睡意也无,唐贺无奈了。她眯着眼,视线落在眼前的卷轴上:“光和年间,东郡赋税……文若啊,你觉得看这些数据有用吗?” “这是兖州往年的赋税收入,大体上可以看出兖州一郡的岁入,我想借此推算出屯田的税租。” “……这样不好。”唐贺坐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我们明天上街逛一圈吧。” “阿贺,我眼下没有时间闲逛。你想买什么,吩咐下人去吧。” “谁跟你说我要买东西啊!”唐贺有些郁闷,伸手拍拍桌上的卷轴,“这纸上的是往年兖州的状况,可如今与往年年景并不相同。这上头是看不出来的!” 荀彧是极聪明的人,经唐贺一说,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我到街上看看粮价再定?” “不止粮价,但凡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都得看一遍!尤其是柴米油盐这类的。百姓小门小户的,花销与我们家可大不一样,他们花在吃穿的用度上是最重的。”唐贺打了个哈欠,“一户人家吃不了上好的稻米,就用最便宜的算好了。一石两百钱,吃一个月,一年两千四百钱,这是一个人一年要吃掉的量。当然,我这是粗略估算,饭量大的人肯定不会只吃这么点。一户人家最少五口人,就是一万两千钱。嘛,这还是光和元年时的物价,现在肯定不是这样了。” “光和元年的物价?”荀彧疑惑地翻开卷轴,没发现上面有写粮价几何。 “不用看啦。”唐贺挥挥手,“那是我小时候从颍川到洛阳途中所见。官府收购米粮肯定都是强买强卖,价格压得不能再低,百姓完全没有利润,这一年的余粮够吃饱,就该偷笑了。” “你怎么知道?”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不是精食不吃,挑嘴得很。六岁之前,我和娘在颍川乡下,还没有去洛阳投靠爹,家里穷,娘要让我吃饱都很不容易。记得那时候,我吃的是这个。”她伸出手指画了个圈,“干巴巴的,硬邦邦得硌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都得用水泡软了吃。好难吃,好几次都想吐出来,但是不吃肚子就会饿,太饿了,胃痛得难受……”回想初到东汉的日子,唐贺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当时能吃下那个饼,真是太不容易了。 荀彧低下头,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阿贺,我们明天就去百姓家中看看他们的吃食。”唐贺说的那些东西是生长在世家的他只听说过,没见过的。到底是怎样的食物,他想,他需要亲眼看一看。 “嗯。” 唐贺扣住荀彧的手,举起来蹭了蹭,觉得此时气氛有些沉闷,便转移了话题,“我记得文若你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呢。” “?!我小时候?”荀彧讶异地看着她,有些疑惑地问,“我们见过?” “光和元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身上就香香的了。”唐贺伸手解下荀彧挂在腰际的香囊,“我还一度怀疑你是女扮男装来着。” 小时候被人怀疑成女孩子只有一次。熹平七年年底的时候,他跟随父亲回颍川,途中遇到一个男孩。那个比他年纪还小就会读春秋的孩子,他至今还记得。只是……荀彧瞪大了眼看着怀里正准备拆开香囊玩的妻子:“你……你当时女扮男装?” “文若啊,你喜好熏香,真的很奢侈。”唐贺没回答他,拎着香囊晃了晃,“这个够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好吃好喝地过上一年半载了。” “那时的孩童真的是你?”荀彧按下她的手,重复一遍求证。 唐贺偏了偏头:“文若,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那种小事就不要记着了。你的眼睛只要看着这个天下,着眼于大局就好了。” “阿贺……”荀彧被她这么打岔,有些哭笑不得,心底生出几分感慨。 “当然啦!虽然我觉得你着眼于天下,长远布局就够了,但鉴于目前孟德大哥手下,就连个能看得到一郡的人才都没有……你自己得多保重身体,别太操劳。就像华神医说的,养生之道要懂得劳逸结合。” “所以你这样熬夜是不行的!”唐贺坐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推,把桌上的案卷全部扫到一边,哗啦啦落了一地,“这些公务白天做就好,晚上该休息就休息。以后不许你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做!”荀彧若是工作到半夜,谁给她当暖炉?绝对不行! 望着散落一地的卷轴,荀彧苦笑道:“我若是不答应,你明天又要逼我学那五禽戏?” “嗯!”唐贺肯定地点头,“五禽戏能强身健体,你看祖父近来多有精神!可见这方法是好的,你也去学吧。” “阿贺。”荀彧无奈地望着她,“我没有时间……” “要不你就听我的,按时休息。” “好。” 唐贺见他不想学五禽戏,也不勉强,但此刻她真心希望,有人能帮荀彧分担一些事务,以免他操劳过度病倒。毕竟,光靠她督促荀彧注意劳逸结合,按时休息,是治标不治本。那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曹操手上目前可用的人并不多。这么想着,唐贺突然觉得少了个什么人。明明在颍川的时候,荀彧一忙碌起来,总会有个人主动跳出来当帮手…… 她敲敲脑袋,脑中闪过一个人名。这个人一定能减轻荀彧的负担。 拜师向学 次日一早,唐贺就向荀彧提了让公达贤侄来兖州相聚的事。 怎料荀彧笑着告诉她:“在离开冀州前,我已给公达去信。我估算着再过几日,他就会到了。” 唐贺突然觉得有些气闷,敢情是她白操心了,荀彧自己早就安排好了。 “怎么?”荀彧看着妻子的表情,心情愉悦地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想事情不够周全。” 荀彧温柔地拉过她的手:“每个人都会有看不到的地方。就像昨天,你若是没有提醒我,我就想不到要到街上去看看百姓的生活。你无须为这种小事介怀。” “嗯。”闷闷地点头,唐贺搔搔脸颊,“你今天要不要去州府应卯?” 荀彧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她身后:“我想不必了。” 唐贺疑惑地转过头,发现曹操正站在他们家院子里,一脸的尴尬,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俊朗的少年。 她怔愣了下,突然记起昨天夏侯渊说过,曹操的府邸就在旁边。这……这还真是近啊…… “咳,文若,吾此来是……”曹操咳了两声,欲言又止。 唐贺偏了偏头,转身对荀彧说道:“我自己到街上转转,你做事去吧。” 荀彧眼神扫过曹操与他身后的那名少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曹操抬了抬手。 少年走上前两步,对荀彧一揖到地,“昂见过先生。” 荀彧不解地望向曹操。 “这是昂儿。”曹操指了指少年,“至今未有名师教导,是以……是以,操有个不情之请。” 唐贺一听到未有名师教导,就头皮发麻,心中不免忐忑。曹操这不是要让荀彧既要到州府做事,又要他当曹昂的老师吧? 瞥见唐贺的脸色,曹操赶紧说出下一句:“操闻,荀氏家风严谨,一门俊才,是以想请文若为犬子寻一良师。” “明公不必如此。若此事,彧能应允,必不推辞。”荀彧微微一笑,“还请明公直言。” “吾闻荀仲豫之名已久,奈何不得相见。昂儿亦是仰慕仲豫先生之才,望文若予以相荐。”曹操说着让曹昂给荀彧行礼。 曹昂乖巧地又要再度作揖,荀彧连忙止住他:“不急行礼!仲豫兄长一心立言,至今未有出仕之意,收徒一事,也不曾有。吾恐此事有些难办。” “还望文若……”曹操有些急了。 荀彧摆摆手:“明公勿急,彧非是不允。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待吾修书一封,请祖父出面为公子请说。或能请得仲豫兄长来此授课。” “有劳先生了。”曹昂抱拳作揖,抢在父亲之前朗声说道。 荀彧打量了下曹昂,对他守礼慎行很是喜欢:“未免耽误公子功课。彧虽不敢妄言自身学识胜过仲豫兄长,但目下尚可为公子指点一二。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唉,你还有这闲工夫?”唐贺瞪大了眼,随即转向曹操,“孟德大哥,文若昨夜可是为了你忙到子时,你不会真这么狠吧?” 曹操咳了两声,面上微红:“此事还是不要麻烦文若。”虽然荀彧学问也是上佳的,但他更清楚荀彧的才华应该用在什么地方,不然也不会要另外找一个人了。 曹昂在一旁也跟着点头:“父亲时常说,先生是王佐之才。如今先生要为父亲打理兖州一州事务,昂不敢劳动先生。承蒙先生厚爱,昂愿为先生持笔侍墨,在旁学习。” 听了曹昂的话,曹操不禁诧异地瞟了眼平日做事有些憨直的儿子,收回视线,脸上却不免带出几□为父亲的骄傲来。 荀彧很满意地点头,对唐贺道:“这样也不算麻烦。公子还可借此早日熟悉事务,当得当得。”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啊!唐贺很无奈,人家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当这老师还是临时的,更进一步说,还是荀彧自找的。她答不答应问题不大。几年前看到这小子的时候,他才多大呢?那时候是多可爱的正太啊,现在怎么突然变得j猾了呢?转头看了眼曹操,唐贺抬头望天。有其父必有其子。现在谁再和她说曹昂憨直,她扁谁!曹操的儿子能是个憨厚的娃么!基因变异,变在外貌长相上已经很严重了!怎么可能连内里都有别于曹操呢?他这两句话,充分证明他是曹操的亲子,聪明狡猾兼有之啊! “姑姑,昂儿不会跟到家里来打扰先生的。”曹昂转向她,调皮地眨眨眼。 一顿大石砸下!他刚才说了什么?谁……谁跟他说这种事?!唐贺气结,一手扶额,背转过身,却正好看到荀彧眼中的笑意,不由长叹一声:“我是这种人吗?” “嗯,姑姑不是,昂儿能理解。”曹昂大力点头,“所以姑姑你就不要生气了。昂儿很听话的。” 唐贺嘴角抽搐几下,扭头看曹操,用眼神告诉他:你生的儿子不太厚道。 曹操握拳清咳了两嗓子,回以一个眼神:你当年在我家,好像就没有避开过我和妻子的相处。 那也只有几个月吧。唐贺瞪大了眼,眼中几乎冒出火光。 曹操移开视线,转向荀彧:“文若,时辰不早,我俩一同去州府。” “嗯,也好。”荀彧颔首应道,“阿贺,劳烦你代我去市集看看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唐贺瞟两眼身侧的少年,突然说道:“孟德大哥,我欲带昂儿去市集走走,体察民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操有些讶异地看向唐贺,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也罢,昂儿今日你就随姑姑到市集走一遭。” “是,父亲。”曹昂拱手回答。 送走了曹操与荀彧,唐贺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眼曹昂:“走吧!” “姑姑,我们不要叫侍从么?”曹昂见唐贺就准备这么出去,不禁有些讶然。 唐贺摸摸下巴:“昂儿你可曾学武?” “学的。”曹昂张开手,侧过身,让唐贺看他腰际挂的佩剑。 “那就是了。只是在城中,你还怕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曹昂闻言,深感自己被小瞧了:“不带就不带!” ———————————————————————————————————————— “大娘,这个鸡子咋卖啊?”唐贺提着裙角,蹲下身,拾起篮子中摆放的鸡蛋问道。 “一升米换十个。”老妇望着她,见她穿着整洁干净,咽了咽口水,“夫人,您多给点米粮换吧。” “不不不,夫人,我家的鸡子比她家的大!”一个小姑娘抱着篮子跑到唐贺跟前,“而且我的便宜,我不和您换米,只要……三文钱两个鸡子!”她伸出三根手指一比。 随后,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 “夫人,买我家的吧。是今早刚下的,新鲜!” “您买只鸡回去,补补身子比吃那鸡子更好。”有人拎了只老母鸡过来。 “他们家的鸡是病的,不能吃。”后来的人推开了前边的人,“我这是山里打的野鸡。是真正的山货,比他的好!” “……” “……” 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曹昂惊到了。他伸手拉起唐贺,将她护到身后,戒备地瞪着他们。 唐贺扯扯他的衣袖,安抚道:“昂儿,无妨!你且听听他们说什么。” 曹昂不解地转头看她。 唐贺抬手往下按了按:“稍安勿躁。在文若给你上课前,姑姑先给你上一课吧。”说着,她朝最早向她提出用钱买鸡子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抱着篮子走上前来。 “你方才说,这鸡子怎么卖?” “两枚鸡子三文钱。”小姑娘声音很脆,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唐贺。 唐贺点点头,复又对老妇道:“大娘,您是一升米十个鸡子是吗?” “是!是!”老妇拎起自己的篮子往前凑。 “昂儿,你算算一升米,几文钱?” 曹昂略微思索片刻,回道:“十五文。” “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一石米要多少钱?” “……一千五百文!”曹昂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算出的数目。 “夫人!夫人!老身家中已无存粮。只剩两只会下蛋的老母鸡啊!求夫人行行好,用米换了我家的鸡子吧。”老妇反应过来,连忙俯下身,哀声乞求,“我只想煮碗米汤送我家的婆婆上路啊!求求您了!” 唐贺将曹昂惊愕的表情收入眼底,笑了下:“昂儿,你可知两年前,一石米是多少钱?” 曹昂摇了摇头,当看到唐贺伸出三根手指时,不禁倒抽了口冷气:“三百钱?!为何两年间就……” 唐贺伸手掏出一块小巧的木牌,弯下身递给:“大娘,你拿着这个牌子到城南的酒馆与老板说一升米换十个鸡子,他会给你米的。” “真的?”老妇颤抖地接过木牌,怀疑地看了两眼,揣进怀里,提起篮子就往城南去了。 小姑娘见此情形,差点就要哭出来。 唐贺从袖中拿出钱袋倒出三文钱,递给小姑娘,从她的篮子里拿了两个鸡子:“事有先来后到,所以我只能买你两个鸡子了。” 小姑娘将三文钱攥在手心,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夫人,她娘病了,看病急着用钱。不独那大娘是个孝顺人,您行行好吧。”周围有人见此情形,上来为小姑娘说情。 曹昂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睛,心有不忍:“姑姑,我们买下她这一篮鸡子吧。” “昂儿,你确定吗?”唐贺很认真地问道。 “嗯。”曹昂不明白帮助人为什么还要确认,但还是肯定地点了下头。 唐贺环视四周看到人群中有几人眼神闪烁,心底轻叹一声,对小姑娘说道:“我全买了。你给送到州府边上的曹家去。” “谢谢夫人!谢谢公子!”小姑娘连忙弯腰向他们道谢。 唐贺没有看着小姑娘,眼神装作还想买什么似的四处看,当看到之前那几个眼神有异的人已经离去,不禁无奈了。这世上还真有不要命的家伙,都说家住州府边上的曹府了,还打算下手!真麻烦! “昂儿,回去吧。” 曹昂四下看了看,跟着唐贺离开市集。 “昂儿,我此刻要和你说的是,你刚才做错了。”远离市集之后,唐贺站在道旁,开始低声地教育曹昂。 “如今天下连年战乱,路有饿殍是常有的事。你在府中不曾见过那般景象,我不怪你。就像那些人说的,不独那老妇人是孝顺的。世间也不独有那小姑娘家中有亲人病重,无钱治病。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与她有相似境遇的人。你救得了眼前这个,却不一定能救得了其他的人。”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连眼前的人都不救吗?”曹昂皱起眉。 唐贺摇了摇头:“昂儿,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父亲。”曹昂仰头想了一会儿,“父亲心怀天下,立志济世安民。我觉得父亲是个英雄!” “所以昂儿你父亲想救的是这个天下所有像他们一样境遇的人。”唐贺望着他,继续说道,“你可知文若之才足以为你师,为何你父亲却要另请他人做你师长?” “你也说,文若是王佐之才。王佐之才要做些什么?是要辅佐你父亲这样的人,为着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谋一个安稳的生活。而不是着眼于眼前的小仁小义,贪得心中那一时间的宽慰,窃喜于那一瞬间助人为乐的小善。” 曹昂听了她的话,皱眉思考着。 唐贺也不催他,站在路旁等着他自己想明白,眼角余光瞥见之前见到的几个混混,抬手在虚空划了个叉,复又收回来,便不再往那处看了。她相信暗卫会把那几个人处理掉。 “昂儿明白了。”过了良久,曹昂抬起头,眼神坚定地回答道,“姑姑是要教我,应像父亲那样胸怀天下人,努力帮助父亲平定这乱世,好让这世上不再有人因缺粮而苦,不再有人因病无钱医治而苦。” “你明白就好了。”唐贺露出一个笑脸。 “昂儿以后会向先生请教如何治理天下的大道理,不会将学问上的小问题拿去烦先生的。” 唐贺:死小孩怎么又提这茬!(╰_╯) 心意 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荀彧就熟悉了兖州境内的事务。期间,荀攸来到兖州加入曹营,曹操任命他为从事,辅助荀彧处理大小事务。 荀彧变相威逼利诱从兖州世家手中“借”得粮草辎重无数,充公 重生在三国第21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库,不仅解决了曹军的粮草问题,还宽裕地有余粮借给百姓以作来年春耕之用。荀攸也无愧其名,帮着荀彧把青州黄巾的家属们分割成小群,迁到兖州各处安置,避免了他们群居可能引起的不必要的纷乱。比如,因为田地分配不均,会产生的纠纷。毕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良田无数的。 当他们安排这些人到兖州各处时,唐贺带着曹昂在兖州四处兜了一圈,实地搜集兖州的农业经济状况后,给出屯田抽取的定息,还整理出了一份关于农作物耕种的分析报告。 曹操看着摆在眼前厚厚一叠关于兖州农田耕作状况的分析报告,额角抽搐,瞥向侍立在一旁神情得意的儿子:“这是你做的?”这个儿子聪明是聪明,但曹操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东西。 “当然……不是。”曹昂不好意思地偏转了头,但没一会儿,就回过头来,蹭到他面前,“父亲,儿子第一次发现原来收成的好坏不仅与季节有关,还跟土地有关。种不出好麦的田地,还可以种其他的作物,收成所得未必比麦子差。” 曹操挑挑眉:“你想说什么,用不着绕弯。”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姑姑说,我们可以在那些贫瘠的土地上种其他东西,收成之后,卖掉换取钱粮。”曹昂一脸兴奋地说道,“如此那些分到贫瘠之地的百姓也不会为地上不长粮食,无法交租而为难了。” 曹操看了他好一会儿,收回视线:“这事不是你说两句就能办的。地上种什么能多收,你说的算么?”嘴上这样说,其实曹操心里很高兴,儿子长进了,懂得事务了。他只是不想表现出来,免得曹昂骄傲自满起来。 谁知道曹昂一点没有沮丧,反而愈加得意起来,从衣袖里抽出一个卷轴展开来,俨然又是一幅地图。 看着曹昂手中的地图,曹操觉得自己该叫唐贺过府一叙了。 原来曹昂拿出又是一幅兖州地图,不同的是,这回里头标注的是兖州各地的物产,哪一个地方种什么比较好,哪一个地方常年有旱涝,在地图上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儿子与姑姑一起绘制的。”曹昂抬头挺胸很是得意。 曹操伸手轻轻划过地图,适合屯粮之所,被用红色重点标注了出来,他看得懂,但边上又加了一个黑色的圈,是什么意思? “此为何意?” “此地常有洪灾,本应当注意加固堤防。但姑姑说,洪灾过后这地上的淤泥能让田里的粮食长得更好,所以最好不要加堤防去堵,应该多挖沟渠疏通。或是,若能把水截下,汇聚成潭,待到旱季用潭里的水作浇灌之用。”曹昂仰着头,努力回想唐贺的话,“还有……用于筑堤的人手……唔,儿子记不清了。”他抓抓脸颊,显出几分懊恼之色。 “好了,为父会考虑的。”曹操见他变了脸色,连忙转为鼓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先不急着这一时,到后头见见你娘,你离家这段时日,她成日念着你。” “可是父亲,这转眼间,春季将至,要赶在百姓下地耕种前作决定呀。”曹昂皱着眉,仰头看着父亲。 “为父即刻就去找文若商量,你放心去吧。”曹操推了推儿子。 曹昂转头看了眼桌上的地图,心有不甘,鼓着脸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书房。 好不容易劝走了儿子,曹操转身拿起桌上的地图,看了半晌,眼神复杂。 ———————————————————————————————————————— “唔,咳咳……咳!”唐贺喝汤呛到,放下勺子,抬眼看向对面的荀攸,又扭头看了眼坐在身侧的荀彧,“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出征?” 荀彧放下筷子,转头对她说:“入春之后,我要随军出征。” “随军出征?”唐贺很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说,历史上荀彧都是坐镇后方,相当于后勤部长的吗?后勤随军出征干什么? “婶婶勿忧!军中守备森严,作为随军军师,不用上阵,不会遇到危险的。”荀攸认为她在担心荀彧的安全,连忙说道。 唐贺白了荀攸一眼。谁跟你说这种东西,我当然知道军师不用亲自上阵。 “文若,你们这是要攻打什么地方?”唐贺觉得自己得先问清楚。 “袁绍袁术兄弟不和,袁绍腹背受敌。向明公求援,明公与绍幼有私谊,决定出兵伐术,以解绍之困局。”荀彧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这是个扩张势力范围的机会。” “……刘表是荆州牧本因全领荆州,袁术占了南阳一带,分割了他的地盘,他肯定不乐意的。”唐贺皱眉回想着近来的信报,“让他们先打一战,我们再出兵吧。” 荀攸听她说到刘表,不由停下进食,清咳了一声,给她解释原因:“袁术势力不弱,刘表未必能挫其锋锐。我军连结刘表夹击袁术,胜算会大得多。” “袁绍在冀州足以在应对公孙瓒的同时牵制徐州。”荀彧接口说道,“我军趁势击袁术,顺利的话,可得颍川,汝南两郡。是以此战非常重要,我不得不……”瞥见唐贺脸色阴沉,荀彧没有再说下去。 “你要随军出征,也罢。可眼下春耕时节又要到了,谁来把今年州府的事务定下来?”唐贺睨着眼问道。她可是为了帮荀彧减轻负担,跑遍整个兖州,还把历史上本该是武将的小曹昂往内政方面引导,给他打下手。这种时候,关键人物要跑去随军出征当军师,那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用? 不比荀攸,荀彧当然知道妻子为他做了什么,也明白她的心意,顿时感到不好意思:“我……已派人去颍川,请仲德夫子出山。” “……”唐贺瞥了眼桌面上的饭菜,没了食欲。他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很周全,没有遗漏。他根本不需要她担心,根本不需要!!! 望着唐贺不渝的神色,荀彧也沉默了。在他看来,他把所有事情想的周全并没有什么错,并且他不想让妻子为自己太过操心。他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事,让妻子为自己的事担心,有些…… 一时间气氛变僵。 荀攸看着这两夫妻对望,感觉气氛诡异,不禁往后挪了挪。 “我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唐贺突然觉得憋屈,发了脾气,起身跑了出去。 荀彧见她跑出去,这才慌着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唐贺手头的事务不少。每当看不见龙井在她身边的时候,就说明她手中的千耳社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了。他非常清楚千耳社这样的组织,在这乱世的用途,更清楚其中的危险性。所以他不希望唐贺在忙着那些危险事情的时候,还要为他的事分心。他认为自己应该把所有事情做完,做周全,让她少为自己操心,却未曾想过他将所有事情做得周全,会让唐贺如此受伤。他的本意可不是要让她伤心生气。 唐贺跑出门,正遇上曹操拎着她画的地图上门。 看她冲出来,曹操正想叫住她,谁料唐贺忿忿地白了他一眼,转瞬间就跑出了院子,想拦也来不及。他正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看见荀彧从里边追出来,赶紧拉住了。他是要找人商量事情的,不能跑了唐贺,连荀彧也跑了。 荀彧心里很着急。成婚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唐贺发脾气。她平时最多小小地气闷,不一会儿就好了,没有一次像这样直接气得跑出门的。可眼前他却不好甩开曹操,跑去追唐贺,只能忍了下来,把人请到里边去。 “文若?”曹操抬脚要进去,见主人家还站在院子里,不由开口叫了一声。 荀彧担忧地望了眼院门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身与曹操一同入内。 ———————————————————————————————————————— 唐贺站在大门口,望着外头黑漆漆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曹昂听说父亲去隔壁府邸找先生商量事情了,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便向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丁氏乐得儿子上进,便允了。让他到荀家去,并叮嘱他不要乱说话,要多听多学学,顺便叫他去把唐贺请过来。不管怎么说,自己儿子出门在外,唐贺将他照顾得很好,丁氏心中感激,想要当面谢谢她。 得了母亲的许可,曹昂乐颠颠地跑到隔壁荀府,就在门口遇上了唐贺。 “姑姑。”曹昂见了她,很亲热地跑上前叫了一声。 唐贺恹恹地瞟了他一眼:“干嘛来了?” “……父亲不是找先生商量……那个赋税的事吗?”曹昂挠挠头,讪笑着,“我……我想来听听。” 曹昂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唐贺的心情更不好了,抬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脸颊,蹂躏一番。那都是她的心血啊! “姑……姑。”曹昂这几个月已然知道这个姑姑的厉害,不敢反抗,任由她捏,可是……会痛。 唐贺松开手,偏头看着少年的俊脸,夜色中也看不清是否有生成樱桃小丸子的两个红晕。看不出喜感,捏了也不解气啊!长叹一口气,唐贺挥了挥手:“你进去吧。”说罢,她径自走下台阶。 曹昂见她放行,抬手揉了揉脸颊,顾不上抱怨,兴奋地点点头,冲了进去。 跑到院子里,曹昂突然想起母亲想请唐贺过府一谈的事,赶紧转身跑向门口,去找唐贺。可他跑到门口时,唐贺已然不知所踪。 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曹昂沮丧地垂下脑袋。完蛋了!娘交待的事没有完成,他死定了。 难以抉择 唐贺其实也没走多远,曹家几个兄弟都住在这条街上。 她不过是在街上走了几步,就遇上了从府衙里处理完公务回家的曹仁。 曹仁见她大晚上在街上晃悠,心知必有缘由。但他与弟弟曹洪会自己发挥想象力不同,更不是夏侯惇那种不问缘由就把错误归结到荀彧身上,觉得荀彧薄待了唐贺的人,所以他没有激动地直接打上门去,而是带唐贺回了自己家。 曹仁他们并没有把家属带到陈留来,所以曹仁家中显得有些空旷。唐贺眼瞅着四周,发现连下人都没几个。虽然是这样,但她坐下的时候,还是有人端来了茶水。 唐贺随意地坐着,手撑在桌沿,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茶杯出神,既没有端起茶来喝,也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人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一会儿。曹仁觉得现在唐贺就处于这种状态。他没有出声叫她,而是起身到角落小声吩咐下人弄些酒食来,就坐回去,静静地等着。 曹仁家中的下人听了曹仁的吩咐,走路做事轻手轻脚,不敢弄出大声响来。当他们把晚膳端到曹仁跟前时,唐贺闻到饭菜的味道才回过神,摸了摸肚子。她刚才跑出来,好像没有吃饱。 曹仁挥了挥手,下人们就把已经准备好的酒食端上桌。 “吃吧。在我这里不要客气!”曹仁笑了笑,自己先提起了筷子。 唐贺看看眼前都是自己喜欢的菜,扯出一个笑脸开吃。 “子孝兄长……这次你也要出征吗?” 曹仁看了她一眼,本想问你怎么知道,猛然记起荀彧是军师,也要出征,不由笑道:“你不会是为了荀彧要随军出征的事生气,然后跑出来的吧?” 正中红心! 唐贺郁闷地点头,开始抱怨。 “……你说,我做了这么多,他怎么就不懂呢!” 曹仁偏头看着唐贺激动的神色,想起在老家的妻小,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那么,阿贺你在气些什么呢?是为了他要随军出征,没有告诉你,让你担心了,所以生他的气?还是,你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帮上他的忙,在生自己的气?” “当然是他……”唐贺说了一半,泄了气,“……好吧。我是在生自己的气。为什么不能更有用一点,不能帮得上他。每次想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早有安排,感觉我想得很多余。我做的事情都是浪费!” “觉得自己很没用!”唐贺用筷子戳着米饭,嘟囔着,“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他都想好了,想周全了,完全不需要我!我是在多管闲事!” 曹仁撇开脸偷笑了下,转过脸,认真地说道:“阿贺你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你关心他,为他着想。但是同样的,对男人来说,不让妻子担心自己,为自己操劳,也是对妻子的关心。他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他不希望你为他担心。” “是这样吗?”唐贺疑惑地望着曹仁。 曹仁笑着点头:“上战场是件危险的事。我通常都是在出征回来之后,才告诉你嫂子,我又打了胜仗。我想,文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没有事先和你说这事。” “可是,我又不会阻止他,他说出来又没关系……”唐贺分辩道。 “你真的舍得他上阵?”曹仁笑望着她。 唐贺皱着眉点头:“嗯!他是军师,外边打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会出去,一定是在中军大帐里头待着!军师嘛,任务就是出谋划策。有了他的谋划,加上诸位哥哥的勇武,打赢一场战,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完全没有危险,没什么好担心的!” …… 曹仁怔了怔:“你既然对他这么有自信,也相信我们能赢,那又何必生气呢?” “子孝兄长,我们好像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唐贺无力地看着他,“我气的是,我跑了整个兖州替他做了那么多准备,他却要出征,把这事情转交给别人做啊!那明明是我为了他才做的……” “哧——”听唐贺自己解释之后,曹仁顿悟,忍不住笑出声。说白了,她这是在闹别扭。 “不要笑!” “哈哈哈……”曹仁一边笑,一边对唐贺摆手表示他停不下来。 唐贺恼怒地抓起筷子朝他丢过去:“子孝兄长!” “好……哈……”曹仁抬手接住筷子,按在桌上,强忍着笑意,“我懂了,我会和孟德大哥说的。阿贺是不愿意自己的心血给被人用了去,这些事情是只为文若做的,别人不能接手。不然,我们阿贺会觉得她做这些事情,没有帮上夫君的忙……哈哈……” “哼!我就是小气,你不用笑得那么开心!”唐贺气呼呼地别开脸,“反正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曹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不曾退去:“不不不,这闲事你还是要管下去的。” “哼!”唐贺扬起头,当没听见。 “真的!如果事情真如你说的那般,别人还真的接手不了。”曹仁正色道,“你同我去见孟德大哥吧。我相信,他明白这事的重要性。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关系到今年的收成,是军中一年的军饷。” 唐贺摇了摇头。曹操不会同意把荀彧留下的,就像荀彧说得那样,此战关系重大。而又因为荀家在颍汝一带的势力甚为深广,这一仗荀彧必须跟去。至于,春耕一事,事关一年的收成,曹操也不会不管,时间不等人,这事肯定不能延期,她对荀彧的心意,在曹操眼里什么也不是,更不能与军国大业相提并论,最后这事还是会交到别人手上。这在荀彧说他要随军出征的时候,唐贺就明白了。所以她真正气的还是她自己。因为凡是都能做得周全的荀彧,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帮不上他任何忙,如此而已。 ———————————————————————————————————————— 曹仁把唐贺送回去的时候,曹操还和荀彧叔侄俩在书房里商量政事。 唐贺听了,没到书房去找人,而是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曹仁见她没什么心情,也不好强拉着她到曹操跟前去,自己着下人通报一下,在书房外等着,不一会儿,曹操就让他进去了。 “昂儿,见过叔父。”一屋子的长辈,曹昂没敢坐着,一直都站在父亲身后,看到曹仁进来了,赶紧上前行礼。 曹仁伸手扶住他,笑道:“自家人不用多礼。” 曹昂行过礼之后,就回父亲身后去站着。 “子孝,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曹操以为城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曹仁摇了摇头,看向荀彧说道:“我是送阿贺回来,听下人说大哥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嗯。阿贺又怎么了?”曹操想起不久前他进来时,唐贺居然瞪了他一眼,荀彧追出来时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是夫妻之间在怄气。自己这群兄弟什么都好,尤其讲义气。这会儿曹仁该不会是来为唐贺讨个说法的吧?这么想着,曹操不由头疼起来:“子孝你不会也和元让、子廉他们一样,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给人安罪名吧?” 曹仁握拳轻咳了两声,笑着说:“孟德大哥说笑了。我虽是为了阿贺来的,却不是要来责怪文若的。” “……”曹操一头黑线地看着自家兄弟。是为阿贺而来,又不是来给人安罪名的,难不成|人家夫妻怄气,你来劝? 荀彧抿了抿唇,向曹仁拱手施礼:“还请子孝直言。” “这事却不是要说与你听的。”曹仁瞥了他一眼,转向曹操,“孟德大哥,我要说的事与今年春耕有关。” “哦,我等正在商议此事。”曹操挑了挑眉,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你且坐下一道听听。” “是。”曹仁走到曹操身侧坐下,正好看到面前摆的兖州地图,不由两眼冒光。 “这……这个……”对于武将来说,这么详细的地图是梦寐以求的宝物。曹仁也不例外,他激动地看着地图,完全没有注意到地图的角落标注着兖州各地物产的图标,也直接忽略了上头又是小麦穗的符号,又是红色圆点的东西,只看着上头清晰画出的山水道路。 “嗯哼。”曹操清了清嗓子,提醒曹仁收敛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他已经快把脸贴到图纸上了。 曹仁回过神,坐直回去,眼睛还黏在地图上恋恋不舍。 “我欲留一人在兖州主持一应事务,这春耕之事,就交由此人来办。这会正在商议人选。” “这不好吧。”曹仁闻言,迟疑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曹操转过头看他。 曹仁瞟了眼荀彧,没有回答。 荀彧尴尬地说道:“我须随军出征,然此事拖延不得……” “阿贺做这些东西,是为了帮你,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功劳。”因为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外人在,曹仁便懒得拐弯抹脚地说话,直接揭了底,“政事什么的,我一介武夫比不得你,可就算是我也明白。这些东西既是阿贺整理出来的,别人要用,少不得来找她商量。如此,每日有人来请见你的夫人。你待如何?” 曹仁的话让在场的几人全都沉默了。尤其是荀彧,脸色阴沉得可以。 曹操也纠结了。刚才商议的时候,他们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细枝末节之处,必然需要了解这些资料的人来作解释,并提供实施方案。这事原本是荀彧在做,荀彧与唐贺是夫妻,平时家中见面算不得什么。可现在荀彧随军出征,换了另一个人接手的话,难道让唐贺到州府去与一众官吏掺和在一起做事?且不说没这先例,就是有,估计荀彧也不乐意自己妻子天天在外与人打交道。 一群人都犯难了。这下不好办了。弃之不用?这是不可能的。曹操、荀彧、荀攸都不是傻瓜,看得出来这方案一旦实施,兖州会有多大的改变。这种好处不要,取次等方案,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可偏偏事情的关键卡在,除了唐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东西在实际执行中的该怎么做,没有她在旁协助,很难将这方案实行下去。难道荀彧非得留下不可? 疑兵计 荀彧商量完事情,回到卧房,就看到唐贺蜷成一团缩在床榻上睡觉,轻叹一声,坐到床沿。 唐贺没有睡着,就是把自己闷在被窝里,听到荀彧进来的声音,不想起来,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无声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儿,荀彧伸手拍拍她:“不闷么?出来透透气。” 唐贺挪了挪位置,还是没出来,就听到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们商量好了?谁接手?” “由你决定可好?”荀彧俯下身,拉开被子。 唐贺攥着被角,瞪他:“胡说!你们都商量好了,才来和我说!我的话根本不算数!” 松开手,荀彧手撑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阿贺,颍汝两地很重要。” “……粮草也很重要。”唐贺咕噜地说道,“我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荀彧无奈了。曹仁临走前,要他好好与唐贺说,曹操说女人哄哄就好。可是…… “阿贺……” “你说吧。我听着呢。”唐贺拉了拉被子,翻身坐起,悻悻地望着他。反正就是他不会留下来,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荀彧低声道:“我等商议之后,想把这事交给公子来做。” “嗯?”唐贺眯着眼,哼了一声。 “公子在前头办事,细务由你定夺。” “唔,孟德大哥决定的?” “是。” 唐贺翻了个身,让自己靠得舒服些。原以为曹操会在州府中挑选一个人出来主事,让她适时地提些意见就好,没想到是这结果。这决定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虽然说了不想多管闲事,但曹大boss的面子是要给的,命令也是要执行的。 “有什么条件?”唐贺想了一会儿问道。 荀彧见她不再别扭,而是考虑起具体需要关注的事项,放下心来:“只限今年春耕之事。” 还好,她一点也不想多管,省得招人非议。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唐贺拉着荀彧道:“虽说只限春耕之事,但你知道真的实行起来怕是没这么简单,总是需要人手配合的。昂儿年少,下面的人敷衍塞责,执行起来出了偏差,怎么办?” “这事你不用担心,公子也到了该学着主事的年纪了,给他配些人手,份属应当。”荀彧扬起嘴角,笑着道。 唐贺一听,不高兴地别开脸,嘀咕了句:“所以我就说了,你们都商量好了,才来告诉我,我的话根本不算数!” “人手尚未决定!”荀彧叹了口气。不管选谁主事,她愿意帮忙是前提。怎么可能她说的不算?不然,他们就直接决定人选了,何必找她商量。 “你的意思是,你们圈出一些人手来给我挑?”唐贺眨眨眼,疑惑地望着荀彧。曹操这么大方?手下人任她挑? 荀彧点点头:“明天我会去州府取来名册。”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事关明年的军饷,曹操不会吝啬。 荀彧一说完,唐贺就接口道:“我这里有几个人选,你觉得能留下就和孟德大哥说,不能的话,你们还是另外选个人主持这事比较好。”如果她要的人手无法给曹昂配齐,这事估计她也办不了还是得推掉的。 “你心中已有人选?”荀彧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某只红了脸。她连人手都替他看好了啊……现在荀彧随军出征当军师去了,只好换给曹昂用了。 “咳,你听我说就好了。”唐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陈留人毛玠毛孝先、山阳人满宠满伯宁。前者执行,后者监督。有此二人相助足矣。” 荀彧听她说出这两个人来,脑中回想了下这两人的履历,看向唐贺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讶异。他的妻子还有发掘人才的眼力。 有这两个人协助,唐贺只管出主意,曹昂居中发令,谁也碍不着谁,无需耗费发令者更多的心血,事情就能顺利执行。就算是关键问题,只要曹昂来与她商量之后,告知毛玠执行便可。因为毛孝先此前为县令之时,有其政绩为凭,又有清正之名,能力不容置疑。加之其熟悉农商之事,基本上将事情与他说个大概,无需更多的提点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论能力还是实绩都摆在那里,让此人协助曹昂主持此事,旁人挑不出毛病来。 执行过程中,如有人借机克扣百姓,也无需忧心。满伯宁嫉恶如仇,执法严苛,纠察官吏贪墨一事手段了得,曾有人私下评其为酷吏。以此人为监督坐镇,执行过程中宵小不敢作乱,用于资助百姓春耕的钱粮,必可落到实处,无克扣。这便不需要担心曹昂年少无经验,会被下面的人欺瞒,敷衍塞责的事情发生。 唐贺这两人选得好! 次日,荀彧将这两个人推荐给曹操。听过荀彧的解释之后,曹操非常爽快地将两人拨到自己儿子手下听用,并且嘱咐曹昂多向这两人学习。这是接触政务的好机会,像毛玠、满宠这样的能吏,更是学习的好榜样。 另一方面,程昱与戏志才两人,终于在曹操出征前,来到兖州。 荀彧没见着郭嘉,有些奇怪:“志才,奉孝不会还病着吧?” 戏志才闻言,脸色一僵,背转过身去,无力地挥挥手:“别提了!” “为什么?奉孝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荀彧不解地转向一脸严肃的程昱,忧心地问道。 程昱抬手摸了摸胡子,良久长叹一声:“文若,你的书信若来得早一天,或可见到奉孝。” 程昱话音刚落,戏志才就转过身,一脸忿恨地说道:“他居然被公则那家伙给骗走了!” “骗走?”荀攸正引着曹操来见程昱与戏志才,恰恰就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吃惊。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骗得了郭嘉。 戏志才气愤地开始数落郭图的不是。 “公则j猾,闲来无事,每隔半个月就来一封信,说袁绍多好多好。他在袁绍处多风光多风光。说什么,奉孝高才定能比我更得袁公重用!”戏志才很生气,“冀州物产丰厚,商贾往来多,有趣稀罕的事物也比其他地方多……” 荀攸听到后面就深感无力。他估计郭嘉是冲着冀州有趣稀罕事物比其他地方多这句才去冀州的。 程昱脸色与荀攸类似。好不容易把郭嘉教到有自保能力,郭嘉却如此轻率地去了冀州,这令他有些无法接受。 荀彧相比其他几人所想,却不一样。他觉得郭嘉不是那么容易引诱的人。郭嘉虽然贪玩了些,但看人看事情的眼光比任何人都要犀利。自己弃袁绍投曹操的事,郭嘉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郭嘉会去投靠袁绍,就算去冀州,也可能是为了其他事情。 曹操不知道郭嘉是谁,但眼前几个人都是一副无可奈何,拿此人毫无办法的神色,令他起了好奇之心。 “你等说的奉孝先生是……”曹操开口问道。 荀彧见曹操问起,就把郭嘉的才华向曹操夸了一遍,最后加了句:“奉孝有神鬼莫测之才。” 这一夸把曹操的人才收集癖勾了起来:“如此良才,不知吾是否有缘得见!” 众人一齐沉默。这很难说,谁知道他要在冀州玩多久。 只有荀彧笑着说道:“明公勿忧!冀州袁绍折节下士不过图个好名,然其实为无识人之明,度量狭小之人,用人只看出身,不重才能。奉孝断不会在冀州久留!公可虚位以待贤才。” ———————————————————————————————————————— 不得不说,与郭嘉交好的这帮人之中,虽然荀彧的性格作风与郭嘉南辕北辙,但荀彧却是最了解郭嘉的人。郭嘉虽然表现出对冀州的繁华很感兴趣,但他北上却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观察冀州、幽州的山川地理形势,顺便还郭图人情的。 站在幽州北部的右北平郡与乌桓相邻的边境上,郭嘉对着眼前走过的一队长长的徭役队伍皱起了眉。 “快走!还想不想吃晚饭了!”跟在徭役队伍边上的士卒举起手中的鞭子打在役夫身上。 服劳役的百姓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在这些手持鞭子的士卒面前,他们的生命甚至没有保障。可正是这群被人轻贱的役夫在边境建起抵御夷族入侵的屏障的。 郭嘉细长的眼眸眯起,望向夕阳。前方地平线上有一群黑色小点正在急速靠近。 “快跑!乌桓人又来了!” 人群中一阵马蚤动。士卒们顾不上被他们限制了人身自由的役夫,自己转身奋力朝营地跑去。 役夫们惊慌失措,相互推搡着,也往回跑。 这样跑,不到城里就会被杀,而且城门的守卫未必会开着门等他们入内。至于城外的戍边兵营,他们已经抛弃这群役夫自己逃命去了,想来不能指望他们出来迎敌,这群贪生怕死的人不拔寨而起,全军出逃就很不错了。 郭嘉抬手搭了个凉棚,认真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黑点,数人头,不过二十余骑人。这边的役夫长长的一队人不下百人。 “诸位乡亲,马匹跑得比你等步行要快得多。你等奔逃反而不利!”郭嘉朝四下逃散的役夫们大声叫道。 一名年轻的役夫回身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骑兵,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他的喊声比郭嘉大声得多,大部分人都在他的喊声中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那渐近的骑兵,几乎各个吓得迈不动腿。 “各位父老乡亲,请听我一言。”郭嘉趁着他们安静下来的间隙大声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 乌桓人是来劫掠的。此刻,他们这里站的人全都是服徭役的民夫,身上没有财物,也没有食物,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们抢。如果四下奔逃,只会在乱中被杀,不如聚集成势,缓步而行,迷惑其心。 “那不是让我们聚集起来被他杀吗?”一个役夫叫道。 郭嘉一脸平静地反问道:“你能保证你跑了,他就不杀你?还是说,你能保证在跑进城之前,或有救兵来援前,你还活着?” 几名年纪比较大的中年人相互看了一眼,商量起来。 “我等不比年轻人,饿了一天跑不动了。反正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不如省些力气!” “做俘虏也比被杀了强。” “格老子的!逼急了老子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名役夫举起手中用于劳役的工具。 他的这句话让很多年轻人停下脚步,各具看向手中的锤子、锄子等物。 郭嘉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请大家排成方阵,慢步缓行!” 眼下确实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的局面,众人看了眼衣着朴素,干净,一身书卷气的郭嘉。读书人的脑子比较好使,也许这位公子的办法有用。人在危险之境,难免都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既然有可能活命,为什么不试试? 大家遵照郭嘉的话,聚集到一起排成方队,各自紧握着手中的工具,慢步向城下移动。 不一会儿,乌桓人的骑兵已经来到近前。他们望着眼前一大群人,一脸死气,手中攥着刀斧、锤子等物,一边慢慢地向前移动,一边用险恶的眼神瞪视他们。不由停住要往下挥砍的手,惊异不定地四处张望。 以往汉人看到他们来,哪个不是吓得四处逃跑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汉人狡猾!这附近一定有人埋伏!”这群乌桓骑兵之中有人吃过亏,深感这种情况不太对劲,拦着同伴,就是叽里咕噜地一通解释。 汉人听不懂他们讲什么,但见到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靠近,挥刀杀过来,心中都稍稍有些安定下来,但大家的脸上都没敢露出放松之色,更不敢露出怯意。因为之前,这位公子说,不能表露出心虚来,不然会被他们发现,我们只是在骗他们。 郭嘉站在人群之中,手里捏着腰际的长剑,眼神肃杀,直盯着那二十余人的乌桓骑兵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揣摩他们此刻的心理状态。 乌桓人惊疑不定地四下察看,没有发现伏兵,再看看眼前的结阵缓行的百余人。这群人手中都有刀斧这样的利刃,各个眼神不善,虽说打起来他们不怕柔弱的汉人,但这些人身上似乎什么也没有,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连衣服都不完整,还不如他们穿得暖和,杀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况,汉人狡诈,万一这群人是诱饵怎么办? 二十几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远远地望向空空的前方,又看了看面前突兀的百来号人,深感今天不是个抢劫的好日子。为首的那个举起刀挥了挥,打马率先往回跑。一队人唿哨着,跟在他后边打马回去了。 直到这群骑兵消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众人才放松下来。有的人无力地跌坐在地;有的人拍着胸口直呼万幸。 郭嘉松开抓着剑柄的手,摊手看时,手心早已沁出冷汗来。 “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活命之恩!” “……” 得救的役夫们围着郭嘉道谢。 郭嘉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有些不好意思:“天色已晚,我等还是尽快回城比较好!” 众人之前是听了郭嘉的话才得救的,这会郭嘉说什么,他们都相信,都愿意执行。何况,长年戍边服役的他们知道北地的夜晚城郊是有狼群出没的。年轻力壮的几个扶起年纪较大走不动的人,相互搀扶着,急急往城下赶,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城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六一节快乐~~\(o)/~~ 曹昂主事 初平四年春,曹操解决了后顾无忧,领着一众谋臣武将出征了。 曹昂虽然年少,但调度人手,发施号令,做起事来有板有眼。留守的州府官员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称奇,对比自己年少时,不知还在何处玩耍呢。果然应了那句俗语“虎父无犬子”。 某天,曹昂听从毛玠的建议,亲自到州县下面去巡视。大老远就看到谷仓那边围了一大圈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出很远。 见势不对,随行的官员立即准备出马上前去找负责人问个究竟。别处都好好的 重生在三国第22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的排队发种子,他们这里怎么围成一圈吵起来?太不像话了! 曹昂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了那名官员:“你别去!” “公子。”那名官员焦躁地望着曹昂。 曹昂没理会他,对身边的小厮说道:“你去问清楚出了什么事。” “是。”小厮一弯腰,就跑去打探情况了。 唐贺换了男装跟着曹昂出门,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有可能是分配不均出了问题。” 毛玠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是谁,但曹昂对她很恭敬,自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可那不代表她能对自己做的事情指手画脚。她那句“分配不均”不是等于说他办事不力吗?! 曹昂拧起眉,看了眼毛玠,说道:“不会的,每户人家按分到的田地、一家的人口所分配的定额,毛校尉都事先计算好。不可能分配不均的。” 毛玠见曹昂为自己说话,舒了口气。说实话,一开始曹操让他协助曹昂,令他心中忐忑不已。他就怕面对一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什么也不懂,没想到这位公子明事理,聪敏好学,说起话来客客气气的,总是以请教的态度对待自己,使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这样一来,又要防着别人说他假借公子的名义,欺骗他手中的权势谋私。这个任务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了。若不是还有个满宠陪着自己一起受苦,他绝对会心里不平衡的。 唐贺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出来视察也有好处,曹昂需要亲眼看一看,内政命令颁布之后,下面人的执行情况。顺便可以让这小子看看自己的不足之处,回去补上。最近,没有“严厉”的父亲在上头压着,曹昂有些骄傲起来了。 不一会儿,那个小厮就回来禀报了。还真是“分配不均”的问题,不过不是种子与粮食,而是耕牛。 “耕牛?”毛玠吃了一惊,向前一步,看了看人群聚集之处,急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五户人家一头耕牛不是吗?怎么还会吵起来?”曹昂也觉得奇怪。 唐贺却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毛玠火了。 唐贺摆了摆手,看向小厮:“可是有的人家只有两三口人,有的人家全家有十几人之众?分配田地之时,按照人头算,那人多的人家田地大些,用耕牛的时间较长。其他人家要等得久,怕误了农时故而争吵起来的?” 小厮一脸崇拜地望着唐贺:“就是您说的那样。他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另外租耕牛给他们,他们也觉得不合算。因为他们用的时日少些,钱却是五户人均摊的。” 毛玠手抓着袖口,脸色黯然。妄他自诩通晓民政之事,竟忽略了这层。 “这该如何是好?原先定下的……”曹昂皱眉看向人群,“州府的牛只也没有很多啊。” “每五户一只耕牛是往日定下的,不符合如今的形势,自然需要变更!”唐贺抬手拍向曹昂的后脑。 在随行人员惊恐的目光中,曹昂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讨好地问唐贺:“那该如何变更?” “田地都按人头分了,牛自然不能按户分。”唐贺挥了挥手,一脸“你真笨”的嫌弃表情。 “……唔。”曹昂握拳抵着唇边,想了一会儿,“可是以往的惯例……” “公子,吾已……”毛玠低头思考片刻,就有了解决办法,正要告诉曹昂,却看到唐贺背对着曹昂冲他直摇头,似乎是在阻止他说出来。 曹昂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唐贺的举动,面对着毛玠,拱手作揖:“毛校尉,昂年少不自量,想要试着自己解决这件事。事后还请毛校尉指点一二!” 毛玠古怪地看了眼唐贺,沉默了片刻,回道:“公子,农时误不得。只半日,若公子半日之内没有想到方法,还请公子原谅在下僭越处置此事。” “好。”曹昂也清楚毛玠的难处,点点头答应了。 曹昂皱着眉,想着解决办法。没有耕牛的人不能赶在春耕结束前播种,误了农时,今年的收成就没有了。没了收成,就等于他没有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望着少年苦恼的神色,唐贺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提点他:“惯例什么的,不可能每种情况都通用。既然你已经知道地上种什么东西,需得因地制宜。那么,不同情况也该用不同的办法,而不是一昧地讲求惯例。再说了,你就是缺乏实践经验,只懂得按章办事。不然,毛校尉为什么要你出来巡视?你以为是出来看自己做得多好,你有多了不起的?” 唐贺抬手推了推他的背,指向远处的农田:“喏,实地考察,实地考察!你自己下地去看,问问那些百姓该怎么分!” 看了眼远处的农田,那边的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着播种了。曹昂回头吩咐随行的官员不要他们跟着,自己跑过去实地察看去了。 随行的官员碍于命令没人敢跟上,只得傻站在道旁等着曹昂。 唯有毛玠眼神犀利地盯着唐贺问出一句:“汝意欲何为?” 唐贺摇了摇头,向毛玠拱手作揖:“校尉大人,请移步至府衙,清查案户底册!” 她话音刚落,熟悉政务的毛玠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陈留郡前两年受兵戈之灾,人口锐减,青州黄巾家属移入陈留安置。亦有逃荒在外,听闻屯田之策的流民回乡。如今陈留郡内有多少户人家,有多少人口,怕是与案户底册所载不合。”唐贺神情严肃,“听闻,有人借机虚报人口,侵占良田,骗取官仓的良种……” 不待唐贺把话说完,毛玠已经变了脸色,急匆匆地叫上随行的一众的官员,就要赶往府衙,核查案户人口数目。 “毛校尉!”唐贺叫住他。 毛玠对她拱手表示感谢,拔腿就走。 “此事还需派人告知满督邮一声。” 毛玠怔了怔,马上吩咐下人去州府请满宠来一趟,回身对唐贺鞠了一躬:“多谢提醒!”领着手下快速离去。 唐贺苦笑一声。她哪里是在帮他。这事情办不好,出了问题,要受罚的人她也有份。哪里敢不尽心?曹操临行前,为了防止事情出现意外,要求她签下军令状,出了问题文若也要一同受罚。唐贺被抓住软肋,自然要时刻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情况,省得出了纰漏,让文若无辜受累。这么看,这几年曹操应该已经深谙御下之术,段数很高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唐贺扭头对随行的雨前道:“盯紧一点,如果毛玠、满宠他们查不出不对的地方,你们找个机会把案底备份交给那两人。” 雨前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闪身离去。 只剩唐贺一人。她无聊地走到人群外围听了一阵子民众的吵骂,没多久觉得声音太大,太嘈杂,耳朵受不了,败退,前往农地去寻曹昂。 少年提着衣摆,在农田边上,踩着泥泞,小心翼翼地边走边数数。他的侍从们各个惊慌失措地跟在他身后,唯恐这位少爷一个不慎摔倒,他们能及时赶上前当肉垫。 唐贺站在田埂上,笑望着少年。 这时,一名老农挑着水路过,顺着唐贺的视线看到曹昂,不禁咧嘴笑道:“那位官家的公子方才来问我一头牛一天能耕几亩地。” “因为官仓那边有人说耕牛分配不均呢。”唐贺转过头,朝老农欠了欠身行礼。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的人家人多分的地也多,这牛自然就不够用了。幸好我家也就那一亩三分地,能腾出一天来就够用了。”老农摇了摇头,复又笑道:“可就算是这样,托了曹将军的福,我们今年不用到外地讨生活,还能有粮耕种,来年的收成也有个指望了。能不用四处流浪,待在老家,我就满足了。” 一个稍年轻些的农民过来放下锄头,接过老农的担子挑起:“按着官府今年的租税算,听说只要农时多忙些,收成多的话,扣除上缴的部分,我们自己还能留下不少。” “对对,都是托了曹将军的洪福啊!”老农笑眯了眼,捡起儿子放地上的锄头扛在肩上。 老农的儿子接口道:“希望曹将军此次出征能打个大胜仗!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过这种安稳的日子。” “姑……”曹昂兴奋地跑过来,看到还有其他人,连忙改口,“我想到办法了。” 唐贺挑挑眉,笑着看着他身后一群脸色青灰的侍从,低头看向曹昂的衣摆,边上面沾了厚厚的泥污,脚上的鞋子也差不了多少。 曹昂顾不得脏,爬上田埂,就兴奋地道:“可以按田地的大小来分耕牛,相邻的地由同一头牛来耕作。耕牛的租也不用按天数来算了,就按牛耕了多少亩地来算。各户人家家中有多少地,就出多少钱。” 唐贺笑了下,转向老农:“老人家,您觉得这法子好吗?” 老农歪着头看了眼曹昂,说道:“我大字不识一个,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不会算。但公子说按田地大小算,我觉得这法子好!像我家这样田地比较小的人,用不着租那么多天耕牛,能少出点钱。那些田地大的人霸着耕牛多用两天,也没啥好说的了。公平公平!” 得了称赞,曹昂抬手蹭了蹭下巴,兴奋地望着唐贺。 唐贺见他手一蹭下巴,就黑了一块,便从怀中掏出手绢递给他:“擦一擦,回去吧。告诉毛校尉你的想法,让他帮你算算耕牛耕种一亩地,该定多少租钱。” “嗯!” 失之交臂(改标点) 袁绍听郭图禀报说,要向他推荐一个人才,笑着问道:“何人值得你亲自引荐?” “是吾同乡之人,郭嘉郭奉孝。”郭图拱手说道。 荀谌沉默地低下头。他知道用人注重出身的袁绍不可能重视出身寒门的郭嘉,更知道以郭嘉的性格一定会触怒袁绍。郭图难道还看不清袁绍的为人吗?他向袁绍推荐郭嘉是什么意思呢? 逢纪摸了摸胡子,意味不明地眯眼看向坐得离袁绍最近的许攸。许攸一动不动,神色淡定。 “郭嘉?”袁绍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印象。 “奉孝,为人豁达,不与俗接,故时人多莫知。”郭图朝袁绍拜了一拜,“然吾与奉孝相交多年,知其通晓兵法,识得百战之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其才华胜吾十倍! ” “哦。”袁绍听说是没有什么名气的人,眼皮都懒得抬,敷衍地应了一声。 许攸嘴角撇了撇,扯出一抹假笑:“主公不如招其进来一试,便能知晓此人是否如郭从事所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审配冷笑道:“如是个人才,我处也不少一个门客。” 听了审配的话,郭图皱起眉:“主公,奉孝有神鬼莫测之才,不是随便乡野之中沽名钓誉的书生,其才堪当大任,主公莫要听信那些嫉贤妒能的小人之言! ” “那便宣他进来吧。”袁绍兴趣缺缺地抬手挥了挥。 郭图抿了抿唇,愤恨地瞪了眼审配,起身到外边领郭嘉进来。 在门外郭嘉背靠着廊柱,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噙着几分嘲讽之意,眼角带笑,打量着华丽的州牧府郏冀州虽富,却不似郭图说的那么好。他已去过洛阳,觉得冀州与洛阳的繁华大气无法比。就算不与司隶的州郡比,与颍川相比,颍川郡各地农商发展相对平衡,而冀州大城镇与边缘的小镇之间贫富悬殊,这种状况很容易出问题。 “奉孝。”郭图从里边出来,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嘉站直身,拂拂衣袖,朝郭图点了点头。 入内,郭嘉习惯性地环视了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正上方坐得稳稳当当的袁绍。 “州牧大人! ”郭嘉拱手作揖,并没有行跪拜礼。 袁绍不悦地看着郭嘉,碍于脸面没有呵斥他行礼。 郭图在后边有些急,站在郭嘉背后,抬手扯扯他的衣角。郭嘉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站直了身与袁绍对视。 袁绍见他如此无礼,不免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喜来,可还是开口问了句:“敢问先生师从何人?” 郭嘉微微一笑:“嘉家境贫寒,无缘得见名师,所学皆从书上来。” 听郭嘉说自己是寒门士子,袁绍更不高兴了,偏转开了头,没有再问话。 坐在下首的审配感觉到袁绍的不悦,心中有些欣喜,轻咳了一声,挑衅地看了眼郭图,转向郭嘉道:“听郭从事说,你通晓兵法。不知可否例举一二,给我等开开眼。” 收到挑衅,郭嘉淡然一笑,向袁绍鞠了一躬:“袁州牧与幽州牧之间尚未了结,嘉以此为例,何如?” “哼。”逢纪不屑地冷哼一声,“竖子狂妄!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为其精锐,你且如何破之。” 郭嘉挑了挑眉:“白马义从不足未虑,一队弓弩手足矣。瓒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必以法害之。原幽州牧刘虞品德高洁,对内勤政爱民,对外厚待异族,深受幽州内外百姓爱戴,却为瓒所害。幽州百姓心中敬其骁勇,敢于抵御夷族入侵,怎奈这两年,公孙瓒忙于与袁公相争,边境百姓深受夷族侵扰,如今其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早已大不如前。加之其个性残暴嗜杀,已失民心……” “就这样?”袁绍懒散地打断郭嘉的话,“如此尔且在郭从事帐下听用吧。” 郭图闻言,瞬间变了脸:“主公! ” “无需再言。日后立了功,自然有升赏。”袁绍站起身,“吾事务繁忙。汝且去吧。”说完,径自离去。 郭图急匆匆地就要追上去,谁料郭嘉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公则,不必如此。” “可是……” “公则,你这朋友是看得清自己的能力,不敢担当大任吧。啊哈哈……”逢纪大笑着拍了拍郭图的肩膀,迈步离去。 “你……”郭图瞪着逢纪,气得手抖。 许攸摇了摇头,拉走了也要上前踩上一脚的审配。郭图近日深得主公宠信,谁知道日后他会怎么为今天发生的事算账,少惹为妙。 “奈何仲治今日不在。”郭图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看着郭嘉,“奉孝,且待两日,我再与主公……” “奉孝。”荀谌走上前来,朝郭图微微颔首,拉过郭嘉的手,“我那里有几坛美酒,不知奉孝可有兴趣?” “有美酒岂可错过! ”郭嘉扬起笑脸,转头对郭图道,“我欲往友若处喝酒,公则同来如何?” “这……”郭图皱眉看着荀谌。荀谌也知道郭嘉的才华,为什么刚才没有说话? 荀谌无视他疑惑的视线,笑盈盈地点头:“主公这两日心境不佳,公则此刻莫要去劝的好。奉孝的事,改日再议吧。” 郭图揉揉额角:“吾尚有事务要办。奉孝你自去玩乐吧。”说着,他转向荀谌欠了欠身,“还请友若代我照顾奉孝! ” 荀谌拦住他:“我等皆是同乡,无须如此客气。” 郭图朝郭嘉拱拱手表示歉意后,转身离开。 郭嘉望着郭图的背影,眯着眼笑,偏头对荀谌道:“公则很得袁公重用啊!如此忙碌,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荀谌弯起嘴角笑了笑:“是以我等才能得闲小酌。奉孝,请! ” “多谢! ”郭嘉拱手道谢。 带着郭嘉回到荀家,荀谌卸下脸上的假笑,严肃地看向他:“奉孝,你怎可如此任性远行!你可知志才与仲德夫子都在为你担心! ” 郭嘉挠挠头:“公则数次来信与我,是以……”郭图与他交情向来好,有道是盛情难却。他不来一趟说不过去。 “糊涂! ”荀谌摇了摇头,“方才的乱象你也见着了。公则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既如此,友若为何还在此处?” 荀谌叹了口气:“奉孝眼界深远,不比常人,何必多问?” “有此主君,友若不觉得屈才吗?”郭嘉摸摸下巴,表示不能理解。 闭了眼,荀谌苦笑道:“此前韩馥厚待荀氏一族,吾为一族立场,背弃韩馥,致其惨死,已失道义。如今袁绍待吾更胜韩馥,以吾为心腹之人,统领冀州大小政务,荀氏一族赖此在冀州成势。吾怎能再次背主,授人以柄,为人诟病 。” 郭嘉皱了皱眉。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想法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友若为了家族抛弃自己的前程,陷于这群争权夺利的小人之中,只为保全荀氏一族如今在冀州的势力。明明他们在颍川已经成为首屈一指的人家了,还要争冀州这块地?真是太奇怪了。低头想了一会儿,郭嘉突然脑中一闪,讶然地看向荀谌。难道…… 荀谌苦笑了下,别开视线:“喝酒吧。这些事就别提了。” 荀家不可能将所有一切都压在荀彧身上,就算是荆州刘表那里,也有荀家的人在。可是,这么多个诸侯不可能每个都是明主,每个都有帝王之相,总有个好坏主次之分。世事难料,未避免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形,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总要有人为家族去牺牲,所以这事是荀家众人都默认了的。当然,身为族长的荀彧比其他人都要重要些,他们这些兄弟也都愿意把最好的选择留给荀彧,让荀攸去兖州帮荀彧也有着这层偏袒在其中。这些事情大家各自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 承郭图好意,郭嘉在冀州一直待到了夏天。夏初的时候,他收到荀彧、戏志才与程昱的信,找到郭图,劝他与自己一起离开。 “吾将更举以求主,子盍去乎。” 郭图摇了摇头,说道:“袁公于吾有知遇之恩。吾不忍有负于他。” 得知郭嘉要走,匆匆赶来的辛评拉着郭嘉,想要劝他留下:“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强,去将何之!奉孝再等些时日,吾……” “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1郭嘉摆摆手,指向北面,“仲治,袁公偏安于冀州,惧于公孙瓒,岂是有雄心壮志之主?如其愿听嘉一言,非吾自夸,此时幽州已定。” 郭图低下头,想起几个月前将郭嘉引荐给袁绍时的场景,不由深恨逢纪、审配两人。定是那两人在袁公面前作梗,否则,怎可能事后他与辛评两人多次一起向袁绍推荐郭嘉,都没有得到袁绍的首肯。 辛评思索片刻,想到一个让袁绍看到郭嘉才华的办法。他觉得只要袁绍看到郭嘉的才华,就一定会厚待郭嘉:“奉孝,如吾将尔之计策陈于主公。主公肯用,你可否留下?” 郭图听了,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着郭嘉。 郭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是再留一阵子而已,也好让他们两人死心,顺便叫他们看清袁绍的为人。 不管郭图与辛评是怎么得看好袁绍,袁绍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当辛评将郭嘉的计策当作自己的计策呈给袁绍时,袁绍也只是瞟了两眼,就放到一边去,说日后再议。 见此情形,郭图、辛评都知道他们没办法再留住郭嘉了,但他们都拒绝跟郭嘉一起离开。“士为知己者死。”,而袁绍肯重用他们,故此,他们已然将袁绍当作那个知己者。 郭嘉自知在这事上与他们无法想到一起去,没有强求。 于是,在郭图、辛评不舍的目光中,郭嘉离开冀州,踏上前往兖州的路。 曹操的赏赐 初平四年夏,曹操败袁术于封丘,逐其至寿春。曹操得颍汝两郡,还军定陶。 曹操很重视儿子,一回来就着手检查他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曹昂觉得自己事情办得不错,很自信地前来交差。 看过书面的报告,曹操就让儿子退下,叫来毛玠、满宠问事。 “公子,天资聪颖,我等惭愧!”毛玠、满宠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曹操挑眉看着低着头的两人,视线移向荀彧:“哦?聪颖与办事能力没有关系,你等莫要为他掩饰!” 毛玠稍稍抬起头瞟了眼曹操的脸色,不像是在质问,便放松下来:“公子确实不凡!初次主事就已经懂得调动人手,遇到问题时,有急智,知变通,非常人能及。” 荀彧微微一笑,转向曹操拱手说道:“主公,此事彧方才略有耳闻。州府官员们都在夸赞公子聪慧。” 自己儿子有几两重曹操能不知道?是以曹操不大相信地看向毛玠。 毛玠发觉曹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眼角余光瞄了眼荀彧,发现荀彧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得自己说:“春耕之日,农事繁忙,官府有将耕牛租借与农户的做法,通常是每五户人家分派一头耕牛,平摊租税。然如今兖州收容了青州黄巾军属百万人,有些人家人口众多,我军又以人口分配田地,故而有些人家的田地较多,占用耕牛的时日较长,故而往日五户一耕牛,平摊租税的做法,已不太符合兖州的情况。公子,想出了以耕牛耕作的田地大小,天数来重新计算租税。境内百姓无不称赞此法得宜!” “唔。”曹操摸着胡须,眯起眼,“他是如何想到此法的?” “……”毛玠怔了怔,回道,“……有人让公子下田亲自实地考察。” “?!有人?”曹操疑惑地问道。能指使得动这小子的人,几乎都跟他上了战场,丁氏向来宠儿子,断是舍不得的。还有谁敢让他儿子下地干活? 毛玠面色一红:“是一名女子,玠不好询问。然,多亏此人提醒,我等才免于铸下大错!” “如非其提点我等至陈留郡下清查案户底册,几乎要被某些为富不仁之人,骗去我军存粮,甚至影响秋收。”满宠抬起头,满脸愤怒。他至今未遭人如此小觑,再有他监督坐镇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胆敢打官府粮仓的主意,简直不可饶恕! 曹操听了也变了脸色,他清楚世家大族中蓄养有许多在案户上没有名字的家奴,如果将这群人放出来冒领粮种,不仅来年收成无望,甚至会增加兖州的荒地:“这些人全给我拿下!” “人犯已尽数打入大牢,等候主公发落。”满宠抱拳回禀道。 “好!一个也不要放过!”曹操阴沉着脸,抬手往下一挥,向满宠传达他的命令。一个也不放过,杀! 荀彧没有在这时候出来做好人。粮草虽是从那些人家那里“借”来的,但进了官仓就是官府的东西,想要再拿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些世家借来的粮草,可供百万人过冬的粮食、春耕用的粮种,还有这次出征用掉的粮草,这几大部分分开来都不是小数目,合起来那更是不用说了。原本还打算每年还点利息给他们意思意思的荀彧,此刻压根就不想为那些人说话。考虑到打仗是最重的消耗,每年收获的粮草肯定是要先供给军队,剩下的粮食也一定是紧张的。而且除去这部分不安分的家伙处理起政务来也能轻松许多。其他人为了保全自身,估计会破财消灾……嗯,一举多得。自从随军出征之后,荀彧切身体会到行军打仗粮草有多珍贵,已经不打算有借有还了。 “你方才言及有人提醒你等此事……”曹操稍缓了下脸色,复又提及揭发此事的人。 这下不只毛玠,连满宠都涨红了脸:“惭愧!竟不如一女子有见识!” “嗯?”曹操眯起眼,联想到敢指示他儿子下地劳作的人,还是女人。他转向荀彧。 荀彧神色坦然地回视他。 毛玠与满宠正觉得奇怪,见曹操正看着荀彧,不由也把目光移向他。 毛玠更是直接,对荀彧鞠了一躬:“烦请荀司马告知在下。玠欲备下重礼,厚报此人!” “极是!”满宠附和道,“如非此人提醒,我等怕是要被那群小人欺瞒。误了差事,我等二人以命抵罪便是,倘若因此误了州府来年粮仓的收入,则是危及全军之事,那我二人则是万死难辞其咎。” 荀彧闻言,脸上浮起几分尴尬之色,偏转了视线。上门道谢还是算了。要是让这两人知道,春耕事务的方案出自唐贺之手,怕是会让他俩觉得颜面尽失,平白得罪了同僚。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曹操见荀彧尴尬,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如果说穿了,这事是唐贺负责的,那是她份内的事,这叫自己手下的那么多人才情何以堪?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叫唐贺一个女人在幕后主持此事……眼前这两人恐怕更是下不来台。这事不能说出来!因此,他轻咳了一声,开口为荀彧解围:“不用了。吾自有赏赐予她!况且,昂儿年少,如何镇得住那么些人,这大事上头终究还是靠你等二人之力。此乃你二人之功,与他人无关!” “这……玠/(宠)不敢贪功!”两人低头齐声说道。 荀彧笑着上前一步:“两位大人,纵然是那女子提醒你等注意此事,但如无两位及时将事情处置妥当,也是枉然。两位大人不要过谦了!” “是这个道理!昂儿尚在束发之龄,没有二位辅佐,断难成事。两位此次居首功,这封赏当之无愧,不可再推辞了!”曹操拍板下了结论。 毛玠与满宠对视了眼,都低下了头:“多谢主公!”既然与公子相熟,主公、荀司马又是这样的神情,想来那女子身份不简单,还是不要问的好。万一是主公的内眷,这答谢反而会害了人家。两人很识相地不再提起这事。 待毛玠、满宠两人走后,曹操站起身,拍了拍荀彧的肩膀:“文若,晚间你与阿贺一同过府一趟。” 荀彧连忙摆手:“主公,使不得!” “当得当得!你亦知晓此番出征,阿贺立了大功。何处险要,易于埋伏,何处行军,可剩下时间赢得先机,全赖她送的几幅豫州地图。加之,春耕事务已了,两下相加!这赏赐是万万省不得的!” “多谢主公!”荀彧无奈地答应下来。 ———————————————————————————————————————— 曹操说的赏赐让唐贺傻了眼,直到回到家里,还惊疑不定。 “文若,刚才孟德大哥说,说要把什么赏赐给我?”她老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荀彧一手扶额,他也想不到曹操会给出这样的赏赐来。这赏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咳,兴许他只是醉酒戏言。当不得真!”荀彧安抚唐贺,心里却也吃不准是不是真的。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历来主君给臣下的封赏,数此最重。但……这种赏赐,对臣下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往往吃力不讨好!前途难测,好坏难定。 “孟德大哥酒量不错,没那么容易醉!”唐贺晃了晃脑袋,紧张兮兮地抓着荀彧的手,“我总觉得他是说真的。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他们再怎么犹豫,也不能不答应。何况,也不一定就是祸事。 “呐,文若,你说这事好事还是坏事?”唐贺想了一会儿,“能不能不要?” “你喝醉了……”荀彧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这可推不掉!也不能推!推掉麻烦就大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祸事来了。 唐贺自己想也知道根本没可能。望着荀彧的神色,她更是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是啊,这事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呢。……推掉的话,以曹操的个性,拒绝他的好意,会死得很惨。 “福祸相依。”荀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况且,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尚有时日,未必就成定局。” “为什么我觉得已经成定局了呢?”唐贺嘟囔着,甩开荀彧的手,摇摇晃晃地回房间去,“ 这算什么赏赐啊!” 站在庭院中,荀彧长叹一声。连他都没有料到曹操说的赏赐是这个,以后自己做事需得倍加小心谨慎了。 ———————————————————————————————————————— “文若,好大的架子!”郭嘉从台阶上站起来,转过身,笑望着荀彧。 荀彧瞪大了眼,看着站在眼前的青年,赶上前两步,拉住他:“奉孝!何时到的?怎么坐在门口?” “见你一面不容易!”郭嘉抬手指向门口的守卫,“他们说你不见访客。有事得到旁边的州府府衙找你。” “咳。”荀彧想起自己下的命令,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解释道,“自来此之后,上门的访客比往日多了许多,还都是……求官之人。平日里事务繁多,忙都忙不完,根本没空应酬他们,实在烦不胜烦!故而下了这命令,不曾想竟阻了你……” 郭嘉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但是他指了下自己的肚子:“我一早等你到现在……” “你……”荀彧黑线地看着郭嘉,“快进来!”说着,他拉着郭嘉返身又回到府里。 郭嘉挠挠头,没敢说昨夜起他就没吃饭,而且因为入城时间太晚,城门下锁,他昨天夜里是在城郊露宿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一大清早就待在他家门口等人了。 门口的守卫望着荀彧郭嘉两人进去,对视了一眼,看不出来那布衣小子还真是荀司马的至交。 荀彧这边拉着郭嘉去吃早饭,一时忘了时间。曹操在府衙里等他商量昨晚说的“赏赐”一事,等了好久也没见人来,不禁有些纳闷。后来想到人家夫妻久别重逢,许是起迟了也不一定,便没太在意,先去处理其他事务了。 作者有话要说:向亲们道歉。今天没有两更,一章也没过四千。真的很抱歉!鞠躬! 我家电脑坏了。昨天自个捣鼓了一阵子,没修好,反而弄坏掉了。今天去修电脑耗费了一整天,才知道居然是硬盘被我玩完了,泪奔…… 曹操的考虑 唐贺正烦恼着曹操说要把女儿送她做媳妇的事。因为曹操不止是要结亲那么简单,他甚至想把女儿塞给她来教。这真是件恐怖的事情!这天下敢有人把曹操的女儿拿来当童养媳的么?就算是曹操自己乐意,她也不敢啊。偏偏曹操说这话的时候,丁氏在旁边乐呵呵地笑着对曹操说,那敢情好!赶紧把孩子从谯县接来吧。然后又要求她也把儿子从冀州那边接来,这样两个孩子还能打小培养感情……丁氏的好意,听得她直想哭。哪有这样的青梅竹马啊?结亲就结亲,为毛要给她教?那可是曹操的女儿啊!撞墙!嫂子乃不能因为那娃不是你生的,就送人啊!就算是妾生的,将来这娃也是个公主的说!谁家敢养公主给自己儿子当媳妇的…… 就在唐贺万分纠结的时候,曹昂那死小子傻乎乎地在旁说,要不换一下好了。姨娘把妹妹给姑姑教,姑姑把弟弟给姨娘教,那就扯平了。去死啊!这能换么?能换么?死小子,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啊!偏偏丁氏听了曹昂的话,觉得这主意不错,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意思,把卞氏的女儿来换唐贺的儿子。 她很郁闷地攥紧拳头敲打着桌面。捶地!不带这样的啊!这是抢儿子啊!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啊!说什么也不能给他换孩子,结亲可以,换孩子养绝对不行!要知道,曹操说的那个女儿是卞氏所生,卞氏是谁?曹丕、曹植的娘!把自个儿子送去给她,谁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万一自己儿子将来站错队……想着没边的未来,唐贺背脊发凉。绝对不能让恽儿与曹操儿子们靠太近,会死的!所以儿子不管是给卞氏养,还是丁氏养都是不行的。还有曹操的女儿,还是他们曹家自己养吧。 雨前刚一进门,就看到主人一脸悲愤地在捶桌子,担心地看了眼手中的纸条。 “站在那里干什么!”唐贺瞥见他缩在门边,没好气地说道。 雨前赶紧走上前来,把纸条递给她。 唐贺接过来,悻悻地展开来看,不由变了脸。 皱眉看着手中的小纸条,唐贺揉揉眉心,低声问道:“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昨夜到的。”雨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唐贺的脸色,“您打算去徐州吗?” 唐贺抿了抿唇,良久没有出声。 就在雨前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唐贺才无力地说道:“马上去准备。这两天就出发。” 雨前低下头,应了一声,退出去。 望着掌心的纸条,唐贺眼神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抬手捂住双眼,不自觉落下泪来。 ——————————————————————————————————————— “这是质子的意思啊。文若,你不会不知道吧。”郭嘉捏着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荀彧唇边漾起一丝苦笑:“你说的我怎会不知?主公,虽未表态,但他不说,就是……”他心里有着想法,但不方便说出来,借着公子的口说了而已。也对!他自己人在这里,亲人宗族却都在冀州,尤其是儿子也在那里,曹操会怀疑,这很正常。长叹了口气,荀彧不自觉端起面前的酒来喝。 郭嘉见平日甚少饮酒的荀彧竟然端起面前的酒喝,就知道他心中不若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要知道,荀彧待客时,面前放置的酒都是虚礼,他几乎是不喝的。 方才下人进来禀报,州牧大人派人过来请他商议“赏赐”一事,郭嘉正好听到,以为是什么稀罕事物,就想要看一下曹操给的赏赐是什么。顺便鉴定一下,这个主公对臣下的大方程度。荀彧便把这事说给郭嘉听。郭嘉心里立时对曹操的性格特点有了明确的判断。多疑、擅权谋。 “既如此,就让人把恽儿接来吧。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养,也好过遥远到养在袁绍的冀州。”郭嘉眯了眯细长的眼眸。 “我正有此意。”荀彧低喃着,“冀州还是早些取了为好。 重生在三国第23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了为好。” 望着荀彧的脸色,郭嘉低头思索片刻:“文若,莫要因此乱了方寸。” 荀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瞥见郭嘉脸上的笑意,想了下他的话,不禁失笑:“多谢奉孝提醒!”再怎么着急,冀州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取回来的。先把恽儿接到这里来,让曹操安心吧。其他说什么,都是虚的。 “奉孝,我带你去见主公吧。”荀彧站起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见荀彧恢复正常,郭嘉放下心来,随他去隔壁州府见曹操。 曹操听见外头通传荀司马求见,就立即起身出迎。 郭嘉站在荀彧身后,望见曹操听了通传,居然迎出来,就算只是走到长廊,这也比那袁绍总想要别人对他行跪拜之礼强许多。 “文若,为何姗姗来迟?”曹操说的时候,眼神中带有几分戏谑之意。 荀彧轻咳两声,侧开身,让曹操看见自己身后的郭嘉,拱手说道:“此为彧同乡之人,是先前曾向主公提起过的郭嘉。” 曹操先是一惊,打量了下郭嘉,大喜过望,随即拱手作揖,将郭嘉请到里边。 郭嘉眼中闪过几分讶然。看了眼荀彧,见荀彧正冲着他笑,便放开束缚,像日常一般有些随性地跟着曹操走了。 荀彧抬眼看了看日头,时间不早。他该做事去了。曹操不是袁绍那种傻瓜,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会放过郭嘉这样的人才。 “文若,方才那个是奉孝?”程昱正巧路过,瞟了眼觉得那个背影很眼熟。 “嗯,奉孝一早来的。主公正要考校他呢。”荀彧转身笑着说道。 程昱听说曹操要考校郭嘉,也露出笑脸:“奉孝之才,比之我等有过之而无不及。主公不会失望的。” 荀彧点点头,看向程昱手中的卷轴,问道:“仲德夫子,今日可有要事?” “有,正要和你商议。”程昱视线转向手中的卷轴,正色道。 “请!”荀彧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荀彧与程昱两人一起在大堂处理政务。程昱在一旁汇报,荀彧逐项检查批示,半日间,两人就迅速把出征之后积存下来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 州府的官吏看着,莫不心惊。原本就知道荀彧是王佐之才,能力极强,但亲眼见证,却是另一番震撼。明明这几个月荀彧随军出征了,可他却像是从没离开过一般,对这些事务的始末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在他们眼中的疑难事务,荀彧不过几句话,就解决掉了。就如同他刚来的时候,明明不是兖州人,却对兖州境内的政事相当熟悉。 再看程昱。他汇报的那些事务,有些事他们自己也经手过的,但这会儿时间多是已经过去个把月,记得不太清楚了,所以听得时候,都有些糊涂。而程昱居然能记得清清楚楚,连同当时他们做出这些处置的理由都说了出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以为这程昱不过是靠着荀彧的推荐才当上从事的,没想到这人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做的事,做事的动机都摸得一清二楚。 下边的官吏怎么想,荀彧并不知情。他一脸的认真严肃,一手执笔奋笔疾书,一手翻看案卷,耳朵还要听程昱的汇报,完全进入状态,处理起政务来,什么事情都忘了。 曹操和郭嘉一起进来的时候,看到荀彧忙碌的模样,拦住了周围要出声行礼的一众官员。 程昱看到曹操无声地弯下腰鞠躬行礼。 曹操抬手指了指荀彧,程昱了然地点头,继续他之前的汇报工作。 环视了下四周,郭嘉偷瞄了下曹操的神色,没有半点不悦,心下叹息:此人志在天下,如今了颍川、汝南两地,并着兖州,实力仅次于袁绍,但其不论能力气度都远在袁绍之上。虽是个多疑的人,但实际做事用人时却能放下那些猜疑,全心信任,这才像是做主君的人。此刻,再想想他对荀彧的“赏赐”,事情不该是质子那么简单。文若自己心中想必也明白这原因,所以才那么烦恼。 比起作军师,文若的才能更在于谋划大局,稳定后方。擅长政事的他势必会成为主君之下的第一人,这样的人是很可怕的,往往为主君所忌惮。如果没有信任,那么这两人之间,君臣的关系就难以成立。以子为质,已经很轻了。此为其一。其二,看看其他人的眼神就知道了。这世上嫉贤妒能的人并不少,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也不缺。如果曹操没有给文若一个适当的身份与立场来表明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事出有因,总会有人看不过眼,在背后做点什么事情。因此,这个赏赐也能说成是在保护文若了。 挑了挑眉,郭嘉心中有了计较。他换上了往日嬉笑的神情,走到荀彧下首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托腮看着荀彧理事。 郭嘉的大动作引来在场诸多官员不满的视线。可是,大家看向曹操。曹操脸上竟没有一点儿不满,反而学着郭嘉坐在另一边,等着荀彧处理完事情。 众人望着放荡不羁的郭嘉,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意。 ———————————————————————————————————————— 晚上荀彧回到家中,正准备和唐贺说,把儿子接到兖州来。唐贺却先说了另一件事。 “徐州那边来信说爹的身子有些不太好,我想去看看。” 荀彧看了下唐贺的神色,估计唐衡不是不太好那么简单,怕是快不行了。 “等一两天,我同你一块去。” “……可以吗?”唐贺木然地望着他。文若很忙的吧。这个时候要走,曹操应该不会答应。 荀彧回想着下午曹操说的话。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机,但是…… 唐贺强扯出一个笑脸:“没关系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自己去就好。” 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荀彧感觉到她在颤抖,抬手轻抚着她的背:“放心吧,这里离徐州不太远,往返不过十几天时间。” 唐贺埋首在他身前,伸手抓着他,抱得死紧。虽然唐衡不是好人,但他养大了她。虽然唐衡教育她的手段过激,但她有今天实属不易,全赖他有心栽培。虽然唐衡起初并不是真心疼爱她,说什么要利用她,靠她养老之类的,但最终他没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好处,反倒是自己得了他许多好处。虽然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比较奇怪,但却不能说没有半点感情…… 荀彧停下手,轻叹了口气,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衣襟。把恽儿接来的事,过阵子再说吧。 唐衡之死(修虫) 最终,荀彧没有同唐贺去徐州。刚得的颍汝两地可以说是荀氏一族的势力范围,曹操正是需要荀彧帮忙的时候。临走前,唐贺派人去冀州把儿子接到徐州,好让唐衡与陈氏也见见自己的外孙,顺便带华佗到徐州走一趟,说不定能赶上给唐衡治病。荀彧没有反对,荀恽自出生起还未见过唐家那边的长辈,先去徐州也是应该的。 就在唐贺离开不久,曹操由此想起家乡的父亲,董卓通缉他的时候,父亲连老家都不能待,只能在外避难。如今他实力大增,仅次于冀州袁绍,立足已稳。父亲这几年为了他受了不少苦,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干脆一起接来兖州,亲人团聚。打定主意,曹操命泰山太守应劭到琅琊接曹嵩到兖州来。几位兄弟听说了,也各自派下人给在谯县的家人送信,自来兖州相聚。 唐贺并不知道曹操派人去接曹嵩的事,也没什么人把这种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禀报给她。而唐贺目前心中记挂着唐衡的身体状况,一路急行,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曹操下了什么命令。 可惜,就算她日夜兼程地赶路,赶到徐州时,唐衡已经快不行了。在华佗还没有到的情况下,唐贺找遍了整个徐州的名医来为唐衡医治续命,希望他能撑下去。 但是唐衡笑着阻止了她。 “阿贺,我大限已到,你不要再浪费银两了。” 望着他青灰的脸色,唐贺摇了摇头:“再等几日,华佗就来了。他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一定能治好你的。” 唐衡费力地抬起手,陈氏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拿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靠着坐。 唐贺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看着头发花白的唐衡,又看向面色平静的陈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衡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陈氏出去一会儿,他有话要和唐贺说。 陈氏捏紧手中的锦帕,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料到他这是要交代遗言,低下头,良久,默然不语。待到外头下人通报陈登带了个大夫来,她才回过神,转身看了眼女儿,咬着牙快步出了房间。 唐贺望着唐衡,不由自主地颤抖。 “……过来。”唐衡吃力地抬起手冲她招了招。 唐贺上前两步,蹲在床边:“你别说话了。元龙又请了大夫来,我让那大夫给你看看。”说着,她就要起身出去。 谁料唐衡突然抓住她的手,唐贺愕然地回头看他。 “坐下!”唐衡强撑着最后一分神智命令道。 看得出唐衡此刻的精神是回光返照,唐贺跪了下去,眼泪不由主地滑落:“爹!” 唐衡吃力地点头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叫爹!我盼了怎么久,终于盼到你这声爹了……好好,我死而无憾了。” “……爹。” “趁着你娘不在,我与你交代些事。”唐衡拽着唐贺的手,咳了两声,“虽说洛阳已毁,但……咳……我们在洛阳的老宅子没事。你当年看到简平死去的那个地牢里,记得去拿。我这大半辈子的资产全在那里。” 唐贺直摇头,泣不成声:“我不要!那些钱你自己去取!你自己活着去取……” “还有……听说,阿瞒当了兖州牧很威风,文若在他手下做事……阿瞒那孩子,我自他小时候看起,知他不是池中物。他年少时,心思就已是深沉难测。曹嵩……他别的不好说,但对他爹是极敬重的。我与曹嵩有旧,你……咳,我本待撑到那老家伙来时,将你托付于他。如今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但你要记得。” 唐贺胡乱抹着眼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件事,很重要。”唐衡抓着她的手,小声地说道,“你素来把千耳社的事交给荣谨打理。我知道是因为他能力很强,你又觉得他靠得住,所以才交由他管,但是你要小心他!” “?”唐贺擦去眼角的泪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龙井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我要去了,这事便说与你听。他不是洛阳人,也不姓荣。”唐衡眼中闪着寒光,“他本是吴郡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当年他父亲犯罪下狱,我在他被官府追捕出逃之时,捡了他养大。那时他才十岁,却已经精于算计。十八岁时便能一人以账房的身份周旋于京中几大重臣的家中理财,为我搜集情报,并数次借我之手,为父报仇。因为他值得,所以我也不太介意替他除去仇人。他对我的忠诚是建立在我有恩于他之上。我若去了,我不敢肯定他会忠心于你……他在千耳社中不仅占了声望,还有人心。在确定他的忠诚之前,你断不可再放他远离你的控制!雨前能力虽不如他,但胜在忠心……有事多交给他……” 唐贺咬着唇点头:“爹,你歇一会儿。我去叫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唐衡无力地摆摆手,“我去了之后,所有的资产都给你!你要善用。文若是个好的,我很放心。你……要记得孝敬你娘……” “你不要再说了,我去叫大夫……”唐贺站起身。 唐衡把话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合上了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衡松开抓着她的手,唐贺心中抽痛,扑倒在床沿:“爹!” 陈氏站在门外,听到唐贺的叫喊声,用锦帕捂住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陈登方才领着大夫来,听陈氏说不用了,就知道唐衡已经不行了。打发了大夫,遣下人回去与父亲陈珪说一声,他留下等着帮忙。此刻,他听见唐贺的声音,看了眼陈氏,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低声道:“姑母,节哀!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陈氏明白操办丧事有多繁杂。她抬手按了按太阳|岤,稳住身形,推开陈登,有些沉重地点点头:“登儿,你舅父之前曾说不要大办。但我想依照俗礼,这法事还是要办的,需烦你多费心了。” “是。”陈登应了一声,抬起头正看到唐贺一脸木然地从房间里出来。 唐贺转过头,望着陈氏,呆呆地说道:“爹去了。” 陈氏用锦帕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走进房间。 “姐……”陈登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唐贺擦干泪水,长叹了口气:“家父的事,拜托了!” “……嗯。”陈登点点头,让开身,唐贺木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陈登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微暗。 ——————————————————————————————————————— 曹嵩从琅琊出发经过徐州,记起这个老友。于是,上门造访。不想没赶上见老友最后一面,倒是遇上唐衡下葬。曹嵩便以亲友的身份出席了唐衡的葬礼。 唐贺看到曹嵩出现在徐州,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记起一件大事。历史上因为曹嵩死于徐州,曹操为报父仇,率兵攻打徐州,在徐州大开杀戒,城破屠城,落下嗜杀之名。现在曹嵩出现在这里,不是说…… 她心中还在为唐衡的死难过,却不得不为了曹嵩的事打起精神来做安排。 “雨前,调集徐州境内千耳社的所有人手,盯紧陶谦。另外,派人暗中保护曹嵩,务必护他周全。” 雨前虽然不解,但还是依令行事去了。 龙井在一旁眯了眯眼,悄声问道:“近来,陶州牧每日宴请曹老太尉。你担心什么?” “……”唐贺望着龙井,想到唐衡的话,心情复杂,“就是这样才担心啊!听说,徐州牧最近很缺钱。” “哧……”龙井知道曹嵩这一路上因有一队人马护送前往兖州,是以很嚣张地推着百来辆马车装载财物过境。这下又听到唐贺说,陶谦最近缺钱,心下了然,却觉得不太可能:“陶州牧爱民如子,待人亲厚,是个君子,怎会做抢人财物的事。” “他是好州牧,就不能抢人钱了。”唐贺恹恹地说道,“徐州世家的钱可不好挖,不说陈家,就说那巨富的糜家,你见他们把钱拿出来资助过州府吗?陶谦自己又标榜为官清廉,家底子根本没多少!可他手下的丹阳兵,不是好相与的。还有那受诏安的黄巾余党,哪些人不是要花大钱养的?没有钱谁给他卖命!” 龙井听了脸色微变:“你是说……”有这样的虎狼之师相逼,就算再温和的人,也会为了自身,搏上一搏的。 “嘛,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唐贺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历史上就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有说是黄巾余党作乱与陶谦无关的,但也有说陶谦贪财,故而设计杀了曹嵩夺他家财的。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得防着曹嵩被人给害了。要知道从琅琊到兖州,不一定要走徐州,曹嵩是为了唐衡才来这一趟的,唐衡是为了她,才求得曹嵩路经徐州的。如果出了问题,谁知道曹操会把这事怪在谁头上。为了避免无辜受牵连,也为了自己日后着想,她必须得为这事做些准备,安排周全,以保住曹嵩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些迟。⊙﹏⊙b汗! 启程 “元龙,这次多亏了你!” 陈登贪恋地望着唐贺的侧脸:“应该的。” “娘说她不想离开徐州,所以……”唐贺有些无奈,“我只能拜托你照顾她。” “放心吧,我会把姑母接回陈家去住。”陈登低声道,“相信父亲也会高兴的。” “嗯。”唐贺点头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两人站在庭院中,没再说话。 唐贺是心情不好,陈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几年一直发奋向学,努力提高自己,同时关注着唐贺与荀彧的消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渐多,陈登已然看清自己与荀彧之间的距离,但每当他觉得自己获得了很大的进步时,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与荀彧进行对比,随后就会生出严重的失落感。父亲曾经开导过他,可是骄傲如他,并不甘心服输。也许,他是在为了当年的事争一口气,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荀彧差……可说到底,原因却是眼前的这个人。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无法放下对她的感情。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坚持下去,会不会她就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唐贺对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亲人永远只是亲人,她的眼中怎么也倒映不出自己的身影。那时候荀彧能顶着名声受损的压力,娶了唐贺,为什么他就不能坚持?同样是世家子弟,为什么荀彧可以那么做,他却不可以?虽然明知道这种假设,没有结果,却时常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久久不能释怀。 他怔怔地看着唐贺,心底生出几分蚀人心的惆怅。 唐贺觉察到他异样的视线,转过头,才要说什么,一声稚气的童声响起在安静的院落中。 “娘!恽儿好想你!” 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蹬着小短腿从门口奔向唐贺。 唐贺看到长大了点的儿子,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欣喜的笑,俯下身,张开手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儿子。 陈登也被这声音惊得回神,低头看着眼前的母子,感觉有些刺眼地移开了视线,望向远方的天空。 “恽儿,这是表舅。”唐贺抱起儿子,指着陈登教荀恽认人。 荀恽眨眨漂亮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了陈登一会儿,说道:“表舅。” 陈登扯出一个笑脸:“乖。” “咕……”荀恽将脸转向唐贺,搂着她的脖子,小嘴一扁,委屈地道,“娘,表舅不喜欢恽儿。” 陈登很尴尬地看向唐贺。他根本没见过这孩子,喜不喜欢无从说起吧。 唐贺也觉得可笑地看着儿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荀恽眼珠子转了转,扑在唐贺肩上,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刚才一进来,就看见这个表舅盯着娘看,那种眼神好奇怪,他不喜欢。 荀恽想了一会儿,小爪子抓着唐贺的衣领,小小声地咕噜道:“因为……他没有说恽儿乖。” 这种孩子气的谎话骗普通人还可以混过去,骗陈登完全不够等级。陈登看着荀恽的样子,摇头笑了下,伸手解下腰际的佩饰:“那么,我把这个送给恽儿赔罪,可不可以将功抵过呢?” 唐贺没有接,拍了拍儿子。 荀恽扭过头偷看了眼,正对上陈登的双眼,看到他眼中纵容的笑意,不由觉得没劲,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陈登看了一会儿,扬起头,很傲然地说道:“既如此,暂且原谅你。但是以后你不可以盯着我娘看!那是不对的!” 唐贺闻言,瞟了眼面不改色的陈登,又看了眼嘟着嘴的儿子,叹气道:“胡说什么呢?” “我才没有胡说。”荀恽小声地嘀咕着,从唐贺身上滑下来,指着陈登很认真地说道,“娘是我和爹的,别人都不可以和我们抢!” “噗……哈哈……”跟在荀恽后面看了很久好戏的华佗憋不住大笑起来。 陈登听了也觉得好笑,但不知为何笑不出来,撇了撇嘴角:“时候不早,我回去安排一下,过几天就把姑母接过府。” “也好。”唐贺点点头,“拜托你了。” 见陈登走了,荀恽堆起笑脸,转向华佗:“华神医,你先给我娘把把脉,看她最近身体好不好,有没有累着?” 华佗笑得打跌,抬手摆了摆,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不急不急。你娘叫我跟你来徐州是为了救人的。”说着,他看向唐贺,“夫人,这病人现在何处?” 唐贺摇了摇头,哀伤地说道:“家父已逝。” 华佗愣住了:“何时的事?” “五日前。”唐贺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复又抬起头,“不过,还请华神医为我娘看看。我怕她年纪大了……” 华佗理解地点头道:“请夫人带路。” 唐贺欠了欠身:“有劳华神医了。” ——————————————————————————————————————— 既然曹操的好意不能拒绝,那就该为儿子的未来争取更多的保障。唐贺深知曹嵩对曹操的影响力,在荀恽来徐州的第二天,就带着他去见曹嵩。怎么说,将来他要娶的也是曹嵩的孙女,先见见人家爷爷,打好关系,好处多多。 荀恽被荀淑、荀绲教得很好。至少在礼仪上,走出去似模似样,人长得可爱讨喜,还挺会说话,讨老人家欢心。在曹嵩面前,叫了几句叔公,就把曹嵩乐得合不拢嘴,抱着他,直夸他是个好孩子。 荀恽最喜欢别人说他是好孩子,小身板挺直,对曹嵩说,全赖自家长辈教导有方。当然,如果他说这话时换一个谦逊点的表情,会比较有说服力。 不过,曹嵩就吃这套,觉得这孩子聪明又孝顺,笑眯眯地对唐贺道:“你这儿子就和昂儿小时候一个样,生得乖巧伶俐。” “昂儿是谁?”荀恽歪着头问道。有谁能与他比? “昂儿是我的乖孙子。”曹嵩眯着眼回忆,“记得那时候他才你这般大,天天跟在我后头叫祖父……唉,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昂儿已经长大,能帮着孟德大哥做事了。”唐贺凑趣地把曹昂在兖州主持政务的事说给曹嵩听。 “哦哦。”曹嵩边听边点头,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荀恽歪着脑袋听着,见唐贺这么夸奖曹昂,心里有些不高兴,暗暗地想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十五岁的时候,一定比他厉害! “恽儿怎么皱着脸啊?”曹嵩捏捏坐在自己膝上的小娃娃。 “恽儿长大了,也会很厉害!”荀恽鼓起脸颊,不服气地说道。 唐贺脸色一僵,偷瞄了下曹嵩的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舒了口气。 小孩子都喜欢争抢大人的注意力,曹嵩对荀恽的话不以为意,反倒乐呵呵地摸着他的头夸奖他有志气,将来大有前途。 看着曹嵩纵容小孩的模样,唐贺终于知道曹昂在曹操装憨厚,在外人面前一脸傲娇的模样是怎么来的了,难怪曹昂人前人后反差那么大。看来环境对小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对了。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去兖州。”曹嵩一边逗着荀恽,一边对唐贺道,“你爹的事,我看着也处理差不多了。你不如跟着我一道回兖州去,我有兵马护送,路上也安全些。” 唐贺心头一紧。这一点也不安全,正是因为他有这么一大队人马运东西,才会被人盯上,这一路注定不太平。不过这样也好,她正愁怎么把自己的人混到曹嵩的车队中去,现在没问题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叔公,是要去兖州吗?” “是啊。”曹嵩笑着回答,“恽儿跟叔公一起走可好?” 荀恽看了眼唐贺,见唐贺微笑着点头,连忙说好。 “多谢叔父!”唐贺站起身道谢。 曹嵩连忙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之前收到唐公的信,他就有提及,要我在他故去之后,照顾一下你!如今他去了,我自是要照顾你的。” 望着曹嵩一脸感慨之色,唐贺低俯下身,拜了拜,表示敬重。 荀恽见母亲对曹嵩行大礼,赶紧从曹嵩身上下来,跟着母亲对曹嵩行礼。 曹嵩微微颔首,端坐着受了他们母子俩的礼。 ——————————————————————————————————————— 回程的途中,前两日陶谦派出的人马没有任何动静。唐贺没敢放松警惕,吩咐雨前盯紧了,一有异常情况,立即派人手去保护曹嵩,绝对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早前唐贺通过千耳社的打探,已经确认陶谦派出原黄巾贼首张闿领兵二百人要于途中谋财害命,并有丹阳兵三百多人接应。虽然没有探明确定的地点,但已然证实确有此事,龙井觉得非常危险,不建议唐贺冒险与曹嵩同行。可当唐贺明确地指出,如果曹嵩死了,曹操会有的反应,以及徐州会有什么后果,之后,龙井只能把跟着上路的家丁全部换成千耳社的人手,趁着这几日时间,把徐州境内的几名暗卫调过来,自己则随身携带利刃,寸步不离唐贺母子。 这天,路上下了场大雨,一行人决定到古寺去歇脚。 唐贺看着这座古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形势,觉得很可能这就是他们议定动手的地点。她皱起了眉:“龙井。” “是。”龙井上前两步。 “放消息出去,叫人赶到这里来。”唐贺抬头看着雾茫茫的天空,有些焦躁。雨下得非常大,人手要及时赶到救人,怕是不太容易。 龙井点点头,转身去吩咐乔装的人手放鸽子。 唐贺见他走开,伸手招来雨前:“你去四处瞧瞧,看准出逃的路线。必要的时候,可以弃我而去。” “主人!”雨前惊诧地瞪大了眼,低呼,“您这是在说什么啊!” 唐贺冷静地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安静,语气认真:“如果曹嵩死了,我却活着,曹操不会放过我们一家。