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间守则》 重生空间守则第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重生空间守则》 正文 正文 楔子 大齐隆庆十五年,皇后赵氏巫蛊案发。 隆庆帝废后,赐死。后族赵氏被族诛。 大齐隆庆十六年,有人揭发废后赵氏巫蛊案,其实是废后所出的太子范世言在后主导。 隆庆帝闻之大怒,意图赐死太子。 镇国公简士弘在朝堂之上为太子据理力争,言指隆庆帝只有此二子存世,皇室血脉单薄,不可妄杀。又于朝堂之上撞堂柱血谏隆庆帝,身死朝堂。群臣哗然。 隆庆帝迫于朝臣的压力,将时年十九岁的太子范世言废为庶民,贬至西南蛮荒之地。 大齐隆庆十七年,隆庆帝立宠妃庞贵妃所出的第二子,年方十二岁的范世昌为太子。 是年,隆庆帝驾崩,范世昌继位,是为嘉祥帝。嘉祥帝奉庞贵妃为太后,事事仰仗庞氏母族,皇室范氏宗族倒退了一射之地。 嘉祥帝登位时尚未及冠,朝政便由庞太后和庞国舅把持。范氏宗室人丁单薄,未能与之相抗。朝臣不忿,遂生异心者众。 世袭宁远侯、建义将军楚伯赞是时镇守西南。眼见朝政越发昏庸,楚伯赞就顶住了庞太后让他暗地里灭杀废太子的旨意,对贬至西南的废太子范世言青眼有加。 大齐嘉祥元年,废太子范世言感宁远侯楚伯赞之高义,与废太子妃周氏合离,另娶楚伯赞嫡长女——年方十六的楚华丹为嫡妻。 楚华丹千里迢迢,从京师来到西南边陲之地,嫁与贬为庶民的废太子范世言为妻。 嘉祥帝继位之后,庞太后开始秋后算帐。当日她扳倒皇后,隆庆帝本答应不仅要立她的儿子范世昌为太子,而且要立她为皇后。 谁知镇国公简士弘当堂撞柱血谏隆庆帝,引发群臣愤慨。——就是皇帝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于是立后未能成行,只是立了二皇子范世昌为太子。 嘉祥帝范世昌以非嫡之身继位,引得重嫡轻庶的世家纷纷侧目。 庞太后因而对镇国公简士弘恨之入骨。她一朝掌权,第一道诏令,便是将镇国公府夺爵毁券,又将镇国公府所有人等打入大牢,意图灭简氏一族。 翰林贺思平乃镇国公简士弘生平挚友。 眼见庞太后变本加厉、倒行逆施,贺思平便发起翰林院、太学院以及整个大齐朝的的书生学子上书嘉祥帝,为镇国公府鸣不平。 翰林贺思平乃是隆庆朝的状元,才名遍天下。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庞太后公报私仇的举动从此曝于光天化日之下,大齐朝诸多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文官武将也纷纷响应。 此时嘉祥帝立位未稳,庞国舅担心激起民变,便劝说庞太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因小失大。 庞太后见犯了众怒,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赞成自己族诛简氏一族,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简氏一族废为庶民,贬至简家祖籍东南万州。太后懿旨:简家子孙,世世代代,不得科举入仕。 大齐嘉祥二年,宁远侯楚伯赞的嫡长子,年方十八的世子楚华谨,在京师悄然迎娶了两朝首辅裴立省的嫡长女,刚刚及笄的裴舒凡为原配嫡妻。楚伯赞其时镇守西南,根据大齐律例,他的家人都要留在京师宁远侯府。 大齐朝勋贵和文官向来各自为政,甚少往来。 而如楚家和裴家这样,镇守一方的勋贵大将,同当朝文官之首结为儿女亲家,更属凤毛麟角。只是当时朝政纷乱,庞太后和庞国舅正被简家一事弄得焦头烂额,便无人注意到这桩不同寻常的联姻。 楚华谨同裴舒凡之前本已分别同别人订过亲。不知为了何事,楚家和裴家不约而同与原来的亲家毁约。其后两家之间又迅速议亲、换贴,过大礼,不足三月便正式结为亲家。 嘉祥帝十二岁登基,在位十年,极好女色,每夜无女不欢,还炼红丸以补气。 大齐嘉祥十年年中,年仅二十二岁的嘉祥帝暴毙在淑妃床上,薨时无后嗣。 庞太后在嘉祥帝死后,企图依然只手遮天,把持朝政,迟迟不立新君。 百官对庞太后和庞国舅怨声载道,终于有人起而反之。又有人翻出当年废后巫蛊案,查实乃庞太后为了夺太子之位,对废后赵氏栽赃陷害。 大齐嘉祥十年年末,皇宫惊变,庞太后和庞国舅死于乱刃之下。赫赫扬扬近四十载的庞氏被诛九族。 是年,宁远侯楚伯赞带着大军从西南回京,拥废太子范世言为帝。百官在首辅裴立省的率领下,跪迎废太子范世言,是为宏宣帝。 大齐宏宣元年,宏宣帝立宁远侯嫡长女楚华丹为皇后,居凤翔宫,大赦天下。 皇后楚华丹嫁给废太子范世言十年,育有三子一女,为皇室开枝散叶,深得范氏宗室人心。楚家遂成新兴后族。 同年,宏宣帝仍拜裴立省为首辅。 首辅裴立省历经三朝而不倒,人称大齐朝的“不倒翁”。 大齐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宁远侯楚伯赞从皇宫宴罢归来,暴毙于室。 宏宣帝亲临宁远侯府哭灵,人皆赞宁远侯府深得帝心。只叹宁远侯楚伯赞英年早逝,不得君臣尽欢。 宁远侯楚伯赞死后,经首辅裴立省多方周旋,宏宣帝才下旨,着宁远侯嫡长子楚华谨袭宁远侯爵,保得楚氏一族荣华富贵。 其后,首辅裴立省致仕归田,带着家小回到祖籍东南越州养老。 大齐宏宣三年正月初一,宏宣帝开皇城中门,以皇后凤輦,迎当年合离的废太子妃周氏入宫为皇贵妃,居凤栩宫,与皇后楚氏同掌凤印。 同年,没了宁远侯镇守的西南,羌族作乱,一度摧枯拉朽,打到兴州府,威胁京畿。 先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简飞扬十五岁从军,从走卒升至校尉。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手刃羌族首领,斩敌首三万余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从此闻简飞扬之名而丧胆,称之“活阎罗”。 宏宣帝闻之欣慰,封简飞扬为忠节将军。又知简飞扬乃当年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更是大喜。下旨复镇国公府爵位,废除庞太后的乱旨,准许简家子孙科举入仕,重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这一年,简家重入京师世家豪门。 这一年,当朝国舅、宁远侯楚华谨的嫡妻裴舒凡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裴舒凡的娘亲,前首辅裴立省的嫡妻夏氏带着三个庶女从东南越州上京,探病楚府。 是 由】  正文 第一章 探病 上 收藏求推荐 -------------------------- 京城东南面皇城根儿旁边的宁远侯府,是一幢有着九楼十一院的大府邸。这样大的宅子,这样好的地段,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就算是勋贵人家里,也实属难得。 这日一大早,宁远侯府里各房的管事妈妈都在催促着下人洒扫庭院,整理器物,说是有贵客到访。 宁远侯府的慈宁院里,太肖氏正命人一趟趟往内院门口跑,看看客人来了没有。 慈宁院里的三等丫鬟环儿跑了几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见着,不由有些气馁,就对内院看守门禁的辛妈妈道辛妈妈您说说,我们忙了一早上,等了一早上,她们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来。这叫事儿啊?!” 辛妈妈是太当年的陪嫁,跟着太一辈子,也是太的心腹,才能得了这个管内院门禁的巧宗儿。 听了环儿的话,辛妈妈笑嘻嘻地道不过是让你多跑几趟而已,哪里就走大了脚?” 环儿听了也笑了,便坐到内院的门房里,说起闲话来,“辛妈妈,这亲家太太是从老家上来的吧?无不少字” 辛妈妈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等着外院的人报信。听了环儿的话,就随口答道正是。亲家老爷致仕之后,他们一家就回祖籍东南越州去了。” 环儿就好奇地问道既然他们家都不在朝里做官了,还有那么大架子?——我们太,如今是皇后的亲娘,圣上的岳母。听说她们要,还当了上宾来待。”又轻蔑地道她们也配?!” 辛妈妈这才警醒,上下打量了环儿一眼,若有所思的笑了一笑。 环儿就被辛妈妈的笑弄得有些发毛。不由暗忖到底是哪里做了。 辛妈妈却只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再了。 内院的门房里,便安静了下来。 环儿有些不安,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有心想起身,又担心客人偏偏这时到了,误了太的事儿,她可担当不起。 辛妈妈凝目往外看了一眼,突然站起身道来了。”说着,便起身迎了出去。 环儿精神一振,也赶紧跟了出去。 就见从外院通往内院的羊肠石子路上,有四顶蓝顶绛色小暖轿迤逦而来。 抬轿子的,是八个小厮。 等到了内院门口,小厮们将轿子放了下来,都躬身退了出去。 就另有八个婆子,抬了轿子,往内院里面去了。 辛妈妈在门口忙忙地给轿子里的人福了一福,就看着她们进去了。 环儿赶紧跑在前头,去给太报信去。 这四顶轿子就跟在环儿后面,到了太的慈宁院。 太穿着深紫团花松鹤图的褙子,外面系着紫羔皮大氅,特地出了慈宁院的院门口去迎接轿子里的客人。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四个丫鬟上前,将那四顶轿子的轿帘依次掀开。 就见第一顶轿子里出来一个鹅蛋脸的中年妇人,身着藏青色滚边,绛红色绣缠枝菊花通袖大袄,下系藏青色六幅湘裙,裙边露出一圈青羔皮滚镶边。虽然有了年纪,依然可见年轻时的眉目秀美,只是鼻翼两旁有两条深深的发令纹。 太忙抢步上前,拉着这妇人的手,笑道亲家太太,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这个中年妇人,正是两年前致仕的三朝首辅裴立省的原配嫡妻夏氏,现今的宁远侯裴舒凡的娘亲。 见宁远侯府的太如此亲热,夏也不敢怠慢,携了太的手,道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这几年未上京,那府里留着看房子的下人就偷懒耍滑,一应都不齐全。我也是一早起身,却耽搁到现在才。” 两人就说说笑笑地进了慈宁院的正屋,分了宾主坐下,又寒暄起来。 太抬眼看了看随后跟着夏进来的三个袅袅婷婷的姑娘,便问道这几位是令千金?” 夏就叫了姑娘们,对太笑道她们几年没有见过她们的了。这次我上京来看她们,她们就闹着要跟。”又拿帕子捂了嘴笑道都让我宠坏了,一个个都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太不要见怪才是。” 太便招手道让我这个子好好瞧瞧。——你们裴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别听你们母亲混说!” 宁远侯府的太却是,裴首辅家里,只有一个嫡长女,便是如今嫡长子的儿,一品宁远侯。其余的女儿,都是妾室所出。 夏见太一个个得拉着的女儿们细看,就给太一一介绍起来最大的这个,是老二舒兰。中间这个,是老三舒芳。最小的这个,是舒芬。” 太见这三个女儿,除了高矮不同,其余的,都是一样的裙袄钗环,便抿嘴笑了都是好的,叫我都分不出谁是谁。” 裴舒芬今年才一十三岁,听了太这样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她年岁最小,生得最为妍丽。虽然容色尚稚,一笑之下,却如百花满园,美不胜收。 夏就看了裴舒芬一眼。裴舒芬瞥见嫡母的眼色,便赶紧敛了笑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太看在眼里,同夏拉了几句家常,就道我你们忙忙得上京来,是为了要看你们的。我这个子,就不拦着你们情深了。”说着,太就叫了的大丫鬟抱琴,“你领着亲家太太和姑娘们,去大奶奶的院子吧。” 抱琴忙应了,又对屋里的人福了一福道劳烦亲家太太和姑娘们跟着奴婢了。” 夏也着实担心大女儿裴舒凡,便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太笑眯眯地道都去吧。一会儿记得我这里吃饭。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得好好唠唠嗑。” 夏笑着应了,便转身跟着抱琴出了慈宁院。 裴家的三个姑娘也都对太福了一福,就也跟着出去了。 宁远侯府的正院中澜院里,丫鬟婆子皆竖立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鸦雀无声。 夏已是带着三个姑娘去了宁远侯的内室里。 宁远侯裴舒凡今年二十八岁,许是长期缠绵病榻,脸色蜡黄。因要见客,脸上敷了一层茉莉粉,却是皆浮在脸上,看上去更是吓人。 夏就叫了三个姑娘见过。 裴舒凡笑着跟她们一一打过招呼,又一人送了一对十两重的绞丝缠枝梅花的金镯子。 裴家的二裴舒兰是个老实的,见一出手就是这样重的见面礼,不由看着夏,不敢去接。二不接,三裴舒芳和四裴舒芬也都不敢接。 夏微笑道这是你们的一点心意。” 三位姑娘这才伸手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夏就看了看裴舒凡,欲言又止。 裴舒凡心领神会,便对一旁伺候的人道桐叶,昨儿皇后娘娘赐下上好的蒸酪,拿出来给姑娘们用用吧。” 桐叶忙应了声“是”,便对三位姑娘道这边请。” 这三个姑娘看桐叶穿着碧绿滚边烟青色绣兰花的短襦,外罩烟色云肩背心,下系淡绿色棉裙。头上挽着妇人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碧玉钗,就她定是屋里的通房,也是宁远侯的人。便都对她更是客气了几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夏才看着裴舒凡病骨支离的模样,心痛道凡儿,不是娘心狠。只是事到如今,你不为考虑,也得为两个孩子想一想。” 裴舒凡默默地将一块帕子给娘递了,轻声道娘莫太伤心了。我晓得。” 夏接过帕子拭了拭泪,就低声道你十五及笄,嫁到楚家。如今已是十三年。可你的嫡子,才三岁半。刚生的嫡女,也刚满一岁。不是娘咒你,你不打算好了,若是突然撒手,可让这两个孩子活?”又忍不住哭道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谁愿意扔下他们?——都是不得已啊!” 裴舒凡叹息道娘,我哪里没有盘算过?只是如今,侯爷有四房姨娘,两个是他多年的通房丫鬟所抬,庶长子、庶次子都是她们所出。” 又叹了口气,裴舒凡接着道还有两房良妾。一个是当年侯爷订过亲又毁了约的定南侯府嫡长女齐氏,为了侯爷,齐氏多年不嫁,到二十二岁上才抬进府里。如今比我还大一岁。同侯爷情深义重,是侯爷心坎上的人。还有一个是济阳侯家侯的外甥女方氏,才十六岁,来头都不小。齐氏育有一女,方氏是年初才抬进府的,还未能有孕。”顿了顿,又道以侯爷多年的喜好看,这方氏有孕,也是迟早的事。” 夏点头道也难为你。这样的日子,你也熬了出来,终于生了嫡子和嫡女。” 是 由】  正文 第二章 探病 中 收藏求推荐 -------------------------- 听娘亲说起自己的两个孩子,裴舒凡不由微微笑了,憔悴的脸上也容光焕发起来。 “娘您不知道,益儿前儿还说,他是哥哥,要护着妹妹。” 裴舒凡的嫡子楚谦益虽才三岁半,却极为聪明出众,记性又好,还能说会道,比那两个年长他五六岁的庶出哥哥都要出色。宁远侯府的太夫人更是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样金贵。 嫡女楚谦谦才刚满一岁,也是粉妆玉琢,比齐姨娘庶出的女儿楚文琳生得更是齐整。 夏夫人听了,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道:“这就好!这就好!——好歹你还有个盼头……” 娘儿俩的知心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裴舒凡的陪嫁丫鬟桐雪在外面回道:“夫人,姨娘们过来请安来了。” 夏夫人脸色平静,转头看向裴舒凡问道:“这个时候来问安?” 夏夫人她们进府的时候,是巳时中。现在已是快午时了。一般人家的妾室到主母房里请安立规矩,都是卯时中就过来了的。——她们这些人,却是足足晚了两个时辰。 裴舒凡自然知道娘的意思。只是宁远侯府同娘家裴府不一样,裴舒凡就对着夏夫人苦笑道:“自打我病了之后,侯爷只说我要静养,让她们不要过来吵着我。——她们已是有段日子没有过来请安了。如今挑着这个时辰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夏夫人硬气了一辈子,对这些妾室姨娘一向不假辞色。而裴府有两个妾室,还是当年的隆庆帝赐给裴相爷的,照样被夏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隆庆帝薨了之后,那两个妾室过了不久,也都追随先帝去了。如今的裴府,甚是干净。夏夫人就很看不惯宁远侯府这些妾室的作派,便道:“我们这里说话呢,让她们回去吧。” 裴舒凡点点头。她也不喜欢看见这些人。只是自己是侯府的主母,这点容人的度量还是有的。裴舒凡便扬声对外面守着的丫鬟桐雪道:“桐雪,我这里陪客呢。——让姨娘们自便吧。” 桐雪和桐叶都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最近两年因为裴舒凡怀女儿谦谦的时候,怀相不好,产后又大出血,身子一直亏虚,不能伺候侯爷。裴舒凡就将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开了脸,给侯爷收了房。侯爷到正院过夜的时候,都是她们轮流伺候的。 吩咐完外面的人,裴舒凡就又同夏夫人低声说起正事来。 外面的天渐渐阴沉起来。因是腊月里,动辄就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未过多会儿,外面的院子里就白了一层。 裴舒凡躺在床上,看见对面的窗棂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心情好了一些,对夏夫人笑道:“京城旱了有一个冬天了。好不容易下场雪,明年庄子上的收成可就上来了。——不然年年打饥荒,找娘娘的内库借钱的日子真不好过。” 夏夫人听了,心里一沉,忙低声说起她上京时,裴老爷对女儿一家的叮嘱。——如今的宁远侯府是外戚,更要小心行事。当今圣上,心志坚忍,胸有大才,不能等闲视之。 宁远侯楚华谨知道今日岳母要过来探病,便早早地从兵部衙门里回家来了。 外面的雪越发大起来。好在楚华谨穿着皇后娘娘赏的一件上好的貂裘,倒是雨雪不进,很是暖和。 他大步进了自己的院子,却见自己的四个妾室和通房桐雪一起,正站在正屋门外的回廊上,个个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楚华谨大步走上台阶,看见她们都只穿了素色印花夹棉长袄,连个斗篷都没有披一件。冬日的寒风吹过来,就连披着貂裘的楚华谨都觉得脸上似被风刀子刮了一样。 那四个妾室便是两个通房出身,因为生了庶长子和庶次子而抬了姨娘的兰姨娘、桂姨娘,和当年同楚华谨定过亲的定南侯府嫡长女齐姨娘,还有今年年初刚抬进府里的,济阳侯夫人的外甥女方姨娘。 看见侯爷进来了,这四个姨娘精神一振,一起给侯爷福了一福。 “外面冷,还是到屋里来坐吧。”楚华谨见她们脸上冻得青紫,就有些不忍。 那四人却是互相看了看,俱低下了头,道:“侯爷进去吧。我们在外面候着就是了。” “是夫人让你们在这里候着的?”楚华谨脸色未变,只是声音有些低沉起来。 那四人看了桐雪一眼,桐雪却把头快低到地上去了。 桂姨娘长得颇为圆润,一向在侯爷面前老实憨厚的样子,便嗫嚅道:“我们过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不让我们进去……” 楚华谨听了,未再说话,只是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正屋的大门闯了进去。 裴舒凡正同娘亲在里屋低声说着向皇后娘娘借钱的事儿,就听见外面的大门咣得一声被踢开的声音,不由眉头皱了皱,正要发话。 就听见内室的厚夹棉门帘也被唰地一声扯了下来。紧接着,楚华谨挟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沉声道:“你这里倒是暖和?!” 话音刚落,楚华谨就发现屋里不止裴舒凡一个人,还有自己岳母夏夫人,正端坐在裴舒凡的床边,一双寒冰似的眼睛冷冷地看过来。 楚华谨脸上通红,忙整肃了脸色,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夏夫人磕了个头,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夏夫人起身避到一旁,冷冷地道:“民妇哪是那牌面上的人?——可不敢受国舅爷大礼。” 楚华谨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起身,又给夏夫人作了揖,才转身对裴舒凡问道:“外面下雪了,怪冷的。你让她们立规矩,可不可以换个暖和点儿的地儿?——她们可连斗篷都没有一件,若是冻坏了,还得延医问药,闹得人仰马翻的,让这府里人人不得安宁。” 裴舒凡听了楚华谨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居然都不容自己分辨一声,一股腥气涌上胸口,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夏夫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帮女儿说话,连忙道:“可不得了,快请大夫!” 楚华谨见裴舒凡气得吐血,也有些后悔,便出去让姨娘们都回去,又命桐雪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齐姨娘就担心地问道:“侯爷,可是夫人有什么不妥?” 楚华谨忙温言道:“你放心,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吧。” 姨娘们这才都散了。齐姨娘慢慢地走在最后。 楚华谨见状,又几步追上她,低声嘱咐道:“我让人给你院子送了些银霜炭过去,还有两块灰鼠皮子,你给你自己和琳儿各自做件皮袄穿吧。”琳儿是齐姨娘所出的女儿,如今才六岁。 是 由】  正文 第三章 探病 下 收藏求推荐 -------------------------- 齐姨娘听见侯爷说给她和琳儿住的院子送了东西过去,不由喜出望外。那灰鼠皮也罢了,银霜炭却是难得的。整个侯府后院,也只有太夫人和夫人那里有定例。忙回头福礼道:“多谢侯爷记挂着。琳儿这阵子晚上一直被那炭气呛得咳嗽,睡得不安稳。有了银霜炭,她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侯爷事忙,也要记得保重身子。琳儿经常念叨着爹爹呢。” 齐姨娘闺名一个萱字。她如今虽说是宁远侯府的妾室,从前却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是定南侯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是当大家子的主母教养的。和楚华谨从小就识得,算是青梅竹马。 楚华谨一想到他们俩本来是定了亲的,后来却因为自己家的事儿,硬生生地跟她退了亲,耽误了她的终身,就十分愧疚。 而退亲之后,这齐萱居然非楚华谨不嫁,推掉了家里给她定的一桩又一桩亲事。一直等到齐萱二十二岁上,他们家里人才死了心,托人过来跟宁远侯府说合。楚华谨便抬她入府做了妾。 薄命怜卿甘作妾。 只是楚华谨自认并不是一个宠妾灭妻之人,所以就算抬举齐萱,也从来不会绕过裴舒凡去。对于齐萱齐姨娘,楚华谨只能在吃穿用度上比别的妾室要稍微好上一些,以作补偿。 楚华谨看见齐氏回过头来,面容白皙,容色清华,举止有礼,落落大方。在一般的世家豪门里,就算主持中馈的主母也未必有这样的风姿。——只可惜她遇上的主母,是裴舒凡。也只有这个三朝首辅的嫡长女站出来,气势才能压齐萱一头。楚华谨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裴舒凡自然是个好的,只是性子太过硬朗。有时候,连自己这个侯爷,都拗不过她…… 想到裴舒凡的病,楚华谨眉头又皱了起来。裴舒凡是他的原配嫡妻,两人一起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也是有的。他自然不忍心看见裴舒凡年纪轻轻就撒手尘寰。 齐姨娘见侯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夫人的病,忙安慰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侯爷不用担忧太过。——若是侯爷为此伤了身子,可让我……我们……靠哪一个去?”眼角就有了隐隐的泪花印了出来。 齐姨娘忙用帕子拭了拭。 楚华谨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默不做声,陪着她一直往前走。 齐姨娘心下忐忑,不敢再开口。前面见楚华谨已是跟着她快走到她住的院子门口了,齐姨娘忙含笑止住他道:“侯爷,我到了。——大夫也快进来了。” 楚华谨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道:“舒凡就是心思太重。若是她能同你一样,凡事想开些。这病,也不会一日重似一日。” 齐姨娘一愣,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夫人身边的宁妈妈急匆匆地过来,就改了话题,对楚华谨道:“宁妈妈过来了。想是夫人有话要说。——侯爷还是回去吧,夫人那里要紧。” 楚华谨将自己身上的貂裘解了下来,亲手给她披在身上,道:“天冷了,记得多穿件衣服。我们这府里,已是有一个病人,可不能再添上一个。” “侯爷放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和琳儿的。”齐姨娘说话间,对宁妈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才进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楚华谨看了宁妈妈一眼,道:“有事回去再说吧。” 宁妈妈赶紧跟在楚华谨身后小跑步跟上,低声道:“侯爷,大夫刚才来过了,开了方子。那上面的药,又重了几成。” 楚华谨心里一紧,停住了脚步,看向了院子里远处的天空。那里越发阴沉沉的,彤云密布,看来一场大雪是在所难免的了。 “大夫都开了些什么药?”楚华谨一面急步往正屋的院子里行去,一边问道。 “左不过是人参、肉桂、阿胶和雪莲这些大补之物。只是要的年份更深些,一般世面上卖的,已是不够用了。”宁妈妈在后面躬身小跑,跟上了侯爷的步伐。 楚华谨心里更加难受:这些东西,虽然贵而难得,却根本不算是药……难道舒凡的病,已是要靠这些东西吊着了? 到了正屋的内室,通房桐叶迎了出来。见了楚华谨,忙给他行礼道:“侯爷来了。”又起身要帮楚华谨宽衣,却见他只穿着一身三色靠镶滚边底有团云纹的右衽长袍,腰系着犀牛皮腰带,腰间一个白玉扣,越发显得他剑眉星目,蜂势螂形,宽肩细腰,身材高大。 “今儿天冷,侯爷出去居然没有穿大氅?”桐叶先前领着夫人的三个庶妹去了偏厅用蒸酪,没有看见楚华谨回府时的穿着。这边厢问着,桐叶就帮楚华谨把头上的紫貂皮氅帽取了下来。 楚华谨的貂皮大氅,自然是给齐姨娘披了回去。他有些怕裴舒凡知道后心里不悦,更添了她的病症,楚华谨便板了脸道:“桐叶,你僭越了。”——主子穿什么用什么,自有夫人做主,关你这个奴婢什么事? 桐叶听出了侯爷的言外之意,脸上有些红,忙住了嘴,将氅帽挂了起来,又进去给夫人回话。 楚华谨在外面深吸了两口气,才大踏步又进了裴舒凡的内室。 内室里温暖如春,裴舒凡背靠着杏色大迎枕,坐在紫檀木填漆床上。 南面向阳的大窗台底下,一排四张红木靠背大椅,坐了三个年轻的姑娘,穿着打扮皆是一样。 填漆床对面,内室正中的地上,另一个通房桐雪深深地低着头跪在那里。 楚华谨四面溜了一眼,没有看见岳母大人,心下有些疑惑。 “侯爷来了。”裴舒凡微微起身,招呼了一声。 裴舒凡一发话,裴家的三个庶妹都站了起来,给楚华谨行礼道:“大姐夫。” 楚华谨对这三个小姨子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又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了裴舒凡的肩头:“舒凡躺着吧。——不用着急起身。”顺势坐在了她的床边。 裴舒凡刚才吐过血,看上去已是重新洗漱过了。脸上的脂粉已经洗去,露出黄黄的一张脸,褪去了不少平时的威仪,反倒比以往可怜可爱。 看见裴舒凡的样子,楚华谨越发觉得心里发堵,双手紧紧握拳,低声道:“身子不舒服,就多养养,不要再操心费力了。” 裴舒凡从未见过楚华谨跟她说过这等软话,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眼里明明白白不加掩饰的担心,裴舒凡心里好受了些,微微笑道:“侯爷放心,这等小事,哪里就要操心费力?”态度自然婉转,好象先前楚华谨气得她吐血的口角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边两人说着,裴舒凡身边的另一个陪房赵家的进来回话道:“回夫人、侯爷的话,四个姨娘过来了。在外面候着。” 楚华谨抿了抿唇,道:“寒冬腊月的,做什么又让她们跑来跑去。——你就不能等一等?”想到他刚刚才发话让四个姨娘回去歇着,裴舒凡这是驳了他的话? 裴舒凡见楚华谨不悦,也冷了脸,道:“侯爷这是说什么话?——她们等得起,妾身可是等不起了!” 是 由】  正文 第四章 敲打 上 华谨见裴舒凡当众驳了他的话,心头怒气暗生。可是转头一见裴舒凡双颊瘦的都凹陷下去,放在锦被外面握着帕子的双手青筋毕露,骨瘦如柴,再也没有当年嫁他的时候,圆润端秀的样儿,楚华谨叹了口气,对进来回话的赵妈妈道:“夫人既然吩咐了,就让她们进来吧。” 地下挺直着脊背,垂头跪着的通房桐雪听见侯爷的话,肩头微微一动,身子慢慢卑微地佝偻了下去。 裴舒凡坐在一旁的三个庶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大姐是不是病糊涂了?——她们三个没有出阁的闺女坐在这里,她敲打这些妾室给谁看呢? 裴家的老四裴舒芬就款款地站起来,走到裴舒凡的床边,先给楚华谨福了一福,才转头对着床上靠坐着的裴舒凡道:“大姐莫要动气,有话好好和大姐夫说说。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呢?”说完,又对楚华谨笑了一笑,“大姐理家事忙,我们姐妹就先不打扰了。——母亲刚才说要去太夫人那里叙话,我们也正好要去给太夫人问安见礼,还望大姐和大姐夫见谅。” 裴舒凡知道她们刚才是从太夫人那里过来的,如今老四舒芬扯什么要去给太夫人问安的白话,不过是担心继续坐在这里,看自己敲打楚华谨和他的宠妾们,扫了楚华谨这个侯爷的面子。 要说看人的眉眼高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裴舒凡要说称第二,这屋里还没人敢称第一。裴舒芬那点儿小心思,都不够她瞧得。 可是又能怎样?——她裴舒凡再精明强干,能说会道,也是快死的人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跟人眉来眼去的打眉眼官司。她要是不能在死前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她会死不瞑目! 这一屋子的人,谁不盼着她早死?她要不及时出手,让楚华谨看看他的那群“懂事知礼”的姨娘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又怎能让他对姨娘们心生嫌隙,对自己留下的一双孩儿多上点心?!——这些人,以前一直做得无懈可击,如今看自己这个正室眼看活不长了,终于等不及,露出马脚来了。 再说娘带了这几个庶妹过来探病,目的已经是很明显了,当然是冲着宁远侯填房的位置来的。这三个庶妹肯定都是心知肚明。想在楚华谨面前装乖卖好,扮个贤惠大度的贤妻样儿,还早了些。 裴舒凡心思灵动,脑子里想了这么一大通,其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收起了脸上的怒色,笑逐颜开道:“四妹妹是个孝顺的。不过今儿日子不一样,你们就先等一等。等我处理完这些子小事,再陪你们一起去给太夫人问安。” 裴舒芬见大姐执意不肯让她们走,只好抱歉地对楚华谨笑了笑,又对裴舒凡福了一福,道:“妹妹都听大姐姐的。大姐姐昔日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就是说一不二,杀罚决断,有大将之风。如今这些蚍蜉想撼大树,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妹妹就在这里给姐姐打气。”说完,便袅袅婷婷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华谨的眼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又转到屋里的赵妈妈身上,问道:“怎么人还不进来?” 赵妈妈有些为难的看了床上的夫人一眼,不敢说话。 裴舒凡听了裴舒芬刚才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咯应。不过看在裴舒芬只有十三岁的份上,就当她是小人家不知事,无心之语罢了,并没有很往心里去。且裴舒芬的年岁最小,这填房的位置,是绝对不会让她来坐的。——她裴舒凡若是没了,这宁远侯府一定会在百日之内娶填房进来。裴舒芬离及笄还有两年,若是让她嫁进来,便是摧残幼女。她裴舒凡是断断做不出这种下作的事来的。 赵妈妈给夫人使了好几个眼色,见夫人都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侯爷、夫人的话。不仅四个姨娘过来了,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小姐,都一起过来给夫人问安来了。” 裴舒凡微微一怔。她刚才,可没有命人将孩子们也叫过来啊? 楚华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也不看裴舒凡,站起身问道:“夫人病着,不能劳神。早让她们不要把孩子们带过来打搅夫人。——你们一个二个,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不跳字。 赵妈妈赶紧跪下磕头道:“老奴不知。老奴之前只是传夫人的话,让四位姨娘过来,从未说过让少爷小姐也一起过来的话。”又发誓道:“老奴要有妄言,天打雷劈,下辈子给人做牛做马,不得……!” “住口!”楚华谨没有听赵妈妈说完话,便愤怒地喝止了她,“夫人在这里,你说这种废话,只会脏了夫人的耳朵!” 楚华谨不知为何,听不得人在裴舒凡面前说一个“死”字。 裴舒凡却一点都不在意:赵妈妈自己发誓,又不关她的事。自己也不是金枝玉叶,用不着动不动就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的。 她只一转念,就想到了这些姨娘把孩子们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只在心里冷笑:这次她们可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外面候着的四位姨娘,除了年岁最小的方姨娘,另外三个,依然穿着她们刚才的素色印花长袄。就连两个九岁的少爷,楚文瑢和楚文璋,还有四岁的小姐楚文琳,都只穿着棉服,未披上斗篷。 而方姨娘倒是披了件莲青色哆罗呢的斗篷,手里套着紫羔皮暖手筒,暖手筒里还抱着一个暖炉。她年轻,人生得娇俏,又身姿窈窕,性情柔顺,聪慧。虽然是年初才纳进府里的,侯爷却往她院子里去得最多,已经是宁远侯府大房内院的头一份。 今日里的事,她不过是跟着别的姨娘行事,冷眼旁观而已。——说起来,同三个大一些的姨娘比起来,方姨娘倒是更看好夫人。所以她回去之后,等姨娘们再来邀约她,她就有意多费了些心思。一会儿夫人要是看见,也 重生空间守则第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会明白她的心意,领她这份情的。 听见侯爷在里面的说话,齐姨娘脸上一白,忙对身旁楚文琳的||乳|娘道:“齐妈妈,把大小姐先带回去吧。今儿天冷,回去赶紧给她喝碗红糖姜汤,然后到炕上多捂捂。”说着,又给那瞠目结舌的||乳|娘连使了几个眼色。 ||乳|娘齐妈妈是齐氏从齐家带来的家生子,平日里最是忠心,也甚是机灵。听了齐姨娘的吩咐,又想起刚才听见的侯爷的话,齐妈妈忙对楚文琳道:“大小姐,跟齐妈妈回去吧。”楚文琳还想赖在齐姨娘身边,却已经被||乳|娘抱了起来,急匆匆地出了中澜院的院子。 齐姨娘身旁的兰姨娘和桂姨娘也猛然醒悟过来,正要同样吩咐身边的人将大少爷和二少爷也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赵妈妈笑着从内室出来,对外面候着的众人道:“侯爷和夫人让各位姨娘和少爷们都进去。” 是 由】  正文 第五章 敲打 中 赵妈妈是个人精。她进去回话之前,明明齐姨娘所出的大小姐楚文琳也在这里。这不到几句话的功夫,等她回了夫人、侯爷的话,出来叫人的时候,发现大小姐楚文琳和她的||乳|娘都不在这里了。——这齐姨娘见机倒是挺快。 赵妈妈心里轻哼一声:饶你j似鬼,也要喝了老娘的洗脚水。这等小伎俩,还不够夫人看的。 这边想着,赵妈妈已经立刻改了口风,把“大小姐”三个字咽了下去,只请姨娘们和少爷们进去了。 兰姨娘和桂姨娘听了赵妈妈的话,都一动不动,只看着齐姨娘。 齐姨娘抬手整了整头发,把那支鸾凤双飞碧玉嵌银的步摇又往发髻里塞了一下,才笑着对兰姨娘道:“姐姐带着大少爷先请吧。我们随后跟着就是了。” 兰姨娘脸上挂着一个温婉的笑,对齐姨娘福了一福,道:“奴婢一向唯齐姨娘马首是瞻的。——还是齐姨娘先请吧。” 侯爷的四个姨娘里面,兰姨娘和桂姨娘因是他从小的丫鬟,后来的通房所抬,都是奴婢出身,算是贱妾。而齐姨娘是定南侯府侯爷的嫡长女,又是同侯爷有过婚约的,如今做姨娘,也是有契纸,和方姨娘一样,都是良妾。只是方姨娘不过是济阳侯侯夫人的外甥女,同齐姨娘的正经侯府嫡长女身份,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兰姨娘和桂姨娘跟着侯爷的时候最长。齐姨娘却是同侯爷的情分最长,而方姨娘进府时候尚短,知道自己如今根基尚浅,不过是仗着年轻新鲜,才能暂时拔个头筹。所以对她前头的三个姨娘,都是恭恭敬敬,礼让三分。 四个姨娘都是明白人,平日里守望相助,同进同出,甚是和谐。 侯爷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但是只要是自己的女人,他都不会薄待。所以对四个姨娘,他都是各有偏好,力图一碗水端平。 比如兰姨娘和桂姨娘两人,都是他从小的丫鬟。兰姨娘还是他的第一个通房丫鬟,人生得美貌,心又细。早年跟着侯爷,曾经悠悠添香夜读书,颇识得几个字,服侍得他最妥当,还给他生了庶长子。在这侯府后院里,最先单独住一个院子。方姨娘进门之前,侯爷去兰姨娘的院子里最多。 桂姨娘生得不如兰姨娘,脑子也不如兰姨娘好使。但是她是宁远侯府太夫人所赐,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话不多。服侍太夫人的时候,心里眼里都只有太夫人。服侍侯爷的时候,心里眼里也只有侯爷。侯爷心里烦的时候,多半去她院子里歇着。她手势灵巧,专会按摩捏骨,在侯爷眼里,大概最与世无争的,就是桂姨娘了。 夫人裴舒凡进门之后,太夫人做主,把侯爷的这两个通房立刻抬了姨娘。两人对夫人更是恭敬异常。从夫人进门的第二天,她们两人就去了夫人屋里伺候,把当年的夫人吓了一大跳。只是她们两人所作所为,皆是合乎规矩,就算是夫人当年,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当然夫人也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谁家爷们屋里没有两个人?去了她们,还有别人,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只是夫人没有想到,就是这两个不声不响,温柔顺从的通房,居然早她五六年,生下了侯爷的庶长子和庶次子。——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把夫人打醒了,才对这两个人警醒起来。 好在后来侯爷又抬了齐姨娘进府,兰姨娘和桂姨娘都退后了,夫人才有了机会,生下自己的嫡长子和嫡长女。说起来,夫人还要多谢齐姨娘几分。 赵妈妈一边想着,一边带了人进到夫人的里屋里。 四个姨娘进了屋子,都敛身给坐在床上的夫人和侯爷行礼。两个少爷也上前来,给嫡母和父亲行了大礼。 裴舒凡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四个姨娘和两个少爷,问道:“大小姐呢?不是说大小姐也过来了?” 还没等齐姨娘发话,赵妈妈已是笑嘻嘻地上前来,对裴舒凡回道:“回夫人的话。齐姨娘心思灵巧,在外面听见侯爷发脾气,已经让大小姐先回院子里去了。”又回头看了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齐姨娘,故意问道:“齐姨娘,老奴没有说错吧?” 齐姨娘正要说话,裴舒凡已经接了话茬,点头笑道:“真是奇了。侯爷的话,齐姨娘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的话,齐姨娘就听不见了。想来是看我病了,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楚华谨看了齐姨娘一眼,见她仍然穿着刚才的素色印花长袄,不由皱了皱眉,只转身对裴舒凡问道:“你是这家子的主母,你说话,谁敢当耳旁风?——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裴舒凡斜睨了楚华谨一眼,道:“侯爷问问桐雪,看看妾身刚才说什么了。” 地上跪着的桐雪把腰又弯了几分,如今听见夫人问起来,忙低声答道:“都是奴婢的错。——姨娘们先前过来请安,夫人就发了话让姨娘们自便。奴婢在门外听见夫人的吩咐,以为站在奴婢身边的姨娘们也都听见了,就没有再重复一遍夫人的话。想来姨娘们也是担心夫人的病,宁愿等在门外受冻,也不想就此离去。”又磕头不绝:“都是奴婢的错。请夫人、侯爷责罚!” 裴舒凡定了定神,才对赵妈妈道:“扶桐雪起来吧。这样磕头,把额头磕坏了,破了相就不好了。”话音刚落,桐雪立即止住了磕头,只低头弯腰伏在地上。 赵妈妈忙过去把桐雪扶了起来。 裴舒凡就看了楚华谨一眼,掩袖笑道:“看来咱们家的姨娘都是有大主意的。——我让她们回去歇着,她们偏要等在门外,大冬天的,不说披件大氅,连件大毛衣裳都不穿。我命人叫她们过来问话,她们就把孩子们都一起带过来了。完全不顾侯爷以前说过的话。” 这些话,说得屋里站着的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兰姨娘看了桂姨娘一眼,桂姨娘嘟了嘴,对着楚华谨跪下,喃喃地道:“侯爷,不是奴婢要带着二少爷一起过来,是齐姨娘说,要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正好见见侯爷,也给夫人请安。” 桂姨娘是满府里都知道,最老实的人,她的话,向来有一就是一,有二就是二。 楚华谨心里长叹一声:原以为萱儿认命了,没想到她到底是不甘心。 兰姨娘有些胆怯地看了齐姨娘一眼,也挨着桂姨娘跪下了,对楚华谨细声细气地道:“侯爷莫怪齐姐姐,齐姐姐也是为了侯爷的一片心。” 是 由】  正文 第六章 敲打 下 华谨似乎没有听见兰姨娘的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向了齐姨娘。 齐姨娘的脸色更加发白,只是双手拧着帕子,同方姨娘并肩站在一起,并不敢说话。 裴舒凡斜靠在大迎枕上,冷眼瞧着兰姨娘和桂姨娘转眼间,就一起杯葛齐姨娘,略微放下了敲打齐姨娘的心思,给她解围道:“兰姨娘,齐姨娘怎么想得,你如何知道?” 兰姨娘一惊,未曾想到夫人居然给齐姨娘撑起腰来。夫人难道不是最忌讳齐姨娘的? “回夫人的话,婢妾也只是瞎猜的。”兰姨娘有些受惊的样子,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杏花目,怯生生地看了裴舒凡一眼。垂下眼眸之际,又飞快地瞥了坐在一旁的楚华谨一眼。一幅被人欺压,不敢反抗,只好任君宰割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楚华谨却没有注意到兰姨娘飞来的秋波,他听了兰姨娘的话,很有些不虞,皱着眉头道:“什么话也能猜?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不跳字。 齐姨娘只是妾室。妾室是没有资格跟自己的男人谈心论情的。她们只是男主子泄欲的工具而已,当然,若是有男人品味奇特,非要跟泄欲的工具有了真感情,也无可厚非。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恋什么的都有,恋物癖也不算特别的惊世骇俗。 兰姨娘这样说,不过是在暗示齐姨娘不守本分,觊觎夫人的位置,纯属居心不良。 裴舒凡见楚华谨还是为齐姨娘说话,也笑道:“侯爷说得是。兰姨娘这样会揣测上意,让你做个姨娘真是委屈了。——你这份大才,不去服侍圣上,真是埋没了。” 兰姨娘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忙忙地给裴舒凡磕起了响头,又连声道:“侯爷、夫人明鉴!婢妾只是胡乱说得,并不敢揣摩主子的意思!” “好了,我一句重话都没有说,你在侯爷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裴舒凡蹙眉道,“你服侍侯爷十几年,对侯爷平日里的心思摸得透彻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说你完全不知道侯爷的心思,我才要责罚你呢。——做丫鬟的人,就是要服侍主子,自然要把主子放在心上,时时处处琢磨才是正理儿。” 兰姨娘听了这话,更是全身摇摇欲坠,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夫人这些话,句句诛心。先拐着弯地说她故意在侯爷面前给齐姨娘上眼药,现在又直说她在侯爷面前给夫人也上眼药。然后又说她揣摩侯爷的心思,将侯爷玩弄于股掌之上。 兰姨娘知道,侯爷心高气傲,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把他平日里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还不恼羞成怒,同自己越发生分起来?! “夫人,婢妾并不敢……婢妾比不上夫人,识文断字,胸有丘壑。婢妾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不过会做些家务活。平日里,晓得侯爷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如此而已。再多的事情,婢妾也不知道了。不过夫人既然说起来,婢妾以后再对侯爷多多留心一些就是了。还望夫人恕罪,原谅婢妾有口无心。”兰姨娘的姿态放得十分之低,说得话也极为婉转,把刚才裴舒凡说她揣摩上意的意思,都圆了过来。 可惜她遇到的是裴舒凡,三朝首辅的嫡长女,且是当成男儿一样,同她的三位哥哥一起教养长大的。连前头朝堂的纷争,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说这些后宅女人之间一些不上路的招数。她以前曾经轻敌过,吃过这些从小跟着主子长大的通房的亏。只是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第二次。——这兰姨娘的皮,也是时候扒下来了。 裴舒凡拿了帕子过来,捂着嘴,闷声咳嗽了几声,才放下帕子,对兰姨娘点头道:“你时时处处想着同我比,也算是有上进心。——你既然这样有心,我也放心把文瑢交给你来带。以后,就由你亲自来教养文瑢。” 楚文瑢便是兰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如今年方九岁。 楚家为了显示自己特别重嫡庶之别,嫡子、嫡女和庶子、庶女的名字不一样,都是分开排辈。裴舒凡所出的嫡子、嫡女是谦字辈,而庶子、庶女都是文字辈。 兰姨娘听了这话,不由大急。自己的儿子楚文瑢如今已经九岁,才刚刚开蒙。若是还跟着自己,以后怎么会有出息?侯爷只看重夫人所出的嫡子楚谦益,对自己的大儿子听之任之,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不过兰姨娘也是个硬气的人。既然夫人明说了撒手不管,她就一定要自己把孩子带起来,不能让儿子跟着自己,学不到东西。 “桂姨娘,你不识字,人又老实,不若兰姨娘心思灵巧,聪明能干,我看,你的儿子文璋,也一同交给兰姨娘教养吧。——文瑢不过比文璋大一个月,哥儿俩年纪相当,正好一起亲近亲近。”裴舒凡继续笑眯眯地道。 桂姨娘没有同兰姨娘一样着急,而是非常爽快的应道:“夫人说得是。”又问道:“可不可以让文璋白日里过去兰姨娘的院子,晚上还是回到婢妾的院子里?婢妾担心两个孩子太过闹腾,兰姨娘顾不过来。” 裴舒凡沉吟道:“你说得也有理。我倒是想起一事,文瑢和文璋过年就满十岁了,不能再在内院厮混了。”拉了拉楚华谨的袖子,探询道:“侯爷,是不是该给两个孩子在外院安排屋子,让他们住过去了?” 楚华谨听了刚才裴舒凡同兰姨娘的话,心里正起了惊涛骇浪,看兰姨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如今听裴舒凡这里问他,楚华谨就冷了脸道:“兰姨娘一个丫鬟抬的妾室,怎么能教养我的儿子?——不用等到明年,明儿我就让楚总管安排屋子,让他们搬出去。” 听了父亲发话,楚文瑢和楚文璋一起过来,给楚华谨和嫡母裴舒凡磕了头。他们俩知道自己不用再由姨娘教养,心下都松了一口气。且听父亲的意思,也是要找人专门来教他们了。这是好事,他俩相视一笑。 裴舒凡把他们的眼神看在眼里,也微笑道:“你们哥儿俩可是放心了?可见你们的父亲心里还是有你们的,样样都盘算好了。”说着,又叫了丫鬟过来,“桐叶,给我把那两个状元及第的荷包拿过来,给大少爷和二少爷迁居添个彩头。” 是 由】  正文 第七章 笼络 上 叶听了裴舒凡的吩咐,忙去内室寻了荷包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裴舒凡。 裴舒凡拿了荷包,摩索了两下,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孩子道:“这两个荷包,是我的长兄用过的。本来想给你们的四弟谦益留着。只是他还小,以后有了机会,我再向我的长兄要一个就是了。这两个,就先给了你们吧。” 两个孩子听了,更是大喜。 这家子里谁都知道,夫人的长兄裴书仁,乃是当年嘉祥朝的状元郎,做得一手繁花似锦的好文章,又传说有经天纬地之才,十分受大齐朝的士子敬仰。他中了状元之后,并没有如同以往的状元一样,入翰林院做翰林,而是请了特旨,回了自己的祖籍东南越州做了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州。因此一事,他的名声更是传遍天下。 楚文瑢和楚文璋启蒙的师傅,就对裴书仁十分推崇敬仰。他们两人受师傅的影响,也对裴书仁十分仰慕。如今得到当年的状元郎所用过的荷包,这礼物,实在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 楚文瑢和楚文璋大喜过望,给裴舒凡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多谢母亲!”连兰姨娘和桂姨娘都是意外之喜,也忙给夫人一起磕头。 裴舒凡靠在大迎枕上,一脸赞许地看着跪在她床前的两个庶子,微笑道:“你们也是我的儿子。不用这样客气。你们都起来吧。”同时让跪在地上的兰姨娘和桂姨娘也一起起身了。 又打量了一下楚文瑢和楚文璋身上穿得衣服,裴舒凡皱眉道:“你们的||乳|娘如今也托大了。这样冷的天,连大毛衣裳都不给穿一件。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处?” 楚文璋年纪到底小一些,性子憨厚,又逢嫡母送了状元郎的荷包,心里正是高兴的时候。听了嫡母的问话,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起来,一边道:“母亲不知,今日里我们本来是穿了大毛衣裳的。临到母亲这里来的时候,姨娘说不用穿了,就让我们脱下来了。” 桂姨娘听了自己的儿子的话,本来红红的苹果圆脸,一下子都白了,伸手拉过楚文璋,低声斥道:“夫人和侯爷在这里,哪里轮到你乱说话?” 楚华谨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明白了今日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对裴舒凡更生歉疚,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裴舒凡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里该扒的皮,已经超额扒了。再说下去,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得理不饶人而已,也是时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桐叶,去拿块灰鼠皮子和银鼠皮子过来,再拿一件大毛的大氅过来。把皮料子给两位少爷做身袍子,大氅给齐姨娘吧。”裴舒凡又吩咐道。 桐叶奇道:“夫人,给姨娘、少爷和小姐的皮毛衣裳,不是前儿就分发下去了?我们哪里还有?” 几位姨娘闻弦歌而知雅意,也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前儿也都得了,都是上好的。” 裴舒凡笑道:“你们就不用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若是上好的,你们今儿怎么都没有一个人穿用?” 一直在后面旁观,默不做声的方姨娘走到前面笑道:“夫人这话说得,难道婢妾就不是人?婢妾可是穿了前儿分的大氅。夫人看看,再合身不过了。”说着,方姨娘轻盈地在床前的空地上转了个圈儿,莲青色哆罗呢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两鬓乌黑,一双眼睛更是如同秋水一样莹澈。 裴舒凡先对桐叶嗔道:“就你多嘴。把侯爷前儿拿回来的料子拿过来就是了。”又对方姨娘道:“是我错了,刚才没有看见方姨娘,该罚,该罚。”说着,又对桐叶吩咐道:“除了刚才的料子和大氅,再拿一支葡萄紫的水晶滴珠点翠梅花簪过来,给我们方姨娘赔罪吧!” 桐叶这才笑着应了,忙忙地进屋里去,拿了两块皮料子,一件海棠红的大氅和一支紫莹莹的簪子。 “把灰鼠皮料子给兰姨娘,银鼠皮料子给桂姨娘。你们拿着,给两个哥儿再做两身皮袍子吧。大冬日里,让孩子冻坏了,可要苦了他们一辈子。” “大氅给齐姨娘吧。可怜见的,冻得脸都青紫了。” “方姨娘过来,我给你插簪。” 裴舒凡斜靠在大迎枕上,一一招呼分派,十分有条理。 兰姨娘和桂姨娘赶紧接过来料子,随手摸了摸,果然比分到自己屋里的皮毛料子,要厚实滑顺许多,忙给夫人行礼道:“多谢夫人厚赐。” 裴舒凡满面笑容地对两位||乳|娘道:“文瑢和文璋都是我楚家的少爷,你们一定要好好伺候。吃得穿得用得,都不能马虎懈怠。若是有一丝一毫苛待他们的地方,让我知道了,一定马上赶出府去。” 两位||乳|娘赶紧躬身行礼,忙道:“不敢。” 齐姨娘接了大氅,心内说不出什么滋味。再向楚华谨望去,却见他的眼睛只是盯在裴舒凡脸上,并不往这边看一眼,心里越发黯然起来。 只有方姨娘言笑盈盈地凑过去,让裴舒凡给插了簪子,就起身道:“还望侯爷、夫人恕罪,婢妾得了这支簪子,可要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去了。” “你就美去吧你!”裴舒凡笑骂道。 方姨娘也不说话,往楚华谨这边盈盈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兰姨娘和桂姨娘对望一眼,也都过来拉着自己的儿子,给裴舒凡和楚华谨行礼而去。 齐姨娘也跟在他们后面,给床上的两人福了一福,跟着出去了。 裴家的四小姐,年岁最小的裴舒芬坐在一旁,只觉得大开眼界。她本以为自己多了前世二十多年的历练,在这个异世又过了七八年,已经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识自认为是超出一般的闺中女子了。可是现在看来,别说同自己的大姐相比,就是同兰姨娘和桂姨娘这两个奴婢出身的姨娘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而齐姨娘和方姨娘,更是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裴舒芬忍不住又往楚华谨那里扫了一眼:哪里知道,自己就算是到了这个异世,也能看见一个同自己前世的情人生得一模一样的冤家! =================== 感谢书友“rl”的打赏。_ 是 由】  正文 第八章 笼络 中 裴舒芬在一旁正胡思乱想,一直跪在地上,脸上越来越白的桐雪,突然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地上。 裴舒凡和楚华谨都吓了一跳,忙道:“快把桐雪扶起来,去外院请个大夫过来。” 楚家因为裴舒凡卧病在床,专门请了数个大夫,在外院做客卿,以方便随时出诊。 裴舒凡屋里的婆子赶紧出去让小厮去外院把大夫请了过来。 那大夫是惯常到裴舒凡屋里给她诊脉的,知道桐叶、桐雪都是侯爷的通房。他闭了眼,仔细把了把脉,便起身给侯爷和夫人道喜;“恭喜侯爷、夫人,这桐雪姑娘,是有喜了!” 楚华谨还在错愕,裴舒凡已经满面春风地笑起来:“桐雪这胎,真是及时!——敢问大夫,有几个月了?” 那大夫叹了口气,扫了躺在一旁的榻上,双目紧闭的桐雪一眼,惋惜道:“快四个月了。怎么现在才说?得好好养养才是。” 裴舒凡扫了一下桐雪的腰身。许是冬日里穿得多,四个多月的肚子,一点都不显怀。 送走了大夫,裴家的三位姑娘也都告了辞,去太夫人院子里找自己的嫡母夏夫人去了。 裴舒凡见屋子里面没有了外人,就同楚华谨道:“侯爷,既然桐雪有孕了,就抬她做姨娘吧。我这里病着,也没有精力来给她办酒。横竖她自己也有身子,并不能吃酒。还是等生了之后,同满月宴一起办吧。” 屋里的赵妈妈和桐叶就一起给桐雪道喜。 桐雪刚刚醒过来,还一幅懵懂无知的样子。听赵妈妈和桐叶给她道喜,不由细声细气地道:“妈妈别打趣奴婢了。” 斜靠在床上的裴舒凡听了,抿嘴笑道:“倒不是打趣。侯爷刚刚也答应了。”说着,推了推楚华谨。 楚华谨只好“嗯”了一声。 桐雪晕生双颊,赶紧从榻上下来给裴舒凡和楚华谨磕头。 “快扶桐雪起来。你都有身孕了,以后别再见人就磕头了。——你能给宁远侯府开枝散叶,是你的福分,要好好珍惜。”裴舒凡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桐雪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裴舒凡长大的,对裴舒凡也是敬畏有加。只恨自己心急了些,以为夫人活不长了,就跟几个姨娘暗通款曲起来。好在夫人大人有大量,而且自己也有后招,不然今天这事,只怕立马就会被卖了去。 桐雪思前想后一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猪油蒙了心,便对裴舒凡发誓道:“奴婢今日行差踏错,夫人不仅不责罚,还升了奴婢做姨娘。这番恩情,奴婢谨记在心,以后定会规规矩矩,不再给夫人添麻烦。” 裴舒凡笑道:“这话你得对侯爷说,跟我说,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跳字。见桐雪还要说话,裴舒凡有些累了,看着赵妈妈道:“快扶桐雪回屋去吧。别的事情,赵妈妈做主吧。” 赵妈妈忙应了,和桐叶一起,扶着虚弱不堪的桐雪回她屋里去了。 因为裴舒凡病着,赵妈妈能做一半的主。按照宁远侯府的例,通房升了姨娘,可以有两个大丫鬟。赵妈妈便指派了红菊、红玉两个小丫头子,给桐雪做贴身丫鬟,让她们帮桐雪收拾东西,好搬到姨娘的院子里去。 楚华谨的庶子多,对桐雪无可无不可。见屋里人都走光了,只有自己和裴舒凡两人,又想到自己今日错怪了裴舒凡,无故在岳母面前给她没脸,就十分愧疚,拉了她的手,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裴舒凡知道楚华谨这人,心不坏,对女人也是有担待的,也并不贪花好色。这么多女人,除了齐姨娘,没有一个是他主动要求的。 “侯爷,我都晓得。我也不怪侯爷。只是我没有几天活头了,我只希望,侯爷能多想着些我那两个没福的孩子。我要不在了,他们饿了,困了,累了,受委屈了,都没有亲娘在身边,能安慰他们,帮扶他们。我就只能指望侯爷这个做爹的,能好好地待他们。希望侯爷看在他们没了亲娘的份上,对他们多一些耐心。当有人说他们不好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多想一想,多给他们一个机会。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放不下。望侯爷千万记着,别到时候,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对侯爷感激涕零的!” 裴舒凡的一席话,说得楚华谨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忙回身抱了裴舒凡,把头藏在她的后颈处,不让她看见他眼里的泪,低声道:“你要知道没娘的孩子这么可怜,就该好好养着身子。等你病好了,你亲自看着他们,教养他们,岂不是比托给我要强?” 裴舒凡心里也有一丝感动。和这个男人十几年夫妻,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夫妻之义还是有的。而且裴舒凡这个人,对男女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觉得那是男人编了出来哄女人为他们做牛做马,还甘之如饴的。 “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我若是能活下去,一定不会主动求死。只是你也知道,我的病,只是在拖日子罢了。” 楚华谨不想听见这话,起身道:“我去看看岳母那边怎样了。娘要留她们吃晚饭,吃完我去找车亲自送她们回去。”说完,一溜烟地走了。 裴舒凡看着楚华谨的背影笑了一回,又叫了宁妈妈过来,道:“桐雪有身孕了,要抬姨娘。你去跟她说,让她搬到齐姨娘的院子里养胎。就说如今日子紧,等生了孩子,再给她腾院子。” 宁妈妈心领神会,笑道:“夫人真是宽宏大量。这些个小蹄子们,一不看着她们,就知道淘气。夫人要是听了老奴的,早做打算就好了。” 裴舒凡却吃吃地笑道:“她们有孕是好事。反正也有两三个了,不差这一个。这孩子啊,其实是越多越好。越多,大家就只有各守本分了。——物以稀为贵,有时候就是因为孩子少了,有些人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宁妈妈倒是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如今听夫人一说,还挺有道理的,就应了下去了。 齐姨娘那里,听说夫人身边的桐雪有了身孕,又抬了姨娘,还要到自己院子里养胎,只是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身边的齐妈妈道:“夫人真是好手段。不愧是三朝首辅的嫡长女,这一手祸水东引,真是高!” 齐妈妈知道齐姨娘的心事,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们不低头不行啊,便劝道:“姨娘不要想得太多了。要说夫人这样子,在大家子里,已经是很难得了。姨娘遇到夫人这样的主母,运气很不错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姨娘当日在娘家定南侯府的时候,也见过定南侯府的妾室、庶子、庶女们,都过得什么日子……” 这话听了更是堵心。 齐姨娘知道,夫人明面上做得极好。可是她从来不信,夫人会光风霁月,对她们这些妾室一点芥蒂都没有。若是自己是正室,自己也会做得贤惠大度,甚至会比裴舒凡做得还要妥当。只是老天不给她这个机会,这整个宁远侯府,本来都是自己的! 是 由】  正文 第九章 笼络 下 齐姨娘的心有不甘,齐妈妈都看在眼里,她对齐姨娘的心事,也一清二楚。 齐姨娘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从小到大,唯一的挫折便是宁远侯府的悔婚。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宁远侯府才退了亲。后来宁远侯府退婚后,不到三个月就迎娶了裴首辅的嫡长女,大家才明白,原来是宁远侯府不义,攀了高枝,而不是定南侯府不仁。 这之后,上定南侯府求亲的人也不少。可是齐萱一则是赌气,二则对楚华谨情愫早生,谁都看不上,谁也不愿嫁。一来二去,拖得她终于成了“老姑娘”。上门来求亲的,渐渐都是死了老婆的鳏夫求娶续弦的居多。 定南侯夫人到底心疼女儿,也劝过她,宁远侯府的世子已经娶妻,屋里又女人一堆,并非良配。让她在上门的人里面,挑一家合适的嫁了。齐萱在家绝粒以明志,表示非楚华谨不嫁,宁愿做妾,也不跟着别的男人。 定南侯夫人没有办法,只好让定南侯专门去找了楚华谨探个口风。楚华谨知道齐萱一直未嫁,对她本来心有愧疚。听说她还念着自己,楚华谨便答应抬她过府做妾。 齐萱心愿得偿,同楚华谨鱼水和谐,也过了一段好日子,第一年就开了怀,第二年生了女儿楚文琳。 也是在楚文琳出生的这一年,嘉祥帝暴毙。宏宣帝从西南边陲被宁远侯大军护送着,回京继位。齐萱才知道,原来楚华谨的嫡亲妹妹,嫁得居然是当年的废太子,如今的宏宣帝。楚家不显山,不露水,就这样一跃成了京城里面权贵中的权贵。 到了宏宣朝,楚家的嫡长女是皇后,生了三个嫡子,一个嫡女。楚家的老宁远侯是从龙的大功臣。虽然死得早,却正好给楚华谨腾了位置出来。 楚华谨继位宁远侯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一票年纪老大的勋贵中,绝对是鹤立鸡群。 定南侯和夫人这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远见,连带着自己也扬眉吐气了一把。虽然妾室的娘家,不算是正经亲戚,但是定南侯府跟宁远侯府的关系不一样,当年也是定过亲的。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和现在的侯爷楚华谨,对定南侯府都有几分愧意,两家平日里依然保持对等的关系走动。 到三朝首辅裴立省辞官归隐,离开了京城之后,定南侯府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宁远侯的岳家,走动越发亲密起来。只等齐萱生了儿子,再做道理。 齐萱本想着,自己精明强干,又不同于一般的妾室。只要自己能生下儿子,还是能同正室的儿子争一争的。孰料第一胎居然是个女儿,没过两年,正室倒是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宁远侯府的嫡长子。不说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就连楚华谨都对这个嫡长子十分看重。 而且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楚华谨的原配裴舒凡,居然这样短命。楚家刚刚才从十年的蛰伏里,逐渐兴盛起来,裴舒凡已经重病缠身,活不长了。 齐萱十分后悔。若是当年她再忍一忍,等到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裴舒凡一死,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填房,岂不是比现在做妾要强? 可是齐妈妈不这样认为。她一直告诫齐萱,若是她当年不做妾,裴舒凡又不死,她就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很多这个年岁的姑娘,都要做祖母、外祖母了。她若是还待字闺中,就只有出家做姑子一条路。还劝她,如今既然做了妾室,就要安守本分,不要想着扶正。——楚家是外戚,妾室扶正,是公开打皇后娘娘的脸,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命吧。这些道理,齐萱是当局者迷。有了齐妈妈时时在旁提点,齐萱才没有出过大篓子。 想到这里,齐萱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齐妈妈笑道:“妈妈放心,我理会得。不过是心里憋屈,安慰安慰自己罢了。——这人啊,不认命是不行的。” 齐妈妈把一旁桌上晾着的藕粉桂花桂圆阿胶膏端了过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双手捧着给齐姨娘呈了过去:“姨娘先用些小食填一填。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早,别饿着了。——养好了身子,再生个哥儿,就齐全了。” 大齐朝都是一日二餐,早上一顿早食,晚上掌灯时分才有一顿晚食。白日里,富贵人家上午和下午都各有一顿小食,填填空。一般民间,也只有中午有一顿散食罢了,都不算正餐。 齐姨娘接了小碗,慢慢地用调羹舀了枣红色细腻的膏体,小口小口地吃了一半。 “今儿这膏里有股红枣的腥味儿,想是红枣放多了。这起子懒贼,就知道用红枣替换阿胶糊弄人。”齐姨娘把碗放下,叫了丫鬟依霜过来,道:“这剩下的一半,你拿下去同依雪分吃了吧。” 依霜忙福了一福,笑道:“多谢姨娘赐膏。”端了下去,寻依雪去了。 依霜、依雪都是齐姨娘从定南侯府带过来的家生子丫鬟。本来妾室是不能有陪嫁的,只是大家都知道,齐姨娘是个例外,因此都对齐姨娘的陪嫁睁只眼,闭只眼,任她去了。 齐妈妈觑着眼睛,见依霜去得远了,才对齐姨娘小声道:“明儿桐雪就要搬过来了。姨娘打算如何料理?” 正室夫人裴舒凡把桐雪交给齐姨娘照料,一来是安楚华谨的心,二来吗,也是因为齐姨娘的春甲院,是宁远侯府妾室住的院子里,最大的一个。 春甲院里外三进,左右厢房,后面还有一排后罩房。同中澜院的正屋相比,只是少了前头的一排倒座房,另外屋舍数目少一些,每间屋子的大小,也都不如正院阔朗。这也正常,若有一处比正院还要多,还要大,宁远侯府就真正是嫡庶不分了。别说外人非议,就连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自己的娘家这样给自己拖后腿。 齐姨娘想起桐雪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烦。——那裴舒凡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些个妖精做陪嫁,也不怕分了她自己的宠?!难怪裴舒凡嫁过来七年才开了怀,生下儿子,还生生让两个通房丫鬟抢在她前头生下庶长子和庶次子,打她的脸。 “至于桐雪的住处,就让她住后罩房吧,那里有不少空屋子。给她挑朝南的一间,旁边带个耳房的,给她的丫鬟住。以后吃得用得,都让她的人亲自从外面领了,直接送到她屋里去。跟我们的人说了,对桐雪的吃食,随身的衣物,和她房间里的摆设,咱们都不能沾手。”齐姨娘走到门前,看了看自己的院子。 从明日开始,这个诺大的院子,就不能让自己一个人住了。 是 由】  正文 第十章 往事 上 心里虽然不虞,齐姨娘也知道,夫人吩咐下来的话,违拗不得。侯爷虽然同自己有情分,可是对嫡妻也是非常敬重的。 齐妈妈一边出去给下人传话,一边顺路去东厢房看了看大小姐楚文琳。见她喝了姜汤,脸上有些红红的,正和小丫头子青儿一起翻绳玩。 “齐妈妈,是姨娘叫你过来的吗不跳字。楚文琳抬眼见齐妈妈过来了,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扔下手头的翻绳,从三尺高的炕上跳了下来。 旁边的青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跳下炕, 重生空间守则第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跳下炕,接住了大小姐。 楚文琳虽然才四岁,却长得圆圆乎乎的,非常沉手。陪她翻绳的小丫头子青儿也不过才六岁多一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然比她懂事许多。知道大小姐要是摔着了,自己是要倒霉的,青儿想也不想地跳下炕,力图抱住大小姐,担心大小姐摔个跟斗。 大小姐倒是被接住了,青儿却被大小姐的下冲之力撞到了地上,头也在炕沿上磕了一下,咚得一声,起了一个大包。 “我的小祖宗,你可要仔细些。你娘小时候也没有你这样皮。这么高的炕,你就敢往下跳。若是摔着了,大家都不要活了!”齐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把楚文琳从青儿怀里抱了起来。 青儿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给齐妈妈行了礼,细声细气地道:“青儿见过齐妈妈。齐妈妈万福。” 齐妈妈看了青儿一眼,见她头上撞了个大包,已经红肿起来,把已到嘴边斥责的话又咽了下去,转头对楚文琳和颜悦色地道:“看见了吧?你要再毛毛躁躁地,就会同青儿一样,头上撞个大包。” 楚文琳噤着小鼻子,捂了小脸,道:“丑死了!丑死了!琳儿才不要头上有个大包!” “我们琳儿最漂亮了。以后要仔仔细细地,说话行事都要同你姨娘一样,有大家风范,做个最尊贵的大家小姐!”齐妈妈知道小女孩爱漂亮,尽捡她喜欢的说。 楚文琳果然眉开眼笑起来,望着地上的青儿,又是炫耀,又是得意。 青儿也忍了头上的痛,看着大小姐,笑得眉眼弯弯,一脸讨好的样子,顺着齐妈妈的话说道:“小姐最漂亮了。小姐是我们侯府里最漂亮的!” 楚文琳高傲地抬起头,看着齐妈妈道:“齐妈妈,琳儿是不是整个侯府里最漂亮的小姐?比谦谦还要漂亮?” 齐妈妈一时语塞,那眼神就如同刀子一样,往一旁站着,正力图讨好大小姐,却讨好得过了头的青儿身上剜去。 青儿被齐妈妈的眼神盯得低下了头,双手背在身后,两只脚不断动来动去,一幅很不安很愧疚的样子。 齐妈妈这才“哼”了一声,对抱在怀里的楚文琳正色道:“大小姐,三小姐谦谦是妹妹,也是嫡女,跟大小姐不是一个面上的人。齐妈妈心疼大小姐,才跟大小姐说这话。大小姐要记住了,跟谁比都行,就是不能跟三小姐比。——那不是我们能比的。”楚华谨这一房,是楚家的大房。楚家二房是庶子出身,有个嫡女楚文瑶比楚文琳小一岁,今年才三岁,按排行,算是二小姐。裴舒凡所出的嫡女楚谦谦才刚刚一岁,排行第三,楚府里上上下下,都叫她三小姐。 眼下楚文琳的生母齐姨娘原本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妾室,楚文琳便是不折不扣的庶长女。身为女儿身,最重要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齐妈妈是真心疼爱楚文琳,不想她从小就被宠过了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养女儿最怕是养出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儿,那真的不是女儿,而是讨债鬼来着。 齐姨娘跟在齐妈妈后面,也过来看自己的女儿。听见齐妈妈在屋子里借着教训青儿,跟自己的女儿苦口婆心说道理,齐姨娘没有再跟进去,而是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知道齐妈妈说得都是正理,是没有丝毫私心,只为了她们娘儿俩好。她也不怪齐妈妈这样说,只是心里忍不住地难过。 回想当年在定南侯府的时候,她是嫡长女,凡事都可随心,不用避忌任何人、任何事。如今自己做了姨娘,作小伏低是常事,自己的女儿,是永远不能同自己当年一样,尝到那种恣情纵性的味道。说到底,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女儿,让她一出生就比别人矮了一截。 这一晚上,从宁远侯府的春甲院,到裴家在京城的别院,很多人都睡得不安稳。 裴家的四女儿裴舒芬跟着嫡母和两个姐姐回到裴家在京城的院子,已经是戌时中的时候。 因为天太晚,裴家又都是女眷,宁远侯楚华谨亲自骑了马,一路把她们送了回来。 裴舒芬本来已经平息下来的心里,又被楚华谨的一路护送,搅乱了一池春水。 晚上睡觉的时候,裴舒芬又梦到了她穿越前的日子…… 那时候,她是公司里的高管,而她的上司,是一个同宁远侯楚华谨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甚至连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二十八岁。自己不求名分,跟了他四五年,他依然不肯跟自己的妻子离婚,跟她结婚。 她知道他的妻子出身好,不是自己这种平凡家庭里出来的人可以比的。她也曾经认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超越一切世俗的种族、阶层和利益。相信自己对他的爱,能让他迷途知返,离开他的妻子,回到自己身边。哪里知道,在男人心里,爱情的重要,只存在上床的那一刹那。下了床,他们转身就忘了床上的爱情。 她也心灰意冷过,打算辞职,跟他分手,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就在那一年,新婚姻法颁布,非婚生子女居然可以同婚生子女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她得知这个消息,立刻歇了要跟他分手的心思,一心一意盘算起来。她知道他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若是自己能有一个他的孩子,一个儿子,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钱也是好的! 想到此,她就偷偷停了避孕药,如愿以偿地怀上了他的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她求了医院里的熟人悄悄做了b超,查出来果然是个男孩! 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赢定了! 她告诉了他,自己怀孕的消息,还告诉他,这是一个男孩子…… 男人果然对儿子格外重视。他可以无视这个爱他的女人,但是不能无视她肚子里的儿子。于是他搬了过来和她同居,公开同进同出。如同第一次做爸爸一样,陪着她去胎检,和她一起去买婴儿用品,一起布置婴儿的房间。 他对她那么好,好到她以为,他终于肯跟她结婚了。好到她都忘了,她本来的意思,不过是要生个孩子,分他的家产而已…… 她又起了跟他结婚的心思。这一次,她没有跟他闹,而是直接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去了他妻子的家里,跟她谈判,跟她摊牌,痛哭流涕地求她离开自己的情人,让她成全自己一家三口。可恨那个女人不但不同情她,还让她的佣人把她赶了出去! 那一天,她真是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乘电梯也能出故障!她就是在她情人凄子家楼上的电梯里出了事,等她再次睁眼醒来,已经到了这个异世,成了一个五岁大的庶女! === 介个穿越女是女配,不是女主。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一章 往事 中 从现代社会的一个成年人,突然变成古代异世的一个五岁的幼儿,这种天差地别,差点把裴舒芬逼疯了过去。 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这个荒谬的现实。昏昏沉沉间,有一个晚上,她发现自己来到一处门楼,朱栏白石,绿树清溪,高高的牌坊上,写着“琅缳洞天”四个大字。门楼左右白雾弥漫,看不清四围都有些什么。 裴舒芬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她往四围走了走,发现门楼周围的白雾里,似乎是无尽虚空。她从地上拣了个石子,往白雾里抛了过去,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有石子落地的声音。 眼前唯一可去的地方,似乎就是这个门楼里面。 裴舒芬别无选择,只好抬脚跨进了门楼。 来到门楼里面,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由四围的白石围墙圈起来。从围墙往外看去,看得出来是同门楼外面一样的白雾。 院子中央,有一座三层重檐飞顶、古色古香的小楼,跟她穿越前在江南谐趣园看见过的木式结构的小楼有些相像。 小楼前面的空地上,被一些雪白的石头分隔成了两块小园子。两边的园子,一边种得是花,另一边种得都是草。中间一条羊肠石子铺得小路,正容一人通过。 裴舒芬心思细密,也不着急进到楼里面去,只在楼外面又转了一圈。 她发现,小楼的后面,也是一块空地。如同前院一样,被雪白的石子路,分成了左右两块。里面种得东西,跟前院不一样。后来她才知道,这里小楼前后的四块小园子,前面两块,一块是花圃,一块是药圃。后面两块,一块是菜圃,一块是粮圃。 小楼四围都看清楚了,裴舒芬才走上了楼前羊肠石子的小路,进到小楼里去了。 小楼里面,进去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厅。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古画,画上的图案很简单,只是画着一面菱花镜,架在红色的木托架上。古画的下面,是一个紫黑色的香案,案上供着一个青铜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香炉的左面,是一个梅花状的水晶托盘,里面用清水供着几朵白莲花。香炉的右面,是一个青花瓷的花樽,里面插着几根一尺多长的枯树枝。 说也奇怪,那三支香一直在香炉里面点燃着,这么多年过去,却从来没有燃尽过。每次看见那三支香,都是同样的长短,似乎连顶上的烟雾都是飘散着同样的形状。香炉左面的白莲花也是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洁白芬芳,也不知那个水晶托盘里,是什么样的水,能将几朵白莲花一直供养着。香炉右面的枯树枝也就罢了,横竖一直是枯得,从来没有发过芽。 香案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靠背雕花扶手大圈椅。 大厅的左右两边,也是一溜四把同样的雕花扶手椅,只是没有上首的两把那样大。 除了这些椅子,大厅的左右靠近大门的地方,还各有一个通往别处的垂花拱门。 过了这么多年,裴舒芬已经知道,从左面的门进去,是一间小小的耳房,耳房里有一张小小的罗汉床,和一张小圆桌,一张锦凳。罗汉床后面,藏有一个通往楼上的楼梯。 左面的二楼上,是一间宽大的书房。书房的四壁都是高大的书架,只是书架上的书,寥寥无几。书房正对大门的地方,有两扇荷叶窗。窗子底下,是一个大书案。裴舒芬就坐在那个书案前,度过了她到这个异世最初的日子。 那时候,这个身子正是疾病缠身。不知是不是这个小女孩已经病发身死了,所以她才附身在她身上。 只是从一个成年女子,突然变成一个五岁幼儿,这个反差实在过于巨大。有好一阵子,她白天都躺在屋里睡觉。到了晚上,就迷迷糊糊地来到琅缳洞天,过着自己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边的生活才是梦,是琅缳洞天,还是京都首辅七进大宅的内院。 直到有一天,她在二楼的书房里无意中撞开一个机关,找到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到了三楼,看见了一本札记,才知道自己不知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奇宝。 简单来说,这个琅缳洞天,是一个随身空间法宝。这个身子的左手腕上,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看了札记,她知道,只要抚按这个梅花形的胎记,心里想着这个地方,她就会来到这个空间里。所幸开始她不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都是晚上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才进来的。不然她要是大白天的消失在众人面前,可就闯大祸了。这些人铁定会把她当作妖怪,烧死了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第一次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大概是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在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这个小楼的三楼里,是一间非常漂亮的古代女子的闺房。一张巨大的红木漆金千工拔步床放在屋子的南面,床前垂下轻纱一样的细帘,挡住了床里面。一眼看去,只能看见床的前面精雕细刻的一对宝瓶,床的上面一排横栏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床的两侧还各垂下一个雨过天青色的络子。 床的旁边,有一个精致的案几,看上去像是个梳妆台,但是整个梳妆台上,只有一面菱花形的镜子镶嵌在一个红木的台座上。除此以外,梳妆台上什么都没有。过了好久,裴舒芬才意识到,这面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同一楼大厅里进门就看见的古画上面的菱花镜,是一模一样的。 裴舒芬那时还小,看见梳妆台上的镜子,得双手并用才能爬到案几前面的锦凳上。等她半跪在锦缎上,喜滋滋地对着菱花镜一照,差点没晕过去。只见镜子里面,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包括自己的模样。 不能照人的镜子也配叫镜子?! 当时的裴舒芬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搬起镜子,就要往地上砸。可悲的是,那镜台如同生在了桌子上一样,怎么也拔不起来。 一直过了这么多年,裴舒芬发现,她还是拔不出来那面镜子。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裴舒芬也在这个琅缳洞天里,得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她在二楼的书房里,找到一本叫《百草集》的书,对照着这本书,她把小楼前面空地上药圃里面的药草,认了个十之八九。靠着这本《百草集》和药圃里面的药草,她治好了这个身子先天的疾病。 这一次,她跟着嫡母和两个姐姐去宁远侯府探望生病的嫡长姐裴舒凡,本来是打算靠着自己在琅缳洞天里的药草,给这个便宜姐姐治治病的。——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便宜姐姐生得病,同自己附身过来的小身体生得的病,应该是一样的,都是先天性的疾病。俗世里的药物大概是起不了作用的,只有自己琅缳洞天里的药草,才能治好她。 是 由】  正文 第十二章 往事 下 裴舒芬知道自己是庶女,是小妾生的孩子,不同于嫡长姐。人家是正室夫人生的孩子,所以人家可以嫁到高门大户,做侯夫人。自己却因为是庶女,要么只能嫁给贫寒举子做正妻,要么嫁给高门里面同样的庶子做正妻,要么,就只有给老男人做填房,才能做嫡子的正妻。 当嫡母要带她们姐妹三人上京来探病的时候,她已经听两位姐姐偷偷说过,大姐病得快不行了,嫡母带她们上京,就是要挑一个人给姐夫做填房。 裴舒芬当时对这种落后的习俗深恶痛绝。 凭什么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要给胡子一大把,有一堆孩子小妾的男人做填房?! 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逃过做填房的命运,打定了主意了要努力帮嫡长姐治病,要拼命讨好嫡长姐和嫡母,让她们看在她帮嫡长姐治好了病的份上,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只要姐姐还活着,她们就不用做填房了。 谁知跟着嫡母进了宁远侯府,那股扑面而来的钟鸣鼎食、富贵荣华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她。 裴家也是富贵人家。古语有云,天上神仙府,地上宰相家。他们家,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宰相府。 只是她父亲裴立省,生性俭朴,嫡母又是个清雅之人。所以她们的裴府,在裴舒芬看来,是清雅有余,富贵不足。对她来说,她能够在这个异世重活一次,她只有三个愿望,就是富贵,富贵,再富贵!——她受够了平家小户的苦。前一世,她若也是出身大家,她的情人就不会舍不得跟他自己家世不凡的老婆离婚了。这一世,她要站在众人之上,也要做特权阶层里面的一员! 这样想着,裴舒芬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救自己的姐姐。 等到见到宁远侯楚华谨的时候,裴舒芬已经不需要再挣扎。 这个男人,年轻英俊,又成熟稳重,就算同她前世的情人生得不一样,她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这个男人,生得同那个冤家一模一样! 裴舒芬知道,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是月老可怜她,才再次把他送到她面前,让她在这个异世里,有机会与他再结同心,白首偕老! 这个晚上,裴舒芬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睡不着觉。只好又一次的抚了抚左手腕上的梅花形胎记,心里默想着琅缳洞天,才又来到了自己的秘密空间。 这个空间里面白天黑夜的界限不是很明显。裴舒芬到过这里这么多次,也没有弄清到底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会黑夜。 她进了门楼,立刻先拐进了前院左面的药圃里,寻了一根当归和一颗远志出来。上到二楼的书房里,她在那里布置了一个草药处理室,其实不过就是几把锋利的小刀和一个案板。 把当归和远志放在案板上,她用小刀细心地把它们切片,然后切丝,最后捣成药泥,分装在早就准备好的小布包里,又带回到了自己在裴府的卧房里。 她早就发现,自己空间药圃里生长的草药,就算是大路货,那药效,也不是外部世界里同样的草药所能比的。 晚上失眠,她用《百草集》上记载的药方,做了一个当归远志茶包,用小茶壶煮了,每日入睡前喝上一小碗。不仅能帮助睡眠,而且可以用来洗眼睛,锤炼耳目。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自从她用这茶水洗眼之后,一双眼睛越发得目似点漆,神采奕奕,比她前世经常戴的美瞳还要给力。 裴舒芬喝了茶,重新睡下。快要睡着之前,她突然想起来,是时候尝试那几味可以丰胸的方子了。十三岁,正是开始发育的好时候,她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实现“二次发育”! 第二日醒来,裴舒芬起床梳洗了,喝了一杯药草茶,才去给嫡母请安。 她的时间挑得正好,不早也不晚。 两个姐姐裴舒兰和裴舒芳已经在那里了,一个在嫡母身后捧着镜子,帮嫡母梳头,一个正拿了一片沾了胭脂的小棉片,往嫡母两腮上轻轻扫上去。 裴舒芬笑眯眯地进来,对嫡母屈膝行礼道:“见过母亲。母亲昨夜睡得可好?”当作没有看见两个姐姐在嫡母面前做下人的活。看她们两人,一个活脱脱是梳头师傅,一个就是化妆师了。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嫡母身边的大丫鬟做的活儿。或者,是父亲的妾室过来服侍母亲。而庶女,就算是妾室生的,也是主子。做这种下人的活儿,也不嫌掉价。 裴舒芬在心里面虽是不屑,脸上还是一片羡慕的样子,看着二姐裴舒兰和三姐裴舒芳道:“二姐、三姐,什么时候教教我梳头和描妆就好了。” 夏夫人转过头来,微笑着上下打量了裴舒芬一眼,道:“坐吧。有你姐姐忙乎着呢,就不烦劳我们四小姐了。” 裴舒芬忙凑了上来,抓了夏夫人的袖子左右摇晃,一幅不依的样子,嗔道:“母亲就知道打趣女儿!——以后姐姐们嫁出去了,看母亲找谁梳头描妆去?!” 夏夫人哈哈笑道:“那敢情好。我们母女俩从此就都不梳头不描妆了,做一对蓬头鬼,可使得?” 老二裴舒兰和老三裴舒芳都忍不住笑起来,也一左一右抓了夏夫人的胳膊,不依撒娇道:“我们不嫁了,一辈子在家里陪着母亲才好!” “我可不敢留着你们。你们不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不跳字。夏夫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裴舒芬心里暗暗惊讶,难道母亲一点都不担心大姐?——她留神看过去,夏夫人如今快五十岁了,肌肤依然白皙柔嫩,连这个年纪的妇人眼角常有的鱼尾纹都没有,看上去直如二十许人。自己的嫡长姐裴舒凡因为久病在床,看上去比自己的亲娘夏夫人,还要老上几分。 “母亲,我做了几个安神茶包,想一会儿给大姐送过去。”裴舒芬有意提起这个话题。 夏夫人的眼神果然黯了一黯。虽然时间极短,但却没有逃过裴舒芬的眼睛。 “不用了。你把方子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自己配就是了。”夏夫人收敛了笑容,回头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面,除了自己的脸,还有身后三个年轻娇美的面庞。 老二裴舒兰,今年已经十八岁了,长得杏眼桃腮。她的生母,是当年隆庆帝赐给老爷裴立省的两个美婢之一,出身也不算低。本来定过亲事,只是三年前她的生母过世,守了三年孝,就耽误了。以前跟她定亲的人家等不及了,跟裴舒兰定亲的那位庶出公子,同他自己贴身丫鬟的庶长子都生出来了。裴老爷见自己一辞官,连这些不入流的人都敢打他的脸,一怒之下,就要把亲事退了。还是夏夫人千说万劝,才说服老爷不要意气用事。 他们裴家的女儿,嫁过去后被通房丫鬟抢在前面生了儿子的,裴舒兰又不是第一个? 可是现在,他们倒是要好好考较考较了。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三章 考较 上 夏夫人又在镜中看了看老三裴舒芳。只见她正微笑着捧着另一面镜子,给夏夫人照着脑后的发髻。 裴舒芳今年十六岁,是夏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她的模样虽然不如老二裴舒兰,可是身姿出众,性子厚道老实,但又心思灵巧,而且特别知道进退。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多说,不该做的事,也一件都不会做。在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来说,实在是难得。 裴舒芳的生母去得早,她算是跟着嫡母夏夫人长大的,可是在三个庶出姐妹当中,最是低调。不像有的庶女,若是养在嫡母身边,就不自觉得有股优越感,总觉得自己比别的庶出姐妹要高上一层。裴舒芳这样懂事,夏夫人很是怜惜她,原本打算要给她挑个好婆家的。 夏夫人不由叹了口气,看来看去,好象只有老三裴舒芳最合适了。 四小姐裴舒芬在一旁看着夏夫人的眼色,不由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她知道,夏夫人在挑姐夫的填房人选,而且不管挑谁,自己似乎都被排除在外了。 “母亲,我的这个安神茶包,是我亲手做得,不假他人之手。母亲放心,干净得很。没让桐月她们插一根手指头。——母亲还是让我给姐姐送过去吧。”裴舒芬咬咬牙说道。既然母亲看不上自己,就只能在大姐那里下功夫了。若是大姐看上了自己,执意要挑自己做填房,母亲就算反对也没有用。 夏夫人的头已经梳好,脸上的妆也上好了,就先对老二舒兰和老三舒芳笑道:“你们真是有一双巧手。去吧,你们也下去歇会儿,等我和你们四妹一起去吃早饭。” 裴舒兰和裴舒芳一起应了声“是”,两人携手下去了。 裴舒芬赶紧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两眼看着夏夫人,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夏夫人略微皱了皱眉,瞥了裴舒芬一眼。她才十三岁,难道也想……? 若是她愿意,倒也不是不行,兴许比让老三裴舒芳嫁过去,还要好上几分。可以把她先嫁过去,等及笈了再圆房。这在大齐朝,也是有过许多先例的。这样的话,等到她圆了房,再能生出孩子的时候,舒凡的孩子已经大了,他们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他们打算让舒凡的妹妹去做填房,不过就是为了舒凡那两个年幼的孩子。姨母做继母,总比外人强些。再则自己和老爷年岁也不大,舒凡还有三个嫡亲的哥哥,都能出几分力。这些庶女不管哪一个嫁过去,都要靠自己和老爷,还有裴家三个做了官的儿子,给她们做娘家人撑腰。为了这份娘家的助力,她们也不得不好生待舒凡留下的两个孩子。 夏夫人一时倒是拿不定主意到底选谁,想着还是应该同大女儿舒凡商议一下再说。 想到此,夏夫人觉得可以开始提点裴舒芬几句了,“舒芬,我专门把你留下来,是想跟你提个醒儿。我们自个儿家里,人少,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对你们女儿家来说,是福,也是祸。”夏夫人没有叫裴舒芬坐下,就这样正色跟她说起来。 裴舒芬脸上一白,知道自己又犯忌讳了。她到了这个世上也有七八年了,刚开始的几年,一直跟着自己的生母姨娘住。自己的生母,要说身份也不低,乃是隆庆帝所赐,也是有封号的。只是太过清高,从来不屑争宠和逢迎,弄得自己的父亲,等闲不来自己和姨娘的院子里。姨娘更是整天只知道弹琴赋诗,从来没有教过自己人情往来和大家子里的规矩。三年前姨娘去世后,自己因为有琅缳洞天的秘密,不愿意搬到嫡母的院子里住,跟嫡母越发生分了,学到的东西就越发少了。 “母亲,女儿年幼无知,还望母亲不吝赐教。女儿一定谨记在心。”裴舒芬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她现在太想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大家子里合格的主妇。 夏夫人见裴舒芬脸都吓白,心里一软,伸手拉了她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脚踏上,柔声道:“你年纪小,可是也该懂事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你大姐好,只是你要知道,大家子里,最忌讳的就是送这些入口的东西。你要有这份心,只送方子就够了。若是送了茶包,以后惹出事来,就算不是你做得,也会百口莫辩。” 裴舒芬这才明白夏夫人的意思,不由有些讪讪的。夏夫人说得这些东西,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一心想着自己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不是外面能比的,才执意要送自己亲手做得茶包。这茶包虽然不能治大姐的病,但是能缓和她的疼痛,晚上睡得好一些。 裴舒芬觉得,这样自己的内疚感,也能少一些。谁知这样做,还是犯了忌讳。 她只好讪笑道:“不会那么巧吧。” 夏夫人见裴舒芬一幅满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再提点于她。姑娘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等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了,自然知道老一辈人的话,都是至理名言了。 “来,扶我起来,我们去吃早饭吧。”夏夫人对着裴舒芬伸出手去。 裴舒芬忙笑着接过夏夫人的手,两人一起出去了。 一旁的饭厅里,几个大丫鬟已经摆好了早饭,束手在那里等着主子过来。 看见四小姐裴舒芬扶着夏夫人过来,几个大丫鬟都屈膝福了福,道:“见过夫人,见过四小姐。”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嫡母和四妹一起过来,她们也赶紧站起身,给嫡母见礼,和四妹打招呼。 裴舒芬赶紧给两位姐姐回礼。 “都坐下吧。我们刚回来,灶上的婆子没有多带几个过来。也不知这里烧的菜,还合不合胃口。”夏夫人随意地摆了摆手,自己先坐到了上首。 裴家的早餐餐桌是一张长方形的樱桃木长桌。上首摆着一套雨过天青色的餐具,有一个茶盅大的小碗,里面盛着绿莹莹的御田胭脂粳米百合粥。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是给夏夫人夹菜用的。一双底部包银的象牙筷子,搁在一个玉白色的筷架上。 夏夫人下面的左手位摆着两套一模一样彩绘兰花的餐具,同样是一个小碗,一个小碟,和一双包银的乌木筷子。 右手位摆着一套彩绘杏花的餐具,碗碟筷子都是同对面左手位的两幅一个制式。 裴家的三姐妹都告了坐。跟以往一样,二小姐裴舒兰和四小姐裴舒芬一起坐到左手位的两个位置上,三小姐裴舒芳坐到了夏夫人的右手位。 在裴家里,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坐的。因为二小姐舒兰和四小姐舒芬的生母,都是隆庆帝当年所赐的美婢,算是出身一样。三小姐是夏夫人的陪嫁丫鬟所抬,出身比不上二小姐和四小姐。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规矩。私下里,二小姐舒兰和三小姐舒芳因为年岁相近,反而关系更是亲密。四小姐舒芬年岁小,又生得牛性古怪,不与众人相同,便落了单。 “母亲吃饭,姐姐(妹妹)吃饭。”裴家三姐妹看夏夫人举起了筷子,才各自抬起了筷子,开始吃早饭。 裴家这次上京来,带的人手不多,早上就只准备了四个小菜,两素两荤,盛在中等大小的碟子里。还炖了两锅汤,盛到汤碗里,端了上来。一个竹丝乌鸡冬笋汤,是给小姐们用的。一个牛||乳|羊羔黄豆汤,是给夏夫人用的。 裴舒芬扫了一眼牛||乳|羊羔黄豆汤,微微有些惊叹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准。这个汤,对更年期妇女来说,再好不过。难怪嫡母夏夫人快五十的人了,还是善解人意,性子敏锐,没有一丝中年妇女偏执癫狂的缺点。 ================== 大家收藏吧~推荐吧~ 是 由】  正文 第十四章 考较 中 吃完早饭,夏夫人对几个女儿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快回去换了衣裳,一会儿我们去大觉寺求个签,再求三个护身符,给你们大姐和两个外甥送过去。” 三位姑娘忙应了,自己下去装扮起来。 这次上京来,为了赶路,裴家尽量精简人手。三位姑娘都只各带了一个丫鬟。 回到自己屋里,裴舒芬让丫鬟桐月把那身葱绿盘扣对襟小袄拿出来,配柳黄|色绣青绿竹叶的八幅湘裙。因是冬日里出去,桐月又把青金色羽纱斗篷连着观音兜一起拿了出来,预备出去要用。 裴舒芬看了看衣裳的颜色,对桐月道:“给我梳个双环髻吧。”双环髻给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女孩子梳最好,看上去不像丫髻那样幼稚,又不像堕马髻那样成熟。 桐月的手很巧,她拿着玉梳很快就把裴舒芬的头发理顺了,便用手指在她头发里梳行,挽髻。 “四小姐的头发又黑又密,不用假发髻也使得。”桐月笑着夸了一句裴舒芬的头发。 裴舒芬照着镜子只是笑,并不说话。 她刚穿来的时候,这个身子的头发,又黄又稀疏。她不知用了多少琅缳洞天里面长出来的首乌,才把发质养好了。美容这东西,以内养外才是王道啊,裴舒芬在心底里有些得意。 梳好头发,桐月到裴舒芬的首饰盒里,寻了一对累丝云纹镶碧玺的镏金银簪子,一边一个插在环髻底部。天然的碧玺,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成色。她这对镏金银簪上的碧玺,一个粉绿偏绿,一个粉绿偏粉,都是上好的成色,而且很配她今天穿得衣裙。 “桐月,你的眼光越发好了。”裴舒芬回眸看了桐月一眼,夸赞道。 桐月退后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簪子同双环髻的搭配,又去首饰盒里,挑了一对象牙耳环。银镏金累丝的底子,中间是一个椭圆形配錾刻茜色花鸟的象牙凸面。 裴舒芬看了一眼这对耳环,道:“就这对吧。” 桐月忙俯身过来,给裴舒芬戴上。 裴舒芬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头上的首饰不多,却很配她的年龄和肤色。身上的衣裳更是在冬日里,带出一股春天的气息。——这身打扮,让人不注意都难。 从自己屋里出来,裴舒芬看见两个姐姐手拉着手从抄手游廊那边转了过来,便立在自己门前,冲两位姐姐笑道:“二姐、三姐,你们的马面裙真好看。” 裴舒兰上身穿着宽松的淡青色斜衽中袄,衣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绣饰滚边。下面系着蓝白绸绢交替的马面裙,却是做工精致得不得了。中间的马面有云纹装饰,上面绣着一整幅盘金仕女簪花图。无论是仕女身上的衣物,头上的饰品,还是四围的百花,都绣得栩栩如生。马面旁边的褶上和裙底边上,都不厌其烦地绣着花草树木。这条裙子,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是绣不出来的。 裴舒芬艳羡得看了那裙子一眼,又转头看着裴舒芳道:“三姐姐,你怎么没有戴首饰?” 裴舒芳和裴舒兰一样,都是上身穿着斜衽中袄,下面系着马面裙,只是颜色不同。她的上身是海棠红,下面的马面裙是黑红相配,趁着她格外细腻洁白的肌肤,就算容貌上比二姐裴舒兰差上一些,这身颜色也补足了。 细看上去,三姐裴舒芳的上衣样式同二姐裴舒兰又略微有些不一样。裴舒兰的面容生得极好,身子细瘦,平胸,削肩,细腰,窄臀,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层层宽大衣物的掩映下,行动起来如弱柳扶风,是这个世界最标准的贵族大家美女的模样。 裴舒芳却不一样,长相上略微比裴舒兰略逊一筹,身材却凹凸有致,所以她身上穿得斜衽中袄,不像二姐裴舒兰一样,是松松地套在身上,而是在腰上稍微往里收了收,更显得她胸高腰细,臀翘腿长。虽然不是很合大家闺秀的眼缘,但是在男人看来,自然是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裴舒芬一边看,一边赞,心里却暗自提高了警惕:两个姐姐已经做足了功夫,自己在年龄、样貌和身材上都跟她们暂时还不能比,要胜出,还要另辟蹊径才是。 裴舒芳也看了四妹裴舒芬一眼,见她葱黄柳绿的打扮,极衬她稚嫩却娟秀姣好的面容。只是她们是要去庙里上香祈福,又不是去大戏院听戏,这样的打扮,稍稍过了一些,便委婉地提醒道:“大姐姐正病着,家里正是俭省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四妹妹还是把头上的累丝碧玺簪子,暂时去了吧。” 裴舒芬心里一慌,她尽顾着打扮,忘了忌讳这一说了,忙真心诚意地对三姐舒芳行礼道谢:“多谢三姐提醒,小妹这就去换了去。”说着,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把头上的累丝碧玺簪取了下来,又把象牙耳坠取了下来,换了一对米粒珠的耳塞,塞在耳朵眼里。乍看不显,只有顾盼间一粒莹色珠光在耳边划过,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华贵和矜持。 来到嫡母屋里,两位姐姐已经等在那里,正和嫡母说着话。 看见裴舒芬进来,夏夫人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坐到她下首的脚凳上,问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又拉着裴舒芬的手细看了一遍,夸道:“你年岁最小,却最爱打扮,和你姨娘一个性子。每次出来,不打扮得与众人不同,是不会罢休的。” 裴舒芬听嫡母提到自己的生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夏夫人见裴舒芬张口结舌的样子,心下暗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忙转过话题道:“你姨娘爱打扮,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女人不爱打扮?——就说你母亲我一把年纪了,也是每日里不穿戴好了,不见人的。”说完,拿了帕子捂着嘴笑。 裴舒兰和裴舒芳两人话都不多,见夏夫人和四妹打趣,也忙跟着凑趣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上月在家里,母亲试衣裳的时候,穿得那身杏花色褙子,连爹爹都说,母亲这么多年,就和当初第一次见到一样,一直没有变过。” 夏夫人同裴首辅夫妻和顺,感情极好。听了两个女儿的话,夏夫人脸上有些微红,嗔道:“偏你们就记得这些没意思的话。——我这把年纪了,要真的一点没变,那不成老妖精了!” 三姐妹都掩袖笑起来。屋里其乐融融,一幅母慈女孝的景象。 夏夫人想起 重生空间守则第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己这辈子,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丈夫虽然纳了三个妾,可是有两个是先皇隆庆帝赐的,一个是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抬得,都不是丈夫自己要求的。而且等这三个妾都有了孩子之后,丈夫便再也没有去过她们屋里,一直守着自己。 唯一不顺的地方,大概就是自己的大女儿了。当初定得好好的亲事,为了朝堂之事,生生给退了,嫁到宁远侯府这个不省心的地方。如今为了大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还要再送一个庶女进去。 夏夫人看了看眼前这三个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的庶女,眼里有一丝不忍。 是 由】  正文 第十五章 考较 下 “我也不瞒你们,你们大姐如今这病,只是拖日子罢了。”夏夫人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忙拿帕子拭泪。 大小姐裴舒凡出嫁的时候,二小姐裴舒兰才五岁,三小姐裴舒芳才三岁,而四小姐裴舒芬,才刚刚生出来而已。自然对这嫡长姐没有多少真正的姐妹之情。可夏夫人作为嫡母,对她们姐妹也极是上心。许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出嫁得早,就把这三个庶女当了亲生女儿一样教养。就算不待见她们的生母,对这几个庶女,却从来没有怠慢过。吃得穿得用得,都是同当年裴舒凡在家时,不差多少。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性子一向比较柔顺,对嫡母也是真心敬重,见嫡母哭了,忙过来帮嫡母拭泪,又跟着哭了一回。 夏夫人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些了,才叫了丫鬟进来,打水又洗了脸,才对三个庶女继续说道:“你们大姐要是走了,留下的两个外甥,一个才三岁,一个才刚刚满了一岁,都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没人对他们起歪心思,动手脚,想要自自在在、平平安安的长大,也是不容易的。” 说完这话,夏夫人看了她们一眼,见老二裴舒兰微微有些诧异,老三裴舒芳一脸不忍,只有老四裴舒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夫人心里暗暗纳闷,便没有接着话题说下去,起身取了帕子在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大觉寺吧,看看菩萨怎么说。” 老二裴舒兰上前一步,扶了夏夫人起步。老三裴舒芳本想跟着上前,扶着夏夫人另一边的胳膊,老四裴舒芬却紧走两步,赶在三姐裴舒芳之前,扶起了夏夫人的胳膊。 裴舒芳是个省事的,见状只是笑了笑,退后一步,让夏夫人和裴舒兰、裴舒芬先出去了。 夏夫人的丫鬟婆子,还有三位小姐的贴身丫鬟随后跟上。 一行人来到裴家大宅外院的车马院,陆续上了车,出了大门,往城西的大觉寺行去。 夏夫人带着四小姐裴舒芬一起坐了辆玄青顶雪缨八宝车,车里宽敞舒适,可以有两人躺卧的地方。靠近车门还有个凹下去的脚踏,坐着夏夫人的一等大丫鬟琉璃。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一起坐了辆朱轮华盖车。车里稍微狭小一些,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两人坐在里面。 另外的丫鬟婆子分坐了两辆蓝布青绸大车,还有四名护院相随,一路往大觉寺而去。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一向要好,两人坐在车里,略微掀开车帘,往大街上看了看。 大概是快到过年了,街上行人格外多了起来。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一幅丰衣足食的满足样子。 裴舒兰看了一会儿,放下车帘,嘴角微微含笑,道:“这京城越发繁华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越州,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多好。” 裴舒芳也跟着笑了笑,道:“京城有京城的好,越州有越州的好,倒是不好比的。——就像我们的大嫂和我们的母亲,都是好人,却不好比的。” 当日他们裴家在京城的时候,自然是显赫一时。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来往道贺求助之人络绎不绝。后来裴首辅辞官归故里,回到东南越州,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族。 裴家的嫡长子裴书仁又是越州知州,一地的父母官,带了妻儿在任上,并没有住在裴家的老宅里。 裴家一大家子搬回老宅之后,裴书仁也曾担心父母那里无人孝顺,想让自己的妻子沈氏带着孩子,搬回老宅去住。 裴书仁的嫡妻沈氏是隆庆朝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出身大家,极为贤惠,给裴书仁生了两个嫡子,又把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开脸给裴书仁做了通房,许诺她们等生了孩子,不论男女,就抬姨娘。 夏夫人心疼儿子,就嫌沈氏贤惠太过了些。每次跟裴老爷说起来,夏夫人就要抱怨一番,说自己这个做婆母的,既没有给三个儿子准备通房,也没有给儿子房里塞丫鬟。谁知三个儿子成亲之后,三个儿媳妇反而都争着把她们的丫鬟开了脸,给了儿子做通房。 裴老爷只好笑着安慰夏夫人,跟她说世情如此。她这个做婆母的是没有打算往儿子房里塞人,可是这世上往儿子房里塞人的婆母多得是,儿媳妇们也是未雨绸缪。总之塞自己的丫鬟,总比从婆母那里送过来的人要好。 在越州的时候,夏夫人知道大儿子年纪轻轻就要做官,在外面劳心费力不说,回家还要应付三个女人,自然心里很不好受。特别是沈氏抬的两个通房,因为沈氏许诺了她们,生了孩子就抬姨娘,两个人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让裴书仁夜夜不落空。 每次夏夫人看见儿子眼圈下面的青色,就心疼得不行。可是这是儿子的房里事,她这个做婆母的,不好管得太多。只好隔一阵子,就把裴书仁的两个通房叫到老宅来给自己打络子,让她们一住一两个月,也好让儿子歇一歇,保养保养。只等沈氏亲自来接,才放了她们回去。 大儿媳沈氏,行动说话,都是严格按照《女诫》,凡事都围绕着裴书仁转。每次跟她说话,夏氏虽是婆母,却还是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倒显得夏氏这个婆母,还不如媳妇贤惠。 这些事情,裴家的三个姐妹也都看在眼里,都觉得这位不嫉不妒的大嫂,是位奇人。 裴舒兰听三妹裴舒芳说起大嫂,也抿嘴笑了,道:“我是做不来大嫂那样的贤良人。——我宁愿和母亲一样。” 裴舒芳和裴舒兰虽然都是妾室所生,倒没有受生母影响多少。裴家书香世家,每一代都有不少中举做官的人。裴老爷那一代就不说了,做到三朝首辅,还能全身而退,是天下文人最为羡慕的典范。裴老爷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中了状元,另外两个儿子也中了一甲、二甲进士,都在外为官。这样的人家里,规矩自然大如天。 庶子、庶女出生后,虽然日常生活跟着自己的生母起居,可是教养上,都有专门的师傅跟着,有教文字的,教针线的,还有教书画、厨艺的。姨娘们不过是跟孩子们的||乳|娘一样,嘘寒问暖还行,若想灌输点别的,是要领家法的。所以这样教养出来的庶女,更多得还是记得自己是裴家的小姐,行动都是看着自己的嫡母夏夫人学的,没人去学姨娘的样子,自然都看不惯三个嫂子给自己的哥哥们塞女人的行径。 “二姐,听说赵家公子,跟他的贴身丫鬟生了庶长子出来了。”裴舒芳知道这个消息有一阵子了,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二姐说清楚。如今到了这个关头,她也顾不得了,总是要二姐心里有数才是。 裴舒兰听见裴舒芳居然主动说起这事,不由握了她的手笑道:“能让我们从来不多话的三妹也传起话来,这份情,二姐心领了。” 裴舒芳脸红啐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贴身丫鬟,连个通房都没挣上去,却能生了儿子出来,可见这赵家,家风实在不怎么样。赵家的这位公子,也实在是……” 是 由】  正文 第十六章 祈福 上 裴舒兰放下裴舒芳的手,挺着脊背端坐在车座上,正色道:“你也知道,她连个通房都没挣上去,她生的儿子,算什么庶长子?——说得好听些,不过是个婢生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个j生子。我为何要在意?” 裴舒芳拍手笑道:“人人都说我想得开,我却觉得,想得最开的,是二姐!” 裴舒兰拿了帕子往裴舒芳的手上扫了一下,嗔怪道:“得了吧。你不用试探我了,我是不会给姐夫做填房的。要做,你去做,最合适。” 裴舒芳却收了笑容,也看着裴舒兰,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跟你说真心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大姐夫做填房。之前我本来以为是躲不开的,自然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如今我却觉得,母亲大概有了更好的人选了。” 裴舒兰会意,掀开车帘,往前面母亲和四妹一起坐的大车里看了看,回头对裴舒芳道:“你想得开就好。宁远侯府那里是什么样子,我们那天也都看见了,并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大姐的两个孩子实在可怜,有时候我甚至想对母亲说,就找个由头,把那两个外甥直接接到我们越州老宅里教养就好了。母亲和父亲年岁都不大,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给他们找些事做,恐怕身子都要垮下来了。” 裴舒芳忙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不管母亲听不听,我们都要说一说才是。——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娘,实在是可怜。” 两人在车里商议已定,便打算从大觉寺祈完福回到家里后,就跟母亲提一次。 四小姐裴舒芬陪着嫡母夏夫人坐在大车里,一直言笑盈盈地跟母亲套着话,问了许多大姐在家时候的事情。夏夫人自然乐意跟人说起大女儿裴舒凡做闺女时候的事儿。裴舒芬听说大姐原来真的跟着三位大哥学着经史子集长大的,连策论文章都做得花团锦簇,心里暗暗惊讶。 “你大姐啊,当年你大哥的授业恩师都夸过,说她若是个男子,我们裴家,就要出第二个状元了,可惜啊……”说完这话,夏夫人想起女儿病骨支离的身子,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裴舒芬忙转了话题,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转身对夏夫人惊喜地道:“母亲,前面是不是就是大觉寺?” 夏夫人探头看了看,瞥见不远处一座高大的山门在前方,红墙黑瓦,景象庄严,点头道:“正是。你五岁的时候大病一场,都说活不成了,你父亲还专程带你来过一次。——幸亏菩萨保佑,回去后,你的病就好了。” 大车在山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裴舒芬小心翼翼地和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一起,扶着夏夫人下了车。 大觉寺是皇家寺庙,能过来上香祈福的人,要么是有封爵的勋贵,要么是有品级的官员,或者是有封号的内眷。一般无品级的平民老百姓是不能进来的。所以这个山门前面,甚是安静。除了裴家的三辆马车,就只有两匹马拴在一旁的石墩上,并没有像别的寺庙一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夏夫人的夫君裴立省,是三朝首辅,官居一品。如今虽然辞了官,可是身上还有太傅的虚衔。夏夫人也是一品夫人的诰命,自然能够到大觉寺进香祈福。 四小姐裴舒芬同丫鬟琉璃一起,一左一右扶着夏夫人,目不斜视地上了山门,往大雄宝殿里进去了。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紧跟在她们后面,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也进了山门。 大雄宝殿里,夏夫人恭恭敬敬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头,又拿起签筒,闭着眼睛摇了三下,一支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四小姐裴舒芬陪在夏夫人身边,见状赶紧从地上将那支签拾了起来,对夏夫人欣喜道:“是第二十二签,上吉。” 夏夫人心里也欢喜起来,起身从裴舒芬手里接过签,看了看签文,只见上面写着“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看上去都是好话。夏夫人压抑不住满脸的喜色,急忙转到一旁的禅房里,找方丈解签去了。 方丈看了这签,又问了问夏夫人,是给谁求得签。 夏夫人敛容道:“是给我的大女儿。” 方丈举着禅珠宣了一声佛号,对夏夫人先念了几句偈语:“一生劳碌不曾闲,也是心缘倍累关。渐遇亨通堪称意,后来容易叹先难。” 夏夫人专注地看着方丈,问道:“请方丈明言。” 方丈放下禅珠,看了夏夫人一眼,安慰道:“夫人放宽心。令千金虽然先前的日子不甚如意,可是乐善好施,积有后福。以后自然是行到水穷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在裴舒芬听起来,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夏夫人却合了内心所想,完全听住了,起身对方丈合什行礼道:“多谢大师解签。日后若是灵验,我们当回来再拜谢大师。” 方丈微笑着送了她们出去,道:“也不用特别回来一趟。只要你们心中有佛,无论在何处,都会心到神知了。” 夏夫人求完签,又去旁边的天王殿找高僧去求护身符。 夏夫人的心愿多,许得大,当场就要给大觉寺添一千两银子的香火钱,让大觉寺给大女儿裴舒凡点长明灯。 大觉寺的知客僧听说是母亲给女儿舍灯,忙劝阻了夏夫人,不用一千两银子那么多,反而会折了女儿的福分,让她只用一百两就够了。 夏夫人听了知客僧的话,便将香油钱减到一百两,给裴舒凡点了一盏长明灯在佛前。 佛前的供桌上,挨着裴舒凡的长明灯,并排还点着一盏长明灯,同裴舒凡那盏一模一样。夏夫人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灯前的小灯座上,垂下一张红字条,写着一个“贺”字。 这满京城姓贺的,最有名的就是翰林贺思平了。这灯盏的式样,看上去也是给闺女点得。夏夫人在佛前默默双手合什许了愿,又对一旁的知客僧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们小人家家的,再大都让人操心。” 知客僧也双手合什还了礼,笑着应道:“父母慈善,子女孝顺,乃是我大齐朝的立身之本。若是父母子女的天伦都不顾了,那哪还算个人呢?” 夏夫人见这知客僧说话知趣,倒是一幅大户人家管家的样儿,便笑着寒暄起来,问道:“这贺家的长明灯,也是父母为贺家姑娘点的?” 知客僧知道夏夫人的身份,也不瞒她,凑近了她的耳旁,低声道:“夏夫人这次倒是猜错了。这长明灯,是贺家姑娘定了亲的未婚夫给她点得。——这贺家,便是咱大齐朝有名的翰林贺思平家里。” ====== 感谢书友“endy13”的第一张10分评价票。(n_n)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七章 祈福 中 夏夫人听说贺家姑娘的长明灯,居然是她定了亲的未婚夫婿给点的,又想到自己的大女婿宁远侯楚华谨,一心只知道护着他那些妾室们,哪里想到过给自己病重的妻子点一盏长明灯? 夏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知客僧苦笑道:“贺家姑娘真是好命,定的这样一门好亲事。” 这世上的女人都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特别是长情又体贴的有情郎。 知客僧倒是没有再说贺家姑娘的闲话了,对夏夫人双手合什道:“各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强求不得的。” 夏夫人明白自己僭越了,忙对知客僧行礼道:“多谢小师父一直陪着我们。我们刚刚求了三个护身符,小师父可知道,多久能得?” 知客僧知道,到大觉寺来求护身符的,都是在寺里现买了符,再由高僧立时诵经念祷。这一整套程序下来,恐怕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准备妥当,就对夏夫人一行人道:“夏夫人不若去庙里各处随喜随喜。午时初的时候,应该就好了。” 夏夫人回头对三个庶女道:“要不你们也去佛前求支签吧,看看运道也是好的。” 裴家的三姐妹赶紧应了声“是”,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了大雄宝殿上。 大丫鬟琉璃陪着夏夫人,慢慢往天王殿后面的观音法堂里逛了过去。 夏夫人一路看,一路赞,对一旁的琉璃说道:“这大觉寺不愧是皇家寺庙,无论屋宇庙舍,还是菩萨金刚,都修得美轮美奂,无一不精,无一不绝。” 琉璃往四围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能看得出其中的奥妙之处,奴婢却是看不出来。就觉得跟我们越州的普济寺差不多。” “普济寺哪里能和大觉寺比?——光比年头,就比不上。”夏夫人笑了笑,在观音法堂旁边的禅房歇了一会儿脚。 从禅房出来,夏夫人带着琉璃往观音法堂后面的腊梅院里走去。那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腊梅树。寒冬九天的时候,开得最是凛冽,暗香浮动,闻之令人忘俗。 院子里不远地方的一株粉黄|色素心腊梅树下,站着两个轻袍缓带的男子。两人身量相仿,都极高大。 左面的男子外罩着大红色泥金蟒纹箭袖,玉白的脸上斜斜的剑眉入鬓,衬着细长上挑的凤眼,高挺笔直的鼻梁,和略薄的双唇,风姿端仪,容色逼人。琉璃悄悄抬眼看过去,只觉得她从小到大,在这么多公侯府上,都未见过生成这样的男子,美得不似凡人。别说男子,就连女子也没有人比得上那样的容色。 右面的男子生得也极为出色,站在左面绝色男子身边,居然没有被比下去。他肤色微棕,双眉浓密,眼眸深黑,两颊方正,极为坚毅。不经意往她们这边扫过来一眼,气势逼人而来。 琉璃被右面男子的利眼看得微微垂下了头,全身紧张,不敢再往那边瞥过去。 夏夫人斜侧着身子,仔细观望着自己面前的一株罄口腊梅,似乎没有看见斜前方的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扶着一个仪态不凡的中年美妇走到院子边上,微微冲这边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互相说起话来。 “飞扬,你对贺家小姐真的非娶不可?”左面那个生得比女人还美的男子侧过头去,看着右面的男子问道。 右面的男子颔首道:“自然。我们简家同贺家的亲事,是家父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贺家小姐既然至今云英未嫁,我自然是要娶她的。”说话的声音低沉缓和,如晨钟暮鼓,余韵沉沉。倒是一把好嗓子。 左面的男子苦笑道:“娶就娶吧。谁人不娶妻呢?可是你也不必巴巴地到大觉寺给她点一盏长明灯吧?——连她的父母家人都没有这样做,你这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后面的话没有说话,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右面的男子沉默了半晌,道:“道听途说的事情,我不会信的。除非贺家小姐亲口对我说,我就成全他们。” 左面的男子失声笑道:“你说得什么话?——我还当你不知道,原来你都知道。那又为什么不信?你不信别人的市井传言,总得信我缇骑的能耐吧。就连……,也都是信之不疑的。” 右面的男子也低声笑了笑,伸手摘下一支疏影横斜的素心腊梅,举到鼻端嗅了嗅,转头对左面的男子道:“你们缇骑的能耐,不用对我吹嘘了。可是她不同,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只听她一人所言,只信她一人所言。别人说的话,若是同她有关,我都当是废话。她说有,就是有。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说话间斩钉截铁,有金属铿锵之声。 左面的男子愣了半晌,也伸手折下一支素心腊梅,学着右面的男子嗅了嗅,皱了眉头道:“你们都说这素心腊梅浓香扑鼻,我怎么一点都闻不到?——真是可惜,一支好好的素心腊梅,偏偏攀折在我这种俗人之手。”话里有话,只是不再直接提及贺家姑娘。 夏夫人在对面站了一会儿,把那两个男子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有些感慨,便从自己的花树旁走了出来,走到两个男子身边,屈膝行了一礼,道:“见过安郡王,见过镇国公。” 那左边面如冠玉的绝色男子,正是大齐朝唯一的郡王范世诚。安郡王这一系,是范家的旁支,从开国的时候就传下来的世袭罔替的安郡王爵位,世代掌大齐朝皇族见不得光的特务组织缇骑。同范家皇族这一支,一明一暗,互为肱骨,为保范家嫡系承袭皇位,几百年来,立下不少功勋。 当今的宏宣帝被贬到西南边陲做废太子的时候,就是安郡王的缇骑暗地里保护宏宣帝的安全。那时候老宁远侯虽然顶住了庞太后明面上的暗诏,可是背地里庞太后派出的各个杀手组织,若不是有安郡王的缇骑在后面帮他料理,宏宣帝早就去地底下见他的父皇母后去了。而老宁远侯的算盘,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当然不是外人能知晓的。 “夏夫人许久不在京城,眼神还是那样犀利。不知裴太傅是否也回来了?”安郡王笑吟吟地问道。他一笑,便如春花绽放,必能动人,任她是谁。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看见安郡王的笑,只觉得目眩神迷,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偷看。 裴老爷虽然辞了首辅之职,可是身上还加有太傅的虚衔。太傅一职乃是大齐朝的三公之一,年俸二千石,算是高薪了。 “我们老爷身子不好,没有跟着我们上京,还在家里休养。——劳烦安郡王问起。”夏夫人彬彬有礼的答道。她三年前在京城里,也是见惯各位达官贵人的。对这位笑容满面,容貌出众的安郡王,当然也不陌生。 范家皇族的男子,个个生得出色。而安郡王这一支,更是生得出奇的好。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这一支没有女儿出生,不然不知要长成什么样的倾城绝色。 是 由】  正文 第十八章 祈福 下 右边那个气宇轩昂,一身杀气的男子,便是京城里如今人称“活阎王”的新任镇国公简飞扬。据传他在对羌族的战役中,杀得血流成河,至今羌族人看见简飞扬的大旗就望风而逃。大齐朝西南边境三百里以内,羌族人都不敢涉足。 夏夫人跟简飞扬没有打过交道,只是听说过翰林贺思平的嫡长女,从小就定给了老镇国公简士弘的嫡长子简飞扬。镇国公简家虽然在嘉祥朝被夺了丹书铁券,贬为庶民,可是在如今的宏宣朝,已经是冉冉升起的京城新贵了。 听安郡王称那男子为“飞扬”,又是说得贺家小姐,夏夫人不用多想,就猜到他便是新任镇国公。 简飞扬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安郡王同夏夫人寒暄。他虽然没有见过夏夫人,可是他知道安郡王口里的裴太傅是谁。——整个大齐朝,如今也只有一个姓裴的人做到了太傅一职,便是三朝首辅裴立省。 “镇国公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真是没想到,镇国公如此年轻。”夏夫人礼貌地同简飞扬打了声招呼。 简飞扬笑了一下,拱手为礼,道:“夏夫人过奖。” “不打扰两人聊天了。我还要去前面看看。”夏夫人说完,又行了一礼,带着丫鬟琉璃出了腊梅院。 安郡王范世诚在院子里看着夏夫人远去的身影,对身旁的镇国公简飞扬道:“我跟你赌一个大钱,这夏夫人一定是过来给她的嫡长女——宁远侯夫人祈福来了。” 简飞扬挑了挑长眉,有些不信:“母亲给出嫁的女儿祈福?” 范世诚笑道:“比起未婚夫给未婚妻点长明灯,母亲给出嫁的女儿祈福是再正常不过了!” 简飞扬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出了腊梅院。 范世诚笑了笑,也跟着出了腊梅院。 夏夫人带着丫鬟琉璃来到大雄宝殿上,看见三个庶女正拿着各自摇出来的签,要去找方丈解签。 “给我看看,是什么签?”夏夫人笑着先对老二裴舒兰问道。 裴舒兰不好意思地把签双手奉上,“是第十五签,中平。” 夏夫人接过签,仔细看了看签文,只见上面写着“两家门户各相当,不是姻缘莫较量;却待春风好消息,却调琴瑟向兰房”,居然合了裴舒兰名字中的一个“兰”字。 “这签真是巧了。中平好,中正平和,一世顺遂。”夏夫人满面笑容地对裴舒兰道。 裴舒兰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挽着夏夫人的胳膊道:“我就信母亲这话了。”又转身对裴舒芬道:“三妹,我就不去找方丈解签了。” 裴舒芳见状,把自己的签也递了过去,对夏夫人道:“母亲也帮女儿看看吧。” 夏夫人笑着接过裴舒芳的签,只见上面写着“一春万事苦忧煎,夏里营求始帖然;更遇秋成冬至后,恰如骑鹤与腰缠”,是第二十四签,中平中吉,倒比裴舒兰的还好些。 “看不出来,我们家也会出一个女陶朱不成?”夏夫人心情好了许多,对着老三裴舒芳打趣起来。 三小姐裴舒芳喜滋滋地从嫡母手里接过签文,笑着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打一个大大的金牌,上写‘铁口神算’!——给母亲挂在屋里。” 裴舒兰伸手从裴舒芳手里拿过她的签文,翻来覆去看了看,笑道:“我看,母亲这一次八成是拿不到金牌了。三妹还是赶紧给母亲做双鞋吧,也好让母亲心里舒坦舒坦!” 裴舒芳做得一手好针线活。裴府里教针线的绣娘是大齐朝五道三十六府里赫赫有名的绣坊——撷彩坊里出来的,轻易不夸人,可是对裴舒芳一直赞誉有加。 裴舒芳抿嘴笑道:“母亲放心,金牌会有的,鞋也会有的。” 夏夫人的左脚大拇指旁,近年来有块骨头稍微有些突出,一般的绣鞋穿起来都不舒服,对鞋的要求很高。裴舒芳做得鞋最合夏夫人的心意,这些年夏夫人的鞋都被裴舒芳一手包了。 “我哪能让你一直给我做鞋呢?——你们也都大了,也快出门子了,你做得鞋,我可得省着点穿。”夏夫人想起女儿出嫁,就有些伤感。女儿在家里是块宝,嫁了人就变成草了。 裴舒兰见嫡母又伤感起来,忙四处看着,要转移话题。她抬眼看见四妹裴舒芬怔怔地看着她自己手里的签,脸上一股愣愣的神色,便对四妹裴舒芬笑道:“四妹可是得了好签?要不要也给母亲看一看?” 裴舒芬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把签紧紧抓住,勉强笑道:“不是什么好签……” 夏夫人见裴舒芬这个样子,也很好奇,摊开手对她道:“来,让我看看我们小四得了什么签。” 裴舒芬见躲不过去,只好慢慢地伸出手去,把签放在夏夫人的手掌里。 夏夫人笑着拿过来,展开看了看,微翘的嘴角不由平复了下来。只见签文上写着“花开花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乃是第二十三签,下下签。 裴家女儿今日求得签,只有裴舒芬的签,运道最差。 裴舒芬的脸色自然十分不好看,又不想在嫡母和姐妹面前示弱,摆出了一脸倔强的样子。 夏夫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对裴舒芬笑道:“这不算什么,一会儿我帮你去找个高僧解一解,你以后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二小姐裴舒兰很不好意思,她完全不知道四妹得了这样一支下下签。要早知道,她就不开口了。现在看起来,好象她故意挤兑四妹一样。——难怪四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又不愿意让人看到。若是自己得了这样一支签,大概也高兴不起来。 “四妹,母亲说了,帮你找个高僧解一解,必然无事的。”裴舒兰有些尴尬。 裴舒芬的脸色更差,但她到底不是在大齐朝土生土长的闺秀,在她来的那个世界里,早就把求神拜佛,抽签算卦当成封建迷信,全部扫荡干净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是不信这个的。”裴舒芬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年岁虽小,却很有主意的样子。 夏夫人在心底里暗暗点头,是个齐全孩子,就算年岁小些,大概也是无妨的。 ======================== 下周有签约推荐。打算每天两更。早晚9点。 是 由】  正文 第十九章 示警 上 “小孩子说话,百无禁忌。——不过以后可要注意些,不能在菩萨面前说这些话。”夏夫人走过去拉了裴舒芬的手,安慰她道。 裴舒芬心里这才好受些,挽了夏夫人的胳膊,往大雄宝殿外面走去,“母亲,大姐和两个外甥的护身符快备好了吧?” 夏夫人点头道:“我看也快了。这就取了来,给你大姐送过去吧。” 几个人便去了天王殿后面的观音法堂,取回了护身符,一径上了车,往宁远侯府那里去了。 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昨天见了娘家来的人,又敲打了几个不省心的妾室,不免多劳累了些,早上就醒得晚了。 宁远侯楚华谨一般都是头半个月时间是固定歇在夫人这里,其余的时间,由他自便,想去哪个妾室屋里,就去哪里。以前齐姨娘没有进府的时候,他去兰姨娘的夏乙院最多。齐姨娘进府之后,大半时间都去齐姨娘的春甲院。后来方姨娘进府之后,又去方姨娘的冬丁院那里多些。 昨晚上是头半个月里,楚华谨就歇在了正屋里卧房旁边的暖阁里。通房桐叶想跟进去服侍,被楚华谨赶了出来。 桐叶也不在意,横竖现在夫人不能伺候侯爷。以前半个月十五天,是她和桐雪各分七天。还剩一天,是夫人不许她们夜夜缠着侯爷,总得留一天空,让侯爷歇着。现在桐雪有孕,抬了姨娘,住到齐姨娘的春甲院里去了。这整个上房,就只剩了自己一个通房,还怕承不了雨露? 桐叶一向听夫人的话,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最重要的不是讨得男主子的欢心,而是要成为女主子的心腹。夫人是什么身份?她们是什么身份?虽然夫人不是那样悍妒的女人,可是也容不得别人故意挑战她的地位。 桐雪就有些想不开,一味想着争宠。就算是侯爷另眼相看,可她若是得罪了夫人,以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桐叶和桐雪都是夫人裴舒凡的陪嫁丫鬟。两人是裴家的家生子,一起在裴家长大,又一起做了裴舒凡的陪嫁,嫁到宁远侯府。桐叶觉得,她应该提醒一下桐雪。论身份,她们顶天了不过做个姨娘。就算生了孩子,既非嫡,也非长,有什么好争的?还不如死心塌地的跟着夫人。以夫人的手段和心胸,手指缝里随便漏些出来,都够她们俩过一辈子了。 早上楚华谨起来,到卧房看了看裴舒凡,见她还是睡着,就没有打搅她。自己去净房洗漱了一番,到外间用了早饭,就去上朝去了。 等裴舒凡醒来得时候,已经是巳初时分。 ||乳|娘带着裴舒凡的儿子楚谦益和女儿楚谦谦一起过来给裴舒凡请安。 楚谦益见母亲靠在姜黄|色的大迎枕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便挣脱了||乳|娘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裴舒凡的大床。 “娘,益儿给你背三字经好不好?”楚谦益虽然才三岁,却已经开蒙,比两个庶出哥哥都要早很多。他记性绝佳,一本三字经,师傅教了一遍,他就能琅琅上口。 楚家是武将出身,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在文章上面聪明伶俐的孩子。楚太夫人就把楚谦益当了心肝宝贝一样疼,连带对嫡长媳裴舒凡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当年老宁远侯楚伯赞给楚华谨退了齐萱,转定了裴舒凡为嫡妻,楚太夫人曾经十分不满。她觉得裴家是文臣,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将勋贵之家,对裴舒凡这个嫡长媳更是十分忌惮。 所以裴舒凡一进门,楚太夫人就做主,把楚华谨以前的两个通房抬了姨娘,便是兰姨娘和桂姨娘。 裴舒凡进门三年没有身孕,楚太夫人以子嗣为重,停了兰姨娘和桂姨娘的药。 这两个姨娘也争气,一停药,马上就怀上了。兰姨娘生了庶长子出来,桂姨娘紧接着生了庶次子出来。只可惜两个孩子身子不是很好,小时候经常生病,吃药如同吃饭一样。到了四五岁上,身子才好起来,就耽误了开蒙的时间。 裴舒凡自然不甘心被两个丫鬟抬的姨娘压倒,拼了命到处寻偏方。到第八年上,裴舒凡终于开了怀,有了楚谦益。生完益儿两年,她又怀了谦谦。 只是孩子是生下来了,她的身子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裴舒凡看见儿子楚谦益摇头晃脑给她背三字经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心酸。她很想能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是她的身子被两次生育弄垮了,如今药石罔效,沉疴难起。 “人之初,行本善……三才者,天地人……”楚谦益稚嫩的童音在屋里回荡,裴舒凡含笑听着,十分专注。 一岁大的楚谦谦也拼命往娘亲和哥哥那边挣。||乳|娘无法,只好把她抱过去,放在夫人的大床上。 楚谦谦坐到裴舒凡怀里,聚精会神地听哥哥楚谦益背书,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楚谦益背完书,看见妹妹张着嘴看着自己,嘴角流出一滴晶莹的口水,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给楚谦谦的嘴角拭了拭。 楚谦谦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手乱挥,要把楚谦益正在给她擦口水的帕子推开。 裴舒凡忙从楚谦益手里接过帕子,对楚谦谦道:“谦谦乖,让娘给你擦口水好不好?” 楚谦谦刚刚学会说话,口齿不是十分清楚,见娘还要给她擦口水,小手乱推,道:“疼!谦谦疼!” 裴舒凡心里一紧,抱过楚谦谦,捧起她玉雪可爱的小脸,仔细看过去,发现她的嘴角下方,果然开始出现一粒粒红色的小点。 这是杨花粉过敏的症状,楚谦益也有这个毛病,不过比楚谦谦的症状厉害多了。若是楚谦益不小心将杨花粉吸入到肺里,会立刻满脸紫涨,呼吸急促,严重的时候还会休克。 因此宁远侯府里曾经种的诸多杨树都被裴舒凡让人铲除了,而且宁远侯府方圆十里以内,裴舒凡也派人去将别人家的杨树都一一挖去。因为这件事,宁远侯楚华谨被人上表弹劾,说他“骄横跋扈,扰乱民居,以官身压百姓,给朝廷抹黑。” ========================== 感谢jyun4569的香囊和评价票。感谢rl的福袋。看见好多熟悉的id,真好(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章 示警 中 皇后在宫里知道了 重生空间守则第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了这件事,十分内疚,专门弃钗卸环,青衣素服,去到宏宣帝那里,为大嫂的骄横无状向圣上赔罪。 又赐出纹银五百两,补偿被裴舒凡砍了杨树的人家里。 宁远侯府在京城的好地段上,周围所住之人都是侯爵勋贵。这样的人家里,园子大,种得树多,杨树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裴舒凡为了儿子能平安长大,不惜跟周围的勋贵人家翻脸结仇,先礼后兵,要邻居把他们家的杨树都挖了去。 自己不愿意动手的,或者阳奉阴违的,裴舒凡专程去五城兵马指挥使那里寻了人情,让他们派人上门挖树。 勋贵人家大多是虚衔,有实职的人不多。五城兵马指挥使的人上门,光把他们的园子挖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坐着要银子当“辛苦费”,不给银子就不肯走。 闹到这个地步,宁远侯府周围的人家当然都赶紧自己把杨树都挖了,以免惹恼了宁远侯府的一品侯夫人,派人上门砍树。——那简直不是砍树,而是抄家。 可宏宣帝知道这事以后,却并不怪罪裴舒凡的过分举动,只是看了裴舒凡上的认罪折子,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既是为了儿子,不过让这些人家砍几颗树而已,怎么都这样心眼小,想不开,非要跟一个妇道人家和一个幼儿过不去?”因此对上书弹劾宁远侯和其夫人的人家十分不满,不仅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还专程去宁远侯府看了楚家的嫡子楚谦益一次,特意安抚了宁远侯楚华谨。 楚皇后知道这个消息,十分欣喜,觉得圣上对自己家宠幸有加,自己也不能不识时务。楚皇后马上专门下懿旨申斥自己的大嫂,又令她闭门思过一个月,以平民愤。 宏宣帝回到宫里,听说了楚皇后的懿旨,淡淡地笑了,只说了一句,“楚家幸亏娶了裴首辅的嫡长女。” 楚皇后听了这话,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心里又不安起来。只好又连忙下旨免了裴舒凡一月的禁足,又给她赐了一支翡翠如意米珠团花赤金头簪,以笼络裴舒凡。 皇贵妃周氏在凤栩宫里听见了这事,也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摇头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皇后的心倒是好的。” 这事以后,宁远侯楚华谨对自己的妻子裴舒凡的感觉越发复杂了起来。 裴舒凡之前不顾他的劝阻,一意孤行去五城兵马指挥使那里,寻了她娘家父亲裴首辅的人情,让人去砍树,让楚华谨怒不可遏。谁知圣上却并没有降罪于她,还专门到家里来给她脸面。——这个脸面,到底是给皇后的,还是给裴首辅的?楚华谨一直想不明白。 楚太夫人也十分不虞。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挖树挖得天翻地覆也就罢了,还挖到邻居家去了,真是嫌他们楚家的风头不够足?靶子不够大?还要再数些敌人来让别人打?——生怕裴舒凡坏了楚家的名声,影响到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的前程,也把裴舒凡专门叫来训斥过一次。 裴舒凡对楚太夫人的话,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只笑着跟太夫人解释,说大夫说了,益儿还小,吃不住每年春天满天的杨花粉。等大一些,到七八岁上,应该就好一些了。到时候,她可以派人上门再去把杨树种回去。 楚太夫人一听头更疼了。——挖树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再种回去,是不是要再天翻地覆一次不是? “不用了。你好好在家看着益儿就是,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皇后娘娘为了你,给那些家里,每家赔了五百两银子。我们家不说给皇后娘娘多些助力,至少也不能拖皇后娘娘的后腿不是?你把这些勋贵都得罪了,不是给皇后娘娘和三个皇子树敌吗不跳字。楚太夫人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过她。 裴舒凡当时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跟楚家人讲道理,他们是听不懂的。横竖只要自己是这个家的主母,保得一家大小的平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时候,裴舒凡还以为自己能长命百岁地看着儿子、女儿长大成|人。 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自己是不能再护住他们了。自己甚至都没有办法再为楚家别的人打算了,只要想法子护住自己的儿子女儿就行。 裴舒凡想到这里,仔细瞧了瞧从儿子楚谦益手里拿回的那方雪白的帕子。 “益儿的这个帕子,我看着眼生,是谁给备的?”楚谦益的衣食住行,都是裴舒凡派了心腹仔细打理的。 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凑过头奎ig r=//ujg?艘谎郏?镆斓奎ig r=//ujg这是刚入冬的时候夫人专门给少爷准备的越州罗帕,夫人不记得了?夫人那时还说,给小孩子用的东西,要以平滑干净柔顺为主,用不着绣得繁繁复复的,反而会刮伤小孩子的肌肤。” 裴舒凡看了姜妈妈一眼,笑了:“你倒是记性好。有的没的说一堆。” 姜妈妈讪笑道:“夫人说笑了。少爷的事,奴婢一向很上心的。” 裴舒凡点点头,拿着帕子在手里摩索了几下,偏着头思索了半晌,皱了眉头道:“我怎么记得我给益儿备得帕子,没有过这样雪白的颜色?” 姜妈妈愣了一下,也想了想,同样皱着眉头道:“夫人这样说,奴婢也想起来了。夫人给少爷备得,似乎是带些淡蓝色的帕子。倒是没有这样雪白雪白的。” 裴舒凡将那帕子又揉了几下,叹息道:“摸着好象还是我们越州罗帕的感觉。这颜色大概是褪了蓝色,变得更白了些。” 姜妈妈脸上白了一白,道:“这帕子是刚从浆洗房里送过来的……” 裴舒凡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抬头问道:“除了帕子,浆洗房还送了那些益儿的东西过来?” 姜妈妈担心自己一个人记得不清楚,忙道:“夫人,少爷屋里管着衣物被褥的,是夫人派去的大丫鬟可心。——要不把她叫过来问一声就知道了。” “传可心过来吧。”裴舒凡吩咐道。 在上房伺候的婆子连忙出去传话。楚谦益的屋子,就在裴舒凡的院子里头,没有几步路的功夫,大丫鬟可心来得很快。 “见过夫人。”可心是个十六岁的大丫鬟,做事十分细心。 裴舒凡靠在大迎枕上,怀里抱着女儿楚谦谦,身旁坐着儿子楚谦益,一脸祥和的样子,对可心柔声问道:“可心,听姜妈妈说,今儿浆洗房刚刚送回来浆洗的衣物。你可记得,都有哪些东西?” 这是可心的份内之事,她忙笑道:“回夫人的话,今儿一大早浆洗房送过来的,是我们前日送去浆洗的衣物。有一套中衣、一套交领小袄和棉裤,一件外面披得青羔皮斗篷,三方帕子,还有少爷床上的床单。”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送洗的帕子?”裴舒凡把手里捏得那方雪白的帕子递了过去。 可心双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是那三方帕子中的一个。”可心说完这话,又看了裴舒凡一眼,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 =============== 晚上9点还有一更。这周每天都是双更。(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示警 下 “有话就说,不必蝎蝎螯螯的。”裴舒凡动怒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叹三咏,左顾右盼的。 可心见夫人动怒了,忙跪下来一口气回道:“回禀夫人,这次少爷送洗的衣物从浆洗房拿回来后,奴婢也曾疑惑过。因为所有这些衣物都褪色了许多。奴婢本来以为是浆洗房洗得太用力了,才……” 又是褪色?——裴舒凡皱起眉头。这跟杨花粉过敏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裴舒凡猛地抬起头来,杨花粉泡在水里,有漂白的作用。因为楚谦益有杨花粉过敏的毛病,裴舒凡找了许多老医师,将杨花粉的功用了解得底朝天。她记得有一个老医师曾经跟她说过,杨花粉用到好处,也可以放在水里,将一些很难祛除的污迹除去。不过如果泡得时间长了,也会让衣物的颜色褪色。 “赵妈妈!”裴舒凡对着门外大声叫道。 赵妈妈忙从外间进来,对裴舒凡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赶快带八个婆子过去,给我把浆洗房看守起来。从现在开始,浆洗房里里外外,一个人都不许动,都给我跪到浆洗房的院子里。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安置好了,再去浆洗房走一趟。”裴舒凡一边说,一边把红色烫金的对牌给了赵妈妈。 宁远侯府里的对牌分了五种颜色,红色烫金是等级最高的一种对牌,权威最大。红色一出,如主母亲临,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硬着跟红色烫金对牌对抗。 赵妈妈一见这红色烫金的对牌,知道事情棘手,忙接了过来,屈膝道:“夫人放心,奴婢管保浆洗房现在一只蚂蚁都爬不出去,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裴舒凡点点头,挥手道:“快去吧。若是有谁仗着三四辈子的老脸硬闯,给我拿住了,就地打板子。” 赵妈妈赶紧出了上房,到旁边的院子里叫了八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拿了绳索、板凳和长棍,一阵风似地往内院西南角的浆洗房去了。 “可心,给我把今天从浆洗房拿回来的所有衣物,包括三小姐的,都拿到上房的院子里去。把所有东西都摆到地上,你给我好好看着,不许人靠近。”裴舒凡又对楚谦益的大丫鬟可心吩咐道。 可心从裴舒凡让赵妈妈去封了内院浆洗房开始,心里就如擂鼓一样,连牙齿都快上下打颤了。 听了裴舒凡的吩咐,可心忙应道“是”,起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裴舒凡略微思索一下,又叫来宁妈妈,吩咐道:“宁妈妈,你去浆洗房里,寻了他们的签到簿,看看从前天到今天早上,都有哪些外面的人去过浆洗房。另外,跟浆洗房的婆子们一一问话,看看她们都记得都有哪些外面的人来过浆洗房,也都记下来。然后跟浆洗房的签到薄对照,看看有没有遗漏和矛盾的地方。问完了,把她们的口供和签到簿都给我拿过来。——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儿子!” 裴舒凡主持宁远侯府内院的中馈,用了她爹三朝首辅裴立省在文渊阁做首席殿阁大学士时候的规矩。内院的厨房、采买局、浆洗房、针线房、帐房和库房这些统管大局的地方,都有详细的排班制。每天什么时辰由谁当班,是白天当勤,还是晚上值夜,都排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在此处当差的人过来了,必须要在签到簿上签到,写明什么时候来得,什么时候走得,都见了谁,还有简短的事由。 裴舒凡的爹裴立省当年任的是有票拟之权的首辅,文渊阁又是皇宫里面的军机重地,管理当然是极为严格的,规矩更是多如牛毛。 而裴舒凡把这一套化繁就简,用到宁远侯府里,管理起一个小小的侯府内院,也是有深意的。刚开始实行的时候,遇到过很多阻力。可是在老宁远侯楚伯赞的大力支持之下,最后还是在宁远侯府内院推行起来。 这套规矩,平时看起来自然十分琐碎,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可是真到有事发生的时候,就显出它的好处了。也正因为此,宁远侯府内院近几年来,十分平静。就算有暗流,也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暂时还没有人敢浮出水面。 现在裴舒凡病入膏肓,整个侯府内院的格局眼看就要大变,难怪平静了十几年的水面,又开始泛起了涟漪。 裴舒凡的嘱咐,宁妈妈都一一记下。宁妈妈办事一向滴水不漏,有条有理,是裴舒凡的陪房,又老实,让她去办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分派完了这些事,裴舒凡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便气喘吁吁的靠在了背后的大迎枕上,闭目养起神来。 楚谦谦的下颌上一排醒目的小红点,仍然有些痛楚。只是靠在娘的怀里,楚谦谦又觉得好受些,闭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楚谦益见娘和妹妹好象都睡了的样子,忙从大床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书去了。 裴舒凡歇了没一会儿,桐叶进来看了看,对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悄声问道:“夫人睡着了?” 姜妈妈正要接话,裴舒凡闭着眼睛问了一声:“是桐叶来了?有事吗不跳字。 桐叶抿嘴笑了笑,走到裴舒凡床前,拿了床浃花蚕丝薄被子过来,给裴舒凡和楚谦谦轻轻搭上,才说道:“亲家母来看夫人了,还有夫人的三位妹妹。说是刚从大觉寺过来。” 裴舒凡睁开眼睛,微笑着道:“把谦谦抱到暖阁去睡吧。让娘和妹妹们进来坐坐。” 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过来抱了楚谦谦,往旁边的暖阁里去了。 桐叶忙出去让了夏夫人和裴家的三位小姐进来。 裴舒凡刚才闭目养了一会子神,脑子清醒了一些,已经从刚刚的震怒里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总觉得刚才这事有些蹊跷。按理说,如果有人想要用杨花粉害自己的嫡子楚谦益,完全不必现在动手,大可以等自己死了之后,再动手不迟。 如今的宁远侯府内院被自己打理得滴水不漏,想做手脚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被人查出来的后果。 退一万步说,就算查不出来,这杨花粉泡在水里,刺激的程度就大大降低了。就算是被楚谦益接触到,不过让他出些疹子,打几个喷嚏而已。想要再厉害一些的效果,是绝对不能把杨花粉泡在水里的。 做这事的人到底是太笨呢?还是另有他意? “想什么呢?——我们进来你都没有看见。”夏夫人一进大女儿裴舒凡的屋子,就见她眉头微蹙,眼神定定地看向屋顶的盘茎莲花藻井。 ==================== 明天同样时间双更。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盘查 上 一旁端端正正坐着描红的楚谦益看见是外祖母和三个小姨过来了,忙起身行礼问好。 夏夫人笑着把楚谦益抱到怀里问道:“益儿,可想不想外祖母?” 楚谦益大声道:“想!益儿想天天看见外祖母!”又问道:“外祖父呢?怎么没有来看我们?” 夏夫人在楚谦益脸上亲了一下,道:“外祖母家去就跟外祖父说,益儿想外祖父了。外祖父自然就过来看益儿了。” 楚谦益听了,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裴舒凡转过头来,看见是娘和三个妹妹来了,忙微微起身道:“娘来了,这边坐。”又叫了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把楚谦益也带到暖阁,同楚谦谦在一起。 姜妈妈过来从夏夫人手里接过楚谦益,抱到旁边的暖阁里去了。 夏夫人笑着坐到了裴舒凡的旁边,帮她掖了掖被子,关切地问道:“可是累了?要不要再歇一歇?我可以带着你的妹妹们去太夫人那里坐一坐再来。” 裴舒凡有好些话要对娘说,哪里舍得让娘走开,笑着拉了夏夫人的手道:“我不累。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已经歇过来了。——妹妹们也坐吧。“裴舒凡又招呼三个妹妹坐下。 桐叶端着一个紫黑色四围雕花的长方形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四个汝窑粉青荷叶图的茶杯,里面是刚刚泡好的白茶银针白毫。 夏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吧?滋味甘醇,口齿留香,是上等白茶。” 不等裴舒凡说话,桐叶一边把另外三个茶杯给三位小姐一一放下,一边答道:“回老夫人的话,这是今年进上的新茶,皇后娘娘看重我们夫人,专门赐了两斤银针白毫出来。”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十分以宁远侯府出了个皇后娘娘为傲。 裴舒凡伸手从夏夫人手里接过茶杯,也轻抿了一口,放回夏夫人手上,才道:“我脾胃不好,只靠着这茶醒醒口,提提神罢了。” 夏夫人一口饮尽剩下的白茶,把茶杯放到床边的小桌子,有些不在意地道:“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茶而已,能给人喝,为人所用,就是尽了本分了。” 桐叶听了有些尴尬,忙拿着托盘,倒退着出去了。 裴舒凡笑着拉了夏夫人的手道:“娘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正盼着娘过来说说话呢。” 夏夫人从袖袋里拿出给裴舒凡求的签和三个护身符,道:“这是在大觉寺里求来的,由大觉寺的方丈专门持诵过。你一个,益儿和谦谦一人一个。” 裴舒凡打开签文看了看,拿起自己那个护身符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把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对夏夫人和三个妹妹道:“多谢你们费心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裴舒兰见嫡母和大姐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起身走过来,对裴舒凡道:“大姐,我帮你把护身符给益儿和谦谦送过去吧。” 裴舒芳和裴舒芬也站起来,笑道:“正是。我们上次来,都没有跟两个外甥说过话,今日可是要好好亲香亲香。” 裴舒凡笑着把护身符递给裴舒兰,道:“那我就领你们的情了。只是有一件事,你们的两个外甥有些杨花粉过敏,今日谦谦不小心沾上了,有些不舒服,脾气也不太好。等会儿她要是拧起来,你们这些做小姨的,可要多担待一些。” 裴舒芬听说两个孩子有过敏症,心里微微一动。她也有轻微的花粉过敏,不过她有琅缳洞天里生长的防风、刺蒺藜、苦参和半夏,对医治过敏有奇效。所以她没有痛苦多久,就治愈了自己的花粉过敏。——也许,这正是她在大姐面前立功的机会…… 裴舒兰走在最前面,闻言回身道:“大姐说哪里话。谦谦还是个小孩子,大姐不要把她拘得过紧了。”桐叶在外面听见,忙进来带着裴家的三个姐妹去了暖阁。 这时楚谦谦似乎已经醒了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暖阁里传来楚谦谦惊喜的尖叫声。 裴舒凡侧着身子听了一耳朵,对夏夫人羡慕地说道:“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夏夫人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正色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腊月里,哪有什么杨花粉?孩子们怎么在这个时节沾上了杨花粉?” 杨花粉是春天杨树授粉的时候才漫天飞舞的。说起冬季杨花粉过敏,夏夫人这样心思剔透的人,马上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裴舒凡苦笑道:“这事儿蹊跷着呢,娘帮我参详参详。” 夏夫人低低地问道:“可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是,也不是。”裴舒凡微微蹙眉,把她刚才的想法,轻声跟夏夫人说了。 夏夫人听了,觉得裴舒凡想得很有道理,也道:“照这样说,这人的心思确实有些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裴舒凡道:“我已经遣了赵妈妈去浆洗房,把人都看管起来。还派了宁妈妈过去问话,等问完话,我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夏夫人起身到窗前张望了一下。 宁远侯府上房的卧室里,装着八大扇红木棱格玻璃窗。平时白日里只放下银白色绉纱窗帘,厚一些的金丝绒窗帘用两个镏金的帐钩挂在窗户两边。 这样的窗帘,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宁妈妈去了多久了?”夏夫人问道。 “有一顿饭的功夫了吧?”裴舒凡不是很确信。 夏夫人皱了皱眉头,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要问的人很多吗? 裴舒凡叫了夏夫人过来坐下,安慰道:“娘不用着急,这事儿,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夫人坐回裴舒凡的床边,叹息道:“就算这事儿能水落石出,以后呢?再出事了怎么办?——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益儿和谦谦都这么小……” 裴舒凡抓了夏夫人的手,眼里立刻含了热泪,道:“娘可有法子?” 夏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顺顺当当地养大成|人。可是这里面,不完全是夏夫人的功劳。夏夫人的夫君,也就是三朝首辅裴立省,也是起了大作用的。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其实夫贤才能妻祸少,才真正是一个家庭的福气。摊上个不着调的男人,妻子就是再贤惠,也只会被生生熬得油尽灯枯,泪尽而亡。 “今天从大觉寺过来的时候,你二妹舒兰和三妹舒芳倒是给我提过一个主意,现在想来,还是很不错的。”夏夫人想开解开解裴舒凡,把这事当了笑话说给裴舒凡听。 裴舒凡笑了笑,有些不相信,“是吗?她们能有些什么好主意?” 夏夫人看了看裴舒凡的神色,就知道她不信,笑道:“她们说,让我们接了益儿和谦谦回去,去我们越州老家,让我和你爹亲自帮你带着两个孩子。”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盘查 中 裴舒凡一听,眼前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家里如今只有三个妹妹,也很快就要嫁人了。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带着嫂嫂们和几个侄儿在外面做官,等闲也不会回家。到时候,家里就只有爹和娘了。益儿和谦谦在越州,指不定比在京城还好呢!”很是动心的样子。 夏夫人见裴舒凡这样热切起来,心里反倒有些不安,忙劝她道:“我们也就是这样一说,你也不要太当真了。想一想你婆母和侯爷,他们怎么会允许他们楚家的嫡子、嫡女依附外祖家长大呢?——又不是那家里没了别人的破落户。若是传出去,皇后娘家的嫡子嫡女反倒要躲到自己的外祖家,皇后的脸上也不好看。就算看在皇后娘娘和三个皇子的份上,楚家也不会同意。” 裴舒凡知道娘亲说得是正理,眼神不由黯淡了下来,恹恹地靠在背后的大迎枕上,不再说话了。 夏夫人拉了她的手,摸着她细如芦柴棒的胳膊,悲从中来,忙转身拿了帕子往眼角印了印。 裴舒凡见娘亲伤心了,打起了精神,要安慰娘亲几句,外面桐叶已经站在门帘处说道:“夫人,宁妈妈回来了。” 夏夫人转身道:“快让她进来吧。” 裴舒凡点点头,对外面说道:“让宁妈妈进来。桐叶,你去大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上房的门口。” 桐叶知道轻重,忙忙地应了一声,到大门口守着去了。 宁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细白棉纸,和一个蓝色封皮的签到薄,脸上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抬头看见夫人的娘亲夏夫人也坐在屋里,宁妈妈惊讶了一下,又有些欣喜,先对夏夫人屈膝行礼道:“见过老夫人。”又对裴舒凡行礼。 “都问过话了?”裴舒凡问道。 宁妈妈把手上的细棉纸和签到簿都捧着递了上去,仔细回道:“夫人,奴婢问了浆洗房前天和昨天当班的人,又查看了她们的签到簿。她们记得的人同签到簿上都能对得上。只是,这一次,去得人有些多,还都是我们大房里的人……” 裴舒凡低头翻看签到簿,嘴里也不歇着,问道:“你先说你问出来的。” 宁妈妈一边回想,一边道:“浆洗房里领总的头儿是肖婆子,她是太夫人的陪房,是太夫人从肖家带过来的。另外还有三个具体管事的婆子。一个曹婆子,是兰姨娘的婶婶。一个桂生家的,是桂姨娘的嫂子。还有一个齐民家的,是齐姨娘带来的陪房。” 裴舒凡听了,眉头皱得更紧,道:“肖婆子和曹婆子我知道,是在浆洗房做老了的。这桂生家的和齐民家的,是什么时候进得浆洗房?我怎么不知道?” 宁妈妈有些尴尬,道:“浆洗房里的事儿,夫人说了,由肖婆子管总。人员调配,都是肖婆子一手安排的。这些不是什么大事,肖婆子以前也曾回过夫人。” 这样一说,裴舒凡心里又隐约有些印象,抬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夏夫人苦笑道:“娘看见了,我现在精力是大不如以前了。连这等小事都记不住。” 夏夫人知道裴舒凡是个要强的人,从小聪明伶俐。她爹裴立省又把她当男孩儿一起,同三个儿子一起教养长大。如今看来,这样做,不知道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你现在最重要是保养,家里这些琐碎的事儿,能放下就放下,也别想着面面俱到了。”夏夫人心疼地安慰道。 裴舒凡点点头,对地下躬身站着的宁妈妈道:“继续说,这些人,跟我让你问得话,有什么关系?” 宁妈妈接着道:“奴婢问了浆洗房的人,从前天到昨天晚上,有几个外人去过浆洗房。” 裴舒凡扬眉,做出个探询的表情。 宁妈妈更是不安,嗫嚅道:“兰姨娘、桂姨娘,还有桐雪,和齐姨娘身边的齐妈妈,是昨天去的浆洗房。方姨娘,是前天下午去的浆洗房,还特别跟浆洗房里负责浆洗少爷衣物的婆子说过话,在那屋里待过半个时辰。” “好吗?个个都有份了,这是打得‘法不责众’的主意了?”裴舒凡气得倒笑了起来。 夏夫人心里也是一沉: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难道真的只有把两个孩子接走,才是保全他们的万全之策? “给我把几个姨娘和齐妈妈都叫过来,我要亲自问话。”裴舒凡一边说,一边要起身下床。 夏夫人忙拦住她,道:“你就在床上坐着,一样能问话。” 裴舒凡把夏夫人的手推开,温柔而坚定地道:“娘放心,我无事的。” 宁妈妈忙出去传话,桐叶也进来帮裴舒凡梳洗。 裴舒凡挽了堆云髻,头上插了一品侯夫人的赤金累丝牡丹双飞含珠吐蕊大团簪,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茉莉花粉,气色明显好了一些。又穿上海棠红的中袄,外面套一件栗色貂皮大袄,底下系着玄色直筒棉裙,外面罩着双褶赤金色狐皮裙。腰上挂着一支浓绿正阳的镂空福字翡翠玉佩。这一身穿戴起来,十分有气势。 “去上房的议事厅吧。让她们都在厅外面的耳房里等着,我要问话的时候,一个个叫进来就是了。”裴舒凡起身扶了桐叶的手,对另一个丫鬟桐露叮嘱道。 桐露领命而去,先到了议事厅外面等着。 宁远侯楚华谨的几个姨娘不知出了何事,惴惴不安地跟着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宁妈妈过来了,又被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桐露接过来,带去了上房的议事厅里。 以前裴舒凡没有生病的时候,就是在这议事厅里理家事。后来病了之后,只有大事才到议事厅来。小事就都在自己的卧房里裁决了。 裴舒凡扶着桐叶的手,目不斜视地进到议事厅里去了。外面几个等着的姨娘和齐妈妈一起给她屈膝行礼的时候,都没见她抬一抬眉毛。 裴舒凡走到议事厅上首坐下,先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嗓子,才对一旁候着的桐叶道:“让齐姨娘和齐妈妈先进来吧。” 桐叶出去先叫了齐姨娘和她的陪房齐妈妈进来。 “见过夫人。”齐姨娘和齐妈妈一起给裴舒凡屈膝行礼。 裴舒凡没有接话,只是端坐在上首,看着她们俩不说话。 桐叶上前一步道:“这就是你们见夫人的规矩?夫人器量大,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倒是都蹬鼻子上脸了?”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盘查 下 齐妈妈脸上有些红,赶紧跪了下来。 裴舒凡又拿眼盯着齐姨娘。 齐姨娘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给裴舒凡跪着敬过茶,还从来没有下跪过。她本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出身,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作低服小过。 桐叶也知道齐姨娘身份不一般,并不敢说她。可是看了看夫人的眼神,似乎齐姨娘今日也不能有特例了。桐叶便对齐姨娘含笑道:“齐姨娘可知妾室见主母的礼是什么?” 裴舒凡端过一旁桌上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用茶盖轻轻地拨弄茶水,垂眸道:“齐姨娘若是不晓得,就送回定南侯府,等学会了做姨娘的规矩再回来吧。” 齐姨娘脸色一红,又白了起来,终于还是委委曲曲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夫人唤妾身过来有何事?”齐姨娘到底自重身份,不肯自称自己“婢妾”。就算是在宁远侯楚华谨身边,也一向用“妾身”自称。 裴舒凡微微一笑,没有再纠缠她话里的出格之处,放下茶杯,言归正传问道:“齐妈妈昨日去了浆洗房,不知做什么去了?” 齐妈妈见夫人大费周折,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忙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去浆洗房看亲家去了。这要过年了,想商议是不是两家一起吃顿饭。” “那浆洗房的管事齐民家的,是你的亲家?”裴舒凡问道。 齐妈妈道:“正是。奴婢的闺女嫁给了齐民家的儿子。” “你闺女在哪里当值?” “奴婢的闺女身子不好,蒙齐姨娘的恩典,同齐民家的儿子一起放了出去。如今两人在外面做点小生意。” 裴舒凡沉吟起来。齐姨娘也是大家出身,带了这许多陪房过来,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只是齐姨娘身份特殊,连侯爷和太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把齐姨娘的陪房都清除出去,也容易得很。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更合了那些家生子的意了?自己当初也默许齐姨娘带陪房过来,不就是想把这潭水搅得再混些,反而有制衡的作用?只是现在看来,有好处,也有坏处。自己以后不能再跟在两个孩子身边看着,这水,就不能再混了,还是清点的好。 裴舒凡看过签到簿和浆洗房婆子的口供,知道齐妈妈只是过去在浆洗房的院子里跟齐民家的说了几句话,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应该跟他们无关。不过既然撞到枪口上,也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你们先下去吧,到耳房里等着。桐叶,给我把兰姨娘叫过来。” 齐姨娘和齐妈妈惴惴不安的下去了。兰姨娘惴惴不安地进来了。 一进门,兰姨娘就扑通一声给裴舒凡跪下磕头,行了大礼。 裴舒凡知道兰姨娘是丫鬟通房出身,大礼上都不会有错。跟宁远侯楚华谨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是楚华谨的第一个女人。她人生得美貌,又大方,又懂事,虽然是楚家的家生子,可是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兄长都在宁远侯府里担着要职。一进府当差,就是给那时还是世子的宁远侯楚华谨做贴身丫鬟,后来直接升作通房,还生下楚华谨的庶长子。机遇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昨天你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裴舒凡劈头就问,不给兰姨娘察言观色的功夫。 兰姨娘吃了一惊,抬头道:“婢妾去浆洗房找婶婶曹婆子去了。婢妾的堂哥得了弱症,婶婶求了婢妾好几次,要给堂哥求一支好参回去入药。前儿侯爷刚刚赏了婢妾一支关东参,婢妾就亲自拿去给婶婶送去了。” 这些事情,裴舒凡刚才翻看的签到簿上倒是也记上了,就是没写清楚给了什么东西。 “你们这样私相传递,可是犯了大忌讳。”裴舒凡盖上签到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对兰姨娘冷冷地道。 大户人家的内院里,一向都管得严实,更是严格禁止内院的奴婢同外院的奴婢下人私自传递东西。理由很简单,一旦开了这个口,就没有了防范。有些不好的东西传递了进来,或者内院里的物事被人偷运了出去,都是了不起的大事。 兰姨娘听了裴舒凡的话,却很是不忿。侯府内院禁止私相传递东西,禁止的是下人奴婢。自己又不是下人,自己已经是主子了,这条规矩,怎么能用到自己身上? 裴舒凡不用看兰姨娘,就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桂姨娘进来。” 兰姨娘直直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同桂姨娘对望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回耳房里去了。 宁妈妈守在耳房里,不让出来的姨娘交头结耳说小话。 桂姨娘进到厅里,也是马上就利索地跪下,给裴舒凡磕了头,笑着问道:“夫人唤婢妾过来,有何要事?” 裴舒凡也笑着问道:“桂姨娘昨天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 桂姨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婢妾,婢妾去寻嫂子说话去了。”浆洗房管事之一桂生家的,就是桂姨娘的大嫂。 裴舒凡挑高了眉毛,嗯了一声,道:“浆洗房出了大事,你要这样吞吞吐吐的,我想帮你,都无从下手。” 桂姨娘吃了一惊,忙问道:“出了何事?” 裴舒凡有些好笑,道:“是我问你呢,还是你来问我?” 桂姨娘忙磕了头,道:“是婢妾僭越了。既然夫人说是有大事,婢妾也顾不得脸面了。婢妾去寻嫂子,实是找嫂子要分红去了。婢妾嫂子的娘家亲戚,在京城的南面开了间小小的粮铺,婢妾也投了点钱入伙。这到了年底,要打点各处的赏钱和年礼,婢妾手头的银子不够用了,便想向嫂子提前支取今年的红利。” 裴舒凡倒是没有想到,一向不言不语的桂姨娘,居然也跟人合伙做生意,便笑道:“桂姨娘,你一个月月例十两银子,有个小子二十两,一共三十两。你院子里头没有一等大丫鬟,只有二等和三等的,另外几个洒扫的婆子,总共算起来,也不到十个下人。你们的月例吃穿、日常用度,都是在府里支的。过年过节,侯爷和还有太夫人那里都会给你额外的打赏。说起来,你的银子怎么就不够花了?还要跟人做生意来贴补?——若是要打赏,你给你院子里的下人每人打赏一百两,都有剩的,怎么就不够银子花用了呢?” 桂姨娘见夫人车轱辘帐一样算计的清楚,有些张口结舌起来。她的银子是不少,她的院子里的下人也不多。可是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自然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到关键时刻,都是用得上的。她的手头,一向散漫的很,深知银子不花出去,好处是不会上门的。她不仅要打赏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另外在一些要紧地方当差的下人,也都要打点到才是。就算是夫人院子里,她也是用银钱笼住了几个人的…… 桂姨娘觉得自己跟兰姨娘不一样。兰姨娘的父母兄长都在侯府里担着要职,银子钱不缺,下人们都是上赶着趋奉兰姨娘的,自然不用兰姨娘亲自打点侯府里的下人。自己虽然也是家生子,可是父母都老实,做了这么多年,只是在侯府的庄子上任个管事,对这侯府内院的是是非非,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要熬出头,为了儿子的前程,全靠了自己上下打点。没有银子钱,是万万不可的。 “夫人,婢妾娘家里人多,开销大……”桂姨娘没有办法,只好把帽子扣到娘家人头上。 裴舒凡轻笑一声,道:“你娘家人真是不少。满府里的下人,都是你的娘家人。也好,把银子用在他们身上,有事也好有人 重生空间守则第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也好有人给你撑腰子。 ” =====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领情 上 姨娘见夫人点穿了她的用心,只能继续磕头不已,不敢再说话。 “你嫂子娘家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得?有没有打过我们宁远侯府的名头?”裴舒凡继续问道。 桂姨娘脸上更红,头垂得更低,小声道:“去年开的……”至于有没有打过宁远侯府的名头,这样子看上去,自然是有的。 裴舒凡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在外面也有好几个铺子,都是大咧咧地打着宁远侯府的招牌,唯恐人不知道,自然也从来没有人敢上门来勒索为难。 “又是一个私相传递。看来,最近你们趁我病了,倒是松懈了许多。没有让你们每天立规矩,就越发闲的慌了。”裴舒凡的声音越来越冷冽。 桂姨娘心慌意乱,只是磕头不断,很快就把额头磕的红肿起来。 “下去吧,让方姨娘进来。”裴舒凡挥手打发了桂姨娘下去。 方姨娘还是披着那件莲青色哆罗呢的斗篷进来,笑吟吟地给裴舒凡行了礼,问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裴舒凡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签到簿问道:“这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方姨娘点点头,道:“夫人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件事瞒得过夫人去?” 裴舒凡听见方姨娘话里有话,看了她一眼,道:“坐下说话吧。” 桐叶在一旁看得很是惊讶。刚才几个姨娘,夫人可没有给过好眼色。为何独独对方姨娘待遇不同? 裴舒凡让桐叶给方姨娘上了茶,又吩咐她道:“桐叶,你先回去上房,看看有哪些人去了上房的院子里嚼舌头去了。另外让桐露在议事厅门口守着去,不让人靠近议事厅。我有话,要对方姨娘说。”上房的院子里,正摊开晾晒着益儿和谦谦送去浆洗房的衣物,自然会有有心的和无心的人过去瞧瞧。 桐叶屈膝行礼退下,将四四方方的议事厅留给了夫人和方姨娘。 因是冬日里,议事厅的垂花拱门那里用上了厚厚的棉门帘。这门帘不仅挡风,还隔音,屋里便十分安静。 裴舒凡拿过一旁的渔樵耕读錾花白铜手炉在手里捂着,看向方姨娘道:“你前天下午去浆洗房做什么了?” 方姨娘红唇轻启,露出一排洁白的编贝小齿,道:“妾前儿刚得了一件绣着百子戏春图的绉纱半臂,做工十分精细。妾担心浆洗房的人不识货,给妾洗坏了,所以专程去了一趟浆洗房,给婆子仔细交待了一下。” 裴舒凡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道:“是吗?绉纱半臂是春天穿的,如今正是冬日里,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方姨娘两手一摊,对裴舒凡道:“夫人明鉴,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春日里才有的。妾不过是听人说了,春日里,等夫人大好了,就要好好庆祝一番。四少爷是夫人的嫡亲儿子,自当跟在夫人左右伺候才是。”裴舒凡的嫡子楚谦益,在整个宁远侯府里,排行第四。楚家二房还有个嫡子,比楚谦益大三岁。 裴舒凡听了方姨娘的话,攥着白铜手炉的手青筋直冒,点头道:“你有心了。其实也不必大费周折,直接跟我说了,我自然会多多照应这样费心庆祝的人。” 方姨娘捂了嘴笑道:“夫人说哪里话?这种事,当然是要给夫人和四少爷一个惊喜的。红口白牙的,又没有证据,哪里会有人信呢?——夫人就算查,一切还没影呢,到哪里去查呢?妾就算是说了,也会被人传了出去,说妾捕风捉影,挑拨是非。到时候,人家要更谨慎一些,换了别的法子,谁又能知道呢?这件事,妾也是知道夫人是明白人,才多此一举的。”说完,方姨娘又起身对裴舒凡盈盈一礼,道:“妾碰上夫人这样的主母,原本是妾的福气。妾只望这福气能长长久久就好了。” 裴舒凡只觉得脑仁儿一阵阵地疼,身子不断发虚,额头上的冷汗也冒出来了,顺着她擦了一层薄薄的茉莉粉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病,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去的。也就是说,已经有人在盘算,等她去了,明年春天杨花飞舞的时候,自己三岁大的儿子,也会跟着自己去了。而且听方姨娘的意思,自己的院子里,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夫人?夫人?您还好吧?”方姨娘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 裴舒凡定了定神,对方姨娘道:“你有心了。这件事,你还是草率了些。若是让侯爷知道,被有心人再添上几句话,你的前程就毁了。你难道不觉得,你谋划的这件事,进行得太顺利了吗?我的院子里有人,你的院子里又何尝没有人?——你被人拿来做了投石问路的那块石头,这是要一石二鸟啊。益儿固然挡了一些人的路,可你也是别人的眼中钉啊!” 方姨娘听了裴舒凡的话,歪着头细细想了一下,红润细腻的脸上逐渐变得雪白起来:“夫人是说,有人要把这事闹大?闹到侯爷那里……?” 裴舒凡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派人看紧了浆洗房。如果我没有猜错,有人现在已经把一包杨花粉,放到你的院子里去了,正等着我下令查抄呢。” 有人要动夫人的嫡子,夫人自然不会手软,查抄是必然的。等从方姨娘院子里查出杨花粉,自然就能告到侯爷那里。 再说方姨娘在这件事上,也不是完全无辜的。虽然她的用意是好的,是要给夫人敲一敲警钟。可是她的法子,却不是那么妥当,很容易被人利用过来,反将她一军。 况且侯爷现在的新宠就是方姨娘,只要让侯爷知道方姨娘有意谋害嫡子,方姨娘一定会被冷落,甚至被送到庄子上关起来。只要扳倒方姨娘,别的人,自然就可以继续雨露均占了。 这件事闹大了,就算害不到侯爷的嫡子楚谦益,也能扳倒侯爷的新欢方姨娘。——也算是谋划的人见机得快,须臾间就有了对策。可惜她们还是低估了裴舒凡。 “夫人,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妾!妾把听来的事情都告诉夫人,只求夫人援手!”方姨娘赶紧给裴舒凡跪下,花容失色地泣道。 裴舒凡低垂着头听方姨娘一五一十说完她前几天听来的话,寻思了一会儿,道:“你放心,这情,我领了。我不仅领你的情,还要好好地帮你一把。你现在回去自己的院子里,看看有没有生人来过,都见了什么人,等查出那包杨花粉,你亲自给宁妈妈送过来,就说是我让你寻的,给益儿治病用的。” 方姨娘忙领命而去。 剩下只有桐雪没有问到。不过裴舒凡也不想再问了。不管桐雪有没有参与,她住在齐姨娘的春甲院,又怀着胎,如今自身都难保。若是她还痴心妄想别的东西,就算裴舒凡想对她网开一面,别的人也不会容下她的。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 裴舒凡终于决定要在自己撒手归西之前,好好清理一下侯府的内院。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领情 中 着桐露从议事厅回来,裴舒凡身上的冷汗又汗湿了中衣。 夏夫人帮着桐露一起,给裴舒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扶着她躺到床上,让她先歇一歇。嘱咐了宁妈妈在外间好好守着,夏夫人跟着桐露去了旁边的暖阁里。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坐在楚谦谦身边,一个手里撑着一段红线绳,另一个在红线绳上翻出各种繁杂的花样。楚谦谦看得目不转睛,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四小姐裴舒芬和楚谦益坐在一起,伸手揽着他,跟他低低地说着话。 楚谦益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不时跟着说几句话。 夏夫人见了非常欣慰,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屋里的几个人不作声。 裴舒芳抬头看见母亲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翻绳,起身给夏夫人行礼道:“母亲来了。大姐好些了没有?” 楚谦益看见外祖母来了,从四姨裴舒芬身边跑开,来到夏夫人身边,拉着夏夫人的衣裳问道:“外祖母,外祖母,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娘?” 夏夫人怜爱地把楚谦益抱到腿上坐着,低声道:“你娘累了,让她多歇一歇吧。” 裴舒芬也起身跟夏夫人行礼,又对夏夫人道:“母亲,听说益儿有杨花粉过敏症,正好女儿以前也有这毛病,好在用了那古书上的方子,如今已经痊愈了。” 裴家的人都知道,四小姐裴舒芬很喜欢看杂书。裴老爷家别的东西不多,唯独藏书是应有尽有的,各类题材都有,包括一些失传的古医书。因此裴舒芬以前也给裴府的人治过小病,也都药到病除,十分有效。那些方子,裴老爷也曾经拿出去给人瞧过,确实是医方。因此对于四小姐裴舒芬说的从古书上寻得方子,大家也都信之不疑。 夏夫人听了,摩索着怀里三岁大的楚谦益笑道:“我知道你想帮大姐和益儿。可是益儿的过敏症,比你的严重多了。你觉得,你用得药,能对益儿起作用吗?你大姐以前也是寻了无数名医奇药试过的,都不见效。——若你有心,不如把方子给你大姐,让她照方子抓药,煎一碗给益儿吃吃看。” 裴舒芬当然不会同意。她的方子并无奇特之处,只是用的药不一样,是在她的随身空间琅缳洞天里生长的,却是这个世上寻不到的。但是裴舒芬也清楚,琅缳洞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同外人说,因此她只笑着道:“母亲放心。女儿会仔细斟酌用量的。外面的大夫对我这方子不熟,用量不准的话,也难见效果。况且这药就算是没有效果,也不会对益儿有害的,最多就是不起作用而已。——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起作用呢?” 夏夫人体谅裴舒芬的一片心,便点点头道:“那你千万小心。益儿关系重大,是你大姐的命根子,若是有个不妥,你可知道后果?” 裴舒芬满脸喜色地对夏夫人屈膝行礼道:“母亲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大姐派个人跟着女儿一起制药、煎药。等女儿教会那人,以后就算女儿跟着母亲家去了,也有人知道如何抓药、熬药,给益儿喝。” 夏夫人便对着裴舒芬的大丫鬟桐露道:“你带着四小姐去你们的药房看看,若是差什么,就去补了过来。到你们夫人的账上领银子。” 桐露也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当年宁愿被罚到下面做三等丫鬟,也不愿意给姑爷宁远侯楚华谨做通房。裴舒凡冷眼察看了她几年,发现她是真的不愿意给人作小,才把她又提为一等丫鬟,当作了心腹。连桐叶和桐雪两个本来跟着裴舒凡年头更久,情分更重的丫鬟都退了后。如今裴舒凡也没忘了她,自己病得半死不活的,还给她在外面寻了一门好亲事,过了年就会把身契还给她,嫁出去做正房奶奶去。 夏夫人知道,若是有要紧的事,托付给桐露总是不会错的。 桐露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忙屈膝应了,带着裴舒芬去了上房东厢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指着里面道:“这里是专门给少爷和小姐用的药房。四小姐看看够不够用。” 裴舒芬笑着谢了桐露,进去看了看。果然里面备了许多防治过敏用的防风、刺蒺藜、黄连和苦参。只是药相比自己琅缳洞天里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看这几样是要的。”裴舒芬一边看,一边随手取了几样出来,又拿了一旁的小药秤,仔细秤了秤。 那小药秤是银制的,十分精良,也很不好用。不是专业的药师,用起来总是手忙脚乱的。 桐露见四小姐手势娴熟,似乎真有几把刷子的样子,慢慢收起了一丝轻慢之心,仔仔细细地盯着裴舒芬的一举一动起来。 裴舒芬回身看见桐露紧紧地盯着她拿着小药秤的手,对她笑道:“劳烦桐露姐姐,帮我捣些药吧。”说着,把一个石制的药杵和一个黄杨木的药碗从架子上找出来,给桐露递过去。 桐露接过药杵和药碗,把裴舒芬挑出的几样药物放了进去,仔细地捣起药来。 裴舒芬见桐露专心捣药,自己得找个机会去琅缳洞天里,把自己以前配制的防风苦参散拿出来才是,眼珠一转,便对桐露道:“桐露姐姐,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净房。” 桐露放下药杵,出去叫了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子进来,带着裴舒芬去了东厢的净房里。 裴舒芬让小丫鬟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进了净房,略微按了按左腕上的梅花形胎记,默想了一下琅缳洞天。很快裴舒芬就从净房里消失,进到琅缳洞天里去了。 此时琅缳洞天似乎已经是秋天,跟外面寒风凛冽的季节不同。裴舒芬药圃里面的药材,很多都到了要采摘的季节。她顾不得多看,急急忙忙地从小楼里拿了她以前配好了的治过敏的防风苦参散,放到袖袋里,又回到了宁远侯府上房东厢的净房里。 从净房里出来,回到药房,裴舒芬看见桐露已经把药都捣得差不多了,便阻止她道:“可以了。你去生炉子,准备熬药吧。” 说着,趁桐露去搬了小药炉过来的时候,裴舒芬把自己的一粒防风苦参散放到了桐露刚才捣得药里,又拿起药杵捣了几下。那粒丸药就被捣散在木碗里的草药里,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桐露生起炉子。等水烧开了,裴舒芬把药碗里面的药,慢慢地沿着银制药锅的边上倒了进去,再盖上盖子,对桐露叮嘱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的时候,就成了。” 桐露点点头,盯着火去了。 裴舒芬又去取了些药过来,亲自捣药。捣了三四次,每次放进去一粒自己从琅缳洞天里带出来的防风苦参散,一共做了五个药包。 把这五个药包递给了桐露,裴舒芬又叮嘱道:“如果我不能过来,你要记得每天给益儿喝一次,连喝五日。他的过敏应该就有很大的改善。”裴舒芬不敢说痊愈。因为她还不知道,这药的药性到底有多好。 桐露把那五个药包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对裴舒芬行礼道:“多谢四小姐援手。若是我们少爷的过敏症能有好转,就是我们夫人的福气了。” 裴舒芬笑道:“希望如此。” ============ 虎摸各位亲耐滴书友~~新书要养啊~~拜托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投推荐票。反正每天不投也浪费鸟(n_n)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本来说是九点,俺好象还是更喜欢八点这个时间啊~~~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领情 下 露熬完药,亲自端到夫人裴舒凡的上房屋里。 裴舒凡此时已经睡了一觉醒了,知道是四妹专门给楚谦益配的医治过敏的药,也十分感兴趣,马上从桐露手里接过药,自己先喝了一口,等了一刻钟的功夫,觉得没有异样,才叫了楚谦益过来。 裴舒芬看在眼里,只是在心底里感叹不已。这楚府,还真是比他们裴府要复杂多了,每个人都这样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又鼓励自己,就算是龙潭虎|岤,她也要闯一闯! 楚谦益喝了桐露端过来的药,觉得比以往喝的都要苦,可是娘、外祖母,还有三个小姨都殷切地看着自己,他不好意思说苦,只好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赶紧给我们益儿拿个蜜饯过来含着。”夏夫人见楚谦益一口气就喝完了药,十分高兴,赶紧张罗起蜜饯来。 裴舒凡笑眯眯地让楚谦益坐在她身边,看着他嘴里含着蜜饯,两眼微微眯了起来,一幅十分享受的样子,很是高兴。对裴舒芬笑道:“多谢四妹。若是益儿真的能不用再怕那杨花粉,大姐一定送四妹一幅好嫁妆!” 夏夫人捂嘴笑道:“你这个做大姐的,给老四添些妆也就是了。若是靠你出嫁妆,人家可得指着你爹和你娘脊梁骨骂呢!” 裴舒凡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忘形,见娘给她打圆场,也顺势道:“是我错了,该罚。还望二妹和三妹看在你们两个外甥份上,不要多心才是。总之三个妹妹那里,我必要多多添妆。” 裴舒兰和裴舒芳相视一笑,对大姐诚心诚意地道:“大姐多虑了。我们是亲姐妹,以后大姐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妹的地方,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益儿和谦谦有三个嫡亲舅舅,又有三个小姨,疼他们的人多着呢!” 裴舒凡一向心志坚韧,从不在人前示弱。可是这两个妹妹的一席话,却让她感慨万分,忙拿了帕子拭泪道:“既然你们这样说,我可就当真了。我们益儿和谦谦,就托付给你们多看顾看顾了。”这话听起来不祥,像是在托孤一样。 裴舒兰和裴舒芳心里也难过起来,只是不好跟着大姐一起哭,便起身拉了楚谦益的手道:“益儿,跟二姨和三姨过来,我们出去你屋坐坐去,好不好?” 楚谦益看了看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可以带二姨和三姨去益儿的屋里坐坐吗不跳字。 裴舒凡重重地点头道:“自然可以。二姨和三姨都不是外人。” 裴舒芬忙站起来抱过楚谦谦道:“我们带着谦谦一起过去吧。” “去吧,我跟你们大姐再说说话。”夏夫人笑着让她们出去了。 楚谦益和楚谦谦的||乳|娘,还有他们兄妹俩的丫鬟婆子一起,跟着裴家的三位小姐一起到楚谦益的屋子里去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楚谦益兴奋的声音道:“二姨、三姨,我爹给我做了个木头小车,可有意思了。谦谦老是要拉着小车出去乱窜,总被娘拦着……” 裴舒凡含笑侧耳倾听自己孩子稚嫩的童音,一刻也离不开的样子。 桐露见夫人和她娘亲夏夫人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行礼道:“夫人,刚才方姨娘亲自送了一包牛皮纸包的东西过来,说是夫人要的。奴婢交给桐叶收起来了。——快到午时了,请问夫人今日用不用午食?” 裴舒凡知道方姨娘大概是回去找到了别人栽赃过来的杨花粉,给自己送来了。便吩咐道:“你去跟桐叶说一声,把那包东西放在一个密封的银匣子里锁上,贴上封条。另外,午食就摆在我的外间,让三个妹妹和娘,还有益儿和谦谦一起吃。再让厨房给益儿准备一碗黄花菜蛋花汤,不要放盐。他今日刚吃了药,小心犯冲。”大齐朝里的规矩,每天只吃两顿正餐。中午的那一顿,讲究一些的人家会做些小菜,当作午食填填空。 桐露应了,忙下去筹备。 夏夫人见裴舒凡病成这样,还满府里操持,十分心疼她:“你就把府里的事,略放一放吧。没了你操持,这宁远侯府的天也不会塌下来。你又何苦把自己熬成这样?” 裴舒凡知道娘亲心疼她,她自己也是做娘的人。她这辈子,跟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在她心里,对父母、对子女和对兄弟的亲情,还有作为宗妇,对宗族的责任,都比对自己男人的感情要来得重要些。 宁远侯楚华谨心里自有别人,裴舒凡知道,也不在意,更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婚姻这东西,对裴舒凡来说,就是女人的义务。唯一的好处,便是给了她两个可爱的孩子。无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看到两个孩子,她就什么都释然了。 “娘,我病成这样,也不把手里的主持中馈之权放出去,不就是为了两个孩子?” 夏夫人眼泪都流出来了,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为了你的孩子。我也为了我的孩子!我好端端的一个刚刚及笈的大姑娘,嫁到这宁远侯府,不过十三年的功夫,就病成这样……你还不到三十岁啊!……” 裴舒凡忙拿了帕子给夏夫人拭泪,一边轻声安慰她道:“娘,我活到这个岁数,吃得用得穿得,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又有家有室,有父母有子女,就是寿字头上差一点,我也不亏了。” 夏夫人忙止了泪,看着女儿病成这样,还要来安慰自己,觉得十分内疚。 “舒凡,大觉寺的方丈给你解得好签,说你这一关必能熬过去的。你不要灰心,我回去跟你爹商议商议,让他再去给你寻几个名医过来瞧瞧。”夏夫人仍然不死心。 裴舒凡听了这话,只是看着夏夫人笑,并不说话。 夏夫人也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只好叹息道:“你放心吧。我想过了,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的妹妹嫁过来,总能帮你守着你的两个孩子。” 裴舒凡有些迟疑地问道:“娘看中了谁?” 夏夫人有些为难道:“三个都有好处,也有不好。我拿不定主意呢。” 裴舒凡想了想,道:“四妹年岁太小了,不合适。二妹和三妹年岁合适,性子看上去也厚道,就是不知道她们本人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逼着她们嫁了,这不是帮两个孩子,这是害他们呢。” 夏夫人明白裴舒凡的意思,道:“其实我觉得你四妹更合适。她年岁是小,可是正因为小,可以过几年再圆房。她一时半会生不下自己的孩子,只会把自己的心思用在你的孩子身上。” 裴舒凡却笑了笑,道:“娘想左了。一则四妹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我自然要领情的,怎么能让她嫁到这个地儿来受挫磨?若是来得及,我会好好筹划,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二则就算没有她帮益儿和谦谦的情分,四妹的年岁也太小了,不能立刻生孩子,我才觉得她不合适。” ============ 拜托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投推荐票。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筹谋 上 夏夫人听了裴舒凡的话,又糊涂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舒凡叹息道:“益儿如今成为众矢之的,就是因为宁远侯府的嫡子太少了。若是有人嫁进来,能很快生下新的嫡子,岂不是能分散一些那些人对益儿的注意力?嫡子生得越多,那些人的希望越渺茫,反而就会安分起来,不再搞三捻四了。” “所以,你希望能嫁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妹妹进来,才好很快就生下嫡子?”夏夫人皱眉,不是很赞同裴舒凡的主意,“你也要为益儿想一想,他是嫡子,是嫡长子,这宁远侯府都是他的,你为何要给他多招些对头过来?嫡子多了,庶子会安份,可是嫡子多了呢?你就那么放心有了自己儿子的妹妹,不会为了爵位,动歪心思?” 如今的大齐朝,规定除了世袭的勋爵和祖产祭田以外,嫡庶均分家产。宁远侯府内院如今的波涛汹涌,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宁远侯的世袭爵位。 裴舒凡胸有成竹地笑道:“承爵这件事,我自然是有后招的。我从来不想让我的儿子承什么爵位,做什么大事。——就算是这宁远侯府的一品侯夫人,也不是我自个儿想要的。” 听到这里,夏夫人不由想到老爷裴立省经常在家里感叹过的话,说他精明了一辈子,唯独在扶持废太子一事上,见识比不过女儿裴舒凡。她当日就不同意爹爹裴立省和老宁远侯楚伯赞的计划。也曾经劝过爹爹,助废太子复位即可,却不可要求太多。况且对君王的施恩,哪是那么容易的?不知道什么叫大恩反成仇吗?特别是对君主来说,扶植登位的大恩无以为报,臣子只好粉身碎骨,以报君恩。只是裴立省将女儿的话听了一半进去,另一半却置若罔闻。 后来裴舒凡嫁进宁远侯府,她也颇不赞同公公、婆母和夫君的打算。只是木已成舟,她也只好殚精竭虑,为保全宁远侯府周全尽力谋划而已。 “孩子,都是爹娘不好,爹娘害了你……”夏夫人的声音颤抖起来。 裴舒凡笑了一下,拉了夏夫人的手,正色道:“我不怪爹娘。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事情,其实也不是不可为的。只是宏宣帝登位之后,我们侯爷就应该认清现实,不能想着什么都要。既要妹子做皇后,外甥做太子。还要自己声名显赫,建功立业,位极人臣。——要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盛极而衰,都是免不了的。” 说到这里,裴舒凡嘴角噙着一抹奇异的微笑,对夏夫人道:“娘,你知道宁远侯府里,为什么妖风邪气特别多?——就是因为一个贪字。从上到下,割不断,斩不尽的贪字。” “在我看来,侯爷不过是个国舅,别把自己硬要当成国之栋梁。侯爷的嫡亲妹妹是皇后,还有三个嫡出皇子,包括皇长子。若是圣上是个糊涂的,他做个能干的国舅还情有可原,横竖是为了自己的妹子和外甥。可圣上并不糊涂,反而是个胸有丘壑,能屈能伸的人。侯爷的爹爹老宁远侯对圣上已是有还不了的大恩,不得不一死了之。侯爷自己还要把精明露在外头,可不是让圣上越发忌惮,把他妹妹和外甥,往死里逼?” “我说过多少次,让他做个不上道的国舅爷算了。捧戏子,玩女人,斗鸡走狗,甚至做出一幅跋扈的样儿,在京里横着走都行。只要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名声也臭了,他妹妹和外甥的位置就是稳稳的。可他偏不,偏要去跟人家比本事,比能干,还想着他们宁远侯府在西南军中的五万军户,做梦都想去横刀立马,做个建功立业的领兵大将。他越想显能耐,显本事,在圣上心里的刺就越扎越深,这是何苦来哉?”裴舒凡有一句话没有说,她觉得楚华谨这样折腾,也带累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做老子的犯了事,做儿子的,特别是嫡长子,怎么逃得了一个连坐之祸?! 夏夫人听了裴舒凡的话,笑着接了一句:“所以你就给他抬了这么多女人回来?还特别大张旗鼓地去满京城砍杨树?并且一点都不避讳地打着宁远侯府的招牌在外面发财?弄得言官动不动就要弹劾一下国舅府?” 裴舒凡也笑,她对这个丈夫,完全是没有丝毫独占之心。她一直想的,不过是如何保住整个楚家,在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夺嫡的腥风血雨中,能够全身而退。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活不了多久,也护不了这个家多久了。 连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自己都未必能保全。 想到这里,裴舒凡柔声道:“若是……,还要娘答应我一件事。” 夏夫人忙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别说一件,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你!” 裴舒凡笑了笑,道:“不用这么多。娘知道,我只挂心我的两个孩子。如今看来,这宁远侯府的水太深了,我不放心把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还望娘和爹想个法子,把益儿和谦谦接回越州,由爹和娘亲自教养才是。” “我不同意!”裴舒凡的话音刚落,宁远侯楚华谨披着玄色貂皮大氅,裹着一阵寒风袭了进来。 