所以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把恽儿的安全托付给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雨前难得表现出焦虑之色来:“之前龙井不就说过这次很危险,让您不要跟着的吗?现在怎么又……” “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唐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雨前站着不动。 龙井回过来见了这情形,推了下雨前。雨前一咬牙,转身查看逃生路线去了。 “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龙井眯起眼,关注着四周的动态。 抬眼看了看他,唐贺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要做什么?” 龙井看了她好一会儿,无奈地说道:“那我去保护华神医。” “嗯。” 望着龙井匆匆离去的身影,唐贺闭了眼,复又睁开来。唐衡的担忧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长时间了,她也用得顺手了。换了其他人,谁能在片刻间懂得她想做什么?雨前是忠心,可在心思上远不及龙井。况且,目前龙井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之处,她又何必在这种事上纠结。 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她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袖中的手握紧。今夜有一场硬战要打。 混乱一夜 是夜,唐贺坐在床沿,手握着匕首,一边轻轻地擦拭着,一边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声音,一旦乱起就准备冲出去。 “娘,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荀恽睡了一觉,醒来看见母亲就着微弱的烛光坐在窗边,小拳头揉揉眼睛,爬下床,一摇三晃地走过去。 唐贺转过头,看着儿子,放下匕首,有些担心将他抱起来。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带着儿子来冒险。 “娘。”荀恽小小的手抓着她的衣袖,“华神医说,人要休息好,身体才会好。” 唐贺笑着捏了下他的脸颊:“恽儿乖,娘不困。小孩子要早睡,才会长大。” “那娘一起睡。”荀恽撒娇地拽着唐贺的手,窝进她怀里,仰着头看她。 “好。”唐贺无奈地笑了下,抱着儿子站起身。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唐贺眉头一皱:“雨前!” 雨前打开门,从外面冲进来。 “娘?”荀恽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眼唐贺,又看向雨前。 “恽儿,要乖乖地跟着雨前,不要哭闹,听到没?”唐贺亲了亲儿子的脸,“一定要记得听话!” 听到唐贺的嘱咐,荀恽觉得不对劲,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袖,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睡意全无:“娘,不是走水吗?” 唐贺沉着脸点头,将他抱给雨前:“现在是走水,所以趁着火势还没大起来,赶快走!” “不要!雨天走水,分明是有人纵火!”荀恽死死抓着母亲的手不放,“娘,不是走水对不对?” 望着儿子紧张的神情,唐贺的手有些颤抖。可是,她不敢冒险。只有让他远离这里才行! “乖!恽儿,娘没把握护你周全。”唐贺狠下心拉开他的小手,将他塞给雨前,“雨前,拜托你了!远离这里!明日一早就把他送到兖州去!” “娘,你不要恽儿了么?为什么不一起走呢?”荀恽一脸的惊恐之色,眼中盛满了泪水。 唐贺抓起一旁放置的匕首对荀恽命令道:“恽儿,一定要听雨前的话!”说着,她打开窗户,跳出去,急急地奔向曹嵩休息的房间。 荀恽看着母亲离开,大大的泪珠从眼中滚落。 “小少爷,我们走吧。”雨前抱起他,低声说道,“这儿很危险,您不能留在这里让主人分心。” 荀恽看了眼窗外,火光冲天而起,外头雨却还在下,显然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而且预谋已久,前边隐隐传来的嘶喊声,像是求救。因此,他明白雨前说的没有错,如果非要跟着娘一起,他只会是累赘。咬着唇,没有出声,荀恽握紧小手,一边流泪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另一边,曹嵩被叫喊声惊醒,匆匆起身,只来得及披了一件外衣,就有下人闯进来:“老爷,不好了!那群官兵反了,要谋财害命!” “什么?!”曹嵩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妾从床上跳起来,急切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曹嵩皱眉喝问:“全反了?” “是!他们拿着兵器趁火起砍人,老爷快逃吧!”下人焦急地说着,就拖着曹嵩往外冲,完全无视了后头跟着一个曹嵩的妾室。 妾肥胖跑不动,不像曹嵩跑不了,忠心的下人愿意背他。妾一边跑,一边气呼呼地想,等平安了,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些目中无人的下人。她不知道那不是曹家的下人,而是唐贺派来的人手。当然,她也没有机会报复了。拐角处冲出的几个兵勇,见她扶着廊柱歇息,上前来一刀劈了她,就冲向他们落脚的房间。 一群人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搜刮了不少宝物,一阵风似的出来,又向下一个房间进发。 唐贺一路过来,尽挑人少的地方走,但还是砍了不少人,到达曹嵩的房间时,见里头一片狼藉,吓得不轻,转念又想到没有见到血迹,说明曹嵩暂时还是平安的,稳了稳心神,出了房间。 正遇上十几人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 “唉呀,刚才没发现,这还有个美人!”一名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士兵□着指着唐贺道。 他身边一群人跟着笑:“美人不如从了我们,一同落草,共享富贵啊!” 满嘴污秽!唐贺皱起眉,冷声道:“这个房间里的人,你们见着没有?” “没有,我们也在找呢。”张闿提着血淋淋的大刀从背后走过来,“小娘子可有见着?等我杀了那曹嵩老头,你就随了我吧!” “哎哟,将军,你怎么能与小的们抢人!”士兵无聊地调笑道。 唐贺看着张闿,问了一句:“你肚子痛不痛?” “嗯,肚子?”张闿笑着摸着自己的腹部,神色突变。肚子……肚子痛…… 唐贺撇撇嘴,一手勾着廊柱,迅速跳起,借着弹跳的瞬间,精准地踹中他的腹部,落地飞奔。 张闿捂着肚子蹲下,咒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哎……”怎么好像要拉肚子…… “将军!” “将军,你没事吧?” 士兵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的状况。 张闿按着肚子,抬起头,恨恨地道:“一群饭桶!还不给我追!跑了一个人,我们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往前追杀唐贺以及曹家所有的人。陶州牧许诺杀光了全部的人,才分钱。不然,他会将他们送去给曹操报仇。想到那随后而来的丹阳精兵,那群人的彪勇不是他们这样的杂兵能比的。若是被他们分去了功劳,这一晚上都白忙活了。 这样想着,一群人挥舞着大刀向前狂奔,见到活人就砍,一个不留。 唐贺四处搜寻着曹嵩的下落,好不容易在后院发现了曹嵩的踪迹,却看到要拼命爬上墙头的曹嵩因为年迈动作不太利索,一直挣扎不上去,而后边一个士兵手中的大刀已经举起,就要往他腿上砍。 曹嵩惊惶地看着大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手抖得更加抓不住因为雨天变得湿滑的墙头,眼看就要滑落掉下来。曹嵩绝望地闭上了眼,噗通一声摔到地上,只觉得臀部生疼,却没有预期中的被砍了身体,不由张开眼看去。 眼前的兵卒两眼瞪得老大,一柄匕首穿透他的胸口,他手中的大刀已然落地,人缓缓地向前扑倒。 曹嵩手脚并用地爬开去,就看到唐贺一身血迹地跑过来。 “世叔,您没事吧?”唐贺伸手扶他起来,关切地问道。 曹嵩惊魂不定地点头又摇头,抬手指着她身后。 唐贺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拔出尸体上的匕首,回身砍去。 “叮”的一声,偷袭者的兵器断裂。 挥着大刀的兵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剩的半截兵器,就在这一瞬间,唐贺的匕首捅进他的胸口,抽出时伴随着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用力踢开这将死之人的身体,唐贺转身对曹嵩说道:“世叔,快逃吧!” 曹嵩惶恐地点头, 重生在三国第24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转身颤抖着踩上之前搭起的垫脚石,奋力爬上墙。 “在这里!”院门处冒出一个人,看到唐贺与曹嵩,立时高声通知同伙。 曹嵩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却看到院门外数十人往这边来,不禁焦急地道:“阿贺,你快,快上来!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唐贺咬着唇,心道:我哪里不知道要逃跑,还不是为了救你!但嘴上却说:“世叔,你先跑,我断后!” “傻孩子,快上来!”曹嵩虽然恐惧,但却对着唐贺伸出了手。 唐贺讶然地抬头他。 “快上来!” 唐贺抿了抿唇,踏上垫脚石,就要抓住曹嵩的手,爬上墙头。 不曾想之前被砍断兵器的那人没死绝,居然挣扎着拼死扯住了唐贺的衣摆。 曹嵩在墙头看着,慌乱地叫道:“砍掉,砍掉他的手!” 唐贺一面利落地回身劈下去,一面急促地说道:“世叔,您还是自己先下去吧。阿贺自会跟上的!” 曹嵩这下不敢再耽搁,胡乱点着头,正要转身爬下墙去,就看到门口冲进来的士兵中有人朝他们拉起了弓箭。他慌乱地滑下墙头,就听到墙那边的喊声:“射中了!射中了!” “这个女人不足惧!你们快去追那个老头!” 听得曹嵩全身直打哆嗦,抖着手脚,就往黑漆漆的树林里跑。 在树林中,曹嵩一脚高一脚低地踏着泥泞,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他拖进树丛中。 曹嵩正要惊叫,一只手又捂住了他的嘴。 “老先生,噤声!”一名男子低声说道。 曹嵩在暗中看不清人,但听这声音却觉得耳熟,也小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荀家的下人。老先生,可曾见到我家夫人?” 曹嵩咽了咽口水:“她还在里头……我怕……怕……”她已经没命了。 男子松开手说道:“小人要去救主人了!请您在此躲避。无论如何,且待乱后再出来。” 曹嵩点着头,看了看周围,这个矮树丛后边是块大岩石,正巧有个凹进去的洞,可以藏进一个人,从外头又会觉得这些矮树丛是贴着石头长的。他赶紧曲卷着身形贴着石头藏起来,再要去看救他的人时,男子已经离开。 曹嵩躲在这个角落,外头雨下得老大,全身湿透了,雨水又从石头上流下来,他一直不敢出去,全身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哆哆嗦嗦地过了一夜。 却说这个半夜救了曹嵩的男子正是唐衡送与唐贺的最后一个人,是只保护唐贺人身安全的暗卫。他离了曹嵩,回到古寺中。唐贺受了重伤,正在拼死苦撑。若非龙井一开始就受命保护华佗,从华佗那里弄到不少药放到那群士兵的饭食中,把这群人拉得脱力不济,还有人半途捂着肚子,退场的搞笑场景出现,唐贺是不可能撑到暗卫来救人的。 那名暗卫武艺高强,能闯入重围之中,却无法带着伤重行动不便的唐贺突围,只能拼命地杀死所有靠近的兵士,而面对弓箭,毫无办法的他准备以身作盾,挡在唐贺身前,恰逢龙井带着十几个人手,闯了进来,大家一起努力,总算突出重围,逃了出来。 然而,唐贺却因为伤重昏迷不醒。龙井带着唐贺去给华佗医治。华佗看了唐贺的状况之后,说必须到城镇才有药医治,荒郊野外无法治疗。 于是,一行人连夜赶着朝下一个城镇奔去,以期能够早点到达,好让华佗救人。一时间慌乱的众人没有人想到要去通知一下雨前,那个暗卫更是忘了曹嵩还躲在矮树丛后的石洞中。 第二日,一大早,曹嵩听到外头有人在四处叫喊着:“曹大人!荀夫人!”本待拉开树丛出去,心中又担心是不是外人在骗他出去。 “娘!娘,你在哪里?” 曹嵩听到荀恽稚嫩的声音,知道是荀家的下人来寻主人,赶紧拨开眼前的矮树丛,跌了出去。他顾不得疼,嘶哑着嗓子喊道:“我在这里!”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赶了过来。 荀恽人小跑得慢,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到了曹嵩跟前。他急急地抓住曹嵩的手,哭着问道:“叔公,我娘呢?我娘呢?” 曹嵩在水中泡了一整晚,年迈的身体哪里撑得住,只回了一句:“有个荀家的下人说去救她”就昏倒在地。 图谋徐州 当曹嵩从昏迷中醒来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兖州境内。 看着曹家的下人只剩下四五个人,荀家那边龙井将人都遣散回徐州,所以看起来也凄惨得只有四五个人。曹嵩觉得很难过,那些死去的下人中有不少人是曹家的老人了。 “叔公,安好?”荀恽掀开门帘,走进房内,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 曹嵩醒过来时问过下人,得知唐贺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心中叹息。若不是为了他这个一脚已经迈进棺材的老头子,唐贺可以和他的儿子一起早些逃脱,而不必落得重伤不醒的下场。他抬手招了招,让荀恽近前来。 “叔公。”荀恽漂亮的眼睛有些红肿。 曹嵩摸摸他的脑袋:“恽儿,叔公让你伯父给你娘报仇好不好?” “……”荀恽迟疑了半晌,眼中泛起水雾,哽咽地道,“好。” “好孩子不哭,你娘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嗯。”荀恽伸手抹去眼角冒出的泪水,“叔公,我们早点启程好不好?我想见爹。” 曹嵩看着他,理解地点头:“好,我们明日就启程。” 荀恽在曹嵩这里坐了一会儿,见华佗来诊脉了,便告辞,回去陪唐贺了。 出了门,荀恽抬头看了眼站在阶下等候的龙井,低声问道:“龙井,华神医今日怎么说?” “估摸着这两日就能醒来。”龙井脸上没什么笑意。 “还要两日吗?”荀恽不相信地望着他,“前天你们也是说两日的,可娘今日还是没醒来。两日又两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龙井撇开视线。荀恽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他说这种谎言不管用。 “娘现在怎么样了呢?”荀恽有些着急地提高了声音。 龙井烦恼扶手按着脑门,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说。他的母亲是在有身孕的情况下受伤的,孩子流掉了,而就算不算上流产,她受的伤也很重了。如果没有华佗,她很有可能活不成了。这种情况下,她还活着,就该庆幸。 “你们为什么总是骗我!”荀恽隐忍了多日,一直没有见到母亲醒过来,今日曹嵩醒过来了,可母亲还没有醒的迹象……不由着急起来,稚嫩的童声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在屋内的曹嵩听到外头荀恽的哭叫声,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华佗,挣扎着就想起身出去看看。 华佗伸手制止他:“曹老太尉,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那你说,外头怎么了?那些奴才不是在欺负幼主吗?”曹嵩抖着手指着门外。 华佗摇摇头:“夫人不只是受了重伤,还……流掉了孩子。能保住性命已属不易,何时醒过来,老夫也不敢保证。” “你说什么……”曹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华佗摸摸胡须,叹了口气:“我等怎敢让小少爷知晓此事。只能瞒得他一日是一日,然小少爷天资聪颖,看出来母亲的伤势,也是迟早的事。” “该死的黄巾贼寇!”曹嵩捶了捶床,神色悲愤。听下人说,是领兵作乱的黄巾党余孽,难怪如此猖狂了。 华佗眯起眼,皱眉说道:“非是黄巾贼寇!大人可知,次日我等寻到您之后,在城中无处落脚,只因陶州牧欲杀人灭口,赶尽杀绝!故而,我等只有赶着离了徐州,才能为二位医治。若非此事拖延了时间,夫人的伤势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陶谦那厮竟敢如此!”曹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明明在徐州城内,陶谦待他如上宾的,怎的突然就…… “曹老太尉,老夫虽是医者,却也看得出来,这是谋财害命!先前陶州牧厚待大人,是为了让大人心无防备罢了。”长期在外漂泊行医,华佗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曹嵩却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招摇过市,没被人害死,多亏了唐贺的安排。只可惜唐贺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要他说,曹嵩与陶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谁都无所谓。华佗心里对这些家有巨资的人没什么好感,但近来与邺城的大户人家打交道多了,倒也能收敛过去火爆的性子,为百姓努力从那些富人手中挖出钱。对能想出这种方法来“劫富济贫”的唐贺印象还是不错的。因此,对于听从龙井的安排,在曹嵩面前说几句显而易见的事实,他倒也没反对。况且,以曹嵩的家资来说,想来可以挖出更多的钱来资助百姓吧。 曹嵩不晓得华佗打得什么主意。何况,华佗是个大夫,算是救了他的人,没有不相信他的道理。所以曹嵩信了他的话,眼中闪过寒光:老匹夫安敢欺我!定不饶尔! ———————————————————————————————————————— 曹操一心欢喜地派人接父亲到兖州来享福,可是,父亲却差点死于非命,这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安抚了受惊的父亲,将他送到府中安置后,曹操立即找来手下所有的文臣武将商议攻打徐州报仇一事。 一直在州府忙于政务的荀彧听下人来报:唐贺为了保护曹嵩,身受重伤,昨日方醒。 担心妻子的身体,荀彧立即将手中的事务移交给程昱,就要赶回家去陪唐贺。 来报告此事的正是唐贺的暗卫云雾,他知道荀彧一直很希望唐贺能再生一个孩子的事,故而在荀彧心急火燎之时,非常隐晦地提及了唐贺伤重流产的事。 以荀彧那聪明的脑子,自然很容易就听明白了。之前他听到唐贺受伤时,脸色就已变得阴沉,这下更是乌云密布,失却平日的温和之色。 在场的州府官员从未见过荀彧变脸,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各个都紧张地低头检查自己手中的事务,是不是出了错。 程昱离得近,将下人对荀彧的汇报听了个全,面色凝重,在荀彧要走之时,一把拉住了他。 “文若!” 因为拉住他的人是程昱,荀彧不得不给面子停下脚步,语带歉意。急切地说道:“仲德夫子,彧当真家中有急事,烦请仲德夫子代为处理今日的政务。” “文若稍待,听吾一言。”程昱稳住他,环视了下四周,眼含警告之意扫过那些探头探脑想要偷听的人。 荀彧心中难以平静,急着要去看妻子的情况,但他修养极好,强制定下心神,听程昱说话。 “文若,如你府中下人的话不错,主公不多时定招我等议事。”程昱看了眼云雾,“毕竟,此事还涉及了主公之父。” 程昱的话提醒了荀彧,唐贺是为了曹嵩受伤的,也就是说曹操必然是要兴兵为父报仇的。唐贺既然昨日已经醒来,那么,好好休息身体康复,不过是时间问题。他现在所要做的,应该是好好策划徐州一战,为妻子讨回公道。回府陪她,迟些时候也不晚。 “我已知晓此事,你且回府,好生照料夫人!”荀彧转头对云雾低声说道,“夫人若是问起,你便如实告知夫人。我会为她出这口气!” 云雾看了眼荀彧,又偷瞄了眼程昱,恭敬地低下头,后退开两步,快速离去。 随后,荀彧感激地对程昱行了半礼,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静下心来思考如何攻打徐州。 程昱见他冷静下来,松了口气,招来侍候笔墨的小吏:“速去找荀军师来。” 小吏点点头,转身就要跑出去,程昱又把他叫住:“还有郭大人与戏大人,也一起叫过来。” “是。”小吏拱手应答,见程昱没有再要吩咐的事了,立即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曹操如程昱所预料的那样,派人来召集众人前往议事。 荀攸、郭嘉、戏志才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还没来得及问程昱发生了什么事,又转移方向朝议事厅去。 路上,郭嘉发现荀彧脸色不太对,扯了扯荀攸:“公达,文若今天怎么了?” 荀攸摇头表示不知,转头看程昱,用眼神示意: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戏志才抬抬下巴,指向前方的荀彧:和文若有关吗? 程昱阴沉地点点头,复又指了指议事厅的方向,示意与主公亦有干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尤其是荀攸,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荀彧变脸。荀彧一直都是冷静安然的模样,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阴沉的表情,好似与谁有仇一般。 他们都很好奇到底是谁惹了荀彧。谁知道听到的消息竟是曹操的父亲曹嵩在徐州差点被陶谦谋财害命的事。 荀攸一手扶额,别看荀彧素来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真要狠起来,他那心思……偷眼瞟了下主公,这位也是报复心强的主,两强相加……他们这些人此次的任务大概不是想着怎么出兵攻打徐州,而是该考虑如何善后的问题了。 一众谋士的对面阵营坐的是武将。曹家兄弟、夏侯兄弟的怒气比起怒气内敛的荀彧,就是直接外放,表现在他们全都怒气冲天地出列请战,声称务必血洗徐州,为叔父报仇,为兄弟报仇。 见过祖父的曹昂得知父亲在议事厅商议出兵徐州的事,从后头跑出来,跪在几个叔父之间,一同请战。 曹操当然应允了:“陶谦欲谋吾父性命,吾誓将其碎尸万段,以雪此恨!”说完,他转向荀彧等人,询问攻打徐州之策。 荀彧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策,立起身来,环视了下众将,语气平淡地说出自己的计策。 在场的人除了典韦这样脑子不太好的武将,大多数人都听懂了荀彧的计策,越听越觉得荀彧的语气冰冷冷的不近人情。这计策说是为了避免耽搁兖州秋收时节,理当速战速决,首战攻下城池便要血洗屠城。这令见惯了温润君子模样的荀彧的众人无不感觉背脊发凉,一脸惊愕地望着不同于往常的荀司马。 曹操听了,居然笑着道:“文若之策,甚合吾意!” 一群人各自惊惧地挪了挪位置,向外移了一点,不知情的人以为荀彧为了讨好主公才出了这么阴险的计策。倒是荀攸等人深谙兵法,知道荀彧之策,不单纯是为了报仇,而是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有考虑到秋收时节的事情,只不过这种有伤人和的计策与他一贯的作风不同而已。 “大胆!敢在我等议事之时在外窃听!”曹纯坐得离门口比较近,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顿时,厉声呵斥道。 二虎竞食 厅内众人停下议论,望向门口。 曹操沉声道:“滚进来!” 一名小吏战战兢兢地爬进来,叩首说道:“州牧大人饶命!小人不是偷听的!” “说!你在外头做什么!”夏侯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只要这个人说错一句话,立即就拔出随身的佩剑将其斩杀。 小吏磕头,哆哆嗦嗦地回答:“荀司马家的小少爷在外求见。” “可是阿贺她出了什么事?”荀彧惊得站起。 “不……不知道。”小吏拼命磕头。阿贺是谁,他都不知道。这与他无关啊!要不是看那小孩子哭得眼睛通红,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才不敢进来找死。 曹操想了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主公!恽儿年幼,不懂礼数,还望主公恕罪!”荀彧闻言,急忙转身下拜。 “先生无需紧张。昂寻思,令郎与昂一般,是为母报仇而来!”曹昂急忙出声解围。 回想了下老父说的事情经过,曹操摸摸胡子,说道:“子修,你去领他进来。” “是,父亲!” 不一会儿,曹昂牵着荀恽的手进来了。 荀恽很有礼貌地先朝着曹操的方向,稳稳当当地跪下,双手高举至额际平放,下拜叩首。 在场的州府官员将荀恽的动作看在眼中,无不诧异。这才多大的孩子,一点也不会怯场吗? “曹将军!”荀恽行礼之后,抬起头,转向父亲行了一礼,又转回来面向曹操。 “恽儿,是为了你母亲来的?”曹操很满意荀恽的稳当,又见他长得乖巧可爱,心中更是欢喜。 荀恽半低着头:“回禀将军,恽替母亲呈上徐州地图。” “好!”曹操高兴地拍案而起,“呈上来!” 荀恽从衣襟里掏出折叠整齐的徐州地图,双手奉上,随后,膝行几步,跪到父亲身后去了。 荀彧侧首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离别之时,这孩子才多大…… “父亲,母亲有话让恽儿带给父亲。”荀恽大大的眼睛四处看着,小心翼翼地凑近荀彧,拉了拉他的衣角。 荀彧无奈地低俯下身,侧耳倾听。 “父亲,母亲让我提醒你,要小心张邈作乱,此人收留了反复背主的吕布,其心不纯。”荀恽一字不漏地向荀彧转述唐贺的话。 因众人看荀恽可爱,又兼是荀彧之子,难免多了几分关注,荀恽在说话时,周围一片安静。他再小声,也让两边坐的荀攸、程昱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惊异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张邈的行为怕是不止其心不纯这么简单。吕布何许人也?骁勇世间无人可敌。这样的人物连袁绍都不收,手中没有武将的张邈留下他,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荀彧听了儿子的转述,也在思考。 郭嘉见他们三人面色凝重,不由挪了挪位置,往前靠。 坐在上首的曹操见自己重要的谋士一脸深思似在考虑什么,不禁起了好奇:“恽儿,上前来。” 荀恽看了眼父亲,起身走到曹操跟前。 “恽儿,你对你爹说了什么?可以告诉伯父吗?” 荀恽歪着头,看向父亲,将他点头,开口道:“母亲让恽儿转告父亲,要小心陈留太守张邈。” 张邈?!曹操疑惑地眯起眼。张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为何要小心张邈?” “张邈收留了反复背主的吕布,定有所图。”荀恽眨眨眼,歪着脑袋望着曹操,“母亲说,收留吕布这种人,有脑子的应该想想丁原、董卓的下场。张邈不是傻子,可他却不顾这危险收留吕布,这肯定不是在表现他的胸襟与气度,而是要利用吕布。” 曹操眼神微冷。确实,谁收留吕布,最后的下场都是被他杀死,可见这是个反复小人。只是自己与张邈私交不错,他收留吕布,这是要做什么…… “攻打徐州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曹操略一思索,对众人说道。 夏侯惇不解地问道:“难道就因为张邈收留了吕布这种事,放过陶谦那厮?” “非是如此。”戏志才赶紧为夏侯惇等武将说明缘由。 他们目前的根基在兖州,陈留是兖州的西面的屏障,徐州在东面,他们现在屯兵在定陶这个地方,如果出兵之时,张邈在后作乱,他们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困境。先前安置的青州兵家属大多都在陈留,如果张邈反了,还会动摇军心,威胁到全郡的安全。况且,目下秋收时节就要到了,陈留多良田,今年的收成大部分从那里来,如果此时与张邈翻脸,军饷怕是要白送给人家了。没了今年的收成支撑,去攻打徐州,半途就会缺粮。打仗时,最忌粮草不济,影响三军士气不说,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吧。 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有可能便宜了别人,曹昂第一个不答应。他立起身,走到曹操跟前,抱拳说道:“父亲,昂愿往陈留镇守,以防张邈发难。” “稍安勿躁!”曹操挥了挥手,“你坐下,好好想想再说话。”说罢,曹操转向几个谋士,“各位可有良策应对?” 荀彧身子向前倾了倾,看向曹昂:“公子有心镇守陈留防变,为明公解除后顾之忧,是好意,然,行军打战,最忌分散兵力,两线作战。” 曹昂闻言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拱手向荀彧道:“多谢先生指点!还请先生教我,既可为祖父报仇,又可免于腹背受敌之法。” 荀彧看了眼曹操,见曹操点头答应,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先前彧所言之策,关键之处为秋收时间。如今彧另有一策,关键处也与先前相同。” “无论何时,粮草均为三军征战之根本。这点对于徐州陶谦也通用。此计仍与秋收时节有光。各地秋收时节相同,然不同地域间收成期,还是有几天的差距的。徐州年产米粮数目之多,不是陈留一郡可比,然其大部分粮食集中偏向小沛一带。如得此地,我军粮草不愁。”荀彧停顿了片刻,看向从他说与先前计策相同起,就一直笑的郭嘉,示意他接下去。 郭嘉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咳了一嗓子:“咳,同理。若我军出兵占了此地,想必徐州便会缺粮。陶谦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陶谦不会派人守着小沛一带秋收吗?”曹昂疑惑地问。 “就是要他派兵来守!”郭嘉兴奋地笑着跳起来,走到展开的地图前,伸手一指,“只要他将大军集中赶往小沛保护粮草,徐州州府所在的下邳一带兵力就空了。我军可绕道经由彭城趁虚而入,拿下下邳!随后,回师两面夹击合围小沛。” 如果说话的是荀彧,或许,没人有意见。如果郭嘉不是那么嚣张地笑着走到前方指指点点,或许,某些人的意见不会那么大。 “郭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先去打小沛,然后,放弃小沛去打下邳,得了下邳之后,再回头打小沛!”一个官员就看不得郭嘉嚣张的笑脸,出声讽刺道,“如此大费周章,等拿下徐州,兖州的秋收时节早就过了!” 郭嘉细长的双眸眯起,眼角一挑,正要开口反击回去,荀彧已然出声解释:“此计的关键不在攻打小沛,而在引陶谦出兵。” “主导权在我军手中,我们要攻打哪里,又不会事先通知他们,他们要救援,就只能跟在后边跑!是为疲兵之计。我军仅需几百人,便可搅得与小沛相邻的所有城镇不得安宁,无法进行秋收!”郭嘉一扬头,鄙视地瞟了眼讽刺他的人,“为了避免错过秋收时节,陶州牧断不会吝啬在这一带布下重兵防守的。而我等只需在山阳镇驻扎一军,便可拖住他一郡的大部兵马!” 荀彧点头微笑:“他们忙着收成之际,我军可以降低年初约定的租税利息为交换,令百姓代为收割军屯之粮,收入粮仓,不误我军今岁的收成。而我军亦得此空闲,利用这段时间,攻打徐州。只要他们回防,山阳镇守的军队可出击小沛拿下他们的秋收之粮!” “那么,是要回军保住州府所在的下邳,还是留下来保住徐州一郡百姓来年的口粮呢?”郭嘉眯着眼冷笑道。 戏志才望着郭嘉的笑脸,忧心地环视周围,低下头暗自叹气。奉孝风头过胜,树敌渐多,不知收敛,难免遭小人嫉妒。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摸着胡子,忿忿地道:“好!看那自诩爱民如子的陶谦如何自处!是保住百姓,还是保住他自己!” “可是,张邈呢?”曹昂抓抓脸颊,疑惑地问道,“不用防着他吗?” “唔,我军并未全军尽出,依旧屯军定陶,不用担心张邈反叛来犯。不过……”郭嘉眨了眨眼,看了下荀彧,转身对曹操拱手说道,“主公,张邈既生异心,当是尽早除去为妙!”这事还是交给文若吧。看他的脸色,气还没消,这张邈就留给他出气吧。这样想着,郭嘉朝曹操欠了欠身,坐回自己的位子。 曹操为难地皱起眉:“吾曾言,如吾遭不测,家人可投张邈,必得此人保全性命,不想如今……” “主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程昱严肃地提醒他,不能因为顾念旧情,而放任危险的苗头生长成势。 曹操皱着眉不说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昔日至交袁绍都能与其弟为了权势反目成仇,他与张邈之间的交情又算得了什么?但张邈没有在明面上作乱,背叛他,自己要是先动手有失道义,不占理啊!总不能说,因为你收容了吕布,我怀疑你心怀不轨,所以先下手为强吧。 荀攸见曹操沉默,知道他在想什么,偷眼瞄了瞄胸有成竹的荀彧,抬手擦了擦额际不存在的汗水。今天不是说话表现的好时机。攻打徐州屠城之策因张邈有异心,改成这般模样,文若定是要另外寻个目标发泄的。张邈误了荀彧的计策,首当其中了,还有吕布,他们两人正可用以分散文若的火气。嗯,自己还是老实地帮忙打下手就好。不要多事,不要多事! 眼见荀攸把自己往后头藏,一直保持低调的戏志才很有先见之明地同他一齐后退,与他保持同一位置。 “程军师,有何计策,可除后患?”曹操沉默良久,才开口问程昱。 程昱低下头,抱拳说道:“此事荀司马已有定论。” 荀彧微感诧异地看了眼程昱,突然发觉,今天郭嘉说话只说一半,荀攸与戏志才更是一策未出,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曹操侧首望着荀彧,等着他说出对付张邈的计策。 “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我等虽不对张邈用兵,但并非没有办法对付此二人。不独张邈懂得收买人心,他收留吕布,却不曾给其任何地方落脚。公何不将陈留边上的小县分给吕布作为栖息之地。得了自己的地盘,吕布安能屈居人下?届时,主公可密书一封与张邈,言及吕布反复背主之事,令其防备。一旦张邈在陈留边境布防,吕布定然心生不满,与张邈相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等只需作壁上观,从中取利即可。” “好个二虎竞食之策!”曹操听完荀彧的话,终于舒展了眉头,拍板定论:徐州也要打,陈留不放手,张邈吕布不能留! 曹操站起身,环视四周,朗声道:“众将听令!徐州战事在即,时间紧迫,你等需依诸位军师之计行事,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是!”一众武将一同出列,齐声应道。 前期准备 当晚,曹操带着妻子丁氏与儿子曹昂到荀家看望唐贺,还赏赐了许多贵重物品。不过,这些赏赐都抵不过丁氏给唐贺带来的一句话重要。联姻照旧,但她的儿子荀恽不用住到曹家去了。这句话令唐贺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半条命加上那未出生的孩子的命换来的,但总好过得了一大堆没有用的财物,还得把儿子送给卞氏去养的强。她实在不敢让荀恽与卞氏的两个儿子曹丕、曹植靠得太近,尤其是曹丕。曹丕与荀恽年岁相差无几,正是同龄的孩子,好说话,万一这两个小孩子培养出感情(别想歪!),将来难免被拖入继承权的纷争中去。这是自古帝王最忌讳的事。她宁可荀恽将来碌碌无为,也不要他去当什么功臣。那种功臣的下场通常是兔死狗烹,曹丕连自己亲弟弟都下手,何况是其他人。这趟浑水不要搅进去才是正理。 “阿贺,早点歇着吧。”荀彧坐在床沿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更坚定了不让陶谦好过的心。回头告诉随军出征的公达、奉孝与志才一声,他要陶谦付出代价!决不能让他轻易地因为战败而死,这太便宜他了。 唐贺回过神,眨了眨眼,扶着他坐起来,低声道:“文若,攻打徐州,你们可以让元龙帮忙。” 荀彧两眼微眯,思考着可行性。 “另外,要小心徐州糜氏。糜氏赀产钜亿,若是资助给了别人,难免……”唐贺有些难受地咳了两声,继续说道,“糜芳还好,他的兄长糜竺有谋有略,胆识过人,想当吕不韦对某个人奇货可居!这次出征,让他们多注意一下,可以除去这个人的话,还是尽早的好。” “糜竺是吗?”荀彧记下了这个人。唐贺久居徐州,这事怕是不假。糜氏商贾之家巨富,唐贺将他比为吕不韦,可见此人野心不小。不管这个糜兰是不是真有吕不韦那样的胆略见识,仅凭他家资过亿,就不能让他把这钱资助给其他势力。即便他有点好奇想看看此人选出什么样的人物当他的“奇货”,但危险应该消灭在萌芽状态,他可不想在已经知道的情况下,眼看着一个敌对势力冒出来。 望着荀彧的脸色,唐贺知道他有在考虑这事,感觉疲累地闭上眼。突然感兴趣地想,不知道少了糜氏的资助“刘皇叔”将何去何从。嗯,那个皇叔的身份不像真的,让人去查查看吧。感觉会是件很有趣的事。 荀彧重新思量了下徐州之策,回过神时,唐贺已然靠着他睡熟了。小心翼翼地将她移到床上,荀彧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她怎么知道攻打徐州时,他会提出屠城之策呢?还特意让恽儿来告诉他张邈的事,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如果荀彧把这话问出来,唐贺肯定会告诉他,这不是她预测的,她预测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曹操。曹操这个人的性格之中有这种暴虐,喜欢屠城。虽然这是史实,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在曹操出仕之前就认识他了。他当年教导她功课的时候,说话并不避忌,很多事情就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比方屠城,曹操打算注解《孙子兵法》时,就有说过。这是从心理上压迫敌人的战法,令人心生畏惧,后边打的时候,就会有两种极端出现。但他认为大多数人都是懦弱的,心存畏惧的,所以屠城的影响利大于弊,能快速地结束战争。 ——————————————————————————————————————— 第二天,荀彧去州府做事,荀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至少唐贺没有料到他会来。 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唐贺有些无奈。他送来的慰问礼是许诺以后会更多地来照顾千耳社的生意。于是,要求打折。不,因为以前就说过要给他优惠,所以他这次要的是折上折。 目前,她依然把千耳社交给龙井打理,所以这事就算她答应,龙井也不会答应的。那个财迷就算钱不是进他的口袋,也是理直气壮的。因为他是账房先生,得给主人家省钱!囧…… “我这不也是为你报仇嘛。”郭嘉笑眯眯地说着,眼底有着些许的不确定。没有唐贺的帮助,虽然他的计策不是行不通,但效果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有些事情就是要专人做才好。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文若娶亲前在酒馆听到的传闻,那时周围人群的氛围,感觉就像是造势一般,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传得很严重。这令郭嘉觉得谣言这种东西,很有用。它影响民心所向,能先声夺人,在战前营造有利于我军的氛围,打起仗来事半功倍。 “呐,好吧,好吧?”郭嘉见四下无人,改为哀兵之策,继续,“嘉一年的俸禄也就这么多。姐姐,总该给嘉留点吃饭喝酒的钱吧?” “……” 唐贺嘴角抽搐,一头黑线地看着他。他以为他在干什么?还留点吃饭喝酒的钱?她依然记得当时郭嘉的任命下来时,荀彧惊愕的表情。为此荀彧还特意去问了曹操,谁知道曹操说那是郭嘉自己的要求。郭嘉自己要求的这个官职,品级不高,平时也就算个闲职,没什么事干,也没有什么特权,自然这俸禄也多不到哪里去。比起戏志才、程昱来,确实少了,与荀彧叔侄两人更是不能比的。只是荀家家资深厚,荀家的两个根本不靠那点俸禄过活。不然,就荀彧喜好熏香的一项开支,他们全家都不用吃饭了。 “姐姐,你若是不同意,嘉也不是不能把年俸都奉上。只不过……”郭嘉仰起头,长叹一声,“嘉流落街头之时,文若一定会不忍心的……” “停!”唐贺赶紧抬起手,阻止他说下去。她懂,以荀彧的性格,郭嘉要是真流落街头,他肯定会把郭嘉接过来住的。虽说别的几个也一样,但既然郭嘉特意提了荀彧,那就肯定要来荀家。这事说出去太丢人了! “那姐姐是同意了?”郭嘉眼神一亮,欣喜地问道。 唐贺揉了揉额角,眯眼看着天空的太阳,心道: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同意能行吗? “这事你去找龙井说吧。他会安排好的。” “多谢姐姐了!嘉不打扰姐姐休息,这就告辞了!”出征前事务繁忙,郭嘉的闲职就是在这种时候才忙碌,故此,他没多少时间浪费,一达成目的就要赶回去做事。 望着郭嘉匆匆离开的身影,唐贺有些哭笑不得。郭嘉似乎是那种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方法都不在乎的人。或许,就是因这样,他才会奇谋百出帮曹操打赢多场重要的战役。可是……为什么在她面前,这家伙总是耍赖啊! “娘,世叔刚才的话是威胁吧?”荀恽从后边的花丛中爬出来,身上沾了几片枯叶,抬起头看着唐贺。 “你怎么躲在这里?”唐贺皱眉看着儿子衣服上蹭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土。 荀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抓掉身上的枯叶:“恽儿看到娘与世叔说话,不敢打扰,所以……” “过来。”唐贺伸手给儿子拍掉身上的灰尘,眼见还是那样的脏兮兮的,便说道,“去换身衣服。” “娘,你还没回答我呢。”荀恽嘟起嘴。曾祖父与祖父教育他,不知道的事情就要问明白,不能自己一知半解地别在心里。那样的人永远学不到东西,高不成低不就,又自以为是,最是糟糕。 唐贺叹了口气,刮了下他的鼻子:“是又如何?” 荀恽微微拧眉道:“为什么世叔与祖父说的不一样呢?祖父说,世叔是个比父亲还要重礼数的正直青年。” ……唐贺烦恼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她该怎么与儿子解释这个问题呢? 不过,今天的客人很多,来的不止一个,她暂时没空教 重生在三国第25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儿子了。 “阿贺,我们来看你了!”夏侯惇人未到,声先到。 夏侯惇与曹洪来了。两人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有的人拎着大包小包,抱着盒子,有的两人合力抬着大箱子,进了院子。 ————————————————————————————————————————— 不知道郭嘉对龙井说了什么,原本商议好五折的价格,龙井干脆分文不取了。下边的执行者们居然也都同意,没有人埋怨做白工,反而干劲十足地投入进去。这从近期的信报上就能看出来,这次的宣传效果很好,哦,不,是谣言散播得很成功。 徐州百姓心中清廉爱民的好州牧陶谦,如今倒与贪财好利的小人挂钩了。他为了一己私欲,掏空了徐州的官仓,官仓中粒米不剩,有人说他卖掉换钱了。今年年初,没见到陶谦像往年那样开仓赈济,这传闻肯定是真的。其实,这却是冤枉了陶谦了。连年灾荒,官仓中米粮本就剩的不多,再加上养丹阳精兵的钱粮花销远大于普通兵卒,他又碍于名声,无法强制从徐州大户人家中挖出钱粮来,徐州州府再富庶也要坐吃山空了。只是人们都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再多几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一番,假的也信以为真了。 不过说到挖大户人家的钱粮,陶谦不是没有做过努力的。他摒除偏见,破格提拔了商贾出身的糜竺做徐州的别驾从事,并倚重于他,甚至明里暗里地暗示过,自己老了以后,这徐州可以交给他,就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偏偏糜竺在别的事情上都好说,唯有此事一直在装傻当不知道。最多是在官库告急时,拨出些钱来资助,再多一文钱却是没有的。威胁、利诱的手段也用过,可那糜竺滴水不入,恨得人牙痒痒,却又因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抓不住把柄,几年经营下来,在徐州百姓中颇有好名,奈何他不得。对此,陶谦不是一点的懊悔。当初怎么就觉得这个糜竺是个至诚君子,忘了“无商不j”这句话! 这么想着,陶谦就有些嫉妒刘备。刘备来徐州投靠他不过数月,那糜竺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天天上门送财送物,据说还打算把他那年轻貌美的妹子送给刘备当妾室。似乎就是因为那刘备成天嘴上挂着:“备恬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 陶谦摇了摇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想了片刻,陶谦着人招来刘备议事。这刘备在眼前晃得心烦,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人,这种人还是不要放在自己手上的好。正巧那曹操来攻小沛,不如让刘备领着他两个勇猛的义弟去抵挡曹军。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动手处理,惹麻烦! 糜竺之策 “主公大喜!”糜竺一阵风似的走进厅堂,见着刘备就拱手下拜,向他道喜。 刘备烦恼地看了他一眼:“何喜之有!” “陶公派主公去守小沛,不是大喜么?”糜竺起身,笑着说道。 “曹军势大,州牧大人只给了我两千兵马,分明是想借机除去我!”刘备摇头否定他的话。 糜竺摆摆手:“主公,此言差矣!如今陶公已失民心,主公大可借机收之。需知徐州富庶,唯下邳、东海两郡,小沛虽依附于徐州,年供米粮于徐州,却是豫州之境。离了徐州,主公大可自行经营豫州之地。” 刘备摸了摸胡子,犹豫地说道:“陶公虽欲借机除我,然面上待我不薄,我如背之,有失信义。不可,不可!” “主公仁义!”糜竺赞了一句,随后又劝,“此事主公勿需忧心。竺自有计策,助主公先得沛县,后取徐州!” “这……”刘备迟疑地望着糜竺,“你且说与我听。” 糜竺胸有成竹地笑了下:“曹操为何攻打徐州,主公可知?” “唔,听闻州牧大人欲结好曹公,派兵护送曹操之父,怎奈选错了人,张闿贪财,半途欲杀曹老太尉,故而,恶了曹操,引兵来犯。”刘备把自己听来的告诉糜竺。 忽身后传来一声狂笑:“主公,你真道那陶谦是个好人也?” 刘备面上一僵,回过头说道:“宪和!州牧的人品如何,且放一边。我等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糜竺带着些许鄙视瞟了眼行止放荡的简雍,这种人说得好听是不拘小节,说得难听就是荒诞不羁。 “主公,近日可知徐州百姓如何说的?”简雍自然是看到了糜竺眼底的不屑,他毫不在意地忽略掉这个眼神,转向刘备问道。 “……百姓愚昧,这几年战乱灾荒,官仓亦是空了,绝不是他们所言的那般,被卖掉了。”刘备忧虑地皱起眉,“若是失了小沛,徐州百姓今年该如何过冬啊?” 糜竺暗暗点头:我主果然仁义,被逼至此,仍记挂着徐州百姓。可叹如此心怀天下之人,却无栖身之地,吾定要助其成就大业。 “主公,勿忧!教那曹操报了仇,得了徐州,也未尝不可。”糜竺笑言。 “子仲此言差矣!百姓无过,不当受此无妄之灾。” 简雍咧着嘴大咧咧地笑道:“可叫陶州牧自缚了,送与曹操解气!” “……”糜竺心底暗自恼恨简雍,他的计策竟叫此人先说出口了。 “不可如此!”刘备直摇头,“陶州牧一生为徐州竭尽心力,此举……” “非是我等去说。想来到必要之时,陶州牧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糜竺赶在简雍之前,说出自己的计策。 他们在去小沛之时,可要求陶谦拨出丹阳精兵两千人。这些精兵可都是能以一敌三的好手,有此军可当六千兵马用。他们去小沛布防时,可抢着时节秋收,不理会曹军的动向。曹操攻下徐州,得一大州,必不会将小沛这样的小地方放在眼中。届时,依靠主公在百姓中的人望,大可向曹操求得小沛郡守一职,有一郡百姓的民心,那曹操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是违了民心,犯了众怒。再则,曹操根基在兖州,断不会在徐州久留。徐州空虚之时,便可回军,占领徐州。 “那徐州百姓……”刘备皱眉问道。 简雍抚掌大笑:“子和好计!”说着,他对着刘备一拱手道,“主公曹操攻下徐州,徐州之民即是他的责任,百姓腹中饥饿,此等大事自该有曹军解决。听闻,兖州今年施行屯田,收成甚丰,这徐州百姓的过冬口粮,大可让他们自己出。小沛的粮食,我们便收下以待来年收回徐州之战用!” 糜竺听了简雍的话,更加不喜此人。哪有别人话没说完,他就插嘴的道理!无礼之极!然而,他违心地露出笑脸,附和道:“正是如此。百姓无忧,主公以可得立足之地也!” “那此事……”刘备看了下简雍,向糜竺拱手下拜,“有劳子和了!” 糜竺赶紧托住刘备的手,不让他下拜:“不敢!竺自当尽力为主公分忧!”说话间,他颇为得意地瞟了眼简雍,却望见简雍一脸无所谓的东看看,西瞧瞧,不由气结。 糜竺得了刘备应允,兴冲冲地回去了。 路上遇到了陈登,糜竺少不得寒暄几句,但心中急着去完成刘备交托的任务,便有些微失态。 陈登望着他离去,看了眼他来的方向,忆起唐贺的来信,双眼微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刘备……就是你的“奇货”? ———————————————————————————————————————— 时有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有旧,闻曹操将起兵攻打徐州,领兵前往徐州相助。曹操派夏侯惇出兵截杀。 “我也想与叔父同去!”曹昂用筷子戳着眼前的饭菜,没什么胃口。 唐贺给儿子夹菜,听到曹昂的抱怨,抬头说道:“你在我这里抱怨有什么用,我可没有权力指派你做事。” “姑姑,先生一定有办法让我出战的。你就帮我求求先生吧。”曹昂在荀家呆了一整天,直到晚餐时间,愣是没见着荀彧。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勤的事务荀彧比较拿手,谁也替代不了。他已经连着两天一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天未亮就出门了。对此唐贺也没办法,她总不能到州府去找人吧。 荀恽扒了一口米饭,抬头看向母亲:“娘,就算是我,也想去为你报仇!你就帮帮大哥哥吧。” “你小孩子怎么去报仇!”唐贺敲了敲他的脑袋,转向曹昂说道,“昂儿,这事求谁都不管用,但是你可以去求你的祖父。你一片孝心,他不会拒绝的。” “真的?”曹昂不相信。毕竟,家里人都会担心他有危险,不敢让他上战场。不然,平时最疼爱他,他要什么都答应的夏侯惇怎么会不理他,甚至还吩咐大营的守卫,不让他进入营地。至于祖父,在他眼中,自己比他最爱的钱所处的地位还要高上那么几分,祖父怎么肯让他去。 “你叔父是去阻截九江太守边让,不让他救援徐州。”唐贺愣是把“截杀”改成“阻截”,“你只需告诉你祖父,有你勇猛无敌的叔父在,没人能把你怎样。将来你总是要上战场的,先从小战开始见识一番,日后见了大场面也就不会怯场了。” “那我也去。”荀恽举起手插嘴道。 唐贺又敲了下他的脑袋:“别凑热闹!等你长到十五岁再说!” 荀恽抱着脑袋,委屈地低下头吃饭。 “打仗不是去玩,你可借此机会学学为将之道。”唐贺想了想,又说,“九江太守边让交友广阔,为人有信义。此战只在把他击退,切不可伤他性命。” 曹昂皱眉思考片刻,点头:“他与我曹家无怨无仇,只要他是个明理的人,答应不插手陶谦的事,我就不杀他。” 唐贺被噎了一下。这小子还很自信,战还没打,就肯定自家人会打赢。不过,也确实是因为胜率高,没什么危险,她才敢怂恿曹昂去求曹嵩。而且,曹昂跟去有好处。他会记得自己说的话,不杀边让,夏侯惇看在曹昂的份上,也会饶了边让。只要边让不死,能省很多是非。 果然,唐贺的估计没有错。曹嵩答应曹昂跟着夏侯惇出征见识一下战争是什么样的。 曹操虽然心中反对,但却没法驳了老父的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只得应允了。不过,私底下曹操还是向父亲抱怨,战场不能儿戏,怎么能让未及弱冠的曹昂去给夏侯惇添乱呢。 曹嵩乐呵呵地看着曹操:“你可知,当初你得罪了蹇硕,我是何等的心情?” 听父亲提起当年的事,曹操脸上一燥,没了言语。那一次,因为他的焦躁冒进,急于做出一番政绩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正直无私,却因此得罪了小人,差点搭上了夏侯惇的命。 “你那时做的事情,我没有一件不知道的。我为何不阻你做危险的事?”曹嵩慢腾腾地挪出房间,要去庭院里练习华佗教他的五禽戏。 曹操赶紧上前扶着父亲:“儿子明白,只是……”他怕的是儿子扰乱军纪。 “担心的话,暗中多派些人去护着他也就是了。”曹嵩没有拒绝他的搀扶,边走边说,“我听阿贺说,这孩子在你不在的时候,主持大局,得了很多人的称赞。但你心里该明白这其中有多少事是他自己做的,他的功劳到底有几分。虽然自信是好,但我看昂儿最近是自信过头了。人家看在你的份上,称赞他,他还道是自己的功劳,这就不对了。” 到了院子里,曹嵩推开曹操,伸展了下手脚,开始练习五禽戏。 曹操立在夜色中,想了下父亲的话,对照一下近来曹昂的表现,沉默了。原来父亲关注的,与他所关注的不一样。近来,他忙于政事,倒把儿子的教育给疏忽了。 “人总得趁着年轻输得起,多吃点亏,没有坏处。再则,看你现今的做派,日后大战事少不了的,那时候事情更要紧,你敢派他去历练?” 这话听得曹操心中一阵紧张。确实!以后的战事更加凶险,如果不趁现在历练出来,便没多少机会了。他的儿子可不能只会文,不会武。 “况且,你不是说此番出征,元让是主帅?若是换了其他人为帅,我却是不会答应昂儿的要求。你要知道,除了自家人,别人没有理由替你教导孩子。这次有元让看着他,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练了一会儿,曹嵩见曹操还在,就开口赶人:“你去忙吧。我练两趟就去歇着了。” 曹操向着父亲,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他终究有些不放心儿子,得去找元让说说。这样看,父亲倒也没说错,不是自家的人,这种请托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由于曹昂的介入,打了胜仗之后,夏侯惇俘虏了边让,并没有杀了他,只是把人绑了回来给曹操处置。 得知边让被俘的东郡太守陈宫早一步达到,请求曹操大度地放过边让。曹操本不想同意,但荀彧劝谏他,留下边让能得到陈宫的支持。曹操爱才,思虑良久,同意了,但要求陈宫说服边让不要再与他作对! 陈宫知道这事起因在陶谦要谋害曹操的父亲,曹操兴兵为父报仇,在义理上占了上风,边让为了陶谦豁然出兵,错在边让。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说服边让,曹操已经做出了让步,陈宫心下感激。又见曹操个性强硬,却是个能听得进劝谏的人,陈宫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引曹操入主兖州没有看错人。更因与徐州陶谦无甚交情,这次徐州之战,他决定要站在曹操这边。 得知陈宫愿意帮忙,曹操大喜过望,要知道他就差北路兵马完成对整个徐州的包围了。 “幸得文若提醒,得此助力,徐州指日可待!” 荀彧笑着点头:“主公,时节差不多了。我军兵粮均以入库,准备充分,克日即可出兵!” 荀彧定计 曹军攻势迅猛,徐州军节节败退,月余间便攻下十城。 前线战事顺利,留守坐镇后方的荀彧却不敢放松,秘密调兵潜伏在陈留一线,严防张邈与吕布联手。实际上,如果情况允许,荀彧是主张先发制人的。无奈这时候的曹操还算是个顾念旧情的人,轻易不想先动手,加上合围徐州所需的兵马并不少,故而,曹操只留下了足够防御的兵马留守兖州。就这留守的三万兵马,还是荀彧与程昱几经商议,设计调整布防,才堪堪防守。毕竟,此时张邈手中就有与他们相等的三万兵卒,如果加上吕布手中的兵马,人数接近五万。也就是说,如果张邈真与吕布合谋兖州,他们将要面临两线作战,兵力缺乏的困境。 不过,就是这样,还有人给荀彧增添麻烦来了。 负责小沛一线作战的军师戏志才要求来年春天,把小沛纳入兖州屯田范围,送粮食与沛县的百姓。这是他对沛县百姓的承诺。 烦恼地放下手中的信,荀彧已然将戏志才的这封信翻阅了不下十遍。他很想对戏志才说,你不把粮食抢回来补贴三军,就已经说不过去了,现在竟然还要我送粮食过去?!在他的脑子里,兖州境内各地粮仓的粮食数目,已经全都精确到以斗计算,可见他在粮草方面的吝啬程度。这种情况下,要他去变出这十万石的粮饷给沛县百姓?……想归想,埋怨归埋怨,荀彧也知道不能拒绝戏志才的要求。因为民心向背很重要,今日失信于民,他日再想取信于民,难上加难。 “要是还在陈留就好了。” 荀彧很清楚陈留今年的收成是多少。依照今年的势头,明年的收成会更多。为了减少张邈叛变将会造成的损失,他在曹操出征前,将陈留今年的收成的大半抢夺过来作为此次出兵徐州的粮草。故此,兖州粮仓之中的米粮还算充沛。只因荀彧想得要远些。张邈叛变的话,以后拿回陈留,肯定粮仓中米粮所剩无几,为了安定民心,兖州这边一定要拨粮食过去的。还有徐州那边,打下来之后,也要纳入屯田,这其中所需的粮食数目,他早已计算好了,一斗一升的米都没有浪费。最多有充裕的是兵粮,可也唯有兵粮是不能挪作它用的。算了这么多地方所需的粮草数目,可这其中并没有小沛什么事。本来小沛就盛产粮食,荀彧根本没想过要向小沛输送粮草。戏志才的要求,实在令人头疼! 由于事务繁忙,荀彧有时候将事务带回来处理,唐贺便帮他处理一部分不甚要紧的事。听到荀彧发愁的话,唐贺头也不抬地回道:“那就早点把张邈赶走吧。” 荀彧转头看了眼书桌前的妻子,叹了口气:“奈何手中无人!” “无人?”唐贺停下来,抬头看他,“你是指没有兵马,还是其他什么人?” 荀彧抿了抿唇,说道:“不管是兵马,还是将领都缺。” “元让兄长、子孝兄长不算将领?”唐贺用笔敲打着桌面,语气有些不满。 “元让将军为后援,虽说前线没有出现难处,但不可轻易调动。子孝将军,任务是驻守,也不能随意出兵。余下的留守将领,有带兵决断之能的,还有谁?”荀彧苦笑了下,但又隐含几分期待地望着唐贺。他的妻子对军中将领以及文臣知道得不少,从上次推荐毛玠、满宠一事中,他觉得或许也能从武将中找出几个能人来。 可惜,除了八虎 骑和未来的五子良将,唐贺知道的曹军将领并不多。 “那么,等孟德大哥回军,再打不行吗?” 荀彧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戏志才的信递给她看。 因为曹军攻势甚为猛烈,陶谦觉得手中兵马不够用,连发几道命令要刘备回军抵抗曹军。可是,一直到曹军兵临城下,围了下邳也没有等到刘备,气得陶谦怒斥刘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然而,陶谦此番却是冤枉刘备了。 虽然糜竺为刘备策划的前景美好,但现实很残酷。就算丹阳精兵勇猛善战,号称能以一敌三,区区两千人,在指挥小沛一线的作战军师戏志才眼中根本不够看。 戏志才仅靠几百骑兵就将这两千人玩得团团转。他利用骑兵移动速度快的优势,将手中的骑兵分成数队,轮番袭击小沛的村庄,而且专挑良田多的地方下手,攻击时间特意挑在傍晚,等农家把一日收割好的粮食摆放在场上晾晒好入库之前,抢劫一空。抢不走的,就付之一炬。每当刘备领兵赶到时,总是看到粮场上一地的灰烬。本该是主战场的优势完全丧失殆尽,只能跟在曹军后边收拾战场。就算刘备心善,愿意回军救援徐州,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简雍看出曹军的意图,设计固守一处,想引曹军前来。可惜,戏志才心态很好,一点也不焦躁冒进,简雍设下的各种引诱的手段在他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自从简雍要设计曹军开始,戏志才不管是选择攻击的地点还是时间,全都改为自由发挥。有时候,打一场歇几天;有时候,一天之内连换几处战场,完全随兴所至。这种自由的用兵方式,使得简雍大为迷惑,摸不清他的意图,甚至连有多少曹兵也不知道,不敢轻举妄动。愣是将刘备手中的几千兵马,耍得筋疲力尽,无暇他顾。 由于戏志才出身寒门,以己度人,深知平民百姓的心理,劫掠后不出几日,总会在刘备领兵离去后,送回一定量的粮食留予当地百姓以作过冬之用,并且对百姓言明此战起因是陶谦之罪,与百姓无关,只要曹操此仇得报,来年定然送还今日他们遭受的损失。 百姓虽然怨恨曹军抢了他们的粮食,但因从未见过有军队会在事后归还粮食的,并做下这种承诺的,加之,手中确确实实有了曹军归还来的足以过冬的口粮,渐渐都相信了曹军的话。而此前,糜竺又为了刘备能轻易得获得沛县百姓的拥戴,砸下重金,在沛县言说陶谦为人贪鄙,假仁假义。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陶谦要抛弃不算在徐州境内的沛县百姓了。因此,沛县的百姓所怨恨的对象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为抛弃了他们的徐州州牧陶谦。曹军来袭时,他们逆来顺受,刘备来援时,他们冷漠以对。这是刘备等人始料未及的。 简雍本想利用百姓保家护院的心态,竖起屏障抵御曹军的计划因此落空。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简雍想要实行固壁清野之策。沛县百姓当然不依,这时候又开始对着刘备又跪又求。刘备要得人心,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驳回了简雍的计策,说要与百姓共存亡。他的话确实为自己加分了,但就是为了这点民心,刘备错失良机。简雍不得已,只好将手中兵马分散开来,在几个重要的关卡布防,其他地方就顾不上了。 此时,刘备的资助者糜竺,人被困在下邳之中,得不到外头半点消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戏志才坏了大半。自以为刘备已得沛县,欲要再助刘备一臂之力,借曹操之手除去州牧陶谦。 唐贺看完戏志才的信,突然觉得戏志才太强了,仅凭普通的数百兵卒拖住了刘备的两千丹阳精兵。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他们这边实行合围徐州之策后,所能调用的人少得可怜。 想了一会儿,唐贺问道:“文若,你是想要这补给沛县百姓的粮食从陈留调?” 荀彧点点头:“粮草被志才烧掉了,余下的我估计他运往前线去了。而沛县官库多年供粮给徐州,应该没有存粮。” 这么说,荀彧是想打下徐州之后,徐州的粮食由兖州出,小沛一郡的粮食由陈留郡出,一对一输送。唐贺提笔算了一笔账,发现真的没办法筹到多余的粮草,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荀彧是不会考虑的。她很无奈地看向荀彧:“除了出兵攻打陈留,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唔……”荀彧眯着眼,盯着眼前的烛火,想主意。他手中无兵无将,不能主动出击…… 蓦地,烛光一闪,爆出一朵火花。荀彧灵光一闪,计成!不能主动出击,那就后发制人!他可以引张邈、吕布主动出击。利用地利人和弥补兵马人数上的缺陷,将他们困死在兖州境内! 见荀彧突然起身站起,就要离开,唐贺无力地抬手挥了两下:“三更半夜的,你去哪里?” …… 荀彧推开门,看到外头黑漆漆一片,垂下手。他还没休息,不等于别人还没睡。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唐贺走到他身后,打了个哈欠,“回去休息了。”说完,她随手丢了个东西灭了烛火,推着荀彧回卧室。 荀彧也发觉自己太过激动了些。不过,只要一想到,能在曹操回来前解决陈留的事,眼前的障碍又消除了一个,他觉得自己放松了不少。 次日一早,彻夜未眠,一直在思考完善计策的荀彧起床后,就叫醒了唐贺。 唐贺拉高了被子,往被窝里缩。她又不需要去州府应卯,才不要早起。 “阿贺,快些起来。”荀彧拉开被子,低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随我去州府,有要事商议。” “嗯?”唐贺朦胧中,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讶然地盯着他看。 “趁着天未大亮,跟我到州府去。”荀彧重复了一遍。这时候,守卫换班,容易混进去。 “啊?”唐贺瞪着近在咫尺的人。她没听错吧? 荀彧无比肯定地点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 清早来到州府做事,程昱见唐贺着男装坐在荀彧身侧,不禁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荀彧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事出有因。” 程昱怔愣片刻,点点头,坐到他的位置上,抬眼看时,发现曹仁与夏侯惇也在,连忙欠了欠身,以示行礼。 曹仁、夏侯惇两人也回了一礼,坐好,望向中间的荀彧,等着他说话。 “因是军政要务,不便到我府中商议……请见谅!”荀彧瞟了眼唐贺,意有所指。 曹仁与夏侯惇完全没有意见。程昱因为听郭嘉说过荀彧这位妻子的能耐,虽不知这军政要务与唐贺有什么关系,但看在荀彧的面上,倒也没说什么。三人都是微微颔首,示意荀彧进入正题。 “吾欲引张邈、吕布出兵。”荀彧正色说道。 几人具是一惊,有些不敢肯定地看着他。 荀彧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首先,他需要唐贺帮忙误导张邈、吕布,让这两人误以为兖州守备空虚,有机可趁。而他们自己退兵至鄄城、锯野、东郡一带防守。待引他们深入兖州腹地之后,断其后路,将此二人消灭在兖州境内。 “这……有些危险吧?”程昱沉吟半晌,抬头看向荀彧。兵行险招,不像荀彧的风格。 “嗯,确实如此。”荀彧点点头,“故而,我欲留曹将军在此。请将军将麾下青州兵将士遣返至城中自家,扮作百姓,瞒过张邈。待其领兵深入之后,再集结成军,尽快攻下陈留,回军夹击张邈军势。” 程昱想了片刻,就明白了。 张邈等人得知兖州空虚的消息,要取兖州,定然要赶在曹操回师之前拿下,为此,定然会倾巢而出。陈留守备便会因此变得薄弱。曹仁在此时,结军攻打陈留,这是在反用围魏救赵之法。而张邈在兖州得知陈留告急,必会因为惧怕、焦躁,露出破绽,军心不稳。届时,他们用剩下的两万兵马拖住多于他们的张邈军势,并非难事。但这一切,还需要东郡太守陈宫的配合才好。陈宫手中有近万兵马可用,多了他,胜算会高很多。等到曹仁夺下陈留,回军夹击时,即有四万人对五万人,就算没有占人数上的优势,却因为在自己的地盘,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危险缩小了,这场战要赢不难。所以荀彧这个计策,不算在冒险。 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东郡那边,陈太守怎么说?” 荀彧深吸了口气:“吾亲往说之。此间大事,便要拜托仲德夫子了。军务上,还请两位将军配合!” “主公,将此间事务全权交付给你。你既如此安排,我等自当从命!”曹仁想了以后,觉得这计策可行,就答应了下来。 夏侯惇见曹仁答应了,他也就跟着点头。 “多谢诸位!”荀彧朝他们俯身一拜,表示感谢。 三人连忙回礼。 唐贺则是听到他们说陈宫会帮忙,放心不少。她知道陈宫这个等级的谋士,他的脑子也抵得上数万兵马,而这次陈宫没有跑到吕布那边,怎么说都是曹军占了大便宜,便没有什么负担地依照荀彧的计策安排人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迟,不好意思! 不过,今天这章比较肥吧。~o(n_n)o~ 徐州之战 荀彧安排好一切后,书信一封与曹操,就启程前往东郡见陈宫。 唐贺依照荀彧的计策前往陈留散布谣言,与她同行的还有曹昂。 原本程昱的意思是要让曹操一家与夏侯惇的军队一同撤离,但曹昂听说了荀彧的计策,总想要与叔父曹仁一同留下抗敌。可就算他有这胆子,其他人却没胆子让他身处危险之境。这一回是连曹嵩都不站在他那边的。 众人拿曹昂毫无办法,唐贺就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带他去陈留。曹昂一开始还不乐意,但唐贺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告诉他:“我们可在陈留等张邈出兵。待你叔父前来,在陈留作内应,引他们入城,岂不更好?这也是大功一件啊。” 曹昂思考片刻,深以为然,便乐颠颠地跟着唐贺走了。 收到唐贺留书的曹仁看完之后,无可奈何,只求此战出击不出差错,不然,死了这个侄子,他是再也没脸见孟德大哥了。 程昱知道此事后,却是震怒。这危险根本就是相同的! 而曹嵩则因为唐贺之前拼死护着他的事,很是信任唐贺,安心地放曹昂跟去历练了。 当然,唐贺并没有傻到真敢把曹昂带入险境。光是随身的护卫就带了十来个,一路暗中跟随保护的人手,也早一步让雨前安排妥当。又怕在陈留出问题,先派龙井去陈留准备,聚集陈留境内的人手,依计行事。所以基本上,唐贺带曹昂去陈留,说是进行情报工作,其实跟旅游差不多。 “啊,这是张邈的军队吗?”曹昂趴伏在窗口往楼下看,“以前都没见他手下有这么威风的队伍。” 唐贺托着下巴,不置可否地抬抬手,让从颍川跑来陈留协助的毛尖给曹昂解释。 毛尖早就到了陈留,对这里的人事已然熟悉得差不多了。他站到窗边,往下看了眼,说道:“公子,这是吕布手下的陷阵营。” “陷阵营?”曹昂侧首看了眼毛尖,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军队?这名字好威风。” “陷阵营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 “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曹昂难以置信地指着楼下走过的队伍,“真有这么强?” 传说中的陷阵营?唐贺立起身,也挤到窗边看传说中的陷阵营,不由泄气,没啥特点嘛! “也就是重步兵装备而已!” “重步兵?”曹昂不解地重复道。 “重点就是所有兵士身上穿的铠甲!”唐贺伸手一指,“可惜了。” 曹昂羡慕地看着陷阵营走过:“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一队兵就好了。” 毛尖看了眼唐贺,觉得她一个女人,不知道那铠甲多贵是理所当然的。转头对曹昂说道:“公子,他们这身装备可不便宜,训练起来也麻烦。” “没关系,等打下吕布,把他们抢过来就好了!不要钱!”唐贺抬手拍拍曹昂的肩膀,“昂儿,记住了!这陷阵营可比那丹阳精兵强多了,还有那领军的将领高顺,除他之外,谁也不能发挥出陷阵营的威力。” “昂儿明白。”曹昂点点头,一直目送陷阵营出城,心中暗暗记牢唐贺的话,他一定要得到这样的军队,还有那位高顺将军,能训练出这么强的部队,肯定是个大将之才。 站到角落去的毛尖低着头,嘴角猛抽。原来他的主人不是不知道那铠甲的贵重,而是根本没打算花钱。他有预感吕布会很可怜。如果主人仅仅是教唆这位曹公子抢人家的军队也就算了,但她居然附带提了高顺将军,可见是连将领也不放过,要一并抢的…… ———————————————————————————————————————— “曹兵势大难敌,城中民心不稳,如之奈何?”陶谦沮丧地叹气,环视了下室内的州府官员,“诸位可有对策?” 陈登目前只是个典农校尉,这等军事他是没有插嘴的权力的。当然,他也懒得为陶谦设计。对他来说,没立即就给陶谦落井下石,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倒是糜竺……陈登偷瞄了眼坐在陶谦下首的别驾从事糜竺,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他不动,自有糜竺去害陶谦,届时,他只要推波助澜即可。 陈登正想着,糜竺就有了动静:“城中百姓受州牧大人大恩多年,必不会轻弃大人而去的。大人可着人到各家言明曹军攻破城池后,众人会有何下场。想来,为了己身性命,众人皆会奋勇当先,抵抗曹军的。” “我等困守在此,不过是多坚持些时日罢了。”陶谦疲惫地按着太阳|岤。 糜竺心中得意,他就是要引得陶谦入套。 “曹操势大,故北海郡不曾入他眼中,没有被围。大人与孔融交情颇深,可遣人带书信一封,去搬救兵。”糜竺向前倾了倾身,“另有青州田楷未与曹操合围我徐州。其人必是不愿与我徐州交恶,又不愿与曹操为敌的。然,田楷未知唇亡齿寒之理,徐州城破,他青州焉能独善其身,亦将不久矣!需得有人点拨一二。” 陶谦摸了摸胡子:“子和,所言有理。不知谁愿前往北海、青州求救?” “州牧大人可与百姓坚守城池,竺虽不才,愿亲往北海郡告急,请北海太守孔融前来救急。”糜竺起身出列,拱手说道。 陈登撇撇嘴,心道:说得可真好听!你是要借机去曹营献城的吧! “大人!”陈登起身出列,对着陶谦欠了欠身,“登不才,亦愿为徐州进献自己一份心力,前往青州告急。” 糜竺回头含义不明地看了眼陈登,对陶谦道:“元龙多智,必能说得田楷来救。” 陶谦看着两人,思虑良久,方才点头道:“我即刻作书。你俩且归家去准备,今夜我令曹豹率军掩护你等出城!” 离了州府,糜竺在僻静处拦住陈登:“元龙,稍待片刻!” 陈登一如既往地摆着一张傲慢的脸,抽回手,冷淡地说道:“糜从事有话请讲,不必如此!”说着,他拂了拂被糜竺抓过的衣袖,像是有些嫌弃。 糜竺脸色僵了下,随即笑道:“元龙,此去青州,往返不过几日。我恐……州牧大人不信我二人,欲要将妻小交予州府,方能安其心。不然,怎需我等归家准备?准备何物?” 知道糜竺早就将家小转移到小沛去,这时根本交不出人。陈登挑挑眉,负手于胸前,假笑着问:“子和兄,有何高见?” “我寻思,我等不如将家中私兵添入州军,一同抗敌,也免得州牧大人疑心。”糜竺边说边仔细观察着陈登的神色,藏在袖中的双手渗出汗来。整个州府之中,他只忌惮陈登一人,唯恐其看破自己的计策,但陈登似乎无所觉。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另有所图。 陈登睨着眼扫过糜竺带笑的脸,冷哼一声:“不劳子和费心!我父愿往州府做质!”说罢,陈登傲慢地挥袖离去。 糜竺见他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擦额际的细汗。看来陈登还不知道他的计策,真心要保陶谦。他摇了摇头:徐州陈氏在陈登这种人手中没落了! 糜竺只看到了这几年陈家由陈登主事。陈登为人傲慢,桀骜不驯,在他看来,陈登完全不懂得处世之道,只会得罪人。而把陈家交给陈登的陈珪更是个老无所作为 重生在三国第26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无所作为的糊涂人。 他完全不晓得在陈氏父子眼中,他才是傻瓜。陈登的傲然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他是陈珪教出来的,不可能像糜竺想象的那样蠢笨。陈登从头到尾都知道糜竺的意图。就糜竺那点道行,比起善于伪装的陈珪真是差远了。陈登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下糜竺,径自返家与父亲商议内通曹军之事。 陶谦不知道陈家父子的心思。见陈珪愿来州府作质,对陈登那是一百个放心。 姜还是老的辣。陈珪的手段比他儿子陈登要高明得多。当天就骗得陶谦把原本属于糜竺的各项权力移交给了陈珪,顶替那糜竺离城后的空缺。 这是糜竺与陈登当晚离开后发生的事,故而,糜竺完全不晓得。 半夜里,糜竺出了城,隐在暗中,兜了个大圈,绕道曹营,准备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曹操攻城。因他已将糜家的私兵混入州军,同守城门。只要他下令,就可开启城门,引曹军入内。到时曹操得了徐州,他本人献城有功,定能得到留守徐州的要职。待曹操退兵之后,他就能迎刘备入主徐州。 不管糜竺如何算计,他都不知道,陈登与曹军早有通联。等曹豹被曹军打回城内,陈登已然混在曹军之中,先他一步,进了曹营。 陈登见了曹操,先说了下城内的境况,接着,提醒曹操,糜竺的计策并其献城的目的。 曹操听了之后,许诺得了徐州,让陈登任要职。 陈登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接受了曹操的好意。只是他心中明白,就算加入曹营,他与唐贺的距离也不会拉得更近。此刻,他所想的不过是不想与她站在对立阵营而已。小小的徐州州府官员,他陈元龙看不上,对曹操更是谈不上忠诚。此次通敌,是要杀陶谦,顺便除掉糜竺,为唐贺报仇。 郭嘉等在一旁,见曹操与陈登说完话,立即上前两步,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元龙,别来无恙!” “郭军师。”陈登看着郭嘉不变的笑脸,不由露出了笑脸。 “走走,到我帐里去,我们喝两杯!”郭嘉拉住陈登就往外走。 曹操无奈地看着他智谋无双的军师,听他说出有违军纪的话,重重地咳了两声。 郭嘉停顿了下,连忙改口:“喝两杯茶,喝两杯茶!” “……”熟知郭嘉个性的帐内众将均忍不住低头窃笑。 郭嘉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拖走了陈登。 “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陈登在郭嘉帐中随意地找了块地坐下。几年不见,两人常常通信往来,并未生疏。 郭嘉也没跟他客气,随手倒了杯茶给他:“军纪所限,破城之后,我再请你喝酒。” 陈登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一边,正色看着郭嘉。 “我想知道那个糜竺要投靠谁?”郭嘉眯着眼笑,“听文若说,糜家巨富,万不可令其带着家资投了他人,叫我防着点。” “刘备。”陈登冷笑道,“织履之辈,妄称中山靖王之后,辈份上据说是当今天子之叔。” “噗……”郭嘉一口茶喷出,“刘氏无人也?织履之辈,他见过真正的皇室族人么?” 陈登回忆了下刘备的言行举止,不由失笑,正要同郭嘉说刘备与他那两个义弟的事,帐外传来士卒的通报。 “郭军师,徐州从事糜竺到了。将军大人请军师去中军大帐议事。” 郭嘉抬手擦擦下巴,朝陈登一笑:“你在我这歇着,我去去就回。” “不急。”陈登直起身,拉住郭嘉,伏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郭嘉边听边点头,笑问:“那糜竺怎生得罪你了?” “是他为了刘备,骗陶谦夺取曹老太尉的家资。”陈登眼中闪过杀意,语气冰冷,“你说他怎么得罪我了?” 郭嘉眼角上挑,回他一个了解的眼神,转身匆匆离去。 三日后,下邳城破。 城破之日,陶谦深恨糜竺背叛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派人屠尽糜氏族人。谁想糜竺早将家小移往小沛,家中已空。陶谦气得吐血,诅咒糜竺、刘备不得好死。另,陶谦为了保住两子性命,以丹阳兵的调兵权与陈珪交换,求陈珪看在往日交情上,为他留一条血脉。 陈珪点头同意,待陶谦咽气身亡,转身就将兵符交给自己儿子陈登,并把陶谦两子绑了送给曹操作觐见之礼。曹操高兴地赏赐了陈氏父子,令他父子镇守徐州,东边事务尽数交给陈登打理。 在曹营中等候消息的糜竺听说这件事后,这才知道自己被陈氏父子算计了,急得团团转。知道曹操回营之后,必要害自己性命,思来想去,他趁着营中兵卒都在为得胜狂欢之机,重金买通了守卫,逃出曹营,前往小沛,投靠刘备。 虽然糜竺没什么用处,郭嘉不把他当回事,逃了就逃了,但他没忘记荀彧的嘱托,也没忘记陈登的话。见糜竺逃往小沛,就向曹操建议,趁势拿下小沛。 曹操前一刻方得了荀彧的书信,见郭嘉来了,就把荀彧的计策告诉郭嘉,问他该怎么办?现在是要回军帮助荀彧他们,还进攻小沛后回师夹击张邈? 看过荀彧的信,郭嘉明白兖州没有危险,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志才许了沛县百姓十万石粮草,文若正生气呢。要是我们得了徐州,没得到小沛,还要送钱粮给刘备,文若会更生气的。况且,目下子孝将军已得陈留。张邈军心已乱,不日即亡,我等还是趁势拿下小沛为好。” 曹操听到戏志才许诺粮草一事,脑子里冒出荀彧手拿簿册喋喋不休地报出一大串数据的模样,不由脸色微变。 郭嘉见曹操变了脸,知道他想到什么事,不自在地搔搔脸颊,说道:“我听说,那逃去小沛的糜竺家资过亿,不若令他出此钱粮,花钱消……灾。等他出了钱,再除去此人不迟。” 曹操听完郭嘉的话,舒了口气:“如此甚好。既不失民心,又不得……嗯,省下钱粮,甚好甚好!” 然而,亏得郭嘉想了无数种对策攻打小沛,却独独没有料到世间有人厚颜无耻到这种境地。 虚虚实实 曹操大军才进入沛县,刘备就领着百姓请降。郭嘉也由此见识了,刘备的厚颜无耻。 原来糜竺到了沛县之后,见百姓不太拿刘备当回事,又因自己此次失利,已无家可归,生怕失了刘备的信任,连忙砸下巨资,收买一县百姓,让百姓在曹操面前,为刘备求情,并且,花钱雇人四处散播谣言,刘备爱民如子,在平原时就有好名,是个难得的好官。 如果换做曹操麾下的官吏,百姓必不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看他们进攻时,烧毁百姓的粮草,就知道曹军视人命如草芥,完全没有考虑到百姓的生存艰难。只有让刘备留在小沛为官,才能保住他们的安定生活。 郭嘉因为小看了糜竺,在进入小沛后,听到一路上百姓都在盛传刘备仁义之名,又说只有刘备为小沛父母官,他们才有好日子过。知道自己迟了一步,如果真是民意如此,主公要是不封刘备为沛县之长,主公反而会落下一个枉顾民意,嫉贤妒能的恶名。 郭嘉第一次因为小看他人吃亏,懊悔不已,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情,立即派出人手到千耳社去查内幕。他就不相信,以志才的谋略会漏算民意一条,必是刘备指示手下在其中做了手脚。只要查出根源,他就能据此反击。 “备恬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 当刘备站在曹操面前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时,郭嘉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有谁把自己家祖先摆在嘴边介绍的,就怕人不知道一样?没事背族谱?这光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织履之辈,也妄称汉室宗亲! 张飞听见郭嘉放肆的笑声恼怒地瞪圆眼睛,上前一步,骂道:“你小子笑什么!” 郭嘉习惯性地扬头,别开脸,一脸瞧不起人的高傲模样。 张飞见他这个样子,愤怒地举起了拳头。 刘备眼见周围众人纵容郭嘉落他面子,曹操甚至像是没听见一般,四处看着厅堂内的摆设,就知道郭嘉的身份不一般,连忙赶在张飞打下去前,拦住他。 “翼德,休得无礼!”刘备拉住张飞的拳头,硬生生拽着他塞到关羽身后去。虽然关羽看起来也很生气,但关羽至少懂得分寸,能够克制自己。 “这位先生,舍弟鲁莽,是个粗俗的武人,不识礼数,还请先生见谅!”刘备陪着笑脸,拱手作揖。 郭嘉转过脸,假笑着回了一礼:“不敢!” “诸位将军,请坐!”刘备抬手请众人落座。 曹操因为在城门口时,被跪了一地的百姓胁迫,不得不任命刘备为沛县之长,心中不悦,存心要刘备没脸,因而继续负手而立,仰着头看梁上的雕花,好似突然对那上面刻画的图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曹军将领见自己主公没坐下,谁敢乱动,故而,没有一个人听刘备的话,大家全都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郭嘉依旧一脸的嬉笑,只是这笑容在刘备三兄弟眼中越看越像是嘲讽。 这个时候,糜竺怕自己一出现就会性命不保,不敢冒头,躲在后头没出来。因此,只有简雍上前为他的主公打圆场。可惜简雍不够份量,他才踏出一步,话都没说出口,许褚已经从曹操身后走出,挡在他面前,伸出手轻轻一推:“大胆!谁准你上前的!” 许褚嗓门大,这一声就把简雍震得耳朵痛,又因许褚力气大,简雍只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禁不起他这轻轻一推,狼狈地后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关羽看到这一幕,心中的火气差点压不住,但形势比人强,他一手攥紧拳头强忍着,一手还要使劲按住要冲上前去的张飞。 简雍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许褚一直立在他眼前,高壮的身形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愣是被吓得爬不起来。 刘备微微抬头望着身形高大的许褚,心中暗叹:此人勇武,怕是不在三弟之下。我若有此悍将,岂惧曹孟德。他一面想着,一面上前扶起简雍。 曹操见情况有些过火,便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仲康,退下。”然后,自己上前坐了上首的位置。 众将见曹操坐了,这才跟着他依次入座。 刘备脸上和气之色一时间有些挂不住。简雍赶紧趁势拉扯了下他的衣袖。刘备回过神,堆起笑容,上前去讨好曹操。 ———————————————————————————————————————— 郭嘉自从得知是糜竺重金收买百姓之后,才有了万民跪请刘备担任沛县之长的事,不禁冷笑。 “志才,你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戏志才正在发愁,许给百姓的粮草。刘备成了沛县之主,那么,再给他们粮草就是资敌。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而且……戏志才光是想象荀彧变脸就觉得背脊发毛。 “志才!”郭嘉敲敲桌面,提高了声音。 “嗯?”戏志才回过神,扭头看郭嘉,“怎么了?” “我等打下徐州之后,沛县百姓怕祸及自身,要赶刘备出去。那刘备无耻之极,说什么他是被陶谦假仁假义所蒙蔽,以为陶谦是好人,才为其卖命,不想铸下大错连累了沛县的百姓陪葬,据说当时还当众举剑要自刎谢罪来的。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陶谦的错,陶谦死了,死无对证,任凭他一张嘴胡说。” “咳……陶谦收留他,给他一立足之处,就算对他有恩,他这般作为真叫人看不上!”戏志才被刚喝进口的酒水呛到,“无耻至极!” “还有更无耻的呢。”郭嘉摆摆手,“我听了都觉得污染了耳朵!” “……他做了什么?”戏志才不相信世上还能有比背信弃义更加无耻的。 郭嘉喝了口酒润嗓子:“之前不是和你说,徐州有一巨富之家吗?那个糜竺是刘备的手下,他为了刘备砸下重金,挨家挨户发钱,雇百姓为刘备请命呢。” “你是说百姓请命一事是假的?”戏志才瞪大了眼,显然不敢相信,“这得花多少钱啊!” 见戏志才发出与自己相同的感慨,郭嘉顿时来了劲:“不然,哪里有那么多人跪在城门口请求主公封刘备做官,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汉室宗亲!” “这内幕要是传到主公耳中……” “哼哼,看着吧!”郭嘉冷哼两声,直起身,趴在桌面上,凑近戏志才。 戏志才配合地附耳过去听他说话。 两个军师耳语一阵,各自笑得开怀,举杯对饮。 几日后,大白天里城门口进了几十辆运粮的车,那布袋鼓鼓的,似乎快要被撑破了一般,有几辆车沿途真的落下了一粒粒粒大饱满的麦子,看得沛县的百姓们眼都直了。 戏志才派兵卒到街上传话:那些粮食便是之前曹军许诺要归还给大家的粮草,大家可在家中准备一番,等粮草都运来了之后,到县府找刘备发粮。 一时间,百姓们高兴地奔走相告,各个都夸曹军有信义,曹将军是个好人。 刘备听说这事,不由纳闷哪有这样的好事,着人去街上打听清楚,方知这是曹军对百姓的承诺。他欣喜地想,沛县一年的粮食大部分是要供给徐州的,可见其数量之巨。这么多的粮食自然不可能都发到百姓手中,那他便可从这些粮草中匀出一部分来供养军队,招兵买马了。 不过,刘备也没头晕,与两个兄弟亲自去粮库看个究竟。只见一车车粮食拉进粮仓,有个搬运粮食的士兵因为扛不动这满满的一袋粮食,扑倒在地,袋子摔破,里头黄澄澄的麦子洒了一地。 “大哥,有了这粮草,我们……”张飞大咧咧地张嘴说话。 刘备赶紧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三弟噤声!”说罢,还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们,立即拖走了张飞。 墙角处,郭嘉与戏志才见他们三兄弟一齐离开,相视而笑。 如此城门口进出几十车粮食的景象维持了好几日,每日派下人去城门口数粮食的刘备听着下人回来禀报的数字,乐得笑开了花。 简雍与糜竺不大相信这是真的,亲自去粮库看时,见到曹军把守森严,门口站着的几个士兵,管着粮食入库的事宜,每搬进去一袋粮草都要拆开了看清楚,再到边上称量清楚,验实了才入库,不禁大感迷惑。就算有传闻是曹军许诺百姓的粮草,可这种资敌的行为不像是曹操会做得出来的。思来想去,两人觉得很可能是曹操不把毫无实力的刘备放在眼里,又要收买人心的缘故,心中去了怀疑,各具庆幸。 粮食进出这几天,曹操麾下的部队已经一拨拨开拔赶往兖州战场,支援荀彧、程昱等人。 待粮库中堆满了粮食,曹操的军队全部撤离后的第二天,刘备兴冲冲地领人到粮仓收粮。 望着满仓堆得高高粮袋,刘备打算先取一部分,发到军队中,犒赏那些跟随他的丹阳精兵。 可是,手下人才取了一袋粮食,就觉得不对劲。这看起来鼓鼓的粮袋,轻飘飘的,不想是装满粮食的样子,赶紧扯开封口看,里边露出干枯的柴草。 “……”刘备等人瞪大眼,各自分头,从堆上拉扯下一袋来看。全部都是枯草! 刘备有些癫狂地拉扯了开好几个袋子,每个都是如此,颓然跪地。 在场的几人无不惊恐,知道自己中了曹军的j计。 祸不单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之声。 “报!城中百姓拿着粮袋,说是要来取回自己的粮食。”一名士兵冲进来禀报,可当他看到眼前大开的粮袋里露出的不是粮食,而是枯草时,傻了眼。 这时还是简雍镇定地回神,命令道:“都不许说出去!违令者斩!” 士兵们噤如寒蝉地点头。他们都明白要是说出去,外面等候取粮的百姓一定会暴动。他们的命立时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简雍思索了下,继续下令:“你等出去对百姓说。我们在清点粮食的数量,等算清数目时,再发粮。到时,会贴出告示通知的。” “是!”士兵咬着牙应了声,小跑着出去传令,心里想的却是:老子还以为跟着刘备逃离徐州,不会死。没想到却跟错了人!早知道留在徐州巴结陈家父子,这日子可就舒坦了。这刘备还皇叔呢,穷鬼一个!哪里有钱,还是趁早离了此人为好。嗯,回去跟众兄弟们商议一下。跟着这种人没出路,还有可能吃不饱。想着,那满眼的枯草,士兵更坚定了背叛的心。 粮仓里,刘备抱着枯草嚎啕大哭:“曹孟德,你好狠毒!我与你势不两立!” 其实,这事不是曹操的主意,是他两军师的手笔,曹操不过是点个头而已。郭嘉与戏志才两人得知刘备出钱买民心之后,都有些忿恨。加上,十万石粮草真不是小数目,他俩生怕荀彧因此生气,便打定主意,既然那糜竺有钱,定是不介意再为了刘备多花点买米的钱的。 于是,两人便设计了这么一出戏给刘备看。那么多袋子里装得都是稻草,唯有每日做戏给人看的粮草是真的,但那翻来覆去总共就只有四五袋粮食,其余看起来沉重的,里头装的是枯柴。每日里运着几十车柴草大摇大摆地进城,晚间取了里头实实装有粮食的四五袋出城,在城外装满几十车柴草,在上方堆上真粮食,第二日再运进城。这来来往往,虚虚实实的粮草,不仅骗过了刘备,也骗过了他手下的两个谋士简雍与糜竺。 刘备不敢对百姓说没有粮食,因为城门口每日可见的一地满溢出来的麦子城中百姓都是见过的,就算对百姓说,这是假的,也没人信他,所以这回不管怎么做戏,都没有用,这苦头他得自己咽下去。 为了补上这十万石粮草的空缺,糜竺只得掏空了家底,从各地买来足够的粮食凑齐,发给百姓。可这样一来,就没有足够的钱粮发给士兵。尤其是徐州跟来的丹阳精兵,他们的不满越来越大。在陶谦手下时,陶谦就算饿了自己,也没饿过他们的。于是,营中出现暴动。关羽和张飞极力镇压了下去,人小兵小卒也不是好惹的,打不过你,我不会跑么?于是,逃兵出现了。不过,几夜时间,刘备的军队就只剩了可怜兮兮的几百号人,这还是关羽、张飞两人在逃兵出现后,守着营门,用武力手段硬留下来的。 平定四州 雨势减弱,雨点稀稀落落地砸在地表,溅不起水花,只是搅混了脚下的泥土。 站在半山腰,踩着一块较大的石头,望着下方混乱的场面,唐贺面无表情,但她的手紧抓着袖口,显露出几分紧张。 曹昂却是一脸心疼地望着下面的士兵:“姑姑,这……这会不会太过份?” 唐贺抬手掠了掠被凉风吹起的发丝,顺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知道他在心疼什么,提醒他:“昂儿,陷阵营目前是敌方,你要对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 “……不是。”曹昂挠挠头,伸长了脖子张望,心里终究是担心陷阵营会不会就这样死光光了。因为自从曹昂见识了陷阵营的战斗力,一面为己方将士身损殒命而痛心,一方面愈发想得到像陷阵营这样强悍的军队。 陷阵营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半月前他们围攻吕布时,眼看就要冲散吕布的大军,陷阵营一出来,战场上的情况马上就变了,顷刻间,曹仁手下的士兵就被杀得节节败退,紧随而来的就是,吕布带领众将单方面的屠杀曹军。歇战后,清点人数,在陷阵营上场后死去的士兵有两千余人。曹仁自带兵起,还没有一战就出现这么大量死亡的,无奈之下,只得挂了免战牌不出战,堵住吕布的大军。 前几天下雨,因为吕布军在后虎视耽耽,没什么时间去挖沟渠排水,曹仁只得下令让军队退到山坡上地势高的地方安营。他望着光秃秃的山直叹可惜。如果山上有大树,或是大石块,他就能借势投滚石、巨木,省得看那吕布嚣张地步步紧逼,心中堵得慌。他们竟然安营到了山下,也就是他们原本的营地去了。为他人作嫁衣,那感觉可不怎么好! 唐贺却觉得这是个机会,虽说山上没有那种适合推下山的山头,但不等于在上方没有优势。尤其是吕布自己还把营寨往前,安在了山脚。这山上没有太多树木,岩土松散,正是泥石流的多发地形。他们现在所差得的条件,不过是如洪水般的水流,但这种水势却可以在大雨天人工制造的。 她建议曹仁趁着夜色,在半山腰各处用泥土垒砌出一定高度的小池子蓄水,再在前方布上一溜的半大石块,看着雨势,不去管它,雨水也会在蓄满水的时候,冲破泥制的土坝,奔涌而下,泥水混合着碎石往下冲垮吕布大营之时,便是曹军取胜的机会。 曹仁想了一会儿,他们缺少能冲锋陷阵的骑兵,拿陷阵营的士兵毫无办法,将士们士气不高,暂时又没有破敌之法,也就采纳了唐贺的意见,连夜派兵修筑了好几个正对着山下吕布大营的小型蓄水池。虽然他觉得那么点水蓄积起来,也冲不垮吕布的大营,但聊胜于无,总得让吕布他们恐慌一下才好。 吕布军中将士看着曹军的行动,都在笑话他们。在这个季节,雨下得再大,也不会像是洪水季节那般,能形成大水冲垮营帐的。唯有张辽心中深感不安,劝吕布将军队往旁侧挪几里地,不要再安营于山脚下。吕布不以为然,拒绝了他的意见,自去与姬妾取乐。 积少成多,雨连着下了几天几夜,蓄水池就满了。可是,水池的土壁却看不出有破裂的迹象。但观察了下泥土的湿度与松散的程度,唐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告诉曹仁可以准备反攻了。 曹军停战数日,士气不振,急需一场胜仗来提升士气,但曹仁不敢冒险,直到看到第一个蓄水池溃决的景象时,才惊喜地跑去召集将士出战。 一个个小型蓄水池相继溃决,混着松软的泥壁,形成浑浊的泥浆,泥水滚下山的途中又混入碎石,去势凶猛。毫无准备的吕布大营被冲得乱七八糟,几千人在泥泞中挣扎求生。 这场景看得出战的曹军心惊胆战,但又觉得解气。之前被打得憋屈,又不能出战报仇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个个摩拳擦掌,等着曹仁下令,他们好冲下山去,大干一场。 曹仁看着下方的水势差不多了,抬手一挥,旗牌官挥动令旗,全军出击。 因为高顺的陷阵营每日都有训练,此时,青天白日正是穿着重甲训练的时间。穿着厚重甲胃的陷阵营士兵们被身上这平日保命的铠甲拖累,行动不便,根本没有办法脱身,死伤最重。七百多人只剩了十几个人逃出来,这还是他们违抗命令脱下重甲的结果。 不过,高顺已经没有心情去斥责他们违反他定下的规矩。他正跪在吕布面前请罪,为了死去的几百个陷阵营的兄弟们。 吕布自己也是一身狼狈。刚入兖州时,麾下兵卒近两万,打着打着人就少了,直到今天这一战,伤亡最重,眼见着就只剩下两千人不到,还大部分是伤兵。他无力地望着跪在泥泞中的高顺,挥了挥手:“不是你的错。悔不听文远之言!”说着,吕布看向一脸哀伤地望着自己手下士兵尸体的张辽,低下头,长叹一声。 “将军,还是想想日后吧。”候成、魏续等人围上前,劝解道。 吕布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若我等前往山阳郡与张邈合军一处,再作打算。” 众将点点头,转身各自收拾残军去了。 张辽站在原地瞪着吕布半晌没说话。 “文远……”吕布抬起手,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但张辽却背转了身,跟随众人去找寻还活着的手下。 吕布脸色僵硬,但也明白这事不能怪张辽,有些颓唐地垂下手,回首望着远处的战场,不知道想些什么。 吕布军在收拢残军,曹军这边曹昂却是闷闷不乐,一点没有打了胜仗的喜悦。 曹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侄子,转头找唐贺去了。 “阿贺,这一战的功劳是你的,回头我去和孟德大哥说。” 唐贺眯着眼正在看信报,听见曹仁的声音,抬起头有些茫然:“说什么?” “若不是你的计策,我们不知道还得与这吕布僵持多久。你说,这不是你的功劳是什么?”曹仁笑着说道,言语间一阵轻松快意。打了胜仗,就是心情舒畅。 唐贺眨了眨眼:“这个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曹仁摇了摇头,又想了下,知道她的顾虑,“你放心,我会私下与大哥说的。” “……好吧。”唐贺无奈地点头。 “……还有件事。”曹仁抓抓脸颊,“昂儿,他是怎么回事?是被吓怕了吗?如果是那样,可不太好。你得帮我去劝劝他。” 唐贺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个啊,不碍事!他是心疼陷阵营死光了。” “啊?” “那小子在陈留见过一次陷阵营之后,就念念不忘,总想着自己也能有一支这样的军队,所以……”唐贺摊了摊手,“谁劝也没用,除非你能给他变出个像陷阵营一样强的军队来。” “……”曹仁无奈地抬手揉揉额角,“那样的军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嗯,子孝兄长,陷阵营的主帅高顺将军应该还没死吧?”唐贺突然问起敌将的情况来。 曹仁不解地点头,心说:陷阵营都死光了,光剩个头领顶什么用! “你就与昂儿说,只要高顺将军还活着,重建一个威风凛凛的陷阵营不是没有可能。” 曹仁听了,哭笑不得:“阿贺,你还嫌我们这战打得不够惨啊!再让高顺建一个陷阵营出来,给我军添麻烦?” “当然不是给吕布再建一个陷阵营,而是给我军建一个陷阵营!”唐贺伸出一个手指解释道。 曹仁了悟:“你是说,日后生擒了高顺,让他再打造一支这样的军队出来?” “就是这样。” 曹仁笑着点头,转身去劝说侄儿去了。同时,又有些心痒地想,他自己是不是也能训练出这样的一队兵来。 ———————————————————————————————————————— 张邈一直率兵深入兖州腹地,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他自以为赢定了。为了能迅速占领剩下的三座城池:东郡、鄄城、锯野,将手中的大军分成三队,各自为战时,注定了败局。 荀彧不比简雍,他上头没有假仁假义的主公,而是一个将出征后大小事务的决定权全权交给他的主公,所以荀彧实行固壁清野之策,非常顺利。 兖州百姓见是张邈挑起的战火,心中对张邈都没有好感。何况,托曹将军的福,他们今年的生活比去年好了很多,谁知道要是张邈占领了兖州会怎么样。百姓的同仇敌忾之心被激起了,顺从曹军的安排,让他们迁到那里暂避,他们就迁到那里暂避,并且对自己从军的亲人说,务必要早一天将张邈驱逐出境,还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分兵围困三郡的张邈军势,很快就耗尽了粮食,士气低落。 荀彧、程昱、陈宫三人各守一郡,游刃有余。加上,他们手中的士兵都是吃得饱饱的,不曾饿过,对上张邈那些空着肚子上阵的军队,结果可想而知。筋疲力尽的张邈军势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这时,张邈才急急地招回分散的三军,但已然太迟了。原本占优的人数,现在比曹军还要少三分一。 在集结军队往后退的途中,又听到了陈留陷落的消息。张邈大军军心浮动,连连出现逃兵。前进无门,后退无路,难道他们要被饿死在兖州了吗? 张邈手下的谋士不傻,当即给士兵洗脑一番后,全军突然反扑攻下了离锯鹿不远的山阳郡。 然,荀彧他们三人都是能以一人之智抵数万兵马的军师,轻易地看出了这是张邈军势溃败的前兆,张邈他们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罢了。 三人出兵合围了山阳郡,但没有立刻堵死,而是缓慢逼近,给张邈的军队带来严重的心理压力。士兵们日日活在恐慌之中,总觉得离死不远了。这种情况在收到曹操回军救援的消息时,变得更加严重。 自己也在头疼的张邈哪里懂得去安抚军心,终于在某天晚上,营中大乱。有人造反,要杀了张邈,献给曹操,以免己罪。 因此,当曹操大军来到山阳境内时,有人献上了张邈的头颅。败退而来的吕布则赶紧避开曹军,领着麾下残兵,转投沛县,乞求刘备收容。 至此,张邈军势灭亡。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四州,可说是尽入曹操之手。当然,还有那么个小地方,沛县不是他的。 就在曹操犹豫着,要不要再转回沛县去灭了刘备时,长安传来消息。李催、郭汜两人因为相互猜忌,不满对方所为,利益分配不均,起了争执,竟然领着手下兵马直接在长安城内开打。 杨奉、董承两人趁乱护着皇帝出逃,欲回帝都洛阳。李催、郭汜知道后,又暂时休战,一齐领兵追皇帝去了。贾诩见势不好,还了官印,悄然离去。 荀彧、程昱几个谋士商议一番后,向曹操进言:可迎天子至许昌,奉天子以令不臣。 曹操听了,深以为然,遂领兵前往洛阳,奉迎天子,又命荀彧先一步去许昌休整内政,以待君主。 作者有话要说:嗯,小皇帝要来了。 重回颍川 重返颍川,荀彧没空感慨,直接投入到准备中去。皇帝要来,他住的地方必须赶着安排好,还有随着皇帝同来的一众官员住处也要考虑。 唐贺闲了下来,不用带曹昂,也不用带儿子。因为到了颍川,荀彧就将这一大一小托付给了荀悦。曹昂是因为荀彧一早就答应曹操让荀悦做他的老师的,荀恽则是因为年满五岁,到了荀家子弟入学的年纪,该开始学习了。 这样就能过一阵子安静的日子了吧。唐贺坐在台阶上,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心情舒畅地想。可惜,她想得太美。她一直想避开的女人找上门来了。 “唐夫人。”一个美丽的妇人手中抓着锦帕,微微蹲身,向唐贺行了半礼。 这谁啊?唐贺有些迷糊地抬起头,眼前的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那种温柔得滴得出水的声音,令唐贺有些受不了。下人都死哪里去了,居然就这样让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进来了? 那女子像是没有看出唐贺的不满,微微侧开身,让出身后的三个幼童。 “丕儿、彰儿、植儿,过来与唐夫人见礼。” 如果这样还猜不出眼前的女人是谁,那唐贺也不用混了。这就是那个有名的卞夫人啊!她惊悚地从台阶上跳起,上前拉住她。 “不不!嫂子,您别对我行礼,这是不对的!”唐贺慌乱地扶住她,又转到后头托住她三个儿子。 卞氏眼含秋水望着唐贺,语气轻柔,换了个叫法称呼唐贺:“妹妹。” 被那句“妹妹”刺激地再抖了一下。唐贺僵着笑脸,嘴角微抽:“嫂子里边请。” 偷眼打量了下她,唐贺觉得这卞氏美虽美,却不符合她的审美观,言行举止也属于她比较怕的类型。 卞氏轻轻颔首,伸手拉住唐贺:“妹妹无需与我客气!玉珍常听姐姐说起妹妹。她常夸妹妹是荀大人的贤内助……” 这都是你说的吧?唐贺听着一堆赞词从卞氏嘴里冒出来,背脊发凉,眼角余光偷瞄了眼后边跟着三小。 曹丕最大,八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脸的轮廓看得出卞氏的模样,该庆幸的是,他的眼睛长得像曹操,不然……唐贺有些恶寒地想象了下,一个男孩子长了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眸。 “大哥,在哪里?”曹彰一点也不怕生,边抬脚迈上台阶,边东张西望地找他家的兄长。他没有曹丕懂事守礼,也没有曹植那种文静,性格大咧咧的,与曹仁、曹洪他们的性格倒是差不多,长相则偏向曹操,轮廓看不出半点柔弱模样。他比曹丕小,却与曹丕差不多高,身板也结实,天生武将坯子。 “三哥,大哥在读书,我们不可以去打扰他。”曹植的声音软软的,非常可爱,水水嫩嫩的模样,与曹昂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曹植的话提醒了唐贺。她招来下人:“去书房把公子请来。” “别!”卞氏连忙阻止,“我是来找妹妹的……与大公子无关。” 这个下人很有眼色,毕竟是在荀家,当然是唐贺说的算。他利索地闪身跑去书房请曹昂,顺便还机敏地给对门的曹家通气。你们家卞夫人来我们荀家找夫人谈事情,可是却带了三个小公子来。我们怕照顾不周,你们还是来两个人帮忙吧。 唐贺笑着拉她进屋说话。 “其实,我今天来……”卞氏看了眼自己的三个孩子,欲言又止。 唐贺心里暗暗翻白眼:要是担心孩子,你该把女儿带来的吧。那是我媳妇,你要求什么事情,看在将来是自家人的份上,我答应得会比较快。可你把三个小子带来做什么?我可没有女儿和你家儿子配对! 卞氏见唐贺无动于衷,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我知道,妹妹你很忙,荀大人也没什么时间。但是……” 好么,又停了。我又没有读心术,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唐贺抬起头望向房梁。你就不能一次爽快地把话说完?一半一半的,真不舒服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曹彰走到唐贺面前,傲然地抬起头,伸手指着她,质问道。不过因为曹彰人小,看起来没有气势,只剩下搞笑的气氛。 “小子,你很……可爱!我喜欢!”唐贺拍着黄须儿的脑袋,“为了母亲说话,你很孝顺!但是你却说错了一件事。不是我不说话,而是 重生在三国第27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是你母亲一直没有把话说完。在别人没有说完话之前插嘴,那是很没礼貌的行为!”这话里,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一半。另一半却正是曹彰说的,不想说话。多说多错,面对卞氏这样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没能力掺和曹操的家务事。这个女人非常厉害!否则,她不会在丁氏离开曹操之后,被扶正。要知道那时候她已年老色衰,比不上曹操诸多的姬妾年轻美貌,可她却一直立在曹操身侧,直到自己儿子登基,成了太后。而实际上,她的出身却是地位低下的歌舞伎,所以这个女人绝不像她的外表这般娇弱。 曹彰信以为真,转头看母亲,不解地问:“娘,你怎么不把话说完?” 卞氏微微皱起眉,忧愁地望着曹彰:“彰儿。”这孩子傻傻的,要是像丕儿一样聪明就好了。 曹丕年长两岁,见此情形,知道母亲又在担心弟弟说错话,便站起身,走到唐贺面前,替母亲把话说出来,也免得曹彰失礼于人。 他礼貌地对着唐贺拱手作揖:“唐夫人,母亲是为我们三个兄弟来的。我们早已到了需要先生教学的年龄,然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归来时,又忙于政事,故而疏忽了。仲豫先生大名,丕虽年幼,亦有耳闻,实是仰慕先生。”曹丕说着,扭头看了眼母亲,“是丕请求母亲带我们三兄弟来的。我们想像兄长那样,拜仲豫先生为师。还请唐夫人代为引见!”说罢,他伸手扯过曹彰、曹植一起,对唐贺下拜行礼。 唐贺浑身寒毛倒竖,打死她,她都不敢让比曹操更加小气记仇的曹丕跪她。幸而,曹彰根本不想跪,挣脱了曹丕的手,还去拉曹植,曹丕哪里肯,又继续扯曹彰。三个孩子乱成一团。 唐贺抬手捂住脸,从指缝间偷看卞氏,瞄见卞氏脸色有些僵硬,赶紧放下手,先将祸乱之源曹彰抱出中心。 曹彰被唐贺抱起来时,两脚乱蹬:“放我下来!可恶!你竟敢对我无礼!我要告诉我爹,让他罚你抄书!抄诗经,抄一百遍!” 正在拉扯的曹丕与曹植停下来,相互看一眼,脸色难看,一齐别开了脸,不看曹彰。 唐贺感觉房间里刮过了一阵冷风。 这……真是出人意料的惩罚!强大无比的抄书一百遍,原来至今为止都还存在,并且对他的儿子也有效。唐贺憋着笑,手抖得厉害,抱不住曹彰,松开来。 曹彰扑通一声落地,屁股摔得生疼。 但是事实不是那样的。 过了一会儿,曹丕与曹植两兄弟手拉手站着,鄙视地看着曹彰道:“三弟/哥,别把这么丢脸的事到处乱说好不好?被爹爹罚抄书的,就只有你而已!” 被自家兄弟鄙视,曹彰涨红了脸,顾不得屁股疼,跳起来哇哇大叫:“我就是不要读什么诗经!文人酸腐得很,办事一点都不爽利!大丈夫应当驰骋沙场,驱除戎狄,立大功、建封号,当大将军!” “三弟,此言差矣!”曹昂从门外进来,笑盈盈地说道。 “大哥!”曹彰欣喜地转过身,跑过去对曹昂说道,“大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她,她欺负我们兄弟!” “彰儿,休得胡言!”卞氏急急开口斥责道。 曹昂看了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贺,抬手拍拍曹彰,先走到卞氏跟前行礼:“姨娘。” 卞氏起身回了半礼,随后叫道:“彰儿,还不过来向唐夫人赔罪。” 得,又变成唐夫人了。唐贺止住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公子性格直爽,喜欢当大将军,那是有远志。” 曹彰一听,高兴地一扬脑袋,好像自己已经是大将军一般,十分得意。 曹丕泼了他一头冷水:“只会用蛮力的人哪里当得了大将军!那是无知莽夫!” “二哥说得对。”小曹植深以为然,附加点头,表示肯定。 “你!”曹彰不服气地瞪着曹丕,“你自己喜欢诗文就好了,干嘛拉着四弟!” 完全想不到自己的三个儿子会在别人家闹起来,卞氏感到有些难堪,脸色显出几分怒意:“别吵了!” “……娘!”三个孩子立即噤声,站到一处,而且都缩到了曹昂身后。 “姨娘,可是为三个弟弟的学业而来?”曹昂安抚地拍拍几个弟弟的脑袋,“姨娘莫急!父亲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昂儿就和父亲说,让弟弟们也一同来上课就是了。” 卞氏抿着唇,福了福身:“麻烦子修了。”曹昂赶忙还礼。 “既如此,我先回去了。”卞氏拉着三个儿子告辞。她可不是单单是为了儿子的学习而来,但眼见曹昂站在这里,有些话反倒不好说出来了。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贺,才领着儿子离开。 她的眼神看得唐贺头皮发麻,总觉得被她盯上了。 “姑姑,你别在意。弟弟们还小,所以……”曹昂张嘴就为自己的兄弟解释。 唐贺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曹昂在历史上死得很早,如果说为了日后考虑,她应当接受卞氏的好意。只是……这个女人看着自己亲子相残,却没有求情,让人喜欢不起来。如果作为母亲的卞氏能为曹植说一两句话,曹植哪里用得着被逼七步成诗。 “姑姑?”曹昂歪着头看她。 “嗯,我没有生气。”唐贺回过神,笑了下。如果曹昂不死,曹丕没有了那个当皇帝的盼头,会不会好很多?或者……趁着曹丕还小的时候,给他洗洗脑? ———————————————————————————————————————— 唐贺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荀彧,然后对他表示自己很为难。 荀彧不在意地笑道:“别想那么远的事。不说主公正值壮年,就说大公子。他年长二公子近十岁,又是养在丁夫人名下,就算二公子很出色,也越不过他去的。” “那……恽儿不要和他们一起上课行吗?”唐贺皱着眉问,“和他们靠得太近总归不好。” “阿贺,你在担心什么?”荀彧放下手中的事务,坐到她身侧。 唐贺托着下巴,烦恼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就是想太多。但是你该明白,到那种时候,肯定是有人要拉帮结派的。你的身份……”唉……说不定荀彧那时候已经死掉了!曹家父子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可是,荀彧为什么阻止曹操称王?唐贺不解。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我从未与人交往过密。”荀彧笑着将她搂进怀里,“这种事你无须忧心。” “那种为了荀家什么的,你确定你不会做?”唐贺怀疑地看着他。 荀彧低下头,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轻声说道:“以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你觉得我还需要为了荀家做什么吗?” 是了。荀彧现在就已经是曹操手下的第一人。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有别人来拉拢他的份,不需要他主动做什么……呃?!唐贺蓦地瞪大了眼:“难道……卞夫人是来讨好我们的?” 荀彧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不止是卞夫人。等天子来到许昌,其他官员的妻室也会上门来,这样的事情会更多。”很多官员私底下的往来都通过自己的妻子与别人的妻子进行的。 “这种事……”唐贺皱眉,“不可以拒绝?” “最好不要拒绝,拒绝会授人以话柄。” “可是,交往过密,也会授人以柄吧?” “嗯。”荀彧点点头,“所以需要你帮我把那些有所求的人挡回去。” 两人无声地坐了一会儿。 唐贺对小皇帝快要来了的事并不上心,但却很关心荀彧对皇帝的态度,对汉朝的态度。她不希望荀彧最后,为了根本没有希望的汉朝与曹操闹翻。 想了想,她坐直身,严肃地看着荀彧,决定问问荀彧的想法。 见她突然严肃起来,荀彧笑望着她,等着她说出下文。 “文若,你对汉室天下怎么看?对当今天子又是怎么看的呢?” 刘备来了 因为得到荀彧亲口承认对汉室天下没有眷念,唐贺放心不少,所以汉献帝达到许昌的事,唐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倒是新年将至,手头上的琐事多了起来。 