楚华谨下朝回家,一个人来到上房,见门外只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在守着门,以为裴舒凡还在歇息,便做手势让她不要声张,自己一个人悄悄走了进来。 他来得晚,没有听见裴舒凡前面的话,只听见裴舒凡说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她的娘家越州去教养,楚华谨一时气盛,冲进来就驳了裴舒凡的话。 夏夫人冷冷地看着冲进来的宁远侯楚华谨,一点脸面都不想给他。 楚华谨看见夏夫人冰冷的脸色,才赶紧给夏夫人行了礼道:“小婿见过岳母。” 夏夫人强忍住怒气,起身站到一旁,道:“你们夫妻俩的事情,自己先商议着办。我去益儿屋里看看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裴舒凡的卧房。 楚华谨忙退到一旁,给夏夫人让开路,让夏夫人走了出去。 桐叶本在自己屋里做着针线,听说侯爷回来了,忙跟到上房,对楚华谨行礼道:“侯爷回来了。”说着,上前去把楚华谨的大氅轻轻地解了下来。 楚华谨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中央,任凭桐叶帮他解下大氅,神情冷肃,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靠在床围板大迎枕上的裴舒凡。 “侯爷要不要用一碗杏仁茶?——我们老夫人从越州带过来的新鲜茶面子,夫人平日里最爱用的。”桐叶忙着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打圆场。 裴舒凡抬头看向楚华谨的眼睛,丝毫都不畏惧。 听了桐叶的话,裴舒凡端过床头小桌子上的茶碗看了看,又放回去,淡淡地对桐叶道:“我娘刚才在这里坐了半日,你也不说过来添口茶,就让她老人家大冷天的喝了这些残茶冷水。——看来不是侯府的人,你就不放在心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宁远侯府的家生子,不是我裴家的家生子呢!” 桐叶听了脸色发白,赶紧给裴舒凡跪下磕头道:“请夫人恕罪。奴婢见桐露在上房这边伺候,以为没事了,就回自己屋里打点上房的针线去了。是奴婢的不是,请夫人责罚。” ============ 拜托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投推荐票。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筹谋 中 裴舒凡微笑着敲了敲桌子,道:“也罢,给我下去做九碗杏仁茶面子过来。给我娘,三个妹妹,益儿、谦谦、侯爷,还有我和太夫人,各做一碗呈上来吧。桐露另外有要事,这些叠被铺床,端茶送水的事儿,不合适由她来做。”又叮嘱一句,道:“这九碗杏仁茶,我要让你亲手做。别人做得,和你做得味道不一样,你可不要糊弄我哦!” 桐叶不敢怠慢,忙道“不敢”,起身要出去。 楚华谨看见桐叶吓得脸都白了,心里有一丝不忍,对桐叶温言道:“我的就不用做了。我不爱吃那个甜腻腻的味道,你听夫人的话,做八碗就是了。” 裴舒凡见楚华谨居然当着桐叶的面,驳了自己的话,不怒反笑,点头道:“桐叶,既然侯爷体恤你,你就只做八碗吧。再顺便给侯爷砌一碗大红袍过来。” 桐叶低着头应了一声,倒退着出去了。 楚华谨坐到裴舒凡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今儿不发热了。” 裴舒凡下意识偏了偏头,想躲开楚华谨伸过来的大手。到底人病了没有力气,只是略微动了动脑袋,楚华谨的大手已经探上了她的额头。 “做什么要躲我?”楚华谨拿下手,盯着裴舒凡的眼睛问道。 裴舒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摇头道:“侯爷看错了。我不过是头有些晕。” 楚华谨皱了眉头道:“看来定南侯荐过来的那个神医也是浪得虚名,得再出去找好大夫才是。” 裴舒凡吃了一惊,忙问道:“那个大夫是定南侯荐过来的?——不是说是太夫人娘家的世交?”定南侯可是齐姨娘的亲爹!难怪自己的病丝毫没有起色……裴舒凡的心都凉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看得住这侯府的下人仆役,却看不住上面两个大主子联手忽悠她。 楚华谨有些不好意思。是齐姨娘跟他说过,若是告诉夫人,神医是定南侯荐过来的,夫人一定不会瞧的。这样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还是略微瞒着夫人,等病好了再跟夫人说实话不迟。因此楚华谨跟裴舒凡说,太夫人娘家肖家有个世交的神医,端得是好脉息,他们专门请回来,要给裴舒凡瞧一瞧病。 “萱儿也是为了你的病操心,才专程让他爹去请得神医。你知道定南侯一直跟太医院的掌院交好,在大夫这方面,人脉自然比我们要广一些。”楚华谨讪讪地解释道。 裴舒凡发现楚华谨在对女人这方面,完全是个棒槌。她定定地看着楚华谨有些讪红的侧脸,咬牙切齿地道:“楚—华—谨!——你想让我早死,就趁早给我刀子了断就是,何必要这样碎刀子割肉,让我零碎受苦!” 楚华谨何曾受过这种重话,他唰地站起身,想转头就走,可是看看裴舒凡气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心里又是一软,頹丧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抱着头道:“萱儿不会害你的。你何必这样……” 放下双手看了看盛怒的裴舒凡,楚华谨又道:“你是我的原配正室,她们谁都越不过你去。你何必要像防贼一样地防着她们?她们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姨娘,你又何必要对她们赶尽杀绝?日日想着挫磨她们?她们每天都小心翼翼地伺候你,生怕你一不开心,就要拿她们出气……” “你给我住口!”裴舒凡本来都认命了,现在又被楚华谨的话激怒起来了。 楚华谨叹了口气,拉了裴舒凡的手,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硬了些,眼里也容不下砂子。我知道,你想我跟你爹一样,把这些姨娘当摆设。可是她们也是我的女人,也给我楚家传宗接代,立了大功的。平日里更是循规蹈矩,你又何苦不给她们活路?要让她们守活寡呢?” 裴舒凡挣脱楚华谨的手,不自觉地在被子上蹭了蹭,忍了怒气道:“侯爷这话太重,我真是担不起。要说眼里容不下砂子,桐叶和桐雪是什么?你的四位姨娘又是什么?难道不是砂子,而是死人?” 斜了楚华谨一眼,裴舒凡又道:“侯爷也是知道的。除了内院这些有名分的人,外院书房里,侯爷还有好些个悠悠添香的侍婢伺候着。这些人,都是我帮侯爷寻回来的。若这样,侯爷还说我眼里容不下砂子,我真是有冤也没处诉去。”说完,掌不住哭了起来。 说夫人裴舒凡眼里容不下砂子,不给妾室活路的话,是兰姨娘、桂姨娘,还有刚抬了姨娘的桐雪经常在楚华谨枕边吹得风。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就算不是事实,说得多了,自然三人成虎,楚华谨就有了这样一个印象,完全忘了裴舒凡其实一直是鼓励他纳妾收房,并且主动给他张罗了各色佳人。这时被裴舒凡提醒了,楚华谨才发现姨娘们的话里,有些自相矛盾之处,自己也没能好好想想,就轻信了她们的话,不由也有些尴尬,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裴舒凡的脾气硬,楚华谨也是深有体会的。见她盛怒之下,还要强忍着,哭得楚楚可怜,楚华谨忙放软了声音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太夫人前几日还说,你给我寻的女人太多了些。要说贤惠,也不在这上头。我们好不容易说会儿话,不要说别人了。” 这话还像句人话。 裴舒凡想起之前跟娘提起的事情,现在更是非说不可,就对楚华谨道:“刚才我正在跟我娘商量,若是我去了,就让娘把我留下的那两个孽障接回越州我娘家去教养吧。” 楚华谨当然不会同意,只道:“你别想这 重生空间守则第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这么多了,就算你不在了,还有我呢。 我是他们的亲爹,太夫人也是他们的嫡亲奶奶,怎么会让他们受委屈?” 裴舒凡在心里冷哼一声,何止受委屈?——是要小命吧! 可是今天的杨花粉事件,又不能跟楚华谨实打实地说起,免得趁了别人的心,中了别人的意。 “既然你不让孩子跟着我娘回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裴舒凡第一个法子不行,还有第二个法子。她向来谋定而后动,也从来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只要不把孩子带走,楚华谨觉得就没有什么难题,忙道:“你说,我听着。” 裴舒凡拿帕子拭了泪,道:“你不想送他们去我的娘家教养也行,只是这府里,有抬了姨娘的家生子丫鬟,这家的老子娘和所有的亲戚,是不能再在府里当差了。我打算给他们这个恩典,赏了身契让他们出去自在一些,也省得人说这府里的两个哥儿是奴才秧子养的。” 楚华谨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便道:“我可以跟太夫人商议一下。你也知道,太夫人那里,还有爹当年留下的两个姨娘,也是家生子抬得。如今他们在府里的家人也不少。若是要动,也是个大事。” 裴舒凡嗯了一声道:“另外一件事,就是齐姨娘带来的陪房。她到底是个妾室,如今这些陪房的身契都握在她手里,在我们侯府里,实在是个隐患。” 楚华谨听了裴舒凡的话,脸上微微笑起来,道:“舒凡,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呢?” 裴舒凡见楚华谨还以为她在跟他闹小性儿,打情骂俏,不由气结。 ============ 拜托大家别忘了给俺投投推荐票。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章 筹谋 下 “我跟你说正经事!”裴舒凡忍不住怒道。 楚华谨笑着不说话。 裴舒凡无奈,想起方姨娘的事,忍了怒气道:“我如今身子不好,你这头半个月,也不用在我这里点卯了。我把我的日子,给方姨娘,你就去方姨娘的院子里歇着吧。” 安排妾室通房侍寝,一向是主母的主要职责。 楚华谨点头应了,笑道:“想不到方姨娘居然入了你的眼。”裴舒凡这份大礼可了不得。每个月头半个月十五天时间,楚华谨都要留在方姨娘院子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裴舒凡嗔了他一眼,道:“我从来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方姨娘又懂事,又和善,年岁又小,还是新进门的,你不多去她屋子里,她怎么能生得出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人妾室的,本来就低人一等,若是没有孩子傍身,老来无依,更是可怜。” 楚华谨含笑半垂着头听着,心里对裴舒凡的大度觉得分外熨贴。又想到自己被几个丫鬟出身的姨娘左右,就在心里怪罪起夫人,也有些内疚。——这样不嫉不妒,专为妾室着想的妻子,到哪里找去?!这就是所谓的贤妻美妾吧,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 裴舒凡往日里也只有两三个时辰可以清醒着理事。今日里午时之前已经撑了快一个时辰了,实在熬不住,面上十分疲倦,两眼都朦胧起来。 楚华谨起身扶着裴舒凡睡下,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太夫人说去,你别气坏了身子。若是累了,就再歇一歇。”顿了顿,又道:“晚上我就去方姨娘的院子里歇着了。你要有事,就让人唤我过来,千万别自己硬撑着。” 裴舒凡已经睡了过去,并没有把楚华谨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等楚华谨走了,桐露进来看了看,让小丫鬟过来床前守着,就去传了午食。让夏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和楚谦益,楚谦谦一起去吃午食。 楚谦谦还小,还没有断奶。只是她也喜欢上桌子吃饭。因此到了吃饭的点儿,裴舒凡都会吩咐下人给她摆上小碗和勺子,让她自己学着吃一些能克化的东西。 吃完午饭,几个人俨俨地用了茶,桐叶又呈上来专门做的杏仁茶面子,让夏夫人和裴家三位小姐当饭后小食,慢慢用着。 太夫人那边并没有吃午食,只是随便用了些小食,又吃了桐叶送过去的杏仁茶面子,觉得甚是香甜,便让人请了夏夫人过去说话。 夏夫人在宁远侯府太夫人的屋子里待了一下午,才回到裴舒凡的院子里。 桐露见夏夫人过来了,忙迎上来道:“夫人刚才醒过来,理了事,又睡过去了。临睡前夫人嘱咐奴婢跟老夫人传个话,让老夫人明天再来,有要事要跟老夫人商议。” 夏夫人点点头,去楚谦益屋里看了看两个孩子,就带着三个庶女回裴家去了。 楚华谨送走了岳母,便去了兰姨娘的院子里。他之前去太夫人的屋里商议了一下,觉得裴舒凡的话,十分有道理,打算以后都要这样行事。凡是家生子丫鬟抬了姨娘的,这家子的人就能脱了籍,出去做良民去。 当年老侯爷的姨娘好说,她们年纪大了,家里的人也不在侯府里担着要职,自然愿意出去做良民。只有楚华谨屋里的兰姨娘是最棘手的。 兰姨娘的父母兄长,都是侯府里担任要职。她的父亲,是侯府里外院的总管事,人称兰管事,为人十分精明能干。她的母亲,是侯府内院采买房的总管事徐婆子,也是最肥的差事。她的兄长,统管着侯府里四十八家田庄。若说一家之下,万家之上,说得就是兰姨娘这样的家生子。他们合起来,大概能做侯府一半的主。若是他们要使起坏来,暗地里把侯府搬空了都是有可能的。 太夫人和楚华谨以前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裴舒凡一提醒,两人才觉察到,这兰姨娘一家人,已经不知不觉,把他们楚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把持住了。特别是兰姨娘居然还生了侯爷的庶长子,这个机缘,大概不是纯粹靠老天得来的。 这样一想,太夫人和楚华谨心里都有了疙瘩。下人有脸面,是主子给的。可是没有哪个主子,愿意把下人扶植到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地步。 楚华谨皱着眉头来到兰姨娘的院子里,让兰姨娘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十分欣喜。 这可是在头半个月!本来是夫人的日子! 兰姨娘笑容满面地给楚华谨福了一福,亲自过来给他砌了茶,道:“侯爷好久没来了。婢妾专门备了这大红袍等着侯爷呢。” 楚华谨面无表情地端起蕉叶海棠杯看了看,又略品了品杯子里的茶水,居然比刚才在上房那里喝得大红袍还要甘醇。 “你这里怎么有大红袍?”楚华谨冷峻地问道。 大红袍作为贡品都是极为稀少的,整个大齐朝,每年也只有统共十两大红袍进上。宏宣帝自己留四两,给皇后赏了二两,皇贵妃二两,还有二两,赐给了安郡王范世诚。 皇后自己不爱喝茶,而楚华谨却极好饮茶。因此皇后的二两大红袍,每年都赐给了宁远侯府。太夫人那里一两,裴舒凡那里一两,都是给楚华谨备得。 兰姨娘作为妾室,实不应该有这样的好茶叶。 兰姨娘忙解释道:“这是婢妾的兄弟去福建看田庄,从那里的乡民处收来的。都是些碎茶末子,不是什么好的。” 楚华谨知道兰姨娘这话不尽不实。他低头看看茶杯里枝叶舒展的大红袍茶叶,怎么看,都不是碎茶末子。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楚华谨放下茶杯,对兰姨娘正色道。 兰姨娘站到楚华谨背后,如做丫鬟时一样,一边给他揉按肩膀,一边柔声笑道:“侯爷请说。” 楚华谨闭着眼,一边享受着兰姨娘手势娴熟的揉按,一边道:“夫人说了,两个哥儿都大了。你们也算是主子,熬出来了。你们的家里人,要再在侯府里做下人,两个哥儿脸上也不好看。我和太夫人觉得夫人这话极是在理,打算给你和桂姨娘家里这个恩典,让你们的家人都脱了籍,出府去做良民。” 兰姨娘的手势忽然沉重了起来,按在了楚华谨肩上的|岤道上,楚华谨闷哼一声,下意识拨开兰姨娘的手,回头看着兰姨娘道:“你怎么啦?欢喜得傻了?” 兰姨娘挤了好几次,才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对楚华谨道:“侯爷,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夫人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 今天只有一更。以后都是每天固定晚上八点一更。收藏涨30,推荐票涨300,都会有加更。大家见谅。《烟水寒》下周要更番外。所以这边先慢一些……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家人 上 华谨站起身来,自己伸手拿起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大氅披上,回身看着有些呆滞的兰姨娘笑道:“这事是我和太夫人拿的主意,同夫人无关。”说着,抬脚就要出去。 兰姨娘这才醒悟过来,急走几步,追上楚华谨,拉着他的大氅道:“侯爷要去哪里?——侯爷好久没有来兰儿的院子了。”十分幽怨的样子。 楚华谨笑了笑,道:“今儿是头半个月。兰姨娘一向通达事理,今儿怎么忘了本分?”每个月的头半个月,是夫人的日子。 兰姨娘有些失望地放开手,喃喃地道:“是兰儿错了。兰儿不是要跟夫人争,只是侯爷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兰儿不放心。外面天黑了,又冷……” 楚华谨收了笑容,看了兰姨娘一眼,转身出了屋子,融入浓浓的夜色里。 兰姨娘站在自己门前,手搭在门旁的柱子上,紧咬下唇,脸色逐渐沉重起来。 “红梅,你去收拾一包前几天发下来的金錁子,给我娘家送去。就跟他们说,我不舒服,让我娘进来瞧瞧我。”兰姨娘转身对自己的大丫鬟红梅吩咐道。 红梅应了,去里屋收拾了一包金錁子,叫开了二门,到宁远侯府下人住的院子里去了。 宁远侯府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京城裴家大宅里,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夏夫人带着三个庶女刚到门口,府里的大管事就急匆匆地出来,对夏夫人行礼道:“启禀夫人,大少爷和老爷都来了,在府里等着夫人呢。” 夏夫人一听,十分惊喜,忙问道:“可是书仁和老爷一起上京来了?越州出了什么事?”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本是越州的知州,此时又不是上京述职的时候,怎么能擅自离开属地? 大管事退过一旁,让婆子扶了夏夫人下车,一边在旁边笑着道:“老爷说了,让夫人别担心。大少爷是奉了圣旨上京的。大少奶奶和几个孙少爷,都还在越州,暂时没有过来。” 夏夫人心里这才一喜,回身对车里的三个庶女道:“你们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到上房的花厅来吃饭吧。你们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你们大哥了。” 裴家的三个小姐齐声应是,让夏夫人先进去了。 夏夫人回到自己屋里,看见老爷裴立省穿了棕色五彩团花镶大毛的长衫,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正跟旁边一个穿着淡青色紫羔皮长袍的年青人说话。 “娘回来了!”看见夏夫人进来,那年青人赶紧起身行礼问好。 这年青人正是夏夫人的嫡长子裴书仁,隆庆朝最后一个状元郎,如今才三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夏夫人也有一阵子没有见过大儿子了,见他长身玉立,神采奕奕,也十分欣喜,拉着他的手打量了打量,笑道:“有精神多了。可见只要离了那群妖精,我儿必能长命百岁。” 裴书仁脸上微赧,不知该如何接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爹爹。 裴立省坐在灯影下,微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五官深邃,脸上两边的面皮略微有些下垂。可是头发乌黑,面色红润,实看不出是五十多的人。 “你娘说得有道理。书仁啊,以前爹从来不管你的房里事,觉得你也是做了官的人,慢慢来,自然应付得过去。可是现在等不及让你自己慢慢体会了,如今圣上召你入京,打算让你做翰林院侍读,参赞军机,这是个机会,也是个考验。你要是连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搞不定,我劝你明日面圣的时候,还是直接跟圣上辞了差事,回去继续做你的知州去。好歹做一方父母官,心慈点,脑子笨一些,也没有关系。” 裴立省对儿子一向要求很高,特别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的大儿子。只是没想到他成亲之后,居然如此惧内,以至在妻子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裴立省对他十分失望。 裴书仁本来白皙的面皮立即变得红黑起来。他想了想,对坐在上首的爹和娘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道:“爹教训得是。儿子这么多年,体谅沈氏持家不易,对她多有忍让,以至让她骄横跋扈起来,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必当重振夫纲,不让爹娘两位老人家操心。” 夏夫人起身把裴书仁拉了起来,道:“你能体谅自己的妻子,当然是好事。只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你的妻子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太看重自己的名声,反而有些本末倒置了。对女人来说,丈夫、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为了个虚无缥缈的‘贤惠’名声,连丈夫的身子都不顾了,这就是顾小节而失大节。这种时候,你这个做丈夫的,就应该拿出丈夫的款来训她,而不是一味地纵容她。” 裴书仁满面通红,对夏夫人道:“儿子这么大了,还让娘为儿子的房里事操心,儿子真是愧不能言。”说完,又要给爹娘跪下。 夏夫人忙拦住他道:“你是我的儿子,我给你操心,是天经地义的。若是像舒凡那样,我就是想操心,以后也不一定能帮得上……”说着这话,夏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泪如雨下。 裴立省忙起身把夏夫人迎了过去,扶到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又给她拿了帕子拭泪。 裴书仁也赶紧去砌了一杯茶过来,双手奉上,道:“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跟儿子说说大妹的事情。——自从大妹出嫁之后,儿子就很少再见到大妹了。”很是叹息的样子。他们兄妹四人年岁相差的不大。裴舒凡虽是女子,却同三个哥哥一起跟着师傅进学,朝夕相处,感情极为深厚。 裴立省也极为着急。裴舒凡是他最疼爱的大女儿,比三个嫡子还要让他上心。又因为他当年的一念之差,跟宁远侯府结了亲,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只叹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舒凡到底怎么样了?”裴立省急切地问道。 夏夫人拭了泪,对裴立省和裴书仁道:“快了,就在熬日子了。” 裴立省一听这话,立刻老泪纵横起来,“是我害了她……” 裴书仁也十分伤心,从袖袋里拿了帕子出来拭泪道:“等明日面了圣,我就去宁远侯府见大妹妹去。” 裴立省也想去,便看着夏夫人道:“你明日还去不去?”知道夏夫人是刚从宁远侯府回来的。 夏夫人点头道:“自然要走一趟的。今日舒凡事情多,她又精神不济,说话说多一会儿就要睡过去了。我只有每天去看她一次。希望亲家不要嫌烦。” 裴书仁听了,冷哼一声道:“我们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嫁到他们宁远侯府,不到三十岁,就落到油尽灯枯的下场。他们还敢嫌烦?!——我这个做大舅子的,是要好好跟这个妹夫谈一谈了。” == 这周每天晚上八点更。《烟水寒》的番外这周每天早上八点更。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家人 中 夏夫人的性子也十分刚烈。裴舒凡嫁到宁远侯府这么多年,一向对娘家是报喜不报忧。他们也一直以为,以裴舒凡的能力,和他们裴家的地位,宁远侯府必然不敢轻视了裴舒凡去。谁知竟然也能让一个可以参赞朝政、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生生得被熬死。 “你这个做大哥的,这么多年来,只知道跟自己媳妇过小日子,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嫡亲妹妹。现在说这话,也不嫌太晚了些?”裴立省冷哼一声道。 夏夫人知道这话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裴舒凡出嫁的时候,裴书仁还在闭门苦读。后来一试就中了状元,便听了老爹裴立省的话,马上离开京城,到越州做知州去了。这一做,就是十年。越州同京城相隔千里,他就是想关心妹妹,也是鞭长莫及啊。 “好了,好了。我们先去吃晚饭吧。吃完晚饭,早点歇息。明日我们等你面圣回来,再去宁远侯府。”夏夫人打圆场。 三人计议已定,便去了花厅吃晚饭。 裴家的三个庶女都已经等在那里,纷纷起身给裴老爷和裴大少爷行礼问好。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完饭,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天卯时初的时候,裴书仁携了圣旨进宫面圣去了。 辰时中,裴书仁面圣回家,裴家的一大家子人又分坐了四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往宁远侯府去了。 而此时宁远侯府里,正为了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提出的,要把所有抬了姨娘的家生子丫鬟的家里人,都脱了籍放出去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兰姨娘的父亲兰大管事,和母亲徐婆子,带着好些个别的家生子,一大早就跪到太夫人的院子里哭诉。表示他们世世代代都是楚家的家生子,死也不肯离开宁远侯府。还表示若是夫人容不下他们,他们宁愿让自己做了姨娘的女儿重新做回丫鬟,也不能和宁远侯府脱离关系。 其忠义赤诚之心,让太夫人院子里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十分感人。 太夫人第一个就迟疑起来,想改主意。 宁远侯楚华谨也有些惊讶。只是他到底是男人,看人见事,还是比太夫人更犀利些,便进来跟裴舒凡商议,如何劝服这些人。又道齐姨娘倒是同意把定南侯府这些陪房的身契都交给宁远侯府,算是宁远侯府的人,不再是她齐萱的陪嫁家人。 齐姨娘的反应,在裴舒凡意料之中。 而兰姨娘家人的反应,裴舒凡也早有准备,防着这些人出这招,便对楚华谨笑着道:“既然他们宁死也不离开侯府,我也不是那等赶尽杀绝之人,自然不会强行赶他们出府的。” 楚华谨皱眉道:“可是让他们在府里,确实有些不妥。你也知道,兰姨娘和桂姨娘,都是生了儿子的姨娘。他们的娘家人要还是在府里担任要职……” 楚华谨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裴舒凡却有些欣慰地笑了:好歹是明白过来了,能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成。 “侯爷不必挂心。既然他们不想走,我们就成全他们。只是做人不能太贪心,我们可以让他们不走,继续依附宁远侯府这棵大树,可是他们不能再待在侯府里担任要职。他们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拿了身契出府,一条是放到江南的庄子上做庄头去。没有第三条路。侯爷和太夫人都是厚道人,若是他们还要痴心妄想别的东西,就是其心可诛了。” 楚华谨听了裴舒凡的话,展颜笑道:“太好了。既然他们不想走,去江南庄子上也是一样能给我们侯府尽忠。”说完这话,楚华谨又问道:“那你觉得,谁能接替兰大管事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 裴舒凡抿嘴笑道:“侯爷身边的小厮也是家生子,就挑一个特别能干的做侯府外院的大管事,也是绰绰有余了。况且这些小厮平日里也是跟着侯爷管着外院的事儿,早就驾轻就熟了。” 楚华谨十分兴奋,站起身来道:“没错,力生跟了我十几年,就是最好的人选。我去跟他说一声,让兰大管事跟他交接一下吧。”说完,楚华谨兴冲冲地出去了。 裴舒凡看着楚华谨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让桐露过来服侍她梳洗,准备见裴家的人。 裴家的人到宁远侯府的时候,楚华谨刚刚处理了兰大管事一家人,让他们卷了包袱去江南的庄子上做管事。兰姨娘一听说此事,就病倒在床上。桂姨娘倒是好心,到处张罗给兰姨娘请大夫、熬药,闹得整个侯府内院都知道,兰姨娘因为不忿家里人被送到江南的庄子上去,气得病倒了。 裴家的人到达宁远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好在一大早裴府就派人过来送帖子,说裴家的老爷和大舅爷都要过来拜访。 楚华谨专门在家等了半日,才听说裴家的人进二门了,赶紧迎了出去。 裴立省和裴书仁是男人,不好直接进裴舒凡的内室。 裴舒凡便早早地装扮好了,出来与他们见礼磕头。 裴立省看见自己的女儿如今病骨支离的样子,十分伤心,亲自扶了她起来,两眼里的泪,藏也藏不住。 裴书仁也极不好受,伸手把她接了过来,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道:“可想什么吃的?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弄了来。”还是一幅以前哄小妹妹的口气。 裴舒凡极力忍耐,才将眼里的泪压了下去,对裴书仁道:“多谢大哥惦记。”又让人把楚谦益和楚谦谦带了过来,对裴书仁和裴立省道:“大哥,爹爹,这是我的益儿和谦谦。”说着,让楚谦益和楚谦谦给外祖父和大舅舅磕头见礼。 裴书仁一见楚谦谦的样子就被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抱了她在怀里仔细端详,又对一旁的夏夫人道:“娘,谦谦生得跟大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夏夫人拿帕子捂了嘴,哽咽道:“正是呢。就是比你大妹妹小时候皮子更白一些。” 裴舒凡忙道:“爹、娘、大哥,还有三位妹妹,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见了面,要高高兴兴地,哭哭啼啼做什么?” 裴家的人都忙忍了泪,专门挑些高兴的事说。 裴舒凡听说大哥被圣上特旨召了来,马上要做翰林院侍读,知道这是要为大哥入文渊阁做大学士做准备了,便高兴地道:“大哥如今是越州知州,乃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读,也是从五品。只是一个是外任,一个是京官,看上去是平级调动,其实却是升了半级。若是……,就更不得了了。”又笑着对裴立省道:“爹爹,你可以放心了。以后大哥子承父业,也是我们大齐朝的一段佳话。” 裴书仁见大妹妹还是那样一针见血,不由看着楚华谨叹息了一声:鲜花往往都插在了牛粪上。跟着自己的妹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这宁远侯还是落得一个被圣上猜忌的下场。 想起今日在皇宫里见到的事,说过的话,裴书仁知道,他们裴家,如今在圣上眼里,好歹是跟宁远侯府脱了钩了。圣上是个明白人,想是看出了自己的妹妹这些年来做的事,才是真正让圣上放心的明智之举。宁远侯夫人,同宁远侯,立场是不一样的。 ======================= 收藏涨30的加更。加更一般是早上八点。晚上八点正常更。快到年底,各种忙,加更有时候时间可能不稳定。大家见谅。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家人 下 可是不论怎么说,宁远侯府有自己妹妹生得两个孩子,光这一条,他们裴家,就不能对宁远侯府放手不管。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上才调了自己入京,又有意让自己入阁?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才学能力,自己爹爹的名望声威,更是为了宁远侯府,为了皇后,和皇后所出的三个嫡子…… 裴书仁想到这里,心里一动。今儿在文渊阁见到圣上的时候,皇贵妃周氏也在旁伺候笔墨。当时好象瞥见,皇贵妃的肚腹不是一般的大,看来是有孕了。皇贵妃的年岁,同自己的大妹裴舒凡差不多,都是二十八岁。这个年纪还能有孕,圣眷正浓啊…… 帝王心术,制衡为上。若是有功夫,裴书仁真想同大妹妹持鳌赏桂,再论古今。 楚华谨在一旁看见裴舒凡又有些累了的样子,便起身道:“岳父,大舅哥,不如我们去外院坐一坐,把这里让给岳母和几位妹妹吧。” 裴老爷和大少爷裴书仁也看出裴舒凡疲倦不堪的样子,忙跟着起身道:“你们扶着舒凡进去躺着吧。别在这里撑着了。” 裴舒凡扶着桐露的手站起来道:“爹,大哥,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裴老爷和大少爷裴书仁让到一旁,给女眷留出路来,道:“舒凡不用担心,以后你大哥调任到京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 裴舒凡自然不好说些丧气话,来扫家人的兴,便颔首道:“大哥别忘了就是。还有爹爹,在京城多住几日可好?” 裴老爷和大少爷裴书仁自然答应不绝。 夏夫人便带着裴家的三个庶女和裴舒凡一起回了她的内室里。楚谦益和楚谦谦的||乳|娘带着他们兄妹俩回去他们自己的屋子里,以免让夫人太过劳神。 裴舒凡卧房里面的千工拔步床刚刚换了被褥,她不想现在就躺上去,便让桐露在卧房窗户底下的紫檀木四季春罗汉床上加了个大迎枕,靠了上去。 四小姐裴舒芬见大姐疲累不堪的样子,忙起身道:“小妹要去看看益儿的药熬好了没有,大姐略等一等,让妹妹给你砌杯好茶过来。” 夏夫人坐到裴舒凡身边,正要说话,便对裴舒芬道:“你和桐露一起去吧。凡事别自作主张,多问一问桐露。” 裴舒芬笑着应了,和桐露一起出去到东厢的药房里去。 桐露拿出药炉开始烧水。 裴舒芬拎了一旁坐在炉子上的银挑子过来,问道:“桐露,我大姐平日里都喝什么茶?” 桐露指了指一旁多宝格上的汝窑青花瓷宝瓶道:“就是白茶,银针白毫。” 裴舒芬开了宝瓶盖子,搓了一小撮白茶出来,放到一个兰花青玉杯里,转身从银挑子里倒热水的时候,裴舒芬把自己从琅缳洞天里带出来的安神茶放了进去。 茶泡好了,有一股说不出宜人的香气传来。桐露闻了,精神不由一振,对裴舒芬笑道:“四小姐好手段,泡得一手好茶。我们侯爷最爱喝茶了,夫人倒是不怎么喜欢。” 裴舒芬听了,心里一喜,抿嘴笑道:“多承吉言。我这就给大姐端过去。” 桐露点点头,道:“我这里也快好了。等会儿拿过去,又该准备蜜饯了。” 裴舒芬跟着笑了一回,端着茶走了。 来到上房,裴舒芬亲自服侍裴舒凡喝了茶,又把托盘放到一边,慢慢地给裴舒凡揉按腿上的几个|岤道。 裴舒凡喝完茶,闭目养了养神,觉得精气神好象一点一滴地回到了自己身上。裴舒芬揉按|岤道的手劲恰到好处,裴舒凡觉得身上的病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一旁的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相视笑了笑,起身对夏夫人道:“母亲,我们去看看益儿和谦谦。” 夏夫人挥手让她们去了,只有裴舒芬不愿意去,要在屋里陪着夏夫人和裴舒凡。 裴舒凡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睁开眼睛,两眼已经炯炯有神起来。 “四妹真是泡得一手好茶,我喝了,觉得耳目都清明许多。”裴舒凡对裴舒芬泡得茶赞不绝口。 裴舒芬也不瞒着裴舒凡,走到夏夫人身边道:“这是小妹在家里鼓捣出来的一味安神茶。母亲和几位姐姐都试过的,觉得有效,小妹才斗胆给大姐试一试。——虽然不能治病,到底能让大姐舒服些,平日里长些精神,晚上睡得好些。” 裴舒凡叹道:“能平日里长精神,晚上睡好觉,已经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强了。——你过来。”对着裴舒芬招手。 裴舒芬走到裴舒凡面前。 裴舒凡握着裴舒芬的手,正色道:“四妹妹帮了我这许多忙,又给益儿和谦谦治病,又给我养神,这些情,大姐都记在心里,必不会让你白做的。” 裴舒芬忙道:“大姐说哪里话。我们是姐妹,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可不是为了要大姐酬谢的。” 夏夫人极为欣慰,也对裴舒芬道:“你大姐不是那等说白话的人。她说要领你的情,就必会为你着想的。” 裴舒凡拉着裴舒芬的手,看着她如春柳一样稚嫩柔弱的容颜,颔首道:“如果来得及,我必会帮四妹妹寻一门好亲事。如果来不及了,就只有让母亲多费些心了。”说起四妹裴舒芬的亲事,裴舒凡又想起另外两个妹妹,随口问道;“舒兰和舒芳的亲事,可有着落了吗不跳字。 裴舒芬在一旁听得怔怔地,夏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老四,你去益儿屋里看看去,盯着他吃药,也要记得给谦谦也吃一些。” 裴舒芬知道这是要把她撇开,母女俩好说知心话了。她虽然不想走,却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只好磨磨蹭蹭地出了上房,往楚谦益的屋里去了。 夏夫人眼看着裴舒芬的背影出了上房,才转身对裴舒凡道:“老二舒兰,早先就定了先前嘉祥朝吏部尚书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如今赵之庆在这宏宣朝已经是首辅了,他家的庶长子又同贴身丫鬟生了儿子下来。你爹曾经想同他们退婚,我觉得不妥,舒兰也不同意,我们打算就由她去了。” 裴舒凡想起自己,也点头道:“好歹她要自己想清楚,这样有情分又生了儿子的贴身丫鬟,可不是好相与的。” 夏夫人嗐了一声,道:“这赵家,其实也不算不好。赵之庆当年的嫡妻没了,一直没有再娶,也算是情深义重之人。到如今,赵家只有一个妾室,人称苏夫人,给他当家理事。这么多年来,也只得这一个妾室,可见不是贪花好色之人。那赵之庆的庶长子,便是这位妾室所出。舒兰要嫁了过去,这苏夫人算不上正经婆母,应该不算烦难。”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姐妹 上 “这个苏夫人,以前可是赵家的家生子通房丫鬟?”裴舒凡好奇地问道。 夏夫人伸手抚了抚鬓边的白玉簪子,含笑道:“当然不是。你当我们这种人家里,也同这些勋贵一样,儿子年纪轻轻,屋里就放几个女人?——说得好听些,是怕孩子在外面被坏女人勾引学坏了。其实是这些家里的家长们管不住自己的孩子,只好出此下策,不过是舍本逐末,欲盖弥彰之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当年你大哥十八岁进了学,你爹才同意给他娶亲。之前若是有丫鬟想着要勾引我们家的少爷,都一律让你爹当作奴欺主,送到衙门里去了。” 裴舒凡想到自己嫁的宁远侯府,笑了笑,问道:“这赵大人能做首辅,想必也是同我们家一样的人家里出来的。如何能让小妾生了庶长子?” 夏夫人刚刚说了话,就打了自己的嘴,好歹是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有些讪讪地道:“想是嫡妻不能生养,才纳了妾吧。赵家没有听说有嫡子、嫡女。这苏夫人,听说是赵大人从外面聘得良妾,人生得极为美貌,还很能干。赵大人的庶长子赵振邦我也见过一次,生得相貌堂堂,只可惜也整了个庶长子出来,不然跟舒兰倒是良配。” 裴舒凡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这事有些蹊跷,娘还是多问问。不能让二妹这样两眼一抹黑嫁了过去。我好歹比二妹痴长几岁,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二妹若是执意要嫁,我也当尽一尽长姐的责任,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夏夫人握了裴舒凡的手,心疼道:“我的儿,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你放心,我会去好好打听的,绝不让你二妹受你受过的罪。” 裴舒凡欣慰地笑了,反手握住夏夫人的手,道:“娘能想明白就好。二妹虽然是庶出,也是我们裴家的女儿,是爹爹的亲骨肉。我知道娘不待见二妹和四妹的生母,可是这两个妾室,是先皇赏的,既不是爹的错,也不是她们的错。而且她们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从来没有过故意争宠,兴风作浪之事。娘,厚道人会有好报的。”——比起宁远侯府的内院,先皇隆庆帝给裴老爷赐得两个妾室,实在能算得上妾室行为准则的典范了。 夏夫人说起那几个妾室,却还是有些不虞。她要强了一辈子,终于抗不过皇帝老儿,到底给她添了几年的堵。 裴舒凡继续宽慰夏夫人,打趣道;“娘也该知足些。想想我们这个宁远侯府的内院,实在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都是个顶个的难缠。饶是如此,我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敲打敲打她们也就是了。若是让我同定南侯府的夫人一样,把庶子、庶女都养成了叫花子,我可是做不出来的。” 夏夫人点头道:“定南侯府的侯夫人也是要强了一辈子,却被她的嫡亲女儿打了脸,居然给你们宁远侯府做了妾。”这定南侯夫人,便是宁远侯楚华谨的妾室齐姨娘的娘亲。 裴舒凡笑眯了眼睛,道:“所以我说,人在做,天在看,为人做事莫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能放过哪一个?” 夏夫人听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忙转身拿了帕子拭泪,哽咽道:“你这辈子,对别人都只有成全的,怎么老天就不开眼?” 裴舒凡温柔地把夏夫人的身子转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帕子,仔细地帮夏夫人拭泪,低声道:“娘,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就算不报在我身上,也会报在我的两个孩儿身上。娘别哭,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能行的善,积的德,也不多了。只望娘记得我这份苦心,就算我去了,也帮我继续行善积德,让我的两个孩儿以后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遇事总有好心人帮他们,助他们……” 夏夫人再也忍不住,抱着裴舒凡嚎啕大哭起来。 桐露在外面听见,忙忙地进来瞧了瞧。 裴舒凡看见桐露进来,给她打个手势,让她出去守着。 夏夫人心绪郁结,让她哭出来,反而好些。 哭完这场,夏夫人果然觉得好多了。既然女儿的命运已成定局,再伤感也无用,还不如把精力都用在如何护着女儿的孩子平安长大上面。 夏夫人和裴舒凡都是一样的性子。哭过了,擦干眼泪,又是个能直面惨淡的人生,不被生活中的磨难打垮的坚强女子! 桐露在外面听见屋里的哭声平息了,才进去净房里面打了盆水过来,跪在地上,双手将水盆捧过头顶,给坐在床沿的夏夫人重新梳洗。 裴舒凡见了,对桐露道:“将旁边的小机子端过来,把水盆放在小机子上就行了,不用你举着。你去给我娘砌碗枫露茶过来。” 桐露笑着应了,拖过来小机子,把水盆放上,又帮夏夫人把袖子撸起来,面前垫上一块雪白的大毛巾,才告了罪,出去砌茶。 夏夫人掬了水洗面,一边洗,一边对裴舒 重生空间守则第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舒凡道:“你二妹有了人家,自然不用再提。三妹舒芳却还没有定亲。她是个细心又厚道的孩子,心地又清明,让她嫁过来,应该没错的。”既然裴舒凡不想让老四裴舒芬嫁过来,夏夫人也没有再坚持。在看人上面,夏夫人同老爷裴立省一样,都很信任大女儿裴舒凡的眼光。 裴舒凡听说三妹裴舒芳还没有定亲,有些惊讶,问道:“三妹也有十六岁了吧?” 夏夫人有些尴尬。老三裴舒芳平日里不言不语,三年前她的生母去世,她才十三岁,守起了重孝,自然不能议亲。后来出了孝,老爷裴立省知道自己当初给二女儿挑得婆家,居然有了庶长子,十分气愤,就嚷嚷着再不要嫁女儿,要养女儿一辈子,还说哪怕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也好过出去让这些不上道的人家揉搓。 虽然是气话,可也影响了夏夫人,就把裴舒芳的亲事耽搁了下来。 再后来,她们知道裴舒凡病入膏肓的消息,就更加忙乱,完全把老三裴舒芳的亲事忘在了脑后。 “是我的不是。舒芳一直不言不语,什么都不争,我就忘了她了。”夏夫人很不好意思。 裴舒凡叹了口气,安慰夏夫人道:“无事,无事,娘不用内疚。舒芳年岁还小,她也是个明白人,不会怪罪娘的。”顿了顿,又道:“若是她愿意,我看舒芳倒是个好人选。” 老三裴舒芳是夏夫人的贴身婢女抬的姨娘所生,在出身上,比老二裴舒兰和老四裴舒芬要差很多。因为老二和老四的生母虽然也是姨娘,却是先皇所赐,身上还有诰封的。若是老三裴舒芳能嫁到宁远侯府做正室,哪怕是填房,也算是高嫁,不算辱没了她。 “既然你觉得老三合适,我就回去问问她去。明天给你答复。”夏夫人跟裴舒凡商议妥当,便出了上房,找到三个庶女,又让人给外院的老爷和大少爷带了信,一起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夏夫人特地让裴舒芳跟自己坐了一车,仔细地跟她说了始末,问她愿不愿意。裴舒芳有些惊讶。——母亲明明是看上了四妹,怎么从大姐那里出来,就变卦了? 四小姐裴舒芬看见嫡母从大姐屋里出来,就一直看着三姐裴舒芳。回去的时候,又叫了三姐单独坐在一起,心里就如刀割一样。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为大姐做得最多,怎么就不挑自己?非要挑那个锯了嘴的葫芦?!——就因为她的生母是嫡母的贴身丫鬟? 裴舒芬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回到自己屋里,趁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便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 虐nc小白穿越女完全是胜之不武,既没有意思,也没有成就感。要虐,俺们就虐一个有心机,有手段,又能隐忍的小白花穿越女小三。看看她费尽心机得到的各种憋屈和各种有苦说不出。(╯□╰)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姐妹 中 裴舒芬来到自己的琅缳洞天里,仔细把药圃里的药草都切割了下来,收到小楼里面。又翻了翻《百草集》,找出几个有用的方子,照方配了药。 这些药,不会害人,只会让自己掌握主动。——裴舒芬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想害别人,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逼得!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第二天一大早,裴舒芬照样给夏夫人和两个姐姐砌了茶送过去。这茶大家也都喝惯了,并未觉得有异样。 只是到了巳时中,她们收拾了东西,打算去宁远侯府的时候,夏夫人突然一阵头晕,倒在了地上。 裴舒芬忍住心底的得意,赶紧去扶了夏夫人起来。 裴老爷和大少爷裴书仁赶紧上前,把夏夫人从裴舒芬手里接过来,扶到了屋里,又张罗着让人去请大夫。 裴家的三姐妹自然不能出门,便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着。 好不容易请来了大夫,给夏夫人仔细瞧了瞧。 大夫对裴老爷和大少爷裴书仁道:“老夫人是累着了,最近有些心力交瘁的来头。你们得好好劝着老夫人,不要让她劳心伤神。这也算不得病,我开一剂方子,若是高兴,就照样抓药吃一点。若是不想吃,也就罢了。” 裴老爷和裴书仁这才放下心来,都以为夏夫人是为裴舒凡的事伤了神,累着了,便让夏夫人在家里好好歇息。 夏夫人悠悠地醒过来,看见一屋子人关切的眼光,吓了一大跳,挣扎着要起来。 裴老爷忙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关切地道:“大夫说你最近累着了,切不可太过操劳。” 夏夫人有些着急,女儿还在侯府里等着她的信儿,她怎么在家里睡得着,便硬是要起床。 裴老爷有些生气,坐在床边嘱咐道:“我知道你担心着舒凡那里。可是你要不好生保养,以后舒凡的两个孩子,可要靠谁去?” 夏夫人这才放弃了要起床的意思,叹息道:“可是舒凡还在等着我的回话。” 裴书仁忙道:“娘要给大妹说什么,让我去吧。” 没等夏夫人答话,裴老爷已经呵斥道:“你是个大男人,如何进得了你妹妹的房里?”上次去,因为要见裴老爷和裴家的大少爷,裴舒凡也是挣扎着起了床,坐在一旁说不了几个字,就气喘吁吁。裴老爷看在眼里,十分懊悔自己给女儿添了麻烦。 裴书仁有些讪讪地,站在一旁搓着手,说不出话来。 裴舒芬便赶紧站出来道:“母亲有何话要说?女儿可以去帮母亲给大姐传话。——女儿反正要往宁远侯府走一趟,盯着益儿和谦谦吃药。” 夏夫人看了看老四裴舒芬,又看了看老三裴舒芳,探询地对裴舒芳问道:“舒芳,你愿不愿意过去一趟?” 三小姐裴舒芳眼角瞥见四妹裴舒芬一瞬间阴暗下来的小脸,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四妹裴舒芬身后笑着对夏夫人道:“我还是在家里照顾母亲吧。大姐那里,四妹过去就可以了。母亲有什么话要带给大姐的,尽管跟四妹说吧。”说着,便拿了刚才大夫开的方子道:“我和二姐去给母亲抓药去。” 二小姐裴舒兰赶紧站了起来,和三小姐裴舒芳一起,屈膝给老爷裴立省、大少爷裴书仁和嫡母夏夫人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夏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裴舒芬道:“我的儿,你真的想好了,要跑这一趟?” 裴舒芬心里怦怦直跳,双目灿烂如星地看着夏夫人道:“母亲放心,女儿是心甘情愿跑这一趟。” 夏夫人点点头,喃喃地道:“舒凡说了,一定要自己愿意才行。既如此,舒芬就代我跑一趟吧。” 说完这话,夏夫人有些出神,看了裴舒芬良久。见她容色虽稚,却也是俊眼修眉,一幅美人胚子的样子。若是长成,应该同她的生母一样,也是个美人儿。 “你就跟你大姐说,上次说的事情,还没有定,让你大姐先等等。别告诉你大姐说我病了,就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一时走不开。”夏夫人叮嘱道。 裴舒芬忙应道:“是。女儿一定把话带到。” 裴家这次上京来,走得急,没有带多少下人。夏夫人病倒了,需要更多的下人服侍。 裴老爷催着大儿子裴书仁赶紧把他的妻子家人接过来,也好侍奉婆母。又让他给老二裴书礼和老三裴书义带信,让他们带着家人也上京一趟。眼看大女儿裴舒凡的事要出来了,他们作为娘家人,可不能这样轻易地饶了宁远侯府。 因此这一次,裴舒芬一人单车,只带着丫鬟桐月和一个婆子,去了宁远侯府。 裴舒凡见只有四妹裴舒芬一人过来,十分失望。仔细问了问,听出来三妹裴舒芳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便让裴舒芬跟桐露下去煎药去,自己先在屋里睡了一觉。 从此以后,裴舒芬就接过给大姐裴舒凡传话的差事,在裴家和宁远侯府里两面奔忙。 楚谦益和楚谦谦吃了裴舒芬给配的药,也有五天了,正是一个疗程的时间。 这天裴舒芬到了宁远侯府,偷偷弄了些从琅缳洞天里寻到的杨花粉,洒在罗帕上,往楚谦益的鼻子下面探了探。 楚谦益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问裴舒芬道:“四姨,是什么东西?” 裴舒芬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我们等等看看,是不是有奇迹出现。” 楚谦益莫名其妙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自己回头继续去描红去了。 楚谦谦也在一旁拿了一张细棉纸乱画。 裴舒芬又把那罗帕往楚谦谦的鼻子下探了探,楚谦谦连喷嚏都没打,直接用手把裴舒芬的胳膊推开,嘟哝道;“谦谦要画画!谦谦要画画!” 裴舒芬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两个孩子,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个孩子都没有异样,裴舒芬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已经不会再对杨花粉过敏了。 “益儿,谦谦,我们去看看娘好不好?”裴舒芬觉得这事儿应该让大姐知道。大姐这次应该会明白,谁才是对她的孩子最好的人吧? 楚谦益和楚谦谦欢叫着,跟着裴舒芬和自己的||乳|娘一起,去了裴舒凡的上房。 裴舒凡看见他们来了,放下手中的差事,把楚谦益和楚谦谦抱到怀里,亲热了一阵子。 裴舒芬在旁笑盈盈地看着,对裴舒凡道:“大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益儿和谦谦都不对杨花粉过敏了。” 裴舒凡吃了一惊,抬头道:“你如何知道的?” 裴舒芬把沾了杨花粉的罗帕拿出来,对裴舒凡道:“大姐请看,这里是极厉害的杨花粉,可是益儿和谦谦刚刚嗅了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舒凡看着裴舒芬拿出的罗帕,微笑的嘴角慢慢平复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楚谦益和楚谦谦的||乳|娘道:“你们是自己去领罚,还是我让赵妈妈带着你们去?” 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和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立在一旁,自从听到四小姐说给两个孩子私底下闻了杨花粉,就开始脸色发白。 夫人吩咐过,不经她的允许,谁人都不可以擅自给楚谦益和楚谦谦吃得东西和闻得东西。因为两个孩子体质特殊,裴舒凡对这些十分重视。她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孩子,便对两个||乳|娘寄以重望。 “夫人,奴婢看着是四小姐在旁边,不是外人,就没有……”洪妈妈跪在地上,不断给裴舒凡磕头。 =========== 感谢rl的香囊。(n_n)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姐妹 下 裴舒芬见两个||乳|娘给大姐磕头,有些尴尬,对裴舒凡陪笑道:“大姐,我这不是为了试试他们的过敏好了没有?——你看,他们确实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就不要责罚两位妈妈了吧。” 裴舒凡看了裴舒芬一眼,想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转头对地上跪着的两位||乳|娘厉声道:“益儿和谦谦还小,我让你们看着他们,就是唯恐这种事情发生。四小姐是没有什么恶意,可是她把沾了杨花粉的帕子,拿给益儿和谦谦嗅的时候,她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还会不会过敏。若是他们依然过敏,你们可知道,今日之事,会有怎样凶险的后果!——我把孩子交给你们照看,不是让他们拿命来给别人试药的!”说到最后一句,裴舒凡已经声色俱厉起来。 裴舒芬听了大姐裴舒凡的话,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一边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心急,一边又觉得大姐把两个孩子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实在太过分了些。——自己是两个孩子的亲姨母,怎么会害他们?! 这时卧房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裴舒芬心里一动,慢慢地跪在了裴舒凡的床前,柔声道:“大姐,你要罚,就责罚我吧。今日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姐不要责罚两位妈妈了。” 裴舒凡的全幅精神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上,没有看见有红肿凸起的疹子,又用手在楚谦益的鼻子底下招了招,轻声问道:“益儿,可觉得有不舒服的感觉?” 楚谦益摇摇头,对裴舒凡道:“娘,四姨没有对益儿怎样,姜妈妈也一直看着益儿。娘就不要责罚她们了。” 裴舒凡心里慢慢柔软了下来,抱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在怀里,头抵着他们的头,道:“以后你们自己要小心些,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也不要用别人的帕子擦脸……” “你也太小心些了,看你把孩子都宠成什么样儿了。”宁远侯楚华谨的声音突然在屋里响起,似乎很不赞同裴舒凡小题大做的样子。 裴舒凡抬头一看,正是宁远侯楚华谨进来了。 姜妈妈、洪妈妈和裴舒芬都赶紧给侯爷见礼。 裴舒凡惨然一笑,抱紧了两个孩子,对楚华谨打了个招呼道:“侯爷回来了。” 楚华谨在一旁坐下,又叫了地上跪着的人起身,道:“说什么呢?——如临大敌的样子。” 裴舒凡张了张口,又忍住了,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裴舒芬清脆的嗓音在屋里响起来:“侯爷,我刚才在跟姐姐说,益儿和谦谦不对杨花粉过敏了。姐姐不信,正跟我们玩闹呢。”很是通情达理的样子。 楚华谨看了裴舒芬一眼。这个小姑娘,每次见她,都让人耳目一新。今日明明是她姐姐又发作她了,居然还抢着帮姐姐说话。年纪虽小,心胸却很宽大,也厚道,比她姐姐强…… 楚华谨在心底里暗暗点头,看着她温言道:“是吗?那要多谢谢四妹妹了。”楚华谨知道,裴舒芬这一阵子一直奔波在裴家和宁远侯府之间,一心要治好楚谦益和楚谦谦的过敏症。对她这个还未及笈的姑娘来说,极为难得了。 裴舒芬抿嘴笑了笑,道:“不是我的功劳。是姐姐和两个外甥洪福齐天,所以有好报。” 裴舒凡听裴舒芬说得振振有辞,也起了心思,想试一试,便对外叫道:“桐露!把我那个贴了封皮的银匣子拿过来。” 桐露在外应了一声,去到一旁放东西的厢房里,找出了上次方姨娘特地送来的杨花粉,给裴舒凡拿了过去。 “乖乖,小心吸一些看看。”裴舒凡把一点点杨花粉的粉末放在手掌上,托到楚谦益的鼻子下面。 楚谦益轻轻吸了吸,这一次,他连喷嚏都没有打。 裴舒芬在一旁看见,微微地笑了。她琅缳洞天里的杨花粉,比外面的要厉害十倍。楚谦益连琅缳洞天里的杨花粉都不过敏了,对外面这个世界的杨花粉,更是不值一提。 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楚谦益都精神奕奕,没有任何异状。 裴舒凡激动万分,赶紧又撮了一小撮杨花粉,往楚谦谦脸上抹了抹。 楚谦谦左顾右盼地看着屋里的人,没有丝毫的不适。 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先哭了起来,道:“夫人,小少爷可算是好了。夫人就算是责罚奴婢,奴婢也认了。” 裴舒凡这才相信了裴舒芬的话,满脸感激地抬头对她道:“四妹,真是多谢你了。刚才姐姐要罚你,也是为你好。姐姐的心思,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明白了。这做娘的,在对孩子的事情上,是一丝侥幸都不能有的。” 裴舒芬满面笑容,十分乖巧地答道:“多谢大姐教诲。以后这样的事,大姐也要多多教导小妹才是。” 裴舒凡心底里最大的隐忧被消除了,心情陡然轻松了许多,抱着两个孩子又亲了亲,才对姜妈妈和洪妈妈道:“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再有下次,两罪并罚。——侯爷也在这里,为我做个见证。” 楚华谨含笑道:“这是自然。益儿和谦谦是我们侯府里唯一的嫡子和嫡女,他们有多重要,不用我再说了吧?” 姜妈妈和洪妈妈忙不迭地又跪下磕头,惶恐地道:“请夫人、侯爷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她们俩早就悔青了肠子。夫人一向是个大方的人,当年也是千挑万选,才挑中她们做两个孩子的||乳|娘。各种待遇也都是最好的。这一次,确实是自己太大意了。若是少爷和小姐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不仅自己会偿命,就连自己的家人,说不定都逃不掉…… “你们带着益儿和谦谦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同侯爷说。四妹也先回去,跟娘说一声,若是明儿有空,让娘无论如何过来一趟。”裴舒凡吩咐道。 裴舒芬有些愕然。她没想到,大姐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就把自己打发回去了。可是当此时候,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笑了笑,瞥了楚华谨一眼,默默地转身离去了。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才对裴舒凡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裴舒凡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想同侯爷商议一下,是不是给圣上上个表,让圣上把宁远侯的爵位三世而斩,不要再袭下去了。——将那西南军的五万军户,也归还给圣上。” 大齐朝的封爵有三种,一种是宗室,宗室里只有安郡王那一支,是世袭罔替。别的旁支,都是降等而袭。一种是军功封爵,根据军功大小,有的是世袭罔替。有的是只封终身,就是只封一代,没有世袭。也有的是五世而斩。还有一种是外戚,只封一代,没有世袭。 宁远侯的爵位,便是五世而斩,到楚华谨,已经是第三代。而大齐朝的军户也是世袭制,军功封的爵位,都有相应的军户跟着军功的爵位作为封赏。以宁远侯爵位为例,不仅有爵号、食禄,还有西南军五万军户,如同宁远侯的家臣下人一样。当初老宁远侯暴病而亡之后,宏宣帝曾经很不情愿继续将宁远侯的爵位封给楚家。还是裴舒凡的爹,三朝首辅裴立省从中斡旋,又以首辅之职相辞,才换得楚华谨的宁远侯爵。 这件事也是楚华谨的逆鳞之一。每当有人调侃他既有好妹妹,又有好岳家,他就忍得内伤不已。所以他一听裴舒凡提出辞爵和归军,就火大起来,起身怒道:“你又发什么疯?”又一直走到裴舒凡床前,直问到她脸上:“不是都说你足智多谋,有宰相之才?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如何把我们宁远侯的爵位,升成世袭罔替的三公、三侯之一,却只想着,要断我宁远侯府世世代代的后路?!”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身死 上 裴舒凡知道这件事对楚华谨来说,确实是很难接受。可是她站在一个做母亲的立场上,还有作为楚氏的宗妇,为楚氏一族的长远利益着想,这样做,都是以退为进的上上之策。 她两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被子,继续耐着性子劝楚华谨道:“侯爷别生气,听我说完。如今皇后娘娘有三个嫡出的皇子,最大的皇长子已经十二岁,可是圣上到现在,都没有立储的意思。侯爷不觉得,我们宁远侯府暂时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举措吗不跳字。 裴舒凡的意思是,他们先上表请圣上将爵位三世而斩,那么楚华谨便是最后一任宁远侯。 大齐朝军户都是世袭制,不仅下面的小兵,就算是上面的军官,诸如百户、千户、都司、勋爵,也都是世袭。 宁远侯是楚家祖上的军功封爵,掌有西南军的五万军户,在大齐朝,也是不小的势力。当初老宁远侯楚伯赞可以靠着西南军的势力,扶植废太子登基,就知道这股力量不容小觑。若是宁远侯能主动将西南五万军户的所有权,归还到圣上手里,并且顺带表示勋贵不拥兵,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在圣上心里,必然比半要挟、半扶植地助他登位更得圣心。 请辞宁远侯爵位,同时放弃对西南军五万军户的控制权,这在大齐朝还是头一遭。圣上是个明白人,楚家放弃这样大的权势,圣上自然不会再对楚家猜忌,对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也是利大于弊。 当然,对裴舒凡来说,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那些不安分的妾室可以消停了。没有了爵位,家产又嫡庶均分,做庶子跟做嫡子的待遇也就差不多了。没有了那些“你有我无”的利益之争,自然能够和平共处。又加上有自己的庶妹嫁过来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应该是能平安长大的。 裴舒凡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只差摆明了说,若是楚家不想谋反,这西南军五万军户握在手里,就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大齐朝开国的时候,因为第一代帝皇少年登基,为了稳住各方大将,才将军户按军功平分给勋贵世袭,也是制衡的意思。这样做,在大齐朝新建的两百年内,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各方大将手里的兵力都差不多,又有缇骑看着,范氏皇族的皇位坐得稳稳的。 只是任何皇朝的发展过程都一样,走过了起初开国的荣光,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坎坷的巩固阶段。以后的范氏皇朝,是走向中兴鼎盛,还是走向衰落灭亡,就全看宏宣帝这一朝了。 大齐朝历代的危机,以庞贵妃怂恿隆庆帝以庶代嫡为最,然后在老宁远侯以西南军的势力,拥废太子登基的时候,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军中勋贵和外戚专权已经尾大不掉,这样的情形,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 刚刚才从被军中勋贵“挟持”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宏宣帝,在裴舒凡看来,同大齐朝历代皇帝都不一样。他以废太子的身份在民间生活了十三年,这样的人重登帝位,如果没有意外横死的话,一定是个中兴之君。所以裴舒凡断定,宏宣帝即位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要对这大齐朝的军户世袭制开刀。 与其等圣上磨好了刀逼你交权,还不如自己先拱手呈上,给子孙后代,搏一条别的出路为好。 这番道理,楚华谨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平生最恨人家说他拖了皇后娘娘的后腿,裴舒凡这话,在他听来,就是诛心之论,便冷笑道:“裴舒凡,对不住了。我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不是个仗势欺人的国舅爷,让你失望了!——你给我看着,我要让你知道,我楚华谨,也能靠了自己的能力,开牙建府,位极人臣!”说着,楚华谨把裴舒凡床旁桌子上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的茶杯抓起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汝窑的茶杯杯体如玉,一砸之下,四下飞溅。一片碎瓷片飞上半空,裴舒凡“呀”地叫了一声,只见那片碎瓷已经划破了她的额头,一行血迹顺着她的眉梢缓缓流下。 楚华谨吓了一大跳,一边大叫“来人!”,一边坐到裴舒凡床前,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止血。 裴舒凡只觉得胸口一股郁闷之气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楚华谨顾不得收拾裴舒凡吐在他身上的脏物,忙忙地拿了一旁的帕子给裴舒凡擦脸。 外面的桐露听见屋里先前吵了起来,并不敢进来,只等到侯爷叫了人,才忙忙地去净房端了水盆出来,给夫人清理。 桐叶听见声音,也赶紧进来,看见侯爷身上都被吐脏了,忙领了侯爷去净房洗漱。 这边屋子里一阵忙乱,等收拾好了,裴舒凡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楚华谨换好衣裳进来,看见裴舒凡额头上缠着绷带,底下透出隐隐的血迹,心里又有些后悔。在她床旁坐了一坐,便起身去了方姨娘的院子里。 过了几日,裴舒凡的身子越发虚弱,觉得自己大概是拖不过去了,便让桐露磨墨,亲自给圣上写了一封请辞宁远侯爵位的陈表。楚华谨既然不同意,裴舒凡也不再说服他,只打算先斩后奏,先打发人请娘亲过来,然后让娘亲偷偷带回去给自己的大哥,让大哥转交给圣上。 可是等了几日,却没有等到娘亲过来,只等到裴舒芬一个人过来了。 这一次,裴舒芬跟她说了实话,说夏夫人病倒了,起不来床。 裴舒凡没有办法,眼看自己就要不行了,无人托付,只好从枕头下面拿出自己写的陈表,封在一个红皮信封里,郑重地交到裴舒芬手里,道:“四妹,这件东西,你一定要替我转交给娘亲。”又千叮咛,万嘱咐,十分要紧。 裴舒芬应了,带着信封回到裴府。 她琢磨了一整天,终于决定还是先打开看看。——她十分害怕,这是大姐挑选填房的遗书。若是自己不是大姐心目中的人选,那她这么多天来的辛苦奔波,就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到了晚上深夜的时候,裴舒芬带着书信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琅缳洞天里的小楼二楼上,有个书房,在那里有一支很奇怪的怎么也用不完的蜡烛。她把蜡烛点燃,把大姐信的封口放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封口上的红蜡便不着痕迹地融了。 裴舒芬打开信封一看,发现居然不是有关填房的人选,而是给皇帝的陈表!她仔细读了读,越读越心惊,原来大姐居然想向皇帝请辞宁远侯的爵位,让宁远侯这个爵位自楚华谨之后,再无世袭! 这怎么行!——裴舒芬恨恨地想,你不想你的儿子袭爵,也不要堵了别人的儿子袭爵的路啊! 第二天,裴舒芬带着昨日大姐裴舒凡交给她的书信,又回到了宁远侯府。 裴舒凡本来在看着楚谦益描红,听说裴舒芬来了,让楚谦益跟||乳|娘进到旁边的暖阁里待着,才命人领了四妹裴舒芬进来。 “昨日的事,你可办妥了?”裴舒凡有些着急地问道。 裴舒芬笑盈盈地看了一下左右的侍女,道:“母亲有话交待。” 裴舒凡便命人都下去了,只让桐露守在上房外面的大门口。 “娘有什么话说?”裴舒凡问道。 裴舒芬拿出那封信,对着裴舒凡晃了晃。拜琅缳洞天的蜡烛所赐,裴舒芬把拆开的信又完好无损地封了起来。 裴舒凡看见裴舒芬手里的信,正是昨日自己交给她的,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没有给我娘?——你偷看了我的信?” 裴舒芬坐到大姐的床边,看着大姐蜡黄苍老的容颜,叹息道:“大姐,幸亏你把这信交给了我。不然,你是铸成了大错。” 裴舒凡十分愕然,睁大了眼睛,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撞客着了吧?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裴舒芬胸有成竹地笑了,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大姐,你为了益儿,连宁远侯的爵位,还有西南五万军户都肯放弃,妹妹我十分佩服。不过做人不能这么短见自私。你只念着保全你的儿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宁远侯的爵位尊荣,没有了西南五万军户,我们要如何助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夺嫡争位?!” 裴舒凡的双眼急剧地眯了起来,胸口气得起伏不定,沉声道:“住嘴!——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话,足以让宁远侯府满门抄斩,给楚氏一族带来灭门之祸!” 裴舒芬朗声笑道:“大姐,你太小看我了。我虽然没有如你一样,读过你们大齐朝那些迂腐落后的经史子集,策论条程。可是我读过的书,见过的事,走过的路,认得的人,比你多出太多了……你再有见识,也是蜗居在这大宅后院之中的内宅妇人,何曾见过这个世上,不,别的世上,女人也能翻云覆雨,也是能顶半边天的!”说着,裴舒芬怜悯地看了看裴舒凡,摇头道:“大姐,你收手吧。——这封信,我是不会交给母亲的。” 是 由】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身死 中 裴舒凡听了裴舒芬的话,急得不行,忙低声道:“把陈表还给我!”一手往裴舒芬手上的信封抓去。 裴舒芬往后一躲,就要起身出去,却被裴舒凡拽住了左手腕。裴舒芬没有想到裴舒凡病成这个样子,手上的劲儿居然这样大,一下子又把她拽回去坐到了床沿上。 裴舒芬也急了,这要是让嫡母知道,自己惹得大姐发怒,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不由一边使劲地挣扎,一边恨恨地想,若是能把这个讨厌的大姐扔到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就好了! 心念一动,裴舒芬左手腕上的梅花形胎记闪了一闪。 裴舒凡的右手正好罩在那胎记上方,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裴舒芬的左手腕上传过来,像是要把裴舒凡的整个人都要吸进去一样。 裴舒凡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她的右手被一股大力紧紧地粘在裴舒芬的左手腕上,想放都放不开。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如溺水的人一样,裴舒凡想用唯一能活动的左手使劲地要把裴舒芬推开。情急之下,她的左手搭在了裴舒芬的脖子上。裴舒凡的呼吸越困难,她的左手就痉挛得越厉害,把裴舒芬的脖子掐的也就越紧。 裴舒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的左手被大姐抓住,动弹不得,右手紧紧握着大姐昨日给她的陈表,舍不得放开。 此时脖子被大姐掐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裴舒芬眼前发黑,正想要把右手上的陈表扔了,去反击大姐,突然听见有人大步走了进来,又听见楚华谨的声音大声道:“舒凡,快放手,你在做什么?!” 楚华谨进到屋里,看见的便是自己的妻子裴舒凡一手抓着她庶妹的左手,一手掐着她庶妹的脖子。她的庶妹此时脸上涨得通红,两眼上插,直翻白眼,却两手都软软地垂在身旁,并不敢反抗自己的嫡长姐。 “舒凡!快放手!”楚华谨看见裴舒芬已经快晕过去了,担心裴舒凡掐死了她的庶妹,顾不得自己手重,一掌往裴舒凡肩上推去。 一推之下,裴舒凡的两手终于松开了,她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往床上倒了下去。 楚华谨忙扶住正摇摇欲坠,要跌下床沿的小姨子裴舒芬,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裴舒芬这才喘过气来,坐在床沿弯了腰,大咳起来。 楚华谨见裴舒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缩成一团,无比痛苦的样子,脖子上又有一圈被扼的紫色痕迹,心里十分愧疚,对她道歉:“四妹妹,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怪罪你姐姐。她是个病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舒芬好容易才止了咳嗽,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楚华谨,细声细气地道:“侯爷,舒芬不怪姐姐。舒芬违背了姐姐的意思,就算被姐姐掐死也无怨的。” 楚华谨看见她的脸上,目似点漆,灵动过人,心里不由微微一动,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姐姐有时候性子执拗,但也是为了别人好。” 裴舒芬右手一摊,把大姐昨日给她的陈表呈到楚华谨面前,眼含热泪道:“大姐刚刚让我偷偷把这陈表带回去,交给嫡母。想通过嫡母转给大哥,再由大哥呈给圣上。——舒芬一时好奇,问了姐姐这是做什么用的。姐姐说,姐姐说……”裴舒芬的大眼睛里盈满泪珠,摇摇欲坠,十分动人。 楚华谨忍不住掏出怀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裴舒芬有些愕然,又有些欣喜,踌躇了一会儿,才大胆地接过帕子,对楚华谨嫣然一笑。脸上又是欢容,又是泪水,容色虽稚,却自有一种婉转风流。 楚华谨微微侧目,不敢逼视。他伸手接过裴舒芬递上的陈表,低下了头,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陈表尚未看完,楚华谨已经怒不可遏起来,对着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裴舒凡怒喝道:“裴舒凡!——你为何要绝我楚氏一门的后路!看来你的大才,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你这种气量狭小,不识大体的毒妇,怎么能做得了我楚氏的宗妇!”说着,楚华谨将陈表大力扔到地上。 裴舒凡苍白着脸,大睁着双目,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对楚华谨的怒吼置若罔闻。 裴舒芬伸手拦着楚华谨,劝慰道:“侯爷息怒。侯爷放心,舒芬拼着让姐姐不快,也不会做这种损害宁远侯府利益的事情。”说着,低头哭了起来。 楚华谨听了,心里十分感动,忍不住亲自拿过帕子,给她拭泪。 裴舒芬仰起小脸,眷恋不舍地看着楚华谨,轻声道:“不怕侯爷笑话。大姐本来为了益儿和谦谦,打算让舒芬嫁给侯爷做填房。可是如今舒芬忤逆了大姐,大概是嫁不成侯爷了。”又双手捧了脸,哽咽道:“舒芬是个庶女,生母早亡,嫡母又……如今得罪了嫡长姐,她们大概是不会让舒芬有好日子过了。” 楚华谨听太夫人提过,夏夫人带了三个庶女上京探病,打得就是嫁一个庶女进来做填房的主意。他以前是无可无不可,只觉得也许让姨母来做继母,确实是为了两个孩子好。如今听了这话,楚华谨手上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善良又坚强的女孩,心里不住叹息。 裴舒芬仰起头,强颜欢笑,道:“侯爷不必内疚。这都是舒芬的命,舒芬不怪任何人,只怨自己命苦……” 楚华谨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股浓浓的不舍之情:这个尚未及笈的女孩儿,默默地为嫡长姐的孩儿治病,又为了宁远侯府不惜得罪自己的嫡母嫡姐。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就算身份低微,却用她全部的身家,为宁远侯府力挽狂澜。哪怕被嫡母错待,被嫡姐忌惮,她都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站在宁远侯府这一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心胸,这样的气度,才配站在他宁远侯楚华谨身边!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等……,我立刻去你们家提亲,绝对不会让她们随便拿捏你!”楚华谨看着裴舒芬依恋又崇拜的眼神,觉得全身热血悠悠书盟:这个柔弱的女子,就这样把自己的终身全部押在了他身上! 两人恋恋不舍地对视了一会儿,屋外传来桐露的问询声,两人吓了一跳,才各自转开眼神,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裴舒芬这时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大姐,不由吓了一大跳,忙跳起身来,藏到楚华谨身后,有些胆怯地说道:“侯爷,姐姐看上去,有些不妥……” 听裴舒芬提起裴舒凡,又想起那封陈表,楚华谨不禁气急败坏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不妥……”说着,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拽起了裴舒凡的胳膊。 裴舒凡全身软绵绵地,上半身被楚华谨大力拉得坐了起来。可是她的头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无力地往后仰着。 楚华谨这才有些惊慌起来。他放开手,裴舒凡又咚得一声,跌回床面,完全没有知觉的样子。 裴舒芬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全身直哆嗦,上下牙关不住颤抖起来,“侯爷,快……快去叫大夫过来吧……” 楚华谨阴郁地盯了床上的裴舒凡一眼,才对外怒吼道:“赶快给我找大夫过来!” 是 由】  重生空间守则第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 正文 第四十章 身死 下 露在外面听见侯爷叫人过来,心里一沉,忙跑进来看了一眼。 却看见四小姐紧紧地贴着侯爷站着,侯爷一手往后圈在她细弱的腰肢上,一手指着床上躺着的夫人,不知出了何事。 看见桐露进来,楚华谨猛地把环住裴舒芬细腰的胳膊缩了回来,背在身后,肃然对桐露道:“不是让你去请大夫,你进来做什么?” 桐露忙屈膝行礼道:“奴婢进来看看夫人有何吩咐。” “赶快去请大夫!!!”楚华谨怒吼道。 桐露忙应了声是,瞥了一眼精致的千工拔步床上躺着的毫无知觉的夫人,转头抹去眼角的一滴泪,赶紧出了上房,去二门让人请大夫进来。 裴舒芬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对楚华谨低声道:“侯爷,桐露刚才看见我们了……” 楚华谨低头看见裴舒芬惊惶失措的样子,心下不忍,也低声安慰她道:“别怕,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桐露是裴家的家生子……”裴舒芬惴惴不安地道。若是桐露给夏夫人透了口信,裴舒芬相信,以嫡母夏夫人的脾气和为人,定是死也不会同意自己嫁给侯爷。 该如何让桐露闭嘴呢?裴舒芬暗暗盘算起来。她低头看见姐姐的陈表被扔在地上,心念一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过去,踏在了那陈表上。 楚华谨不知她在想什么,看了她惶恐不安的样子一眼,心里越发怜惜起来:连个家生子丫鬟都要忌惮三分,可见她在裴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不用担心,她不过是个丫鬟,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楚华谨冷冷地说道。 这个桐露,以前死活不愿做他的通房,也就罢了,他从来不强迫女人。他有自己的骄傲,一应女子,都自愿在他身下绽放。可是这次她若是再不知好歹,胡乱嚼舌根,他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裴舒芬听了这话,重重地点点头,看着楚华谨英俊的面庞,绽开一个如花的微笑。——她已是尽了人事了,剩下的,只有听天命了。 桐露心神不宁地在二门上等着大夫过来。她想起昨晚半夜时分,夫人突然从恶梦中惊醒,大汗淋漓。自夫人病了之后,侯爷再也不跟夫人同房。到了上房,晚上也只去桐叶或者桐雪的耳房待一待,然后歇在暖阁里。 所以夫人床前,一直是桐露值夜。她睡卧警醒,见夫人醒过来了,忙上前仔细帮夫人擦洗换衣。夫人当时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当下就找出了她的卖身契,提前赏给了她。还跟她说,若是夫人来不及亲自送她出嫁,就让她去找夫人的娘家裴家人做主。另外又给了她一幅赤金累丝头面和一幅纯银绞丝头面,当作给她添妆…… 夫人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桐露有些迷惑。她听老辈人说过,快要过世的人,都格外耳聪目明,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若是夫人真的梦见了今儿的事情,夫人应该不会跟四小姐起争执才是。可是如果一点迹象也没有,夫人为何要把身契提前还给了自己,还说了那些话?难道夫人梦见的,是别人的事情,跟她自己无关? 想到夫人对她的恩德,桐露又忍不住拭了拭泪。 看见二门上的婆子带着大夫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桐露忙打了招呼,领着大夫转身就走。 大夫跟在桐露身后进了上房,先止步在外间,对桐露道:“请姐姐先进去看看夫人准备妥当了没有。”裴舒凡近来病势愈加沉重,大夫都是到内室给她诊脉。 桐露含泪转身道:“大夫请进吧,夫人正等着呢。” 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桐露在前面带路。 桐露走到内室门口,定了定神,对里面道:“侯爷,四小姐,大夫过来了。” 过了半晌,听见里面传来宁远侯楚华谨不紧不慢的声音,道:“让大夫进来吧。” 桐露掀开帘子,侧身让大夫进去。 大夫进了内室,看见宁远侯坐在床边,身旁站着一个娇弱俏丽的小姑娘。而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袷花薄纱被,两眼圆睁,一动不动。 大夫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他作为大夫,自然见多识广,夫人这幅样子,看上去可是大大地不妙…… 楚华谨看见大夫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一沉,起身站到一旁道:“赶紧给我诊脉!——傻站着在那里做什么?!” 裴舒芬见侯爷走到一边,也赶紧跟了过去,十分怯弱的样子,低着头,不敢往床上看一眼。 大夫忙对着宁远侯唱了个诺,躬身过去给夫人诊脉。 夫人的手严严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大夫回过头来,为难地看了宁远侯一眼,嗫嚅道:“侯爷,夫人的胳膊在被子里面。” 楚华谨不耐烦了,瞪着大夫道:“那就把胳膊拿出来!磨磨蹭蹭,误了夫人的病,我唯你是问!” 大夫打了个哆嗦,正要咬牙把手伸到被子里面,把夫人的胳膊掏出来。桐露几步赶了上来,坐到床边,道:“让奴婢来吧。”说着,把手轻轻地伸进了被子里面,轻柔地把夫人的右胳膊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大夫松了口气,对桐露低声道了谢,才伸出两个手指头,搭在夫人的脉搏上,诊起脉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夫已经对桐露道:“请姐姐给夫人换另一只胳膊。” 桐露依言把夫人的另一只胳膊也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大夫又轻轻诊了诊脉,摇摇头,还拨开夫人的眼敛看了看。 “请侯爷节哀,夫人病入膏肓这么久,今日终于脱离苦海,荣登仙界去了。”大夫起身对宁远侯楚华谨拱手道。 楚华谨吓了一大跳,他原以为裴舒凡不过是气晕了过去,谁知竟然已经……?! “大夫,请再诊一诊吧!”裴舒芬瞥见楚华谨脸上难以掩饰的伤痛,忙走过来,唰地一声跪到了大姐的床前,对大夫苦苦哀求,“刚才姐姐还跟我说话来着,怎么一下子就去了呢?——大夫一定是诊错了!” 大夫到宁远侯府也有一阵子了,对裴舒凡的病情当然心知肚明。可是他并不是裴舒凡的主治大夫。先前的大夫,本来是定南侯荐过来的神医,不知出了何事,前几天被夫人赶走了,换上自己这个以前一直给神医打下手的大夫。 “夫人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事情,也是避免不了的。还请……小姐,节哀。”大夫对裴舒芬安慰道。 桐露在一旁一言不发,泪流满面,也给裴舒凡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头。 楚华谨怔怔地在床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发现自己居然如此难受。他本来以为,她做了那么多让他烦心的事,他该是厌烦她的。她死了,他该是松了一口气才是。可是在心底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来就算……,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她的。况且裴舒凡是他的原配发妻,夫妻这么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也是有情分的。两人最大的一次争吵,就是她死前的这一次。 想到自己刚刚对裴舒凡的粗暴,楚华谨有些羞愧难言,用手遮了脸,也忍不住流起泪来。 若是知道他那一推,会催了裴舒凡的命,楚华谨觉得自己宁愿气急攻心,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裴舒芬回过头来,却见楚华谨一脸痛悔的样子,居然还哭了出来!裴舒芬心里一沉:看来侯爷,也不是对他妻子完全没有情分…… “侯爷节哀!这话虽说不该我说,可是姐姐如今去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靠侯爷拿主意操持了……”裴舒芬起身走到楚华谨身边,怯生生地提醒道。 楚华谨捂了脸,嗡声道:“我知道,你让我静一会儿。”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报丧 上 裴舒芬讨了个没趣,不由小脸通红,讪讪地站到一旁去了。 桐露不动声色地起身拭了泪,对裴舒芬屈膝行礼道:“侯府如今要办丧事,恐怕对四小姐招待不周,还望四小姐见谅。” 裴舒芬忙过来拉了桐露的手,亲热地道:“我们是自己人,你不用这样客气。我横竖也是无事,你跟我说说,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桐露诧异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躬身道:“既如此,就请四小姐先跑一趟,跟裴家的人报个信儿,让裴老爷和夫人有个准备。等我们这里收拾妥当了,自会派人正式去府上报丧的。” 裴舒芬听了桐露的话,脸上羞红成一片。她差点就忘了,自己还不是宁远侯府的人,还以为姐姐一死,自己就是胜利者。——若是在现代,她也算大局已定了。可惜在这该死的古代,嫁人可不是两个人出去登个记就了事的。 侯爷连亲都还没有提。 如今这样子,他们只有在热孝一百天内才能成婚。要不然,就得等一年以后了。谁知道这一年里,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裴舒芬不想等,也不想回去,面对裴家人的怒火。还有桐露没有解决…… “侯爷,我……”裴舒芬不死心,希望侯爷开口让她留下来。 楚华谨一手捂着脸,一手对着裴舒芬那边挥了挥,哽咽道:“四妹妹先回去,给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哥通个气儿。我晚些时候,再专程去裴家登门报丧……”说到最后一个字,楚华谨的声音更是颤抖起来。 裴舒芬无奈,知道她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留下来了,便对楚华谨屈膝行礼,细声细气地道:“侯爷多保重。妾身先回去了。”顿了顿,又叮嘱道:“今儿前前后后,多亏了桐露在这里照应。侯爷一定不能忘了桐露今日做得事,要好好赏赏她才是。”故意把“赏”说得重重地。 桐露在旁听着,右面的眉梢微微跳了两下。只是她素来沉稳,面上并未露出分毫的担忧不安。 裴舒芬瞥见桐露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楚华谨却没有答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裴舒芬的话外之音,仍是双手捂着脸,双肩不断颤抖。 桐露便屈膝行礼道:“四小姐,请。”裴舒芬无法,只好跟着桐露出去,大夫也背上药箱,急急忙忙跟着出去了。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宁远侯府出了这样的事。 桐露先送了裴舒芬和大夫出去,才折回上房,让人把赵妈妈和宁妈妈叫过来,沉声道:“好教两位妈妈知晓,夫人已经去了……” 赵妈妈和宁妈妈一下子呜咽起来,争相问道:“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至少可以过了这个冬天吗不跳字。 桐露正要说话,眼角瞥见宁远侯玄色长袍的一角,从内室的门帘那里往这边靠近了过来。 “见过侯爷。”桐露忙躬身给楚华谨行礼。 赵妈妈和宁妈妈也跟着屈膝行礼。 楚华谨此时已经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走过来定定地看来桐露一眼,转身对赵妈妈和宁妈妈道:“让桐叶去太夫人那里报信,太夫人会派人过来主持丧事。你们预备给夫人擦洗换衣,准备装棺。另外派人去外院找秦大管事,就说夫人的白事出来了,让他把各项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 这秦大管事,便是楚华谨先前得力的小厮秦力生。兰姨娘的爹兰大管事被卸了差事,送到江南的庄子上做庄头去了。楚华谨便听了裴舒凡的主意,提拔了秦力生做外院大管事。 赵妈妈和宁妈妈赶紧应了声是,一个去寻桐叶吩咐差事,一个去找人到外院报信。两人又带了小丫鬟去旁边的库房给夫人取寿衣去。 上房的外屋里就剩了楚华谨和桐露两个人。 桐露低着头,垂手站在那里。 “你刚才在内室,都看见什么了?”楚华谨不动声色地问道。 桐露恭声道:“奴婢看见夫人病发,就赶紧去请了大夫过来。” 楚华谨默不作声地盯着桐露看了半天,见她低垂着细长白嫩的脖子,一动不动,很是沉着的样子。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嚼舌根。况且桐露是裴舒凡生前的心腹,以裴舒凡的眼光,看人应该还是有分寸的。 楚华谨便沉吟道:“夫人刚去,这上房的事情,你先管起来。特别是益儿和谦谦,你让姜妈妈和洪妈妈一刻也不能离了他们。另外除了他们屋里原有的丫鬟婆子,再各派四个二等丫鬟过去帮衬。” 桐露应了,连忙下去料理。 楚华谨在上房站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看了内室一眼,也转身出去了。 他还要去裴府报丧,和提亲。 上房里一时人去楼空,分外安静。 过了半晌,内室旁边的暖阁里,一个生得粉状玉琢的小男孩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正是裴舒凡的儿子,宁远侯的嫡长子楚谦益。 “娘,娘,你醒醒,醒醒,我是益儿……”楚谦益趴跪到自己娘亲的床边,拉着娘亲已经冰冷的手,轻轻地哭唤着。 他年岁虽小,可是刚才他和姜妈妈待在暖阁里,已经把所有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裴舒芬刚来的时候,楚谦益本来正在裴舒凡身边描红。裴舒凡为了见裴舒芬,便让他收拾了东西跟||乳|娘去暖阁待着。 暖阁和内室只有一个轻纱门帘相隔。 楚谦益一开始在暖阁里面安静的描红,后来又被外面的争吵吸引,过来趴着门帘的缝隙瞧了瞧。结果就看见四姨先同娘亲争执,然后爹爹又大步走了进来,一掌将娘亲推倒在床上! 楚谦益吓了一跳,想要惊叫,姜妈妈眼疾手快,已是赶紧捂住了楚谦益的嘴。姜妈妈知道自己和四少爷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只好紧紧地抱着他,躲到了暖阁深处…… 等屋里人走尽了,泪流满面的姜妈妈,才带着同样泪流满面的楚谦益,出来给夫人磕头。 姜妈妈四处看了看,确信上房此时正是忙乱的时候,他们可以趁乱出去,便赶紧也给夫人磕了两个头,低声道:“希望夫人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少爷平安长大!”说着,抱了楚谦益在怀里,低声嘱咐道:“四少爷,要记住了,刚才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对别人说。” 楚谦益年纪小,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问道:“为啥?” 姜妈妈抱着楚谦益一边往外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他道:“等四少爷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如今一定要听姜妈妈的话,千万不能跟人说一个字!”若是让人知道,侯爷失手打死妻子,又跟小姨子有了私情,别说姜妈妈一家都会活不成,就连四少爷,也保不准会被人下黑手。 而且等到将来侯爷有了解语花一样的新人在身边,旧人和旧人的儿子,自然需要给别人腾位子。到那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今日的事,只怕就是侯爷和新夫人心里的疙瘩。所有知道的人,若是被侯爷和他的新夫人晓得了,怕是都活不成。 想起桐露,姜妈妈更是不断叹息。——夫人帮桐露寻了门好亲事,还说过年后就要赏了她身契,让她出去做正房奶奶。谁知道她还有没有那样大的福气? “就连祖母、外祖母、外祖父都不能说?”楚谦益想不到这么多弯弯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这些他信任和疼爱他的人,十分疑惑。 姜妈妈无法,只好用他听得懂的话,说道:“四少爷要记得,若是告诉了别人,姜妈妈就会被人赶走,再也见不到四少爷了。”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报丧 中 谦益从一生下来,就是姜妈妈带着的。除了娘亲,最亲近的人,便是姜妈妈。 他已经没了娘,可不能再没有了姜妈妈! “妈妈放心,益儿怎么都不会说的!”楚谦益年岁虽小,却得裴舒凡教诲,是一个知道信守承诺的孩子。从此就将今日里见到的一幕,深深地埋在了他幼年的内心深处。 姜妈妈怜惜地抱紧了楚谦益,从上房闪身出来,往旁边楚谦谦的屋子里去了。 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正拍着她小睡,见了姜妈妈抱着楚谦益进来,脸上还有泪痕,忙问道:“这是怎么啦?” 姜妈妈抱着楚谦益坐在椅子上,对洪妈妈道:“我刚才在上房门口听说,夫人去了……” 洪妈妈也是吓了一大跳,站起来道:“这是怎么说得?——大夫不是说,可以熬过这个冬天吗不跳字。 姜妈妈也掌不住哭了起来,哽咽道:“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儿。——夫人病了这么久了,这下子去了,说不定还好些。天天拖着病得七死八活的身子,料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是没病,也要被活活气死!” 洪妈妈是个聪明人,听了姜妈妈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觉得姜妈妈话里有话。可是她更知道,在大家子里,如何保全自己,便嗐了一声,换了话题,道:“我们老夫人知道了夫人的事儿,不知要有多伤心!” 姜妈妈拿帕子拭了泪,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楚谦益,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今日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这孩子熬不住了,睡了也好。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能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两人在楚谦谦屋里感叹着,上房东面的会芳阁里,已是布置好了灵堂。 太夫人听了桐叶过来报丧,吓了一大跳,忙忙地坐了轿子,带着二夫人过来了。 楚家的太夫人有两个嫡子。老大楚华谨,娶了三朝首辅裴立省的嫡长女裴舒凡为妻,如今袭了宁远侯爵。老二便是楚华诚,今年才二十五岁,在京城卫指挥使司经历司任一个从七品的经历。他的嫡妻黄氏乃是中乡伯嫡次女,两人生有一个嫡女楚谦瑶,今年三岁,和楚谦益同岁,在宁远侯府的姑娘里面排行第二。还有一个嫡子,楚谦孟,今年六岁,在宁远侯府的少爷里面排行第三。 这二夫人,便是楚家二爷的嫡妻黄氏。她在娘家的时候,虽然是嫡次女,也是中乡伯夫人亲自教养的,管家这方面的能力,不比嫡长女差多少。 楚家大房的夫人裴舒凡病重的时候,太夫人本来想让二夫人黄氏接过主持中馈之责。只是裴舒凡担心自己放下管家大权,就更不能护着自己两个年纪幼小的孩子了,便婉据了太夫人的好意,支着病体继续管家。 裴舒凡刚嫁进来的时候,太夫人很有些忌惮她。不过经过这么多年,裴舒凡大事上从来没有出过错,对宗族、妯娌和长辈,都是尽心尽力。又加上终于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太夫人对裴舒凡的最后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 只是婆媳之间关系刚刚有所好转,裴舒凡便撒手西去。 太夫人想到这个媳妇,不管自己对她如何,都是不愠不怒,也从来不在自己儿子面前显露分毫的不满和委屈。这样大度和能干的媳妇,太夫人认真觉得,是很难再得了。——不是不后悔当初为了打压媳妇,自己不顾脸面,越过媳妇,自作主张把儿子的两个通房抬成了姨娘。这件事,就算媳妇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可太夫人自己也是女人,将心比心,她知道媳妇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太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叹息,来到了会芳阁。只见这里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虽然有些小地方还需要收拾整理,大体上还是不错的。 下人见太夫人扶着二夫人的手走进来,赶紧端过来一张大圈椅放在灵前。 太夫人坐在大圈椅上,想着大媳妇裴舒凡,悲从中来,不由老泪纵横起来。 黄氏在裴舒凡的灵前上了香,磕了头,才起身劝太夫人道:“还请娘节哀顺便。况且大嫂一向孝顺,若是知道因为她的事,让娘伤了身子,大嫂在天有灵,一定会不安的。” 太夫人略止了泪,对二夫人黄氏道:“你大嫂去了,你要好好操持她的丧事,既能全了你们妯娌之情,也不要堕了我们宁远侯府的脸面。” 二夫人黄氏忙应道:“娘放心。媳妇虽然没有大嫂那样能干,可是这些年跟在大嫂身边,也学了不少眉眼高低,出入上下的琐事。再说了,若是媳妇有不懂的,自然会回来请娘的示下。” 太夫人听了,不住点头,起身对会芳阁守灵的下人道:“小心看着。这个天,上头是灯,下头是火,灵前又不能断了哭灵烧纸的人,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儿,别在这个事上保不住三四辈子的老脸!” 众人忙应了声“是”,又打点起精神,按职司各自忙碌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太夫人一边走向轿子,一边问道。 二夫人身边的人都带有挂表,闻言赶紧拿出来瞧了瞧,对太夫人道:“未时初。还来得及遣人到宫里报丧去。”因是冬日里,天黑得早。皇宫大内到申时中的时候就不让外人再进去了。 裴舒凡是二品侯夫人的诰命,既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嫂子,又是三朝首辅裴立省的嫡长女。这种身份,足以当得圣上的一份封谥,自然不能怠慢。 太夫人颔首道:“老大应该亲自跑一趟才是。”说着,便叫了上房的人过来问道:“遣人去给侯爷送信了吗不跳字。 上房的婆子忙回道:“回太夫人的话,侯爷刚才换了孝服,去宫里报丧了。说是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顺道要去亲家那里报丧。” 太夫人脚步一顿,回转身来,眉头都皱了起来。她倒是忘了,裴家的老爷和大少爷也都进了京了。 二夫人见太夫人有些担心的样子,以为太夫人是在担心侯爷,忙劝道:“娘不用担心。想必侯爷打宫里出来,再去了裴家,很快就会回来了。” 太夫人看了二夫人黄氏一眼,叹息道:“大家都赶紧换上孝服,准备迎接亲家老爷、夫人吧。” 二夫人黄氏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太夫人在担心什么。 太夫人瞥见二夫人狐疑的眼光,便转身对她道:“你是京城人氏,不知道他们越州人的风俗。像这样姑娘嫁出去,不到三十就没了的,按越州风俗,娘家里有兄弟的人家,都会串连好了,一起过来‘打姑爷’的。”太夫人只暗自庆幸,大媳妇裴舒凡的三个嫡亲哥哥里面,如今只有一个大哥在京里,就算要打,估计也不会伤筋动骨。 裴舒芬从宁远侯府里出来,磨磨蹭蹭地回到裴家大宅,已经是未时了。她一掀开车帘,便看见裴府的门前停了好几辆四轮大车,车前拉车的马十分雄骏。 “桐月,你去问问,都是谁来了?”裴舒芬一边扶着婆子的手下了自己的车,一边对丫鬟桐月吩咐道。 桐月应了,忙去大门那里打听。 看门的门子见是四小姐的大丫鬟问话,不敢怠慢,忙道:“是我们二少爷和三少爷带着家眷过来了,还有大少奶奶也带着两个孙少爷上京来了。”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报丧 下 听见门子说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来了,裴舒芬有些疑惑:这是裴家一家子都到齐了?——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都上京要做什么。 坐了小轿进到二门里,裴舒芬想了想,还是吩咐人把轿子抬到上房去。她听下人说,刚来的这一大家子,都在上房里跟嫡母叙话。 裴舒芬觉得,这三个便宜哥哥,都是嫡母的亲生儿子,也是大姐的嫡亲哥哥。自己一个庶女,跟他们已是隔了一层。罢了,就一道手把话都说了吧。省得到时候东也有人来问,西也有人来问,让人烦不胜烦。 轿子到了上房的院门口,裴舒芬扶着桐月的手下了轿子,换了一幅哀伤的神情,袅袅婷婷地向上房的正屋行去。 到了门口,守门的丫鬟给她通传了一声,道:“四小姐过来给老爷、夫人请安来了。” 夏夫人如今病得在床上起不来,她的三个儿媳都在里间陪她说话。裴老爷和三个少爷坐在外间,相互叙了寒温之后,刚刚说起裴舒凡的事情。 听说是四小姐裴舒芬来了,裴老爷忙道:“快让她进来。你们四妹今日刚去了宁远侯府见你们大妹去了。” 大少爷裴书仁还罢了,横竖见过裴舒凡一面,还能矜持一些。 裴家的二少爷裴书义和三少爷裴书礼却等不及了,一直冲到门口,对刚进门的裴舒芬问个不停。 “大妹可好些了没有?” “我们可不可以今日就去宁远侯府看看大妹?” 裴舒芬心里有些惊讶这几个兄弟对大姐裴舒凡的姐弟之情,又有些泛酸,不由起了心思,跪了下来,又拿帕子捂了脸,抽抽噎噎地哭道:“大姐……大姐……今儿没了!”声音清脆,连里间屋里的说笑声都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夏夫人的声音颤抖着从里间屋里传来。 “起来说话,做什么动不动就要跪?”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板着脸冲裴舒芬道。他今年二十九岁,只比裴舒凡大一岁。裴书礼小时候不爱念书,都是裴舒凡给他打掩护,兄妹俩的感情最为要好。 裴舒芬忙站了起来,又对屋里人屈膝行礼,道:“父亲、大哥、二哥、三哥,今日在宁远侯府,大姐突感不适,等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你怎么啦?” “娘!” “奶奶!” 里间屋里传来一阵混乱的呼喊声。 裴老爷和三个少爷忙进到里间屋里。却见大媳妇沈氏正斜坐在床沿上,夏夫人的头软软地垂在她肩上,已是晕了过去。 “刚才娘在屋里听说大妹妹去了,想是一时急火攻心,便晕了过去。”沈氏对冲进来的几个男人说道。 裴老爷走到跟前,沈氏忙起身,把夏夫人交到裴老爷手里。 裴老爷略微把了把脉,又探了探夏夫人的鼻息,才松了一口气,道:“无事,把鼻烟拿来给夫人嗅一下就好了。” 一旁伺候的婆子忙从柜子里找出鼻烟壶,给裴老爷送了过去。 裴老爷接过来,打开盖子,放在夏夫人的鼻子底下晃了晃。一股刺鼻的味道飘过来,夏夫人打了一个喷嚏,醒转过来。 她看了一眼屋里关切地看着她的人群,挣扎着又要起身,道:“我要去看看舒凡。” 裴老爷这次没有阻止她,点头道:“你略等一等,我让人去备车。咱们都去!” 大少爷裴书仁也点头道:“好在二弟和三弟也赶到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上次跟楚华谨那小子说话,我就很看不上他那样子。——这次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跳。 二少爷裴书义和三少爷裴书礼却有些迷糊,忙问道:“上次娘让人带信回来,不是说大妹病重,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让我们上京来见她最后一面,怎么这么快就……” 裴书仁皱着眉头道:“这事是有些蹊跷。前几天我还亲眼见过大妹妹一次,虽说是病重,可是还不到马上就没了的地步。” 裴舒芬在旁听着有些心惊胆战,不由强笑着道:“大哥不知。这几天我日日去看大姐,发现大姐一日比一日虚弱,最近这几天,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夏夫人听了,马上接口怒道:“是不是你给舒凡送的安神茶出了问题?之前你没去的时候,她明明好好的!——没有你那安神茶,兴许舒凡还能多活两日!” 这话在屋里人听起来,都觉得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舒芬更是委屈:她的安神茶,一点问题都没有。虽说不能治病,可是也绝对不会让大姐的病情加重。 嫡母这样说,却是完全抹杀了她给大姐的嫡子、嫡女治好过敏症的功劳。 在她以前的那个社会,就算有老太太过马路摔了跤都没有人扶,都怕老太太反咬一口,惹祸上身。而大姐这病,自己也是揣度着,跟自己这个身子的原主的病差不离,只是到底没有把握,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自己能治的事情。 如今自己还没有出手,嫡母就已经把这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若是自己真的出了手,大姐还是不治身亡,那自己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自己并没有主动下手害过大姐,她只是在旁边坐视不理而已。 再说,若不是她跟侯爷有了情,她要用上琅缳洞天里面的灵药,还是有九成希望的。可是大姐若是活着,她最多就只能给侯爷做妾而已。她上辈子受够了那个不肯跟老婆离婚的男人,这辈子,怎么会让她看上的男人再有老婆在面前挡路?! 当然这些话,裴舒芬也只是腹诽而已。她也没那么傻兮兮地在盛怒的嫡母面前叫起撞天屈来。 众目睽睽之下,裴舒芬两眼含泪,委委曲曲地给嫡母跪了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裴老爷不知端底,只是看见裴舒芬的样儿,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委屈。可是妻子正在盛怒之中,裴舒芬是女儿,受母亲一点责备也是孝顺的意思,便没有出言帮裴舒芬说话,只抬了抬手道:“你回去后院跟你两个姐姐也都说了,让她们换了素净衣裳,等着一起去宁远侯府。” 沈氏在旁边看了大半日,见老爷发了话,便伸手把裴舒芬扶了起来,温言道:“去吧,回去洗把脸,换上素净点儿的衣裳。再把头上的首饰去了,戴朵白花就是了。” 一边说,沈氏一边在心底里摇头。这个四妹妹,自己的大姐病重了这么久,她日日去宁远侯府探病,还穿得这样花红柳绿的,头上居然还插着一支赤金莲花玛瑙红玉簪,打扮得跟新娘子回门似的。——虽说是庶女,可也是裴家的姑娘不是?是该教导教导了。 裴舒芬见满屋里只有沈氏给她解围,感激地冲沈氏笑了笑,道:“多谢大嫂。”便转身出去了。 沈氏看着裴舒芬出了大门,才转身对裴老爷和夏夫人道:“爹、娘,我们是不是应该等着大姑爷过来报了丧,再去侯府?” 按规矩,姑娘去了,得姑爷亲自过来报丧,方显得两家依然是姻亲之家;姑娘和姑爷之间,依然情深义重。 裴老爷咬牙道:“当然要等。等他过来,你们不要手软,给我在这府里就揍他一顿!等去了你大妹妹的灵前,再给我打一顿!”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吊唁 上 氏听了裴老爷的话,十分惊讶。 她的公爹裴老爷是三朝首辅,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从来没有意气用事过。就算她知道公爹和婆母都极为疼爱大妹裴舒凡,也没有料到,两位老人家会为了大妹做到这种地步。不由在心底里微微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两个老人再精明强干,如今也不过是两个痛失爱女的伤心父母而已。将心比心,沈氏便把以前一直对婆母严防死守的心去了大半。 她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义愤填膺的丈夫裴书仁,走过去轻声对他说道:“天不早了,若是那边报丧来得晚,我们就算能过去,也回不来了。” 京城晚上都是戌时初开始宵禁。裴家现在已经不是首辅之家,没有宵禁之后还可以在街上行走的路牌。如果他们去宁远侯府去得晚,多半晚上就回不来了。 裴书仁自己倒好说,只是不知道爹娘两位老人撑不撑得住,就走过去对裴老爷问道:“爹,卿云说得有些道理。要不,爹和娘今晚在家里歇着,我们三兄弟先过去,女眷明天同爹娘一起再过去吧。”沈氏闺名卿云。这屋里的人都是骨肉至亲,因此裴书仁也没有避讳。 夏夫人靠在裴老爷肩上,脸色灰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对着裴书仁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先去安顿下来,几个小的也要吃饭,打点他们歇息。媳妇们今天就不用过去了。”又侧过身子看了看裴老爷,道:“我和你们老爷,带着你们三兄弟,无论如何,今天是一定要过去的。——就算回不来,他们宁远侯府不给我们地方住,我就给我闺女守夜。我们待在灵堂里,他们总不好赶我们出去。” 沈氏听见婆母这话,似乎已经怨怼上了宁远侯府。这个时候,大妹的丧事是最重要的。婆母就算要找宁远侯府算帐,也得等把丧事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办完了才是。若是在灵堂上就闹起来,丢的不仅是宁远侯府的脸面,也是他们裴家,和去了的大姑奶奶的脸面。 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沈氏上前给裴老爷和夏夫人屈膝行礼,软语劝道:“爹、娘,您别着急。媳妇先带着两个弟妹和侄儿、侄女下去安置。等他们安置好了,媳妇过来陪着娘一起去宁远侯府。我们大妹妹金玉一样的人,可不能让他们草草率率地就把这后事糊弄了过去。媳妇一定会盯着他们,做足了我们越州的规矩,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我们裴家的大姑奶奶就算不在了,我们也是她的娘家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外甥,也当接回来住一阵子,和他们的表兄妹们亲香亲香。” 这话说到夏夫人心坎上了。她眼泪汪汪地拉了沈氏的手,从没有觉得这个媳妇这样贴心过,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老爷早让到一旁,让大儿媳妇仔细安慰自己的妻子。 沈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她是隆庆朝刑部尚书沈容的嫡长女,在家做闺女时也是读书习字,有几分才学的。虽然夏夫人看她有些不顺眼,觉得她过于贤惠,不高兴她主动给自己的大儿子纳通房,可是也从来没有刁难过她,只是对她有些敬而远之而已。 沈氏以前以为婆母不喜欢她,极为害怕婆母给自己的丈夫送人过来,便早早地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给了丈夫做通房。平日里行事,也是照足了规矩,让婆母一点错都挑不出来才好。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儿子也生了,丈夫也对她服服帖帖,从来没有违拗她的时候。而婆母,并未如预想中一样,处处跟她过不去。除了平日里不怎么跟她说话,倒是没有一点刁难她的意思。 沈氏硬着脾气拿大道理顶了婆母这么多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婆母,跟世面上的婆母,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上有一些极品婆母,那是把儿子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恨不得是自己亲自嫁给自己的儿子,视媳妇为眼中钉,动不动就要给媳妇上眼药,下袢子。看见媳妇若是同自己的儿子过得融洽,更是戳了她们的眼睛,不把儿子、媳妇弄得反目成仇是不会罢休的。 而自己的这个婆母,却是能为儿子媳妇的共同利益着想。自己给丈夫纳的两个通房,在越州的时候,总是被婆母叫回老宅,拘着她们做针线,不让她们缠着自己的丈夫。从那时候起,沈氏的心已经慢慢偏向婆母了。如今见婆母这样疼爱女儿,心里也颇有感触。——就算沈氏自己的亲娘,也是更看重她的嫡亲弟弟,对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嫁了人之后就不闻不问了。 裴书仁见妻子说服了娘亲,便起身对两个弟弟和弟妹道:“你们赶紧跟着大嫂下去安置吧。把几个孩子先 重生空间守则第1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理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辰,还是在家里吃过饭再说吧。” 老二裴书义和老三裴书礼一起应了,带着各自的妻子和孩子跟着大嫂到旁边的院子里去了。 沈氏也是刚从越州上来的,就叫了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过来,帮着自己分派。留了另一个大丫鬟翡翠,在上房内室里伺候夏夫人起床梳洗。 裴家的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听了四小姐裴舒芬的话,也赶紧过来上房给夏夫人道恼,又帮着夏夫人洗漱穿衣。 夏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都换了素服银钗的两个庶女,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姑娘家的,今晚就不要过去了。留在家里,陪着你们的二嫂和三嫂吧。” 夏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匆匆换了衣裳过来的裴舒芬刚刚进来。听说夏夫人不让她们今晚过去,裴舒芬心里一紧:侯府那边,不知道侯爷把桐露处置了没有。如果没有,等夏夫人一过去,桐露必要去告状的。 想到这里,裴舒芬忙一脸戚容地道:“二姐和三姐若是嫌累,可以在家里歇着。四妹我是一定要去的。大姐对我这样好,我一定要跟着送完她最后一程。” 夏夫人见裴舒芬说得真切,心里也有些动容。刚才她乍一听见裴舒芬说舒凡去了,有些急怒攻心,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了裴舒芬一顿。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过分了,不由拉了裴舒芬的手过来,有些讪讪地道:“老四,母亲刚才错怪你了。” 裴舒芬有些惊讶,又有些心虚,忙拭了泪,跪在夏夫人身前道:“母亲何错之有?母亲刚才责骂得是,女儿也有些后悔,没有习得一手好医术,帮姐姐祛病延年。”言辞恳切,十分受教的样子。 夏夫人想起大女儿裴舒凡为了生孩子,连命都不顾,最后还是将诺大的一份家业和孩子都抛下了。——就算万般不信命,也架不住便宜了其他人。 看着面前三个含苞待放的庶女,夏夫人把以前因为她们的生母,而对她们有些隔膜的心,灰去了大半,含着泪道:“你们回去歇息吧。晚上外面风冷,你们小孩子家,若是冻病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和老爷,还有你们的大嫂、三个哥哥,今晚先过去。你们明日里跟着二嫂和三嫂,带着家里的侄儿、侄女们,再去你们大姐灵前拜祭吧。”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吊唁 中 老二裴舒兰和老三裴舒芳见夏夫人伤心成这样,跟去的又只有大嫂一个女人,若是有什么事,夏夫人那里未免不方便,便道:“母亲放心。我们多加件棉斗篷,也抗得过去。况且一路过去都是坐车,晚上若是回不来,就歇在宁远侯府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四裴舒芬听见二姐和三姐也上赶着要陪着过去,心里更是不虞,总觉得自己铺好了路,却有这两个人要过去摘桃子。裴舒芬心里又起波澜,恨不得再去琅缳洞天里弄出些灵药,把两个姐姐也都药倒了才好。可是自从她从宁远侯府回来以后,裴舒芬就发现,无论怎么做,她都再也进不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裴舒芬自从穿到这个世上,就有琅缳洞天相随。她习惯了有琅缳洞天当作是自己贴身的盔甲,保护自己不受外界的伤害。如今发现这琅缳洞天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她马上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好象赤条条地站在众人面前,一丝防护保障都没有。 既然两个姐姐都不愿意留在家里,裴舒芬也忙道:“二姐和三姐说得对。宁远侯府如今正是忙乱的时候,我们横竖无事,一起过去,若是他们有些忙不过来的,还可以帮把手。” 这话说完,夏夫人和二小姐裴舒兰、三小姐裴舒芳都拿异样的神情看着她。裴舒芬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姐姐做了那样大的错事,他们裴家差一点就对不起宁远侯府了。现在他们都是闲人在这里,就是过去帮帮忙又怎么啦?裴舒芬想不明白。 在她心里,不知为何,始终觉得宁远侯府更加亲近。而自己的娘家裴家,她一直觉得格格不入。 夏夫人看了裴舒芬半天,见她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看宁远侯府什么时候来报丧,然后一起过去。” 裴舒芬见夏夫人终于同意让她们一起过去,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喜色。抬头看了看三姐裴舒芳,却见她正看着自己,脸上微微有些不赞同的样子。 “三姐,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可是不想跟我们一起过去?”裴舒芬笑吟吟地问道。 三小姐裴舒芳垂下眼帘,没有理她,和二小姐裴舒兰一起扶起夏夫人,往饭厅里去了。 裴舒芬不由气结。——她跟这个裴家,真是八字不对盘。 今天裴家因为有事,传晚饭传得早。 一家人正在饭厅吃饭的时候,外面的管事进来回报说,宁远侯楚华谨亲自过报丧了。 “可算是来了!”裴家三少爷裴书礼撸起袖子,摩掌擦拳。 裴书仁也站起来,对座上的裴老爷和夏夫人行礼道:“爹、娘,儿子们就先出去了。” 裴老爷哼了一声,道:“给我狠狠地打!——照脸上打!”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就是按照越州的风俗,“打姑爷”也是往身上皮肉厚的地方打,只有恨极了姑爷的娘家人,才会往脸上招呼。 裴老爷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恨极了楚华谨。 三少爷裴书礼听了,心里一喜。他本来就打算抽猛子往楚华谨脸上招呼几下,拼着事后被爹爹责罚也认了。现在连爹都这样说,可见这楚华谨确实欠揍! 裴家的三个少爷得了裴老爷的指令,都从一旁的婆子那里接过棍子和鞭子,往上房的院子里走去。 裴舒芬看了三个哥哥的举动,有些迷惑不解,不由问旁边的三小姐裴舒芳道:“三姐,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裴舒芳端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地道:“‘打姑爷’。” “打姑爷?为什么啊?凭什么啊?!”裴舒芬吓了一大跳。不是吧?他们要去打侯爷?这……这……这,侯爷不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大哥?他们裴家如今只有个大少爷做着从五品的官儿,这不是以下犯上么?——自己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裴家的嫡长媳沈氏在一旁听见裴舒芬的话,怜她年纪幼小不知事,对她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四妹妹年岁小,回越州也没有几年,大概不知道我们越州的风俗。越州的姑娘金贵,这姑娘嫁了人,若是不到三十岁就没了的,娘家人都要打姑爷一顿出出气的。你要知道,女人嫁了人,就身不由己,喜怒哀乐,生杀予夺都握于别人手中,所以也是给我们女人家出口气的意思。” 裴舒芬听了沈氏的话,恨不得跳起来大叫一声:“是大姐对不起楚家!关侯爷什么事?!” 只是她也知道,如今她只是侯爷的小姨子,她不能这样明晃晃地偏袒姐夫。而且大姐做得事,她也没法说出来。一说出来,嫡母自然知道自己在其中做得手脚,她的好事,就更难成了。又想起桐露,那始终是她胸口的一根刺。——桐露要留着,她裴舒芬大概一辈子都会提心吊胆…… 没有办法,裴舒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哥哥出了大门,往旁边的院子里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她们坐在饭厅里,都能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殴打呼喝声。 裴舒芬的手捏成了拳头,又松开,又捏紧,又松开。好象过了一辈子的时间,她才透过饭厅里的大玻璃窗,看见裴家的三个兄弟,架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走进来。 来到饭厅门口,裴家的二少爷和三少爷将手一松,楚华谨不由跌倒在地上。 大少爷裴书仁当作没有看见,大步走上台阶,来到饭厅里面,对裴老爷和夏夫人道:“爹、娘,大妹夫来报丧了。” 裴老爷“嗯”了一声,道:“等我们吃完饭,再说话。”说完,把刚才放下来的筷子,又拿起来,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裴舒芬心里忍了又忍,见裴老爷反而比平日里吃得更慢了。 侯爷在外面受了伤,还要吹着冬日里的冷风,若是冻病了,自己怎么能在百日内嫁过去? “父亲,还是让侯爷进来等吧。外面的风怪大的,若是让侯爷病了,也不好对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交待。”裴舒芬起身离座,对裴老爷细声求道。 裴老爷正眼也不看她,低着头夹了一筷子冬笋肉丝,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才把筷子一扔,道:“这么大的闺女,也不知道礼仪廉耻。——真是丢我的人!”说着,饭也不吃了,起身离座,出了饭厅。 裴舒芬未料到一向对她疼爱宽容的父亲居然当众羞辱她,不由恼得满脸通红。 座上的人也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个最小的妹妹,怎么能这样不避讳地给自己的大姐夫求情?!而且这个大姐夫,还刚刚带累死了他们裴家的大小姐。于情于理,这个时候,裴家的人,都应该拧成一股绳,对这个大姑爷横眉冷对才是。——退一万步说,宁远侯府不过是个外戚,还是武将勋贵。大齐朝如今文贵武贱,裴家堂堂首辅之家,会怕个不入流的外戚侯爷?! 裴家的人不晓得裴舒芬是个外来户,对大齐朝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只当她是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都对她侧目不已。 =============== 明天是圣诞前夜,明天早晚八点双更,祝大家圣诞快乐!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吊唁 下 裴舒芬看见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奇怪,心里更是恼羞成怒。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前世的职场也是洞察人心,无所不能的,怎么如今却是处处碰壁?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宁远侯府是后族,他们裴家却不再是首辅之家。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哪里都一样。裴舒芬就不信,在这个人治大于法治的地方,她巴结着上头的人还有错了! 裴舒芬恨恨地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声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这样不管不顾地打了侯爷,可曾想过将两个外甥置于何地?” 大少爷裴书仁对这个小妹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冷了脸道:“我打得是对不起我妹妹的妹夫,跟两个外甥何干?” 裴舒芬涨红了脸道:“你们在这里跟侯爷过不去,若是惹怒了侯爷,回去对两个外甥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后面的意思,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裴家的人不由越发奇怪,大嫂沈氏一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言多语,现在都听不下去了,叹息道:“四妹,你不知道,就是要娘家人发狠,婆家的人才不敢怠慢大妹妹留下的两个孩子。再说……” 若是做爹的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就拿孩子出气,这种人,连畜生都不如,还值得为他求情? “不用说了。”夏夫人脸色铁青地打断嫡长媳沈氏的话,看着裴舒芬道:“老四,以前我怜你年纪小,没有拘了你过来,跟你二姐和三姐一起学规矩。现在看来,是我误了你。你今日不用跟我们去宁远侯府,自己回去自己屋子里反省一下,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虽然夏夫人已经打算将裴舒芬嫁到宁远侯府,可是像她这样,还没议亲,心就完全偏到婆家那边,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不智的行为。 女人嫁了人,虽说就是夫家的人,可是如果完全忘了娘家,事事以夫家为先,也是要不得的。没了娘家倚仗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这年头,女人如果只能巴着夫家,自然直不起腰杆做人。 夏夫人再嫁一个庶女去宁远侯府,是要她帮着照顾两个孩子平安长大的,不是这样事事以宁远侯府为先,指责娘家人的不是的。 况且象她这样上赶着男人,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实在不够矜持,不够明智。——以前以为她是个聪明的,现在看来,还是年岁太小,不明白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裴舒芬听说不让她去宁远侯府,不由慌了神,连忙跪下给夏夫人磕头道:“请母亲恕罪。女儿再不敢说话了……”她的声音凄厉尖细,顺着半开的大门,远远地传了出去。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对视一眼,都心下叹息。不管怎么说,裴舒芬到底是她们的小妹妹,既然她有这样的心愿,她们能做得,也就是成全她了。 两人便起身站到夏夫人身边,低声为裴舒芬求饶。 夏夫人抬眼看见老四裴舒芬脸上又出现那股倔强执拗的神情,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放下筷子,道:“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和老爷说说话。”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忙跟了上去。 裴舒芬咬咬牙,也起身跟着走出去。 楚华谨站在饭厅外面,左面的脸高高得肿了起来。身上穿着青绸直缀,也被马鞭抽裂几条口子,露出里面的貂皮大袄,几丝貂毛迎风招展,甚是打眼。 夏夫人走出饭厅,本来还想说几句软话,可是看见楚华谨还穿着大毛衣服,又怒上心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裴舒芬走在最后,满眼含泪的看着楚华谨被打得一身是伤,嘴唇翕合,却又不敢再说什么。 楚华谨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裴舒芬给他求情,犯了忌讳,让裴家的人不高兴了。此时看见裴舒芬磕得发红的额头,楚华谨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个女孩儿,真是豁出去了…… “我没事。你放心……”裴舒芬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楚华谨轻声对她说道。 裴舒芬心头一喜,却并不敢做出高兴的样子,只是深深低了头,极小声的“嗯”了一声,便跟了夏夫人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裴家的人,坐了两辆大车,跟着宁远侯楚华谨到了宁远侯府吊唁。 裴舒芬在两个姐姐帮忙求情下,终于得夏夫人允许,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因为是娘家人,宁远侯府自然是当上宾接待。 宁远侯楚华谨回到侯府内院上房,看见太夫人正在他屋里,打了个招呼道:“娘来了。”又让人上茶。 太夫人一见楚华谨满脸的伤痕,又心疼,又不好开口,只是忙道:“快拿药膏来,给你们大爷上药。”看了看楚华谨身上,不由嘀咕道:“怎么还动了鞭子?” 楚华谨一边脱了被打烂了的外袍和里面的貂皮大袄,一边道:“娘不要担心,其实就是看着渗人,做个样子而已。娘也知道他们越州人素来如此。” 桐叶见太夫人吩咐要给侯爷上药,连忙取出早就备下的正红花油,预备给侯爷擦洗淤青。 楚华谨忙拦了桐叶的手道:“不用给我擦药。先给我找身棉袍出来。”论理,楚华谨也是守孝之人,身上不能穿大毛衣裳。本来以为他把貂毛大袄穿在里面,外面罩着青绸直缀,不会有人知道。谁知被裴家三兄弟拿鞭子一抽,抽破了外面的青绸直缀,露出里面的大毛袄子,实在是丢人得很。 桐叶看了太夫人一眼,见太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好放下正红花油,去里屋取出今年新做的藏蓝色棉夹袍过来,帮着楚华谨换上。 楚华谨换上衣裳,又忙忙地去会芳阁跟裴家人还礼。 在裴舒凡的灵前,裴家的三兄弟又撸起袖子,赤手空拳地打了楚华谨一顿。 楚华谨忍住没有还手,被裴家三兄弟打倒在地。 齐姨娘听说裴家人过来了,便带着自己的妈妈过来会芳阁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见侯爷被裴家的三个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她是京城长大的,家里也没有越州人的亲戚,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事,便不顾一切地从门外冲进来,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楚华谨身前,对裴家的三兄弟哀求道:“求各位舅爷手下留情。我们侯爷为了夫人,也是熬坏了身子……” 裴家三兄弟见一个穿白色孝服,气质不凡的女子从会芳阁门外冲进来,忙停了手,对着那女子冷声道:“这里是我妹妹的灵堂,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到这里来?” 齐姨娘忍了怒意,不搭理裴家的三兄弟,转身扶起身后的楚华谨,低声问道:“侯爷,您还好吧?” 楚华谨一见齐姨娘才知道坏事了。 正室夫人去世,他的妾室、庶子、庶女们,应该都过来磕头守灵才是,如今却只有裴舒凡嫡出的益儿和谦谦守在这里。 此时岳母夏夫人怀里抱着一岁大的楚谦谦,舒凡的娘家大嫂沈氏抱着三岁大的楚谦益。别的姨娘和庶子、庶女都不见踪影。 “我没事。你快去把琳儿叫过来磕头守灵,还有兰姨娘、桂姨娘、方姨娘和桐雪那里,和文瑢、文璋都要一起叫过来。”楚华谨赶紧吩咐道。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听楚华谨这意思,这个扶着他起来的女人,不过是个小妾,心头怒气更盛,想要发作,却没有这个理儿。——他是正室的嫡亲大哥,侯爷的大舅子,要是跟妹夫的小妾起了口角,可是丢人的事儿。 沈氏在旁看得清清楚楚,见这女人不过是个妾室,便也晓得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兄弟不好再出头了,此时正是用得上女人的时候。 沈氏漫步从会芳阁里走出来,站在楚华谨和齐姨娘身前,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妾冲撞正室的灵堂,惊扰了正室的灵位,侯爷要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带她见官去。——看看妾犯妻,是个什么罪!” ==========================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俺的责编说一月一号上架。俺先求一把大家手里的保底粉红票,让俺冲新书粉红票榜。只要保持新书粉红前十,俺每天都双更,绝不食言。看看《烟水寒》的更新记录,就知道俺是很有信用的。(n_n)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妾犯妻 上 氏的爹是隆庆朝的刑部尚书,家学渊源,说起大齐朝的律例法条,在这个会芳阁里,没人比沈氏更清楚。 按大齐朝律,贱妾通买卖,主母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直接转手家里的贱妾,换几两银子花用。 宁远侯府里面,兰姨娘、桂姨娘,和刚抬了姨娘的桐雪,都是贱妾之流。齐姨娘和方姨娘是良妾,在官府那里上过档子的,不算是贱妾,主母不能随意转卖。可是就算是良妾,也是妾,跟正妻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 无论贱妾、良妾,在大齐朝的律例里,都是绝对不能对正室不敬的。如果冲撞正室,妾犯妻的罪,跟妾犯夫相同,都是以下犯上,以卑凌尊,都是可以收监、刑仗和流放的大罪。 宁远侯原配夫人裴舒凡已经身死,她的牌位便代表着她的身份地位。别说小妾,就是宁远侯续娶的填房,在裴舒凡的灵前,也是要执妾礼的。如果填房对原配的灵位不敬,也是等同妾犯妻。有时候原配的娘家豁出脸去要深究,把不可一世的填房拧到官府打板子,在大齐朝也是屡见不鲜的。 大齐朝的人都知道,无论何事,被官府拿住了,那是有理无理,先打三十大板再说。公堂上的板子,可不是侯府内院婆子们有气无力的板子。先别说那些板子打在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就说上公堂打板子,是要脱了裤子露出光光的屁股来打的,一般的女人都丢不起这人。当然一般的人家也丢不起这人,所以被官府打过板子的女人,若是小妾,直接就给转卖了。若是填房,直接休掉了事。 也于这些原因,大齐朝正经人家里出来的自尊自重的女儿家,不论贵贱嫡庶,一不愿意给人做妾,二不愿意给人做填房。 听见夫人的娘家大嫂沈氏说起要按“妾犯妻”追究齐姨娘的大罪,跟着齐姨娘过来的妈妈吓得瑟瑟发抖,马上跪下来给沈氏磕头认错。 齐姨娘也吓白了脸。她没有料到,夫人的娘家大嫂,比夫人还要厉害。以前夫人虽然也不吃亏,可是都是以孩子为重,只要她们这些妾室不惹到夫人的两个孩子头上,夫人对她们私下里争抢侯爷的举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故意把侯爷往妾室房里推,宁远侯楚华谨的姨娘们,便都当夫人是个好性子的人,而夫人的娘家,更是隔了一层,自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楚华谨见大舅奶奶把大齐律搬了出来,知道她是隆庆朝刑部尚书的嫡长女,若是她搬出律法,估计连当今的刑部尚书都说不过她,便咬咬牙,伸出手啪的一声,扇了齐姨娘一个耳光,又怒道:“还不给大舅爷、大舅奶奶道歉!——大舅爷问你话,你还装没听见,反了你不是?!” 楚华谨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把齐姨娘扇到了地上。 齐姨娘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就算知道楚华谨是为了她好,齐姨娘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华谨,捂了被打肿的一边脸,嘤嘤地哭起来,梗着脖子立在那里,拒绝去给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磕头认错。 裴舒凡的大嫂沈氏见了这等架子十足的妾室,才知道他们裴家的大姑奶奶,在宁远侯府过得什么日子。心里也是怒气暗生,执意要给宁远侯府一个下马威:不打杀了这帮子妖精的威风,以后大姑奶奶的两个孩子,还不知要被挫磨成什么样子! “大妹夫不用说了。如今你的这个妾,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这可是妾犯夫,了不得,这顿板子可是饶不了了。——大妹夫你只有这一个妾?”沈氏两手袖在棉手筒里,眼瞅着台阶下的人问道。 楚华谨满脸涨得通红,不由瞪着齐姨娘,不断使眼色让她进去给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磕头认错。可是齐姨娘的嫡女脾气发作,就是不肯去弯腰低头。 “来人,拿我们老爷的帖子,给顺天府的衙门送过去,让他们派人来拿人。”沈氏轻描淡写地对自己带来的婆子吩咐道。 裴家是书香世家,跟宁远侯府楚家这等勋贵之家的区别就是,裴家事事都是依法办事。就算家里下人犯了错,也从不行私刑,都是直接按律送官府追究了事。而宁远侯府楚家里面,却是有自己的一套大规矩、小规矩,大板子、小板子,要打,都是关起门来在家里打。 所以两厢比较,还是裴家更厉害些。裴家的下人都特别守规矩,裴家的妾室姨娘更是大齐朝的妾室行为准则,可以编一本《妾室律》来警讯四方的。 楚华谨是要面子的人,眼看裴家要把此事闹大,弄到官府那里,肯定也会惊动圣上,连累皇后娘娘。便赶紧上前亲自给沈氏跪下,磕了个头,道:“此事妹夫自然会给裴家一个交待,还望大舅奶奶收回成命,给妹夫一个机会。也别让人说,我夫人刚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人就跳出来打她的脸!” 这话刚说完,沈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有人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齐姨娘万万没想到,楚华谨居然把她也划到“贱人”的行列里!以她堂堂定南侯府的嫡长女之尊,无论嫁给谁都是原配正室。可是为了他,自己甘愿屈身做姨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却只落得一声“贱人”! “这到底是怎么啦?”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听说灵堂里面闹得不像,也躲不过去了,忙扶着大丫鬟抱琴,带着二媳妇黄氏来到会芳阁里。 夏夫人见宁远侯府的太夫人终于露面了,心里冷笑一声,却还是站起来,对太夫人颔首道:“有些人不懂规矩,犯了罪也不知道。我这大儿媳妇无法,只好出来做个好人,教她们个乖,免得以后闯下弥天大祸,不好收拾。——也是我们姻亲一场的小意思。” 裴老爷背着手站在妻子身旁,对太夫人颔首为礼。 太夫人叹了口气,也对裴老爷屈膝行了礼,才挽着夏夫人的手,一同坐下,软语相求道:“舒凡走了,自然有些猫儿狗儿要跳出来显摆显摆,让亲家公、亲家母和大舅奶奶见笑了。” 沈氏忙带着裴家的三位小姐过来给太夫人见礼,裴家的大少爷带着裴家的二少爷和三少爷也过来给宁远侯太夫人行礼。 “都起来吧。说起来,是我们宁远侯府对不起你们裴家。舒凡这样好的一个媳妇,这么早就去了,我也是很伤心的……”太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宁远侯府的二夫人黄氏忙拿了帕子给太夫人拭泪,又对裴家的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抱歉地说道:“我们太夫人,这阵子一说起大夫人,就难受得紧。” 夏夫人听了这话,连哼都懒得哼一声。——若不是这老太婆当年为了咯应自己的女儿,刚进门就抬了通房做妾,打她的脸,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裴家大少奶奶沈氏转头看了看夏夫人己怀里才一岁大的楚谦谦。这孩子到底年岁小,刚才要了一阵子娘,又见灵堂里大吵大闹的,兴奋过了头,此时已经睡过去了。就算是自己抱着的三岁大的楚谦益,此时也睡眼朦胧起来。 “娘,益儿和谦谦年岁小,这里又不干净,还是送他们回屋里歇着吧。”沈氏见夏夫人一脸疲惫的样子,担心婆母身子支撑不过来。 一旁的宁远侯太夫人赶忙道:“正是呢。亲家母跟着我一起回上房去吧。” “可是这里……”夏夫人有些为难的样子,她还没有看见这些给女儿添堵的妖精们挨打呢。 沈氏深知婆母的性情,抱着楚谦益缓步走过去,对夏夫人道:“娘放心,这里有我,一个都跑不了。” 是 由】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妾犯妻 中 夏夫人听了沈氏的话,才放心地起身道:“媳妇别怕,有事爹娘给你担着。你只管好好给你大妹妹讨回公道。” 沈氏自然知道分寸,她小心翼翼地把楚谦益放到||乳|娘姜妈妈怀里,让姜妈妈带着楚谦益,跟着夏夫人和裴老爷一行人出去了。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忙带了二夫人,跟在他们后面,也出去了。 楚华谨见长辈都不在会芳阁了,松了一口气,对旁边伺候的婆子问道:“怎么姨娘和少爷、小姐们,还没有过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刚才出去叫人的婆子才带了方姨娘和桐雪过来。 方姨娘面孔雪白,连唇色上都毫无血色,十分虚弱的样子。 桐雪却是挺着大肚子,扶着自己的小丫鬟,一步一停地走了过来。 “见过大舅爷、大舅奶奶、二舅爷、三舅爷。——侯爷这脸是怎么啦?”桐雪见机得快。她是裴家的家生子,对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还是有几分耳闻的,忙过来给她见礼。又忙着招呼侯爷,行动间外面纯白的八幅湘裙飞扬起来,露出底下杏花色的底裙,红白掩映,分外妖娆。 沈氏看了看桐雪的肚子,又看了看桐雪底下的衣裙,点点头,对楚华谨道:“大妹夫,今儿看来是非送顺天府不可了。不送,我们裴家颜面无存,以后也不敢跟宁远侯府称亲家了。” 桐雪正拿了帕子,小心仔细地往楚华谨脸上擦去,闻言一惊,碰到楚华谨脸上破了皮的伤口处。 楚华谨一肚子气无处发,低头瞥见桐雪做张做致的样子,又看见她外面的素裙下面,是艳色的底裙,不由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怒喝道:“不要脸的娼妇,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寻死都不找好时候!” 桐雪身量娇小,刚刚才到楚华谨的胸口,此时又垫着脚,正给楚华谨拭脸。楚华谨飞起一腿,便正好踢在她的肚子上。 桐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沈氏吃了一惊,忙收了讥诮的神色,对旁边的婆子道:“快找人给桐雪瞧一瞧,这个月份,被你们侯爷踢了一脚,要有个意外,你们侯爷岂不是一辈子难受?” 齐姨娘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忙扶了桐雪起来,对身旁的妈妈道:“你快去找大夫去春甲院里候着。”说完,又对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福了一福,道:“妾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恕罪。等妾安置好桐雪姨娘,再亲自过来给夫人和两位赔不是。” 沈氏见桐雪的裙子底下慢慢似有鲜血渗出来,也不阻拦她,对齐姨娘正色道:“她有她的错,你有你的错。你先去安置了她,再回来领罚吧。” 齐姨娘心头暗气,可是桐雪那里更为要紧,便屈膝应了声“是”,赶紧扶着桐雪出去了。 方姨娘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等齐姨娘她们走远了,才上来给裴舒凡的灵位上了香,磕了头,又大礼见过了裴家的大舅爷和大舅奶奶。 沈氏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姨娘的装扮,倒是从头到脚都是素色,脸上的戚容也不像是假装的,在心底里暗暗点了点头,道:“难为你了,到旁边歇着去吧。” 方姨娘应了,走到裴家三姐妹坐得角落里,找了张扶手椅坐下,呆呆地不说话。 “两个少爷和小姐呢?”楚华谨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兰姨娘和桂姨娘过来,不由问道。 刚才去叫人的婆子这才满脸怯意地上来躬身回道:“回侯爷的话。兰姨娘说病了,起不来床,今儿就不过来了。大少爷又有些咳嗽,兰姨娘命人刚刚给他送了药吃了,才发了汗,睡下了。桂姨娘说二少爷也是咳嗽,发热,正请了大夫去瞧瞧去。让奴婢代桂姨娘给夫人磕个头。”说着,那婆子就冲着裴舒凡的灵前跪下了,要磕头上香。 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声道:“你给我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代你们姨娘磕头,还能代她们……不成!”中间的“上床”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被二少爷裴书义,忙忙地捂住了嘴。裴书义知道三弟一怒,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捂我的嘴干什么?!——他们做得出来,还不许人家说啊!”裴书礼掰开二哥的手,怒气冲冲地指着那婆子道。 裴书义慢条斯理地劝道:“三个妹妹都在这里,你那些浑话,好歹也等妹妹们出去了再说。” 沈氏也觉得裴家三个未出嫁的姑娘在这里看着不太好,便走过去,对二小姐裴舒兰低声道:“你带着两个妹妹,去前面院子里寻娘和谦谦去吧。” 裴舒兰点点头,忙带着三妹裴舒芳和四妹裴舒芬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裴舒芬走过楚华谨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又不敢抬头,只好跟着两个姐姐一同出去了。 等裴家的三姐妹走了,沈氏才出言道:“大妹夫,事已致此,看来只有顺天府的衙役才请得动贵府的妾室们了。——这样大架子的妾室,难怪我们家大姑奶奶被气得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 楚华谨没有料到兰姨娘和桂姨娘两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连自己的话都不听。本来是三分怒气,七分愧疚,现在也变成七分怒气,三分愧疚,忙对沈氏拱手道:“大舅奶奶放心,今儿不给裴家一个说法,我楚华谨就自己去皇后娘娘那里领罚去!”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见楚华谨把皇后娘娘抬出来,眉头微微抽了两下,还是背着手站在自己妻子沈氏身旁,冷眼旁观。 “你,你,还有你,去兰姨娘和桂姨娘的院子里,给我把她们拿绳子锁过来!——还有两个逆子,嫡母过世,还敢躲着不来上香,真是反了天了!”楚华谨指着会芳阁的几个婆子一一分派道。 那些婆子见侯爷不像是开玩笑的,忙忙地应了,拿了绳子往兰姨娘和桂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这一次,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几个婆子已经拿绳子绑了兰姨娘和桂姨娘,进到会芳阁的院子里。 楚华谨带着一股戾气从会芳阁的灵堂里一阵风似地走出来,看着台阶下被五花大绑的兰姨娘和桂姨娘,冷言道:“给我跪在院子里!” 会芳阁的院子里,都是铺着大块的青石板。夏日里阴凉,冬日里却是寒冷彻骨。 兰姨娘自从自己的爹娘和亲戚都被赶出了侯府,送到江南的庄子上去了,就气得倒在床上,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被几个婆子不分青红皂白的锁了来,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里头还是穿着一身梅红色小袄,外面胡乱罩着一件玄色狐皮里外发烧大褂子。 桂姨娘倒是换了素服,可是如今被绑了来,有些惊吓过度,两眼木呆呆的。 听侯爷说让她们跪在院子里,桂姨娘第一个就跪下了。 兰姨娘恨恨地看了会芳阁一眼,在心底里诅咒了几句,也低头跪下了。 “取鞭子来!”楚华谨对身旁的小厮大叫。 兰姨娘和桂姨娘愕然抬头,看着侯爷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支三尺长的皮鞭,慢慢地走下会芳阁的台阶。 “侯爷!侯爷!饶命啊!——婢妾犯了什么错?侯爷要这样责罚我们?!”兰姨娘和桂姨娘齐声求饶。 楚华谨冷笑道:“你们是愿意在这里领罚呢,还是愿意被绑到顺天府里,按照‘妾犯妻’的大罪领罚?!”一听说“妾犯妻”,兰姨娘和桂姨娘齐齐地打了个寒战。 “侯爷,夫人已经过世了……”兰姨娘怯生生地提醒侯爷。夫人都不在了,哪来的妻?她们犯得是哪门子妻?! 楚华谨听了兰姨娘的话,脸上抽搐了两下。——丫鬟就是丫鬟,永远上不了台面,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抬举了她,还让她生了庶长子?! 一旁有个婆子当年得过兰姨娘的母亲徐婆子的好处,这当口看见兰姨娘还不知错,忙出言点醒她:“夫人的灵位,就是如同夫人在生。兰姨娘还是赶快给侯爷认个错儿吧。——若是真当了‘妾犯妻’论处,兰姨娘可要去衙门里面脱裤子领板子去了。” 兰姨娘脸色发白,仰着头看着慢慢走近的楚华谨,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地叫了一声:“侯爷,都是婢妾的错!婢妾猪油蒙了心,婢妾现在就去给夫人的牌位磕头去!”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楚华谨闭上眼,手里的鞭子唰地挥了出去。 兰姨娘首当其冲,胸口正中被抽了一鞭子。那鞭梢上似有倒刺,从兰姨娘胸口上翻的时候,兰姨娘下意识一转头,让了一下,鞭梢噌地一下划到了兰姨娘的下颌,顿时鲜血淋漓起来。 兰姨娘惨叫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头。 桂姨娘在旁看见兰姨娘血流满面,吓得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楚华谨走过去,用脚把桂姨娘踢得脊背朝上,冲她的背上又抽了数鞭。 ======================== 为了娏娏的催更票,又加了五百字。感谢凄羙的打赏。大家圣诞快乐! 是 由】  重生空间守则第1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々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妾犯妻 下 姨娘被抽得醒过来,知道侯爷正在盛怒之中,又不敢哭,趴在地上咬紧了牙。 兰姨娘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跪在地上抱着头,也被楚华谨结结实实在背后抽了十鞭子。 沈氏看见楚华谨抽得两个姨娘身上的衣衫都开了线,露出里面大毛的里子,便站在会芳阁的台阶上轻哼了一声道:“宁远侯府真是富贵无双。两个丫鬟出身的姨娘不仅穿金戴银,而且还有上好的大毛衣裳穿。——真是让我们大齐朝刑部的官儿们情何以堪啊!” 从律条上来说,大齐朝对于庶民的穿着有严律。比如贱籍不能穿皮,戴金。但是在权贵府上的下人们,虽然也属贱籍,却是宰相门房七品官,属于灰色地带。就算过了逾,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裴舒凡在世的时候,为了让宁远侯府更出格一些,唯恐言官找不到事情来参国舅府,对妾室下人的穿戴,一向很宽松。而且暗地里用发放金银首饰和皮毛衣裳的法子,鼓励她们穿皮戴金。 沈氏跟裴舒凡做过几年姑嫂,对这个小姑很是了解,知道她一向不会无的放矢。转念一想,沈氏便明白了裴舒凡的用意,越发在心底里对小姑不值起来。 “大妹夫既然有诚意,我们就不为难大妹夫了。也罢,暂时不送顺天府就是。以后若有再犯,两罪并罚,可是非要送衙门不可了。”沈氏沉吟半晌,叫停了楚华谨的鞭子。 楚华谨停了手,忙回身对会芳阁里面道:“多谢大舅奶奶指正。以后妹夫一定看紧门户,不让这些贱人以下犯上,以卑凌尊。” 兰姨娘和桂姨娘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对楚华谨磕头认错,又跪着一路膝行到会芳阁里,给夫人的灵位上了香,磕了头。 刚刚赶来的两个少爷来晚了一步,没有看见父亲对生母大打出手。他们两人抢上来恭恭敬敬给楚华谨行了礼,又去见过了舅舅和舅母。——裴舒凡是嫡母,裴舒凡的娘家才是这些庶子、庶女的外家。 裴书仁和沈氏端坐在灵堂里,受了两个少爷的一礼。 宁远侯府的大少爷楚文瑢和二少爷楚文璋看见是他们一直仰慕的状元郎来了,分外高兴,磕了头起来,就拉了裴书仁问长问短,十分亲热。 裴书仁虽然对楚华谨的两个姨娘大为光火,却还没有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 同两个孩子说完话,裴书仁拍拍他们的肩膀,鼓励道:“为人子者,最重要是懂得孝悌之道。你们是这侯府的正经主子,可不要被下人调唆得忘了尊卑上下。” 两个孩子听出了大舅的弦外之音,脸上红了一红。他们是姨娘养的,自己虽然是主子,姨娘可不是正经主子。 “知道了。多谢大舅教诲!”两个孩子端端正正地给裴书仁行了礼。 沈氏见他们进退有度,同他们不知上下的生母倒是两路人,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让一旁的丫鬟取出两个荷包,给他们递过去,道:“今日大舅母第一次见你们,没有备得见面礼。这里有两个荷包,里面各有一件波斯国的玩器,拿着玩去吧。”又有意问道:“听说你们病了,可是生得什么病?” 两个孩子忙道:“大舅母想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生病。”看着沈氏递过来的荷包,都不敢接手。 楚华谨见身为状元的大舅爷对两个孩子另眼相看,心里舒服了许多,忙温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又是你们大舅母给得,赶紧接了,好好谢谢大舅母。” 两个孩子这才笑着接过荷包,过来专程给沈氏磕了头。 沈氏问了问他们的年纪,都是八九岁上,同自己的二儿子差不多。又想起自家的大姑奶奶裴舒凡嫁到宁远侯府十三年,挣了命生出的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小的才一岁,又把心淡了些,叹了口气,道:“天晚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两个孩子起身谢过裴家的三个舅舅,又给嫡母的灵前上了香,才跟着自己的婆子丫鬟回去了。 楚华谨回头看见兰姨娘和桂姨娘低着头跪在一旁,身上的衣裳被抽得鞭痕累累,冷声道:“这次可得跟我记住了,你们不过是我家几两银子买来的下人。有了这样大福,给我们侯府开枝散叶,就应该知足了。如果还要搞三捻四,我直接把你们送到衙门里去!” 兰姨娘和桂姨娘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罪,已是被侯爷和裴家人彻底吓住了。本来她们就是贱籍出身,当初因为侯爷和太夫人要跟夫人裴舒凡别苗头,才抬举了她们做姨娘。她们仗着自己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为了能在夫人之前生下儿子,也是用尽了心思。这么多年来,都一帆风顺,就渐渐忘了自己的本分。 夫人裴舒凡后来察觉她们的用意,用了些许手段敲打过她们,却从来没有这样不留情面过。总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给她们留有余地。 如今夫人死了,她们以为这宁远侯府,终于要变天了,自己也不用再作低服小了。——原来争来争去,自己还只是“几两银子买来的”! “谢侯爷教诲!谢大舅爷、大舅奶奶教诲!——婢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敢再有错漏,让大舅奶奶操心。”兰姨娘和桂姨娘不敢对侯爷有怨言,却忍不住刺了裴家的大舅奶奶一句。 沈氏“嗯”了一声道:“以后再有错,就直接送衙门里去了,举手之劳的事儿,也用不着我操心。” 兰姨娘和桂姨娘这下吓得不轻,忙收了不服的心思,抬头怯怯地看了坐在上首的沈氏一眼。见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只戴着一根缅银簪子,梳着光溜溜的椎髻,生得虽然甚是美貌,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样子,比夫人裴舒凡还盛几分。 “不愧是沈少保之女,说得好!”外面突然传来啪啪几声鼓掌的声音。沈氏的爹爹沈容是隆庆朝的刑部尚书,自嘉祥朝后,被加封为少保,已是告老还乡许多年了。 紧接着,几个穿着灰色圆领直缀,腰系黑牛角腰带,脸色圆胖的人端着手慢慢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玄色长袍,边上绣着青绿滚边,腰系白玉腰带,头戴乌纱翼善冠的人走进来。那乌纱翼善冠上镶着累丝金龙吐珠,在暗夜的灯光下,发出荧荧的珠光,亮得都能照见路了。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和宁远侯楚华谨一见,立刻翻身拜倒,口称:“拜见陛下!”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章 圣心 上 灵堂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立刻乌鸦鸦地跪了一地的人。 宁远侯楚华谨迅速地抬起头,往会芳阁门外溜了一眼。看见外面台阶下站着的大管事秦力生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又看着他亲自领着人把兰姨娘和桂姨娘都带了下去,楚华谨才放下心来。 宏宣帝也不是第一次微服到宁远侯府里来。宁远侯府守门的门子,对这位圣上已经认得很清楚了,并不敢拦着他。因此这一次,外院的门子只是一边让人给大管事和内院的主子报信,一边就亲自领着圣上往二门里来了。 秦大管事得到消息,在二门处迎到圣上一行人,就让门子回去继续守门去了。 因此宏宣帝一路来到会芳阁的时候,宁远侯府内院的主子们才刚刚得到信。 慈宁院里,太夫人刚刚从裴舒凡的正院中澜院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听下人回报,说是圣上微服到府上给宁远侯夫人的灵位上香来了。 太夫人吃了一大跳。真没想到这裴舒凡有这样大的面子,连圣上都惊动了,便赶紧又穿上大衣裳,往会芳阁这边过来。 太夫人想着一会儿在圣上面前不知说些什么好,脸上崩得紧紧的。 二夫人黄氏这阵子一直在太夫人的慈宁院里伺候着,听了消息,也跟着太夫人一起出来。 她瞅了瞅太夫人的脸色,上前几步扶起太夫人,笑道:“娘莫着急,圣上八成是看在我们家皇后娘娘和三个嫡出皇子的面子上,才走这一遭的。——大嫂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皇后娘娘去。” 太夫人容色稍霁,又拿手整了整头上的纯银盘珠钗,偏头对自己的二媳妇黄氏问道:“你看我的发髻可还齐整?” 二夫人把大氅往里掖了掖,才伸手帮太夫人把珠钗往发髻里面整了整,道:“娘的这身素白银色缎子大袄配头上的银钗,真是再应景不过。” 太夫人满了意,扶着二夫人的手,放慢了脚步,对身后的大丫鬟抱琴道:“你去前面打着灯笼去。这小丫头子不知事,如果冲撞了圣上就不好了。” 抱琴忙应了一声,上前从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手里接过玻璃绣球灯,一边照着前面的路,一面对太夫人道:“太夫人慢些走。这里的青石子路到了晚上容易起霜,滑溜得很。” 太夫人和二夫人听了,脚步更是放慢了些。 路过裴舒凡住的正院中澜院的时候,太夫人想起裴舒凡留下的两个孩子,还有亲家公和亲家母正在这里歇着。亲家公是三朝首辅,就是在圣上面前,也是小有脸面的。 想到这里,太夫人停住向前的脚步,转头往一旁的中澜院里去了。 太夫人一行人来到裴舒凡的上房,桐叶忙迎了上来,对太夫人行礼道:“裴老爷和夏夫人去四少爷房里。太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太夫人挥手止住她道:“不用了。我亲自去请他们过去。” 说着,太夫人带了二夫人黄氏,来到东厢楚谦益的屋子里。 夏夫人正坐在床边,拍着楚谦益睡觉。裴老爷坐在一旁,跟她小声说着话。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恭立在一旁伺候着。 看见太夫人进来,夏夫人和裴老爷忙站起来,给太夫人见礼。 太夫人回了礼,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对裴老爷和夏夫人道:“舒凡年纪轻轻就去了,是我们华谨没福,不能守着这样好的媳妇白头偕老。” 二夫人黄氏扶着太夫人在一旁坐下,也含泪道:“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我们太夫人自从大夫人过世以后,就伤心得起不来床。刚刚回去,又晕了一次,才醒过来,就又要到大夫人的院子里来看看。” 却是看见裴老爷和夏夫人带着裴家的三个儿子气势汹汹地过来找楚华谨算帐,太夫人心里咯应,只是没办法阻止他们,只好故意装作不舒服,躲了起来。 谁知圣上偏又挑了这个时候过来凑趣,太夫人再也躲不过去了,只好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还是二夫人机灵,匆忙间想出一番话,帮太夫人圆了过去。 太夫人满意地拍了拍二夫人的手,指了一旁裹了素棉的妆花杌子道:“这几天也把你累坏了。我知道你和舒凡妯娌情深,可是也要注意身子,若是你也累倒了,我们这宁远侯府,可就没有当家人了。” 二夫人知道自己的话合了太夫人的心意,越发殷勤地道:“娘不用担心,我不累。我和大嫂妯娌一场,如今最后送她一程,也是应该的。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夏夫人在一旁皱了眉头,不知道这婆媳俩在这里说些不伦不类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裴老爷看见一屋子都是女人,他在这里多有不便,便起身道:“你们聊,我去会芳阁看看那里怎样了。” 这话提醒了太夫人,忙站起来道:“亲家老爷不用着忙,看我这记性,进来了不说正事,反而在这里东拉西扯。我们过来,是想请两位一起过去会芳阁。圣上刚刚驾临会芳阁,我们都赶着去呢。” 裴老爷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冷着脸对太夫人拱了拱手道:“失陪。”说完,抬脚急匆匆地出去会芳阁接驾去了。 太夫人被裴老爷闹了个大红脸,看着夏夫人讪讪地笑了笑,道:“亲家母,我们一起过去吧。”又叫了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过来道:“给你们少爷穿戴好了,抱过去给圣上磕头去。跟洪妈妈也说一声,让她带着谦谦和你们一起过去。” 夏夫人忍不住道:“益儿和谦谦都睡着了。” 太夫人没有接话,过来拉了夏夫人的手,道:“亲家母,我们得快一些,别让圣上久等了。” 裴家的三个女儿在隔壁楚谦谦的屋子里,听桐叶过来说,太夫人来了,便赶过来给太夫人行礼。 听说圣上微服到了宁远侯府,四小姐裴舒芬抢上来扶了夏夫人的另一边胳膊,道:“既然圣上来了,我们可得快点过去,别让圣上久等。” 裴舒芬的话刚说完,夏夫人的胳膊就硬了一下。 裴家的二小姐裴舒兰和三小姐裴舒芳忙过来将四小姐裴舒芬拉开,又对夏夫人和宁远侯府的太夫人行礼道:“母亲、太夫人,还是快些过去。我们在这里守着屋子就是了。” 夏夫人这才点点头,转身扶着琉璃同太夫人和二夫人一起走了 裴舒芬眼睁睁地看着夏夫人和太夫人一行人一径去了,忍不住对二小姐裴舒兰问道:“二姐,我们为何不去迎驾?” 裴舒兰回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了裴舒芬一眼,道:“我们是未嫁的姑娘家,不经宣召,怎么能擅自见驾?——这于礼不合。” 大齐朝极为讲究男女大防,就算是圣上,到了人家的内院,也不能随意接见未婚的姑娘家。只有受了诰封的夫人,才有见驾的权利。 裴舒芬低着头退到一旁,心里头微微不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圣心 中 姜妈妈在一旁见裴家的几位小姐生了口角,忙躲出了屋子,去隔壁楚谦谦的屋子里跟洪妈妈传了话。又回来叫醒了楚谦益,给他穿戴好了,同洪妈妈一起抱着两个孩子去了会芳阁。 会芳阁里,宏宣帝跟裴家的三个少爷寒暄一番,就要去裴舒凡的灵前亲自上香。 宁远侯楚华谨忙上前跪下,阻止圣上道:“陛下以万金之躯,为贱内之丧,亲来蔽府吊唁,谨实在愧不敢当。贱内人卑位薄,实在不堪圣上如此大礼,还望圣上三思。” 裴书仁本来也是要过来拦着圣上,现在听楚华谨说得难听,便改了主意,袖手站在一旁,低眉垂目,不发一言。 宏宣帝笑了笑,绕过跪在地上的楚华谨,走到裴舒凡的灵前,还是上了一柱香,又对着裴舒凡的灵牌叹了一口气,道:“金紫万千难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以宁远侯府这样世代功勋的钟鸣鼎食之家,侯夫人年纪轻轻,却还是撒手尘寰,实在令人惋惜。” 楚华谨听了宏宣帝这话,好象隐隐有指责宁远侯府的意思,心里越发疑惑起来。想起裴舒凡临死之前想要进上的陈表,心里一沉。难道这个毒妇不只准备了一份陈表?难道宏宣帝已经收到陈表……? 裴书仁在一旁等宏宣帝上完香,才对宏宣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要不要去外书房坐一坐?” 宏宣帝虽然是皇帝,可是也不好在人家的内院多留的。况且这里是灵堂,宏宣帝以帝王之尊,确实不好在这里久留。 跟着宏宣帝出来的一个内监笑着上前对裴书仁行了一礼,道:“见过裴侍读。陛下今日是专程来给宁远侯夫人上香的。” 另外一个内监端来一张大圈椅,扶着宏宣帝坐下。 宏宣帝坐下来,才对地上跪着的下人道:“都起来吧。” 宁远侯府的下人便给宏宣帝再次磕了三个头之后,才起身各司其职去了。 楚华谨也起身对宏宣帝道:“多谢陛下盛情。” 宏宣帝正要说话,裴老爷已是忙忙地进了会芳阁的院子,快步走进屋里来,对宏宣帝跪下行礼道:“下臣裴立省,见过圣上。” 宏宣帝忙伸手虚扶了一下,道:“裴太傅平身。太傅何时上京的?” 裴立省躬身答道:“内子带信回去,说小女病重,臣日夜忧心,实在放心不下,才从越州上来的。” 宏宣帝叹了一口气,道:“宁远侯夫人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裴卿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苦,朕也知道。还望裴卿家想开些,莫要忧思过度,伤了身子,令千金九泉之下,也不会好过的。” 裴立省听了宏宣帝的话,立刻老泪纵横起来,对着宏宣帝泣不成声。 裴家的三个少爷赶紧一起跪下。 夏夫人和宁远侯府的太夫人一起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太夫人忙过来给宏宣帝行礼道:“见过陛下。” 宏宣帝让一旁的内监扶了太夫人起来,道:“太夫人不必大礼。朕今日前来,主要是给宁远侯夫人的灵前上香的。” 夏夫人也过来见礼,站到了裴家人身旁。 宏宣帝没有说几句话,姜妈妈和洪妈妈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也过来了。 两个孩子睡眼惺忪,在姜妈妈和洪妈妈的教导下,给宏宣帝磕头见礼。 宏宣帝温言道:“孩子小,就不必大礼参拜了,扶他们起来吧。” 一旁的内监赶紧一边一个,把两个孩子扶了起来。 “过来,让朕看看。”宏宣帝招手道。 楚谦益到底年纪大一些,见周围的人都毕恭毕敬,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便知道上首坐着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忙拉着妹妹的手,一起走过去了。 宏宣帝把两个孩子揽在身前,仔细看了看,道:“两个孩子都生得像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是皇后的大嫂,以前身子好的时候,也是进过宫的,宏宣帝也见过她。 楚华谨在一旁讪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有夏夫人在一旁抹泪道:“陛下好眼光。只是如今他们也是没娘的孩子了……” 楚华谨和太夫人听了这话,面色都微微阴沉了下来。 宏宣帝却点头道:“正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啊。”又看了楚华谨一眼,道:“虽然有爹,可是娘是不一样的。俗话说,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娘,就是这个道理。” 楚华谨越发尴尬起来,忙过来躬身道:“陛下放心,他们是下臣的嫡子、嫡女,下臣必不会怠慢了他们的。” 宏宣帝是在民间生活过十几年的人,对老百姓的俗语村话了解得很多,对一般人家的生活,也一点都不陌生。他知道普通人家里,续弦对原配留下的年幼子女,无论打杀,还是捧杀,都是常事儿。如果遇到有的续弦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不闻不问,已经算是世人心目中最好的后娘,都可以去请旨立块后娘牌坊了。 所以孩子幼年的时候没了娘,实在是天底下最惨的事之一。 这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虽然是生在高门贵族里,如今却依然逃不过这三种命运。 一旁的内监见宏宣帝和两个孩子说起话来,便微微咳嗽了一声,上前躬身道:“陛下,天色不早了。” 宏宣帝点点头,站起身,牵着两个孩子的手,送回到夏夫人身边。又伸手摸了摸楚谦益的头,道:“夏夫人节哀顺变。” 夏夫人忙揽过两个孩子,对宏宣帝屈膝行礼。 会芳阁里的人也都过来给宏宣帝行礼,恭送陛下。 宁远侯楚华谨亲自在前面带路,将陛下一行送出了宁远侯府的大门。 大门外面,有一千禁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安静地注视着宁远侯府。这么多的人和马在门口的大街上,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见到宏宣帝一行出来了,禁军的头目忙向后打个呼哨。一眨眼的功夫,一辆黑顶蓝围,看上去十分结实的大车被两个精壮的大汉赶了过来。 宏宣帝身边的两个内监先跳上车,到里面巡查一番,才把车帘大开,让在场的人都看了看车里面确实是空无一人,才让宏宣帝上车去。 楚华谨带着宁远侯府的下人在府门口躬着身子,目送宏宣帝一行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宁远侯府。 而宁远侯府内院的会芳阁里,太夫人看见夏夫人揽着自己的两个嫡孙,忙走过来对夏夫人说道:“亲家母,今日天晚了,外面已经宵禁。你们是不是就在我们府里歇了?” 夏夫人微微点头,并未说话。 裴家的嫡长媳沈氏从后面上前来扶着自己的婆母夏夫人,对宁远侯府的太夫人颔首道:“今儿无论如何是要叨扰府上一个晚上了。” 看见宁远侯府的二夫人黄氏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沈氏微微一笑,又道:“如果府上不方便,我们就在这会芳阁给我大妹守一个晚上的夜也是可以的。” ====================== 感谢rl的再次打赏。(n_n)。2012年1月1号上架,到时候希望大家多多投粉红票,让俺冲新书月票榜。只要上了新书月票榜前十,俺一月份每天都会双更。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圣心 下 太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家的嫡长媳沈氏一眼,才对自己的二媳妇黄氏嗔道:“亲家好不容易过来住一晚,我们怎么可以怠慢呢?——还不赶快去给亲家安排住处?” 黄氏忙对裴家人福礼请罪,又带了丫鬟婆子出去找人安置裴家的来客。 裴家今日来得人多。黄氏便让裴家的女眷住在内院的五柳院。五柳院靠近二门,正屋有三大间,一明两暗,另外左右厢房齐备,精致小巧,一般是用来招待身份贵重的女眷的。 裴家的男人便由宁远侯引着,住到了外院的客房里。 第二天,宁远侯府里正式挂白,举哀,四处报丧。又安排了各个管事和婆子,在外院和内院分别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还有宁远侯在朝堂上的同僚,以及裴家的亲朋好友和同僚。 一时间宁远侯府门前的大街上白汪汪一片,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裴家的二媳妇和三媳妇,第二天也带着几个孩子上门来,给他们的大姑姑上香磕头。 夏夫人昨夜伤痛过甚,身子有些不好。裴老爷见宁远侯府里的丧事已经正正经经地办了起来,就留了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在这里看着,别的人都带着一起回裴府去了。 四小姐裴舒芬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侯爷给自己的嫡母提起亲事的事儿。两个姐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再不肯放她一个人独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个姐妹一起行动,实在是苦了裴舒芬一个人。 夏夫人只记挂着两个外孙,临走的时候,对姜妈妈、洪妈妈和桐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懈怠。这两个外孙,是女儿拿命换来的孩子,夏夫人决定无论怎样,也要让两个孩子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 姜妈妈是楚谦益的||乳|娘,洪妈妈是楚谦谦的||乳|娘。她们两人,都是裴舒凡当年托娘家给找得||乳|娘,自然是裴家人信得过的人,也不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她们的身契,都握在裴舒凡手里。裴舒凡一死,她的陪房和陪嫁,应该都传到楚谦益和楚谦谦手里。 两个孩子现在年岁还小,夏夫人便跟自己的大儿媳沈氏商议,是不是先把裴舒凡这些陪房的身契拿回裴家来收着,免得放在宁远侯府,让别人拿捏着,反而坏事。 沈氏听了,想了想,对夏夫人劝道:“娘,这事要从长计议。现在宁远侯府正是办丧事的时候,桐露又是个精明人,还有姜妈妈和洪妈妈,也是能干人。我们在他们府里还刚刚敲打了几个妾室姨娘,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夏夫人看着沈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你说得有理。娘都听你的,你对舒凡有这份心,我不是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是两个孩子的大舅母,以后,你要多操些心,不能外道才是。” 沈氏心下有些惭愧,忙道:“娘谬赞了。媳妇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为大妹妹做过什么事。这一次,媳妇一定会帮大妹妹,把她的两个孩子想法子接回家来照看的。” 夏夫人以前就知道沈氏这个人,为人处事一向都是占着大理,寻常人都挑不出错来。这一次她却发现,沈氏不仅精通律法,而且该出手时就出手,决不手软,也不怕惹是非,该争的一定争,一点都不像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用通房来笼络丈夫的愚贤女子。 两人说着话,前面的大车已经到了裴府。 一行人刚下车,裴家的大管事已经大汗淋漓地跑过来道:“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圣上刚刚派了安郡王带着内侍过来宣旨,小的正要去宁远侯府跑一趟,可巧大家就回来了。” 裴老爷听了,忙命人摆了香案,一家子人都跪在香案前面,听内侍宣旨。 那内侍便捧着明黄诏书,对着裴家的人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约:晋翰林院侍读裴书仁为翰林院大学士。钦此!” 裴老爷和夏夫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少爷裴书仁更是忍住心头的惊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 一旁背立双手站着的安郡王范世诚走过来拍着裴书仁的肩膀笑道:“裴兄家学渊源,又有状元之才,在下面的州府历练了十年,如今也是大展奇才的时候了。” 几天前裴书仁刚刚上京的时候,是被圣上一纸宣召,直接从地方官越州同知,调任京官里的翰林院侍读。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为裴家的大少爷入文渊阁做准备。只是要入文渊阁,一般都要先做了翰林院大学士才有正式入阁的资格。而大齐朝的人也都晓得,翰林大学士的名额只有一个。翰林院如今的大学士,也是一个有名的状元,便是当年在镇国公简士弘一案中,振臂一呼,让天下学子归心云集的大学士贺思平。 “王爷谬赞犬子了。只是不知翰林院原来的大学士贺思平,如今怎样了?”裴老爷也起身问道。 安郡王极为敬重三朝首辅裴立省,见他问话,忙拱了拱手,道:“太傅有礼。这贺家,今日也接了圣旨,贺思平如今已进都察院做了左督察御史了。” 翰林院大学士是正五品,左督察御史乃是正二品。贺思平连升六级,可见圣眷颇隆。 裴老爷听说万年翰林贺思平升了左督察御史,更是惊讶,忙问道:“那原来的杨御史呢?” 翰林贺思平也是隆庆朝的状元,比裴老爷还早一届,年岁上比裴老爷还大三岁。只是贺思平为人耿直,仕途坎坷,裴老爷如今都三朝首辅告老还乡了,他贺思平才刚刚进了都察院。 “裴太傅不愧是三朝首辅,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傅。——昨日杨御史上折子乞骸骨,圣上立时就允了。”安郡王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眉宇间却有些促狭的神色。 裴老爷这才恍然,点点头道:“他也有七十多快八十岁了,早该乞骸骨了。”乞骸骨,便是请求退休的意思。 杨御史每年都要装模作样“乞”一次,圣上前几年位置不稳,当然是一动不如一静。在人事上,基本上都以旧人为主,并没有一开始就大肆撤换新人,所以前几次,圣上都驳回了他的折子。 如今看来,圣上登位三年,地位日渐稳固,是时候要开始用自己的人了。 “好了,还有两道圣旨,就一道宣了吧。”安郡王见天色不早,他还要去宁远侯府一趟宣旨,便赶紧对内侍催促道。 裴家的人赶忙又跪下。 这剩下的两道圣旨,一道是迁裴家的二少爷裴书义,从原来的从六品辉州同知,调任从五品的越州知州,接替他大哥裴书仁以前的位置。从品级上说,整整升了两级。 第三道却更加耐人寻味,是迁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从原来的从七品山南府经历,调任为从五品的中军都督府经历,连升四级。而且是从文官系统,调任到一直由世袭勋贵把持的武将系统里面。这在整个大齐朝,还是第一遭。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提亲 上 裴老爷听了第三道圣旨,心里微微一沉,对内侍和安郡王行礼道:“犬子裴书礼尚在宁远侯府没有回来,容老夫代犬子接旨。”说着,裴老爷起身从内侍手里接过了委任三少爷裴书礼的圣旨。 裴家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像他们家这样,一门四进士,父子两状元,在大齐朝开国以来,没有世家能出其左右。 安郡王知道宏宣帝很看重裴家人的才学,三朝首辅裴立省虽然归隐了,可是他的儿子个个都是人材。宏宣帝这是要拿裴家,当作打入武将勋贵系统的钉子了。 看着裴太傅凝重的脸色,安郡王知道宏宣帝的心思,裴太傅一定是心知肚明。 “太傅,你若是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转达给圣上。”安郡王有些于心不忍,总得给裴家留条后路吧? 裴老爷想了想,对安郡王拱手道:“王爷之情,下官心领。只是雷霆雨露,莫非君恩。我们读圣贤书,自然要行圣贤事。请王爷代下官向圣上谢恩,就说我们裴家一门,愿为圣上驱使!” 安郡王范世诚笑道:“裴太傅放心,圣上知道你们的难处。你看,我一会儿还要去宁远侯府宣旨,给宁远侯夫人封谥,还要封宁远侯夫人所出的嫡子楚谦益为宁远侯世子,嫡女楚谦谦为临安乡君。” 在裴家宣完旨,安郡王范世诚便带着宣旨内侍匆匆离开裴府,往宁远侯府那边过去了。 裴家的人接了旨,心里都是喜忧参半,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不提。 唯独四小姐裴舒芬是第一次见到安郡王范世诚,从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裴舒芬就木了半边身子。她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生成这个样子。这要是个女人,全天下的女人都不要活了!——真是不到古代,不知道什么叫美男…… “二姐、三姐,那安郡王,可有妻妾?”裴舒芬实在忍不住问道。生得这样好的男人,这个世上哪里会有女人配得上他?! 二小姐裴舒兰听了四妹的问话,正要发作,三小姐裴舒芳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二小姐裴舒兰才忍住了,正色对裴舒芬道:“王爷是什么身份的人,哪里是我们可以在背后议论的?——况且四妹还是未嫁之身,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为好。” 裴舒芬脸上红晕未褪,睁大了眼睛问道:“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们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吧?”说完,有些生气地拂袖回房去了。 裴舒兰和裴舒芳都摇头叹息了一声,也各自回去了。 裴舒芬回到自己屋里,又偷偷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还是进不了琅缳洞天。看了看自己从琅缳洞天里带出来的东西,很快就要用完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没有琅缳洞天,就只有自食其力了,裴舒芬闷闷地想着,便拿过来一本她从家里的藏悠悠书盟里淘腾来的史书,慢慢地读起来。——上次她没有见到大齐朝的皇帝生得什么样子,现在好歹是见到了唯一的王爷。这范氏皇族,还真有些意思,他们的史书,也是时候要好好瞧一瞧了…… 宁远侯府里,此时也正是一片忙乱的时候。 裴舒凡是二品侯夫人,她死了,圣上会赐封谥,这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可是圣上给宁远侯夫人裴舒凡的封谥,却是“一品忠贞国夫人”的封谥。 国夫人,是一等公的原配夫人才有的封谥。楚华谨不过是二等宁远侯,连一等侯都不是,更别说一等公。 如果这还不算离谱,那裴舒凡的嫡子楚谦益三岁就封了世子,还有一岁大的嫡女楚谦谦封了临安乡君,就是大大的离谱了。 大齐朝公侯勋贵的世子,都各家的公侯在儿子成年以后,主动向圣上请封而来的。虽说一般都是嫡长子继位,但是也有个别家里,嫡长子不成器,或者成年之前夭亡的,都会有别的儿子来接替。 还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嫡子未成年,自家也没有请封,就由圣上直接封了世子的。 而乡君这个封号,一向是封给皇帝的孙女、或者重孙女的。当然,有些勋贵或者外戚家里,也有得过乡君封号的。这在大齐朝里,到不算特别出格。 这两个封号,对宏宣帝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两个孩子来说,却是又多了一层保障。因为有了封号,他们就不只是两个年幼的孩子,而是有职司、有俸禄、有地位的人。若是有人动歪心思,要弄死这两个孩子,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要冒着抄家灭族的凶险,去动朝廷的人。特别是楚谦谦,她的封号,是皇族的封号。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动手的人可是要被凌迟的。 内侍宣旨之后,宁远侯楚华谨和太夫人都阴沉着脸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又向北叩拜,感谢皇恩浩荡。 安郡王范世诚还亲自去了一趟会芳阁,给裴舒凡的灵前上了一柱香,又对宁远侯楚华谨道:“圣上很是挂念侯夫人的两个孩子,希望你能派了妥当人看护他们。如若不然,圣上觉得裴老爷和夏夫人如今膝下空虚,可以帮你们分忧解难。” 楚华谨忙道:“还请王爷转告圣上,下官一定会好好看着两个孩子。岳父岳母那里,孙子孙女也不少,若是让他们老人家太过费神,也是我们的罪过。” 安郡王点点头,肃然道:“本王一定把宁远侯的话带到。”顿了顿,又有意提点他道:“裴家的三位公子,今日也都接了旨。” 楚华谨心里一惊,忙向安郡王打听起来。 安郡王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裴家的三位公子,今日都高升了。 楚华谨听了,心里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很是难受。——裴家的人继续青云直上,自己这边,却一直在停留在从五品的后军都督府经历这个位置上。 安郡王看见楚华谨脸色都变了,心里微晒,便告辞而去,回宫复命去了。 太夫人见安郡王走了,才扶着二夫人黄氏的手,来到内院的上房,对楚华谨道:“今日蒙了圣上这样大的恩典,你是不是要进宫谢恩,顺便见皇后一面?” 楚华谨见二弟妹黄氏在旁边,很多话不好说得,便敷衍道:“自然是要走一遭的。” 太夫人见儿子神色不虞,便回头对二夫人黄氏道:“今儿来得贵客多,你也别老跟着我,应该在前面待客才是。别让我们诺大的宁远侯府,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外人看着也不像。” 二夫人被太夫人劈头盖脸一阵训,不敢还嘴,忙告了罪,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去正院宴客去了。 太夫人见二夫人的人走远了,才看着楚华谨道:“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事,跟娘说说。” 楚华谨阴郁着脸道:“舒凡封了一品国夫人也就罢了,好歹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可是给裴家一门连升数级又是哪门子买卖?!” 太夫人听了也是心惊,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回头看见大丫鬟抱琴在一旁站着,便道:“你出去大门口守着,别 重生空间守则第1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别让人进来。” 抱琴屈膝应了,出去外面和婆子们说话。 楚华谨看着太夫人,有些忿忿地道:“看来裴家还是很得圣上看重。大舅哥年纪轻轻,圣上给他的路都铺好了。” 太夫人知道楚华谨的心事,便沉吟道:“既如此,裴家那门亲,还是不能疏远了。” ===================== 感谢若若繁星的打赏。还有给俺投年度作品的书友们。俺受宠若惊啊。(n_n) 上架倒计时中。恳求书友们把下个月的保底粉红票都投给俺,让俺冲新书月票榜。俺不刷票,完全靠大家了。顿首百拜!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提亲 中 太夫人的话提醒了楚华谨,他想起裴家的四小姐裴舒芬,忙道:“正是有事要禀告娘。舒凡这一走,家里乱糟糟的,没个主事的人是不成的。” 太夫人听了,却皱紧眉头,坐到了一旁的红木扶手官椅上,道:“你不会想着,马上就要续弦吧?”按理说,原配妻子过世,丈夫应该服一年的孝才是。 楚华谨有些脸红,不过想起裴舒芬年纪小,又是个庶女。如今为了自己,得罪了嫡母,也不知道要遭些什么罪。自己这时候提亲事,不算很妥当,可是一来裴家早有此意,二来两个孩子确实还小。如果有他们的亲姨母看着,自己也能放心些。——自打裴舒凡过世后,楚华谨才发现,自己的妾室里面,还真是有几个不安分的。 两人正在屋里议论着,外面抱琴听了齐姨娘从春甲院里遣人报的信,不敢自专,忙对着里面说道:“太夫人、侯爷,齐姨娘让人过来报信了,说是桐雪姨娘的事儿。” “她又怎么了?”楚华谨也皱紧了眉头。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女人确实太多了些。每天里光东家长,西家短都闹不清。 太夫人知道桐雪是有了身孕的,昨儿晚上被楚华谨踹了一脚,也不晓得怎样了。便忙对外道:“让人进来吧。” 抱琴打起帘子,齐姨娘院子里的一个婆子哭丧着脸进来,进门就给太夫人和楚华谨跪下了,回道:“回太夫人和侯爷的话,桐雪姨娘从昨儿回去,就下红不止。齐姨娘让人寻了太医过来,也只保住了大人,孩子,没有保住……” 太夫人脸色微变,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桐雪已经有五个月了。” 那婆子连忙磕头道:“太夫人说得不错。桐雪姨娘确实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掉下来的,是个哥儿……” 楚华谨袖了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素白的天空,淡淡地道:“掉了就掉了,让她好生养着就是。” 以前裴舒凡在的时候,把他的内院打理得妥妥当当,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闹到他面前来。现在想来,裴舒凡还是为这个家尽过力的。 而桐叶和桐雪本来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自打给楚华谨做了通房之后,一颗心就都在姑爷身上,对自己的小姐却处处使袢子,明显是背主。他楚华谨的女人多得是,这种吃里扒外的贱人,多看一眼都嫌烦。 地上跪着的婆子见侯爷对桐雪的事,根本无动于衷,心里放松了许多,便起身道:“侯爷既这样说,奴婢就跟桐雪姨娘把话带到。桐雪姨娘现在想见侯爷一面,侯爷是不是……?” 楚华谨挥手呵斥道:“出去出去!这么多丫鬟婆子服侍她还不够,让我去做什么?——没得晦气!” 那婆子见侯爷怒了,赶紧出去了。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人,现在一个个都惯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什么事都要拉着我去,也不照照镜子?!”那婆子都走远了,楚华谨还满肚子牢马蚤。 太夫人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别说她们了。你想娶谁做续弦?——现在提亲,过礼,下聘。一年以后再成亲,也还来得及。” 楚华谨想起那个明媚鲜妍的小姑娘,刚刚怒气横生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回身对太夫人道:“裴家的四小姐,裴舒芬,舒凡的庶妹。” 太夫人双手端着茶杯,顿了顿,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便沉吟道:“她可是最小的,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若是定了她,就得等上两年,等她及笈之后再说。” 楚华谨忙走过来,坐到太夫人身边,低声道:“所以儿子想请娘亲自跑一趟,去裴家提亲,最好在百日内就成亲。” 太夫人吃了一惊,抬头看着旁边的儿子,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你和她……”生怕儿子跟小姨子有了首尾,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丑事。 楚华谨见太夫人误会了,忙压低了声音道:“娘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为两个孩子着想。”说着,就把裴舒凡生前跟他说过,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娘家去教养的事儿,跟太夫人略微提了提。 太夫人果然有些怒了,又想起白日里安郡王过来宣旨,明里暗里唯恐他们怠慢了裴舒凡留下的两个孩子,还说圣上有意把孩子送回裴家教养!——这不是活生生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裴舒凡生的孩子,当然是他们楚家宁远侯府的种,什么时候要轮到裴家这个外家来说三道四?! “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亲自去裴家一趟,给你提亲。那裴舒芬,不过是个庶女,能做宁远侯的正室夫人,是她高攀了。”太夫人沉下脸道。 楚华谨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娘明天去了,记得说话软乎些。——裴家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 太夫人笑道:“我还用你教?!”又有些惆怅,道:“当年你爹一心要同裴家结亲,我还跟他生气来着,谁知就应在今日。” 楚华谨想起爹爹当年的盘算和下场,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忙换了话题,对太夫人道:“当年给舒凡提亲,我们的聘礼是一万两银子,加六十抬首饰、绸缎和田产。现在舒芬是填房,五千两银子,加三十抬首饰和绸缎衣料,应该就足够了吧?” 说起嫁娶事宜,太夫人最是精通,看着裴舒凡上房这些当年陪送过来的黄花梨木家私,满不在乎地道:“两千两银子,再加十抬绸缎衣料就足够了。——她是庶女,又是填房,我们给得太多了,好象上赶着他们裴家一样。也让人说我们这么快就忘了你媳妇,还让她娘夏夫人不好受呢。” 楚华谨不惯这些俗务,起身披上了大氅,点头道:“娘见多识广,自然妥当。娘就看着办吧。我去前面待客去了。”说着,去了外院。 桐叶在自己屋里做着针线,听见自己的小丫鬟偷偷地告诉她,说侯爷要娶裴家的四小姐做填房,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夫人要强了一辈子,跟侯爷也是厮抬厮敬,可是这走了还没两天,侯爷就急吼吼地要娶新人进来了。 看着桌上的灯花,桐叶怔了半天,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给侯爷做了通房。看看桐雪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而桐露,她却由夫人打点好了一切,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去做正房奶奶了。 想起这些,桐叶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夫人的灵停在会芳阁,因是冬日里,夫人的两个孩子由桐露、姜妈妈和洪妈妈带着,在会芳阁守着。 侯爷的两个大一些的庶子,也在那里跪灵。 还有齐姨娘、兰姨娘和桂姨娘,被裴家的大舅奶奶收拾过,如今也乖乖地在会芳阁里跪着烧纸。 方姨娘是个精乖人,不用人吩咐就一直守在灵堂。她在夫人生前,就得了夫人的欢心,也让侯爷高看一眼。 “桐叶,侯爷说晚上不回正院了,就在方姨娘的院子里歇了。”外面的婆子过来传了话。 桐叶心烦意乱地应了,收拾了手上的针线,去春甲院看了看刚刚没了孩子的桐雪,安慰了她一阵子,服侍她歇了,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太夫人便让人叫了桐叶过去,仔细打听了裴家的情形,又带着她一起,去裴家给楚华谨提亲去了。 ==================== 感谢葛紫的打赏。 明天据说入v。开始双更。第一更会早一些。第二更是晚上八点。以后都是早晚八点双更。大家早晨起床了可以看。再厚着脸皮求大家的保底粉红票。实在是对俺很重要。俺虽然写完了一本书,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新人。(╯□╰)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提亲 下 (求首订!求粉红!) 叶惴惴不安地跟着宁远侯府的太来到裴家。 夏这几日躺在床上起不来,裴家的三个庶女都在床前侍药。 接待太一行人的,是裴家的嫡长媳沈氏。 太当日是见识过沈氏的,她是裴家说得上话的人,而且长嫂如母,跟她提亲也没不对。 “太是来给宁远侯提亲的?”沈氏抬高了眉毛,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又上下打量太带来的几个侍女,其中只有桐叶是一身妇人打扮。 桐叶见裴家的大少奶奶看向了,忙出来给大少奶奶行礼,陪笑道奴婢桐叶,见过大舅奶奶。” 沈氏穿着一身青色右衽短襦,滚着黑色的澜边,配上素色的棉裙,头上只插着一根素银的簪子,十分干练的样子。见桐叶给行礼,沈氏桐叶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算是裴家的人,便从桌旁端了手炉,捂在手里问道你不在宁远侯府看着屋子,到这里来做?” 桐叶脸色一僵,低了头,退回到太身后,道太有命,奴婢莫敢不从。” 沈氏不再理她,看向太笑道还以为太是探病的,看来是我想多了。还请各位先坐一坐,我去问问娘。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无法做主。” 太忙道可是亲家母病了?真是不巧。”转身对的大丫鬟抱琴吩咐道你赶快,让大管事拿了侯爷的帖子,去太医院给亲家母请个好大夫瞧瞧。” “不用了。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实在是太高明。我好好的闺女,硬是被他们给瞧没了。我不让他们瞧,恐怕还能多活几日。”一边说着,夏在两个大丫鬟琉璃和翡翠的搀扶下,从门外走了进来。 听了夏的话,太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受不住了,梗着脖子坐在那里,半晌没有。 夏在一旁坐下,对沈氏道快要备午饭了,你去厨房瞧瞧。这些新来的厨子,总是记罚不记打,你得多提点一些才是。” 沈氏见夏在这里指桑骂槐,忍了笑,屈膝行礼道是,这就去看看。总得给他们好看,才做事都是有规矩的,不是占了位置,就能想怎样,便怎样的。” 夏如今跟的大儿越发心有灵犀,见她明白了的话外之音,便露出一丝微笑,道去吧。孩子们说要吃羊肉汤,你记得让她们放些枸杞,去膻味儿。” 沈氏应了,带着丫鬟婆子退下。 夏坐在上首,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宁远侯府的太,就当不太此行所为何事。 太没法子,只好老着脸,把求娶裴家四裴舒芬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夏一早就她们的来意。之前她也想着是要嫁一个庶女,近来却因为沈氏的一席话,已是改了主意。 夏便对太歉意地道太看得起我们舒芬,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的嫡姐去世,不管是她姐夫,还是她,都要守一年的孝。再说她年岁小,定亲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太听见夏话题有变,也不好说,觉得裴家也许就是在拿乔,便哼了一声道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送走宁远侯府的一行人,夏觉得气短神虚,也歇息去了。 唯有裴舒芬听说宁远侯府提亲,居然被夏挡了,在屋里急得不行。 想了半日,裴舒芬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夏的屋子里,在她床前一直守着。 黄昏的时候,夏醒了,看见裴舒芬在她的床前垂泪,忙问道你啦?” 此时屋子里面没有别人,裴舒芬又让的两个丫鬟守在门口,正是的好时候。 裴舒芬便跪在夏床榻前,低声道今日让母亲为难了。” 夏明白了她说得是宁远侯府提亲的事儿,看着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舒芬,你还小,不给人做填房,是多憋屈的事儿。我先前是打算过在你们中间挑一个人嫁,可是如今仔细想来,其实是我想得不周,此事以后不用再提了。”夏以前觉得姨母做继母,比外面不相干的人对孩子要亲厚些。可是沈氏昨晚跟她说了一席话,却让夏有醍醐灌顶之感。 沈氏那时对夏劝道娘,姨母做继母,若是有个不好,两个孩子可连冤都没处诉去。谁会信他们的亲姨母会故意为难他们?——再说,等继母有了的孩子,这心肯定是要变的。既然迟早都是会变的,还不如让两个孩子早早明白接受这个道理。不要等他们对继母先有了孺慕之情,然后继母再有了的亲生孩儿,他们才成了多余的人。到那个时候,岂不是伤害更大?” 沈氏的父亲是从县令一路升上刑部尚书的,不知见过多少这等继母为了的亲生孩儿,谋算前头嫡妻留下的财产和孩子的事情。别说庶妹为继母,就算是嫡亲的妹子,这种事也不少见。没办法,情哪有亲生孩儿重要? 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阴谋诡计,这种矛盾,属于利益之争,基本上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特别是这人家里越有钱有势,斗得就越是厉害。再说了,填房若是原配的妹子,娘家都不好为原配的子女出头的。填房是别家的姑娘,她还会有个忌惮。若是太出格,原配的娘家人是可以把她拖到衙门里去脱裤子打板子去的。可是填房若是同一家的姑娘,没有哪一家丢得起人,把家的姑娘弄到衙门里去。 而年幼的孩子永远斗不过居心叵测的大人,不说先被继母利用来扮“慈母”,然后等不需要了,就被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这些事情,沈氏都是见过的,更觉得有必要跟婆母夏说清楚。