其间,卞氏带着女儿来过一次,唐贺把人领到书房去。荀恽在那里,可是,书房里不单有荀恽,还有曹昂,以及一个教席先生荀仲豫。卞氏无奈地回去了。又因新年的时候,她自己的事情不少,暂时来不了。她不来,遂了唐贺的意,专心处理自己事情去了。 只是一天傍晚,龙井来找她,突然说要回乡省亲。 唐贺记得唐衡临死前说过的话。可是,事到如今,她却不想胡乱揣测什么。如果龙井非要走,自己留下他,难道就能得到他的忠诚吗?不见得。至于控制,谁能保证这次解决了,没有下一次呢。没有人生来就要为别人卖命的,何况,按唐衡的说法,龙井的出身很好,从他的行事作风看,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要他一辈子做自己的手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索性大度些,放他自己离开,由他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龙井站在唐贺面前,神色冷淡,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见唐贺没有立即回答,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久,唐贺不自觉地端起空了的茶杯放到嘴边时,才回过神。她叹了口气,放下空杯,说道:“回乡省亲的话,总得带点东西回去,需要什么,你自己就是账房,去支了钱买吧。” 龙井怔了怔,摸不清她话中的意思。虽然他说的是省亲,但唐贺应该听得出,他是想要离开的意思吧。说什么自己领钱买东西回家……她就不怕自己拿走她所有的财产吗? “嗯,要是想要实物的话,库房的钥匙……好像也在你的啊!”唐贺搔搔脸颊。做个大方的老板,给笔丰厚的遣散费,真不容易!而且,以龙井的能力看,这些钱财算什么?要赚回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真不想放人的说…… 龙井抿了抿唇,艰难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毛尖可以替我。” 那个提出千耳社开全国连锁的毛尖?!唐贺不可置否地点头。赚钱方面,确实和龙井有得一搏,可她又不是专门捞钱的。至于其他方面,毛尖还是比不上龙井的。在陈留做内应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毛尖的策划不够周全,幸好当时是半夜,守卫的士兵精神不足,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否则,曹昂就危险了。但若是当时做那件事的是龙井,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疏漏。 “雨前可以做很多事,他很忠心。你可以让他的权力再大些,没有关系。”龙井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 唐贺抬手给自己倒茶。雨前的忠心,她早就知道了啊!可是,雨前就算权力再放大一些,在重大事情上的规划上,仍是欠缺的。雨前比较适合执行。 “姑爷身边的暗卫白毫,其实可以调回来做事。”龙井继续说道,“白毫与我一样擅长卧底,我想某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不容易出错,相对也比较安全。” “嗯。”唐贺低头看着茶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龙井这家伙真欠扁,既然人都要走了,还说那么多话干什么?而且,这些话说得跟交代遗言差不多。 龙井想了想,又说道:“洛阳那边有所有朝廷官员的底案,他们的家族成员、私人关系、个人喜好什么的,你可以让他们传一份过来,多看看很有好处。以姑爷目前的身份,年节这段日子,你绝对用得上。那些官员的妻子很快就会上门来拜访你了。那些案册中也有他们妻室、或是宠妾的记载,多了解点,没有坏处。别看这些东西琐碎,很多时候它能成为除掉一个人的利器。” 龙井后来又陆陆续续交代了很多事情,唐贺沉默着,一字一句地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龙井告辞离开房间,她才松开手中的茶杯,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手有些颤抖。什么都了解得那么透彻,担心这个人做不好,又说有那个人辅助。可这些事情,你自己一个人不就能做好了吗?要走了,还说那么多废话,告诉我那么多事情干什么!告诉我你很能干吗!混球!真是个混球! 呆坐许久,唐贺突然回过神来找雨前。 “雨前去送龙井了。”暗卫云雾隐在窗外,低声说道。 送?!唐贺眨眨眼,不由苦笑。雨前怕是受了唐衡的遗命,一旦龙井背叛她,或是要离开,就杀了他吧。 “快去把雨前叫回来。有什么好送的,龙井又不是小孩子!” “主人……”云雾有些迟疑。 “去吧。这是命令!”唐贺无力地说道。 云雾低头想了一会儿,闪身离去。 雨前确实是去追杀龙井了。不过,龙井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倒让他有些迟疑。 龙井笑望着他:“动手吧。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 雨前皱着眉,盯着他:“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的?你就非要走?还是说,你对主人有所不满?” “没有。”龙井摇了摇头。他对唐贺没有半点不满。他知道唐衡死前交代过唐贺什么事情,可是,唐贺在那之后一如既往地信任他,重大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因此,他对唐贺没有不满。要离开,是为了其他事情。可是,这种事却不能和他们说。因为那是自己的家事,而且这一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所以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雨前见他一句也不辩解,情知留不住他,便举起手中的长剑:“你也出招吧。” 轻叹了一声,龙井看向身后的假山:“你们要不要也出来?” 躲在假山后的两人相互看了眼,都没出去。 雨前冷着脸,举剑就刺向龙井的心口,另一把长剑突然斜□来,挡住他。 “云雾,你做什么!”雨前回手一劈,撩开云雾的剑,杀意明显。 云雾收剑入鞘,看了眼一脸漠然的龙井,语气颇为无奈:“主人的命令!龙井不是小孩子,回家不要你们送!” “噗……”躲在假山后头的毛尖捂着嘴,还是不小心笑出了声。 雨前没有笑,他狠狠地瞪着云雾:“此话当真?” 云雾撇撇嘴,指着龙井,对雨前道:“我跟你们不同,与他素来没有交情。我是主人专属的暗卫,除了主人谁也命令不了我。你该明白我说的是真话!” “那主人可还有何交代?”雨前犹豫地问道。 “没有。”云雾简洁地应道。 迟疑地收起长剑,雨前侧身让开道。 龙井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假山,低头轻叹一声,迅速离去。如果这次事情结束以后,他还活着,自然是还要回来的……因为做惯了账房,其他事情做起来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另一个躲在假山后的人,却在龙井离开之后,捂着脸哭。毛尖没办法安慰她,小祁对龙井的感情不比旁人,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龙井终究还是走了。 ———————————————————————————————————————— 龙井走了,千耳社还得照常运转。只不过原本很多事情是龙井在做,现在唐贺得自己上阵。日子因此变得忙碌起来。偶尔得闲,休息的时候,某人总会感慨,龙井走得不厚道。就算辞职,也得敬业一点做好交接的吧!尤其在年关的时候,去年的账务结算与今年的预算全都麻烦得要死!这些事情轮到自己做的时候,唐贺才知道那得多耗费心力。好不容易把龙井走后的事情整理清楚,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时间一晃,已是到了三月。 由于一直都在忙碌,所以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唐贺感到有些不舒服,请华佗来看诊时,竟是怀孕了。 唐贺纠结地看着比荀彧还要兴奋的儿子,忍不住问道:“要是再生了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娘不疼你了,怎么办?” 荀恽笑呵呵地说道:“没关系!做哥哥的就是要把最好的留给弟弟妹妹。”说着,他偏了偏头又接着说,“而且,恽儿相信娘还是会疼恽儿的。” ……唐贺无语,抬头看了眼荀彧,突然觉得这话很可能是他教的。因为荀彧想再要一个孩子,想很久了。可是,不带这么诱导小孩子的! “娘,要不你生一个妹妹吧。”荀恽趴在床沿,保住唐贺的手恳求道。 唐贺无奈地抬手遮住眼睛,生男生女又不是她能决定的,求她也没用! “好了,恽儿,你娘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荀彧上前拍拍儿子的后背,让他自己玩去。 荀恽看了看唐贺,又看了看荀彧,点点头,出去了,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了句:“娘,我还是想要个妹妹!你生个妹妹吧!” 如果说话的不是她儿子,唐贺保证抓起边上的东西砸过去了。 眼见妻子就要抓狂,荀彧赶紧安抚她:“别急,孩子还小不懂事,就知道高兴了。” “你教的吧?”唐贺指着荀彧,“你敢说你没和他说过什么?我是肯定不会教他什么好东西留给别人的。” “是弟弟妹妹。”荀彧咳了一声,纠正道。 “那还不是一样的。学谁不好,学孔融让梨!虚伪!谁知道他让梨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大个的梨坏掉了。” “咳,阿贺,别胡说!”荀彧赶紧阻止她,“而且孔文举那是让给自己兄长的。” “哼!”唐贺不高兴地偏转了头,“我才不管他让给谁了。” “阿贺,我没有哄骗恽儿。”荀彧抱着她亲了亲,“不论你生男的,还是女的,我都喜欢。我也不会因此,不疼恽儿,日后也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你可以放心!” 唐贺抿抿唇,抬手摸着腹部,叹了口气。如今她倒不是很坚持只生一个了。但是上次因为曹嵩的事情流掉了孩子,她有些担心肚子里这个了。不知道华佗对妇科生产有没有研究啊…… 见唐贺安静下来,荀彧暗暗松了口气。不枉他临时推掉所有事务赶回来,他依然记得几年前唐贺对再生一个孩子的抵触有多大。刚才听华神医说,女人怀孕脾气会变得比较古怪,所以看到唐贺生气的时候,就算是已经有过一次当父亲的经验了,他还是紧张了一把,就怕唐贺突然说不要这个孩子,这才哄了儿子来瞎搅和。所幸唐贺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也没有不要孩子的想法了。这么想着,荀彧抱着唐贺的手不由紧了些。 ———————————————————————————————————————— 却说,吕布到小沛投靠刘备。刘备兵少,只剩五六百人。吕布兵多些,却也不到两千,沛县倒也挤得下。但,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这两人面上和和气气地过了一阵子。终于,在某天张飞不满吕布,两人互殴了一场之后,吕布发狠,以自身两千兵马的优势,反客为主,把刘备赶出了沛县。 可怜刘备出逃之时,身边只剩了关羽、张飞两兄弟,把妻小给丢在沛县了。 关羽见刘备伤心地暗暗垂泪,不由埋怨了张飞几句:“叫你休要意气用事,你倒好非要与那吕布起争执。这下失了小沛,连嫂嫂也陷在城中,还不知道那吕布要怎生对待二位嫂嫂的!” 张飞心知是自己连累了兄长一家,本就有些不自在,又听了关羽的话,更加急躁起来。他这一急,就拔出佩剑了,欲要自刎。 刘备抹眼泪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抢下张飞手中的佩剑,丢到地上:“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破尚可补,手足断,安可续?吾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吾已失了家小,焉能再失一兄弟尔!况,吕布既得城池,断不会为难吾家眷,可设计缓图。贤弟一时之误,何止轻生!”说着,说着,刘备就大哭起来。 关羽、张飞两人都很感动,围着刘备劝他放宽心。张飞还发誓,定要帮他把两位嫂嫂救出来。 刘备听见张飞发誓,方才停止哭泣,忧愁地说道:“吾等失却城池,不知何处可安身!” 他这一问却问错了人。眼前两人都是武夫,哪里懂得考虑,只有一起发愁。 过了良久,刘备说道:“吾闻天子在许昌,不若前往见之。” “那不是曹操的地盘嘛?”张飞瞪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刘备低头叹气。 关羽知道张飞不太明白刘备的意思,便向他解释。曹操势大,肯定压制着天子。兄长是汉室宗亲,去了许昌,天子肯定是要重用的,到时候就能从曹操手中借的兵马,来救嫂嫂了。 张飞别的听不懂,但听到能救二位嫂嫂出来,就立即点头,答应跟着去。 于是,刘关张三人连夜逃往许昌,请求曹操的庇护。当然,刘备说的很好听,他们是去面见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贺怀孕了,我说还会有小包子,没有骗你们的。 汉室宗亲 再次见到刘备,曹操阵营的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当然,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欢迎刘备的到来。 刘备在曹操面前哭诉吕布的恶行,说他恩将仇报,把自己赶出小沛。 郭嘉半垂着眼帘,不屑地想:吕布怎么不把你杀了,只是赶出来,真是太便宜你了!在郭嘉眼中,只有勇武之力的吕布虽然是个反复小人,但实在是要比这个自称汉室宗亲的人好多。嗯?汉室宗亲!郭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他猫着腰,悄悄地退出房间,溜了出去。 在场的人看到了郭嘉的举动,但曹操没反应,大家也都当没看见。至于刘关张三人的脸色,没有人在意。 郭嘉奔出曹操的官邸,嬉笑着绕到离此不远的官衙。 荀彧正在里头忙着批阅奏章,处理政务。虽然刘备没能从他这里夺走陈留的钱粮,但刘备曾经有这心思,就是不对!故此,荀彧“没空”去迎接什么刘备,但他给属下的命令是,但凡有空的都可以去看戏……咳,是去迎接刘备。 于是,手下的人呼啦地走了大半,都去看这个“皇叔”演戏去了。官衙里剩下的人手没有几个。偌大的厅堂内,只见荀彧坐了上首,下边程昱、荀攸、刘晔、陈群四人各占了一张桌子,每个人手边一摞的文书,奋笔疾书。 “子扬,子扬。”郭嘉窜进来,跑到刘晔边上。 刘晔合上刚处理好的奏折,随手拿起另一份翻开,提笔沾墨的空隙,抽空看了眼满脸坏笑的郭嘉,语气温和地问:“奉孝,有事?” “子扬,你算是光武皇帝陛下的第几代孙?” 刘晔停下笔,奇怪地瞟了眼郭嘉,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说句大不敬的话,真要算起来,我比先皇还大一辈,怎么了?” “奉孝大约是想告诉你,你侄儿来了。”荀彧神情正经,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侄儿?”刘晔一头雾水地看着郭嘉,“你怎么会认识我兄长的孩子?” 郭嘉笑着摆手:“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着没事干!”陈群语气冷淡地抛出一句。 郭嘉搔搔下巴,眼光瞟向荀彧,递了个眼神给他。 荀彧迟疑地看了下各人手边的事务,轻咳了一声道:“此事子扬自己决定吧。” 眼瞅着大部分人都去瞧刘备了,这边的事务堆积了不少,刘晔带着些许歉意看着郭嘉:“奉孝,改日吧。” “咳,子扬,你手中的事务可交由我来做。你就随奉孝走一遭吧。”荀攸突然开口道。 荀攸一说完,郭嘉就迫不及待地拉走了刘晔。 陈群脸色难看地瞥了眼旁边桌上厚厚一摞的文书,向荀攸埋怨道:“这些是紧要事务,奉孝的事不过是玩乐,怎可让他带走子扬!” “……因为有个自称皇叔的人来了。”荀彧解释道,“如今的形势,这样的人出现在许昌……”荀彧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他相信以陈群的眼光,自然知道那未尽的话是什么内容。 果然思考了一会儿,陈群明白个中利害关系,没有再追究郭嘉的行为,只不过他处理事务时,下笔有些重,动作稍显焦躁了些。 因为深知郭嘉与陈群之间的结怨经过,荀彧低下头当没看见。荀攸则是因为多了刘晔那份事务要做,无暇他顾。 当郭嘉拖着刘晔回到议事厅时,刘备已经哭诉完了,正在和曹操商量能不能借点兵马去救自己的家小,顺便找吕布报仇。 “晔见过大将军!”刘晔一进来,先对曹操行了一礼。 在场的众人见郭嘉领了刘晔来,想到刘晔的身份,再看看坐在曹操边上的某个汉室宗亲,无不掩嘴偷笑。 曹操看到众人各具忍着笑意的模样,立时明白郭嘉打的什么主意,不由咳了一声道:“子扬,这位是刘备刘玄德,孝景皇帝阁下玄孙,与尔系属同宗,故请来相见。”说着,曹操又对刘备说道,“此乃光武陛下之后,淮南刘晔刘子扬。” 刘备一听对方的身份,怔愣了片刻,立即起身迎向前,躬身施礼。 刘晔环视了下四周,看出了郭嘉的意图,暗叹一口气,后退半步,拱手作揖。 比起卖草鞋出身的刘备,刘晔是正宗的皇室宗亲,自幼受得是贵族式教育,言行举止,姿容仪态,无不与其出身相称,尊贵大方。得许劭称赞为“王佐之才”的刘晔,一身的书卷气更是凸显出了刘备的鄙薄。 在场的人无不惊异两人之间的差距,随即又暗暗点头。就说这个刘备哪里怪怪的,原来是没有对比。真货与假货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唯有子扬这般气度,才称得上皇室宗亲! 刘备习惯性地扯出敦厚的笑容,开始与刘晔套近乎。 但是当刘备开始背族谱的时候,刘晔却变了脸色,厉声斥责道:“汝安敢辱汉室先祖之名!” 刘备愣住了,懦懦地说道:“备自知无甚学识,至今未立功业,实是有辱先祖,然……” “你这厮才无礼!居然敢骂我大哥!”张飞看着刘备的样子,误以为刘晔在言语上辱骂刘备,火大地上前一把拽起刘晔的衣领,大声吼道。 郭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大家常常因为刘晔一身的书卷气,觉得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但实际上,很多人不知道刘晔文武双全,至今还有闻鸡起舞的习惯。 要是别的文弱书生被张飞这么吼,八成是要吓得魂飞魄散的,但是刘晔没有,他眼神凌厉地瞪着张飞,冷声命令道:“放手!” 张飞眼睛瞪圆了,一脸的凶相,硕大的拳头举起对着刘晔就砸下去。 众人望见这样的场景,无不吓出一身冷汗,俱都惊恐地站了起来。曹操甚至差点要叫典韦、许褚进来保护刘晔。 刘晔皱着眉,用巧劲推开张飞抓着他的衣领的手,险险地避过张飞的拳头,毫不示弱地出拳打向张飞的腹部,得手后,迅速后退开去,一脸肃杀,全身戒备,毫无破绽。 张飞有些讶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又看向刘晔,惊奇地道:“咦,你这书生好胆!” “翼德,不得无礼!”刘备赶紧上前挡住张飞,随后,又对着刘晔赔笑脸,直说张飞性子急躁,不是有意的,一定要刘晔原谅张飞。 然而,人得罪了,就是得罪了。张飞那一拳,彻底让刘晔厌恶了刘备。虽说中山靖王生了一百多个儿子,延续下来,家道没落的人也是有的。如果刘备因此礼仪学问上有所欠缺,所以才不知礼数地将祖先名讳挂在嘴边给人介绍,他勉强可以容忍得下。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备在张飞上前来打他时眼中的快慰,这让刘晔无法忍受。要是自己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岂不是被张飞一拳打死,也没处申诉? 是故,刘晔拂了拂衣袖,离开刘备三步远:“不敢!看来阁下有个好兄弟。晔不过是一介书生,受不起阁下的礼!”说着,刘晔又转向曹操躬身作揖,“多谢将军请晔来见族人,只是……晔还有公务在身,还望将军容许晔先行告退!” 曹操看了眼面上显出薄怒的刘晔,严肃地点头应允,并赏赐一柄宝剑给他作佩剑,以作压惊之用。 搅黄了刘备哭诉借兵的事,又把刘晔拖下水,郭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管刘备是不是真的汉室宗亲,有子扬作为对比,他这个汉室后裔怎么看都不太真实。相信今天就会有刘备假冒皇亲的流言了。 ———————————————————————————————————————— 天子刘协从侍从那里得知有个假冒汉室宗亲的人在许昌,心中动了想见一见此人的念头。如果此人有才且忠心可用,能与曹操相抗,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朕自有办法让他假的变成真的。于是,刘协下旨对曹操说,要见刘备。 曹操早有准备,毫不介意地领了刘备去见小皇帝。 适逢今日刘晔当值,要把奏折呈给天子刘协。 于是,当刘协问明刘备的出身后,心里正觉得此人可为助力,要进行封赏时,刘晔进殿来,呈上奏章,开始他的工作,为天子讲解天下大事,并不时地引经据典来解释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处理。 一时间,刘协听得入了迷,注意力全被刘晔的讲述吸引,忘了前一刻他还想认一个假皇叔的事。 后来刘备憋不住咳了一声,提醒皇帝自己的存在。曹操却突然说起刘晔的出身来。 天子刘协听后,看了看刘备,再看了眼跟前为自己讲解政务的刘晔,脸色骤变。 原本刘协还有几分心思,想认下刘备这个假皇叔,可现在他都不好意思这么想。要找人帮助自己,也得找个像样点的。这个刘备什么都没有,地盘还被吕布那种人给抢了,真是要才华没才华,要实力没实力,怎么与曹操相抗? 虽然这个刘备说他自己是皇叔,但皇室宗亲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假冒的,至少也得有眼前这个刘晔的学识与气度才行。刘备那个样子,实在是……幸好今天当值的是刘晔。他这一出现,及时阻止了自己的愚蠢念头。要是真认下这么个粗鄙的皇叔,满朝文武会怎么看自己?天下人会怎么看自己?一定都会觉得自己识人不清,容易被人蒙骗吧。到时候,曹操更有理由把持朝政了。差点犯了大错!幸好还没有让人去查族谱,不然,万一这个家伙是真的,自己就要叫这种人皇叔了,那更是下不来台的丑事。 因为觉得有刘备这种亲戚是件丑事,刘协对刘备的态度霎时冷淡了下来。 刘备见天子是从刘晔进来之后态度才改变的,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更是恼恨起刘晔来。偏偏刘晔身上的贵族气质是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让他即使不甘心也毫无办法。 因为没办法借助这个“皇叔”来对抗曹操了,刘协又把目光转向了朝臣。眼下朝臣中,除去曹操外最有权势的人,是尚书令荀彧。虽然荀彧目前是曹操那边的人,但刘协认为自己只要厚待荀彧更胜于曹操,以自己天子的身份,荀彧应该会选择靠向自己这一方。毕竟,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汉天子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刘晔是汉室宗亲,但是第几代,那个不太清楚,这里设定成这样。如果有亲能查证到史实的话,请务必告诉我。我会改正。 嗯,然后这里刘备皇叔没当成。没有小皇帝的承认,他怎么对众人背族谱都没办法变成真的。 送礼风波 天子刘协毕竟年少,纵然经历了数次磨难,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但论起政治眼光来,依旧是个孩子。他只道自己是个天子,给予人赏赐,别人就该感激涕零。他还是以高高在上的姿势俯视众生,不知道他早已从顶端跌落尘埃,在众臣眼中只是个傀儡。 国丈伏完望着眼前一脸怨恨之气的少年天子,低下头,沉默了。伏完不像董承有那么重的权欲,所以朝堂上的风向他看得分外清楚。刘协是聪明的,但又是傻气的。他不明白如今天下的时势已经不属于汉室天下;他不明白当自己手中实权,无人可用之时,应当行韬晦之计,而不是锋芒毕露,急于表现,想抢回属于他自己的权力。即使那些权力是他的,可在目前他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势力前,那些权力怎么可能因为名义上是他的,别人就会甘心地还给他?就因为他不懂得,所以…… “国丈,你觉得如何?”刘协颇为自得地望着伏完,希望他能说出赞美的语句来。 伏完抬起头看了眼董承,对刘协道:“臣听闻,荀尚书与曹将军是姻亲。” “姻亲?”董承嗤笑出声,“如是姻亲,怎么我却不曾听说?国丈怕是对曹操心怀畏惧,所以不敢吧。”说着,董承转向刘协,“此事臣愿代陛下分忧!” 刘协眼神不满地扫过伏完,对董承道:“既如此,由国舅执行,务必让荀尚书得知朕的爱才之心。望他勿要辜负朕的好意!” 董承高声叩拜,口称“圣上英明”。 伏完只觉得董承已经大难临头,又恐危及己身,面上全无喜色,手脚冰冷。 因伏完不支持他的计策,刘协也懒得理会他,挥手让他下去,自与董承碎碎私语。 伏完悲哀地看了眼刘协,起身退下,行走间,步履蹒跚,尽显老态。 董承此人私心重于忠心,完全不明白他这样只会给皇帝带来灾祸。何况,董承手中一无所有,如何能与曹操相抗? 要说如何与人套近乎,搞好关系,董承的手段不太高明。他几次要宴请荀彧,以期有机会密谈,偏偏荀彧每天都很忙,没空理他。董承偶尔逮住机会说一两句话,还没进入正题,荀攸总会适时出现,打断他们,然后,荀彧就回家去了。换成上门拜访吧,总会在荀家遇到曹操的长子曹昂,想说上话更不容易了。 无计可施的董承动了歪脑筋。听说荀彧只有一妻,目前妻子又 重生在三国第28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孕了,应该缺个侍候的人。 这要是荀彧收下了,以后就可通过她们传递消息。要知道枕头风的威力可厉害着呢。于是,董承特意挑选了两个能歌善舞的美貌的姬妾作为礼物,送到荀府。 唐贺嘴角抽搐地听着管家的回报,挥手说道:“敢不应承国舅好意,收下吧。” 管家诧异地看了眼唐贺,低头称是,但是心里发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这样想着,不敢真的答应收下两个姬妾,只得让人在前头拖住人,自己亲自跑去向老爷禀报此事。 唐贺在后头等了半天没见管家进来复命,着人问了一下,知道管家不敢擅自决定,去找荀彧了。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人家只说送给荀大人,又没说送给荀尚书,那管家瞎紧张!咱们家根本不缺荀大人嘛!荀彧、荀攸、荀衍、荀悦都是荀大人啊!反正那国舅家美女多,还是不要钱的,干嘛不收下来呢?美女做事赏心悦目的说。可惜,管家已经去找文若了,那这事八成是要捅到曹操那里去了。美人什么的,曹操比较喜欢,说不定会由曹操笑纳了。 说起来,这个傻国舅不就是死于衣带诏的那个么?所以董承是代替小皇帝来挖墙脚了吧?只是曹操的墙角是身为傀儡的他能挖的?不知道曹操很记仇的么?不知道谁的东西都能抢,就是不能抢曹操的么?这事的结果怕是会令曹操生出警戒猜疑之心,因此加重对小皇帝的控制,同时,朝中百官也跟着小皇帝一起遭罪。 唐贺无奈地抬头望天。小皇帝的死活,她可管不了,也不想管。至于送礼的事……来而不往非礼也!看在这个国舅死期将近的份上,我也送给大礼给他好了。 这样想着,唐贺小心翼翼地撑起身,拿出洛阳那边传来的百官档案,翻到董承那一页,看了一会儿,就令人送回礼到国舅家去。只不过收礼的人不是董承,是董承之妻。 董承之妻膝下无子,但凭其出身家世,稳坐正室之位,压制得董承无法抬头。其人好妒,府中妾室都被严格控制,少有人敢留董承过夜。故此,董承向外发展,瞒着夫人,养了几个外宅妇。唐贺送的礼就是董承的几个外宅妇的住址,并详细提供了近日董承的行程表,好给那位夫人核对清楚国舅的行踪。 “夫人,那两人怎么安排?”小祁跟在唐贺身后,低声问怎么处置两个美女。 唐贺无奈地摊摊手:“虽然我很想留下来,可是,咱们府邸太小,留不住人!” 小祁莫名其妙地环视了下四周。荀府很小?! 另一边,荀彧得到董承送了两个人给他的消息时,正在商议大事,所以这事连曹操都听见了。 曹操冷笑一声道:“看来董国舅有心结交荀尚书啊!” 曹操的话让在座的众人背脊发凉,额际冒出了冷汗。各个都小心地回顾自己最近有没有收下某些人什么不恰当的礼。 荀彧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前几天董承一直想和他套近乎,他都已经极力避开了。没想到董承竟然用上这种手段。虽然这在某些朝臣之间不是没有,但毕竟不是君子正道。皇帝手边没有人才,所以连董承这样的人都用……这也从另一方面表明少年天子太沉不住气,做出这么明显的动作来。他是觉得曹操是傻瓜,还是嫌他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可是,就算他自己不想活了,也别牵累他人啊! “既如此,此间的事情也商量得差不多了。我等不如一同去看看,国舅送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吧。”曹操戏谑地笑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对自家的几个兄弟道。 曹仁、曹洪两人面色不善地起身。曹洪还回头跟曹纯问了句:“要不要让人通知妙才?” “咳,不用了吧。夏侯将军要练兵,这等小事就不用打扰他了。”荀攸连忙插话道。这么多人上他们家去,哪还得了。荀攸瞄了眼荀彧黑沉的脸,深感不安。这群武将都是蛮不讲理的,万一……他不敢往下想。 曹操听到荀攸的话,不由笑起来:“也是!这么多人,兴师动众不好。那就子廉与我同去,子孝、子和你们还是找原先安排的,去大营做好出兵的准备吧。” “是!”曹仁、曹纯两人领命而去。他们都在心里想,就算现在不去看阿贺,不等于他们不能换个时间去。 荀攸看着曹操等人离开,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曹操是在担心自己重要的手下被董承拉拢,其实是曹操的那群兄弟……他是不是要庆幸,只去了曹洪?! 于是,曹操、曹洪两人跟到荀家看国舅董承送的美人,期间曹洪对两名女子诸多挑剔,最后曹操说了一句不好,就送还给国舅了。只是这件事传到百官耳朵里,被他们自动替换成了曹操打算给国舅董承一个难堪,命荀彧把国舅送的女人退回去。但众人想想,又觉得董承真是不自量力,荀彧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妄想用美色收买他,愚蠢之极! 然而,国舅董承此刻却是管不着那两个美女的下场了,更管不着别人怎么看他笑话的。家中母老虎发威,把他的几个外宅妇找了出来,秘密处理掉不说,送还回来的美人也不能幸免。而他本人,也无比凄惨。据传,国舅次日因不慎摔伤了脸,暂时无法上朝。 真有摔伤脸这种事情吗?得知事情结果的小皇帝埋怨董承办事不力的同时,心中对曹操的怨恨再度升级,又觉得荀彧不知好歹。难道荀彧看不出来自己在通过董承拉拢他吗?自己都已经向他示好了,他竟然还偏向曹操!难道天下就没了忠于汉室的人了吗? ——————————————————————————————————————— “在看什么?”荀彧停下笔,抬头问道。 唐贺托着下巴,看着他:“你说,要是这两人不是国舅送的,你会收吗?” “你觉得呢?”荀彧有些不悦地反问。 抓抓落到耳边的发丝,唐贺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万一日后又有人送礼上门怎么办?” 荀彧闻言,眉头微皱。来托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像董承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不少。以往还可以让阿贺把这些人挡回去,但如今阿贺有了身孕,不可以太过操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虽然今天的事情与他无关,可曹操今天的反应,明显是不太满意的。他该如何杜绝他人送礼呢? “我们总不能在门口挂个牌子,让送礼的人都回去吧?”唐贺伸手比划了下,觉得挂牌子的场景很搞笑,而且真正想走关系的人脸皮比城墙都厚,才不会管牌子上写了什么呢。 荀彧思索片刻,说道:“权且向主公府上借两个护卫来守门吧。” 唐贺眯着想了下,这么做的好处。首先,心怀叵测之人肯定不敢当着曹操手下的面来向荀彧套近乎。其次,那些想要出仕求官或是拖他帮忙的人,也可以借此挡回去,不用她再费力与他人的妻室磨时间,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夫君的事情我们不要管之类假话。可是,荀家门口杵着两个曹家的护卫算什么? “文若,我怎么觉得这样别人会说孟德大哥……” “咳。”荀彧咳了一声,“对外人就说是为了保护公子安全而设的便是。” 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所以送礼的人,送什么东西都要先拆开来看看;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找上门有所求的人就进不来了。这真是个好理由!想送礼的,送不了,想套关系的人,进不来。原来让曹操这几个孩子在荀家上课还有这个好处!唐贺瞟了眼又忙碌起来的荀彧。难怪他一开始说什么都要仲豫兄长住在家里,又对曹昂说学生到师长家上课是拜师的礼数,颍川一带学风如此。什么风气的说法是假的吧?其实,他一开始就料到让曹昂到荀家上课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比如,此前董承上门拜访多次,无功而返,就是因为有曹昂在荀家,他根本没机会与荀彧密谈,虽然荀彧也不想理会他。现在,又要加上曹操的护卫,这样做等于荀家一家子都在曹操的眼皮底下,不论他们做什么事,见什么人,曹操都会知道。 既要顾及自己的脸面,又要顾及曹操的脸面,做到这种地步真不容易!但也正因此,曹操不会再去怀疑荀彧的忠诚。唐贺叹了口气,即使无奈,却也明白,像曹操那么多疑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安心。荀彧居中持重留守后方,得到曹操全心全意的信任,不是没有代价的。 衣带血诏 天子围猎,曹操借天子弓箭,射中猎物,众人高呼万岁之时,曹操迎向前方,代天子受礼。天子回宫后,痛哭:满朝文武食汉之禄,却无一忠心可用之人,皆投曹贼。后国丈伏完入内,与天子密谈。 唐贺瞅着信报叹气。汉献帝估计是越长大脑容量越小了。满朝文武食汉禄?什么叫汉禄?他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曹操出钱好吧?每一文钱都来自兖州百姓去年的税收,不曾花过他的国库一点钱。不过,他估计也没有国库这种东西。文若是不会让他有自己的私房钱去赏赐百官,拉拢朝臣的。至于满朝文武的俸禄,亦是并入四州的开支项目。照谁发工资谁是老板的算法,哪里还有什么汉臣?都该是姓曹的臣子了。可惜,这群官员也不太正常,吃饱了没事干,成天仗着自己的身份与名望,胡说八道,嫌弃许昌这不如洛阳好,那不如长安好地发牢马蚤。对于文若来说,他是恨不得没有这群光拿钱不做事的米虫才好。许田围猎后不久,就会有衣带诏的事件发生了。到时候,这群说曹操不好,挑刺的家伙,都得下地狱去了,应该会死不少人吧。 “娘。”荀恽敲了敲门,从外边走进来。 “怎么了?”唐贺转头笑着朝他招招手。 荀恽扭捏着回头看了下门口,蹭到唐贺跟前,拉住她的手撒娇:“娘,我想和曹丕他们去玩。” 唐贺顺着他的视线,瞟了眼门口的方向,估计曹丕他们正在门外偷听。所以说,答应让曹丕他们也一起来荀家上课,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儿子和他们差不了几岁,混在一起玩在所难免。这要她怎么让儿子避开曹丕、曹植两兄弟! “娘,恽儿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了。伯父也答应了,你就准了吧?”荀恽见母亲不说话,以为母亲是怕他耽于娱乐,忘了学习,赶紧说道。 “是啊是啊,就是去我家玩而已!这么近,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彰小朋友的嗓门挺大,就像在屋里说话一样?唐贺不置信地扭头看去,门口处滚进来三个孩子。 看着滚成一团的三小,唐贺额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曹丕一拳头砸在曹彰脑袋上:“笨!谁叫你推门的!” “干嘛打我!不是你在后面挤我,我能把门给推开吗?”曹彰即使被压在最下面,也毫不示弱地还击,抬脚踹向曹丕。 曹植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闪到边上观战。 这景象……抬手扶额,唐贺完全没想到曹丕小时候是这个模样。她一直以为曹丕应该是个挺阴沉的人,谁知道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很稳重。后来见到他,这娃与曹彰半斤八两,都是很能闹腾的主。两人上课时,要是没有曹昂在场,一准打架。如果非说这两兄弟哪里不一样,也就是曹丕学习上比曹彰聪明些而已。倒是最小的曹植文文静静的,显得有些孱弱,不爱说话。这与她故有的认知不大一样。可是,未来是很难预测的事情……即使她发觉历史已经在改变,比如,吕布没有得徐州,陈宫在曹操这边干得好好的。刘备没有当上皇叔,只是得了个曹操帐下校尉的闲职。但是这些人命运的改变,都不能保证曹丕的命运也跟着改变。谁能保证这个孩子长大后不会变样?她甚至不知道曹昂会不会如历史上一样早逝。所以她没办法告诉荀彧,她真正担心的是儿子将来会站错队,而不是荀家会有什么事。荀家怎么样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儿子的生命安全。 “娘。”荀恽抓着唐贺的衣袖摇了摇,露出讨好的笑脸,“就半天好不好?” 正在扭打的两个孩子停下来,一齐看向唐贺。 曹丕说:“姑姑,你就让荀恽到我们家玩吧。我让他见见我妹妹!” “对对,不是说他是我们妹夫什么的嘛!”曹彰恍然大悟状。 …… 荀恽僵硬地背转了身,脸红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唐贺看着儿子脸红的样子,不由暗地翻了个白眼。儿子你还很小,没有关系,用不着脸红。他家妹妹也不大,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害羞的。 “姑姑。”曹植慢吞吞地张嘴说道,“我们只是让荀恽到我们家玩。” 看到几个孩子祈求的眼神,唐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去吧,别太晚回来。如果到外头去,一定得有侍卫跟着。” “是!”几个孩子一齐兴奋地回答。 方才还在脸红的儿子也突然不害羞了,迫不及待地跟着三人冲了出去。 唐贺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到底该防范于未然,还是顺其自然?或者,她可以以荀悦教五个孩子太吃力为由,给荀恽换个老师什么的。 ———————————————————————————————————————— 刘协咬破指尖,以血为墨,书血诏于锦缎之上,令伏皇后缝入玉带内,而后系上这条玉带,召见国舅董承。 刘协先装作回忆过去,与董承越走越远,离到侍卫听不见的地方时,他才小声对董承道:“吾有诏书一封于玉带中,卿回去后,可仔细查看,勿负朕意。”说罢,他又与董承往回走,边走边高声说道:“卿昔日救驾有功,朕不曾忘却,惜无物可赐。” “此臣份内之事,不敢贪功!”董承后退两步,双手平举过头,下拜叩首。 刘协接下玉带,放在董承手上:“今赐卿玉带一条,以表功绩,还望卿继续为朕匡扶社稷!” 董承会意,三呼万岁,叩首谢恩,接下玉带,系于己身,辞了刘协,就要回去看诏书。 刘协望着他离开,双手握拳,撑在栏杆之上,远眺天际。奈何朝中无忠心、可用之人!长叹一声,刘协闭上眼,暗暗祈祷:列祖列宗在上,如我汉室气数未尽,请助朕除去曹贼,重振朝纲! 可惜,刘协还不明白。他的衣食住行都由曹操提供,自然身边都是曹操的人。他方才与董承的所作所为,早有人报给曹操。 因此,当刘协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远处,曹操拦下董承,要抢董承的衣带。他惊惶得差点要从楼台上摔下去。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刘协屏住呼吸,定睛看着前方的情景。 过了不久,刘协就看到董承接下玉带递给曹操,紧张地咬住唇,双手不住地颤抖。该死的董承,万一被曹操发现了要怎么办?天欲亡我大汉乎? 曹操拿着玉带,反复看了看,系在自己身上,回顾左右,不知道与众人说些什么。 刘协看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咬着的唇已然泛出血珠,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曹操又对董承说了什么。董承惶恐地连连摆手。曹操似乎感到无趣,解下玉带,随意地丢还给董承,领着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 看到这里,刘协的心放了回去:天佑大汉!曹贼不曾发现。这么想着,他双腿一软,坐到地上,抬手要撑着起身时,发现手心渗出了汗。 后边小太监不紧不慢地跑过来扶起他,看到他嘴边的血丝,不由咋呼起来:“哎哟,陛下受伤了?快,快传太医!” “不用了!”刘协厌恶地甩开太监的手,自己站起来,随意地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无力地走回寝宫。 其实,曹操已经觉察出不妥来,但他多了个心眼,想要引蛇出洞,便把玉带还给了董承。回过头,他就下令程昱、满宠盯住国舅的动向,凡是董承上门拜访过的人,或是到董承家中拜访的人,一一记下,全部登记在册,以备日后使用。 荀彧知道后,不动声色地减轻了程昱、满宠的工作,好让他们能够空出更多的时间,排查满朝文武中心存异意之人。 荀攸看着工作量加重却心情愉悦的荀彧,不由偏转了视线。恰巧对上旁边刘晔疑惑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做事。荀彧忍耐那群只拿钱不干活的人很久了,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希望把朝中的蛀虫一网打尽,好省些钱粮,也能让耳根清净下来一般。尤其是,看到满宠手下可调用的人手突然增多了一倍不止的时候,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刘晔自然是听说了董承得天子下赐玉带一事,但他却只是在心中可怜那个认不清形势的少年天子。他低着头,提笔处理公务,暗暗叹息:自黄巾之乱后,天下已经不会再是姓刘的了,民心也早已背离朝廷,难道你还看不清吗?也是呢,从来就没有人教过你这些东西,日后也不会有人告诉你“民贵君轻”的为政之道…… ———————————————————————————————————————— 数月之后,东窗事发。 董承一族尽数被拿下狱。参与此事的人,因为董承傻兮兮地要歃血为盟,还列了一份以血写成的名单,故而,轻易地被人一锅端了。又因曹操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所以不管有罪没罪,牵连者众多。就连刘协的董妃身怀六甲,也不能幸免。 刘协伏案哭得天昏地暗,也没办法求得曹操放过他的妃子。 荀彧手捧一大叠奏章,要他过目。 刘协随手抓起,案上的笔丢过去:“滚!” 荀彧皱了皱眉,侧身让开,轻声道:“陛下!你该为伏皇后想想。” 刘协抬起头,双目通红,忿恨地瞪着荀彧:“你说什么?” “董国舅之前,是伏国丈入宫与陛下密谈的吧?”荀彧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刘协抬手指着荀彧,气得说不出话来。 荀彧见他说不出话来,也就当他安静了,便如同往日一般,翻开奏章,开始念诵,并仔细地为他讲解起来。 刘协精神恍惚根本听不进去,直到荀彧例行公事地叩首辞去,才回过神,凄凉地问道:“为何卿这样的贤良之才要投靠曹贼?难道卿眼中无有大汉子民吗?” 荀彧抬起头,轻叹一声:“有些话,臣本不当说。既然陛下问起,那么,臣斗胆问陛下几个问题。” 刘协抬手擦干眼泪,阴沉地盯着他,双手抓着案上的纸,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自董卓起,陛下就不曾得有自由?”荀彧语气平淡地问道。 刘协咬牙道:“皆因有曹操这般乱臣贼子!” 荀彧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陛下跟随曹将军来许昌之前,可曾想过如今的境地?” “若非曹贼诓骗,朕焉有今日之祸!”刘协气愤地将面前的纸张撕成碎片,摔向荀彧。 荀彧后退两步,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根本想不通。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荀彧抿了抿唇,“许昌皆为曹兵把守,除去曹将军后,陛下将如何自处?” 刘协还不算太傻,听到最后一问时,顿悟。就算董承杀了曹操,也杀不了曹操手下数万的兵马。掌管兵马的那些人不是曹操的亲信,就是曹操的族人,就是没有一个人是他刘协的。如果曹操真的死了,他也没有办法活命。那些人绝对会杀了他为曹操偿命。 想到这里,刘协有些癫狂地从荀彧叫道:“为什么不杀了朕?朕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真是个愚蠢的问题。荀彧垂下眼帘,根本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如果拿去问曹昂,想必那孩子能清清楚楚地分析出正确的答案来。 刘协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悲怆地笑起来。他明白了。就算没有董卓,没有李催、郭汜,没有曹操,还会有其他人会挟持他,利用他。只因为他手中无兵,无权,有的只是帝王的名号。而这些人需要的正是他这个天子的名号。 荀彧见他明白了最关键的问题,便不再说下去,转身离去。 徐州告急 在董承谋反一案中,程昱、郭嘉两人曾经建议曹操除掉刘备,无奈却怎么也抓不到刘备的把柄,加上曹操颇为爱惜关羽这般猛将,只得看在刘备还算安分上作罢。 建安二年,孙策以玉玺为质,换得袁术兵马数千,征战江东。袁术得玉玺,在寿春称帝。闻吕布困于沛县,欲与吕布结盟,一同攻打徐州,平分徐州,遂遣人往沛县说之。袁术许以重资,并有意与吕布结亲。吕布为重资所惑,又思能得徐州半境,答应同袁术合击徐州。 如只应对袁术,可守而不出,袁术粮尽必退,然有天下第一猛将的吕布在后,腹背受敌,徐州兵精却无将,陈登使人往许昌告急。 战事又至。 曹操听从荀彧的建议,率大军前往救援,先取沛县,后击袁术。刘备言说,妻小皆在沛县,要随军出征。因能得关羽、张飞二员猛将,曹操许之。 曹昂亦得此机会随军出征。曹昂得知是去攻打吕布,想起那威风凛凛的陷阵营,心中惦记着这次一定要擒获高顺,为他打造曹军的陷阵营。 “叔父,你上次答应我的。这次出征,一定要抓到高顺将军,为我建一个陷阵营!”曹昂在收到出征命令时,兴奋地跑去找曹仁,要他兑现承诺。 曹仁正忙着点兵,听他提起这事,不禁为难。两军对阵,怎么可能说拿下对方大将,就能拿下对方的大将?再说,刀剑无眼,要他说,杀了高顺,就比活捉要简单。可惜,这话不能当着曹昂的面说。要知道承诺了侄儿,却没法兑现,有损他身为叔父的面子。 曹仁犹豫地看着一脸期待的侄儿,想了下说道:“上次是阿贺的主意。想来她有办法,能抓住高顺,你去问她。”说罢,匆匆逃离。 曹昂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在出征前一晚,跑到荀家,问唐贺该怎么抓住高顺。 唐贺产期将至,最近做什么事都比较小心,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大管了。此时,突然听曹昂提起高顺的事,不由怔了片刻,才想起来那是吕布手下的大将。 “上次一战之后,吕布并未重建陷阵营。”唐贺偏头回想了下关于吕布军势的消息回答道,“高顺估计没有什么兵带,只会做个副将吧。”虽然吕布以往也没怎么重用他,但失了陷阵营后,高顺更是无用武之地了,有没有出战都很难说。 “高顺将军那么厉害,吕布怎么会傻到不用?”曹昂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贺,“而且再建一个陷阵营,也就几百人。吕布又不是不知道厉害,为什么会没有呢?” 唐贺咳了一声:“昂儿,首先,陷阵营的装备很贵;其次,陷阵营的兵卒非普通兵卒,沛县无兵勇,征召不易;再次,陷阵营不是一天两天能训练出来的。所以你该庆幸我军不需要再次面对那样可怕的军队。”原本跟随刘备的丹阳精兵逃跑了大半,后来刘备与吕布相争,更是死的一个不剩了。要在沛县找出拥有北地之民那般强悍的兵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有,吕布也花不起这钱。他虽然有些财物,却没有多到能建好几个陷阵营的地步。尤其是,建一个陷阵营的花费,已经能征召陷阵营三倍以上人数的步兵。相比之下,吕布更乐意用来征召两千步兵。 “那怎么办?如果父亲没有见过陷阵营,不知道高顺将军的厉害之处,说不定……”到时候斩了敌将高顺,也是有可能的。 曹昂有些急躁地跺了跺脚,来回走了几步:“姑姑,你答应过我的。” “我没上战场,没办法给你出主意。”唐贺无奈地摊了摊手,“但是你可以去找军师祭酒帮你。” “郭军师?”曹昂抓抓脸颊,“为什么不是荀军师?” 不是荀攸办不到,而是因为像荀攸那种大局为重、凡是求稳的家伙,绝不会为了顾及你的个人喜好,为了抓一个偏将,就专门设套去抓人。只有郭嘉那种喜欢高难度挑战的人,会在战事之余,为了给自己增添点难度,弄点乐趣,帮你设套抓人。这也是为什么荀攸这个军师地位高于戏志才与郭嘉的原因。 她咳了一声,换了个说法:“郭祭酒在战术上的把握比荀军师强。你的要求算是比较精细的一种,所以……只要你和他说清楚高顺将军有多厉害,郭祭酒会愿意帮忙的。” 曹昂点头记在心里,决定路上与郭祭酒商议一下这件事。 “还有在那之前记得和你父亲说一声。”唐贺提醒曹昂要先向曹操禀报此事。 ———————————————————————————————————————— 唐贺说的没有错,郭嘉听了曹昂的要求,很感兴趣,答应帮忙。 高顺自从没了陷阵营便归于魏续麾下,吕布分兵在萧关设防。因为吕布任人唯亲,魏续与吕布有亲,把守重地之职自然是要交于魏续。魏续、候成、宋宪三人自思吕布兵弱难敌曹操大军,有心自保,能离得吕布外出,自然欣喜。 郭嘉得知吕布在萧关设防,向曹操建议领兵夜袭萧关。 魏续等人正商议着要献关降曹,冷不防被人半夜破关,混乱中被人捆成粽子送到曹营。 曹操见着几人狼狈之色,心中有几分不喜,但心里还是记得儿子在途中一直和他讲吕布手下,有一员悍将,善于练兵。吕布那个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就是出自那人之手,便忍住不悦,打量起面前的几个人。 魏续、侯成等人见曹操没有说话,不晓得他是要做什么,犹豫了下,就说出自己愿意投降,还可以作为内应,回去帮忙抓吕布的事。 高顺听见他们说要降曹,还要害吕布,气得破口大骂。 曹操听到高顺叫骂,觉得此人很有风骨,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正说间,曹昂就来了。原来郭嘉早就告诉过他,今晚夜袭萧关,可能会抓到高顺。曹昂欣喜得一夜未眠,就算曹操不允许他跟着出战,只是让他留守,他也坐在营帐中等候。此刻,听闻曹操擒了敌将,得胜归来,立即起身赶过来。 曹操领兵夜袭,并没有叫上儿子,此刻看见儿子半夜还精神奕奕地等着,心里颇为得意:虎父无犬子。 “公子看看,可是这几人中的一个?”郭嘉笑着指着几个捆在一起的敌将,对曹昂说道。 曹昂皱着眉,眼神扫过地上的魏续、候成、宋宪,看到捆在角落怒目瞪视的高顺,两眼一亮,走了两步,又突然记起父亲在场,连忙转身对曹操说道:“父亲,这位将军就是昂此前曾向父亲提起过,在退军至定陶时,遇到的高顺将军!” “嗯?”曹操父子两人早先就达成共识,旨在演一出戏,劝降这样的人才,故此,曹操假作不知道地问道,“那又如何?” “当时吕布军眼见就要败退,是高顺将军麾下的陷阵营抵住了我军的攻势,重创我军的。”曹昂向曹操讲述陷阵营的杀伤力。 “如此将才,杀了太可惜了!昂请求父亲,留下高顺将军为我军效力!” “呸!贼子,想都不用想!老子不像这几个软骨头,没骨气!老子是不会降的!赶快砍了我,不然,老子一定找机会杀了你。”高顺狠狠地瞪着曹昂叫道,说话间,还啐了魏续他们一口,表示他的不屑。 曹操见此情形,知道这个人很难投降,但又不好让儿子失望,便佯装发怒,好给儿子卖人情的机会:“不知好歹!吾儿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既然你不愿降,那就顺你心意!来人,与我拖出去斩了!” 曹昂意会,焦急地上前两步,拦在高顺面前,不让人拖走他:“父亲!父亲向来爱才,何不给高顺将军一个机会?” “小崽子,老子不会降的,你死心吧!”高顺说着就自己挣扎着起身,要跟士卒出去受死。 曹昂哪里肯,抬手拦住士卒,转身对曹操说:“父亲,请把高顺将军交给孩儿处置!” 看了下情形,曹操对魏续他们说的做内应一事,更有兴趣。高顺既然是儿子自己想要的将领,就让他自己去劝降,也好立威,便点头答应了。 见曹操答应了,曹昂命人将高顺带到他的营帐去,自去想办法说降高顺。 ——————————————————————————————————————— “娘,弟弟妹妹长得皱皱的,一点也不好看。”荀恽蹲在小床边,看着自己刚出生几日的弟妹。 唐贺躺在床上,听到他的话,好笑地说道:“你刚生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不会吧?”荀恽不相信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站起来,四处看了下,跑到梳妆台边,就着铜镜照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荀恽摇了摇头,转身一脸认真地对唐贺说:“娘,我想象不出来我也有这种皱巴巴的样子。” “噗……”唐贺偏转了脸偷笑。 “阿贺,笑什么呢?”荀彧从外头回来,不解地问道。 荀恽先向他行了一礼,然后,仰起头问道:“娘说我小时候,和弟弟妹妹他们一样,长得皱巴巴的。爹,这不是真的吧?”说话间,荀恽一张可爱的小脸还皱了起来,明显是不能接受。 荀彧摸摸儿子的脑袋,点头道:“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荀恽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母亲,见他们不像是在哄骗他,踮起脚尖,又走到小床边,低头看婴儿。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小的,会慢慢长大,会由不好看变好看,太神奇了。 “等日子久了,长开了,就会变好看了。”唐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嗯,等到他们长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会像你一样可爱的。” “那得等多久啊!”荀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的小手,又轻轻摸了下妹妹的脸,歪着脑袋想象他们长大的样子。不一会儿,他垂下脑袋,对着眼前皱巴巴的两个肉团,真的想象不出来…… 荀彧握拳轻咳了一声,对儿子道:“恽儿,你该去书房上课了。” “哦。”荀恽应了一声,两眼还盯着小肉团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出房间。待会他要去和曹丕他们说,原来大家小时候都长得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见儿子离开房间,荀彧才低下头吻了下妻子的额头,小声道:“这几日忙,没空陪你,辛苦你了!” 唐贺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没那么严重。再说,那天你不是回来过么?” “……”荀彧脸色有些不自然,喃喃地说道,“当时太晚了,我以为你睡了。” “很累,有感觉你回来了,但是睁不开眼。”唐贺拉过他的手,靠着他低语,“……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荀彧搂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几天,前方传来袁术分两路兵马袭击徐州的消息,他们这边也不得不作出应对。粮草上的事,又要重新安排过,这事不能暂缓,只得赶着做了。等事情告一段落,他赶回家中已是深夜,孩子傍晚时就出生了,唐贺当时已经入睡,就没有叫醒她,在她边上靠着休息了一会儿,天亮就离开,又去做事,忙到今日才有空回家,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过了一会儿,唐贺轻轻动了下,觉得肩头有些沉,发觉是荀彧累得睡着了。轻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托着他,让他躺到床上歇着,自己也在他边上躺着假寐。 作者有话要说:一男一女,两只包子。 潜移默化 龙井站在城郊,抬头看高大的城门,拉了拉马缰,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年幼时的情景。离乡将近二十年,当时从未想过回离开这么久,更没有想过后来自己羞于归乡,现在却又反悔回到这里。 “闪开!” 一队骑兵从城门内疾驰而出。 龙井拉马退到道旁,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攥紧手中的缰绳,有些颤抖。他还是来迟了,数日之前,赶到庐江,庐江城已破。遍寻不着兄长的家小。有人说,城破之前就离开的;也有人说,被俘了,已经遇害;还有人说,城破之后自尽的。无奈之下,抱着一丝希望,回到吴郡,这里也早被孙氏占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人。如果不能…… 龙井回头望了眼远去的骑兵。孙坚之子孙策吗?数月之间连克江东数郡。真是英才,哼!回身纵马入城,凭着幼时的记忆找寻陆家的宅院。 在一座古宅前下马,龙井望着匾额上的字,叹了口气,走上台阶,敲门。 敲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就在龙井失望地准备离开时,门开启了一条小缝,苍老的声音传出:“谁啊?” 龙井转身惊诧地望着门缝里的看门人,观察了下认出来,情绪有些激动:“季伯!” 看门人季伯因为这声叫唤,打开了门,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您是……” “季伯,我是陆瑾。”龙井上前一步,说出自己多年不用的名字。 “陆瑾……瑾少爷?不,不可能!瑾少爷二十年前就死了。”季伯摇摇头,后退一步,就要关上大门。 龙井抬手挡住他:“季伯,真的是我!我没有死。我只是……”只是被人救了,还是被宦官救了,又为了报仇在他身边做事,助纣为虐多年,深以为耻,是以不敢再回故里。若非听闻兄长蒙难,我是再不愿回乡见故人的。 季伯打量着龙井,觉得他的眉眼与陆康有几分相似,但仍是犹豫。 “季伯,发生了什么事?”一名白衣少年站立在门后,语气清冷,带着淡淡的不悦,“我不是说过,不论谁来都不要开门的吗?” “议……逊少爷。”季伯见陆逊出来,赶紧行礼,“我见此人敲门甚急,又许久不曾离开,所以……” 陆逊扫了眼龙井,冷淡地命令道:“关门! 重生在三国第29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 “慢!”龙井赶着两步进入门内,自己关了门,连马丢在外头也不管了。 “你!”季伯有些慌乱地左右张望,似乎是想叫家丁出来赶人。 陆逊微微皱了皱眉:“这位先生,我家正在办丧事,不便待客,您还是离开吧。” “你是季才兄的孩子吧。”龙井细看眼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每年他都有利用职务之便,打探陆家的消息,对陆家这一代的小辈并不陌生。 陆逊警戒地抬起头看他。这种时候来陆家的人,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就是寻仇的,帮忙的人他是一个也没见着。这个人又是谁? “你……你说你是瑾少爷,可有证据?”季伯抖着手,指着龙井问道。 龙井摇了摇头,看了下四周,想了一下,指向东面:“当年,我住在东园。因我年幼时喜欢吃桃子,故此,央求父亲种下桃树。谁知满院的桃树年年开花,却不曾见它们结出一个果子。后来父亲上京述职,我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这几年可有结出果子来?” 陆逊疑惑地看向季伯。那院子里是有桃树,年年盛开,已成为陆家庭院中有名的景致,外人知道并不稀奇。但是那院子里种满桃树的理由,他却不曾听说过。 季伯震惊地点着头。那些桃树是二十多年前种下的,如今府里的老人就剩他一个,这家中也就只有他知道那满院桃花的来历。 “逊少爷……他真的是瑾少爷!”季伯激动地看着龙井,有些语无伦次,“啊,不是……瑾少爷算是您和绩少爷的叔父。唉……这个……” “叔父?!”陆逊眯起眼,仰头望着龙井,眼中满是戒备之色,“仅此数语,不足为证。”说着,他抬起手一挥。 周围蓦地出现二三十人,手中皆是利刃,对准了龙井。 “逊少爷,这是真的啊。”季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年少当家的陆逊解释清楚。 见此情形,龙井明白这家中是已然没有一个年长之人掌家。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能指挥得动陆家中的暗卫,说明他不是陆家的当家,也是掌权之人。心酸之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举起手说道:“贤侄可否听我一言?” “说!”陆逊瞪着他,简洁地道。 “陆家掌家信物之上所书文字并非陆姓。可对否?” “是什么?”陆逊厉声问道。 龙井抬手在虚空书写了个“荣”字。这也是他为何易名为荣谨的原因。 “……”陆逊怔了怔,松了口气,挥挥手,暗卫又各自退去,“暂且信你。你跟我进来吧。”并非是因为陆姓来自荣姓,这个“荣”字是要子孙后代紧记以陆家荣盛为己任的训诫。这是陆逊自懂事起,就被教导的事。一切以陆家的荣盛为先。而掌家信物,不是陆家宗族的人,是不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的。 ———————————————————————————————————————— 魏续、候成、宋宪三人领着曹兵八百士卒,佯装败退,狼狈奔逃。 他们这么狼狈地逃回来,吕布自然不会高兴。下令杖责三人时,因有张辽求情,吕布勉强答应,记下此过,以观后效。 魏续三人觉得吕布明知道曹操势大,败兵是理所当然,竟然没有体谅他们,还要杖责,实在是不讲理。他们回想了下,在曹营中,虽然日日叫骂却依然被曹操之子善待的高顺,再看自己的境况,又对比吕布,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幸而已然降曹,如果有这样的主公,三不五时地杖责一顿,日子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三人暗地商议,趁着晚间发难,举火为号,开城门迎曹军入城。 是夜,吕布及其部将在睡梦中被此三人捆绑了,打开城门,放曹军入城。 吕布被绑到曹操面前时,见魏续他们立在曹操边上,忿恨地叫道:“吾待汝等不薄,为何背反?” “不听劝诫,小过即责。汝待我等,真是不薄!”宋宪不屑地回答道。 吕布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对曹操道:“某愿为公之部将,为公所驱,何如?” 这时,又有人捆了张辽来。张辽恰巧听到吕布的话,不由骂道:“吕布匹夫!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曹操听到张辽的话,好笑地抬手指着张辽,转头对儿子说道:“昂儿,此人与你营中绑的那个高顺,倒是一样的硬骨头。” 听到曹操的话,关羽赶紧上前说道:“曹公,关某素知文远忠义,愿以性命担保!” “备亦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文远!文远乃大将之才,不在高顺将军之下。还望公手下留情!” “俺老张也服他,也请曹公留人!”张飞难得也冒出来求情。 魏续三人因早间张辽的求情,也要还他人情,一齐跪下求曹操留张辽一命。 吕布见众人只为张辽求情,愤恨不已:“尔等何故只为文远求!” “文远忠义,不比你这三姓家奴,俺老张最不齿你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张飞大咧咧地说道。 曹操见张飞说的好笑,想起丁原、董卓的下场,环顾左右,指着吕布下令道:“与我推出去斩了!” 留下张辽,曹操问他愿不愿降。 张辽摇头不语。 “文远,何故轻生?吕布那厮如此不仁不义,不善用人,以至于遭此祸事。文远岂能不知?”关羽上前劝道,“那吕布贪生怕死,背信弃义,当得文远的忠义否?” 张辽低下头,依然不说话。 曹操挑挑眉,瞥了眼蠢蠢欲动的刘备,侧首对儿子说道:“昂儿,此人也交给你了。” 关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曹昂已然出列领命,迅速领了张辽走人。 刘备静默地望着张辽离去的背影,有些挫败。毕竟是寄人篱下,想要得到张辽这样的忠义将领也难,却便宜了曹操。 曹操假装没看见刘备的失落,依照约定封赏魏续三人。 ———————————————————————————————————————— “文远,何以至此?”高顺抬头看见张辽被士兵带进来,讶然地问道。 张辽也很惊讶。高顺竟然在曹操儿子的营帐中,过得如此……如此自由?! “与张将军松绑。”曹昂跟着走进来,吩咐道,“再取些酒食来。” 张辽松绑后,活动了下手脚,看了眼曹昂:“你不怕我以你为质?” 曹昂摊了摊手,说道:“你若不怕传出去,大家说你欺凌幼小,我倒也不介意被你抓去当人质。” 高顺苦笑一声。他就是这样对着这个少年好几日。看他如此坦然随意,根本下不了手。当然,如果他想要离开营帐,却是不可能的。曹操将许褚、典韦两人轮流换岗守着他儿子的营帐,他完全不是对手,根本出不去。 虽然曹昂是要劝降他,但每日也就早上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一句就过去了。他说不降,曹昂也没什么反应,仍旧命人饭食招待他,他的要求都给满足。然后,曹昂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闲下来时,这个少年几乎全在学习兵法政略,遇到不懂的还会问他。自己就算不想回答,他也会自顾自地说下去。听了他的理解,高顺有时觉得不妥,就会忍不住说几句,不知不觉间竟然教了这少年不少行兵打仗之法。 张辽疑惑地看了眼高顺。他相信以高顺的为人,不会轻易降曹的。 “公子,老典我能进来蹭一点酒么?”典韦掀开帘子,跟在送酒食来的士兵身后,不好意思地挠头憨笑着问道。往日高顺不沾酒,没什么好蹭的,今日这个张辽有酒喝,就勾动了他腹中的馋虫,想要讨杯酒喝。 曹昂摇了摇头:“典将军,连郭军师都不能沾酒,你还是忍着点吧。” 典韦吸了吸鼻子,羡慕地看着张辽:“公子,你对这厮真好。” 张辽暗暗打量了下典韦,了悟。想必就是此人一直守着营帐高顺才不能出去的,若是可以灌醉他……想了下,张辽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对典韦说道:“壮士,一起喝!” 典韦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向曹昂。 “咳……”曹昂笑了一声,“我军明日就要启程去打袁术。这酒先欠着你,等打赢了回许昌,我请你喝酒。全是好酒,还管够饱,可好?” “好!公子你得说话算数!”典韦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已经开了酒瓶喝酒的张辽,转身出去了。 见典韦出去了,曹昂转过身,走到张辽面前,脸上的笑意退去:“张将军,我敬你是个忠义之人!还请你不要做出令人为难的事。父亲,治军甚严,行军之时,上至主帅,下至兵卒,不可喝酒,就是不能沾一滴!谁也不能例外!” 被人看出自己的意图,张辽不免有些羞赧。自己虽然没有抓他为质,但却欺他年少,想用这个简单的方法诓骗他,不是君子所为。 但曹昂说过之后,就没再说其他的事情,径自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取出兵书来看。 高顺坐到张辽边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曹昂的眼神与前些日子相比有了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本名议,世江东大族。” 因为不晓得陆逊是啥时候改名的,暂时就当做是他回到吴郡之后,改了名字吧。 另,求助大众,高顺的表字是什么?查不到的说。 满月宴 “咦?”唐贺看着江东那边来的消息,不由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雨前,挥挥手中的纸张,“这个哪来的?” “从吴郡传来的。”雨前面无表情地回答。 “吴郡啊……”唐贺歪着头,回想着龙井离开前说的那些跟遗言差不多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倒是从未想过龙井居然是吴郡陆家出身。孙策已然过江东,得到江东数郡,为了站稳脚跟,肯定要打压一部分世家,在拉拢一部分的。很不幸的是,庐江太守陆康曾经得罪过孙策,使得孙策记恨上陆家,故此,陆氏一族属于孙策要彻底打压的那一部分。那龙井这次回去是要干什么呢?他不会想着什么玉石俱焚的事吧? 雨前望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唐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唐贺想了一会儿,说道:“嗯。去叫小祁来。” “……是。”雨前疑惑地点点头,快步离开房间。他们是故意把龙井的消息放在江东的信报里呈上来的,就是不知道主人会怎么处置。对于他们这些与龙井交好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希望龙井出什么事,但江东陆家现今的状况,不好说。虽然龙井一直都很厉害,但现在他只有一个人能做什么?毛尖觉得龙井近些日子以来的动态有些令人担心。大家商量了下,认为既然主人之前没有杀了龙井,或许……就算是他们的奢望也好,总是得试一试看,希望主人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龙井一把。 见雨前出去了,唐贺皱起了眉。雨前他们把关于龙井的消息呈上来是什么意思,她不会不知道。然而,她要怎么从孙氏的眼皮底下抢人,却是个问题。要知道,这个时候孙策还没死,周瑜也活着,这两义兄弟……不能因为他们年轻,就小瞧了他们。连战连胜,可不仅仅是孙策骁勇善战的缘故。如果只是这样,那手中只有数千兵马的孙策,是怎么做到打下一郡后,不怕该郡县的百姓起反,继续引兵攻打下一个地方的?总得有啥手段来控制那些世家大族的,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灯。不可能因为你打压了一部分人,就会服软的。所以说,像这两兄弟这种搭档,一文一武,一谋一断,天衣无缝的配合,相互信任,关系牢靠的家伙,最麻烦了! 唐贺毫不怀疑年纪轻轻的孙策与周瑜的能力,尤其是周瑜。这个人的名声与才华,都是名副其实的。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控制江东世家之前,冒然出手,反而会使己方陷入危险。 另有一件麻烦事,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孙策没有对陆家斩草除根,还把陆氏一族中的陆逊、陆绩两个小孩子留下来。总不可能说孙策能看到未来,知道目前还是小孩的陆逊与陆绩将来会是吴国的顶梁柱之类的吧。所以在没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前,做出的所有判断都不准!毛尖他们也真是的,既然担心龙井的安危,就该把事情查得清楚些啊!这些人! 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唐贺摸不清孙策留下陆家两小孩的想法。唔,难不成这个关键问题孙策都没有想过?要知道,留下后患一事,可与他的人生安全有关呐!好吧,就算孙策不在乎别人来向他寻仇,难道他手下的人也不在意吗?周瑜应该不会在这事上无动于衷的……不知道内幕,自己猜测,真是件痛苦的事!万一猜错了,就会满盘皆输的。可是,既然手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她就不能装作无动于衷。就算她不是为了让龙井回到千耳社,也得把陆家那两小的带离江东,省得日后平白便宜了孙权。陆逊那可是不逊于周瑜的人物啊! “主人。”小祁敲了敲门,走进来。 “嗯,你对龙井的事怎么看?”唐贺也不和她绕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小祁对龙井的情意了。 小祁闻言,低下了头,神色哀伤。如果龙井真如大家查到的那般,是江东陆家的人,她的身份绝对是配不上龙井的。 “我这里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唐贺食指弯曲,敲打着桌面,慢悠悠地说道。她离得远,搞不清楚状况,不代表身在江东的龙井看不清楚。况且,以龙井的个性一定会有动作对付孙氏。只不过,目前陆家经过这样沉重的打击,应该是没有什么人手可以供他调用了。而多年没有回到江东的龙井,在当地铁定没有相熟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有能力,恐怕也难成事。不如做个人情,借他些人手。 抬眼观察着小祁的神色,唐贺眯了眯眼:“我要你去一趟江东。” 小祁惊诧地抬起头,望着唐贺,有些无措。 “嗯,你带些人手去江东协助龙井。跟他说,江东那边的人手随他调用。” “是!”小祁激动地回答。 唐贺眯着眼,抬手往下按了按:“去准备吧。一会儿,我让雨前安排好人手,你就可以出发了。” “是。”小祁感激地弯下腰,鞠了一躬,闪身离去。 雨前在小祁出去后,就进来了。 “主人,要让小祁带哪些人去?” 唐贺瞟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也一起去江东,我另有任务给你。” “……”雨前瞪大了眼,随即近前两步,等着下文。 “小祁喜欢龙井,做事难免会有些不计后果。龙井为了报仇,不知能不能保持冷静。我虽然把人手借给他,但并不放心。”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了下雨前的神色,“所以我要你一起跟去江东,看住龙井。如果危及千耳社,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雨前毫不犹豫地回答。 见他神色如常,唐贺放下心来:“刚才那个是让你去做监督。下面我要说,才是你的任务。” 雨前怔了怔,脸色严肃起来:“请主人示下!” ———————————————————————————————————————— 虽说曹操等人出征了,没多少人在许昌,可是,这对龙凤胎的满月宴,却来了很多人。即使荀彧一开始,没想过要办,但曹嵩起了头,说什么也要为这两小孩花这钱,令人很难拒绝。而且丁氏很热心,一听说自家一毛不拔的公公要为唐贺的这双儿女办满月宴的消息,就上门来与唐贺道喜,顺便商议满月宴的细节。 于是,满月宴当天,不管与荀彧有没有交情,大部分官员都送了一份贺礼上门。 一开始,唐贺担心有人借机陷害荀彧,诬蔑他受贿,对礼物挑得很谨慎,但凡贵重之物,全都退回去不收。后来,曹嵩来了,见她这么麻烦地退还贺礼,不由好笑。唐贺与她父亲唐衡相去甚远。如果是唐衡,绝对会借此机会大捞一笔。想到这里,曹嵩就有些感慨,上前去阻止唐贺。 “这些可都是大家送给两个孩子的,你别瞎紧张!” “可是……”唐贺无奈地摇头,“这些实在是太贵重,孩子怎么用得上?” “你不就是担心有人说你家夫君,借机受贿!”曹嵩笑了下,高声说道,“别操这份闲心!要送礼的是他们自己,没人逼他们送。这件事是我定的,有意见,让他们去和阿瞒说去!”说完,曹嵩就乐呵呵地命人把所有礼物都抬到后院去。之前被唐贺退还贺礼的人,又跑回来把自己的礼物加上去。开玩笑,这事是曹操的父亲起的头,他都送了贺礼给孩子。还有谁敢不送?又有谁敢到曹操面前告荀彧的状? 唐贺没办法阻止曹嵩。毕竟,曹嵩是长辈,还是曹操的爹,她不敢驳他的面子。 “你呀,别杵在这里了!快去把孩子抱出来,吉时快到了!”丁氏笑着推了推唐贺,“这里由我顶着,快去吧。” “这……”唐贺看了眼越来越多的人群,点了点头。她完全没有料到,曹嵩的一句话可以把在许昌官员,甚至是赋闲在家的人都炸出来。来道贺的人数多得远超她的想象,再瞟了眼不断地被荀家下人抱到后头的盒子,少了下去,马上又有新的堆上,唐贺很无力地看了看喜笑颜开的曹嵩,他正与一些相熟的老人交谈。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到后院去抱两个孩子出来。 因为荀彧还要忙着政务,所以这场满月宴几乎就是唐贺一个人在撑着。好不容易这一系列热闹过去,到了晚上,唐贺以为能休息一下的时候,丁氏居然兴致不减地说要来一场家宴。 白日的宴席自然是不可能吃饱的。唐贺考虑到今天来帮忙的除了曹操的妻妾丁氏与卞氏,还有夏侯惇、曹洪他们的夫人,觉得让她们帮自己做事,又饿了一天,确实说不过去,便撑着精神,命人置办家宴,几个女人围一处吃吃饭。 然而,吃一顿饭也有麻烦事。 曹丕领着两个弟弟,还有自家儿子荀恽,四个孩子一起冒出来,说什么他们今天也很辛苦,需要好好犒劳一番。各家嫂子见了孩子们都是欢喜的,唐贺当然不可能去赶人。 只不过,这姓曹的三个娃不止是曹操的儿子,还是卞氏生的。于是,宴席间,卞氏的言谈举止难免显出得色来。身为正室却无所出的丁氏,膝下一子曹昂并非亲生,见到卞氏如此炫耀曹丕三个孩子的聪明才智,面上依然淡淡笑着,夸奖三个孩子聪明。 这情形看起来还算和谐,但唐贺心中却是警铃大作。打死她都不相信,丁氏是真心欢喜。这个卞氏不该是挺聪明的吗?这种时候犯什么傻,和正室争风头。 “说起来,妹妹还没见过自己媳妇吧?”卞氏突然笑着站起身,过来拉住唐贺的手,语气轻柔地说道,“我早该让女儿来见见未来的婆婆的。” “可不是!玉珍妹子,你赶快让人把你家女儿抱来给我们看看。” 也不知这话是谁说出来的,到底安得什么心。唐贺只觉得一阵晕眩。天知道,她从没想要过这个媳妇。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嫌弃来,还得笑着说:“那真得好好看看。”说话时,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丁氏的脸色,心中直叫苦:怎么每次见到卞氏都没好事啊! 卞氏欢喜地扭过身,招来侍婢,就要吩咐她去把自己女儿带过来。 “时辰不早,孩子想是睡下了,改日吧。”这时,丁氏淡淡地抛出一句话。 …… 一阵静默之后,卞氏脸色僵硬着笑道:“是啊,我都高兴地忘了。这么晚了,孩子该睡了!”说着,她又转向自己的三个儿子说道,“你们快点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学习,别误了功课!” 三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还想撒娇,但又因为是母亲发话,不敢不听,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这情形看在丁氏眼中,无比碍眼,就像是卞氏在她跟前故意炫耀自己不仅多子,而且儿女双全一样。丁氏修养再好,也不由地沉下脸来。 “玉珍妹子,今天高兴喝了不少酒吧。”曹仁的妻子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卞氏虽然不服气,但她毕竟是妾室,地位不如丁氏。此刻,她也发现自己今晚似乎高兴过了头,触怒了丁氏,这于她没有半点好处。曹操没有宠她宠到可以允许她在丁氏面前耍威风的地步。这样一想,卞氏心中一阵紧张,立即就着这台阶往下:“是呢,玉珍不胜酒力,有些晕。” 丁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既如此,你先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说着,丁氏抬手挥了挥,示意侍女把卞氏扶回去。 卞氏扶着侍女的手,装作真的喝醉了,不胜酒力一般,无力地靠在侍女身上走了。 卞氏一离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今天真是兴奋过度了!忘了规矩,差点惹了大嫂子。以后还是少和卞氏往来才对。 这样想着,几个女人一面拿起筷子夹菜,开始讨论起面前的酒食,气氛恢复正常。 唐贺无比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额角,调整了下情绪,加入谈话中。 教育问题 荀恽站在书房外,靠着墙认真地听着房内荀悦的讲解,间或传出曹植的提问声。 很羡慕,很羡慕曹植。仲豫伯父总会在下课后把曹植单独留下讲课。虽然伯父说因为曹植年幼,怕他跟不上大家,所以才要把他单独留下教导。但是他却知道,伯父是为了多教导曹植一点,才留曹植下来的。这是他都不曾享有的待遇。 很嫉妒,很嫉妒曹植。仲豫伯父很少夸人,但他却经常夸奖曹植。以往得到长辈夸赞的总是他,现在却是曹植,而且仲豫伯父从来没有夸过他。 不甘心,很不甘心。即使他知道曹植真的很聪明,年纪比曹丕和曹彰小,但在经史子集上学得更快。可是,自己也是过目不忘,过眼成诵的啊!他不觉得自己比曹植差。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荀恽不明白。听着里边的一问一答,他有些难受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闪着泪光。他只知道自己也想要得到伯父的单独教导,也想要听伯父夸奖他。如果……如果曹植他们没有来荀家上课就好了。这样大家喜欢的都还是他,不是曹植……可是,这样嫉妒曹植是不是不对呢?曹植是自己的朋友不是吗?他是不是太坏了才会这么想? 听了很久,直到里边曹植向荀悦告辞,荀恽这才慌乱地四下张望,快步跑开,绕过墙角,奔回自己的院子。 唐贺命人把双胞胎的藤制摇椅放到庭院里,把两只小包子放在里边晒晒太阳。 她这边刚刚哄了两只小包子入睡,就看到长子荀恽边跑边抹眼泪地冲进院子,奔向他自己的房间。难道有人欺负她儿子?! “恽儿。” 荀恽微微停顿了下,继续跑。爹说要做个好孩子,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不要麻烦别人。所以不能告诉娘,最近,娘总是在照顾弟弟妹妹,很辛苦,不能让娘再为他操心了。 唐贺担忧地看着儿子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瞟了眼睡着的两只包子,快步走向荀恽的房间。 “恽儿。”唐贺推开荀恽房间的门,环视了下房间,没发现儿子。 走进房内,转了一圈,唐贺才看到儿子蜷缩在书架后边。他抱着双腿,头埋在膝间,肩膀一抖一抖地低声哭泣着。 唐贺蹲下身,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 荀恽扭了扭身子,歪向另一边。 “恽儿,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吗?”唐贺抱起儿子,低声问道。 荀恽扁着嘴,扭头看了眼母亲,又撇开去,小声咕噜道:“没有。” 没有?没有眼睛能哭得跟兔子一样?唐贺摇了摇头,轻抚着他的脑袋:“真的没有吗?” “嗯,没有。”荀恽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干眼泪,回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唐贺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曹丕他们欺负你?” “不是。”荀恽揉揉鼻尖,“他们对我很好。”是我太坏了!我竟然嫉妒曹植,不希望他们再来我们家上课。是我不好! 不是吗?唐贺皱眉想了一会儿,见儿子不愿意说,也没逼他,抱着他,等他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荀恽抓着唐贺的衣袖,小声地问:“娘,我要是变成坏心肠的坏人,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坏心肠?你会做什么坏事吗?”唐贺没把他的话,当笑话听。小孩子会这么问,总是有原因的,恐怕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不小。 荀恽看着母亲,犹豫了很久,才懦懦地说道:“我……不想和曹植他们一起上课了。” 唔,是曹植,不是曹丕?唐贺有些疑惑地挑挑眉:“为什么呢?” “……就是不想。”荀恽揉着衣角,小声地说着,语气中有着浓重的失落。 唐贺抚摸着他的脑袋:“是不想和他们一起上课,还是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呢?” “不想一起上课。”荀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他不讨厌曹植,可是,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变成满心嫉妒他人的坏孩子。但是玩的话,他还是比较喜欢曹植他们,因为曹昂哥哥和他年纪差太多,玩不到一块去。 唐贺听后,点点头。听说仲豫兄长最近老是留下曹植开小灶,怕是问题出在这里了。 说起来,曹植在文学上的天赋,真的就像天生的一样。那句“天下才气有十斗,曹子建占八斗”的说法不是没有根据的。但凡师长都是特别喜爱聪明的孩子的,曹植比起其他人出色许多,荀悦偏心了点,也是正常的。而也正因此,一直受到称赞的荀恽,眼前突然出现了个比自己厉害的孩子,产生了嫉妒,但又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心里很矛盾,又觉得很受伤,才会难过地躲起来哭泣吧。 轻叹了一口气,唐贺亲了下儿子的额头,搂着他,低声说道:“恽儿,娘问你一件事好吗?” “……嗯。”荀恽咬着唇,点头。 “恽儿长大了,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荀恽不解地眨眨眼,偏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荀恽的回答让唐贺松了口气。她就怕儿子说,将来想做个有学问的大家,甚至是诗人什么的。别的还好说,文学上,这个时代注定没有人能比未来的曹植更加耀眼。 “记住自己的话,不要因为别人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明白吗?” “……嗯。”荀恽抓着唐贺的手臂,暗下决心一定要再勤奋一点,再努力一点,不能被曹植比下去。 看着儿子的表情,唐贺知道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暗叹一口气,心想:孩子还小,以后再慢慢教吧。目前,只要他没有对自己失去信心就好。 ———————————————————————————————————————— 夜里,荀彧回府,发现妻子还没睡,一直在等他,不由有些担心。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唐贺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抬手拍拍边上的位子,示意他坐下来,有话要说。 荀彧坐到她身边,顺手拿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见荀彧神色疲倦,唐贺便没有犹豫,直接进入正题:“今天恽儿哭了。” 荀彧怔了怔,讶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因为曹植。”唐贺无奈地一摊手,“身为师长,比较喜欢聪明的孩子。仲豫兄长平日不轻易夸人,最近却经常夸曹植聪明。恽儿虽然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但是比起曹植来,他在诗词文艺上,就要差了些,所以仲豫兄长从没夸过他。” 荀彧微微皱了下眉:“你是说,恽儿因为仲豫兄长没夸奖他而嫉妒曹植?” “……”唐贺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关键。” 荀彧摆摆手:“不,我明白的。恽儿,是因为有压力了,才会这样。这是好事,有曹植作对比,省得他自满起来,觉得自己了不起。当年,四哥原本也是一帆风顺没有对手的,后来公达出现,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你看如今,他们两人……” “完全没得比!”唐贺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他。 “怎么会?”荀彧不同意她的观点。 “竞争,互有胜负,才能相互促进。”唐贺叹气。奈何那是曹操家的曹植啊! 荀彧皱眉道:“你难道觉得恽儿比不上曹植?” “先不说曹植比恽儿小,光说仲豫兄长看人的眼光,你觉得曹植怎么样?” “……” “说得夸张些,天下才气十斗,曹植占了八斗!”唐贺抿了抿唇,见荀彧不太相信,也不去反驳他,继续说,“这是指曹植在诗词上的天赋。” “当然,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与我无关。我现在想问你的是,你是希望恽儿子承父业,做一个像你一样的王佐之才,还是一个诗人?” 荀彧看了眼唐贺,移开了视线。私心说,他希望儿子只是个普通的文人就好,“王佐之才”的名声虽然好听,但很累,他不希望儿子像他一样辛劳。可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世上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更出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恽儿自己的选择是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荀彧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先是欣喜,接着又有些心疼。他带着几分犹疑,看向妻子:“真的是恽儿自己说的?” 唐贺严肃地点头肯定。 “……你既然这么问,应该想过怎么办了吧?”荀彧轻叹一声。 “嗯。不想做诗人,文人的话,还是早点从学习上分开来比较好。”不然继续被曹植的才华刺激下去,他家儿子的自信心迟早被打击没了。“别再和曹植他们一起上课了。” 荀彧沉思片刻,觉得唐贺的话不无道理:“过几日我会亲自与仲豫兄长谈这事的。”如果这真的是儿子自己的选择,那他不会再在儿子将来做什么的问题上犹豫了。 “那你想过,给他换个老师了吗?”唐贺掠掠垂到眼前的发丝,犹豫地说道,“仲豫兄长并不擅长这个吧。”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荀彧也知道如果儿子的志向是从政的话,荀悦就不适合教导他这方面的学问了。荀悦的政治观太过理想化,不现实,在实际应用中会出大问题。一个大学问家,不一定擅长治国之道。 ———————————————————————————————————————— 袁术兵分七路攻打徐州。看起来声势浩大,攻势迅猛,却因为分兵多处,失了兵力上的优势。陈登利用各个城镇之间的距离远近,联合布防,在易守难攻之处,甚至不派兵驻守,只是征用当地豪强的私兵协助守城,竟然也能将袁术的大部兵马挡在徐州边境不曾前进。只是如此兵马调动就显得过于频繁,数月下来,强悍如丹阳精兵也渐渐乏力,难以支撑。幸而在曹操率大军来援之前,已然派出三万兵马,以夏侯惇为主帅,曹洪为辅,荀攸为军师前来救急,给了丹阳精兵喘息之机。徐州危机也得以解除。 比起袁术分兵而战,曹操与几个军师都认为应当合兵一处,不用理会袁术的战法,徐州这边最多会被他们攻下一两处小城镇,他们很快就能夺回来。徐州毕竟不是扬州,袁术这种做法很快就会使他自己陷入后继无力,无法再战的境地。因此,除了派往陈登处的军队,曹操没有分兵四处去堵截袁术的兵马,而是选择距离他们最近的军队各个击破。 曹操攻下小沛之后,距离最近的敌军就在泗水一带。 驻守泗水的是袁术手下大将纪灵。此人武力堪比袁绍麾下颜良文丑,但他比那两人有脑子,属于能够独挡一面的良将。故此,面对曹操大军的迫近,纪灵没有陷入慌乱,一面派人想主公求援,一面加固营寨驻守,并不轻易出击。需知道,曹操刚刚取胜,赢了吕布军势,全军士气正高,不像他们这边攻打徐州这么久,还只是撩到徐州边境,士气已然大不如前。纪灵选择了避其锋芒,坚守不出。不论曹操这边每日派兵出阵如何叫骂,只是不理。 纪灵坚守不出,对于曹军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他们需要速战速决赶往下一处剿灭敌军,没有太多时间给纪灵消耗。 曹昂见战事僵持着,心情不是太好。纪灵设下的营寨防守十分牢固,曹军数次强攻,都没办法打下来,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面对像纪灵这种正统实战的将领,他没有露出破绽来,郭嘉与戏志才同时表示,没有奇策可用。一时间,只能僵持着。 张辽与高顺两人在曹昂营帐中待了这么多天,曹昂没怎么限制他们的自由,这两人对外边的情形也了解了几分,对那纪灵相当感兴趣。一般来说,为将者棋逢敌手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们此刻却是阶下囚,无法亲眼见识敌将,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此刻见曹昂烦恼,张辽心思一动,问道:“公子,那纪灵如何布防,真有这么难打吗?” 良将归心 高顺听到张辽的问话,不由讶异地抬头看了眼张辽,又看向曹昂,心中了然,低头一笑。如果说自己这样的人称得上是将才,那么,张辽则是帅才。张辽比自己要年轻许多,这样的一身才华,若是就此埋没,甚为可惜。 曹昂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了眼张辽,无奈地说道:“纪灵用兵扎实,无诡计,找不出破绽来。两位军师都说没有办法用奇策,一时之间,攻不下来。可是……”曹昂想着还有好几路兵马攻打徐州,就觉得头疼。曹军没有时间浪费,不 重生在三国第30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不可能与纪灵打消耗战,更不可能单单为了纪灵这一路兵马,就停在这里不走。如果这两天还攻不下来,他们可能只会留下一部分兵马退守彭城,其余大部赶往下一处。 “公子,可否……”张辽本想说,你将纪灵如何布阵防守画个图给我看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将话咽了回去。 见张辽欲言又止,曹昂放下手,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张将军想去看看纪灵的营寨吗?” “呃……”张辽愣住了。他肯定是想亲眼见识一下的,但……可能吗? 曹昂见他发愣,转向高顺问了同样的问题。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高顺看得比张辽久些,也算是了解了这位公子的为人。是以他放下手中的书本,轻笑着点头:“若是公子信得过我等,自然是想亲眼一见。” 曹昂大方地说道:“既如此,两位将军可随我出营一观。” 张辽不置信地望着曹昂,却见到曹昂已经站到营帐入口处,高顺亦是站起身,欣喜地一跃而起。除了行军时,在外随着步卒赶路,余下的时间尽在这小小的营帐中,这对于生长于并州的张辽来说,与困兽无异。然,从未听闻阶下囚有这般待遇的,曹昂对他的礼遇令他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想要出去到处晃。 “公子。”门口守卫早已撤换成普通侍卫。也就是张辽与高顺自觉,没踏出营帐来为难别人,所以不知道许褚与典韦早已换回曹操身边去了。 门口值守的侍卫见曹昂领了这两人出来,虽有些讶异,但还是恭敬地行礼,侧身让开。谁都知道,如果这两人降了,将军的位置铁定跑不掉的。他们不过是普通士卒,谁会与将来的上级过不去?公子能带他们出来,说不定就是已经劝降了他们了。 张辽边走边看着曹营中往来巡逻的士兵,暗暗赞叹。一个军队的军纪、军容就决定了这个队伍的战斗力。军纪在他被俘的第一天就见识了,曹昂当时的那句话,就足够表明曹操治军严谨。军容,如今入目所见的士兵竟都没有因为多日攻不下纪灵的营寨显现出丝毫的颓废、焦躁之色,这与主帅所表现出的精神气不无关系。若是换成吕布,一定是焦躁不安,士兵们士气低落,难以振作了吧。 “公子,带些侍卫吧。”高顺小声提醒曹昂。 曹昂搔搔额角,看了下两人,想了会,说道:“两位将军随我来。” 张辽不解地看了眼高顺,突然觉得奇怪,就这样带着他们俩出营,曹昂是不是对他们俩太过放心了些? 然而,就算是高顺提醒过了,曹昂也就只向叔父曹仁调了十几个士兵作为护卫,就出营了。 本以为高顺提醒之后,曹昂会更小心些,没想到还是没有什么不同。就这么十几人的话,他与高顺两人轻易就能解决了。因此,张辽忍不住问他:“公子,你就不怕我俩借机脱逃?” 眨了眨眼,曹昂很想说,如果这么长时间你们还想着离开,那就是没有劝降的可能了,我留着你们俩也没用。可是,话又不能这么说。 于是,他假装很奇怪地反问:“张将军,去偷看敌军营寨的时候,不是应该偷偷摸摸地看吗?怎么可以带一大群侍卫去看?” 张辽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两声。曹昂说的没错,带一大群人去,目标太大,敌军发现了一定会出来打一阵,阻扰他们,那样就看不了对方的营寨安排了。 高顺了然地看了眼曹昂,知道这个少年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忠于吕布,但吕布除了陷阵营外,不曾重用过他,甚至连意见、建议都很少被采纳。可到了曹昂这里,他敢说从入曹营开始曹昂就信任他,并且相信他的为人。不然,曹昂不会这么放心地带他与张辽出来。明明这就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比吕布……唉…… “两位,这边。”曹昂指向东面,“那里有个小坡,地势比较高,离袁军的营寨近,能看得清楚些。” 张辽与高顺两人跟着曹昂一行人小心地避开纪灵军的斥候,步行前往东面的小坡。 登上坡顶,张辽就着地势往下看,边看边指着那连绵的营帐与军中一队队巡逻的兵卒,对曹昂说道:“此人安营扎寨确实有一手。各营之间不会间隔太远,又留有余地,可攻可守,且辕门处的地形,更有利于守势。” “可有破解之法?”曹昂前几天跟着父亲来看过。当时,戏军师也是这么说的。这种营寨最难攻下,打得急了,反倒损伤惨重。 张辽皱眉观察了一会儿,指着营寨中心处:“除非能引得中军偏离那一点!需得断了前后军的衔接,又令左右救援不及,强攻下辕门之后,方有可趁之机。” 曹昂颇为佩服地望着张辽。他与军师说的差不多,可见以此人的眼光,当是名将帅之才。 “我军利用晨昏交接换岗之时,夜半袭营之法,强攻辕门数次,皆不能得手。”曹昂不无遗憾地说出这几日的战况,“也不知能否从旁侧强攻。” “从旁强攻?倒也不是不行。但此营链接甚紧,不易破。若不能到达中军,断各营之间联系,便没有意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张辽为曹昂解释道。两军对阵,拼消耗,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去打下这样的营寨,不论是在战略还是战术上,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凡爱惜兵卒的将领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难怪只能僵持在此,干耗着。 “真可惜!”曹昂郁闷地咬了咬唇。看来两位军师说没有奇策,不是虚言。 张辽眼神闪了闪,余光瞥见高顺,突然苦笑道:“如是陷阵营,我倒能说,尚有几分把握。” “真的吗?”曹昂高兴地问道。 高顺瞪了眼张辽,却没否认。他对自己麾下的陷阵营还是很有信心的,只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陷阵营,已经不在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张辽看了眼高顺,带着几分感慨道:“陷阵营不仅是用来守营,或是在最后关头用的,也能当做阵前先锋使用。只不过……吕布那匹夫无用兵之能,不会用罢了。”若是军权在他手中,自己的部下,高顺的陷阵营……想起往日之事,张辽胸口一阵钝痛。他手下的三千多士兵就这样惨死!要是死于两军对战,倒还罢了,偏偏是因为吕布不听他的劝谏,才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叫人如何甘心。 高顺叹了口气,看向前方的营寨,突然眯起了眼:“不好,我们被人发现了。” “咦?”曹昂不解地看去,看不出什么来。 张辽定睛细看,也发现了纪灵军中靠近他们这个方向军队细微的调动:“公子,此地危险!我等尽速回营吧。” “怕是来不及了。”高顺抬手一指,纪灵左军营中,已然调出的几队兵马,朝左边营寨的大门移动,准备出营来了。 “这该如是好?”跟在后边的侍卫此时也看到了下边的情况,心生恐惧。 “……这么多人?”曹昂并不焦急,反倒颇有些疑惑地偏头看着下边的军队调动,“如果只是要阻扰我们看他的营盘,用得着出这么多人吗?” “哎哟,公子您怎么还有心想这个。快跑吧!”一名侍卫急得不行,伸手扯住曹昂就要往山下跑。 曹昂挣开他的手,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那侍卫一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低头后退两步,不敢言语。 曹昂思索片刻,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想来是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张辽讶然地望着曹昂。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知道我这个公子能不能引得他大军出营,或是主帅亲自来抓?” …… 一阵山风吹过。侍卫们莫不心惊胆战,觉得死亡降临。 高顺微微皱了皱眉:“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是,我也听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的俗语。”曹昂毫不畏惧地说道。 “这……”高顺哑然。谁家拿孩子去套狼的?这俗语是哪里来的? 曹昂向着张辽与高顺拱手作揖:“昂不逞匹夫之勇,还请两位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张辽怔了怔,随即道:“我等虽不惧死,然公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如公子所思之策过于凶险,辽无法相助!” 高顺也一起点头。看曹昂的意思,似乎是想以己身作饵,这太危险了。 曹昂无奈地抓抓下巴,说道:“转下这个山坡,往南百里,便可见于禁将军的营寨。我等只需将他们拖住,往于将军的驻地去,自然平安无事……” “于禁将军手中有多少兵马?”张辽挑挑眉,觉得事情没曹昂说的那么简单。 “……”曹昂移开视线。 “公子,请恕辽不奉陪!”张辽抱拳说道。 “诶!”曹昂急了,拖住张辽,“张将军,真的不会危险。我会令侍卫往大营去通报,让父亲派兵到于将军驻地救援。” 高顺看着那边已经出了营门的队伍,一咬牙:“公子信得过我俩吗?” 曹昂不等张辽说什么,连忙应道:“信!” 张辽拍拍脑门,无奈地看了眼高顺,知道他已经做出决定,叹了口气,转向曹昂道:“那么,公子我等尽速赶往于将军的营地去吧。”总比带着这十几个侍卫要强些。 “好!”曹昂点点头,转头环视了眼自己的侍卫,指了指其中两人下令,“你们两人与我等反向而行,躲过袁军耳目,回到大营。请父亲出兵!其余人等与我一同前往于将军的驻地!如若功成,我将禀明父亲,尔等皆有封赏!” “是!” 于是,曹昂一行人装作发现敌军,为了躲开他们,慌不择路地往后山坡的另一面跑下去了。 袁军将领一见,心中大喜。该得他们立此大功!抓了曹操的儿子,害怕曹军作甚!到时候,就算是想要徐州,曹操也会答应的吧?果然还是纪将军有远见。前番曹操来看营之后,就吩咐他们注意此地的动向。笃定曹军那边一定会在久攻不下营寨之时,再来看我军的营盘分布,以求破解之法。终于,让他们这群守着这面的人看到了希望。而且守了这么久,发现的人物,还不是曹军一般的将领,因为曹军之中不曾听说过有年纪这么小的人物,想来定是曹操之子无疑。现在又看到他这么匆忙地逃跑,想来也只有年少不知事的孩子,被这阵仗吓到,才会如此失了方寸,胡乱逃跑。要知道,往曹营方向跑,倒有可能引出大军来救。往后那山坡后逃跑,以为躲过他们的视线就没事了吗? 袁军将领想着,不由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千金之子 郭嘉每天的这个时候,只要没事做,都会去找曹昂。因为曹操私下授意,让他有空指点一下曹昂。曹昂很聪明,偶尔提点一两句,就能举一反三,郭嘉就没觉得这事为难,不好做,乐得时不时地去曹昂那里走上一遭。 “嗯?公子不在?”郭嘉细长的眼眸眯了眯。不对吧?明明是曹昂早上派人去他帐中说,有问题请教,请他务必来一趟的。 守卫肯定地点点头:“公子向曹仁将军借了侍卫出营,看袁军的营盘去了。” 郭嘉眼角微微上挑,转身立即前往曹操的营帐。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不过,很聪明呢。他只是稍稍提了下于禁的营地在哪个地点,与袁军营寨之间的距离,曹昂就想到了这点。 郭嘉边走边笑,本该紧张的心情,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激动。 曹操正与戏志才商量留多少兵马在此地阻挡纪灵。郭嘉一头钻进来,说道:“主公速速发兵,援助于禁将军!” 曹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于禁离大营最远,而且还是这两天悄悄移过去,准备慢慢后撤的,这事就算在曹军之中也鲜少有人知道。袁军如何知晓?怎么会特意绕过大营,去打后方的于禁?莫非军中有j细? “主公,公子方才领着高顺、张辽两位将军到先前我等观看袁军营寨的地方去了。”郭嘉见曹操的神色,知道他在怀疑是否军中出了j细,连忙摆了摆手解释,“我思公子是欲以己身为饵,引袁军离开营寨,给我军制造进攻的机会。” 曹操闻言,脸色大变,站起身,匆匆来回走了两步:“不知天高地厚!” “主公,此刻最要紧的是,派人去于禁将军处相助。同时,这边也要开始布置,莫要辜负了公子创造的机会。”戏志才瞟了眼郭嘉,觉得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听到戏志才的话,曹操冷静下来,停住脚步,皱眉道:“传令下去,夏侯渊领兵前往于禁营地救援。其余众将做好准备,务必在今日日落前攻下袁军!” “是!” “奉孝,你简直是胡来!”戏志才在营外拉了郭嘉到僻静处,小声地斥责道,“如果公子出了事……” 郭嘉连忙一摊手,表示与他无关:“是公子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说了于禁将军移军到那里的事。” “怎么可能?”戏志才四下看了看,急得跺脚。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得了! “如果我说那几句话有责任,那志才你也有份。” “胡说!我怎么有份了!”戏志才瞪了他一眼, 郭嘉凑近他耳边低语:“你之前不是说过,除非能把袁军引出一军来,弱了一个方位的防守,然后我军分两头合击,令他首尾不能兼顾?可是,不管我们怎么骂阵,袁军都不肯出来。当时,你还说若是有饵,能引得袁军出营就好了。” 戏志才连连摇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公子聪颖,早有安排。”郭嘉想到自己都被曹昂算计进去,却也不恼,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没好气地白了眼郭嘉,戏志才不放心地说道:“你也不看看公子带了多少侍卫!” “兵者,诡道也!”郭嘉笑望着戏志才,“你平日不也喜欢兵行险招么?” “那怎么一样?”戏志才差点气吐血,“你我出身寒门,又无家小牵累。公子身份尊贵,我等如何能比?” “那小子既然自己有觉悟,自愿去作诱饵,就该自己承担风险!”曹操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在两人身后。 戏志才与郭嘉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主公。” 曹操阴沉着脸,缓缓地说道:“你俩留一人于中军指挥调度。另一人随军攻打袁军北面营寨。” 戏志才、郭嘉两人对视一眼:“但凭主公调遣。” “既如此,志才你留下。”曹操沉思片刻,觉得戏志才更适合留在大营里调度人马,郭嘉临机应变快,能适时根据战况改变作战方式,跟着出战比较好。 ——————————————————————————————————————— 却说,作饵的曹昂并没有带着侍卫直奔于禁的营地。他担心如果太快到达于禁的驻地,对方很可能觉得没有抓到他的希望,而龟缩回去。因此,他另外派了两个侍从前去于禁驻地救援,自己反而绕远了些。 因为是在山林之中,袁军不得不分散人手搜索曹昂的行踪。每每在袁军觉得找不到人,要退兵时,曹昂又冒出头来,故意泄露行踪,引来袁军。关键时刻全靠高顺、张辽两人杀退敌军,而后,再度潜入山林,隐藏绕行。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高顺深感自己此生没有做过这么后悔的决定。他一向自恃稳重,不想竟答应了曹昂这小子冒险。他完全想不到曹昂竟会如此大胆,为了能引出敌方更多的军队,不停地挑衅敌军将领。 “文远!”高顺扯了扯张辽的衣袖,希望张辽能与他达成共识,把曹昂绑了,直奔于禁的驻地。 张辽虽然一开始不赞同,但此刻他的心情与高顺相反。曹昂如此年少便有这般胆识,令他心折不已。 “我想,为了活抓公子,他们是不会用上弓箭手的。”张辽安抚道。 “我等一行人才几个?”高顺直摇头,“你糊涂了吗?” 曹昂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高将军,我这不是已经派人去向于禁将军求救了嘛。” “公子,我可是听到你说的,精兵百人足矣。”高顺直摇头。如果这百人是陷阵营,他倒能自信地说能保曹昂毫发无伤,可是,别人手上的兵……他还真没这信心。 “在那里!快给我上!”远处传来袁军士兵的叫喊声。 几人没了争执的时间,立即拨开身后的草丛,钻了进去,消失在袁军斥候的眼界中。 当于禁收到曹昂“求救”消息时,不敢托大。即使曹昂只要求百人,他还是派出了三百多人前去“救援”,自己则亲率大军埋伏在险要之处等候。 而袁军那边,听说山那边出现了数百曹军来救时,左营将领贪功冒进,为了能活捉曹昂,瞒着主帅纪灵,悄悄将麾下大部分兵马派了出去。 这名将领自以为动作不大,却不知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守在附近的曹军斥候发现。郭嘉算着他手下兵马走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无法回援之际,命令等候已久的曹军现身,攻打左营。同时,发出信号,让留守的戏志才配合行动。 戏志才一得到信号,立即下令前军佯攻辕门。 曹操自己率军在北面等着,一看到袁军北面营寨出动前往救援辕门时,就挥军猛攻。即使他嘴上说着不用管曹昂的安全,但身为父亲,他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为了能早点解除儿子的危机,他这一战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 纪灵早就安排妥当,本是不惧曹军三面齐攻的。怎奈此刻左营空虚,无兵可守,直接导致前后救援不济,左右无法相连,被郭嘉利落地指挥军队,切入中军,一直卡在中间,断了中军与前军的联系。曹操一入袁军大营便直转向辕门,前边原本佯攻的曹军立即改变攻势,不多时,便破了辕门。 战况急转直下。 郭嘉很有技巧地拖住纪灵的中军,令纪灵自顾不暇,无法救援他人,更送不出消息去。全营瞬间被曹军冲得四分五裂。曹操指挥兵马一部分一部分地合围消灭,再打一部分。 几个时辰之后,袁军营寨被破。纪灵率领几百士卒狼狈而逃。 与此同时,袁军左营中了埋伏,又有夏侯渊引兵追击,比大营这边更早败退。左营将领得知本寨辕门已失,恐纪灵怪罪他擅离职守,为求自保,先纪灵一步回军寿春,并向袁术告黑状,推卸责任。 曹昂安全进入于禁的营地,就被叔父夏侯渊一顿拳头伺候。知道叔父这是疼爱他,为免父亲震怒重罚他,这才先行揍他一顿,好让父亲见了他凄惨的模样,就能消气,曹昂忍着疼没吭声,任由夏侯渊揍他。反正叔父不会打得太过分。 曹昂挨了这顿打,使得张辽、高顺两人颇为不安,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曹操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俩。毕竟,是因为他们提出想要出营看看纪灵的营寨,才使得曹昂遭遇危险的。 谁知道回到大营之后,两人半点没受罚,还因保护有功,被曹操授了将军之职。虽然高顺很想拒绝,但他一看到,被揍得惨兮兮的少年恳求的眼神,就心软地答应了。张辽更是觉得心虚,可那些侍卫一人一句“张将军骁勇善战,数次救公子于危难之中,我等不及。”说得他无法反驳。因为救曹昂是事实,可是,事情又不是那些侍卫讲的那样。看了眼高顺,又看了眼曹昂,张辽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封赏,否则,曹操一问缘由,便会连累高顺。而以曹操治军严谨来看,带着他们俩偷偷出营的曹昂估计也不会好过。他只得答应成为曹操麾下的将领。 晚间,众人退去之时,曹操只身来到儿子的营帐中看望他。高顺与张辽因为授了将军之职,有了自己的营帐搬了出去。 “父亲。”曹昂捂着嘴角的淤青,抬眼看曹操。 曹操皱着眉打量着儿子,过了许久,叹了口气,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曹昂咧嘴想笑,却扯痛嘴角的伤,痛得嘶了一声。 曹操摇了摇头,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就算这两人是良将,也不值得你如此冒险。” “父亲,真的不要紧。何况,这次还连带着攻下纪灵的营寨,打退了他们。一举数得,很合算!”曹昂心情不错,但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笑,忍着笑意,要笑不笑的样子很奇怪。 