——先小人、后君子,总比先君子、后小人,要来得坦荡,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因了沈氏的话,夏决定换个法子教养舒凡留下的两个孩子。她不再打算去费心竭力地找个合适的人来代替舒凡的位置,这个世上,没人能代替亲娘的位置。亲娘没了就是没了,他们虽然小,可是慢慢教,也能明白,亲娘不在了,他们要比别的孩子更加小意殷勤,才能平安顺畅的长大。 当然也会让他们,虽然没了亲娘,但是外祖、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小姨,也许还包括他们的亲爹,亲祖母,仍然会继续关爱他们。甚至会因为他们没了亲娘,对他们的关爱,比对别的孩子要更多一些。 裴舒芬听了夏的解释,不由大急,忙道母亲,话不能这么说。小孩子能没有母爱呢?再说为了两个外甥,再委屈我都愿意。” 见夏露出狐疑的神色,裴舒芬绞尽脑汁道母亲不是不,侯爷的那几个妾室,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没有个妥当人在那边看着,两个外甥……” 夏靠在大迎枕上,抬头看着床顶帐幔上绣得七色莲花,悠悠地道益儿和谦谦,如今已经是有封号的人。那些个妾室,如果真要自取灭亡,也怪不得别人。” 裴舒芬双手紧紧地拧着帕子,红着脸继续劝道就算到时候,能治得了她们的罪,可是两个外甥到底会吃了亏,这又何苦?还是先预防着,总比事后补偿惩罚来得好。孩子们也不用受罪……”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沈氏的话,是大义。而裴舒芬的顾虑,是小节。对两个孩子目前来看,还真难分哪一个更要紧些。 夏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地道你让我再想想……” 裴舒芬无法,只好起身出去,叫了夏的大丫鬟琉璃和翡翠守着,到偏厅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又过了几天,楚华谨见裴家还是不松口,越发觉得是坐实了裴舒芬以前说得话:看来夏,是有意要为难她。 “娘,事到如今,不如请皇后出面?”楚华谨这几日出去应酬,看见裴家的人在京城如众星拱月一般,越发起了心,要再娶一个裴家女进来。不然若是娶了别家的女儿做继室,和裴家的姻亲关系,就真的淡了。 太以前凡事都听老宁远侯的,现在有事也都是以为重。只是上次在裴家被怠慢了,至今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便啐了一口道难道天底下除了裴家的姑娘,别的姑娘都死绝了?你非要娶裴家姑娘不可?” 楚华谨有些脸红,讪笑道娘说哪里话。我不也是为了我们宁远侯府着想?”就把近来在朝堂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太听了楚华谨的解释,觉得也有些道理,就道那我进宫一趟,听听皇后娘娘说。若是皇后娘娘也认为这门亲事做得,我就帮你请个懿旨。” 楚华谨忙拱手抱拳,对太笑道那就劳烦娘了。” 大齐朝里,若是没有特殊的事儿,外命妇一般每个月初一可以进宫朝谒。 如今离初一虽说还有半个月,宁远侯府的太是皇后娘娘的亲娘,当然不一般,不用等那么久。 没两天,宫里便传话出来,宣了宁远侯府的太进宫叙话。 到了皇后宫里,太同皇后寒暄了几句,皇后便带了太去里间的暖阁说体己话。 宫里不比外头,没有那么多盘桓来去,太便直言了当地提起了这门亲事。 皇后听了,立刻面露喜色,道大哥真是深谋远虑。裴家这门亲,是非结不可。万万不可因为去了前头的大嫂,就跟裴家疏远起来。” 太想起在裴家受到的冷遇,有些不以为然,道裴家的老爷子,早已不是首辅了……” 皇后太一辈子过得顺顺遂遂,别说外面的事,就连家里的事,都没有烦心过。便含笑解释道裴太傅虽然辞了官,可是他还有三个做了官的。娘也,圣上刚刚大大得抬举了裴家。这在大齐朝,还是从来没有过得事儿。” 太看着皇后,笑得极为慈祥自得裴家有这么大造化,不还是看在皇后和三个皇子份上?” 皇后抿了嘴笑道娘原来心里清明着呢,虽然不言不语,其实都。” 太坐近了一些,拉着皇后的手,低声道丹儿,娘虽然不懂外面的事儿,但是还不至于糊涂到给你们拖后腿。”又想起老宁远侯,对皇后叹息道你爹当年就没让我为妾室姨娘烦过心。就是家里的那个庶女,也是我逼着你爹纳了我的陪嫁丫鬟生出来的,不过是为了有个贤名,你们兄妹好说一门好亲事。”接着就半吐半露地把在裴家受到的冷遇说了出来。 皇后极为诧异,低头想了一会儿,便嘱咐太道娘放心。我这就去下旨赐婚。裴家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填房 上 (继续求粉红!) 太听了皇后的话,放下心来。——皇后赐婚,就是借给裴家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违抗的。 过了没两天,京城里的裴府,便接到了皇后娘娘的一道懿旨,将裴家的四女儿,尚未及笈的裴舒芬,赐给宁远侯楚华谨为继室。又让内侍悄悄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命他们择日在百日内完婚,说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前头留下的两个稚龄儿女。 裴家虽是不愿,可是皇命难违。 宁远侯府又马上请了官媒上门,给裴家抬了聘礼。一应礼仪,虽说仓促了些,却都是齐全的。 裴舒芬见了皇后的懿旨,才放下心头的大石,高高兴兴地跟着的丫鬟绣起的盖头来。她不善针黹,可是她的丫鬟桐月,却是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只比三裴舒芳差一些而已。所以桐月绣出来的盖头,裴舒芬在上面扎了两针,便算是她“亲手”做的。 裴府的上房里,裴家掌事的几个主子却为这桩婚事颇伤脑筋。 “娘,舒芬是,如何能在两个之前出嫁?再说她还没有及笈……”这件事,莫说夏和裴老爷,就是大少爷裴书仁,都很有些不舒服。 裴老爷坐在一旁,木着脸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就让舒芬先嫁吧。” 夏是妇道人家,面子上有些放不开,有些不虞地道这可是会让人说我们上赶着巴结宁远侯府。还有,把她两个置于何地?舒兰还好说,到底是定了亲的,明年就可以出嫁。舒芳可是连亲都没有定。现在都出嫁了,却连亲都没有定,让人家会想舒芳?她还要不要嫁人?” 沈氏也这件事,是宁远侯府不地道。可是她到底眼界不同,跟几个小姑子相处没有多少时日,已经看出来,这个四舒芬,行事跟世人都不一样。虽然年岁小,可是胆子大。而且,看她的样子,早就对她的姐夫,有了心思了。若是拦着不让嫁,指不定就会闹出一桩丑事来…… “爹、娘,觉得这事儿,得让人,咱们裴家,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嫁女儿。到时候,在请帖上大大方方写上,是皇后娘娘亲自指点我们挑得吉日。人家要想,就不关我们家的事儿了。”沈氏的话绵里藏针,点到为止。 屋里的人却都心领神会。皇后赐婚不是秘密,可是后面不想让人的口谕,却有必要让别人都才好。 大少爷裴书仁想了想,抬头对着的妻子沈氏浅笑道这样也行,只是我又得被圣上骂上一顿了。” 眼看公公婆婆都在这里,沈氏不敢同在屋里一样喜怒不禁,只是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横竖都是为了几个,你这个做大哥的,就算被圣上骂两声,也不会少了块皮。” 裴书仁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没有再,回头对夏和裴老爷道既然爹娘都不反对,就下去催人给四备嫁妆去。” 说起嫁妆,当年裴舒凡出嫁的时候,虽然也很仓促,可是准备的嫁妆,都是十打十的。光正房整整五间屋子的黄花梨木家私,当年就是公主出嫁,也找不出这样一套好来。也就是裴家是越州的百年大族,才能积攒到这样多的上好黄花梨木。 如今到了裴舒芬头上,夏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看了裴老爷一眼,道舒芬是老爷的幺女,嫁妆的事儿,就由老爷看着办吧。”说完,夏便起身进内室里去了。 裴老爷心头暗叫不好,忙起身对的大、大儿道舒芬是你们的,你们看着办吧。”又看了内室一眼,大声道别比着她的舒凡的例。她是庶出,又是填房,还嫁得这样急,嫁妆多了,反而让人想东想西的。”说着,便起身追到内室里去了。 裴书仁平日里见惯了爹娘的相处之道,娘这一生气,爹不知要陪多少才能过得了关去,便笑着起身对沈氏伸手道爹娘还有话说,我们先吧。” 沈氏抿嘴一笑,也伸手出去,搭在裴书仁手上,顺势站了起来。 裴书仁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沈氏双颊微晕,斜睨了他一眼,并不。 两人携着手出到外屋里,裴书仁便放开沈氏的手,甩着袖子,一人走到前面去了。 沈氏半低着头,微微退后半步,跟在裴书仁身后,回到了的院子。 沈氏和裴书仁住的院子,是裴府里的东跨院,也是除了裴老爷和夏的正院以外,最大的院子。 裴老爷现在辞了官,本来不应该再住在正院里。可是裴书仁和沈氏都死活不肯住到正院,裴老爷和夏感念大儿一家的孝心,便在正院住了下来。 沈氏的陪嫁丫鬟彩云见少奶奶和少爷都了,忙要帮大少爷解开外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袍子。 裴书仁却用手把她挡了,进了内室换衣裳去了。 彩云还想跟进去,沈氏已经曼声叫住了她,道别跟进去了,你今儿也别管事了,跟彩环说一声,都在屋里等着。过一会子,我再命人叫你们有话交待。” 彩云和彩环便是沈氏当年给裴书仁的两个通房,跟了裴书仁也有七八年,一直无出,两个丫鬟也有二十五岁了。 彩云听了沈氏的吩咐,心知不好,眼泪汪汪地往内室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大少爷换了衣裳从里面走出来。 “大少爷……”彩云哆嗦着双唇,就要给大少爷跪下。 裴书仁看了她一眼,对她也有些内疚,一抬身坐到了沈氏身旁的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先吧。” 彩云无法,又瞥了大少爷两眼,才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你都想好了?”裴书仁看着坐在一旁的沈氏问道。 沈氏定定地看着裴书仁的眼睛,轻声道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留下她们。” 裴书仁失笑,又挪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当初不知是谁死活要把她们塞给我的……” 沈氏微微垂下了头,脸上飞起两团红云。没了在外面杀罚决断,意旨铿锵的刚强样儿,反而比习惯性弱不禁风的女子更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裴书仁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沈氏挣了两下,从裴书仁手里挣脱出来,立刻起身坐到一旁的暖椅上,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是大哥,就算不用服孝,也该避讳点儿。再说,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把她们给了你……”说到这里,沈氏定定地看着门口绣着五福临门的门帘,叹息道也怪我。都是我误了她们。” 裴书仁见沈氏自责不已,便耐心地劝慰她道你当初也是问过她们的,她们也是自愿的。如今她们年岁也大了,一直吊在我们房里,不上不下的,更是误了她们。还是按我们昨晚上说好的,把她们放出去吧。给她们个恩典,除了她们的籍,让她们出外自行择婿,也是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看见沈氏还是一脸愧疚的样子,裴书仁补充道你到时候多给些陪送,在银钱上多帮衬她们一把就是了。” 裴书仁眼看就要入阁拜相,对自身更加严谨起来。 做文官的,想入内阁,于女色二字更是要严防死守。一般的文官,纳个妾,逛个青楼啥的,无伤大雅,也没人会揪住不放。可是将来若有一天,此文官上了文渊阁的后备名单,则此人以前所有的所作所为,公德私德,都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缇骑,还是言官,都会仔仔细细查验你的祖宗八代,一言一行,甚至可能包括你睡正室和睡小妾的时日比例。多少人就是栽在女色上头,背景调查通不过,痛失登上文官最高位的机会。 前车之鉴太多,所以大齐朝的文官如今都学精乖了。纳妾的有,宠妾灭妻的却很少。因为极少有男人把小妾看得比的官位前程还要重要的。 除非做大妇的实在太过软弱,要说规矩在那儿摆着,律法在那儿摆着,身份在那儿摆着,若是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做大妇的还被几个银子钱买来的小蹄子拿捏,也只能怪脑残。 官场如战场,稍一行差踏,不仅身败名裂,还有可能祸连九族。为官做宰的时候就整一屋子小妾通房,却是唯恐的小辫子不够多,自寻死路呢。——大齐朝的官场上,若是你想坏了别人的仕途,很简单,给他多送几个就是了。只有脑子不够使的男人,才会觉得是多多益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书仁如今才做了京官,这两个通房,便是头一个要打发掉的。他未娶亲的时候,从没有过通房丫鬟。这两个通房,还是沈氏嫁了他之后,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开得脸。当时沈氏只跟她们说,等她们有了身孕,就抬姨娘。 裴书仁既不想要庶子,也不想正经纳了她们做妾室,妨碍的仕途,便做了些手脚,因此两个通房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 沈氏以前不晓得是裴书仁做了手脚,一直以为这两个丫鬟不能生育,更不想放她们出去吃苦。——不能生孩子的,在这个世上哪里有活路呢? 裴书仁后来才明白沈氏的顾虑,因此昨儿晚上,就跟沈氏一五一十坦白了。还说以后公务繁忙,不会有再应付妾室姨娘,又言律法有云,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他已经有了两个,不需要再为了后嗣纳妾,还对沈氏立下了一生一世不纳妾的誓言。 沈氏自然是又惊又喜,从来算话,是个一言九鼎的大。他既然说了不纳妾,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再加上沈氏终于对婆母放下戒心,便同意了将两个通房都放出去配人。 如今再说起这事来,沈氏还有些不好意思,对裴书仁嗔怪道你既然有顾虑,为何不早跟我说清楚?” 裴书仁斜躺在罗汉床上,不想再多纠缠这两个通房,便微笑着换了话题道别说她们了,你打发了就是。还是说说四的嫁妆吧。” 沈氏定了定神,起身去内室拿了帐册,坐到裴书仁身旁,一一翻开给他看,又道宁远侯府的聘礼是两千两银子,十抬绸缎衣料,虽然不算少,也决不算多。只是有一样不妥,” 看了裴书仁一眼,见他探询地看着,沈氏有些迟疑地道宁远侯府送聘礼的赵妈妈偷偷跟我说,当年他们府里纳齐姨娘,也是送了聘礼的。而且和给四的聘礼,一个样儿。”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填房 中 说起齐姨娘,裴书仁皱起眉头问道可是那日冲进来,挡在楚华谨身上的那个妾室?”说得是那日他们三上门“打姑爷”的时候,齐姨娘冲挡着,还被楚华谨当众扇了一耳光的事儿。 沈氏微笑颔首道正是她。她是定南侯的嫡长女,当年跟你的大妹夫定过亲,后来……,据说一直不嫁,他们家没法子,求了老宁远侯,答应给你大妹夫做妾。当时楚家对她还是心有愧疚,所以正正经经给了聘礼,还去顺天府上了档子,明公正道做了良妾。”只是给聘礼这事儿不合规矩,就只有宁远侯府和定南侯府的几个相关人等,外面的人通不晓得。 沈氏也是从宁远侯府里送聘礼的赵妈妈那里听说的此事。赵妈妈是裴舒凡的陪房,当年定南侯府嫡长女进宁远侯府为妾的事,是裴舒凡一手操办的,赵妈妈当然对这些事情了熟于心。 裴书仁听了,也冷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件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不过是宁远侯府里那两个家生子姨娘实在太过猖狂,我无奈之下,只好另外抬了一个对头进来,分散一下她们的注意力。要不是这个齐姨娘进府,我也生不下益儿和谦谦。” 这些来龙去脉沈氏倒是不。不过她同裴舒凡是一样的人,是在同样的教养下长大的,对朝堂大事心知肚明,平日里同也能说得上话。 听了裴书仁的解释,沈氏垂目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大,真是不容易。” 裴书仁装作不在意,转头用袖子抹了抹脸,不想让沈氏看见他又流泪了。 沈氏眼角瞥见裴书仁伤心,心下也自伤感,便赶忙又翻着帐册看了看,道四嫁妆的事儿,还得好好商议商议。宁远侯府用妾室的聘礼,就是摆明了打我们裴家的脸。可是我们若要为四出头,又担心娘心里不舒服,实在是难办。” 裴书仁心绪平静了下来,随便想了想,便起身对沈氏笑道要不这样吧,你跟宁远侯府的太和大妹夫都回个话,问问他们到底是娶填房呢,还是纳妾。若是纳妾,我们裴家可不敢违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也丢不起这人。问问他们可是故意要打皇后娘娘的脸?” “若是填房,他们用个纳妾的礼数来迎亲,这是打我们的脸呢,还是打皇后娘娘的脸?——索性再问问他们,是不是同皇后娘娘有仇。这样左也是打皇后的脸,右也是打皇后的脸,他们是皇亲国戚,抗得住。我们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可不敢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沈氏从来没见过这样尖刻犀利的样儿,不由微张了樱桃小嘴,有些失神地盯着他。 裴书仁回头看见一向精明能干的沈氏怔怔地看着,忙往身上打量了一眼,奇怪地问道啦?可是哪里有不妥?” 沈氏款款地站起身来,走到裴书仁身边,轻轻地帮他整了整外袍,又拍了拍他的左肩,掩饰道好象这里有些灰的样子。” 沈氏身量高挑,只比身材高大的裴书仁,矮半个头而已。 裴书仁微笑着伸出右手,按住了沈氏拍他左肩的手,低了头想,又觉得胸口涨得满满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拍拍她的手,转身出去了。 沈氏默默地站在屋里,看着裴书仁远去的方向出了一回神,才收敛了思绪,让人把彩云和彩环两个人叫进来。 彩云和彩环自从跟着沈氏到了京城,就觉得不一样了。大少爷从来不去她们屋里,平日里也不再对她们和颜悦色。就连吩咐人伺候,都不再叫她们。 听了沈氏说要她们出去配人的话,两人在地下跪着,低着头,半天没有言语。 沈氏命人拿了她们俩的身契,又一人给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道这些年你们也不容易。拿着这些银子出去,找户好人家嫁了,以后生儿育女,后半生也有个依靠。” 彩云接了身契和银票,眼泪一滴滴地往地上淌下去,低头哽咽道大少奶奶,可是奴婢惹恼了大少爷,才要赶我们出去?” 一旁的彩环也泣道不瞒大少奶奶说,我们两人算是废人了。——现在就算出去,还有指望?还望大少奶奶发发慈悲,留我们在府里,我们就做丫鬟,自做自吃,能养活就行。” 沈氏略微有些尴尬,可是又不能跟两个丫鬟说实话,便和颜悦色道你们的顾虑,我都。我托老爷给你们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明儿给你们仔细把把脉,瞧一瞧。你们还年轻,也不算大毛病,能治得好的。” 彩云和彩环将信将疑,但是也不敢跟沈氏犟嘴,只好委委曲曲地给她磕了头,下去收拾的去了。 第二日,沈氏果然请了大夫到府里头,给彩云和彩环“瞧病”。那大夫得了沈氏的叮嘱,自然将两人的“症状”说得透彻,又开了一幅汤药,叮嘱她们每天早晚各喝一次,喝足一个月,自然就“痊愈”了。彩云和彩环虽然半信半疑,可是喝了那药几天,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信心更足了些。 将彩云和彩环都打发出去了,沈氏才忙起来四妹裴舒芬的婚事。她先将宁远侯府的聘礼全部退回,又故意将退聘礼的缘由大张旗鼓,闹得满城皆知。 宁远侯府的太本来是故意用纳妾的聘礼,来出一出上一次在裴家受的气。还特意派了裴舒凡的陪房去送聘礼,就是有意让他们,他们宁远侯府,不把裴家的庶女放在眼里。没想到被裴家的人反将一军,抬出皇后娘娘这尊佛,让太立刻狼狈不堪起来。 宁远侯楚华谨这才太出了个昏招,虽然他晓得太大概是为了报复裴家人对她先前的不恭,才故意在聘礼一事上羞辱裴家人。只是这样做,太却忘了这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故意为难裴家人,其实也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哪有想这么多?”太气呼呼地在屋里发起脾气来。 楚华谨苦笑着劝道娘,早跟您说了,赶紧把这桩事妥妥当当地办了就完了,何苦又多出一桩事来?” 裴家人个个都是人精,已经把这桩事,通过一个好传话的御史, 重生空间守则第1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传到监察御史耳朵里。 大家现在都宁远侯府不仅故意羞辱裴家人,而且宁远侯府里,有个下了“聘礼”的妾室。 这几日,已经有言官开始摩掌擦拳,打算要参宁远侯楚华谨“以妾为妻”了。楚家是后族,“以妾为妻”不仅是违例,而且是拖皇后娘娘的后腿。 朝堂上的事,都是一环扣一环。没本事,就不要给别人下套子。 太忍不住道若是舒凡在此,怎会有这些麻烦事?” 听了太的话,楚华谨也只有继续苦笑。 太无法,只好老着脸,再去裴家一趟。 第二天,太便带着二黄氏和新的聘礼,去了裴家,向裴老爷和夏请罪。 “亲家老爷、亲家,这次实在是误会。您,自打我们老侯爷去了,我们府里,就一日不如一日。我这二也是才当家,还没完全上手。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她都是丢了笤帚,又弄簸箕,一不弄了例,下了聘,也是有的。还望亲家老爷、,看在她好心办事的份上,不要为难她才是。” 二黄氏忍着羞怒,跪在裴家的裴老爷和夏面前,红着脸道都是晚辈的不是,让两位老人家烦心了。” 裴家的人见宁远侯府的太居然把她的二拿来顶罪,也不好再说。 夏叹了口气,亲自扶了二黄氏起身,安慰她道不关你的事。——做人,不容易啊。” 这话说到黄氏心坎里去了,她不由扑到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宁远侯府的太见了,不免更加尴尬,便在的丫鬟抱琴的搀扶下,起身告辞道聘礼既然送到,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个月后就是好日子,我们府里,还要赶紧筹备筹备才是。” 沈氏见这太又说胡话了,忙站起身来,一边送了她们出去,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点道热孝里头成婚,其实是极容易的。——一应物事都是齐全的,不用另外挂红披彩了。” 太这才想起裴舒凡刚去了不到一个月,他们赶着在热孝里面成亲,就不能挂红披彩。就连拜堂,也得在裴舒凡的灵堂里进行,还要给她的牌位敬茶。——填房本来就低人一等,热孝里面娶的填房,也就只比妾室高一篾片而已。 送走了宁远侯府的一行人,沈氏看了看太送的新聘礼,见换成了五千两银子,和三十抬首饰、绸缎衣料,比裴舒凡那时候少了一半,但是比齐姨娘,还是多了一倍有余。 “让四看看聘礼。”沈氏吩咐道,还有一些热孝里面成亲的事宜,都要给裴舒芬交待清楚。 裴舒芬喜滋滋地看了看,眼角眉梢都是笑。 沈氏心下不断摇头叹气,便缓缓地把热孝里头成亲的种种不足,一一给她讲了清楚。 裴舒芬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过了半晌,问道大嫂,真的连大红嫁衣都不能穿?” 沈氏平静地答道若是等到出了孝,自然没有忌讳。一切都会同娶正室妻子一样的礼仪。可是热孝里头,就得按照孝里面的规矩办。也只有你的盖头,可以用红色的。新房里面一应铺盖,都得是素色的。” 裴舒芬垂下眼帘,端坐在那里,出了半天的神,才幽幽地道谁叫我是庶女?” 沈氏听了,心里一动,起身到里间内室里拿了一本大齐朝的《礼记》出来,递到裴舒芬面前,正色道四,这跟你是庶女还是嫡女无关。你看看这本《礼记》就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并不是我们新想出来,故意为难你的。” 裴舒芬被沈氏说破了心事,脸上涨得通红,伸手接过了那本有些发黄的《礼记》,低着头给沈氏行了礼,便自出去了。 回到屋里,裴舒芬仔细翻看了一遍这本《礼记》,热孝里面娶填房,果然是这些规矩,不免又有些后悔。可是再一想,虽然面子上不太好看,可她好歹是嫁了,有了里子就行。 沈氏见裴舒芬只是郁闷了几日,便又高高兴兴地备起嫁来,倒是又好气,又好笑,不再为她难过,全心帮她备起嫁妆来。 裴家为了裴舒芬,也陪了五千两银子的压箱钱,还有三十抬首饰、绸缎和衣料,以及京郊的两个小田庄,加上宁远侯府的聘礼一起,也凑了有六十抬的嫁妆,浩浩荡荡地在婚礼前一天,抬进了宁远侯府。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填房 下 到了大婚的这一天,裴舒芬异常激动。——前世她同的情人没能做成夫妻,这一世,终于能够夙愿得偿了 虽然不能穿上大红嫁衣,也没有红烛高烧,甚至因为尚未及笈,连洞房都不会有,可是裴舒芬,她现在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名分一个可以从此以后,正大光明地站在男人身边的名分 坐在素白的花轿里,也没有锣鼓喧天,裴舒芬却依然激动不已。她的新郎宁远侯楚华谨,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面。同样是一身素服,只有他头上的二翅簪花帽是红色的,看得出一些喜庆的气息。 这场婚礼,十分宁静而诡异。 大齐朝这么多年来,还是京城里头一次,高门大户在原配的热孝里娶填房,而且娶的还是原配的庶妹 宁远侯府是外戚,裴家是首辅之家。这两家的纠葛,京城里的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大家都在传宁远侯府仗势欺人,以妾为妻,逼死原配,又用权势逼得裴家不得不在嫡女热孝之中,将庶女委委曲曲地嫁了。 听说宫里头,圣上曾经骂了裴大学士一次,然后又赐了宁远侯原配所出的世子楚谦益和嫡女楚谦谦各十顷禄田,并且特许裴家将的外孙和外孙女接回裴家教养。 皇后听说此事,大惊失色,憋着一口气跑到圣上面前哭诉道裴家将孩子接,可是要置宁远侯府以何地?”言里言外,希望圣上能收回成命。圣上据说一言不发,还是皇贵妃赶来,把皇后劝的。 这件事之后,宁远侯楚华谨和太彻底懵了,不圣上到底是个意思。两人商议来,商议去,也拿不准圣心到底如何,最后决定还是先把裴舒芬娶再说。——就算裴舒凡的两个孩子被接回裴家,他们还有裴舒芬不是?裴舒芬年轻,以后还有得生。而且她生的,既是嫡子,也是裴家的外孙。总之裴家是他们一条线上的蚂蚱,再也跑不出宁远侯府的手掌心 裴舒芬这边在裴舒凡的灵前拜堂敬茶的时候,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已经带了人来到裴舒凡的正院中澜院里,拿着当年的嫁妆册子,把裴舒凡的嫁妆清点清楚。 五间正房里面的黄花梨木家私,由沈氏亲自看着,都收起来,放到中澜院的库房里打上封条收好。 另外的绸缎衣料,过了这么多年,赏的赏,用得用,都不剩下了,沈氏也没有深究。只是看着把裴舒凡所有的陪嫁首饰和压箱银子一一清点好,也都打了封条入了库。 最后库房里的钥匙,由沈氏带走。至于裴舒凡陪嫁里真正的大头,是江南的水田和京城里的铺子。沈氏发了话,等四姑娘和姑爷三朝回门的时候再清点清楚。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他们就不计较了。 楚谦谦才一岁多一点,完全不发生了事。只要洪妈妈抱着她,她就乖乖的,不哭也不闹。 楚谦益到底大一些,当日又亲眼目睹过四姨和爹爹在娘亲卧房的一幕,如今晓得四姨要做的继母,正有些不知所措。见大舅母来接他,便死死地拉着大舅母的衣袖不放。 沈氏极为怜惜楚谦益,翼翼地弯腰抱起了他,一路将他搂在怀里。洪妈妈抱着楚谦谦跟在后头,一起回到了裴家。 桐露在屋里听说裴家的人收了先头的嫁妆,又接走了楚谦益和楚谦谦,便赶紧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也跟着来到二门上,求见外院的大总管秦力生。 秦大管事听说是桐露寻他有事,忙忙地赶了。 桐露见了他,便行了大礼道有件事,大在世的时候,曾让我跟秦大管事说一声,讨个人情。”说着,桐露便把的卖身契给秦大管事看了看,又道大早把这卖身契还了我,只是世子和临安乡君尚在府里,我不能丢下他们,出去。如今世子和乡君都回到了裴家,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还望秦大管事行个方便,帮我这个忙,让我能顺利出府。” 桐露虽然得了卖身契,可是要除掉奴籍,还得宁远侯府去官府销了她的档子才行。不然她很可能背上一个逃奴之名。虽然在世的时候,说过有事可以去找裴家人做主。倘若裴家人出面,宁远侯府必不会为了一个奴婢,跟裴家人撕破脸。可是桐露并不想裴家和宁远侯府的关系闹得更僵,况且之死的真相,远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唯一能求的,也就是秦力生。 别人不晓得,桐露却是,秦力生刚刚二十五岁,就能当上宁远侯府的大管事,都是裴舒凡在世的时候,仔细筹划过的。秦力生虽然是宁远侯的小厮,其实却一直是裴舒凡安插在侯爷身边的人。 秦力生也桐露是裴舒凡的心腹,如今见她拿出了身契,之前也亲耳听说过,要放桐露出去,而且也帮她找好了人家,只等过完年就出嫁的。 只是突然过世,现在年都过了一个月了,桐露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 秦力生低头看着桐露,轻声问道给你找得人家,可还妥当?” 桐露飞快地抬起头,瞥了秦力生一眼,又低头垂眸道劳烦秦大管事惦记,那家人还好。前些日子,过世,还拜祭过。” “你们都说好了?”秦力生忍不住又问道。 桐点头,白皙的脸上有一丝红晕泛起,“他了……愿意等我……”声音轻若蚊蝇。 秦力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定了定神,道跟我来。”说完,转身出了二门。 桐露低垂着头,拿着包袱跟在他身后,也出了二门。 来到外院的管事房里,桐露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秦力生拿了个蓝布包袱出来,对桐露道今儿府里事多,我不能亲自送你出去,你一个姑娘家,要多加才是。”说着,又把蓝布包袱递给桐露,笑道你这一出去,马上就要嫁人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当作是给你的贺礼吧。” 桐露满心感激,哪里敢接秦大管事的大礼,忙推辞不迭。 秦力生不由分说地把包袱塞到桐露手里,又领着她出去,一边走,一边道在外面若是有烦难的事,不要见外,只管来找我。我若是不能帮的,还有侯爷和新呢。” 桐露听了,心里一紧,忙快走几步,赶上秦力生,在他身旁悄声道秦大管事,桐露有一事相求。” 秦力生有些诧异地看了桐露一眼,疑惑地道有事尽管说。我和你不是外人。” 桐露忙道还请秦大管事,不要在新面前提起桐露。”顿了顿,桐露又道若是新以后问起桐露,秦大管事也最好当作不的好。” 秦力生停下脚步,飞快地又瞥了桐露一眼,见她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惊惶。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的?”秦力生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此时也忍不住问道。 桐露又低下头,悄声道我有我的理由,大管事还是不得好。” 秦力生见桐露这样为难,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点点头道放心。自然与我无干。你又不是侯府的家生子,我会你的行踪?” 桐露见秦力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在门口对着秦力生盈盈下拜,道大管事好人必有好报。”说完,起身要走的时候,桐露忍不住又对秦力生道新,同先前的,性情大不一样。大管事只管跟着侯爷行事就是了,不用事事提及先。” 秦力生点点头,目送着桐露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又怔怔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了侯府里面。 此时因为是侯爷再娶的大婚之礼,宁远侯府里也是宾客盈门,比京城里一般大户人家的婚礼,还要热闹几分。来得客人里,一多半是想亲眼见见这热孝里面成婚,是个怎样的情形,好以后出去充作见过世面的谈资。 新娘子裴舒芬不知就里,只听的丫鬟说,今日来得人非常多,脸上的喜悦便压也压不下去。 桐月是裴舒芬的陪嫁丫鬟,比她大两岁,过了年就满十六岁了。这次裴家又陪了三个丫鬟,除了桐月以外,还有两个二等的丫鬟桐星和桐云。 拜堂之后,桐月一人在新房里陪着裴舒芬,帮她卸下钗环,又打了热水,让她洗脸沐浴。 裴舒芬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才从净房里出来。看见桐月一个人守在新房里面,便微笑着对她道行了,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桐月忙站起身来,对裴舒芬喃喃地道大少奶奶交待过,圆房之前,奴婢要一直陪着姑娘住……” 裴舒芬心里暗怪大嫂多管闲事,可是暂时又无计可施。——这也是礼数使然,她一个小胳膊,拧不过规矩这条大腿。 “那你晚上睡在哪里?冬日里天冷,打地铺可是不成的。”裴舒芬打趣道。 桐月勉强笑了一下,道奴婢就睡在姑娘床前的脚踏上就是了。” 新房里的千工拔步床极为精致奢华,整张床就同一间小房子一样,里面甚至还有个嵌入的梳妆台。 只可惜屋里处处都是素色,就连龙凤烛,都是一对白色的蜡烛。 换上烟色的素纱睡裙,裴舒芬坐在床对面的暖炕上,看着窗外期盼道侯爷今晚会不会交待一声……?”他们虽然不能圆房,可是他们正是新婚,总不能一句话没有,就把新娘子一个人撇在新房里吧?无不少字 桐月抿嘴一笑,起身到墙脚的茶龛里给裴舒芬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的炕桌上,“姑娘莫担心,侯爷应该会来的。” 正说着,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侯爷进来的通传声。 裴舒芬忙起身站起来,心里怦怦直跳。 桐月赶紧出去打开帘子,迎了侯爷进来。 “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说。”楚华谨穿着一身素色长衫,站在卧房的门口,淡淡地对着桐月吩咐道。 是 由】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嫁妆 上(求粉红!) 月笑着屈膝应了,转身出到外面守门去了。 “侯爷……”裴舒芬红晕满脸,连都不竟然如此兴奋。 楚华谨叹了口气,进到屋里坐下,对裴舒芬道你也坐,别这么拘谨。” 裴舒芬羞答答地在他身旁坐下了,故意偏着头,露出个四十五度角的侧脸,极为娇俏可人的样子。 楚华谨却没有心思欣赏她,只是眼望着前方不远的地方,低声对裴舒芬道委屈你了。” 裴舒芬心里一喜,忙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楚华谨道只要侯爷舒芬的委屈,舒芬就不委屈” 楚华谨听她曲里拐弯的,又有几分意思,便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杏眼桃腮,年岁虽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而她眼睛里那股热辣眷恋的神情,更是楚华谨在眼里经常见到的,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揽了她到怀里,轻声在她耳旁说起情话来。 一边说,一边有些情动,楚华谨便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裴舒芬的胸口揉捏起来。只是一抚之下,裴舒芬平平的胸前,如一盆凉水一样,泼在楚华谨身上。他整个人陡然清醒,忙放开裴舒芬,起身站到一旁去了。 裴舒芬不是雏儿,楚华谨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侯爷可是嫌弃舒芬?” 楚华谨见裴舒芬两只杏眼里逐渐水汽朦胧起来,心下不忍,忙又走,抱了她的怀里,在她耳旁低声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尚未及笈,我们不能圆房。” 裴舒芬微微一笑,从楚华谨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身子,对楚华谨回眸一笑,道侯爷能为舒芬着想,乃是君子所为。舒芬能得侯爷为配,实在是三生有幸。” 楚华谨本来以为她年纪小,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哄得她听话。现在见她大度异常,完全不像十三岁的小姑娘,反而有几分她嫡姐裴舒凡的气韵,不由更高看她几分,便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又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安置吧。以后,我会住在方姨娘的院子里,有事你可以遣人去方姨娘院子里寻我。” 裴舒芬温婉地笑着,送了楚华谨出去。 桐月见姑娘一点小性子都没有,心下暗暗称奇。 两人今日也是劳累了一天一夜,便各自歇下了。 裴舒芬躺在床里面,听见睡在旁边脚踏上面的桐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睡着了。便在床里面坐起身来,看了看的身体。 这具青涩稚嫩的身体,刚刚满了十三岁。胸脯才开始发育,比个荷包蛋稍微强些而已。臀窄细弱,连葵水都是前几个月刚来的。这样的身体,就算能承欢,也是十分勉强,和裴舒芬前世那个妖娆起伏的胴体,更是不能相提并论。而且以裴舒芬对男人的了解来看,这具身体,除了恋童癖以外,不会有人感兴趣。 所以裴家人提出的,等她及笈之后再圆房,倒是正合她意。 再说现在这幅没胸又没屁股的身材,裴舒芬实在不愿意在男人面前袒露。——还是等长成之后再说吧。有琅缳洞天在手,里面有各种极品药材和方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改头换面。到时候…… 裴舒芬一边想,一边窃窃地笑。 在她的前世,有位著名的女作家说过,通往心的捷径,便是通过她的阴|道。 同理可证,要抓住男人的心,在裴舒芬看来,并不是要抓住男人的胃,而是要抓住男人的命根子。 裴舒芬一直认为,柏拉图式的爱情就是自欺欺人。没有肉体的,爱情就不能茁壮成长。 在她看来,是爱情?不过是男女之间原始的互相吸引,不掺杂任何外在功利的算计。当然这种吸引,也是短暂的,不长久的。不过,谁也不能否认,就算是短暂的昙花一现,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以后种种别样的情感,都会从这里生发开去。 裴舒芬非常有信心,两年后,她才会是最后的赢者。她不是楚华谨的第一个,但是她要做他最后一个  正文 第六十章 嫁妆 中 (求粉求订) 裴舒芬留神看楚华谨的神色,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忙放软声音道侯爷了。”走上去挽住了楚华谨的胳膊,一幅很亲热的样子,又瞥了一眼跪在她脚边,不断磕头的赵妈妈,轻描淡写地道这个老货仗着年头足,给我脸子瞧呢。” 她现在是正房太太了,当然要杀鸡骇猴,收拾收拾留下的这些下人们。 光天化日之下,裴舒芬上前主动挽住了楚华谨的胳膊,就算是他名正言顺的,这样的举动,也实在太过出格了一些。 楚华谨笑着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往前走了几步道赵妈妈一直是你的得力之人,会这样没有眼色?” 裴舒芬撇撇嘴,也不追上去,只站在门边,对着屋里指了指,道侯爷您看,屋里的家私,都被这老货不知藏到哪里去了。——这不是看我年轻,又是庶女,比不上,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不跳字。 赵妈妈听了,更加惶恐的磕起头来,连声道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动房里的——侯爷最清楚,这些家私,确实是裴家的大少奶奶昨日亲自收捡到库里去的。要是不信,三朝回门的时候,一问便知。这事可能做假?” 楚华谨听见是这件事,满不在乎地笑了,抬脚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回头对外面吩咐道出去跟秦大管事说一声,让他去府里的库房里,挑一套红木家私,摆在中澜院的上房里。”又哄着裴舒芬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是新妇,当然用新的家私更好些。” 裴舒芬转头看着外面的婆子出去传话,连忙快走几步,进到屋里面,站在楚华谨身边,有些惊讶地问道侯爷这是意思?难道要便宜这些奴婢不成?” 楚华谨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对裴舒芬道不是她们的。确是大舅奶奶昨日,把你的陪嫁都收到库里去了。”想起三朝回门的时候,裴家人还要清点裴舒凡当年陪嫁的田庄和店铺,又对裴舒芬道你还有一些陪嫁的田庄和店铺,大舅奶奶一时没有料理,嘱咐我们回门的时候,一起带,交给她。” 裴舒芬听了,心里如针扎一样。她本来以为,她做了姐夫的填房,那么的一切,都是她的。不仅是面前这个男人,还包括所有的财产、身家和地位…… “既然是的陪嫁,不就是侯府的财产,能让裴家人拿呢?”裴舒芬忍不住抱怨道。 地下跪着的赵妈妈和楚华谨闻言都挑高了眉毛,一起看着裴舒芬。 “难道不是吗不跳字。裴舒芬心里又打起鼓来。 楚华谨看她一脸迷糊懵懂的样子,舍不得责怪她,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而已,便耐心地提点她道这话有些过了。的嫁妆,是的私产,都是要传给的女儿的。如今益儿和谦谦还小,裴家是娘家,由他们看着,更妥当一些。” “你就不担心,以后裴家人会把这些财产昧了?”裴舒芬以己度人,根本不裴家的人会为了两个孩子真心打算。 裴家人会贪女儿的嫁妆?——楚华谨想着这话,脸上露出一股古怪的笑。 裴舒芬见大家都对的话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觉得特别憋屈。只是如今还是新娘子,不能显得眼皮子太浅,此事当从长谋划,徐徐图之的为好。 过了一会儿,外院管事派了小厮进来,陆续给上房重新布置好了红木家私。 裴舒芬也就罢了,到了晚上,一门心思地看起裴舒凡留下的田庄和店铺的帐册,预备三朝回门的时候,给裴家大嫂报帐。 “我嫁人,只有两个小田庄,一个店铺都没有。出嫁的时候却有八个田庄和八处店铺,现在已经各翻了一番,真是同人不同命。只可惜我没有托生在母亲肚子里。”裴舒芬一边翻看着帐册,一边对身边的丫鬟桐月感慨道。 桐月跟裴舒芬情分不同一般,听了她抱怨的话,赶紧压低了声音嘱咐道这话,在奴婢面前说说就是了,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起。” 裴舒芬笑道我还用你提醒?” 桐月目光闪烁的笑了笑,起身挑了挑灯花,意有所指地道,先之前的嫁妆,其实多半都是老的嫁妆给的。做娘的把的嫁妆传给的女儿,也是常事。再说您有这样的嫁妆,在这如今的京城也算是头一份了。——好多原配也没有这样的嫁妆。” 桐月还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在她看来,光那一万两银子的压箱钱,就够让很多勋贵府上的嫡女眼馋了。四不过是庶女,生母不过留下几件首饰,还想跟大比嫁妆? 裴舒芬倒是不的嫁妆,原来多半来自夏。 “那几位哥哥、嫂嫂没有争一争?”裴舒芬好奇地问道。 既然是嫡母的嫁妆,那嫡母生的孩子该是个个都有份吧?无不少字总不成把抛下,全都陪送了女儿?须知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只有才是能给养老送终的。这个观念,就算是跨越了时空,穿越了千年,在裴舒芬生活过的号称现代发达的前世,也是很多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裴舒芬前世家里有个弟弟,调儿郎当不学好。裴舒芬的父母都是从她这个做的那里刮钱去贴补她弟弟。 桐月听了裴舒芬的问话,只是捂着嘴笑大概是没有吧。那时候我也小,还是听我娘说过,裴家的三位少爷,极疼我们大。当年出嫁时仓促,他们生怕她委屈,变着法子让老爷和给大多多陪送,恨不得把家里搬空了才是。就连大舅奶奶当年,也偷偷给了大五千两银子的添箱钱。——一般人家的,全部嫁妆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两银子。”桐月是裴家的家生子,对裴家的旧事,比裴舒芬这个外来户还要明白些。 裴舒芬大吃一惊,忙抓住桐月细细地问道大嫂这么大方?她娘家是做的?”裴舒芬对裴家的人都生疏得很,特别是这个几乎没有住在一起过的长嫂。 桐月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奴婢只大舅奶奶的娘家是隆庆朝的刑部尚书,同我们大少爷,是正正好好的门当户对。”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嫁给首辅的嫡长子,确实是极好的一门亲事。 裴舒芬心里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这就难怪了。下面的人喂都喂饱了。”又不屑地撇撇嘴,道我出嫁,她可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掏。” 桐月不好接口,却实在觉得四太吹毛求疵了些。大少爷和大是一个娘生的,四好意思跟大比呢?又想起跟着四陪嫁来的前夜,娘跟说了一宿的话,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做人啊,就是要认命,不要贪心,更不要去指望不属于的。 想到这里,桐月飞快地瞥了裴舒芬一眼,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作为陪嫁丫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是姑爷的通房丫鬟。可是姑爷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多妾室姨娘,就连通房,目前屋里还有桐叶在跟前。——这条路,还走得通吗? 两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呆坐半晌,桐月起身到外间看了看时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裴舒芬揉了揉眼睛,这个异世,没有电灯,就算是看看书,也实在是太伤眼睛了。——所以她从来不去主动学针线活。 做针线活更是伤眼,听到他们府里教针线活的师傅说过,很多绣娘不到三十岁眼睛就半瞎了。想完全靠针线活养活全家,实在只是弱质女子的一个美好的梦想罢了。 况且这里既没有眼镜,又没有美瞳,更没有i,她是吃饱了撑得才为了个绣活,就把明媚的双眼弄得佝偻起来。 裴舒芬打了呵欠,把帐册契纸放到一边收起来,然后拢着被子歪倒了床上,睡眼朦胧起来,又忍不住问道侯爷今晚可是歇在方姨娘屋里?” 桐月一边把被子褥子抱,铺在裴舒芬拔步床里面的脚踏板上,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侯爷走得时候,是这样吩咐的。” 裴舒芬不了,翻了个身,沉入了梦乡。 方姨娘的院子里,此时却春情正浓。 裴舒凡过世前就嘱咐楚华谨多去方姨娘的院子,又把每个月的十五天,都给了方姨娘。 楚华谨起初还觉得没,只是听了裴舒凡的话,日日去方姨娘屋里歇着。 两人正值青春年少,免不了经常要行那事。 楚华谨自十五岁开了荤,就没有少过,本来也不是那样急色。可是方姨娘不知怎地,一日比一日娇媚,在床上同他也越来越配合默契。 这阵子事情多,自打裴舒凡死后,楚华谨在外面经常碰壁。回到家里,更是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不免愁闷了许多,就把一腔子憋屈,都发泄在方姨娘年轻柔嫩的身子上了。 “月眉,,给爷含下雀子……”楚华谨刚刚过后,觉得十分畅快,歪在大迎枕上,还有些意犹未尽。方姨娘闺名月眉,名同其人,同她的人一样妩媚。 方姨娘却皱了皱眉,慢慢挪,腻声道侯爷,您昨儿一直做到天亮,妾身一晚上没有睡觉,早上都让敲打过了。” 楚华谨不由分说地把她的头按在身下,闭上眼,一边享受着她越来越娴熟的儿,一边手里慢慢把玩着她越来越大的丰||乳|,沉醉道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些?——你想太多……哦……了……” 方姨娘的头不断在他胯间起伏,很快就让他快受不了了,连忙拔了出来,喷在方姨娘白嫩的胸脯上。 楚华谨倒头就睡,方姨娘起身去了净房,又洗了澡,才出来睡在楚华谨脚边。 第二日醒来,楚华谨又伏在她身上,正抽送得痛快。 “侯爷……您轻点儿……疼……”方姨娘眉头轻蹙,姣好的脸上既清纯又艳丽,矛盾却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疼?哪里疼?是不是这里?让爷给你好好顶一顶……”楚华谨调笑着,越发动得快了。 …… 方姨娘的冬丁院里,楚华谨吃完早饭便去外院了。方姨娘一个人坐下吃了点粥,对的丫鬟青翠问道那药熬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给我端。” 青翠见屋里没人,忙把那药从汤盒里端出来,又轻声劝道姨娘,那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再说,在世的时候,又没有拦着姨娘们不让有孕,姨娘又何必这样谨慎?” 方姨娘一口气喝完了药,又含了个蜜饯去口里的苦味,才对着青翠幽幽地叹道现在不是有孕的时候……”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嫁妆 下 (求粉求订) 喝完药,方姨娘洗漱一番,就去了正房给请安。 裴舒芬也刚吃完了早饭,正打发了兰姨娘和桂姨娘,等着齐姨娘和方姨娘。 看见方姨娘雪白细腻的脸上红晕天成,行动如弱柳扶风,腰肢款摆,满头满脸都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刚承欢……承欢……承欢……” “方姨娘真是劳累了。侯爷房里这么多人,只劳烦方姨娘一个人,实在是不妥。”裴舒芬有些压抑不住的醋意。 方姨娘微笑着给裴舒芬屈膝行礼道过誉了。伺候侯爷,是妾身的福分。——不敢叫累。” 裴舒芬冷眼看着方姨娘的一颦一笑,越看越觉得心里咯应,捧着手炉沉思道我看你眼底还是发青,睡眠很差。我昨儿给你的安神茶,可喝了没有?” 方姨娘柔顺地答道还未喝过。既然说了,妾身马上就喝。” 裴舒芬对身旁的桐月吩咐道去给方姨娘冲一杯安神茶。”又看着方姨娘道就在我这里喝吧。” 方姨娘低头应了,等着桐月端了白瓷茶杯,一仰头就喝光了茶,“妾身谢过赐茶。” 裴舒芬满意地笑了,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侯爷现在紧着你,你也该好好劝劝侯爷,让他也去去别的姨娘屋里。”又捂了嘴咯咯笑道你们都是好,不分彼此,也该雨露均沾才是。” 此言一出,方姨娘诧异地抬头看了裴舒芬一眼,屋里的丫鬟也个个都脸上通红:可是尚未及笈的小姑娘,又未圆房,懂得这些房中事?还能老着脸在众人面前说出口来? 裴舒芬看着屋里的人神色大变,自以为得趣,端了茶道行了,你下去吧。” 方姨娘低着头倒退着出去,一回到院子里,便用手扣了嗓子,撕心挖肺地大吐起来。 青翠忙去净房端了水盆和帕子,等着给姨娘洗漱。 “姨娘辛苦了。”青翠有些心疼方姨娘。 方姨娘是济阳侯府侯的外甥女,父母双亡,自幼依附嫡亲姨母而居。济阳侯是她的姨父,却不是个正经人。眼看她越大出落得越好,便起了没人伦的混帐主意,几次三番想y她做那事。 方姨娘不敢明着跟济阳侯作对,只好偷偷跟姨母说了,希望姨母能给她做主。没想到姨母也因此厌了她,到底把她送给宁远侯做了妾。 幸亏宁远侯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材,还是公侯外戚,当家的主母裴舒凡又是个难得的好主母。方姨娘认命之余,也有几分庆幸。 只是好人不长命,如今这个新的主母,年纪虽小,却不是个能容人的。方姨娘冰雪聪明,一看裴舒芬的眼神,就她不会容得下。 “辛苦些没。我现在,要的不过是活下去,其次才是体体面面地活下去。”方姨娘只有在人面前,才收起眉宇间那股柔弱无依的样子,显露出刚强的一面。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青翠和青莲虽是她从济阳侯府带的,却是他们方家的世仆,并不是济阳侯府的人。她们主仆三人从小相依为命,从济阳侯府到宁远侯府,也生了几分同舟共济的情意。 青莲从外面端了漱口茶进来,服侍方姨娘喝了茶,又拿盂盆接着,让她吐在盂盆里。 吐完刚刚喝得安神茶,方姨娘在炕上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垂眸道青莲,你去找赵妈妈,给我要些药丸。——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喝了新的茶,起不来床了……”侯府里的规矩,一般的下人生了病,都去赵妈妈管着的药房那里要些药丸吃吃。只有药丸吃不好的,才去请大夫。 交待完这些,方姨娘便去床上躺着去了。 她虽然没有不舒服,可是谁以后会样?还是借机在侯爷那里打个底才好…… 裴舒芬自然不冬丁院里的暗潮汹涌。她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打算要将心腹大患桐露给处置了,却满府里找不到桐露的踪影——虽然她已经顺利地嫁了,可是裴舒芬素来谨慎。若是桐露把当初身死时候的事儿抖出来,指不定裴家人会逼着侯爷休了…… 裴舒芬无法放心,想派人满府里去搜一搜,又担心是侯爷暗地里处置了,去画蛇添足,反而坏了侯爷的事。 可是又没有听侯爷提起过。 裴舒芬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这样含含糊糊地了事。——对桐露,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桐星,你去把桐叶叫,就说我有事要找她。”裴舒芬打算先问问桐叶。她和桐露是一起跟着进府的,应该对桐露的事了如指掌。 桐叶听说裴舒芬找她有事,忙忙地进来,给裴舒芬行了礼问道唤奴婢,可是有事?” 裴舒芬斜坐在暖阁里面的炕上,一边拿着小银剪子给炕桌上的一盆兰花剪着枝,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想要桐露给益儿和谦谦送些,可是到处找不到桐露的人,你可她去哪里当差去了?” 桐叶陪笑道婢子这阵子一直在屋里做针线,外面的事儿,实是不晓得。”看了看裴舒芬迥然变色的神情,桐叶眼珠一转,又陪笑道不过桐露是先的心腹,想是遣她去了要紧的去处也未可知。” 裴舒芬听了桐叶的话,手里的剪刀一歪,将一支刚抽出嫩箭的兰花生生折断了。 “下去吧。”裴舒芬掩饰着的失态,挥手让桐叶下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见到楚华谨,裴舒芬忙拣了个没人的空当,悄悄问了一声桐露的下落。 楚华谨皱了眉头有些不解一个丫头,也值得你惦记到现在?” 裴舒芬心头暗怒,忍了气道侯爷,她是的心腹。侯爷就一点都不担心……?” 楚华谨拂袖而去我有可担心的——真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裴舒芬气得脸色发白,却无计可施,只好闷闷地回了的屋子。又找了赵妈妈,将屋里下人的名册拿来看,桐露的名字已经被划去了。 “给我找大管事问一问,到底是回事。”裴舒芬吩咐的大丫鬟桐月道。 桐月匆匆去了二门上,求见秦大管事。等了一刻钟的功夫,秦大管事才姗姗来迟。 听说是问桐露的事儿,秦力生立刻警醒起来。思索了一会儿,秦力生对桐月道桐露是先带来的陪嫁。先过世之前,曾经放了一批人出府,桐露好象就在这些人里面。” 桐月听了,马上给裴舒芬报信。 裴舒芬大吃一惊,又赶紧去让桐月问问秦大管事,桐露到底去了哪里。 秦大管事声称,桐露不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被府里放出去后,就除了奴籍,此后都是良民了。他们侯府 重生空间守则第1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府的规矩,下人放了出去,就要同侯府彻底斩断关联,所以侯府的人也不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裴舒芬虽然不大秦大管事的话,可是现在刚刚嫁到宁远侯府,立足未稳,只好将就听着。好在桐露已走,只要确定她没有回裴家,裴舒芬觉得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们就要三朝回门了,到时候自然桐露有没有去裴家…… 桐露的事闹出来,裴舒芬一时心浮气躁,就没有注意到侯爷晚上都没有她这里坐一坐,而是直接去了方姨娘的冬丁院里。 楚华谨这边一进门,便看见方姨娘一幅弱不胜衣的样子歪在床上,让他极为心疼,忙问她啦。方姨娘也不肯说。逼急了些,她的丫鬟才说是今儿在屋里,被逼着喝了杯茶…… 楚华谨不好说新妇的不是,便和稀泥一样安慰她道哪有这么巧,你多虑了。也是个心好的,不会这样做的。” 方姨娘也细声细气在旁数落了的丫鬟一顿,让她不要乱嚼舌根。 到晚间在床上的时候,楚华谨还没尽兴,方姨娘便晕了。 楚华谨吓了一大跳,忙半夜里请了大夫瞧瞧。大夫却说方姨娘是中了毒——所幸剂量不大,只能让她慢慢衰竭,如今还有救…… 饶是楚华谨对裴舒芬有几分信心,现在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第二天是三朝回门的时候,楚华谨一大早便去正院里问了一圈下人,晓得了裴舒芬昨日果然逼着方姨娘喝了一杯安神茶。 楚华谨背着手在屋里思量了半天,等裴舒芬出来的时候,便隐晦地对她道以后,你就别给姨娘们吃的喝的,要是出了事,你也说不清。——何苦给招事呢?” 裴舒芬一大早起来,就了方姨娘的院子里,昨晚上大张旗鼓地四处求医问药的事儿。心里暗恨,口里还是忙应道我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个忌讳。多谢侯爷提点,以后再不会了。”不是不泄气的,出师未捷,还未出手呢,就不知背了谁的黑锅。 楚华谨点头道我你不是那样的人。”又委婉地提醒道你就是个好的,但凡这些事,她都安排地妥妥当当,从来不让心。” 裴舒芬脸上的笑都僵硬起来自然是个好的,我也当多学学,让侯爷不为后院的事儿烦心。” 楚华谨满意地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去裴家回门去了。” 两人带上一车礼物,以及先头裴舒凡陪嫁里的田庄和店铺的帐册契纸,坐着大车去了裴府。 裴府里面,夏还是病倒在床上,没有出来迎接他们。 裴老爷也病了,说是要同夏一起养病,也没有出来见他们。 只有裴家大少爷裴书仁和大少奶奶沈氏接待了他们。 裴舒芬笑着交上帐册契纸,对沈氏道大嫂真是细心,连宁远侯府的内务,都照看有加。” 沈氏接过帐册契纸,淡淡地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过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大,和两个可怜的外甥罢了。” 裴舒芬脸上僵了一僵,忍不住毛遂自荐道大嫂,其实我可以帮你打理留下的田庄和店铺。” 裴舒凡留下的几个铺子,赢利都极为可观,而且都是做珠宝首饰、脂粉衣料这些生意的。让裴舒芬把这些下金蛋的鹅拱手送出去,实在比剜她的心还难受。以前她在前世里结识的那些小三上位的们,哪一个不是把前妻挤兑得净身出户,坐享其成?!——偏她就行不得?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瑜亮 (求粉求订!) 氏瞥见裴舒芬有些急切的眼神,心里微微不屑,遂低了头一边翻看帐册契纸,一边道四尚未及笈,平日里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懂这些稼穑商贾之事?——还是不麻烦四了。我是孩子们的舅母,俗话说见舅如见娘,我帮他们操这个心,是应该的,也是名正言顺的。” 楚华谨坐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两声,裴舒芬只好闭了嘴,不再言语。 几人吃了饭,又叫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同的亲爹和继母说了一会儿话,裴舒芬便和楚华谨一起了。 两人坐在车里,楚华谨见裴舒芬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开解她道你别担心。两个孩子在他们的外祖家,自然会被照顾的妥妥当当。再说圣上又给他们上了封号,赐了禄田,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裴舒芬眼神闪烁不定,试探地对楚华谨道侯爷觉得这样妥当,我自然没有话说。只是两个孩子到底是楚家人,可别在裴家住久了,就忘了姓。” 这一点楚华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笑着安慰她道岳父和大舅哥都是饱学之士,又禀性正直,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两人一路说着话,大车刚回到宁远侯府,门口的门子奔出来行礼道侯爷,圣上有旨,请侯爷赶紧去接旨。” 楚华谨笑了笑,伸手把裴舒芬从车里扶了出来,叮嘱她道你赶紧去换身衣裳,跟我一起去前厅接旨去。——一定是我前儿给你求得封诰到了。” 裴舒芬心里一喜。她,在这个世上,有了封诰对来说,就是一种最好的保障,甚至比还要更给力。有了封诰,要休妻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 裴舒芬当年在裴家的时候,把都花在琅缳洞天里面了。又为了避开他人的耳目,不让人的秘密,她跟的姨娘偏安在越州裴家大宅的一个小院子里,躲进小楼成一统,过得逍遥自在。 如今嫁到宁远侯府,又进不去琅缳洞天,她才有许多的不足。最重要的是,她她对穿越来的这个世间的世情人风,还一无所知。 最近几天的经历告诉她,再这样下去是会出大乱子的。所以她静下心来,囫囵吞枣地读了一些书,晓得了这个世上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律法,特别是有关填房方面的,她读得尤为仔细。以前她一直以为,填房跟原配没有两样,就跟她的前世里,男人离了婚,再娶的一样。读了这些书,她才大而特了。 别的不说,就说填房的封诰,原来是只封第一任填房。第一任填房之后再娶的填房,就没有封号了。而第一任填房,也要生了之后才能求封。不过嫁进来三天,楚华谨对就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真是没有看人。 两人急匆匆地来到内院,又去换了大衣裳,来到前厅接旨。 那传旨的内侍已经等了一阵子了,正有些不耐烦,见宁远侯终于来了,那内侍赶紧站到香案后面,开始宣旨。 裴舒芬喜滋滋地跟着楚华谨一起跪在香案前面,竖着耳朵听内侍传旨。 却听那内侍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约:晋宁远侯楚华谨为西北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即日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大齐朝的都指挥使司是地方上的军事机构,隶属于五军都督府门下,听命于兵部。西北都指挥使司掌管西北三道七府的兵事。大齐朝最强的军队,便在西北军中。指挥佥事一职是武官里的从三品,真正的一方大员。 楚华谨听了圣旨,不由一阵狂喜。当年他袭爵之后,就在后军都督府领了个从五品经历的闲差,一直有怀才不遇之感。如今一下子从从五品,升到从三品,也是连升四级,不比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差。 裴舒芬听了圣旨,却好一阵失望。居然不是给她诰封的圣旨,而是给侯爷升迁的旨意…… 传旨的内侍走后,宁远侯府里一阵欢腾,上下人等都高兴异常。这是自老宁远侯的西南总兵之职以后,宁远侯府里的第二个高官要职。 众所周知,宁远侯的爵位除了食禄和封号以外,并没有别的实权。就算是隶属他们家的西南五万军户,也只有帐面上的进益。要真正掌军调兵,还是要去军中担任要职才是。 过了没几日,整个京城里也都宁远侯楚华谨连升四级,马上就要去西北任指挥佥事去了。上门来送行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连日来都赐下许多布匹金银,犒赏宁远侯府的上下人等。 裴舒芬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不快,也跟着高兴起来。——的升了职,当然应该与有荣焉了。 “桐月,你说,我是不是要多做一些香膏带才是?听说西北那里干得很。”裴舒芬自从接旨那一日,就楚华谨要去西北了,也曾惶恐不安过。 后来她觉得侯爷既然外放,她这个做正室的自然要跟着一起出去。到时候,既不用应付家里的婆母妯娌,也不用带着这些妾室姨娘。只有跟着侯爷一起,不仅能风光八面,而且还是二人世界,更好培养感情。 裴舒芬一想到这些,连睡梦里都会笑出声来。 楚华谨也很兴奋。这日从外面应酬,他直接去了太的慈宁院,对太叮嘱道娘,我过两天就要启程了,外院那里,我把手上的事儿都交给了力生。他是外院大管事,又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再放心不过的。” 太拉了楚华谨的手坐在暖阁里面的炕上,仔细端详了端详他,心疼道最近你喝得太多了,看眼里都有血丝了。”说着,太叫了的丫鬟侍棋,道给大爷端碗雪莲参汤,好好解解酒。” 侍棋是个身量中等的丫鬟,生得一张白净的鹅蛋脸,腰身细软,一幅好生养的样子。 楚华谨就着侍棋的手喝完了参汤,脑子清醒,对太笑道我这次一去两年,府里的事情,都要拜托娘多照看照看了。” 太拿了一旁针线笸箩里面绣了一半的鞋底细看,听了楚华谨的话,头也不抬地道这还用你说,现在是你二弟妹当家,我也乐得先清闲清闲。”又想起一事,看向楚华谨问道我不管你带哪个姨娘出去,我得把侍棋给你带。——她是个妥当孩子,伺候人尤其小意谨慎,比你那几个姨娘都要强。” 听了太的话,一旁站着的侍棋赶紧给太行大礼。屋里的丫鬟也都七嘴八舌的恭喜侍棋。侯爷笑吟吟地坐在一旁,侍棋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忙指了一事出去了。 侍棋是太所赐,楚华谨自然不会回绝,高高兴兴地笑纳了,谢过了太,又有些意犹未足地道可惜不是让我去西南卫所。若是去西南,就能把我们的五万军户扎扎实实拢在手里了。”军户世代从军,大都桀骜不逊,不是真正的统兵大将,是掌不住他们的。 太忙安慰他道先去西北,再去西南,岂不更加妥当?你放心,皇后娘娘那里有成算的,必不会让那五万军户脱了我们家的手。” 楚华谨昂首挺胸,起身在屋里兴致勃勃地走了几圈,对太道我以前没有个正经差事,当年爹的那些幕僚,自从爹去世后,都走得走,散得散,我也留不住他们。如今我做了佥事,当年爹的好几个幕僚,又找上了我,我寻摸着,先找几个用上。等我去西北到了任,上了手,再慢慢挑些得用的幕僚养着。” 想到这一去,说不定就要横刀立马,做个统兵的大将军,楚华谨不禁热血悠悠书盟起来。 太只关心楚华谨有没有人伺候,在一旁提醒他道你去了西北都指挥使司,虽然不能带正室,可是也不能堕了我们宁远侯府的面子。我看你就带上齐姨娘吧,她本是定南侯府的嫡女,就是正室也是做得的。如今虽然做了妾,我看她还是不卑不亢,很有几分气派。” 楚华谨也点头道娘和我想得一样,我也是想带着萱儿一起。”齐姨娘闺名一个萱字。 说到这里,楚华谨又迟疑道娘既然给我指了人,我再带上方姨娘,也尽够了。”如今方姨娘正是楚华谨的心头好,一个晚上都离不了,自然是要一同带走的。 太不悦道你是出去做官,又不是享福,带这么多做?” 楚华谨讪笑道侍棋只是通房,我就带两个姨娘,也不算多。” 太笑着摇摇头,便转了话题。母子二人商议好了,各自去筹备楚华谨出门要用的。 楚华谨临到出门的前一晚上,才想起裴舒芬那里还没有打过招呼,便趁夜跟她道别。 裴舒芬这几日都兴致勃勃地同的丫鬟一起打包行李,也打算跟楚华谨一起外放。中澜院里虽然有些婆子听到了风声,却无一人提点她。 楚华谨进了正房,看见炕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笑道我是出去做官,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给我准备这么多包袱做?” 裴舒芬嗔道谁给你准备了?这些都是我的衣裳首饰。西北那里听说冬天很冷,我带了好几件大毛衣裳,也不够不够用。” 楚华谨听了,愣了一下,有些不的耳朵,忙问道你说?你为何要收拾?” 裴舒芬白了他一眼,嗔道当然是要跟你一起去西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你去哪里,我就要跟你到哪里。” 楚华谨在一旁总觉得有些不是味儿,不由讪讪地道鸡呀狗呀的,说得真难听。” 裴舒芬沉浸在的兴奋当中,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兴致勃勃地在一堆包袱里拔拉着,又有意投楚华谨所好,夸赞他道侯爷今年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是从三品大员。也是我们大齐朝的第一人了”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噌地一声站起来,冷冰冰地道你不用收拾了。朝廷有律例,武将外放,正室和嫡子都要留守在京城里,不能跟着去驻地。——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说着,一阵风似的出了正房,往方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裴舒芬被楚华谨突然的冷遇打懵了头,不知哪里说了话,失魂落魄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送楚华谨一行人出府的时候,裴舒芬才,侯爷是真的抛下她,带着两个小妾一起去西北了。 而楚华谨本来欢欢喜喜地上任礼,也被裴舒芬一句话坏了情绪,让他一直到离府的时候都耿耿于怀。——说起大齐朝最年轻最高位最有为的武将,这是心高气傲的他心底里的一根刺。 镇国公简飞扬,如今才二十四岁,已经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不折不扣的正一品。而且西北军中,有镇国公家的十万军户。同简飞扬比,无论是爵位,官位,还是年少成名,他楚华谨都望尘莫及…… 真是既生谨,何生扬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中毒 送走楚华谨一行人,裴舒芬回到的院子里,桐叶抢上来告诉她,说太还给侯爷赏了个一等丫鬟侍棋做通房,一起带去西北了。 裴舒芬不由更加气馁:真是没完没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桐叶见裴舒芬一脸抑郁的样子,言辞闪烁地安慰她道不要焦心。规矩如此,侯爷也是按律行事,再说齐姨娘和方姨娘也是懂事的。您看,兰姨娘和桂姨娘就没有跟,侯爷还是为着想的。” 裴舒芬忍不住抱怨道会有这样的律法?——生生要拆散人家夫妻” 桐叶不好接口,讪讪地道好在两年一轮,侯爷马上也就了。”心里却腹诽,不在计较个劲儿,反正她和侯爷还没有圆房,就算跟,也是给更添堵而已。还不如侯爷外放,眼不见心不烦呢。 裴舒芬发了一通脾气,觉得好受些了,对桐叶道你近来见过桐雪没有?” 桐叶摇头道奴婢这几日一直忙着侯爷出门的事儿,没有功夫去齐姨娘的春甲院。” 桐雪住在齐姨娘的春甲院里,这次齐姨娘把春甲院的上下人等都一股脑儿带走了,桐雪那里得添人伺候才是。 裴舒芬让桐星装了几个小点心放在食盒里拎着,对桐叶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桐雪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桐叶眼珠一转,对裴舒芬抱歉道可是不巧,太刚才让人传了奴婢去,奴婢一时记挂着这里,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希望现在去,还来得及。”说着,又跪下给裴舒芬磕了个头。 裴舒芬不好再发作,遂冷冷地道我不说出去,你也想不起来太传你。——你的架子当真不小啊” 桐叶跪在地上,低着头讪笑,一言不发。 裴舒芬起身叫了桐云进来,扶着她的手,让桐星拎着食盒在后面跟着,一起往春甲院看桐雪去了。 十几日不见,桐雪又黄瘦了许多。看见裴舒芬,她扎挣着要起床行礼,却挣也挣不动。她的屋里,更是弥漫着一股酸臭抠馊的异味儿。 裴舒芬拿帕子捂着鼻子,在屋门口跟她说了几句话,便让桐星放下食盒,带着人逃也似地离开了桐雪的屋子。 第二日,裴舒芬刚刚起床梳洗,府里当家的二黄氏带着两个婆子进来,对裴舒芬冷言道太有命,让大嫂去慈宁院见太去。” 裴舒芬看二前恭后倨,心里定是出了事。她用手捋了捋耳旁垂下的额发,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二问道可是有事?我刚给娘家递了信,说明日要看益儿和谦谦去。”裴舒芬尚未及笈,虽然嫁了人,却没有圆房,所以头发也并未盘起来,依然是梳着姑娘家常梳的双环髻。 二一听裴舒芬提起裴家,就如涨了气的皮球被扎了个眼儿,气鼓鼓的样子霎时就蔫了下来。 “二弟妹,可是有事?”裴舒芬又故意追问了一句。 黄氏立刻改了口气,和软道无……无事……,大嫂若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吧。”对着一个尚未及笈的小姑娘叫大嫂,二黄氏心里怄死了。 裴舒芬微微一笑,对着桐月微微点了点头,就扶着桐星的手,跟着二黄氏去了慈宁院。 慈宁院里,太本来一片盛怒,可是听二悄悄在耳边说起,裴舒芬明日要回裴家看世子和临安乡君去,太的火气也熄了几分。 “舒芬啊,特意叫了你,是有一事要问你。”太和颜悦色地道。 裴舒芬笑了笑,没有接话,专注地看着太。 太对着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赶紧躬身道大房的桐雪姨娘昨儿晚上死了。春甲院的人说,昨儿只有大去看过桐雪姨娘。大走了之后,桐雪姨娘就一直哭。今儿早上梳头的小丫鬟进去服侍桐雪姨娘,她已经死在床上了。” 裴舒芬听说出了人命,心里一紧,忙解释道娘听我说,我昨日是去看了桐雪,可是我只是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走得时候,她还好好的。娘要不信,可以问问我的丫鬟桐星和桐云。——可不关我的事” 二黄氏撇嘴道桐星和桐云是你自个儿带来的陪嫁丫鬟……” 太见裴舒芬惊慌的样子,不像个有成算的,先把怀疑的心去了一半,指了旁边的杌子让她坐下,安慰她道你别急,大夫刚刚验过了,现在正等忤作。桐雪到底是死的,一会儿就了。” 裴舒芬两手绞着帕子坐在太身边,心里不断翻腾起来。她突然想起给桐雪送的那个食盒。——糟了,忘了把食盒拿。可是食盒里面的点心,是从中澜院的小厨房里拿的,大家都吃过,会有问题呢? 裴舒芬正想得出神,忤作和大夫已经跟着秦大管事回话了。 “回太的话,府上的桐雪姨娘乃是小产后失调,血崩而亡。”大夫先一步禀告了太。 太和裴舒芬都松了一口气。二黄氏在旁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时候忤作上前一步道虽然桐雪姨娘确是血崩而亡,可是她屋里食盒里面的点心也确实有毒,只是幸亏桐雪姨娘小产后体虚,吃得不多,所以不是致命的主因。” 裴舒芬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可能?明明就是她让桐星直接从小厨房拿的点心,当时也是临时起意,就算有人要做局,也不会这么巧吧……? 事到如今,裴舒芬才明白当日嫡母夏告诫过她,不要随便给人送吃食,是多有先见之明 “点心里有毒?——真是反了天了给我把厨房的人都抓起来,看看是哪个婆子这样胆大包天,敢谋害主子”太拿了拐杖重重地捶地,气得胸脯起伏不断。 秦大管事见太也不顾外人在跟前,便不管不顾地发起火来,忙躬身上前道回太的话,如今桐雪姨娘死因查明,可以收殓了。” 太忍住怒气,对秦大管事颔首道你把两位领下去,该怎样的,就怎样。内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秦大管事恭声应了,带了大夫和忤作下去填档子销案,将桐雪姨娘当作了病死处理,自然不用宁远侯府的人上公堂。 忤作是跟了顺天府的捕快一起来的。因为他要亲自给太回话,所以跟了秦大管事进了内院,别的捕快便等在了外院。 几个人出了二门之后,秦大管事给今日里来的捕快和忤作各送了一个荷包,拱手笑道辛苦几位跑一趟。小小意思,各位去酒楼里喝杯水酒,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顺天府的衙差是在天子脚下当差的,个个都是精乖伶俐人。桐雪不过是个贱籍出身的姨娘,谁会为她喊冤去?所以都含糊着,管她到底是血崩而亡,还是中毒而亡,总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好过。 又见宁远侯府的大管事不仅身段放得够低,而且够上道。衙差们掂掂手上荷包的份量,个个眉开眼笑地抱拳道让秦大管事破费了,以后有事,派人送个信来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 秦大管事一行笑着,一行送了他们出府,才回身命人叫了管婚丧嫁娶的婆子,让她们找妥当人把桐雪姨娘收殓了,葬到京城郊外的影梅庵附近去。那里有宁远侯府买下的一块墓地,是专门给无子的妾室姨娘备下的。 慈宁院里,太已经听了二的回报,桐雪姨娘屋里的食盒,是裴舒芬昨天去看她的时候带的,便不再坚持要锁拿厨房的人,只是脸色阴郁地看着裴舒芬。 裴舒芬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在太面前道娘仔细想想,若是有心想害桐雪姨娘,会大张旗鼓地带了一群人,还把食盒大大咧咧地留在桐雪姨娘的屋里?”说完,眼里含泪,十分委屈的看着太。 太看着裴舒芬虽然强作镇定地跟她,可是全身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强忍着不安和恐惧。又想到她不过才十三岁,跟的大儿也是刚刚成婚,甚至都还未圆房,犯不着去谋害一个已经失了宠,又失了子的姨娘吧?无不少字 二黄氏却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阴阳怪气地道这就难说了,一时考虑不周也是有的。再说,越是显得坦坦荡荡,说不定私底下,越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舒芬气急,仰头看着二道二弟妹是意思?为何一定要说是我做得?” 二忙拿帕子捂了嘴,笑得如风摆杨柳,道唉哟哟,我可没说是你做得。——都是你说得。”又对太道娘啊,老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大嫂年岁虽小,心眼儿却比世人都大,不是我们这些粗粗笨笨的人能比的。” 太听见二弦外有音,看着她“哦”了一声,眼神锐利,让一时忘形的二醒过神来。 “娘你有所不知,前一阵子,侯爷还在府里的时候,我们的大嫂,就逼着方姨娘喝了一杯。结果方姨娘回到屋里就起不来床,半夜病得厉害,侯爷传了大夫进来,给方姨娘诊了脉,也说……也说……”二看了看屋里满满的人,故意压下了后半头话不说。 太晓得二如今管着内院,消息自然灵通,便往屋里扫了一眼,道都出去吧。就留着老大和老2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低了头对太行过礼,倒退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太坐在上首的罗汉椅上,地上跪着裴舒芬,二黄氏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站在太身旁。 “说吧,到底是回事?”太皱了皱眉头。这些儿,没一个省心的。太又想起了裴舒凡,若是有她在,哪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要让操心? 二见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才压低了嗓子,对太道大夫说,方姨娘也是中了毒……” 闻言,太手里端着的汝窑虾青色金边莲胎杯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裴舒芬吓了一哆嗦,二黄氏在旁边看见,也心疼得直哆嗦:这可是一套四个的绝版汝窑莲胎杯啊,砸一个,就少一个。每一个莲胎杯,都价值千金啊。四个一套的莲胎杯,外面的市面上都叫价到一万两银子了…… “真有此事?——出了这样的事,没人对我说过?你们都当我是死人啊?”太震怒了。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把柄 (求粉求订!) 二见太震怒,也顺势跪到太脚前,对太添油加醋道娘莫生气。这些事,侯爷都是的,听说也敲打过大嫂。”说着,往裴舒芬那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 裴舒芬心头暗惊:侯爷同她在内室里说的私房话,就被外人了? “老大这事儿?”太放心了,老大既然,应该已经敲打过裴舒芬了。 也罢,横竖不管裴舒芬是好是坏,他们宁远侯府,都不会休了她。留着她,是要把裴家绑在皇后娘娘和三位皇子一边。这个,反正是个填房,若是不妥,把她关起来也就是了。若是再闹大了,就把他们裴家人请,看看他们的女儿,都是些货色,看他们还敢不敢对甩脸子 太想着夏的脸色就觉得高兴,转而笑嘻嘻地对裴舒芬道你年岁小,又是庶出,想来在娘家的时候,你们家也没有好好教养过你。不过你放心,在我手里,一定把你调理得妥妥当当的。” 二听了心下暗喜,忙凑趣道大嫂你真有福气。我们太,最会调理人。你看皇后娘娘,若没有我们太,也享不了这么大福。” 太听了这话,如同三伏天饮冰水,每个毛孔都被熨得服服帖帖地,对着二笑骂道你还不给我起来?跪在那里装样儿呢。——你呀,这张嘴越发甜了。” 二顺势站了起来,拿了美人拳给太一边捶肩,一边笑道我以前在娘家都是笨口拙舌的,如今也会说甜言蜜语了。——都是娘调|教得好啊” 裴舒芬跪在地上,腿都酸了,又不敢起来,只好低着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就盼着太能看在裴家份上,放她一马。——只要过了这一坎,以后打死她都不会给别人送吃食衣物的了。 “娘,大嫂哭了。”二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太也不抬头,拿了一根镏金包铁的小长棍,一边拨着手炉里的残灰,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做了事,就要受罚,光哭是没有用的。做人,最重要是要贤惠大度。想想你,再看看你,嫁进来没几天,连下毒这种事都做出来了。看你年岁不大,却如此狠毒善妒。若是不好好管教你,以后闯了大祸,我们宁远侯府,和你们裴家,都丢不起这人。” 裴舒芬忙止了泪,摆出一幅柔顺的样子,低声道娘要罚,不敢违抗。可是实在没有下毒,还望娘好好查验。”下毒这个帽子,是死活都不能认的。又在心底里感叹,前世里也是自诩职场白骨精,本以为手段早就够了,谁知到了这里,人家一出手就是人命。她在前世办公室里那点子历练,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况且一向只有她阴人,如今却被人阴了,看来这宁远侯府,确实比他们裴家水深多了…… 太这边想了想,又看了看裴舒芬娇娇怯怯的小模样。才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量未足,又是庶女,裴家家风又好,管得又严,太还真不信是裴舒芬干得。再说府里的那些人有些能耐,太也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明知她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被人当了枪使,太还是打算先把帽子扣在她头上。有了把柄在婆母手里,自然会更加听话。——做婆母的不容易啊,特别是做那些娘家背景强大的们的婆母…… 想到这里,太便伸手拉了裴舒芬起来,笑眯眯地安抚她道这件事,我会差人去查。可是如今这两件事,都说跟你有关,我要不罚你,难以服众。”太故作发愁地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吧,你去祠堂里跪上两天,好好想想你,也算是给桐雪一个交待。” 裴舒芬听了心头大怒:又不是做的,给屁交待? “娘……不是我……”裴舒芬当然不敢明着跟的婆母发飙,只好一直苦苦地哀求。又咬牙指着娘家撑腰,道明儿要看益儿和谦谦去,不如跟的娘家大嫂好好说一说,看看她有主意。” 这些话,太当没听见,微笑着起身,对身旁的刘妈妈道我也乏了,这几日一直闹腾,腰酸背痛的很。” 刘妈妈是太当年的陪房,一直跟着太打理内院,闻言赶紧扶着太道太好好歇着。这些事,就交给奴婢吧。” 太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让人去查查到底是谁下毒的,再派人看着大跪祠堂去。”说着,含笑回了内室歇息去了。 刘妈妈从内室出来,随待了几个管事妈妈去查查点心有毒的事儿。这几个妈妈心领神会,出了慈宁院,都相顾而笑,道这可是大海里捞针,慢慢查吧。” 剩下裴舒芬跪在太正房的外屋里,看着墙上那张五彩缤纷的麻姑拜寿图发呆。 刘妈妈回身进来,叫了慈宁院的两个管事婆子,道你们看着大去跪祠堂去。”又给了她们一根藤条,道你们要时时注意矫正大的姿势。祠堂是供祖宗的地方,你们可不能疏忽了。让大歪着倒着,就是对祖宗不敬” 两个婆子齐声应了,架着裴舒芬去了祠堂。 这一晚上,裴舒芬觉得又回到了当年大学军训时站军姿的地狱日子里,更恶劣的是,站军姿不会有体罚。在这里,跪得姿势稍有不对,就要被两个黑心的婆子拿藤条抽。裴舒芬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原来当初在裴家的日子,竟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裴舒芬欲哭无泪,咬牙熬过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她从祠堂里出来,连走路都是靠在桐月身上,一路搀扶的。 裴舒芬带着人先去了慈宁院给太磕头谢罚,才回到的中澜院里。桐星和桐云赶紧帮裴舒芬梳洗,又从小厨房做了上好的莲米苡仁粥端,加了胭脂鹅脯和素炒冬笋,都是开胃养胃的小菜。两天水米没有沾牙,不能一上来就吃大鱼大肉。 裴舒芬狼吞虎咽地吃了饭,又洗了澡,才在屋里睡了一觉。 这之后,裴舒芬以为事情了解,可以从新开始了,却没想到侯府内院里,从上到下,都开始踩他们中澜院的人。 中澜院,以前裴舒凡在的时候,可是侯府里的正院,拥有最大权力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落地的凤凰,人人都可以踩两脚。 裴舒芬不习惯,中澜院以前的婆子丫鬟,更是不习惯。 只是如今侯府内院里是二房当家。做下人的,最是好眼色,都一溜烟地往二房那边倒了。 二黄氏也是嫁到宁远侯府有近十年功夫了,如今才尝到扬眉吐气的滋味儿,自然不肯放了手里的管家权,便想方设法打击裴舒芬。只有趁热一道手炮制了裴舒芬,才能坐稳侯府内院当家人的位置。 以前裴舒凡在的时候,黄氏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本事跟她争。 现在却不一样了,大房的正室,不过是个十三岁,尚未及笈的填房,甭管她脑子再好使,看看她那个尚未长成的模样儿,京城里当家理事的那些子高门贵妇,谁都不愿意搭理她。 就算是坐席的时候,也没人愿意跟她坐在一起。——一看她那样儿,别说做当家主妇,就跟当家主妇她女儿,或者孙女一个样儿,都不是一个辈份上的人。况且她出身又不高,不过是个庶女填房,没有让贵妇们值得去攀个“忘年交”的理由。 几经碰壁,裴舒芬举步维坚之后,终于决定要抛出的杀手锏。 二不是动辄提以前的大嫂如何如何?我就让你看看,你念念不忘的大嫂,到底是货色? 太不是一直感叹没福气,好好的一个,走得这样早,抛下一片家业,让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继续操持吗?那就让她看看,谁才是宁远侯府的大恩人——若是没有,你们宁远侯府这群现在都要如丧考妣的喝西北风去了 几日后,慈宁院的太看了一封从中澜院里顺来的密信,差点晕死。这封信,是二安插在中澜院里的婆子偷偷弄到的,据说是现在的填房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见的密信。 二听了密报,以为这填房跟人有私,想好好地拿住这个把柄。便创造机会,指使这个婆子把信盗了出来。 那信是用红漆封着的,二想了又想,觉得若是拆了信,反而让太怀疑她是栽赃陷害,所以便原封不动地呈给了太示下。 这封信,便是当日裴舒凡打算呈给圣上的辞爵归军的陈表。当日被楚华谨扔在地上,又被裴舒芬藏了起来的,如今总算又派上了用场。 太读了信,勃然大怒:裴舒凡这一手好狠啊不仅要断了宁远侯府的后路,就连皇后和几个皇子的后路,都一并斩断了 “娘,到底是回事?”二见太气得直哆嗦,自以为得计,又建议道这信是从大嫂的妆奁里得的,要不要叫大嫂一趟?” 这话提醒了太,太点点头给我把舒芬叫。” 二高高兴兴地亲自带了婆子,颐指气使地把裴舒芬拖了。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舒芬说。”太见裴舒芬被拖得踉踉跄跄地进来,头发都散开了,对自作主张的二微有不满,便开口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二略迟疑了一下,太就对她横了一眼。 二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却别无他法,只好躬身退下。 太正房的内室里,就只剩下太和裴舒芬两个人。 “你说说,这是回事”太把那封信扔在裴舒芬脚下。 裴舒芬一见这信,心头暗喜,计成,脸色却立刻变了,唰地一下给太跪下,低着头不。 太怒道你们如此狠毒,你还有脸嫁到我们宁远侯府?”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重生 上 (求粉求订!) 裴舒芬见了那信,哇的一声哭起来,抽抽噎噎地道原是当着舒芬,要把这信带回裴家,转呈给圣上。舒芬宁死不肯,多亏侯爷相救……侯爷和宁远侯府对舒芬情深义重,舒芬拼着被嫡母责罚,也不会做危害宁远侯府的事情”又指着那封信发誓道这事裴家的人一点都不。舒芬本来是想把这信毁了去,可是侯爷没有发话,舒芬不敢自专。” 听说裴家的人并不,太松了一口气。——只要裴家那两只老狐狸不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太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裴舒芬,试探地问道你刚才说,老大也这件事?”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拭了泪,哽咽地道侯爷亲眼看过信的。若不是侯爷,舒芬就死在手上了。”言罢,又想起这阵子的种种委屈,哭得十分伤心。 太这才有些明白,的大,为何一定要娶裴舒芬做填房。想了想,便伸手拉了裴舒芬起身,坐在身旁,叹息道委屈你了。你们不早跟我说?” 裴舒芬低了头,小声道不委屈。只是因为这事,一直被人看不顺眼。”顿了顿,又道中澜院里,有很多留下的人,甚至连二弟妹,都是站在那边的。她们对舒芬做了些,娘想必也了……” 太本来不是个有成算的人,耳根子又软。听裴舒芬一说,想起这段 重生空间守则第1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想起这段日子来,确实发生了好多事情,而且桩桩件件,都是指向裴舒芬。现在倒觉得,就算裴舒芬不是好人,可是哪有刚嫁进来,脚跟都没有站稳,就搞三捻四不安分的?——可见是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你放心。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以后必不会让你受委屈。”太义愤填膺地道。 裴舒芬忙拭了泪,望着太,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娘对舒芬真好” 太看着裴舒芬泪痕遍布的小脸,怜惜地揽她入怀,拍着她有些赢弱的后背,低声道这封信就留在我这里,等老大再处置。” 裴舒芬点点头,乖巧地道舒芬都听娘的。” 娘儿俩雨过天晴,有了一个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关系自然亲密起来。 外面等着的二,却越来越惶恐不安。 她不到底是哪里出了,太虽然勃然大怒,可是好象并不是针对裴舒芬来的。 这一天过后,太对裴舒芬越来越倚重,还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教她管家。 裴舒芬十分会打蛇随棍上,连中澜院都不了,天天跟着太睡。服侍太,比丫鬟还要尽心。 太教了裴舒芬一段日子,她十分聪明,凡事一点就通,完全不像是十三岁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越发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裴舒芬同太的几个大丫鬟也刻意结交,首尾相助。中澜院的人,终于在侯府后院又兴头了起来。 而二管家,越发做多多。一日不知为何,惹怒了太,直接被太褫夺了管家权,交到裴舒芬手里。 这边裴舒芬借着太的势,在中澜院先把裴舒凡留下的心腹都一一剔除,然后重新提拔了一批的人起来。 裴舒凡以前倚重的人,都是裴家的家生子,也是裴舒凡带来的陪嫁。而裴舒芬除了三个陪嫁丫鬟,裴家并没有陪送别的陪房,所以裴舒芬挑得人,都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倒是让太对这个一门心思向着婆家的更加满意了。 过了不久,裴舒凡的陈表,经过几次辗转反复,终于也呈到了宏宣帝的案头。 “三弟,你如何得到这份陈表的?”宏宣帝一面看,一面问道。 他口中的“三弟”,正是安郡王范世诚。他同宏宣帝明面上是远房堂的关系,其实他们两支都清楚,这两支的血脉,从开国皇帝范绘则和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算起,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安郡王手握缇骑,在各勋贵和文臣武将府上,都安插有的探子。 这封信,当然是太让人“妥善”保存之后,被缇骑安插在宁远侯府的探子给顺出来的。 听了安郡王的回答,宏宣帝陷入沉默当中。良久,才叹息道可惜了裴舒凡是个女子。这份大才,就算是入阁拜相也是当得的。” 安郡王也看过那份陈表,裴舒凡的提议,正好合了宏宣帝的心意,便寻思了一下,劝道一品忠贞国是三朝首辅裴立省教养出来的,她的大哥是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翰林大学士裴书仁。这样的家世,有这样的女子,也不足为奇。再说圣上重新启用裴家人,废军户世袭制一事,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说到这里,宏宣帝忍不住抱怨道朝堂上的这些官儿,给捞银子的时候,脑子最好使。别的时候,就跟榆木疙瘩似的,一问摇头三不知,不干己事不开口。——你说朝廷养这些废物有何用?” 安郡王不好接口,只在一旁垂手偷笑。 宏宣帝又看了看陈表,道再给宁远侯世子和临安乡君各赐十顷禄田吧。——没娘的孩子天照应,希望他们能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宁远侯世子和临安乡君便是裴舒凡所出的楚谦益和楚谦谦,如今都养在外家裴家。 听说圣上给楚谦益和楚谦谦又赐了禄田,身为他们姨母兼继母的裴舒芬赶忙回了裴家一趟。 自此以后,每隔两三日,裴舒芬就回裴家一趟,探望在裴家养着的楚谦益和楚谦谦。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不假他人之手,由裴舒芬房里亲自操持。就连两个孩子的月例银子,都一分不差,一日不短地送了。逢年过节,更是亲自接了两个孩子祭祖行礼,再妥妥当当地送回裴家。 众人都夸两个孩子命好,虽然没了娘,可是有圣上照拂,又有心地良善的姨母加继母用心照应,也给裴舒芬颇传了一些贤名出去。 时光倏倏,已是两年。 这一日,正是冬至时分,再过两个月,就是裴舒芬十五岁及笄礼了。而宁远侯楚华谨,再过三五个月,也要结束两年西北指挥佥事的外放生涯,回到京城交差述职。 宁远侯太亲自带了裴舒芬去大觉寺进香,同时给在西北的宁远侯、在宫里的皇后娘娘、三个皇子,以及大公主祈福。 到了大觉寺,太带着丫鬟婆子直接去了天王殿求签,裴舒芬就带着的丫鬟婆子来到了大雄宝殿上。 裴舒芬心满意足地四处看着,想起上一次来得时候,还是裴家里面一个苦苦挣扎的庶出女,如今却是宁远侯的正室。虽然封诰还没有下来,可是裴舒芬自信,等她同宁远侯楚华谨圆房生子之后,这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一路看,桐叶眼睛尖,居然在佛前供着的一排长明灯里,找到了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长明灯,“您看,先的长明灯居然还亮着” 裴舒芬眉头跳了两跳,故作不在意地道可能是我母亲还在继续添香油吧。”说得是裴家的夏,裴舒芬的嫡母。在裴舒芬看来,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儿。 谁知旁边领着她们的小沙弥却合掌念佛道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大觉寺的规矩,人死如灯灭,就不给添香油了。” 桐叶听了这话,凑过头去,往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长明灯那里仔细看了看,疑惑地道这里用的是香油?先过世也快两年了,两年前的香油还剩了这许多啊?” 小沙弥正色道许是佛祖有灵。先裴是一品忠贞国,得圣上封谥,想是福泽深厚之人。” 大齐朝的人都,长明灯是世人在世间的化身。活着的时候点了长明灯,死了的时候,长明灯自然也就熄灭了。——就算当时没有立刻熄,若是不添香油,长了,自然都会熄的。 裴舒凡的长明灯,自她死后,整整燃了两年。这件事,就是在大觉寺,也是从上到下都引为奇事的。 裴舒芬听了小沙弥转述的奇事,心里很不舒服,扶着桐叶的手,在那一排摆着长明灯的供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桐叶,把那灯端给我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这样稀奇。”裴舒芬停下脚步,拿了主意,两眼望着桐叶,微笑着吩咐道。 桐叶看了看裴舒芬,又看了看那长明灯,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样,对裴舒芬福身笑道别急,让奴婢去看看。只是这里都是火,奴婢担心被烫着了。” 裴舒芬微微退后两步,离那供桌远了些,才对桐叶笑吟吟地道些。若是烫伤了,定不会让你白烫。” 桐叶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就僭越了。”说着,往挂着裴舒凡名字的那盏长明灯伸过手去。 一旁的小沙弥急忙阻止道施主不可……” 裴舒芬往旁边微微斜了一眼,走在她身后的贴身丫鬟桐星忙上前一步,挡在小沙弥身前,笑着道小师父行个方便吧。我们想求个签。” 小沙弥满脸通红,却不敢再往前走,只是双手合什,举着念珠,不断念着佛号。 裴舒芬这才上前一步,装作有些着急的样子,往正探身去供桌上取长明灯的桐叶背后拍了一下,道可好了没有?” 桐叶的手刚够到那盏长明灯,被裴舒芬在背后一搡,桐叶手里故意一歪,裴舒凡的长明灯顿时倒在旁边一盏挂着“贺宁馨”名字的长明灯上。 两盏长明灯交着倒在一起,灯座上挂着的写着名字的红色小铁牌也被拖散开了,灯油四处流淌起来。两盏灯的灯芯里的火焰突然一下子都黯淡下去,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 小沙弥在后面看见,暗道不好,抢上前来,想把两盏长明灯赶紧扶了起来,却被桐星又笑吟吟地挡住了去路。 “施主在佛前不敬,赶紧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悲咒吧,不然……”小沙弥没法子,眼露不忍的神色,低声提醒道。 桐叶听了,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把两盏灯扶了起来,摆放整齐。又把两个写了名字的红色小铁牌,照了先前的位置,分别挂在长明灯的底座下。 她一时匆忙,就将两盏长明灯的位置放反了。于是本来应该属于裴舒凡的长明灯,现在挂了写着“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而贺宁馨的长明灯下,则挂了写着“裴舒凡”名字的红铁牌。 大觉寺里的长明灯,都长得一个样子,完全是靠灯上挂着的红铁牌来分辨归属。 就算裴舒芬亲眼看着,也分不清谁是谁的灯,自然也不两盏灯被交换了位置。 她只看见,那挂着“裴舒凡”红铁牌的长明灯里,灯火越来越黯淡,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完全熄灭了。 而旁边那盏长明灯,下面挂着写有“贺宁馨”名字的红铁牌,却在突然黯淡之后,又慢慢地燃烧起来,越来越亮。 这一刻,大齐朝都察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家的后院里,他的嫡出女儿贺宁馨,正从昨天傍晚落水的晕迷中慢慢苏醒。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重生 中 裴舒凡如同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去了一个名叫“琅缳洞天”的地方,在那里不住了多久。然后有一天,那三楼屋里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个不能移动的菱花镜突然大放异彩,把好奇观望的裴舒凡一下子吸到镜子里面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来到另一个名叫“须弥福地”的地方。这里和先前她待过的琅缳洞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凡是琅缳洞天有的,这里也有,就像是琅缳洞天的镜中世界一样。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地查看这个须弥福地,她就觉得全身如火燎一样剧痛,转眼便在一个雅致的闺房里醒了。 这一次,她,她是完完全全地醒了,能感受到的身体,而不再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那两个奇怪的地方里。 只是她虽然有了意识,却还是处于昏昏睡睡的状态里。整个人似乎十分疲倦,就像跋涉过千山万水,才到了家的旅人一样。 她真正睁开眼睛的一天,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回想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她依然恍惚不已。 在这一个月里,她睡睡醒醒,在梦与梦之间漂浮。用了一个月的,如同看皮影戏一样,匆匆浏览了另一个女子十六岁的一生。虽然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可是大致上,她已经看明白了一些。 这个女子,便是翰林贺思平的女儿贺宁馨。不,贺思平现在已经不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大学士,而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督察御史了。 贺宁馨跟有关系?裴舒凡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着四围里杏粉色的床帐,觉得有些迷惑,又有些惴惴不安。——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屋子。 她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旁边一个一直守着她的丫鬟马上扶起她,又拿了个烟青色的大迎枕,立在她的背后。 “扶柳,姑娘醒了,快去跟陈嬷嬷说一声。杏桃,你去小厨房一趟,给姑娘把冰糖燕窝雪莲粥端。”这个丫鬟口齿伶俐地一边帮着裴舒凡坐到床上,一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裴舒凡看了她一眼,心头暗暗惊讶:这个丫鬟,明明就是她梦里见过的贺宁馨的贴身大丫鬟扶风。贺宁馨还有一个大丫鬟扶柳,似乎就是刚才匆匆出去叫陈嬷嬷的那个人。而陈嬷嬷,便是贺宁馨的||乳|娘。 到底是回事?裴舒凡有些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宁远侯府?,难道不是裴舒凡? 从外面又进来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对着扶风屈膝行礼道扶柳让我们进来的,扶风可有吩咐?” 扶风指着旁边的净房道姑娘刚刚醒了,你们去炊些热水,给姑娘净身用。” 两个小丫鬟忙出去炊水。 裴舒凡不动声色地听从扶风的摆布,扶着她去净房略微擦洗了一下,就出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从梳妆台上那个精致的菱花镜里看进去,裴舒凡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记忆里她病得蜡黄消瘦的双颊,而是略微有些圆胖的鹅蛋脸,虽然在屋里躺了一个月,有些苍白,可是刚刚去了净房一趟,出来已是带了些许的粉红。许是脸上有些胖,五官都有些圆润的样子,看上去不过清秀而已,比不过以前没有生病时候的容貌。 裴舒凡又呆呆地看向的胳膊,不再是病痛到支离的芦柴棒,而是圆润雪白,细腻到不可思议。以前她还在娘家跟哥哥们一起念书的时候,读过一句诗叫“皓腕凝霜雪”,似乎就是写得这样的胳膊。 这一身赛雪欺霜的细腻肌肤,就是原来最年轻的时候,也从没有过。 看来这是个健康的女子,虽然不是很美貌,可也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才能娇养成这样十指青葱,肤若凝脂的样子。就连她的双手,都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不像以前的,由于经常提笔写字,右手中指处,有一层厚厚的硬茧…… 看来死而复生,魂魄附身在这个可怜的姑娘身上了。裴舒凡低头沉思起来,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说了,就是一场滔天的祸事。 裴舒凡自幼跟着哥哥们读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或是敬鬼神而远之。对这样的事,若不是发生在身上,一律都会斥为“狐媚厣道”,非灭之而后快。 别说现在这个姑娘的家人,就算是以前的爹娘哥哥们,都不一定会容得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死而复生”的裴舒凡,其实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孤魂野鬼。这种事,裴舒凡以前听说过,也在书上看到过记载。那些有机会“死而复生”的可怜人,被人之后,都无一例外地被当作“邪祟”给烧死了…… 好不容易有个重活一次的机会,裴舒凡不打算做那些傻事。况且她向来是个理智重于感情的人,对她来说,只有先踏踏实实地在这个贺家好好活下去,才能再图后事。 又用了两天,裴舒凡终于适应了的新身份:都察院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贺宁馨。 从原来这个贺姑娘的记忆里,贺宁馨,如今已是大齐宏宣五年。她记得她刚被吸入琅缳洞天的时候,还是大齐宏宣三年。这就是说,她大概已经死了两年了。宁远侯府里,不又发生了些事…… 想到那个水深火热的宁远侯府,还有的两个儿女,贺宁馨心里一阵混乱。 扶风站在姑娘身后,给她慢慢地梳着头。看着镜子里面姑娘愁眉不展的样子,扶风在她身后轻声劝道姑娘好不容易活了,可不要再走弯路了。论理这话不该奴婢说,可是聂表少爷,真的不是好人。” 贺宁馨想起在记忆里见过的那位聂表少爷,以前那位贺姑娘似乎叫他“表哥”,样子有些模糊了,看不清楚,大概生得还行。 “我了,扶风,我不会再。”贺宁馨想了想,忆起原身最后的一丝记忆。那是她被人推到池塘之后,后悔不迭的心情。 贺宁馨不是很清楚,以前那位贺姑娘为何傍晚时分独自一人跑到他们贺府后院的小池塘旁边去,也不,是何人把她从背后推进池塘里。只记得在那位贺姑娘的记忆里,最清楚的一刹那,不过是池塘里的水淹没了她的头顶时,绝望无助悔不当初的痛苦…… “姑娘你可醒了。你可把嬷嬷急死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嬷嬷也不想活了。”一个浑厚的女声从屋外带着哭腔传进来。紧接着,一个穿着亮棕色绣福字团花大褂子,下系深棕色淡绿滚边马面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一见贺宁馨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妆台前,气定神闲地看着,陈嬷嬷有些不能适应,扑上去拉了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有些哽咽地道姑娘比先看起来好多了。” 裴舒凡把当了贺宁馨,对着这个忠心的||乳|娘柔声道嬷嬷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陈嬷嬷连连点头,对贺宁馨道姑娘刚醒,我看外间刚刚给姑娘摆了饭,姑娘先去用用吧。我要去那里报个信,告诉,姑娘终于醒了,让和老爷,不用太担心。” 贺宁馨点点头,道多谢嬷嬷费心。嬷嬷跟娘说一声,宁馨好多了。等用了饭,就去给娘请安去,让娘不用亲自了。天这样冷,外面路又滑,莫要摔着了。” 陈嬷嬷见贺宁馨吃了这个大亏,居然懂起事来,十分欣慰,拉了她的手不放,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姑娘落水之后,就一直吃斋念佛,如今可是好了。我这就去给报信去。”说着,依依不舍地放开贺宁馨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贺宁馨笑了一下,扶着扶风的手起来,去外间用了饭。 外面正是黄昏时分,贺宁馨起身披上一件孔雀绿的鹤氅,对一旁竖立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道带我去见……娘。” 扶风和扶柳屈膝应了,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面走去。 两个小丫鬟在前面领路,扶风和扶柳搀着贺宁馨走在中间,后面跟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正是大户人家出行的规矩。 一行人走过抄手游廊,跨过月洞门,来到一个白墙黑瓦的小院前面。裴舒凡,这是贺家老爷和的正院,也是这位贺姑娘的爹娘。 扶风上前去敲门,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魁梧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后。 扶风看见这个男人,吓了一跳,忙福身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那男人“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出院子。后面跟着两个随从,还有院子里的婆子,跟着送他们出来。 贺宁馨微微往旁边挪了挪,给那三个人让出路来。 那男人抬眼看见贺宁馨站在路旁,脸色淡然地颔首示意,客气地问了一句贺大可大好了?” 贺宁馨抬头看,见是一个穿着大红补服的高壮男子,长眉入鬓,肤色微棕,五官生得十分标致出色。眸光沉沉,令人不可逼视。贺宁馨在心底里嘀咕:这人是谁?会出现在内院?——好象从没有见过…… 不过想归想,贺宁馨还是很有礼地给对方屈膝还礼道多谢挂念。我如今好多了。”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举止端方有礼,大度和煦 。 不仅那男子在心底里暗暗惊讶,就连贺宁馨的大丫鬟们都看直了眼睛。 看见那男子站在路旁默默地看着,贺宁馨虽有些奇怪,却不知怎地,并不觉得对方唐突,只是含着笑微微颔首,道不打扰了。我还要去给娘问安。” 那男子才惊觉挡了贺宁馨的路,忙赶了几步,往旁边让了让。 贺宁馨又屈膝行了一礼失陪。”便带着两个丫鬟,进了贺思平许氏的正院。 那男子便是镇国公简飞扬。他在院外盯着贺宁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对的随从道吧。”举步之间,又回头看了一眼正院里面,加了一句明儿再来。” 两个随从没有答话,却抬起头来迅速地互相挤眉弄眼了一下,便又各自回过头去,跟着简飞扬一径出去了。 到了许的正院,贺宁馨微微有些不安。——这个许,在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曾经见过的,性子和善温文,很好相处……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重生 下(粉红40+) 房的丫鬟看见贺宁馨一行人了,忙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通传道姑娘到了。” 贺宁馨拎着裙子走上台阶,从里面屋里冲出一个淡妆妇人,拉了贺宁馨的手道我的儿,你可算是好了”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这是不折不扣的慈母情怀。贺宁馨的鼻子立刻跟着酸涩起来。 看清此人正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许氏,贺宁馨忙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娘。”有些哽咽地扶了许一起往屋里走去。 来到堂屋,贺宁馨扶了许上座,又端端正正跪在她面前磕了个头。 “馨儿,你这是做?——快起来,快起来”许身材细瘦高挑,生得不是很美貌,但气度雍容,只是有些体虚的样子。她一拉之下,居然没有把贺宁馨扶起来。 贺宁馨磕完头,才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又满怀歉意道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许见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居然懂起事来,行事有度,举止不凡,实是意外之喜。拉了她坐在身旁,想说几句贴心话,却止不住眼里的泪,仍然不断往下淌。 贺宁馨忙抽出帕子,仔细地给贺拭泪,又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的下人,正色道没看需要整妆?——快去打水来。” 屋里的人愣了一下,从来羞怯胆小,对许也不亲近的大,今儿真的摆出了一幅孺慕情深的大款,众人都有些不适应。 贺宁馨见没人听的话,慢慢扫了一眼屋子站着的丫鬟婆子,从记忆里找出两个名字,道回秋、回冬,你们去打水去。”回秋和回冬是的大丫鬟,此刻正愣愣地站在一旁。 听见大点了的名字,回秋和回冬对望了一眼,忙应了声是,要出去打水。 许却叫住了她们,温言道打水是小丫鬟干得活儿,你们出去让她们炊水吧。” 回秋、回冬也应了,两人并肩出了正房。 “馨儿,你没有管过家,不这家里上下,最重要是各司其职,权责分明。不能因为你是主子,就不顾下人的职司,胡乱指派。”许一边留神打量着贺宁馨的神情,一边翼翼地给她解释,刚才为要驳了她的话。 这些事情,贺宁馨也是的。只是她初来乍到,对贺家也不熟悉,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声而已,并没有觉得许驳了她的话,就是驳了她的面子,反而一脸感激地向许偎,道: “女儿不知深浅,胡乱指人,让娘难做了。” 许更是欣喜,伸手揽了她在怀里,满头满脸地摩索她,有些哽咽地道我的儿,你终于是想了。娘……” 贺宁馨心下暗暗称奇,不这位贺姑娘跟的亲娘有解不开的结,让她的亲娘都要看女儿的眼色。 许此人,在贺宁馨以前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也是打过交道的。她晓得许出身东阳许氏,为人极有才学。做姑娘的时候就才名在外,引得很多人求娶。后来她以诗文择婿,挑中了农家出身的寒门学子贺思平。贺思平除了才高以外,生得也非常英俊。许氏却生得普通,当时这段姻缘还被人诟病过,说许氏明着择才,实则择貌。还说贺思平“以色事人”,是冲着许家的财势去的。种种传言,极为不堪。 谁知两人成亲后没几年,贺思平便中了状元,一跃成了官身,不知羡煞多少人,多少姑娘慨叹看走了眼。一时东阳高门贵女嫁寒门学子成风,却没有人再如贺思平一样,连中三元。 二十多年来,许氏同贺思平夫妻恩爱,育有一子一女。贺思平极爱许氏聪明大气,性子又能屈能伸。这种脾性,相对于贺思平过于耿直不知变通的个性而言,是个极好的补充。因此两人夫妻极为和睦,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吵过一次嘴,也没有红过一次脸,更不用说没有那些个妾室姨娘来添堵。贺思平一家人,同贺思平的娘贺老太太,还有贺思平的嫡亲弟弟贺思达一家人住在一起。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家人,看得出许对贺宁馨也是疼到了骨子里。那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慎重,都不像一般的母亲对女儿,都有些像下属对上司,要翼翼地看着对方的脸色过活。 想到以前的娘亲,贺宁馨不由有些湿了眼睛,偎在许怀里不肯抬头。 许抱着的女儿,如同在做梦一样。上一次女儿同这样亲近,还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不知从时候起,女儿就开始疏远了…… “哟,我来迟了。刚刚去大侄女屋里,听人说到大嫂屋里来了,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是真的”屋里的人都屏息凝气至此,外面却传来一阵放肆的银铃般的笑声。 贺宁馨感觉到许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许的脸色,低声问道娘,你不舒服了吗不跳字。 许低头盯着她,越发抱紧了她,似乎生怕她飞走了一样。 正屋的门帘被两个丫鬟左右打开,一个身穿大红百蝶穿花通袖袄,腰系靛青八幅马面裙的艳妆女子,头梳堆云髻,斜插着一支水晶团花步摇,缓步走进来。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笑起来露出一口糯米小牙,极为美貌张扬的样子。 贺宁馨先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她的二婶,二叔贺思达的正室李氏。李氏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是贺思平考中状元之后,给的亲弟弟订的一门亲事。 国子监祭酒是正四品的官,品级虽不低,却并无实权,李家家底也薄。李氏生得美貌,可是没有多少嫁妆。李家跟贺思达结亲,也是看在他的状元哥哥份上。本来以为是亲,贺思达应该也不会比贺思平差多少。可是贺思达考了二十多年,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如今不过是依附长兄,帮着照看一些大房的产业过活。 当然贺宁馨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详情。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这个李氏,似乎跟贺宁馨以前非常亲密。至于亲密到程度,她就不了。 “馨儿,二婶来了,你还不快?”李氏一进正房的门,便站在门口含笑招手道。 贺宁馨脸色平静地往门那边望去,慢慢从许怀里坐起来。 许有些紧张,牢牢地抓着她不想放。 贺宁馨诧异地拍拍许有些紧张的双手,低声道娘,没事,我不走。” 许轻轻松了手,仍然拉紧了她挨着坐着。 贺宁馨偏头对着许做了个“放心”的眼色,才回头对李氏道二婶来了。” 李氏见贺宁馨不同以往见了就贴上来欢天喜地的样子,心底有一刹那的忡然变色,面上又赶紧换了笑颜,捏着帕子往上首走。一边走,一边道馨儿,可是生二婶的气了?二婶昨儿可是担心了一晚上,觉都没有好生睡。就担心馨儿有个三长两短,可让二婶活啊?” 贺宁馨坐得笔直,先冲着李氏矜持地笑了笑,道二婶言重了。”才起身上前几步,冲李氏屈膝行礼道多谢二婶挂念,侄女如今已是大好了。” 李氏这才确信贺宁馨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快步走近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才啧啧地道可见得是大嫂的亲生女儿,这行事的气派,跟大嫂是一模一样。——就连长相,也差不离。” 贺宁馨微笑道我是娘的女儿,生得跟娘相像有何奇怪?——二婶真是有趣,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其实贺宁馨生得并不像许氏,跟贺思平倒是更像一些。只是贺宁馨现在略微有些胖,所以五官显得不是很灵秀。若是稍微瘦一些,也是个清丽佳人。 李氏还想再,贺宁馨已经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道二婶,我娘在这里,也没见二婶给我娘见礼啊?” 许是大嫂,李氏是弟妹。她见了许氏,应该第一请安问好才是。可是看李氏刚才一番唱念作打,就像许氏根本不存在一样。 许在旁捏着把汗看了半天,当亲耳听见女儿为,又见她丝毫不在乎人家说她生得像,不由百感交集。——不知从何时起,贺宁馨开始自卑的样貌,最不愿意听人说生得像许氏,一听人说就哭。闹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她的毛病,也都绝口不提她的长相。 李氏被贺宁馨说得有些脸红,才忙转向坐在一旁的许,屈膝行礼道见过大嫂。” 许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对李氏道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你叫厨房多备一些青红萝卜羊肉汤,给老爷和二叔用。还有牛||乳|蒸羊羔,是给老太太的。另外给馨儿、羽儿她们准备一些海参乌鸡鹿肉羹。还有元儿,也要多吃一些鹿肉羹。”元儿是许嫡长子贺宁启的,许的嫡长孙,今年才八岁。 李氏忙殷勤地道是。大嫂昨儿就吩咐过了,我都让厨房的人备好了。等大老爷从衙门里,就可以摆饭了。” “难为你了。我要带着馨儿去给娘请安去,你自便吧。”许雍容地站起来,挽了贺宁馨的手,往门外走去。 李氏退到一旁,让许和贺宁馨两人出去了。 许和贺宁馨的丫鬟婆子忙跟了上去,往贺老太太住的耕读堂那边去了。 李氏含笑目送她们远去,等这一行人去得远了,李氏的脸才垮下来,目光阴沉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对的人恨声道走我们……” 李氏的大丫鬟回春忙跟上来扶着李氏的左手,一边走,一边试探地问道二太太,大姑娘那边到底办呢?”李氏的贺思达不是官身,称不得“”。贺家上上下下,都叫她二太太。 李氏板着脸寻思了一会儿,凑在回春耳旁说了几句话。 回春会意地点点头,又低声禀告道聂姨妈那边又上门来借钱了,还说表少爷这几天都没有归家,不知到哪里去了。——才刚打发她走了。” 李氏捏了捏她的手,让她不要在路上多嘴。——谁许在哪里安插有人手?在外面还是谨慎些为好。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镜像 上 许这会儿正满心欢喜地带着贺宁馨去耕读堂见贺老太太。 贺宁馨其实是许氏生得第三个女儿。前面还有两个女儿,生下来都在两岁上便夭折了,并没有序齿。所以等贺宁馨生下来,许氏和贺思平的一腔爱女之情都倾注在贺宁馨身上,谁知却把她养出了一股牛心古怪脾气。夫妻两个对还能教养得当,对这个女儿却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从贺宁馨懂事以后,就只能顺着她,从来无人敢违拗她。后来不知为何,贺宁馨跟的亲娘越来越疏远,却跟二房的二婶越来越亲密。还不止一次跟人说,她恨不得是二婶的亲生女儿。二房的李氏就顺势拢住了贺宁馨。 贺家掌事的人,在外是贺思平,在内是贺思平的许氏。由于许氏和贺思平对贺宁馨言听计从,李氏便挑唆贺宁馨,让她为捞了不少好处,甚至连内院的管家权都想染指。在贺宁馨大闹过几次之后,许氏无奈,只好把一些管事的权力交给了李氏。只掌着钱银大头,不走了大褶儿就行。 李氏因此对贺宁馨也格外亲密,连的亲生女儿都靠后了,让李氏真正的亲生女儿贺宁羽恨得直咬牙。 这一切,贺宁馨如今想来,不胜唏嘘。可惜她不原来这位贺姑娘到底是想得,会做出这种亲者痛,外人快的事情。想起原身溺水时最后一丝悔之不迭的心情,贺宁馨明白,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在贺姑娘身上,她要代她好好得重新活一次,才不枉上天有好生之德。 跟着许来到耕读堂,贺宁馨悄悄地四处打量。只见这里是一所很普通的农舍一样的屋子,白墙黑瓦,收拾得极为洁净整齐。 看见许带着大一行人,耕读堂里的下人忙迎了出来,对许和贺宁馨行礼道见过、大。” 贺笑着问道娘在屋子里吗不跳字。 耕读堂的宁嬷嬷连忙上前道回的话,老太太还在后园子里忙着呢。” 耕读堂后院有一块空地,用竹篱笆围了起来,里面分了左右两块田地。贺老太太务农出身,身子十分硬朗。就算是大做了官,大儿又经营有方,贺家已经不再是寒素之家,贺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每日都要下地干活。哪怕只是在院子的后面空地上种两分小田过过瘾也是好的。 贺思平曾经苦劝老太太,不要再天天做农活了。如今他做了官,用不着的老娘再种地养活和弟弟。 可是贺老太太根本不听。她如今做了官,她不能同以前一样,做个下地的农妇,那样会给丢脸,可是做农活,是她唯一会做的事情。她不想做个整天无所事事,只好吃懒做,让人服侍的老太太,她更喜欢自食其力。吃着种得粮食蔬菜,走路都有劲些 许老太太的心思,也极为佩服老太太这样的品格儿,便只嘱咐了耕读堂的下人多注意老太太的身子,不要让老太太过于劳累。若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就要赶紧来报。 贺宁馨跟着许进了耕读堂的正屋,留神看着里面朴素的家具陈设,心里暗暗称奇。对马上要见到的贺老太太,贺宁馨略微有些好奇起来。在原来这位贺姑娘的记忆里,贺老太太占的位置,形同虚设。 “大你来了,馨儿好些了没有?我刚从暖棚里拔了些小白菜和韭菜出来,晚上给馨儿做个枸杞白菜,和韭菜炒鸡蛋,又开胃,又养人。”后堂里传来贺老太太宏亮的嗓门。 许先进了后堂,扶了贺老太太出来。 此时正是正月末的时候,京城里还是天寒地冻。不过托了前朝那位太宗皇帝的福,冬季里的大棚蔬菜已经不是新鲜事儿。家里有些银子和地位的人,都在自家后院里有一两个玻璃暖房。 贺老太太确实做得一手好农活。冬季里小黄瓜、小白菜养得水灵灵的,比别家出产的多,而且成熟的早。贺家上下都托了贺老太太的福,大冬天的,也有口青菜吃。 贺宁馨看见贺老太太出来了,忙抢上前去,深深地行礼下去,对贺老太太道孙女不孝,给祖母请安了。”姿势十分娴雅端庄。 贺老太太吓了一跳。这个孙女,平日里最讨厌到耕读堂来。见了这个祖母,也很少。以前她小时候,想亲近这个大孙女,她都哭得震天响,连手都不让碰,如今却亲亲热热地给请安行礼。 贺老太太觉得有些眼花,赶紧使劲眨了眨眼睛,又要伸手去把贺宁馨扶起来。一伸出手,贺老太太便看见手上刚才在暖棚里侍弄过蔬菜,沾了一手的泥,忙又缩,对着贺宁馨尴尬地笑道馨儿啊,是奶奶的不是。奶奶这就去洗手去,别把我们馨儿的漂亮衫子弄污糟了。”说得十分朴实。 贺宁馨微微一笑,起身握住了贺老太太的手,道让孙女儿陪奶奶去净房洗手。”间,已经跟着贺老太太换了称呼,改叫她“奶奶”。又亲自扶了贺老太太的胳膊,在两个丫鬟的带领下,往净房里面走去。 贺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跟心爱的大孙女亲近,乐得走路都打飘。一路上不断要把手缩,又忙不迭地对贺宁馨道馨儿,奶奶的手上有泥,可别把你的手也弄脏了。”又讪讪地看着贺宁馨如羊脂玉一般的小手,上面已经沾上了一些泥土。 “奶奶没事的。等会儿我们一起洗手就是了。”贺宁馨笑着安慰贺老太太。 两人一起进了净房,舀水洗了手。又同许一起,去正院吃晚饭。 贺家没有分家,每天那一餐,都是各房在屋里吃得。只有晚上这一顿,才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贺宁馨扶着贺老太太来到正院的正房里,看见里面已是摆上了一个大圆桌。上首的位置,是贺老太太的。贺老太太左右手,分别是大老爷贺思平,和二老爷贺思达。 挨着贺思平下来,是许、贺宁馨,还有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以及他的妻子苏氏和他的贺兴元 重生空间守则第1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挨着贺思达那一边的,当然是李氏和她的贺宁风、女儿贺宁羽,还有一个庶女贺宁春。二老爷贺思达有一个小妾柳姨娘,是不跟贺家人一起吃饭的。 贺宁馨一一看,依着记忆里的样子,给在座的人行礼问安。 贺思平刚从都察院,已是换了常服,端坐在上首。看见的娘跟妻子和女儿一起进来,忙起身招呼贺老太太坐到上首中间的位置上来。 贺宁馨陪着许站在一旁,留神看去,见贺思平大约四十多,快五十的样子。面上三缕中髯微微垂下,五官清俊疏朗,果然是不负当年先帝隆庆帝御口亲封“美姿容”的状元郎之名。他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左督察御史,也算是物尽其用,自得其所了。——听说贺思平为人耿直方正,督察御史一职,应该十分适合他。 等贺老太太坐定了,贺思平才走到许身边,对一旁的贺宁馨温和地问道馨儿,你身上可好?若还有不适,不要硬撑,让你的丫鬟扶你下去歇息就是。” 贺宁馨忙对着贺思平行了一礼,微笑道多谢……爹挂念。女儿已是大好了。”她对于叫贺思平为爹,还有些不习惯。 贺思平立刻敏锐地觉得贺宁馨的态度不一样了,很是欣喜,往身旁的许那里看了一眼。 许对他微微颔首,又拉了贺宁馨一起坐到席上。 晚饭陆续摆了上来。 贺宁馨刚醒的时候,已经在屋里吃过一顿了。她以前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得裴家的家规教导,教女儿惜福养身,晚上这顿,一向只吃七分饱。因此在席上,她也只略微喝了几口呈上来的小米苡仁粥。还是贺老太太亲自跟她叮嘱,粗粮养人,别紧着吃那些精细的。 贺宁馨含笑应了,拿着勺子在粥碗里慢慢搅动。 堂妹贺宁羽在旁看见,忍不住嗤笑道,不想吃就不要逼吃。你这样一直搅来搅去,就算一会子撤下去了,下人们都不吃的。” 贺宁馨抬头看着贺宁羽,笑眯眯地道这粥是奶奶特意吩咐给我做的,我爱吃得紧呢。——会给下人吃?多虑了。” 贺宁羽留神瞧了瞧贺宁馨的神色,抿嘴笑道,咱俩换个位置吧。你以前,不是最爱坐在我娘旁边的?”这一招,以前贺宁羽用来戏耍贺宁馨,百试百灵。 贺宁馨听了,却只是放下勺子,拉了许的胳膊抱在怀里,笑嘻嘻地对贺宁羽道是你自个儿想坐到我娘旁边吧?无不少字——我娘是我的,你可别想抢?” 贺宁羽被噎得脸都红了。二太太李氏却是晓得贺宁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变了个样儿,忙在桌子下面拽了拽贺宁羽的裙子。 贺宁羽对贺宁馨戏耍惯了,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在席上便看着贺宁馨冷笑道也不是谁哭着喊着要叫别人做娘?——现在装没事人一堆……” 贺宁馨收了笑容,放开许的胳膊,慢慢坐直了身子。她就,这二房的堂妹贺宁羽,还有二太太李氏,对贺宁馨的态度太奇怪了。不过略微拭了一下,贺宁羽果然就沉不住气了。 贺思平啪的放下筷子,对着贺宁羽沉声道有你这样跟你的?没上没下,没大没小”又看向贺老太太另一边的贺思达,道二弟,养不教,父之过。你的女儿,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贺思达最怕大哥,忙起身躬着身子道大哥放心,我就骂她。” 贺宁羽恼羞成怒,站起身道伯父也忒偏心了。明明是她……”用手指着端坐在对面的贺宁馨,气愤难忍。 李氏忙起身拉下了贺宁羽伸展的胳膊,轻声呵斥道你伯父都发话了,羽儿不得无理”如今他们一家子都靠着大房过活,在那事还没有成之前,李氏可不敢让女儿贺宁羽将大老爷贺思平给得罪狠了。 是 由】 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镜像 中(为jykuan的和氏璧加更) 贺宁羽见的爹娘都责备,连以前向来不发一言的大伯父也怪罪,觉得憋屈异常,哇的一声哭起来,跑出去了。 李氏忙忙地给桌上的人行了一礼道羽儿不懂事,我去说说她。”快步追了出去。 桌上的人都赶紧低了头,埋头苦吃。眼看大老爷贺思平正处于盛怒的边缘,要是惹恼了他,被他滔滔不绝训上一晚上话,谁都别想睡觉了。 贺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二老爷贺思达道你让厨房给她们娘儿俩留些饭菜。我刚才估摸着,羽儿和你儿,都没吃晚饭。这饿着肚子可睡不着觉。” 贺思达忙应了,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婆子,让她们捡了几盘菜,装在食盒里,给李氏和贺宁羽送了。 闹了这样一出,剩下的人都没有兴致,草草地吃完饭,各自了。 贺思平亲自送了贺老太太回耕读堂歇息。 他的时候,许还把贺宁馨留在上房,百般地怕她不舒服,又担心她心里不高兴,尽力开解她。 贺宁馨抬头见贺思平进来了,忙上前行礼道见过爹爹。” 贺思平抬眼看见女儿神色如常,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以前为了婚事跟闹别扭的样子,十分欣慰,忙扶了她起来,道身上可好些了?要不要再请大夫瞧一瞧?”这个女儿,是他们夫妻俩连折两个女儿才盼来的宝贝。贺思平为人一向刚正不阿,可是在的宝贝女儿面前,除了溺爱,还是溺爱,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贺宁馨看着贺思平,就想起以前的爹爹裴立省,不由生了几分孺慕之心,忙答道多谢爹爹惦记。女儿已是好多了。” 贺思平欣慰地捻须道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 贺宁馨被贺思平的话,弄了个大红脸。——说得她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别说她两世为人,人情世故比一般人都要精通。就说这位贺姑娘的原身,今年也有十八岁了,能不懂事吗? 许也有苦尽甘来之感,揽了贺宁馨在怀里,一起坐在里屋的罗汉床上,慈爱地道我们馨儿一直都很懂事。以前年纪小,纵是有也不打紧。这眼看就要嫁人了,倒是要更用心些。” 贺宁馨在许怀里僵硬起来:嫁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还真没有想过这回事。——她才刚刚适应了贺宁馨这个身份…… 贺思平坐在娘儿俩对面的圈椅上,看见贺宁馨怔怔地,以为她又闹别扭了,有些头疼地劝道和镇国公的婚事,是你一生下来就定下的。无论如何都要嫁,我贺思平绝不会做不守信义的事”说得颇有些色厉内荏。如果贺宁馨就是执意不嫁,贺思平还真不,能不能就硬着心肠,逼她出嫁。 贺宁馨却讪讪地一笑,道爹说哪里话。我不是……” “不是就好。”贺思平不习惯跟女儿说这些,忙转头对贺道再过一阵子,就是宁远侯的及笄礼,你到时候带着馨儿一起去,跟这些勋贵人家多应酬应酬。镇国公家也是勋贵,跟我们家,大不一样的。” 宁远侯及笄礼? 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将贺宁馨劈得头晕,她忙急切地问道宁远侯?哪个宁远侯?” 见贺宁馨问得奇怪,贺思平忙解释道宁远侯就只有一个。” “可是宁远侯不是有三十岁了?会有及笄礼?”贺宁馨翼翼地问道。因为的经历,贺宁馨不那个“裴舒凡”是否同现在一样,换了芯子。 许接过话茬,道你说得那是宁远侯的原配,可是她两年前去世了。圣上还亲封她做‘一品忠贞国’。如今的宁远侯,是宁远侯的继室,也是宁远侯原配的庶妹。”说着,许又掩袖笑道这个,可是在原配热孝里面娶得亲。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也就见过这样一次热孝里面娶亲的……” 听了许的话,贺宁馨陷入恍惚当中:原来前身的,是切切实实地死了。枉费她还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的孩子重聚。谁那家人,居然连过世的百日都等不及,已经忙忙地娶了填房,还是的庶妹 一定是四妹裴舒芬。贺宁馨在心底里盘算:只有裴舒芬的年纪,才是今年及笈。 难道她真的是回不去了? “那,宁远侯原配的两个孩子呢?”贺宁馨又问道。她最担心的,不过是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这下连贺也觉得奇怪了,拉着贺宁馨的手,仔细瞧了瞧,才笑着道这也是一件大事。当日宁远侯府热孝里面娶亲,大概圣上也看不,就下旨让宁远侯原配的娘家裴家把两个孩子领教养了。”又有些叹气,道只是到底是没了娘,回到裴家依附外祖、舅舅而居,也未必比在家里好多少。” 贺思平在旁不以为然地道圣上既然封了他们做世子、乡君,裴立省又是个精明人,两个孩子在裴家,还是比在宁远侯府要强许多。” 贺宁馨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滋味。只是听到两个孩子受了封,不再是普通幼童,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不过贺宁馨,圣上从不做无用功,他有这番举动,看来是有后招了。 从贺的正房里回到的院子,贺宁馨一直沉默不语。 想到那天和裴舒芬的冲突,还有莫名其妙地进入了那个神秘的琅缳洞天,贺宁馨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琅缳洞天,须弥福地,还有变成了贺宁馨。——这到底是一回事? 这天晚上,贺宁馨迷迷糊糊中,又来到了须弥福地。 这里是跟琅缳洞天一模一样的地方,就像是琅缳洞天的镜像一样。 贺宁馨在琅缳洞天里待过两年,对这个须弥福地,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径直来到三楼,坐在梳妆台前的菱花镜前,往里面看去。 上一次,她还在琅缳洞天里的时候,就是这面菱花镜突然大放异彩,才把她的魂魄,从琅缳洞天吸到须弥福地来。 她还记得,以前琅缳洞天的菱花镜,是照不见人影的。看上去,只是白茫茫一片,如同琅缳洞天和须弥福地外面的白雾一样。 可是当贺宁馨往须弥福地的这面菱花镜看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贺宁馨,而是另外一个生得十分美貌,稍微有些瘦削的年轻女子。她的五官看上去如此熟悉,贺宁馨立即断定,这就是她的庶妹裴舒芬 她会在这镜子里出现? 贺宁馨一时十分紧张,有些担心裴舒芬也会同一样,被那菱花镜从琅缳洞天吸了,不由四处看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过等了一会儿,贺宁馨看见菱花镜里,裴舒芬在那间屋子里走来走去,又听见她张狂地笑声从菱花镜里传哈哈哈……我终于又能进来了……我就上天待我不薄……有了这个随身空间,这个世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贺宁馨目瞪口呆地看着菱花镜,就跟以前她看过的皮影戏一样,看见裴舒芬在对面的一举一动。 听见裴舒芬在那边的自言自语,贺宁馨终于明白,原来琅缳洞天,是四妹裴舒芬的一件稀罕物儿。当初,应该就是在跟她争执的时候,被她弄到她的琅缳洞天去,从而死在了她手里。 可是在琅缳洞天的两年里,裴舒芬一次都没有去过。而等离开了琅缳洞天之后,裴舒芬才能再次进来。这是不是说,那个琅缳洞天,每次只能有一个人进去? 贺宁馨一边思索着,一边紧紧地盯着菱花镜里面裴舒芬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儿,贺宁馨从菱花镜里看见,裴舒芬离开了三楼的那间绣房,下楼去了。 “让我看一看,求求你,让我看一看她去做了……”贺宁馨十分想裴舒芬都在做些,情急之下,双手抓住了菱花镜,不断求恳起来。 这须弥福地的菱花镜好象同贺宁馨心意相通一样,听见了贺宁馨的求恳,镜里的景象,居然换了场景。 贺宁馨就像跟在镜子里面裴舒芬的身后一样,看着她下了楼,来到楼前的空地上,开始在她的药圃里劳作起来。 “我有两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些药草居然还是生长有序,真是奇怪……” 贺宁馨听见裴舒芬在那边一边劳作,一边嘀咕,不由微微一笑:那两年她待在琅缳洞天的时候,闲来无事,把她二楼书房里的书都读完了,也照着书上的方子,做了很多药丸。那地里的药草,当然是被她消耗光了。只是药丸做好之后,她并没有服用,而是都扔到琅缳洞天小楼外面的白雾里面去了。 想到这里,贺宁馨心里怦然一动: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琅缳洞天,又滋生出一个须弥福地? 裴舒芬在那边浑然不知有人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是狂喜不已,两年多没有琅缳洞天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早已习惯用琅缳洞天来解决生活中的难题,不过这两年没有随身空间的日子,也让她收获良多。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急功近利、不懂游戏规则的小姑娘。她早已脱胎换骨,凤凰涅磐。如今琅缳洞天又回到她手里,她的人生,终将流光溢彩,走向辉煌 贺宁馨在须弥福地的菱花镜里看了半天,见裴舒芬终于把药草收割下来,拿到二楼的书房里制药。 看见裴舒芬往楼里上来了,贺宁馨下意识往这边楼外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楼外的药圃有些不一样了。她飞奔到楼下,仔细看了一下的药圃。裴舒芬在那边收割药草的时候,这边药圃的药草,也如同有人在这里劳作一样,被整整齐齐地收割了下来,跺在一旁的田埂上。 贺宁馨心情复杂地把田埂上的药草抱起来,也往小楼的二楼里走去。 放下药草在二楼,贺宁馨又回到三楼,从菱花镜里继续看着裴舒芬在做。 裴舒芬收割完药草,觉得比两年前在这药圃里劳作的时候,要累上许多,也不为何。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章 镜像 下 不过裴舒芬想着两年没有进来过,这个空间也许升了级,所以要比以前更费劲些,就没有往心里去。 她拿了几样需要的药草,来到二楼,开始按照《百草集》里面的药方制药。——这里的书不多,也就《百草集》最对她的胃口。 裴舒芬在那边制药的方子,贺宁馨看着很熟悉。 那琅缳洞天里医书上的药方,贺宁馨这两年来闲来无事,都仔细研究过。这些药方,在贺宁馨看来,其实并不算是完整的方子。就药理来说,一个完整的方子,无论是做中成药的药丸,还是熬汤药用得药草,都讲究“君、臣、佐、使”四味俱全,只有懂得药理,才如何阴阳调和,制出良药。 而琅缳洞天里面的药方,都只有“君”和“臣”,“佐”和“使”都是没有的。古药一向强调“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尽量不用药。一个好的药方,都是要尽力减低药的毒副作用,以达到更好的疗效。而“佐、使”起得作用,便是完善药的性能,抵消药的毒副作用。 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从小就博览群书,过目不忘,后来又久病成医,对药理颇有研究。所以她能 一眼看出琅缳洞天里面药方的不足和欠缺。 这边贺宁馨从菱花镜里看裴舒芬制药的手法,完全是按照书上的药方来得,一丝不。——看来裴舒芬对这些药方,是知其然,但是并不知其所以然。 “党参三钱,炙甘草一钱半,当归二钱,川芎一钱,白芍三钱,黄耆三钱,黄精五钱,藏红花十二钱,捣碎研磨,加葛根粉,制成药丸。每日服用,可丰||乳|肥臀……”这是贺宁馨在琅缳洞天的医书里看到的一个方子,当时觉得奇怪,会有人需要用这种药? 如今见了裴舒芬正照着这个方子,将各项药材加倍,精心制药,贺宁馨更是疑惑。她往裴舒芬身上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她容颜娇美,身形却颇为单薄。——跟裴舒芬的生母长得十分相像。 又看了看裴舒芬的装扮,她还是梳着双环髻,并没有挽成妇人的发髻,贺宁馨明白她定是还没有圆房。——也是,之前她还未及笈,当然不能圆房。 想到下个月就是裴舒芬的及笄礼,贺宁馨心下了然:看来裴舒芬是要调理身子,在为圆房做准备了…… 大齐朝里,越是贵女出身,嫁得就越晚。而一般心疼姑娘的人家里,也不愿意让闺女早早地出嫁。只有小户人家,接了,就养不起闺女的,才急急地把女儿在十五岁就嫁出去。 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本来跟岭南严家的嫡长子严绍定了亲,打算十八岁才出嫁的。谁知那年京城里风云变幻,一不,阖家连命都会送掉。裴舒凡便成为了裴家和楚家政治利益交换的筹码,刚满了十五岁,就退了严家的亲事,嫁给了楚华谨。 想到这些事,贺宁馨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在这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连忙捂住了的嘴。突然有些担心:她能看见、听见那边的裴舒芬行事、,那边的裴舒芬会不会也能看见、听见她呢? 贺宁馨胡思乱想着,仔细观察镜子里面的裴舒芬,她在那边完全没有听见的声音。只是埋头一门心思地做好了三十个小巧玲珑的药丸,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裴舒芬在那边有些得意地看了看桌上的药丸,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吃一个月尽够了。” 又看见裴舒芬把药丸都装到到一个小药瓶里,放在袖袋里,紧接着就上了三楼,往梳妆台这边走。 贺宁馨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就听见从菱花镜里传来裴舒芬娇嗔的声音这个死破烂镜子,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久了,还是照不见人影——要你何用?”镜子里面又传来噼里啪啦,似乎是裴舒芬拍打镜子的声音。 贺宁馨心里一动,慢慢地从旁边挪,往菱花镜里看。 镜子里面,是裴舒芬放大的一张俏脸,正在对面挤眉弄眼地做怪相。 贺宁馨定定地看着镜子里面裴舒芬的脸,突然无声地笑了:能看见她行事,听见她。她在那边,却看不见,也听不见 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聚首 (粉红80+) “可能?不是还要两个月才满两年?”裴舒芬放下手里的茶杯,狐疑地问道。她这两年里,对大齐朝的各种规矩,了解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尽出的鲁莽之人。 桐叶走得急了,额头上渗出了一排排细密的汗珠,千真万确。我的小丫鬟喜鹊儿是二门上辛妈亲孙女儿,刚刚她去辛妈妈那里玩,亲眼看见的。要还不准备,侯爷这会子大概都要进来了。” 间,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喧闹声。 中澜院外,传来婆子丫鬟请安问好的杂乱声,还有守门的小丫鬟大声通传的声音禀,侯爷了” 裴舒芬顾不得继续盘问桐叶,脸露喜色,忙忙地起身,往外间走去。 上房厚厚的金丝绒夹棉门帘被门口的丫鬟左右打开,宁远侯楚华谨披着一身毛光水滑的紫貂大氅,带着一身寒气,跨进中澜院的上房。 两年不见,楚华谨变得沉稳内敛,站在门口,有股不怒自威的样子。 裴舒芬欣喜地往楚华谨身边扑,快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堪堪收住脚步,屈膝行礼道见过侯爷——侯爷这早晚就了?都不给我递个信儿,我也好早做准备……” 楚华谨也有两年没有见过裴舒芬了,忙伸手亲自扶了她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含笑道长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裴舒芬忍住没有上前挽住楚华谨的胳膊,和他保持着一人的距离,领着他往上首走,笑着道侯爷说哪里话?这两年不见,侯爷看着倒是威武了许多。” 两人说说笑笑,在上首分左右坐下来。 跟在楚华谨后面进门的,是齐姨娘和方姨娘。通房侍棋只是个丫鬟,还不够资格上来给裴舒芬敬茶。所以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垂手侍立。 齐姨娘和方姨娘等楚华谨和裴舒芬在上首坐定了,才低着头上前来,准备给侯爷和磕头敬茶。 齐姨娘先一步从旁边的丫鬟手里接过茶盘,跪在裴舒芬面前。 裴舒芬笑着接过齐姨娘敬得茶,柔声道你们的匆忙,我没准备见面礼,你可别见怪。” 齐姨娘抬头笑道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如今是回家,又不是做客,哪里需要见面礼呢?” 裴舒芬看见齐姨娘脸色有些发黄,肤色也比以前粗糙了许多,是西北的寒风干燥天气所致,心里微觉畅快。这齐姨娘,以前说是侯爷心坎上的人。可是如今看来,她芳华已老,再不是的对手。 端起齐姨娘敬的茶喝了两口,裴舒芬对跪着的齐姨娘矜持地道起来吧。齐姨娘在西北受苦了,看这脸上的皮都起来了。一会儿春甲院,赶紧沐浴换衣,再抹上点香膏,好好保养保养才是。妇言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一样都不能少。姨娘们的模样,就是侯爷的体面,可不能怠慢了。”又看着楚华谨笑道若是走出去一群烧糊了的卷子,可都是我的不是” 齐姨娘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含笑起身,对后面招手道琳儿,琛儿,给你们母亲磕头。” 裴舒芬齐姨娘有个女儿楚文琳,可这“琛儿”是谁? 正疑惑间,齐姨娘的陪房齐妈妈手里抱着一个大红缂丝百子嬉婴图襁褓,身旁跟着一个披着海棠红缂丝罩面紫貂皮大氅,眉目十分娟秀灵动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给裴舒芬磕了头,口称“见过母亲”。 楚文琳跟着去西北的时候,只有四岁,如今已经六岁了,皮子生得十分之好。就算是西北的寒风烈日,也没有把她晒得黑了。 裴舒芬又往齐妈妈手上的襁褓看,有些疑问的微偏了头,看了坐在身旁的侯爷一眼。 楚华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让妾室在正室之前生了,真是对不住裴家。 “这是妾身的幼子,刚刚六个月。侯爷亲自给取了名字叫‘文琛’,小名琛儿。”齐姨娘见上首的侯爷不,只好陪了笑脸给解释。 裴舒芬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十分气闷:又来一个庶子这样下来,的将来还有可分的?——要大齐朝可是嫡庶平分家产 前世里裴舒芬做小三的时候,对那个非婚生子女可以同婚生子女一样,享有同等继承权的新婚姻法十分拥护。如今她却忘了当年的心情,只觉得这个嫡庶均分家产的律条枉顾正室的利益,十分不合理 再说楚家已经有了原配嫡长子楚谦益,而且已经被圣上封了做世子。以后宁远侯府的爵位和同爵位相联的祖产,都是楚谦益的。而楚家,裴舒芬当了两年家,却除去跟爵位相联的祖产,剩下的财产,根本就没有多少了。到时候,这些剩下的财产,还要诸子均分。 宁远侯府里除了小一辈,还有侯爷那一辈,有一个嫡亲楚华诚,便是二房那一家。两人都是嫡亲。分家的时候,首先要把侯府剩下可分的家产分了一半去。而的,只能跟小妾生的一起,平分那剩下的另一半家产。这样一来,的,白白顶了个嫡子的名头,跟小妾生得庶子,有差别? 裴舒芬越想越气,手里的帕子扭成了一团乱麻。 楚文琳跪了半天,不见母亲叫她起来,膝盖有些受不住了,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楚华谨,叫道爹……” 楚华谨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先前就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又带去西北两年,不同于别的孩子。见楚文琳一直跪着,楚华谨也有些不虞。只是裴舒芬不发话,他也不好在她面前太偏心庶子庶女,只好讪讪地对裴舒芬道,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娘那里请安……”提醒裴舒芬,不要拖得太久。 裴舒芬回过神来,故意不看地上跪着的楚文琳,对抱着襁褓的齐妈妈道抱来给我看看。这可是侯爷新得的庶子。”又对楚华谨笑道侯爷还没有见过文瑢和文璋俩吧?无不少字他们如今长得老大了,跟侯爷生得一模一样。”楚文瑢和楚文璋是兰姨娘和桂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和庶次子。楚华谨一行人得突然,兰姨娘和桂姨娘还没有收到信,否则早就带着请安了。 齐妈妈这边听了裴舒芬的吩咐,把孩子抱,送到裴舒芬怀里。 裴舒芬低头看了看,六个月的婴儿,还看不出五官好坏,只是同楚文琳一样,皮子雪白,眉目清朗,大概生得也是不的。 “这孩子生得倒是不像侯爷。”裴舒芬笑吟吟地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又抬头看了楚华谨一眼。 楚华谨微笑着去逗裴舒芬怀里的孩子,没有搭话。 齐姨娘跟着笑道我们世子爷也是生得不像侯爷,可是福气无人能比。”轻轻地顶了裴舒芬一句。当日宏宣帝在先裴舒凡的灵堂里亲口说过,楚谦益和楚谦谦都生得像先裴舒凡,不像侯爷。 裴舒芬也听人说过这话,灵机一动,点头道世子爷当然是个有福的,我们哪里能和他比?——琛儿只是庶出,拿来和世子爷比,也不怕折了福气。”又笑着对楚华谨道不怕侯爷怪罪,我嫡亲的,我不护着他谁护着他?——自然是不能让人这样比来比去的。” 楚华谨有些诧异,转头笑了,道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又看着屋里的人道说得有理。益儿和谦谦,是原配嫡子、嫡女,又是圣上亲封的世子、乡君。——就算他们现在不在这府里住着,也是我们宁远侯府的主子。以后再胡乱,你们的脑袋”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大了起来。 齐姨娘脸色刷白。侯爷的话,句句是在敲打她…… 方姨娘见状,忙起身打圆场,端了茶上来磕头道妾身见过。” 裴舒芬忍住酸意,看了方姨娘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短襦,襟边领子露出里面雪白的狐毛,腰系着皮裙,外罩天青色缂丝面子。头上的金钗熠熠生光,钗头的珍珠,有龙眼大小。再看她脸上,完全不同齐姨娘有些苍老发黄的皮色,而是雪白细嫩依旧,眉眼盈盈,眼波流转,比两年前更加出色动人。 裴舒芬心头微沉,又探头往方姨娘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乳|娘抱着孩子站在她身后,不由笑着问道方姨娘也是跟着侯爷外放两年的人,没有和齐姨娘一样添个小子?” 方姨娘微笑着道是妾身没福,至今未曾有孕。”说完,低头垂首不语。 楚华谨在旁听了,心里一动。在西北的时候,方姨娘是承宠最多的。齐姨娘都有了孕,方姨娘却至今无出呢? 裴舒芬看看侯爷的神色,心里有了计较,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刚,想是累了。过两天,保和堂的大夫请平安脉,大家都瞧瞧大夫。有病治病,无病养身。”又安慰方姨娘道方姨娘不用担心。我们侯府药材没有。有孕也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给侯爷生个大胖小子,为宁远侯府开枝散叶。”一幅大度的正室风范。 方姨娘心里也暗暗称奇。两年前裴舒芬刚刚嫁的时候,方姨娘明明白白在她眼里看见,这个,不是个能容人的人。——难道真是侯爷说得,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 “请喝茶。”方姨娘更加毕恭毕敬地把茶盘高高地托起来。 裴舒芬浅笑着接过了方姨娘敬的茶,心神不宁地喝了一口,却不被呛到了,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又连声咳嗽了起来。 方姨娘跪在裴舒芬正前方,躲避不及,被她正正好好喷了一头的茶水。 微黄的茶水从方姨娘黝黑的发髻淌下来,发梢还挂着几片茶叶,看上去狼狈不堪的样子。 方姨娘却没有一丝怨言,低着头,跪得端端正正。 楚华谨这两年跟方姨娘十分情浓,见她被裴舒芬喷了一头的茶水,却不发一言,十分柔顺恭敬的样子,心头怒气暗生。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唰地一声站起身来呵斥道你有完没完?”说着,亲自拉了方姨娘起来,揽着她在怀里,气冲冲地出了中澜院的正房,往方姨娘以前住的冬丁院里去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谣言 裴舒芬这边咳得喘不过气来,却看见楚华谨没有一丝安慰之意,只顾搂着的小妾出去了。 眼见屋里的人突然走得干干净净,裴舒芬再也忍不住,冲到里屋的床上嘤嘤地哭起来。——她为他操持家务,孝敬娘亲,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谁知他了,却为了两个小妾给她没脸 桐月在门外听见在屋里压着嗓子痛哭,她在气头上,也不敢劝,只等她好些了再。 太楚华谨了,忙命人叫他叙话。又听人报了中澜院里的事情,觉得楚华谨太过了,便说了楚华谨一顿。又让的心腹刘妈妈去劝了裴舒芬,说等闲了让侯爷给她当面道歉。 裴舒芬总算觉得面子上好过一些,想来想去,没能耐跟侯爷硬气仗腰子,不如趁此机会,服个软,也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又觉得楚华谨如今这样对她,不过是没有圆房的缘故。——暗暗提醒不要太心急了些,等圆了房,生了,再收拾那些妾室姨娘不提。便放下身段,主动去跟楚华谨说了几句软话。 楚华谨太过偏向妾室,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提前,又有要求着裴家的地方,对裴舒芬的主动示好,赶紧就坡下驴,两人重归于好,一起筹备裴舒芬的及笄礼。 为了这次及笄礼,宁远侯府里铺陈一新,筵开玳瑁,褥设芙蓉,说不尽的富贵风流景象。 裴舒芬成亲的时候,是在热孝里头,连大红嫁衣都没有穿过,一直引为憾事。 所以这次的及笄礼,裴舒芬有着要补偿的心事,极尽奢华之能事。 宁远侯府的下人们更是高兴。府里有大事,他们才好捞银子,便指了各种名目,往帐房里报。裴舒芬此时只管的及笄礼是不是体面,丝毫不管花了多少银子。——再说,这些公中的银子不花白不花。留在账上,以后只会便宜了他人。 裴舒芬想通了这一点,对手下的人越发放任,反而在下人们那里得了个好名声。 过了不久,京城里有人四处夸宁远侯的这位填房,虽是庶女出身,却出手大方,心地仁善,比起刻薄寡恩,心肠恶毒,善妒成性的先,不要好多少倍。又都说这位填房虽是庶女,行事却比世人都大,一般的嫡女都比不上她,更别说先头那位嫡女正室,实在是粗鄙的不象话。 渐渐地,宁远侯府内院的许多事,不知怎地,都张冠李戴地传了出去。包括忤逆婆母,鞭打妾室,还有通房流产等等,都栽到了裴舒凡头上。外面的人只听个大概,听个热闹。略微仔细一点的,随便打听一些细枝末节,比如说,你们宁远侯府哪个通房流产了?又或是妾室到底有没有挨打之类的。 就算宁远侯府的通房是裴舒凡死了之后才流产的,而宁远侯的妾室,也是在裴舒凡死了之后,被宁远侯鞭打的,这些种种真相,都被人着意扭曲,传到京城的高门大户之中。要说一般普通人也不是审阴断阳的青天大老爷,横竖裴舒凡是已经死了的人,这些黑锅,她不背谁背?难不成死人还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不成? 有了这个原因,造谣的人固然肆无忌惮,就连传话的人也开始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在“毒妇”和“蠢妇”的基础上,编了许多新的段子出来取乐。 随着宁远侯填房及笄礼的到来,有关宁远侯原配裴舒凡的传言已经愈演愈烈,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这些话,传到宁远侯府太的耳朵里,却正中她下怀。裴舒凡临死前准备的陈表,让太恨的牙痒痒,现在听别人说裴舒凡的不是,她强忍着才没有多添几句。不过言谈举止间,都带出来“流言不虚”的样子,让外面的人更加坐实了“忤逆婆母”这种事,肯定是有的,于是对于裴舒凡“不孝不贤”的传闻越来越盛。 有人向裴舒芬求证,她不过一笑置之,还大度地求别人不要说了。——她为长姐讳,有些话自然是能不说就不说。 裴舒芬这样吞吞吐吐,在有些人看来,正是有内情的样子,恰好坐实了某些传闻。又都夸裴舒芬仁善,别人再苛待她,她都不出恶言,实在是个厚道可交之人。京城里有些脑子比较实诚的高门贵妇,终于折节下交,不再孤立她。 只有一些脑子好使的人,看出这里面的弯弯绕,对宁远侯府落井下石的举动,颇为不平。可是人家正经的娘家都没有发话,她们也不好多说。只是有机会就帮裴舒凡分辩几分,同时更加远离宁远侯府这位貌似贤良的填房。 京城高门的圈子小,这些话,很快传到了裴家的耳朵里。 裴舒凡的亲娘夏一气之下,推说病了,拒绝出席裴舒芬的及笄礼。 裴舒芬听说此事,赶紧来到裴府请罪侍疾,对嫡母做足了功夫,反而让不明真相的外人觉得真是裴家不厚道,苛待庶女。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见此言越传越盛,若是坐实了裴舒凡“不孝不贤”的名声,以后两个孩子都要被拖累。 虽然现在圣上对两个孩子抚恤有加,可是天恩难测,谁以后圣上会想?他们以后但凡有一丁点不妥,好的时候自然没人提,可是不好的时候,这些就都是呈堂的罪证。 而生母“不孝不贤”这个大帽子,到时候足以让楚谦益的世子位被夺,楚谦谦的临安乡君之衔被削。——传出这种话的人,实在是用心险恶,所图不小。 其实谁是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谁会得到最大的利益,谁牵扯最深,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裴家几个主事的人略微查了一查,便断定裴舒芬一定在这些谣言后面兴风作浪。不过到底是一家人,而且裴舒芬年岁不大,也是两个孩子名义上的继母,裴家人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他们只打算在裴舒芬的及笄礼上,给她一个教训。若是裴舒芬还不知悔改,裴家人自然有后手留着对付她。 都察院左督察御史乃是六部九卿的九卿之一,贺家也成了京城里数得着的高门大户。贺宁馨跟着许出外应酬的时候,也耳闻了宁远侯原配的种种“不孝不贤”的劣迹。 这些事情传得活灵活现,她却完全摸不着头脑。所谓忤逆婆母,鞭打妾室,还有通房流产,甚至于善妒成性等等谣言,在贺宁馨看来,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完全都是不堪一击的谎言。 可是归,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开心。——原来当初做裴舒凡的时候,那样失败。这种无稽之谈的谣言,居然没有宁远侯府的人出来给辟谣。 许注意到贺宁馨近几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为何。 这日午食过后,许将贺宁馨留下细问端倪。 贺宁馨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女儿觉得宁远侯的原配,未必有那样……”声音越说越低。 许顿时明白了贺宁馨说得,拉了她的手在身旁坐下,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顺手把贺宁馨的一缕秀发挽上耳际,才问道告诉娘,你为何觉得宁远侯的原配,未必有传言说得那样离谱?” 贺宁馨低着头,脸上慢慢有些红。——她总不能告诉许,的前世就是宁远侯的原配吧?无小 重生空间守则第1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不少字她还想好好重活一辈子,可不想被人当“邪祟”烧死。 许见贺宁馨说不出所以然,以为她就是有些想法而已,并不是真的有了见识,心里略微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许又觉得太过得陇望蜀。贺宁馨好不容易才明白远近亲疏,还是不要逼得她太紧。一口吃不成胖子,还要慢慢教才是。便又转了话题,不再逼问于她。两人闲话几句,贺宁馨告辞出去。 从许的院子里没精打采的出来,贺宁馨拐上院子旁边的抄手游廊,往的院子走去。 镇国公简飞扬从二门上进来,要去许的院子里请安,正好也踏上了抄手游廊。 两人在走廊中间的地方碰了个照面,忙互相行礼。 贺宁馨低着头让到一旁,让简飞扬先。 这些日子,许已经跟她说了这桩亲事,是她从小定的。镇国公家是大齐朝世袭罔替的“三公三侯”里面的第一家,简家的人都极为忠义。 贺宁馨看人,一向以人品为重,能力次之。简飞扬人品自不用说,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因此贺宁馨对这桩亲事,并无反感。如今简飞扬既是客,又是她未来的夫君,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让简飞扬先行。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站在一旁,雪白的小脸上略有愁思。往前默默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贺大,听说贺府后园的玻璃暖房甚是引人,不知贺大有没有空赏个脸,带简某一观?” 贺宁馨有些愕然的抬头,看见简飞扬脸上神情虽然淡淡地,眸子里却有些关切之意,不似作伪。 “国公爷有命,宁馨莫敢不从。”贺宁馨也没有多做推脱。虽说大齐朝讲究男女大防,可是对定了亲的男女,却是格外宽宏大量。而且男女双方的家长都乐于让未婚夫妇婚前多有接触,增加彼此了解。只要不是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私相授受,就没有可藏着掖着的。 做夫妻当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若是两个小儿女也互相看对了眼,岂不是锦上添花? 大齐朝里做父母的并不都是呆子傻子,也是人,更不会教育的女儿,硬说妻子是拿来敬得,小妾才是拿来爱的。——这种话简直是想家宅不宁、家破人亡的家长才说得出来的。 贺宁馨和简飞扬都是大齐朝里长大的,自然就算和对方单独说,并不算是逾距,也是贺宁馨的爹娘乐见其成的。 简飞扬见贺宁馨并不反对,忙对的小厮吩咐道去跟许伯母报个信儿,就说贺大陪我去后园看玻璃暖房去了,顺便给贺老太太请安。等我从后园,再去拜访许伯母。” 镇国公家是世袭罔替的功勋之家,而贺思平是寒门出身的状元郎,两家本来不算是世交。可是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同贺思平年轻的时候,是莫逆之交。后来简家又蒙贺思平仗义执言,才逃过抄家灭族的下场,因此简飞扬对贺家的大老爷贺思平和许,十分尊敬倚重。就算没有姻亲之谊,他也会尊贺思平和许为伯父、伯母。 吩咐完小厮,简飞扬回身同贺宁馨走在一起。两人顺着抄手游廊,拐向通往后园耕读堂的青石子路。 “恕简某冒昧,请问贺大因何愁眉不展?”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贺宁馨的丫鬟婆子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让两人在前面。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动心 (粉红120+) 简飞扬的问话确实比较冒昧,有些交浅言深的样子。——在这位贺姑娘的记忆里,原本完全没有这位未婚夫的位置。 贺宁馨觉得有些不好拿捏分寸,两手搭在身前无意识地拧着帕子,偏头看了简飞扬一眼。正好看见他往她这边看,两眼微眯,气势沉稳,有股让人信赖的感觉。 “国公爷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宁馨就是了。”贺宁馨笑了笑,不知从何说起。 简飞扬嘴角微翘,温言道不如这样,你叫我飞扬,我叫你宁馨,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可好?”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并不扭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飞扬看着她大大方方的样子,突然展颜笑了。 贺宁馨一时被他脸上出云破月般的明朗笑容晃得睁不开眼睛,忙转头看向别处,脸上却悄悄飞起两团红云。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别过脸去,以为唐突了,忙收了笑容,正色道宁馨,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何事让你愁眉不展?” 贺宁馨见他锲而不舍的追问,想了想,比较隐晦地答道其实不是我的事情。是我多事,为故人担忧罢了。” 简飞扬抬高了一边的眉毛,更是不解故人?” 贺宁馨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石子路,闷闷地道故去的人,所以叫‘故人’。” 简飞扬听到这样的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到底是了?” 贺宁馨见简飞扬还要问,也不好再半遮半掩,便长话短说最近京城里突然多了许多关于宁远侯原配的传言……” 简飞扬要想一想,才贺宁馨说得是谁。正巧,这几天,安郡王范世诚的缇骑在着力追查这件事,其中的来龙去脉,没人比安郡王更清楚。他同简飞扬是知交好友,平日里聊天,也略提过几句。 在安郡王那里,这件事是公事,简飞扬不好对外人提起缇骑里面的事儿,只好笑着对贺宁馨说了的看法这件事我也有耳闻。说起来,是宁远侯府不地道,任人这样折辱侯府的一品国。”简飞扬是男人,不习惯这样家长里短的背后说人。他这样说,已经是极限了。 贺宁馨诧异地看了简飞扬一眼,道也许宁远侯的原配就是这样不堪 ,宁远侯府没法出来反驳……”——其实她怎会不知谁是幕后的黑手,只是她本以为宁远侯府的那位太,就算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允许有些人兴风作浪的。她不知是高估了两个孩子在太心里的地位,还是高估了太的眼光。 简飞扬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路,嗤笑一声,不屑地道那些谣言,也就哄哄傻子吧。别说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就说宁远侯的原配已死,他们现在出来造谣,不过是欺负死人不能出来为辩解罢了。——完全是小人所为。” 贺宁馨的眼眶立时红了起来,她忙转身走到路旁,仰头看着柳树条上快要抽出的绿枝,不让眼泪留下来。 简飞扬也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贺宁馨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也仰头看着柳树条,放低了声音道我从来没有,刚爆出绿芽的柳树,这样好看” 贺宁馨心底的阴霾立刻如阳光般被驱散,忍不住破涕为笑何止刚爆出绿芽的柳树,就连柳树上的蚂蚁,都比别处的蚂蚁要生得俊些。” 简飞扬恰好看见一只蚂蚁慢慢地从柳树上爬了下来,不由嘴角微翘。再看看贺宁馨,脸上已是愁闷尽去,舒眉朗目,虽然不是很漂亮,却正对了他的心思。 简飞扬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低声道这样就很好。” 贺宁馨飞快地抬头打量了简飞扬一番,看见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看柳树。贺宁馨抿嘴一笑,指着前方道前面就到了耕读堂了,后园的玻璃暖房,是我奶奶亲自打理的。” 简飞扬循着她的胳膊看,正前方是一座白墙黑瓦,很农家的小院子。院门上挂着一个黑底金色的牌匾,上书“耕读堂”三个大字。那一笔字苍劲雄浑,正是出自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手笔。 经过此事,贺宁馨对简飞扬不由自主有股亲近的感觉,之前的生疏逐渐消散,两人慢慢闲聊着,来到耕读堂前。 早有贺宁馨的小丫鬟去报过信,说大姑娘和国公爷要到耕读堂看玻璃暖房。 耕读堂的宁嬷嬷便一直守在门口等着。 见两人联袂而来,宁嬷嬷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姑娘、国公爷,两位可要先去喝杯茶?” 贺宁馨没有,看了看简飞扬。 简飞扬也看了她一眼,征询地问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玻璃暖房?” 贺宁馨点点头,对宁嬷嬷道劳烦宁嬷嬷,带我们去玻璃暖房吧。奶奶可在里面?” 宁嬷嬷笑着说“不敢”,便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回头道老太太离了玻璃暖房,饭都吃不香,一大早就在里面侍弄青菜呢。” 间,两人已经来到耕读堂的后园。 看着后园的空地上搭起的两座玻璃暖房,简飞扬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这玻璃暖房的顶,可是能拆卸的?” 贺宁馨对此一窍不通,带着他直接进了暖房,道这我可不清楚。还是问问奶奶吧。” 简飞扬笑着跟在她后面进了暖房。 暖房里面,一个青衣素衫,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蹲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拿小铲子松土。 “奶奶,要不要我们帮忙?”贺宁馨笑着叫道。 贺宁馨的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娇憨,大声说起话来的时候,又十分清脆悦耳,实是一把好嗓子。 简飞扬站得离她近了些,听着她的嗓音,觉得那声音如丝竹一样,一丝丝地往心里钻了进去。 贺老太太听见最疼的大孙女的声音,忙起身回头道就站在那里别,这边都是土,又有泥,弄脏了你的绣鞋。” 贺宁馨想起穿的绣鞋,悄悄地把脚往裙子底下缩了缩。 简飞扬轻声道在这里等着。”说完,已经大步向前,走到贺老太太跟前说起话来。 贺宁馨站在原地看着,简飞扬居然撸起了袖子,卷起了外袍的一角,蹲下身子,帮贺老太太松起土来。又在贺老太太的指点下,把青豆秧子缠上了暖房后面的豆架。 简飞扬姿势娴熟,手段高超,力气当然也比贺老太太要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好了全部的农活。 贺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手里拎着小铲子,同简飞扬一起从后面走到贺宁馨跟前来。 “馨儿,咱们出去吧。”贺老太太笑嘻嘻地对贺宁馨说道。 贺宁馨忙扶起贺老太太的胳膊,简飞扬扶起贺老太太另一边的胳膊,一起走出了玻璃暖房。 来到耕读堂的上房,贺宁馨陪着贺老太太去净房盥洗。又命小丫鬟去打水来,给简飞扬洗手。 几人收拾好了,又坐下喝了杯茶,说了会儿话。 贺宁馨见简飞扬对农活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跟贺老太太颇能说得上话的样子,心里暗暗称奇。 贺老太太对简飞扬越看越满意,又招手叫人端了一些炒花生、南瓜子和小酥饼,招呼他吃。 简飞扬听了贺老太太的话,每样都吃了些,才起身告辞道老太太有命,本不该辞。只是伯母那边,还有些事要办。等以后闲了,再陪老太太。” 贺老太太爽朗地笑道没事,没事。去吧,去吧。”又叮嘱道你可别哄我这个子,有空再来啊。” 简飞扬忙道一定,一定。”说着,也对贺宁馨拱手告别道我先走了。你多陪陪老人家。” 贺宁馨起身还礼道慢走。” 简飞扬点点头,回转身去,大步走了出去。 耕读堂里,贺老太太带了贺宁馨去的暖阁里。 “馨儿,这后生是个好样的,做得一手好农活。你嫁给他,不会饿肚子的。”贺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 贺宁馨贺老太太寒门出身,特别注重能自食其力的男人。在贺老太太看来,能做文章,写大字,没了不起的,都比不上有点手艺的男人。没有手艺的男人,在贺老太太那里,就跟废物差不多。别看贺宁馨的爹贺思平既是状元郎,又是高官,可是做起农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年少时候也是练过的。 贺宁馨抿了嘴笑,她也不简飞扬会做农活儿。简家是世家大族,当年就算被夺爵削职为民,也不会一贫如此。只是就算会又样?简家如今又恢复了世袭罔替的镇国公爵位,简飞扬本人还是正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去实践。 贺老太太见贺宁馨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馨儿啊,你年纪还小,不这世道多变化。你今日看他是做着大官,也许以后就削职为民了。会点儿手艺,以后就算是不做官了,也能养妻活儿。——你爹这个亲事定的好,听奶奶一句话,你就不要跟你爹闹别扭了。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哪会故意把你往火坑里推呢?多半是孩子自个儿死活要往火坑里跳,大人拉都拉不住啊。”一边说,一边摇头。 贺宁馨看贺老太太似乎有感而发的样子,忙道奶奶说得话,馨儿都记下了。”顿了顿,又道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馨儿一定会听父母的话的。” 贺老太太拿了一块酥饼,放在贺宁馨面前的小碟子里,道吃吧,吃吧。”又开解她道你也别这么说。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要听听孩子们的想法的。——哪有大人真的要不顾孩子的意愿,硬生生送作堆的?那就不是结亲家,而是结冤家了。” 贺宁馨含了一口酥饼在嘴里,只觉得五味俱全。 从耕读堂,贺宁馨看见许坐在她的房间里,正等着她。忙对屋里的丫鬟嗔道不去给我送个信?——让娘久等了。” 许招手让她,拉她坐在身旁,道无事,我也是刚来。飞扬刚走了,我看看,过几日我们就要去宁远侯填房的及笄礼了,你外出的衣裳首饰可都打理好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故物 贺宁馨对衣裳首饰一向不是很在意,听许问起来,叫了的大丫鬟扶风,笑指着她道娘问扶风吧。她是我的内务大总管,我的衣裳首饰都是她收着的。” 扶风对许屈膝行了一礼,进屋去取了两套新做的大衣裳,挂在屋里一旁的紫檀木镶双面绣的大屏风上,让贺宁馨和许挑选。 两套大衣裳,都是遥州的古香缎裁成。 屏风左面搭着一件玫瑰紫掐腰狐狸皮中袄,配深青莲色八幅湘裙,裙边垂下绿丝绦,搭着一块墨绿色的翡翠阴阳鱼玉佩。 右面搭着一套苹果绿外罩白狐皮右衽短襦,领边袖口镶着雪白的狐毛,下配湖水绿马面裙。裙中的马面绣着几弯淡紫兰花,十分雅致。 许拿着两件上衫在贺宁馨身上比了比,沉吟道玫瑰紫端凝,苹果绿娇俏。我看你还是穿苹果绿这套吧。” 贺宁馨自然无可无不可,笑着道我都听娘的。” 许挑好了衣裳,又去首饰盒帮她挑首饰,看了半天都不中意,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以前你每到生辰,我都给你一套头面,那些金钗步摇都到哪里去了?” 贺宁馨凑过头去,到首饰盒里翻检了一通,脑子急速回想原来那位贺姑娘把首饰都弄到哪里去了。想了半天,贺宁馨才有些头绪,不由心虚地看了许一眼,低下了头。 好多首饰,都被原来那位贺姑娘,“孝敬”给她二婶了。 许看了贺宁馨的样子,就没好事,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你年岁小,我也没有给过你像样的首饰。以前那些,就当是给你积福了。——我找一些精巧些的首饰送。” 贺宁馨乖巧地点点头,起身送许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拦着她道就到这里吧,不用出去了。外面天冷,你没有穿大衣裳,抗不住。” 贺宁馨伸手帮许整了整棕色貂裘大氅的脖领带子,轻声道娘放心,以后我再不会了。” 许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脸,没有,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许身边的大丫鬟回秋抱着一个弹墨玉绫包袱,对贺宁馨屈膝行礼道这是大给大姑娘的,让大姑娘好生收着,明儿出门要戴。” 贺宁馨谢过回秋,让的大丫鬟扶柳去陪她吃杯热茶再出去。 另一个大丫鬟扶风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个精致的螺钿嵌珐琅红木首饰盒。 “好眼光,这套头面真是配姑娘这身苹果绿的衣裙。”扶风看着首饰盒里的头面,异常惊喜。 只见首饰盒里有一对碧玉镯,一条银白金丝攒着绿色翡翠长珠做成的颈链,链坠是一块鸡卵大小云蒸霞蔚的绿翡,配着一对泪珠样的耳坠,那绿似乎能映出人影。还有一只绿玉步摇,雕成孔雀开屏,衔吊着莲子米大的南海珍珠。另外有一支羊脂玉长簪,簪头雕成重瓣莲花的样子,古朴又大气,和绿翡头面搭配着看,更增颜色。 贺宁馨以前也是见过不少贵重首饰的人,不过像这样毫无瑕疵的绿翡,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些都是娘送来的?”贺宁馨仔细看了看这些首饰,十分惊讶。这里面的绿翡颈坠,链坠后面刻着篆体的“安儿”两字。整块绿翡通绿晶莹,触手生温,实在不似凡品。 贺宁馨眉头微蹙。她醒的还不长,说实话,对于贺家,她的认识,还停留在她前身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对贺家的认识。在这位原主贺姑娘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她的外家许家的消息。 贺宁馨晓得贺思平出自寒门,许氏出自东阳许家。东阳许家算是世家,但是绝对不是显贵。——这套绿翡头面,一看就不是凡品,不像是许家拿得出来的。 “这套绿翡头面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戴。若是有个闪失,可是了不得。”贺宁馨笑着拿了首饰盒,来到一旁扶柳招待回秋的屋子里。 回秋刚喝了口热茶,正在吃点心。 见大姑娘亲自捧着首饰盒,回秋忙起身行礼,谢过贺宁馨的茶水点心,又笑着安抚她道大姑娘放心,这件首饰奴婢是亲眼看着从许家带来的陪嫁。还是的娘亲,就是大姑娘的外祖母,亲手给放到妆奁里的。我们有一位很多代以前的外祖母,是早年天家一位父母双亡的皇亲姑奶奶。她被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收养,后来出嫁的时候,安郡王妃亲手把这颈坠给她做陪嫁,留言传女不传子,所以这么些年,就传到了手上。” 回秋看见贺宁馨愣愣的样子,又抿了嘴笑如今当然就传给大姑娘了。大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个样子的,那里还存了好多新样子的首饰。奴婢禀了,给大姑娘再换一套。”这件首饰,在范氏皇族那里有上过档子。当年开国皇帝范绘则曾有言,拥有这件首饰的人,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也可以凭这首饰,逃过一死。乃是比丹书铁券都要厉害的物事,只可惜传女不传子。 贺宁馨这才明白,东阳许氏为何有这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珍品,忙笑道你说哪里话?——这样好的首饰我要看不上,就白长了一双眼睛了。”说完,贺宁馨不再纠缠,回手把首饰盒交给身后站着的扶风,让她放。在扶柳的屋里坐下,笑着跟回秋说起话来,言语之间,翼翼地套问许娘家的景况。 回秋心领神会,见贺宁馨对的外祖家终于有了兴趣,对她把许家的情况说得很详尽。 “你说,许……我娘出嫁的时候,东阳许家陪送了东南沿海的两个海盐窝子?” 贺宁馨许的家世,实在是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普通。 大齐朝的食盐,除了韩地的井盐以外,最主要便是东南沿海一带的海盐。相比井盐,海盐出产量大,但是对后期加工的要求更多。而且大齐朝的人都,海盐比井盐吃起来对身子更有好处。所以好的海盐,价值不菲。经营得当的海盐窝子,更是如同金矿一样,日进斗金。 和前朝不同,大齐朝笃信“官不与民争利”,所以朝廷没有垄断盐铁专卖,而是用发放经营许可的形式,将盐窝子和铁矿山等原材料,交给商家开发打理。 铁矿山就不说了,打理铁矿山的,都是范氏皇族的旁系亲族。其经营许可,从来就没有发放给姓范的以外的人家。当然,作为范氏皇族的一员,如果做了商家,是不许再踏入仕途。 而盐窝子,经营的人就杂了。只是再杂,也要有几分手段、背景的人,才能做得下去。 手握盐窝子,最后破产败家的人不是没有。 贺宁馨前生对盐窝子还是有几分认识,只是他们裴家书香世家,没有把手伸得那么长,所以裴家没有染指盐业。 而许,当年嫁给贺思平的时候,贺思平只是一个寒门秀才,完全没有能力背景来助许一臂之力。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许依然将盐窝子打理得妥妥当当。如今京城里两处最大的海盐铺子,就是许的私产。——大齐朝做官的人虽然不许经商,可是人家打理几个陪嫁铺子,还是无人置喙的,也是大齐朝官场上心照不宣的。 “东城的燕阁,和南城的海阁,都是的产业。铺子里的利息,都是的私产,不入贺府公帐的。”以前许费了许多力气,想让贺宁馨多学些。可是以前的贺宁馨对稼穑商贾之事深恶痛绝,只喜欢吟风弄月,跟许又不亲近,许想教她,都找不到机会。 现在难得姑娘这样感兴趣,回秋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道若是她说不清楚的,可以尽可能去问。 贺宁馨笑着谢了她,回屋里去了。 大丫鬟扶风早一步,燃起了炭火,烧红了熨斗,在暖炕上斜坐着,给贺宁馨熨要穿的衣裳。 贺宁馨窝在旁边圆圆的圈椅上,身上搭着一条狼皮褥子,看着扶风出神。 过了没一会儿,另一个大丫鬟扶柳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道姑娘,二姑娘了,要跟姑娘说。”贺家二姑娘,便是二太太的嫡亲女儿,贺宁羽。今年才十六岁,生得花容玉貌,比贺宁馨要漂亮许多。 贺宁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对不尴不尬的贺家二房十分不虞。只是到底是嫡亲的亲戚,不好做得太过。贺宁馨压下心底的不快,起身道让她在外面等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话音未落,一个脸若桃花,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伸手撩起了暖阁的门帘,站在门口对暖阁里的人屈膝行礼道见过大姑娘、扶风、扶柳。” 间,一个身穿葱绿通袖大袄,下系柳黄棉裙,眉目嫣然的姑娘笑吟吟地 走了进来,对着屋里正从圈椅上站起来的贺宁馨嗔道好大的架子——连我都要等了。” 贺宁馨点头示意,道这屋里窄,我们出去吧。”进来得正是二房的嫡女贺宁羽。 “的这间暖阁,比我的卧房还要大,我会嫌窄?——香枝,你说是吧?无不少字”香枝便是刚才打开门帘的俊俏丫鬟,也是贺宁羽的贴身大丫鬟。 主子斗嘴,香枝不好接话,只好讪讪地笑着,站到一旁,垂手侍立。 贺宁馨见贺宁羽完全不听招呼,已经大咧咧走到暖炕的炕桌边,探头看扶风刚才熨得衣裳。 扶风和扶柳见贺宁羽不请自入,都站了起来,给贺宁羽屈膝行礼。 贺宁羽找着空当,伸手把那衣裳捞了,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 “,这身苹果绿的大衣裳不衬你,还是给我吧”贺宁羽拿着衣裳爱不释手,还往身上比划起来。 她做这些事是熟惯了的。以前的贺宁馨,一向是任她予取予求的。——只要她把她娘二太太李氏让出来就行…… 贺宁馨当然今非昔比,一口回绝道这是我娘给我的。长辈赐的,能胡乱给人?——对了,二,你以前从我这里借的衣裳、首饰,是不是该还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及笄 上 贺宁羽讶异地放下大衣裳,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往贺宁馨额头上探了探,道你不是撞客着了吧?无不少字——青天白日的,说起胡话来了?” 贺宁馨后退两步,伸手把贺宁羽的手掌隔开,正色道好好,动手动脚地像样子——谁说胡话?你就是这样对的?” 贺宁羽还要发作,一旁站着的香枝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贺宁羽只好忍住脱口要出的话,改口道是我的不是,莫怪。”说完,屈膝行了个礼,又道,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可不可以让这屋里的人都出去?” 贺宁馨本不想理她,可是想起原身贺姑娘的事儿,又觉得不能置之不理,便道有话就说,这屋里都不是外人。” 贺宁羽看见求了半天,贺宁馨都不松口把别人赶出去,一时气急,抓了一旁炕桌上老梅霜枝的盖碗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十分跋扈嚣张的样子。 贺宁馨在心底里又好气又好笑,不这个原身的贺姑娘到底是样的人,才让这个本来是依附大房为生的二房嫡女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要好好想想再摔这个杯子。这一套茶杯是哥窑绝版,在外面千金难换。——你要摔了,我让人拿着碎片去你们二房要银子去”贺宁馨平静地道。她以前是大齐朝数一数二的书香世家出身,见识过不少好。现在这个贺家,虽然没有裴家家世显赫,可是贺宁馨已经,这个家里吃得用得,好多居然是在裴家那里都见不到的好。 贺宁羽脸上一白,手上举着的茶杯将摔未摔,十分纠结。 香枝见势不妙,赶紧上前从贺宁羽手里取下茶杯,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炕桌上,又给贺宁馨屈膝行礼道大姑娘多多包涵。我们二姑娘对大姑娘情深,跟大姑娘闹着玩的。”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推了推贺宁羽。 贺宁羽才十六岁,当然没有贺宁馨两世为人的好涵养。被香枝提点了又提点,贺宁羽才不情不愿地也跟着行了礼道了谦,又言归正传道,我今儿来,是想求一件事。” 贺宁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 贺宁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终于说了来意,我晓得你过几天要跟着大伯母去宁远侯府参加宁远侯的及笄礼。——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贺宁馨看了贺宁羽一眼,微笑着道这个怕是不行。宁远侯府乃皇亲国戚,不是外面的人想进就能进的。”贺宁羽的父亲贺思达不过是个白丁,自然很难跟高门结交。 贺宁羽还不甘心,凑到贺宁馨面前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你就说我是你的亲,带着一起去不行吗不跳字。 贺宁馨轻轻把她的手拨开,又整了整前襟的褂子,含笑道我没那么大福,有你这样的亲。” 扶风和扶柳在旁边捏着一把汗,生怕贺宁馨同以前一样,只要贺宁羽有求,莫不敢应。现在见贺宁馨举重若轻地将贺宁羽的无理要求挡了,两人相视而笑,心下都松了一口气。 香枝在旁边看着,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开口。 一旁的扶柳早看不惯她了,抢着开口道香枝你老咳嗽,是不是病了?——哎哟,这可不成。我们大姑娘刚好一点儿,一丝风都不能受。你若是有了风寒,可不就过给我们大姑娘了?快走,快走,咱们去前院传个大夫来瞧瞧吧。”说着,快步上前,架起香枝左面的胳膊,将她半拖半拽的拉出了贺宁馨的暖阁。 香枝脸上涨得通红,挣扎着看向贺宁羽道二姑娘……” 贺宁羽狡黠地看着她笑了一下,并没有出口阻止,反而坐到一旁的炕上,偏着头去看炕桌上针线笸箩里的针线活儿。 扶柳力气大,间,已经把香枝拽出了贺宁馨的屋子。 扶风见屋里只剩下一个丫鬟在这里,忙起身对贺宁馨问道大姑娘,可要奴婢去砌壶茶来?” 贺宁馨也坐回刚才的圈椅上,笑着道那就偏劳了。” 扶风抿嘴笑了不敢当。”马上掀了帘子出到暖阁外面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贺宁馨和贺宁羽两个人。 贺宁馨见贺宁羽一本正经地翻看着针线笸箩里面的针线,便不主动开口,只是望着窗棂上的窗花出神。 贺宁羽等了半晌,也不见贺宁馨问她,只好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看着贺宁馨,有些迟疑地问道,聂表哥昨儿来了……” 贺宁馨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并不。 “你想不想见他?”贺宁羽咬了咬下唇,探询地问道。 贺宁馨一脸漠然地道我不见外男。”顿了顿,又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这人跟我无关。”不管这个聂表哥跟原来的贺姑娘有纠缠,贺宁馨都打算当不,完全遗忘漠视这个“聂表哥”。——原来的贺姑娘已死,有事请烧纸。 岂料听了贺宁馨的话,贺宁羽却没有多大反感,反而起身笑着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这话,便告辞出去了。干脆利落,并没有继续歪缠着要跟去宁远侯府,让贺宁馨又在心底添了几分疑惑。 扶风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只看见贺宁馨一个人在屋里面,诧异道二姑娘呢?” 贺宁馨歪在圈椅上笑道刚才出去了,你没看见?” 扶风摇摇头,从茶盘里取了一杯茶下来,放到贺宁馨面前的小高几上,道奴婢刚才去小茶房砌茶,倒是看见扶柳把香枝送回二姑娘的院子里去了。” 贺宁馨端起茶杯,闭着眼睛深深嗅了一口,道好茶”是上好的银针白毫,比她以前在宁远侯府里喝得还要好上三分。 扶风从一旁的铜烤炉上取过熨斗,一边熨烫衣裳,一边笑着道姑娘一向喝不惯这银针白毫,如今倒是爱上了。赶明儿等国公爷来了,姑娘该亲自道谢一番才是。——这是国公爷当年从西南亲自带,送给老爷、和姑娘的。” 贺宁馨双手捧着茶杯在胸前,出神道自然是要谢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等扶柳从二姑娘院子里,帮贺宁馨重新整了妆,便去正院吃晚饭去了。 过了几天,到了及笄礼的正日子,许和贺宁馨都装扮好了,乘着自家的翠缨蓝顶车,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宁远侯府,出席宁远侯填房的及笄礼。 这一天,宁远侯府里宾客纷至沓来,摩肩接踵,十分热闹。 为了的及笄礼,裴舒芬托了太的情面,请了世袭罔替的三公之一辉国公宋家府上三房的正室胡氏,给做及笄礼的正宾。 辉国公府宋家一共四房。大房和三房是嫡出,大房承爵,三房其实已经分了出去,不过还住在国公府里。裴舒芬如今很是分寸,只请了沾边的三房正室给做正宾。况且这位胡氏也是填房,比她年岁大上一轮,今年二十七岁,和她正是一个牌面上的人。 及笄礼上的有司,裴舒芬请了威远侯柯家嫡出的四柯盈盈。这个名义上嫡出的四,其实也是庶出,不过人生得乖巧伶俐,入了嫡母的眼,被养在了嫡母名下,充作嫡女。她同裴舒芬差不多年纪,两人见过几次,倒是很谈得来。这次裴舒芬请有司,第一个就想到她名下。柯盈盈刚刚满了十五岁,对及笄礼的热情方兴未艾,帮着裴舒芬出了不少主意。 裴舒芬是已嫁之人,本来不应该再同未婚姑娘多有来往。只是大家都,她没有及笄,并没有同宁远侯圆房,因此大部分人都还是当她未嫁闺女一样。 而此次及笄礼的赞者,裴舒芬很有考量地请了的三姐裴舒芳。二姐裴舒兰年前嫁给了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而三姐如今已经十八岁,却连亲也没有定。裴舒芬嫁得好,便对三姐有了一丝怜悯之意,打算多给三姐一些机会,说不定就有人看上了她,去裴家提亲去了。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各路宾客就开始登门。有丫鬟婆子专门在二门上守着,领着往内院里去了。 贺宁馨跟着许下了车,也被几个看上去眼熟的丫鬟婆子领着,往后院去了。 走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抄手游廊里,贺宁馨居然一点都不留恋这里的日子。如今连的两个孩子都不在这府里过活,整个宁远侯府,对她再无丁点的吸引力。 来到中澜院旁边的鞠翠轩,这里同专门办白事的会芳阁遥遥相对,是宁远侯府办喜事的地方。 贺宁馨打量着宁远侯府里奢华姿意地布置,在心底里暗暗摇头。宁远侯府有多大底细,贺宁馨一清二楚。除非在她死去的这两年里,宁远侯府挖到了金矿,否则他们绝对撑不起这样的日子。——如今能过下去,大概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了。 来到鞠翠轩,贺宁馨跟着许坐到一旁的小圆桌旁,虽说作为大家闺秀,在这种场合东张西望很是不妥,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见的两个孩子一面。——之前她还能告诫是贺宁馨,不再是裴舒凡,可是到了这熟悉的宁远侯府,她想的孩子想得发疯…… 上天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没过一会儿,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手里牵着两个金童yu女一样的孩子,后面跟着三妹裴舒芳,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鞠翠轩。 当年裴舒凡死的时候,楚谦益三岁,楚谦谦只有一岁。如今两年,楚谦益五岁,楚谦谦三岁,都长大了许多,同裴舒凡记忆里的样子,很是不同。 …… 各路宾客很快都到齐了,及笄礼正式开始。 众人在堂下,看着宁远侯的填房裴舒芬先换了童子服,初加木钗,再加金钗,三加了皇后亲赐的羊脂玉菡萏吐艳簪,又进去挽了牡丹髻,换了华袍出来。 及笄礼正式礼成。 宁远侯府的太上来亲自挽着裴舒芬的手,夸赞道各位有所不知,我这个,虽说才刚刚及笄,可是这两年来,在我们宁远侯府,恪进妇道,孝顺婆母,友睦妯娌,亲善子女,当家理事,主持中馈,无一过。”说完这些话,太似乎眼角有些泪花的样子,裴舒芬忙拿了帕子给太拭泪。 太拉了她的手,对众人扬声道老身活了一把年纪,才挑,不能只挑嫡庶。而舒芬年岁虽小,出身也不高,可是做起来,比别的人不知强多少倍——老身宁愿她是我大儿的原配正室”又笑着对裴舒芬道委屈你了,只能做填房。” 是 由】  正文 古代女子婚嫁年龄考 (免费) 先给古代做一个界定,就是指民国以前的封建王朝。 一般都说中国五千年古代文明,大概这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古代吧。 在这五千年里,女性的婚嫁年龄一般是多少,这个问题,是俺开始看古言以来,一直存在心头的疑惑。后来开始自己写文,也做了一些对中国古代女子婚嫁年龄的考证调查。当然俺不是写学术论文,所以就是谷妈(ggle)加度娘(百度)的大致看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笼统的印象。 这个印象之前,先谈一下很多人认为古人十二三岁就出嫁,甚至七八岁就出嫁的这个观念是从哪里来的。答案很明显,从清朝来的,特别是清朝的皇室,早婚现象很普遍。清朝的民间,特别是汉人,都没有这么变态。而清朝的皇室,大家都知道,是满人,满人是游牧民族入主中原。早婚早育是游牧民族的陋习之一,所以不奇怪,也不值得提倡,更不能把这种陋习当作常态。 古人不是傻子,古代也有医学,有妇科,有产科,有儿科。女子到什么岁数才能顺利生育,现代人清楚,古代人也清楚。 按照古礼,比如春秋时期,认为男子二十加冠,女子十六及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变成了十五及笄。俺能看到的有关春秋时期的古礼,都是女子十六及笄。不过既然十五及笄已经是现代人熟知的常识,俺就用了十五岁这个年纪) 重生空间守则第1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即可结婚。 又有说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是为不失时。而历朝有关男女结婚年龄的法律规定,女子十五而嫁,是一个最经常出现的年龄。还有晋武帝的时候,曾经规定女子十七岁才能出嫁。 《世范》有云:人之男女,不可于幼小时便议婚姻。大抵女欲得托,男欲得偶,若论目前,悔必在后。盖富贵盛衰,更迭不常。男女之贤否,须年长乃可见。若早议婚姻,事无变易,固为甚善,或昔富而今贫,或昔贵而今贱,或所议之婿流荡不肖,或所议之女狠戾不检。从其前约则难保家,背其前约则为薄义,而争讼由之以兴,可不戒哉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及笄 下 低下众人听了太的话,一片哗然。 贺宁馨在许身旁,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烂了。 许忙从她手里夺过帕子,轻轻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安抚她有些激动的心情。 贺宁馨深呼吸两下,终于压住了心头的一股恶气。——她裴舒芬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连太都站到她那一边,弃如蔽履枉费之前还奢望过太会出来说句公道话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在堂下听到宁远侯府的太这样,更是气愤异常,起身也要。只是她一站起来,便松开了偎在她身旁的楚谦谦的手。 三岁大的楚谦谦立刻摇摇摆摆地往堂上跑去,大声叫着“娘” 裴舒芬在堂上听见楚谦谦叫“娘”,忙激动地张开手臂,等楚谦谦扑进怀里。——她是继母,楚谦谦是原配嫡女,一般只会叫她“母亲”。可是楚谦谦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叫她“娘”,这个“慈母”的贤名,一定是跑不了的。的名声有多重要,裴舒芬现在总算是意识到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穿着杏黄|色乡君礼服的楚谦谦,跌跌撞撞地往堂上跑去。只见她目不斜视地过了她的继母裴舒芬在堂上大张的双臂,往另一边飞扑,抱住了坐在大堂对面一个身穿苹果绿衣裙的圆脸少女的腿,又大声叫了一声“娘” 贺宁馨坐在许身旁,看见生得玉雪可爱的楚谦谦梳着两个丫髻,身穿杏黄|色乡君蟒袍,抱着的腿,一脸孺慕地看着,只听她又叫了一声“娘” 贺宁馨再顾不得周围的人讶异的眼光,伸手把楚谦谦抱了起来,放在腿上,忍不住在她圆滚滚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楚谦谦咯咯地笑着,两只小手拢,抱住了贺宁馨的脖子,又在她耳边轻声叫了一声“娘……” 贺宁馨忙把头埋在楚谦谦的小脖子后面,在她的后颈上轻轻蹭掉了再也压抑不了的眼泪。——差一点点,她就要在众人面前露陷儿了。 裴舒芬和太在堂上看见楚谦谦抱着一个未嫁的姑娘叫娘,面面相觑地苦笑了起来。 “这位,实在对不住。我们谦谦有些淘气,不过是闹着玩得,还请不要往心里去。”裴舒芬定了定神,快步走到贺宁馨身边,伸手欲把楚谦谦从贺宁馨怀里抱了。 只是她的手一碰到楚谦谦,楚谦谦便扭着身子歪到一边去了。裴舒芬还想用力,楚谦谦已经大声叫起来坏——不要碰谦谦” 屋里的宾客看见这一幕,都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裴舒芬涨红了脸,对贺宁馨屈膝行礼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谦谦有些左性,不过她心地很好,平日里十分乖的。今日一定是累了,所以有些闹腾。” 贺宁馨抱着楚谦谦微笑着起身,拍了拍楚谦谦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几句,看着裴舒芬笑道无事。她是小孩子,都是无心之语。——要是真往心里去,那就是大人有问题了。” 间,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从大堂的另一边急步走,也对着贺宁馨屈膝行礼道惊扰贺大了,我们谦谦一定是有些困了。——她一困,就四处找娘。”说着,对着楚谦谦伸出手去。 楚谦谦听见大舅母熟悉的声音,忙转看了看大舅母伸出的双手,又仔细看了看贺宁馨,好象认了人似的,玉雪可爱的小脸上顿时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 “来,谦谦,到大舅母这里来。”沈氏的声音坚定中带有几分磁性,很是悦耳。 到底是楚谦谦听熟了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果然一幅困倦的样子,往沈氏那边倒。 沈氏伸手接过楚谦谦抱在怀里,歉意地对贺宁馨笑了笑。 楚谦益也从大堂的另一边走,对贺宁馨象模象样地拱手行礼道我年岁小,不懂事,她不是有意的。”十分沮丧。他今年只有五岁,却是一幅小大人的样子,有一种不合年龄的成熟。 贺宁馨看了看楚谦谦,又看了看楚谦益,强忍着要把两个小人儿一起搂入怀里的冲动,弯下腰去,和蔼地对楚谦益道我。年岁小,你要做个好哥哥,好好照顾。” 楚谦益觉得面前的女子给他一股十分亲切熟稔的感觉。 听了她的话,楚谦益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他自从的亲娘过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在的外祖家虽然生活无忧,可是小小的孩童心里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心理负担十分沉重。有时候,他会在没人的时候,对楚谦谦说说心里话,告诉她,他们的继母是个坏。 仅此而已,再多的话,他也不敢说。他本来以为楚谦谦年岁小,一定听不懂他在说。可是现在看来,她还是把的话都听进去了。楚谦益有些苦恼:以后可办呢? 沈氏在旁边看见内向的楚谦益对贺家的大印象十分好,心里也有些惊讶。不过眼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和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这时都赶了,把两个孩子从沈氏身边接了照料。 宁远侯府的太十分疼这两个孩子,眼下见他们完全不把她这个嫡亲祖母放在眼里,心里微酸,对站在另一边的裴舒芬叫道老大,你吧。” 裴舒芬歉意地对贺宁馨和沈氏笑了笑,低声道两位别往心里去,我娘她也是担心两个孩子。” 沈氏再也忍不住,冷笑道担心孩子?真的担心孩子还会任人造谣,诋毁孩子亲娘的名誉?——你们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说得声色俱厉起来。 太在堂上有些下不来台,绷着脸轻哼一声道老身劝你还是悠着点儿,别再把我们宁远侯府,当成刑部大堂就谢天谢地了” 沈氏见宁远侯府的太还是昏聩无知,不再给他们留情面,便束着手走上大堂,站在太身旁,正色问道请问太,我们裴家的大姑奶奶到底做了哪些天怨人怒的事,让太觉得宁愿让别人来做原配正室?——要不要请出老侯爷的牌位来问一问?” 裴舒凡同楚华谨的婚事,是老宁远侯楚伯赞一手撮合的。若是太认为裴舒凡不配做原配正室,便是指责老宁远侯,也就是太的识人不明。——这种做法,对太而言,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太当然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先夫没有带眼识人。她要说了,不贤的人就是她,而不是她的儿媳裴舒凡。 太被沈氏问得一噎:她既不能说的先夫不对,也不能将她对裴舒凡不满的原因宣诸众口。皇后娘娘已经告诫过她,这事儿一定不能闹大。闹大了,让圣上了,说不定裴舒凡的恶毒计策就成功了。——太并不是有急智的人,脸上涨得通红,嘴里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本以为裴舒芬也是裴家女,她夸一个,贬一个,裴家人也不好意思出头的。 