细细地观察了下儿子的伤势,确定都是些皮外伤,还是夏侯渊揍出来的伤,曹操放下心来,嘴上却道:“妙才下手太轻,真是便宜了你小子!” “啊!”曹昂惊诧地张了张嘴,触动了伤口,捂着伤处,委屈地望着父亲。 曹操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缓了神色,说道:“你受了伤,就不要跟着大军走了。明日便回许昌去吧。” “父亲!”曹昂吃了一惊,就要拒绝,但看到曹操脸色严肃,便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望着儿子不解的表情,曹操轻叹一声:“回去养伤的时候,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不让你再跟着。没想明白前,你都不用随军出征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临时有事出门了一趟,回来就一直码字,没想到还是比平时迟了许多,真对不起大家! 嗯,于是说,本章中曹操这个父亲的心理是很微妙的。 名士名师 遍数颍川境内才德兼备,又有治国之才的人才,适合为人师者,荀彧发现这些人大部分都在朝为官,轻易不得闲。这个结果令荀彧很郁闷,因为这意味着没有人有空教他儿子,总不能让恽儿再去冀州,麻烦父亲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荀彧定了定神,一眼扫过面前的案卷,挥笔批注,放到一边,翻开下一份。 “文若。”陈群听见他叹气,不由觉得奇怪。 荀彧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陈群重礼善治,学问也是顶好的,现任司空西曹掾属。可惜……唉…… 陈群被荀彧这个眼神看得莫名其妙,而且那声叹息也很诡异,转头看了眼刘晔。 刘晔摇了摇头,同时用眼神与陈□流,表示自己今天早上刚来时,荀彧看见他也是这个表情,同样也收到一声叹息。 “文若,可是心中有事?若有什么不便,不凡歇一两天,我与长文还是可以替你顶上一阵子的。”刘晔好心地开口说道。 荀彧闻言,连忙拒绝:“不妨事。” 真的没关系吗?众人看着荀尚书处理政务的速度,无不低头掩面。他这个速度,难道是在暗指他们处事速度太慢,怠慢公务?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种本事的啊!要不然,也不会是荀彧当这尚书令,他们都是他的下级了。但想归想,大家也不敢对荀彧生出半点埋怨来。因为荀彧的职位注定了他的工作是最多最杂最关键的那一个,出不得半点错。每日只见他最早来,最晚回去,有时忙起来,他甚至一夜都没有回府。 一众官员们默默地握紧手中的笔,加快了处理手中事务的速度,就算比不上荀令君,也得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减轻他的负担。 感觉到厅堂内突变的气氛,程昱无奈地暗叹一声。主公不在,文若就是众人眼中的主心骨,他处事态度能影响曹操手下的大多数文臣……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首奋笔疾书的荀彧,程昱想,是时候与他谈一谈了。荀彧这阵子看起来颇为烦躁,虽然尚书令的公务繁重,但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歇一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 “嗯?”荀彧不解地看着程昱,“仲德夫子,彧心中并无烦心之事。” 程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若无事,怎的这几天常见你叹气?” “……有吗?”荀彧怔了怔。 程昱无奈地点点头:“有,而且是很多次。” 荀彧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自己与程昱关系不错,对方又比自己年长许多,在这事上有经验。荀彧觉得向他请教一下儿子的教育问题,应该不会太麻烦。 “彧近来是为了小儿学习之事,有些忧心。”荀彧说着瞟了眼程昱的神色,“小儿已有六岁,此前跟着仲豫兄长学习,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仲豫兄长教导主公的几位公子,已然颇为吃力。彧恐兄长过于劳累,是以想要为小儿另寻一师,然至今未寻得适合的先生。” “孩子年纪渐长,这事该放在心上。一名先生的教导能影响孩子一生,怪不得你烦恼!”程昱摸了摸胡子,“你心中可有人选?说来我听,也好与你参详一二。” 荀彧面色一滞,轻咳一声:“惭愧!人选是有,就是……”大家手上的事务是他分配下去的,这些人的任务有多重,他心中有数。就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请求。 见荀彧的面色有异,程昱思索片刻,联系到荀彧叹气的时间与对象,便明白了。摇头笑了下,程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文若,如信得过我,令郎交予我如何?” “……这,这可使不得!”荀彧听见程昱自己提出愿意教导荀恽高兴还来不及,但一想到程昱手中要处理的公务仅次于自己,便直觉地要拒绝。程昱看起来虽然精神不错,但他年纪比自己大许多,就是有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而且,最近荀彧还特意将程昱的事务分一些给陈群、刘晔,以减轻他的负担,现在又怎么好再把自己儿子塞过去麻烦他? “如何使不得?”程昱微笑着说道,“莫非文若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荀彧连忙否定。 “这便好。”程昱满意地点头,随即又低声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一个人承担。” “啊……嗯?”荀彧先是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之后,惊诧地望着他。什么叫不会一人承担? 程昱却没理会他惊疑不定的神色,径自悠然地离去。 得到程昱的承诺,荀彧却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生出几分不确定来。但想到程昱平时说一不二的性格,又放下心来。程昱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的。 回到家中,荀彧见唐贺亲自教孩子习字,不由缓了神色,露出放松的神情。虽然劳烦仲德夫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心中轻松不少。 荀恽见荀彧回来了,连忙起身行礼:“父亲。” “嗯。”荀彧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荀恽写的字看了看,称赞道,“写得不错。” 得了父亲的称赞,荀恽很高兴,拿起笔,继续努力。 唐贺微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瞥见荀彧的神情想是有话要说,遂起身跟着他走出去。 “阿贺,恽儿的先生已经定下来了。”荀彧站在走廊上,小声地说道。 唐贺挑挑眉。前两天谁在说,这个很忙,那个很忙,找不出人来的? “仲德夫子说他愿意指点恽儿的功课。”荀彧说的很有分寸。 唐贺偏着头回想了下,仲德夫子指的是谁,随即点头:“那择日上门拜师吧。”一个名士做一个孩子的老师所需要的正式拜师的步骤是少不了的。 “再过一阵子吧。”荀彧估算了下最近的事务,“这阵子比较忙。前方战事,快要结束了,正是关键时刻。最近,恽儿的学习还是先麻烦你多照看着。” “嗯。”唐贺眼见儿子就要脱离与曹丕曹植他们一起上课的日子,心情舒畅。何况,程昱这个人论智谋不在荀攸之下,论政略当得一方大吏,学识上,荀彧都称赞,自然错不了。至于人品嘛,听说程昱性格刚戾,做事手段有些极端,但在唐贺看来,算不得缺点。在其位谋其政,程昱的职位是件得罪人的差事,他要不招人怨,曹操头一个就得怀疑他有私了,所以这样正好。 ———————————————————————————————————————— 几日后,陈群与刘晔一齐拜访荀府。 陈群为人清雅,交友广阔,但刘晔不同。刘晔因其汉室宗亲的身份,未免忌讳,休息的时候几乎是不出门,不走亲访友的。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还携手来他家拜访,荀彧虽不明白,但没有问出口。 一盏茶过后,陈群与刘晔对视一眼,先开口道:“文若,我等此来不为别的。是想见一见令郎。” 荀彧愣了下,不解地转向刘晔。 刘晔笑着说道:“仲德夫子对我等言说,文若近日的烦恼。我等亦是有心,想要出一份力,不知文若意下如何?” “小儿之事,怎敢劳烦……”荀彧一听坐不住了,连连摆手说不。 “文若,莫急!”陈群赶紧解释道,“我思仲德夫子,也不是日日得空的。然,孩子的学习却是耽误不得。且我等各有所长,不如一人选择自己的长项教导令郎。如此也可减轻仲德夫子的负担。” “可是……这样不妥吧。”荀彧微微皱眉。不是陈群、刘晔不好,当不了荀恽的先生,而是这样太招人眼,无端惹人闲话。要知道曹操的儿子都没这待遇啊。 陈群知道他想些什么:“令郎幼时,我也见过。你我两家世交,这个拜师之礼,就略过吧。况且,我不过是以世叔的身份提点世侄两句学问上的问题,不打紧。” “晔自思学识不如仲德夫子,这个师长之礼,不提也罢。”刘晔从善如流地改口,“倒是你也让令郎唤我一声叔父如何?” 荀彧看了看陈群,又看了看刘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结果很是出乎他的意料。程昱、陈群、刘晔三人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大才,他原先只想着他们能有一人答应下来就好,现在竟然是三个人都答应要教导荀恽,儿子能得他们三人同时教导,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怎能不让他欣喜。 想了一会儿,荀彧命人到后边把儿子叫出来拜见长辈。 荀恽走出来,先向荀彧行了一礼,接着,转向陈群、刘晔两人,分别作揖。 陈群见过荀恽多次,知道荀家家风素来如此,对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习以为常,正坐着,受了他的礼。 倒是刘晔因此对荀恽心生喜爱之情,向他招招手,拉近前问道:“贤侄目前学些什么?” 荀恽多少知道一点最近父亲为他寻找先生的事情。可在荀恽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伯父学问最好,虽然父亲为他选的人一定不会差,但心里难免有几分别扭。碍着礼仪,他不敢怠慢父亲请来的客人,便规规矩矩地回道:“前一阵子跟着叔父在学《诗经》。近来,《尚书》与《春秋》也看了一点。” “尚书与春秋也看了?”刘晔有些诧异,转头看了眼陈群,见陈群神色讶异,便知他也没有料到荀恽年纪这么小,就看了这样艰深的书籍。 两人不由拿怪异的眼神看荀彧。可荀彧不觉有异,反倒一脸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心内暗暗吃惊。 荀恽歪着脑袋,看着两人道:“仲豫伯父一直都是教一天诗经,再教一天春秋的。尚书是以前祖父念给我听的。” 直到听见儿子的解释,荀彧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因为唐贺之前说过的早期教育,所以他的儿子从来没有真正的“启蒙”过。毕竟,常人不会拿四书五经每日念给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听。而回到颍川之后,又与曹昂一起上课。曹昂年纪大了,荀悦当然不能为了迁就荀恽,给曹昂上幼童启蒙课。轮到曹丕三个小的,荀悦讲课的重点又因曹植偏到诗词歌赋的指导上,所以荀恽的学习竟然从没正常过。 想到这里,荀彧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恽儿幼时启蒙与他人不同。这几部经典,他是会背的。只是因为当时年幼,还不解其意,故而不曾对他解释过。”这样算来,荀恽的起点比普通的孩子要高了许多。在那几本书之外的典籍,就不适合拿来教荀恽了。浅了没用,深了他也不懂。又因为小孩子知道的事情不太多,很多经典上的东西不容易解释,这下教起来恐怕会更困难。麻烦大了。 荀彧的担心没什么用。陈群、刘晔反倒因此觉得有挑战性,欣喜非常。一人一句,轮番提问荀恽,探探深浅,方便日后教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几乎要吐血身亡了。因为觉得这个好,那个好,这些强人又都很忙,所以瓦心很大地全都给小包子备下了。不知道小包子会不会吃得太撑,不适应。捂脸遁逃…… 曹氏兄弟 曹昂在战事结束前被送回来。回到许昌时,曹昂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曹操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自己把曹昂送回来的原因,所以这事看在卞氏眼里,有着一种莫名的快意。她暗想,这是不是大公子失宠的迹象呢?要叫曹丕他们努力学习,在夫君回来时,给他一个好印象。 丁氏冷眼看着卞氏近日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多往公公曹嵩跟前凑,没什么反应,继续按步就班地管家理事,完全没把卞氏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儿子被送回来的原因,她当天晚上就听曹昂自己说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她能理解曹操把曹昂送回来反思的原因,同样对儿子的冒险行为感到了愤怒。因此,丁氏没有站在儿子的角度安慰他,而是和曹操一样让曹昂自己想清楚。 曹昂不明白。他明明是立了功,为什么父亲与母亲都生他的气? 没人告诉他答案,想不通的曹昂很烦躁,跑到唐贺跟前抱怨来了。 唐贺听着曹昂叙述那一战的经过,额角直抽搐。曹操怎么想,另外说,丁氏的想法,她倒是很清楚。要是自己儿子去冒这个险,她肯定是要抽死他这不懂事的孩子的。人家几千兵马来追你,你身边总共就十几人,就算张辽、高顺勇武,双拳难敌四手,没给人抓了真是万幸。 “姑姑,你怎么也不说话?”曹昂皱着眉,用手指勾着摇篮中的小婴儿的小爪子,“娘这 重生在三国第31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这几天都在生气,没有理我。” “你自己就没想过原因?”唐贺拍掉他的手,不让他碰孩子。 曹昂缩回手,郁闷地瞟了眼唐贺:“我知道不该冒险让父亲担心,可是……我这样也是因为不忍看到父亲烦恼,不希望刚刚与袁军对阵,就因为袁术手下一员大将挡住我军这样的理由,而后退转攻其他地方。” “嗯,就这样?”唐贺挑挑眉。 “当然!这很重要啊!”曹昂跳起来,“如果第一战就后退,对全军士气是一大影响。而且转道他处,心里也会想着这边还有着敌人,会不会在背后打过来。或者是,下一次遇到那个纪灵的时候,就会有人想上次我们打不过他才后退的。军心就会动摇,后面的战还怎么打?难道每次遇到那个家伙都要撤退吗?” 唐贺皱了皱眉,眯眼看了下摇篮中的两个孩子,幸好没有被一下子激动起来的曹昂吓到。两个宝宝只是睁着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曹昂。 “小点声。”唐贺抬头瞪了他一眼。 曹昂低头看了下两个婴儿,有些泄气地坐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嗯,这样说吧。”唐贺想了下,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你会下厨吗?” “当然不会!君子远庖厨……但是这与打仗有什么关系?”曹昂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唐贺。 黑线|||,唐贺抬手拍拍脑门,继续提问:“你想吃东西的时候,会自己去做吗?” “不会!”曹昂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为什么?” “有厨子做啊!我干嘛要……唉?”曹昂眨了眨眼,看着唐贺。 唐贺摊摊手,笑着问:“懂了?” “嗯。各司其职,那不是我该考虑,该管的事,各位将军与军师们自有办法应对。”曹昂搔搔脸颊,“可是,这次确实需要……” “昂儿,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唐贺打断他的话,“你所考虑的那些问题,你父亲一定都有想过。但他为什么还是决定退守彭城?” 曹昂低头不语。 “并非只有你能作诱饵的。” “父亲万金之躯怎么可以涉险!”曹昂反驳道,“当然是我比较合适。” “昂儿,在众将眼中,你的重要性仅次于你的父亲。你们俩人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没有谁比谁更适合去冒险的说法。”唐贺叹了口气,“你要记得,身为主将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不可以想着以身犯险。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这次的冒险,是大功一件?觉得你父亲生你的气,很是奇怪?” “嗯。”曹昂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父亲怕的就是你这种想法。因为你今次会这么想,这么做,日后你可以独挡一面,带兵作战时,就有可能也这么做。对于一个军队来说,有这样的将领不是福,而是祸!因为他们的主帅随时处在危险中,军中人心不定,作战时,没有战意,容易失败。”唐贺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最重要的是,你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只看到眼前的战场。要把眼界放开,看得更远些。” “至于,你娘生气的原因……”唐贺指了指摇篮里的两个孩子,“要是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他们却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到处冒险。我想,我会在他们学会走路之前,就打断他们的腿,省得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他们将来因为冒险而丢了性命。” “啊——”曹昂不置信地张大了嘴。 “嘛,只是打个比方。正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该想想你受伤了,你娘会不会伤心?”唐贺摆摆手,“我的话重了些,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不该不计后果地就拿自己去冒险。” 曹昂低头想着这几日丁氏的神色,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 “不独你娘担心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亲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唐贺微笑着望着曹昂,“诸位叔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也是担心你的。所以啊,你这次冒险虽然立了功,但从私心上说,没有人会高兴。” 抿着唇,曹昂为自己的鲁莽,红了脸。 “还有一件事。”唐贺凑近他,低声道,“兵者,诡道也。你也太过老实了点,诱饵本来就是骗人的,所以再进一步作假的话,只要让对方相信诱饵是真的就可以了。你完全不必自己上阵啊!” …… 曹昂瞪大了眼,望着她。 唐贺站起身,笑了下,复又说道:“还有那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去问问你祖父,他对这话怎么看。”唐贺点到为止,把其他的原因说了个遍,就是没有告诉曹昂,曹操把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来对待的事。因为这种事,不方便由她说。只能推给曹嵩了。要知道,曹嵩是最能理解他那儿子的心思的,而作为父亲,每个人的心思也都差不离。他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就都是为了曹操,所以让曹昂去问曹嵩,再适合不过了。 ——————————————————————————————————————— “姑姑。” 刚送走了曹昂,又来了三个小的。唐贺很无奈。这到底是为毛啊! 扯出一个笑脸,唐贺转过头问道:“有什么事?” “为什么荀恽不和我们一起上课了?”曹彰咋呼咋呼的,走到唐贺跟前,仰起头问。 因为我本来就不想让他和你们混一块。唐贺低头看着三个小孩,目光扫过曹彰、曹丕,最后定在曹植身上。 “为什么啊?”曹彰扯着唐贺的衣摆,继续嚷嚷。 曹丕瞥了眼弟弟曹植。他其实知道一点,这与曹植深受仲豫先生的喜爱有关。只不过他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的话,曹植一定会很难过的。曹植可是很喜欢荀恽的,如果知道了这个理由,他说不定就会拒绝仲豫先生私下的教导。现在只希望这个姑姑能编个谎言来骗过曹植就可以了。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他既不讨厌荀恽,但也没多喜欢他。至于仲豫先生的课,那也是因为母亲希望他来,他才来的。反正他志不在此,只有曹植喜欢诗词歌赋,让他好好学就是了。而曹彰这家伙比较傻,听不懂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家伙自己都叫嚷这要当武将了,诗文上肯定学不下去。 这样想着,曹丕抬头望向唐贺。只要哄好了曹植,就没问题了。 “仲豫先生精力有限,教不了这么多人呢。”唐贺蹲下身,捏了下曹彰的脸。 “以前都没关系的。”曹植小声地说道。 唐贺瞟了他一眼,摇头苦笑:“不是最近才觉得累,而是一开始就觉得累,但因为仲豫先生很喜欢你们几个,所以一直在强撑着教导你们。可是,最近仲豫先生身体不适,大夫说是因为操劳过度的缘故呢。” “那让先生休息一阵子好了。”曹彰歪着头,说得很大方。他实在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要是仲豫先生不上课,他就可以去练武了。 “那样治标不治本。休息一阵子后,再回来教我们,不还是要劳心劳力嘛!”曹丕有时候真觉得曹彰不是自己亲弟弟。这样说话,实在太傻了。 “……那我不上课,让荀恽上课吧。”曹彰眨眨眼,大声说道,“反正仲豫先生上课的时候,我也坐不住。我比较喜欢习武,让荀恽留下来吧。他比较喜欢仲豫先生。” 敢情是有预谋的。曹丕偏转了脸。收回前言,他的弟弟还有一点小聪明,没有那么傻。可是,人家会答应才怪!他们来荀家上课,是父亲的意思,仲豫先生就算不教荀恽,也不敢不教他们兄弟的。 “没有关系的。”唐贺嘴角抽了抽,“我会另外给恽儿找个先生的。” 曹植一听,着急起来:“姑姑,我……我想和荀恽一起上课。要不,要不我和荀恽一起换个先生教?” 这怎么可能?打死我都不会答应!唐贺暗暗腹诽,曹植怎么这么难缠。 “四弟,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仲豫先生讲的课吗?”曹丕见势不妙,赶紧转身拉住曹植,“为什么要跟着荀恽换先生?” “我……这个……”曹植一张清秀可爱的脸皱了起来。一方面他舍不得荀恽,另一方面他又舍不得不上仲豫先生的课。怎么办? 唐贺挑挑眉,抬手揉揉曹植的脑袋:“植儿,恽儿只是换个先生,没有搬家。” “对啊!”曹彰一捶手心,“四弟,荀恽家在这里,离我们这么近。他只是换个先生,又不是搬家。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的。” “是……是吗?”曹植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唐贺正色说道:“你可随时来找恽儿玩。” “……”曹植掰着手指,使劲想。 曹丕抬头望天,心里叹气:四弟,又要钻牛角尖了。 “其实恽儿换个先生也有好处的。你们可以每过一段时间比试一下,不同先生教导,谁学得比较好啊。”唐贺笑看着曹植,“植儿,你觉得怎么样?还是你没有信心赢过恽儿呢?我家恽儿可是说过,一定不会比你差的。” “好!”曹植被刺激一下,立即答应下来。 听到曹植的回答,唐贺与曹丕同时松了口气。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荀恽玩吧。”见事情解决了,曹彰立即叫着要去玩。 唐贺轻叹一声,指向书房的方向:“恽儿在书房练字,你们去找他吧。”暂时让他们再玩几天吧。 “走吧,走吧!”曹彰拖着曹植就跑,也不管曹丕会不会跟上来。 曹丕望着两个弟弟跑远,感激地看了眼唐贺,转身跟上两个弟弟。 唐贺眯着眼看他跑开,疑惑地想:难道说,曹丕这家伙是个好哥哥? 精兵良将 袁术战败后,退回淮南。战中,刘备曾向曹操自请继续驻守小沛,曹操不许。郭嘉向曹操进谏,刘备非常人,需早除之。 刘备也不知从哪里得了曹操要除掉他的风声,在战事结束前,不知所踪。只不过因为曹操颇为关注关羽,所以与刘备一同消失的是张飞,关羽没办法跟着溜走。关羽因离了结义兄弟,神情抑郁,就向曹操请辞。曹操却说,如果关羽跟他回许昌,可借天子诏令,寻找刘备的下落。然而,刘备到底是怎么走的,有没有危险,其实关羽自己心里清楚。他原是想以寻找刘备作为离开的借口,偏偏曹操用这话堵了他。如果自己表现得不关心刘备的下落,急着离去,就显得于理不合。曹操会看出破绽,这样自己留下来为刘备挡着,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于是,关羽不得不忍住趁夜潜逃的心思,随军回到许昌。 虽然刘备溜得太快,没来得及下手,但郭嘉想了下,觉得刘备走了,还是有好处的。刘备若是死在曹操手上,对曹操的名声会是个大损伤,可现在与刘备手足情深的关羽在这里,而刘备在这时候死了,就能排除曹操杀害刘备的嫌疑。因此,现在只要找出刘备在哪里,借刀杀人就可以了。 于是,郭嘉一回到许昌,来找唐贺帮忙查找刘备的下落。 听了郭嘉的话,唐贺不禁感叹历史的强大走向,即使被她的某些动作,改变了一些事情,但这位“皇叔”却命势强硬地再度逃脱。而他那传说中过五关、斩六将的义弟还跟着曹操回到了许昌。这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 “刘备的话,眼下应该只有两个地方可去吧。”唐贺伸出两根手指一比。 郭嘉两眼一亮:“你是说冀州袁绍,或是荆州刘表?” “嗯。不过……”唐贺皱起眉,“他应该是去投靠袁绍了。待我查实后,再告诉你吧。”如果历史没变,刘备现在应该在袁绍那边才对,但是荆州刘表也不是没可能。要知道刘备就是在那里遇到徐庶,然后,徐庶推荐了诸葛亮的。 郭嘉点点头,琢磨着得到刘备的消息后,要怎么借刀杀人,成功率有几分。 “奉孝来了?”荀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郭嘉转过身,看到荀彧进来,打量了下他,笑道:“文若,清减了。” “我倒没什么。”荀彧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适才刚去看过志才,他的样子令人担心。你与他一样随军,也该累了。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还是借着这阵子闲,与他一起好好调养一下吧。” “志才有些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郭嘉皱起了眉,“我还道他一回到许昌解禁了,喝酒醉死在家里,才不出门的。” “他这两天一直呆在家里,早上主公派人招他来商议一些事情。去传令的人说他病了,起不了床。主公赶紧派了大夫去,还赐了好些药。我便跟这大夫去看他,也是刚知道的。”荀彧叹了口气,转向唐贺,“阿贺,可否让医馆的华神医去给志才看诊?” 唐贺听到荀彧的话,连忙答应了,吩咐下人去医馆请华佗出诊,转头看了眼郭嘉,说道:“奉孝,也一起让华神医看看吧。总没坏处的。” “我精神好着呢。不需要看大夫!”郭嘉早年身体不好,但他一直不喜欢吃药,此刻一听说要看大夫,连忙摆手拒绝。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多虚弱,让神医给志才看看就好了。他现在健康得很,调养身体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奉孝,莫要讳疾忌医。蔡桓公……”荀彧立即劝诫他。荀彧认为,郭嘉这两年看起来身体好了许多,但他身体底子毕竟不好,还是该趁着这段日子没什么事,修养一阵子比较好。 郭嘉无奈地望着荀彧,又瞟了眼唐贺,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赞同,抬起手挥了挥:“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 见郭嘉答应下来,唐贺起身出去,打算去医馆说一下,郭嘉与戏志才的诊金是不能收的,药材也要用最好的。 荀彧等唐贺出去了,与郭嘉一人一边,面对面坐下了,开始谈正事:“志才病了,主公回头怕是会叫你去,问问这件事。我想先和你说一说,你心中有数才好。” 郭嘉倾身向前,静待下文。 “宛城的张绣近来有要起兵犯境的举动。虽有人言,此事与荆州刘表有关系。”荀彧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然……” 荀彧停下来,喝了口茶,低垂着眼帘,看着杯中的茶水,良久不语。 郭嘉细长的眼眸眯起。荀彧这一停顿,时刻关注天下诸侯的动态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刘表与张绣有仇,怎么可能共存?退一步说,就算是两人共图豫州,那也必然是有人在后搭桥牵线。江东孙氏与刘表素来不和,所以不会是他们。况且,孙策年轻也没有这等威势能使刘表与张绣听从他的命令,联合起来攻曹。袁术如今已是末路,离死不远,更是不会有人理会他说的话。纵观天下,实力比曹操强,又能说得动那两人的,只有在冀州的袁绍了。冀州袁绍手下有谁,这是两人心里都明白的事。能想出这样的计策的人,大抵也就那么几个人…… ———————————————————————————————————————— 曹昂自从找了祖父曹嵩谈心,知道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之后,行事收敛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凡事三思而后行,并努力向曹操手下的重臣们学习处理政事。 曹操回到许昌后,看到儿子想明白了,心里很高兴。考虑了下,他觉得儿子在对纪灵一战中还是有功劳的,不能就这么抹去了,便叫来曹昂,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曹昂近日虽然行事稳重了些,但到底年轻,还是喜欢武道。见曹操问起,他自然就想到了高顺的陷阵营。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跟在荀彧身后,接触了一些后勤事务,他才明白打造一个陷阵营有多贵。从许昌目前的财政状况看,怕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拿出能征召近三千步兵的钱去建一个只有一千人的陷阵营的。这样想着,曹昂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向父亲讨要这个赏赐。 “怎么不说话?”曹操笑望着儿子,“难不成为父给不起这赏赐?” “不是……就是……”曹昂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想要什么,说吧。”曹操心情很好,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为父绝不食言。” 曹昂看着父亲的神色,深吸了口气。他还是很想要那样威风的军队。 “孩儿想要一个陷阵营。” 曹操神色一僵,随即恢复了笑意,挑眉上下打量着儿子。高顺之能,他看到了,确是一名将才。可是,陷阵营是什么样的军队,他就算没见过,也能从吕布以往的战事中猜出一二来。这样的军队交给一名降将…… “父亲?”曹昂见曹操只是笑着,没有答应,不由急得叫了一声。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曹昂抿着唇,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儿子失望的表情曹操看在眼中,不由暗暗摇头轻叹。他不是不想要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而是…… 即使没有立即答应曹昂的要求,但曹操还是在第二天让天子给自己儿子封了个典军校尉当当。自此,曹昂正式步入仕途,进入朝堂。 ———————————————————————————————————————— 儿子的愿望既要满足,又不能让陷阵营无人克制。曹操其实挺为难。陷阵营的兵不好练,只能交给高顺,所以高顺理所当然地将成为陷阵营的领军人物,虽然不是不能在副将的位置上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但这么做却不太好。高顺本就是儿子好不容易劝降的,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是表现出对高顺的不信任,对儿子的威信将造成一定的损伤。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高顺作主将,曹昂作副将,日后再让儿子将陷阵营接收过来。只是在那之前,要怎么安排,却让他有些头疼。首先,张辽与高顺是不能放在一起了,而且依他的眼光看,张辽之才在高顺之上,是能独自领兵出征的帅才。这个张辽的安排也要尽快定下来。其次,如果陷阵营真的天下少有匹敌,那高顺若是起反,该如何应对?需得想办法制衡陷阵营才行。自古骑兵克步兵。陷阵营是步兵,那或许可以打造一支与陷阵营类似的骑兵来。 曹操对自己手下的几个重要谋士与将领说了自己的想法。 陷阵营是一定要设立的,而克制陷阵营的部队,也得在同时建起来。如果说,陷阵营要重新征召兵勇,挑选合适的人入营,那么,曹操打算在现有的部队中挑选出经验丰富的精锐来组成克制陷阵营的军队,又因为这是一支重骑兵,故此,定名为“虎豹骑”。 荀彧一边听着,一边迅速在心中算着建立这两支军队所需的花费,算出的结果令他心惊。但考虑到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荀彧又觉得不能不答应。思索片刻,他向曹操提出建议。既然虎豹骑要挑选营中经验丰富的精锐,不如直接从拥有马匹的百人将中选拔。这些人练兵时聚集,出战时抽调,平日还在原所属军队中任职,不影响军队的日常运作。如此即可节省一笔年俸,又可充分利用人力资源,一举两得。 曹操想了想,在荀彧所说的基础上,增添了一条。从陷阵营与虎豹骑各抽取百人,作为定职士兵随军出征。从陷阵营中挑选出的人由许褚带领,称为“虎士”,护卫中军;从虎豹骑中选出的人由曹仁带领,称为“骁骑”。 随后,他决定陷阵营主将仍有高顺担任,曹昂为辅;虎豹骑的主将则选择了曹氏一族中深受他信任的猛将曹纯担任。 事情定下来之后,荀彧等人就开始筹备建立这两支军队所需的钱粮。因为耗资巨大,一时间难以筹措到足够的钱粮,这两支军队最快也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建起来,却因为曹嵩出于对儿子事业的支持,拿出了自己的私产,使得虎豹骑在陷阵营之前建立了起来。随后的资金的筹措,因为数目减半,而快了许多。于是,短短三个月之内,曹操手中就多了两支堪称当世最强的军队,一支重步兵,一支重骑兵。 原先虽然听曹昂说过要重建陷阵营,但高顺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当看到重新建成的陷阵营,他的心情颇为复杂,对以副将之名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曹昂,更多了几分感激,暗暗决定在有生之年,都要为这个公子竭尽心力。 江东陆氏【修bug】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写错了两章。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一名十四岁左右的俊秀少年牵着个约莫十岁大的幼童站在荀府的门口。他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又看了眼立在门口的护卫,抿了抿唇,就要拉着幼童一起转身离开。 陆绩回头看了眼荀府的大门,有个比他小些的孩子从里边走出来,看样子他的样子准备出门,他身后的女子应该是他的母亲吧。他羡慕地看着荀恽。如果他们家没有遭遇那样的事情,母亲没有跟随父亲而去…… 陆逊感觉到陆绩的异常,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荀恽正抬脚迈出大门,手里抱着一个小包,一张可爱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今天是他第一次去陈群府上学习的日子。这几个月间,程昱、刘晔那边已经去过了,陈群比较忙,一直没空出时间来,直到最近才闲了下来,让荀恽到他府上上课。 荀恽上过几次课,已经知道父亲为他找的这几位先生都是饱学之士,不比仲豫伯父差,相信今天要给他上课的陈群的学问也是不逊于其他人的。然而,对于荀恽来说,早先已然习惯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听课,突然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上课,感觉有些孤单。明明离开曹植他们,不和他们一起上课,是自己的意思,为什么突然会觉得不舍呢?想着,好久都没有和曹丕他们一起玩了,荀恽有些失落。 唐贺温柔地笑着,轻轻推着儿子,送他出门。 “少爷,车马已经备好了。”荀府的下人恭敬地弯下腰,拿过自家少爷的小包。 陆逊看着这场景,就明白他在看些什么,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由感觉眼睛一阵酸涩,眨了眨眼,移开视线,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陆绩抬头看了眼比他年长的陆逊,小声问:“为什么?叔父不是说,让我们到荀家来找……嗯,唐夫人吗?我们还没有见到人啊。” 咬了咬唇,陆逊俊秀的脸上闪过几分苦涩。寄人篱下,毕竟不好。他自己是很想留在吴郡的,但现在吴郡的情况,不容乐观。离开前,他就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叔公不让他知道。只告诉他,他肩负着振兴陆家的重任,还要抚养尚在总角之龄的陆绩,不能留在吴郡冒险。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不懂。为了不让叔公分心,他只得带着幼小的陆绩离开吴郡到许昌来。可是,让他去求人,他心底还是有些抵触。何况,他从那些来帮助叔公做事的人判断,叔公与这位唐夫人的关系应该是上下级关系,也就是说…… 陆逊觉得有些难过。他觉得以叔公的才能,和陆绩死去的父亲一样,就算是担任一郡的太守也绰绰有余。那叔公为什么会甘心居于人下呢?他本来不太理解这事。可是,直到他问过季伯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愤恨,怨上天的不公。为何让陆家子弟屡遭此祸! 荀恽走下台阶,发觉旁边的视线,转过头看了一眼,觉得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不由嘟起嘴,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唐贺弯下腰,笑着说道:“还有什么事要说?你一早上已经讲了很多次了。娘今晚一定会帮你把曹丕他们三个留下来一起吃饭。” “才……才不是这个问题!”荀恽想起吃早饭时,自己说的话,脸腾地烧红了。 唐贺宠溺地笑着:“既然没有问题,你可要好好去先生那里上课了啊!” 鼓着脸颊,荀恽偏转过头,抬手指向街面上站的兄弟俩:“娘,我是想说,那两兄弟很奇怪啦!” “嗯?”唐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陆绩见那对母子注意到他们,有些不好意思,拉了下陆逊的手,背转过身:“还……还是走吧。” 陆逊点点头,转身拉着陆绩离开。 唐贺眯着眼,看着他们离去,拍拍儿子的脑袋:“乖,快去吧,让先生久候是很失礼的!” “嗯。”荀恽乖乖地应了一声,眼神瞟向陆绩离开的方向,上了马车。 那两兄弟的表情,荀恽都能看出古怪来,唐贺更是不可能没看到了。荀恽一走,唐贺就叫来毛尖去查一下那两兄弟的来历。 毛尖查到那两兄弟的来历时,吃了一惊。虽说事前曾收到了龙井传来的消息,说是陆家的继承人会在近期到许昌来,但他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早,赶紧让人暗中保护陆家的两个孩子,同时,亲自跑去告诉唐贺这件事。 唐贺听说门口见到的那两个神情异常的孩子竟然是陆逊与陆绩,惊得一口茶呛到了。她一直以为龙井那封类似遗书的信,就跟他离开之前说的那些话差不多,未必真的就是遗言,做不得准。没想到陆逊真的到许昌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龙井决定孤注一掷了呢?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唐贺觉得还是当面问一下陆家的这两个孩子比较好。她挥了挥手,说道:“你去请他们过来,别吓着人家孩子。” “是。”毛尖领命而去。 唐贺拽着手中的锦帕,拉扯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得把这两孩子给留下来,不能把人放回去。江东那边有一个周瑜已经很要命了。 ———————————————————————————————————————— “你是说,龙井联合了江东的其他世家暗中对付孙氏?”唐贺望着眼前的少年,疑惑地问道。 陆逊安静地点点头,藏在袖中的双手握得死紧。没能够留在吴郡,看到孙氏的下场,他觉得很不甘心。 “……他怎么那么糊涂?”唐贺喃喃地说道,“明明孙策现在已经打下了江东,有了时间去收拾反对他的人……” “叔公不会有事的!”陆逊听到唐贺的话,连忙大声地说道。只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唐贺轻叹一声:“嗯,龙井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随便说说。” 陆逊别开脸。即使自己反驳了唐贺的话,可他心里却清楚她的话没有错,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在这个时候,孙策已经确实已经腾出了手,开始清肃江东反对他的世家。孙策本身勇武,但却非有勇无谋之辈,何况还有那个周瑜与张昭在,叔公龙井此刻的举动很危险,但是他却也没做错。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动手虽然危险,但总比孙氏在江东站稳了脚跟之后,再打击他们要容易得多。 “嗯,你……叫伯言是吧?”唐贺问道。 陆逊定了定神,转过脸,向唐贺点点头。 唐贺犹豫了下,把龙井的信递给陆逊。 陆逊犹豫地接过来,一见是叔公的笔迹,低头认真看起来。可是,他越往下看脸色越差,拿着信的手都在抖。 唐贺等了一会儿,见他差不多看完了,便开口道:“如果你因为担心龙井,要回到吴郡,我不劝你。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既然龙井把你和陆绩托付给我,我就不能让你们两个再回江东去送死。你年长,觉得自己能够做决定,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不能带着年幼的陆绩回去冒险,他比你小得多,而且你总该为你们陆家这一宗留个后人。” 陆逊放下信,低垂着脑袋,两眼盯着放在膝上的双手,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如果你是急着回去报仇,那么,我送你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回去不过是多一个送死的人。”唐贺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是回去守着空空的陆家,看着孙氏的势力在眼前壮大,渐渐报仇无望,还是暂时忍辱负重,好好学习,蓄积实力,以待来日报仇雪恨,你自己选吧。” 听完唐贺的说法,陆逊克制不住,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滴在手背上,打湿了龙井的那封信。一面是年幼的陆绩,一面是孤军奋战的叔公。他该怎么办?这两人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也只剩下他们俩。他可不可以不要二选一?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反正,反正只要杀了孙策就算是报仇了吧。 “当然,我不赞同逞一时之快的选择。”唐贺淡淡地说了句。说这话时,唐贺也有些不确定陆逊会怎么选择。毕竟历史上,陆逊一直呆在江东,甚至为孙氏献出了一生的心血,所以她不太清楚此刻眼前的少年会作何选择。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陆逊回江东,去为孙氏效忠的。 陆逊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看着唐贺。叔公陆瑾为了报仇忍辱负重长达二十年之久,他现在的境况与叔公当年并无不同。可是…… “我留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可以打叔父的主意。” 唐贺闻言,一头雾水地看着陆逊。什么叫“不可以打叔父的主意”?他以为自己会让小陆绩去做什么事? 陆逊本来还要说什么,却因为唐贺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不安地往后挪了挪。 唐贺皱着眉想了好半天,突然想到龙井的身世,以及他与唐衡的关系,不由黑线。原来陆逊想的是那件事,误以为他将来也要像龙井那样为她做事。 摇头笑了下,唐贺没向他解释,站起身,说道:“既如此,你先去收拾一下。” 陆逊收起龙井的信,放进衣袖,站起来,看着唐贺,没动。 唐贺见他不动,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安排他们俩的住处,叫来下人,先带陆逊去客房安置。 ———————————————————————————————————————— 荀彧听唐贺说完关于龙井的事,还有对陆氏叔侄俩的安排,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陆家在江东很有名望。即便是遭遇了这祸事,受了严重的打击,但对世家而言,只要尚存一息,便不能小觑。这孩子年纪不大,却能够如此忍辱负重,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将来不可限量。” 唐贺讶异地扫了眼荀彧,发现他不是随口说说的,就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还没见到人,就知道他将来不可限量?” “依你所言,他明知道有可能你会像岳父大人对龙井一样待他,但为了报仇,为了家族的未来,还是忍着答应了下来。仅就这点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的孩子。要知道但凡出身世家的人,在他这般大的时候,正是为着自己的出身骄傲的年纪,家族的荣耀与自身的骄傲,是极难舍弃的。”荀彧温和地笑着说道。 唐贺因为荀彧的说法,回忆起幼年时见到的荀攸,当时那是个无比骄傲的少年,说话尖锐,神情傲慢,不可一世,再看看现在的荀攸。顿时,觉得荀彧的话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就算是这孩子自己有了这样的觉悟,我却与父亲不同,我不会让陆逊成为第二个龙井。”唐贺正色道,“我正是为了他的未来,想与你商量一些事情。” 见唐贺神情严肃,荀彧向前倾了倾身,问道:“你是想帮这孩子报仇吗?” 唐贺连忙摆手道:“他的仇可以自己报。再说,如今他年纪还小,报仇什么的,还很远。” “那你的意思是……”荀彧挑挑眉,看着她。 “你看,奉孝近来闲得慌,是不是该给他找点事做。”唐贺意有所指。 荀彧回想了下,郭嘉近来为了躲避执意要给他治疗先天不足的华佗,天天准时到军营中报到,却总是在大营里睡觉。虽然曹操爱才,相当纵容郭嘉,对他这行为没有意见,但下边的将士们的意见可是很大的。将士们都觉得这个军师祭酒,在没有战事之时,还是不要来刺激他们为好。毕竟,自己一大早累死累活地训练,在太阳下山时结束,累得不行,这种时候却总能看到郭军师悠然地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慢悠悠地走出来,轻轻松松地回家去,那感觉简直糟透了。虽说目前奉孝在军营中颇受将士们的尊重,但他再这么悠闲地在将士们面前晃来晃去,难保哪天不会引发众怒。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需知道与一群武夫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荀彧思索片刻,觉得唐贺的主意不错。既能安排了那个陆家的孩子,又能给郭嘉找点事情做。但他还是谨慎地说道:“我先见见那两个孩子吧。奉孝,喜欢聪明人。” 唐贺笑着点头,随他怎么去考校陆逊,那孩子的聪明才智是毋庸置疑的。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写错了两章。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出征前期【修bug】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写错了两章。这是错误的第二章,瀑布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建安三年,曹操决定率众出征宛城,并带上 重生在三国第32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上了陷阵营,准备在此战中,亲眼看一看陷阵营的威力,而虎豹骑作为最后的王牌,只带了规定的百人于中军护卫,并不出战。 因宛城一战事关曹昂的生死,唐贺有些担心。毕竟,历史上,曹昂就是死在这场战事中,原因是曹某人的好色。可是,她但却不可能去和曹操说,你不能对张绣的那个婶婶下手,不然,你儿子会没命的。这话要说出来,先死的就是她了。所以要让曹昂活下来,只能从曹昂这边找机会了。可是,该怎么让他小心行事呢?这件事该…… “阿贺。”荀彧拍拍她的肩。 “诶?”唐贺回过神,见是荀彧,打了个哈欠,“你回来了?” 荀彧疲倦地点点头,在她身侧坐下,看了眼她手边的放的信报,伸手搂过她,小声道:“出征前都会比较忙,这你是知道的。以后不必等我,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唐贺拿起关于宛城的信报递给荀彧,“宛城有这个人在,我有些担心。” 以前唐贺都没说过会担心这样的话来,荀彧有些疑惑地接过来看。几张纸上列出了张绣手下一众将领的名字,但最上面的几张只写了一个人。此人是张绣的别驾从事,武威贾诩。关于贾诩这个人的出身轻轻揭过,倒是他参与过那些重要的事件以及在这些事件中此人起到的作用,唐贺特意标注了出来。 “毒士?这个称呼……”荀彧皱了皱眉,“倒可概括此人的用计特点。” “张绣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这个人却不得不防。可以说,每到有大的异动之时,都少不了此人的参与。他的计谋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唐贺伸出手点着纸上列出的大事件,“我想这个可以给公达贤侄与奉孝看看。” “我会让他们小心的。”荀彧将关于宛城的信报放回桌上,决定明天拿给他们,“提到奉孝,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唐贺靠在荀彧身上,有些困顿地眯起眼。 “是关于伯言。志才这次留在许昌修养。他的身体没养好,主公是不会让他再随军出征的了。因此,这次随军出征的军师就只有两个。公达要负责的事情比较多,向来忙碌。奉孝只为军谋,除此之外,算得上悠闲。是以……” 自从郭嘉收了陆逊这个学生之后,行为收敛了许多,至少,为人师表要做出点样子来,也就很少去军营里晃荡,在学生面前也摆出了一副长者的风范来了。因为这次出征少了戏志才这个能制止郭嘉那些过于洒脱的行为的人跟着,荀攸有些担心。虽然他自己不是不能制止郭嘉,但他随军时做的事情,比郭嘉、戏志才两人要多,根本没有时间。为了能让郭嘉不得闲,荀攸强烈要求陆逊这个学生能跟着郭嘉上战场,并给出一个实战指导也很重要的理由。 回想到陆逊少年每日从郭嘉那里回来,铁青的脸色,一脸的不服气,走路时,每一步都踩得重重的,与发泄无异的模样。唐贺抬手遮住双眼。他确定是因为郭嘉摆出了为人师表的风范来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很可能是郭嘉的教育有问题?近来下人们回报说,常常听到陆逊少爷在自己房间里砸枕头发泄啊?嗯,她是不是害了陆逊少年?! “伯言自己怎么说?”唐贺放下手,问道。 荀彧叹了口气,神情显得颇为无奈:“我还没问过他。奉孝倒是已经答应了这事,也向主公提了,让陆逊多与大公子相处。荀攸甚至已经着手安排了……” 这些人……唐贺揉揉眼:“好吧,明天我去和伯言说一下。他随军出征,要带的东西我也会帮他准备周全的。” 荀彧见她困了,低声道:“夜深了,休息吧。” “嗯。” ——————————————————————————————————————— “伯言,你真的要上战场吗?”陆绩仰头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陆逊,忧心地问道。 陆逊在包袱上打了个活结,脸色不太好看,咬牙切齿地道:“我是要去看看,那家伙到底怎么做军师的!哼!奇才,鬼才!” “伯言……”陆绩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奇才,鬼才是指谁?伯言好像是在生气。 陆逊幼年丧父,性格早熟,做起事来早早就有了大人的风范。这也是陆康对他寄予厚望,将幼子与陆家托付给他的原因。甚至陆康还让幼子陆绩多向他学习。在家族的重担之下,陆逊很久以前,就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了。可自从到了许昌之后,唐贺给陆逊找了个老师之后,这个平日神情略显清冷的少年,便常常被他的老师气得炸毛,表情逐渐丰富起来。 陆绩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说不上好与不好。但从自身出发,他得到与荀尚书的长子荀恽一起上课的机会,虽然是到其他人家里上课,但他也遇到了好人。陈群非常喜欢他,还收了他做学生,以己推人,这让陆绩觉得陆逊的这个变化应该也是好的。 “没事。”陆逊似乎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吓到陆绩,丢了包袱,换上笑脸,说道,“我离开之后,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学习上的事,不要懈怠了,万不可丢了陆家的面子,叫人小瞧了你。” 陆绩重重地点头:“我会努力学的。”他很不喜欢那个来荀家上课的曹植。那家伙明明都有两个兄弟一起玩了,还总是要和他抢荀恽。好像他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谁都要陪他玩!真讨厌!他那个哥哥曹丕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哎!”陆绩冷不防被陆逊捏了下脸颊,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陆逊皱眉看着他,“我在和你说,没事离曹大将军家的那几个公子远一点。我们已经是寄人篱下,不要轻易去得罪他们。” 陆绩揉着脸颊,小声道:“我知道。我是不喜欢他们啦!可是,那个曹植总是来找荀恽,那又不是我能阻止的。”不就是小小年纪会作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陆绩心里不太服气。 陆逊听了,眯眼想了一会儿,蹲下身,轻声道:“荀府又不是他家,他只是来这里听仲豫先生讲课的。再说,仲豫先生学识虽好,却……不够实用。我观荀尚书有意培养他的儿子像他一样,步入仕途。那样就不能总是跟着仲豫先生学习。你多拉着他去陈先生府上就好了。” “为什么?”陆绩不太明白,困惑地望着他,“我觉得仲豫先生学识渊博,授课的内容也很精彩呢。” 陆逊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横梁。陆绩还小,现在跟他说这个,他不会懂吧。不过,陆绩拜了那个陈群为师,总是比荀悦要好的。至少,他不用担心陆绩会沉溺于诗云子曰之中。 “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了。”陆逊目前没打算和陆绩解释得太清楚,“总之,有时间别浪费在玩闹上,我们和他们毕竟是不同的。” “好。”陆绩乖巧地答应了。反正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的老师比较好。而且跟着荀恽一起上课,还可以到不同的先生家中听讲,即使有杂而不精的说法,但他感觉这比起光听荀悦的一家之言要好得多。 “伯言可在里边?”唐贺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陆逊连忙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要记得我的话。”说罢,转身出去了。 陆绩看着陆逊出门,眼睛转了转。陆逊的话一向很有道理,曹家的几位公子,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现在每天与荀恽形影不离的人可是他,不是曹植呢。 “夫人。”陆逊礼貌地作揖行礼。 唐贺笑望着他:“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已经整理好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副软甲,晚上就会有人送来,你记得带去。” 陆逊眼神闪了闪,低头称谢。他曾以为唐贺会让他像叔公陆瑾那样,把自己训练成他的手下,但却没有。唐贺特意在府中整理出一个院落给他们叔侄俩,院落中的下人都称呼他们为少爷,把他们俩当成真正的主人对待。出了院落,荀府中的下人也没有一个人轻视他们,甚至言语间都透着尊敬。这样的待遇是他料想不到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陆家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唐贺望着他接着说道:“听说,这次出征你会跟着大公子。” “嗯,先生说,他没叫我时,就跟着公子走。”陆逊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就照实回答了。 唐贺叹了口气。幸好,历史已经出现了变动。本来应该在江东的陆逊到曹魏这边来了。曹操曹昂那里都不能交待这件事,那么,战中要跟曹昂待在一个营帐里的陆逊,或许能成为改变宛城之战结局的关键。 “夫人,请直言。逊必不负所托!”陆逊感觉到唐贺可能要交待他很重要的事情。 “啊,没什么。”唐贺摆摆手,“大公子现为陷阵营的副将。为将者,上阵出战在所难免。大公子年轻气盛,做事难免有些冲动。前番与袁术一战中,大公子就曾以身作饵,引诱敌军。这事令丁夫人很是烦恼。你知道,身为一个母亲,总是会担心孩子的安危。她听说你会跟着大公子,便想要你多多在旁提醒他注意自身的安全。比如,出营时多带几个护卫,不要再到敌方的边界去冒险,这样的事情。” 陆逊闻言,了解地点了点头。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不担心孩子的,可这曹昂不顾及他自己的身份,以身犯险,自己去做诱饵的确胆子太大了些。有这样枉顾自己生命安全的儿子,想必那丁夫人也不容易。这样看,唐贺特意来交代他,帮忙看着点,定是因为那位丁夫人担心儿子会再犯吧。真是个任性的公子! 陆逊与曹昂接触不多。但想到自己目前手中无权无势,将来若要报仇,就得在许昌入仕为官,最好是能进入军营。这时候与把持朝政的曹操长子曹昂打好关系,对他以后报仇,绝对有好处。多方考虑之后,陆逊答应唐贺,他会劝曹昂多注意安全的。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写错了两章。这是错误的第二章,瀑布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合纵连横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之前写错了两章。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曹操这边率军出征宛城,冀州那边立即就有了动静。这次张绣与刘表联手果然与袁绍有关。 荀彧看着从濮阳传来紧急的消息,想到在袁绍处的兄长,心情沉重,捏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将它递给边上坐着的程昱。 程昱接过来,匆匆扫了两眼,眉头皱起,转手传给刘晔、陈群等人浏览。 “你等有何看法?”荀彧向前倾了倾身,语气平淡,脸上的表情与平日无异,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程昱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没有发表意见。荀家兄弟情深,但此刻两兄弟却不在一个阵营,有些事情不太好说。 看过消息之后,陈群就一直盯着手边的案卷出神。袁绍那边出身颍川的谋士并不少,大家曾经一起在颍川书院求学,相互间的关系都还是不错的。回想着这些友人用计的特点,要找出他们的弱点不难,反其道而行之,就能破解,只是……明知道各为其主的时候,不该犹豫,但陈群心中总有一种不厚道的感觉。而此番的手笔,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是荀谌所为,他们这里最为难的人应该是荀彧了吧。 刘晔看了眼其他人,大家没说话,他也不开口。他素来不喜出风头,什么事总是让别人先发表意见。在很多事情上,他甚至一言不发的。他虽不认识荀谌,但作为擅长情报分析的谋士,他对各个势力的主要谋士还是有做过专门的调查与分析的。联系到几个月前刘表军势的异动,现在张绣主动跑出来挑起与曹军的边界之争,刘晔很容易就做出了判断,该怎么解决,心中已有方案。不过,这事牵扯到深受曹操信任的荀彧,他不会轻易开口得罪人。 一众谋士的心思,作为武将的曹纯是不会懂的。他只知道他来这里就是要听一下这些军师们的意见的。要是问他的看法,他就只有一个想法,迎击!不过,自己手中的虎豹骑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总数也就几千人,对上袁绍的十万大军,肯定是没有胜算的。而且要是这几千精锐全军覆没,估计孟德大哥不会轻饶了他,所以他还是先听听这些军师的看法再说。毕竟,策划一场战役,还是眼前这些人比较在行。 几位官职高的没有发表意见,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先出头,全都闭口不言。 荀彧见众人不说话,有些头疼,拧起眉,说道:“诸位,此事关系到主公的大业,私交情谊理当放到一边。彧断不会徇私!” 听了荀彧的话,程昱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文若,所言极是。然,不独主公与袁绍自幼相交,交情匪浅,便是我等帐下之人,相互间亦是知之甚深。是以我等所思破解之法,对方未必没有防范。故而,有些犯难,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荀彧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己方与敌方都是相互了解的人,用计上总能猜出个七八分来,这个时候,就要看谁更了解谁,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既如此,彧先抛砖引玉,请诸位指教。” 荀谌用的是合纵连横之策,但曹军这方比袁绍占优的是,有天子这张王牌在手。此前,袁绍曾要求曹操把天子送到邺城去,曹操当然不会答应,仅仅是顺手封了个三公之位给袁绍,安抚一下他。袁绍此人胸无大志,偏安一隅,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八成与他那称帝的弟弟袁术有关。一向自视甚高的袁绍,见弟弟做了皇帝,肯定受刺激不小。又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得意非凡,心中更是不忿,想要来抢天子,也不是说不过去。只不过,很多事情迟了一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四哥啊,彧对不住你了! 天子在手的好处,就是除非像袁术那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称帝,否则,不论做什么,想要什么官职,像是掌管一地的州牧这类的职位,你都得意思意思上书来请封。就算这个天子已然形同虚设,但诸侯还都需要天子下诏封赏,才算是得了正式的官职,名正言顺。而这请封与封赏的事务,不用说,经手的人绝对不是傀儡汉献帝,而是目前居中持重,代曹操执掌朝政的荀彧。 如果这个居中持重的是其他人还好,但袁绍很不幸。即使他手中虽有荀谌,可曹操这边却有荀彧。荀氏兄弟皆长于政事。虽说真正比较起来,荀谌、荀彧两兄弟谁高谁低,没有定论,但荀彧比之荀谌,有曹操全心的信任,所以多了三分胜算。因为曹操敢把一切事务,包括留守军队的调兵权都交给荀彧。这是袁绍办不到的,也给不了的。荀谌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因为袁绍帐下“人才济济”,至今,还未分出一二三四来,所以荀彧准备利用这次事件来进一步,分化他们内部阵营。只是这么做,很可能会让荀谌陷入危险之境,失去袁绍的信任。 至于,眼前的危机。荀彧也早在宛城那边有异动之时,便已有了对策。 比如,荆州牧刘表暗中资助宛城张绣一事。刘表那皇亲的身份为他招揽了不少人才,但也正是这身份,禁锢了他的发展。一纸诏书就能立即命他停止对张绣的支援。否则,身为汉室宗亲却助他人攻打有天子所在的许昌,有心人随便说说,就能陷刘表于不义。要知道,都是有汉室血统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存了天子薨逝之后,自立为帝的心思?其心可诛!因此,这个诏书一发,为了避免被人说他居心叵测,刘表肯定是要遵从的。这一来,曹操要打下势单力薄的张绣,就容易得多了。 再比如冀州袁绍。袁术自立为帝一事,就能以天子之名送去一封问罪诏书。袁绍那种好面子的人,又一向标榜自身为大汉忠臣,喜欢做表明功夫,少不得要因此向天子“请罪自罚”。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得顾着这大义。要不然你凭什么说,曹操是挟持天子的j臣?自己都不正,如何能出来指责他人? 就算袁绍能够丢下那些虚名,无耻一点地攻打过来。荀彧也准备了另一手,河北公孙瓒与西凉马腾。西凉刺史马腾不同于其他诸侯,他是心中真的怀有汉室天下,以天子为尊的人。只要天子诏令他攻打袁绍,马腾就一定会出兵,哪怕这诏书有的只是天子之名。而河北公孙瓒与袁绍斗了好几年,两人谁也没吞下对方。若是给公孙瓒这个机会,想必公孙瓒一定会与马腾合击袁绍,卖力地攻打袁绍的老巢,把这几年吃的亏全部赚回来。有了这两支势力的介入,袁绍怕是没有时间挥军南下,攻打许昌。 当然,为了避免强弩之末的袁术北上与袁绍会合,荀彧很大方地在孙策上表请封中,满足了他所请的扬州州牧,并附送征东大将军一职,跟着任命到达的,还有命孙策讨逆,剿灭伪帝袁术的诏令。孙策正恨袁术昧了他爹用命换来的玉玺不还,还自立为帝,得了诏书之后,断不会坐失良机。同时,自己这边再令陈登在徐州暗中相助,袁术死期将近。 复看荆州刘表,此人觊觎江东已久,奈何抵不过孙策,一直没能过江占得寸土。若是得知孙策出兵攻打袁术,他在图谋颍汝一地不成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将目标转向江东,如此一来,各路兵马皆不得闲。许昌这边暂时算是安全了。 荀彧语气平淡地讲完自己的对策,环视众人,问了句:“诸君以为如何?” 刘晔低头暗叹。自己与荀彧相比,果然还是有些差距的。他就忽略了一直与曹军不合的马腾军势,仅想到己方或许能与公孙瓒合攻袁绍,抵挡其入侵。而荀彧之计则是不需己方出一兵一卒,即可牵制袁绍。 抬眼看了下面色平静如常的荀彧,陈群想要说什么,但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曹纯认真的听完荀彧的话,细想一番,突然发现荀彧计策之中,似乎没有说到加强他们与冀州交界之处的防守,便提出要带虎豹骑去濮阳一带驻扎,以防袁绍发难。 荀彧摇了摇头,看向程昱:“仲德夫子。” 程昱会意地点头,转向曹纯解释道:“曹将军不必过忧。绍拥兵十万之众,欲籍机攻打我军,我军除濮阳、白马一带尚有些许兵马驻扎,但不足以抵挡大军。这几处并无重兵把守,袁绍也是知道的。倘若我军增援,绍定知我军内部防守空虚,不若任由其空虚,使其迷惑不敢冒进。” “可是,万一袁绍打过来呢?”曹纯不敢相信。 “昱愿自请守鄄城,以策万全。”程昱拱手说道。 曹纯疑惑地看向荀彧,见荀彧没有反对,心中虽有不安,却没再说什么。这倒不是他全然相信荀彧与程昱两人,而是他突然想到一旦自己离开许昌,便没有人守卫帝都,万一有谁趁许昌无人之际作乱,留这里的全是书生……他觉得自己还是留在许昌比较好些。程昱自己愿意去守鄄城,就让他自己去吧。 ———————————————————————————————————————— 陈群在会议结束之后,想要留下来。程昱递了个眼色,上前几步,拉走了他。 “仲德夫子,文若他……”陈群担忧地回头看了眼门口,荀彧还没有离开议事厅。 程昱摇了摇头:“此计将陷友若于危境,文若心中怕是苦闷已极。你我何必再去说些什么,令他徒增悲伤。” 陈群担心皱着眉,说道:“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一定要用这个方法来逼迫……” “长文!”程昱眼神一凝,抬手抓住陈群的手臂,低喝道,“这件事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岂会不知!” 陈群抿着唇,望着一脸严肃的程昱,叹了一声。荀彧这么做,虽然狠绝,但非是如此,不能破此困局。即使荀谌的计策仅仅是联合了张绣与刘表,但己方却因为有了天子在手,成为天下诸侯的眼中钉。袁绍的举动可说是众人的风向标,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任何一方势力,都有可能在许昌空虚之时,趁虚而入。何况,那袁绍既然可以说得动相互仇视的张绣、刘表联合,未必就说不动其他诸侯。为了避免再发生同样的情况,急着补救,不如在这个时候,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不留任何疏漏给袁绍。因为荀谌的眼界未必就输给荀彧,也不等于袁绍那边除了荀谌,就没有人才。万一袁绍突然之间开窍,变成知人善用的明主,那事情就不好说了。要知道袁绍帐下的田丰、沮授、郭图、辛评等人的能力,实是不输于他们这边的人的。不在一开始就把袁绍那方给堵死,后患无穷。 程昱见陈群消了去劝说荀彧的念头,便收回手,四下看了看,凑近他,低声道:“我将与子扬同去鄄城。我怕文若经此事之后,心情不佳,所以政务上难免会有些倦怠。你需多注意些,在权力所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帮他把事情处理好,莫教一群宵小钻了空子!”说着,程昱抬手悄悄地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陈群意会,微微颔首道:“此事我省得。你且放心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地向亲们道歉!因为凭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没有去查实,我错把陆逊与陆绩当成同辈,实在抱歉!其实,这两人是叔侄,不是兄弟!小陆绩比陆逊少年的辈分要高,即使陆绩年龄比陆逊小……囧!这与荀彧、荀攸的关系类似。嗯,之前写错了两章。汗! 在此,特别感谢js亲查了那么多资料,告诉我这件事!o(n_n)o谢谢! 荀彧忧思 在众人散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荀彧独自坐在议事厅内,一动不动。何止是陷四哥于危境!祖父、父亲,还有部分荀氏族人在冀州…… 扶着桌角起身,荀彧身形晃了晃,抬手按住双眼,停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离开议事厅。 出门正想往往日处理政务的厅堂走去,蓦地又记起今天的事务早已做完,他苦笑一声,转身返家。 唐贺见他神情疲倦地回来,有些担心:“文若,可是近日事务繁多,累着了?” 荀彧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见是唐贺,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家中,轻轻地摇了摇头,此前强制表现出的镇定之色全然卸下,步履不稳地走向后院。 唐贺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便跟在他身后走,这才知道他这是去以前祖父住的那个院落。 一样的树木,一样的风景,荀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自从十岁回到颍川,他就一直跟在祖父身侧学习。 抬手抚摸着小潭边老树的树干,荀彧神情恍惚,闭上眼,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年幼时,与两位兄长嬉戏的场景。 唐贺看着他失常的样子,联系到最近冀州的信报,想起或许是荀家这对兄弟间的“对决”就要到了。荀家的几个兄弟是兄友弟恭的典型代表。如此感情深厚的兄弟,却因为主公不同、身份立场不同,而站在了对立面,并即将展开对决。想来在冀州的那个有着严重弟控倾向的荀谌心里不会比荀彧轻松多少。 “阿贺。” “嗯?”唐贺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抱住他。 荀彧回身搂着她,低下头,靠在她肩上,低声道:“我今天的谋划很可能会害了四哥。祖父与父亲,还有一部分在冀州的族人,也将因此受到牵连。” 感觉到放在腰际的手紧了些,唐贺轻叹一口气:“当初离开冀州之时,你不是已经想过了吗?” 荀彧闭上眼,手有些颤抖。是啊,这是他一手策划的。如果不是他当初的规划,怎么会让四哥去冀州。如果不是因为他,四哥何必委屈自己,做背信弃义之人,害死韩馥,投靠袁绍这种主公。是他的错,是他害了四哥…… “文若。”唐贺抬起头,轻唤了一声。 荀彧不答,只是搂着她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清风吹过,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一片树叶飘落水中,在水面上打着旋。 唐贺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任由他搂着自己,望着水面出神。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荀彧此时的声音有些低哑,“离开冀州时,对兄长说得清清楚楚,各为其主,无需留情。但真的做起来,却……” “……文若,你相信四哥的能力吗?”唐贺低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荀彧自然是相信自己兄长的实力的,只是他不相信袁绍!袁绍不像他平日展现出来的那般宽宏有雅量,相反,他是个气量狭小,多疑好猜忌的人。 “四哥,会有办法脱身的。”唐贺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荀彧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脑中思绪纷乱,无法平静。当袁绍看到四哥的合纵连横之策失败,还是为他所破,会有什么反应?四哥会有什么下场,在冀州的族人会有什么下场,他不敢去想。 两人无声地靠在一起很长时间。 “我和你说件事吧。”唐贺突然出声道。 荀彧没什么反应,唐贺也就当他愿意听:“袁绍最疼爱的幼子病了,似乎很严重。袁绍很担心,急招天下名医,为他儿子诊治。” 袁绍幼子重病与他何干?荀彧不解,思索片刻,猛然醒悟。唐贺在冀州邺城是有开医馆,专门赚达官贵人的钱。医馆之中的几位大夫可以算得上是全冀州最好的,想必早就入府看过了,若是连他们都对袁绍幼子的病,束手无策,那怕是命不久矣。以袁绍此人一贯的行事看,倘若此时有人能够救下他的爱子……四哥…… “阿贺,华神医!”荀彧惊喜地看着她。 唐贺点点头:“我已令冀州那边的大夫尽全力为袁绍之子续命。华神医昨日业已连夜启程。现只需你书信与兄长,说明此事。我想,四哥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看到唐贺眼中的忧虑,荀彧怔了怔,这才惊觉自己今日的失态。尴尬地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回来,低头吻了吻妻子,轻声说道:“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唐贺见他恢复正常,松了口气,“四哥的本事你比我清楚。这结果,他或许早已料到了也说不定。” 荀彧恢复正常,思路清晰,想了想就知道唐贺说的有道理。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失了冷静,差点自乱阵脚。曹操出征,将事务全权交托给他,若是他自己先乱了,其他人又会怎么想?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替曹操撑住这危局。 “你我兄弟二人各为其主,迟早会有一战。届时,为兄不会留情。” 冀州分别时,说出这句话的四哥,或许早就想过退路了。荀彧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来。四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但请你为了祖父与父亲,为了荀氏一族,撑下去! ————————————————————————————————————————— 曹操领兵攻打宛城。张绣虽有刘表相助,但相对曹操的十万之众,仍显势单力薄。半月不到就缩到城中据守,并派人向刘表救援。 “曹军攻势甚急,刘表援军未至,这该如何是好?”张绣苦恼地在大厅内走来走去,“早知道就不该听袁绍说的话!什么共分豫州!根本就是骗人!” 贾诩端坐在角落,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帘,嘴角微微扬起,似有几分嘲讽之意。那一阵子,自己不过病了几天,张绣就被袁绍的使者骗了,与刘表联手共谋豫州。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张绣手下一众武将,谋士除了自己再无他人,而且张绣是除了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人。心底暗叹一声,贾诩即使心中无奈,却没办法怪张绣没有脑子。正是因为张绣待他甚厚,对他言听计从,他才无法像以前对李催、郭汜等人那样决绝,为了自身安危,自己逃跑。 一向不顾他人死活,以自己安全为第一的贾诩第一次将自身置于险境,与他人同生共死。这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贾诩向前倾了倾身,开口说道:“将军,刘表不会来援了。” 张绣听到贾诩的声音,立即面露喜色安静下来,但又在听到贾诩说的内容时,黑了脸。 “文和,休要戏弄于我!” 贾诩不可置否地笑了下:“将军不信?” “信!”张绣想也不想地说道,“文和之言,从未有差。这些年正是依仗文和,我才守得住叔父这份基业。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贾诩看着他,缓缓地说道:“曹军势大,不可与敌,为今之计,唯有举众降之。” “……降曹?”张绣惊愕地重复道。 “是!降曹!”贾诩肯定地说道,“只是降曹之前,将军需先胜他一局!” 张绣摸着胡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贾诩的意思:“文和……既是要降,为何还要打?若能打胜,又为何要降?” = = 贾诩有一种仰天长叹的冲动,但又不得不耐心地给他解释原因。 “曹操奉天子于许昌,比之诸侯,占有大义。降之,亦显将军忠于汉室。此其一。” “其二,比之袁绍,曹操势弱,兼其四面环敌,有危相。如得将军,则可增其势,其必厚待将军。反之,袁绍势大,我等势小,从之其必不以我为重。刘表先前与将军有隙,投之亦未必宽待我等,恐反遭其暗害。” “这……”张绣苦恼地望着贾诩。怎么在他听来,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文和,曹操势弱,又与袁绍为敌,若是败了,我等又该如何自处?” “将军!”贾诩无奈地停下来,看着张绣。 张绣抓抓脸颊,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文和,继续说,继续。” “袁绍此人好谋无断,任人唯亲,外宽内忌,凡此种种,与曹操相比,差距甚远,势众亦无用!”贾诩讲得口干舌燥,伸手端起茶杯,一看却是空杯。 张绣连忙拿了自己桌上的茶壶,给他倒茶。 贾诩看着张绣的作为,心中没来由地叹气。奈何此人有勇无谋且胸无大志! “文和,袁绍远在冀州,刘表又不来。先说说如何对付曹军吧。”张绣讨好地望着贾诩,“你不是说,要先胜他一场吗?” 贾诩低头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心道:也罢。讲这么多,他一点儿也听不懂。还是只和他说说表面的事就好了! “赢了再降曹,可显得我军不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降的。以后在曹军之中,将军说话也能硬气些。” “嗯,嗯!”张绣连连点头。这个简单,他一下子就听懂了。刚才文和绕来绕去的,他听得云里雾里,半点都没弄明白。 贾诩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军固守多日,士气不高,出城冲阵,难以得胜。我等可在城中设伏,引他进来,败他一阵。” “喔,此计甚好!”张绣一捶手心,高兴地说道。 贾诩黑线地看着他,心内默默地想:你知道此计哪里好了? “明日还请将军出城与其战一场。不必赢他,只需诈败入城,引他们进来便可。余下之事,交予诩。” “好!” 张绣降了? 张绣龟缩在城中多日,曹军这边天天攻城,未见效用,心中急躁。这天,见到张绣自己出城来战,负责攻城战的夏侯惇、李通等猛将高兴地提枪上马,吩咐左右,一会儿等他败了张绣,全军跟上,一举攻入城中。 这么多人跑出去要战张绣。曹操在营中听到这个消息,不是高兴,而是惊怒。一连几天没见张绣出来,现在援兵未止,他出来叫阵,其中定然有诈。生怕夏侯惇他们有闪失,曹操立即命人鸣金收兵,唤回那些将领,同时,自己顺带大军压上,弓箭手、骑兵准备。没等他安排妥当,就听说夏侯惇、李通两名大将陷入城中,不得救。 曹操气得一脚蹬翻了跟前的矮桌:“说!怎么陷进去的!” 逃回来的士兵哆嗦着,拼命叩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荀攸知道曹操是在担心自家的兄弟,恐其有失,才显得如此焦躁。但他这个样子是问不出话来的。 荀攸皱眉扫了眼帐内的众人,郭嘉又不在,不得已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几位将军出阵,与张绣相斗,你等不曾跟随?”荀攸走到士兵跟前,温和地问道。 士兵依然在哆嗦,但好歹换了个文人问话,压迫感没那么强,话倒是能说出口了。 经由此人断断续续的讲述过后,众人就听明白了。 原来夏侯惇等人围着张绣战了一会儿,张绣诈败逃回城中。夏侯惇虽然觉得有诈,但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手下士兵人多势众,没有半点惧意,反倒觉得只要攻下城门,一切好办。 几名副将拦不住他,只能跟着去了。李通刚投曹操,急着立功,因此,拍马赶上,仅次于夏侯惇一个马头的位置。一大群人跟着主将夏侯惇涌入城门。 曹操听到这里,觉得匪夷所思。一大群人跟着涌进城内,怎么会把大军堵在城门口,把主将陷在其中,败退回来?哪怕有埋伏,也会有一段时间缓冲。 士兵咽了咽口水,惊惧地叙述着自己亲眼看到的惨状。 几根捆成一团的巨木,在将军们入城之后,从城门上方砸下 重生在三国第33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上方砸下来,阻了不少人。 人流停滞片刻之后,数块巨石再次从天而降,将站在城门下准备冲进去的士兵们砸成肉泥。接着,不停地有土块下落,掩埋人群。因为前一刻的惨景,震住了所有的后来者,没有人敢再往里冲。随后,张绣的士兵将城门吊起,众人便再也看不见城中的景象。只有满眼鲜红之色以及己方被砸成泥状的尸体露在城外。 听闻,这般凄惨景象,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带着几分不信,都准备出去看一看真实情况。 曹操率先奔出帐外,就近拉了一匹马,就朝城门处狂奔。众将恐其受伤,连忙一溜烟跟上。 荀攸头疼地揉揉额角。“毒士”贾文和,自己果然还是小瞧了他么?因为前几天没有发现张绣领军有何特别之处,便忽略了此人。想不到,今天竟然一下子见识到了。此计不仅拿下了曹军的大将,还将前营攻城的士兵伤了大半。见到那惨景的士兵怕是短时间内都难再上阵作战了。倘若此惨烈之景传遍全军…… 荀攸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没跟着跑出去看,而是镇定地在帐中下令,整顿军务。让人把这一战的伤亡人数报上来,同时,安排活下来的士兵,暂时到后营自成一军,无令不可擅出,无令不可与他人交流,尤其禁止他们提及今日一战,以免乱了军心。 外面众将随曹操去看城门处的场景,无一不是脸色惨白地回来,甚至有不少人吐了出来,当天晚上,很多将领根本没法吃下饭。 虽然曹操同样也被恶心到了,同样也是食不下咽,但因其心中记挂夏侯惇的安危,倒是看起来正常些。 而郭嘉因其生性疏懒,加之这几日没有用得上他计谋的地方,没见着这一幕惨剧,连带曹昂、陆逊两少年也只是从荀军师那里听说的。再去看时,却因为荀攸早在曹操等人回来之后,就命人打扫战场,而看不到了。 荀攸只能在心中庆幸,没让这两孩子看到,随后便与郭嘉商议如何能救出夏侯惇来。 然而,事情出人意料地在次日有了转折。张绣降了。进入城中的将领与士兵都没事,只是被生擒而已,且在张绣表示要降的同时,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张绣为了继续留守宛城,当他天高皇帝远的一城之主,留曹操在宛城,日日热情招待,做足了公关,又把曹营上下打点了一番。但曹操滴水不漏,任由张绣招待,就是没有说出留张绣守宛城的事来。 此时,张绣降曹的捷报,已然先行传回许昌。 拿到捷报,数日精神紧绷的荀彧松了一口气。既已得胜,曹操不日就能归来。担心其他势力趁机来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即使自己计策实行了,袁绍那边已初见成效,但事实上此计并非没有破绽。只要各路诸侯之中,有一路诸侯有胆识,能舍弃个人私怨,以大事为先,许昌就危险了。 可是,唐贺却在看到张绣降曹的消息时,担心起曹昂的安全来:孟德大哥千万别去碰人张绣的婶婶啊!你家中的莺莺燕燕很多,燕瘦环肥,各色美人都不缺,别为了张绣的婶婶把儿子给丢了! 居家小事 曹丕他们几个来找荀恽玩耍。几个孩子不知轻重,在曹彰提议下,决定偷溜出府,到外边去玩。 陆绩是个好孩子。喜欢与不喜欢界限分得很清楚,加上又有陆逊交代他,离曹丕他们远一点,他没有跟出去玩,而是自己去书房翻阅典籍。荀家书房藏书极多,不比陆家的私藏少,陆绩没事做时,常常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来看。 本来陆绩是一个人在书房翻阅典籍的,后来觉得肚子有点饿。就记起荀恽和曹丕他们出去挺久的了。他们出去玩,不像自己这边静静地看书,想来这会儿也饿了。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回来的话,和荀恽一起吃午饭好了。 陆绩出去问了下,这才知道荀恽还没有回来。 他伸出手指抓抓脸颊,心想:玩了这么久,难道不会饿吗?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曹操家的几位公子与荀恽是偷溜出门的,没带侍从,万一……出去的这几个不管丢了哪一个,都是大事。哪怕他不喜欢曹丕他们,可一起去的还有荀恽呢。 唐贺这边正为曹昂的安全担心,见陆绩跑来和她说自家的儿子荀恽和曹操家那三只偷溜出去玩,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出去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陆绩偷瞄了眼唐贺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唐贺见陆绩往后退,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尽力缓了缓神色,问道:“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陆绩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阻止荀恽跟曹丕他们出门是错的。万一荀恽出了什么事,估计这位唐夫人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真的不知道?”唐贺又问了一遍。 陆绩别开视线,努力回想曹彰的话,似乎没有说到他们要去哪里。 “阿贺,你怎么了?”荀彧回到家里,就看到妻子脸色难看地盯着陆绩,上前两步,挡住唐贺看向陆绩的视线,免得惊到孩子。 唐贺皱了皱眉,语气不佳:“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曹丕他们也到我们家来上课!” “出了什么事?”荀彧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唐贺,转向陆绩。 小陆绩因为想不出曹丕他们会把荀恽带到哪里玩,心中害怕,差点就要哭出来:“……是曹彰说要出去看看的。” 唐贺一掌拍上额际。管他谁说的!这回不管怎么样,也要把这三个小子给赶回曹家去!曹昂也就算了。曹丕这三个与卞夫人以后都给列为拒绝往来户! “你想想,曹彰有没有说他想要去看看什么?或者是,想要去哪里玩?”唐贺对着陆绩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陆绩小心地仰头看着她,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好像是说市集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市集?那种乱哄哄的地方?!四个孩子都长得不错,被绑架事小,万一是拐卖……唐贺慌了,脑子里尽想些不好的事。 荀彧听了他们俩的对话,立即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眼见唐贺六神无主,失了冷静,他即使心里同样在担心儿子,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拉住唐贺,低头对陆绩说道:“公纪,你先回房间去。” 陆绩害怕地瞟了眼唐贺,没敢离开,而是小声地向她道歉:“对不起。” 荀彧赶紧拍了拍唐贺,让她回神。 唐贺明白陆绩的尴尬处境。就算自己拨了个院落给他和陆逊住,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仍旧是寄人篱下,无所依仗。比起曹丕他们的身份来,陆绩根本拦不住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自家儿子又因为与曹植比较好,怎么想三个比一个,陆绩都是处在下风。这么想着,唐贺觉得自己对小陆绩摆脸色,有些过份,这事本就不怪他。 叹了口气,唐贺拂开荀彧抓着她的手,蹲下身,与陆绩对视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我很抱歉,因为太担心恽儿,迁怒于你!你是个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陆绩眨眨眼,睫毛上沾了晶莹的泪花,点了点头,又猛摇头。 唐贺已然站起身,对荀彧道:“叫家里的下人都出去找人吧。” 荀彧点点头,说道:“找孩子的事,交给我就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去向曹老太尉说一声。走丢的可都是他的孙子。” 经荀彧提醒,唐贺想到了那个卞夫人。这事不仅要与曹嵩说,还要告诉卞氏。可是,但凡母亲都偏爱自己的孩子,就像自己觉得是曹丕他们的错,说不定卞氏会反咬一口说是荀恽的错。再往后一步,就算卞氏不指向荀恽……低头看了眼,正在擦眼泪的陆绩。她可不能让卞氏把陆绩给怎么了,小孩子受了委屈,负气嚷着要回江东,那就惨了。陆绩要是离开许昌,陆逊肯定是会跟着走的,那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 伸手拍拍陆绩的脑袋,唐贺说道:“我要去曹家走一趟。你自己回书房去。无论谁问你曹丕他们偷溜出去玩的事,你都得说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一直在书房里看书,懂吗?” 陆绩不解地揉了揉眼睛,看到唐贺脸色严肃,就乖乖地答应了。 交代过陆绩,唐贺这才放心地出门了。 因为唐贺留了个心眼,要防卞氏把这事的责任推到荀恽或是陆绩身上,或者是,指责荀家保护不周上,她先去找丁氏,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往日卞氏仗着自己儿子多,暗暗在家中排挤其他妾室,尤其曹操一不在的时候,总是有不少人着了她的黑手,这使得管家的丁氏工作量猛增。加之,丁氏无子,对卞氏积怨已久,听唐贺说了这件事之后,心内冷笑了两声,安慰唐贺,这事她会处理妥当,不用担心。 唐贺表示自己相信她的话,随后又问她,需不需要告诉曹嵩一声。 丁氏肯定地说道:“当然要告诉公公,而且孩子找回来之后,少不得也得和夫君说一声。” 唐贺一脸担忧地叹气:“出了这种事,真是对不起孟德大哥!他那么信任我们,可我家的护卫居然没能看住几位小公子,让他们溜出去了。” 拍拍唐贺的手,丁氏劝道:“孩子都有顽皮的时候,在怪你之前,夫君该想想他自己年少之时的事。” 唐贺额际挂下几条黑线,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么说起来,她似乎……曾经和曹操一起翻墙出门玩…… 很了解自己丈夫年轻时是什么样的人,丁氏无视了唐贺尴尬的神情,带着她去见曹嵩。 ——————————————————————————————————————— 四个孩子很快就被找到了,而且是在许昌县衙的大堂里找到的。 原来这几个孩子玩累了,觉得腹中饥饿,便走到城中最好的茶馆里吃东西。 店主见他们年纪小生怕小孩子付不起钱,但又因为这几个孩子穿着华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敢赶人,心里想着,或许他们的侍从在外边,会付钱的。就算不付钱,他们身上的配饰看起来价值连城足够抵账了。 果然不出老板所料,四个孩子身上没有人有带钱。要拿他们身上的东西抵账吧,曹彰小公子脾气很大,生气地当场掀了桌子。 老板想,这城里不论哪个官员的儿子,他都得罪不起。索性让人去县衙找满县令来处理。满县令向来执法严苛,断不会因为对方身份高于他而退缩畏惧,徇私枉法的。 满宠最恨那些仗着父亲的权势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刚接手许昌的时候下大力气整顿过。这时候的许昌早已与往日不同,那些嚣张的官家少爷早就无人敢在满宠眼皮子底下捣乱。今天听说,居然还有敢吃霸王餐的富家子弟,一时兴起,就亲自去看了下。 这一看不要紧。曹家的三位公子他不认识,荀恽却是在陈群家中见过的,知道他是荀彧的长子。听到荀恽介绍说,另外三个是曹操的儿子,他们今天偷溜出来玩,在市集逛了一圈,饿了所以在这里吃东西,因为没带钱,正在发愁中…… 满宠越听越觉得一桶凉水从头浇下。即使他敢保证许昌的治安,但却不敢保证,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宵小不会对曹操的儿子做出什么事来。这几个孩子偷溜出来玩,没出事,真是万幸!以后怕是得在曹府与荀府周围布下些人手,暗中看住这几个孩子才是。 满宠惊恐得要把这几个孩子送回家。曹彰又任性地说要去县衙看看。无法拒绝的满宠只能把四个孩子带回去,并派人去通知荀彧。曹府那边,他实在是不敢去。 荀彧得了消息,过来领人,向满宠表达谢意之后,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带着曹丕他们回去,省得曹家那边的人着急。 ———————————————————————————————————————— 处理好几个孩子的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荀彧有些疲倦,觉得可以歇一会儿了,正要拉着唐贺说说,曹家三个孩子的事。但唐贺却去了陆绩的院子,安慰受惊的陆绩。考虑到陆绩今天因为自己儿子的事,被唐贺吓得够呛,荀彧没说什么。 等到唐贺从陆绩那里回来,荀彧正要开口。唐贺却是喝了口水之后,就又出去了。这回是训儿子。因为今天荀恽确实犯了错,所以荀彧只是坐在房间里,没有阻拦唐贺。 好不容易等到唐贺训完长子荀恽,荀彧以为这回唐贺该回房间来了。偏偏唐贺从卧室门口经过,直直走了过去,根本没进来。荀彧出门一看,见她走向两个双胞胎的房间,知道她是去看俣儿姐弟,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坐在房间里,荀彧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桌上,留给唐贺。自己端起一杯,轻啜一口,安静地坐着想事情。 大约是忙碌了一整天,又因为长子荀恽的事,紧张了一回,人突然间松懈下来,此时,荀彧的心思没办法集中到政事上。 抬手按了按太阳|岤,荀彧索性不再想事情,坐着等唐贺。 原本唐贺只打算看一下两孩子,就回去歇着了,无奈被双胞胎拖着不让走,只好留下来哄他们入睡。 荀彧不知道她被两个孩子绊住,在房间里等了许久,瞅着茶凉了,换了一杯又一杯。 当唐贺回到房间时,一杯茶从温到凉,已经换过不下十次了。 荀彧看到唐贺一脸困倦之色,有些心疼妻子。他就把原本想要说的事,咽了回去,打算明天再说。 谁知道,唐贺喝过茶之后,没有休息的意思,拿出纸笔准备写信。她想过了,反正今天这事,她算是彻底得罪卞氏了,也不抱有修好的想法。与其等卞氏向曹操告黑状,吹枕头风,她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发生的事情先告诉曹操。而且考虑到那可能由曹操的好色引发的惨剧,唐贺决定这封信让自己的暗卫云雾去送。送过信之后,就待在曹昂那边暗中护卫着,以防万一。 荀彧不知道唐贺要做什么,坐在她身侧看她写信,见信中的内容又是与儿子有关,一时间,心底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以前只有荀恽的时候,还不觉得。最近家里的孩子多了起来,荀彧渐渐觉得唐贺变得不怎么关心他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围着孩子转,而且她还不止操心自家的孩子,还关心曹昂、陆逊、陆绩…… 望着妻子奋笔疾书的样子,荀彧第一次觉得家里孩子多了,不是件好事。因为妻子的注意力都被占走了…… 淯水之战 次日,荀彧与荀悦交谈一番后,荀悦改成每日到曹家去给曹丕三人上课。 曹植一听说这事,就急得哭了出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不能再到荀家和荀恽玩了。然而,这次不管他乐不乐意,丁氏拍板决定了这件事,并特地收拾出一间大书房来给他们三个上课。卞氏当初把儿子塞到荀家上课,就是别有图谋,希望自己几个儿子与荀彧的长子打好关系,为将来增添些筹码,就这样被赶回来,心里自然不舒服。眼下曹操不在家,她的地位不如丁氏,在这事上,说的话做不得准。卞氏想到曹嵩一向纵容孩子,便拉着哭成泪包的曹植去见曹嵩,希望能通过曹嵩让丁氏改变主意。 可惜,卞氏打错了主意。昨日,唐贺为了防她陷害,早就与丁氏找过曹嵩。 曹嵩是个人精。很多事情不用说,他都看得出来。卞氏常常拉着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侍奉着,曹嵩乐得看孙子在自己跟前玩耍,所以没说什么。但事情一旦涉及儿孙的安全,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何况,在曹嵩看来,丁氏很好,管家能力强,不嫉妒,给曹操讨了一个又一个小老婆,是个合格的媳妇。至于卞氏,她出身卑下,若不是因为她给曹操生了几个儿子,曹嵩甚至不想承认她是儿子的妾。这样一个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的女人,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好,闹出这样的事来,还想再闹腾下去,令曹嵩无比厌烦。 不知道自己被厌恶的卞氏带着些许委屈的模样,在曹嵩面前告黑状。说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予计较,容忍了孩子偶尔的任性,荀家居然还敢以曹丕他们三个的安全说事,实在可恨!让孩子去荀家上课是给荀彧、荀悦面子,表现他们曹家的大度,礼贤下士,荀家应该感激才对!事实上,是他们没有尽到责任保护孩子的安全,让孩子偷溜出去了,就为了这样把孩子推回来,万一世人说曹家不讲规矩就不好了。 卞氏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话。 曹嵩没听进去多少,只是拿出吃的东西来哄曹植,关于再让三个孩子去荀家上课的事一句没提。因为曹昂是在他身边养大的缘故,曹嵩眼中的曹昂自然是千好万好。由卞氏抚养长大的曹丕等人,是在曹操把他接到陈留之后,才开始接触,感情并不太深厚。因此,不论曹植哭成什么样,他也不会纵容宠溺到什么事情都答应的地步。而且在他心中,已经形成了既有的印象,觉得这个卞氏就是来告黑状的,而不是她自己说的为了儿子的学习,为了曹家礼贤下士的名声问题。 “……许是荀家的那个孩子挑起的。小孩子贪玩,偷溜出去,拖了丕儿他们作伴,也是可能的。” 卞氏最后的一句话,引起了曹植的不满。 “明明是三哥的错!与荀恽无关!”曹植揉着哭红的眼睛,嘟着嘴说道。 “你……你这孩子……”卞氏被儿子的话气到,捂着心口,瞪着曹植,一脸不置信的神情,好像曹植很不懂事,令她很失望。 曹嵩撇撇嘴,无视了卞氏的脸色。自己的孙子怎么样,他看得清楚。曹彰与曹操小时候差不多,一样喜欢折腾长辈,这事到底谁挑起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荀恽是什么样的孩子,在那次徐州遇险之后,他就知道了。一个极守规矩的好孩子,小小年纪行事稳重,有乃父之风。日常见到长辈也是非常礼貌,即使自己说了很多次,不必多礼,把他当成自家爷爷就好,荀恽却告诉他,在家里对自己祖父也是这么行礼的。这样守规矩的孩子哪里想得到偷跑出门玩?诬陷也要找个像样点的人来说吧。 曹嵩瞥了眼身旁两眼哭得红肿的曹植,又有些心疼。这卞氏怎么当母亲的!孩子一个劲地哭,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也不劝劝孩子,就拉着孩子过来说事,真是不分轻重!回头该和阿瞒说一声,省得好好的孩子都给卞氏这没规矩的女人教坏了。 卞氏试图通过曹嵩来改变丁氏决定的企图失败。她甚至不知道,曹嵩准备把她依仗的儿子从她身边拉走。 ———————————————————————————————————————— 成功把曹丕他们三个送回曹家,荀彧觉得这算是解决了自从曹丕来他们家上课之后,唐贺心上的一大忧患。 但当他看到荀恽纠缠着唐贺,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与曹植无关的时候,荀彧心中警觉起来,真切地认识到了唐贺一直以来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这使得他也生出了想把儿子与曹家的小公子彻底隔开来的想法。 荀彧把荀恽叫到书房训斥了一顿,并令他到祠堂跪着反省去。 唐贺心疼儿子,不准他体罚。荀彧以儿子的安全为由驳回她的话。现在孩子小,这事情也不算闹得太大,但万一将来孩子长大了,在朝堂上出了问题,难道还要想着为那几个公子顶罪吗?这正是唐贺最不想看到的事。因此,她忍着心疼,顺着荀彧的意思,让荀恽去祠堂跪着反省,希望儿子能记住这个教训。 随后,荀彧又以要促进儿子的向上之心为由,把荀恽的房间搬到了陆绩住的那个院子。陆绩喜欢读书,懂事聪明,深得陈群的喜爱,没有曹植那样的身份带来危险,一方面能够给儿子带来压力,促进他上进,另一方面,陆绩与荀恽差不了几岁,作为玩伴也够了。只要能让荀恽与曹植的关系冷淡下来,怎么都好。 荀彧亲自动手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唐贺担心的事情少了很多,总算得闲了。 当晚,荀彧抱着妻子,看着她的睡颜,抬手轻抚她的脸,突然生出几分感慨。他们各自忙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与往日悠闲的生活更是无法相比。 ———————————————————————————————————————— 晚间,天气有些闷热。 曹昂提议去河边散布。陆逊没有异议,但要求他得带上几名随从。 曹昂本来是不愿意带随从的,陆逊与他在一起这一阵子,多少了解这位公子的脾气,也就换了个说法。就他们两人去散步,没什么意思。陆逊说,他小时候曾经去河边玩,总是让下人给他抓鱼吃,因为是鲜活的鱼抓上来烤了吃,味道比起家里做的大不相同,非常鲜美。 从来没尝试过的曹昂有些心动。考虑到自己确实不会干活,就算下水抓了鱼,不会烤鱼,也是白搭。再看了下陆逊,就算他说烤鱼很好吃,但听说他出身于江东大族,是个少爷,估计与自己差不多,都是没干过活的,肯定属于会吃不会做的那种。为了这个原因,曹昂好歹还是挑了四五个陷阵营的士兵,跟他们出去“散步”。 有几个陷阵营的士兵听说公子要去河边抓鱼烤来吃的事,勾动了馋虫。几个人一起跑去求高顺让他们也去外边走走。 高顺不明所以地问他们出营做什么。 几人知道高顺在无战事时,对士兵极好,便据实以告。 高顺听了之后,思索片刻,不仅准了这几人的请求,还带上除了今晚当值的士兵外的所有陷阵营的兄弟出去了。要知道士兵的伙食总是不如将军的丰盛,肉食有却不能管饱。鱼这样的东西吃得更是少了。反正眼下已经打了胜仗,没什么事情要做,不如也一起去抓鱼吃,让士兵们也沾沾荤腥,过过嘴瘾。 曹昂看到高顺带了一整个陷阵营的士兵来,初时有些呆愣,随即就高兴地答应了,还提出今晚谁抓的鱼多,有奖赏! 晚上抓鱼看不清楚,但曹昂说了抓得最多的那个有赏。自然有几个人不辞辛苦,跑回营寨取了火来,大家各自点了一堆火,三三两两地组队下河抓鱼。一人举火照明,一人低头看着水中摸鱼。 ———————————————————————————————————————— 曹操半夜从梦中惊醒,听说张绣反了,推开身边的美人,急匆匆地套了衣服,就往外奔。 因为早先为了控制张绣的军队,就把他的大营围在其中,这下倒好!离中军大营比较,张绣领着手下的士兵在大营里横冲直撞,很快就打到曹操营帐附近。 典韦被胡车儿灌醉,偷了双戟,没有东西当武器,只能拿着两把他用得不趁手的大刀挥舞着砍人,护着曹操逃离。 曹操骑马从后寨逃离,张绣手下将领带兵狂追不止。此战不杀了曹操,天明之后,死的就是他们。 曹操被追得急,中了一箭,慌不择路,一路策马狂奔。黑夜间,发现淯水一带夜空火光明亮。不知是否那处也着了张绣的道,也不知道曹昂有没有事。正想着,要不要转个方向跑,后边追兵已然围了上来。前途不明,曹操不得不继续往淯水方向前进,心中期待驻扎在淯水一带的陷阵营与曹仁的大部队没有被张绣的偷袭波及。 其实,此时曹仁的部队正被贾诩设计佯攻,免得曹仁得了消息赶去救援曹操。贾诩不知道陷阵营与曹仁的大营是两个不同的军队,只当成一处,是以在靠近淯水一带驻扎的陷阵营被当成曹仁军队的后营,暂时没人绕过前面打到后方来。 留守当值的陷阵营士兵见前方乱成一团,说是有人夜袭,连忙派人跑去河边送信。 河边一群人烤鱼吃得很饱,暂时没有回营地,而是围在河边,让士兵们进行一对一的比试,作为余兴节目。 高顺一听说前面曹仁的大营遭到偷袭,立即命在场的所有士兵停止活动,结成阵势,准备回援。 曹昂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次出征,他一次表现机会都没有,这时候听说有人偷袭,自然急着要去立功。 陆逊皱眉看了看曹仁营地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同样火光冲天而起的另一面,曹操所在的主营。 他伸手抓住曹昂,并快速地对高顺道:“如果是敌袭,我军势大,不可能一次吞下,定然有个主次!我思前方曹仁将军的营地,应该是佯攻!” 高顺看了眼陆逊,望向隔岸的主营那边,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如果要打,确实是要打下主营才有意义。 “公子,你怎么看?” 曹昂不傻,在陆逊说完之后,就一直观察两边的情况,也看出了几分门道来。曹仁营地方向的动静明显不如主营那边大,可见真正遭袭的是主营。曹仁这边遇袭,应该是为了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前往主营救援。 “高将军,我们渡过淯水,去救主营如何?”曹昂转向高顺问道。 高顺点点头,环视了下四周的将士,高声问道:“诸君,可愿跟随大公子,前往主营救援?” 一群士兵此刻正是吃饱了,没处使力的时候,不然也不会选择比武作为余兴节目。既然有敌人可打,自然是要把精力发到敌军身上,好立功请赏,谁还想着比试高低。各个摩拳擦掌就等着上阵。 当下,高顺率领陷阵营的士兵渡过淯水,赶往主营方向救援。 恰巧就在陷阵营渡过淯水,上岸不久。高顺刚刚指挥士兵,结成阵势,准备出发,遇上了追赶曹操的张绣兵马。 曹昂看到父亲受伤,异常愤怒,命侍卫护住父亲,自己亲自上前杀敌。 跟在曹昂后边的陆逊见到这位少爷激动之下,奋不顾身地杀敌,无奈地摇摇头,拔出随身的兵刃,加入战场,一边帮他防暗箭,一边挥剑砍杀近前的敌军。 返回许昌 张绣这次反叛让曹操在自己儿子面前大失脸面,很想杀了张绣,血洗宛城来泄愤,但究其缘由,却是因为自己抢了人家婶婶的事情引起的。 军师荀攸从政治角度规劝他,应该纳降张绣,向天下人显示他的大度宽宏,能引得更多人才来投。而军师祭酒郭嘉则是从军事角度直陈说降张绣的利弊,顺便又利用曹操的爱才之心,告诉他张绣帐下只有一个谋士,只要把那人带走,任由张绣守着宛城,也玩不出花样来。 曹操即使心中恼恨,但却对策划昨夜夜袭之人很感兴趣,遂问道:“何人所谋?” “武威贾诩贾文和,人称‘毒士’。” “毒士?” 回想到张绣投降前的一战,当日去看过战场的人全都白了脸,甚至有人偷偷背转了身,捂住嘴,抑制住想呕吐的欲望。 “主公,若得张绣来降,便可将此人才收入囊中。”郭嘉无视帐内众人不适的脸色,继续推荐。 曹操对贾诩闻名已久,尚未相见,得知日前之事与昨晚的夜袭皆出自此人之手,立时就把张绣抛到脑后,琢磨着怎么把贾诩拉到自己帐下来。 于是,看在荀攸与郭嘉两个军师的面子上,以及那两个建议确实对自己有好处,曹操派人再去说张绣来降,并要求务必把贾诩带到曹营来。 随后,曹操赏赐了昨晚立了大功的人。 首先,是护卫他出逃的典韦,此人目前身受重伤,已被曹操在天亮之时,送回许昌救治。接着,是在他离开大营后,力挽狂澜,稳住军心,守住营地,避免了全军败退的张辽。这一战,让曹操看到了张辽的军事才华与胆略,准备好好培养这个年轻的将领。再接着赏赐的人,就是指挥陷阵营救援大本营,与张辽相互配合,打了漂亮的翻身仗的高顺。最后,是天明之时,有人传言此人背叛曹操,其实,一整夜都在打击敌军,挡住了敌军后援的夹击的于禁。而且于禁临危不乱,没有擅自违背他的军令离开驻地,很好地履行了他护卫大营外围的职责,曹操大大地称赞了他一番。 赏过这些人之后,曹操就要让人退下。 郭嘉握拳咳了一声,目视站在高顺边上的曹昂,向曹操示意。 曹操因为觉得昨夜受伤在儿子面前丢了脸,想要假作看不见,但瞅见儿子一脸的期待之情,还故意挺胸抬头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尴尬地咳了一声:“昂儿留下。” 此后,父子俩人在营帐里谈了什么没人知道。曹昂貌似没得什么赏赐,不过,跟着他的陆逊在事后被提为曹昂的副手,协助曹昂处理军务。 几日后,张绣出城请降,自言愿替曹操守住这一带,阻止荆州刘表进犯。曹操许之。 而后,曹操不再逗留,直接离开宛城回许昌,回程时,如愿以偿地带走了张绣手中唯一的王牌贾诩。为此,张绣还不舍地送“曹操”送了十几里地。 ———————————————————————————————————————— 待曹操回到许昌,已经到了深秋。 丁氏为迎接他,在家中摆了好几桌宴席。 看到满院的美貌妻妾,曹操不由觉得自己当时非要找上张绣的婶婶,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这院中要什么样美貌的女子没有? 曹操看着妻妾们想些什么事情,别人不了解,丁氏却能猜出几分来。她眼神微暗,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菜,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情,转头看儿子曹昂。一早就从唐贺那里听说儿子立了大功,丁氏望着有些晒黑了的儿子,心疼地给他夹菜,要他多吃点,并叮嘱他这阵子待在家里好好歇息一阵子,不要到处乱跑。 曹昂听话地点头,还很孝顺地站起身,为曹嵩布菜,然后是曹操和丁氏。 曹昂的举动,让曹嵩很满意。看看这就是区别!卞氏哪里养得出这么乖巧孝顺的孩子!现在昂儿大了,还能为父分忧了,比那三个只知道惹祸的小儿,强多了。嗯,不是,就算是昂儿小时候,也比丕儿他们聪明伶俐…… 曹操望着长子,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想法。 他在回军途中收到唐贺的书信,得知曹丕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一路上心情都不是太好。虽说自己年少时,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现在他自己当了父亲,碰上儿子调皮捣蛋的事情,也一样头疼。除此之外,回程途中,每当曹操看到带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与陆逊说话的曹昂,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儿子似乎并不知道他这个父亲做了什么荒唐事,一昧觉得张绣作乱该死。当然,这与事后曹操对张绣起反的原因,下了禁口令不无关系。但曹昂这个样子,还是令曹操既高兴,又担忧。高兴什么自是不用说了,担忧则是担忧,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一点就看不透……咳,算了,这个还是别看透的好。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父亲的尊严,曹操连忙抛了之前的想法。只不过,他还是认为是时候让曹昂接触一些诡诈之术了。至于,原本教导曹昂的荀悦,现在是绝对不适合再让他来教了。再教下去,说不定曹昂就要变“傻”了,他曹操的儿子怎么可以耿直如斯! 想到教育问题,曹操不由又头疼起这次闹出事情来的三个幼子。 他瞟了眼坐在卞氏边上的三个孩子,心内叹气。曹丕、曹植喜欢诗文,就继续让荀悦教导,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几个文人。曹彰好武,送到曹纯的虎豹骑去练一练,看看他是否坚持得住再说吧。能出个大将军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晚上,曹嵩父子两人就在书房谈起关于几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曹昂则是在晚宴之后,打包了一大堆东西,去荀家答谢唐贺,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时间,已经不适合去人家家里拜访了。 ———————————————————————————————————————— 因为曹操归来,军事政事一把罩的全能军师荀攸也一起回来了。荀彧一点也不讲义气地将手中的大半事务推给公达贤侄,自己回家陪老婆。两个双胞胎年纪渐长,正在学走路说话的时候,唐贺算是一心扑在上头了,他要再早出晚归,不抽出时间来陪她,迟早他会被妻子忽略到不存在的地步。 荀攸接手了荀彧丢来的事务,半点不恼。主公这次带回来的人,还未封其官职。荀攸以要试探贾诩在处理政事上的能力为由,把人请来作伴,一起埋首于浩瀚的公文大山之中。 这边荀彧陪着唐贺哄睡了两个小魔星,正准备一起回房休息。 曹大公子提着一大包东西,不经通报,直直闯进了他们的院落。 荀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是因为夜色看不太分明。他看着从走廊尽头直奔过来的曹昂,撇开脸,抬头望向夜空。俣儿与阿黎是自己的孩子,那就算了。可曹昂是曹操的儿子啊!他三更半夜地来找“姑姑”?这算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耳边响起曹昂礼貌的见礼,荀彧转过头,微笑着打量了下,一阵子不见,拔高了许多的曹昂,笑言:“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呃……”曹昂看了看已经外边的天空,月上中天,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一大包东西,嘿嘿笑了两声,“我来……这是给姑姑的。”说着,曹昂把手中的东西塞给唐贺,望着荀彧,有些手足无措。 唐贺瞟了眼曹昂,又瞟了眼荀彧,抬手指向南面的院落,笑着说道:“伯言住在南边的院子。不过,此时他或许睡下了。昂儿,明天再来看他如何?” 曹昂赶紧点头,转身跑了,边跑边说:“姑姑,记得让伯言明天不要出门,要等我来啊!” 看着曹昂跑远,唐贺笑了两声,侧首对荀彧道:“也不是很晚呢。以往你处理完政事回来,过了子时是常有的事。” “咳……今天累了,回房歇着吧。”荀彧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拉起妻子的手,快走两步。 重生在三国第34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唐贺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 曹操为着曹昂的事情,找上了荀彧。他想,荀彧认识的人多,给他推荐过的人才,个个不落空,每个都是各有所长的,对他的大业有很大帮助的人。或许,可以找出一个适合指导曹昂诡道的先生。即使曹操自己心里也有些疑虑,毕竟,有些人的狡诈是天生的,能否领悟某些东西还要靠“天赋”,这和聪明与否没有多大关系。 “文若,颍川境内……嗯,并非仲豫先生不好,只是昂儿年长丕儿他们许多。而且,仲豫先生教导丕儿他们几个已经很吃力。我想,是不是你另外给我推荐一个人选?颍川多俊才,想必要找一个适合开导昂儿的先生并不难吧……”曹操点点头,表示肯定,“对,是开导。” 荀彧回想起昨晚大咧咧地闯进来的曹大公子,又暗暗观察了下曹操的神色,深感同情。同时,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曹大公子忙到昏天黑地,省得他有事没事跑到荀家来。找陆逊?嗯,没关系,他会让陆逊一直和大公子在一起学习的。 “主公勿忧!公子聪颖,必不落于人后。”荀彧先夸了下曹昂,随后又说道,“想是生活环境的缘故,公子的性格有些……直率,但这非是先生教学所能改变的。” 曹操不解地挑挑眉。生活环境?也是,昂儿生来聪明,性格又有些憨直,深得父亲的喜爱,自幼宠惯了的。所以导致他在一些事务上,不通“情理”…… “咳,其实,学问上,公子已算得上是学有所成了。如今,是时候让公子多多接触些人与事了。”荀彧微笑着说道,“尤其是政事上。多看看,多听听,久了就能看出门道来了。” 曹操闻言了悟。朝堂上尔虞我诈还少吗?目前有他这个父亲撑腰,谁也害不了他,正好让曹昂多接触,看看学学。 如果非要有人指导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帮他指出阴谋诡计的关键所在的话,并不是没有适合的人选的。荀彧想了下,向曹操提起一个人来。 ———————————————————————————————————————— “娘,以后父亲出征,随便让家中的哪个姨娘跟去照料父亲吧。只要每次跟去的人不同,姨娘们应该也不会有意见的。”曹昂私底下对丁氏提议。 丁氏一脸怪异地看着儿子。 “军营里都是男人,没个女人,总是照顾不周的。父亲这次受了伤之后,孩儿在旁伺候着,就常常觉得侍从们照料得不够细致。” 丁氏低头思索片刻,说道:“我会考虑的。” 曹昂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谈起这次出征,他奋勇杀敌的事情来。 谋士之“谋” 戏志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恢复之后,人变得有些懒散,不大愿意出门。他甚至声称,除了战事,别的事情,不要来找他。 谁料荀彧向曹操推荐了戏志才作为指点曹昂的老师。曹操相当信任自己的几位军师,而戏志才又有实绩在那里摆着,自己儿子交给他再放心不过。于是,曹大公子就被塞给了戏志才。 戏志才的性格相当洒脱,郭嘉最喜欢与他相处,就是因为和他在一块,并不拘束。 当曹大公子带着“升职”成他的伴读的陆逊少年上门来拜师时,不禁有些傻眼。 再三打量着面前的民宅,曹昂不确定地侧首问陆逊:“伯言,你说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应该不会吧。”陆逊黑线地看着眼前这个非常突兀的小院。篱笆外墙,里头种了不少花草,甚至还有蔬菜……与周围都有石头砌成的整齐宅院来说,这个……实在不像曹操帐下最重要的军师之一的住所。 曹昂喃喃地说道:“父亲从不亏待手下……我们走错了吧。” 很可惜,一个声音打破了曹昂的幻想。 “伯言,你怎么站在……呃,这里?”郭嘉从院子里正中间的那间房子里走了出来,“唔,公子也在啊!” 郭嘉打着哈欠,拉扯了两下,身上皱巴巴的衣衫,边走过来开门,边大声叫道:“志才,有客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不同于郭嘉的悠闲姿态,陆逊看到郭嘉就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 郭嘉拉开根本没上闩的木门,随意地欠了欠身算是给曹昂行礼。 曹昂不敢受礼,连忙弯腰还礼。 “嗯,进来吧。”郭嘉侧开身,让两人进来,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 陆逊后退两步,指着他嫌弃地说道:“你怎么浑身都是酒气!” 郭嘉眯了眯眼:“喝了一晚上,能没有酒味吗?” “奉孝先生,戏军师在里边?”曹昂犹豫地指向前方半开的房间。 郭嘉困顿地眯着眼,看向门口,高声叫道:“志才,出来!” 良久,没动静。 郭嘉挠挠头,对曹昂说道:“公子下午再来吧。他大约是睡着了。”说着,郭嘉转身步伐不稳地出了院门。 望着空落落的院子,又瞟了眼正前方半开的房间,曹昂与陆逊对视一眼,接受了郭嘉的建议。 两个人出了门,却见到郭嘉突然又走了回来,具是一愣。 “伯言啊,既然正好碰上了,这就跟我回家吧。我给你讲一讲这次打张绣中涉及的兵法。”郭嘉看起来还有些不太清醒,“公子,要是无事,就一起来吧。” 曹昂闻言,赶紧拱手作揖:“多谢奉孝先生!” 郭嘉笑着挑挑眉,转向自己的学生,伸出手拍了拍陆逊的脑袋:“小子,你就没有表示?” 陆逊往边上闪开去,不悦地偏转了头。 过了一会儿,陆逊在曹昂怪异的眼神中,转回来,不情不愿地说道:“恳请先生赐教!”说话时,他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伙估计宿醉未醒,也不知道能说出点什么来。回头撇了眼,戏志才的家,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戏军师与他的先生郭奉孝应该是半斤八两的存在。这么想着,陆逊心里平衡了。有曹昂和他一起受罪,这日子不是太难过。 郭嘉带走了两个少年郎,戏志才一脸睡意地走出院子,四下张望了下,咕噜道:“可能还没睡醒吧。哪里有什么客人?奉孝也真是的,就爱开玩笑!除了文若,谁会大清早地扰人清梦……” 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回房间,关上门,继续睡觉。 此时,太阳已经升至半空。 ———————————————————————————————————————— 袁绍看着恢复健康,活蹦乱跳的幼子,心中的忧愁去了大半,这才有心去处理两线的战事。 他着人赏赐了一大堆珍贵的药材给华佗。同时,又再度起用推荐华佗给他幼子看病的荀谌。 袁绍为了表现自己宽宏大量,重视人才,命荀谌作为使者,到马腾军中议和,最好能再说退马腾之时,让马腾调转方向去攻打曹操,也让曹操常常西凉铁骑的滋味。 荀谌接到命令后,摇头苦笑。这估计不是袁绍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建议,要害他。以袁绍的个性,让他官复原职,就差不多了,委以重任,是不可能的。袁绍一旦怀疑别人背叛了他,是不会再信任这个人,更不用提重用了。 即使此行凶险,但是荀谌却不能不接下这个任务。在合纵连横之计失败后,袁绍震怒,将他降为州牧府的刀笔吏,意图以此羞辱他,让他自己辞官而去。在这段日子里,手中无权无势的荀谌支撑得很辛苦。世上历来少不了捧高踩低之人,如果不是田丰,沮授两人相助,他在州府的处境堪忧……所幸因为他之前的努力,荀家的势力早就在无形中渗透到冀州的各个产业,就算有人想要落井下石,也拿荀家毫无办法。又因为他刻意结好许攸的子侄,许攸看在这点情分上,偶尔也会出手帮忙。好不容易才撑过了这段日子,这种时候,如果他拒不履行命令,恐怕这个要陷害他的人,已经在暗处准备好了刀刃,就等着他伸长脖颈凑上前了。 “荀先生,听我一句劝吧。”华佗在离开前,劝说道,“您的身体早已落下病根,精力受损,万不可再生忧虑,过于操劳。这个出谋划策之事,还是……” “多谢华神医的好意!”荀谌淡然地回答,“然,谋士不为主公出谋划策,又能做什么呢?又有什么价值呢?” 华佗在为袁绍之子医治之时,经常看到袁绍在府中喜怒无常的模样。这时,又听了荀谌的话,很是为荀谌不值:“先生之才不下于令弟,何苦在袁绍帐下屈才!” “屈才?不会。”荀谌笑了笑,眼中没有半点笑意。他从没有觉得委屈。他的忠诚只对荀家,不论是韩馥还是袁绍,没有人得到他全心全意的辅佐。既然从未付出忠诚,他觉得自己没有委屈的必要。很多事情是相对的。若是他如同田丰、沮授那般,真心实意地为袁绍谋划,他敢说,他早就成为袁绍帐下的第一人,而之前的失策,甚至不会波及到他。 华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有个食补的方子,您拿去用吧。” 荀谌笑着接过,倾了倾身,向他道谢。 望着华佗离去,荀谌仰头看向远方。西凉马腾,要他退兵,转而攻曹,一点也不难。(接着看作者有话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这部分类似于历史年表,就不浪费大家的银子了。放在作者有话说里边,大家凑合着看吧。 ——————————————————————————————————— 建安三年冬,西凉刺史马腾退回西凉,约定来年袁绍攻打曹操之时,必来相助。荀谌官复原职,任冀州别驾从事,不再为军师,只为袁绍处理内政事务。 冬季各地粮草紧缺,北方大雪封山,行进困难。袁绍、公孙瓒不约而同,暂时歇战,等候来年再战。 沮授建议袁绍趁着天寒地冻的时节,绕道涿郡攻打公孙瓒,即使粮草运输上艰难些,但此时公孙瓒的处境于他们相同,断不会想到他们会在此时攻击,可以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幽州。 袁绍不听。以要体恤将士为由,驳回沮授的提议。沮授再三劝谏,袁绍恶之,不再听沮授之谋。审配、逢纪因在此事上,赞同袁绍的想法,渐得袁绍信任。 建安四年春,冰雪初融,袁绍起兵,与公孙瓒一决胜负。 过冬之后,百姓储蓄的粮食早就吃光,还要为新春耕作留种。初春之际,粮草实是比冬季还要缺乏。 郭图提议启用义仓之粮救急,待秋季收成入官仓之后,再拨还。 袁绍同意,下令开义仓,用储备粮顶替军用。荀谌虽不乐意,但没有去劝谏,并尽力调用去年刚收入库的新米作为军粮。许攸知道后,感觉有些奇怪,但没有多说什么,就随袁绍出征了。 幽州不如冀州富庶,还有义仓这样的存在。缺粮的公孙瓒军势,士气低落节节败退,退至北平死守。 四年秋,公孙瓒独木难支,彻底败亡,全军覆没,幽州归入袁绍之手。袁绍欲要趁势挥军南下,攻打曹军。田丰建议,大战之后,应当休养生息两年,再起兵事。郭图与审配两人则认为休整数月,即可起兵。袁绍听从二人之言,以待来年,图谋曹操。 同年,袁术病亡。孙策得扬州,吞并此前袁术的地盘。 刘表闭守荆州,北拒曹操,南抵孙策,未得寸土。 而曹操这一年,都在储备粮食,整兵修甲,日日操练兵马,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家有儿女 中原一地战马缺乏,要组建一支骑兵,很不容易。虎豹骑算是特例了。全营士兵最低也是百人将的等级,作战能力强悍可想而知,但曹操却不想拿这支骑兵去与西凉马腾军势的西凉铁骑硬拼硬。可是,马腾也不知与袁绍之间定了什么盟约,竟然要趁着自己与袁绍对战时,出兵助袁绍,直取许昌。幸而他早得到消息,若是等大军开到白马一带,以西凉骑兵奔袭的速度,再回军救援都来不及。 “钟太守发来告急文书,你等都见过了。”曹操环视厅内众人,“我军与袁绍决战在即。兵力差距甚大,轻易不可损失一兵一卒。该如何应对马腾来袭,你等可有良策?” 荀彧与荀攸对视一眼,各具低下头暗暗叹气。只因为荀谌在马腾处言说,如今一切天子诏令,皆为曹□迫天子所下的诏书,且斥责马腾身为汉臣,不思救天子于水火,拥兵自重。若马腾真为天子着想,理当讨贼,而不是来攻打同为汉臣的袁绍。当然,这贼指的是曹操。这样的话,不论他们这边说什么,以天子之名下多少次诏书,马腾都不会理会了。甚至还会认定曹操挟持逼迫了天子,从而更加卖力地攻打过来,所以天子诏令是不能再用了。 戏志才久不出席,坐在荀攸的下首,四下看人,发现了不少生面孔。好奇地伸过头来,凑在荀攸边上,指着斜对面坐着的中年人问道:“公达,那个人看起来面生。啊,就是坐在长文旁边的那个,他是谁?” 荀攸瞟了眼对面低垂着眼,正看着地面的某人,那人就差没把自己隐藏起来了。想着贾诩平日为人处事,比刘晔还要低调,不由叹了口气:“武威贾诩。” “哦,是他啊!”戏志才眼前一亮。曹昂没少在他面前说起这个人,总是可惜没有亲眼见到张绣投降之前城门口的那一战。据说,当时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就是此人制造的。连郭嘉说起他的时候,言语间也带了几分佩服。 曹操见没人说话,目光扫过厅内一众谋臣武将,正巧瞥见戏志才在和荀攸说话,便道:“志才,心中有计,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戏志才冷不防被点了名,不由一愣,随即立起身,说道:“听闻,文和先生是武威人,主公且先问他吧。” 荀彧听了这句话,看了眼戏志才,握拳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针对新人。 戏志才毫不在意地笑了下。他可没有针对新人,实在是对“毒士”闻名已久,想要见识一番。 曹操见戏志才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转头看去,猛地醒悟:“文和先生。” 贾诩被戏志才突然砸来的问题给惊到,但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淡淡地瞟了眼,看起来陌生的戏志才,见他坐在荀攸的下首,郭嘉的上首,就知道此人的地位介于两者之间,不能得罪他,但又不想落了下风。他立起身,先向曹操拱手行礼,又转向戏志才欠了欠身,缓缓地说道:“吾离开武威多年,只知马腾与韩遂有兄弟情谊,两人共守凉州多年。”说完,贾诩欠了欠身,复又坐下。 戏志才摸着胡子笑,侧首与郭嘉道:“这是要使离间计呢。这人脑子转得倒快。” 郭嘉细长的眼眸微眯,小声回答:“我说,他又把问题踢回来了。你要不接下去,会被人家小瞧的。” 戏志才无所谓地笑了笑,指了指上方蹙眉思索中的曹操:“我主非常人也。”意思是别跟老大抢表现的机会。 郭嘉嬉笑着说道:“我赌一坛美酒。最后,这事还是文若去做。” “啧,奉孝你真不厚道。”戏志才微微摆手,“这酒不赌也罢。” 两人悄声说话间,曹操已经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亲兄弟都会为了权势翻脸,何况是义兄弟。”曹操开口说道,“此二人虽是兄弟,但那韩遂可不一定与马腾一般,忠于汉室。况且,他居于马腾之下多年,心中未必没有怨恨。” “主公英明。”贾诩向前倾了倾身,称赞道。 一群武将之中听得懂这话的意思的人不少,但知道下一步是什么的人,却不多。很不巧,关羽是其中之一。当关羽听到曹操说的那句“亲兄弟都会为了权势翻脸,何况是义兄弟”的时候,表情瞬间变了。 张辽将关羽的神情看在眼里,摇头轻叹。他真是搞不明白,那刘备有哪里好,值得关羽一心想要离开许昌,去寻人。明明丞相为人宽宏大度,赏罚分明,善于用人,又听得进劝谏,是个明主。关羽怎么就觉得丞相为人j猾,性格残暴,不是明君呢?张辽想不通,索性不再想。还是让他在两军对阵之时,揣摩敌将的意图比较拿手,这个时候揣测人心,还是算了。至于对付马腾,在他看,自己手上的并州骑兵未必就会落于马腾的西凉铁骑,无奈全军人数比起拥有凉州一州铁骑的马腾来,实在少得不够看。这个时候,要怎么对付马腾,就是眼前一群军师谋士的事了,他一介武夫,就不要瞎掺和了。 这天,商议出的结果是离间马腾与韩遂,先去了马腾的臂膀再说。而安排这件事的人,就如郭嘉所料,曹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荀彧。为了避免曹军不必要的伤亡,此计还是要通过外交的手段进行,能令对方自相残杀,那就再好不过了。 ———————————————————————————————————————— “马腾啊……”唐贺以袖掩口,打了个哈欠。马腾怎么样,她不清楚,但是这个人的儿子马超,她却是知道的。那是与关羽、张飞不相上下的猛将。 荀彧将写给钟繇的书信折好,放入信封,以蜡封口:“韩遂此人诱以小利,是不够的。我还是希望马腾能自己投降的好。” “为什么?不是说,马腾不会降的么?要不是这样,你们怎么会选择从内部分化他们?” 荀彧微微笑了笑,将书信放在桌上,转向唐贺:“有些人忠于汉室天下,执着的是个名。” 闻言,唐贺不屑地撇撇嘴,提供了个消息给荀彧:“不说那虚名,自身野心勃勃,也想当那么一路诸侯,在凉州称王称霸的不是没有。” “韩遂?”荀彧挑眉笑着说道。 “错!”唐贺往前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正是那忠于汉室的马腾之子马超马孟起。听闻,此子在西凉享有盛名,其武艺高超,令羌胡闻风丧胆,得凉州百姓的敬仰。” 知道唐贺自有其消息的来源,荀彧倒也不吃惊她对凉州的了解,只是眯了眯眼,说道:“如此断不可留马超于西凉。” 困顿地点点头,唐贺拉了拉衣袖,问道:“事情都做完了吗?” “嗯。”荀彧整理了下桌面,准备就寝。 就在两人准备熄灯之时,一名三岁的小娃娃拖着枕头,钻了进来。 “阿黎怕怕,要和爹娘一起睡!”小女孩抬起头,仰望着她的父母。 荀彧宽衣解带的动作,停在半当中,嘴角微抽。这对双生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极其喜欢撒娇耍赖,每到晚上就跑进他们的卧房,要求同睡。荀彧以长大了要独立自主为由,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独立的房间自己睡,可女儿却总是无视了这点,常常在晚上突然跑进来。荀彧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黎,不是允许你晚上点着蜡烛睡吗?怎么还会怕?”唐贺蹲下身,奇怪地看着女儿。 荀黎将枕头抱在身前,嘟着嘴道:“一屋子黑洞洞的影子,好可怕。” 没有光线时,一屋子黑漆漆的,好可怕。有了光线,又是一屋子黑洞洞的影子,好可怕。荀彧无语地望着女儿,瞥了眼床,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阿黎和娘一起睡,爹去书房。” “不要!”荀黎拉住荀彧的衣角,“爹也一起睡啦!” “有娘陪你不够吗?”唐贺抱起女儿,笑着说道,“你爹白天处理政务,已经很累了。晚上,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荀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爹就不要在跑到书房去了嘛!和我们一起睡不就好了吗?” 荀彧微微皱了皱眉,背转过身。如果他拒绝,接下来这孩子就该说,爹不喜欢阿黎了。所以他根本没办法拒绝。只是……他和唐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 摇了摇头,荀彧回头看了眼同样无奈的妻子,一起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女儿的提议。三人一起睡。 只不过一家三口,一起睡的和乐,有时候是一种煎熬,而不是“幸福”。 三人躺好之后,荀黎一手一边,搂住荀彧和唐贺的手臂,放在身侧,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闭上眼睛睡去。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各自露出一丝苦笑。 “都是你给惯的。”荀彧的眼神暗暗传递着这个讯息。 唐贺微微摇头表示很无辜,她对目前的情况也很无奈。 就在两人想着明日要不要狠下心,拒绝女儿的同寝要求时,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在下一刻被推开,室内因为荀黎怕黑而没有熄灭的烛火照亮了门边。 一个与荀黎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站在床边,眼角含泪。 “你们怎么可以偏心,只和阿黎一起睡!”荀俣一边指责父母偏心,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没给荀彧夫妻俩反应的时间。 本来睡着的荀黎蓦地睁开眼,坐起来指着弟弟,叫道:“可恶,又来和我抢!你不是睡着了吗!” “哼,我要不来,你就得意了!” …… 得,不用想了!明天无论如何,就算这两只小魔星说,自己不喜欢他们了,也要狠下心来拒绝他们同睡的要求!天天如此,这还得了! 锦绣马超 离间马腾韩遂的计划很成功,而且荀彧在听了唐贺关于马超的评价后,故意在派出使者前往联络韩遂的同时,将这个消息暗中透露给了袁绍军。 韩遂原先是没有对马腾有什么不满的,但是当曹操的信使来到天水,与他密谈之后,韩遂认为投靠曹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便向马腾进言,不如阵前倒戈投曹。马腾听后,怒斥韩遂有负皇恩,食君之禄,不能为主分忧云云。韩遂自认为没有做错,与马腾就此起了争执。马腾一怒之下,不顾情面夺了韩遂的兵权。 然而,为将多年,韩遂在马腾军中颇有人望,且军中并非所有人都如马腾一般忠于汉室的。韩遂纠集旧部商议后,暗中谋害马腾。马腾一时不防,半夜里一家数十口,死于兵变。 驻守在外练兵的马超得知父亲死于韩遂之手,哭倒在地,发誓与韩遂势不两立,必将手刃仇人,并聚集起忠于父亲的旧部,要与韩遂死战。因为韩遂如今代替马腾成为西凉军的领军人物,马超手中的兵马数量比之不及,庞德劝说马超忍让。 此时,袁绍处为了抢夺西凉铁骑这分战力,派来使者言及韩遂若是助袁军攻曹,或与韩遂平分司隶州。 韩遂比较了下曹操与袁绍那方开出的筹码,又倒向袁绍一方。 马超听闻此事,愤恨不已,心想:自己势力不如韩遂,现在韩遂又投了袁绍,他就算为了争一口气,也要投向曹操,借曹操兵势,打击韩遂。反正,曹操与袁绍必有一战,韩遂会去助袁,自己若是投曹,曹操缺少骑兵,对战时,一定用得上他,那样他与韩遂很快就能战场相见。 庞德认为先是曹操那边派人来和韩遂内通,才导致韩遂谋害马腾的。 马超冷笑:“匹夫无信义!彼见投曹,有好处,欲投曹操,我父不肯,便暗害之。如今又得袁绍厚利诱之,弃曹投袁。小人若是禁得起考验,何至于如此反复!哼,义兄弟!呸!韩遂背信弃义的小人,怎配与吾父称兄道弟!” 庞德思索片刻,望着马超,闭眼轻叹一声,复又睁开来:“孟起,你我兄弟今生结义,我决不背离!你既要去投曹操,我便随你同去。” 马超侧首,看了庞德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信心十足地说道:“你莫要忧心。我只是暂时投靠那曹操,借他兵马向韩遂报仇。一旦大仇得报,他日我为帅,你为将,我们兄弟一定会再回凉州,拿回父亲的基业!” 庞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身远眺身后的景象。他日还能再回到这片土地上,就足够了! 于是,当韩遂投靠袁绍一方时,马超带着马腾旧部,近三分之一的西凉骑兵投靠了曹操。 曹操对只得了三分之一的西凉骑兵,不太满意。可当他见到马超带领的军队时,改变了想法。不说马超在西凉的名声,连中原一地都知道,他这队骑兵的作战方式与普通骑兵不同,更是令曹操大大惊奇了一番。原本曹操想将这一战法引入虎豹骑,后来想了想,虎豹骑是为了克制各个兵种而特别训练的,现在突然转而学习马超麾下骑兵的战法,适应时间太少,且与初衷有悖,这才作罢。 曹操为了表示对马超的重视,令天子下诏封马超为征北将军,并许诺马超,日后将凉州交给他管辖。 至此,马超在曹军中安顿了下来。 ———————————————————————————————————————— “妹妹,你看恽儿还会脸红呢。”丁氏指着庭院中的两个小儿女,笑着对唐贺道。 唐贺抬眼看了下,正在陪“未婚妻”玩耍的长子,小脸上两朵红云,清晰可见,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嫂子说的是。小孩子脸皮薄,不太好意思。我们得小点声,免得恽儿听见了,羞跑了。” 因为卞氏可以依仗的三个孩子不再养在她身边,曹操虽然对卞氏的宠爱不变,但却严格限制卞氏每个月见孩子的次数,以免卞氏教坏了孩子。现在三个孩子单独住一个院落,学问上有荀悦教导,平日的言行举止又有另外的人来教导,这事由曹嵩亲自过问,曹操很相信父亲,就撒手不管了。如今的卞氏,充其量就是个宠妾,再也没有以往的威风。 丁氏趁此机会,把她那与荀家联姻的女儿抱过来养。也合该卞氏倒霉,一心只想着三个儿子,常常忽略这个女儿。只想着让儿子与荀恽多交往,完全不懂得利用女儿是荀彧长子未来媳妇的身份,错失了机会。 丁氏一接收这个孩子,就请曹操给她换了||乳|名,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曹安。丁氏借机向府中人重新介绍了这个孩子。从今往后,就是她丁氏的女儿。 小女孩一直被亲生母亲忽略,突然有人对她好,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她也知道那是父亲的正室夫人,自己本来见面就得唤她作娘亲,也不算是大改变。若说真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平日常常白眼看她,又十分疼爱三个兄弟的母亲见得少了,而同时,府里下人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不同起来,比起以往更多了几分恭敬。 得了这个女儿之后,丁氏不像卞氏那样藏着掖着。不管怎样,这个女儿与荀彧长子荀恽的婚事早已定下,不如以此为借口,自己多与唐贺走动走动。比卞氏蹩脚地让儿子接近荀恽要好得多。她难道都看不出唐贺很反感荀恽与曹丕他们一起玩吗? 唐贺喝着茶,笑望着花丛边上蹲在地上,小脑袋凑在一块的孩子,突然,想起家中的两个双胞胎,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这茶不合妹妹的胃口?” “不是,只是想到家里的那两个小的。”唐贺放下茶盏,苦恼地说道,“真是奇了!恽儿小时候听话又懂事,这两双胞胎却成天闹腾个不停。” 闻言,丁氏有些羡慕地看着唐贺。 “我要是有嫂子这样的手段就好了!”唐贺似乎是感觉到丁氏的情绪,连忙接了一句话。 “这是……怎么说?”丁氏怔了一下,不解地问道。 唐贺捏着手中的茶盏,说道:“昂儿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既活泼又不失礼数,不像恽儿,有礼貌是好,偏偏太过拘礼,显得有些过了,大了肯定跟他爹一样!”说孩子来,唐贺这会是真的烦恼了,“那两个小的,又与恽儿不同,每日窜上跳下,没一刻停歇!礼貌什么的,实在是……”一想到两孩子为了“争夺父母”的大战,唐贺就无比头疼。 “叔父总是夸你把昂儿教得好,我也觉得嫂子教的好!昂儿那孩子,我是很喜欢的。若是我的孩子能有几分像昂儿小时候那样聪明懂事就好了。”唐贺语带羡慕地说道。 被人夸自然是高兴的,丁氏也不例外,何况她还听到了自己公公的评价,心情更好了。 “妹妹过誉了。昂儿性格冲动,我这训了多次,还不知悔改呢!这两年,要不是你让那陆逊给作伴,收敛了些性子,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呢。” 唐贺知道那是客气话,笑了笑,说道:“嫂子能分些经验给我吗?我指望着回去整治那两个孩子,看他们不变听话些!” 丁氏乐得捂嘴笑了一会儿,点着头:“这有何难!”说罢,就将曹昂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举例。 庭院门口处,卞氏远远地看着自己女儿与荀恽一块玩,再看丁氏与唐贺谈笑风生,恨得直咬牙!跺了跺脚,忿然离去。她一定要想办法,让夫君回心转意。 曹昂穿过长廊,看到卞氏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随即抛到脑后,兴冲冲地跑向母亲所在的院子。 曹操出征袁绍,曹昂这次也要随军。丁氏担心袁绍势大,麾下猛将如云,儿子要是不小心出了事怎么办?但她只是压在心里没说出来。曹昂心细,发觉了母亲的担忧,今天前方传来先遣部队得胜的消息,就来告诉母亲。希望她能放宽心,我军也是有猛将的。 “你说,那关羽数合之间斩了袁绍帐下的第一猛将颜良?”丁氏惊讶地抬头看着曹昂。 曹昂笑着点头:“是真的呢!今日军报上写着的,父亲可高兴了。”这个消息大大鼓舞了准备出发的曹操大军,全军士气高涨,对打赢袁绍充满了信心。父亲一定会在这两天就率大军前往白马一带,支援前军了。 这个消息,让一直处于不安中的丁氏稍稍放心。曹操应该不会让儿子去危险地地方,阵前又有这样勇猛的武将,应该能打胜了吧。 丁氏不知道袁绍军势与曹操军势的具体差距有多大,唐贺却是知道。但她知道官渡之战曹操一定会赢,根本没有担心。只是此时,突然听到关羽的名字,她觉得事情不大对!她好像一直忘记和郭嘉说这件事了。刘备在袁绍那边!关羽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可就得千里走单骑了!这还不算,比起他斩了颜良文丑的功绩,他为了投奔刘备,过五关斩六将,杀了那么多曹军将领,什么功都没有了!之后,帮着刘备打天下,除了华容道那里做好事放了曹操一马,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对曹军而言)!关羽那就是个祸害! 江东来信 从丁氏那里取经回来,唐贺在自家的两只双胞胎身上试了试,初见成效。小孩子之所以敢放纵耍赖,无非就是知道自己年幼,犯错时大人不忍心苛责他们。只要让他们知道凡事过犹不及,长辈们的纵容是有底线的,就够了。一般情况下,聪明的孩子总能轻易领会这点。 唐贺满意地看着两个小的拿着她制作的启蒙书本识字,觉得这下顺眼多了。见他们俩那么安静,唐贺起身离开房间,做事去了。 前些日子她给郭嘉去信,让他提防着刘备、关羽的事情,免得出了问题,至少不能在曹军与袁军对战之时,关羽投敌去了。那样很有可能是携带着我军机密过去的,要知道曹操颇为看重关羽,封了他偏将军的职位,加上,关羽和张辽、徐晃两员大将私交甚密,谁知道关羽知道多少机密军情?以刘备的无耻程度,为了取信袁绍,以兄弟之义让关羽说出曹军的军情,并非没有可能。反正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但防范着总好过事情发生了再后悔的强。同时,唐贺还提醒郭嘉,关羽要离开时,很可能会有其他大将去拦着。当关羽去意已决时,若是要拦住此人,还是不要想着情分,留他一条命什么的,反倒是得考虑这些人之中,有几人能打得过他。 郭嘉一点没觉得唐贺是小人之心,他认为很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若能算计得借袁绍之手除去刘备,倒也不错。 为了防止关羽逃跑时,己方没有准备,郭嘉让唐贺帮忙看住关羽在许昌的家小,以及刘备丢下的妻妾。 唐贺琢磨着,古人重礼重义,这个关羽还被后世人当成标准的典范,他要离开时,可能与刘大耳一样视妻子家小如衣服,倒是他为了兄弟情谊要帮忙保护那刘备的妻妾,到时候,十有八九会带上刘备的妻妾走。为了不辜负兄长所托,想必关羽也愿意将人好好地送到刘备手上,省得落人口实。 ———————————————————————————————————————— “主人!” 唐贺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报,没有抬头,随意地应了一声,继续看。蓦地,她觉得声音有异,抬起头,转身看时,深吸了一口气。 “回来了?” 雨前单膝跪下:“雨前回来复命。” 唐贺看了他很久,温和地笑道:“回来便好。龙井呢?” “……还在江东。”雨前迟疑了下,随即又说道,“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应该很快也会回来了。” 唐贺望着雨前,心中有些感叹,他们离开自己有三四年了吧。 “主人,龙井有话让我带给您。”雨前观察了下唐贺的脸色,见她没有半点不悦,便提起这件事来。小祁与龙井喜结良缘,原本算不得什么,但最初唐衡定下的规矩却是他们这些人属于主人的私产……雨前有些担心唐贺会生气。这事他们一直不敢放在信报中呈上来,隐瞒了一年多。 唐贺听了之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考虑起,这两人回来后,是不是在许昌给弄个宅子。荀家的管家住的几间房中有一间以前是给龙井住的,但那是作为她的账房先生龙井的住处,可是,现在龙井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就算看在陆逊与陆绩的面子上,也不能再把人当成自己的手下随意使唤了。这么想着,唐贺觉得有些可惜,但想想借由龙井把陆逊弄到这边来,已经算是超值了,人不可以太贪心。 “主人?”雨前不知道唐贺的心思,见她皱眉思考,不 重生在三国第35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思考,不由为龙井他们担心。 唐贺回过神,挑眉看着他:“什么事?” “这里有份孙氏的军情报告,是龙井亲自做的。”雨前从怀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唐贺。希望她能看在这个东西的份上,成全龙井与小祁。 唐贺接过来,入手挺沉,去蜡开封,一幅江东地图先滑了出来,里边是一封龙井的亲笔信。信上说道,孙策手下兵卒不多,这两年倒是有不少人来投靠他,这些人大多是江上生长的水寇,虽然听起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周瑜练兵颇有一手,这些人在这两年为孙策平定江东立了大功。如今也算是一支江东的奇兵。近来孙策军的调动有异,所以依照她以前说过的方法做了份江东的详图,希望能派上用场。 匆匆看完龙井的信,唐贺展开地图,嘴角微抽,随即叹气。果然这么多人中只有龙井最好用!让毛尖出去,实地考察,画来的地图,那根本是水墨画,美观有余,实用不足。龙井这幅图画得,她几乎要垂泪了。这才是水平啊! “主人?”雨前看见唐贺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开口叫了她一声。 “没什么。”唐贺抬手揉揉眉心,再三提醒自己做人要知足。当初,大方放了人走,现在就不要再来后悔,免得被人说小家子气。反正自己有着这份人情在,又帮龙井安置了陆逊和陆绩,以后有什么事要让龙井帮忙,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眼下有件事正好需要人来做。她不想老叫荀彧的暗卫白毫去做事,总觉得这人还是呆在荀彧身边护卫的好。雨前回来得正是时候。唐贺放下手,将地图折起来,正要塞回信封,发现里边还有一封信,抽出来看了下,没有封口,是给陆逊、陆绩的,也不拿出来看,而是顺手放在一边,准备待会让人给陆绩送去。 将龙井的信收好,唐贺抬眼看了看雨前的脸色,见他有些疲倦,便说道:“你先去歇着,回头我有要事交给你做。”说完,习惯性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雨前条件反射地点头称是,躬身后退两步出了房间,这才反应过来。身为主人最初的贴身护卫,他受命离开唐贺身边,去协助并监视龙井时,曾经担心回来之后,自己被他人取代,主人的信任不再。龙井认为主人不会计较这种事情,当时他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龙井比较了解主人,他是白担心了。 摇头笑了笑,雨前高兴地回去养精蓄锐了。因为如今整个千耳社都在唐贺手中,她要调动谁都可以,不一定非要等他雨前来做,可是,她却在自己一回来,就说这事,可见主人还是重视信任自己的,而她所说的要事,该是件大事。这是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任务,绝不能失手,让主人失望。 唐贺在雨前走后,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拿起纸笔给郭嘉写信,告诉他江东那边很可能要趁着曹操在与袁绍对持期间,攻打许昌。不过,想到不久之后,许昌这边也会得到军报,不过是迟几天的事情,而且有荀彧在许昌,问题不大,她依稀记得这场战孙策没打成就死了。抓了抓下巴,唐贺回想起方才雨前说,江东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龙井就要回来了。估计这事不成问题,遂揉了纸张,另取一张纸,写她准备让关羽与刘备的家小得点小病,一年半载,养不好的病,把人拖在许昌的事。至于,在前线的关羽要怎么处理,就交给他郭嘉自由发挥了,总得充分压榨出关羽的剩余价值来才好。要知道荀彧对曹操逢年过节重赏关羽,砸下大把大把的钱银,有些不高兴。在荀彧这个坚定地要将财政花在刀刃上,一文钱也不愿意浪费的人看来,关羽虽然是个猛将,但其根本没有留在曹营的心,投入得不到回报。与其将钱财浪费在他身上,还不如用那些钱来给士兵多发些饷银,还比较值。至少,士兵们会因为多发了些军饷,打起仗来士气满满。当然,碍于曹操的面子,荀彧即使有怨言,也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在筹措军饷遇到困难之时,回到家中,偶然向唐贺嘀咕一两句。 ———————————————————————————————————————— 郭嘉设计关羽斩了与颜良武力不相上下的文丑,便以许昌空虚,正需要一名勇将驻守以安民心为由,向曹操提出将关羽调回许昌。 关羽这两天正因为收到家书,言及两位嫂嫂与幼子关平病重的消息,生怕两位嫂嫂出了事,不好与兄长刘备交代,正有些着急上火,听到有回许昌的机会,赶紧应承下来。 曹操看了眼一如既往嬉皮笑脸的郭嘉,又扫了眼面色露出几分焦躁之色的关羽,假装沉吟半晌,犹豫地说道:“袁绍帐下猛将多,正是需要云长立功之时,换个人回去守许昌也是一样的。” 郭嘉连忙递了个眼色给戏志才。戏志才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因为与郭嘉在很多事情上心意相通,便解释道:“正是因为关将军斩了颜良、文丑这样的猛将,才有这威名镇住一群宵小!” 曹操还在犹豫,最终不舍地答应,并要求如有需要,会随时传关羽回来。 关羽领命,唯恐曹操反悔,马上回营收拾收拾,就要奔回许昌。 曹操待关羽走后,瞟了眼郭嘉:“奉孝,何以对云长防范至此?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戏志才也是一脸等着他解释的表情。 郭嘉屏退左右,凑上前低声道:“有消息说,刘备在袁绍处。我特意让关羽上阵斩了文丑,并其前次斩了颜良的事,主公觉得以袁绍的为人,会怎么看待刘备?” 不待曹操回答,戏志才摸摸小胡子,说道:“那刘备凶多吉少了。” 曹操自然清楚袁绍的个性,但他不关心刘备的死活:“能否让云长与刘备生出间隙,分裂他们?吾甚喜云长勇武。” 郭嘉摇了摇头:“非是嘉不与主公谋。这几年主公待关羽如何,其人可有放弃离去之心?我恐其得知刘备在袁绍处,立时就要去冀州。此时,他在我军之中,可是深知我军境况的……” 一说到军情有可能通过关羽泄露给袁绍,曹操脸霎时黑了下来。他就算很想留用关羽,但对于这种会危及自身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姑息。他对关羽的“爱才”之心,是基于此人可以收为己用的情况下,如果关羽真的在这种时候,投靠了袁绍…… 戏志才见曹操似乎很舍不得的样子,说道:“若是刘备死了,或许,关羽能……” “死了再说吧。”郭嘉比戏志才清楚刘备逃命的能力,也不知道袁绍会不会优柔寡断地将刘备放跑,总得防着这点。何况像关羽这样的武夫钻牛角尖的功夫,实在是…… 想到这个,郭嘉就摇头叹气:“谁知道刘备死了,他是怪袁绍,还是怪我们。到时候生出什么乱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曹操阴沉着脸,认同了郭嘉的说法。相比之下,曹操还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军师的。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前方军情、我军内部的一切调动,不可再透露于关羽,违令者斩!” 郭嘉“神算” 如同郭嘉所料的那般,不论刘备如何解释,袁绍都不相信他。第一次死了颜良,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又死了文丑,就算没刘备与关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关羽不知道刘备在袁绍这里,以袁绍狭小的性格来看,刘备凶多吉少。 刘备一再请求袁绍给他一个机会,他能说得关羽来降。袁绍同意了,但为了避免他走脱,命人将刘备软禁起来,只许他写信给关羽。 逢纪私下向袁绍建议,刘备这种有大志的人还是趁早除掉为妙。而且,听闻曹操待关羽甚厚,若是那个关羽听了刘备的话,背叛曹操来冀州,说明关羽只忠于刘备。万一将来刘备离开冀州,那关羽也会跟着走,刘备有这样的猛将相助,岂不是为日后留了祸患? 袁绍不是个宽大的人,对于斩了他两员大将的关羽深恶痛绝,只是碍于自己“宽宏大量”的名声,留着刘备。现在听了逢纪的话,心里越发觉得刘备不是好东西,更恨关羽。 “元图,以为该如何?” 逢纪做了个杀的动作,严肃地说道:“诱关羽来此,杀了他与刘备两人。祭奠颜将军、文将军,如此亦不损主公之威名。也能让天下人知道,主公对麾下将领的重视。” 袁绍正苦于没有名目杀了刘备,逢纪的说法正中下怀,立即将这事交给逢纪来办。 逢纪让人将刘备的书信秘密带往许昌,骗关羽来冀州。 可惜,信使一入豫州境内就被唐贺的手下截到。唐贺命人将书信送往曹操处,继续在河北一带撒网,等候着出逃的刘备。她相信刘备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人干掉。 因为唐贺这一拦截行动,长时间等不到关羽来投降的袁绍对刘备最后一丝的耐心也被磨去了。既然不能引关羽来,你刘备又说与关羽情同手足,曾经立誓同生共死,那就代替你的义弟关羽来抵命。 自从被软禁起来之后,刘备每日都活在惊吓之中,但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冷静,每到深夜都在策划出逃的路线。当他得到袁绍要派人来压他去颜良文丑的牌位前血祭时,顾不得准备得还不完全,趁夜潜逃。 ———————————————————————————————————————— 曹操这边刚得到江东有异动,孙策准备率军北上袭击许昌的消息,手边又接到了唐贺着人送来的刘备亲笔信。看完之后,曹操将书信往桌上一拍,原本还指望关羽能帮忙镇守许昌,现在看来是完全不能信任。可是,自己兵势本来就比袁绍少,再拨出人回许昌…… 曹操越想越生气,脸色阴沉,目光狠厉地扫过帐内众人。 “我军与袁军相持多日,短时间内不能分出胜负。孙策小儿欲趁许昌空虚进兵,你等有何看法?” 众人见曹操生气,各具低头不语。刚得到孙策的军报时,没见他这么生气的,八成起因是这会儿刚到他手上的书信。也不知道里边写了什么,如果自己乱说话,怕是会遭殃。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触曹操的霉头。 郭嘉环视帐内,不由有些沮丧。公达其实比子扬更擅长明哲保身,别指望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仲德夫子在不了解情况下,也是不会说出任何意见想法的人;至于贾诩,只要曹操没有点名,这人从来都是装死,当没听见的。无奈地扫了眼自己边上空空的位置,戏志才又病了,这会还躺在营帐里喝药呢。 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敢出来说话,营帐内的气氛越发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曹操的脸色也愈加难看起来。 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郭嘉向前倾了倾身,开口打破了沉默:“主公勿忧!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哦,奉孝所言,莫不是许昌无需派人回防?”曹操听了郭嘉的话,稍稍缓和了脸色。 郭嘉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然!” 郭嘉的几句话,在一日之内传遍军营。为的是让曹军士兵不再担心自家后院起火,所以越发传得神乎奇乎。 陆逊听到路过的士兵说的话时,震惊得睁大了眼。 曹昂刚和他一起去看过戏志才,眼见戏志才气色好转,心情挺不错,正要拉着陆逊去向父亲禀报,却看到陆逊一脸震惊地立在当场,不由奇怪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伯言,你没事吧?” 陆逊猛地后退一步,见是曹昂,反应过来,拱手道:“我突然想起先生帐内还有事要我做。我先过去了……”说完,他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离开。 曹昂不解地歪着脑袋看他跑远,转身走向曹操的大帐。 陆逊一阵风似的撞进郭嘉的营帐,张口就问:“先生所言属实否?” 郭嘉正低着头看刘晔画图,猛地听到陆逊的声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逊问了什么,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伯言,你的字和你此刻的言行不相符啊!” 陆逊这才发现帐内还有其他人在,连忙拱手作揖:“子扬先生!” 刘晔微微颔首,以示还礼,继续低头画着图纸。 “你说什么事情属实?”郭嘉抬手招了招,让陆逊到边上来。 陆逊抿了抿唇,看了眼刘晔,低声道:“就是……就是先生说的关于孙策的事。” “哦,那个啊!”郭嘉恍悟,笑着点头,“仅需数人伏于路旁,伺机杀之即可。” 陆逊垂下眼帘,有些疑惑。真的这么简单吗? 刘晔此时却抬起头看了陆逊一眼,轻叹一声说道:“奉孝非是戏言,伯言可以放心。我亦深知孙策性格,其人自恃艺高人胆大,出门甚少有随从傍身。就算有,人数也寥寥无几。这种情况下,可趁之机,数不胜数。” “多谢先生!”陆逊对刘晔一揖到地,随后又匆匆跑了出去。他要把这件事传到江东告诉叔公龙井。 郭嘉眯着眼看刘晔,笑道:“子扬心善。” 刘晔微微摇了摇头,继续画图纸。 郭嘉撑着下巴,凑在边上盯着刘晔画图。这个霹雳车,依照刘晔的说法,威力巨大。若是能造出来,定能给袁绍军造成不小的损失。眼见冬季将至,粮草供应上,要有麻烦了。能早一日定出胜负总是好的。 ——————————————————————————————————————— 荀彧步履匆匆地走过长廊,边走边对身边的陈群说道:“粮食凑不齐,也不能挪用明年的粮种!再有人把粮种呈上来,你不用回禀我,直接处置了!” 陈群与他并行,一脸严肃:“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么做。兖州恢复生产时日善浅,毕竟比不上冀州不曾遭遇战祸,多有存粮。粮食不够,前线怕是要生出乱子来。” “夺了平民百姓的口粮,会有什么结果?没有比民变更糟糕的事。今年全国各地的收成都不好,冀州也遭了不少损失。”荀彧无奈地叹气,“听闻,河北那边有人要求袁绍开义仓赈济灾民。袁绍因前番攻打公孙瓒用掉了义仓的存粮,今年的新粮又先供应前线战事。其治下百姓闹了好几次,攻打官府,抢夺官仓的事了。” 陈群闻言,微微皱眉:“我们不能像袁绍那般失了民心。可是,前线的粮草紧缺……这倒是两边为难了。” 荀彧有些疲倦地点头,站在门口,推开书房的门:“进来吧。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兖州、豫州、徐州、青州四州的粮商的信息。实在不行,只能从他们手上高价收购了!别的方面用钱往后推推,先解了前线士兵的粮饷问题再说。” “我可尽力从世家手中借调些钱粮来。”陈群跟着他走进书房。 “爹!”随着一声稚嫩的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 荀彧很习惯地侧开身。他已经和唐贺达成共识,为了让两个双胞胎变得听话些,学些礼仪,省得因为太过娇惯,变得任性放纵,失礼于人前,要从自身开始做起。像这种飞扑过来的行为,尤其禁止。 最近才养成的习惯,让荀彧一时忘了,陈群在场,他这一侧身,跟在他身后的陈群避之不及。 陈群见扑过来的是个几岁大的小娃娃,听她叫的那声爹,估计是荀彧的女儿,不好躲开,只能伸出手去接。 荀黎没想到自己会扑错人,抓着陈群的衣襟,两眼眨啊眨,扭头看了眼,表情有些尴尬的父亲,又听到后边传来弟弟荀俣的嗤笑声,顿时,感到丢脸,一张脸涨得通红。 陈群弯下身,将她放下地,尽力让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荀黎看着他勉强的笑容,以为他在生气,要打自己,有些害怕地咬着唇,闭上眼。 陈群有些无奈,他至今尚未成婚,自然没有子嗣,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孩子。荀恽、陆绩是学生,以师徒之礼相待,很正常,但眼前这个是荀彧的女儿……想了想,陈群觉得自己和荀彧同辈,以长辈的身份来说,大概这样没错吧。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荀黎的脑袋,站起身。 “父亲!”荀恽从书架后走出来,手里抱着几捆竹简,恭恭敬敬地向荀彧行礼,随后,转向陈群,“先生好!” 陈群打量了下手抱竹简的荀恽,恢复了一贯严肃的神情,颔首道:“明日午间,我有些时间,你且和公纪一起到我府上来。” “是!”荀恽礼貌地回答道。 荀彧看着女儿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陈群边上,暗暗摇头。看来得和唐贺说一声提前教女儿规矩了。不能再以年纪太小,怕束缚了孩子的天性为由,惯着她了。俣儿最近有些长进,就是阿黎还是老样子。 “恽儿,带阿黎和俣儿到花园去玩。”荀彧侧首对长子命令道。 荀恽点点头,抬抬下巴示意弟弟跟着,自己则腾出抱着竹简的一只手,拉起还在发愣的妹妹,出了书房。 艰难度日 荀黎跪坐在席子上,一双小手藏在身后,悄悄揉着小腿肚,心里埋怨着父亲,不就是扑错了人嘛!至于罚她跪坐一天么?偷眼看了看和他一起罚跪的弟弟荀俣,她心理平衡了。弟弟什么也没做,也要陪她跪半天呢。(__) 被牵连的荀俣,满脸的不情愿,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荀黎,不时地动来动去,缓解麻痹的双腿。讨厌的阿黎!都是她害的,明明是她冲撞了世叔,还要自己陪着她受罪!他觉得父亲大人这次的处罚很没道理。如果说当时有在场,没阻止阿黎的人,都要受罚。大哥为什么都没事啊! 坐着看账目的唐贺假装没看见两个孩子的动作,抬手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十分悠闲的样子。即使荀彧说要让孩子跪上一天,她也不会答应的,跪得太久,腿部血液循环会出问题的。她认为小小地惩罚一下,让孩子收到教训,保证下次不再犯就是了。抬眼看了下窗外的日头,她决定过一会儿,就放他们出去玩。 不过,当唐贺说可以出去玩了之后,只有荀俣双腿麻痹,一拐一拐的,也要跑出去。荀黎估计是脚麻了,不能动弹,直接向前扑倒在地,嘴里咕噜着:“脚好痛!我再也不喜欢爹爹了!爹爹最讨厌了!” 唐贺合上账本,笑望着她。 荀黎抬起头,一双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母亲,过了一会儿,她嘟起嘴:“娘也好坏!都不帮阿黎说话。” “阿黎,你不觉得失礼于人,很丢脸吗?” “唔。”回想起昨天的事,荀黎脸红了。好吧,抱错人了,还被弟弟嘲笑,真的很丢脸!可是……可是,那个人的表情也太严肃了点!她又不是有意要扑过去的。 唐贺坐到女儿边上,帮她揉揉小腿。 荀黎转了个方向,趴在唐贺腿上,抱着她的腰,往她怀里拱了拱,撒娇地说道:“娘,昨天那个人是谁?他是爹爹的朋友吗?大哥,怎么叫他先生?” “嗯,他是你爹的朋友,又是你大哥的先生。你以后见到他,要叫世叔。” “哦。”荀黎眨眨眼,抬起头看着母亲,“为什么他是哥哥的先生?我听说,哥哥以前是跟着仲豫伯父上课的。” “仲豫伯父给曹家的哥哥们上课,已经很累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教你哥哥。”唐贺停下手,将女儿抱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那陈群不论学问与人品,在颍川都是一等一的。教你哥哥,足够了。” 荀黎自己摸了摸小腿,觉得好些了,这才露出了笑脸:“嗯,和爹爹比呢?” “……各有所长。不过,在政事上,他的能力不逊于你爹呢。”唐贺笑了下,拍拍她的脑袋,“你也出去玩吧。记得玩够了,就到书房去抄写《礼记》。” “啊——”荀黎一张小脸立即垮了下来。书上有大半的字她还不认识呢。 ———————————————————————————————————————— 晚上,荀彧回到家中看到三个规规矩矩的孩子,温柔地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以示夸奖。 荀恽还要去温书,一会儿就走了。荀黎与荀俣坐不住,见哥哥离开,没坐多久就溜了。 荀彧看着两个孩子跑着离开,挑挑眉,转向唐贺:“他们俩没跪多久吧?”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唐贺摊了摊手,“真跪上一天,可就会像恽儿上次那样在床上躺个好几天了。到时候,心疼得着急上火的人还不是你!” 荀彧笑着摇了摇头,戏言:“慈母多败儿。” “哼。”唐贺白了他一眼,丢了一封信给他,“我下午收到的江东急件,借你看看,你可以夹在明日的信报里传给孟德大哥。” 荀彧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微微皱眉,接过书信,展开来看,额角抽了抽。敢情耍他玩呢! “孙策遇刺了?”荀彧虽然有听说郭嘉的“预言”,但还是谨慎地做了抵御孙策来袭的准备,所以当他看到手中的信时,有几分难以置信。 唐贺肯定地点点头:“龙井布置下的。以他做事的风格,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孙策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如果是真的,我不介意再等两天。”荀彧觉得还是要等到实信再传到前线去,免得让人空欢喜一场,影响士气,动摇军心。 唐贺无所谓地将信收回来:“顺便和你说件事,因为前线缺粮,这两天城里有人哄抬粮价。” “无妨,长文已经挖好了坑给这些商人跳。”荀彧显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价格抬得越高,降下来的时候……”亏得越惨。 陈群在政事上的手段与他平素的君子言行不太一样,但在荀彧看来,陈群还是太过正直了些。与某些人是不能讲君子道义的。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仲德夫子,那就不是低价收购,而是要这群屯粮哄抬粮价的商人白白送粮给他们了。可惜,这个时候仲德夫子在前线啊!不然又能省一大笔钱了。 “文若,当粮价降下来的时候,还是要控制一下。”唐贺看着他,突然提醒道,“价格太低,百姓种粮也会没有积极性的。亏本的事情,谁都不会做的。” 荀彧闻言,看了她好一会儿,慎重地点头:“我会与长文说一声的。” 唐贺偶尔在政事上,提的意见和建议很有用。最初,他们都觉得屯田抽取的税率有些低,但这两年却渐渐显露出这种好处来。尤其在,兖州、豫州收成是年年往上涨,若非如此,前线此刻怕是已经断粮了,而他们这里也再难抽出粮食来供应前线。虽说此时需要向商户购粮,但至少不是连粮食都没处调运了。如今她又说起压低粮价的弊端来,荀彧觉得还是有必要考虑一下她的意见的。 ———————————————————————————————————————— 听到管理粮草辎重的粮官来禀报,粮草所剩不多,仅够十日之用。 曹操烦恼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手里拿着荀彧的来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文若,非是吾不愿坚守下去,实是军中粮草已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我军不要等袁绍攻打过来,就已经自己溃败了。 “主公!”程昱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曹操见是程昱,抬手往边上一指,示意他坐下。 程昱早在进来前吩咐过门口的守卫,他有要事与丞相商量,没有传唤不准进来。 曹操将荀彧的信递给程昱,有些疲惫地问道:“这时机到底何时才会出现啊!” 程昱接过来匆匆浏览了一遍,见是荀彧对曹操要退兵的想法做的回复,不由大惊失色:“主公莫不是还想要退兵?万万不可!” “文若信上也如此说。然我军粮草仅够再撑十日,若是因缺粮,引起士兵哗变……” “……昱正为此而来。”程昱听曹操的口气,似乎还是很相信荀彧的话,不打算退兵,只是因为粮草的问题,有些犹豫而已,心底松了口气。幸好荀彧很了解曹操,不仅写信给曹操让他支撑下去,还写信给自己,要他在这个时候来劝说曹操。 曹操眯了眯眼,奇怪地看着他:“军中无粮,如之奈何?”荀彧筹措的粮草怕是还需要半个月才能运到前线,这期间有五天的时间,该怎么过?难不成程昱能变出粮食来? 程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计策,也只有他来说了。 “主公,可在这几日匀些粮草下来。” “匀些粮草?”曹操挑挑眉,脸上显出几分怒气,“你的意思是,克扣士兵的口粮?” “是,又不是。”程昱冷着脸,说出完整的计策,然后,低俯下身,等着曹操处置。 曹□死地盯着趴伏在地上,没有抬头的程昱,双手不自觉攥紧来。过了一会儿,他目光移到旁边,落在荀彧的信上,久久不曾移开。 趴伏在地上的程昱心里也有着些不确定。事实上,这计策太损。先是,命令军中粮官克扣士兵口粮,将每日的粮食扣到一日一餐,等待士兵怨声载道之时,曹操再出面,以粮官监守自盗,私自扣下士兵粮食为由斩杀,平息士兵的怨气。这么做,大约能多节省出那五日的口粮来。但那个没有任何错误的粮官,怕是要倒霉了。然而,这也是无奈之举。 很久都没有听到曹操的回答,程昱紧张地闭上了眼,如果曹操不用他的计策…… “你起来吧。”当程昱跪得双脚发麻之时,曹操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自始至终,曹操都没有说自己愿意采用他的计策。 次日起,全军伙食都变了。吃的饭是比往日要稀上许多,几乎可称作米汤的东西,肉食更是没有。 看着自己眼前的清粥小菜,程昱自昨日起就提着的心,终于归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仁义一说,素来由得胜的一方书写。 ———————————————————————————————————————— 许攸截获曹操写给荀彧的信,见到上面写得内容是催粮,知道这是攻下曹操的最佳时机,赶紧拿着这封信去见袁绍。 可惜,许攸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袁绍认为这封信是曹操的诡计。正巧又有审配来信,说许攸在冀州收受贿赂一事,并有许攸子侄仗其势,捞了不少好处,此刻已捉拿下狱,等候主公发落。 袁绍一看,气得将审配的信甩到许攸头上:“滥行匹夫!汝有何面目来献此策!” 许攸抓下掉在头顶的信,细看,脸色丕变,暗道不好,我子侄具遭审配毒手。 袁绍见许攸变了脸色,以为信上的事情正说中了他的所作所为,更是气愤:“汝本当斩首,念汝与我有旧,权且记下,速速离去,今后你我再不相见!” “主公,今若不取许昌,攻打曹操,他日可就没有机会了!”许攸在离开前,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你莫不是收了曹阿瞒的钱财,要来害我!怎的三番五次要我出营攻曹!”袁绍说着起身推翻了矮桌,叫来守卫将许攸推出他的营帐。 许攸被当众赶出来之后,羞愤难当,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越想越气。你说我与曹操有勾结?我怎能不争这一口气!白白受了这污名! 许攸降曹 当夜,许攸就摸出了袁绍大营去投曹操。 曹操白天刚斩了粮官,虽然平息了士兵们的愤怒,但此刻他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只剩下五日的粮食了。后方的粮食要没有在这几天运来…… 曹操盯着眼前的烛火,感觉头痛的毛病又犯了。按着太阳|岤,回想着华佗的医嘱,似乎华佗曾经说过,头痛时候就该去休息,可是,这种情况他如何睡得着? 坐了大半夜,曹操依旧半点睡意也无,考虑到明天可能会有的战事,他决定去躺一会儿。 曹操这边才解了衣带,就听到士兵在外通报,南阳许攸来见。 许攸?他现在不是袁绍的谋士吗?此时此刻来访……曹操眼神一亮,脸上闪过几分喜色,顾不上束衣带,匆匆踩了鞋,就奔出大帐。 一众守夜的士兵就看到他们一向威严的丞相大人衣冠不整,鞋子没穿好,跑了两步直接踢飞,光着脚在大营里奔跑。 许攸被士兵捉住,停留在中军外寨,等候曹操的通传。因为见他是个书生,又没有兵器傍身,士兵也就是意思意思绑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除此之外没有半点不适。他四处看着曹营内的布局,暗暗点头。阿瞒在军事上的天赋越胜于本初。以前那个连自己的立足之地也没有的阿瞒,如今虽然势力仍旧不如本初,却敢在此与本初相抗衡,可见阿瞒的胆略。扭头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士兵,见他精神饱满,不像是饿过的样子,许攸有些迷惑。难道那封信真是阿瞒的诱敌之计?他正想着,前方传来些许马蚤动,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看清来人,许攸不禁瞪圆了眼睛,那个……那个人是阿瞒?!不置信地摇了摇头,定睛再看,曹操已然跑到他面前。 见到许攸被缚,曹操连忙转到他身后帮他解开绳索:“对不住!士兵不认识子远,令子远受累了!” 许攸揉了揉手腕,并不太痛,侧身打量了下曹操的装扮,脸色十分尴尬。 士兵见曹操亲自解了此人的束缚,知道就像这个人自己说的,他与丞相是旧识,连连道歉。 许攸摆摆手:“无妨,此乃汝之职责。” “子远请!”曹操直接忽略了“一直向许攸道歉的士兵”,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待许攸反应,下一刻就拉着许攸,大步往自己的大帐去了。他不会为了士兵尽责,而去责罚他们。就算此刻许攸说的是客气话,他也不打算给许攸再说起这事的机会。 许攸看着曹操的装束也觉得站在外头说话不妥,就任由他拖着走。 半夜被惊醒的荀攸出了自己的营帐就看到这个场面,不由背转过身,长叹一声。万一许攸是来当j细刺探军情的,主公这欣喜若狂的模样,难保许攸不会看出什么来。环视了下四周,因为今晚饱餐一顿而精神饱满的士兵们,荀攸抬手招来一个正在带领手下兵卒巡逻的伯长。 “若进入主公营帐的那位先生离开大营,又回袁绍军去,你带人在半路截下他。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些!”荀攸抬手指了指曹操的大帐,低声嘱咐道。 伯长疑惑地挠挠头,不解地看着自家的军师大人,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既然那个书生是丞相的客人,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你照做就是,有责任我当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 伯长回头见是郭嘉,又看了眼荀攸。他比较笨想不明白,可是,两个军师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对的了。这么想着,他连忙点头,带人安排去了。 郭嘉打着哈欠,走近荀攸:“公达,我看你今夜是睡不着了。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个许攸来干什么吧。” 看着两只眼睛快眯成一条缝的郭嘉,荀攸摇了摇头:“倘若许攸不回袁绍处,那么,今夜便是此战的转机。你我还是各自回去等候将令为好。” “啧,公达甚是无趣!”郭嘉睁开眼,一双细长的眼眸中睡意全无,笑着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回营帐,根本睡不着啊。不如咱们一块去主公帐外候着吧?” “……”荀攸嘴角微抽,这还不是一样的。抬眼看向郭嘉身后陆续冒出的几人,荀攸十分无奈。 郭嘉见他神色有异,扭头看了眼,发现几个军师都出来了,各个衣裳整齐,神情疲倦,就是不见睡意,不由眯了眼笑:“原来大家都睡不着啊!” 确实如此。这几日军营里的事,瞒不过这些人精。谁都知道今日粮官的死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知道这剩下几日有多么危险。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时机,同时,也害怕这个时机不会出现,更糟糕的是,一旦军粮耗尽,前几日克扣军粮的事,就会被人看穿。军心大乱。 程昱甚至准备好,到时候,为了再度平息士兵的怒火,自己出首为曹操顶罪。 幸好众人的担忧没有成真,许攸真的是来投曹的。 当听到曹操将令前往中军大帐集中时,几名军师一齐松了口气。 ——————————————————————————————————————— 一夜之间,战况突变。 曹操亲自带兵袭击袁绍屯粮之地乌巢。打劫了不少粮草之后,曹操将剩余的粮草一把火烧个干净。 袁绍夜半闻报乌巢有失,方寸大乱,急招众将商议。 郭图失算,直催促张郃、高览攻打曹军大营。两员大将被迫出战,中了埋伏,陷在曹营,不得出。 得到自己计算失误的消息,郭图唯恐袁绍因失了乌巢之粮,迁怒于他,故向袁绍进谗要害两将。张郃、高览得到消息后,阵前倒戈,弃袁归曹。 是夜,袁绍大败,溃不成军。 次日,曹操听从荀攸的计策,分兵诱敌,再下一城,把袁绍逼回河北。得袁绍遗落物件无数,中有许昌官员与袁绍内通书信一束。 程昱进言,可将与袁绍通信的官员名单抄下,一一捉拿问罪。 “此前袁绍兵势远胜于我军,我亦自顾不暇,何况,他们这些无权无势之人?”说着,曹操将手中书简丢弃于地,当众引火焚烧殆尽,“此前之事,既往不咎。望诸君谨记,日后勿要再犯!” 曹操这一举动,令之前真的有做下这种事的人松了口气。 殊不知在曹操说话之时,程昱眯着眼,扫过众人,已将在场的眼神闪烁,面色有异之人的姓名暗暗记下。 “报!抓获袁军谋士一人。” 一 重生在三国第36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被推了上来。 许攸在曹操边上,看见被抓的人是沮授,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吾不降!”沮授硬气,拒绝跪拜曹操,梗着脖子叫道。 曹操偏头问许攸:“子远,此是何人?” 许攸躲不过,低声回答:“广平沮授。” “许子远,主公待你不薄,你怎可因私怨背主!”沮授一眼瞧见许攸,高声怒骂。 许攸与田丰、沮授两人交情不浅,此刻,被往昔的友人如此责骂,不禁脸上有些挂不住。 同样降曹的两名将领听到沮授的话,各具上前一步,说道:“沮先生,你可知主公听信谗言,欲要加害我等!” “自古君臣大义!”沮授怒目而视,“你等背主的无耻之徒,难道还占理不成!” “咳咳……”戏志才听到沮授的话,本想笑,可惜喉间一阵发痒,改为猛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他。 曹操眼露担忧:“志才可先去休息。”说着,转头对儿子说道,“还不扶先生回营歇息!” 曹昂连忙从武将队伍中出列,走到对面去扶戏志才。 戏志才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地谢了曹操,走到沮授面前,问道:“大汉天子犹在许昌,不知沮先生所言的‘君’是指哪位?” 戏志才一句话,说得沮授面红耳赤。即使许昌的那个有名无实,但只要大汉朝存在一天,天子就是这天下唯一的君主。他方才一时气愤,忘了袁绍是他眼中的主公,但却算不得君主。 “主公,恕在下失礼,咳咳……先行告退。”戏志才拱手离去,自有士兵上前搀扶。他离开前向曹昂使了个眼色。 跟着戏志才学了几年,曹昂多少明白先生的想法,心里的弯弯道道也变多了。戏志才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意识到父亲的人才收集癖又起,应该是想要这个谋士降曹,连忙转向父亲,为沮授求情。 曹操在黄河边上休整几日后,等到后方运来的粮草,解除了后顾之忧,下令攻打冀州。 ———————————————————————————————————————— 陆绩欣喜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时忘了礼仪,冲上前抱住对方。 龙井低头看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陆绩,露出温和的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有推开他。 “叔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陆绩松开手,抹着眼角的泪花,又哭又笑。 龙井抬头看了眼上方,自我安慰:这孩子是太担心,才一时失言的。 荀恽站在门边,眨了眨眼,认出陆绩面前站着的人是他们家失踪已久的账房先生龙井,疑惑地看向坐在上方悠闲喝茶的母亲:龙井什么时候变成陆绩的叔父了? 唐贺微微笑了笑,继续看着这对叔侄。 龙井发觉荀恽的视线,转身拱手施礼:“多谢少爷照顾我的侄儿。” “呃……没,没什么。”荀恽不自在地看向母亲求救。 唐贺见儿子尴尬,只得开口对龙井说道:“别谢了,坐下说话吧。” 陆绩看了眼唐贺,依稀记起陆逊曾经提到过,以前叔父曾在唐夫人手下做事,眼神微暗。纵使孙策已亡,大仇得报,可是陆家却…… 像是感受到侄儿的想法一般,龙井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而不语。 “恽儿,你且和公纪去把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做了再来。” 荀恽赶紧答应,上来拉陆绩。 陆绩看着叔父不动。 龙井笑着点头:“功课要紧。如今我不走了,你可放心。” 得了龙井的承诺,陆绩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荀恽去书房做功课。 等到陆绩离开,龙井复又起身对唐贺行跪拜大礼。因为确实帮了人家大忙,唐贺受了他的礼。 之后,龙井大致讲了下这几年在江东的事。 原来许贡门客行刺孙策,是他安排的。这几年,龙井依旧是做他的老本行,账房加间谍,改名换姓混入孙家当账房,暗中与江东其他世家联手反抗孙氏的统治。只是因为周瑜、张昭的缘故,一直收效不大。年初,碰巧孙策有攻曹之心,派周瑜去巴丘准备。龙井见周瑜离开孙策身边,知道有机可趁,就着手准备暗杀孙策一事。然,孙策也不是日日得闲,出门打猎的。因此,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却是直到几个月前才得到孙策落单的机会,刺杀成功。随后,又花了不短的时日脱身,所以才拖到这时候回许昌。 “回来就好。”唐贺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让龙井去与陆绩团聚。人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龙井感激地伏地一拜,起身去寻侄儿陆绩。 世家利益 前线大胜,本是件高兴的事。偏偏刘备又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唐贺在兖州、豫州的耳目,跑到汝南的,还很好运地与失散多年的、落草为寇的张飞相遇了。 张飞一直都知道关羽在曹操那里作威风凛凛的将军,可是,他却没办法贸贸然找上门去。因为就算是他这样的鲁莽之徒,也知道当初是他与大哥刘备以关羽为质才逃出来的。他与刘备在乱军中失散,怨不得关羽。只是他这几年,贼匪首领当得也不太顺当。因为在荀彧的治理下,曹操手中的四州治安稳定,百姓有田地耕作,缺粮时还可向官府借贷,日子并不难过。比起以往的战乱灾荒之年来,更是天差地别。生活安稳过得去,谁愿意落草为寇呢?是以张飞的山寨一直扩张不起来,官府盯得又紧,活动范围更是小到只有几座山头,生意很少,发展不起来。张飞生活艰难,见到刘备之时,那就是个野人。 与刘备说起关羽这几年的风光,张飞有些心酸。 刘备安慰他说,没关系,现在曹操不在许昌,许昌由关羽守卫,他们大可趁机,里应外合夺了许昌。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刘备大胆地带着张飞与其手下的乌合之众,又向他的“亲戚”荆州刘表借了两千步卒,直奔许昌。 当唐贺得到消息时,也顾不得曹操对关羽有多重视,为了避免这三兄弟汇合,发生恐怖的事情。比如:抢走傀儡天子这样的事情来。她让潜入关羽府中的人手直接给关羽下药,令关羽与他的家人一起生病卧床不起,并要医馆的几位名医在关羽府邸大门前,装神弄鬼一番,说关将军府上不干净,全家得了会传染的病。不几日,就清空了关羽府邸周围的居民。 陈群一开始还想以“妖言惑众,扰乱人心”为由,封了医馆。幸而,荀彧及时阻止了他,告诉他原因。这么做是为了能轻易地发现“外来者”。只有不知道“关将军府上”出了疫病的外人才会靠近,或者是,有“重大的事情”值得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冒生命危险靠近。 荀彧这么一说,陈群立时就明白了,当即着手布置。早已清空的街区上出现了官兵假冒的居民,众人来来往往,与往日无异。 龙井玩味地看着那些“居民”,问唐贺,就算关羽卧床不起,不能和刘备里应外合,但许昌守备空虚,要怎么应对那两千兵马。 “在刘备来之前,那不是还有孙策要偷袭许昌的消息?”唐贺鄙视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颇有几年不见,你退步了的意味。 依旧一身账房先生打扮的龙井,摸着小胡子,乐呵呵地笑着:“姑爷,真乃国士!” “反话少说。”国士什么的,应该指那些胸怀汉室天下的大才。她家文若没有那么迂腐,并不死忠于刘姓天子。 唐贺抬手指向关羽家对面的大宅:“今天是给你买房子来着。你看,那座宅院怎么样?原先是个大官的宅子,内部构造不差。给你和伯言他们一起住,应该够吧?” “哧——”龙井低头偷笑。 唐贺有些恼怒地放下手:“有什么好笑的!” “没……”龙井强忍着笑意,摆手说道。 “好吧。我确实是存了这个心思,才用这个理由,把周围的居民赶走的。”唐贺挑眉,看着他,“只有这么做,才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这种豪宅。”越是高官,越是怕死。对门的关羽一家子病得不轻,全家都起不来了,几位名医又说那病会传染,他们自然是急着搬走。临走前,能赚一笔是一笔,谁知道出了这“疫病”的事后,这房子日后还值不值钱。趁着现在有人愿意买,那些人当然巴不得卖掉。 笑了很久,龙井才停住,他背对着唐贺,说道:“主人,您的好意龙井心领了。龙井还是您的账房,小祁也没想过离开您。我们不需要搬出来住。” “那不成!”唐贺虽然很想留人,但却不想让陆逊和陆绩这两个孩子感到不自在,“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那两孩子想想。” 龙井转过身,难得严肃地与唐贺对视片刻,沉声道:“陆家没有那么没用的孩子。” “这跟你们搬出来住没关系吧?”唐贺黑线,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吧。 “我知道您的好意。您是怕两个孩子会因为我的事,心中抵触,生出自卑来吧?”龙井微微笑了下,“可是,您知道在我命伯言带着公纪离开吴郡时,伯言说过什么话吗?” “那孩子说,如果我没有回到吴郡。他打算以一己之力支撑起陆家,必要时,他不会介意投向仇人,以求保住如今势弱的陆家。”龙井说这话时,脸上显出几分骄傲来,“正是他说了这话,我才想起,我还能有这方法潜到孙策府上行事。” “所以?” “所以现在的他们不需要独立出来住。我要他们记住,他们现在的处境,陆家现在的处境。要摆脱这样的境况,只有靠他们自己,而不是别人的援助。没有人可以帮他们重振陆家,他们必须自己努力。是要重回江东,还是怎么样,他们自己的人生,由他们自己选择。” 这种说法,颇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意思。唐贺眯着眼,想了一会儿,突然奇怪地问道:“你自己呢?” “陆瑾在二十几年前已经死了啊。”龙井有些悲凉地笑了笑,停顿片刻,弯下腰,恭敬地说道,“龙井是唐家的账房先生。老爷过世之后,龙井便是您的账房先生。此生不变。” ———————————————————————————————————————— 龙井的话,当时是让唐贺有些感动,但一转身,她就明白了龙井的意图。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就如同当初,唐衡替龙井报仇,得到龙井的忠诚一样。如今龙井要以他继续为唐贺效忠作为条件,交换陆逊与陆绩的未来。 在江东势弱的陆家,除了名声,什么也不剩了,其实这世上最有用的是名气,但最没有用的也还是名气。龙井看得很清楚,现在的陆家除非投向仇敌孙氏,否则,很快就会被江东的其他世家吞并,再无东山再起之日。为了不让两个孩子陷于家族生存与家族仇怨中,作两难选择,他把陆逊他们送到许昌来。在许昌,什么都没有的,这两个孩子依然无法立足,但未来却比困在江东要更宽广得多。待在荀府,他们不仅可以有一个安身之地,还能借此机会,接触上层。如今的陆逊跟在曹昂身边,便是最好的机会。 “这样想,感觉一点也没有赚到啊!”唐贺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荀彧一进门就听到唐贺的叹息,不由接口问道:“以毛尖的经商能力,你还会亏损?” “不是毛尖,是龙井啊!”唐贺皱眉对他说了下午的事。 荀彧闻言,轻笑:“你不是一直觉得其他人都不如龙井好用吗?现在龙井回来,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 “你一点都没有被利用的感觉吗?”唐贺抬眼观察着荀彧的表情,发现荀彧确实没有那想法。 “世家本是如此。若没有这层,我倒要担心,龙井回到你身边的目的了。”荀彧走到她边上坐下,“而且不论是从近处看,还是长远看,我们不吃亏,甚至赚到了。”他顺着唐贺一贯的思路说道。 “哪里赚到了?”唐贺伸手戳了戳他,“他这是要借荀家的名声,借你在许昌的威势!” “是啊,所以亏的是我,不是你。”听出唐贺话中的含义,荀彧心情愉悦。唐贺会为他着想,为荀家考虑,是他等了好久,才盼到的。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以陆逊、陆绩的资质,未来不可限量,趁着他们还小,卖人情给他们,对荀家的将来未必没有帮助。 荀彧脸上的笑意让唐贺觉得很没劲。刚才是她杞人忧天,一时忘了自己的夫君是这世上一流的谋士,这样的人谁能占得了他的便宜?都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可是,荀彧这个谦谦君子似乎从来没被人欺骗过。回想这些年的事,不难发现荀彧从来没吃过亏,还未有人能在他手上讨了好处,得了便宜,却没付出沉重代价的。真是的…… 伸手搂过妻子,荀彧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恽儿,最近懂得实务的重要性,不再纠缠着诗词歌赋的学习了。这都是陆绩带来的影响。你不觉得这是好事?” 觉得耳边一阵热,唐贺挪了挪位置,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确定最近儿子不再念叨着要找曹家那三个孩子玩了,很是安慰。嗯,没有比远离这三个危险人物更重要了。为了荀恽的将来,吃点小亏不算什么。何况,照荀彧的说法,自己不仅没亏本,应该还赚了。 ———————————————————————————————————————— 唐贺觉得只要让刘备的两兄弟无所作为,他一个人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现在少了关羽,剩下的那个鲁莽的张飞,设一陷阱就能抓住。这个简单的方法,她能想到,荀彧自然也能。 因此,当他们布置在关羽将军府周围的“居民”发现了悄悄潜入的孙乾,没有人去打草惊蛇,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二天,孙乾回到刘备处,就向他的主公刘备禀告关羽一家染病不起的事。 张飞性子急,听说关羽病得不轻,上前两步,一把扯了孙乾:“什么叫他一家子染病不起?怎的早不病晚不病,待大哥要起事的时候,病倒了!莫不是你诓我!” 孙乾往后仰着头,尽力避开,奈何张飞声音实在太大,震得他耳膜直响。待张飞这几句话说完,他的耳朵便处于暂时失聪的状态。 张飞的直率正是刘备所喜欢的,就是因为张飞这样的性格,很多他不方便说出口的话,都能籍由张飞的口说出来。因此,此刻张飞问的话,也正问出了刘备心中的疑惑。他摆出担忧关羽的神情,望着孙乾问关羽的病情。 孙乾因为暂时听不见,只得不停地重复关羽的病情以及关羽说的“从未敢忘兄长”。 最后,刘备和张飞也不知怎么判断的。张飞觉得是关羽变了心,投了曹操,要潜入许昌,问个清楚。刘备虽然嘴上劝着,却也想要个清楚明白。若是关羽靠不住,他就得另寻他法了。因为成为新帝都的许昌城,其城墙坚固,防守森严,早已今非昔比。想靠两千步兵,就攻下许昌不太可能。 孙乾没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知道他们俩作了什么决定,看在他眼中就如同以前一样,刘备在安抚着暴躁的张飞,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于是,他揉着发疼的耳朵下去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抽了,刚才一直进不了后台,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发出来。 荀彧守城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唐贺觉得身侧空荡荡的,伸手一摸,还有余温,起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床头,荀彧的衣服不见了。 抬手遮住双眼,打起精神来,她翻身下床,匆匆套上衣服,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去寻人。两天前,听说在关羽家附近逮到了他的义弟张飞,她就觉得刘备很快就要来攻城了。 果然才踏出房门,就看到雨前等在门口:“夫人,刘备趁夜攻城。姑爷到城墙去了。” “你说什么?!”唐贺原以为荀彧不过是到议事厅召集人手商议对策,安排人手,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跑到城墙上去指挥。 唐贺急匆匆地就想要带人过去,把荀彧从城墙拽回来。那地方刀剑无眼,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又不是武将,谋士就该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出谋划策,哪有自己上去的道理! “夫人!”龙井在走廊尽头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唐贺横了他一眼:“别挡路!” 龙井连忙摆手说道:“夫人,请冷静下来!我不是拦着你去救人。” “你要干什么?”唐贺耐着性子,听他解释。 龙井指了指城南,那里火光冲天:“虽然姑爷早作了准备,但刘备只有三千多步卒,围不住四门。起火的是城南,此时,他们却在攻打北门。” 龙井的话让唐贺意识到,城中有人与刘备勾结,顿时,脸色黑沉下来。 “姑爷那里有暗卫白毫,你大可放心。”龙井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去解决一下,城南的事。” 唐贺深吸了口气,转头吩咐道:“雨前,安排些人手在曹家外围保护他们的安全。”自己家里倒是不用担心。她早就给几个孩子都安排了暗卫贴身保护他们。 雨前看了眼龙井,点头迅速离去。 “龙井,人手是不是都安排好了?”唐贺边走边问。 龙井跟在她身后:“城南起火处,已经派人过去帮忙了。会在其中找出作乱的人,扣押起来,只是我们不是官府,要怎么处置他们?” “处置?”唐贺冷笑一声,“真好笑!有人作乱,自然有人运气不好,碰上了,死于乱中不是很正常的事!” “是。”龙井心领神会,“那为首的几个人怎么处理?他们没有直接出面呢。” 唐贺停顿了下,说道:“其实,真正忠于天子的,也就只剩下那国丈伏完和几个糟老头了吧?” “可是,他们的身份,就算是姑爷都不好出面处理。” “……我不信你没对策,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么多。” “擒贼先擒王。”龙井倒也干脆,“我们人手不多,只能做到这点。” “嗯,就照你说的办……你早就看准了是哪些人作乱?”唐贺突然想到什么,揉揉额角,转身看了他一眼,“我得说,幸好你回来了!” 龙井低头说道:“不是我。是傍晚姑爷回来的时候,交待过我,很可能刘备今夜会攻城。到时城里,少不得有心怀不轨的人作乱。” 唐贺没在这事上纠结,现在不是时候:“走吧,先把这事了结了。” ———————————————————————————————————————— 城墙与城门经过加固,轻易不能打破,刘备只有步兵,要攻进来,只能架云梯爬上来。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修葺加高加固城墙之时,荀彧已在城头上做了布置。 在下方观望时,没有人能看出城头上的异常,只有当人爬上城墙时,才会中招。城墙上头的青砖上布满不规则的尖锐物,因为攀爬时手需要用力,当手用力按上去时,就会穿透手心,十指钻心的痛,抓不住墙头掉下去。 守在城头的士兵三人一组,手持长枪,上来一个就同时伸出长枪,两边的人捅左右手挑下去,中间的那个则是朝着那个能忍得住手疼爬上来的人的脑袋扎下去,虽然往往用不上他。他的另一个任务,则是要防止在前一个人还没被捅下去的时候,后面又爬上来一个人。这样的后来者往往是在还没有摸到城墙时,就已经被士兵用长枪刺穿头颅,挑了下去。 满宠带着随从四处巡逻,城头上灯火通明,无有死角。他看着不断掉下城头的刘备军,回头看了眼,立在墙头冷静地指挥士兵在用长枪捅人的间隙,往下投沙砾的荀彧。别人守城一般是投滚石,砸巨木,泼滚油,但荀彧却指挥人洒沙砾。因为夜间人的眼睛本就看不清楚东西,他这一把沙砾撒下去,为了看清城头上守卫动作的爬墙士兵,眼睛首先遭罪。这一来,能爬上墙头的人并不多。 听着下边不断响起的哀嚎,满宠暗叹了口气。他们阵营的军师就没一个是好惹的。人都道程昱先生狠毒,其实,这个平日里温和的荀令君,更加可怕吧。居然能想出这方法守城,不不不,当初修葺这城墙的时候就预备了这样的墙砖……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满宠带着士兵继续巡逻。见到空隙,就立即着人替补上去。 是夜,刘备攻城失败,折了大半士卒,狼狈退去。 国丈被“乱党”挟持,第二日,却有人拿出了确凿证据证明国丈与刘备勾结,做内应,通敌罪名坐实。因其身份特殊,被“官兵”送回府中软禁。即使满朝文武对此事是非曲直,心知肚明,但如今朝中多为曹操的手下。其他少数派虽然想出头,却在听说,曹丞相已经先行派遣虎豹骑回援许昌后,不敢再冒出来生事。 天子虽在宫里,但未必就没在这事上出力。可他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就算他做了什么事情,曹操也不会在这时候杀了他。然而,他只算了自己,没料到国丈帮他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当天子听说国丈被软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荀彧竟然敢软禁国丈,还是以“叛乱”的罪名拿人。惊怒之余,天子不得不拉下面子,召见荀彧,想要在曹操回来前,解决此事,保住国丈。荀彧则以公事繁忙为由拒绝进宫面圣。 看着躺在床上歇息的夫君,唐贺松了口气。昨天夜里听说他去了城墙,自己吓得不轻,幸好他平安无事。 荀彧闭眼假寐,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睁开眼见是唐贺,疲倦地笑笑,拉她一起躺下。 “文若,抗旨不遵,真的没问题吗?”虽说那个天子就是个傀儡,可好歹那天子之名挂在那里,要是不去见见他……唐贺有些担心,别人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污蔑荀彧。 荀彧闭着眼,搂住她,带着浓浓的倦意,低声说道:“主公,快回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忘了这事的。” 几年前,董承被族诛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不会再有人出来为天子说话了。唐贺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就不再说什么,让他补眠。自己则准备去曹家拜访一下,因昨夜的事受惊的曹嵩与丁氏。 “那你歇息吧。我去曹……” 荀彧累得不想说话,低下头,堵了她的嘴。 即使只有短短刹那,也足够令她惊讶。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荀彧已然闭着眼,抵着她的额头,进入梦乡。 知道他守城辛苦,唐贺不敢惊醒他,只得微微调整了姿势,靠着他躺着。不一会儿,倦意袭来,她也渐渐睡去。 ————————————————————————————————————————— 曹操在冀州收到荀彧的书信,得知刘备领兵偷袭许昌,立即下令回军。 “先生,为什么不趁胜追击攻下冀州呢?”曹昂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己方形势大好,还要退兵。虽然许昌告急,但临近豫州的兖州还有万余兵马,要拨出几千人救援许昌并非难事,而且他相信以荀彧的能力,甚至不需要援兵,都能对付得了刘备。 戏志才抬手落子,笑而不语。 郭嘉扭头看了眼,侍立在自己身后心不在焉的少年:“伯言,你怎么看?” 曹昂立即转过头看向友人。 陆逊正在走神,想着前些日子陆绩来信说,叔公回到许昌了的事,心里有些激动,恨不得能早点回许昌亲眼看到亲人安全无虞,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没听到学生的回答,郭嘉捏着黑子,寻着白子的破绽,嘴里说道:“伯言,说不出来的话,回程的途中,你给我们当车夫。” 陆逊回过神,听到郭嘉的话,脸上显出几分薄怒,无奈又不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问题,只得向曹昂求救。 一直觉得平时的陆逊看起来过于冷静,失了年轻人的朝气,可是,被郭嘉这么一搅和……戏志才看了眼面前的人,嘴边露出一抹浅笑。 曹昂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昨天晚上得到将令时,他们俩还讨论过一阵,没得出结果,所以今天才打算来问两位军师的。没想到…… 听过问题之后,陆逊脸色越发难看了,但自己又确实不知道原因,只得拱手说道:“恳请先生赐教。” “志才,主公赏赐给你的酒,我要全部赢走了!”郭嘉像是没听到陆逊说什么一样,兴奋地说道。 戏志才看着郭嘉落子的地方,思索片刻,双眼眯起,认真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听到两人的对话,陆逊嘴角抽搐,放下手,觉得胸口堵得慌。戏志才和郭嘉,不论是性格还是能力,两人都不相上下。 曹昂悄悄地背过身,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汗水。 “啊,那个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郭嘉突然抛出一句话给两人,就专注于棋局,不再说话。 陆逊还想说什么,就被曹昂拖了出去:“伯言,我们回去研究一下袁绍那边的情况吧。” “……有什么好研究的。袁绍那里将领、谋士有能耐的,就那么几个,除去现在在我们这里的,他那里还有人能看吗?”陆逊有些生气地说道。车夫,车夫!可恶!他为什么非要给那两个家伙当车夫啊! “伯言……其实,郭军师说的是,你回答不出来,才要给他们俩当车夫的。”曹昂拉着陆逊小声说道,“只要在出发前想出答案就行了,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 闻言,陆逊眼神闪了闪,为了不当车夫,今天之内,他一定要想出答案来! 关心则乱 不得不说陆逊少年有成为新一代军师的潜质。郭嘉的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与曹昂一起分析了下袁绍阵营目前的情况后,就得出了退兵的原因。 曹昂看到他双眼冒光,激动地跳起来,不解地看着纸上列出的人名。没什么稀罕的啊? 陆逊得了结论就丢下曹昂,兴冲冲地去找郭嘉。哼!谁要当车夫谁当!他才不干! 不想靠别人得到答案,曹昂将此视为自己的作业,没有跟在陆逊后面去听答案,而是拿出冀州地图来细细琢磨,分析袁绍此时的境况。 看了一会儿,曹昂得出一个答案。虽然袁绍输了两阵,折损了大半军马,但冀州物阜民丰,人口众多,要是打得急了,袁绍以城据守,和我军拼物资、人员的消耗,对我军反而不利。是因为这样才退兵吗? “许先生曾言,袁绍帐下谋士众多,各个身负大才,不逊于我军。可这些人相互之间,并不服气,各有派系,相互争斗多年。此次大战,沮授先生前日在我军中绝食而亡,与其齐名,真正忠于袁绍的田丰亦在不久前被袁绍处死。如今,只剩下郭图、辛评、审配、逢纪等人。袁绍有子三人,长子袁谭颇有人望,于情于理,袁绍本该立其为嗣,然袁绍喜爱三子袁尚,是以迟迟未决。其帐下谋士选择不同,必将内斗。官渡之后,袁绍元气大伤,以无力南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绍如立于守势,尚有余力一战。不若我军退兵,令其自相残杀,可坐收渔翁之利。”陆逊站在郭嘉面前,仰着头,自信地说道。 郭嘉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问了句:“还有吗?” “还有什么?”陆逊莫名其妙地反问。 “就这么几点,我不是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郭嘉站起身,拍拍陆逊的肩膀,“你只考虑对方,我军的情况,你想过没有?” “我军粮草缺乏,虽解了一时之困,但深入冀州,战线太长,后继乏力。”曹昂不知何时钻进营帐,接口道。 陆逊脑子快速转了转,却想到了相反的方向,一脸愕然地看着郭嘉。 “嗯?怎么这个表情?”郭嘉笑望着陆逊,“还想到什么,一次说完。不然,明天返程,你就准备好车驾吧。” 曹昂看了眼陆逊,又看向郭嘉,眨了眨眼:“还有其他的原因?” 郭嘉笑着点头:“伯言,这是回答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慎重考虑清楚再说。需知道,战场上没有这么多机会,瞬间的变化,就会改变全局。可以的话,最好能在一开始就算到结局,让作战期间发生的变化,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低着头,陆逊反复地考虑自己突然想到的那个理由,越想越不确定。 见陆逊神色有异,曹昂好奇地凑上前,问道:“是什么?” “敢问先生,是不是……是不是为了冀州?”想了半天,陆逊觉得这个答案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确实有这层理由在其中。 “说详细些。”郭嘉细长的眼眸眯起,眼中闪过几分认真。若是陆逊能想到,说明他的天分极高,这样的人才自然是禀明主公,要好好培养的。 曹昂搔搔脸颊,不解地看着他们。他们本来是想一举攻下冀州,现在又说为了冀州,不攻打冀州,不是很矛盾? “为了得到一个完整、富庶、没有经过大战祸的冀州。”陆逊深吸了口气,说出这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郭嘉却在他说完之后,抚掌大笑:“我军军师,后继有人也!” “真是这个?”陆逊难以置信地问道。 “数年之前,韩馥让冀州于袁绍起,文若就开始算计着冀州一地。自然不假!”郭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出营,急着要与众友人分享他的喜悦。 曹昂一脸惊诧地瞪着郭嘉,仿佛听到不得了的事情,直到郭嘉走出营帐,才伸手拉扯了下陆逊:“伯言,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啊……奉孝先生,承认了。” 陆逊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是想到了理由,但郭嘉那句“数年之前”,让他彻底傻眼。数年之前,就能算到现在的战事?自己到底跟什么样的人物在同一个阵营啊? ——————————————————————————————————————— 刘备逃到荆州,归附刘表一事,曹操回到许昌前就知道了,不稀奇,但刘备败退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 皱眉看着手中的加急书信,曹操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下令:“程昱、刘晔你二人先行一步,赶回许昌,处理政务。” 荀攸在旁,听到曹操的命令,心里生出几分疑惑。许昌有文若坐镇,为什么还要仲德夫子与子扬先行一步,赶回许昌?莫不是文若出了什么事? “主公,许昌……”荀攸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操头疼地揉着眉心,随手将信丢掷给荀攸。刘备啊,刘备!往昔悔不听仲德之言,以至于留此祸患。如文若有什么意外,你们三兄弟一个也别想好过! 荀攸接过来,展开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丕变:“主公,攸请代仲德夫子回许昌!” 曹操瞥了他一眼,点头:“准!” 荀攸放下书信,匆匆离去。刘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途中还是有机会问明白的,当下无言,跟着荀攸就走。 谁都知道作为谋士,最忌喜怒形于色。荀攸素来是那一张憨厚、温和的脸,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失态?程昱奇怪地拿起桌上的书信看。 许攸好奇地伸长脑袋,瞄到几个字,心头一跳,环顾四周,似乎荀彧在这些人中的声望很高。比起袁绍帐下分不出一二三四名来,阿瞒这里文臣却有个头。 “主公勿忧!有华神医在许昌,文若不会有事。兴许,待主公回到许昌之时,文若早已康复。”戏志才以自己为例,安慰曹操。 曹操听到华佗在许昌,就想到了自己的头风症,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华佗却有办法减轻他的头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群人被那封书信吓得紧张兮兮,唯有郭嘉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半天,确定是唐贺的笔迹,觉得有些古怪。没听说什么严重的事情啊!要是真的很严重,陈群怎么没消息? 荀彧是病了,操劳过度累倒的,但是没有唐贺信上写得那么严重。华佗的意思是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唐贺却不这么认为。荀家人有前科的,看看荀谌就知道了。她可不敢托大,觉得荀彧身体一定比荀谌好,随便将养几日就行。按她的说法,应该休养上几个月才行。 荀彧被按在床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妻子:“阿贺,我真的好了。” “不行,你别想出去做事!”唐贺并不理会他的抗议,“那不是还有陈群在嘛!不会有事的。”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荀彧无奈地解释道,“他的官职不够高,压不住那些人。” “没关系,我已经给孟德大哥去信,让他快点回来。就算大军走得慢些,想来他也会另外派人先行一步。”唐贺一副没商量的表情,驳回荀彧给出的理由。 “你……”荀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是因为太累,躺了几天,那里就需要把这种事禀报主公了。 唐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手测不太准,又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测温。 因为她突然靠近,荀彧有片刻失神,待她起身时,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还有些热。我让人去熬药!你不可以起来!”唐贺下了床,临走前再三叮嘱他,不可以离开。 好像被当成孩子对待了。荀彧偏转了头,看着她走出去,心情有些复杂。虽然知道她会担心,自己应该为了她留在家里躺几日休息一下,但还是想先去解决一下,国丈伏完的事。还有关羽、张飞两兄弟,到底是要关起来,还是杀了,或者是放走,总要有个结果。 等听不到唐贺的脚步声了,荀彧悄悄地起身,拿起床头的衣服。 “爹,你不听话!”荀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房间 重生在三国第37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间的,此刻,正蹲在帘子边上,一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脑袋,一手指着他叫道。 荀彧视线转向帘子下方,那里除了荀俣的双脚,还有一双,很明显还有一个人,只是被帘子遮住了身子。从映在帘子上的影子来看,也就是和荀俣差不高的模样。额角狠狠地抽了两下,荀黎也躲在那里。这两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不偷跑进他们的卧房来! “你在哪里做什么?”荀彧严肃地问道。 虽然荀彧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但因为还在发低烧,没有完全康复的缘故,看起来一副柔弱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气势,声音也显得十分柔和。荀俣一点也不害怕,倒是怔怔地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良久,放下帘子,转头对荀黎说道:“姐,今天爹一点也不凶耶?” “……唔,我看看。”荀黎不大相信地掀开帘子去看。 “呃……”荀黎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双腿,视线往上移,看到父亲不同以往的虚弱模样,呆呆地拉了下荀俣,“笨蛋阿俣,爹不是不凶了,是病了,想凶我们,但是没气势,凶不起来!” 荀彧嘴角猛抽。他的儿女都在说些什么话!有些生气,低俯下身,盯着两个孩子,故意压低声,冷冷地问道:“阿黎,你和弟弟躲在这里做什么?” 荀黎冷不防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谁说凶不起来?好可怕……往后挪了挪,荀黎觉得不妥,赶紧爬起来,同时很有义气地一把揪起弟弟的衣领,就往外跑。 荀彧沉着脸,伸出手,一边一个,抓住两个孩子。 “啊啊啊,我才没有躲在后面偷看!”荀黎情急之下,大声叫起来。 荀俣挣扎了两下,听到荀黎的话,扭头说道:“阿黎你傻了!你这是不打自招!” “才没有,是娘让我们看着爹的。”荀黎急中生智,停止挣扎,抬手指着荀彧说道。 荀俣一听,也不挣扎了,站在原地,连声附和:“是!爹你太不乖了!居然想逃跑!娘会生气的。” “我要告诉娘!”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荀彧拽着他们,无力地想:为什么这两个不能像荀恽一样,让人省心一点。 “你们要告诉我什么?”唐贺端着药进屋,正好听到两个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荀黎挣开荀彧的手,狗腿地跑向母亲:“娘,爹想逃跑。我们帮你抓住他了!” “是吗?”唐贺挑眉看向荀彧,见他穿好了衣服,不由勾起嘴角笑。 荀俣见形势逆转,连忙挣脱开来,冲过去拉了姐姐荀黎:“娘,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去书房学习了。” “嗯。很乖!”唐贺笑着夸了他们。 荀彧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跑走,叹了口气:“你确定你有让他们躲在帘子后面看着我?” “不管是不是,至少他们逮住你了。”唐贺笑着走近他,“喝药吧。” 刺鼻的药味,令荀彧感到一阵恶心。这种东西已经喝了好几天了,他一点也不想再喝,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转移话题:“阿贺,我没有打算出去,只是想到院子里走走。” “嗯,喝了药,我陪你到院子里晒太阳。”唐贺笑着点头,把药递给荀彧。 捧着药碗,荀彧苍白着脸,看了下妻子的表情。要是喝下去之后,自己想出去的事,或许能有转机,要是不喝……想了想,他两眼一闭,忍着不适感,一口喝光。 闭门不出 “文若,你想去哪里?”唐贺抬手按住荀彧的肩膀。 荀彧无奈地回过头,说道:“阿贺,我不会出门的。” 一连三天,只要他踏出院子,唐贺就会跑出来阻止他。他用尽办法,没办法离开家里,不得已只能让陈群上门,把一些要紧的公务带来。可就算是这样,唐贺也限制他处理公务的时间,甚至威胁陈群如果再带这么多公务上门来打扰,就别怪她不客气。虽然不晓得,她说的不客气是什么,但是陈群似乎真的不敢来了。这让荀彧很郁闷,这几年并非都没有空闲的时候,但像这样无事可做,却是第一次。 唐贺才不管那么多,瞅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愣是不允许他出去做事。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公达回来了,我只是去和他交代些事情。” “公达贤侄回来了?”唐贺挑挑眉,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要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荀彧轻咳了一声,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在边上,看着我也放心些。” 你在边上,看着我也放心些……这,这是什么话!唐贺有些不自在地想,只是在荀府的范围内走动,自己都跟着的话,好像太过大题小做了……说不定公达贤侄会在旁边偷笑……总之,文若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她脸上一阵热,猛地抽回手:“谁,谁要跟去!你既然是到公达的院子去,就自己去好了!” 荀彧看着她的脸,感觉有趣,微微笑道:“你不是怕我又偷跑出去,处理政务?” “咳,有公达在,事情交给他,你该放心了。”唐贺觉得他笑得有些奇怪,移开视线,胡乱应付了两句,“交代了事情,就回来歇着吧。” 荀彧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良久,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去吗?” 被他盯得有些烦躁,唐贺觉得脸上一阵烧,猛地转过头:“是啦!我不去,你自己去!”说着,还用手推他出门。 “爹,娘。”荀恽抱着一捆书简,站在门前,奇怪地看着他们俩。 这下唐贺更囧了。 荀彧倒是一脸坦然的表情,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微微颔首道:“这两天,长文比较忙。你与公纪在家中学习,若有什么疑难,可以来问我。” “是。”荀恽点点头,视线落在母亲身上。娘的神情有些古怪。 荀彧觉察到儿子的视线,怕再看下去唐贺会恼,咳了一声:“去吧。” 荀恽疑惑地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几步,觉得不妥,快走两步,隐在拐角处,探头偷偷看。只见他的爹娘两人小声地说了两句什么,娘似乎生气了,要走开。爹又去拉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荀恽连忙缩回脑袋,靠着墙。子曰,非礼勿视。果然是有道理的。嗯,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他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云。 ———————————————————————————————————————— 当荀攸以为荀彧病得很重,急冲冲地赶回家时,看到的却是荀彧很是精神地在厅堂里等他,不由皱眉。若不是荀彧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几乎怀疑自己看到的那封信是假的。 “咳,抱歉,前些日子有些疲累,所以华神医让我多休息两天。谁知道阿贺小题大做给主公去信,害你匆忙赶回来。”荀彧握拳清咳两声,解释道。 荀攸回过神,连忙点头道:“不碍事。不过是早到一两天而已。”说是一回事,荀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幸好没让刘晔跟着来探望荀彧,不然荀彧这个样子,真不好解释。 荀彧大约也知道他的想法,颇为尴尬地转入正题:“虽是如此说法,但有件事确实拖不得了。你能赶回来,真是太好了。” “可是关于伏国丈的事?”荀攸收敛了心思,正色道。 “嗯。”荀彧微眯了眼,“敢说话的,不敢说话的,立场不定的人都在这里。”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名单来,放在桌上推到荀攸面前,“这是我让长文查的。能处理的人,长文都处理了。剩下这些人,他还动不了,你看着办吧。” 荀攸盯着桌上的纸张,没有接过来看。他知道里面剩下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极有名望的大儒,就是朝中的老臣,这些人虽手无实权,但却是一句话能影响许多人,主导天下文人风向之人。 “没表明立场的,就算了。”荀彧叹了口气。他心底有些不忍,毕竟那些长者在曹操已经控制了朝政的情况,还依然忠于汉室天子,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其他人……”荀攸皱了皱眉,抬手按在名单上。 