裴舒芬在旁看了,忙走对沈氏端庄行礼道大舅奶奶莫气,我娘并没有说不好的意思。大舅奶奶也,在宁远侯府主持中馈,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任劳任怨。最后操持得病入膏肓,到去的时候,都在为宁远侯府费心盘算……”说着,有些哽咽起来,两串晶莹的泪珠留下了裴舒芬的面颊。 太这才缓,有些讪讪地道就是,就是。舒凡是个好的,舒芬也不赖,都是我们宁远侯府的好。” 沈氏点点头,道原来刚才都是我误会了,那我也给太道个谦。”说完,沈氏福身行礼。 太在旁暗暗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笑道有误会说开了就好。” 沈氏立起身来,又道既然太也承认是误会,我就放心了。看来太也不会对京城里近来那些对我们裴家大姑奶奶恶意毁谤的谣言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了。”说着,又对太福身道请太还我们大姑奶奶一个公道。若是放任这种用心险恶的谣言继续流传下去,不仅让我们大姑奶奶的清名有损,而且对宁远侯府的名声是不小的打击。” 太闭了嘴,讪笑着不,脸上却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 裴舒芬半低着头立在太身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沈氏看了太的脸色,就她还没有真正想明白,便提醒她道我们大姑奶奶,既是圣上亲封的一品忠贞国,也是楚家的先宗妇。你们就能任由别人诽谤的一品和宗妇?——还有没有把圣上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这话说出来,堂上堂下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天大地大,宗族和圣上最大。家族宗室,是大齐朝立身之本。宗族力量对大齐朝的人来说,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关系。个人若是被逐出了宗族,基本上就只有亡命天涯了。正常的社会里,再也没有这个人生存的一席之地。 而宗族里面,族长和宗妇的权力,也是很大的。楚华谨是如今楚家宗族的族长,裴舒凡是先宗妇。裴舒芬是继室,是现宗妇,不过比不得原配在宗族里面的地位。——就看宗族里一有大事开祠堂,她就得向裴舒凡的牌位行妾礼就了。 听见沈氏把有关裴舒凡的谣言,拔高到毁谤楚氏一族先宗妇和一品国的程度,太忡然变色,不虞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可有法子?——我说是假的,也得别人信才是啊?” 裴舒芬也在一旁抬起头,看着沈氏微笑着道好教大舅奶奶知晓,我们宁远侯府,一向行事低调,不与人争风。这种谣言,你不理它,它自然就散了。若是大张旗鼓地寻根究底,反而让谣言越传越盛。——娘让我们不要理会外面的谣言,就是这个道理。” 太也连声附和道就是这个理儿。——还是舒芬明白,说得透彻。” 沈氏不料裴舒芬居然说得出这样的道理,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还是笑得温婉得体,举手投足都是十分规矩守礼的样子。——同当年在裴家做姑娘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是 由】  正文 古代女子婚嫁年龄考 (2) (免费) 《世范》这段话的大致意思就是说男女议亲,不应该在两人小时候议亲。小时候看不出人品如何,而且世事变动,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而古代是不提倡合离的,都是结了婚,就要过一辈子的,自然要慎重又慎重。如果小时候定了亲,可是孩子长大后,男的浪荡不肖,女的人品败坏,就会出现大矛盾。信守前约,就要败家。不守前约,就要背信。(古人把背信同败家相提并论,俺觉得从侧面证明了古人比现代人更有诚信。) 所以应该等两个人长大成|人之后,再行议婚。因为每个人都是在成长变化之中的。所谓三岁看老,其实是胡说八道。只有两个人都成长到一定的年龄,才应该开始论婚嫁。可见等男女成年了才议婚,那等成亲的时候,男女肯定就熟透了,自然也能顺利的进入婚姻关系中。 当然,在古代这么长的时间里,女子的婚嫁年龄也是有变动的,也有提前到十三岁的,但是能查到的最早的法定结婚年龄就是十三岁。如果不到十三岁,一般是接过去做童养媳的。不会拜堂,更不会圆房。当然古代也有人喜欢摧残的,那属于变态,从古到今都是违法行为。这里就不讨论了。(另外多说一句,写文的人应该有一些法律常识和良知,希望再不要看到低龄和大叔眉来眼去甚至上床的桥段了,实在是有教唆犯罪的嫌疑。就算喜欢萝莉大叔配,这个萝莉的年纪,最好不要小于十五岁。社会上有很多猥琐的不法分子,有女儿的妈妈,要记得保护自己的女儿,有些变态连三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的。) 言归正传,古代女子婚嫁年龄提前到十三岁,都是有特殊原因的。一般都是在战乱年代,或者大的战争之后,人都快死光了,需要活下来的人尽快繁衍人口,充实社会,才有女子婚嫁年龄的提前。所以大家查一查历史,那些战乱之中、或者之后朝代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对于女性的婚嫁年龄不仅有所提前,而且对于寡妇再嫁也极为鼓励,甚至有官府不许守节,一定要再嫁的。 因此本文的女子婚嫁年龄,采用了一般常态下的十五岁。本文中的大齐朝,是一个朝代发展的中期,慢慢走向鼎盛的时期,自然不需要让女子早嫁来繁衍人口。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辟谣 (上) “四姑奶奶这话有些道理,可是用在这里却不合适。——谣言分很多种,有的可以置之不理,横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有的谣言,却是不可忽视。所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有的谣言是空|岤来风,自然会自生自灭。可是有的谣言,并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若不理它,便会越传越盛。以后能造成样的后果,我看,两位还没有真正想过吧?无不少字”沈氏笑着绵里藏针接着道。 “隆庆元年秋的时候,京城有谣言说地龙翻身,各家各户都开始囤积米粮油应灾,导致有些无良商人囤积居奇,大赚了一笔。后来刑部的刑侦司揪出来幕后的造谣撞骗者,乃是囤积居奇的商人在背后操纵。——这些商家的下场,想必在座的有些人早已知晓。” 其实隆庆元年的那件“地龙案”,并不仅限于商业上的诈骗和哄抬物价。更重要的是,有人企图利用这个地龙翻身的谣言生发开去,说成是上天预警,帝王失德,并且四处串联,隐有反意。 隆庆帝当时刚登基,让他昏招迭出的庞贵妃还没有进宫。那时的他还是个头脑清醒的年轻人,因此立即在缇骑的配合下,以雷霆手段收拾了这一起别有用心的造谣者,和一些企图浑水摸鱼、渔翁得利的不法分子。 这桩“地龙案”,将当时大齐朝里最大的三户皇商灭族。男的十六岁以上一律处斩,女的全部没入官家教坊司为ji为奴,世代不可以赎身从良。还有若干跟地龙案有关的官员吏目,也都被清扫一空。因此给当年新科的进士们,腾空了许多位置出来,也使隆庆帝能顺势安插启用的人手,让大齐朝也颇国泰民安了十几年。——而那三户皇商的家产之富,能当得了先帝时代十年的国俸。这番抄检,自然为大齐朝国库的充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裴舒芬听见沈氏讲古,眉头微皱。她这几年囫囵吞枣读的书不少,可是像这种大事要案之类的书,她在前世就不喜欢读,到了这个异世,她更是将这类的书都直接跳了。 无奈之下,裴舒芬站在堂上,迅速地往堂下瞥了一眼,见屋里的人表情各异,心里便有了计较,微笑着道大舅奶奶说得有理,其实我们也查过的。只是大舅奶奶,这种谣言无头无尾,实在是防不胜防。——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氏听了裴舒芬的话,似笑非笑地道若是能查出头尾,你们宁远侯府又当何为?”裴舒凡正经是宁远侯府的人,此事从明面上说,得由宁远侯府为她出头才是。 沈氏此次所为,在外人眼里,已经有些越俎代庖,仗着三朝首辅的余威,咄咄逼人了。 裴舒芬想了想,看向太道此事事关重大,当由娘做主。” 太在心底里盘算一番,觉得这谣言传了这么久了,要查头尾,可是大海里捞针呢,不知要捞多久…… “这事若是能查出首尾,老身一定上报皇后娘娘,治她个不敬之罪”太便摆出了义愤填膺的样子。 沈氏点头道太这话说得好——对一品忠贞国不敬,就是对宁远侯府不敬,也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更是对圣上不敬。这样的大不敬之罪,依大齐律,轻则腰斩弃市,重则株连九族,实在是要好好查一查,看谁有那么大胆子,只图口舌之快,能拿着父母家人的命当儿戏” 话音刚落,堂下东面一桌上坐着的东乡侯继室胡氏已经咕咚一声从座位上跌下来,晕了。 胡氏带来的丫鬟赶紧上前一通拍胸揉背的急救,总算把她救醒了,又拿了热茶,让她慢慢喝了好压惊。 裴舒芬听了沈氏的话,也脸色煞白,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忙忙地走到堂下胡氏身旁,关切地道可是身子有不适?要不要我叫人送你们去别处歇息歇息?” 胡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拉着裴舒芬的手虚弱地道头疼得很,请恕我先走一步。” 裴舒芬正要点头应允,沈氏却从堂上缓步走了,对着胡氏道胡,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 胡氏看见沈氏走,义正词严地问她,两眼发黑,又想晕。 沈氏冷冷地道若是再晕了,就只有直接拉到顺天府的大堂去问话了。”又好象说了一样,轻轻拍了的左脸一下,道该打居然忘了,这样大罪,应该直接上刑部大堂才是。——顺天府可是不够格儿来审的。” 胡氏不敢再晕,只好挣扎着站起来,色厉内荏地道你不要吓唬我——大不敬之罪,是对君而言。裴舒凡不过是个一品国,哪里就当得‘大不敬’三个字” 沈氏见胡氏还有些见识,微微点头道你也算有急智。不过是不是‘大不敬’之罪,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也当有刑部说了算。——再说,就算不是‘大不敬’,治一个‘藐视朝廷’的罪是跑不了的。我们大姑奶奶的一品国是圣上亲封,你诋毁于她,就是‘藐视朝廷’。你可知,‘藐视朝廷’同‘大不敬’是一样的罪罚?” 胡氏在大齐朝的律法上,当然没有沈氏术业有专攻,一时又被吓住了,双唇翕合了半天,才发觉被忽悠进去了,憋出一句话道如何说是我诋毁她的……关我事?真是荒谬” 沈氏绕着胡氏走了两圈,看,又看,意味深长地道这满屋里,就你一个人听说对一品忠贞国言辞不敬,是要‘腰斩弃市’、‘株连九族’的,就晕了。——若不是你心虚,你会吓成这样?这话不是从你那里传出来的,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胡氏绝对不认这个理儿,哆嗦着靠在一旁扶着她的大丫鬟怀里,嘶声道你胡说八道——你刚才说得那样吓人,我胆儿小而已……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血淋淋的事儿……” “东乡侯当年也是战功赫赫,杀人如麻的人物,会娶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填房?——真是天大的笑话”沈氏嗤笑道,“你也别装了。那些话最开始就是从你们府上传出去的。——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来胡乱指证别人吗不跳字。 “你有证据?”胡氏有些不信。 沈氏停住脚步,立在她身前,平静地道刑部刑侦司、缇骑。” 胡氏这才痿了,脸色灰败,抓着身后丫鬟的衣袖,四处看了看,冲身后的一个婆子叫道不关我的事——是这个贱婢说得” 沈氏往她身后看,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右衽棉袍,腰系青色腰带的婆子,在胡氏带来的一群丫鬟婆子身后躲躲闪闪,不敢抬头。 “你。——你们说,是你最先传得话?我可要问你,宁远侯府内院里的事儿,你个东乡侯府上的婆子,如何的?还是你嘴贱招摇,胡乱编造的?” 那婆子本是胡氏的心腹,在东乡侯府内院也是一号人物。如今却脸若死灰的被几个丫鬟推了出来,跪在沈氏面前,全身不断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 “不?看来就是你的了。——我们大姑奶奶不知跟你有仇,要你这个东乡侯府的婆子编出这样的瞎话诋毁于她。也罢,你这样无中生有,诋毁朝廷一品国,罪当腰斩弃市。至于会不会连坐你们东乡侯府……” 沈氏话音未落,那婆子已经醒过神来,杀猪般地大声叫跟奴婢无关啊——是宁远侯府的张嬷嬷跟我说的……”张嬷嬷是宁远侯府正院中澜院里的管事婆子,宁远侯府的家生子,如今天天在裴舒芬面前鞍前马后,很会来事儿,而且是有名的大嘴巴。宁远侯府附近的几家公侯府里头,跟张嬷嬷有交情和亲戚关系的人不少。 “你会认识宁远侯府的张嬷嬷的?你可,胡乱攀咬,可是要罪加一等的”沈氏很能顺藤摸瓜。 那婆子支吾了一会儿,才有些羞愧地低头道张嬷嬷……是奴婢的姻亲……” 沈氏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只是眼看着裴舒芬不。 裴舒芬在旁听见终于这根线终于绕到了宁远侯府,马上厉声道给我把张嬷嬷带上来”又转过身对沈氏赞赏道大舅奶奶真不愧是前朝刑部尚书的嫡长女。这一番问案缉凶,实在是厉害——多亏了大舅奶奶,我今儿才,这话原来是我们宁远侯府的下人传出去的。” 说着,裴舒芬在堂上给沈氏跪了下来,满面羞愧地道都是我治家不严,才让这等下溅之人兴风作浪,污言秽语,诋毁。——大舅奶奶要罚,就先罚舒芬‘治家不严’的罪吧。” 沈氏笑道刚才不是说难找传话的源头的?现在我帮你们找到这‘罪魁祸首’了,你们可得好好审一审,这张嬷嬷,跟我们裴家的大姑奶奶,到底有些解不开的仇怨。要等她过世两年了,才传这些对这个下人来说,毫无好处的谣言……”轻描淡写地避过裴舒芬自称“治家不严”的过。 裴舒芬苦笑了一下,低了头不。 太在旁看见绕了半天,把府里居然绕进去了,心里直发怵,忙扶着大丫鬟抱琴的手,祭起生病大法,道我有些头晕,掌不住了,得歇着去了。” 裴舒芬见太要走,忙起身道娘,这里可办呢?” 太头也不回地道你是主持中馈之人,你做主吧。——这等诋毁主子的下人,你不要手软。或打,或杀,或卖,要赶紧处置了才是。” 沈氏却上前一步,拦住太的路道太若是这样走了,这堂上没一个人够格给我们裴家的大姑奶奶主持公道。还请太不要见怪,我就只有把有关人等送到刑部去审结了。” 太走也不是,留也不想,在席上十分尴尬。 裴舒芬见状,急步上前把太亲自搀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又叫人去把张嬷嬷叫进来。十分坦荡公正的样子,让沈氏心里微微有些犯疑。 中澜院里的张嬷嬷听来人说是有关先裴舒凡谣言的事,唬了一大跳。待来到堂前,听说诋毁一品国乃是大罪,张嬷嬷立时叫起撞天屈来大舅奶奶明鉴这事跟奴婢无关。——这些话,奴婢都是听桐叶说的” 桐叶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在宁远侯府里也是裴舒凡的心腹。当年跟裴舒凡有过交情的贵妇人,都晓得这个丫鬟,乃是裴舒凡生前倚重过的。 沈氏听说这话居然是桐叶先传的,颇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这样绕了一大圈,最后一定能绕到裴舒芬身上。就算不能找到直接证据,也能找到间接证据来敲打她。可是桐叶,却跟裴舒芬隔了一层……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辟谣 (中) 裴舒芬一脸惊讶,对跪在地上的张嬷嬷朗声道张嬷嬷,你可想清楚了。桐叶是先从小的贴身丫鬟,跟了先十几年,又做了陪嫁丫鬟,跟着嫁到宁远侯府,从来都是她的心腹。先当年主动给她开脸,把她送给我们侯爷做通房。先这样抬举她,她会说出这种无稽的话?我会传桐叶对峙。——若是你有一句谎言,摸摸你腔子上有几个脑袋” 张嬷嬷吓得涕泪横流,哭嚎道奴婢不敢撒谎,的确是桐叶所说” 屋里来的客人,大多是大齐朝的武将勋贵。裴舒芬这两年来因为年岁的关系,只能跟一些年纪轻的填房有交情,年纪大一些的原配正室,都不大跟她来往。 而这些勋贵府上,有填房的不多,只有三四家的样子。如今座上大部分原配正室跟裴舒芬并无交情,不过是看在皇后娘娘和三个嫡出皇子份上,观礼的。 另外还有一些人,是如许一样文官的家眷。文官家里,小妾不多,规矩比武将勋贵家里也严,很少见到这样乱糟糟的场面,不由都看住了。而武将勋贵家里,都是承爵之家,这等事情是司空见惯的,倒也见怪不怪,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只当冬日无聊,看场热闹罢了。 没过一会儿,桐叶已经被裴舒芬派的人叫了,同张嬷嬷并排跪在太脚边的空地上。 “大舅奶奶,桐叶带到了。——您有话可以亲自问她。”裴舒芬为了避嫌,居然看都不看桐叶一眼,也不跟她。 沈氏却不上套,道自然是要问的。不过之前你派人进去叫她的时候,想必都吩咐好了。——是吧,桐叶?” 桐叶低着头,恭声答道派的人说是大舅奶奶有话要问,奴婢就了。” 沈氏笑道果然是好丫头,滴水不漏。好了,我也不绕圈子了,你京城里近来有关你们宁远侯府一品忠贞国的种种谣言吧?无不少字” 桐叶摇摇头,道大舅奶奶说哪里话。奴婢在宁远侯府内院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晓得外面的人都说些。” 沈氏见她一口否认,并不奇怪,点头道说得有理。”转身问跪在桐叶身旁的张嬷嬷,道张嬷嬷,桐叶说并不谣言,你看?” 张嬷嬷伸手就在桐叶身上拍了几下,怒道你这下溅的小蹄子,明明是你跟我说……说……的那些话,你还想赖” “诋毁一品国,乃是大罪……”沈氏在旁又提醒了一句。 张嬷嬷这下急了,在堂上跪着,一五一十地把桐叶在何时何地跟她说得这些话,交待得一清二楚。许是平日里最爱传小话,张嬷嬷的记性特别好,说得头头是道,一清二楚。 沈氏听完,双手合起来拍了两下,赞道说得好”又话锋一转,对张嬷嬷道不过虽然这些话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的也逃不了。人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桐叶跟你说得这些话,完全经不起推敲,都是无中生有,张冠李戴之事。你为何全盘照收,还传得满城风雨?——传这些话,对你到底有何好处?” 张嬷嬷在这些人面前有苦说不出。她是爱传话,而且经常管不住的嘴。可是她也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世代为奴,还是有几分分寸的。 这一次,她之所以敢昧了良心传胡话,不就是为了在新面前卖好?——这府里谁看不出来?新年岁虽小,却行事妥当,为人大方,还得了太的欢心。再说侯爷那里,虽然还没有圆房,可是侯爷一向对正室高看几分。这位新既是正室,年岁比几个妾室都要小,她以后不得宠,还有谁能得宠? 她们这些下人是在宁远侯府里做老了的,自然该如何讨好新,也都有哪些事,是新的心腹大患。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新这个大忙,以后的好处,自然是取之不尽的。 可是这些缘由,她一个字都不敢宣之于口。莫说新并没有露出一个字让她们这些下人造势,就是桐叶,当日跟她抱怨的时候,也是绝口不提新,只说她跟先裴舒凡之间的事儿。张嬷嬷是聪明人,正愁找不到事情到新那里上好,听了桐叶的抱怨,心领神会,便在府里先传开了,试探的反应。无动于衷,才壮了胆子,去东乡侯府的姻亲家走亲戚的时候,毫无顾忌地传了开去。 沈氏见张嬷嬷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再不敢狡辩,回头对裴舒芬道你是宁远侯府的当家人,你说这等以下犯上的奴婢,该怎样处置?” 裴舒芬见沈氏已经给张嬷嬷定了基调,叹息一声,道自然是要按家规处置。——也是我年轻,没有面面俱到,才让这些下人钻了空子。”便对的管事婆子道革了张嬷嬷的差事,把她归入圊厕一流去。再罚她半年的禄米。——至于我,管家不当,也罚半年的月例吧。” 沈氏点头道四姑奶奶管家真是慈善。这等犯了大罪的奴婢,要是上了公堂,性命都不保。可是在你们宁远侯府,只是革去差事,罚半年的禄米。——这份差事,真是当得不。”也不是夸裴舒芬呢,还是夸张嬷嬷。 裴舒芬却正色道大舅奶奶过誉了。大舅奶奶熟知律法,如何不知要‘罪罚相当’?——这个奴婢虽然犯了,可也只是口舌之争。再说奴婢下人也是人,若是因为说了几句话就要对她们赶尽杀绝,请恕我做不出来。”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神情各异。有些人开始觉得这位宁远侯的填房虽说年轻不知事,可是为人和软,性子实在是敦厚良善。而只有少数人在心底里微微摇头。 沈氏自然看不惯裴舒芬用的名声来做人情的伪善,便一头看着宁远侯府的下人把张嬷嬷带了出去,一头道四姑奶奶有空,好好读读《御制大诰》,看看我大齐的‘因言获罪’是一回事。——若是不,以后宁远侯府里下人因了四姑奶奶的宽待,再说出些别的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太先还听着没有,等听到裴舒芬对于下人犯口舌的过,处理得轻描淡写,再也坐不住了,出声道大舅奶奶说得有理。老大,此风确实不可长。也罢,等今日事了,我亲自来处置这个老货。”将处置张嬷嬷的事接了。 裴舒芬自然没有不应的。 沈氏见张嬷嬷处置了,便转头看向跪在地上一直不出声的桐叶,问道你还有话说?——还要说对此事一无所知?” 桐叶却抿了唇,一股倔强的样子抬头道奴婢要说不是奴婢说的,大舅奶奶也不信了。——既然如此,奴婢也用不着为旁人遮着掩着,反正奴婢这一辈子已经没了指望” 沈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太所坐的太师椅旁边,居高临下地对桐叶冷声道把话说清楚。一码是一码,别夹枪带棒的。” 桐叶眼望着堂上左面的柱子,恨声道奴婢不用夹枪带棒——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先裴舒凡生荣死哀,享尽生前身后名可是你们知不,她都做了些?” “说仔细点,她到底都做了些?”堂下突然传来一个软糯娇憨的声音。 沈氏和裴舒芬都是一愣。两人往堂下看去,正好看见是先前楚谦谦叫“娘”的那位穿苹果绿衣裙的姑娘。 “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别多嘴。”许忙出言护着贺宁馨。 贺宁馨实在很好奇,是裴舒凡的时候,到底都做了些,让桐叶这样恨她。——她记得能做的她都做了,能给的也都给了,包括的,都让她分享了…… 桐叶听了堂下的话,有一刻的怔忡。她定了定神,并不回头,只是斜望着面前左面地上的青砖,语带哽咽地道奴婢已经是个废人,就是因为先,奴婢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还活着何用?——奴婢只恨人微言轻,只得跟人抱怨两句而已。奴婢不知,说真话也会被腰斩弃市”说着,桐叶突然站起来,往鞠翠轩堂前的楠木大柱子一头撞了。 屋里的人一阵尖叫,都惊得站了起来。 裴舒芬急忙冲,抱着桐叶的头,拿帕子紧紧压住了她头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又对的丫鬟吩咐道赶快去请大夫” 眼看今日欢欢喜喜的及笄礼,变成了鲜血满地,屋里的众人都有些不安起来。 太听着桐叶的话,惊怒交加。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谣言还真的是从宁远侯府传出来的她和皇后娘娘本来都估摸着,是宁远侯府的对头传得,所以她们将计就计,装作不知。横竖裴舒凡已经死了,为她再起干戈,也划不来。又因为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让皇后娘娘心里也嗔了她。两人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此时见到桐叶的举动,太恼羞成怒:桐叶这样大胆子?不仅传谣言诋毁裴舒凡,还敢在大堂上撞柱明志? 但凡上位者,最恨被人要挟,就算你是打着为了她/他好的旗号,也是不能容忍的,一定会秋后算帐的。 沈氏却心里一沉,觉得好象上了别人的套子。——在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被桐叶的出现搅乱了阵脚。而桐叶故意含糊其辞,又没有来得及对她的谎言一一辩驳,就被她抢先撞了柱子。在人命和鲜血面前,屋里这些贵们,说不定会倒向另一边,反而对辟谣起了反效果…… 屋里的人果然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端立在堂上的沈氏。本来之前还有人觉得裴舒凡死后被人污蔑,为她有几分不平。可是今日的事,又让她们觉得,谣言未必是空|岤来风。——再说在座的人都,做主母的,没有几分手段和心机是不可能的。主母给妾室通房灌药,也是司空见惯的…… 桐叶额头上的血被裴舒芬止住了,悠悠地醒转,对裴舒芬泣道,让奴婢去吧。——奴婢活着,也是个废人了,还要这条命何用? ” 是 由】 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辟谣 (下) 氏不齿桐叶的举动,更不想让她借机逃过处罚,快步走到她身边,指着桐叶道:“既然你认了造谣,我就只有把你交给刑部,治你的罪了。” 裴舒芬听了泪流满面地转过身来,扑通一声给沈氏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求大舅奶奶放桐叶一码吧。她都伤成这样了,若是这样去刑部,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再说,她一个女人,去了刑部的大牢里,还不是生不如死?大舅奶奶就当是为大姐,还有两个孩子积福,给桐叶一条生路吧——我向大舅奶奶保证,等桐叶伤好了,一定按家规狠狠地罚她,以后也会把桐叶送到庄子上去……” 沈氏只觉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伸出来指着桐叶的手臂发起抖来,“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们家的大姑奶奶?” 在座的有些人在自己家里遇到这样的事,未必有这样慈悲的心肠。可是在别人家里看见桐叶的惨样,还有裴舒芬的仗义,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偏向了裴舒芬和桐叶一方。 许夫人揽着贺宁馨坐在下面,和身旁一位熟识的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摇摇头,叹了口气。 贺宁馨在堂下看得清清楚楚,明白沈氏今日的做法,太过刚硬,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些欠妥。沈氏是通律法,也占着大道理,可是大齐朝的人也相信律法不过人情。裴舒芬在沈氏面前如此作低服小,会让在场众人对沈氏的强势更增反感。——人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在同自己的利益不相干的情况下,有些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偏向看起来弱势的一方,不问对错, 重生空间守则第1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问对错,无关是非。 想了想,贺宁馨挣脱许夫人的手,走到堂上沈氏身边,轻声道:“沈夫人稍安勿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沈夫人听我一句劝,今日就暂且放她们一码。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是把人逼急了,反而会狗急跳墙,对……你们裴家大姑奶奶的名声,更添困扰。” 贺宁馨的声音平和舒缓,有股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沈氏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感激地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谢姑娘提点。”说着,转身对地上的裴舒芬和桐叶道:“今日有人给你们求情,我就暂且把此事寄上,等桐叶伤好之后再说。”顿了顿,又还是忍不住,拂袖斥道:“桐叶污言谤上,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贺宁馨心下叹息: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大嫂是这样爆炭一样的性子。——也幸亏大嫂嫁得是温润如水的大哥裴书仁,不然别的男人,怕是消受不了她这样眼里容不得砂子的耿直。 沈氏忿忿地走下堂去,从洪妈妈怀里抱过楚谦谦,紧紧地搂在怀里。 贺宁馨知道,今日之事,若是就这样罢了,“裴舒凡”恐怕就真的就要坐实了“不孝不贤”的帽子。她若是真的死了,也只能任人泼脏水。可是如今她重生过来,这些人的算盘可就没那么好打了。 横竖她们用得也是虚张声势的法子,自己也只有如法炮制一番,将这水搅浑了再说。——就算不能让所有人相信“裴舒凡”的无辜,至少也能让一半的人心生疑窦。让谣言永远都只能是谣言。 想到此,贺宁馨先问了几句桐叶的伤势,见她眼神清明,虽然额头上又鲜血渗出来,大概性命是无碍的,便点点头,对裴舒芬夸赞道:“夫人真是蕙质兰心,敦厚良善。对自己的奴婢,比自己的亲姐姐还要亲厚些。知道的,会夸夫人心地仁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桐叶姑娘,是夫人的心腹,而不是夫人亲姐姐的心腹呢。”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极不舒服,也没办法对着一个陌生人磕头,只好站起来道:“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呢?——桐叶虽不能跟我姐姐比,可也是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送命。” 贺宁馨看了看裴舒芬,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桐叶,微微摇了摇头,一幅不信的样子,笑着道:“既然夫人如此说,我也要提醒夫人一声。这桐叶本是夫人大姐的人,却敢污言谤上,已经是背主。而一个背叛了主子的下人,无诚无德,无信无义,说得话根本就不可信。我是个外人,都听得出来她的话里,不尽不实之处太多,想必夫人更是明察秋毫,不会被她满嘴的谎言给骗了。” 裴舒芬往地上躺着的桐叶那里瞥了一眼,又留神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家姑娘,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问道:“我倒没有听出什么不尽不实之处?——如若姑娘不弃,愿闻其详。” 贺宁馨转身看着堂下的宾客,落落大方地道:“刚才桐叶姑娘说,是先夫人让她不孕。可是为什么另一个和她一起的丫鬟桐雪,倒怀了孕?”桐雪流产的消息也是谣言之一,在座的人也都是尽知的。贺宁馨知道自己是个未嫁的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通房丫鬟的孕产问题,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法,以后也可能受人非议。可是如今她要不站出来说这些话,将来承受后果的就是两个孩子…… 刚才屋里的众夫人被桐叶撞柱的举动震撼住了,一时来不及往深处想。如今被贺宁馨将一些破绽之处指了出来,又觉得甚有道理,屋里有些人又动摇了,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贺宁馨见众人的脸色有所松动,脸上微微一笑,又问道:“各位有没有想过,宁远侯府的先夫人裴舒凡,有什么理由要跟一个通房过不去?众所周知,宁远侯府的侯爷不仅有庶长子,还有庶次子。先夫人连庶长子和庶次子都没有动过,为何要动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丫鬟?” 是啊?为什么呢?——如果裴舒凡真的是如同谣言一样善妒,宁远侯府里哪里来的庶长子和庶次子?还有,众人都忆起来,宁远侯楚华谨可是有着四房有名有份的妾室——这在整个大齐朝的勋贵里面,妾室数目也是排得上号的。就连当今的圣上,登基五年,到如今也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皇贵妃,别的妃嫔美人,一个都没有。 贺宁馨见自己一步步将局面扭转了过来,心头微晒,便又转头看着半躺在地上,脸色已经有些发红的桐叶道:“这位桐叶姑娘,在先夫人死了两年之后,才跳出来传这种对她自己既没有好处,对先夫人裴舒凡也没有实质性打击的谣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桐叶姑娘,你是不是有别的难言之隐呢?如果有,说出来,大家帮你分辩分辩,岂不正好?” 桐叶听见贺宁馨的长篇大套将众人的心又动摇起来,只一心想驳倒她,遂冷笑道:“空口白牙的,你说没用就没用?——奴婢虽然是个下人,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把先夫人的恶行公诸于众,先夫人的一品国夫人必会被褫夺,她的儿子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说,这样算不算打击到她?奴婢的一辈子反正被先夫人毁了,拼着送命,也要把她的真实品行大白于天下” 贺宁馨松了一口气,能让桐叶亲口说出来,总比自己拐弯抹角地暗示,效果要更好些,遂含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褫夺先夫人裴舒凡的一品国夫人封谥,为了夺世子和乡君的位置。——看来你背主,是为了你的新主子打算了。” 但凡背主的人,都是有了新的靠山,更大的好处,才背叛了旧主的。 桐叶如果背叛了旧主,那她的新主子是谁,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屋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爵人家的主妇,也都知道,如果原配嫡子的世子位被夺,谁会是最后的受益者,便都眼神复杂地看向裴舒芬。 这番话,才算是把局势略微扭转了过来。大堂里面的人,刚才对沈氏咄咄逼人的态度都甚是不满,现在对贺宁馨的做法,却更容易接受些。有一些聪明人,已经明白过来,此事大概是别有玄机。 桐叶见自己说漏了嘴,心里惊慌失措,只好往后一倒,又晕了过去。 裴舒芬没想到在这种剑拔弩张,血溅三尺的时刻,还有不相干的人站出来,心细如尘地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将桐叶的谎言一一击破。又被这位姑娘暗示桐叶跟自己的关系不一般,自己反而不好再为桐叶说话,裴舒芬只好和稀泥,微微含胸敛身苦笑着道:“姑娘好口才,我笨口拙舌地,说不过姑娘。——只是人命关天,姑娘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贺宁馨轻笑一声,道:“是我多管闲事了。在我这个外人看来,夫人对一个丫鬟,比对自己的亲姐姐还要上心,真是难得。她既以性命为你,你当以国士待她。——我看不如你跟她结拜为异姓姐妹算了。” “好了”许夫人在旁边听了半天,见贺宁馨有些过了,这才起身过来制止了贺宁馨,对她责备道:“人家家里人争爵位,与你何干?”又对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夫人道:“太夫人见谅,小女无状,出言不逊,还望太夫人不要见怪。” 太夫人知道许夫人是左督察御史的夫人,不能怠慢,忙起身回礼道:“许夫人言重了。令爱伶俐机敏,老身很是喜爱。” 许夫人笑道:“她小孩子家,又是一幅直肠子,平日里不知说过她多少次。也就是遇到太夫人这样明理的人,才不怪罪于她。——天色不早,太夫人家里人多事忙,我们还是不打扰了,这就告辞吧。” 太夫人苦留不得,只好让人送了她们出去。 裴舒芬眼看着贺宁馨的背影消失在鞠翠轩的院门口,心里极不自在,也不知道为何。——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可是感觉却像见到前世的冤家一样。对方的一言一行,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厌恶之感。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章 心事 宁远侯府鞠翠轩里的宾客见贺家人告辞离去,也都纷纷起身告辞。 辉国公宋家三房的胡,本来是今天及笄礼上最尊贵的宾客,如今也有些讪讪地。那东乡侯的继室,是她的堂妹,也算是出了名了。况且她今日还带了辉国公宋家大房的嫡宋良玉观礼,谁知却看了这样一场热闹,还不跟大嫂如何交待呢。 宋良玉在堂上见了贺宁馨一幅侠义心肠,而且仗义执言,能言巧辩,极为叹服。匆匆地跟宁远侯府的太和填房告了辞,快步往屋外冲去,只想追上贺家的一行人,跟那位贺姑娘结交一下。 沈氏见客人都走了,也带着两个孩子和三裴舒芳跟太告别。 太叹了口气,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道劳烦大舅奶奶代老身照顾这两个孩子。”语气萧索,十分萎靡的样子。她做事向来只凭的喜好,常常顾头不顾尾。谣言之事,是她疏忽了。居然忘了除了会打击到裴舒凡,还会伤到两个孩子。——太虽然不喜欢裴舒凡,可是对这两个原配嫡子却是很疼爱的。 沈氏微笑道不麻烦。这两个孩子可爱得紧,也是我们裴家嫡亲的外孙,我们家里人都极疼他们。”看太的样子,沈氏又有些不忍,道太如果有空,不妨到我们裴家多坐坐,和两个孩子多亲香亲香。” 太转忧为喜,连声道好好——过些日子我就。你若有空,也可以随时带他们回我们宁远侯府里住两天。”拉了沈氏的手,语重心长地道这里到底才是他们的家。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别人打他们的主意。” 听了太语重心长的担保,沈氏点点头,她倒是太对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舍的。也太为人就是如此,行事向来凭着一己喜好,顾头不顾尾。况且她到底是长辈,就算她有不靠谱的地方,沈氏作为后辈,只有装作没看见,也难真的对她拉下脸来。——若是让人裴家真的仗了势,让两个孩子跟的嫡亲祖母生隔阂,也是不孝的大罪。 “太保重,我们先了。”沈氏又屈膝行了礼,带着孩子们告辞而去。 来到宁远侯府的门口,沈氏看见最早出来的贺家一行人,居然还没有离去。贺家的蓝顶青绸大车,停在大门口靠内里的地方,那位贺姑娘站在车前,正跟另一位身披火红色狐皮大氅的姑娘相谈甚欢。 楚谦益看见那位贺姑娘,心里也极为亲近。他立在沈氏身旁,呆呆地看着那边,不想挪动脚步。 贺宁馨先前跟着许出了宁远侯府,正要上车的时候,突然一位姑娘从宁远侯府里冲出来叫住她,又自我介绍叫“宋良玉”,一来二去地,两人居然聊上了。 贺宁馨也是爽直之人,对这位不拐弯抹角的宋姑娘,也有好感。两人说完话,宋良玉回到宋家的大车里,跟着宋家人扬鞭而去。 贺宁馨这边正要转身上车,抬头却看见沈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宁远侯府的大门前看着。 贺宁馨遥遥地对她行了个礼,沈氏也微笑着还礼。 楚谦益看见,突然挣脱沈氏的手,跑到贺宁馨身边,把腰带上系的一块小金鱼玉佩解下来,塞到贺宁馨手里,道多谢你帮我娘。——这个给你。” 贺宁馨忍不住热泪盈眶,弯下腰来,将楚谦益轻轻抱了一抱。 楚谦益突然在贺宁馨耳旁轻声问道我可不可以来找你说?我心里有一件事,一直不敢说出来。可是不说出来,我又天天想着它,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担心有一天,我就真的说出来了,可是要闯大祸的。” 贺宁馨不楚谦益有何心事不能对人说,如今她又不方便去裴家。贺宁馨便帮楚谦益想了个法子不如这样,你找个小玻璃瓶子,等到没人的时候,把你心里的事儿,对着瓶子说清楚。然后把瓶子盖上,再到院子里找棵大树,挖个坑,把瓶子埋在那里。——这样的话,你的心事也说出来了,再也不用想着它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听了去。你说好不好?” 楚谦益听了贺宁馨的主意,连连点头,道好主意我就照做”想到终于能把心底的大石头卸到小瓶子里,楚谦益极为开心。 沈氏走,拉了楚谦益的手,对贺宁馨道难得姑娘耐心。我这个外甥,一向不喜欢跟外人,如今却跟姑娘投缘。” 贺宁馨笑了一下,摸了摸楚谦益的头,看着沈氏道沈的外甥很可爱……” 沈氏也笑着对她点点头,低头对楚谦益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了。” 贺宁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在心底里幽幽叹息了一声,也回身到贺家的车上去了。 …… 宁远侯府里,太阴沉着脸坐在鞠翠轩的堂上,看着走得干干净净的大厅,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鞠翠轩的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把大堂上的桌椅撤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摆设。 裴舒芬让人请来的大夫,此时正在一旁的耳房里给桐叶包扎伤口。裴舒芬不放心,带了的丫鬟桐星在旁边看着,又叮嘱大夫一定要治好桐叶。 这个大夫是宁远侯府里用熟了的,满口应承道放心。这位姑娘的伤势不重,只要包扎得当,以后好生将养就够了。” 等大夫走了之后,裴舒芬又让桐星找了几个婆子,抬着藤屉子春凳,把桐叶抬回中澜院去了。 太在堂上等了半天,见裴舒芬还是围着桐叶忙乎,叹了一口气,扶着的心腹陪房刘妈妈回的慈宁院去了。临走的时候交待了鞠翠轩的丫鬟,让忙完桐叶的事,就去慈宁院一趟。 回到慈宁院,太见楚华谨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应该是在外院听到风声,才赶的。 太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单独和楚华谨在暖阁里叙话。 “娘一个人了?——舒芬呢?没有送娘一起?”楚华谨有些奇怪。 今日鞠翠轩的事,让楚华谨也很是恼怒。他没多久,这几日都为了的事在兵部上下打点,还没有来得及跟以前的同僚们来往。有关裴舒凡的谣言的事儿,他今日才从外院的秦大管事那里得知端倪,自然也是怒不可遏。 “娘,我已经将秦管事骂了一顿了,罚了他半年的月例。——这样大的事,他都不来回我,实在是可恨” 楚华谨外放两年,也确实学了不少。眼光和手段,和两年前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很是晓得这些流言会有危害。就算他对裴舒凡临死前的陈表很是生气,可并不代表他能让人这样折辱的原配正室。更何况,裴家人对嫡女裴舒凡是态度,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完全不是庶女裴舒芬能比的。以后要用得上裴家人的时候多,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义愤,坏了和皇后娘娘的大事。 太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地。——流言刚传起来的时候,秦管事就来回过太,问太需不需要他们出头将这股流言打压下去。太当时只想着让裴舒凡好看,出出那份辞爵归军的陈表的恶气,就对秦管事吩咐了,让他别插手,说会“料理”的,哪里后来传得满城风雨。 “秦管事说了没有?”太有些害怕楚华谨是拦着秦管事,不让他管这事,才惹出这么大篓子。 楚华谨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他说是他疏忽了。最近我了,他也多了不少事,又忙着好几处的庄子和店铺,一时没有照应到。” 太笑容满面,道也不全怪他。罚他三个月月例也就是了,对下人管得太严了,说不定得不偿失啊。”一幅很感慨的样子。 楚华谨默然了半晌,突然问道娘,您说舒凡有没有……有没有……给桐叶吃……药?”他倒不是在乎桐叶,他是想起了方姨娘。方姨娘跟了他有三年了,承宠最多,却从来没有过身孕。前几日让保和堂的大夫看过,却没有查出毛病,只让房事略微稀疏些,说是过密也不容易有孕。 楚华谨本来以为大夫的话有道理,可是今日听了桐叶的话,又有些不确定。 太听了楚华谨的话,却啐了他一口道你真是个男人,完全不懂的心思。——舒凡若是那种给通房妾室吃药的人,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姨娘通房和庶子、庶女。桐叶就是在说白话,你还看不出来?也不知你那官儿是做的。” 楚华谨也是关心则乱,见太否认了他的想法,反而安心了,笑着道娘的计谋无双,我能跟娘比?”好好地拍了一通太的马屁。 太也笑着骂了他几句,才收了笑容,阴沉着脸道桐叶居然有这样大胆子,我倒小瞧她了。” 楚华谨倒是一点也不例外。裴舒凡当年活着的时候,极为大方。生了孩子之后,从来都是把他往妾室通房那里推。而桐叶和桐雪,自从做了他的通房之后,对他的关注,比对裴舒凡还要多。 “这样吃里扒外的贱人,留着也是招祸。”楚华谨出去一趟,才的确实多了些。而多,对的仕途似乎不是很有利。虽然他不是文官,没有那么多管束,可是他想再上一层楼,在女色上,确实要注意些了。 太跟楚华谨也是同样的意思,两人商议好对桐叶和张嬷嬷的处置,派了太的心腹陪房刘妈妈,带了几个婆子去中澜院。 等屋里的人都退下了,太才压低声音对楚华谨道今日的事,你也要心里有个底儿。我们府里,益儿和谦谦的地位,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包括舒芬在内。” 楚华谨默然了半晌,有些艰难地问道娘真的认为,这事跟舒芬有关系?”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知遇 太慢慢地靠在了罗汉床的大靠枕上,脸上憔悴了许多,“我今日才明白,原来这个谣言是为了世子、乡君的位置……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舒凡再对不起我们裴家,也给我们裴家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嫡子、嫡女。就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我们也不能任她胡来。”又轻哼一声,道还以为她安分了许多……” 楚华谨皱了眉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我看舒芬只是太心软了些,未必同她有关。娘想想看,当年舒凡那样精明强干,也能着了别人的道儿,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而舒芬一向柔弱不争,年岁又比舒凡那时小得多,会有这么多心思?——肯定是被这个眼空心大的贱婢给拖累了。 太想起当年舒凡嫁进来后,几年都生不出孩子的事儿,略微有些心虚,忙摆手道这是内宅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如今心里有了底,以后就该做了。”太打定了主意,要再敲打敲打裴舒芬。——就算此事与她无关,也得给她个教训。 楚华谨懒得再理会内宅之间的事儿。他外放两年,终于跟开了窍似地,明白了以前不受圣上待见的症结所在,只一心琢磨如何既能讨得圣上欢心,又能让自家加官进爵,成为皇后娘娘的坚强后盾,捧着嫡出皇子登上大位。 太见大对这事不置可否,也不想再提。只是想起最要紧的一件事,去里屋亲自取出藏了两年的信,递给楚华谨道这是舒凡临死前写的陈表,舒芬当日跟我说,你也看过的?” 楚华谨这阵子一直觉得心里有件事,想不起来到底是。现在被太一提醒,马上接过信,拍着脑袋笑道可算是想起来了,多亏娘说得巧” 太疑惑地问道我说了?” “舒凡的信啊”楚华谨笑着打开信封,从头到尾又细读起来。——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一封被掉了包的陈表,真正的原件,早已呈到宏宣帝的案头去了。 “舒凡真是有大才。这个归军的理由,写得举重若轻,又忠心无俩,全中圣上的心事。我正愁不如何写陈表,看来只要照着抄一遍,再给圣上呈上去就是了。”楚华谨一边看,一边赞叹道。 太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把信从楚华谨手里抢,嗔道你也脑子浑了是不是?——你也要辞爵归军,让这一大家子和皇后娘娘都喝西北风去?” 楚华谨笑着躲过太的手,对太小声解释道娘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这次外放,也学了不少。我才明白,原来圣上是打算要废除军户世袭,将各地军权都笼在手里。——舒凡别的不成,在揣摩上意这上头,还真是有几分能耐的。” 太恨声道圣上是想的我管不着我只要我们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那里都平平安安才好。你要依了舒凡的主意,我跟你说,除非我死” 楚华谨见太真的气着了,忙给太顺气,又悄声对太道娘想得太多了,爵位我当然不会辞。这归军吗,也是做个样子给圣上看的,肯定是成不了的。既然我成不了,那先做出个姿态,岂不是既能讨圣上欢心,又能得了实利,两全其美的好?” 太听说并不辞爵,才放下一半的心来。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成不了?” 楚华谨胸有成竹地道绝对成不了。我这次提前,本来想找裴家的两个大舅哥商议商议。如今拿回了舒凡的陈表,就没有必要把功劳跟他们分摊了,我一个人上表就成。” 说完这话,楚华谨兴冲冲地携了裴舒凡临死前写的陈表,去了的外书房,照着裴舒凡陈表里面“归军”的那一部分,原样照抄了一遍。抄完折子,楚华谨仔仔细细读了两遍,自信一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一个字都没有,半个典故也不会用,便在下方署了的名字,将裴舒凡的“原信”投入火盆里焚了。 火盆里的火光一闪,接着整封信便化为了灰烬。 楚华谨看着的折子,和火盆里的余烬,心里十分畅快。遂收拾了收拾的书房,拿出的小帐本,整理起这次外放捞得私帐。他算了半天,还不到五千两银子,实在有些沮丧。——难怪西北都指挥使司的人都说,太平时期,他们这些武将,是发不了大财的。只希望,那个发大财的日子,快些到来…… 宁远侯府外院的大总管秦力生听说侯爷有吩咐,赶紧来到外书房。 楚华谨将的私帐交到他手里,道这单子上的,都在库房里收着,是我从西北带的。你去理一理,给我投到铺子和庄子上去。”又交待道不要添到侯府的公中产业里,给我置几份私产。” 秦力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侯爷,结结巴巴地道侯……侯爷,这个……这个整个侯府都是侯爷的,侯爷为何……为何……为何……” “为何要置私产?”楚华谨笑着替秦力生把话说完。 秦力生用力点点头。存私房,秦力生见得多了。侯爷存私房,真是闻所未闻。——秦力生为了不让脸上的表情扭曲过甚,憋得十分辛苦。 楚华谨不想说得太多,只好打个马虎眼,道没办法,我同二弟还没有分家。我的孩子又多,不得不替他们打算一二。” 秦力生听楚华谨这样说,咧嘴笑了起来,对楚华谨夸赞道侯爷真是深思熟虑,不是我们下人能揣摩的。侯爷放心,小的一定听侯爷的吩咐,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临走的时候,又确认了一遍,侯爷是不是为了孩子置私产?——楚华谨现在是朝廷命官,是不能经商的,都是要挂别人的名字的。 楚华谨踹了他一脚,道当然不能写我的名字。你这么机灵的人,看着办就是了。”秦力生一向最懂他的心思,一定能帮他办得妥妥当当的。 秦力生领命,仔细盘算了一整夜,将侯爷的私产平分了三份。一份写了楚谦益的名字,一份写了楚谦谦的名字。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又平分作四份,各写了楚文瑢(兰姨娘之子)、楚文璋(桂姨娘之子)、楚文琳和楚文琛(齐姨娘之女、子)的名字。——以后侯爷再有新的私房加进来,或者再有庶子庶女生出来,秦力生打算都照此办理。 而侯爷的填房以后若是生了孩子,秦力生会确保她的孩子,无法染指侯爷一丝一毫的私产。先对他恩重如山,秦力生自然如何做,才是最能报答先的知遇之恩。 …… 宁远侯府正院中澜院的后罩房里,给桐叶瞧过伤的大夫刚走,裴舒芬便让身边伺候的人去给桐叶煎药、煮粥,守在一旁跟她。 等人都走了,桐叶才对裴舒芬低声道请责罚。今日桐叶给惹了烦,本来死不足惜。可是桐叶如今正在风尖浪口上,若是桐叶一死,难不成就会百口莫辩,被人把脏水再泼了。——奴婢虽然帮不到,可是也不愿给面上抹黑。” 裴舒芬有些意外地看了桐叶一眼,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些事情,到底不是正道,以后再不可如此了。”谣言的事,其实并不是裴舒芬指使,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她只是采取了“不作为”的姿态,才纵着下人们将此事闹大。又因为她从来不置一辞,有些人揣摩上意,才能出此下策。 桐叶松了一口气,只要记她的人情就行。自从先死后,太不知为了何事恼了先,将以前的心腹人等一律投了闲,或者换了闲差,或者打发到江南的庄子上去。而在中澜院里上不上,下不下,实在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如今身子不好,也只能搏一把。若是成了,领她的情,必会愿意帮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以后也会是她的靠山。若是不成,死就死了,反正她也没有前途可言了。 “今日若是没有那位贺大姑娘就好了……”桐叶有几分惋惜,差一点,她就能帮解决掉说不出口的心腹大患。 裴舒芬想起那位贺姑娘的样貌,微笑着道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糟糕。贺家那位姑娘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且看着吧。——你安心养病,我不会亏待你的。” 桐叶满脸喜色地谢过的知遇之恩。 想起刚才在鞠翠轩的事,裴舒芬又问道你刚才在堂上说,你不能生育,可是真的?” 桐叶红了脸,嗫嚅道奴婢有严重的‘宫寒’之症,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子女缘了。”本来她一直偷偷吃药,一心想治好的毛病。可是跟了侯爷这么些年,她都没有怀过孕,估计真是不成了。 裴舒芬叹了口气,握着桐叶的手,怜惜道可怜见的,委屈你了。我道会那份大方让你做通房,而不是让桐露做通房。——原来是这样。” 桐叶没有做声。其实先裴舒凡并不她有这病,可是现在被裴舒芬这样颠倒黑白地说起来,桐叶突然觉得也许并没有冤枉先裴舒凡,说不定她就是个大j若忠的人。又听提起桐露,桐叶隐隐有几分忌妒。 裴舒芬坐在桐叶床边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如两排小扇子一样在脸上忽闪了几下。 这些谣言开始传起来的时候,裴舒芬就注意到了。她当然并不指望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谣言,就能动摇世子的位置。这场风波,不过是她借机试试水,看看各方的态度反应而已。 如果今日裴家无人出来为裴舒凡辩白,就说明裴家人已经放弃了已死的裴舒凡,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要宁远侯府可是后族,以后皇后娘娘的做了皇帝,宁远侯府的权势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于情于理,还有为了裴家的家族利益,裴家人应该会多方拉拢讨好于她,她以后的路就要好走许多。 而裴家如果不肯舍弃裴舒凡,依然跳出来给她辩白,也不过是大舅奶奶沈氏那几招,她早就摸透了,想好了对策,也能顺势再入一程。 可惜半途杀出一个贺大姑娘,不仅功亏一篑,还险些被泼了一身脏水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避子 叶不垂眸在想些。她偷偷打量着坐在床边的,只见她绮年玉貌,腰肢柔弱,虽才十五岁,可是身材纤侬有度,都能跟方姨娘一争长短了。——以后侯府内院里有没有那几个姨娘立足的地方,还另说呢,还是不要再挤在这里凑热闹了。这个新,和原来的,可是大大的不同…… 桐叶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道桐叶,我们裴家,有上好的药丸,可治疗‘宫寒’之症。” 桐叶吃了一惊可是说真的?”既然有机会,她自然要争取。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没有必要来害她。——况且留着,比除去,对来说,好处更多。 裴舒芬好象不桐叶在想似地,浅浅地笑我寻一寻。临出嫁的时候,我嫡母夏给了我一瓶带着,说是我当年也用过的,才怀上了益儿和谦谦。我身子底子好,用不着这药。就给了你吧。” 桐叶此时又惊又喜。若是“宫寒”之症真的能解,的下半辈子,还有可为,更不用虚悬在侯爷房里。 想到此,桐叶翻身从床上跪起来,给裴舒芬磕了几个头,感激地道 再造之恩,奴婢绝不敢忘。若是许可,奴婢想向求个恩典,出府另嫁他人。”桐叶,但凡做正室的,都不喜欢妾室通房之流。只要表明不再跟争侯爷,一定不会亏待的,或许能让和桐露一样…… 桐叶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刚嫁进来的时候,满府里寻找桐露的事情。 “,您可还记得桐露?”桐叶试探地问道。 裴舒芬斜了她一眼,似乎在嫌她问得多余。 桐叶见没有否认,马上道,桐露是让先放出了府的。您,先当年是给桐露寻了一门亲事。本来打算等过了年,先就要打发桐露出嫁,结果先没有等到过完年就仙去了。”说完这话,桐叶探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裴舒芬的脸色。 裴舒芬果然有了些兴趣,“继续说。” 桐叶得到鼓励,心情更好了几分先给桐露寻的那门亲事,奴婢略知一二。奴婢记得,先过世之后,那个男人还到先的灵前上过香,磕过头……” 裴舒芬想了想,桐露的事情,当年未嫁前她是很担心的,生怕她嚷出来,就嫁不成了。不过已经过了两年,桐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回裴家,也没有跟宁远侯府的任何人有联系,看起来是个进退的聪明人。既然如此,也就暂时放下了。不过她到底是颗定时炸弹,肯定是留不得。但是要如何对付她,却是要慎之又慎的,搞不好就是惹祸上身,自找麻烦。 裴舒芬在心底里琢磨了一番,问桐叶道我刚嫁进来的时候,问你知不桐露的下落,你不是说不晓得?” 桐叶早想好了对策,忙道听奴婢把话说完,奴婢那个时候的确不桐露去了哪里。奴婢以前只她被先许配给了一户姓罗的人家,也见过那男人一面,可是这家人到底是哪里人,奴婢实是不晓得。” “那你现在又晓得了?”裴舒芬桐叶这话不尽不实,姑且听着吧。只要能找到桐露的下落就行,至于桐叶,敢和耍心眼子,可不是,把这些下人奴婢一个个纵得胆子比天还大。 桐叶眼神闪烁地笑了笑,对裴舒芬道也是福泽深厚。我的小丫鬟喜鹊儿前几天溜到府外头帮奴婢买针线的时候,说是见到桐露了。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穿金戴银,往南城的一个海货铺子里去了。喜鹊儿觉得好奇,便跟打听了一下,原来桐露现在是那海货铺子的老板娘,也是丫鬟婆子一大堆,十分气派。”言语之中,艳羡口气溢于言表。——桐叶当然没有说实话,其实那天是她先见到桐露的,喜鹊儿不过是跟着她出去办事而已。 裴舒芬蹙了蹙眉头,道桐露不过是丫鬟出身,能嫁到正经商家做正室?” 这个异世的商户并不低贱,殷实人家如何会娶一个贱籍出身的丫鬟做正室? 桐露的这门亲事,是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给她精挑细选的,桐叶那时也帮着张罗过一阵子。 “,说起这姓罗的大爷,可是有个本事的男人。他自幼父母双亡,依附族叔长大。后来跟着族叔跑了几趟外洋,才挣下一幅殷实的家业。”桐叶笑着给裴舒芬解释。 彼时论嫁的时候,桐叶十分看不上那样的人家。觉得那人生得其貌不扬,既没有侯爷的英俊,家世也不若宁远侯府的富贵无双,还在心底里嗤笑过桐露,放着好好的侯府通房不做,要去外面做平头百姓的正室。难道不叫宁为富人妾,莫作穷吗? 可是这两年下来,混得越来越差,桐露看起来倒是过得越来越好的样子。那日她亲眼看见桐露坐在轿子里,端正华贵,一幅正房奶奶人上人的样子,让她至今想起来心里就一阵刺痛。——凭,桐露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生得不如,乖巧伶俐不如,就连为人处事,也差一大截这种人,根本不配过那样的日子 裴舒芬听说那男的父母双亡,不由笑了起来,“难怪能娶个丫鬟做正室,原来是上头没人了。” 桐叶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道那人不过是看在先份上,以为能娶到宁远侯府一品的贴身侍婢,自然是上赶着。——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献殷勤了。” 裴舒芬看在眼里,抿嘴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道你放心。那人既然这样想,你难道不比桐露更出挑?”居然直接说中了桐叶的心事。 桐叶心里一喜,又寒了一下,有些敬畏地看向裴舒芬。——在想? 裴舒芬说完这话,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要累了,歇一会子吧。” 桐叶应了,在床上阖眼养神。 没过多久,裴舒芬又回转进来,轻轻叫醒桐叶道这里是二十粒药,你每两日吃一粒,宫寒之症肯定能解。——以后也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裴舒芬笑着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子,递到桐叶手里。 这药是裴舒芬前几日在的琅缳洞天里配的。本来是因为要圆房了,打算给用,调理身体,好赶紧怀孕生。谁知今日及笄礼上功亏一篑,短内,大概是不能怀孕生子,引人侧目了。——这瓶药给了桐叶,也是顺水的人情。 “多谢”桐叶惊喜万分地接过药,翼翼地掖在枕头下面。 “你以后有何打算?”裴舒芬思来想去,桐叶是不大可能留在宁远侯府了。如果桐叶真的愿意,她倒是有个一石二鸟之计。 桐叶听见话里有话,忙道奴婢这条命就是的,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裴舒芬笑道吩咐说不上,只是我想着,你若想活命,这府里大概是待不下去了。若是放你出去,也不有没有爹娘亲友可以投奔的?” 桐叶想起的身世,苦笑着道奴婢是裴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几年前就过世了,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个人。” 裴舒芬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桐叶十分同情难怪你要孤注一掷。真难为你了。” 桐叶眼圈立时红了,对裴舒芬磕头道只要以后能记得帮扶奴婢一把,奴婢在外面一定早晚三炷香,祝和侯爷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富贵年年” 两人还要叙话,外面的小丫鬟进来回道,说是慈宁院里太那里的刘妈妈来了。 间,刘妈妈一行人已经不请自入,来到桐叶的屋子里。 见裴舒芬在桐叶的床前坐着,刘妈妈忙屈膝行礼,对裴舒芬道,太有命,要将张嬷嬷和桐叶带走问话。” 桐叶立刻吓得涕泪交加,对着裴舒芬哀求道,救救奴婢救救……” 刘妈妈对带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婆子立刻走上来,把桐叶从床上拽了下来,往外拖着出去。 裴舒 重生空间守则第2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舒芬定了定神,对刘妈妈求道还请妈妈宽限一二,让我去跟太说句话。” 刘妈妈见裴舒芬还一门心思跟桐叶求情,忍不住提醒她道桐叶这事儿,越是护着她,越是说不清啊”自从那贺御史的女儿在鞠翠轩说了那番话后,这府里府外,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信了桐叶背主,跟新主子合谋,要夺世子、乡君的位置。 裴舒芬涨红了脸道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又安抚桐叶道你等着,我去见太。” 桐叶感动得趴在地上哭得背过气去。 刘妈妈看见桐叶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呵斥几句,又碍着裴舒芬在这里,脸上十分难看。 裴舒芬对刘妈妈温言劝道妈妈不过稍等片刻而已,不会误了太的事的。只是桐叶如今病成这样,我不能只顾撇清,就让她自生自灭。”说着,让的丫鬟桐星给刘妈妈和慈宁院的几个婆子上了香茶和点心,让她们略等一等。又让人把桐叶扶到床上躺着,一切都安置好了,裴舒芬才带着的丫鬟婆子,去慈宁院见太。 刘妈妈等人见这样行事,不由又都在心里思量起来。——这样的主子,此事不管是不是她主使,可是出了事,并不一味让下人背黑锅,倒是有几分担待。 太一直在的屋子里等着裴舒芬进来。 见她终于来了,太立即遣散屋里的下人,带着她去暖阁单独。 一进暖阁,裴舒芬便给太跪下,一脸忏悔地道舒芬管家不力,请娘责罚。” 太嗤笑一声,道你这样子,做给外人看也就罢了,你当我真不这件事是回事?” 裴舒芬一脸镇定地对太辩白道舒芬,如今无论说,娘都不会舒芬跟这件事无关。只是娘仔细想想,舒芬如今还是姑娘家,跟侯爷连房都没有圆,就算舒芬要打世子和乡君的主意,也不会蠢到挑现在这个时候。” 太斜睨了裴舒芬一眼,有些动摇,却还是嘴硬道你未雨绸缪,也是有的。” 裴舒芬更是苦笑,抬头看着太的眼睛,十分诚恳地道舒芬,嫁,就是为了的两个孩子。虽说他们如今不在这府里,可也是我们楚家的子孙,是我的责任,我的担子。为了好好教养他们,舒芬已经决定就算同侯爷圆了房,也会一直喝避子汤。——至少在五年之内,舒芬不打算要的孩子。”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长线 听了裴舒芬的话,太终于有些动容。如果裴舒芬真的五年之内都不生孩子,那么到她能生的时候,楚谦益就十多岁了,也算是大人了。那时候裴舒芬生的孩子,就再难撼动楚谦益的位置。——她也算是用心良苦。 “既如此,我暂且信你。不过那避子汤,每次我会让刘妈妈去亲自看着你喝下去。另外,这件事,我会告知你的娘家人知晓。若是五年之内你有了身孕,不用跟我交待,你跟你母亲家人交待吧。”太听了楚华谨的话,了裴家人对这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是态度,自然打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对方手里。的嫡孙还在裴家养着,太可不想跟裴家人闹得水火不容。 裴舒芬愣了一下,是再不能打着侥幸万一的主意了,可是转念又想到这具身子才十五岁,就算有琅缳洞天的灵药做补,生孩子只怕也太早了些。到二十岁再怀孕生孩子,其实正好。便对太又磕了头,感激地道如今舒芬百口莫辩,只有娘还舒芬。” 太讪笑了一下,伸手拉了她起身坐在身旁,拍了拍她的手,却不说好。 裴舒芬趁机为桐叶求情,道娘,桐叶这次是有些过分,可是她也是有苦说不出,也是个可怜人。” 太立刻冷了脸,将她的手往旁边一摔,道可怜人就可以往主子身上泼脏水?——这样胆大包天的奴婢,就该乱棍打死” 裴舒芬见太执意要乱棍打死桐叶,只好又给太跪下了,泣道太好好想想,桐叶说到底,还是裴家的家生子,是的陪嫁丫鬟。再说真的打死桐叶,这个黑锅,就背定了” 太冷着脸伸手指向裴舒芬,手上的护甲发起抖来不是你背黑锅,就是你嫡姐舒凡背,你说,我选哪一个?” 裴舒芬心里大惊,万万没料到太还能向着。——她原以为,自从那份陈表拿出来之后,侯爷和太就彻底倒向这边了,所以她才敢纵着下人传谣言…… 眼见风头不对,裴舒芬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太态度转变的症结所在:一定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太虽然不喜欢裴舒凡这个,对她的两个孩子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原来原配嫡子,才是太行事的根本。——看来只有在两个孩子身上下功夫了。 “娘,其实这件事,可以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和,都不用背黑锅。——这个祸是谁闯的,就让谁背去,也不用打杀人命那样伤阴骘。”裴舒芬到底脑子活络,立刻换了一种说法。 太不还有这样的法子,脸色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说下去。” 裴舒芬顺势从一旁的炕上拿美人捶,一边给太轻轻地捶着腿,一边小声道娘,桐叶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万死难辞其疚。可是我们宁远侯府,向来是积善人家。上到皇后娘娘,下到我们府里的小厮丫鬟婆子,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桐叶这事,说大很大,可是说小也很小。况且今日在堂上,她也丢尽了脸面,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不若放她一马,将她逐出我们宁远侯府就是了。” “这一赶出去,她若有造化,还能活出来,也算是给和两个孩子行善积福。若是没造化,死在外头,也不干我们宁远侯府的事。娘想一想,是不是比我们亲自出手打死她,要更好一些?再说,她被赶出去了,若是再胡说八道,大家就都她是心怀怨愤,才出言诋毁,自然无人再信她的话。” 太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个最好的法子,可是裴舒芬宁愿背黑锅,也不愿伤桐叶性命的做法,还是让她颇为赞赏的。 想起老大楚华谨的话,说裴舒芬太过心软,太叹气道你要觉得好,就这样处置吧。只是你要做宁远侯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人,还是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裴舒芬忙笑着道娘这话说偏了。要说咱们宁远侯府里最心慈手软的,就是娘了。可是娘把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只要学到娘一半的本事就够使一辈子了。——如今娘别的本事我还学不到,就先学个心慈手软,也能受用一辈子” 太听了心花怒放,指着裴舒芬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天上的鸟儿都被你哄了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银子呢” 裴舒芬也抿着嘴笑,道那银子都长了翅膀,飞到娘的钱匣子里去了。娘也不用数,只要月末关关帐就可以了。” 太笑得直叫肚子痛,裴舒芬忙一边帮太揉着肚子,一边又捡了太最在意的话题,道娘,想着,世子和乡君一直在外祖家住着,到底不是长远之计。如今侯爷也了,父子之情乃是天性,一直将他们隔开,也不是事儿。” 太听了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又有些犯愁可是益儿和谦谦他们,是圣上下得旨,恐怕不容易让他们。” 裴舒芬轻笑一声,道娘就是太仁厚了。律法不过人情,圣上也不能阻着两个孩子不尽孝道吧?无不少字——娘放心,等这阵子忙完了,和侯爷好好合计合计,无论如何也要让两个孩子回家来住。” 太听说两个孩子会接,更是欣喜。 两人说笑了一番,太便依了裴舒芬先前的提议,让人去传话,要将桐叶和张嬷嬷一家人,都赶出宁远侯府。又通传给京城各勋贵高门,说已经把这俩污言谤上的下人赶了出去,以后他们再有何举动,跟宁远侯府无关。 裴舒芬回到中澜院,来到桐叶那屋里,看见已经被翻得乱糟糟,屋里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桐叶一脸死灰地躺在床上,额头上的白纱布似乎又有血渗出来。 裴舒芬在门口皱了皱眉头,让的丫鬟桐星去找人把桐叶屋里收拾整理了一下,先去安排晚饭。 等晚上吃了饭,裴舒芬才专程到桐叶屋里,对她有些歉意地道太一心要赶你走,我也没有法子。” 桐叶挣扎着坐起身来,流着泪道是奴婢无能,既不能帮解忧,又不能帮善后。——奴婢不怨任何人,只怪命苦。” 裴舒芬也陪着她掉了一阵子眼泪,才拿出帕子,帮桐叶拭泪,又低声道我手头也没有现银。只有刚发下来的五十两月例银子,给你带出去。另外,你今晚赶紧把你的值钱的都收拾了,先放到桐星那里。等明日刘妈妈派人来遣你们出去以后,我再让桐星给你送出去。”又愁眉不展道可惜我在外面都不认识人,否则让你去别人家住一阵子,等风声过了,再图后事也好。” 一席话提醒了桐叶,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对裴舒芬道既然这样为奴婢打算,奴婢倒有个不情之请。” 裴舒芬忙道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袖手。” 桐叶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凑到裴舒芬耳旁低声道奴婢也没存私房银子,明日让人赶出去,更是都不会让带。若是不弃嫌,奴婢先把包袱存在这里。等奴婢出去找到桐露,安顿下来,再来寻拿包袱。” 裴舒芬侧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桐叶几眼,直到桐叶被她看得低了头,才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和桐露以前就是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是应该的。——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切不可把桐急了。若是桐露来个鱼死网破,你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又何苦来哉?” 桐叶心里怔了一下,瞥了裴舒芬几眼,见她满脸都是不忍的神色,桐叶只好低下头,轻声应道放心。奴婢分寸。” 裴舒芬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安慰了她几句,道明日我就不来送你了,你一切。”临出房门的时候,又回首看着桐叶意味深长地笑道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二日,桐叶和张嬷嬷一家人一起,被赶出了宁远侯府。 这种被赶出来的奴婢下人,都是净身出户,没有银子,没有产业,只好去人市上继续自卖自身。 宁远侯府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打过招呼,像这样被赶出去的下人,没有中人和保人,都是回不了显贵人家做奴婢的。不过他们是大家子的世仆出身,在人市上,一些乍富的小商家想学大家子规矩,又没有那么多讲究,都十分愿意买这种被大家子赶出来的奴婢。——就算是犯过事的,也不要紧。 桐叶却不愿再去做奴婢,她抹黑了面庞,找了身破麻衣披上,蹲在桐露嫁的那家海货铺子旁乞讨了几日,终于等到桐露巡铺子的一天,连忙扑上前去认亲。 桐露看见桐叶一幅潦倒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她当日自从离了宁远侯府,就一个人找到跟她定亲的罗开洋家里。 罗开洋对桐露十分上心,当日他配不上桐露,桐露并没有嫌弃他。罗开洋如今也不计较桐露没了宁远侯的护持,孤身出府的狼狈。一心为她打算好了,先让她住到亲戚家里,然后依足了原配正室的规矩,将她娶了进来。 桐露见罗开洋是个守信重义的良人,也感激先裴舒凡为她择的佳偶,一心一意跟着罗开洋过起小日子。如今已经生了一子,小夫妻俩如漆似胶,过得十分畅意。 以前宁远侯府里的魑魅魍魉,对桐露来说恍如隔世。他们是小生意人,跟高门大户也没了牵扯,因此桐叶造谣背主的事情虽然在高门里传得沸沸扬扬,桐露却还不知晓。 眼见桐叶的惨状,又听她说是得罪了现在的填房,才被赶出府的。还听说桐雪已经死了,桐露想起三个人一起长大、一起陪嫁的情分,一时心软,将她带了。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那日贺宁馨跟着许回到贺府,许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上房,命她在暖阁里面的小佛堂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今日的鲁莽举动。 贺宁馨晓得今日太过出格,也没有犟嘴,乖乖地跪到了佛龛前面的蒲团上。一边回想今日见到的两个孩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数着玫瑰念珠念着《心经》。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下朝回家,听说馨儿在外面犯了,正罚她跪佛堂念心经呢,贺思平就一阵心疼,对许劝道馨儿的身子刚好了些,她跪了多久了?要不要歇一歇,让人捶捶腿再跪?”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表哥 许以前一直狠不下心来管教贺宁馨,现在见她自落水之后,心思机敏灵动了许多,却也比以前莽撞了许多,才觉得不管不行了。——以前她不好,还只会窝里横,在外面都老老实实的,绝不会招祸。可是现在她是懂事了,却开始在外面发起威来,此风绝不可长。一长,就会有拖家败户之祸,还不若以前糊里糊涂地,至少还明白的短处,不会在外面乱出头。 贺思平听了许的话,才今日在宁远侯府填房的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击节赞赏道想不到馨儿还有这等见识,说得好啊——不平则鸣,有侠义之风,是我贺思平的女儿” 说完大笑了几声,贺思平又对正要发作的许道莫气。今日,不也一语中的,为馨儿所言撑腰助威了吗?既如此,为何又单罚我们女儿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要罚,咱们一家人一起受罚”却是在夸赞许在宁远侯府里,明着责备女儿“多管闲事”,暗地里却直言宁远侯府的谣言,不过是某些人为了爵位在兴风作浪而已。 听贺思平说得“义愤填膺”,许只是抿着嘴笑。两人起身一起去佛堂把贺宁馨接了出来。 贺宁馨跪了也有一个时辰,腿上着实有些麻。跟着许和贺老爷一起出来,许又找了个会推拿的婆子,让她去给贺宁馨活血推淤,把晚饭也另外给她单独摆到她院子里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贺家的人都贺大姑娘身子不舒服,便络绎不绝地看她。连贺老太太都了,还带来了她亲手做得几帖虎皮膏药,跟她的丫鬟仔细吩咐,让她们去拿火烤热了,再给贺宁馨贴在膝盖处。 贺宁馨哭笑不得,还不能推辞,只好诺诺应下。 贺老太太以为贺宁馨还在担心她娘责备她,偏腿坐在她床边,拉了她的手,安慰她道馨儿,别怕。奶奶会跟你母亲说清楚,以后要罚,罚你抄书就是了,可别再跪佛堂了。这寒天腊月的,地上冰,跪坏了腿,以后老了就辛苦了。” 贺宁馨忙替许,道奶奶,有蒲团的。况且那佛堂里还有地龙和火墙,一点都不冷。” 贺老太太笑眯眯地道那就好。你也别生你母亲的气,你母亲也不容易。” 贺宁馨许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贺老太太一个大字都不识。这样截然不同的婆媳两个人,却相处的极为融洽。 许敬贺老太太穷不堕其志,为人朴实大义,又能为别人着想,是个值得尊敬的婆母。而贺老太太喜爱许知书达理,又性子豁达大度,对这个穷子,没有丝毫地看不起。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子,有着贺老太太最看重的表里如一的品格儿。 这样的婆媳关系,贺宁馨真心觉得,十分少见。 贺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嘱咐贺宁馨早些歇息,也回后园的耕读堂了。 二房的二太太李氏在天黑之前打了个花胡梢,说了些漂亮话,贺宁馨不痛不痒地将她顶了。 李氏从贺宁馨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她的大丫鬟回春见二太太连日来在大姑娘那里吃了不少排头,心里也暗暗纳闷,又不好劝地,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二太太回到二房的院子里。 “二姑娘去哪里了?快要掌灯了还不见人影,你们都是当差的?”二太太一口气堵在胸口,看都不顺眼。 二房里服侍的婆子赶紧上前道才刚表少爷坐了一会儿,二太太说了不见,二姑娘就送表少爷出去了。” 这个表少爷,便是二太太李氏的嫡亲外甥聂维。二太太李氏的嫡亲本来嫁给了一户姓聂的秀才,谁知这聂秀才中了举不久就一病不起,撒手归西,只留下孤儿寡母和几处田产。李氏的不懂稼穑之事,又恰好遇上几次荒年,很快就把家产耗尽了。如今只靠着娘家和几处姻亲,四处打秋风度日。 这聂维不喜读书,只好赌术,立志要做大齐朝新一任的铜钱神。李氏的聂姨妈哭过打过闹过,总是不能让他去好好地读书进学。好在大齐朝里赌坊也是一处正经生意,如果能去赌坊里做个荷官,也是能养家活口的。就是聂姨妈自认聂家是书香门第,拉不下这个脸来,宁愿去举债度日,也不让聂维去赌坊谋个正经差事。 聂维从上次一别,也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贺家。这次借银子,二太太看了他就心烦,让人拿了五两银子打发他去了。 二姑娘贺宁羽一直有话要问表哥,趁了她娘二太太去大堂姐贺宁馨那边探病的时候,赶紧追了。 贺宁羽和聂维是亲戚,从小就熟识。此时后头还跟着丫鬟婆子,两个人便慢慢往二门上走,一边走,一边随意闲话。 贺宁羽见后面的丫鬟婆子落下一大截,大概是听不见和表哥了,才压低了嗓子问道表哥,你这阵子去哪里了?一直都不见人影?姨妈担心得不得了,寻了我娘好几次,一说起你就哭。” 聂维苦笑了一下,没精打采地折了一根柳树条,往地上随手击打,闷闷地道我出去避风头去了。——你母亲和我娘让我做得那事儿,我总觉得不地道,说了她们又不听,只好躲起来了。” 贺宁羽停住脚步,站在树下,微微偏头扫了身后的丫鬟婆子一眼,见她们也都住了脚,等在离这里两丈远的地方。 “表哥,你真的不想带大堂姐……走?——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不跳字。贺宁羽轻声问道,脸上有些绯红,到底是姑娘家,“私奔”两个字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聂维回头深深地看了贺宁羽一眼,又转过头去,将那折下来的柳枝远远地抛过内院的围墙。 “表哥,你不?”贺宁羽追问道。 聂维背着手转过身来,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下,如同上了一层金边,更加英俊动人。 贺宁羽的脸更红了。 聂维定定地看着贺宁羽水灵灵的大眼睛,半晌才把头转开,看向远处的亭台楼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了。当初小姨让我去接近你大堂姐的时候,我就应该一口回绝。——我不想害人害己,误了我们两人一辈子。”最后这句话却是回头看着贺宁羽说得。 贺宁羽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过了好一阵子,贺宁羽才有些慌乱地嗔怪他道就算你不愿意带她走,可你也不要把她推到水里去啊。——差点要了她的命。” 聂维十分诧异,忙低声问道这是回事?我当日根本就没有到你们家来,而是直接去赌坊里躲了几日,会把她推到水里?” 贺宁羽心里一沉,后退两步,连声音都有些嘶哑起来你说?当日,不是……不是你做得?” 聂维上前两步,想伸手拉住贺宁羽,手伸在半空中,又颓然地落了下来,赶紧解释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定了定神,聂维又眯着眼打量远处贺宁羽的丫鬟婆子,沉声道那日我娘和你母亲,本来是打算让我……带了你大堂姐私奔,这样闹出来后,她就不得不嫁给我。可是我左思右想,觉得这种事做不得。做了,就害了你大堂姐一辈子。我没出息也就算了,还要拉着一个无辜的女子一起下水,我做不出来。” 贺宁羽撇撇嘴,嘟哝道大堂姐说不定心甘情愿呢。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对你……” 聂维微微笑了笑。他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一般人家这个年岁的男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他却至今高不成,低不就,让他娘很是头疼。 贺家的二太太李氏是他嫡亲的姨妈,可是嫁得也不比聂姨妈好。对聂家的这对孤儿寡母,想要照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年一个偶尔的机会,贺宁馨在二房跟着二太太厮混的时候,见了聂维一次,对他很有好感。 二太太李氏灵机一动,觉得他俩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聂维家没银子,大房有的是银子。如果能让的外甥娶了大房的姑娘,不仅聂家的困窘迎刃而解,而且在贺家里面,许从此就要看的脸色过活。 再加上贺宁馨从生下来就同简家的嫡长子定了亲。简家后来被夺爵为民,二太太还以为许要给的女儿另寻一门亲事,就打起了贺宁馨的主意。 只是聂家的门第实在差得太远,二太太许和贺大老爷一定不会同意,才想出了要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谁知贺大老爷和许都是守信之人,一直拖着没有给贺宁馨另寻亲事。 这样一等,居然等到简家复了爵。 两年前简飞扬以镇国公的身份,贺家拜会贺大老爷和许的时候,二太太李氏也有幸见了他一面。这才这位简家的嫡长子不仅生得一表人材,还十分能干,人品也不的样子。而且人家二十多岁了,位高权重,那时贺思平还是个清贵悠闲的翰林院大学士,贺家更是不能同世代勋贵的简家相提并论。简飞扬却没有另择高门贵女的意思,而是一定要信守前约,同贺家联姻,非贺家的姑娘不娶。 二太太李氏以前一向唯许马首是瞻,向来是围着许打转的,也听许提过简飞扬这些年来的事情。 原来这简飞扬十一岁时家逢巨变,回到祖籍之后祖产也被乡里豪族侵占,只好跟着乡里农人下地耕种。虽然他也曾经是世家,可是在祖籍那四年,也打熬得跟下脚汉没有两样。 只是他年小力弱,靠他一人下地得来的粮食,依然养不活一家大小。为了家里人能活命,简飞扬十五岁时离家从军,才用卖命的钱养活了一家大小。后来更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才拿命搏了一幅前程出来。二十四岁的时候简飞扬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声威大振,受封忠节将军,又复了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简家才重回京师,起兴起来。 到如今他二十六岁了,为了等贺宁馨,居然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直是单身一个人。平日里都住在外院书房,身边只有两个年岁大的老苍头服侍,连后来的随身小厮都是许给送的。 这样好的男人,居然要配给贺宁馨这个糊涂虫——二太太李氏想起来就觉得天道不公。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红娘 二太太李氏一边感叹命运的不公,一边想起镇国公简飞扬非贺家女儿不娶的誓言。——贺家大房只有一个嫡女,若是……,大嫂就算是再生女儿也来不及了,大概就只能把二房的女儿填补了…… 这样一来,这一房,算是彻底扬眉吐气了 那时的贺宁馨对二太太李氏的盘算一无所知,只是听她最信赖的二婶婶李氏说,简飞扬看起来杀气太重,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不是良人。又在二婶婶的院子里,经常见到二婶婶的外甥聂表哥。小姑娘一直关在内院里长大的,乍遇外男,又生得玉树临风,温柔小意,慢慢地一颗芳心也托付了……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聂维和贺宁羽两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差一点,他们俩就成了凶手和帮闲,害了一条性命。 “如果不是你做得,那我大堂姐如何能掉到池塘里去?——我可不信是她跳下去的”贺宁羽忍不住又问道。害她一直以为是表哥做得,还担心害怕了好久,亏得大堂姐没事。 聂维听说贺宁馨那日居然掉到池塘里去了,也皱了眉头沉思起来。 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见前面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说起话来,都有些惴惴不安。她们晓得二太太最不愿二姑娘同表少爷来往,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二太太追究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们。 贺宁羽的大丫鬟香枝在后面看着不是事儿,犹豫了半天,还是缓步向贺宁羽和聂维这边走了。 聂维正好面对着那个方向,看见香枝满脸堆笑地走了。聂维忙轻声对贺宁羽道你的丫鬟了,我了。你要。” 贺宁羽也不回头,忙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青色的荷包,塞到聂维手里,道这里有五两银子,是我存的私房钱,我爹娘通不晓得。你拿,跟姨妈吃一顿好的,姨妈最近瘦多了。再去店里买些好料子,做身衣裳吧。” 聂维紧紧地握住荷包,点点头,低声道我走了,你要多个心眼儿,多看着些你这个丫鬟。——我总觉得她太伶俐了。” 贺宁羽笑着对他眨眨眼,大声道了。你快走吧,姨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聂维见贺宁羽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心情骤然开朗起来,也大声回道代我向小姨道个别。”说完这话,转身快步向二门那边的角门走去。 香枝快走几步,追上贺宁羽,又垫着脚往聂维的方向看,关切地问道姑娘给了表少爷?” 贺宁羽一见到香枝的杏眼桃腮就心烦,反手扇了她一耳光,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别人了?——你胡说八道呢?” 香枝没提防贺宁羽突然动手,一下子被扇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只听嗤啦一声,她新上身的细棉布裙子似乎也被撕了条口子。 香枝抬头正要,眼角瞥见二门上似乎进来了旁人,脸上立刻从好事的八婆样儿,变了楚楚可怜,哀泣道姑娘……奴婢到底犯了,姑娘要这样责罚奴婢?” 贺宁羽见香枝突然变了脸,好似背后有人的样子,猛然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镇国公简飞扬带着一个小厮,跟着大房的一个婆子,目不斜视地从二门上进来,往这边走。 贺宁羽一见到简飞扬就有些不自在。今日又刚跟表哥分手,她没有心思跟简飞扬套近乎,几步走到香枝跟前,轻轻踢了她一脚,低声呵斥道快起来坐在地上很好看吗?——给我滚” 香枝赶紧用袖子掩着头,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贺宁羽身后。 通往内院的小道上,贺宁羽正好站在路中间,挡住了简飞扬一行人往前行的路。 那领着简飞扬进来的婆子赶紧对贺宁羽屈膝行礼,陪着笑道见过二姑娘。二姑娘这是要出去吗不跳字。 贺宁羽面对着往二门上去的方向,那婆子不好直说叫她让路,只好迂回着暗示一下。 简飞扬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并不往这边看一眼。 贺宁羽飞快地瞥了简飞扬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搭话。 香枝在她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细若蚊蝇地提醒道二姑娘,二太太吩咐过……” “见过国公爷。”贺宁羽终于不情不愿地行礼退到一旁。 那领路的婆子赶紧回身对简飞扬陪笑道国公爷,这边请。” 简飞扬昂首大步从贺宁羽一行人身边走过。 站在贺宁羽身后的香枝急得不行:这样大好的时机,二姑娘又要过了。 香枝到底不甘心,在贺宁羽身后突然曼声问道敢问国公爷,这么晚了,来我们家内院可有要事?” 简飞扬听见这娇滴滴的声音,觉得全身的毫毛都倒立起来,有股毛骨悚然之感,赶紧加快脚步,一溜烟地往许的正院那里去了。 前面领路的婆子落后几步,阴着脸回过头来,下死眼剜了贺宁羽这边好几眼。 贺宁羽被那婆子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回身又扇了香枝一个耳光,低斥道你要想死,滚远些死——别带累了我” 说完这话,贺宁羽气冲冲地回了的院子。 二太太李氏听说贺宁羽了,亲自看她。见她气鼓鼓地坐在床上,一脸不耐的样子。 李氏叹了口气,坐在贺宁羽的床沿,笑着问道你这是啦?谁给我们家姑娘气受了?” 贺宁羽恨声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香枝那个贱婢?” 李氏听说是香枝,心里一怔,忙道香枝不过是个丫鬟,跟她生气,犯不着。来,我今儿让小厨房做了雪蛤燕窝粥当宵夜,一会儿让人服侍你吃一碗。”又哄了她几句,贺宁羽才心情好受些。 贺宁羽安置好了,二太太李氏才出了贺宁羽的院子,又命人把香枝叫问话。 香枝的俏脸肿得变了形,跪在二太太李氏面前,哭成了泪人。 李氏有些厌烦地看着香枝,拖长声音道好了,这些腔调在我面前都够使了。快擦了泪,我有话问你。” 香枝忙止了泪,又拿帕子拭了拭,才对李氏有些抽抽噎噎地道二太太请问。” 李氏坐在屋里面暖阁的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手炉出了一回神,才敷衍着先问了一句你的脸是啦?” 香枝想起这事就一阵委屈,又不好向二太太告她亲生女儿的状,只好低了头,道奴婢不,在门柱上磕了的。” 李氏本来心情郁闷,听了这话,噗哧一声笑了,道走路不长眼睛也就算了,你还能把两边脸都磕了,也真是奇才。” 香枝尴尬地跟着笑了一回,才道奴婢刚才跟着二姑娘送表少爷出去,在的路上,遇到国公爷了。” 李氏果然来了兴趣,忙坐直了身子,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才低声问道这么晚了,可晓得国公爷到我们家做?” 香枝跪着的身子微微前倾,抬头看着李氏小声道奴婢想问来着,可是二姑娘一直挡在那里,奴婢不好。” 李氏眉头微蹙,横了香枝一眼,嗔道二姑娘那里,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紧她吗不跳字。 香枝盘算了一番,觉得有些事,不说不行了,便大着胆子对李氏道这话论理不该奴婢说,可是二姑娘真是要让二太太好好管一管了。今儿二姑娘送表少爷出去,两个人在离二门不远的树底下说了好一会子话。表少爷走得时候,二姑娘还依依不舍的……”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香枝脸上又挨了一耳光,却是李氏忍不住也扇了她一下。 “你个贱蹄子,再满嘴胡噤,撕了你的嘴——依依不舍的,这话能拿来说我们二姑娘?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是”李氏指着香枝厉声骂道。 香枝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脸上疼痛难忍,只好匆匆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李氏见香枝低了头,一幅温顺的样子,沉声警告她道我让你跟着二姑娘,随时提点她,可不是让你爬到她头上,做起主子来的——当初你跟我说,有法子让二姑娘代替大姑娘嫁到镇国公府,我看你有几分见识,才抬举了你。你可别不知好歹二姑娘要是有个不妥,我让你们统统给她陪葬想另攀了高枝,也要看你有没有那命” 香枝的头越垂越低,心里很是不平:明明是二太太痴心妄想,企图让二姑娘贺宁羽代替大姑娘贺宁馨嫁到镇国公府,不过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顺水推舟而已,都怪到头上了? 可是香枝又有些害怕。不管说,二太太和二姑娘是主子,还是奴婢。只有到了那一天……,香枝暗暗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一定要坚持下去和的孩子,不会一辈子给人做奴婢的 李氏滔滔不绝地训了香枝半日,才停下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对香枝叮嘱道好好看着二姑娘。有事立刻来报。” 香枝柔顺地应了,又给二太太磕了头,才回到二姑娘的院子里。 那边简飞扬跟着大房的婆子来到许的院子里,先跟贺大人说会儿话,又亲自拿出一封粉绿烫金的请柬,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许,道伯母,这是安郡王府今年三月三花会的帖子,还请伯母带着贺大一起赏个脸。” 安郡王府的花会是京城的一景。每年由安郡王妃出面主持,到会的都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和贵妇。不仅有倾城名花,还有倾国美人。不消说,自然是京城里所有大家贵女,还有高门仕子最向往的场合。 安郡王府的请柬每到这个时候,黑市里都叫价到一万两银子一份,自然是有价无市,因为没有谁会舍得把这样的请柬拿来换银子。——就算有人鬼迷了心窍,想拿去卖。可是安郡王府的请柬,怕是有命卖,没命花,统统都会被缇骑拘到诏狱里住上几天。 前两年简飞扬也亲自送过帖子,只是那时贺宁馨心不在他身上,总是装病拖延,从来没有去过。 许接过帖子看了看,有些内疚地道你有心了,每年都送。今年恐怕她又去不了了。” 简飞扬有些失望:还以为今年不一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简飞扬看向许,有话要说的样子。 许不待简飞扬开口,就他要问,笑着对他解释道你别多心。这次是我不让她去的。她闯了祸了,要禁足一月。” 简飞扬心里一喜,复一沉。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贺宁馨那样乖巧的样子,会做出闯祸禁足这样严重的事,到底还是问道伯母,贺大到底啦?”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落花 上 许夫人看向贺思平,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简飞扬到底是贺宁馨的未婚夫婿,谁知道他是怎么想得?若是也认为贺宁馨多管闲事多口舌,反而对两人以后不利。 贺思平坐在一旁凝目踌躇了半日,还是决定将今日贺宁馨在宁远侯府里做得事情说出来。在贺思平看来,越是两人以后要做夫妻,就越是要坦诚。两个人既然要做夫妻,那么婚前不仅要了解对方的长处,更要对对方的短处心里有数。这样才能有个正确的判断,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能过一辈子的那个人。 至于那种婚前捂盖子,婚后见真章的做法,贺思平很是不齿。他希望自己最疼的女儿能得到她夫婿真心的对待,不仅能欣赏她好的一面,也要能接受、包容她不好的一面。——如果只能就长,不能问短,贺思平拼着一世英名扫地,也不能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自己的名声,和女儿的一辈子比起来,贺思平觉得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简飞扬听贺思平说完贺宁馨在宁远侯府出头的始末,愕然了一阵子,忍俊不禁道:“宁馨真是得了伯父的真传,这股子仗义执言,不平事天下人管得的气概,真是让人叹服”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将“贺大小姐”改作了“宁馨”,亲密之处,又多了几分。 许夫人听了高兴,跟着笑道:“她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掺和。堂上那么多人,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出来说那些话,真是有些莽撞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罚过她了。今日在佛堂跪了一个时辰,以后也要禁足一个月,抄一百本《心经》,也能磨磨她的性子。”又担心简飞扬嫌弃贺宁馨不贞静和顺,赶紧为贺宁馨说话:“馨儿平日里不这样的,这次也是那宁远侯府的人做得太出格了,大家都有些看不下去。” 简飞扬见许夫人脸上有些红,知道她肯定是不赞成贺宁馨的做法,不过是担心自己咯应。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就算宁 重生空间守则第2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惹了更大的篓子,我也会给她担着。再说今日之事,宁馨一点错都没有。请恕小侄冒昧,伯母对宁馨,实在管得太严了些。”简飞扬听见贺宁馨今日所行之事,想起当日简家就是多亏了贺思平的仗义执言,才免了抄家灭族之祸,不由对贺宁馨更增好感。 许夫人还未曾接话,贺思平已经抚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贤婿深得吾心啊”居然就改口叫了“贤婿”。 许夫人见贺思平有些忘形了,过来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飞扬在这里,你就不要为老不修了。”又对简飞扬有些歉意地道:“ 你伯父就是这个性子。” 简飞扬嘴角微微上翘,对许夫人和贺思平躬身先行了一礼,才收了笑容正色道:“伯父、伯母,当日若不是伯父在金殿之上不顾个人安危,为吾父吾族仗义执言,飞扬早已经是黄泉冤魂。别说如今的官位亨通,就连坟头,估计都找不到。而宁馨今日所为,正是伯父言传身教得好。——小侄能得宁馨为妻,实是三生有幸。伯母还是不要给宁馨禁足了。” 贺思平连连点头,一点都不客气,道:“你若能娶到我女儿,确实是三生有幸”又高高兴兴地对简飞扬道:“放心,不会禁足的。到时候,让她跟你一起去安郡王府上的花会” 许夫人本来微笑着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听了简飞扬的话,许夫人的微笑却渐渐褪了下去。 “飞扬,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省得你家里人担心。”许夫人淡淡地道。 简飞扬没有见到贺宁馨,到底有些不甘心,遂试探地问道:“既如此,小侄可否明日再过来探望宁馨?” 许夫人想了想,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道:“明若是无事,就过来坐坐。” 简飞扬笑着拱手谢过,告别出去了。 贺思平携着简飞扬的手,一路送他到二门上,又叮嘱道:“过几日,是你伯母的生辰。你要是有空,也过来坐坐,一起吃顿饭吧。”许夫人的生辰是二月底,不过不是整寿。贺思平又是出了名的清廉,自然不会借着夫人生辰的名义四处收礼敛财,只打算家里的亲戚和几处亲近的朋友在一起吃吃饭就是了。 简飞扬自两年多前带着简家回返京城,安顿好一家大小,马上拜访了贺家,敲定好亲事。后来听说贺宁馨“病”了,更是同意将婚事推迟,又特意去大觉寺给贺宁馨点了长明灯,以示诚心。 因为前两年贺宁馨拧着性子不想嫁,贺思平和许夫人对简飞扬一直有些歉疚之心。幸亏贺宁馨落了一次水,倒是想明白过来了,贺思平当然大大松了一口气,也不介意让简飞扬多来贺家几次。 简飞扬听说是许夫人的寿辰,忙道:“一定来。”又问贺思平道:“可否让家母一起过来给伯母贺寿?” 简飞扬的爹简士弘十几年前在金殿撞柱而死,简飞扬的娘据说就一病不起,多年来在乡间更是深居简出。再说就算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活着的时候,简老夫人都很少出来应酬。