荀彧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与国丈一起吧。” 荀攸收起名单,提起一个人:“杨老太尉,你怎么看?” “自从上次入狱之后,他身体就不太好,一直在家中养病啊。”荀彧食指敲打着桌面,语气稍显复杂,“这些事,他最多就是个知情不报的人。两不相帮,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荀攸也明白杨彪那老狐狸,最擅长明哲保身之道:“如今,主公与袁绍大战刚过,他杨家与袁氏有姻亲,想以闭门不出撇清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 荀彧微微一笑:“所以此刻若能得他一个表态,事情会简单很多。听闻,杨老太尉爱子杨修杨德祖,才思敏捷,身负大才。” “那么,此事我去安排了。”荀攸会意地点头。 这事算是过去了。接着,荀彧说起刘备的两个义弟来。 “主公颇为看重关羽。即使心中有些介怀他与刘备的兄弟情谊,但他还是想要留下这员猛将。” “关羽有勇有谋,比之张飞,要难对付。”荀彧感觉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只是眼下,没有证据证明他与刘备内通之事。”因为关羽一家都染病不起,这事全许昌的人都知道。以他与刘备勾结为由,除去关羽,怕是会引起那些与关羽交好的武将反弹。比如,张辽、徐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他走,去投奔刘备,总觉得是在放虎归山留后患呐。”荀攸长叹一声。 “你回来前,问过主公的想法吗?” 荀攸摇了摇头,看着他,伸手一指:“主公忧心你的病情,一得了消息,就令我与子扬先赶回来。” 荀彧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道:“在摸不清主公的意思前,就处置了关羽,恐怕不妥。” “主公对关羽已有些不满,或许不碍事。” “……谨慎些好。”荀彧疲倦地眯起眼,“其实,放他们走……虽然不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兄弟离心,但想到日后还要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且待主公回来后,再说吧。不过三五日的时间,那关羽又不是关在牢里。”荀攸见他累了,也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事上浪费时间,就此打住。 说到关在牢里的人,荀彧抬眼看了看荀攸,低声道:“张飞关在牢里的事,关羽还不知道啊。” “嗯。”荀攸了然地点点头,立起身,“既如此,你回去歇着吧。还是将养几日的好,省得……婶婶不悦。” ……荀彧看着荀攸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神色微妙。 ———————————————————————————————————————— 比起关羽来,曹操还是更关心荀彧。虽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但像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比关羽来,要重要得多。没有荀彧,自己后方不安定,去前线打仗都不安心。何况,他手下并非没有猛将,关羽也就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曹操一回许昌,第二天,就带了一堆上好的药材送给荀彧,顺便看看他的病情如何。 不曾想,曹操到荀府看到的却是荀彧在教导荀恽与陆绩。 荀彧神情尴尬地与曹操对视了片刻,给儿子与陆绩留了作业,便出了书房。 “文若,好悠闲。”曹操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人,见他脸色苍白,似有倦意,消瘦不少,知道他之前确实是病了,方才生出的不悦,立即消去。 “主公说笑了。”荀彧拱手施礼。 “守住许昌一事,操还需谢你。”曹操摆摆手,与他一同走到庭院里。 荀彧恭敬地回答:“此乃彧份内之事。” 两人相互说了几句客气话,曹操话锋一转,说起关羽来。 “……你告诉我,那关羽做下内通之事?”曹操冷声问道。 “主公,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自是不想养虎为患。”曹操说得很明白,眼中闪过杀意。昨天荀攸就有来向他报备过关羽与张飞的事。如果事情属实,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能为己所用,留着就没有用处。他可不想便宜了刘备。 “咳咳,主公勿忧。”荀彧靠近他,低声说出自己的计策。 曹操皱眉听着,末了问道:“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与马腾、韩遂他们不同吧?” “关羽自是重情重义之人;张飞性格鲁莽,直率,重义气,但脾气火爆很好挑拨;刘备虽然……” “大耳贼不是讲义气的人!”唐贺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出现在两人身后。 曹操回头见是唐贺,猛地记起那封信应该是唐贺的笔迹,看了眼荀彧,嘴角微抽。 “孟德大哥,你该不是来找文若谈政事的吧?”唐贺眯着眼笑。 眼见唐贺笑意满满,却眼神不善,曹操握拳清咳一声,立即撇清:“不是。听说,文若病了。我这是来让他好好歇息的。朝廷上的事,我自会处理。”说着,他转向荀彧,“那些事你暂时不用管了。” 荀彧皱眉看着唐贺手中的药,视线移向曹操:“我早已痊愈,没有……” “多休息几天也是好的。”曹操连忙打断他,眼神瞟向唐贺意有所指。 荀彧拧紧眉,瞥了眼药碗,又看向他,无力地抬手接过药碗,自己捧着,盯着曹操不动。 曹操观察了下这两夫妻的表情,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便告辞离去。 唐贺装作没看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笑盈盈地送走了曹操。 只荀彧看着他离去,颇为烦恼地想:阿贺写信给主公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兄弟义气 曹操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放走关羽。毕竟,一个有二心的猛将留在身边,万一哪天临阵倒戈,他这个主帅的性命,可就难说。但曹操不甘心白白将关羽送还给刘备,总要让刘备吃个大亏,他才会觉得心里顺畅些。因此,曹操采纳了荀彧、荀攸的计策,离间分化这三兄弟。 关羽临走前,曹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关羽,并很大度地将“俘虏”张飞交给关羽,让他带回去还给刘备。 就这样,关羽离开那日,载着一大车曹操送的东西,出了许昌,在城门处见到了五花大绑的义弟张飞。 来送别的张辽说,这是丞相看在关羽的面子才放了张飞的。为的就是,不想让关羽在义兄刘备面前难做人。末了,张辽依依不舍地拉着关羽叙旧情,希望能以此打动关羽,让他留下来。 押解张飞的徐晃站在边上,也不停地说着曹操的好话。诸如,自家的军师们都说,关羽是员猛将不能放虎归山,让他去辅助刘备,与我军为敌,应当斩草除根云云,而曹操力排众议,一心要成全关羽的兄弟义气放他离去等等。 张辽、徐晃两人一人一句地劝。就算没有荀军师的交代,从这两人本身的角度来说,他们与关羽交情深厚,是不大愿意与关羽为敌的。当然希望自己的话能打动关羽,让他改变主意留下来,不要去找那刘备。 关羽虽说去意已决,但听了这两人的劝说,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曹操对他恩赏有加,若非为了义兄刘备,效忠于他未必不是件好事。到底忠义难两全!虽说对不住曹丞相,但当初的结义之情更重要吧……关羽自己在那一瞬间都有些不确定了。只这短短片刻的动摇,让他感到无比惭愧,面上大热。但他生来脸红,旁人倒看不出来,他此刻的窘迫。 关羽在纠结的时候,于许昌牢狱之中受尽屈辱的张飞正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听着。 他在狱中等待大哥、二哥来救,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盼大哥来救,大哥攻不下许昌,败退了,所以救不了他;等二哥来救……这个二哥“卧病在床”,只顾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会儿见到他这个义弟,都没有上来帮他松绑,反而是与不相干的人在一旁聊天,说那曹贼的好处。他恨啊! 这是什么义兄!当初结义之时,他们三人的誓言,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看来,都是虚言。牢中那被关了许久的地痞说得在理。若是兄弟,早就该在他一入狱的时候,就来救人。若是兄弟,倘若救他不得,何不进来共患难,非说什么另寻他法来救,太虚伪。有法子早就有法子了,不必让他受折磨,等这么久!若是有情有义的,也不会不来看他一眼。 张辽、徐晃拖着关羽一直从巳时聊到未时,直把张飞饿得两腿发软,眼前出现了重影,站都站不稳。他在牢中待了这些日子,每日不曾吃饱饭,又得天天面对严刑逼供,铁打的身体也垮了,原本壮硕的身形,消瘦了不少。强撑着不在外人面前丢脸,他提着精神气,不让自己倒下。事实上,依照张飞以往的性子,这个直肠子的人,心中有恨,有怨,定是少不得要大喊大叫,闹上一场的,此刻他却无力挣扎、反抗。因为就算他脑袋不太灵光,也还是明白这里许昌,是曹操的地头,不是自己的地盘,说话需得小心再小心,不然,就是他的“好二哥”也保不住他。毕竟,曹贼只看重他二哥,不是他。 因此,张飞一直没吭声,直到关羽与张辽两人话别结束,才得到解脱。 关羽看着久别重逢的兄弟,激动不已。可惜,一向暴脾气的张飞竟然没有理他,没有大喜大怒的表情,直接爬进了马车。 关羽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中,只道张飞像往常一样倔脾气犯了,再闹别扭,想着过一阵子就好了,没太在意,便跨上自己的战马,领着一家子并刘备的妻妾们,赶赴荆州,投奔兄长去了。 徐晃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关羽一行离去,长叹一声,侧首对张辽道:“文远,我等如此破坏他们义兄弟的情谊,是不是……不够义气?” “各为其主罢了。”张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望着官道上渐行渐远的车马,低声说道,“下次再见,即是敌人!” 徐晃沉默地点点头,与张辽一同目送关羽远去。 ———————————————————————————————————————— 荀彧歇了一个多月,终于解禁,回到朝堂。此时,朝中已是另一番景象。他没有多少时间感慨曹操的手段厉害,或是行动速度太快,就得开始策划接手袁绍地盘的事情了。因为冀州传来袁绍病死的消息,三子袁尚趁其长兄袁谭不在邺城,接管了袁绍的基业。兄弟之争,即将展开。曹军要何时介入,才能谋得最大的利益,是他此刻最先考虑的事情。借助唐贺的情报网,一日三到五次地汇集冀州的动向,与荀攸等人一起分析形势。 曹操与一众文臣武将在忙碌着军政大事,而曹操的正室丁氏却在烦恼着儿子的婚事。 “妹妹,你说夫君是不是忘了子修已经行过冠礼的事了?”丁氏一脸忧愁地拉着唐贺问道。 “不会啊!前一阵子,子修还高兴地来和我说,他终于得到孟德大哥的承诺,下次上战场让他独领一支军队。” 丁氏见她不理解,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院子里的两个孩子。 唐贺看到自己的儿子与曹操的女儿曹安,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丁氏是在说什么事。曹昂年纪不小了,可是,不说还没成婚,就连未婚妻都没有啊!在这个时代,这算是比较少见的了。丁氏作为母亲自然是开始心急了。 “嫂子可是在忧心子修的婚事?” “宪儿、节儿入宫为妃,明年华儿也要进宫了。我都不知道夫君是如何想的,女儿一个个都安排好了,子修却一直没消息……”丁氏的语气有些无奈,“好歹也透个风声来,看看别人家可有合适的女儿来配子修啊。” 唐贺黑线地看着她。以她的观点,二十一岁没结婚太正常,完全不必着急。再说,以曹昂的样貌人品出身,实在犯不着担心,没人嫁他。但是这话不能对丁氏说,因此,她想了另一个理由:“孟德大哥的身份地位,今时不同往日,故而,配得上子修的适龄女子,也不容易找。或许,孟德大哥有在看了,只是没个适合的人选。” “这种事,他一个男人就算是操心,也难寻出个人来!”丁氏拧了拧手中的锦帕,“还不如交给我。比起他一个大男人,我可是能在那些官员府上与女眷往来,多探探消息的。怎么就不能寻个合适的人来。”更可恨的是,丁氏眼看着曹操自己一个又一个女人拉进府中,竟然从未考虑给儿子塞一个女人!实在是可恶! 唐贺不知道丁氏的心思,心道:没人说你找不出来啊!这年头,只要你开口说要给儿子讨媳妇,估计一群人围上来,争着把女儿送到曹家来。可是,曹昂的婚姻……恐怕没那么简单。即使曹操目前已经算是权倾朝野了,但从他现在还把三个女儿送进给献帝当妃子看,曹昂的婚姻也有可能是政治婚姻。如果是那样,朝中的官员子女怕是都没资格了。 “嫂子,这事你何不直接问孟德大哥的意思?也可能他早有安排了,我们在这猜来猜去,到时候,未必合意。”唐贺见丁氏急了,连忙好言劝道,“或者,我们也问问子修的意思,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们也好照着这条件找不是?兴许,这孩子早已看中了哪家的小姐,不敢和你们说,也不一定。” 唐贺的话让丁氏平静下来。曹昂作为长子,日后就是曹操的继承人,他的婚事必然要慎重。自己确实不可以随意做主,若是她中意,曹操觉得不好,那事情一样办不了。 “子修的意见就算了。大家闺秀都是养在闺中,不可能让那小子看见了!就算有人真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我却得考虑考虑那户人家是存了什么心思了。” 说到别有心思这样的事情,丁氏一点也不陌生。这府里并不缺少,某些奉承媚上的人送来的女儿、妹妹什么的人给曹操做侍女。丁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走旁门左道,想靠这种手段上位的人。自家夫君好色,来者不拒,但从未误了正事,她也管不着。反正那毛病是改不了,已经懒得理会了。唯有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学了他老子去! 唐贺抬手揉了揉额角,偷瞄了眼丁氏的神色。她的样子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估计与曹操的好色有关。 过了一会儿,丁氏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唐贺的手,说道:“妹妹,或许,我找的人不算数,但是……” “但是?” “公公,也该急着抱曾孙了吧。”丁氏笑眯眯地起身,顺手拉着唐贺一起站起来,“我们去探探他老人家的口风如何?” 这倒是……曹操是个孝顺的人,就算是政事上,有时也颇为看重父亲曹嵩的意见。要在自己孙子娶媳妇的事情上说一两句话,曹操更不可能驳了父亲的面子。丁氏选择曹嵩来说这事,应该有戏。老人家总喜欢多子多孙,认为这是大福气,所以长孙曹昂娶妻一事,曹嵩定然会给予关注。这样一来,或许,曹昂很快就会有个妻子了。 闲暇之时 荀彧自从病好之后,每日回家都很准时,像以往那般,三更半夜处理完事情回家的情况,再没出现过。就算他自己想要留下来多做点事,众人也不敢答应。 荀彧病的那一阵子,大家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生活,每天加班忙到深夜,这才深刻体会到荀令君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本以为他一个人的工作量分摊到众人手中,也就那么一点,谁知道那么一点的量,竟然不比他们日常的工作量少。而眼下就要出兵冀州,要做的事情更多,非日常可比,若是荀彧在这种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很可能连家都不用回去,得直接在公堂日夜不休地工作了。 为了不让这惨剧发生,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日落时分,就催促他归家。荀彧本待拒绝,荀攸只说了婶婶两字,就令荀彧回想起在家养病的痛苦生活,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立即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反正事情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做不完还有公达呢。 回到家里,晚上指导了下荀恽、陆绩的功课,荀彧就闲了下来。 晚上,两人一起坐在长廊上享受难得的悠闲。 “文若,你觉得子修会娶谁家的女儿?”唐贺起了八卦之心。因为曹嵩证实曹操早就在考虑长子的婚事,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拖着,只是曹嵩并没有说出候选的都有谁。 荀彧对此很是无奈。别人家儿子娶媳妇,她高兴什么?也不见她对自己的事多上心。 “这事主公自有定夺。” “我觉得他总得列出几个人来选择吧?”唐贺摊开手,列数许昌中有女儿的高官名单,“要是他那里没有名单,我来提供好了。生辰八字也能弄来。”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荀彧哭笑不得地说道:“阿贺,你准备做媒吗?” “唔,听说媒人可以拿大份的红包。子修的红包,我这姑姑还是收得的,不会有人敢说闲话。”唐贺笑了笑,装作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样子。 “你……”荀彧摇了摇头,“我看,这多半是丁夫人不放心,要你来问我的吧?” 被荀彧看出来了,唐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这事再正常不过了:“身为母亲,总是会为儿子的未来担心。万一弄个奇怪的媳妇,这婆媳关系也不好办呢。” 皱眉想了一会儿,荀彧小声说道:“这事我也只是推测,做不得准……” “嗯嗯,快说吧?是子孝兄长的女儿么?或者是,妙才兄长家的那个?都长得好可爱的说。” 荀彧黑线地看着她:“不会是曹氏亲族的人,你想太多了。” 就知道。唐贺暗叹了口气。古人都喜欢亲上加亲,这两个女孩是丁氏看上的,她一直觉得这两女孩很得她的心。不管子修娶了她们中的哪一个,她都是视如己出,绝不会有不和谐的婆媳关系出现。当时,她说的时候,唐贺还觉得不错,一出门,就想到优生优育,这两家人是近亲结婚吧……幸好曹操没这打算。可是,若是政治婚姻,那选择范围其实是非常窄的。因为要起到相对大的效用,普通世家女子还真没这资格。当今天子没有兄弟姐妹,没得选择,先排除了,而且,之前曹操已经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送进宫里了。他不会再把长子贴进去。儿子与女儿毕竟是不同的,既然要联姻,总得让这婚姻产生最大价值才成。 “总不成是刘景升的女儿吧?” “刘景升无甚大志,不离荆州,不足为虑。” “我也觉得不可能。”曹昂不知道何时站在庭院里,幽怨的声音传了过来。 荀彧夫妻具是一愣。两人坐在沿栏上闲聊,完全没料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来的还是曹大公子。 荀彧见到曹大公子大半夜又跑到他家来,心情瞬间变得不太好。自己方才正说着他的婚事,这小子就冒出来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躲在院子里了。只是等到他们说起他的婚事才冒出来。这不能怪荀彧草木皆兵,最近,他被两双胞胎折腾得有些不正常,总觉得那两只小的会躲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然后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跳出来闹腾。 “我刚和伯言讨论过这事来的。”曹昂似乎感觉到荀彧的不悦,连忙开口解释,言明他绝不是来特意跑来打扰他们夫妻俩的。 看了眼陆家叔侄住的院落方向,荀彧知道他没说谎。因为荀恽的缘故,陆逊他们住的院落,就在他们夫妻小院的边上,过个走廊就到了,要出府去,必定会经过他们这个院子的中庭。 曹昂走近前,鼓着脸,对唐贺说道:“如果不是像娘一样的女子,我才不要娶!” “啊?”唐贺稀罕地抬头看着眼前已经有成|人的身高,只是脸还生嫩,稚气尚存的曹昂,难不成他有恋母情节?但曹昂的下一句,吓得她差点坐不稳,掉下地去。 “要不像姑姑这样的也成。”曹昂说得挺认真。 荀彧伸手扶了扶妻子,让她坐稳来,有些受不了地瞟了眼曹昂。发现他眼神干净纯澈,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不由叹气。这几年曹昂跟着戏志才学,外加郭嘉时不时地插一脚,曹昂自然不可能单纯如斯,但是……荀彧真的想问问曹操,为什么他会生出一个在某些事情上,少根筋的儿子。而难道说,因为父亲好色,所以儿子在这种关系到感情的事情上,脑筋变得不太灵光了吗? “可是,伯言说,有很大可能是他那仇敌的妹妹。”曹昂皱着眉,“听说,那位姑娘一点也不温柔,成天舞刀弄枪的,就喜欢到处惹事生非。” “咳……”唐贺差点又栽下去,连忙扯了荀彧的手臂,保持平衡。陆逊的仇敌是孙策,孙策的妹妹不就是那个……刘大耳的孙夫人?还是说,孙策不只有一个妹妹? 荀彧微眯了眼。看来这个陆逊文韬武略皆数上乘,之前郭嘉说的,并非玩笑话。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公子,你自己怎么想呢?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主公不会逼你的。”荀彧望着他,语气平淡,实际上,存了几分考校的意味。如果曹昂没有身为曹操继承人的自觉……有陆逊这样的人在他的身边辅佐,绝不是件好事。 曹昂苦着脸,蹲下身,说道:“若要父亲放心取冀州,稳定后方,唯有暂时与孙氏联姻,以安其心,免去后顾之忧。就算那孙家小姐粗俗无状,我也得娶回来。” 荀彧挑挑眉,低头看着蹲在他们面前一脸郁结之色的曹昂:“那公子愁什么呢?” “……我想要像娘一样能干的妻子。这样与父亲出门在外打仗,就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情了。”曹昂说着,又仰头看向唐贺,“嗯,能像姑姑这样厉害,又漂亮的就更好了。” 曹昂的回答让荀彧松了口气。看来大公子分得清轻重,所烦心的,也是比较正常的问题,而不是抗拒这样的联姻。 唐贺不知道自己夫君在想什么,颇有些同情地抬手揉了揉曹昂的脑袋:“子修你放心,孙氏是个美人,虽然性格彪悍了点,但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处事能力上,不会差到哪去。”嗯,能在新婚之夜,在洞房里设下刀枪剑阵的女子,不是普通的彪悍;能整治得了孙权手下将领,名扬东吴的弓腰姬,不是普通的能干。能不能压制得住这样的夫人,也得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了。 “如果孙家小姐骄横,冲撞了母亲与众位姨娘怎么办?”曹昂宝宝将彪悍与骄横画上等号,开始烦恼另一个问题。 荀彧握拳轻咳了两声:“公子,这事还未曾定下来。”你想太多了,大公子。虽然考虑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但你是不是搞错咨询对象了?而且你问的问题,其实,刚才阿贺都有问过。这真是……搞得好像大公子是他们家的孩子似的。 “呃……”曹昂蓦地发觉,自己都问了些什么,腾地涨红了脸。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站起身:“太晚了,我……我回去了。”说完,飞也似地逃跑了。 唐贺瞧着他逃走,低声笑起来。子修也会害羞了啊。 荀彧拉了拉她的手:“阿贺!” “嗯?”唐贺笑意满满地转头看他,“什么事?” “阿贺,若是有时间,还是想想阿黎跟俣儿的事吧。”荀彧轻叹道,“大公子的婚事,自有主公为他操心。” 唐贺看了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知道他担心些什么。荀彧的意思很明显,自家的两个小恶魔都没搞定呢。大公子年纪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很多事情应该自己做主了。他们与曹家有君臣之别,某些事情还是不要管得好,免得惹人闲话,或是,让曹操生疑。 “放心吧。比起以前,子修来我这抱怨的时间,已经少了很多了。该担心的是龙井。伯言与子修靠得太近了,那些家中有与子修年纪相仿的子弟的世家,对他不满很久了。”唐贺想到最近许昌各家的消息,不由开始头疼。 “龙井都不担心伯言的安全,你担心什么?”荀彧无奈地叹气。病好之后,唐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群孩子身上去了。这与之前生病那会,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 听着荀彧的语气有些奇怪,唐贺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但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也就没放在心上。 眼见妻子没有自觉,荀彧也不多解释。反正他最近每天傍晚都能按时归家,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多起来。想要做什么,有的是时间。 将门虎女 陆逊的推测没有错,曹操派使者去了江东,对继承江东的孙权提出缔结盟约的要求,以及两家联姻,以示诚意。孙权与张昭等人商议过后,同意结盟。毕竟,他刚接手江东,需要时间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两家联姻的事情,虽然吴国太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远嫁,但一向志气不弱于男子的孙尚香,向母亲说出远嫁,是为了父亲留下的基业这样的原因之后,抹泪同意了。 孙权得知妹妹劝说母亲的事,一脸羞愧地站在自家妹子的院子外,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进去了又要说些什么。 孙尚香指挥着丫环们收拾东西。她需得跟着曹操派来的使者前往许昌。虽说曹军那边下聘程序准备得周全,但这样的出嫁还是稍显匆忙了。 “小姐……”进来的婢女侍剑凑近孙尚香,低头小声说了句。 孙尚香扫了眼室内正在的下人,对侍剑道:“这里交给你了。”说罢,转身大步离开房间,走动间,潇洒利落,看直了房内的一众丫环们。 侍剑在小姐出去之后,大声地咳了一声,唤回众人的神智。大家连忙低下头,继续做事。侍剑看着这样的场景暗暗叹气,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忿。哪有女儿家出嫁得这么匆忙!小姐一辈子的大事,居然就这 重生在三国第38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这样……也不知主人到底怎么想的。若是……还在,也不会有这事了。许昌临近北面,也不知与建业相比,气候如何?小姐会不会过得不习惯…… “二哥,何不进来,站在门外作甚?”少女一身男装,短打扮,显得英气勃勃。 孙权没有料到她会跑出来,心里还未准备好说什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妹妹,一时无语。 望着兄长忧愁的模样,孙尚香眉头一皱,踮起脚尖,抬手轻抚兄长的眉心:“大哥素来爱笑,二哥也该开心些才对!” “……对不起。”孙权拉下妹妹的手,低声道,“是我没有用,不像大哥那般勇武。若是……” “二哥!”孙尚香厉喝一声,柳眉倒竖,斥责意味明显。 孙权松开手,无力地扶着墙,背转身,靠着墙面,仰望天空,碧色的眼眸中一片茫然。 孙尚香望着他的侧脸,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大哥的逝去,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二哥以未及弱冠之龄统领江东,比之大哥当初打下江东,更加艰难。如今的一众文臣武将记忆中的主公依然是大哥,对二哥的尊重来自大哥的余威。虽然她明白二哥在政事上,绝对比大哥要厉害,但大哥手下的人大多是武将呢。若不是周郎当众表明支持二哥继承大哥的基业,压制住他们……明亮的双眸暗了下来。眼下己方人心未稳,不宜与曹氏为敌。 站在他身侧,孙尚香也学着他一般,靠着墙面,仰望天空。日后怕是再难见到这片天空了。 两兄妹一齐这样站着,下人们远远地望见,都自觉地避开去,不敢上前打扰。 过了很久,孙权小声道:“其实,娘很担心,她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可是,别无他法,都是因为我太弱的缘故。如果再给我两年的,不,一年,只要一年,我就不必如此屈辱地让你远离江东,远离母亲…… “嗯。”孙尚香闭着眼,轻哼了一声。 孙权又没了声音。他知道自己妹子不比寻常女子,能说出那样的理由来劝谏母亲,同意她出嫁,见识不凡,毫不逊色于男子。 睁开眼,望着晴空,孙尚香轻轻地开口说道:“二哥,这是我自愿的。为了孙家的基业,请一定要挺住。不要忘了爹的遗愿,不要负了大哥临终前的托付,不要被人比下去!” “会的。”孙权低声应道,语气坚定。 孙尚香站直来,拍拍双手,侧首看了眼自幼与常人长得不一样的二哥,冲他露出一个笑脸:“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有好多东西想带走。” 孙权望着远方,没有看她。 孙尚香握紧了双手,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院子。 背后传来孙权的声音:“你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多带点东西去,也省得被人小瞧了。” 孙尚香脚步一顿,勉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嗯。” 兄妹俩没有说更多的话。谁都明白,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袁绍已亡,现今天下诸侯曹操势力最大,他们孙氏暂时无力与其抗衡。孙尚香出嫁,就是为了孙权争取北面的安定,至少几年内不用担心,徐州那边会打过来。但等到曹操平定了北边,就是回头南下的时候了。在那之前,利用这段时间,利用这段用妹妹联姻换来的时间,他需要做的事情不是。一要,防范荆州刘表,虽说刘表素无大志,有周瑜驻守足以止住他的窥探之意,但该防备的,还是不能少。同时,他还需要尽早巩固自己的地位,让孙家在江东稳稳地扎根,蓄积力量,富甲强兵,以期将来。 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白白浪费了时日,浪费了妹妹的心意。孙权站直身,恢复了一贯冷静的表情,回头深深看了眼妹妹的院子,便转身离开后宅,没再回头。 ———————————————————————————————————————— 许昌那边得到冀州袁谭袁尚兄弟翻脸打得两败俱伤的消息时,整备已久的军队立即出发赶往冀州,收割战果。 曹操想让长子曹昂留下,等着江东孙氏的女子来成亲,不管怎么说,那孙家小姐将会是曹昂的正妻,得给点面子。曹昂拒绝了,他认为战机转瞬即逝,远比儿女私情来得重要。他将来还要跟着父亲四处征战,总不可能每次都为了妻子不离开许昌。 曹操听了儿子的理由,很是欣慰,又怕儿子将来会夫妻不合,可当他看到丁氏时,那种担心又消了下去。笑话!若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离了夫君不能活的小女子,他大可给儿子换个妻室!她不过是为了稳定江东那边,不来添麻烦,大家各取所需,而选出来的。能嫁给他的儿子,是她的运气!若孙坚之女敢因此对子修不满,这世上多得是方法可以让人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样想着,曹操便只是交代了下丁氏,好好对待即将到来的儿媳妇,就带着曹昂出征了。顺便带上了一直嚷嚷着要上战场表现一番的三子曹彰。至于曹丕曹植,曹操考虑良久,最终没带上他们俩。子桓、子建还是留在许昌学着打理政事,将来辅助兄长吧。实在不行,他们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文人。 于是,等使者带着孙尚香来到许昌时,曹昂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 孙尚香依照礼数拜见了长辈曹嵩,又见过婆婆丁氏,就在曹府安顿了下来。 丁氏暗中观察着这个媳妇,见她没有对曹昂出征一事表现出任何不满,原本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另一半的担忧,则是因为还不能判断,她是否会在曹昂回来时发难。到目前为止,丁氏对孙尚香的表现算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样的样貌配他的儿子,还是不错的。 唐贺憋着好奇等了几天,就借故到曹家来看在后世极为有名的孙夫人,到底是何模样。 “妹妹,好几日没来了。”丁氏见到唐贺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道。 唐贺笑了下,挥了挥手让下人送上礼物:“这不是来恭喜嫂嫂了吗?” 丁氏客气了一番,收下礼物,便拉着唐贺,小声说道:“眼下子修在外,这还不算正式成亲呢。” “怎么,姐姐不喜欢这个媳妇?”唐贺好奇地问道。 “不是呢。”丁氏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太安静了些,有点……奇怪。” “安静?!”确实很奇怪。按理说,那种性格的女子,应该与文静一词相去甚远。 “就是担心,她现在这样是装出来的,就等子修回来大闹一场。那可如何是好?”为了儿子,丁氏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个媳妇的,“听闻,这位孙小姐在江东……可没这么静。” “初来乍到,小姑娘许是怕生吧。”唐贺说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丁氏疑惑地点头,复又说道:“我让人去叫她来。妹妹不妨帮我看看。夫君临走前有交代,若是不安分的女子,嗯……还是不要留下给子修添麻烦为好。” 唐贺听了这话,不由讶异地看着她,见丁氏神色认真,不像说笑,暗暗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很有道理。不过,这个交代倒也没什么不对,很像曹操的风格。毕竟,事关曹昂的安全,要是枕边睡的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女子,那太危险了。 丁氏看到唐贺眼中闪过的讶异,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便转头命人去请孙尚香。她知道唐贺会理解的。 没过多久,唐贺就见到了孙尚香。 少女身材高挑,眉眼俏丽,眼中神情坚定,毫无半点忸怩之色。她这样爽利的模样,一下子就赢得了唐贺的好感。 孙尚香先向婆婆丁氏行礼,随后,转向唐贺微微屈膝,行了半礼。 唐贺细细打量着她,她也大方地任凭唐贺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孙小姐练剑?”唐贺明知故问。 孙尚香疑惑地看着唐贺。自己不是随意练练的花架子,而是有着能与兄长麾下将领过招数合不败的实力。只是她来到许昌后,一直没表现出来过,身边的侍女也全都卸去兵甲,不带兵刃,眼前的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唐贺笑了笑,转头对丁氏道:“将门虎女。孙将军不仅有几个出众的儿子,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孙小姐配子修,堪称天作之合。” 丁氏眼神一闪,看向孙尚香,眼中有着些许戒备。 孙尚香却低着头找自己身上的不对之处,到底哪里被看出来了呢?明明自己没有再动过刀剑。难道她是听传言来说的吗? 当丁氏看到她低头一直查找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差点笑出来。偏转了脸,看了下唐贺,只见唐贺眯着眼笑望着孙尚香。方才唐贺那句话,试探的意味很明显,而孙尚香颇有些慌乱的反应则表明,不管传闻中有多么厉害,站在她们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 想了下,丁氏也觉得自己防备太过了,摇头笑了笑,拉着孙尚香坐下说话。 孙尚香眨了眨眼,疑惑地望着婆婆,在她拉着自己的双手时,反应过来。是了,自己的十指因为长期练武,留有茧子。霎时,她有些不安地想抽回手。 丁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既是会武,那就别藏着了。子修也好武,等他回来,你们小两口也可以比比看。” 可以吗?孙尚香讶然地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临行前,母亲曾说,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像他们孙家一样接受女子练武的事。这也是她在许昌如此收敛的原因。 与唐贺对视了眼,丁氏看着眼前少女变化的脸色,对她的疑虑暂时放了下来。这个孩子的心思还没到那么复杂的地步,想什么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来的,且她心地并不坏,看起来也没对曹家有什么不满的样子。剩下的,就等子修回来后再看吧。若真有什么问题,要除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虽说孙夫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没个定论。就暂时按照大家熟悉的,写成孙尚香好了。 然后,曹操夫妻俩其实很登对。 算无遗策 “袁氏兄弟兵败逃入沙漠之地,我军不易继续深入追击,还当防着荆州刘表与江东的孙权,尽快回军许昌才是。” 曹操坐在上首,眯着眼认真地听着将领的意见,思虑半晌,转向他的几个谋士。斩草不除根,不合他的作风,然而,乌桓在沙漠之中…… 军师之首的荀攸心中自然主张与曹操是一样的,但在曹操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前,他轻易不会先说开口。人不可以事事占先,处处出挑。坐在这个总军师,谋主的位置上,已经与他素来的韬晦相悖了。他是不会在大多数武将都支持回军许昌的时候,出来做头,说要跟进沙漠灭了袁氏兄弟的。 紧挨着荀攸坐的是戏志才,此人病歪歪地靠着桌沿,看起来像是他连坐在这里都很勉强。一脸骇人的青白之色,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按在心口,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全的样子。 戏志才身后有一名年方弱冠的年轻人虚扶着他,正是大公子曹昂身边的副将陆逊。长辈没说话,又没人点名问他的意见,陆逊深知这不是自己说话的场合,拿眼偷瞄了下自己的师长,嘴角抽搐。 此时,郭嘉两眼眯成一条缝,没有半点精神,趴在桌上,好像累得不行。别人还道他是文人,随军出征身体吃不消累的。可是,陆逊却知道这个人身体远比戏志才要好得多。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与戏志才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对着地图,谋划着进兵乌桓一事。也就是说,这两个军师其实身体都没毛病,健康得很,各个精神抖擞,教训起弟子来更是精神满满。 戏志才是装病装习惯了,只要一咳嗽,曹操就不敢让他去处理军务;而郭嘉,军务是什么?别来问他。那句非常有郭嘉个人风格的话,“先生说,他只为军谋,不管其他”从他这个弟子嘴里说出好多遍了。真正说起来,这里坐着的人累死累活的,只有总军师荀攸。虽然郭嘉说,那是能者多劳,这些军务对公达而言,就是一小碟下酒菜,很快就能吃光…… 陆逊有些同情地看了眼荀攸。这位与荀令君一样,做起事来不知道“偷懒”一词怎么写,一丝不苟,态度严谨。 许攸坐在戏志才旁边,虽然心中不是太服气,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从阿瞒手中只有贫瘠一州,兵马数千之时,就跟着的人呢。论起资历来,他是比不过戏志才的。据军中将领说,戏军师就是在一次次随军出征后,拖垮了身体的。自己就不跟这种耗尽心力,看起来已经丢了半条命的人争抢位子了。 至于谋主荀攸,荀家的人都强到非人的地步,他没那么拼命,就不跟他们比了。比如荀谌,曹操拿下邺城之后,本待征召他,谁知他竟然在讲述邺城的细务时,当场咳血晕死过去。让大夫来看时,竟是说心力交瘁,过多劳累所致。想到这个,许攸就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当初没跟荀谌抢夺从事中最累人的政务。需知道,荀谌被袁绍迁怒降职那一段时间,可是郭图、辛评、田丰、沮授四个人分工负责,才勉强没让袁绍手中的四州政务出现衔接不上的断层。 眼前的荀攸听说三军大小事务,是他一手操办的。许攸觉得就算自己想要坐他那个位置,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在那上头坐几天。三军的杂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得时不时地与那些看不起文人的莽夫打交道,不累死也得那些不知道是不是没长脑子的武夫气死。所以许攸一点也不眼红荀攸的位置,更不会去嫉妒此刻远在许昌,被人尊称为“荀令君”的荀彧。因为自己坐在这里为阿瞒出谋划策的大前提,都是来自荀彧的全局规划。那个外表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非是易与之人,比起满腹智计的荀谌,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自己早在洛阳之时,就知道这对叔侄的能耐。不比也罢。他对自己目前的地位还算满意了。大事有人顶,小事有人做。他只需要在特定的时刻,献出一两个计策就可以了。当然,这个时候追击旧主的后嗣一事,他不能出头。别人会怎么反应他不知道,但自小一起长大,他如何不了解阿瞒的性格。这种时候献计,会让阿瞒觉得他心太狠,提防他,来个过河拆桥的。不说话,不说话。 于是,许攸装作低头苦思,不时地摇头,皱眉,好像事情很困难,没什么办法一样。 曹操一眼看去,这些谋士个个不在状态,心底不禁生出焦躁来。难道真的不宜攻打乌桓?不对,还有个人。曹操双目一凝,在下首坐的众人中找寻。 贾诩坐在很后面,几乎差几步就到了营帐的入口。他正半垂着眼帘,两眼盯着自己眼前的茶杯出神。将领们的话,他有听到,但不以为意。荆州刘表那种只愿固守荆州,多年不出的家伙,根本不用防范,该防的是先前败了袁绍之后,立即弃袁军,逃回西凉的韩遂。眼见隆冬时节又到了,真是凉州缺少食物的时候,虽说目前有钟繇在长安顶着,谁知道他会不会绕远路,从那荒蛮之地借道,袭击我军的后方。为了生存,凉州的人从来不怕吃苦。 “文和,你觉得我军是否该继续深入,追击袁尚?” “啊。”冷不防被点了名,贾诩赶紧直起身,朝上方欠了欠身,避重就轻地说出自己刚才在心里想的事情。凉州,他的家乡,那里的百姓衣不保暖,饭不饱食,所以为了生存可以不计一切代价,仁义道德统统抛弃。 曹操听到贾诩说凉州的境况,就是没提追击袁氏兄弟的事,好像是站在一众武将那边,不支持攻打乌桓。但是……曹操奇怪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此人不像与众将为敌,他本不是自己阵营的人,而是张绣降后,被自己拉过来,封了执金吾一职的。平日做事说话,总要留三分,这种时候,多数将领想着退兵,他又怎么可能明白地反对?只是,说到凉州,这件事也确实要注意一下。 一时间,曹操陷入两难之中。现在他想念起被他留在邺城处理后续事宜的程昱的好了。这个人为人刚戾,心狠手辣,说话总是不忌讳他人的脸色,但好就好在,程昱没有私心,对自己忠心耿耿,出的计谋也深合自己的心意。 “……主公。”过了很久,直到曹操打算同意众将的意见时,郭嘉像是刚睡醒一般,睁开了眼。 “唔?”曹操怔了怔,看向郭嘉。 “袁绍此前于乌桓人有恩,袁氏兄弟尚存,如得其相助,必为后患,不得不除。嘉有一策,只是不知,众位将军之中,谁能担此重任。”郭嘉微笑着,环视帐内众将,只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几分挑衅,难免令一众血气旺盛的武夫们气血上升。 曹操见郭嘉肯出计策,哪里管众人是什么表情,热切地询问具体内容。 陆逊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挂坠。按郭嘉的说法,乌桓是要打的,而且不能放过袁氏兄弟。只是这谁去打乌桓,很成问题。这一战可是辛苦活,怕是没人愿意去。要不然,郭嘉也不必作出这种看不起人的表情来刺激众将。 “众位将军皆道路难行为惧,想来对方也仗着这点,认为我军不会进兵。”郭嘉嬉笑着望着曹操,“主公何不利用这点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千里奔袭,只在兵贵神速。得一熟知路径者为向导,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备,一战可擒。” 郭嘉说话时,一直病怏怏的戏志才,突然意味不明地盯着张辽看,把张辽看得发毛。 “不过,嘉觉得没几位将军能去呢。毕竟,很有可能因为粮草不济,饿死在途中,或是就此迷途,再也出不来啊。此战凶险……” 郭嘉的话撩拨得一群武将都站起身,请命出征,没人再提回军许昌一事。 这下,曹操该担心的是派谁去了。轻兵千里奔袭……他不可能把在这里的几个军师给派去跟着出谋划策的。这几人具是文弱书生,千里奔袭,怕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可依照郭嘉的说法,现在让人去把程昱、刘晔换来这里,时间上就来不及了。是以此战的统帅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胆识,还需要有孤军深入,独自判断行动的谋略。并不是谁请命,都可以去的。不过,他也能明白郭嘉刺激众人的用意何在。总得刺激一下这群莽夫,让他们忘了回许昌,专注眼前的敌人才对,不然,首先士气上,就没办法撑到乌桓去。 “主公,嘉推荐一人。” 曹操眼前一亮:“谁?” 郭祭酒抬手指向因为戏军师的视线一缩再缩,没有出列请命出征的张辽。 “文远将军,出身并州,对这北地干冷的气候也适应,不会有水土不服,以致延误军机的情况出现。且文远将军擅骑射,领骑兵轻军千里奔袭,想来不难。” 轰! 众将嫉妒地眼神全都投向张辽。 张辽被郭祭酒推荐,推辞不得,又不想得罪同泽,尴尬不已。好在曹操并不在意,几句话就平息了众将的妒意。因为这一仗打下来是大功一件,但绝对吃力不讨好。大家在冷静下来之后,都觉得张辽很可怜,一定是得罪了一众军师中绝对不能得罪的郭祭酒。 “那……文和先生说的凉州怎么办?”将领中突然有人出声问道。 曹操看向声音来源处,见是自己的三子曹彰,不由点头。能在众将都热血沸腾地关注眼前的战事时,没有被郭嘉的话迷了视线,记得每个军师说过的话,没有遗漏,这样很好。 “文和,且为子文解这一局吧。省得这小子惦念着。”曹操笑着说道。 “是。”贾诩欠了欠身。提出防范凉州韩遂军势,当靠麾下同样有西凉铁骑的马超,与之相抗衡。也不需要攻打凉州,只要驻军于凉州一地就能镇住韩遂,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让马超去,更是一个警示,让韩遂不敢出兵追击曹操,以免失了自己的老巢。要知道马孟起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无时无刻不想着拿回属于马腾毕生心血的凉州。面对这样的马超,韩遂不会,也不敢离开凉州。 最后,曹操驻兵易州,令张辽领一支轻骑兵直击乌桓,马超带上西凉铁骑赶赴长安配合钟繇,进兵安定一带驻守,以防韩遂有异动。 打下乌桓,灭了塌顿,不曾想袁氏兄弟逃到了辽东。郭嘉再献一计,停在易州驻守即可,不必进逼辽东,公孙康自会送袁氏兄弟首级来降。众将原是不信,皆认为郭祭酒犯傻了。不攻打辽东,公孙康就会把袁氏兄弟送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是这么简单,前头灭了拿下冀州的时候,公孙康就该来降了吧。 可是,郭嘉再次出人意料地算对了。 众将在看到袁氏兄弟首级之时,莫不感叹郭嘉神算,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畏之色。好像郭祭酒说谁死,谁就会死啊。上次是孙策,这次是袁氏兄弟…… 从政之道 “奉孝叔父,真是厉害!”荀恽趴在桌上,稚气的脸上露出崇拜之色。 陆绩一边提笔算着,一边说道:“据吾夜观天象……” “咳,公纪,子不语怪力乱神!”刘晔从外边进来,笑着打断他的话。 陆绩停下手中的算学推理,放下笔,与荀恽一同站起来,躬身施礼:“先生好!” 刘晔摸摸胡子,笑着受了两人的礼:“坐吧。” 三人分上下坐好,刘晔面向陆绩,问道:“公纪,你方才说什么事情,会联系到那……天象?待吾与尔等分析一番,破那愚昧之学。” “军中盛传奉孝叔父铁口直断,前一年算出孙策被刺身亡,如今又算到公孙康送上袁氏兄弟的首级,实在是神人。”荀恽一脸向往地说道。 听了荀恽的话,一贯温和有礼的刘晔忍不住拍着桌子,笑抽了。 两名少年面面相觑。这件事有这么好笑? “子扬先生。”荀恽抿了抿唇,开口唤了一声。 刘晔笑了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来,调整了下情绪,但心中还是觉得好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正色道:“凡事有因果。没有根据的胡乱推测,是我生平最厌恶的事。你们俩记下了。” “是。”两名少年不明所以地回答。 “公纪,且不论天象,你来分析一下袁氏兄弟与公孙康之间的关系。” 陆绩欠了欠身,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断,边说边瞅着刘晔的表情,见他没有不悦,也就大胆地进行推测。 “……许是一山不容二虎吧。”结语算是点明了重点。 刘晔颇为满意地对陆绩点点头,而后,转向荀恽:“恽儿,你怎么看?” 荀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心理压力造成的吧。” “何为心理压力?”刘晔觉得这个词新鲜。 “当危险临近之时,人心不定,会造成恐慌。若是结果是可以预见,越危险就越能激起人心的恐惧,要是危险很快来临,很快结束,倒没什么。可是,奉孝叔父建议停兵驻守于易州,令公孙康心生疑窦。一面害怕我军攻打辽东,一面又不见打来,使他面临巨大的压力,不得不作出选择。比起舍弃自己,自然是抛弃没有关系的袁氏兄弟。”荀恽先解释了下心理压力,随后就联想到了郭嘉这个铁口直断的原因说了出来。 刘晔看了他好一会儿,轻叹:“尔等近来进步很大啊!” “全赖先生教导。”荀恽与陆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刘晔摆摆手。他知道最近荀彧最近晚上都有按时回家,夜间常常抽空教导两个孩子。就连陈群都私下夸赞两个孩子的进步,并告诉自己,这次归来该把压箱底的绝学拿出来教了,不能藏私了。不然,可就该被人说误人子弟了。 “虚言去了。从今起,我要开始教你们新的东西了。学成了,你们也可以像奉孝那样……咳,当然不我建议你们装神弄鬼,做人还是应当厚道些。”刘晔顿了顿,看了眼陆绩,“当然,公纪你可以继续打着夜观天象的幌子说话,因为这种说法对百姓而言,更容易让他们接受。只是面对有识之士,这种谎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陆绩低头,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点头:“谨遵先生教诲!” “这也不是什么术法!最重要的就是消息。”刘晔在曹军军师中,最擅长情报分析,“谁知道的消息越多,得到消息的速度越快,谁就能掌握先机。掌握先机,往往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奉孝,就是做到了知己知彼,才能屡次说中那些事情。” “子扬先生……”陆绩犹疑地问道,“孙策遇刺身亡,奉孝先生远在官渡,怎么会知道?” 刘晔摇了摇头:“每个人得到消息的方式不同。奉孝的推断过程是什么样的,我并不清楚。但就结果而言,与我个人推测相同。我倒是可以和你们说说,我的推断过程。你们愿意学吗?” 比起郭嘉有来自千耳社的精确消息以及对各人的性格推测,刘晔的消息虽然没有郭嘉那么灵通,但他喜欢从一个的行事作风进行推测,这个人的下一步会做什么事情,因而,每每得出的结论也不比郭嘉差到哪里去。要知道,一个人的性格虽然不难判断,但有这么几种人是不能用性格推断的,比如,君主,比如,谋士。所以刘晔认为从一个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推断更准确,因为每个人做事时,会不自觉地带上个人习惯,形成一种特定的模式。这样就有迹可循,沿着顺着这个模式推理,得出的结论通常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至少,目前为止,从自身的经验讲,刘晔还没有判断失误过。 两名少年认真地听着,不时地提笔记下重点,间或提出一两个疑问。 刘晔一一作答,课堂结束后,布置了一个任务:“分析天下各地的诸侯,来推测一下,他们的结局。” ———————————————————————————————————————— “刘表一定会被我军打下来!”荀恽端坐在桌前,嘟囔着。 陆绩翻着从叔父龙井那里挖来的消息,说道:“韩遂肯定死于马超之手。” “汉中的张鲁这么胆小,应该会投降吧?” “刘璋这个人太平庸了!可是,益州不好打呢。” “……” 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刘晔布置的作业。 荀彧经过门口时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想抬脚进去说两句,就被唐贺拉到一边。 “怎么了?”荀彧觉得这个时候,是他进去教育孩子的好时机。 “那是刘子扬给他们留的作业。”唐贺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两人下午一回来,就钻进去了。还和我说,他们要学奉孝,一言断人生死。这是门大学问。” 额角抽了抽,荀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知道那是郭嘉用来糊弄人的,明知道就连厌恶那些讲“天命、天意”这样的东西的曹操,都默认了郭嘉的作法,是因为他们需要营造一个舆论氛围,让天下人都觉得曹军有神明相助。可这不代表,荀彧希望自己家的孩子也相信这种没有丝毫根据的东西。 “放心吧,恽儿他们知道分寸的。”唐贺扯扯他的衣袖,“公纪一回来,就去找龙井要了各路诸侯的资料。恽儿与他一起讨论了一下午,两人才得出这么些结论来,你就别进去打击他们了。” 荀彧想了想,觉得以刘晔的性格,其人最恨华而不实,注重实务,应该不会教坏孩子,便放下担忧,拉着唐贺说起另一件事。 “要准备去邺城了吗?”唐贺皱了皱眉,“还是我们把祖父与父亲接回颍川来。听说,友若兄长……”唐贺想到荀谌吐血昏倒的消息,不由担心地看了眼荀彧。荀谌那就是过度劳累所致,很可能是过劳死的前兆啊。 荀彧自从知道兄长吐血昏厥一事,心情就不是太好,此刻听到,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若不是袁绍已死,他的儿子也追随其父去了……才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死去。 “文若。”唐贺忧心地望着他。 荀彧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四哥在邺城经营得很好,荀家已然在冀州站稳脚跟。那里比许昌富庶,杂事也少些。祖父他们年纪大了,不便长途跋涉,还是我们去邺城同住吧。” “你要辞官吗?”唐贺虽然觉得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怀着一丝期望。 荀彧摇了摇头:“主公很可能会把大本营迁到邺城去,所以……” 所以作为曹操手下第一人的你断没有留在许昌空守的道理,这里让别人坐镇就好了。果然是这样。照她的想法是,若是能早日把荀彧从这些事务中拉出来,那就不用担心他会有过劳死的一天,更不用担心,哪天曹操突然要来个“兔死狗烹”。 像是知道唐贺的想法似的,荀彧安抚地拉过她的手,两手交握,低声道:“我不会像四哥那样的。” 这个不是你说的算的。唐贺斜了他一眼,不是太相信。去年,荀彧累倒的事,她还记得呢。都说,病来如山倒,哪里由得你自己控制。 被她怀疑的视线看得不自在,荀彧似乎也想起了去年的事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道:“眼下不是时机,但我向你保证,天下一定,我就引退。这样可好?” “……荀家呢?”唐贺挑挑眉,觉得这话不可信。 荀彧看向书房的方向。荀家后继有人,吾心甚慰。 唐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黑了一半。她记起来,儿子的志向是,做个像父亲一样的王佐之才。也就是说,解决了荀彧的问题,还有儿子要考虑。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荀彧提醒唐贺,“而且,恽儿与安儿有婚约在身……” 是啊,就算荀恽自己没这心思,不想当官,估计曹家人也不会放过荀恽这未来的国之栋梁。唐贺沉默了。不是解决了曹操继承人的问题,远离了曹丕兄弟就能把儿子从政治中心拉出来的。因为她的儿子注定要走这条政之道。 监督制约 “伯言,那东西做得怎么样了?”曹昂一脸兴奋地踏进陆逊的营帐。 这几日,陆逊都在军中忙着作荆州一带地形地势的沙盘,准备来年征战用。 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陆逊手中的小刀轻轻刮下一道痕,辟出小道,随后,又拿起身边摆放的地图看了两眼,放下地图,继续雕沙。 曹昂半蹲着,两眼盯着沙盘,巴不得这东西早一天做出来。若是往后军中能以此为例,行军打仗都用上这个,可比地图要强多了。 陆逊甩了甩手,用白布擦掉粘在手上的沙粒,不甚在意地说道:“今天是休沐日,怎么不待在家里?” 皱了皱眉,曹昂想起出门之前与孙尚香因为孙策的事争吵,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伯言,你……嗯,你不恨她?” “恨?”知道曹昂指的她是谁,陆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恨能做什么用?报仇才有用。” “呃……”曹昂尴尬地摸摸鼻子。 陆逊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曹昂与孙尚香处得有些僵,不由缓和了语气:“是不是你们又吵起来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曹昂笑了下,说道,“她又提起他的兄长了,所以难免……” “世家女子中有她这份胆色的,相当少见,可惜了。”陆逊就事论事地评价了下孙尚香,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至于孙氏一族,我之前就与你说过了。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苦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我还没这兴趣!” “你倒是冷静。枉我在她面前为了你争吵。”曹昂小声咕噜了几句。 “听说丞相在玄武池练水军。只是那毕竟不如真的江上行舟,也不知效果如何?”陆逊当做没听到他的话,岔开话题,他一点也不想谈与孙家人有关的事。 曹昂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人工挖的湖绝对比不上长江,但他们眼下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若是能早日拿下荆州,或许,可由当地人中选出……”曹昂说了一半,突然定住,看着正自己斟茶喝的陆逊,“啊,伯言,你是吴郡人。你……应该熟悉水□?” “嗯。”陆逊点点头,说道,“我正想和你说,北地兵卒不通水性。行舟打仗且不提,能不能下水,才是最要紧的事。” “你是说练水军水上战斗前,得让士兵们会水吗?” “还有晕船的事呢。练水军与路上的步兵、骑兵是不一样的。不习水性的人,惯会晕船。” 曹昂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子修,这事不宜你来说。”陆逊拉住他,回头地瞥了眼自己做的沙盘。如果曹昂直接和曹操说这件事,自己八成会遭人侧目,引起曹操的疑心,且对曹昂也没有好处。 曹昂自然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也觉得方才一高兴,有些急躁了,嘿嘿笑了两声:“也对,一时半会儿急不得。等你这东西做好,我拿去给文则将军(于禁)瞅瞅。” “除此之外,还有战船。江东以水军为主,斗舰、艨艟众多,我军在这方面可就……” “你说得对!军备上,我们也不能弱了。马儿可是不能跑到江里去的。”曹昂说了句玩笑话,走到制作了一半的沙盘边上,伸手指向樊城一地,“若能在此处就近造战船,拉到江上就方便多了。” “想必丞相早有此意。” 曹昂挠了挠头,失笑:“嗯,日前子孝叔父已然领兵南下了。我想事情,还是没有父亲想得深远。” “公子,年纪尚轻,未必没有青出于蓝的可能。”戏志才掀开营帐钻了进来,身后跟着郭嘉。 “这个……”被戏志才一夸,曹昂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郭嘉拍拍曹昂的肩膀,笑嘻嘻地瞟了眼自己的学生:“怎样?那个沙盘简单吗?”他是来验收的。 陆逊青了脸,撇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有些难。”这个沙盘是 重生在三国第39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个沙盘是郭嘉给他布置的任务,这东西虽然对行兵打仗很有帮助,但做起来太费事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郭嘉绕着沙盘走了一圈,虽然是个未完成品,但看得出下了功夫,用了心。郭嘉的眼中闪过几分赞许之色:“我等为军谋,首先,要熟知天下地理,让你做这个沙盘就是希望你能将山川地理烂熟于心。在无图之时,也能在心中显出地形图来。” “多谢先生教导!”陆逊闻言,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说实话,他之前一直觉得郭嘉命令他亲自动手,又是如往常一般要消遣他,拿他开心。因为这种事完全可以让其他人来做,自己在旁指点便可,倒从未想过还有这层意思。 戏志才笑望着他们,又转向曹昂道:“公子,我让你写的心得可完成了?” “啊,在这里。”曹昂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恭恭敬敬地递给戏志才,“请先生过目。” ———————————————————————————————————————— “爹!”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厅,也不顾在场的还有没有其他人,冲着荀彧就扑了过去。 荀彧黑了脸,本要出口的训斥却因她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而咽了回去。 荀攸抬眼看向雕花的横梁,若有人看他的手,就能发现他的手在抖,显然是平时也深受其害,不得解脱的一员。 另一边客席上坐的是陈群。因为他偶尔到荀家来做客,见过荀黎几次,知道荀彧很疼爱这个女儿,也就假作没看见眼前的事一般,低头品茶。除了初次见面时,小女孩扑错了人,撞到他怀里之后,再见时,她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失仪的事。只是偶尔还是会从自己学生荀恽的口中听到他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中又做了什么令人头疼的事。但不管怎样,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提醒荀彧自己这个外人在这里,让他面上不好看。 “爹,好可怕!阿俣很过份,他抓虫虫吓我!”荀黎一边哭,一边向父亲告状。 …… 荀彧脸色又黑了几分,侧首看了眼荀攸,向他递了个眼色,抱着女儿站起来,朝陈群欠了欠身,说道:“彧有些事需要处理,失陪了。” 陈群直起身回礼:“文若且去。有公达在此,不妨事。” 荀攸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荀彧放心地要领着女儿去教训荀俣,谁知道荀黎被吓得不轻,一直说外边有虫虫,抱着桌角,怎么也不肯出去。 无可奈何之下,荀彧只能把女儿留在这里,让荀攸照看一下,他先去收拾儿子。 荀黎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失礼仪,已经很丢人了,是以也不吵闹只是,红着眼睛乖乖地坐在荀攸边上,等父亲为自己“报仇”。 陈群今天来也不完全是来做客的,所以坐了一会儿,又与荀攸交谈起来。 因荀黎是个孩子,故而,两人谈起事情来,也没什么避讳,说着说着,就转到政事上去了。 小孩子哭了一会儿,又远离了害怕的东西,渐渐就忘了之前的恐惧。荀黎趴在桌上,两只眼睛在陈群与荀攸身上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她就不再看荀攸了。毕竟,荀攸是自家人天天可见,一点儿也不稀罕。 她觉得口渴,直起身,伸出一双小手捧着茶壶,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看了眼陈群,突然觉得不妥,她放下自己的杯子,又去拿茶壶,给荀攸和陈群的杯子都倒满茶水,这才坐回去,安心地捧着自己的杯子喝茶。 陈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杯子才空了一会儿呢。 荀家的人这点待客之道的礼仪,还是有的。荀攸不甚在意地继续与陈群聊。 荀黎喝过茶,无聊地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听两人聊天,试图找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没多久,她就转移了注意力,集中到陈群的声音上了。很柔和,很好听的声音,感觉很舒服。嗯,能和公达谈得融洽,说话常常是应用了大段的经学,有些她开始学了,有些没听过,很高深的样子,想来这人的学问真的很好,不然也不会是哥哥的老师了。她的思维发散开去,渐渐又想到该怎么报复荀俣的事情上去了。 荀俣很聪明,知道姐姐去找父亲撑腰,自己很快就要被罚,赶紧跑到母亲那里承认错误,表示自己有悔过之心,希望能借此减轻惩罚。 荀彧出了客厅,问了下人,知道荀俣跑回自己院子去了,头疼地叹气。 当他找到儿子时,儿子正跪在书桌前写检讨。 走上前,低头看了眼他写的内容,荀彧额际挂下一排黑线,正要说两句什么,就被唐贺拉离了房间。 “你也太纵容孩子了。”荀彧觉得光光写一份检讨是不够的。 唐贺摊了摊手:“要不你来?你罚他们,除了背书,跪祠堂,还有什么?一点也不稀奇。” “礼不可废!”荀彧抬手揉揉太阳|岤,惩罚讲究什么稀奇新鲜!“再说,你……你都让他写些什么东西啊!” “约法三章,自立、自律,有什么不好的。”唐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是说,你受得了他们半夜三更的偷袭?” 唐贺的话让荀彧很无奈。这两双胞胎年纪渐长,可是越发地喜欢黏着他们俩,为了争夺他与唐贺的注意力,两个孩子撒娇耍赖,给对方下绊子,掐架时常出现。但对这两个孩子,荀彧打又舍不得打,骂狠了,受罪的,又是他自己。因为两个孩子会以心灵受创为由,缠着唐贺要安慰。而所谓的安慰,就是要和他们一起睡,还得抱着哄他们睡着才算数。不理会他们的话,就会受到他们的半夜偷袭。每每睡到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床上多了一个人,这感觉无异于惊吓。 指了指房内的孩子,荀彧低声问:“你能保证他写了就能做到?” “这个……应该可以吧。”想到这两只小的耍赖的功夫,唐贺突然间也有些不确定了。 想了下,荀彧突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低下头凑在唐贺耳边,小声道:“立约立契,都得有个见证人。这事既然是俣儿欺负了阿黎!就让他给阿黎道歉,顺便把这字据交给阿黎保管,让她监督俣儿。” 嘴角抽了抽,唐贺满头黑线地看着荀彧,对自家孩子也用上计谋,相互牵制,制约两人的行为,会不会太夸张? 收到她的眼神,荀彧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大方地点头承认自己的目的,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去叫阿黎来,让她和俣儿立约。” 徐庶进曹营 因为准备南下的战事,荀彧建议曹操将大本营移到邺城一事,暂时搁浅。 刘晔根据目前的天下大势,向曹操提议先拿下汉中,取益州,届时,可两路夹攻江东一带,更为保险。曹操没有答应。 几名谋士商议过后,觉得刘晔的提议在理。何况,比起荆州刘表,汉中的张鲁只注重发展他的五斗米教,并没有向外扩张的雄心,连军队都整备不齐。与其把这扼喉之地交予他人,不如自己掌握在手中。且以张鲁的性格,说不定只需派个使者去便能游说地他将汉中送上。 因此,在荀彧、荀攸、程昱等人连番游说下,曹操答应了。派出张辽、徐晃两员大将领兵五万,前往汉中,在此之前,又遣使先往汉中说降。虽说人是派出去了,但曹操心里并没有多在意,他的注意力仍在南边。 这时,宛城那边却传回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曹仁本待攻打驻守新野的刘备,竟然反被人取了樊城,兵败退守安众,还折了几名将领。 “刘备!”曹操念出这个名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个人三番五次、阴魂不散地跑出来坏他好事,捡便宜,捡漏,简直是世所罕见的无耻之徒,自己早年倒是小瞧他了。如今刘备依旧寄人篱下,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他还记得刘备败逃时,可是,连妻小、义兄弟都能弃之不顾的人。这样的人身边怎么还会有人忠心于他?他手边怎么可能还有可用之人?竟然将手中有三万兵马的子孝打回来?并且损失惨重?! 莫说曹操不信,就连曹仁自己也不相信。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策划了这一战,将自己引出樊城,设伏击败曹军。曹仁花了大力气去查,终于被他查到刘备身边来了个青年。刘备将此人奉若上宾,拜为军师,言听计从。樊城一战就是此人设局的。 曹仁将自己搜集来的消息呈给曹操,并伏地请罪,自言因骄兵之故,轻出野战,以至于被人火烧三军,又在半路中了埋伏,连累副将死了两个,三万兵卒折损过半。 曹操对败军之将的惩罚,向来是毫不手软的。若犯事的是其他将领,重则斩首,轻则卸职。但因为曹仁是曹氏本族人,而且他以往的功绩也足够抵过。曹操就只是意思意思地降了他一级官职,罚俸三年,以示惩戒。 这种惩罚对于曹仁而言,不痛不痒,三年的俸禄他根本不当一回事。曹仁虽然不如曹洪那般爱钱,敛财,但没有个打仗的将领手头会缺钱少物的。要不曹洪也不会说,打仗也是捞钱的好机会了。只是这惩罚虽不能撼动曹仁在曹操眼中的地位,但曹仁在几个兄弟中一直深受曹操信任,算是几人中最能打仗的那个。这一次吃了败仗,对他这种好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故此,降职之后的曹仁没有躲起来,而是狠命地天天到大营里操练兵马,就等着大军南下时,再度出击一雪前耻。士兵们□练得颇有怨言,可曹仁为了能捞回面子,不惜砸下重金赏赐训练中表现出色的士兵,一时间,曹仁属下的兵卒个个都跟吃了五石散一样,兴奋得忘了苦累,卯足了劲训练,争相表现,赢取奖赏。 曹仁练兵练得卖力,刺激了其他将领的神经。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众将各自放弃了休息,成日待在营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一起训练。 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曹仁不可能真因为吃了一记败仗,就被曹操冷落。因此,也没有人会因为曹仁降了一级官职,就给他脸色看。平日里,同僚见面依旧是曹将军、曹将军地叫。 果然,曹仁知耻而后勇的行为,传到曹操的耳朵里,换来曹操的赞语:“胜不骄,败不馁,方为名将。子孝能以此为戒改过,不失为一件好事。” 当然,相较于曹仁兵败一事,曹操更在意曹仁交上来的关于刘备新收的军师“单福”的报告。只是天下名士中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什么单福?那是颍川人徐庶啊!”程昱初时觉得奇怪,听过他人的描述之后,徐庶的名字脱口而出。 “徐庶?”曹操皱了皱眉,“此是何人?往日不曾听过此人之名。” 程昱摸了摸胡子,有些迟疑:“徐庶在中平末年时,曾为友人报仇而杀人。在颍汝一带,颇有侠名。” 这年头,侠士多是指地痞流氓一类的人物,程昱有些担忧地瞥了眼曹操,见他面色不变,只得继续说:“此后,徐庶改名单福外逃,前往荆襄一带。弃武从文,数年之间,学业大成,与荆州名士司马徽相熟。近几年,才名渐显。” “徐庶之才,比君若何?”曹操好奇地问道。在他想来一个半道弃武从文的人,不该厉害到这种程度。 “胜昱十倍。” “仲德夫子过谦了!”郭嘉笑嘻嘻地接口道,“我等皆不敢言胜于仲德夫子,仲德夫子说那徐庶胜你十倍,我等又将如何自处?” 郭嘉的说法,没有令曹操不悦,反倒是笑着赞同:“奉孝此言在理。仲德你这话,可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知道曹操是在说笑,程昱没有半点慌乱之色,从容应对:“虽是如此,昱此言是希望丞相能予以重视。刘备非常人,要是让他有了立足之地,又有智谋之士相助,可就难对付了。” “吾欲要此人归我帐下听用,可否?”曹操两眼微眯。他当然知道一个谋士的重要性,就算徐庶不如他眼前的这几个军师,但照程昱的说法,这个人要给他们出点难题,还是办得到的。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让他留在刘备那里了。多来几次,像子孝这样的损失,他可受不了。 “徐庶幼年丧父,侍母至孝。丞相可将其母请到许昌,并书信一封于徐庶告知此事。徐庶纵使不来归顺,也能乱其心志,令其无法全心为刘备出谋划策。” 曹操闻言大喜,命人即刻去办。 ———————————————————————————————————————— 却说,刘备兄弟三人自攻打许昌一战后,心生间隙,然,相互间,又没有说出来,都憋在心底。 关羽老觉得张飞在针对自己,怎么经刘备劝说之后,对着自己还是一脸的厌恶;刘备则是老想着关羽是不是被曹操收买了,要不谈起曹操的时候,他哪会满口称赞;张飞心里想岔了,看着大哥觉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亲了,不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总透出一股矫情,显得虚假,再看二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曹贼将他囚禁狱中多日,二哥却只念着曹贼的好处,忘了他这个义弟受的苦! 三兄弟日渐离心,只不过因着往日的誓言,勉勉强强又和好如初。但三人的行为,看在外人眼中透着热乎,他们各自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已经离他们远去了。好在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刘备只觉得关羽离了心,不知道张飞也与他生分了,因此,他当这点隔阂不存在。 经过多年的漂泊,刘备从曹操那里得到一个宝贵的经验,那就是曹操手下不仅有猛将,还有能单人就抵十万兵马的几个谋士。他手上有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独独缺少胸中有万象之计的智谋之士。 前些日子到荆州拜访那些名士大儒,收了不少人心,却没见着可用之人,直到他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单福。也合该他刘备走大运了,得了单福之后,此人手段了得,仅仅几个月时间,就把新野打理得气象一新,军民和乐。 恰逢秋收时节,今年收成不错。但曹操大将曹仁领兵攻打新野,他习惯性地想着打不过人家,已经安排了退路。谁知道这个军师不简单,一出手就重创曹仁,并多了樊城。这样的胜利可是从未有过的。刘备很开心,得瑟地立即就将自己的兵马进驻樊城,顺带收了樊城今年的粮食,那感觉别提多好了。因此,刘备对单福又多了几分敬重。什么好事,都先想着给单福一份,他相信这样可以收买得此人的忠心。 可惜,若说曹操觉得刘备可恨可恶的话,刘备更是觉得曹操是他的天敌、克星。这不,他才得瑟没几天,单福就来向他告辞了。 刘备听着单福说,他自己叫徐庶,早年性/好游侠,所以曾经杀过人,未免祸事,不得已改名单福。他感激刘备给了他一个一展长才的机会,但他们之间似乎没有君臣的缘分云云。 总之,徐庶说了那么多话,刘备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曹操又一次打破了他的好梦,抢走了他刚刚到手的军师。 你手中都有那么多人才,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这么想着,刘备不由悲从中来,掩面大哭:“备自得先生,不曾慢待。然,百善孝为先,先生理当以母亲为重……备痛失左膀右臂,不足道哉。” 徐庶见他哭泣,说不舍得自己,有些感动,但听到他的话,心中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先生大才,此去必得曹丞相重用。备祝先生功成名就!”刘备抹了眼泪,举起酒杯,说得悲怆。 徐庶心中不忍,叹气道:“今为老母之故,方寸已乱,若仍在使君处,也无法全心为使君谋划。为免有碍使君大业,特向使君推荐一人,望使君勿负我意。” 刘备一听说,他会给自己推荐个人才,心中一喜,两眼放光,但随即又担心起来:“天下还有比先生更厉害的智谋之士?”即使有,也都被曹操那厮拉到麾下去了吧。 徐庶嘴角微抽,这话虽然将他捧得很高,但他自己不会厚着脸皮认为自己天下第一。 “襄阳城外,有一地名为隆中。庶昔日一至交好友即在此处,此人自比管仲、乐毅,有经天纬地之才。使君可往求之。” 刘备听徐庶用“管仲、乐毅”来比,不由欣喜:“敢问此人姓名,备当亲往求之。” “琅琊诸葛亮,字孔明,结庐于卧龙岗之上,自称卧龙先生。司马德操先生曾言,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此即卧龙。” “多谢先生!”刘备欣喜若狂。这个卧龙凤雏的说法,他自来到荆州听了不下十次,愣是不晓得这两人是谁,四处打探,也不曾得知,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徐庶走了,他还可以有机会得到更好的。 徐庶看着刘备激动的样子,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拜辞离去。起初选择跟着刘备,是因为他手中无人,相信他一定会厚待自己,事实也是如此。现在虽然是曹操请了自己的母亲来逼迫自己归顺,但曹操帐下谋士众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像刘备这种言听计从,能让他自由发挥的主公太少了,真可惜! 卧龙凤雏 “徐庶。”翻着信报,唐贺突然发现原来赤壁之战就要到了。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这么久了,身处风云变幻中,不经意地改变了一些人和事,而赤壁,三国鼎立的历史性事件…… 龙井侍立在她身后,听到她念这个人名时,有一种奇异的怅然,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龙井,你在江东可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唐贺带着一丝怀念的笑,自问自答,“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呵,不曾听闻。”龙井微微一笑,“且,这话不符实。天下岂有可能在一人翻手之间,可助人成就大业呢。”也许有,那个人正是这个府邸的主人荀彧,如今名重天下,居中持重,代曹操掌控朝政的荀令君。若说是荀彧,他倒是符合。只是唐贺的话,似乎并不是在说她的夫君,而且这样的人才,竟然不止一个,而是有两个。难以置信! “荆襄一带的传言吧。”唐贺回头正看到龙井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由失笑,“荆州名士庞德公给两个后生的评语。”不管是不是言过其实,但诸葛亮这个被后世神话的智圣,就算是刨除那些夸张虚假,其一身的才华也堪当这个评价。可惜,他遇到的是刘备,还有那扶不起的阿斗。前者没有成为君主的实力,全靠他一力帮扶谋划,荆州、益州,直至三分天下;后者没有身为君主的才智,无法善用人才,驾驭臣下,全赖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若是把他放到曹营来,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夸张的功绩了。不是曹操不能用人,而是曹营能人多,即便诸葛亮的才华真金足银,也不需要他面面俱到,鞠躬尽瘁吧。 “他与许劭、许靖差不多吧。”龙井知道庞德公是荆州庞家的大人物,只是很多时候,那些不愿出仕的隐士……他觉得这不是品德高尚,而是有自知之明。这世上并不是经史典籍懂得多的人,就能管理得来的,实务不同于做学问。比如,荀家学问最高的荀悦,在政事上就不如荀彧、荀攸。 “……这个啊,他做老师很有一套呢。”唐贺眯起眼,“卧龙凤雏早年都得他教导,可见其胸中见识了。” “是他教导的,那么这评价,他未尝没有自夸的意味在其中。” 额……以前怎么都没想过这个。唐贺抬眼看了下龙井,不由黑线。这说法,怎么……怎么听起来像是真的呢?实在是玷污她曾经的偶像了。 “不是吗?”龙井见她一脸惊诧,觉得好笑。 折起信报放在桌角,唐贺站起身。卧龙架子大得很,要刘备“三顾”才肯出山。曹操在不知道他的才华之前,绝不可能纡尊降贵去请。就算知道……目前曹军之中人才济济,一两个漏网之鱼,曹操最多会不爽,但绝不会非他不可。人诸葛亮也傲气,根本不用指望他会自己上门来自荐。倒是凤雏,可以一试。听说,这个时候,他在刘表治地中的某一处当小县令。要想知道卧龙凤雏是否言过其实,把人弄来,一试便知。 ———————————————————————————————————————— “这是……”荀彧讶异的接过一叠厚厚的纸张,不明白唐贺给他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看看。”唐贺笑着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完说话。 低下头,翻开浏览,一目十行地扫过,荀彧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转为凝重。若是手中的资料属实,荆州……或许,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虽说如今有了冀州,但打败袁绍之后,损伤真的太大了。从民生的角度讲,理当休养生息数年后再起兵事,但考虑到江东孙权、西凉韩遂……若等己方修养生息结束,这些人也羽翼丰满了,比现在更难对付,还是趁着现在曹军尚有余力,剪除这些有可能成大祸害的势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曹操南下进逼荆襄的原因。 要是孙权在江东稳定下来,下一步也是取荆州。荆襄富庶,刘表与袁绍一样,长于内政,且因为刘表野心不大,固守不出,荆襄一地无战事,比之冀州有更为雄厚的财力物力。要是给孙权夺了荆州,日后就难办了。 轻叹一声,荀彧看向妻子:“有这个,我军要得荆州,会容易很多。” 唐贺笑着点头,随后,说道:“我给你这个东西,不是没有想法的。” “嗯?”荀彧好奇地看着她。唐贺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稍加修改在实际运作中收效甚大。 “看最后一张!”唐贺敲了敲桌面。先试试凤雏的实力吧。历史上,此人死得太不值得了,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值得炫耀,配得上“凤雏”之名的功业就翘了。可惜啊! 荀彧抽出最底下的那张,刚才匆匆扫了一遍,上面的人名,大多是荆州大族的世家子弟,不知道这上面有什么奇怪之处。再低头看时,依然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抬眼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妻子,挥了挥手中的纸张:什么意思? “这样的人注意一下吧。”唐贺伸长脑袋,靠近前,指出末行上的字句,给他看。 荀彧嘴角抽搐了下:“卧龙凤雏?”这话有些嚣张过分了吧。 “反正都是要拉拢荆州世家的人。不如找个像样的人来看看,省得日后还要费劲清除蛀虫。要知道清理这些没用的蛀虫,是很浪费时间的,而且更浪费米粮呢。” 别的事物荀彧不会太在意,但对于在政事上一向以务实著称的他来说,浪费税入、浪费钱粮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唐贺相当了解他的个性,说的话正中红心,戳在了荀彧最在意的事情上。这下荀彧就算是对传言不感兴趣,也会下功夫探查一番的。 “也有名不副实的人吧。”荀彧嘴上这么说着,但已然将名单上的人名印在脑中,尤其是,那两个有着过于响亮的称谓的年轻人“卧龙凤雏”。 ———————————————————————————————————————— “……又……又不在?”刘备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前高的书童。 书童躬身道歉:“对不起,不曾想刘使君今日会上门。我家先生昨日会友去了。” “这……你家先生这次又说,何时归来吗?”刘备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眼睛越过书童,一直往他身后的院子里看。 书童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喜,后退一步:“先生出门,何须向我等下人报备。使君,请回吧。” 刘备失望地叹了口气,收回窥探的视线,转身拿过张飞手中的礼物呈给书童:“望小童看在备诚心相邀的份上,将此物送与先生。以全备思慕之意。” 书童厌恶地瞥了眼刘备手中的东西:“使君言重了。我家先生不在家中,小人不敢代收。还是请使君拿回去吧。”说完,他不耐烦地在刘备面前关上了柴门,转身回屋去了。 刘备怔怔地看着关上的门,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关羽不悦地接过刘备手中的盒子,说道:“大哥,那厮定然躲在里面。他肯定不愿意,才让下人出来推三阻四的。也不见得这厮有什么本事,不过承个虚名,大哥何必自降身份,亲自上门呢?”关羽自觉跟随刘备多年,也没受到这等礼遇。上次,是单福,这次又要来个诸葛亮压在他上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忿。倒是先前跟着曹操的时候,曹操对他礼遇恩赏,多得令旁人艳羡不已。这样想着,他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卧龙先生”没有丝毫的好感。 “大哥,不如我们打破这门进去瞧瞧吧?”张飞在不喜文人这点上与关羽相似。也不知道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有什么用处!“说不定能把那厮抓回去。” 刘备淡淡地看了张飞一眼,长叹一口气:“翼德,不可!说不定这是先生在试探我的诚意。”说着,他摇了摇头,转身下山。 关羽抚摸着长须,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宅院,拉走了试图破门而入的三弟。 张飞挣扎了两下,顺着关羽的视线,看到刘备颓废的背影,不由松了手,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力。似乎他们兄弟三人,很久没有交心了。大哥不像以往那样信任二哥,自己又觉得大哥、二哥,忘了当初的结义之情。此时看,不知为何,总觉得二哥没变,真正变了的人是大哥吧。 三人各怀心思,步行下了山。 半山腰一个拾柴的年轻人见他们从山上下来,忙拉了拉草帽,遮住自己的脸。 刘备三兄弟没有注意到这个青年的异常,径自越过他,往山下而去。 待刘备远去,这个拾柴的年轻人才直起身,摘了草帽,露出一张清逸俊秀的脸。 “二哥,刘使君走远了。”树上一名少年弯下腰,撑着树干,看着自己的兄长,“他今日该算是来第二次了吧。” 诸葛亮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朝他招手:“下来吧。今天收获不错,晚上回去正好可以加菜。”说着,他解下背上的竹篓,拎在手中。 诸葛均抱着树干,滑下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快走两步,跟上兄长:“二哥,嫂嫂上次做的那道菜很好吃,今晚还做那个吗?” “这要问你嫂嫂了。” 两兄弟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道上,不时地传来诸葛均的笑声,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兵分两路 徐庶见到老母完好,心中大石落下,谁知下一刻就被母亲劈头砸了出去。 摸着头上肿起的大包,徐庶莫名其妙地看着房门,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问问母亲,到底是为什么把他砸出来。只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老娘手中的那根拐,被她那么用力地砸两下,还是砸脑袋上,估计没几下他就要头破血流了…… “滚!我没有你这种不知感恩的逆子!”徐母精力旺盛,怒骂之声穿墙而出。街面上路过的人群都不由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看过来。 领徐庶来的那名侍卫抬头望天,仿若没有看见他丢人的场面,也没有听到徐母的怒骂声。 闹腾了片刻,徐母似乎是累了,房间里没了声响。 徐庶担忧地靠近前,悄悄地推开门。 一根木棍朝他的脑袋袭来,徐庶侧开脑袋,却没敢躲开,硬生生受了老母这一杖,打得他肩膀几乎没了知觉。 “娘,儿不孝,回来看您了。”麻痹过后,剧痛袭来,但徐庶忍着痛,扯开笑脸,讨好地望着母亲。 徐母瞪了他好一会儿,又瞥了眼站在院子里的侍卫,慢吞吞地说道:“你且去见过曹丞相,再来说话!” 徐庶见母亲消气,立即上纲上线:“娘,我日夜兼程赶回来,您让我进去喝口水吧。” “咚!”拐杖再次轰上徐庶的脑袋,只是这回没有用力。 徐庶进屋,这回得机会仔细看了下屋内的摆设。看得出母亲被接到许昌,日子过得不错,放心了一半。但他有些疑惑,母亲不是坚持汉室正统,怎么会……他就是怕母亲脾气倔,惹了曹操,这才一刻不停地赶路来许昌。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呢? 徐庶不解地偷瞄母亲的神色。她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是个硬脾气的老太,没什么大变化。想了半天,没想通,索性不想,反正一会儿要见曹操,自然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贺坐在徐庶家对面的茶馆里,一直关注着他家的情形,一开始见徐庶被他母亲砸出来,还以为徐母像历史上一样想不开,准备自杀以全节。最怕她还死在自己儿子面前,白白浪费了徐庶的才华,吓得她赶紧派暗卫潜入在他家中,伺机而动,以免出现什么意外。现在看到徐庶摸着脑袋,却带着笑意出门,去丞相府,终于松了口气。 事实上,徐母没有站在曹操这边,但因为此时刘备不再占有天子承认的皇叔之名,普天之下,最正统的皇室就在许昌,而曹操目前并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生活在颍川的徐母受惠于屯田制,生活安定,富足,每年还小有盈余。颍川的百姓没有人不称赞曹操的恩德,没有不说他的好。这也是唐贺有意让手下人四处散播曹操好处,造出的舆论氛围。对于百姓而言,生活安定富足,便是最大的愿望了。何况,就算曹操四处征战,也没有妨碍过民生,荀彧向百姓处收购粮食时,总是给出高于市价的价格,没有生出什么民怨来。人又是很容易跟风的,人云亦云,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故而,曹操治下的百姓,都觉得曹操是个大好人。 原先徐母还会就天子年岁已长,为何不还政于天子的问题纠结上一阵子,但将徐母接来之后,出身颍川的几个军师轮番上门拜访。几次之后,徐母就败下阵来,觉得那些军师说得很对。现今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天子万金之躯,不适合四处征战,正该有曹操这样的能臣助他平定天下。身负重任的曹操手上没点权力怎么做事,所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被忽悠的徐母对比了下,曹操与刘备,顿时,觉得自己儿子投了那个“伪皇叔”实在是有辱家门,还不如在曹操手下好好做事,也是在天子治下做事来的好。 于是,就有了徐庶一进门,就被她责打的一幕。 龙井很奇怪,唐贺怎么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青年这么重视,还常常让人送东西到他们家。特意去调查过这个徐庶的家人,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收到龙井询问的视线,唐贺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却没给他解惑。如无意外,日后徐庶会被派往徐州,帮元龙镇守徐州吧。陈登这几年加封了伏波将军,在广陵一带数次顶住了江东的进犯,立下了大功。虽然她知道,这对于陈登来说,并非难事。要不是陈登手中没有武将,或许,要拿下江东,不一定要通过荆州。只是曹操也有他自己的顾虑,是以一直不敢给陈登增兵,让他过江攻打孙权。因为徐州如今已是陈氏一家独大,且徐州百姓心中……微微皱了皱眉,唐贺觉得自己或许该给陈登提个醒。 ———————————————————————————————————————— “嗯?”唐贺吃惊地看着荀彧,“这么说,不仅蔡瑁,连忠于刘表的蒯越都有归顺之心?”蔡瑁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蒯越怎么会在刘表还没死的情况下…… 荀彧露出一个笑容:“多亏你给我的那些消息,不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日,我军即可南下,进驻襄阳了。” “刘表愿意?”唐贺不大相信。 “愿不愿意可不是他说的算!” 荀彧语气中透出几分强硬。听在唐贺耳中则是觉得,正应了那句“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的俗语。以曹军目前的实力看,可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因为我军势大。”荀彧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说道,“你可记得那份资料上有写,刘表有两子一事?” “刘琦、刘琮?”唐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两个倒霉的兄弟,继而想到了两人背后所站的人。也就是说,本就是荆州大户的蔡氏借由姻亲之便,在襄阳日渐坐大。如今更是难以收拾了。虽然这几年刘表提拔了蒯氏、庞氏,也难争过蔡氏。眼看刘表年迈,荆州世家已经在他的继承人的问题上展开新一轮的争夺了。 荀彧抬手轻抚了下面前的纸张,提笔准备写信:“刘表年迈,在治理属地的事情上,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连选择继承人,都不得不看在蔡氏一族的份上,偏向幼子刘琮,将刘琦赶去江夏。荆州的其他大族怎么可能容忍此事。蒯异度可不是傻的。”也就是说,在刘表还没死的情况下,为了他继承人的问题,已经内部分裂了。 这么说,很好理解。唐贺点点头,看向荀彧,见他铺开纸张准备写信,不由皱眉。他已经很久没有把事情带回来做了。不会是因为赤壁之战将近,所以又开始没命地工作了吧。 “……这么晚了,你给谁写信?” 荀彧手中的笔没有停歇,抬眼看了下她,说道:“元龙前次上奏请战,攻打江东。主公没有答应,此番荆州降了,却是个机会。” “从徐州出兵攻打建业?”唐贺回想了下地图。 荀彧点点头:“我与奉孝、志才商议了下,觉得两路出兵更稳妥些。从这边抽调人马与徐州的军队合并,大约十万,可以将孙权手下的几员大将拖住,分散他们的兵力。我军再与荆州兵马汇合渡江,所受的阻挠会小很多。” “孟德大哥会答应吗?”唐贺下午才想着要提醒陈登不要搞得太夸张。徐州百姓只知有伏波将军,不知有曹丞相,是很危险的事情,没想到荀彧这时候居然要让曹操给陈登加派兵马? 荀彧手中的笔停顿了下,说道:“元龙是个聪明人,你不必担心。再说,你觉得主公若是派兵马增援,会派谁去?” 重生在三国第40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不用想,不是曹洪,就是夏侯惇他们。也就是说,这是曹操兵马进驻徐州的机会。有自家人坐镇,曹操的疑心会小很多。但是唐贺难免会怀疑,削了陈登兵权后,曹操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元龙早些年,就有想过这个问题了。”荀彧放下笔,等着纸张晾干,“奉孝说,他打算自请与东郡太守陈宫交换。这个调动大约在打下江东之后,就会实行。” 唐贺怔了怔,多少也放下心来。换防,不带手下兵马,孑然一身,就等于没有结党营私。只要陈登在东郡待上几年,再回徐州,也就只剩下名声了。陈家的势力也会渐渐被控制在官府允许的范围内。想到这些事情背后的关系,唐贺心底轻叹一声。别的不求,她只要自家人安全就好,陈登也算是自家人中的一个,如此而已。 ———————————————————————————————————————— 徐庶新进曹营,曹操有意考校他,以攻打江东一事询问他的意见。 徐庶给出的答案与郭嘉等人相同。他建议从广陵一带出兵攻打建业诱敌,另一路从荆州渡江攻打江东。两路兵马虚实,视情况而定。孙权手中兵少,是分兵应敌,还是舍弃一处?该如何取舍就让孙权自己头疼去。反正不管那一路,孙权都只能全力以赴迎战,曹军则是游刃有余。 听过徐庶的答案,曹操大喜,任命徐庶为从军司马,跟随夏侯惇、夏侯渊前往广陵支援陈登攻打建业。届时,是真的拿下建业,还是诱敌,拖住孙权军中的大将,由徐庶临机判断。 徐庶没有料到曹操一出手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这种临机决断的权力,素来是军师才有的。曹操这个意思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四周。 “元直,主公没让你跟着去荆州,可是,顾及到你与旧主刘备之间的情谊了。你可莫要让主公失望啊!”程昱摸着胡子,笑望着徐庶。 从某种意义上说,徐庶算是他推荐给曹操的了。若是徐庶出了什么问题,他怕自己会受牵连。幸而徐庶不似关羽那等武夫,没有犯浑,非要刘备为主不可。也正因此,程昱才敢向曹操进言,让徐庶作为军师,跟随夏侯惇兄弟出征。相信曹操一次就给出这么大的好处,徐庶也不会再念着刘备的好处了。 徐庶哪能不知道呢。可是,明明曹营之中有众多能人,自己新进归降,就能被委以重任。即便是曹操收买人心之举,也令他生出几分感激之意。 “庶定不负丞相所托。” ———————————————————————————————————————— “徐州去过好几次了。荆州比较有趣。”郭嘉拉着戏志才商量,“再说,有元龙在,哪里用得着我们,不如同去荆州看看。而且据我估计,孙权如果分兵,应该会派周瑜镇守这一面,他自己呆在建业坐镇。” 戏志才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是夏侯将军出征的话,以往不是你,就是我当随军军师,这次……” “咳,不是有新来的嘛!咱们要给人表现的机会。”郭嘉捏着空杯,放到戏志才跟前。 戏志才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酒壶塞给郭嘉,让他自己动手。他知道郭嘉的意思。虽然郭嘉表面上是为了让曹操有机会收买人心,实际上,是他自己想去荆州。只因为郭嘉不想浪费自己学生陆逊亲手做的沙盘。 水军提督 刘表归降之后,受封宗正一职,到许昌上任。因见刘表年迈,且荆州已经得手,他此刻手中无权无势,空有名望。曹操准备率军南下荆州,忙碌得很,也不耐烦找他麻烦,就让他待在许昌做一个富家翁终老。 因为目前荆州已经算是曹操治下,所以荀彧对照着唐贺给的那份名单,选拔荆州世家子弟中有才华的人,分赴各地为官,只有少量人还留在荆州。原本荆州的官员则在各有升赏之后,离了要职,安□己方的人手,渗入荆州。而那有名的卧龙凤雏,荀彧问过蒯越、蔡瑁之后,得知人称“卧龙”的诸葛亮隐居山野,刘表延请数次也无出仕的意图;“凤雏”庞统是荆州庞家人,目前在荆州的一处小县为长官,但并未有何突出政绩。翻阅过关于庞统治理的地方,近几年来的情况后,荀彧对未出仕的诸葛亮没有多大兴趣,倒是对凤雏颇为上心,立即将他调到许昌来。 此时,曹操的大军已经进入襄阳。驻守新野的刘备无处可去,再次逃跑,退守至江夏,又念着江陵富庶,想要派出些许人马抢江陵。 曹操觉得刘备不过是条小鱼,不值得他多花心思,等江东打下来之后,刘备四面环敌,还能跑到哪里去?故此,曹操的目光着眼于江东,并派遣使者去孙权处送檄文。大军未动之前,先意思意思劝降吧。 孙权在柴桑,才听说伏波将军陈登率兵攻打建业,又见曹操的檄文,甚至已经驻兵荆州,训练水师,随时要打过来了,心中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众文臣都是主降派,一群武将尽是主战派,两方争执不休,吵得孙权头都大了。 惶惶然中,他想起孙策临时前,说的“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张昭为文臣之首,已经表态要降了。只是自己不甘心,就此将孙家基业拱手让人,也不想浪费孙尚香的心意,且在他看来,一旦两军交战,孙尚香凶多吉少。他更加不能让孙尚香白白牺牲。所以他在等武将之首周瑜的决定,他希望这个与他已故的兄长是义兄弟的人,能帮他下定决心,更希望周瑜能镇压住如张昭这样的反对者。因此,立即命人前往鄱阳,请大都督周瑜回柴桑商议大事。 鲁肃见孙权迟迟不决,恐他真的听了张昭之言降曹,急冲冲来见孙权。 “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鲁肃见了孙权行礼过后,没有起身,依旧拜伏于地。 孙权看着这个由周瑜推荐来的人才,定了定神,问道:“子敬,当日榻上之策,可还有效否?” 鲁肃闻言,讶异地抬起头,望着一脸平静的孙权,知道他不会降,松了口气,顿首再拜。 “曹军多为北地军士,不习水性,虽有荆州水军为辅,但曹操多疑,必难以重用。而我军常年守备,有长江天险为守,无惧曹军!若能一战挫败曹军南下之势,即可划江而治,保得数年安定。数年之间,天下风云变幻,主公若能励精图治,何愁大业不成。” 孙权站在上首,不安地走了两步,转身盯着鲁肃看了许久,皱眉道:“陈元龙从广陵进兵,欲攻建业,曹操又亲率大军至荆州。其两方兵马各有十万之众,我方全军不过八万余众,如之奈何?” 深吸了口气,鲁肃抬头直视孙权,缓缓说道:“事分轻重缓急。望主公速速决断!” 孙权怔愣了下,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鲁肃的意思很明显,要他在柴桑、建业之间,舍弃一方。当然,最好是选择留在柴桑,主攻曹操。因为分兵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了,集江东六郡之力,堪堪八万,能与曹军一战。但是这要是败了,岂不是…… 鲁肃见他犹豫,不由长叹一声,劝谏道:“主公,若是此战败了,那建业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败了,自己就已是穷途末路,就算不是一死,也少不得成为曹军的阶下囚,还要建业干什么?孙权握紧双手,从正门处看向远方,碧色的眼眸中闪过决绝之色。 “待公瑾回来,商议抗曹之策!” 低下头,鲁肃思索片刻,说道:“主公,刘备此刻退守江夏,不若与其结盟,联手抗曹。” “刘备此人假仁假义,如何信得过?万一战中倒戈,如何是好?”孙权也听说过刘备这个伪皇叔,相当看不起刘备数次对上曹操,闻风而逃的行径。 鲁肃撇了撇嘴角,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前次刘备轻袭许昌,被荀彧击退,与曹操之间已无丝毫和睦的可能。为保全小命,他少不得要出力一回。如此,也可减轻我军的负担。” 孙权拧眉想了半晌:“既如此,此事有劳子敬往江夏走一遭。” “喏!” ———————————————————————————————————————— 曹操之前命人在玄武池练水军,经由曹昂的进谏,士兵首要的是先学会游泳,此次带来的兵士大多数在水中都能腾两下,不止于落入水中,就没救了。然,真正训练水军水战一事,还没有开始。到了荆州之后,曹操便找来前荆州水师提督蔡瑁、张允两人来帮他训练水军,指导北军水战。 曹操对这两人并不放心,每日让军中将领轮流去监视,美其名曰,怕北地的兵卒不服管教,过来坐镇,替这两人撑场面。 蔡瑁、张允不是傻瓜,哪里看不出曹操的意图,他们也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还要被猜忌的活。偏偏蒯越已经跟随刘表去了许昌,根本不愿意回来的样子,这荆州水师提督也就他们俩能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练兵练得战战兢兢,却又不敢懈怠,只盼着练完水军,曹操过江打下孙权,他们也能早日解脱。 其实,操练水军在那些习惯马上指挥征战的将领看来,实在无趣,也就是看着中军的战船上,挥动大旗,左右战船的行驶方向,感觉和陆战差不多。 因此,于禁在大风天里,冒着冬日的寒风,观看了几日蔡瑁的指挥之后,自己也想试试。他不喜欢在这里呆着,若是他也能像蔡瑁一样指挥水军,他练兵绝对比蔡瑁要快得多,说不定能早日过江打了江东。 于禁请示过曹操,就带着心腹将领,去了水师营寨。 曹操乐得自己人能指挥水军作战,兴致勃勃地领了手下一众文臣武将去看。 谁料半天下来,于禁在中军指挥着旗帜,愣是没将战船调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甚至把全寨的水军战船排列搞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曹操见了,脸色立时黑了下来,冷眼看着随侍在旁的蔡瑁、张允,心生疑窦。莫不是这两人故意让战船上掌舵之人不听号令,欲要羞辱他手下大将。 蔡瑁两人看着这情形,大冷天里,急得浑身冒汗,里衣湿透,却不敢开口说,这是因为于禁不识水性,不能根据水流方向操纵战船所致。因为这一开口难免会给曹操一个错觉,认为他们俩故意要挟曹操,换取水军的领兵职权。 别的将领可能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心中所想也与曹操无异,但陆逊自幼生长在江东,熟悉水性,懂得水上行舟需得注意的要点。他皱眉望着江上走势混乱的战船,不多时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沉默不语。他不是没看到过蔡瑁、张允训练水师,但总觉得这与周瑜差得太远了。凭这样的水军要打败周瑜,只会一败涂地。 “伯言,你怎么了?”曹昂曲肘捅了捅,脸色青灰的陆逊,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陆逊抿了抿唇,靠近曹昂,低声说道:“风速、水流、方向不对。” “嗯?什么意思?”曹昂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江上战船乱七八糟的,没撞到一处,就该偷笑了。 陆逊抬起手,纤长的手指上下挥动,将江面上的战船分成几拨,指给曹昂看:“北面这几艘转舵,向西偏转些许,停住;南面的战船顺水势调转船头,即可与东北向的这几艘并排而进……” 周围将领在看到陆逊伸出手指比划时,都已然停止了交谈,看着陆逊。大多数人不解其意,只觉得他是在胡乱指挥,瞎显摆。连于禁都指挥不好,他一个年方弱冠的小子能干什么?大多数人脸上都含着轻视之意。大家故意噤声,想要让曹操听到陆逊的声音。要知道很多人对陆逊一直跟在曹昂身边,自家子弟无法接近大公子怨念已久,各个巴不得陆逊出个大丑,好让曹操驱逐了他。 因为曹昂的身份特殊,站得离曹操不算太远。是故,就算陆逊放低了声音,曹操也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语,带着几分疑惑瞟了几眼立在儿子身侧的少年。 他知道这个陆逊在军事上颇有才华,郭嘉、戏志才都很看好他在军谋上的潜质,荀彧、荀攸则是认为他在内政实务上,也有几分才华。因此,曹操对儿子有事没事总是拉着陆逊一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的儿子也需要有人跟随。况且,看陆逊的样子,是与江东孙氏有仇的,若能令他大仇得报…… 曹操的心思在瞬间转了好几个弯,最后,视线落在蔡瑁张允的脸上。发现这两人竟然一脸惊叹之色望着陆逊,不由侧移一步,靠近蔡瑁的方向,小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呃……啊,丞相……”蔡瑁一惊,又见曹操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似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连忙点头应道,“他说的都对!观察力很强,应该能很好地掌控战船的行驶方向。” 曹操收回压迫的视线,转向陆逊的方向。 而则陆逊因为发觉大家的注目,已经闭口不言。 “伯言,你方才所言,可是在指挥战船行进?”曹操向陆逊招招手,让他近前来。 陆逊看了眼郭嘉,见自家先生点头,这才迈步走到曹操跟前,拱手称是。 曹操皱眉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传我将令,陆逊至中军战船,协助于禁指挥。” 陆逊诧异地抬起头,就要以自己年少资历善浅为由拒绝。 曹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子修已可自领一军为将,伯言莫要落后了啊!” 听出曹操的话外之意,陆逊有些不知所措。曹操这是要培养自己当水军将领,那……那就是这一战,他或许可以手刃仇敌……他白皙的脸因为激动,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郭嘉嬉笑着,一掌拍向自己学生的背部:“小子,这是立功的机会,还不谢丞相!” “谢丞相!”陆逊反应过来,连忙低头称谢,领命而去。 一刻之后,陆逊到达水军营寨的中军,登上战船。 江上的形势为之一变。不到半个时辰,大小战舰便排列整齐,虽然进退上稍有偏差,但已无乱相。 初次指挥大军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假以时日,当是不可限量。一群想要看陆逊出丑的人,不由泄了气。陆逊的才华已经被主公看到,再要抹黑他,从大公子身边调开,怕是很难了。 曹操满意地点点头,瞟了眼曹昂,发现儿子一脸的欣喜之色,笑容不禁一滞,心道:是时候,教教子修驭下之道了。 鹰视狼顾 陆逊这一“协助”指挥,引起了曹操的关注。他下令要蔡瑁、张允两人在半月之内教会陆逊训练水军,否则,军法处置。 蔡瑁两人即使心中明白,等教会了陆逊,他们就没有用了,但违逆了曹操,他们此刻就会没命。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教好陆逊,巴结一下曹操的长子,说不定能给他们带来转机。升官发财,他们是不指望了,但若是他们自己很识相地想要辞官,曹操不止于赶尽杀绝。要知道他们此刻的下场,就是未来江东世家大族的下场,与其断了他们的生路,不如做个样子给江东人看,也好有个榜样,动摇孙权手下那批江东大族的心。 一方面,两人不想再呆在曹操军中惹人不快,自己也不舒服,另一方面,又存了巴结讨好的意味。因此,他们每天只要陆逊一有时间,就拉着他去练兵。一开始,于禁不太服气地也跟来学了两天,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是指挥水军的料,就果断地放弃了,把所有事情丢给了陆逊。而陆逊天资极高,学得很快,几天之后,指挥起来就已经相当顺手,倒把蔡瑁、张允这两个指导者羞得不太敢在陆逊面前称大。 为了能让陆逊替代蔡瑁、张允指挥水军,曹操在几天之内连升了陆逊好几级,算是勉强凑够了职权,让陆逊指挥水军时,变得容易些,不需要再经过于禁等将领的批准,而只需直接呈报曹操本人批准即可。 陆逊也没辜负曹操的期待,在限定的半月之内,完成了任务。等曹操再次率众观看,水军操练时,大小战船排列有序,指向那边,船队就向那边,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歪七扭八地撞到一块去了。 这下曹营中对陆逊不满的人,少了很多。原先都以为陆逊不过是仗着住在荀彧府上,才得以接近曹昂,又得到郭祭酒的青睐的。但现在陆逊露了这一手,镇住了很多人。曹营中人才济济,是典型的实力至上,有能力者上位的类型。看到陆逊的才华,再对比自家的小辈,不由得觉得丢脸。倒不是因为陆逊有机会,他们的小辈没机会露脸,而是大家都很清楚,就算给了那些孩子机会,也未必有人能在半个月之内做到这种程度。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清楚,带兵打仗不止争凶斗勇,还讲究天赋。 解决了水军战船的指挥问题,曹操信心满满地准备剑指江东,下令各军继续操练兵马,就等过冬的衣物运到荆州,给将士们配备齐兵甲,立即挥军过江。 曹操这边士气高涨,江东那边还在为是战是降争执不下。不少人看到曹操对荆州大族子弟的优待(外派做官),都开始考虑自家子孙的未来。也不知道跟着孙权有没有前途? 就在人心浮动,孙权差点为此暴走,准备杀一儆百时,周瑜带着鄱阳水军回来了。 三十出头的周瑜,姿容秀丽不减当初,一身儒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文官,而不是指挥征战的水军都督。反倒是跟在周瑜身后的大将甘宁,一身杀伐之气,身姿矫健,比较像。 “那就是曹军?”周瑜立在甲板上,远眺对面的曹军水寨,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甘宁咧嘴笑道:“听说,是蔡瑁、张允在练兵。蔡瑁那人也就做生意,当个商人的料,练兵不行!”甘宁以前跟着黄祖混的时候见过蔡瑁,对荆州那边的将领不太感冒。 “兴霸,你确定那是蔡瑁布的阵势?”周瑜微微挑眉反问。他觉得不像,虽然蔡瑁这个人更擅长经商,但在水军操练上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是眼前他所看到的水军营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相当原始的排军布局。虽然这么正统的排布,无可厚非,可是一般到了蔡瑁这个程度的水军将领,对水军营寨的排布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不像此刻自己看到的这种,说不清的…… “都督!”一名士兵打断了周瑜的思路。 周瑜抬手挥了挥,示意对方说话。 “都督,主公请都督立即到府议事。” 抬手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周瑜瞟了眼江对面的水师营,带着众将,转身下船,去见孙权。 ———————————————————————————————————————— “阿贺,那个庞统,确实有才华!”荀彧一进门,就高兴地说起今天见凤雏的事。 唐贺正看着女儿学写字,一听到庞统的名字,两眼一亮,忙起身,给荀彧倒茶,听他细说。 荀彧见庞统的时候,刘晔与陈群也在场。三人轮番提问,都没难住庞统。为了验证庞统的能力不是纸上谈兵,荀彧当场将自己今日的工作分了一半给他做。 “所以今天才回来得这么早?”唐贺瞟了眼依旧与纸笔奋斗的女儿,目光落在沙漏上。 荀彧笑着点点头。庞统的才华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卧龙凤雏”这名号不是白叫的。事后,他与刘晔、陈群一起检查了一遍庞统批阅的公文,竟然事无巨细,处理得当,无一纰漏。他现在很好奇,那个与庞统齐名的卧龙又是怎么样的人。这个凤雏,他是一定要推荐给主公的。这样的人才弃而不用,是刘表的失误。若刘表能善用此人,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这么想着,荀彧又有些庆幸,刘表不能用人,否则,对曹军来说,又是一大威胁。所幸现在这人在许昌了,相信以曹操的人才收集癖,绝不会放走庞统这种人才的。因为比起只为军谋的郭嘉,庞统的能力更偏向程昱那种,既能出谋划策,又能上战场,指挥作战,无战事时,坐下来又能当行政人才。且其性格不懒散,在荆州浑浑噩噩度日,只是因为刘表轻视他,没有重用所致。 “咳……奉孝、志才两个懒人,真是要被年轻人比下去了!”荀彧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笑。 “奉孝一定会说,那更好,全都让他去做吧。”唐贺伸手倒了杯茶,想着郭嘉会有的反应。 荀彧听她这么一说,哑然失笑。那确实是郭嘉会说的话。 “……阿贺,你的手下是不是还能搜集到各地未被起用的人才的消息?”荀彧坐到女儿边上,看她写了一会儿字,突然抬头问唐贺。 唐贺摇了摇头。她的千耳社不是人才发掘器,她给荀彧说卧龙凤雏,那完全是因为三国中这两人太有名,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 荀彧抬手揉揉女儿的脑袋:“阿黎,去监督一下俣儿,看看他有没有用功读书。” 荀黎早就写得不耐烦了,碍于父亲、母亲都坐在身边看着,不好偷懒,听到可以去抓弟弟的小辫子,欢喜地把手中的笔丢到一边,跳起身跑了。 唐贺一头黑线地看着诓骗女儿的某人,见他一脸坦然的笑,无奈地偏转了头。当爹的耍儿女耍得上瘾,有事没事逗逗两孩子。每当荀黎抓出荀俣的错处之后,都会得到荀彧的奖赏;而自觉受了委屈的荀俣,会在第二天反击,拿着荀黎做的“坏事”向父亲邀功,于是,荀彧也夸赞他。这简直是…… “主公此战功成之后,就只剩下益州、凉州,不足为惧,所以……”荀彧停顿了下,低头看着女儿练习写的字,“这空缺出来的事务,总是需要人来填补的。你知道的,这些人当中公达,首先不作考虑。” 荀彧这是准备要抽身,已经着手安排了?唐贺讶异地看着他,发现他脸上露出几分倦意,心头一跳。想起华佗说的关于荀谌思虑过度,心力交瘁的事。犹豫了下,她低声说道:“我听说过一个人。此人才华不在卧龙凤雏之下,只是……” “只是?” “其人野心勃勃,才智过人,有鹰视狼顾之相。” 河内 司马懿在家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整了整衣领,感觉有些奇怪地扭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揉了揉鼻尖,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 ———————————————————————————————————————— “二哥,你说,这一战谁会赢?”诸葛均跟在兄长身后,边走边看着路边的景色。 诸葛亮眯了眯眼。他自从得知徐庶进了曹营,就被派到广陵,协助陈登攻打建业,就知道孙权要败了。周瑜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想要力挽狂澜,恐怕没那么容易。当这其中未必没有胜出的机会。这就要看周瑜选择的作战时机了。 诸葛均见兄长没有说话,有些担心地加了句:“也不知道大哥在江东会怎么样?” 诸葛亮回过神,听到这句,不由笑道:“不管孙权是胜是负,大哥不过是一介文书,无甚要紧的。”相信兄长不会傻到,忠于孙权到不顾身家性命的地步。该降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啊,那二哥你呢?”诸葛均侧首望着兄长的脸,认真地说道,“刘使君没办法来隆中,可是又派人送来厚礼了。” 诸葛亮有些愣神,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秀丽的眉皱起,自己要何去何从,是时候考虑了。本来想着刘备再来一次,就答应他出山了。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就像现在,刘备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他策划中可以让刘备进益州,但前提是刘备得先在荆州站住脚,眼下的形势却是……没有办法了。自己要是再选择刘备,是为不智。但要他去曹操帐下做一名普通的官吏,慢慢升至一方郡守…… 诸葛均双手背在身后,跳了两步,转身说道:“听说,庞士元被招到许昌去了。庞家的人都很兴奋地在议论这事呢。” 庞士元。轻叹一声,诸葛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早先觉得庞统居然答应刘表的邀请去做个小县令,有些自降身份,现在看来庞统这么做又有些占先。谁都知道这次曹操为了笼络荆州世家,特意提拔了很多荆州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原本有官职的各有升赏。不过…… 不自觉地扬了扬头,诸葛亮甩去脑中奇怪的想法,抬眼看向前方,岳父黄承彦的家已然近在眼前。 天才儿童 “去吧,去吧。我们很久没有得闲聚在一起过了。”曹植拉着荀恽的手不放。 陆绩站在荀恽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曹家三兄弟拦在前方。 荀恽回头看了眼陆绩,犹豫地说道:“子建,今日我与公纪还要去长文先生府上,这个……” “这有何难!派人去陈群府上说一声就是了!”曹彰打断他的话,抢着说道,“一天不上课又不会怎么样!仲豫先生都准了,陈群怎么会不准?” 站在最边上的曹丕听到曹彰的话,眼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仲豫先生根本没准,是他非要仲豫先生放假的。再说,今天是曹冲的生辰,曹冲是他们几人的弟弟,为了弟弟庆生,请个假,勉强占了个兄友弟恭的名头,可以不上课。但荀恽却和曹冲没多大关系,请假的理由完全不成立。陈群怎么会答应?陈群为人素来严谨,恪守君子之道,最是讲求规矩方圆的人。为了这种不着调的理由请假,他会不会答应很难说。 陆绩也是这么个想法,鄙视地撇了眼曹彰,目光落在依旧拉着荀恽不放的曹植身上。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隔开荀恽与曹植,恭敬地行了一礼:“公子,庆生宴是晚间的吧?不需要一早就请假的。长文先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和他说一下,今日大约会早下课。等下课了,再去玩也不迟。”才不会!就算会早下课,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我一定会多问些问题,拖延时间的。 曹植有些不悦地瞪了眼陆绩,小心思一转,侧过身,看着荀恽:“植仰慕陈群先生高才,不曾有机会得见,不如借此机会同去。不知……” 荀恽正发愁。曹冲的生辰确实与他没多大关系,可是,与曹植等人很久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也是事实。他蹙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陆绩闻言,偏转了脸,对曹植恨得牙痒痒,奈何那是曹操的儿子,动他不得。 “啊……好不容易放假,干嘛又要自己送上门去听讲!我不去!”曹彰连连摆手,表明立场,“我去找子丹(曹真)玩。你们喜欢上课,就自己去好了。” 曹植望着兄长叹气:“三哥,父亲大人若是知道了,你就惨了。” “你们不说出去,谁知道。”曹彰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我走了。” 曹丕一手扶额,背转过身,暗自叹气。他们周围潜伏着多少个暗卫啊!他们兄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暗卫呈报给父亲。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上次,偷溜去打猎,就被父亲罚了一次,子文居然还没有学乖,真怀疑他脑子是怎么长的!总觉得像是元让叔父家抱错了似的。 回过神,曹植已然拉着荀恽上了马车,曹丕瞟了眼一脸漠然的陆绩,挑挑眉:“他们两人一起,大概有很多话要说,你与我共乘一车吧。”说罢,他伸手招来门边站立的下人,吩咐他们备车马去陈群府上。 冷着脸,后退小半步,陆绩晶亮的黑眸中闪过不解之色,但没有开口拒绝。如果因此生气,不去长文先生家里上课,岂不是便宜了曹植。他才没那么傻! 曹丕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不难看出陆绩不喜欢子建,只是碍于荀恽的面子没有说,想必子建也不喜欢这个成天和荀恽在一起的家伙吧。好在这也不过是一两次而已,要是次数多了,他也会不高兴。 陈群授课的内容与荀悦完全不同,风格更是截然不同。曹植听得有些闷,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荀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陈群的课,明明就是仲豫先生讲的比较好。感觉仲豫先生再多教一个荀恽也不会太为难的样子,还是找个机会和仲豫先生提一提吧。至于那个看起来木木的陆绩,嗯,和陈群像是一类人,他就不用过来了。 陆绩一上课,就进入状态,倒是暂时忘记了跟曹植抢人。听着陈群讲的内容,不时地做个笔记,提问下,一切表现正常,收到陈群满意的视线多次。 荀恽带了曹植他们来,一开始就和陈群说了今天早点下课的事。陈群看在曹操爱子的份上,勉强同意了。而荀恽在学习态度上,还是相当严谨的,与曹彰那种不喜欢上课的家伙不同。所以这个时候,荀恽觉得他需要比往常更集中听讲,以免有所遗漏。若是为了玩闹,耽误了功课,不说父亲会生气,他自己先过不了自己这关。 这样一看,只剩下曹丕比较清闲。他觉得陈群的授课方式与内容颇为新鲜,认真听也能引发思考,很多问题甚至是仲豫先生不会提到的。曹丕听得津津有味,望向陈群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无所谓,渐渐带了几分钦佩之色。不愧是父亲委以重任的重臣之一! 几个少年之间的暗潮涌动,落在陈群眼里,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在接手教导荀恽时,就知道荀恽的志向。这与如今在许昌以诗文显才名的子建公子完全不同,这些孩子日后所走的道路,也各不相同。平时玩闹在一起可以,一起学习,却是万万不能的。他相信,现在再让荀恽回去跟着荀悦上课,荀恽会觉得不适应。 淡淡地瞟了眼陆绩,陈群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最近给陆绩留的功课太轻松。或许该加深难度,顺便多告诫他,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方才他眼中对曹植那么明显的排斥,若是叫他人看出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麻烦事来。身为师长,他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学生,就因为得罪了主公爱子,而有碍仕途。怎么着,也不能让陆绩弱于陆逊,他的学生一定比郭嘉的好! 这么想着,陈群决定课后给陆绩多加些作业。嗯,荀恽也一起加,没事老想着和曹植去玩是不对的。居然连曹冲的生辰都拿来当幌子了!真是…… ———————————————————————————————————————— “元直,你看这个。”曹冲笑呵呵地捧着曹操千里之外派人送回来的贺礼,给坐在一旁帮他拆礼物的周不疑看。 周不疑与曹植年纪相仿,比曹冲大了几岁,但曹操却把他安排在曹冲身边当值。虽说周不疑也看不上曹植那种只知吟风弄月的公子,但……回头看了眼,一脸欣喜的曹植,周不疑扯出一个笑脸:“真是精巧。丞相很疼爱公子呢。”但是,他……他一点也不喜欢哄小孩! 曹冲抱着手中的礼物,圆圆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显出红润之色,看起来十分讨喜,他像是没觉察周不疑的想法似的,凑上前:“呐,元直,你要送什么给我!娘说了,今天是我的生辰,大家都要送东西给我。我要什么都可以!” 周不疑垂下眼帘,手中拆礼物的动作稍显粗鲁,嘴上却恭敬地说道:“公子喜欢什么没有?不疑没有什么奇珍异宝献上,实在惭愧!还是不要露丑了。” “哦。”曹冲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会儿,抱着自己的东西,坐到角落去了。 曹冲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身边的软垫,嘟着嘴,一脸的不爽。但是他的耳朵却伸得直直的,听着身后的动静,心里数着数:一二三…… 果然,周不疑轻叹了一声,走过来说道:“要不,我送公子一份我亲手抄录的诗集吧。” “好!”曹冲脸上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转过头来,对着周不疑露出大大的笑脸。 周不疑嘴角狠狠地抽了下,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回到原位,继续拆礼物,对礼单。 曹冲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周不疑送什么给他,就是喜欢看周不疑矛盾的表情,因为那种表情的周不疑比总是对他微笑的周不疑要真实些。除了自家兄弟,周围都是些阿谀奉承之人,成天说他是天才,实在腻味!还是周不疑有意思些。 ———————————————————————————————————————— 曹冲的生日?荀恽去掺和什么?唐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曹植又来了。不过,她也没办法拦着。谁叫曹冲是曹操最疼爱的孩子呢。除去当作继承人培养的曹昂,曹操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天才儿童。谁也不敢不给面子。 唐贺想了下,还是准备了礼物,让人送过去,当作是自己儿子送给曹冲的。 “主人,似乎不喜欢大少爷与曹府的几位公子往来。”龙井接过唐贺写的礼单,漫不经心地说道。 唐贺睨着眼看他:“我只是不喜欢不安分的人。” 在丁氏尚在,曹昂没死的情况下,卞氏的行为确实称得上不安分。所幸卞氏年纪渐长,曹操身边的莺莺燕燕多得是年轻美貌的人,像是曹冲的母亲环夫人,近几年就很受宠,虽然和曹冲聪明过人不无关系,但不得不说,卞氏在曹操眼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加上三个儿子都养在曹嵩身边,卞氏的处境算不上好。尤其是,看到曹昂成为继承人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卞氏的心情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是不轻举妄动,看在曹丕等人的份上,她还是能过得很好的。只是她贪心不足,心有不甘,一直找机会见儿子,尤其是对曹丕说些奇怪的话,让丁氏知道后,心生不爽,下了狠心,把她排挤到没边了去。 这世上多得是人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太少。唐贺自认没有同情心泛滥,也与卞氏没啥交情,又不喜欢她这种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对卞氏和她的三个儿子敬而远之,也不希望荀恽和那三个靠得太近,省得惹了丁氏不高兴。只是 01 重生在三国第41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曹植,真是麻烦得要死,甩都甩不掉!明明这两年恽儿和他们关系淡了很多,可他怎么总是能找到机会提醒恽儿他的存在! 这时,唐贺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曹植这个做哥哥的,总不会与妹妹抢人吧。 斗将甘宁 荆州传回消息,大军因水土不服,不仅是士兵病到大片,连将领中也有人得病。虽然军中的军医不少,但这么多人病倒,需要大量的药材,难免供应不及。近万人病倒的场景,光听起来就觉得骇人。药材不足是肯定的。与粮食不同,药材并非民生常备的东西,短时间内,要筹备大量的药材运往荆州,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数目太大了。”刘晔皱眉看着面前的纸张,上面的数字,是他刚刚计算出来的。 坐在上首的荀彧抬眼看了下,问道:“多少?” 刘晔报了个数字,听得旁边的陈群倒抽一口冷气。 荀彧停下手中的事务,蹙眉:“子扬,想办法再压低些价格!” “这……恐怕办不到。”刘晔食指敲打着桌面,逐项细数。他每报出一个数字,陈群的脸就黑了一分。 “应该是有人蓄意囤货,哄抬价格。”陈群黑沉着脸说道。 “也不完全是。”荀彧拎起边上的纸张,上面开列的一溜药材,不是什么罕见的、珍贵不易得的东西,但产地在北方。冬季大雪封山,这些药材出不来,而那些药商手中的存货也不多,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长文,冬季士兵要穿的棉衣早些拨下去,你再去催催。这样得病的人也能减少一些。从冀州运来的粮草也不用在许昌停留了,直接运到荆州去。”荀彧放下药方,提笔继续处理公务,“子扬,有劳你到颍川境内的几家药商那里走一趟,尽可能让他们先把药材送到前线,钱不会少了他们的。” 刘晔点点头,眯着眼瞧着自己眼前的一溜名单,算计着要如何才能把药价压到最低。 “若是我们愿意自己运送药材去荆州。这样一来,价格又可以往下降些。” 刘晔闻言,怔愣下,说道:“时间上来不及吧?如果要和棉衣、粮草一起上路的话,七日之内必须准备妥当。” “得先把颍川境内所有药商的药材聚集起来。”刘晔摸了摸胡子,有些迟疑,“我约莫能在三天之内谈妥这事,但商人一般讲究钱货两清,文若你……”你能在三天内搞定其他的事情? 抬手揉了揉眉心,荀彧瞟了眼桌上几堆大山,疲惫地说道:“放心吧。我这两日会尽快调度好一切。你与长文各去安排,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瞅着自己身侧的一大堆公文,刘晔皱着眉说道:“这不太好吧?”荀彧再厉害也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到他们这些人手上的事务不是重要的事件,就是紧急事务,除了军情,几乎没有轻重缓急之分,其他的官员就算能帮忙,也很有限。这等于荀彧要在他与陈群离开的这几日,接受他们俩的工作,加上他原本就忙不完的事……怕是要在这里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他之前因操练过度,病倒了一次,万一这回又累倒了…… “子扬,你且放心去吧。两三日,我还是撑得住的。”荀彧抬起头,冲他笑了下,让他安心,“若是你与长文心怀愧疚,那就早日办事情做了,回来帮忙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群与刘晔也没办法了。临走前,刘晔把新来的庞统给叫了来,要他帮着荀彧多做点事,希望能减轻荀彧的负担。 ———————————————————————————————————————— 因为荀彧一连几天没有回家,唐贺忧心不已,立即下令从各地医馆调集药材送来,并让人把情况,告知荀彧,好让他安心。 可即使如此,当天夜里荀彧依然没有回来。 独坐窗前,唐贺扭头望着赖在床上打滚的两只,她没有心思斥责他们,轻叹一声,关了窗户,移了个位置,坐到桌前。 “娘,很晚了,睡吧。”荀黎一脚把弟弟踢到内侧,抢过被子,自己一卷,团成一团。 荀俣揉着被踢到的侧腹,拉了拉亵衣,扯过另一床被子裹上:“娘,爹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一起睡吧。”说着,他很大方地拉开被角,“我会把这一半给娘盖的。” “且!”荀黎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娘,我比阿俣先裹着被子。我这里比较暖和,和我睡啦!” “阿黎会蹬被子,和她睡会着凉的。”荀俣毫不示弱,顺带伸出一只脚,想把荀黎踢下床。 “你才睡得不安稳呢!每次都跟人抢被子。可恶!”荀黎挨了一脚,吃痛地瞪向荀俣,伸出手一拳打过去。 “……” 两个孩子的争吵,唐贺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低头翻阅着桌上的书简。 不一会儿,孩子们吵累了,就睡着了。 唐贺见他们睡着了,便起身走到床边,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将被角折向内侧,防止他们因为翻身露出背部而着凉。 叹了口气,她半点睡意也无,复又走回桌边,背对着床的方向坐下,挡住烛光,拿起荀彧写的策论翻开。 半个时辰过去,依然停留在那一页,她的目光也盯着纸张,却没看进一个字去。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有移开手,遮住双眼,一片漆黑。正如两个孩子说的,荀彧今晚不会回来。好像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工作狂忙到夜不归宿。可是,她却记得前年荀彧因为劳累过度病倒的事。 那个时候,荀彧毫无预兆地在起床时晕倒,脸色青白,吓得她六神无主。即使华佗来看过了,说他是因为积劳成疾才病倒的,只要休息几天便可。可是,天知道,守着他醒来的那几天,她有多担心,所以她强压着他在家休息了两个多月。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她怕有一天,他这么毫无预兆地倒下之后,再也无法醒来。尚书令,职权大,名声好听,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哪怕他多忙碌一天,就多造福百姓一点,令他们安乐幸福一天,但这么多的人在她眼里却都抵不过荀彧一人来得重要。自私也罢,狭隘也罢,她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夫君过劳死,或是像荀谌那样,把一辈子的健康提前预支,病痛缠身。 和荀彧说注意身体的事,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吧。不然,他怎么会有一事做,就忘乎所以地投入工作中呢?在大军出征前,或许,因为留在许昌的人很多,能帮他做事的人也多,他才稍稍放松自己,每日按时下班。而当曹操带走了一众文臣武将,他又自觉地把一切重担背负在自己身上。这算什么?前一阵子说过,准备找人接替他的话,还算不算数?他或许一忙起来,又忘了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一点也不希望这八个字应在荀彧身上,那该是诸葛亮,不是荀彧。 放下手,唐贺眯着眼,困倦地望着烧到尽头的蜡烛。 蜡烛烧尽,火光轻轻一跳,爆出一朵火花后,啪的一声,屋内瞬间归于黑暗。 三日后一大早,荀彧疲倦地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唐贺没有像往常那样为他张罗,只是站在床沿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荀彧一觉睡到日落,这才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沐浴更衣,吃晚饭。期间,荀彧一直没有觉察到异样,吃过饭后,习惯地到书房,问过几个孩子的功课,再度回到卧房。 四下看了看,荀彧没有看到妻子,不由怔了怔。也许,她在阿黎那边吧。 坐到桌边,他拿起笔,继续写策论。所写的的内容不是经学,也不是诗词歌赋,而是治国之道与行兵打仗之计。这书完成的话,可以当作日后荀家子弟的教材。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荀彧觉得疲倦,停下笔时,才发现唐贺还没有回来。看了下时辰,荀彧皱起眉,不论是荀黎还是荀俣,都不会到这么迟还没睡。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看到唐贺回来。荀彧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出门,去寻人。 只是整个荀家转了一圈,他都没有找到唐贺。 站在走廊上,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寒风吹过,荀彧打了个冷战,猛然发觉自己从醒来起就没见过妻子,心头一跳,蓦地生出几分慌乱。唐贺不在家,那她去了哪里? ——————————————————————————————————————— “公瑾,我们有胜算吗?”鲁肃陪着周瑜坐船,去看曹军的营寨。 周瑜一直觉得曹军水寨分布不像蔡瑁的手笔。可是,派出细作,也没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指挥。回来的人报告说,水军都督是蔡瑁、张允,总指挥是于禁。周瑜一点也不相信于禁能指挥水军,那个人打陆战,是个好手,但陆战与水战完全不同,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的。再要细探时,就得到了曹军军中士兵因水土不服爆发了大规模的疫病的消息,曹军暂时停止了练兵。 “都督,曹军已然停止操练,没什么好看的。蔡瑁那厮排的营寨,不过尔尔。”甘宁搓了搓手,“江上风大,还是回去喝两杯暖暖身……” “兴霸,这不是蔡瑁排下的营寨。”周瑜纤长的手指,按在船头,极目远眺。曹军水寨中,并非半点动静也无。 甘宁不解地看了眼周瑜,抬手搭了个凉棚,望着对面的水军营寨,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他转头目视鲁肃,询问他的意见。 鲁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瑜瞥了眼船头被风吹得呼呼直响的旗帜,眼角上挑,露出一抹笑意。这么一大片水寨,烧起来一定很壮观吧。 鲁肃在他边上,一直关注着他,见他露出笑容,知道他有了对策,低声问道:“公瑾,可是有了破曹之策?” 甘宁耳尖听到了,也凑过去,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周瑜:“都督,让我当前锋吧。老子忍着气,听那群书生说降曹,憋了好几天了,难受得要死!”好在说话时,甘宁虽然激动,但也知道作战方案属于机密,要说出来也得等到军议之时,而不是现在,是以压低了声音。 周瑜闻言,微微挑眉,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甘宁。 甘宁脸皮挺厚,任他看了很久,脸色都没变,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感觉。 倒是鲁肃看不下去,伸出手拉扯了下甘宁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太放肆。 甘宁这人比较臭美,平日里穿得衣服总是花里胡哨的,在军中收敛了些,但腰间仍旧挂着几个铜铃,被鲁肃这一扯,几个铜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瑜听到铜铃响,收回视线,抿唇一笑:“战,有你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甘宁是好战分子,见周瑜说有战打,高兴地咧嘴笑:“都督,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曹贼打得哭爹叫娘的!” 鲁肃一手扶额,背转了身。“锦帆贼”甘宁的匪气不减当年。说起话来,总是大大咧咧不顾忌他人的感受,时不时地爆粗口。虽然一众武将都差不多,军中士兵也就吃他这一套,但是……鲁肃觉得自己和周瑜都算是书生出身,即使能上阵打仗,也算不得完全的武将。他不像周瑜那样能忍得住这群武将满口脏话。 甘宁像是看出鲁肃在想什么似的,一掌拍向鲁肃的后背:“子敬,你就是书生气太重!其他都很好。” 抬手拍开甘宁的手,鲁肃侧首对周瑜道:“都督,可以回营了吧?” 周瑜笑望着两人,点点头。 鲁肃沉着脸,立即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开。 等到鲁肃走远了,周瑜才笑着对甘宁道:“我的书生气比子敬更重吧。”说着,他转身指向后边摆在甲板上的长桌。 甘宁看着长桌上的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两声。 “子敬能与你过招二三十合不败,就算是在军中,也少有吧?” “……”甘宁想到鲁肃的武力,军中的普通将领也不过和他打个平手,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过份了些,坦率地说道,“那我给他道歉去。” 周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身望着江面,眼神幽暗。 ———————————————————————————————————————— “大哥,太危险了!这种时候,去襄阳要是被抓了,可就……” 关羽和张飞拦在门口,不让刘备出去。 刘备摇了摇头,说道:“一定是我不曾亲自上门,所以卧龙先生觉得我心意不诚,不肯出山。” “那也不必在大雪天出去啊!”张飞指了指外边,“道上都积了厚厚的雪,上山多不方便!且待来年春天,大哥再去见那书生不迟。” “不,翼德,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刘备推开他,走了两步。 关羽拧眉,挪了一步,挡住门口:“大哥,就算你亲自去也不一定能请来卧龙吧。看那厮三番两次推说不在家,就知道了啊。这么冷的天,白去一趟倒也算了,要是大哥你受了寒,得病了,可怎生是好?” “云长,翼德,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寻思,正因为是大雪天,那卧龙先生出门不便,定会待在家中。我只想见他一见,若得他亲口拒绝,我便死了这条心,不再妄想。”刘备失落地叹了口气,“奈何元直离我而去……” 见刘备又想起徐庶了,关羽、张飞两人都有些气闷,遂也不拦着刘备。反正也去了那么多次,干脆再让那什么卧龙先生给大哥吃个闭门羹,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于是,两人各自拎了家伙,护着刘备偷偷潜入襄阳,往隆中见孔明。 三顾茅庐 “大哥,小心!”关羽伸手虚扶着走在前方的刘备,提醒道。 刘备抬头望着前方,因为被雪埋得看不见的山道,好似没有听到关羽的话,吃力地踩着雪往上走。 关羽叹了口气,将腰际的佩剑解下,递给刘备,让他用兵器作拐,免得滑倒。 张飞走在最后,心里老大不情愿,嘴里嘀咕着:“这大雪天的,道比往日更不好走了!什么鸟人,居然把家安在山上!” 因为张飞说得挺大声,让刘备听见了。他停下脚步,撑着关羽的佩剑,皱着眉对张飞道:“翼德若是嫌麻烦,可自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刘备笃定张飞不会走,一定还会跟着他上山,因此,转身继续爬山。 只是刘备这回却是失算了,张飞听到他的话之后,弯腰拍拍衣摆上的雪,说道:“大哥,我在上次半山见到的那间酒屋喝几杯酒,等你把那卧龙先生请下来好了!若是他不来,我喝过酒,暖了身子,就上去把那厮给你押回去。省得你成天上山来请!” 刘备被他这话噎了下,不由怔了半晌,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张飞。又见张飞一脸傻样,他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那你就在半山的酒肆里等着吧。莫要惹出事来!”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张飞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的,这也就是顺着他的话说出来的,还能怎样? 张飞听说可以不必上山去请那卧龙先生,不需要吃闭门羹受气,很是开心地应道:“放心吧!我坐那,光喝酒、吃菜,不说话便是!” 摇了摇头,刘备看向关羽:“二弟,你……” “我陪兄长上去。”关羽拱手说道。 见关羽没有说不跟他上山,刘备心底松了口气。他到底还是不敢孤身在襄阳走动的。谁知道会不会那曹操也听说了卧龙先生之名,派兵士来请诸葛亮。到时候,请不到诸葛亮事小,自己赔进去可就不值得了。 关羽暗暗摇头,没再说话,沉默地跟在刘备身后爬山,张飞自从另一条山道拐去半山的酒肆喝酒。 ———————————————————————————————————————— 草庐中,诸葛亮正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 黄月英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昨夜又研究天下大势到半夜,遂也不打扰他,径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挪到外屋去做。 出门前,黄月英轻轻地为他合上门,对守在走廊上的书童道:“夫君需要休息,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是。”书童点点头,低声应答。 黄月英放心地抱着自己的东西,转到前厅去。 诸葛均坐在火炉边上,捧着竹简阅读,见黄月英进来,忙让出位置,坐远了去。 黄月英笑了笑,放下东西,坐下来,开始捣腾她的机关。 少年禁不住诱惑,眼睛从竹简上移开,偷偷瞟向黄月英手中的东西。嫂嫂做的东西都很有趣,他很喜欢。只是他怕二哥教训他,耽于玩乐,所以一直都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向这个嫂嫂请教,制作那些精巧机关的技能。 黄月英是一投入制作就忘了周围的人,也不管诸葛均是不是对她手中的玩意很感兴趣,拿着小刀不时地切一下木头削边,然后,往已做了一半的物件上比对着,看看能不能安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草庐外响起叩门声。 诸葛均小心地看了眼依旧沉浸在制作的快乐中的嫂子,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轻手轻脚地去应门。山道上积了厚厚的雪,也不知道是谁来了?这时候,上山来,应该是有要事吧。 当诸葛均打开门看到刘备时,愣住了。他完全想不到刘备会在这种情况下,冒着被曹军抓住的危险,潜入襄阳,来隆中请他二哥出山。 刘备恭敬地弯腰行礼:“备仰慕先生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诸葛均嘴角为不可察地抽了下。他的两个兄长都很有名,但自己与二哥之间年岁相差不小,不止于被人认错吧。这个刘备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 想归想,诸葛均也不敢怠慢他,后退一步,弯下腰鞠了一躬还礼:“不敢受刘使君大礼!在下诸葛均,想来非是使君要见之人。” 听说眼前的少年不是卧龙,刘备连忙问道:“那卧龙先生……” “呃,卧龙先生乃家兄。”诸葛均一边回话,一边想,要不要去叫兄长出来。他记得兄长说过,如果刘备亲自来了三次,就出山辅助他。就是不知道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要知道刘备现下除了江夏以及手中的六千兵马,什么也没有了。这样的人,兄长若是去辅佐他,恐怕迟早会被曹操一锅端了,还不如大哥去江东那边来得好呢。 里边黄月英早觉察了这外头的事,她让小童去和诸葛均说,孔明在家里。 诸葛均听到小童的传话,不太情愿地拱手,对刘备说道:“家兄昨夜一宿未眠,此刻仍在休息……使君……” “备愿在此等候先生醒来。”刘备急急打断他的话。下次,下次,他可不想再有下次了。今天他就是要在此等到那卧龙先生。就算卧龙不肯走,他也不会把此等人才留给曹操的!刘备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刘备杀意不显,但诸葛均却很敏感。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刘备与他身后站的那名武将,心思飞转。嫂嫂的机关很厉害,可也难敌眼前的这员猛将。今日兄长若不随此人出山,怕是将有大祸。 想着,他微微蹙眉,说道:“既如此,使君稍待,均这就去叫醒兄长。” 刘备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不敢惊动先生。备在院中等候便可!”他那架势大有,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会松手的意思。 诸葛均只得让他进了院子,眼瞅着那名红脸的武将也紧随其后进来,不由背脊发凉,感到一阵恐惧。他匆匆地走上台阶,转头看了眼刘备,见他站在那里没跟上来,稍稍定了定神,快走两步,进了厅堂。 “嫂嫂……”诸葛均一进屋,脸上的淡定之色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恐惧。 黄月英晃了晃手上的弩弓:“放心吧。他不会进来的。” “可是……”诸葛均担忧地一直回头看,就怕刘备跟过来。 抬手挥了挥,黄月英说道:“小叔,还是专心看书的好。不然,让夫君瞧见了,又要训你。” 诸葛均抹了抹额际冒出的冷汗,回到方才坐的位子上坐下,拿起竹简,展开来,却心不在焉。 黄月英也不管他,只是将弩弓摆在边上,继续自己的制作。刘备来的事已经让书童去和夫君说了,要不要出来,由他自己决定。哪怕是他不想出山,自己也有办法,让那刘备进不来。 她抬眼瞟了瞟门的上方那处机关,清楚地记得前两日刚刚拆下来保养过,是以她一点也不担心那机关会失灵。 诸葛亮在后院,听了书童的通报,没有立即出去见客,反倒是往席子上一躺,拉过毛毯盖在身上,对书童道:“我睡一觉,不要吵我。” 书童安静地点头,退出房间,守在门口。 诸葛亮不怕刘备会闯进来。这草庐各处都有妻子设下的关卡,且他们家院子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来去自如走来走去的。他在院中用小石块嵌入地底,布下八阵图,非常人可以破解的。若是刘备能轻易走出八阵图,那以他的能力,也不需要自己的辅助了。 把毛毯往上拉,盖过脑袋,又掀开来,他翻身坐起,挪到窗边,打开窗看了看天色。一会儿就要下大雪了,如果刘备能在雪中等下去,就随他下山吧。虽然目前的形势实在不好,但越是处于困境,他若能帮刘备解困,越是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来。 这样想着,他又躺了回去,闭上眼假寐,不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期间,下了场雪,把刘备在雪中冻得直哆嗦。关羽气不过,还准备打到里边去,谁料不管他怎么走,明明那台阶近在眼前,就是走不过去。把刘备看得两眼发直,决定今天不请到诸葛亮就不走了。要是有了这样的人才……曹操那几十万兵马算得了什么! 因此,当诸葛亮睡饱了出来,得知刘备还在时,颇为感动,连忙跑到前院去。 刘备浑身落满了雪,看起来跟个雪人差不多了。 望着一身狼狈的刘备,诸葛亮暗叹了口气,侧首看了眼前厅里拿着刚刚完成的机关摆弄着的妻子,走下台阶,亲手为刘备拂去身上的雪。 “让使君久候!真是死罪,死罪!” 刘备终于见到了诸葛亮,神情有些激动,怎奈他在雪中冻了许久,手脚僵硬,想要行礼,却动弹不得。 关羽怒视着诸葛亮。这小子一看就是故意的,说什么死罪,明知道大哥是来请他出山的,怎么可能杀了他! 实际上,关羽并不知道他的结义兄长,曾想过如果今次卧龙先生不愿随他出山,就杀了他,省得留下这样的人才,便宜了曹操。 诸葛亮引着刘备、关羽上了台阶,进入前厅。黄月英早和诸葛均一起从另一边离开。 三人分宾主之位坐定,小童捧着一壶热茶进来。 诸葛亮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使君与关将军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 “嫂嫂,收拾东西作甚?”诸葛均不明所以地看着黄月英,不明白她为什么让自己收拾行李。 黄月英笑了下:“夫君要随刘使君下山了。我们总不好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抓。徐元直可不就是没安排好自己的老母亲吗?”徐庶就是因为没安排好家人,才被人抓了把柄威胁,虽然因祸得福,但这事可不是能比照的。徐母运气好,可不等于他们家的人也有这好运。 诸葛均抿了抿唇,低声道:“嫂嫂,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刘使君。二哥真的要出山辅佐他吗?他刚才可是想……” “叔叔莫要胡言!”黄月英急忙打断他的话,回头看了眼前院的方向,又转向他,“你收拾一番,等我与夫君下山后,你也下山去。到了山下,先去寻我父亲,让他帮你安排住处!别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可是……”诸葛均还在犹豫。 “你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诸葛均闻言,思索片刻,觉得嫂嫂说得对。从来只有二哥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他的。就听从黄月英的建议,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换位思考 陈群、刘晔两人因荀恽的缘故,对荀彧最近魂不守舍的状态,多多少少是知道那么点原因的。只是这涉及荀彧的私事,就算他们之间交情不错,两人也不会冒然跑去开解荀彧。毕竟,那于礼不合。更何况,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就算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因此,他们仅仅是在提早做完自己的事情后,多挪出些时间,尽可能把他们俩就能解决的事务,先帮他做了。 荀彧因为唐贺突然闹失踪,心神不宁,做起事来有些不太顺手。他自己清楚这种状态下,勉强自己做事,只会出错,故而,这几天,他优先处理了那些不能拖延的事情后,索性就撂开手,不做了。反正他留下来也没心思做事,不如回去督促家里的下人出门帮着找人。 所以这几天许昌令满宠常常听属下来报,荀令君正带着他家下人在许昌进行地毯式搜索。害得满宠误以为许昌城中有乱党暗中作乱,不由吓得冷汗淋漓,立即布控,加强了许昌的守卫。同时,自己亲自上街跑去见荀彧。 “荀尚书,听闻您这几日……”满宠不敢直接说出口。若是真有乱党,而他这个许昌县令却一无所知,那可就是失职了。尤其是,荀令君还亲自带人搜查……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仕途很快就要到头了。 荀彧正想着要不要去曹洪等人的府上问问他们家下人。没想到半道上遇到满宠,听了他的问题,荀彧知道事情因他而起,但却不好对人家说,自己妻子闹别扭,离家出走。只得厚着脸皮,编了个谎言,敷衍他:“唉……家丑不可外谈!实是彧之幼子顽劣异常。前番责骂之后,这几日一直别扭地不肯安分待在家中。每到我出了门,他也跟着偷溜。家中下人拦他不住,故而……唉!在下教子无方,惭愧,惭愧!” 满宠见荀彧神色尴尬,信以为真,也就不再追问,拱手说了句:“荀尚书请放心!许昌治安良好,令公子安全无虞。如有需要之处,下官可……” “不必!不必!”荀彧怔了怔,脸色突变,连连摆手,“多谢满大人的美意!区区小事,不敢劳动大家。彧自可寻回幼子。”这怎么能让人帮忙,荀俣根本没出门,在家里待得好好的。要被人知道他这么消遣朝廷官员,那还得了。 听到荀彧有些强硬的语气,满宠猛地意识到不妥,许是荀彧怕人传出他公器私用,假公济私这样的话来。这么一想,满宠霎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提议有些过于热络了些,有媚上的嫌疑,白净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只是荀彧心不在焉,一直担心妻子的事,完全没发觉满宠的情绪变化,便拱手作别。他还是觉得唐贺那几个义兄弟的家人把唐贺藏起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他心底又有几分庆幸,曹洪、夏侯惇等人出征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考虑到从主人的嘴里套不出话来,管家管事也没胆子说,荀彧决定让自家下人去与他们几人家中的下人套近乎,趁机获取情报,看看有没有唐贺的消息。 眼见荀彧急匆匆地走远,满宠长舒了口气。幸好不是乱党潜伏作乱,虚惊一场。不过,荀尚书这幼子也真不懂事!荀尚书每日辛苦,还得拨出时间教导顽劣的幼子,实在不容易!以后,就让手下的人帮忙多注意下荀府出入的孩童吧。 摇了摇头,满宠安心地回自己的府衙办公。 被父亲当了挡箭牌的荀俣小朋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对着面前已经写完了的一叠纸张看了一会儿,拎着笔,“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娘啊,你快回来吧!爹说,为了不让我们给他添乱,每日都给我和阿黎布置了好多作业。如果晚上他回来时,没做完,就要打手心,很痛的。 ———————————————————————————————————————— 唐贺知道荀彧一旦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四处找人,但就是躲在毛尖给她准备的宅院里,不回家。每天听着暗卫白毫的报告,说是荀彧很担心她,寝难眠,食不下咽。虽然担心,也依旧不为所动。她就是要让荀彧体会一下自己在家里等他归来的心情!即使这样做,自己心中的忧虑不能减损分毫,心情更是不会好转半分,但她仍旧选择了这种方式。 只不过,离家这么多天,她那样子不只是看起来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 雨前见了唐贺常常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从各地来的信报,脸色阴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是担心,私下里找龙井想办法。 “主人这个样子,会闷出毛病来的。” 龙井正一边比对着账目,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听到他的话,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账册上:“她那是故意躲着人,怎么会有闷出病的说法。再说了,闷出病也没关系,有华神医在呢。……更何况,她要真能闷出毛病来,那倒好了。”最后一句龙井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雨前靠在墙上,离坐在屋子正中的龙井有段距离,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他发愁地长叹一口气:“能不生病看大夫,就不要生病。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主人不正是因为担心姑爷的身体才出来想办法的吗?” 龙井拨算盘的手指停了一会儿,眼角一挑:“凡是有两面,你怎知生病就不是好事?”她要真生病了,这才好呢。到时候,姑爷肯定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龙井没心没肺地想,这样一来,唐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莫不是觉得生病是好事?”雨前站直身,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龙井。 龙井收到他鄙视的视线,也不解释,直接无视过去,继续对着账目。 过了一会儿,雨前觉得没劲,又把话题绕回去:“要不,我回去和姑爷说一声?这两天白毫传来的消息,姑爷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一边忙着公事,一边还要找人。” “没必要。”龙井放下账册,摸着小胡子,嘿嘿笑了两声,“那是他们俩自己的事。我们做下属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做好份内的事就够了。” 雨前不太赞同他的说法,见龙井没有帮忙的意思,决定自己去走一趟。 龙井发觉了他的想法,慢悠悠地说道:“主人早有安排,你擅自行动,是不对的。” 雨前才迈出一只脚去,听到龙井的话,停顿了片刻,快步离开。一开始觉得龙井是在骗他,但想了想,雨前又觉得龙井没必要拿主人的健康开玩笑,犹豫再三,只得又窝回去。再等上几天,看情况决定去还是不去。若是主人真的闷出病来,他可担待不起。 直到雨前走远,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龙井才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要是姑爷因此急出病来,不知道谁又该心疼了。” ———————————————————————————————————————— 诸葛亮初来乍到,不说关羽、张飞两人的敌视,就是糜竺、孙乾一干文书心里也酸溜溜的。这小子光凭徐元直的推荐,一来就当了军师,职位在他们之上,这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早就跟随刘备的人觉得不舒服。别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看不出什么本事来,就是真有本事,那怎么刘表不让他出仕,还要等主公去请呢?可见所谓的“卧龙”也不过如此。 倒是伊籍常年待在荆州,知道“卧龙凤雏”的传言,并且由衷地认为能得庞德公与黄承彦这样的隐士高人这么高赞誉的两个年轻人必有过人之处,故而,从未敢怠慢诸葛亮。 这日,诸葛亮正在策划如何绕过襄阳攻取江陵时,得到一个消息。曹军辎重正从南阳一带朝襄阳行进。听闻,这批运来的辎重里不仅有粮食,还有曹军士兵要穿的冬衣,以及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 他拿着写有这个消息的纸张反复看了数遍,立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自己亲手绘制的荆州地图,挂在架上细看。 诸葛亮神色漠然地看着地图,洁白的羽扇轻轻滑过布帛,沿着地图上的线路缓缓移动。 刚进门的简雍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自觉自己平日不拘形迹,已经够特立独行的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军师更甚。不仅架子大,而且喜欢装……咳,大冬天挥着羽扇,也幸好这屋子构造特殊,有壁炉烧着火,房间里很是暖和,不然,就像他这般大冷天打扇子,不着凉得病才怪! 胡思乱想了一阵,等他回过神,诸葛亮已经站在他面前:“简从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主公有请。”简雍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闻说刘备有请,诸葛亮点点头,也不耽搁,立时就要跟着简雍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架子上挂的地图,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进去,将它取下来,卷起放入袖中带去。 简雍看他转回屋里,也就停下来往里看,这会儿才注意到那张详细的地图,微微挑眉:这个年轻人有点本事,这几日公务处理得不错。看那地图,或许,军略上,比起徐军师也不遑多让。 这样想着,简雍收起了轻慢之心,站在边上等诸葛亮先走,他跟在后边,拉开半步距离,心里想着,今天不去外边走动,专跟着此人看看他的本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真是抱歉!昨天就没更新,呃,不是,是前天,现在已经又是新的一天了。嘛,总之,这么迟更新,让大家久候,实在对不起!鞠躬! 唐贺回家 诸葛亮指着地图,向刘备说明烧毁曹军辎重的计策。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曹操以劫粮草起家,军师怎么会认为 重生在三国第42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为曹操会任由我等烧了他的粮草。以曹操的性格,必然是重兵守卫的,哪有那么容易!”糜竺忍着听完诸葛亮的计策,终究是说了出来。 一时间,屋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诸葛亮面色不改,淡定地瞥了眼糜竺,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曹操才不会料到我等会偷袭他的粮草辎重。” “你打算让谁去?”关羽丹凤眼微眯,抬手抚摸着长须,虽然是问话,但却是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 诸葛亮当然清楚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城外的三千水军自是不能带去了。除此之外,守城的军士至少需留下千人,所以能派出的兵卒不是很多。是以定要一员能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的猛将领军才行!” 这不就是在说他吗?关羽自得地笑了笑,倨傲地随意拱手说道:“关某愿往!” “二弟,远去吾心甚慰。”刘备欢喜地看着关羽,又不自觉地瞄了眼一直不说话的张飞,心里有些疑惑。若是以往最先请战的应该是张飞才是。 诸葛亮并不晓得刘备的想法,毕竟,他原本的目标就是关羽。张飞的性格太过鲁莽,又爱酗酒鞭打士卒,让这样的人领军,他是不能放心的。他转向关羽,欠了欠身:“亮最多能为将军拨出三千人,不知道够不够?此行事关重大。若能借此重创曹军,还可为我军多争取些时间,也有利于之后与江东孙氏谈条件。是以……”他故意停下来,看着关羽,面露难色。 “不用三千,一千人就够了!”关羽不耐地说道。 摇了摇羽扇,诸葛亮笑望着他:“关将军带两千人去吧。” 关羽冷冷地瞪了眼诸葛亮:“我说只要一千,就是一千!” “……那么,另一千人请赵将军领兵如何?”诸葛亮侧首看向侍立在刘备身后赵云。 “你!”关羽有些气恼地上前一步。 诸葛亮不在意地抬手挥了挥,羽扇指向地图上的一点:“我恐曹军知道关将军的动向,还请赵将军领兵在这一带,驻扎以惑曹军。” 听诸葛亮说那是疑兵计,关羽这才收敛了怒火,往后退开去。 赵云看了眼刘备,见刘备颔首表示同意,便上前一步:“但凭军师调遣!” 刘备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军师,我军……士兵也缺少过冬的冬衣,何不……何不将曹军的辎重带些回来?” 诸葛亮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随即收敛了神情,凝重地摇头拒绝:“主公,非是亮不想。而是,偷袭敌军辎重,是件险之又险的事,一旦泄露行踪,后果不堪设想。若在得手之后,还带着大量物品,恐怕……”说着,他低下头,轻叹一声,“主公勿急!亮知道我军粮草有些吃紧,但此次关将军如能成功毁去曹军辎重,那在曹军下一批粮草运来前,真正缺衣少食的就该是曹军!届时,就是我军的机会了。” 刘备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走上前拉起关羽的手,慎重地说道:“二弟,此行全靠你了!” “大哥,放心!某定不负大哥所托!”关羽慎重地拱手答道。 诸葛亮在旁看着两人,手指把玩着扇坠,神色不明。他为刘备策划的退路是,夺下江陵,以江陵为跳板,进入益州。而这需要与江东联手重创曹军后,才能执行。不然,曹军随后就会紧跟而来,就是进入益州也无济于事。听说,曹军已然拿下汉中了,益州北面的门户已然打开。要是情况变糟糕,可能就跟江东一样需要两面对敌,而为了保住最后的希望,不得不放弃一方。如果可能他是不愿意两线作战的,何况,刘备目前也没这实力。所以一定要把曹操大军逼出荆州,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力进兵益州。他才好为刘备打算,如何攻取益州。只是事情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 荀彧急火攻心、疲惫交加,病倒了?! 唐贺听到白毫传来的消息,正在写信的手一抖,手中的笔坠地,晃神看着面前因为手抖而布满墨渍的纸张,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一手附在双眼上,唐贺的手撑在桌角,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不动。这算不算是事与愿违,过犹不及呢?苦笑一声,她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双眼微红,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调整了下表情,转身离开房间。 走到门口,她看了眼两边倚着廊柱而立的雨前和龙井,深吸了口气:“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出院子。 两人站直身,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回荀家。 倒是龙井在走之前,回头瞟了眼拐角处隐身的暗卫白毫,朝那个方向意义不明地笑了下。他相信白毫会看到的,也会懂得他的意思。 果然,白毫收到他的视线心虚地缩了缩,贴着墙站立,暗暗叫苦,思忖片刻,赶紧闪身走人:一定要抢在主人前头,回到荀府。 荀彧在搜寻多日未果的情况下,也曾去找过毛尖。无奈毛尖一句话也不肯说,探听不到任何消息的荀彧,有些沮丧。然,他在用了这么多方法无果的情况,终于静下心来思考,唐贺离家的原因。 他回想了下唐贺往日的作为,再联系自己的情况,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唐贺离家出走,是因为自己从不听她劝,一昧工作,常常到半夜才回来。这次为了前方将士的病情,他更是接连几天没有回家,休息也是草草了事,即便是收到她的消息知道,事情已有转机,仍旧放心不下,多留了几日查看。虽然以往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想是前年自己病倒的事,一直令她心中不安,所以她这次出走,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想让自己也站在她的角度想想,那个守在家中等候的人会为另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心情。这才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来提醒自己。 近年来,自己为了公事,时常忽略了她,以至于她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荀彧不由叹气。这也间接导致他现在为了争得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小小地算计一下自己的孩子。可是,如今当孩子长大了些,她将注意力移回自己身上,却又是这般境况,难怪她会伤心了。 这么想着,荀彧心底生出几分愧疚来。可惜,现在的情况是他根本见不到唐贺,也无从向她表明心迹。他找不到唐贺,也并不清楚她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他想到唐贺的消息灵通,应该是只有他不知道唐贺在哪里,但唐贺却未必不知道他眼下的情况。她既然是担心自己才这么做,那么,他也只能从这个点找突破口了。虽说这个方法对唐贺来说,有些过份。 于是,荀彧“病”倒了。请来华神医看诊,两人交流过后,华神医不负所托,将荀彧的“病情”告知荀家下人,让他们好生照料主人。 按说,一直照料着姑爷的“荀家下人”(白毫),肯定是看得出荀彧装病的,可是,当他偷偷潜入唐贺所在之处,观察了几天主人的样子后,最终还是“多管闲事”的将姑爷的“病情”报给主人。既然荀令君已有悔意,又何必让他与主人相互担心对方,各自苦闷,不如制造个机会,让主人回来与其相见,也省得主人忧心过度,有伤身体。 白毫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仍旧逃不过帮着姑爷算计主人的重罪。所以当他收到龙井那意义不明的笑容时,就知道等主人回过神,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后,他会无比凄惨。因此,他先赶回荀家假装很为姑爷身体担心的模样,亲自去熬药,以期让主人觉得他也是被姑爷蒙骗,不是有意的。 于是,很凑巧地在唐贺踏入院门时,白毫捧着碗药从厨房方向过来了。 他见到唐贺先是一惊,随即欢喜地高声说道:“夫人,您可回来了!”以此提醒在屋里的荀彧,唐贺回来了,让他赶快躺到床上去装病。省得唐贺还没进屋,就知道荀彧生病是作假,要是把人气得又跑了,那就不好了。 “老爷,病了两日了。华神医来看过,说是老爷思虑过度,又因为忧心忡忡,疲惫交加,所以病倒了……”白毫的语气有些哽咽,少不得做出一副忠于主人的模样。 唐贺没空理他。她知道荀彧不太喜欢喝药,若是没看着他,他就会把药放在一边,等药凉了,就让下人倒掉。是以她抬手接过白毫手中的药,快走几步上了台阶,自己推门进屋。 雨前见状,闪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倒是龙井负手在胸前,笑嘻嘻地打量着白毫,不怀好意地说道:“兄弟,这阵子辛苦你了!” 白毫连连摆手,同时,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哪里的话,侍奉主人是我们下人应尽的责任。” 赶上前,龙井抬手搭上白毫的肩膀:“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聊聊对主人的忠心问题。” 白毫挣扎了两下,但是扭头看了眼没有动静的房门,主人没有怒气冲冲地出来,说明荀令君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不由丧气,任由龙井将自己拖走。 房间里,唐贺一手捧着药,一手颤抖地指着倚着枕头半躺在床上除了眼下有些青黑,脸色白了点,看起来疲倦了点,但身体健康,一点事情也没有的荀彧,气得说不出话来。 荀彧见到唐贺总算是安心了些,眼中有着欣喜。 反观唐贺受了不小的刺激,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很委屈,不由红了眼。但随即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扯出一个笑脸,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对荀彧说道:“来,先把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眼看唐贺的表情突然由生气转为伤心,荀彧心中很是愧疚,正想说什么,唐贺就又变了脸色,坐到床边来了。 瞅着越来越近的药,荀彧不敢再装下去,连忙坐起身,夺下药碗,放到一边。向唐贺坦白自己没病,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又很想她,这才出此下策,装病引她回家。 唐贺打量了下他,看他的气色知道,他确实没事,就是一脸的倦意。可是,一想到他先是枉顾自己的劝告,又联合其他人来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贺,我以后做事会有分寸,再也不会忙到过了时辰还不回家。你……”荀彧拉着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谁料唐贺抽回手,担忧地说道:“你在骗我吗?看你脸色苍白,怎么会没事?华神医都确诊了的病情,你就不要藏着了。”说着,她将边上的药拿起来,放到荀彧手中,“文若,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荀彧见唐贺坚持认定他生病了,不由目瞪口呆地低头看着手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出来的药水,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苦笑道:“阿贺,我真的没事。这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还是算了吧。” “放心,总归是调理身体的补药。喝了吧!”唐贺扶着他的手,一脸的期待。反正华佗不会乱开药,喝一两副补补身体,也是好的。谁叫他骗自己来着。 事情似乎是说开了,唐贺也确信自己是装病了,可她怎么还要自己喝药……荀彧盯着黑乎乎的药汤,觉得一阵反胃。可是,他一抬头就看到唐贺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虽然不知道之后唐贺会有什么反应,但他知道,要是这个时候不喝下去,唐贺很有可能连谈都不愿意谈,直接走人。 无奈之下,荀彧只得忍着恶心的感觉,视死如归状地捧起药,一口灌了下去。 常山赵子龙 曹军粮草辎重在快到襄阳时被烧,曹操震怒。得知是关羽干得之后,更是对刘备恨之入骨!他就不明白,刘备这结义兄弟三人,明明已然因为荀彧等人的计策心神间隙了,怎么关羽还帮着他卖命! 曹□着脸,将茶盏摔得粉碎,又觉得不解气,怒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气话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 “所幸荆州粮草不缺,从各地抽调尚可。倒是冬衣与药材,难以解决。对我军士气是一大影响。”许攸见曹操生气,仗着自己与他的老交情,乍着胆子说道,“丞相还是让许昌那边再去筹备一些来的好。” 许攸的话刚说完,曹操压下怒火,冷声道:“那事别去管他!我欲在近日出兵攻打刘备,也省得过江东的时候,此人在后方马蚤扰我军,坏我大事!尔等有何计策,尽可说来!” 许攸闻言,不由一怔。阿瞒是不是气傻了,粮草被烧是何等大事,他怎的一点也不在意,还要立即出兵攻打刘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最基本的道理啊。嗯,不对……许攸视线扫过自己上边从荀攸开始一溜下来的几人,他们的样子都不大着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粮草没有被烧?那阿瞒生什么气? 因为刘备很会逃跑,最后曹操决定大军合围,夺下江夏。 散会后,许攸皱着眉,扯住荀攸问道:“就算荆州就地调集粮草,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决的,许昌那边再运粮草过来也需要时日。丞相这几天就要打江夏,怎么来得及?” “子远,过虑了!这粮草要是别人负责,可能就让刘备得逞了。可惜,这次负责派送粮草辎重的是子扬(刘晔)。子扬,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他会将粮草分成两批运输,第一批数量较少,探探路上的情况,第二批会比第一批迟上一两天,那才是大数目,所以这次被烧掉的粮草只是一部分,冬衣与药材都在后边,并未被烧,无需担忧。”荀攸笑着解释道,“以往我等还笑他过份小心,可这次竟全赖子扬小心谨慎了!现下,许昌那边估计也已经知道这事了,那被关羽烧掉的部分粮草,很快就会补上来。” 原来如此。看来阿瞒气得是关羽敢在襄阳附近伏击,烧了曹军粮草一事。这让阿瞒觉得颜面尽失了吧?幸好这次不是所有的粮草都烧掉了。要不然……许攸想到那个甚少说话的刘子扬,了解地点点头。以刘晔的敏感身份,他是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虽说听起来小心过了头,但总算也因此保住了大部分的粮草,没让刘备得逞,也保住了他自己。 ———————————————————————————————————————— “夫人”赵云怀抱着阿斗,见糜夫人翻身跳井,不由失声。 回身看到周围逼近的士兵,赵云不得已推倒土墙,掩了井口。掩埋糜夫人的时候,有几个曹军士兵围过来,都被他用枪挑杀。 赵云抱着阿斗绑在前胸,四下看了看,翻身上马,举枪见到曹军就杀。很快地在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曹操站在山坡顶上,往下看,正看到赵云一人一骑在众军中来去自如,但凡靠近的人,都被他一枪击杀,所到之处,竟似如入无人之境,无人可当,不由皱了皱眉。 曹洪在曹操边上瞧见他的脸色,赶紧吩咐士兵告知曹仁等人,别再让那个白袍白马的将领继续嚣张下去,丞相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曹仁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白袍的赵云,领着麾下亲兵赶了过来。 两人对上的瞬间,赵云的长枪挥动,几个回合,不仅挡下了曹仁的攻击,还把曹仁的亲兵捅死了几个。 曹仁大怒,挥刀猛力砍下。 赵云微微皱眉,举枪相迎,借力使力。只听得“呛”的一声,曹仁手中兵刃脱手,飞了出去。赵云顺势举枪刺向曹仁的颈脖,曹仁侧身躲避,被他刺中肩膀。 赵云一抖手中的长枪,再次对准曹仁的脖子。 周围亲兵俱都恐惧地瞪大了眼,惊叫出声:“将军!”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死亡近在眼前的屈辱,让曹仁心有不甘地怒视着赵云。 千钧一发间,一支枪插入两人之间,曹仁躲过一击。 “子孝将军且退,待某来会会他!”张郃挥了挥手中的长枪,挡在两人之间。 曹仁的亲兵见状,赶紧上前带着曹仁离开。 “敌将通名!”张郃沉声问道。 挥枪刷刷刷刺向张郃的要害处,赵云因怀中抱着阿斗,怕危及阿斗,根本不想与张郃多做纠缠,攻击之后,就勒马后退,就要转移方向。 张郃挡开他的攻击,就见他要走,拍马赶上前,谁料赵云回身对着张郃的坐骑,朝着马眼就刺。 张郃避之不及,马眼睛被戳瞎,疯狂地将他摔下马去。 赵云一击得手,就朝本军方向狂奔。 为了避免被发狂的马踩踏,张郃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离开危险地带,才爬起来。他的亲卫们,赶紧上前来,一人下了马,把自己的马匹让给他。 曹操站在坡上看见赵云连败他两员大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刘备除了关羽、张飞两人之外,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猛将? 曹洪以为他丢了面子,不高兴,不敢怠慢,转头就叫人准备弓箭手,要射那个白袍将领。 听到曹洪传令,曹操抬手拦住他:“去!着人问问,那人叫什么?” 曹洪想了下,决定自己去。连大哥与张郃都败下来,可见那人不简单,随随便便的小卒上去问话,还不被他一枪挑死? 拉了拉马缰,曹洪对身侧的亲兵命令道:“弓箭手准备!”说罢,朝下坡俯冲而去,“让开道!” 坡上的士兵见他下场,全都让开了道路。 “前方将领,留下姓名!”曹洪边高声喊着,边策马冲向赵云。 赵云回头看了眼后方,一员曹军将领正向他冲来,而那人的后方一溜的弓箭手已经瞄准了他。赵云见了,心中恼怒。他自己死不要紧,可是,小主人却是糜夫人以性命相托,决不能让曹操害了他!是以,赵云快速地拿起挂在边上的弓箭,张弓搭箭,对准曹洪,连放三箭。 曹洪为了躲避箭枝,放慢了速度。 赵云见无法得手,四下看时,看到一支曹军从北面杀来,队伍中有一杆旗帜,上书“乐”字。他知道那是曹军大将乐进的人马,心中一动,拈箭对准那杆大旗,大声吼道:“曹军看箭!” 他这一声厉喝响起,追击他的曹军,都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划过,乐进军的将旗,转瞬折断。 刹那间,全场死寂。 曹操见他武艺高强,心中喜欢,正要叫人活捉此人,就听到赵云的喊话。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如再追来,让尔等形同此旗!”赵云抬手指向大旗倒下的方向,高声叫道。 曹操欣喜的脸色丕变。而曹军士兵全都被赵云的神射给镇住了,所以大家见他过来,立时就往后散开去。数万大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赵云一人一骑,扬长而去。 唯有被赵云一箭射断了将旗,乐进气得火冒三丈,拍马赶来时,赵云已然不见了踪影。乐进朝旁狠狠地啐了一口:当老子死了!敢射断我的将旗!常山赵子龙,这梁子咱们结定了! ———————————————————————————————————————— 另一边,在许昌,荀彧自从唐贺回来之后,再也不敢晚归。早上按时出门,晚上按时下班,绝不拖延。 也是,荀彧勤奋的缘故,就算他按时上下班,事务也没有因此累积。想了想,大约是以往荀彧总是将很多事情提前做了,或是,分担了他人的事务,才忙碌得有家难归。而此次他放开了手脚后,发现这个荆州来的凤雏非常好用。本着不浪费的心理,荀彧给曹操去信,向他推荐庞统,又提及河内司马家的俊才司马懿,想要让此人也到许昌来做事。同时,将自己手中的公务拨了三分之一给庞统做。这一来,他的负担立即减轻,按时归家也不怕事情没人做了。 就在荀彧的推荐信刚发出去没几天,他收到前方粮草被人烧了一部分的消息。还好刘晔做事谨慎,补些粮草,虽然时间紧迫了些,却不会赶不及。捉襟见肘的事,也不会出现。因为筹备的第二批要运输的粮草有一部分已经到了许昌,正可以先运到前线去。 大约是觉得事情不多,赶着时间,就能先把这紧急军务给处理了。毕竟,战场上形势,变化快,这粮草也是耽搁不得的。于是,荀彧多留了一会儿。 只是这多留了“一会儿”功夫,待他把事情处理完毕,这才猛然惊觉,时间不早,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离他与唐贺规定的近期“门禁”时间,早就过了一个时辰了。可是,总不能为了躲避打破门禁的惩罚,直接不回家吧,唐贺前番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呢。 原来唐贺回家后,与荀彧约法三章,要求他不管工作到多晚,都得回家休息。只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荀彧若是在工作场所休息,绝对会歇着歇着,又开始做事了。事情无穷尽,每天都有新的事务报上来。他做事十分专注,很难想起什么时候要回家。 摇了摇头,荀彧急忙往家里赶,希望能解释一下,这个是紧急军情,所以属于可以被“通融”的范围。他绝不是有意在这规定还没实行半个月的时间就坏了规矩。 听过荀彧的解释,唐贺没什么反应。 就在荀彧以为逃过一劫,躲在书房里,拿起他偷偷带回来的军报研究时,听到了开门声。他急忙将今日的军报塞进衣袖,拿过边上的书本往面前一放,抬头看向唐贺进来的方向。 唐贺关上门,端着一个小碗走过来。 “这是……”荀彧瞪大了眼,“不是说,今日不算坏了规矩吗?”怎么还要罚他喝华佗开的补药? 笑了笑,唐贺将碗端近前,搁在桌上。 荀彧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参汤,尴尬地抬起头:“……原来不是啊。” “你以为是什么?”唐贺挑挑眉,坐在边上笑望着他,“趁热喝吧。” 荀彧讪笑了两声,端起碗,拿着汤匙,舀汤喝。 大战在即 “这是什么?”唐贺眼尖地瞅见荀彧衣袖中露出的一小截纸张,伸手在他反应过来前抽了出来。 荀彧脸色一变,偷瞄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无不悦,低声道:“是公达撰写的军报。他写得比别人详细些,是以我带回来看看。” “哦。”唐贺比较关心赤壁一战,也没觉得不妥,低头翻开军报细看。 荀彧快速地喝完参汤,挪了挪位置,靠近她,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军报上,脑子里飞速调出关于荆州的信息。 感觉到他靠近,唐贺也没想还给他,侧首看了下,见他一脸凝重之色,知道他在思考,便等了片刻。见他眼神差不多又投到纸上时,才笑着问道:“白日事情做不完,这东西晚上带回来做,嗯?” “咳,阿贺,这个又不需要我批阅。”被她看穿,荀彧不免紧张,急忙解释道。 “真的?”唐贺笑眯眯地晃了晃军报,“嗯,公达贤侄确实写得很详细呢。竟然还有这个啊!”说着,她指尖轻轻划过一段话。 “呃……”荀彧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公达这份军报是单单给他看的。若是寻常的军报,是绝对不会写得如此详尽的。 往后靠在他的身上,唐贺拉过他的手,扯着他的衣袖,抖了抖:“还藏了什么东西没有,快点交出来!” 荀彧哭笑不得地任由她检查了两边的袖子:“阿贺。” “不错,只有这个。依你一贯的作风,有进步了。”唐贺松开他的袖子,拍了拍手说道。而那所谓的一贯作风则是指荀彧曾经带回家处理的公务,多到需要下人帮忙抱回来的地步。正说着,荀彧一双手环上她的腰。 荀彧伏在她肩上,说道:“阿贺,我答应过你,会注意自己身体,你该相信我才是。” “信你?”唐贺拎着军报,语调上扬,“那这个是什么?” “……” 放下手中军报,唐贺转过身,面对着他:“文若,我没有别的要求。以前你把事务带回来做的时候,多少还有分寸。子时之前,不管多忙,都会歇息。如今,你却越来越不像话了。三更半夜才躺下歇着,天未亮,又起了。华神医说的话,你都忘了么?” 华佗说的话,他自然没有忘记。荀彧不禁苦笑起来。只是……那也不能让他天天喝那些补药吧。他才不信喝药能强身健体,不过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呐,多把权力分出去一点,也省得招人嫉妒。再说了,那些官员领着俸禄都不干活的么?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蛀虫。干嘛要助长这些人的惰性?” 荀彧很想说,以前曹操地盘小,事务自然少。现在曹操有占有多少的地方,事情自然随之增多。可是,他又不能说出来。就像曹操的势力扩大一样,他手中的人才也比以前要多得多。其中,擅长政事的人不在少数。唐贺必然是知道这点的,若以此反驳,自己却不好向她解释,不是他不愿意放权,是因为曹操信不过其他人,所以要求他在重要事情上监督把关。就算是刘晔等人处理过的公文,他虽不用批阅,最后也要浏览一遍,盖上印章,做到心里有数。这话要是对唐贺说,以她的性格怕是会去找曹操算账…… “阿贺,我已经尽力把能放权的事务,交给他人来做了。” 仰头望着他,见他一脸的无奈之色,唐贺不禁轻叹一声,抬手抚上他的脸:“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别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事啊。”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让荀彧心底蓦地一跳,想到四哥荀谌,终是明白了她的忧虑,搂着她的手紧了些,承诺道:“不会的。” ———————————————————————————————————————— 曹军追击刘备,最终因为诸葛亮的计策而失败。刘备顺利到达江陵,与江东联络上了。 回复了孙刘联军发来的战书后,曹操气得摔了面前的茶杯。 此次,刘备能安全抵达江陵,全赖诸葛亮的策划。诸葛亮在江夏城中宣传曹操凶暴好杀,不如刘备仁义亲和,搅得民心浮动。最后,刘备要走时,江夏全城百姓随之迁移,途中所过之处,也鼓动了多数的无知民众跟随。 长坂坡上的混乱景象,正是诸葛亮所希望看到的。如果曹操不顾名声,追击刘备,累及百姓,就坐实了他凶暴好杀之名。而不管不顾地任由民众跟着刘备走,则会让江夏一带,直到江陵一线数年之内都是荒芜之城,属于另类的固壁清野之策。然后,刘备轻轻松松得到江陵这个颇为富庶之地,且能方便地与江东联手。 明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却不得不顺着他的意图去做。曹操何时如此被动过?这一仗以数万人之力,没有办法抓住只有七千多兵士的刘备,反而因为关羽、张飞、赵云等猛将,折损了他军中不少中低级将领,其中不乏重点培养的人才,这怎能叫曹操不气愤。 “徐庶已经在我军中!”曹操恼怒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俯视着下首坐着的众人,“现在给刘备出谋划策的是谁?” 大家知道曹操是因为看到刘备这种落魄之极的人,还有人才跟随,害得他吃了大亏,损兵折将,心里不高兴。各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触了他的霉头,遭了迁怒。 “……丞相。”蔡瑁本是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说话的,但他更怕知而不言,祸及自身,是以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曹操瞪视着坐在末位的蔡瑁:“说!” “若说刘备现在的军师,瑁有所耳闻。”蔡瑁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这样低着头,不看曹操的脸,稍稍能缓和下,他的紧张情绪。 “谁?”曹操停下脚步,冷声问道。冰冷的语气中,饱含杀意。 蔡瑁感觉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又不敢去擦,战战兢兢地说道:“荆州有一传言。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卧龙凤雏?这名号不错。”许攸突然出声,“我等众人都没这称呼。饶是奉孝,也不过得了鬼才之称。这卧龙凤雏,竟然比得奉孝?” 许攸、郭嘉是谁?蔡瑁哪里敢得罪在场的这些大人物,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该死的庞德公,没事乱给这些小辈起什么名号! 郭嘉知道许攸对那两个不知名的人物的名号很不屑,但又不好直说,所以想要挑拨他说话。毕竟,他郭嘉不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或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曹操多是一笑而过,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惜,郭嘉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从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倒是他近来因为陆逊的升迁,正专注于教导这个学生指挥大军的要义,所以疏忽了敌方将领谋士的调查,以为刘备手下也就那么几个人,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了想,郭嘉转向曹操,低俯下身:“嘉一时大意,给了敌方可趁之机,请丞相降罪!” 戏志才听到郭嘉请罪,瞟了他一眼,好笑地勾起了嘴角。因为忽略了战前的调查,致使孙刘联手,奉孝这次失手,回许昌后,难免要被子扬嘲笑了。不过,以奉孝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摇了摇头,继续盯着曹操身后的大地图发呆。 “此事非是奉孝之过。这卧龙凤雏之说,吾亦不曾注意过。”曹操素来信任郭嘉,当然不会怪罪他,“蔡瑁你继续说说,这卧龙凤雏是什么样的人物。” “前番丞相征召荆州世家子弟中的有才之人入朝为官,其中即有凤雏庞统。此人如今已在许昌。下官猜想,很有可能是刘备得了那个卧龙。”蔡瑁见曹操在郭嘉说话之后,马上缓和了神色,知道接下来只要说得小心些,就不会被迁怒,心中大石放了下来。 “卧龙诸葛亮自视甚高,一直隐居在隆中一带的山里,前荆州牧刘表请了数次,也没请到人。故此,荆州也有有人说,孔明是沽名钓誉之徒,其实没有多少本事,所以不敢出仕。但……瑁以为能得庞德公与水镜先生盛赞其才的,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刘表没请出这卧龙来,怎么到让刘备请了去?难道刘表不比刘备有权势?”曹操皱眉,“原先徐庶在的时候,诸葛亮没有出来。怎么徐庶离开不久,他就请了诸葛亮当军师?” 蔡瑁抖了抖,曹操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曹操的势力比刘表强,作为前荆州牧的刘表又比刘备这个寄人篱下的强,那诸葛亮怎么就跑去投了刘备,曹操很不高兴。只是蔡瑁也想不通为什么。但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与他们蔡家有姻亲关系,这要是真追究起来…… “丞相,现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戏志才一直盯着曹操身后挂的地图瞧,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模样,但就这么盯着看,却让他看出大问题来。 曹操听到戏志才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向大地图:“嗯,何事?” “恐怕诸葛亮选择江陵有其他意图。”戏志才正色道。 于禁不解地问道:“难道不是与江东联手吗?” 戏志才摇了摇头,站起身,因为坐久了,脚有些麻痹,不由晃了一下。一直坐在他和郭嘉身后的陆逊连忙起身扶住他。 这场景看得曹操暗自叹气,望向戏志才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关切。志才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可如何是好! 收到曹操关切的眼神,戏志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并抬手拍了拍陆逊的手臂,示意他坐下。 “江陵往南,是江南四郡,往西,则是益州。”戏志才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地图,“若是刘备战败,南下可取长沙、武陵、零陵、桂阳;西逃,可就……” 在场的人都知道益州易守难攻,若真让刘备进了益州,凭刘璋那个懦弱无用的家伙绝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候,刘备在益州站稳脚跟,要抓他就难了。 “主公,刘备枭雄也。其数次败亡,仍旧不忘其志,可见非常!现今刘备手下武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文有诸葛亮。若然令此人逃逸入蜀地,成了气候,就不容易收拾了。”程昱向着曹操欠了欠身,拱手说道,“昱以为当早作准备,万不可再让此人逃入西川!” 曹操赞同地点头,思索片刻,看向武将席上的几人:“张郃、乐进听令!” 两名将领同时出列。 “命你二人,分别至公安、夷陵驻守,以防刘备逃逸!” “喏!” “啊,等等!”郭嘉伸手招了招,补充道,“两位将军,请适当绕远些,别被刘备发现了。到了公安、夷陵记得交好当地蛮夷,以便藏匿山中潜伏,方便行事。” 乐进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郭嘉:“郭军师,交好那些蛮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时候,不要心疼钱粮。”郭嘉毫不在意地说道。 张郃闻言,头低了几分。乱花钱,让荀令君知道会气炸的,自己麾下将士的粮饷可要靠他批准呢。且郭军师的“不心疼钱粮”也就一句话而已,等荀令君问起时,郭军师要说推说,自己只是让他们两人自行斟酌,那可怎么办? 乐进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不安地看向荀攸,期望得个准确的说法,日后班师回许昌,也好应对荀令君的怒火。 “咳咳,蛮人无甚见识。蝇头小利即可,蝇头小利!”收到乐进的视线,荀攸很上道地抛出一句。 两将这才安下心来,领命归位。 随后,曹操开始与众人商讨攻打孙刘联军的事。全面部署,以求能一战制胜,攻下江东,灭了孙权、刘备。 初露锋芒 开战之初,两军试探性地接触交战。 江东兵马不多,但长年纵横江上,指挥坐镇的又是武将中素有名望的周瑜,且为了争取首战的胜利,提高己方士气,周瑜率领手下精锐水师,在最前线指挥。 反观曹军,士兵多为北人,短短数月的操练,不可能让他们在一夕之间获得水军精锐相当的战斗力。正如陆逊之前与曹昂说的那样,玄武池毕竟是人工湖,比不上真正的江河,士兵们一遇上风浪,在战船上站立不稳东倒西歪,不用提作战了。 重生在三国第43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作战了。 陆逊代于禁指挥全军,可毕竟太过年轻,一些年长的将领不大听他调遣。而作为辅助的蔡瑁、张允,那不过是降将,大多数人看不起这样的软骨头,他们的命令更是不会有人照做了。 这样的军队遇上周瑜的水军,结果可想而知。 陆逊看着江面上各自为战、被敌军耍得团团转的艨艟斗舰,一张俊脸气得煞白。正如出战前,郭嘉对他交代那样,他清楚即便自己真有才华,在很多老将看来,也不过是他沾了曹昂、郭嘉的光,才得了这指挥权,定是要与他为难的。这些将领会有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没有料到会严重至此。军令不通,不能令行禁止,会有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此战若败,他的前途也将就此断送。前程如何,倒在其次,可恨不能报得大仇,叫他如何甘心! 深吸了口气,陆逊抬手招来传令兵:“去,速请蔡都督、张将军来此!” 于禁的亲兵奉命护卫陆逊,侍立在他身后,心有戚戚焉地偷瞄着这个代他家将军坐镇的年轻人。看前方的局势,这战怕是要败了。这年轻人是很不错,他家将军多次称赞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可惜了!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人,少不得要被迫尝尝丞相的败军法了。 陆逊冷着脸,走上高台,凝神望着江上的战局。大前方江东水军战船中,一艘显眼的战舰上,旗帜上的“周”字,看得真切,想也知道是孙策的好兄弟周瑜,自己初次领兵上阵就对上成名已久的智将周瑜……在心底苦笑一声,他面上并不显露任何情绪。不止是谋士,身为将领也需镇定,不可将心中的情绪摆在脸上。郭嘉近来耳提面命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智谋什么的,那家伙竟说,要教的早就教了,剩下就看他自己临机应变了。 陆逊回想自己这几年拜师所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可是,郭嘉的所作所为,那也是为人师者?抿了抿唇,他抬手掠掠被江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暗道:幸好郭嘉不在这里,不然又要被他讥笑了。 再看左面,一艘艘嚣张醒目的锦帆,当是周瑜手下先锋大将甘宁甘兴霸。甘宁不愧为水上悍将。曹军就数这一面损伤最大,看过去就像是羊圈的栅栏被推倒,闯进了一群饿狼。不用说,绵羊是曹军,而不是甘宁部的水军。 右面的船队,据旗帜来看,是程普的水军。程普年岁稍长,作战方式不求快进,极为稳健,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曹军,伤亡亦是不小。 “校尉大人,蔡都督、张将军到!” 陆逊回过神,眨了眨眼,看向下方。蔡瑁、张允两人脸色苍白,面带惧意地向他走来。也不知是被江东水军打怕了,还是因为想到战败后的惩罚,所以心生畏惧。 其实,这两人更怕的是,陆逊会拿他们当挡箭牌,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他们是降将,不会有人为他们求情的。而站在上方的那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是曹大公子的心腹,又是郭军师的爱徒……两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前途无亮,死期已近。 陆逊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好一会儿,说道:“逊请两位来,不为别的。如今江上局势,不用我说两位也清楚。不知你等可有退敌之策?” 蔡瑁颤巍巍地抬手擦汗,江上风大,吹得他浑身冰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见己方就要溃败,他哪里有什么退敌之策,不过强撑着罢了。 张允比蔡瑁更不济,他那边对上的是甘宁,要不是他怕死,战船藏在后方,也不悬挂将旗,说不定已经被甘宁拿下,填充他的功劳簿去了。 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数次,陆逊嘴角微扬:“我有一计,或可挽回败局。然,需得两位配合,不知……” “敢不从命!”蔡瑁听说,不是要拿他去抵罪,自然是怎么说都好。虽然他对陆逊说的能挽回败局,不抱希望,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就地等死的强。 蔡瑁都答应了,张允也没话说,头点得跟捣蒜差不多。 陆逊让两人近前来,小声说道:“张将军,你将载有北兵的战舰调到后方去。他们不擅水战,在前方不过是徒增伤亡。” 张允听说,不是让自己去送死,而是把战舰回撤,想着小命有救,高兴万分,连忙应下。 “蔡都督,你将你们的荆州水军调到左面,替下张将军。而后如此这般……” 蔡瑁边听边点头,心底却对眼前的年轻人想出的计策,将信将疑。 “……呃,校尉大人,那我军右翼的战船……”蔡瑁看了看自己方才指挥的右翼。 “叫他们弃船,上岸。” “什么?!”蔡瑁失声惊呼。 陆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低缓地重复了一遍。 “这……”蔡瑁吓得几乎要给陆逊下跪了。弃船,这得承受多大的损失啊!给他十个脑袋都不够让曹操砍到解气的。 “责任算我的。”陆逊挥了挥手,“速去行事!否则,以贻误战机论处。” 蔡瑁抬手摸了摸脖子,欲哭无泪地离去。 张允很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张将军,北军后撤之后,请你尽速拨几艘战船去接应右翼弃船的将士。记得把蔡都督的旗帜换下,挂上你的将旗!”陆逊突然叫住张允,逼近他,语带威胁,“这个不难吧?” “不难,不难!”不过是安排后撤接应时挂个旗子而已。只要不是去送死,他都不觉得困难。 陆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么,有劳张将军了。” “不敢。”张允喜笑颜开地拱手,快步离去。 两人一走,陆逊站直了身,眼神不明。张允胆小怕事,面对危局只想着逃命,想来后撤事宜交给他,会做的比较顺手。蔡瑁多少还有些为将的气魄,堪堪一战。希望这么安排,能来得及,挽回败局。就是不知道,周瑜会不会看破他的意图? 轻叹一声,陆逊视线转向战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上的局势变化。 站在离江最近的山岭上,于禁远眺着江上混乱的战况,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他自知不会指挥水军作战,也知曹操有心培养后辈,看在曹昂、郭嘉的面子上,他把指挥权全权交给陆逊,给陆逊一个表现的机会。自己留在后方,同曹操一起观战。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麾下的中低级将领,竟然敢不听陆逊的指挥。自己的一片好意,反倒造成这种局面…… 于禁心惊胆战地偷瞄了眼,站在他左前方不远处的曹操。曹操从开始到现在,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看得于禁心底直发毛。 倒是曹大公子很为陆逊担心,眉头皱得快要打结了。他小心地移步到郭嘉边上,悄声问道:“奉孝先生,伯言他不会有事吧?” 郭嘉瞟了眼江上的局势,面色凝重。不管陆战、水战,兵法是一样用的,他不担心陆逊会惊慌失措,若是这样,也不配做他郭嘉的学生了。只是如今他担心的是,陆逊再找不出指挥那些将领的方法,兵卒不听号令,此战是绝无胜算的。 “奉孝先生。”曹昂急了,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引来曹操的侧目,犹不自知。 郭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大公子,稍安勿躁。战事还未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曹操虽然觉得郭嘉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对初次指挥的陆逊并没有多少信心。收回视线,他侧首对身边的亲兵小声交代了两句。那名亲兵得令后,匆匆下山了。曹军的水军虽然很弱,但陆战却是一等一的,所以曹操下令徐晃带兵出营,在岸边严阵以待。省得敌军趁胜追击,打上岸来。 ———————————————————————————————————————— 江面上震天的喊杀声,周瑜的座船上,却是琴声叮咚。 只是对于在场的大多数武将来说,他们根本听不出曲子的好坏。 鲁肃摸着他的小胡子,耳边听着琴声,两眼时刻注意着战局,忽然他眼神一闪:“都督,荆州水军上来了。” 周瑜置若罔闻,端坐在桌前,神色平静地抚琴。 “曹军都已经溃不成军,蔡瑁现在把荆州水军拉上来,不过是来白送功劳给兴霸(甘宁)而已。”吕蒙不屑地说道。 徐盛不说话,但眼神也明确表示了相同的意思。 “报!”一名士兵跪倒在阶上,“大都督,程都督来报,曹军将士弃船逃往岸上。遣人来问大都督,追是不追?” “……曹军弃船了?”鲁肃愣了下,“这也太……快了吧。一个时辰不到啊!”论攻势,怎么的也该是甘宁打的那个方向的曹军,先退败才是吧。 周瑜停下手,明亮的双眸扫过阶下,语气柔和地问道:“曹军左翼领军的是谁?” “回都督,看那后方的旗帜,好像是荆州的张允。”士兵迟疑了下,使劲回想来之前看到曹军战舰后方移动的船,似乎有艘船挂的旗帜上写了个“张”字。 张允是个没胆子的,弃船败退不是不可能。只怕逼紧了,兔子也会咬人。周瑜嘴角划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令程都督回军。我军人数少,不善陆战,不必追上岸去。且放他们回去吧。” “是!”士兵起身快速传令去了。 “子敬。”周瑜抬头看了眼鲁肃,“刘备那边怎么没有动静?今日首战,就竟出现。明日你去江陵走一趟。问问他,到底我们是不是联军?若是。为何我军出兵,却看不到他们的一艘战船,也看不到他们的一个士卒。难道他们想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人之利?” 周瑜语气平淡,与往常无异。但鲁肃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生气。与刘备联手,是自己促成的,若是刘备失信,他也脱不了干系。鲁肃皱着眉应了一声,决定明天再去好好地敲打敲打那个假仁假义的“皇叔”。有求于人,就该表示一下诚意,断没有躲在人后不出力的道理。这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 蔡瑁照着陆逊的吩咐,调来他的荆州水军,勉强抵住甘宁的猛攻,掩护着北军撤到后方。 北军的将领就算想不遵从陆逊的将令,但因为不适应水战,看着己方因为晕船,而摇摇晃晃的士兵们,觉得不可能打赢,也就同意了。难得配合蔡瑁的指挥,撤到了后边。 待北军后退,蔡瑁就立即指挥荆州水军与甘宁的水军拉开距离。 甘宁杀红了眼,对眼前的水军已经换成荆州水军没有感觉。但见蔡瑁指挥水军后撤,就以为他要逃跑,下令前军上前,咬紧了打,绝不放过他们。 蔡瑁小心翼翼地把水军分成两部分拉开,往陆逊所在的中军方向引导。甘宁的追杀,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为了避免甘宁起疑,荆州水军是打一会儿,后退一段距离,不着痕迹地将江东军引入内侧。 甘宁打着打着,一回头,猛然发现自己战船,四周都是荆州水军,脸色一变。看看己方的船队,除了后面尾巴的部分,几乎已经陷进曹军的包围圈。不好,中计了! “兄弟们,撤!”甘宁当机立断,下令。 与此同时,蔡瑁已经指挥荆州水军堵住敌军的退路。 四周密集射来的箭枝,不断把江东战船上的士兵射下水。 “该死的蔡瑁!”甘宁暴躁地踩踏着甲板,发出响声。 荆州水军不比曹军,船只距离控制得很好,这个距离刚好够用箭矢互射,且他们的水军不会晕船,拿着弓箭射击,颇为稳当。 甘宁本想让自己的战船靠近他们,登船作战。偏偏蔡瑁胆小得要命,一看见他们上前,就会退开。趁着蔡瑁后退时突围,那蔡瑁又叫战船围过来,拼命堵住他们的退路。 可恶!别以为只有你会放箭!甘宁怒了。他叫人取来自己的弓箭,登上高处,挽弓射箭。只是他与普通士兵不同,不会无目的地乱射,而是细细搜寻到曹军战船上穿着像是有指挥权的将校时,才对准那个方向放箭。 甘宁射出十几箭,箭箭不落空。连续射死十几名荆州水军将校,引得他战船四周的荆州水军一阵恐慌,行动缓慢了下来。 甘宁知道这是个机会,连忙传令:“冲出去!”同时,升起双兔大旗,向周瑜求援。 看到甘宁的求援,周瑜身边站的武将,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众人都知道甘宁的脾气。那是个逞凶斗狠的主,轻易不服软。他会求援,怕是真的不好了。 周瑜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站起身,观察了片刻,立即做了判断。 “传我将令!全军上前。” 即使看不起荆州水军,不相信他们能把最擅长水上作战的甘宁逼入困境,但周瑜觉得能打成这样,绝不是蔡瑁突然变聪明了。先是舍弃左翼的战船,横在江面上,阻挡程普的行动,又故意露出张允的将旗,令他掉以轻心,把程普撤回来;同时,用荆州水军换下行动力不佳的北方兵士组成的水军;再利用甘宁的作战特点,或许还要加上甘宁暴躁易怒的性格,引诱甘宁部的水军进入包围圈。 他肯定那个人不会是于禁,指挥者怕是另有其人,应该就在曹军水军那个挂着“于”字旗帜的战船上,那个主帅的旗帜多半是用来蒙人的。 江东水军与荆州水军同等人数下的战斗力高出一大节。在摸不清敌方指挥的将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的作战特点的情况下,周瑜选择了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方式,以占有绝对优势的大军包围敌军。 在见到左面的包围网完成时,陆逊的注意力转到了江对面,紧盯周瑜水军的动向。 “传令,让蔡都督抓紧时间,消灭甘宁的水军。” 传令兵匆匆地跑开去。 约莫在看到双兔大旗升起后的一刻钟,江东水军所有的战船,整齐有序地朝这里开过来。 望着几百艘战船,逆风行驶,竟也能迅速靠近。陆逊黑色的眼眸中露出佩服之色,即使痛恨对方,也不得不承认周瑜是一员名将。 他很清楚己方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绝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何况,后方还有一群不听他指挥,不善水战的北军……叹了口气,陆逊遗憾地望着江面,看来今天只能打到这个程度了。 “换上撤军的令旗。”陆逊转身下了平台,平静地说道。 若是平常,看到撤军的令旗,蔡瑁一定遵从。可惜,就在刚才甘宁一箭射死了他的胞弟。因此,蔡瑁难得发狠了一回。 “给我打!狠狠打!甘宁就在那里,谁能杀了他,本都督,赏千金!” 传令兵看到蔡瑁发红的眼睛,颤抖着:“都督……” “不退!死也不许退!”蔡瑁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都督,那是中军的令旗。”传令兵乍着胆子,重复道。 蔡瑁哪里听得进去,早把什么曹操、陆逊抛在了脑后,一脚踹了士卒,下令挥军猛攻。 眼见周瑜水军越来越近,甘宁的手下因为看见了生机,抵抗得更强烈了,甚至不惜代价,以船撞船,强行登上荆州水军的战船厮杀。 荆州水军则是被蔡瑁的悬赏刺激到了,个个跟吃了五石散一样,激动异常。就算没有抓到蔡瑁,杀掉一定人数的敌军,曹丞相也是有赏钱的,还能升官。他们往日很少能赢江东水军,这次意外占了上风,使得他们忘记了眼前的敌人是往日压着他们打的江东水军,眼中所见之人好像都换成了赏金。 一时间,两军胶着缠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不断地有人浑身是血的,从战船上掉入江中。 血染红了江面。 陆逊等了片刻,听闻蔡瑁死了弟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等到周瑜接近这片水域,以荆州水军的战斗力,一定会被周瑜打得全军覆没。在北军没有办法应对水战前,荆州水军是主力,决不能有太大的损失。是以陆逊一面下令全军迅速后撤,自己则亲自前往蔡瑁的座船。 在蔡瑁激动地喊打喊杀时,眼前突然站了一个人。蔡瑁一时没反应过来,伸出手就要推开面前的人。 陆逊侧身闪过,冷着脸,伸手接过让士兵提来的一桶水,举起来,冲着蔡瑁,当头泼下。 “哗啦”一声,冰冷的江水浸湿了蔡瑁的衣服。刺骨的寒风吹过,蔡瑁打了个哆嗦,总算清醒过来。 “撤军!”陆逊冷冰冰地说道。 蔡瑁抬手抹了把脸,浑身滴水,忍了很久的泪水混着冰冷的江水滑落。 “撤军!” 心有不甘,但蔡瑁这时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江东水军,帅旗上明晃晃的“周”,让他明白再打下去,不仅报不了仇,自己也会搭进去。用袖子使劲擦着脸,蔡瑁语带哽咽地传令,荆州水军撤退。 ———————————————————————————————————————— 这一战,曹军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的水军。蔡瑁的荆州水军在最后一刻,被周瑜手下大将徐盛缠住,亦损伤不小。 但是对周瑜来说,他觉得自己损失更重些。先锋甘宁部的水军人员伤亡过半,战船折损近七成。本来江东的兵力就远少于曹军,眼下的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与周瑜沉重的心情不同,曹操很高兴,又很不高兴。高兴的是,陆逊第一次指挥作战,还是在有人不配合的情况下,打到这种程度,一战成名,曹军将领后继有人。不高兴的是,若非有人不服从指挥,拖了后腿,兴许,陆逊这一战还能打得更漂亮些。为此,曹操再次把陆逊的官职往上升了一级,并特许陆逊在对江东作战期间,任于禁的副将。这样一来,即使陆逊品级不够,也能越过众多中级将领,代主帅发号施令,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仅在于禁之下。 又因蔡瑁的弟弟战死一事,曹操特别给了赏赐,以示抚慰,许诺蔡瑁本人若再立大功,就为他奏请天子封侯。 最后,曹操将那些不听号令的将领交予陆逊处置,给了他一个立威的机会。自此,陆逊在曹军将领之中,正式立有一席之地。不再是众人眼中的曹大公子的心腹,郭军师的爱徒,摆脱了长久以来的尴尬身份。 周瑜打黄盖 冬至将至,因为前方后勤事宜早已打理清楚。荀彧不是很忙,也就没再把事情偷渡回家做。唐贺看在眼里放心不少,也不再故意逼他喝补药,只是从饮食上慢慢改变,给他调理身体。 “今年冬天,没有往年冷呢。”荀彧搂着妻子,小声说道。 唐贺一脸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没有吗?明明很冷的吧? “咳,那个……恽儿最近有些累,你……”荀彧心虚地移开视线。 唐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她还没说这事呢! “那个陈群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在朝堂上和你生出间隙,拿恽儿和公纪出气吗?” “不是这样的!”荀彧连忙为陈群开脱,“长文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青出于蓝,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他也只是多布置了些作业给两个孩子。 “他那叫没别的意思?你看看恽儿这段时间的脸色,熬夜苦读,两眼都有血丝了!公纪也是,脸色苍白得好似病了一般!幸好龙井也知道他是因为做功课,才在书房熬夜,不然,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了他呢。” 回想到这几天总是看到儿子跟熊猫似的眼圈,以及走路都轻飘飘的模样,唐贺就恨恨地想要磨牙。这年头又没有高考,也没有科举制度什么的,汉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通过察举制,选拔人才的吧。以恽儿和陆绩两人的出身、才华,绝不可能会被埋没的。何况……唐贺瞪了眼荀彧。若是还没出仕就被累死了,以后怎么办?难道荀彧想要谁都要像他学习,当个工作狂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咳,阿贺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啊!) 被唐贺瞪得没办法,荀彧只得说出原因:“听说,伯言首次指挥作战,发挥得很好,所以……长文,也是希望他们能上进嘛。” “这有什么联系!”唐贺不买账,“难道陈群以为人人都能有那本事?就算有,也得有那个机遇啊!这个也能比的么?” “咳咳,伯言是奉孝的学生。”荀彧咳了两声,不自在地说道,“早年,长文与奉孝之间有些……嗯,意气之争,所以这个……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和奉孝的意气之争?”唐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郭嘉有针对陈群做过什么。貌似是陈群在人前说过,郭嘉行为不检这样的话吧。而郭嘉则是对陈群能避则避,这看起来却是不太像郭嘉有仇必报的风格。 “那陈群不是以圣人言行为最高典范,力求自己达到君子的标准?奉孝总是躲着他,他这样步步紧逼,才比较奇怪吧。再说,他与奉孝的意气之争怎么还会牵扯到孩子,这不是胡闹吗?什么争执这么严重?” 荀彧不好告诉她,陈群只是在争一口气罢了。当年那件事,让他在很长时间内,遭受一众友人诡异的目光,在朋友圈里,大丢面子。对于极度好面子的陈群来说,这事记仇上一辈子都不为过。只是两人都很有分寸,这争斗从不涉及政事,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比了。学生,少不得就成了两人较劲的项目之一。只可惜,在荀彧看来自己的儿子和陆绩将来的成就,怕是都比不过陆逊。只是看在陈群与自己亦是相交多年的友人,且他教的两个孩子里,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子,这才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也有些私心,看到陈群受到刺激,不顾忌世家家学中的训诫,没有藏私地将毕生所学交给两个孩子,他就不想将这种打击人的话,说出口。要知道最近两个孩子虽然学得累了些,但他从两人的功课上已然看出端倪。这是让陈群倾囊相授的机会。过了这一关,他自己再对两个孩子进行引导,带在身边指导一段时间,就能立即现出效果来。相比之下,苦一点,累一点,不算什么。 “文若!”唐贺很不满意地扯了扯他的手。 “啊,不要紧。很快就到年末了,长文也就这时节有些空闲,多教一些好。”荀彧回过神,回答道。 听到荀彧答非所问,唐贺知道他不会为这事干涉陈群的教学,而且显然是因为有好处,他才会这么坚定地站在陈群那边。既然是这样,就只能像荀彧那样,在儿子的饮食上下点功夫了。她头疼地揉揉额角,这对父子啊…… “还有件事。”荀彧正了正脸色,“关于恽儿的冠礼。” “恽儿的冠礼?不是满二十才行冠礼?恽儿还没呢。” “是这样。长文,打算在明年年初带两个孩子历练一番。出去历练的时候,难免会有需要用到表字的场合。本来想现取一个就好了,但我觉得还是慎重些,毕竟,恽儿是我的长子。” 唐贺皱眉想了一会儿,她没这方面的经验,也没见过别人家怎么做的。荀家不同于普通人家,荀恽的冠礼会有很多重要的人物来。那样的话,给荀恽取字的人,就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才行。只是这全天下,还有谁能有这面子,给荀令君的儿子取字?她一时也想不出人选来。 “你打算让谁给恽儿取字?”唐贺觉得这个也很重要。 “我想把祖父与父亲接来。” 明白了。这两个长辈有够德高望重了。尤其是祖父荀淑,年逾古稀,还是大汉朝有名的“大贤”,长辈给晚辈取字,天经地义。 “三哥近两年身体也不大好。到时候,我又……”荀彧有些犹豫。 唐贺一听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冬至一过,你又要忙起来了,自然无暇他顾。不用劳动兄长,我亲自去一趟邺城便是了。赶在年前把祖父与父亲接来,一家人便可过个团圆年。” “只是我走了,恽儿冠礼的准备,你可腾得出时间?” “这个你大可放心,还有仲豫兄长呢。他最是知礼的人,该怎么安排,都是清楚的。且仲豫兄长认识的人也多是有名的大儒,交给他来办,比较容易请到人。” “嗯。”唐贺点点头,心底蓦地生出几分感慨。曹昂从正太变成少年,成|人结婚,都不及自己儿子突然要行冠礼这事,更能提醒她,时间的流逝。按照古人六十岁就能算得上大寿来讲,她与荀彧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 ———————————————————————————————————————— 许昌这边洋溢着过节的气息,荆州这边虽然因为战事,稍稍有些紧张,倒也有过节的打算。 只有江东和刘备那一帮人没什么心思,各个苦于接下来的战事。当然,这些人物中,最郁闷的人莫过于甘宁,第一战就被个无名小卒给逼成到绝境,被蔡瑁这种他一直看不上的软骨头打得伤亡过半,算得上是他战争生涯的一大耻辱。 听说了甘宁近日的消沉,周瑜少不得要费心来安抚下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是,即使解决了手下将领的士气问题,也不能解决他心头最大的问题。冬至啊,这是他为什么一直把战事拖到这时候的原因。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呢? 周瑜坐在大帐中,面无表情,心里堵得慌。将长江两岸的地图摊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几个战略要地。这些地方都能安排,一切好说!可那都是计划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若是没办法实行,一切都是虚的。 “大都督,黄老将军来访。”一名亲兵在外通报。 周瑜轻叹一声,换上日常的笑脸,起身相迎。 “大都督,我此来是为了……”黄盖一脸焦急之色,左右看了看。 周瑜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知道他有话要私下说,便掀开帘子,对帐外的守卫说道:“退开十米,任何人不得靠近。” “都督,曹军势大,兵多将广。前番初战,曹军即使伤亡不下于我军,但就人数来说,我军拼不起这种消耗啊!”黄盖皱着眉,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若是日后,曹军都打算这么打……” 周瑜当然明白。江东士兵总数不过六七万,其中有两万是江东世家的私兵,强制征召来的。一旦己方战败,这群人随时可能倒戈,根本不能指望。这样算来己方只有不到五万人,他们绝不能跟曹军用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只是就目前情况看来,因为北方兵卒不习水战,所以曹军那边似乎有这个意图。 “黄老将军,你说的我也清楚,只是……唉……”周瑜遗憾地摇摇头,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是主帅,不能自己先失了信心。 黄盖抱拳道:“都督,曹军人多,战船也多,都挤在一处。我军何不用火攻?” 意外地瞟了眼黄盖,周瑜慎重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冬至将近。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几日,刮东南风。届时,风向就是向着他们那个方向,一旦起火水寨,风势迅猛,就会烧到岸上的营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此事我亦是想了不少时日。”周瑜抿了抿唇,语气带着几分惆怅,“奈何无人。” “老夫不才,愿作先锋!” “黄老将军,这先锋不好做啊!”周瑜意味深长地说道。 黄盖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个称得上是他后辈的青年:“都督此言差矣!我黄家世代受孙家大恩,小小的牺牲又有何干系。请都督下令吧!盖愿一力承担此事。” “黄老将军……”周瑜犹豫地看着他。 “唯有混入曹军之中才能将那火烧得更旺些。老夫愿作这诈降之人。” 周瑜叹了口气。曹操多疑,要诈降不是件容易的事。故而,少不得去诈降的人要受些罪,黄盖年纪不小了,怎么好让他去?找甘宁还差不多。 “都督!”黄盖拍拍自己的胸口,“老将廉颇老迈尚能一战,老夫目下还比那廉颇年轻咧!” 周瑜迟疑地看了他好长时间,终是拗不过他,点头应了下来。两人商量了下细节。 随后,周瑜佯装发怒,把黄盖轰出大帐。 “黄盖匹夫,休要再言!再来乱我军心,军法处置!给我滚出去!” 黄盖颇显狼狈地从帐中奔出:“黄口小儿!我跟随破虏将军(孙坚)南征北战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呆着呢!你竟敢如此慢待我!等着瞧!” 营中将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大都督甚少发怒,这黄老将军平素也稳重,怎么进去密谈了一会儿就这样了呢? “老匹夫,你也配提破虏将军!尔只想着自己的富贵,不为孙将军基业着想,竟来劝我降曹!无耻之极!”周瑜站在帐外火冒三丈,气得满脸通红。 原来如此!众人尽皆默然。这黄老将军也太不晓事了,谁不知道大都督主战,当日在孙将军面前还与张昭那书生吵了一架,把那老头骂得当场晕倒。来劝大都督降曹,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次日,众将军议上,黄盖又一次说了要降曹的言论。 周瑜当场变了脸,拿起孙权赐下的宝剑,就要砍了黄盖。众将皆惊,连忙劝阻,再三为黄盖讨饶。最后,周瑜下令将黄盖拖下去杖责,直到把人打得晕了过去,才算完事。 是夜,一叶扁舟在夜色中,从江东晃晃悠悠驶向对岸。 黄盖诈降 陆逊没有坐在武将席那边,依旧和往常一样待在戏志才、郭嘉两人身后,以便随时照应戏志才那“病弱”的身体,或是应对郭嘉时不时出的难题。 他低头听着帐中那个负手而立的书生侃侃而谈,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一撇,现出几分不屑来。等到那名书生向曹操要求一份文书,挂于自家门首免祸时,嘴边嘲讽的笑意更甚。这年头就算是将领,也有不识字的。像是许褚,就是除了他自己的名字以外,便不认得几个字了。所以这书生傻兮兮地说什么,求丞相的亲笔文书悬于门首,根本没用!下级的士兵才不管这个,冲进去杀个人,抢些东西,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上级将领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毕竟,让当兵的完全靠粮饷过活,不太实际。人家辛辛苦苦以命搏杀,总是要得些彩头。嗯,想远了。 陆逊整了整坐姿,看着那个江东来客心满意足地离去,不自觉地眯起眼,眼角上挑,那种感觉与郭嘉藐视他人时的眼神颇为类似。 曹昂倒是坐在武将那边,位置正对着陆逊的方向。他习惯性地看过来,就瞄到陆逊那个不屑的神情,眨了眨眼,回想着那个书生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方明明抵住了父亲的试探,单论勇气,已经极为难得了。 “诸位,以为如何?”曹操拎起黄盖的降书,晃了晃。 “昱以为不可信。”程昱欠了欠身,率先发表意见。 曹操当然没有完全相信阚泽的说辞,但他心底有隐隐有着期待。北方兵卒不善水战,如果强攻,少不得伤亡惨重。一命换一命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的方法。若是有其他的方式,曹操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士兵死伤的。所以他想听到别人帮他肯定,黄盖是真降,不是诈降。显然今天程昱的话,不对他的心思。 “周瑜年轻,压不住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并非不可能。他与那张昭的事,不也弄得孙权手下不和?且待明日细作来报。” 这话一出,心思灵动的几个谋士哪里还不知道曹操的心意,各具低了头,假作不知。 倒是戏志才也不知是不是没意识到阚泽的意图,居然合着曹操的心思道:“阚泽向主公建言,战船相连一策,并非不可行呢。” 曹操眼神一闪,欢喜地道:“志才觉得可行,那便是好计!明日就命人打造大锁,将战船相连!” 许攸闻言,摸着胡子的手一抖,揪下几根胡须来,不由恼怒地瞪向戏志才。你今天吃错药了吧! 戏志才眯着眼,狡诈地笑了。那模样似乎在说,与我无关。 许攸气结,但却不能当众反驳。他知道曹操的性格,正在兴头上,认定黄盖是真要降曹,要是有人在这时候给他泼冷水,当下当着众人的面还没什么,过后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倒是程昱和荀攸见了戏志才的脸色,都知道这家伙还有后招,不会让别人讨了便宜去,也就不再言语。而贾诩虽然不太理解戏志才的意图,但曹操没来问他的意见,他就不想说。对其他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视而不见。 唯一对此有怀疑的武将是没什么地位的蔡瑁。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咽了咽口水。作为当地人,他很清楚,冬至前后,这一带会改吹东南风。如果战船相连,对方使用火攻,那就什么都完了。可惜,他人微言轻,不会有人听他说话。可是,知情不报的话,事后……蔡瑁很纠结,想了半天,偷眼瞄了下他目前暂时的顶头上司陆逊,低下头,决定寻个机会,去找这个年轻人说说。不管有没有用,总比他什么也没做,到时候被牵连的强。至于功劳什么的,他不敢再想了。 因为没有不同的声音,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众人散去。 郭嘉和戏志才两人有说有笑地回自己的营帐。 陆逊跟在两人身后,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直忍着,没在外头说。曹昂尾随而来。 进了郭嘉的营帐,点亮灯火,四人坐定。 戏志才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后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先生,那个阚泽似乎是诈降吧。”曹昂没敢用肯定的语气。自家老爹都承认的事,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否定。 “好你个戏志才!”许攸不经通传,掀开帘子进来,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曹昂一愣,忙立起身 重生在三国第44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向许攸行了一礼。陆逊也跟着曹昂起身,向许攸鞠了一躬。 许攸挥了挥手,上前几步,弯下腰,一把揪住戏志才:“你明知道那阚泽是诈降,说什么傻话啊!居然让孟德把战船连一起去!” 郭嘉在旁,不满地嗤笑一声道:“自己手重,揪掉胡子,怪别人做什么!难不成你梳头,掉了头发,也要找那做梳子的人的麻烦?” 许攸松了手,冷哼一声,在他们对面坐下,不理会郭嘉的话。他稍稍平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志才兄,莫说你不晓得。便是攸这等庸才,也知晓这战船皆是木制,虽是在水上,若是遇火,这种天气,天干物燥的,可是一点就着!你不劝孟德也就罢了,怎么还往别人设下的圈套里钻?” 戏志才笑了下,抬眼看向陆逊:“伯言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别给他面子,好好说来,也羞他一羞!这么大一个人,还不如一个晚生后辈!”许攸转过头朝陆逊招了招手。 陆逊抿了抿唇,不敢答话,视线转向郭嘉。 郭嘉抬了抬下巴,指向一脸期待的曹昂:“且说说吧。省得公子心里也惦记着。” 曹昂挠挠头,走到戏志才边上坐下,等着听陆逊的意见。 向着三位长辈拱手,陆逊清了清嗓子:“青徐两地的兵卒,在战船上会晕船,若将战船相连,风浪起时,能不觉颠簸,是件好事。只是许先生说的,也没有错。战船相连,最忌火攻。这个时节,风向多为西风、北风,然,荆襄一带,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几天时间改吹东南风。虽然时间很短,但风势迅猛,足以致命。” “那要是父亲信了阚泽的话,可怎么办?”曹昂皱眉看向戏志才,“而且先生方才又对父亲说那阚泽的话很有道理,这……” “公子,我军优势在陆上,不在水上。”戏志才神态悠闲,一点儿也不担心。 许攸脑子里弯弯道道不少,不然也不会跻身一流谋士之列了。戏志才这句话立即点醒了他。他知道戏志才的意图后,脸色青黑,僵硬地转向郭嘉,见郭嘉也是一脸笑意,不由额角抽搐:“原来你们就是在看笑话……罢了。等你们自己去与孟德解释吧!”说完,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也不告辞,直接离去。哼,以阿瞒的个性,有你们好看的! “唉,子远脾气真大。”郭嘉毫不介意地目送他离开,与戏志才一起露出j诈的笑。 曹昂与陆逊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得出结论。他们的两个老师又整人了。不过,同样都是顶级谋士,都是以算计他人作为生活技能,这其中也有一二三等。看来许攸棋差一招的样子。果然这两个平日里,一个懒散,一个病怏怏的家伙,才是曹操帐下谋士中的第一等。 “先生,打算如何规劝家父?”曹昂顺着许攸的话尾,提问。 “哦,这个是奉孝的事了。我不管的。”戏志才摆摆手,推卸责任。能给曹操泼冷水,让他听进去,而且不被迁怒的,只有郭嘉而已。 陆逊也明白戏志才的意思,有些奇怪地瞥了眼自己的老师,心里嘀咕:这人成天嬉皮笑脸地算计别人,丞相怎么从未对他起疑?咄咄怪事。 戏志才打了个哈欠,说道:“时间不早,你俩先回去歇着吧。这事明日再议。” “是。”虽然没得到答案,但想来有这两个军师在,他们是不会中计的。曹昂很是放心地拉了陆逊,离开营帐。 ———————————————————————————————————————— 次日,郭嘉到曹操帐中,两人密谈半日,出来之后,战船依旧是用铁索连上了。 看到水寨里,战船相连之后,北兵在甲板上行走,如履平地,战斗力猛增。蔡瑁眼瞅着被风吹得缠在杆上打卷的旗帜,忐忑不安。在心里祈祷,周瑜千万不要选在冬至那几天出击,也期望那几天不会刮什么东南风。 不过,蔡瑁的祈祷显然不管用。周瑜就是要用火攻,就是算准了这时节刮东南风的日子来的。 这天一早起来,蔡瑁发现风向变了,不由吓得直打哆嗦。中午在中军大帐又听到说,黄盖今天夜间要载着江东的粮草来降,急得团团转。最后,跑去找陆逊,说出他的担忧,谁知陆逊很是稀罕地看了他好几眼,掉头走了。神态悠哉,像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般。 这该如何是好?蔡瑁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比黑暗。原以为投靠了曹操能得个好的将来,谁知道……不是说,他帐下的那些军师都很厉害,上知天下,下通地理的?怎么这时节会刮东南风也不知道,还特意撺掇曹操把战船钉在一起?现在看到了这风,也不警惕,更没人理会?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他可不想跟这群人一起被烧死。蔡瑁很严肃地考虑自己要不要装病,趁早回襄阳城去养老。 不过,他没走成。曹操一道命令下来,他今天得跟着陆逊做事,听这个年轻人的指挥。 夜里,黄盖驱使着载满干草的船驶向曹军水寨。 曹军水寨灯火通明,不时有夜间操练兵马之声传来。 黄盖在心中暗暗祷告:愿上天助我江东,渡过难关,大破曹贼! “诸君听命,即刻准备,一入曹营就将干草点着!不得有误!” 众人听了,怕引起曹军的注意,并不应答,各自小心行事,忙着往干草上泼油,也有人拿着火折子等在一边。或有人,隐在暗处,将沾了火油的事物绑在箭头上,等着进入曹军水寨时,就点火,射向曹军战船。 待近了曹军水寨,与守卫的兵卒通过气,打开寨门,黄盖唯恐被人看出破绽,领着自家水军战船顺风疾驰进了里边。 四下看了看,黄盖举起手一挥,一众士兵得到暗示,各个点燃了手中的引火之物。 火攻开始了。 将计就计 顺着风势,大火迅速蔓延,曹军水寨瞬间化作火海。水寨中,四处响起人们因发现着火而呼救的声音。 黄盖很是满意,带着手下直冲进曹军水寨内部,开始依计行事。 只是没一会儿,黄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看到曹军士兵之中,有人也如他们一般,拿着引火之物,一边叫着救火,一边四处放火。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曹军知道自己是诈降?还知道他们打算用火攻。那不是…… “撤!快撤!”黄盖立在船头,朝属下大声喊。 可惜,他之前怕被曹军瞧出破绽,顺风势快速将自己的战船开了进来。如今想要退出去,却是没那么容易了。曹军水寨战船密集,又用铁链相连,虽然火烧得很旺,但此刻却把自己也陷在其中了。 眼见着撤退困难,黄盖知道只要这火烧大了,周瑜安排的几路兵马立即就会围攻曹军水寨。而与他们约定好的刘备军也会在陆上向曹军发难。但此刻曹军看穿了他们的计划,那就不能再依计行事了。刘备军会怎么样,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可己方的军队要按照预计的那样围攻曹军,恐怕……黄盖知道江东水军很强,可是,这群人一到陆上,绝不是曹军的对手。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黄盖当机立断,叫来几名将校:“去,换成小艇,赶紧通知大都督情况有变!” 几名将校见势不好,也知情况紧急,立即每人带着两名小兵,跳下战船,解了拖在战船边上的小艇,在水寨的小道中,穿行快速驶向出口。 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黄盖心里也有了死的觉悟。陷在重围之中,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了。通知大都督,让他小心不要进圈套后,黄盖心中留存的只有不甘。虽然不晓得计划哪里出了问题,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退不出去,那就向前吧。往前上了岸,虽然他们的战斗不强,但继续放火,就能将曹军岸上的营寨也烧起来。说不定还能遇上去烧曹操屯粮所的甘宁、吕蒙,那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想着,黄盖带领自己的亲兵,开始了登船战。一艘一艘地往前,杀向岸上。 文聘立在水寨出口处的一艘战船上,指挥着士兵挡住江东军的退路。 “将军,那边!”一名侍卫指向一艘驶向寨门的小艇。 等候多时了!文聘看到那艘行进速度极快的小艇,露出一丝冷笑。北军不仅不善水战,也不擅于驾船,下面那几个人绝不是自己人。几位军师料事如神,早就知道江东那边要用火攻了,已然设下圈套等着他们入网。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人去报信呢。 文聘张弓搭箭,借着火光,瞄准小艇上的人,“唰唰唰”三箭,一箭一个,无一落空。看到那三人从船上翻下,他还不放心,转头对自己的亲卫说道:“你去那边看看他们死绝了没有。不能让人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是。”文聘的亲兵是荆州人,颇识水性,得令后,立即下了战船,朝那艘小艇潜去。 文聘回过头,对身后一排的弓箭手下令:“不需再往其他战船上射火矢了。尔等守着出口,但见有人要驾船逃离的,就给我射死。绝不可放走一人!” “是!”弓箭手们各个拉满弓,立在船沿,注视着水寨的出口。他们不怕有人潜水离去,水下早就张开了大网,网上都挂着利刃,一靠近就没有活的可能了。 韩当、周泰、蒋钦、陈武四人奉命在火起之时,接应黄盖。因为文聘守得紧,没人逃出水寨去,故而,这几名江东大将都不知道黄盖已经掉进曹军的陷阱。但见曹军水寨处火光冲天,江面都被染红了,便以为黄盖已然得手,领着麾下水军,直直朝曹军水寨驶来。 甘宁进入乌林时,四周围静悄悄的。他警觉地抬手拦住手下,凝神听了片刻,摇了摇头。许是自己多心了。曹军这时候应该都赶去救援水寨了吧。他回头看了眼赤壁的方向,那片天空被火光印染得通红,彷如晚霞。 “走!”甘宁一挥手,几百名敢死队跟在他身后,趁着夜色摸向曹军屯粮所。 屯粮所里,四处点着灯火,三三两两的士兵举着兵器巡逻。细看他们的神色就会觉得他们其实心不在焉。 自从被诸葛亮设计,烧了一部分粮草之后,曹军对粮草辎重的戒备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因知道江东那边打算用火攻,郭嘉很早就建议将粮草换个地方存放。在两天前,这个屯粮所就已经空了。如今,这里头剩下的只有一包一包捆得很像粮食的干草。外人一眼望去,好像这里还堆着粮食。 守着一堆干草,谁乐意呢?要不是将军说会有敌军上门来,他们一点都不想在这守着。要是能到前线立功就好了。 奉命在此等候江东军的张辽,呵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中的长枪,一双眼闪着寒光。 除了几队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隐藏在暗处,或是躲在草堆后边,或是躲在草丛里,等着猎物上门。 “嗦嗦嗦”张辽身后的草丛,出现了细小的动静。 “将军。”一名士兵从草丛里钻出来。 张辽低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来了?” “是。人数不多,约莫三百人。”士兵凑上前,小声地汇报着,“只是看他们的样子,有可能是江东的精锐。” 张辽闻言,思索片刻,侧首对边上的传令兵道:“传令全军戒备!” 随后,他又回转过头对来报信的士兵说道:“他们不可能只有三百人,应该还有后援。你回去和臭小子说,好好在草丛里守着,别一看到人就出来打。敌人还有援军,要将人都引出来才行,在敌方援军败退前,都不许出来。” 那名士兵听了,点点头,记在心里,复又潜入草丛,迅速离去。 原来张辽将自己的儿子张虎带上战场。这次,令他在外围守备,同时,也有让他拦截敌军退路的想法。 不多时,甘宁已经接近了屯粮所。 他藏身在一棵大树后方,看了一会儿,带着两名亲卫,隐在阴影之中,背着光,慢慢摸近。 大约距离五步远时,门口的守卫发现了他们。 甘宁手一挥,箭步上前,一手捂住对方的嘴,一手干脆利落地翻转着,锋利的匕首划过脖颈,对方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就悄无声息地死去。 另一名守卫在两名亲卫同时攻击下,也顷刻毙命。 “什么人?”里边巡逻的士兵还是发觉了外边的异样。 甘宁狞笑着,点燃手中的引火物,高空抛射向营寨中。既是发动攻击的讯号,也是给接应他的吕蒙发信号。 与此同时,他的两名亲卫合力撞开了木质的寨门,冲了进去。剩下的几百名士兵也从林中窜出来,一起杀进屯粮所。 巡逻的士兵见到突然出现的江东军,显得无比慌乱,一边高声呼救,一边四处逃窜。 似乎太过顺利了。可是,对方本来就不会料得到他们会来乌林烧粮草吧。甘宁不觉有异,下令动手烧粮草。 江东士兵一面放火,一面挥刀砍杀着曹军士兵。 充作巡逻的士兵全是张辽的亲卫,战斗力非同一般,面对江东的精锐不仅毫不逊色,而且更胜一筹。 虽然只是做戏,佯装抵抗,但对他们来说,不杀一两个人,也不像作战。因此,几息之后,张辽的亲卫们都用上了真功夫。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张辽依旧闭着气,躲在暗处等着。那些躲在暗处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过了一刻左右,屯粮所内,四处都着了火。 甘宁也不打算搭理那些杂兵,打个唿哨,准备撤退。这火起之后,曹军必然是要派大军过来救火的。虽然赤壁那边起火,就够曹军喝上一壶的了,他们未必有空过来救这边的火,但谨慎一点没有错。他还要赶往下一个地方与吕蒙汇合,要埋伏在曹军的退路上,给他们致命一击。 存心要钓大鱼的张辽怎么可能让甘宁就此离开? 一声长哨响起,隐在暗处的士兵猝然发难,堵住了甘宁等人的退路。 江东士兵看着突然冒出来,杀向他们的曹军,都有些发怔。 甘宁这才发现,己方似乎又中计了!他不由地恼怒起来,举刀大喝一声,连劈数人,骁勇异常。 张辽见了,知道此人是个劲敌,未免麾下士卒枉死,他亲自对上甘宁。 甘宁看到张辽的装束,明白这人是一员大将,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冷笑。 两人气势与普通士兵大不相同,周围迅速让开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其余人等各自厮杀,无人靠近打扰。 只是张辽意在拖住甘宁,要等那援军来后,一举歼灭,因而不曾使出全力,一直与甘宁缠斗,就是不放人。 直到林子外围,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张辽知道敌方援军已至。 他猛地用劲,逼退甘宁,跳出战圈,向己方将士发出信号,反攻开始。 ———————————————————————————————————————— 周瑜、程普等人则是将战船在江面上一字排开,等候着岸上的信号。只待甘宁完成任务后,他们再出击。奇怪的是,只见前方火气,却没有约定的信号传来。 周瑜警觉起来,凝神望着曹军水寨。是撤军,还是救援? “都督!”鲁肃皱眉望着对岸,“情况有些不对啊!” “嗯。”周瑜神色淡漠,轻轻应了声,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船沿,脑子飞速运转。 过了一会儿,周瑜转身对身后的几人下令:“徐盛速往乌林,接应甘宁、吕蒙。凌操、董袭、丁奉,你等三人前往曹军水寨,营救蒋钦、周泰等。临机应变,不可恋战!” “程将军,你与我在此等候,接应诸军。”周瑜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但是太迟了。在周瑜看不见的地方,他手下的几员大将身陷陷阱之中,无法脱身。 继黄盖杀向岸上,正撞入戏志才安排的陷阱后,蒋钦周泰等人率江东水军进入曹军水寨,如入无人之境。文聘早已将水寨大门打开,并空出两条水道,通向岸上。江东四将还以为是黄盖顺利突入曹军内部所致,一群人兴奋地穿过水道,领着军士弃船登岸,准备收割曹军,大干一场。 曹军的优势是陆战。江东士卒的优势是水战。在曹军没有因为水寨起火,军心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埋伏在岸上,等候弃船登岸的江东军。这一战的结果,不用想都知道了。 且郭嘉唯恐戏志才的陷阱挖得不够深,不能大举歼灭敌军,又在外围安排了第二重陷阱。 胜负已定【修】 陆逊眼瞅着接应黄盖的四路江东水军全部驶进了水寨,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目光投向江面,觉得这火烧得分外漂亮。 立在陆逊身后,蔡瑁咬牙切齿地看着水寨内火光冲天,白日里要回家养老的心思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恨意,不知道甘宁有没有在里边,最好把人烧死在里面。 两名将领的神情看在荆州水兵们的眼中,便是觉得此战必胜,江东精锐水军也没什么可怕的。周瑜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还是曹丞相手下能人比较多,以前他们被江东那边压着打,绝对是因为刘荆州手上没有厉害的人物。要不然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从事大人,文将军有消息传来,江东军已全部进入我军水寨。何时关闭水寨大门,请从事大人给个准信。”传令兵匆匆跑来,向陆逊报告。 陆逊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再等等。” 传令兵有些犹豫:“万一被他们走脱……” “再等等!”陆逊依旧是那句话,随后,他的目光便一直盯着江心。 蔡瑁转头问道:“可有困住锦帆贼?” 传令兵摇了摇头:“蔡都督,没有一艘战船挂着锦帆。” “什么?甘宁居然不在里边!”蔡瑁忿恨地指向火光映天的水寨,高声叫起来。那家伙不是素来是打头阵的先锋吗? 蔡瑁突然高叫起来让跟他就离了三步远的陆逊感觉不适,微微皱了皱眉:“蔡都督!” 听到陆逊语气不悦,蔡瑁强制收敛了怒火,放下手,两眼扫视江面,企图找到甘宁水军所在。 陆逊瞟了他一眼,转头对传令兵说道:“你回去和文将军说一声,请他等江东救援的水军靠近时,再关闭水寨大门。” “什么时候会有救援的来?”蔡瑁奇怪地问道,“刚才那些接应的水军可都进去了啊?” 蔡瑁的问题明显太傻,陆逊嘴角出现了小幅度地下撇。当然,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且黑夜里,他背着光,别人也看不太清楚他是什么表情。碍于待会儿的作战还要靠蔡瑁指挥荆州水军,陆逊不得不耐心给他解释。 “虽然那些接应的水军入套了。”陆逊抬手指向江心那黑压压的一片,“但周瑜很谨慎,没有全军投入战斗!那里还有十几座楼船,数百艘战船。而我们要等的,就是那个!” “周瑜迟早会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的。今晚,他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全军上前来。夜间作战不便不说,他们就算熟悉水战,这边却是荆州水军的地界。”陆逊露出了笑意,“我真想知道他会怎么选择。不过,他丢不起这个脸吧。” “你是说,我们可能对上周瑜直属的精锐水军?”蔡瑁蓦地激动起来。若能抓到周瑜就是大功一件,就算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削弱他的实力也是好的。 陆逊很想叹气。自己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周瑜会不会出来,要看他自己的选择,怎么到了蔡瑁的嘴里,就变成周瑜一定会出来?!没了跟蔡瑁解释的兴致,他草草地说道:“江东水军实力没有受太大的损伤,我们现在出去,讨不到什么好处。需得再等等!” “那倒是。”蔡瑁似乎也发现自己听到“周瑜”两字,头脑发热,有些犯傻,讪讪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很可能等一个晚上,也不会有我们的机会。”陆逊望向江心,语气平淡。 蔡瑁一听有些堵得慌,可是,他不敢对陆逊吼。抓周瑜不可能,那甘宁总可以吧。他满怀着希望开口问:“陆从事,你看那甘宁……” 陆逊眼角上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告诉他:“在乌林。” 乌林?蔡瑁傻了眼。他满怀希望地站在这里等着抓了甘宁血祭他的弟弟,可是,甘宁竟然没有在江上,而是去了乌林。 “文远将军(张辽)会给你留着甘宁的脑袋的。”陆逊转了个方向,“我们该登船去做准备了。周瑜派援军出来了。”虽然有些可惜,不能抓到周瑜,但周瑜也派出了足够的人头来交换江东那些陷入重围中的将领了。 蔡瑁心头一突,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些诡异,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竟令他生生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转头看向江心,那一片黑影浮动着,似乎慢慢分散开来。他咽了口口水,安慰自己,不管有没有甘宁,有战打总比没有的强。曹操说了,再立功,就能封侯。 郭嘉的第二重陷阱,就是算计周瑜派出的援军。陆逊与蔡瑁就是奉命等着吞掉周瑜派出的援军。周瑜一定会派人来救陷入陷阱的大将,这点无可置疑。但是派出多少人来救援,这是个很微妙的数字。派的人少了白白贴进去,让曹军屠杀;多了兴许能救出人,但折损更多也不一定。 可是,郭嘉说了,他最终的目标不是算计江东水军,而是周瑜。没了这个主战派的核心,江东那边很快就会瓦解的。因为主战派大多数是武将,脑子都不太好使。不像周瑜,既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又能自己参谋当军师。那群武将嚷着要打,可真要打起来,没了周瑜这个核心人物,孙权要怎么指挥他们呢?孙权可不是孙策,能有足够的威信,能压制得住那些武将。所以这一战主要是算计周瑜,不是这些杂兵。就是不知道,周瑜是否会因为忌惮流言,而畏手畏脚;还是为了顾全大局,而统统忍下来?以周瑜的性格来说,哪怕是牺牲他自己,也想要保全孙氏的基业吧。可是,周瑜这样的人物,实力威望并存,对于上位者来说,是相当危险的。没有绝对的自信与实力,能够凌驾其上,定会惶惶不安的。这一战后,不知孙权对周瑜的信任会不会改变?只要那信任弱了一分,滋长了一点点的怀疑,周瑜就完了。 郭嘉这招相当狠毒。不知道大都督周瑜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劲?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周瑜发现了,也没有用了。这一次,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周瑜都输定了。就冲着算计了周瑜这点,陆逊决定以后对郭嘉忍让一点,不管他怎么捉弄自己都不计较了。 于是,陆逊心情很好地指挥蔡瑁拦住来救援的董袭、凌操、丁奉。 黑夜中,曹军水寨前突然出现的战船,看不分明。但凌操等人觉得是从水寨里受不住火攻逃出来的战船,下令战船突进。 荆州水军应战数合,佯装慌乱,无奈之下退入水寨。 董袭、丁奉战意高昂,完全忘了命令是增援,不是攻击,追着“败军”就闯进了火海。 凌操的船队在最后,他倒没有忘记周瑜的嘱咐,是以只在外围游弋,等待着董袭、丁奉两人把蒋钦、周泰他们接应出来。 见到有不入圈套的人存在,陆逊抬手挥了两下:“去,绕到他们后面,把这救援的也赶到水寨里去!” 蔡瑁得令,赶紧指挥战船绕到他们后方攻击。 夜间不甚明然,纵使火光通天,凌操也想不到后方会突然冒出敌人来。发觉时,己方船队已经遭到火攻。明明该是他们江东这边用火攻的,曹军怎么会?凌操惊诧地看着自己这边的战船一艘艘地起火。凌操竭力阻止慌乱的手下跳水,也无济于事。想要指挥战船调转方向,回头与本部汇合,没想到对方战船数量远多于自己,加上顺风顺水,竟是被逐步逼入了曹军水寨。 江心周瑜冷眼看着这一幕,双手捏住船沿,指尖泛白。为了保存实力,他方才应当立即下令撤军,减少损失,可为了全军,为了那些陷入陷阱的将士都是江东的精锐,他不能这么做。没了这些人,自己往后也是独木难支。且会平白惹人猜疑,离间他与孙权的关系。无论如何,今晚出战的将领都得救回来。即使要救回这几人,必须付出能让曹军满意的代价——江东军的伤亡。他从得知火攻被曹军反利用了之后,就知道,今夜的胜负早已注定。哪怕不甘心,也得顺着对方的意思来,除非他可以心硬如铁,不顾同僚的性命。 鲁肃心急如焚,想要对周瑜说些什么,却见他嘴角渗出血珠,想说的话便再也出不了口。 看到现在,周瑜已经可以肯定,对方所要算计的不是江东的水军精锐,而是他本人。也就是说,在对方眼里,他一个人值多少将士的性命,今晚江东将士就要损失,否则,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自己…… “都督,”鲁肃眼瞧着周瑜情况不大对劲,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他,劝慰道,“万没有主帅当前锋的道理!” 周瑜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声音微哑:“子敬,准备救应伤兵。” “都督……” “放心,他们的目标是我。今晚出战的将领都能活着回来。”周瑜面沉如水,语气依然平淡。是的,曹军会把那几个将领还来。因为今晚上战场的士兵是江东精锐,也是他手下的直属精锐,足够了……足够换了…… 掩去眼中的悲戚之色,周瑜挥开鲁肃的手,急急下了几道命令,为撤军做准备。输也要输得有样子,不能溃不成军,惹人笑话。 鲁肃在旁看着,听着,焦虑之情渐渐退去,心底却慢慢浮起悲哀。也不知道是曹军中那个谋士的策划,实在太过卑鄙,只为了一个人就要这么多人的死亡来换……欺人太甚! 等到众将各自因执行命令散去,鲁肃这才轻声唤了一声:“都督。” 周瑜回过神,不同以往,此刻他脸上没有微笑,而是一脸的淡漠:“我或许小瞧了曹操帐下的谋士了。” “公瑾。”鲁肃不知该如何劝解他,不自觉地换了个称呼。周瑜是自信的人,但绝不是骄傲的人。这个说法……就是承认战败了吧。这样战败,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不甘心的。 “曹军谋士技高一筹,我不及也。”周瑜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语气中有着深深的自责。 鲁肃为难地说道:“公瑾,主公还需要你!若是那些人……责任推给我吧。” “……”周瑜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他从不曾推卸责任,也不会这么做,更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名声,陷友人于不义。 “相信主公吧。”结局如何他都愿意承受。 良久,鲁肃才听到周瑜这一句话,低下头,沉默了。 战败需要追究一个人的责任。孙权身为主公,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接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周瑜。何况,周瑜为了这一战还和张昭闹翻了。众将若为周瑜求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罢了。这真是一点后援都没有了。若是自己能将责任都揽下来,或许,周瑜的压力能减轻几分。但鲁肃也清楚,他比起周瑜,不够分量。因为现在的情况不是甘宁的水军部折损过六成,而是江东全军战力折损过六成。 吾家有子初长成 即使诸葛亮是刘备千辛万苦请来的,即使上一次是用了诸葛亮的计策,刘备才能顺利逃至江陵,但在鲁肃来过之后,刘备的心有些动摇了。他觉得论名声,论智谋,还是成名已久的周瑜更胜一筹。现在两家是联军,自然要全力相助,虽然刘备也想保留点实力,但想到曹操败出荆州,荆州这富庶之地,就没有了主人。既然诸葛亮之前,也说过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那他趁此机会占了荆州,又有何不可?总不能自己与孙氏联手,只能白出力,最后这荆州却落到他们手里,自己没得半点好处吧。诸葛亮不是没有劝刘备,但刘备认为曹操手下士兵都是北方兵卒,遇上周瑜手下的江东水军精锐,不会有胜算。至于荆州水军,曹操此人多疑,一定不会重用他们的。还有那曹操,那家伙肯定没有想过会被周瑜打败,也没有想过退路会被截断。光想象,刘备就觉得扬眉吐气。要知道,以往被人围追堵截,四处逃窜的可是他,如今曹操也要尝尝这滋味了,他怎能不兴奋? 有了关羽、张飞、赵云几员猛将,刘备更是对拿下曹操的人头,充满信心。人在意气风发之时,逆耳忠言都是听不进去的。刘备为了在曹操走后能先孙权一步占领荆州,不顾诸葛亮的劝阻,带走了所有的兵马。因为他觉得在兵败的情况下,曹军是不会有精力攻打江陵。 因此,现下除了刘备宅邸周围的守卫,江陵城中没有任何兵马。 诸葛亮望着漆黑的夜空,闭了眼。 他们这对君臣还在磨合期,纵然刘备三顾茅庐情谊,让诸葛亮很想全心全意帮他,但这也得刘备配合才行。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刘备不听他劝阻要一意孤行。原本出山的时候,就是看在刘备什么也没有,可以让他没有束缚,一展长才的份上,才跟着的。可是,眼下刘备连这个“优点”也没有了…… 诸葛亮叹了口气。刘备戎马一生,辛苦了一辈子,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会在联盟之时,就斤斤计较,曹军还未败,事情未成定局前就算计起同盟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但…… “夫君,此番得了教训了?” 抬眼看了看妻子黄月英,诸葛亮摆弄着手中的羽扇,没有说话。 被人连累的滋味不好受吧。黄月英在心底微叹一声:他的夫君千般万般好,只有一样,心高气傲,好面子,不喜欢被人掣肘。 看了他一会儿,黄月英转身回房收拾东西。虽然有个言听计从的主公,更能显出他的能力,但也得选个自己也有些头脑的才好。这次白白受刘备连累了……不过,夫君是个聪明人,应该不是看不透,而是自己心气高,放不下身段罢了。经此教训,他应该会想清楚了。 曹昂率兵占领江陵时,全城百姓都还在睡梦之中。只是曹昂很有分寸,大军入城,秋毫不犯。一连下了几道不可扰民的命令,就关闭了城门,派出一队兵马堵住刘备回江陵的路,便着手处理刘备手下的将官、谋士。 当然,因为曹昂不是荆州人,卧龙凤雏这名声,他还不太重视。就算明白诸葛亮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也不会在第一次独自带兵作战的情况下,就赶着去礼贤下士。他不会不谨慎地受人把柄,让人有机会在父亲面前陷害他。更何况,他身边已经有陆逊了。所以曹昂没去为难别人,只是让人把这些人集中起来看管,吩咐天明之后,把他们好好地送到荆州去,便自去休息了。 当诸葛亮知道曹昂入城后的下达的几道命令后,变了脸色。曹操是个雄主,他的儿子曹昂入城的所作所为,也能看出他的能力。父子具是厉害的角色,一样的能干,曹氏的未来,不想也清楚了。对比刘备,还有他那鲁莽的义子和不满两岁的儿子,怎么看都是曹氏父子要比他们强了许多。 诸葛亮认命地闭上了眼,安然地坐在不安的人群中,等待天明。 而当夜,刘备兵败,又入不得江陵城,本想绕过江陵去取江南四郡,又被早先受命埋伏在公安的张郃杀了一阵,只能改道入益州。可惜,乐进等候多时。乐进大开杀戒,刘备一行人最终只剩十几人逃入山中,也不知能否平安到达益州。 当诸葛亮被带到曹操面前时,曹操还记得这个烧了他一次粮草,又算计了他一次,帮刘备逃到江陵的年轻人。只是曹营之中能人众多,多诸葛亮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所以曹操只是随意封了一个职位给他。 这回诸葛亮倒没有拿娇,神色平静地接受了。“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诸葛亮不甘就此埋没乡间,此刻自然要用“忍”。因此,他没有拒绝曹操授予的官职,表现自己对刘备的忠诚,但也没赶着去奉承曹操,告知曹操刘备此刻所在。不是没有想过展现自己的能力争取一番,但诸葛亮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他只能这么淡然地呆在曹军里,等待着机会。 打了胜仗之后,与江东那边又要再来一次谈判,该怎么办就交给许攸和贾诩了。而自己军中的后续事宜,曹操每次打完战,都不大管的。戏志才、郭嘉两人更是躲得没影。用郭嘉的话说就是,我已经帮你把周瑜给坑了,剩下的人不足为惧,相信公达会处理好的。因此,荀攸可算是战后最忙碌的人了。 忙碌的人自然对悠闲的人看不过眼。许攸、贾诩另有事情要做,戏志才、郭嘉又逮不到。降曹之后,表现得宠辱不惊的诸葛亮就入了荀攸的眼。作为谋士,此人的才华,已经见识过了。政务上不知道怎么样,听说被文若调到许昌的凤雏庞统做得很不错,想来这个与庞统齐名的年轻人也差不到哪去。和曹操通过气后,诸葛亮就被调来协助处理军务。 有了机会不表现是傻瓜。几日功夫,诸葛亮就恰到好处地让曹操见识了他的能力。因见儿子曹昂身边只有陆逊一个人,曹操觉得不能让陆逊一人独大,而且光有将领是不够。考虑了下,曹操决定回许昌后,把诸葛亮安插到曹昂麾下做事。 ———————————————————————————————————————— 赤壁之战的结果,超出唐贺意料太多太多。史上的东吴,目前只剩下柴桑郡可守,留着这一口气给孙权,不过是看在孙尚香是曹昂的妻子的份上。当然,想也知道孙家最后这一口气也不会撑太长时间。而三分之一的蜀国,刘备最重要的军师诸葛亮竟然被俘虏了来,还被曹操塞给曹昂当幕僚。没了诸葛亮的刘备逃入益州,估计成不了气候。益州要易主 重生在三国第45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主,估计不会姓刘,会直接姓曹。西北那边韩遂被马超打得缩在武威,想必不久之后,也要改姓曹了。 历史已然面目全非。 “在想什么?”荀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唐贺回过神,没法告诉荀彧,历史正朝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发展,所以她有些迷茫。 “祖父歇息了?” “没有,和曹老太尉正聊着呢。父亲也在一边作陪。”荀彧有些无奈。他从来不知道,老人家碰到一块谈起子孙的事情,会没完没了。 两个荀家的大家长是接回了颍川,但曹嵩听说是要给荀恽办冠礼,强烈要求等曹操回来,把荀恽的婚事一起办了。若是别人还好拒绝,偏偏那是曹操的老爹。荀家的人自然没有拒绝,何况,以荀恽与曹安的年纪成婚,也不是不可以。两家一合计,就一边筹备着冠礼,一边准备着婚礼。事情实在有些乱,可是,两家的长辈都不嫌麻烦,反而兴致高昂,将小辈推到一边去了,自己做主。 “……让长辈劳累,咱们自己休息,真是不孝。”唐贺依旧觉得自己儿子还小。哪里就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冠礼也是提早的呀!现在居然直接升级了。可是,她反对无效,只能私下发发牢马蚤。 荀彧笑了笑,抱住她:“祖父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做吧。因为四哥身体不好的事,祖父与父亲很久没有开怀过了。正好借着喜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可是,恽儿成婚还是早了点吧?”唐贺一想到儿子才十七,就要结婚入洞房,就觉得受不了。这不是残害幼苗么? “恽儿长大了,你不高兴吗?” “没有。”唐贺口是心非。 荀彧疑惑地打量着她:“是吗?”他隐隐猜到她在为儿子婚礼的事不快,可却又不明白她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儿子长大,成家立业,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这是好事啊! “那你是……不喜欢媳妇?”荀彧试探地问道。毕竟,唐贺不喜欢卞氏的事从来没瞒过他。曹安是卞氏的女儿,或许,唐贺是不喜欢这个媳妇。 唐贺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她能说自己嫌弃媳妇年纪太小么?虚岁十六的少女,在古人看来就是可以当妈的年纪了。再不嫁,过两年就会有人说闲话了。可自家儿子也不大啊。万一明年她就有个孙子或是孙女冒出来…… 唐贺受的打击大了。老了,老了,老了…… 看到她脸色突变,青白交错,荀彧紧张地拍了拍她:“阿贺?” “……文若,我们是不是很老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荀彧黑线了一把,赶紧告诉她,她还年轻。 “嗯,好吧。可是,恽儿都要成婚生子了啊。这样的话,明年我们说不定就有孙子了。这不是老了一辈了嘛……”唐贺碎碎念中。 荀令君,很无语。 ———————————————————————————————————————— 不管唐贺对儿子成年,自己变老的事有多怨念,该来的还是来了。 荀恽得曾祖父荀淑赐字长倩,同月,娶曹操之女曹安为妻。 伸手接过媳妇茶,唐贺嘴角抽搐了两下,应景地喝了一口茶,送了份厚实的大红包,给一脸羞涩的新妇,然后,看着一双璧人入洞房。 荀彧只道她还在闹别扭,趁众人不注意,拉过她的手,两手在袖中交握着。 唐贺侧首看了他一眼。时光如流水,想当初,她嫁到荀家,也才曹安这么大。 “儿子的大喜日子,你这表情,会让人误会的。”荀彧凑到她耳边,笑言。 “谁说我不高兴?我很高兴。”唐贺扯出一个笑脸,“我媳妇年轻漂亮,我当然高兴!”/(ㄒoㄒ)/~~ “娘。”荀黎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站到两人面前。 唐贺见她喘着气,脸颊绯红,抬手拭去她额际的细汗,嗔道:“你又到哪里闹去了?气喘得这么厉害?” “……我,我……”小女孩红着脸,扭捏着跺了跺脚,“奉孝叔父说……说陈群……是,是……女婿。” 她最后两个字小声得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可因为距离太近,荀彧夫妻俩都清楚地听到了这个词。 夫妻两人瞪大眼看着女儿,尤其是唐贺更是震惊,陈群那不是和荀彧差不多大?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阿黎,你是不是这几天玩得太累,迷糊了?” 荀黎咬了咬唇,羞得满面通红,甩开唐贺的手,掉头就跑。 唐贺手停在半空,动作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而荀彧则是脸色难看地记起了当年的那个玩笑,眼角余光瞄见躲在道贺人群中的郭嘉,不由恼怒:“郭奉孝!” 未婚夫妻 曾经他希望娶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为妻。 初时的相见,虽然是个意外,但那一次他觉得那个美丽的少女正符合他心中目妻子的形象。是以当得知她离去的消息,心中未必没有遗憾。当时只道她是徐州陈家的小姐,若论家世,与荀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他或许可以告诉祖父、父亲,去陈家提亲。谁料,世事无常。她并非陈家小姐,而是中常侍唐衡之女。是在遭汝南傅公明退婚之后,唐衡以叔父的性命相逼,要他娶的女子。心底的那一点点的喜欢,在纳吉礼的见礼后,因父兄的闷闷不乐而消散。但想到日后要相处一辈子的时光,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就是这个少女害他十几年苦心经营需得从头来过,即使他不在意那些虚名,但十几年的心血白费,说他心中没有怨恨,也未免高看了他。他并不是个毫无脾气的好好先生。可是,去恨一个不能选择自己出身的女子……他做不到。生于这样的家庭,不是她能选择的。可要说怜悯之心……。 “友若兄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少女愉悦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没有。”兄长冷淡而疏离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火气。 “刚入秋,气候干燥,兄长大人要小心虚火上升。” “多谢弟妹关心!” 听着少女用欢快的声音说出一语双关、暗含机锋的话,荀彧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黑色的眼眸水润清亮,闪着点点光芒,眼角含笑,正促狭着望着他的兄长。 转过头,荀彧毫不意外地看到兄长,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小小声地给他留下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 有些担忧地看着兄长的背影,荀彧轻叹一声,转向这个已是自己未婚妻的少女。想要告诉她,荀家之中没有多少人对她嫁到荀家一事,感到欢喜的。在这种情况下,一再惹怒兄长,对她没有好处。既然要嫁入荀家成为荀家的媳妇,她应该为这个即将成为她新家的家宅和睦着想,对兄长大人礼貌些。这也是为了她将来能够少受些气着想。 唐贺像是觉察他的目光似的,看了过来,两眼一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过于灿烂的笑容,让荀彧怔了怔。 “这是小姐的嫁妆,请您在年底之前派人去查收。逾期,可能就被官府收走了。”唐家的账房先生走了过来。他向荀彧拱手施礼,递出一本厚厚的账册。 什么嫁妆会被官府收走?荀彧本能地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口就要拒绝,却在看到龙井将账册展开的那一刻,变了脸。这是当年见到的……账目格式?! 震惊地接过来,仔细翻阅着,荀彧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些表格……” “这是得罪了小姐的傅家所支付的赔偿金。”账房先生恭敬地回答。 眼见兄长听到这话,又有发火的迹象,荀彧不得不把手中的账册塞给他,直接询问:“此表何人所作?” “姑爷问的是,谁将账册做成表格状?”账房先生的表情明显有些骄傲。 荀彧严肃地点点头,等着他的回答。 “这是小姐七岁之时所创。” 几年前的事,再次浮上心头。荀彧感到一阵烦躁。当年党人之祸再起,死伤无数。叔父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正是因为那份含有礼单账目的信,寄到了颍川,荀家才能就此及时作出了反应,让叔父辞官回乡,保住性命。如果这个账房说的是真的,她就是公达当年遇到的傻小孩?那么,她到底是像父亲与兄长所言的那样,算是荀家的仇人之女,还是荀家的恩人呢? “还请姑爷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此事。当年的小姐不过是乡间来的小毛孩子罢了。完全不懂得党人的厉害,被那些假仁假义的家伙牵累,差点送命。为此受惊不小,病了将近半年呢。至今还有些惊怕。” 望见这个账房先生虽是笑着,但那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兄长对唐家的人俱都看不顺眼,听到这个账房先生的话,少不得又要恼怒的。要是他真的与唐贺提起此事,此人怕是会做出什么事来。荀彧担忧地止住了兄长要出口的讽刺。 “多谢提醒!” “不敢!在下亦是小姐的陪嫁品。” “你一账房,当什么陪嫁品?” “主人怕荀家家大业大,打理不过来……毕竟,那些都在汝南一带,与颍川有一段距离。” 这个账房先生的态度不卑不亢,让人无可挑剔。看他的模样像是个有学识的人,怎会甘心屈居于人下,做个宦官的账房呢?荀彧接过兄长还来的账册,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唐衡把这样的人当作他女儿的陪嫁品,是什么意思呢?一时间,除了唐衡是个宦官,不知道用人这样的理由外,却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观察吧。 纵然外人有传言,荀家是看上了唐衡的权势与财力,但荀彧对拿妻子的嫁妆没有任何兴趣。想了想,既然是由这个账房交来的,就让他继续打理就是了。何况,这些并不是唐衡的钱财,而是那汝南傅家的资产……摇了摇头,荀彧将账册递给账房龙井:“你且保管!” 钱财不能买回唐贺被退过一次婚的名声,也不能改变他即将娶她的事实。想来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眼神复杂地看向马车的方向,荀彧心底生出几分怜惜。 早前立在车边少女已经上了马车,车帘将他的视线隔绝在外。 罢了,对她也不必要求太多,就当是还债吧。谁曾想得到自己幼年时,第一次出谋划策坑害的人,竟然是她呢。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就是这样吧。只要不危及家人的性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看不见,自己多忍让些,兄长那边帮她挡着些,也就是了。毕竟,她也不容易。 ———————————————————————————————————————— “小姐,荀家是名门世家,才德兼备的人很多。荀衍、荀谌、荀彧三兄弟是他们这一代人中,最为出挑的。”龙井的声音压低了,反倒生出几分慵懒魅惑的感觉。 坐在台阶上晒太阳,阳光暖洋洋的,唐贺幸福地眯起眼。 见她不说话,龙井只得拿着调查来的东西,继续报告。 说是报告,其实内容相当八卦啊!唐贺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听着。内容尽是些荀衍喜好鉴赏书画啦,荀谌自视甚高,与荀攸关系不是很好啦,还有荀家兄弟感情好啦等等……唐贺听在耳里,总是变了味。自动生出这家兄弟是兄控、弟控这样的情景来。 这么想着,她不由弯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地望着龙井。果然调查的很详尽,专业间谍就是不一样啊!她八卦听得很爽。 荀彧路过在拐角听到这对主仆的谈话声,本要离去,却因为听到与荀家人有关的事,而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未婚妻正坐在台阶上,托腮仰望着立在她眼前的男子,一脸满足的笑。而那个男子正是她所谓的“陪嫁品”账房龙井。 荀彧眼神微暗。任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人相谈甚欢的。突然就觉得少女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变得极为碍眼。对这个陪嫁的账房先生,生出几分怀疑与不满来。既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避嫌吗? “你是说,荀彧以为这婚事,被州府从上报的孝廉名单中划去了 ?”唐贺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污点。”龙井语气平淡地回答,“颍川郡守是个极为注重道德名声之人。厌恶宦党不是一天两天了,姑爷顶着压力娶你,自然少不得要受牵累。幸而姑爷往日名声很好,是以郡守对他的处置,还算是仁慈,只是取消了这次的,并没有说出永不举荐这样的话来。” “唉,爹与荀家做了桩强买强卖的生意的说。我还以为爹可能有许诺会照顾荀彧的前程这样的东西,没想到情况相反了!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这下,荀家上下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了。真麻烦!”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忧愁。若是前一刻,或许,荀彧会让她不必在意这种事,反正这个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但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烦躁。这种事情问那个账房有什么用?想要知道荀家的情况,来问他这个夫君不是更简单吗?却要和一个外人谈及此事! “所以小姐还是尽量不要再惹姑爷的兄长了。您这几日玩得过火了!”龙井不紧不慢地劝谏道。 摊了摊手,唐贺像是不太在意:“可是,以你调查的情况看,荀谌是属于爱憎分明,界限清晰的人。他既然已经讨厌了我,想要让他改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龙井无奈地瞟了拐角处的人影,叹气道:“小姐,难道您是想破罐子破摔吗?如果您不想在夫家立足,不想过得好一点,就尽管继续激怒荀友若好了。”龙井对她的任何选择都不会有意见。反正他只是受命保护她的安全,没有必要连她在夫家会不会招人厌弃,还是讨人喜欢,都要管。 “……龙井啊,潜移默化这种事,需要很耐心地花上很长的时间呢。而我却觉得自己未必能在荀家留到他们对我改观的那一天啊!”唐贺对自己的未来还是挺悲观的。听了龙井的报告之后,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来年被荀家休掉的心理准备。反正都会被休掉了,干嘛去讨好荀谌啊! 荀彧听到这里不由愣住了。她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看着少女与她家账房之间的互动,荀彧心生不悦。如果一开始,就不想嫁入荀家,又何必来逼迫他!既然成婚已成定局,之后,要不要离开荀家,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荀家不止于连一个媳妇也看不住! 瞄到拐角处的人影消失,龙井愈加无奈了。准姑爷看起来是误会了小姐的意思了。嘛,误会就误会吧。这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与自己没有关系啊!龙井抬头望着蓝天,不负责任地想:今天天气很好。。 未婚夫妻2 这几天下雨,行路不便,荀彧等人就在沿途的一个小镇停了几日。 荀彧发现唐贺其实对谁都差不多,只看她心情好坏,心情好对谁都是笑脸,哪怕兄长说得很难听,她也依旧笑意盈盈,没有放在心上,心情不好,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像今晨,也不知兄长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她竟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兄长,笑得很奇怪。而兄长黑沉的脸,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仍旧笑得诡异,仿佛惹怒兄长,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或者,就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根本无心去讨好兄长。 手中拿着荀家刚从徐州调查到的事情,荀彧叹了口气。试探着询问过龙井,关于他们主仆之间的关系,这才知道,她仅仅是年幼时,在洛阳呆过两年,因得罪了洛阳的启蒙名师,所以不得不送到她母亲的娘家学习。她母亲的娘家正是徐州陈氏,她与陈登是表姐弟,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次会看到她和陈登一起出游。至于,龙井据说是在几年前的党人之祸后,一直担任唐家的账房,深得唐衡的信任。唐贺与龙井也才认识不久,龙井作为陪嫁只是因为唐衡心疼女儿,怕她受人欺负,所以将身边的能人送与她。那就是说,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之间没有私情……那她为什么会说出,自己不会在荀家久待的话?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自己不了解? “文若!”荀谌气呼呼地推门进来。 荀彧背对着他,赶紧将调查来的消息,塞入袖中。 “四哥,有事?”转身就看到荀谌青黑的脸,荀彧不由头疼地想,不会是唐贺又惹兄长不快了吧。 “族里那群人,简直……”荀谌将颍川家中关于荀氏宗族族长人选发生争执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一脸忿恨地说道,“全是那个女人的错!要不是她……”。 “四哥。”荀彧看着他,想要说家族中的事务与唐贺这个还未嫁入荀家的外人无关,也办不到。因为这件事确实因她而起,又与自己有关,兄长这样子是在为他抱不平。他心底却是有些不安,几位兄长因他的事都主动放弃这个机会,实在是…… “四哥本也是有机会的,却受我连累……” “说什么话!”荀谌打断他,“你我兄弟,谈什么连累?倒是那个女人……实在碍眼得可以!”一想到,唐贺早上看到他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荀谌就觉得这女人没安好心。现下族里又出了这种事,害得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前程未卜。好似从唐衡逼婚起,就没好事发生。荀谌要掐死唐贺的心都有了。 眼见兄长的情绪有失控的倾向,荀彧抿了抿唇,放下心中的那点怅然,伸手拍了拍兄长,反过来安慰他:“不要紧的!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不是吗?” “你怎能如此淡然!你可知道,若是这个族长的人选不是你,你会被家族放弃?”荀谌激动地说道。 是的,族长之位,他非争不可。祖父也是这个意思。荀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一旦家族决定放弃他,他想要再出头,机会渺茫。在外,若没有家族的支持,要成事,极为不易。而他的名声已经因为这桩婚事,毁了大半,若不能将族中的权势抓在手中,为己所用,自己的未来,便没有希望。 “……文若,你有没有在听?”荀谌皱眉看着弟弟。 回过神,荀彧笑了下:“四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打量了下荀彧的神色,荀谌舒了口气,自己这个弟弟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你自己明白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四哥。”荀彧笑着向他作揖。 “谢什么!”看到弟弟的笑脸,荀谌阴沉了一天的神色总算稍有缓解。只是想到唐贺时,仍是忿恨难平。那样的女人真是配不上自己出色的弟弟! ———————————————————————————————————————— 走廊的尽头,少女立在廊柱旁,神色平静地望着雨景。 荀彧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雨水打落枯叶,层层叠叠,铺满一地。 “其实,那些说秋风萧瑟、凄凉的人,都挺傻的。”唐贺突然开口说道。 荀彧怔愣片刻,疑惑地望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天可是收获的季节呢。”唐贺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总不会因为秋天下了几场雨,或是,天气干燥,这一年的辛苦耕耘,就没有价值了。劳苦一年,硕果累累,怎么他们都看不到呢。” 这是安慰?荀彧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虽然族中的事务,已经安排了下去,该做的努力,都做了,但自己心中确实有着几分不安。只是他在兄长面前表现得很正常……大家应该都看不出来才是,她又是如何看出自己心中的忐忑呢? 荀彧眉角微挑,望着近在眼前的少女,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她的脸颊白皙如玉,微微透出健康的粉色,很是诱人,微翘的嘴角,显示着她此刻的好心情……她突然别开脸,眼睛望着庭院,可耳朵却微微变红了。 眨了眨眼,荀彧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在族中不是没有根基的,从自己定下目标的那天起,他就在准备,不论里外,都极尽所能地表现最好。荀文若是个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形象早已深入人心。随便在颍川拉一个人问,都知道荀彧的人品极好、学问极好。虽然娶了她,暂时受挫,但这只是一时的。这些年的努力,积累下来的成果,不会白费。 “……明天雨就会停了。”唐贺被他看得尴尬,只得没话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到她语气突变,荀彧颇有些意外,见她脸颊一片粉红,紧抿着唇,似乎有些恼怒,不由好笑,顺着她的心意,应了一声:“嗯。” 忆起初见时的场景记得当时目光只是多停留了片刻,便收到了她的瞪视,现在她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所以她那瞪视没有了,而是转开了脸。望着她愈见绯红的侧脸,荀彧低头一笑,移开了视线,看向远处的天空。前几日厚厚的云层,渐渐稀薄,不久就会放晴了。想来,明日雨就会停了。 恼人的视线突然没了,唐贺松了口气。谋士这类人考虑事情,总会推演出无数种可能,各式各样的过程,最终把结果定向自己想要达到的那个目标上,感觉上,就是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成一件复杂的事。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可想?她只是突发善心,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他会突然盯着看这么久,好像她是怪兽一样。分明是他自己掩饰功夫不到家,才会被她看出来的好吧。 唐贺微微鼓着脸颊,偷瞄了眼站在身侧的人,收回视线。 好吧。事实上,她原本没想管荀彧的事,但见他这两天脸上虽是挂着笑容,可是那笑意不及眼底……让她有些担心。怎么说这事也是她引起的。最糟糕的是,唐衡强买强卖的生意,只干了一半,把人家坑惨了。当然,不排除这是唐衡又一次要训练她的能力,看她在周围人的敌视中如何存活。可是,却连累了荀彧。而她一直悲观地认为明年就会被休掉的想法,估计唐衡相当了解。没有把这桩买卖做完整,大约是因为唐衡要看她在荀家过得好不好,再决定。如果她明年真的被休了,唐衡大丢面子,以他那种小得不能再小的心眼看,荀家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想来想去,她就觉得要娶自己的荀令君那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被毁了,实在有点冤。正是抱着这种愧疚,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这才稍稍安慰了他几句。才没有其他的意图!不识好人心! 荀彧眼角余光瞥见唐贺放在身前的手交握着,看起来若是她手中有一方锦帕,可以将锦帕扭成团。他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愉悦的笑,笑意在眼底渐渐散开来。 ———————————————————————————————————————— “你听到没有?”雨前瞪大了眼,扯着龙井,指着前方的两人,小声道。 龙井翻了个白眼:“听到了。” “可是,前天小姐还说,不要管荀家的事。”雨前说出自己的疑问,“那她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要改变主意了?” “不算。”龙井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不过,是说几句安慰人的话,算什么?不过是小姐心善而已。 雨前偏头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在主人没下令之前,他确实不该自作主张。龙井一向聪明,既然他说不算,应该就是不算吧。不过,这个准姑爷此番麻烦不小,不帮忙,真的可以吗?如果姑爷过得不好,对小姐的未来也会有影响吧? 再探头一看,雨前发现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太好。 “诶,龙井,你看小姐的脸色似乎有些奇怪……我们要不要上去阻止?”雨前护主心切,捏了捏拳头,准备出手。 “他们都快成婚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龙井一掌拍下雨前的手。什么叫脸色有些奇怪,那是害羞。龙井很无奈。 “可是……” “你都叫他姑爷了,他们之间怎么样都不过份。”龙井抬手揉了揉额角,要为主人出头,也得看情况。那两人之间气氛正好,这种情况下,冒然冲出去,说不定还会遭人记恨。想到这段日子准姑爷看自己的眼神,龙井蓦地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这样想着,龙井果断地拖走了还想继续“偷窥”的雨前:“走了,做事去!在到颍川之前,要把小姐交代的事安排好。这些事情就要耗费许多时日,我们哪有时间管荀家怎么样。” 新婚夫妻 “文若!”郭嘉眼尖地瞄见荀彧穿过长廊,连忙奔过去。 荀彧听到郭嘉的声音,停住脚步,转过身,等着他近前。 “文若……怎么样,我送的贺礼不错吧?算不算一个大惊喜?”郭嘉三步两步跑到荀彧跟前,一脸贼笑地打量着他。 荀彧怔了怔,知道他是说旖罗香的事,不由笑道:“嗯,一惊一喜,合为惊喜,倒也不错。” “诶……文若,你应该知道那个是什么香吧?”郭嘉眨了眨眼,仔细盯着荀彧瞧。可惜那张脸上的神情一如往昔,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特别之处。 无视郭嘉一脸八卦的表情,荀彧微微挑眉:“奉孝,今日不去书院?”这阵子郭嘉住在荀家,他已然很了解郭嘉的作息生活,知道他只有去书院才会早起,其他时候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昨夜大家都喝多了,今日书院未必有人在。”郭嘉想到被人灌趴下的戏志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真是的,明明是文若你的婚事,一个个却比你喝得都多……”最重要的是,大家竟然都喝酒喝到忘了闹洞房。他本以为众人喝醉了后,去闹洞房会更有趣,没想到一群人喝着喝着就全倒了。真没劲! “彧酒量浅,待客不周,奉孝……”荀彧以为郭嘉被慢待,赶紧拱手赔罪。 “没有,没有!”郭嘉一见他行礼就头大,连忙打断他,“昨天公达代替你喝得最多。大家都很尽兴!” 荀彧明白郭嘉不喜欢虚礼,从善如流地揭过此事:“那这一大早,奉孝你想去哪里?” “我去找志才。”郭嘉撇撇嘴,“那家伙酒量不好,昨夜又喝得太多,宿醉是难免的。”都是陈群、辛评、辛毗这三个人的错,明知道那家伙酒量不行,又合起来灌他酒! 荀彧蹙眉。戏志才的身体素来不好,昨夜众人狂欢,估计没多少人记得这事。若是自己提前让人注意一下,或许,会好很多。 “……我让下人给你准备醒酒的药丸带去给志才吧。”荀家早就料到会有人喝太多,醒酒的汤药、药丸,没少准备。 “如此甚好。我代志才谢你!”郭嘉对着荀彧一拱手,表示谢意。 荀彧温和地笑言:“奉孝此言差矣!志才亦是吾之至交。” “志才知道少不得也要说声谢的,我这只是先代他说了。”郭嘉怔了怔,随即又不太在意地挥了挥手。 多少也清楚郭嘉与戏志才志趣相投,郭嘉待戏志才比对其他人要更亲厚些。荀彧微笑着没逮着这问题继续下去。 “呐,文若,你这才新婚第二日,这是去哪?”郭嘉指了指他走的方向。 “不是出府。只是叫了人来府上做事,前去见上一见。” “哦,那你忙吧。”郭嘉搔搔脸颊,“那醒酒的药丸……” 荀彧转头看了看,随手招来庭院门口站的小厮,吩咐他带郭嘉去拿些醒酒用的药丸。 郭嘉对他点点头,跟着小厮走了。 目送郭嘉离去,荀彧低头整了整衣袖,走向偏厅,边走边想:衣料肯定要最好的,虽然眼下才入秋,但天气很快就会转凉,秋冬的衣物都准备了吧。嗯,还是四季的各做几套备着。明年穿的衣物,是明年的事情,今年份的,还是给她都准备齐全。 ———————————————————————————————————————— 荀彧走进房间,就看到唐贺正在整理她的大箱子。 “你做什么?” “把合穿的衣物找出来,放在柜子里。不常用的,就收起来,也省得占地方。”唐贺将衣服叠整齐放入箱子里。这些衣服怕是很难再有见光的日子了。因为这些都不是祖父喜欢的样式。老人家就是爱挑剔。谁还管人穿什么衣服的啊!她倒觉得美丽娘亲做的衣裳都很好看。嗯,大概审美观什么的,也是代沟的一种。 “我不是让人给你裁衣了吗?”荀彧弯下腰,看着她整理。 唐贺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谢谢。” “……”荀彧因这声谢呆了片刻,心底生出几分怪异,喃喃地说道,“夫妻之间,何以言谢。” 唐贺没听清他的话,手上边折叠着衣物边说:“不过,今年也就剩下秋冬两季了。你怎么让人做了春夏的衣服?而且还做了那么多,明年的春夏再做就好了啊!害我现在要重新整理衣柜和箱子。” 自己一番好意,妻子并不领情,荀彧脸色有些僵硬:“整理衣物的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 “我也想啊。可是,到时候要穿却找不到,还得叫人帮忙找,麻烦死了。”唐贺想也不想地回答他。 ……。 “新妇的衣裳与未婚女子有不同之处,你先前的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荀彧语气生硬地说道。 正在整理的唐贺停下来,扯起手边的一条长裙,看了半天,纳闷地说道:“有很大一部分是娘在我离开洛阳前就备下的,不止于不能穿吧?”嫁衣都是美丽娘亲帮忙做的某人完全不知道这些衣服之间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所谓的汉服式样怎么变,都差不了多少,总没有现代的冬日大衣与夏天的背心吊带差别大。 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荀彧也愣住了,定睛看去,岳母准备的那些衣裳,不管是颜色还是式样都是洛阳时新的,并不存在不适合之说。若非说哪里不好,也只是因为祖父喜欢简单清爽的样式而已。自己虽然是希望她能讨得祖父的欢心,这样自己如果不在家中,有祖父护着,她便不会被他人欺负,能过得舒服些。但若以此要求她,倒显得有些过份了……只是方才一时气恼,口不择言说的话,似乎……收不回来了。。。 过了半晌,荀彧先回神,轻咳了一声:“这些衣服你喜欢的话,也不用收起来,在我们自己的院子里穿吧。” “哦。”唐贺呆呆地点了下头,她的衣服全是订做的,没有一件自己动手过。过去不会做,现在还是不会,将来也不打算学。反正她是分辨不出,各种款式的汉服有什么区别。以后找人订做就是了,那点钱她不止于出不起。 不知道唐贺在想些什么,荀彧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怕她会发脾气。可是,等了很久,唐贺也就是愣了一会儿,就继续整理衣服,压根没理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又堵得慌,于是,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唐贺收拾好东西,直起身,正要叫人进来把箱子搬到角落去,就发现荀彧正坐在她右手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有些古怪。 唐贺低头检查了下自己,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文若?” 荀彧没动静,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脸,试图看出些什么来。少有听说夫妻之间会因为夫君给妻子送了几套衣服要说谢的,而且送了之后,还会被嫌弃的……更是少见。她是什么意思呢?不喜欢,不想要,还是其他什么理由?其实,荀彧心里有不少的疑问。当然,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她曾经说过不会在荀家久待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不是还那么想。 “夫君?”唐贺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纤长的手指在眼前晃动,荀彧抬手抓下,握在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睛依然盯着她。 唐贺被他盯得不自在,手又被他抓着,感觉很是奇怪,想要抽回手,却被捏着,动弹不得。 “……你……要是不高兴,那些带来的衣服,我不再穿就是了。”唐贺挣扎了下,猛地抽回手,放到身后,但手心那种痒痒的感觉没有因为收回来,而减少半分。她不自在地握拳,掐了下掌心,抬头正对上他双眼,那双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荀彧倾身上前,近距离专注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神情由平静渐渐变得窘迫,直至涨红了脸。看她脸红,是他近来很喜欢做的事。至少这能让他心情变好。只是今天貌似没有效果。 微微向后仰,唐贺终于忍不住,恼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那种探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荀彧晃了晃神,坐回去,突然说了句不相关的话:“我想喝茶。” “桌上就有。”唐贺低下头用力蹭了蹭手,总算把那种奇怪的感觉蹭掉了。 她的小动作落在荀彧的眼里则是另一个意思。有轻度洁癖的荀彧将她的动作误认为是厌恶,秀丽的眉皱起:“我想喝你亲手泡的茶。” “桌上就是。”唐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向身后不远的案桌。 一时间,两人对视着,谁也没动。 良久,唐贺败下阵来,起身给他倒茶去。 得胜者没有得胜的喜悦,望着她的身影,一脸的复杂之色。 新婚夫妻2【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这不是打仗,但荀彧还是在忙着宗族事务的同时,抽空让人去徐州详细打探唐贺这几年在徐州的事情,希望能借此了解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到龙井说起这件事时一脸八卦的模样,还有雨前一脸的紧张神情,唐贺有些哭笑不得:“要查就让他查呗。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最大的秘密,只要自己不说,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其他的事情,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坏事,也可以说是唐衡做的,反正这个便宜老爹是坏人,谁都知道。 “可是,要是让姑爷知道……”雨前欲言又止。要是姑爷知道表少爷的事,那可怎么办?就算小姐对表少爷一点意思也没有,但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 “知道什么?”唐贺翻看着关于颍川一地的风俗人情,不甚在意。 龙井拉扯了下雨前的衣袖,说起另一件事:“小姐,主人为你安排的几个人已然全部到达颍川。” “都到了?”唐贺有些意外,“我以为得等到年底呢。”。 “就是已经到位了,才会有姑爷在调查你的事情来报告的。”龙井笑眯眯地说道。 唐贺眯了眯眼,抬起头看了看龙井:“你这话说的很奇怪啊。”好像我她安排人到荀家、安排人在荀彧身边是当细作的。好吧,确实有这点,但她从没想过干什么坏事,只是防人而已。曹操的那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一直记在心里,这几年除了自家人,都坚定不移地将这句话贯彻在行动中。 龙井无所谓地点点头,心里并不太在意。不管她是不是要暗卫监视荀家的人,既然人安排下去了,顺便搜集情报,没什么不对。暗卫可不是只保护人的。白白浪费人手的事情,一点也不划算。 看到龙井的表情,唐贺也不想多做解释,转头对雨前吩咐道:“三嫂似乎对我有敌意,对文若也有敌意,你让人盯紧点。” “是。”雨前低头应 重生在三国第46部分阅读 重生在三国 作者:roushuwu3 前低头应道,“那徐州的事……” “陈家才是徐州的豪强,荀家的势力在颍川呢。”唐贺疑惑地看着他,难道她在徐州的名声很坏?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徐州没干过坏事。虽然她的确在徐州帮舅父陈珪做了不少事,但以陈珪那个老狐狸的个性,这些早就被他抹得一干二净,荀彧不可能在徐州查出什么不妥的事情。这个雨前应该知道吧? 被主人怀疑能力有问题,雨前挺无语。一直到离开房间,雨前都没把话说出口。只是因为唐贺从来没把陈登的爱慕当回事。提醒她,估计她也会觉得自己在胡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想太多了。”龙井拍拍他的肩膀,“小姐之前说过,没想在荀家久待。若是姑爷在徐州打听到她与表少爷之间的事,指不定她的心愿能提早达成呢。” 雨前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龙井,你一向很聪明的啊!如果小姐真的离开荀家,你也想想主人会有什么反应啊!” “啊,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龙井摆摆手。唐衡为了敛财,暗中做下的天怒人怨的事还少吗?两次党人之祸,都和唐衡有关,即使看起来十常侍每个都有份,可他很清楚,是唐衡暗暗挑起的。作为帮凶,他的双手也没干净到哪里去,何必矫情,同情别人呢。 雨前蹙眉看了他一会儿,虽然别人怎么样,他也不怎么关心,更不会有什么同情心,可是…… “被退过一次婚,小姐的名声已经够槽的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龙井嘴角微扬:“她是主,我是从。那是她的选择,我自然遵从。结果如何,与我何干?” “……”雨前倒噎了一口气,怒瞪着他,“你要是无法忠于小姐,还是回洛阳去的好!” 龙井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掉头走开去。有很多事情不是别人帮忙留意就可以的。既然唐贺对那个表少爷无意,他们也完全没必要在这事上费心。不然,在外人看来,那就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不过,他不想去提醒雨前。这与忠诚没有关系,因为若是查到表少爷身上,该为此着急的,不是别人,是姑爷~~(作:嗯,这个小波浪是用来表达龙井的愉快心情的口牙。) ———————————————————————————————————————— “你确定是徐州陈氏?不是颍川陈氏?”妇人疑惑地问。 侍女点点头小声道:“确是徐州陈氏,若是颍川陈氏,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又何必派人去打听?” 妇人缠绕着手中的锦帕,嘴角划出一丝冷笑:“那可真不错。”就说嘛,文若怎么可能会满意唐贺的出身,自是要娶个世家出身的女子才称得上荀家的家世。想是文若早先就看上了徐州陈氏的女子,可惜中常侍唐衡因为女儿嫁不出去,以权势威逼公公,将唐贺塞给文若为妻。若是不出一年文若就再娶妻,不知道那个宦官会有何想法。文若的将来怕是更没有希望了。这样一来,文若这个族长之位也坐不稳,肯定是要换人做了。现在荀家除了夫君,还有谁更适合这个位置?都是祖父老糊涂偏袒文若过份了,才让文若坐了族长之位。等着吧,等着唐贺知道文若另有所爱的事,等着闹起来吧。再贤惠的女人都不能忍受自家夫君心中另有他人,且成婚不满一年就要再娶的事。事情一旦闹大,文若的名声也就不剩什么了,祖父也会看清楚只有夫君才是族长的最好人选,而不是连自家后院都无法管束的文若。 妇人越想越满意,决定安排下人在府中散播此事,故意让唐贺听到这件事。 但是韩氏低估了唐贺的信息来源速度,唐贺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很清楚荀彧派人去徐州查的人是她,不是别人。徐州陈氏与荀彧年纪相仿的适婚女子一个也没有,陈家就只有两个表弟,一个陈登、一个陈应。所以唐贺完全不在意府中下人的私语,根本不予理会。现在管家的可是三嫂呢。她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只是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唐贺不在意,不等于没有人在意这事。比如,将族长之位交给荀彧之后,冷眼旁观家中事务的祖父荀淑;比如,恨屋及乌,讨厌唐贺的叔父荀爽;比如,同是弟控,关心弟弟夫妻和睦的三哥荀衍;比如,不喜欢唐贺的四哥荀谌。但这几人想的事情不大一样,荀淑、荀衍想的是韩氏管家不力,这府里主事的人是不是该换了,要是影响到荀彧就不好了。而荀爽和荀谌则在担心的同时,认为文若能够明白唐贺配不上她,实在是太好了,就算一时间这事不能达成,但先预备着,来年就可以办了。 这四人之中,因流言感到最尴尬的,自然是荀衍。一个不好很容易被人说成是他教唆妻子韩氏所为。于是,荀衍心情郁闷地找来管家,命令他尽快制止这流言,不然他这个管家也不要做了。韩氏用的这招,在没有影响到她想要影响的人之前,就被自家夫君掐灭了苗头。回到房里,与妻子之间少不得一番说教。韩氏本就心怀怨怼,怎么听得进去,可她又不能对自己的夫君说些什么,只得把这仇怨加到唐贺身上。 虽然这事被荀衍及时制止了,近来在外忙碌的荀彧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各有心思的四人都很热心地找了荀彧“谈心”。旁敲侧击,谈起这再娶一妻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一家人很相似,四人谈话的由头都是从“家庭和睦”出发,末了都是以“你自己决定”收尾。荀彧哭笑不得地解释了四遍,表明自己没有再娶的意愿,且和妻子相处得很好。这个答案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正好又是五五分。 解释过后,荀彧想到这事在府里有这么多人知道,唐贺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不由尴尬起来。虽然派出去的人还没传回什么消息,但……将心比心,就像自己当初听到她让下人调查荀家人的状况一样,不知道唐贺会怎么想。 瞧着妻子神色如常,荀彧心情又郁闷了。难道不论他做什么事,她都不会有意见吗?明明就之前汝南傅家的事情看,她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手中翻动竹简,荀彧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上头。唐贺稀罕地瞟了他一眼,纳闷地想,平时他不是都很认真的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荀彧闻言,眼神闪了闪:“没什么。只是这两天府里的流言,你……” 唐贺眨眨眼,事关荀彧的面子问题,难道她这样装作不在乎是不对的?其实她应该对外声明,自家夫君去徐州打听的人就是她?可是…… “我是不是要去阻止他们?”唐贺一脸认真地询问他的意见。 这话的意思是,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荀彧眉角微挑,显然不太相信。 两人不声不响地对视良久,唐贺心虚地移开视线:“……三嫂管家,我……我怎么好越权呢。” “是吗?”荀彧语气平淡,但他的表情明晃晃地表现出完全不相信这个理由。真要像她说的那样,想来汝南傅氏也不会在一年之内落得家族覆灭的下场。流言有多大的危害,她不会不明白。而一个女人,刚嫁入夫家不久,就传出夫君另有所爱,可能再娶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唐贺抬头看向上方,假装研究梁上的雕花。 “你到底怎么想的呢?”低声的呢喃响起在耳畔,语气中带着为不可察的惆怅。 她惊诧地转过脸,柔软的触感擦过耳际,怔了怔,粉色瞬间染上脸颊,慌乱地往后退开,却发现他的手揽在身后,退无可退。 “……徐州陈家根本没有适婚女子,我知道你是去查我的事。可是,他们又不知道。”唐贺抬手捂着右耳,羞愤地瞪着荀彧,“你要我去说什么!分辨的话,别人不会相信,只会把事情闹大。” 松开手,荀彧微微眯了眯眼,这个说法可以接受。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是他不信她没想过反击。 “我还是那句话,别气坏祖父,让三哥为难。” 放下揉着耳朵的手,唐贺悻悻地望着眼前的人,从他眼中看出他的认真,不自觉地撇撇嘴。荀彧显然清楚她不是好脾气的受气包,但……他也不用把她看成居心叵测的人吧。他那表情怎么看起来像是她是无理搅三分的主的样子。她不过是想等着爱护弟弟的兄长出来解决。然后,她适时地给制造些麻烦,在韩氏管家不力的时候,出来踩上两脚。这比起在下人中散播荀彧准备再娶的流言来,算不上过分了。 想到这,唐贺有些不忿地掉转过头,狠瞪着荀彧,道:“你真的没考虑过再娶一个?” 听唐贺这么一说,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的荀彧这才想到伴随着那个自己调查徐州陈氏的传言,似乎……似乎还有他打算再娶的流言……顿时,他的神色一僵,反驳道:“怎么可能!” “如果你真的再娶,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我一定会离开荀家。”唐贺鼓着脸颊,认真地说道。 这话意味着,她并不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荀彧先前在心底的疑惑有了解释,郁闷之情一扫而空,眼角带笑地应道:“嗯。” 荀彧这声应答中的喜悦之情过于明显,某人皱着眉,不自觉地扯着衣角,心里暗恨: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陈登少年 自从得知唐衡给唐贺选的夫婿是荀彧后,陈登少年回到徐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精神不振。对姑母说的“如果对方不如我,请把表姐嫁给我”这样的话,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没想到唐衡选的竟是在颍川遇到的荀彧。那几日的往来,他很清楚,自己与荀彧之间的差距。这对一贯要强的陈登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只是生性好强的陈登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为了消除自己与荀彧间的差距,陈登少年开始勤奋学习,因为他相信自己仍有机会。 不止陈家会顾虑到唐衡的宦官身份,相信颍川世家之一的荀家也一样,所以荀彧娶唐贺,是一时的无奈之举,他不认为荀家会善待唐贺。就目前朝廷上的形势看,宦官掌权的日子不多了,当唐衡失势的时候,荀家会怎么对唐贺?他很担心。荀家很可能会在唐衡失势后,寻个借口让唐贺下堂,另给荀彧找个妻子吧。为了在那时,自己能够对唐贺施以援手,将她接来陈家,陈登知道自己必须尽可能地争取在宗族中取得话语权。至少,他不能让他人决定自己的婚姻。除了唐贺,他不想娶其他人。 精明如陈珪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心事,但儿子能比以往更加勤奋地学习,却是比什么都重要。两个儿子中,陈登资质远高与陈应。以往陈登有天赋,却不大努力,只因为周遭没有人值得他视作对手,轻易就能超远的对手,提不起他的好胜之心,没有努力的意义。颍川荀彧年少就有“王佐之才”的名声,不论从哪方面讲,都很适合作为激励儿子的目标。至于唐贺,陈珪认为那根本不是问题。他和自己的妹妹一样,觉得陈登不过是年少,接触的女子不多,才会觉得自己喜欢唐贺,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当然,若是荀家真的在唐衡失势之后休了唐贺,他也不介意把这个外甥女接来陈家住,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陈家不少那点米粮。 然而,陈珪的想法在陈登离家出走后,完全改变。 瞪着手中的留书,陈珪气得胡子乱颤。他估计这与前段时间荀家派人来徐州打听唐贺的事有关。恨恨地在书房里转了几圈,老头子当即手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赶在陈登到达颍川前,送往颍川荀家。当然,信的内容是不会涉及陈登对唐贺有什么异样之情,而是请求荀淑帮忙照拂一下他的外甥女,并在自己儿子到达颍川的时候,让荀彧这个表姐夫帮忙指点一下陈登。世家之间的交流,提到指点,若是同辈,通常不会有人真的认为是指点,这个说法便是要比高下。纵使陈登才华过人,但比起荀彧来,这其中的差距,陈珪很清楚。为了儿子的将来,他必须让这个高傲的孩子看到自己与人家的差距,彻底断了想念。顺便也能提醒一下荀家别以为除了唐衡之外,唐贺背后没人,可以随随便便把她休了,而只要唐贺还是荀彧的妻子,自己儿子就没有希望。 年少急躁的陈登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打算,一路上想着该拿什么借口见唐贺。他只是因为荀家的人来打听表姐的事,放心不下,这才出门的。可是,出了徐州,他又开始犹豫了,自己豁然去荀家找唐贺,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 陈登离开徐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颍川了。 这个消息落到龙井手上,让龙井很是犹豫了一番。一看就知道表少爷是来干嘛的,他是不是要去提醒小姐,把表少爷劝回家?可问题是,小姐并不清楚表少爷的心意。若是说开了……以小姐的个性,与她相处多年的表少爷肯定是要比这才成婚不久的夫君来得重要。届时,怕是会出事。那他是该像之前那样选择置之不理? 摸着小胡子,龙井为难地想:这两小夫妻最近渐入佳境,若是因为这事横生枝节反为不美。不知者不罪,这事且按下了吧。 龙井无声无息地将这个消息盖了下去,消去踪迹。 就在龙井收到消息之后,过了两天,荀淑就收到了陈珪的来信。看了信的内容,荀淑派人找来孙子,谈这事。 “勿要怠慢了客人。”荀淑望着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跟前的孙子,如此交代。 荀彧匆匆浏览了下信的内容。起先因为唐贺的毫不在意而压下对陈登的疑惑,又被挑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颍川名士大儒云集,各地学子游学,多以颍川为首选之地。因为陈珪写的是陈登来颍川求学,荀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而信上说让荀彧指点,在他看来也正常。荀彧早在年少之时,已经成名。陈登来颍川找荀彧比试,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掩去眼中的情绪,荀彧轻轻地摇了摇头。 荀淑却误会了,以为荀彧不想做无谓的比试。若是人人到颍川都要求与他一较高下,也的确不太妥当。 “若是事务繁忙,不防让友若接待。” “不,汉瑜先生(陈珪)既然信上指明让孙儿指点,孙儿岂能规避。且徐州陈氏也算是阿贺的亲族,这面子不能不给。”说话间,荀彧已然做出决定,“且汉瑜先生学识渊博,其子必是不凡。”信上的内容不知情的人看了,不会起疑,但他却因为先前查到过陈登的事,知道陈登对唐贺不是姐弟之情,所以他知道陈登的来意,并非求学那么简单。而信上所说的比试,想来另有深意,不然,陈珪不会特意写信来说。不管具体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打算让陈登见到唐贺,同时,打定主意要在这比试上,给陈登一个沉重的打击,让他彻底死心。唐贺只能是荀家的媳妇,与徐州陈氏只是表亲,也只会是表亲。在这点上,荀彧和远在徐州的陈珪老头达成共识。 望着孙子离去的身影,荀淑眯了眯眼。那封信也有着唐贺身后不只有唐衡那个假父,还有徐州陈氏撑腰的意思。即便将来唐衡失势了,陈珪也依然承认唐贺是他外甥女,让自己儿子亲来颍川,暗含警戒之意,是想让他们不要小瞧了唐贺,错待了她。 老人家想了片刻,不由失笑。这封信的深意,文若应该已然知晓。这事还是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吧。嗯,这个时候,该去叫儿子来陪他老人家下棋了,顺便叫上孙媳妇在一旁伺候茶水。想到儿子荀爽与孙媳妇唐贺维持着表象,言语间不着痕迹地针锋相对的场景,荀淑很期待,今天这两人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欢乐。 ———————————————————————————————————————— 眼瞅着戏志才不理他,却和陈群一起絮絮叨叨地讲什么君子之道,郭嘉少年郁闷不已。他最不耐烦听人讲礼义之道,太虚假了!看文若一言一行都规范成样本的模样,就觉得活得太累。陈群也不遑多让,比起荀彧来,言行举止更为刻板,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让郭嘉听到他说话就头疼。 “志才,我先走了。”郭嘉站在两人身后,眼神哀怨。 戏志才背对着他,头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声好,陈群也仅是对郭嘉点了点头,就继续讨论他们的。 郭嘉向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看了眼两人,深吸了口气:“志才,我先回去了。” “嗯。”戏志才仍旧连个眼神也没分给郭嘉。 握紧拳头,郭嘉狠狠地瞪了眼陈群的后脑勺,迈步离开颍川书院。 郭嘉少年站在大街上,望着来往的人流,直叹气。其实,也不是非要和戏志才一起玩。郭图、辛评、辛毗也可以。只是相较之下,郭嘉还是觉得和戏志才比较合得来。不是他郭嘉看不起别人,而是颍川书院之中,真正能跟上他思路的,也就荀彧、荀攸和戏志才。现在荀彧叔侄俩都不在,戏志才又和陈群搅在一起讨论什么儒家、君子正道……其他人他又不想理会。 “唉,总不成再回书院去找志才吧。”再次无奈地叹气,郭嘉抬手抓抓后脑,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少有人单独逛街,独行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就只有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无聊得要死。明明身在闹市中,却没来由地感到冷清,令他生出几分孤独感来。郭嘉脚步一滞,细长的眉眼不悦地眯起。因为幼年父母双亡的缘故,偌大的家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感觉,使得他变得极度讨厌冷清,偏爱热闹纷乱的场面。眼下这种冷清的感觉,更加强烈。 都是陈群的错!书院里有那么多人可以跟他讨论,干嘛非要和我抢人!郭嘉烦躁地把一切错处归咎到陈群身上去。 “……奉孝?”前方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郭嘉眯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陈登少年2 “这么说,你是来找姐姐的啊。”郭嘉抬手拍拍陈登,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去找文若吧。” “……不用了。”陈登暂时没想好见唐贺,更不用提荀彧了,当下支支吾吾地拉住了郭嘉,“我……我不去荀家,你帮我找客栈吧。” “没事的,我也在荀家做客。”郭嘉误以为陈登怕麻烦荀彧,不敢住到荀家,“我和文若说,让他安排咱们住隔壁房间,也好有个伴。” “……” 郭嘉不由分说,拉着陈登就走。 “真的不用了,奉孝!”陈登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抱住自己的马。 郭嘉眉头一皱,偏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语气有些冷淡地问道:“为什么?”陈登过于激动的动作,让郭嘉产生了误会,以为陈登是瞧不起他寒门出身,不愿与他相交。 而事实上,陈登少年心底已经把郭嘉当成朋友了。只不过,要他说出自己来颍川的真正理由,他还是难以开口,总不能说,我是来找荀彧比试的,还想把表姐接回陈家去吧?而且陈登少年认为朋友是不能欺骗的。所以当他看到郭嘉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脸色也冷淡得一如刚认识的时候,疏远得像是路人的表情时,说不出口又不想骗人的陈登少年纠结了。 “……那个……我……我来颍川,不止是找姐姐,还有……”少年净白的脸霎时染上红霞。 “还有什么?”郭嘉眉头紧皱,纳闷地看着脸色绯红的陈登。这一看,郭嘉突然发现了问题。“你家书童呢?你一个大少爷出门,不会没有跟着随从吧。”他还记得上次陈登来颍川,书童、随从跟了三四个,乍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排场。后来到陈登下榻的客栈时看到的一众仆从,也证实了他的猜测,陈登出身世家。可是,今天陈登只有一个人,还是自己牵着马?谁家的下人敢看着主人牵马遛街,自己在边上闲的? 陈登松了口气,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也正好拿来当做不想去荀家住宿的理由。他左右瞧了瞧,上前两步,悄声道:“呐,你千万别带我去荀家啊!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 听了陈登的解释,郭嘉的神色缓和下来:“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玩的啊!那样确实不能去找文若了。文若他肯定会把你送回徐州的。” 虽然这样说不算骗人,但终归是有所隐瞒了,陈登有些愧疚地看了眼郭嘉,抬手挠挠后脑,心虚地转移话题:“你带我找间客栈吧。” “不去荀家也不一定要住客栈的。”郭嘉恢复了笑脸,“在颍川有个地方住宿是不要钱的。” 陈登犹豫地看着他,在他脑子里“住宿不要钱=很简陋的房子”。 郭嘉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住脏兮兮的破烂房子。 “你放心,虽然比不上荀家的客房,但与客栈相比却是好得多。” “什么地方?”偷跑出门的陈登显然没有带太多的钱,这时候能省下点钱,总是好的。 郭嘉背着手,笑嘻嘻地说道:“颍川书院。书院里有来自各地的学子,你混在里边,也不容易被人发现。我在书院也有个房间,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和我住一起。”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陈登点点头,“只是你刚才不是说,你近来在荀家做客的吗?” 郭嘉眼珠子转了转,不好告诉陈登,因为荀彧荀攸最近没空,荀家没有人可以和他一起玩,并且在荀家长辈面前,他还要装作乖巧懂事、积极上进的好孩子,实在别扭得很,所以他每隔几日都要在书院住上几天。既能放松一下,又能让那些长辈觉得自己勤奋好学。 不过,自己难得好意,要把房间分一半给陈登住,陈登却一脸怀疑之色,让郭嘉有些不高兴:“在荀家做客,又不要天天住荀家。你要不要去?不去就算了。” “自然是要去的。”陈登急忙说道。 郭嘉晃了晃脑袋,高兴地拍拍陈登的马:“走吧。”这样一来,就算志才被陈群他们拖走,他也有人陪了。 ———————————————————————————————————————— 郭嘉带陈登住到书院,一半是私心,一半也确是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方便陈登隐藏,不被人找到。只是他低估了他自己的影响力。虽然书院里很多人因为郭嘉无视礼教的行止不太喜欢他,但也有如郭图、辛评兄弟那样觉得郭嘉很有才华,真心与他结交的人。 往常郭嘉最常和戏志才一块进出,这两天突然换个与郭嘉一般年纪的少年,一众友人们都很好奇。这个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一身傲气、眼高于顶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郭嘉另眼相待,还大方地分了半间房给他。 “我也不知道。”面对郭图等人的疑问,戏志才摇了摇头。他之前没见过陈登,也不知道郭嘉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不过,除去光鲜的外表,光从那少年的行止看,与郭嘉不拘形迹的性子倒是有八分相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戏志才是绝对不会用臭味相投来比喻那两个少年的。需知道他自己与郭嘉也十分要好,不止是惺惺相惜,更是因为相互之间的习性对了各自的脾气。 郭图摸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与辛评对视一眼:“仲治认为如何?” 辛评笑了笑,眼神瞟向不远处正在向先生请教的陈群:“陈氏乃颍川大族,认识的人也多。听说,那少年姓陈,也许长文认识。” 戏志才闻言,暗暗摇头。想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人,直接找郭嘉就好了,拐弯找陈群询问,不是平白惹郭嘉不快吗?无奈地叹了口气,戏志才不打算掺和进去:“我先走了。”能让郭嘉特殊对待的人不多,但无一例外不是凡品。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作者:咳,志才兄,郭图他们是好奇,不是担心啊!)。 “志才,你不想知道那个少年是谁吗?”辛毗不解地问道。 “已和公达有约。”戏志才挥了挥手,拿上这两日与陈群讨论后,总结下来的文稿,去找荀攸。郭嘉是不会和他讨论礼记的。 剩下的几人则留下来等陈群。和戏志才关注的焦点不同。其实,这些人是想要结交那个少年,但却因为看到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望而却步。哪怕那少年看起来和郭嘉很要好的样子,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毕竟,他们最开始接触郭嘉时,也碰了不少钉子。难保那个少年不是郭嘉这样的性格,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世家子弟,这又与郭嘉不同。得罪郭嘉最多被他整治一番,但世家子弟身后的深厚背景却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这世上并不是到处都有像荀彧那样谦和有礼的世家子弟。因此,在未知深浅之前,他们只能迂回着让陈群先去探一探了。 ———————————————————————————————————————— “这两日都不见奉孝。今日你来,也不见他跟着。他回阳瞿了吗?” 与戏志才聊得尽兴,荀攸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看到郭嘉了。这才发现,这两日轻松不少。 戏志才摇头道:“他在书院呢。”顿了顿,又道,“奉孝也是小孩子心性,刚认识了一个朋友,两人住一起,同进同出的。这两日尽带着那少年在颍川各处游玩。”意思是,郭嘉不是去书院苦读的。 荀攸闻言,有些好奇。以郭嘉交友的准则,那少年应该颇有才华。嗯,又与郭嘉年纪相仿。 “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 戏志才觉得不能依靠几次匆匆的照面,就评论一个人,便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奉孝,虽然孩子气了点,但看人却是不错的,不会误交匪类的。”。 荀攸,_|||志才是个聪明人,但是在奉孝的事情上,又不那么聪明。谁会担心那小子误交匪类啊!就算是交了损友,那该担心也是别人,而不是郭奉孝啊! 瞅见荀攸眼底的无奈,戏志才想到郭嘉的性格,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咳,那少年和奉孝志趣相投。” 志趣相投?哪一方面的?荀攸眼神奇怪地盯着戏志才。 在荀攸奇怪的眼神中,戏志才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口水:“……公达,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应该不会。奉孝还是知道分寸的。”其实,这话荀攸自己也不相信。一个郭嘉已经够令人头疼的了,再加一个和郭嘉“志趣相投”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们会去祸害谁。 显然戏志才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不过,只要被算计的那个不是他们自己,还是很有趣的……。 前一刻还在烦恼担忧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颇为兴奋地凑到了一块。 ———————————————————————————————————————— 另一边,荀彧自看过陈珪的信后,就一直让人关注着往来颍川的人。可惜,一直没有消息。这也不能怪荀家下人办事不利。首先,他们并不认识陈登,其次,他们不知道陈登是离家出走。在他们的印象中,世家子弟出门游学,就算没有带上一大堆随从,也会有三四个伺候的下人跟着。因而,他们错过了只身前来颍川的陈登。 在迟迟没有消息的情况下,荀彧不得不另外想办法。既然找不到陈登,那么,阿贺不在家也是一样的。只要不让他们见面就行了。 “阿贺,每年这个时候,祖父都会去别院小住一阵子。”荀彧这么对妻子说,“可是,今年我刚接手宗族里的事,一时脱不开身……”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祖父的。”唐贺善解人意地接口道。 荀彧微带歉意地看着她:“叔父和仲豫兄长也会一起去。”当然,他的重点在“叔父”上。即使两人成婚半年有余,唐贺的表现让叔父荀爽对她稍有改观,但叔父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脾气有些古怪,仍旧别扭着,看到唐贺就吹胡子瞪眼。 可惜,荀彧是白担心。有荀悦跟着一起去,意味着祖父荀淑会给正在著书的荀悦开小灶。她能跟着沾光,学到不少东西。至于,荀爽那个脾气执拗的老头,唐贺一点也不会因看到叔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恼怒,相反,她觉得很乐。 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下,汉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唐贺信誓旦旦地向荀彧保证自己也会“照顾”好叔父的。 看到妻子一脸的兴味,荀彧不由感到愧疚:叔父,其实最主要的是您娱乐了祖父。阿贺她……不算的。。。 “你若得空闲,也到别院住一两天。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嗯。”荀彧答应下来,心说:等我打发走了陈登,我就过去。 望着妻子的笑脸,也想去别院小住的某人,脸上一贯的微笑差点撑不住,背转过身:宗族里的事务根本不是问题!而是,那陈登到底跑哪里去了,是否到了颍川,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