京城的高门大户,还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样子。 简飞扬主动说起自己的娘亲,贺思平当然求之不得。他和夫人一直很想见一见简飞扬的娘亲,看看自己女儿未来的婆母到底如何。只是简老夫人一向不见外客,年节时分只让管家婆子过来送礼,并没有亲自上门过。贺家又是女家,不好上赶着主动去镇国公府。因此两家的长辈,自老镇国公简士弘身死之后,还没有见过面。 简家回京之后,简飞扬同贺宁馨的文定之礼,都是简飞扬亲自操持的。从换庚贴,到过大礼,一应总总,不假他人之手。 许夫人晓得简飞扬这十几年历练出来了,已经是简家当仁不让的一家之主。虽然简老夫人一直避而不见,让许夫人有些懊恼,只是简飞扬实在够诚恳,也能主事,许夫人也就暂时放下了。 “如果老夫人有空,过来坐坐,喝杯茶,吃顿饭也是好的。”贺思平满口应承。 简飞扬笑了一下,也是时候让娘到贺家来走一趟了。 简飞扬走后,贺家二门上看门的一个婆子立刻闪身去了二太太李氏的院子。 “什么?大老爷邀了国公爷和简老夫人来大夫人的寿筵?”李氏唰地一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 这一阵子,贺宁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越来越远离李氏。别说像以前那样言听计从,现在就算是想跟她好好说句话,她都爱搭不理的,十分敷衍。——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谋划就更难成功了。 李氏下了决心: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早些解决掉贺宁馨这个绊脚石。 思来想去,李氏连夜让人给聂家送信,嘱咐聂维明日再来贺家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贺家的二太太李氏去厨房安排了早饭,便去了自己女儿贺宁羽的屋里。 贺宁羽自从昨天见了表哥之后,一直闷闷地,斜倚在卧房南面靠墙的暖炕上,看着窗外的歪脖柳树发呆。 此时还是乍暖还寒的初春天气,柳树上连芽苞都没有,光秃秃的,甚是难看。 李氏进屋来,看见女儿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也坐到暖炕上,低声安慰了几句,便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香枝磨磨蹭蹭地不想走,一步三回头地往二太太和二姑娘那里看过去,却无人理会她,只好甩了门帘出去,呆呆地站在外屋想心事。 李氏虽然没有回头,可是眼角的余光早看清了香枝的举动,只在心里不断冷笑。 等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李氏才低声问贺宁羽:“你最近是怎么啦?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贺宁羽低垂了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眼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脸上很是担心的样子,贺宁羽吞吞吐吐地道:“我没事。就是昨儿表哥来了,说姨妈又瘦了许多,我很担心他们……”说完,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脸倔强的样子。 李氏心里一沉,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心头的怒气,对贺宁羽耐心地劝道:“羽儿,你心地良善,能为别人着想,自然是好。可是你想过没有,凡事要量力而行。若是没那么大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子。” 贺宁羽抬起头,看着李氏的眼睛道:“姨妈家不是外人。从小姨妈就喜欢我……” 李氏厉声打断她的话,道:“喜欢你又怎样?难道喜欢能当饭吃,当衣裳穿,当首饰戴?” 贺宁羽翻了翻白眼,极为鄙夷的样子,道:“你就知道吃饭穿衣图享受。如今我们吃穿不愁,做什么一直要看大房的脸色?——你在大堂姐那里,这些年搜刮的也够了。别当我不知道,你不疼自己亲生的女儿,把那个糊涂虫当个宝,不就是看在她有银子的份上?” 贺宁羽的话如一把刀一样插入李氏的心口。 李氏实在掌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又不敢放声大哭,只好拿了帕子捂了嘴,将哭声都盖在帕子里。 贺宁羽见自己把娘说哭了,也慌了神,急忙给李氏跪下了,着急地劝道:“娘……娘……都是我不好……乱说话,惹娘伤心了……”说着,贺宁羽也哭了出来。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落花 中 二太太李氏同贺宁羽抱头痛哭一场,才都觉得好受些。两个人在屋里,也没有叫人进来服侍,去净房舀了盆冷水,重新匀面整妆。 贺宁羽赶紧把从大堂姐贺宁馨那里弄来的玫瑰胭脂膏子拿出来,给李氏两颊上了点胭脂。李氏略显苍白的脸上立刻红润鲜活起来。 李氏照了照镜子,看见韶华不再,也心生感慨,对贺宁羽推心置腹地道羽儿,你娘为要千方百计笼络住你大堂姐贺宁馨?” 贺宁羽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李氏和贺宁羽并肩坐在暖炕上,伸手揽了贺宁羽在怀里,低声对她道你大伯娘是个精明人。贺家这般家财,一多半都被她搬回娘家,做了的私房。你奶奶是个糊涂的,只念着你大伯娘的好,并不敢拿出婆母的款来说她几句,只让你大伯娘一手遮天。” “你爹又没有个进项,你母亲我也没有嫁妆。我们这个家,如今哪里是靠着大房?——我们是靠着你大伯娘呢。你大伯娘就是精明太过了,老天才给她一个傻女儿。我不笼络着她,你哪里来这些织锦缎的衣裳穿?还有这些赤金点翠的簪子戴?” 贺宁羽伸手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看了又看,到底舍不得扔,又慢慢插了。 李氏帮她把簪子在发髻上寻了个好位置,端端正正插好,又道娘你的心思,可是你到底年轻,不世事艰难。我们做女子的,本来就命苦。若是娘家无权无势,又没有银子,日子实在不好过。你外祖家就是现成的例子。” “你的几个姨妈,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比你大伯娘不知好看多少倍,可是就因为你外祖家家底薄,到几个姑娘出嫁的时候,都没有嫁妆,也没有嫁到好人家。你聂姨妈当日算是嫁得最好的,若是你姨父没有早死,我把你给了你姨妈家做,也不是不行。可是如今你聂姨妈家没了顶梁柱,你表哥又是个不成器的,这样的人家,是万万嫁不得的。” 贺宁羽听见的娘说,聂姨妈家不是好人家,嫁不得,不由瘪瘪嘴,不甘心地道我可是听见娘经常跟大堂姐说聂表哥家多好多好,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婆家。” 李氏见贺宁羽到底还是天真不知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聂姨妈家对你大堂姐来说,当然是好婆家。你大堂姐跟你不同,大房家底厚实,就算是你大伯娘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就够你聂姨妈家吃一辈子了。有嫁妆的姑娘,无论嫁到哪一家都不会吃苦。” 又怜惜地摸了摸贺宁羽的头,李氏继续说道可是你不一样。你爹至今没有功名,人又老实,我们家,也没有像样的嫁妆给你。你若是嫁到你聂姨妈家,就只有一家大小饿死的份儿。你是我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女儿,会让你去吃这种苦?——还是镇国公府那样的勋贵人家适合你。” 贺宁羽一想起简飞扬的样子,就觉得害怕,嘟哝着嘴道我还是觉得表哥好……” 李氏拿手指头用力点了贺宁羽的额头一下,嗔怪道就你表哥。你不想想,跟了你表哥的话,你以后每天都只能粗茶淡饭,布衣素裙。还要操持家务,甚至说不定还要你日夜做活,养家活口。你说,你做得来吗不跳字。 拉了拉贺宁羽的织锦缎短襦和青羔皮八幅湘裙,李氏接着道你再也穿不起这样的衣裙。你的首饰,可能都要进当铺,补贴家用。——这样的日子,你真的能过一辈子?” 一席话把贺宁羽说得怔怔地。 “你大堂姐在家娇养,以后出了阁,也是一品国公。从此以后,她就成了天上的云,你便成了地底的泥。同是贺家的嫡女,她生得样貌不如,性情不如你,聪慧不如你,不过是有几分狗屎运,你就甘心被你大堂姐一辈子比下去?——不仅你被她比下去,就连你的孩子、孙子,也会世世代代被她比下去?”李氏见贺宁羽有些松动的样子,索性再加了一把柴。 贺宁羽终于有些招架不住,怯生生地看向李氏问道不会这么惨吧?无不少字” 李氏不想贺宁羽继续执迷不悟。她这辈子穷怕了,一定不能让女儿步的后尘,嫁给一个没用的男人。 “更惨的我还没有说呢,想不想听?——想听我再说仔细些。”李氏笑着道。 贺宁羽勉强咧嘴笑了一下,没有再,低头想着心事。 李氏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娘是为了你好,绝对不会害你的。照娘的话去做,过了今日,你一辈子的富贵荣华指日可待。而且你表哥家,也可以过上好日子。——这样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好事,到哪里寻去?” 贺宁羽咬着唇寻思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那我再试试。娘说吧,让我做?” 李氏眉开眼笑地俯身,在贺宁羽耳边交待了一篇话。 贺宁羽一边听,一边点头,又有些脸红,问道国公爷会信吗不跳字。 李氏胸有成竹地道我跟你聂表哥带信了。这一次,只要国公爷亲眼见到,必会死心。你大伯父也没脸再把女儿嫁给他。” 贺宁羽偏头想了想,道若是国公爷一怒之下,直接退了亲办?” 李氏拿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了,道真是小孩子,尽说些胡话。——这简家,欠了我们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国公爷肯定会娶贺家的姑娘。到时候,贺家可嫁的嫡女,就只有你一个。我再让你爹去求求你大伯父,肯定成的。再说,你比贺宁馨不漂亮多少倍,国公爷也不是瞎子,肯定会顺水推舟的。” 贺宁羽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不会这样顺畅,可是又想不出反驳娘亲的话。她本就有些耳根软,被劝了几次之后,便应了。又叫了香枝进来,让李氏单独跟香枝。 贺宁羽去了净房梳洗打扮,不顾春寒陡峭,特意将青羔皮裙脱下,换上轻薄的罗纹雀上枝头马面春裙。 辰时中(早上八点),依了李氏昨晚的嘱咐,是聂维应该的时辰。可是等到辰时末了,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李氏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派了一个婆子去聂家寻聂维。那婆子复命,说表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家里不见人影。 李氏万般算计,就没想过聂维还是不配合,一时急得上火。 香枝也极为紧张。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在此一举了。看见李氏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又不好对别人说起来,香枝咬咬牙,上前一步道太太,奴婢有个法子。” 李氏回头看见香枝,右面的眉毛轻轻跳了跳,“说。” 香枝忙走,俯身往李氏耳旁,轻轻道上次大姑娘依约去了后花园的池塘边,奴婢有法子,让大姑娘再去一次……” 李氏上下打量了香枝一下,挑着眉毛问就算她去了,没人办?——你还能拦着不让她?” 香枝笑了笑,道奴婢没法拦着,可是老天会拦着也说不定。” 李氏见香枝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道你想法子把大姑娘领到后花园的池塘那里,后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人带到了,你立刻就走,切不可让人看见你和大姑娘在一起。” 香枝眼神闪烁,屈膝行礼,应了声“是”。 过了不多会儿,李氏在二门上安插的一个婆子送信,说国公爷来了,先去了许的院子,然后去了随云亭,等着大姑娘呢。 李氏赶紧去了贺宁羽的屋子,让她速速去随云亭,先拦着国公爷说一会儿话。等香枝报信,再带着国公爷一起去后花园的池塘边看好戏。 贺宁羽鼓足勇气,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往随云亭那边去了。 简飞扬一个人背对着大路,站在随云亭上,眼望着亭前的花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巍峨的背影渊停岳峙,很是沉稳可靠的样子。 贺宁羽看着简飞扬的背影,想起简家的世代勋贵,一时迷了心窍,让丫鬟婆子等在远处,一个人往亭子里走去。 “国公爷,我不会来了。”贺宁羽一脸忐忑地走上随云亭的台阶,对站在亭子里,正背对着她的镇国公简飞扬柔声道。 简飞扬回身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亭子前面的花圃,沉声道你走吧。我等得不是你。” 贺宁羽尴尬地停在随云亭的台阶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国公爷您不,我这会儿正忙着呢。”贺宁羽想起刚才娘说的话,又犹犹豫豫地说道。 见简飞扬还是无动于衷,背对着她,连转过身看她一眼都不曾,贺宁羽有些不甘心,便又追问道国公爷当真不想我那在忙?” 简飞扬嗤笑一声,看着对面的花圃朗声道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贺二就算不是君子,也不要做小人做得这样明目张胆好不好?” 贺宁羽的脸耍得一下红了,只好撇下脸,不管不顾地道国公爷您不,只要我聂表哥一来,我就……” 话音未落,简飞扬回身扬手,长剑出鞘,如闪电一样将一柄寒光似水的长剑架在贺宁羽的脖子边上。 “你再乱,败坏你的名声,休怪我剑下无情”简飞扬厉声呵斥道。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落花 下 远处站着的丫鬟婆子看见国公爷突然将一柄剑横在二姑娘脖子上,由不得尖声惊叫起来。 贺宁羽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用剑指着脖子过。 简飞扬一吓之下,贺宁羽只觉得魂飞魄散,全身直打哆嗦。 简飞扬还想吓唬她几句,免得她继续四处散布谣言,对贺宁馨不利。只是鼻间突然传来一阵马蚤臭的味道,像是…… 简飞扬迅速回腕收剑,离贺宁羽远了些。两眼漫不经心地往下一瞥,果然看见贺宁羽轻薄的罗纹裙子上,慢慢有水迹印出来。 随云亭对面小路的不远处,贺宁馨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赶来,正看见贺宁羽如泥塑木雕一样站在随云亭的台阶上,而简飞扬刚刚回剑入鞘,冷冷的站在那里,并不说话。 贺宁馨抬眼看去,见简飞扬长眉入鬓,眼眸极黑,鼻梁极挺,唇线分明,嘴角抿出一条浅浅的纹路。看人的时候,似乎一直要看到你心里去,却又与人隔着一股淡淡的疏离。略微朝他靠近一些,便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是一种从刀山血海里冲杀过来的煞气。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气势的。这种感觉,不是板了脸,竖了眼,就能装出来的。 这股气势,将台阶上站着的贺宁羽吓得瑟瑟发抖。 “香枝,你们小姐在这里呢,快扶了她回房去。春日里风大,你们小姐穿得又薄,小心冻病了。”贺宁馨指了指站在台阶上的贺宁羽,对一直陪着笑脸跟在他们身后的香枝说道。 香枝本是贺宁羽的大丫鬟,刚才却一个人去了贺宁馨的院子,说是有要事要禀报给大姑娘。 贺宁馨看不惯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儿,让她有话就说。她却一直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神神秘秘地让贺宁馨去后花园的池塘边,说她不去会后悔一辈子。并且暗示贺宁馨有把柄在她手上,若是不去,一切后果自负。 贺宁馨听见香枝暗示的“把柄”,在原来贺姑娘的记忆里寻了又寻,并未找到什么真正的“把柄”,不由对香枝的虚张声势更加鄙夷,也懒得再搭理香枝。她自己的大丫鬟扶风从夫人那里回来,说国公爷刚刚过来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夫人让大姑娘去送送国公爷,还道国公爷正在随云亭里等着她。 随云亭是贺家内院靠东面的一个亭子,正对着东南面的花圃。平日里那里人来人往,是个开阔的所在。未婚夫妇在那里见面,不欺暗室不避人,自然无人说闲话。 初春的天气还是寒冷彻骨,贺宁馨不想简飞扬在随云亭里久等,便不再理会香枝,自顾自地带了下人来到随云亭。 香枝现在才明白,大姑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她只要露出丁点有关聂表少爷的风声,大姑娘就跟飞蛾扑火一样奔过来,根本就不用花什么力气。如今她说得口干舌燥,大姑娘连眼角都不抬。眼下更是抬脚就去随云亭了,对后花园的池塘当作没事人一样。 那会儿怎么就没把你淹死——香枝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陪着笑跟在贺宁馨身后,一起来到随云亭。 看见自家二姑娘一幅呆样,站在随云亭的台阶上,香枝心里暗恨,忙挤上前来扶了贺宁羽的手,轻声道:“二姑娘,我们回去吧。” 贺宁羽惊怒交加,呆怔了半天,看见是香枝过来扶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二姑娘,您是怎么啦?可别吓唬奴婢?——可是国公爷对您……?”香枝咬咬牙,不甘心就这样铩羽而去。 香枝素来是个胸怀大志的丫鬟,从卖身为奴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要做一辈子奴婢。做大户人家的奴婢,只是她做人上人的踏脚石。她曾经想过勾搭大老爷贺思平,岂料没有丝毫下手的机会,又转而盯着两位姑娘。 大姑娘的娘许夫人是个精明人,给自己的女儿挑丫鬟,像香枝这样不知根知底的,丝毫沾不上边。 二太太家底薄,挑丫鬟,没有许夫人那么多讲究。这香枝生得既漂亮,又伶俐,还会说话凑趣儿,又献上计策,让大姑娘贺宁馨看上了自己的外甥聂维。二太太便拿香枝当了心腹,把她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二姑娘做贴身大丫鬟。 自从镇国公简飞扬到贺府来过之后,香枝更是上了心,一心撺掇着贺宁羽去破坏贺宁馨的名声,好姐妹易嫁。而且她的小算盘,同贺二太太李氏不谋而合,所以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谁知贺宁馨自落水被救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滑不溜手,跟条泥鳅似的,香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贺宁馨在旁听见香枝居然想栽到简飞扬身上,忙厉声喝止她道:“没规矩快扶你们姑娘回去若是再胡言乱语,给我把后廊上住的陈婆子马上叫过来,直接卖了算了。——这种就知道调三窝四的丫头,留在家里祸乱家宅吗不跳字。 香枝吓得一哆嗦,忙暂时收了要趁乱嫁祸简飞扬的心,拽了贺宁羽就往外走。 香枝扶着贺宁羽往回走的时候,跟着贺宁馨过来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拿手掩了鼻子,嘟哝道:“哪里来的这股味儿?” 一个眼尖的小丫鬟看见了贺宁羽身上的水迹,忍不住大叫道:“是二姑娘失禁了” 小孩子尿个床,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十六岁的大姑娘,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尿湿了裙子,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贺宁羽新换的罗纹雀上枝头马面春裙十分轻薄窈窕,颜色又淡雅。被水一浸,湿纹十分明显。贺家的下人都看清了贺宁羽裙子上的水痕,还有那股藏也藏不住的马蚤臭味儿,都又想笑,又不敢在贺宁馨面前造次,个个忍得很辛苦。 贺宁馨不知出了何事,让贺宁羽居然失禁了,只是赶忙打圆场道:“胡说什么呢?赶快送二姑娘回去换衣裳,再煮碗浓浓的姜汤,发发汗就没事了。”又对香枝道:“你是二姑娘的大丫鬟,不跟在主子身边,让主子一个人来到后院受了惊吓,是你的失职。等送你们姑娘回了院子,你去许嬷嬷那里领罚。”贺府里面管教下人,是许夫人带来的陪房许嬷嬷的事儿。 香枝不敢犟嘴,急急忙忙扶了贺宁羽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贺宁羽换了裙子,缓过神来,大发脾气,把屋里的摆设扔了一地。 香枝忙哄她道:“二姑娘别急,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贺宁羽听了,只觉得一股熊熊怒火燃在心头,起身就冲着香枝的脸抽了她几个耳光,又拎着她的耳朵怒吼道:“你个烂了心肝烂肚肠的娼妇你打量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个没脸的下溅东西,看中了人家国公爷,就打着我的幌子拼命往上凑你自个儿丢你的贱人也就罢了,如今把我也白白填陷进去” 贺宁羽越说越委屈。她心爱聂表哥,自己的亲娘二太太李氏却逼她让给贺宁馨。听了贱人香枝的调唆,自己的亲娘也让她去跟镇国公套近乎。还有这个贱人香枝,明明是她自个儿看上镇国公简飞扬,为了能傍上人家,不惜让自己这个清清白白的大家小姐贴了热面孔往人身上凑。 贺宁羽又不是傻子,她哪里看不出简飞扬对自己一点意思也没有? 起初也是她自己心志不坚,就算心爱聂表哥,但是也看上镇国公家世代富贵。其实她完全看不上镇国公这个人,简飞扬整个人在她眼里凶神恶煞一般,她看见就害怕。——这镇国公人称“活阎王”,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 贺宁羽越想越委屈,又拿了做针线活的皮尺过来,对着跪在地上的香枝劈头盖脸一顿抽。一边打,一边哭骂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就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毁了,你说以后让我怎么做人?” 香枝听见贺宁羽一语道破她的私心,吓得魂飞魄散。 贺家规矩不是一般的严,香枝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勾引简飞扬。只能打着主子的招牌,推贺宁羽出去。只是暗地里不知多少次恨自己怎么不是贺宁馨的丫鬟,偏偏跟了贺家二房这些没能耐的主子。 不说贺二老爷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就说二太太,当年的嫁妆比自己这个做丫鬟的私房还少,不过是趁着以前贺宁馨糊里糊涂巴着她的时候,捞了些好处。现在贺宁馨回过味来,再不搭理他们二房,二房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 “二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奴婢可是一心为了二姑娘好啊。”香枝一边躲着二姑娘的抽打,一边委屈地叫道。 “好个屁”贺宁羽拿皮尺指着香枝,又冲着香枝的脸啐了一口,道:“你那点子私心,这屋里的人谁不知道?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被你这个贱人当枪使。——也罢,我这座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要去回了大伯娘,把你卖了去” 香枝哭得死去活来,不肯跟着贺宁羽出去。贺宁羽正在气头上,一个人兴冲冲地要出去找大伯母许夫人。在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听了婆子的禀报,赶过来的二太太李氏。 “你给我站住——你要出了这个院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李氏很是恼怒。女儿出了大丑,不知道在屋里反省,还要出去继续丢脸,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 是 由】 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流水 上 贺宁羽见娘动了真怒,不敢再往外走,低头红了脸,跟李氏进了的屋子。 李氏来到贺宁羽的屋里,对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阴侧侧地道今儿的事,谁敢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又单把香枝拎了出来,道香枝,这件事就交给你看着。我若是在外听见有人说闲话,我只唯你是问。至于这屋里的人说了闲话被你听到,由香枝你全权处置。”李氏凌厉的凤眼在屋里的丫鬟婆子面上一一扫过,看得她们一个二个都低下了头。 香枝忙给李氏屈膝行礼,笑着应道太太放心,奴婢一定会盯着这屋里的人。二姑娘的脸面,就是我们奴婢的脸面。大家伙儿晓得轻重的。”说完这话,香枝又看向屋里神情各异的丫鬟婆子,微笑着道各位若是听见有人在外面嚼舌根,悄悄地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担保除了太太和二姑娘,没人会是谁说的。” 这却是要贺宁羽屋里的丫鬟婆子互相监督,鼓励人告黑状了。虽说心思阴狠,却是能起作用的法子。有了这一招,这些人担心被告黑状还来不及呢,有功夫去说三道四? 李氏见香枝轻而易举就把她嫁祸的意图转移了,在心底里又忌惮她三分。——这个丫鬟,大概是留不得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此时都警醒起来,看谁都像要去下小话的样子,不和之态已现。 香枝见略施小计,就将矛头转移了,心里也十分得意。又想了想,对二太太道今儿大姑娘带了一群丫鬟婆子,也是人多嘴杂的。太太可要了。” 李氏这才这事儿不仅仅是他们二房的人看见了,还有大姑娘那边的一群人,不由皱了眉头寻思起来,要如何封了贺宁馨身边人的嘴。 屋里的人一时心思各异,都安静下来。 外面的婆子回话的时候,还以为屋里没人,在外面连问了两声,李氏才命她进来。 原来是聂姨妈在外面寻到了聂维,押着他一起了。 李氏心情好了些,对屋里人道先下去吧。二姑娘今日受了惊,有些不适,让厨房的人把二姑娘今日的饭菜送到二姑娘的屋里来。”又叫了婆子去许那里告假,说二姑娘和李氏都不去正院吃晚饭了。 屋里的人出去了,李氏才带着贺宁羽一起出去,去李氏的院子里见聂姨妈和聂维去了。 李氏的院子比贺宁羽的院子大些,管得也严些,更好。 聂姨妈一见李氏带着贺宁羽进来,忙站了起来,嗫嚅道……” 李氏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对聂姨妈和聂维摆了摆手,道你们也坐。今儿有空坐坐?平日里不是请都请不?”李氏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又抬起头瞪了聂维一眼。 聂维苦笑,起身给李氏长揖在地,闷声道外甥一早出去寻活计,误了小姨的事,还望小姨责罚。” 李氏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低声呵斥道我还以为你多有志气,既是不以为然,就不要再啊” 聂维憋得脸上通红。他本不待的,是聂姨妈又哭又闹,硬拉着他的。他也如今他们家指着小姨吃饭,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不得不跟着赔罪。 聂姨妈见李氏发脾气,忙惶恐地跟着站起来,走到李氏身边,低眉耷眼地道,我你生气。维儿不听话,早该打他几下了。你别气,待我打他几下,给你出气。”说着,聂姨妈往聂维身上使劲拍打了几下。 聂维高大结实,聂姨妈这几下打,跟挠痒痒没两样。 李氏见了心里也烦,可是这母子俩,她也不能看着不管。仔细思量了一番,李氏觉得今儿得把话说清楚。若是聂维还是阳奉阴违,以后别再上门了。——他们等不起了。 “羽儿,你出去跟厨房的人说,让他们准备一桌客饭送。就说我们家来亲戚了,要好好招待。”李氏先把贺宁羽支使了出去,才好跟聂姨妈和聂维。 贺宁羽同情地看了聂维一眼,并不想出去,便对李氏道娘,让回春去跟厨房的人说一声不行?”回春是李氏的大丫鬟,此时正在门外等着。 李氏两眼一瞪,怒道你去跟回春说一声,然后你就回的院子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贺宁羽不敢再,给屋里的人屈膝行礼退下了。 等贺宁羽走了,李氏才将聂姨妈和聂维带到里间暖阁,吩咐了一篇话下来。 聂姨妈听了,踌躇了一会儿,有些担心地问道真的能行吗不跳字。 李氏柳眉倒竖,道我说行就行”又指着聂维,对聂姨妈道你只管给我看好你家这个小祖宗,让他好好依计行事就成” 聂维低着头,垂手站在一旁并不。 李氏看见他的样子,又连声数落道看看你的样子你有不愿意,不满足的?那贺宁馨哪一点配不上你?——只要娶了她,你们家银子也有了,面子也有了,你还能托着你的老丈人,寻一份体体面面的差事,可不比去赌坊做荷官好上百倍?” 聂维抬头就想反驳,聂姨妈忙挡在他身前,抢着道你放心,我一定看着维儿,这一次,一定能成”说,贺宁馨都是状元爷的嫡女,而且这状元爷如今还是二品大员。在聂姨妈心里,足以配得上他们聂家的门第。聂维的爹虽然死得早,可是聂家也是世代书香,聂老爷也是中过举的。 聂维只好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 李氏松了口气,又端起茶杯来吹了吹杯口上冒出来的白气,对聂姨妈道,你坐。我们说会话。”又打量了聂维一眼,道你去寻宁风说吧。他这个时辰,一般都在书房里念书。”贺宁风是李氏的嫡长子,比贺宁羽大四岁,如今也有二十,还没有娶亲。李氏因为贺二老爷没有功名,儿女不好说亲,便督着大念书,非要他中个秀才,才给他议亲。 聂维拱手唱了个诺,出了李氏的院子。 此时贺宁羽正好去厨房那边,看见聂维从娘的院子里出来,便停住脚步,给聂维行礼道姨妈没有跟表哥一起出来?” 聂维看见是贺宁羽,脸上才有了些喜色,也忙还礼道了。我娘还在小姨屋里,小姨让我去外院的书房寻你哥哥去。” 贺宁羽眼神黯然,侧身让在路旁,道表哥快去吧。和二哥说,完了早些吃晚饭。”贺宁风在贺家排行第二,贺家大房还有个嫡长子贺宁启,是贺宁馨的嫡亲哥哥,今年二十六岁。贺宁启二十岁就中了举,只是后来连着考了两次,都没有中进士,也是一直在家里苦读。 聂维点点头,走过贺宁羽身边的时候,顺势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她有些微肿的双眼。聂维眉头皱了皱,低声问道你的眼睛啦?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贺宁羽忍不住又哽咽起来,轻声回道左不过是那些事,问了又有用?” 聂维默然低头,手里握紧了拳头,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也该去看看你二哥。”说完便往二门上去了。 贺宁羽看着聂维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屋子收拾了收拾,披上小羊皮斗篷,对的另一个大丫鬟香草道快到饭时了,你跟我一起去外院寻二哥和聂表哥吃饭吧。” 跟着贺宁羽出门的差事,一向是香枝的。贺宁羽今日却不想见到香枝,故意晾着她,只带着香草和一个老嬷嬷,去了外院书房。 聂维在贺宁风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他跟贺宁风其实并无甚可谈。贺宁风没说两句话,便去了里间温书,聂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外间想心事。 贺宁羽进来的时候,看见聂维一个人坐在那里,还以为贺宁风不在,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二哥去哪里了?” 贺宁风在里间听见贺宁羽的声音,懒洋洋地答了一声,“我在这里。” 贺宁羽抿嘴笑了一下,对聂维道到饭时了,表哥和二哥一起去吃饭吧。” 贺宁风在里间扬声道你们先去,我把这篇文章做完了就走。” 贺宁羽应了一声,跟着聂维一起出了书房,往内院行去。 两人在前面走着,香草和老嬷嬷落在后面一丈远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聂维微微回头扫了一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贺宁羽道小姨要动真格的了,我恐怕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贺宁羽心里一惊,忙悄声问道娘要做?” 聂维苦笑道还有?还不是上次的事?——这一次,估计没那么顺畅,可以事先溜走了。” 贺宁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心里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聂维偏头看了贺宁羽几眼,终于下了决心,道表妹,我要问你一句话。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若是不愿意,当我没说。” 贺宁羽脸上微红,想起今天在简飞扬那里出得丑,又想起若是这事成了,她就得日日夜夜面对那个煞神,实在是生不如死…… “表哥,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贺宁羽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聂维,很是大胆的样子。 聂维心头狂喜,也停下脚步,对贺宁羽笑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贺宁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娘和你母亲,恐怕死都不会答应,哪里好办了?” 聂维神秘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到了你大伯娘寿辰的那一天,你记得照我说得做。到时候,我娘和你母亲,不答应也得答应。” 贺宁羽更是不解。 聂维便俯身,在贺宁羽耳旁说了一番话。 贺宁羽脸上 重生空间守则第2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上神情变幻,低低地惊呼起来娘真的让你这么做?” 聂维点点头,道我想了又想,只有如此,方是唯一的万全之策。 ”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章 流水 中 (粉红160+) 聂维在那边同贺宁羽仔细交待了许寿筵那天的事宜,这边简飞扬也和贺宁馨在随云亭上说起话来。 简飞扬仔细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双眸明澈,落落大方,没有一丝被罚被骂的怨气浊气,放心地对贺宁馨点头笑道让你见笑了。——刚才没有吓着你吧?无不少字”一边说,一边极不自然地把挂在腰间的长剑往身后拨了拨。 贺宁馨抿嘴一笑,做了个双手抱拳的姿势,道今日有幸见了国公爷大展神威的无双剑术,小女子膜拜赞叹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功夫被吓到?” 简飞扬双眉上挑,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在取笑我,只会对一个弱质女子动刀动枪吧?无不少字” 简飞扬从不打,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不过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有些时候,当他觉得拳头比忍让管用,他从不吝惜使用武力。 贺宁馨听了这话,却敛了笑容,双手束在胸前,正色道有些女子看上去纤纤弱质,却能杀人不见血,比只会真刀真枪的武将还要厉害些。——飞扬还是莫要小瞧了这些女子。”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阵冷风吹来,贺宁馨微微瑟缩了一下。这微小的举动并没有逃过简飞扬的眼睛,他瞥见贺宁馨只披着一件旧颜色的灰鼠大氅,赶忙长话短说,道过几天是伯母的寿辰,到时我会跟我娘一起吃顿饭。” 贺宁馨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这是婆母要来相了吗?想起前生的婆母宁远侯太,贺宁馨的脸上又有一丝怅惘和不安。 简飞扬留神打量着贺宁馨的神色,见她脸色微变,晓得贺宁馨听懂了的意思。 “当年我家遭逢大变,我娘看惯了世态人情,比旁人更看重规矩家世……不过我娘为人十分谦和良善,又事事为他人着想,很好相处……”简飞扬娓娓道来,给贺宁馨慢慢说着家人的习惯和为人。 贺宁馨留神听了半天,微微点头,给简飞扬福了一福,低声道多谢提醒。我该做了。” 简飞扬见贺宁馨领会了的意思,十分高兴,忙伸手虚扶了一下贺宁馨,接着道这些话,你觉得有道理,就听着。若是觉得不对,等闲了,你再跟我说说。——不用太过委屈,迁就……别人。” 贺宁馨言笑盈盈地站起身,心里更觉温暖:一个凡事愿意跟的有商有量的男人,不会是个坏男人。贺宁馨对于这件亲事的最后一丝别扭抵触之意,也烟消云散了。 简飞扬拢了拢大氅,对贺宁馨拱手行礼道天冷,你快吧。——你的灰鼠大氅看上去也忒单薄了些,我下次让人给你送些紫貂皮子,多做几身大氅,今年过年好穿。”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今年九月金秋时节,就要正式拜堂成亲了。到了过年的时候,贺宁馨就已经是简家人了…… 贺宁馨听出简飞扬的弦外之音,晕生双颊,低了头屈膝回礼道多谢费心。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吧,省得伯母在家里担心。”也称了简飞扬的娘为“伯母”,亲近之意,又近了一层。 送走简飞扬,贺宁馨直接去了许的院子里,将今天的事情简单地对许说了一下。 许心知有异,不动声色地安抚了贺宁馨几句,便叫了的管事嬷嬷,商议寿筵的事宜。 简飞扬从贺家回到镇国公府,一路上嘴角都是一直微微上翘,心情很好的样子。 回到家,他径直先去了外院书房,果然见安郡王范世诚派专人送来了最新的邸报。 “启禀国公爷:我们王爷说了,让国公爷看了,给个回执,小人也好交差。”那送邸报的小厮,是安郡王身边常来常往的范平,也是安郡王府的典薄。虽是范家的家生子,可也是有职司有品级的,更是安郡王的心腹之一。 简飞扬对范平十分客气,招手叫了的小厮东兴,道带范典薄下去歇歇脚,顺便吃点茶。” 东兴接了范平下去,只剩简飞扬在书房里一个人读邸报,写回执。 简飞扬粗粗看了一眼,看见安郡王在“外洋事宜”一则里画了圈,不由皱了眉头沉思起来。罗家的商船又要启程出海了,这一次,圣上应该有所决断,所以安郡王才在这个条折上提醒。 仓促之间,简飞扬也没有多想,便大致写了几个字,装在信封里。叫了另一个小厮东元,让他等范平吃完茶,再亲手交给范平带。 东元慎重地接过信放好,又回道国公爷,内院的柔馨,请国公爷进内院用晚饭去。” 简飞扬已是成年男子,却尚未成亲。而内院都是住的都是家里的女眷,为了避嫌,自回京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外院的书房,除了吃饭,等闲不去内院厮混。 “了。我马上就去。”简飞扬吩咐了一声,便去了书房里面的净房,拿冷水洗了把脸,又出来换上藏青色常服,披上玄狐大氅,出了的书房。 书房外面,站着一个身量高挑,十分美貌,姿态撩人的丫鬟,正是简老派给简飞扬的大丫鬟柔馨。 简家的丫鬟婆子和下人,大多是简家回京之后,重新买来的。 简家自大齐朝建立以来,就是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两三百年,简家本来不缺家生子下人。可是当年隆庆朝,简飞扬才三四岁时,简家不知出了何事,家里所有的家生子下人,或打,或杀,或卖,都被驱逐殆尽。 又过了几年,简飞扬的爹,老镇国公简士弘为了保废太子性命,在金殿当场撞柱而死,触怒当时盛宠一时的庞贵妃。等嘉祥帝登位,庞贵妃成为庞太后,简家立刻被夺爵贬官为民。庞太后这一下子,将简家剩下的仆役下人也都消弭殆尽。 这样一直等到宏宣帝上位,嘉祥旧事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简飞扬又屡立战功,简家因势复了镇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回到京城豪门,简家才重新起兴起来。 回到京城的简家,不若以前人口众多。除了家里的顶梁柱——嫡长子简飞扬以外,只有简老带着嫡次子简飞振,嫡女简飞怡,还有简老的内侄女卢珍娴,以及当年简飞扬从军之时,军中同袍临终托付给他的恩人之女郑娥,跟着他们一起返京。 至于家下人等,只有简老当年陪嫁的几房老家人跟着。别的仆役下人,都是简老另外找了人牙子,新买的。 简飞扬并不管内宅之事,一切都由简老做主。 柔馨和另外两个大丫鬟柔佳、柔蓉,本是简太回京后给简飞扬精挑细选的通房候选,也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只是简飞扬在外面从军十几年,从最底层的小卒打熬起,心性品行同当年做世家的时候,大不相同。 简老的安排,被他毫不犹豫地挡了,声称他尚未娶亲,不需要这些人伺候。 这么多年来,简家众人其实都是靠着简飞扬才活了下来。简飞扬既然执意不肯,简老也没有为难他,便将几个丫鬟安排在简飞扬在内院的住处——致远斋里面养着。只等他成了亲,再做计较。 看见简飞扬从书房里出来,柔馨沉静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屈膝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简飞扬抬眼打量了她一下,皱起眉头道你还在这里?我说了一会儿就,你该早些回内院给老禀报才是。” 柔馨赶紧道奴婢让小玫先禀报了。奴婢在这里是专程等着国公爷的。”说着,柔馨上前几步,伸手要帮简飞扬理一理披着的大氅。 简飞扬往旁边退后一步,淡然道以后不用如此。我这个地方,不是随便人都能进来的。”又扬声道东兴” 东兴从旁边的厢房里挪出来,笑嘻嘻地问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简飞扬看着他,肃然道你是看屋子的?书房重地,能随便放外人进来?” 柔馨臊得满脸通红,忙屈膝行礼道国公爷莫怪东兴小哥,是奴婢一意孤行,一定要在这里等的……” 简飞扬看也不看她一眼,当没有听见她,继续对东兴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去外院的刑房领罚。——这样的事,我不会说第二遍。” 东兴在心里头把柔馨骂了个贼死,面上还只能臊眉耷眼地垂了手,低声应了声“是”。 柔馨更是脸红,顾不得再行礼,转身匆匆出了简飞扬的外院书房,往二门上去了。一路走,又觉得委屈,泪流满面地匆匆回了内院,直接回了致远斋的屋子,恹恹地歇着去了。 致远斋虽是简飞扬在内院的院子,但是简飞扬从来不去住,致远斋的下人都十分清闲。 柔馨是三个大丫鬟之首,内院的人都柔馨是国公爷的人,对她自然不当一般的下人看待。她若是不想做活,也无人敢说二话。 简飞扬一个人回到内院,同家里人一起吃了晚饭。席间对简老提起许生辰的事,道娘,这次贺家只是家宴,几个亲近的人一起吃吃饭,说。看娘整日在内院也怪闷的,不如去贺家同伯母说去。” 简老出身范阳卢氏,是卢氏嫡系的嫡长女,如今也是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可是她的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要小很多。乡间数年的农妇生活,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眉目嫣然,肤色白腻,眉秀睫长,看上去只如三十来许人,风韵极佳,保养极好。若不是两人眉宇间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几乎无人简老是简飞扬的亲娘。 听见简飞扬的话,简老的眉梢微微跳了两下,放下筷子,抬眼看着简飞扬笑道许生辰,可有送帖子?”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流水 下 一旁的小丫鬟见简老夫人放下了筷子,赶紧端着一个纯金的小盂过来,先拿玉瓷茶盅给老夫人漱了口,又用小盂接着,让老夫人吐了出来。 简飞扬见娘问起帖子,忙解释道:“只是家宴,并没有发帖子。” 简老夫人拿帕子在嘴角抿了两下,温和地拒绝道:“这不太好吧?没有帖子,我们怎么好意思上门?” 简飞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盯着小丫鬟捧着的纯金小盂,越看越眼熟,忍不住问道:“这个小盂是哪里来的?” 简老夫人瞥了一眼丫鬟端着的小盂,笑道:“这你可把我问住了。家里这么多东西,我怎么记得都是哪里来的?——不过是一个漱口的痰盂,不用大惊小怪了吧?”又吩咐那小丫鬟道:“端下去吧。杵在那里做什么?” 小丫鬟端了纯金小盂就要走,简飞扬突然想起一事,沉着脸站起身道:“站住”说着,走到那小丫鬟身边,接过那金痰盂,翻过底部看了看,果然在底部看见刻着“和合”二字。 “娘,这个金盂,好象是我给贺大姑娘准备的聘礼?”简飞扬皱了眉头问道。他记得很清楚,这一套卧房里的玩意,一共有五件,有个讨喜的名头,叫作“和合五福”,包括纯银的脸盆、脚盆,纯金累丝的茶托、花托,还有这个纯金的痰盂,是专门在京城里最大的金铺福满楼里定做的,每个物件下方都刻了“和合”二字,以示夫妻和顺,白头偕老的意思。 简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小丫鬟手里的纯金小盂,淡淡地道:“哦?这我可不晓得。——是你妹妹看见觉得好,找出来给我用的。” 简飞扬的妹妹简飞怡坐在简老夫人身旁,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玉瓷调羹在面前的青玉碗里慢慢地搅着,眼神飘忽。 听见娘和大哥问起那纯金小盂,简飞怡漫不经心地道:“是我在库房里寻的。看见这一套五件的卧房物事精巧可爱,就同娘分着用了。”又放下手里的调羹,掩袖笑了一声,对简飞扬俏皮地道:“大哥,你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对我和娘甩脸子吧?” 简老夫人慈爱地看了简飞怡一眼,嗔怪道:“调皮若是拿了你哥要娶嫂子的聘礼,你也当给你哥打个招呼才是?——不问自取算什么事儿?”又回头笑着给简飞扬陪不是,道:“别跟你妹子计较。都是我不好,把她宠坏了。” 简飞扬尚未说话,简飞怡已经沉下脸,把头扎到简老夫人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道:“当年在乡下,吃穿都没有。如今用点子好物事,还要看人的脸色。——这嫂子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看我们娘儿俩不顺眼了。等嫂子进了门,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简家犯事的时候,简飞怡还在襁褓之中,才一岁多。简老夫人和两个哥哥都怜她大家嫡女,却在乡间困苦中长大,对她格外娇宠些。平日里她有些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忍心说她。 坐在简老夫人右手边的老2简飞振这时方觉得妹妹不管不行了。——明明是大哥娶嫂子的聘礼,她一个姑娘家,用这些刻着“和合”二字的东西也不嫌害臊。还有,娘是寡妇,也是不能用的…… “妹妹,这事是你不在理。你该给大哥赔不是才对。”一直默不做声的简飞振开口劝道。 简飞怡在简老夫人怀里偷偷抬起头来,盯着大哥简飞扬的一举一动。 简飞扬比简飞怡大整整十岁,他十五岁离家从军的时候,简飞怡才五岁,对这个大哥并没有多少印象。等简飞扬功成名就归来,她才注意到这个大哥,跟旁人都不一样。 简飞扬坐在那里,默然了半晌,道:“你们若是想要这套东西,明日我让人去福满楼给你们各订一套。只是你们现在用得,是为大婚备的喜物,放在你们屋里,不合适。”又叫了屋里伺候的另一个丫鬟柔佳过来,道:“去大小姐和老夫人屋里,把那套和合五福的器物给我取回来。” 柔佳不敢动身,看着简老夫人,一动不动。 简飞扬眉头微皱,抬高了声音道:“还不快去?”又扫了屋里所有人一眼,才面向简老夫人道:“这事妹妹有错,我也有错。——大婚的聘礼,就该拿到外院库房收起来。放在内院库房,是我的疏忽。”还有一个多月才是送聘礼的好日子,简飞扬现在觉着,似乎应该早些送过去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简老夫人微微变了脸色,沉默了一会儿,含笑道:“你没错,是我们错了。”说着,看向怀里的简飞怡道:“还不与你大哥赔不是?” 简飞怡看着大哥居然为了外人变脸,不知怎地,心里十分咯应,偏了脑袋,梗着脖子道:“我有什么错?难不成嫂子还没进门,就是人上人?我们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又赖到简老夫人怀里,眼里的泪如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大哥从军在外,哪里知道我们娘儿仨在乡下,过得什么日子?” 简飞扬有些黯然,知道那一段贫苦困窘,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娘和妹妹刻骨铭心,有些惊弓之鸟的样子。可是,这些事情,关宁馨什么事? 简飞扬正色对把头埋在简老夫人怀里的简飞怡道:“不管我们以前过得什么日子,都与你嫂子无关,更不是她的错。我不知你为何要故意同你没过门的嫂子过不去,不过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故意刁难她。——我娶她回来,不是给你们做出气筒的。” 简老夫人和简飞怡吃了一惊:她们都知道简飞扬对家人向来关怀备至,为了家里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从来没有这样胳膊肘往外拐过。正愣神间,简飞扬的大丫鬟柔佳早已悄悄地离开饭厅,从老夫人和大小姐的屋子,将那和合五福的五个器物取了过来。 简飞扬拿起那五个器物一一看了下去,便当着屋里众人的面,将那五个器物分左右手拿了,手里暗劲顿生,将那五个器物绞成两块银饼子和金饼子。 “这些东西,是喜物。娘不能用,妹妹是未嫁姑娘,更不能用。娘既然没有教导妹妹,我这个做大哥的,今日就代替娘教你一次。”简飞扬将两个银饼和金饼又双手一团,捏成更小的一块,放进了袖袋里。 简飞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站起身指着简飞扬道:“还说你不是护着你媳妇?——还没进门呢,就打我们的脸,给她立威是不是?”又冷笑道:“放心,以后大家都会捧着她,供着她,就连娘都让着她,你可满意了?” 简飞扬背着手站在屋里的背光处,脸上的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平静地道:“你也说了,她还没有进门。——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她,为何要对她这般敌视?” 简飞怡被简飞扬的话堵了一下,想要发作,又说不出口,只好狠狠地剁剁脚,一个人跑了出去。 简飞怡的丫鬟婆子赶紧跟了上去。 老2简飞振也站起身,对简老夫人皱眉道:“娘,您太惯着妹妹了。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娘和大哥都在这里,她就敢跟大哥甩脸子。大哥是厚道人,不跟她计较,可是以后要是嫁了人,这般脾性,谁又能护着她?” 简老夫人听着老2也这样说,有些心虚,忍不住道:“你妹妹还没有嫁人呢,你这做哥哥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子的?”又惦记着简飞怡饭都没有吃完就跑了出去,简老夫人也起身出了大厅。 饭厅里坐着的另外两个姑娘也赶紧站起来,对简飞扬和简飞振福了一福,跟着简老夫人出去了。这两位姑娘,一个便是简老夫人的内侄女卢珍娴。另一个便是简飞扬在军中的救命恩人的独生女儿郑娥,拜了简飞扬做义兄,收养在简家里。两人都是十八岁,因为都是寄人篱下,同病相怜,平日里十分要好。简家这十几年,遭逢大变,连老大简飞扬都还未成婚,几个小的,也都耽误了。 看见屋里的女眷都出去了,简飞振过来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叹气道:“大哥,你别多心。这么些年,娘和妹妹也不容易……” 简飞扬笑了一下,拍拍弟弟的手,道:“我没事。好在你还是懂事的。” 简飞振苦笑一下,对这个有些直来直去的大哥小声劝道:“哥,我知道你对嫂子好,可是你要知道,你在娘和妹妹面前越是护着她,她将来就更难讨她们的好。何苦来哉?——你这哪里是帮她,你这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呢……” 简飞扬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了简飞振一眼。 简飞振被简飞扬的目光看得毛毛地,缩回了拍在简飞扬肩膀上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大哥……我……小弟……就是这么一说……别往心里去……” 简飞扬嘴角微翘,道:“说得好。不过我是一家之主,当然要先表明我的态度,让她们知道我的底线才是。若是一开始姑息纵容,等以后闹出了事,再来指责她们的不是,却是不教而诛。——那就是我的错了。” 简飞振见大哥并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坐下来,伸了筷子去吃菜,又对简飞扬道:“大哥,坐,坐。她们走了,正好让我们好好吃一顿。——这些女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动辄就要生事……”一边说,一边夹了几筷子口蘑烩小鸡,放到简飞扬面前的盘子里。 简飞扬夹了菜,慢慢地吃起来,只觉得满嘴苦涩。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亏欠 上 简飞振看在眼里,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给简飞扬斟了一角酒,双手捧到简飞扬面前,低声道:“大哥,你别多心。娘和妹妹,只是担心你,又害怕你娶了嫂子,就不管我们了……” 简飞扬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捏着酒杯,望着窗外的夜色,简飞扬慢慢地道:“如果你有心,可以帮我在娘和妹妹跟前说说话。就说,我就算娶了妻子,也是简家的子孙,决不会做对不起简家列祖列宗的事。另外,”简飞扬顿了一顿,放下筷子,看着简飞振的眼睛道:“你帮我也跟娘说清楚,贺家许夫人的寿筵,是三日后。到时我会派车来接娘过去。”像在下军令一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口气。 简飞振听了心头一紧,仔细看简飞扬的脸色,却见他一脸平静,看不出端倪。 “我晓得。今晚我就跟她们好好说说。只是,”简飞振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若是,若是嫂子真的容不下娘和妹妹,你又当如何?” 简飞扬没有马上回答弟弟的问话,伸手取过酒壶,给自己又斟了一角酒,仰脖一口饮下。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简飞扬反问道:“为何你会认为,我的妻子,会容不下我的娘亲和妹妹?难道贺大姑娘恶名在外,你们都知道她不孝不贤?——为何要这般恶意揣测她?”简飞扬很是伤感,他在贺宁馨面前为家人说尽好话,他的家人却在背后不声不响地拆他的台…… 看见简飞振面露惭愧之色,简飞扬又忍不住道:“贺伯父义薄云天,当年拼着身家性命不要,也要救我们简家于灭族之祸。贺伯母女中豪杰,当年散尽半数家财,为我们简家四处奔走。这样的爹娘,怎么会教出不孝不贤的女儿?”简飞扬生平最敬佩的两位长辈便是贺思平和许夫人,也就是贺宁馨的爹娘。前两年那些传闻,他是半点都不信。 简飞振嗫嚅了几下,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贺家大姑娘,前两年确实在外面有些传言的。有些事,就算他们简家人不怎么在外走动,也听说过…… 可是到底也只是道听途说,大哥从来就是不信的。而且这一阵子,大哥往贺家去得越发勤勉,对贺大姑娘越发上心。娘和妹妹才有些坐不住了,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这个二少爷耳旁说起以前听到的闲话,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而已。 想到此,简飞振由不得汗流浃背:贺家是简家的大恩人,莫说贺大姑娘还没进门,就算她真的骄横跋扈,不孝不贤,也是他们简家欠贺家的,哪有他们简家人置喙挑剔的余地? “我自问对这个家,能做的都做到了。若是,若是她们还不放心,大不了将来成婚之后,我们分府另过就是了。——我欠的,我还就是。不要拉扯上别人”简飞扬看见简飞振无地自容的样子,更是来气,冷笑着摔了筷子。 简飞振大急:大哥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再说,简家的嫡长子,亲慈在堂,居然分府另过。这要传出去,简飞振简直不敢想象,这京城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大哥,你莫生气。”简飞振忙起身,对简飞扬长揖在地,劝道:“我会好好劝娘亲和妹妹。你放心,三日后,娘亲一定会准时去贺家的寿筵。” 简飞扬点点头,并不说话,起身披了大氅,大步走出了饭厅。 简飞振站在饭厅的大门前,看着大哥的身影渐渐融入到浓浓的夜色里,虽然气宇轩昂,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寂寥。 初春的夜晚,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又下起了小雨。院子的大门口,种着几树娇黄的迎春,在春雨的滋润下,那花开得越发艳丽动人。不远处的屋脊处,两只燕子从外头翩翩飞进来,绕着屋檐下的燕子窝盘旋了几圈,也钻了进去。 柔佳在屋里低着头对门口的简飞振屈膝行礼问道:“二少爷还要用饭吗不跳字。 简飞振胡乱向后面挥了挥手,道:“不吃了,都收起来吧。”说着,简飞振也出了院子,往简老夫人住的主屋里去了。 简家的镇国公府,是宏宣帝赐还的旧府邸。正是旧朝的时候,本朝高祖范朝晖在旧朝受封镇国公时候的府邸,也算是潜邸之一。只是旧朝最后一任皇帝一把火烧了镇国公府,范朝晖将范家人提前转移,废弃了这个镇国公府。旧朝覆灭之后,范朝晖称王,在上阳城外修了新的上阳王府,大齐朝第一任皇帝范绘则便是在上阳王府接的位,所以上阳王府才被当作正式的潜邸。以前的镇国公府,重新修缮之后,被大齐朝的第一任皇帝范绘则分封给了大齐朝新任的镇国公简家。 后来嘉祥帝夺了镇国公简士弘的爵位,并没有分封新的镇国公。这镇国公府,也没有别人入住,就荒废了下来。再后来简家人上京,还是安郡王范世诚先着人整理了一番,才能住人。不过镇国公府占地广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勋贵府邸。而安郡王只是让人打理了外院和内院的三四个院子而已。内院别的地儿,都是简家人上京之后,寻了能工巧匠,慢慢修复过来的。 简飞振走在镇国公府内院的小路上,看着四处修缮一新的亭台楼阁,心头微晒:这么好的东西,就是因为失去过,才分外珍惜,唯恐再一次失去吧? 内院已是掌灯时分,简飞振径直来到简老夫人住的主屋平章院,让小丫鬟先进去通传了一声。 简老夫人的大丫鬟芳影匆匆从屋里出来,对等在屋外回廊上的简飞振屈膝行礼道:“二少爷也忒见外了。老夫人说了,二少爷过来,无需通传,进来就是了。” 简飞振笑道:“话是这么说,礼不可废。”说着,抬步进了屋子。 平章院是镇国公府的主屋,原本一直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住处。如今简飞扬虽然袭了爵,却还没有娶亲,又一直住在外院。这平章院,以前又是老夫人的旧居,就让与老夫人住了。 简飞振进了屋子,看见简老夫人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简飞怡坐在老夫人身前的一个织锦缎杌子上,脸上泪痕犹在,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看见简飞振进来,简飞怡起身行礼,叫了声“二哥”,便低下了头,手指揉弄着衣角的饰带,很是娇娇怯怯。 看见她这幅样子,简飞振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叹息一声,坐到下首的一张紫檀木雕花官椅上,右手习惯性地伸出来,在额头揉了揉,一幅头疼的样子。 简飞扬少年离家,简老夫人跟他自然不若二儿子简飞振这样熟络亲热。平日里,简老夫人凡事都听二儿子的,对不怒自威的大儿子,总是有股若有若无的生疏和隔阂。 看见二儿子头疼的样子,简老夫人也有些讪讪地,问道:“跟你大哥说完话了?” 屋里伺候的丫鬟给简飞振上了茶,放到他旁边的高几上。 简飞振端起茶盅,轻抿一口,才对简老夫人道:“娘,大嫂还没有进门,你这又是何苦?” 简老夫人还没有说话,简飞怡已经忿忿地接了话茬,道:“还没进门就骑到我们头上了,进了门还了得?” 简飞振见妹妹还是冥顽不灵,冷笑一声,道:“你又能怎样?还能不让她进门不成?就算骑到你头上,你也得受着再说,大嫂出自书香门第,贺伯父、贺伯母都是有口皆碑的好人,怎么会做出那些离谱的事情来?——那些闲话歪话散话,不听也罢” 简飞怡见没一会儿的功夫,连二哥都偏帮还没进门的嫂子说话,更是不平,冲过来一手将简飞振放在一旁的茶盅打翻在地上,怒道:“怎么是歪话散话?你知不知道无风不起浪她若是行得正,坐得直,人家怎么会那样说她” “你住嘴”简飞振起身呵斥简飞怡,又转头看向端坐在那里的简老夫人道:“娘,妹妹不管不行了。我要跟大哥说说,去找安郡王求几个管事嬷嬷来,好好管管妹妹”安郡王府规矩大,府里的管事嬷嬷在京城的高门贵女里很是吃香,各家都以招揽从安郡王府放出来的管事嬷嬷为荣。 简飞怡正要还嘴,猛然间听二哥说起安郡王府,简飞怡又呆了,脸一红,转身跑出了简老夫人的院子。 简飞怡来去如风,简飞振在屋里看得两眼发直。 过了半晌的功夫,简飞振才顿足叹气道:“是我们误了妹妹。她这个样子,怎么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娘,您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简老夫人从简飞振说她教女无方开始,就心里惴惴的,现在更是不安,轻声问道:“你妹妹国公府嫡女出身,又生得美貌,纵然规矩上差一点,也不会嫁不出去吧?” 简飞振回到椅子上坐下,看着简老夫人肃然道:“娘,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妹妹的亲事,还我和大哥做主。” 简老夫人双唇翕合了半天,才哆嗦着地道:“是我的错,是我太娇惯她了。我只是怜她……”简家抄家夺爵的时候,简飞怡只有一岁多。她是在乡间长大的,娘和哥哥都宠着她,自然无所忌惮,行事很是随心所欲。 简飞振知道娘要说什么。当年抄家夺爵的事儿,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他是个男人,还是不时从梦里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我的儿,为了我们这个家,只好委屈你了。”简老夫人看着简飞振,满脸怜惜地道。 简飞振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亏欠 中 看见简飞振热泪盈眶,简老也掌不住,起身快步往里屋行去。不一会儿,从里屋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你进去,劝一劝老。”简飞振忙止了泪,对候在外面的大丫鬟芳影道。 芳影应了,进里屋劝了半天,简老嘤嘤的哭泣声才停下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芳影扶着简老从里间出来。 看起来简老已经重新梳洗过了,脸上一丝脂粉都没有,素着一张苍白的脸,如新剥皮的鸡蛋,白皙润泽,紧致透亮。 简飞振起身给简老行礼,低声道歉是不好,让娘想起那些事情……” 简老捏着帕子在上首坐下,嘶哑着嗓子道坐吧。我也是心里头苦。这两年,日子刚好过一些,又……唉……”叹着气,摇摇头,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简飞振手里搭着茶盅的外延,不断左右摩索,心事重重。 简老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别为难了。娘自然会去贺家给许贺寿的,今儿在席上也不过是一时心急,担心你大哥恼了你妹子。——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简飞振忙点头道娘一向通情达理,今儿也是太疼,才有此一说。大哥也疼,不会放在心上的。” 简老拿帕子在眼角又印了两下,轻声细语地道贺家大老爷是状元出身,如今又是二品大员。许也是东阳许氏的嫡女,早年就听说才名在外,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定不会差,我们也是担心太过,不过这也怪不得我们。” “你想想,两年前,我们刚返京的时候,你大哥就想跟贺大姑娘成亲。可是贺家却推说姑娘病了,一推就是两年……那时候,你大哥也有二十四岁了,我不能看着你大哥这么大年纪,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才给他寻了几个通房。为了这事,你大哥跟我生分许多……” 说到这里,简老突然又笑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跟他爹一个样儿,认准了谁,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语气里又是甜蜜,又是骄傲,还有几分伤感。 简飞振娘又想起了爹,忙岔开话题,道爹当然是好的。娘和爹少年结发,爹对娘一心一意,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大哥也有大哥的想法,娘晓得大哥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就不要再插手大哥的房里事了。”想起大哥不苟言笑的样子,简飞振起了几分促狭的心思,想大哥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依然冷冰冰的板着张扑克脸…… 简老嘴角含笑,伸手扶了扶鬓角的珠花,又道你大哥今年二十六岁了,还没有成家。别人家这样大年纪的人,说不定连孙子都快抱上了,他至今却是一个人,连个通房丫鬟也不要。我是担心……” 简老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手里拧着帕子绞成一团我担心,你大哥对那贺大姑娘太过上心。将来娶了,若是那贺大姑娘有甚不妥之处,最伤心的还是你大哥……”到底还是在担心当年那些贺大姑娘的传闻。 简飞振微笑着道娘这样疼大哥,不当面跟他说清楚?——大哥一定愿意听娘的话。” 简老苦笑了一声,道儿大不由娘。我想说,也得他听得进去啊” 简飞振见话都传到了,站起身道大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娘尽管放心。大哥在外面这么多年,有分寸的。——天晚了,娘早些歇着吧。那里,娘也要多管教管教。” 简老也起身送了二出门,见他还挂心,简老抿着嘴笑道好了,好了,我都了。就给你开始立规矩。等到了许寿辰的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贺家见见世面。”又满怀憧憬的样子道真盼着你嫂子早些过门,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你交给她带。我也好歇一歇。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了。” 简飞振听简老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一边笑,一边回身行礼道外面冷,娘别出来了。”又嬉皮笑脸地道娘一点都不老。娘要说老,别人家的老太太都该无地自容了。” 简老听得眉开眼笑,伸手在简飞振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就油嘴滑舌——还不赶紧去歇着去?”又追在他后头连声嘱咐道晚上,让慧琴服侍你把那玫瑰卤子和水喝了。你脾胃不好,那玫瑰卤子养胃得紧。” 简飞振连连点头慧琴记着呢。每天都盯着喝。” “还有,你别每天跟你的通房厮混。你年岁还小,要记得保养身子。真是造孽,你们两个,一个到现在都不近女色,一个每天晚上不能离……”简老还要唠叨,简飞振脸上唰地一下红成了红罩布,飞一样逃离了简老的平章院。 回到的华善轩,简飞振看了几页书,写了几个字,便招呼慧琴给他和玫瑰卤子。 慧琴早备好了水,温在那里。听简飞振要,便端了。服侍简飞振喝完玫瑰卤子,慧琴又唤小丫鬟抬了热水进来,服侍简飞振洗澡。简飞振洗完了,慧琴趁着有热水,也洗了一回。 简飞振看见慧琴丰腴的胴体,又忍不住,将她按在净房靠里墙的榻上,从后面弄了进去。 慧琴跟了简飞振两年,也是熟惯了的,很快就春水迢迢,已是被他将花儿轻折,须臾间便露滴牡丹开了。 一时事毕,一旁的水还有余温,慧琴,就着残水又洗了一回。 简飞振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看着慧琴给他擦洗干净,漫不经心地道再让人烧一壶水吧。那水洗了几次,也不干净了。” 慧琴笑着道二少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冷天里柴啊、炭啊,都是贵重物事。也就是我们国公府,才每天都有热水用。一般的人家里,除了做饭,冬日里都舍不得烧热水呢。——连主子都十天半月才洗一次澡,更别说奴婢下人了。” 简飞振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说法,奇道十天半月才洗一次澡?那岂不是都抠馊了?”又拿右手食指指着慧琴,摇头笑道慧琴你完了,敢骗你家少爷——当你家少爷没有过过苦日子?我告诉你,我们当年在祖籍乡下的时候,虽然日子穷,冬日里也是每天都有热水洗澡的。” 简老爱洁,不仅每日要用热水洗澡,还要用牛洗面养颜,就算冬日里也从无例外。 简家祖籍在东南万州,冬日里虽比京 重生空间守则第2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京城好些,但也是清寒刺骨,寒风料峭。简飞振还记得那年冬天,十二岁的大哥从山上砍柴归来,拿着从厨房锅里摸出来的白煮蛋,偷偷给大哥送,还有大哥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 简飞振嘴角噙着微笑,一边回想当年一家人在乡下的往事,一边拣了无关紧要的地方,跟慧琴唠起嗑来。为了不破坏大哥现在位高权重的形象,简飞振有意隐瞒了大哥当年的情形。 慧琴听了简飞振的话,回身笑道二少爷惯会说笑。想你们国公府,就算那会子回了老家,一定也是有家底的,不然冬日里每天都用得起热水?更别说用牛洗面。我以前的东家,还是侯爵府呢,冬日里都只能五日烧一次热水。牛都是老太太每隔几天才喝一次,养身的。——哪有多余的拿来洗面呢?不是豪富人家,冬日里断是用不了的。” 简飞振从榻上端坐起来,脸上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你说,冬日里烧火的柴、炭,还有牛,很贵重?” 慧琴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道二少爷若是不信,可以去外面的行市上打听一下价钱便晓得了。奴婢不敢欺瞒主子。” 简飞振闭了嘴,心事重重地回到卧房睡下,没有再歪缠着慧琴。 慧琴松了一口气,见二少爷没有让人值夜,赶紧喝了避子汤,偷摸回了屋里歇息。 和慧琴住一屋的慧瑶也是二少爷简飞振的通房丫鬟,却很少侍寝。大部分时候,都得等慧琴小日子来了,二少爷又恰好想要了,才叫慧瑶。 看见慧琴今日没有在二少爷房里过夜,慧瑶冷笑道哟,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都抬了姨娘,攀了高枝呢” 慧琴守了一天,刚才又劳累了一番,懒得理她,自顾自躺下歇息。 慧瑶见慧琴不理她,觉得她是看不起,不屑跟,更增三分气恼,在一旁不断地指桑骂槐。 慧琴忍着气听了半天,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终于恼了,翻身起来斥道你半夜不睡觉,嚼蛆?” “想睡觉,回二少爷屋里睡去,在这里抖威风?——别是二少爷看上了别人,不要你了吧?无不少字”慧瑶看见慧琴倒霉,就觉得分外快意。 慧琴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捻酸吃醋了。我们又不是那牌面上的人,有可争的?——都是要打发出去的,你还想开脸做姨娘呢” 慧瑶怔了一下。听慧琴的口气,连她也留不下来? 沉默了半晌,慧瑶从床上起身,来到慧琴的床边坐下。 慧琴刚刚合眼睡下,就猛地看见床旁坐了一个人,吓得惊醒。定睛一看,原来是慧瑶了,嗔道你到底想怎样?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人吓人,吓死人的” 慧瑶伸手拉慧琴起来,幽幽地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回事?——二少爷不要我,我是晓得的。可是为你刚才说,连你也会被打发出去?”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亏欠 下 看慧瑶的架势,今日不说个青红皂白,是不会让睡觉的。慧琴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拿手理了理头发,对慧瑶道实话跟你说,二少爷只找我,不找你,就是因为我对二少爷没有旁的心思。” 慧瑶脸上一红。她心爱二少爷,还以为藏得好好的,别人都不,原来连二少爷都看出来了…… 慧琴冷眼看,在心底里暗暗叹气,对慧瑶劝道二少爷是主子,还没有娶妻。不管是老,还是二少爷,以后给二少爷娶了正室,都不会留着婚前的通房给妻子添堵。” 慧瑶脸色苍白起来,硬着头皮道为?——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得是,偏咱们就使不得?” 慧琴这下子对慧瑶又有了几分怜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地对她解释道一般的大家子里,婚前的通房都是会被打发的。等成了亲,妻子自然会带陪嫁丫鬟,都是给姑爷准备的。婚前的通房若是不打发,硬气一点的娘家,都不会舍得把姑娘嫁。” 慧瑶大吃一惊,忙道这可办?我们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如果打发出去,哪里还能嫁人?”慧瑶卖身为奴之前,家境还是不的,并不是世代的家仆出身,自然不懂这些规矩。 慧琴以前是另外一户勋贵家的家生子,后来那家坏了事,家下人等连同女主子一起,都被发卖给别的勋贵人家为奴为婢,比慧瑶得多些,便苦笑道你放心,到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人,国公府会多给些陪送,想娶我们的人多得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黄花闺女的。”平头百姓娶亲,没有那么多讲究。又是勋贵府上出来的们,想娶她们的人,确实能挤得打破头。 “我只想早些被放出去,嫁一户好人家,正正经经过日子。”慧琴十分有眼力价儿,把通房当作一份工作,对二少爷简飞振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也因为此,简飞振有需要就找她,两人都没有负担,鱼水之事十分和谐。 慧瑶听了,闷闷地回到床上睡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边简飞扬回到外院书房,看了会儿书,也早早地歇下。睡到半夜的时候,书房外面突然传来小厮东兴急促的声音道国公爷,内院的表姑娘传了急讯,说后园的卢嬷嬷又犯病了。”简飞扬一个机灵清醒,赶紧起身套上外袍,披上大氅,急匆匆地出了门。 东兴在前头打着一盏气死风灯,照着往后园去的路。一行走,一行小声对简飞扬说着始末听传话的婆子说,今儿从早上起,那卢嬷嬷就有些不对劲。表姑娘早上送饭的时候,看出来端倪,便让人仔细看着她。可是一整天都没事,一直到子时过了,卢嬷嬷突然惊醒,开始嚎啕大哭,又四处躲闪,把一个枕头又扔又抱的,还要往门外跑,十分有力气,几个婆子都拦不住她……” 简飞扬的双唇抿得越来越紧,他紧走几步,越过在前面领路的东兴,几个起落,已经把东兴拉落了一大截。 一看国公爷又用上了功夫,将落下,东兴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无比苦逼的样子,忙握紧了气死风灯,紧追着简飞扬的脚步,快跑。 前面简飞扬已经来到后园卢嬷嬷住的小院子里。这个小院子十分偏僻,不识路的人,一般都找不到这里来。 进了院子,简飞扬看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守在堂屋门口。见他进来,两个婆子纷纷对他屈膝行礼,又几只手一起比划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有时候指指她们,有时候指指屋里面,却是两个又聋又哑的婆子。 简飞扬看明白了她们的手势,点点头,一阵风似地进了屋子。 里面屋里的摆设家具再一次被打得一团乱糟,表姑娘卢珍娴正死死地抱着卢嬷嬷流泪。 卢嬷嬷双目无神地看着屋子的一个角落,嘴里荷荷有声,拼命要往那边挣。 卢珍娴在卢嬷嬷耳旁不断低声安抚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走了,都走了……” 简飞扬眼中一暗,大步走,对卢珍娴伸手道把她给我。” 卢珍娴费力地抱着卢嬷嬷起身,把她放到简飞扬怀里。 简飞扬一手将卢嬷嬷双手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在卢嬷嬷的肩井处运指如风,连点几下。 卢嬷嬷有些狂乱的眼神渐渐消退,眼眸里的红色也慢慢消减。又过了一会儿,她伸得直直的僵硬的双手慢慢垂了下来,没有焦距的眼神在屋里四处望了一下,露出失望的神情,慢慢躺到在简飞扬怀里,睡了。 简飞扬双手将卢嬷嬷托起来,抱到里屋卧房的床上安置好。 给卢嬷嬷盖好被子,简飞扬坐在她的床边,对卢珍娴问道我前儿刚从安郡王那里求来了一味好药,不是说吃了之后,好了许多?——又犯病了?” 卢珍娴坐在卢嬷嬷床对面的圈椅上,有些犯愁的样子,低声道这事儿有些不对劲。”说着,卢珍娴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纱布包的药渣包,递到简飞扬手里,道表哥要不要拿到安郡王府,找人问问看,这药渣可是你上次拿的药?” 简飞扬愣了,接过药渣包,问道你是意思?——有人换了卢嬷嬷的药?” 卢珍娴咬了咬下唇,踌躇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闻着这药渣,一点药味儿都没有,才有些疑惑。” 简飞扬闭了嘴。他卢珍娴是个最稳重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说。 睡在一旁的卢嬷嬷突然动了两下,两手往空中挥舞起来。 简飞扬握住了卢嬷嬷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卢嬷嬷听见简飞扬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又睡了。 卢珍娴和简飞扬等了一会儿,见卢嬷嬷没有再闹起来,便出去叫了值夜的婆子进来,睡到卢嬷嬷床边的脚踏上。 简飞扬同卢珍娴一起走出了卢嬷嬷的小院子。 “天很晚了,我送你吧。”简飞扬同卢珍娴并肩走在通往一尘轩的路上。卢珍娴跟着简家人一起回京之后,便住在一尘轩里面。 “大表哥,那几年在乡下的时候,卢嬷嬷几乎都好了,很少犯病。就是回到这里之后,才愈发频繁起来。”卢珍娴回忆着在乡下时候的日子,心里一团乱麻。 简飞扬半晌没有。当年他们简家刚回到东南万州乡下的时候,他才十一岁,每天都要下地耕种。家里那么多人,只有卢嬷嬷一个人出来帮他干活。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吃不饱,都是卢嬷嬷把她的那一份省出来给他吃。没有卢嬷嬷,他可能还没有熬到可以去从军的年岁,就已经累死饿死了…… “我欠卢嬷嬷的太多了,以前我都顾不上,没有办法帮卢嬷嬷。要不是你一直暗中照应,卢嬷嬷恐怕也等不到我出头的日子。”简飞扬轻声感谢卢珍娴。 卢珍娴笑了笑,道大表哥忒客气了。卢……嬷嬷,也是我们卢家人。我不会不管她的。” 简飞扬也微笑了一下,道卢嬷嬷不过是一个下人,你能这样待她,实在是难得。” 卢珍娴看着简飞扬微笑的脸,两手把帕子绞成了一根麻绳,却还是欲言又止。 简飞扬看在眼里,并没有说破,只是温言道你的年岁不小了,等我娶了亲,就让你表嫂帮你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卢珍娴苦笑了一下,低下头道大表哥打算跟表嫂说卢嬷嬷的事吗不跳字。 简飞扬沉吟道到时候再说吧。这段先麻烦你多照应些,等忙完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卢珍娴听了简飞扬的许诺,笑着道大表哥说哪里话。我跟卢嬷嬷投缘,照顾她是应该的,不敢贪功。” 间,已经到了一尘轩门口,简飞扬上前帮她敲了敲门,告辞道进去歇着吧,今日累着你了。” 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婆子垂手立在门口,对简飞扬屈膝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简飞扬点点头,吩咐道好好服侍表姑娘。”说着转身走上抄手游廊,往二门上去了。 回到书房,简飞扬把那抱着药渣的纱布包打开,细细地查验了一遍,果然这些所谓的“药渣”,根本都不是药 简飞扬从军多年,当年跟着军中的一位老军医也认过一些草药,习过一些药理。 “真是岂有此理——卢嬷嬷都这个样子了,他们还不放过她”简飞扬忿忿地一拍桌子,将那纱布包扫过到地上,药渣立刻撒得满地都是。 东兴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声响,吓得一哆嗦,赶紧伸着脖子朝屋里问道国公爷,要不要小的进来收拾?” 简飞扬坐回椅子上,看看满屋的渣子,扬声道进来收拾吧。” 东兴推门进来,拿了扫帚和小簸箕,将屋里的药渣都清扫干净。 简飞扬看着屋角插在落地大花瓶里面的迎春花出了一回神,对东兴道给我盯着内院的人,特别是卢嬷嬷那里,看看都有哪些人依然贼心不死” 东兴忙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三日过后,便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许氏的寿辰。 这一天一大早,聂姨妈带着聂维来到贺家,要给许道贺。 许早安排了人下来,见聂姨妈和聂维了,便直接将他们领去了二房的院子里,大房的大门都没让他们进来。 二太太李氏看见聂姨妈和聂维两个人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嗤笑道你们别难过,让他们再得瑟半天。就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寿筵 上 聂姨妈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进屋来坐在李氏下首,欲言又止。 李氏让丫鬟上了茶水,便吩咐她们下去候着,在堂上跟聂姨妈说起话来。 聂维在旁坐立不安,很是紧张的样子。 李氏今日看聂维分外顺眼,用帕子捂了嘴笑了一回,对聂维道你别在我这里凑趣了,你去羽儿那里,看看她准备得样了。——催她赶紧去大姑娘的院子里递个话儿。”又转过身看着聂姨妈小声道二门上和大门旁边的角门我都打点好了,只要把人领,到了坐席的时候,咱们就有好戏瞧了。”一边说,一边又笑了起来,心情十分之好。 聂维听了正中下怀,赶紧起身给李氏和聂姨妈行礼退下。 李氏的大丫鬟回春亲自带着聂维来到贺宁羽的院子里。 贺宁羽看见聂维和回春一起进来,心里怦怦直跳,忙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和不安,笑着问回春回春今儿有空到我这里来?” 回春笑着行礼道二姑娘,太太说,今儿是大的好日子,让二姑娘带着表少爷,去给大先行个礼,再去找大姑娘道个喜。” 贺宁羽心领神会,道你跟娘说,让她放心,等我收拾妥当,就带表哥去给大贺寿,顺便再去寻姐去。” 回春看了一眼贺宁羽,又飞快地瞥了一旁的聂维一眼,总觉得两人今天神情异样,不晓得会有事发生…… 等回春告辞离去,贺宁羽的屋里只剩下贺宁羽、聂维,和贺宁羽的大丫鬟香枝三个人。 聂维坐到外屋里,慢慢喝茶。 贺宁羽一个人回到里屋,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把一张写了字的花笺装进了信封里,笼在了袖子里面。 回春回到二太太李氏的院子,正好跟二门上的一个婆子撞了满怀。 “这位嬷嬷走路不长眼睛啊?”回春对底下人向来没有耐心。 那婆子顾不得跟回春拌嘴,急急忙忙地进了正屋,对二太太李氏附耳低声道太太,今儿大突然着了管家,把我们的人从里外各个门上都换下来了……” “?”李氏霍地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暗骂大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怎能不声不响,如此恶毒? “回事?——大早就把这些门上的人都交给了我管,她能越俎代庖?”李氏十分愤怒。——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可能,这件事,她连回春都没有说过,只有聂维和聂姨妈…… 想到她刚才还让贺宁羽带着聂维去跟大见礼,可别正好撞到刀刃上,李氏忙对回春道你再去跟二姑娘说一声,让她别去大那里了,直接去大姑娘院子里,跟大姑娘去吧。” 回春应了,又急急忙忙地回了贺宁羽的院子。 “二姑娘、表少爷,太太说,大那里今日人多事忙,让两位不用见礼了。”回春先传了二太太的话,又对贺宁羽单独道二姑娘,太太让你现在就去寻大姑娘去。” 贺宁羽拿起一旁插屏上搭着的青羔皮大氅披上,对回春道我正要去呢。”又问一旁垂手侍立的香枝你是跟去呢?还是在这里守着?” 香枝忙陪笑道奴婢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呢?——自然是要跟姑娘一起去的。” 贺宁羽笑了一下,出了里间的屋子,对聂维道今儿内院都是女眷,表哥要不要去外院寻我二哥说去?” 聂维起身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三个人一起出了院子,往贺宁馨的院子那边去了。 到了贺宁馨的院子门口,贺宁羽看见门里门外多了好多守门的婆子,很是戒备森严的样子,三个人都怔了。 贺宁馨院子外面看门的婆子正坐在门口的耳房里,口沫四溅地跟人讲古,抬眼看见二姑娘带着她的大丫鬟和聂家的表少爷走,那婆子忙起身行礼道见过二姑娘。——二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贺宁羽翘着纤纤玉指指了指院子里头,笑道嬷嬷真会说笑。我来这里,当然是要见姐了。”一边说,一边进了院子。 那婆子不好拦着贺宁羽,只好拦住了后面要跟进来的香枝,道大吩咐,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大姑娘的院子。” 香枝着恼,指着走到院子中间的贺宁羽,对那婆子问道二姑娘进去了?” 那婆子嘻嘻笑着二姑娘是正经主子,当然不是闲杂人等。——你不会把也当主子了吧?无不少字” 香枝压下心头的怒气,忙换了笑颜,软语相求,想跟进去。 那婆子就是不松口,在门口笑着跟她打哈哈。 香枝求了半天,也不奏效。耳房里面守门的婆子丫鬟都一股脑儿出来看热闹,挤眉弄眼地看着她。香枝脸皮虽厚,此时也抗不住了,低了头走到一旁的墙根底下等着。 聂维见阵势不对,早就落在后头,退到一旁,远远地站在回廊一端,背着手看向远处。 贺宁羽一个人进到贺宁馨的院子里,看见里面多了许多丫鬟婆子,心知大伯娘定是有准备了,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事若成了,大伯娘和姐只有感激的份。想到此,贺宁羽又鼓足了勇气,举步进了贺宁馨的屋子。 外屋里却没有看见贺宁馨的影子。外屋里候着的丫鬟见贺宁羽进来了,屈膝行礼道见过二姑娘。”又走到外屋通向里间暖阁的门口,伸手拉开门帘,对里面的人通传了一声二姑娘来了。” 贺宁羽披着大氅进了里间的暖阁,迎面便是一股细细的甜香夹杂着一阵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姐这屋里比我那里暖和多了。——我今儿可是来着了。”贺宁羽一边说笑,一边看向了坐在暖阁靠墙大炕上的贺宁馨。 只见她今日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蜜合色缂丝锦衣,下面一条松花色百褶裙,腰间垂下一支赤金点翠麒麟玉佩。头上挽着家常的双环髻,并没有插满了头簪,而是戴了一溜串米粒大小五彩珍珠镶嵌而成的碎花花钿。那花的花芯似乎是金刚石做得,映着窗外的日光,十分耀眼。 贺宁羽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和妒意,对着贺宁馨屈膝行礼道姐今儿可大安了?” 贺宁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贺宁羽这样客气有礼的样子,有些微微的诧异,面上只一丝不露,含笑道多谢挂念。”指了炕桌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又叫了丫鬟给贺宁羽上茶,看见贺宁羽还是披着大氅,贺宁馨不由问道刚才还说这屋里暖和,还披着大氅?要不要脱下来?” 贺宁羽摇摇头,道不用了。我里面穿得少,还是披着暖和。”说着,贺宁羽披着大氅偏腿坐在炕上,和贺宁馨隔着炕桌相对而坐。 “姐今儿气色不,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都比往日好看些。”贺宁羽随手从丫鬟那里接过茶,搁在炕桌上,一双眼睛盯在贺宁馨脸上,仔细打量。 贺宁馨手上拿着一幅绣绷,正做着针线。闻言不过抬头瞥了贺宁羽一眼,淡淡地道才是天姿国色,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贺宁羽双手拨弄着茶盅,却收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说笑了。生得好有用?哪比得上家世出众,爹娘疼爱,事事不用操心。” 贺宁馨拿着针线的手微微停了停,又继续往绣绷上扎了几针,口里劝着贺宁羽道日子是过出来的,不必自惭。古语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若是存心持正,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贺宁羽盯着贺宁馨看了好一会儿,见她脸色如常,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跟唠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似乎没有能够难到她,也没有能让她大惊失色。虽然也是锦绣年华,却好象已经活了一辈子似的,有一种“妾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的沉着和稳重。哪像以前,心事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如今的姐,才真是大伯娘的亲生女儿,跟大伯娘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贺宁羽一边想着,一边接了贺宁馨的话茬,道以前不懂事,有冲撞的去处,还望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贺宁馨放下绣绷,抿了一口茶水,对着贺宁羽点点头好说。你是,我是,再没有跟过不去的时候。” 贺宁羽看着贺宁馨又道我娘对也是真心疼爱,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记得照拂照拂我爹娘。” 这话说得奇怪,贺宁馨放下茶盅,狐疑地看着贺宁羽,问道你今儿是啦?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贺宁羽眼神躲闪着贺宁馨,像是有些慌张的样子,低头急急忙忙捧起了茶盅。匆忙间,手指碰在茶盅上,没有拿稳,一杯香茶尽数泼在的大氅上。 “哎呀,真是不巧了。我就这一件大氅,今儿弄湿了,这么冷的天,可过呢?”贺宁羽十分懊恼。 贺宁馨笑了一下:还以为贺宁羽改过了,原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看,我的大氅都湿成这样了……”贺宁羽托着湿了半边的大氅,可怜巴巴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叫了丫鬟,道把二姑娘的大氅拿去火笼那边烤一烤,等干了再穿。” 贺宁羽见贺宁馨不若以前一样手头松泛,一咬牙,开口求道,看在我们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件大氅穿吧。——我只求你最后一次,以后定不会再烦你。” 一旁的丫鬟走,从贺宁羽手上取过淋湿的大氅,拿去火笼那边烤起来。 贺宁馨还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继续做着针线。 贺宁羽有些失望,又有些认命,起身道我的丫鬟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出去让她给我娘交待一声,再跟姐。” 贺宁馨头也不抬,“嗯”了一声,算是了。 贺宁羽离开贺宁馨的屋子,来到院门口。 香枝赶紧问道二姑娘可是叫香枝进去?” 贺宁羽笑道我跟姐呢,一时不得。你去我娘院子里说一声,就说我今儿中午不吃午食了,在这里跟着姐一起吃。”说着,趁人眼不见,贺宁羽将先前袖在袖子里的那封信塞到香枝的袖子里,低声道等一个时辰之后,再交给我娘。”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寿筵 中 香枝大喜,忙紧紧地将信封按在的袖子里,点点头,转身去二太太院子里复命。 贺宁羽看见香枝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又对站在回廊那头的聂维微微点了点头。 聂维看见,也点头示意,两人对望了一会儿,便各自转开头去。 贺宁羽回到贺宁馨的屋里,对贺宁馨道都说好了。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姐了。” 贺宁馨听见贺宁羽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见她刚从外面进来,没了大氅,只穿着一身棉布衣裙,肘间都磨得泛白了,像是穿了好久的样子,脸上冻得一片青紫。 贺宁馨想起前几日,娘亲许有意无意地跟她说起二房的情形。说二房确实没有进项,若是没有大房,他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更不用说使奴唤婢的做主子。 大房看在一个大老爷贺思平同二老爷一个爹娘的份上,对二房多有照应,已是仁至义尽。许虽然不在乎那几个银子,可是她也是有底线的。你不能既使着人家的银子,又把人家当羊秙。 二太太李氏就是这样的人。贺宁馨落水以前对她贴补很多了,许就当是做了善事,周济了穷人,对贺宁馨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 岂料二太太李氏还不知足,还想搞三捻四不安分。许跟贺宁馨说,二太太李氏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家底太薄。她既无本事,还想事事跟人攀比,才成日里算计,谋划着别人的。太过贪心,终是落了下成,再美的占了一个贪字,都会显得言语无趣,面目可憎。 许的这番话,贺宁馨打心底里赞同。可是她也晓得,二太太李氏娘家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是她的。也许李氏的娘家但凡好一些,李氏也不会把银钱看得这样重,以至礼义廉耻都靠了后。可是穷苦的人里,也有穷而不改其志,一郸食,一瓢饮,虽身在陋巷,亦不改其志的君子。 只是这个世上的君子实在太少了。大多数人,也就是介于君子和小人之间。也许对力所能及的人帮一把,他们就会离小人远一些,离君子近一些。 贺宁馨想起里屋几柜子的衣裳,又看看贺宁羽勾肩缩背的寒惨样儿,终是有些不忍。 “扶柳,把我那件古香缎面的银灰鼠大氅拿,给二姑娘穿吧。”贺宁馨终于开了口。 贺宁羽一喜,忙下炕给贺宁馨行了大礼,道多谢姐。姐好人有好报,一定不会后悔的” 贺宁馨淡淡地笑了一下,从扶柳手里取过大氅,轻柔地给她披在身上,低声道我还有几件大毛的袄子,若是你不嫌弃,我让扶柳包起来,一会儿悄悄地给你送到你院子里去。” 贺宁羽听见贺宁馨的话,眼圈都红了,拉着贺宁馨的手,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了然地笑了笑,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招手把大丫鬟扶柳叫到身边,悄声道把我去年过年做得那几件大毛的袄子,还有皮裙抱起来,悄悄地送到二姑娘的屋里去。” 扶柳一愣,想要,却看见贺宁馨的眼里,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神情,十分有决断的样子。 扶柳忍了忍,屈膝应了声是,去里屋收拾包袱去了。 贺宁羽出了一回神,对贺宁馨道姐直接把包袱给我就是了,不用单送。” 贺宁馨长眉轻挑,看向贺宁羽,道你真的不介意?”以前的贺宁羽,可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给她,还要躲躲闪闪,不让人是贺宁馨给的才行。 贺宁羽长舒了一口气,道不介意。我有好介意的?——白拿了这么多好,再多拿几件,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罢了。”居然说得十分趣致豁达的样子。 贺宁馨心下暗忖,不贺宁羽是了,只是她们的交情也平常,还做不到冠盖如故的程度。 贺宁羽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我要走了,姐多保重。” 贺宁馨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对里屋叫了一声道扶柳,把包袱收拾好了,拿给我。” 扶柳拿了个玉色弹墨的包袱皮,包了三四件去年做得大毛衣裳,捧着拿了出来。 贺宁馨接过包袱,塞到贺宁羽手上,道就换上吧。这几件衣裳做好之后,我并没有穿过,就是夏天的时候拿出来晒了晒。”这几件衣裳,还是昨天晚上扶柳给贺宁馨收拾衣箱的时候找出来的。 贺宁羽接过包袱,依依不舍地四处看了一眼,对贺宁馨又屈膝行礼,道姐,我走了。” 贺宁馨起身送她,贺宁羽死活不让,硬是拦住了,不让她起身。 “姐,我回家去,不用送来送去的。”贺宁羽一边说,一边抱着包袱,快步出了贺宁馨的院子。 贺宁馨在后头见贺宁羽一阵风似地出了大门走了,也不好再送,便在窗口张望了一下,见贺宁羽已经出了大门口,往二房的方向上去了。 扶柳跟出去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对贺宁馨道二姑娘真奇怪,奴婢看见她跟她的聂表哥一起,拐了几个弯,又往二门上去了。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贺宁馨也有些纳闷。不过那位聂表哥,跟贺宁羽是嫡亲的两姨表兄妹,不是外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对扶柳道别管别人的事了。打些水来,我要梳洗整妆,一会儿就快开席了。” 贺宁馨的另一个大丫鬟扶风搓着手从外面进来,对贺宁馨行了礼,抿嘴笑道大姑娘大喜。” 扶柳扶风刚才去了大的院子里,赶紧猴上来问道是不是简老来了?” 扶风看着贺宁馨,笑得越发厉害奴婢刚才从的院子里出来,正好赶上镇国公府的轿子进来。”又有些遗憾可惜奴婢走得早了些,没有亲眼看见镇国公老。” 饶是贺宁馨两世为人,脸上也不由起了红晕,嗔道简老给娘贺寿而已,你们别羯羯嗷嗷的。” 扶柳也跟着笑了一回,才出去炊水。 这边贺宁羽戴上大氅的帽子,低着头出了贺宁馨的院子,往聂维那里看了一下,便自顾自往前慢慢行去。 聂维看见贺宁羽出来,往这边了,也紧赶几步,迎了上去。 贺宁羽见聂维走,有意放慢了脚步,低声问道你可都打算好了?” 聂维背着双手,走在贺宁羽身边,也低声答道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贺宁羽抿了抿唇,一幅倔强的样子,道我不后悔。只望你别怪我挡了你攀高枝的路。” 聂维苦笑了一下,轻声道若是我想攀高枝,早就带你走了,哪里会蹉跎到如今?” 贺宁羽听了,只觉得心里一团火一样。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是受够了,不过是穷一些,苦一些而已,可是和表哥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她也觉得别有滋味,总比跟着一个煞神每天提心吊胆要好。——纵然是锦衣玉食,恐怕她也是有福受,没命享而已。 两人转身并肩走着,往二房那边转了几圈,有意让二太太的耳目瞧见了,才绕了几个弯,回到了二门上。 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如今都换了许的人,看见二房的二姑娘同她表哥一起,又拿着包袱,像要出门的样子,忙上前行礼问道二姑娘要出去?” 贺宁羽冲守门的人晃了晃手里的包袱,不慌不忙地道给我表哥家送点。” 二门上的婆子一早得了许的严令,要看着二门,不许大姑娘和大姑娘身边的人出入。若是来得是大姑娘,这婆子肯定二话不说,一边会遣人去报信,一边拦着不让走。可是现在来得却是二姑娘,许可没有说要拦着二姑娘…… 贺宁羽见这婆子一脸为难的样子,上前两步劝道妈妈高抬贵手,我早些出去,也能早些给大伯娘贺寿。” 今日是许的寿辰,不过贺家没有大张旗鼓的满京城摆寿筵,下帖子。许的娘家不在京城,贺家人丁单薄,就这两住在一起。算起来,外面来的客人,只有镇国公府的老和许几个相熟的翰林。 此时已近午时初的时候,镇国公府的简老早先已经带着嫡女了,几户翰林也快到了。 那婆子一犹豫,贺宁羽寻了空子翩然出了二门,回身对那婆子福身行了一礼,径直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聂维也紧走几步,追上贺宁羽,一起往外院大门旁边的角门行去。 许身边的下人都二房没有银子,院子里也没有几个得力的下人。 如今见到二姑娘没有带着丫鬟婆子,就跟着表哥出了二门,这看门的婆子惊奇之余,也有几分鄙夷。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不是要报给许知晓,前面已经来了几顶轿子,看来是许约的翰林到了。这婆子便将二房里无关紧要的主子抛在脑后,着急忙慌地迎客人去了。 这边香枝回了二太太的院子回话,二太太李氏听说贺宁馨的院子里多了许多丫鬟婆子,心里很是紧张,拉着香枝问了半天那边的情形。香枝好不容易才回完了话,二太太李氏越听越觉得有问题,便起身带了的人,亲自往贺宁馨的院子里看看。 许早命了内院的人看着二太太李氏,不许她接近贺宁馨的院子。 李氏带着还未走到贺宁馨院子门口,就被几个婆子拦住,对她行礼道大有令,前面的路封了,不能走人。”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寿筵 下 (粉红200提前+) 氏听见婆子的话,气得脸通红,拉过身旁的香枝,问那婆子道刚才她不是了?偏我就不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那婆子在心里十分瞧不起二太太李氏。——明明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还硬装大家子少奶奶颐指气使,我呸也不嫌有没有那么大的福气以前大姑娘糊涂,被二太太哄住了,大投鼠忌器,只好让着二太太,才让这个越来越张狂。如今大姑娘醒过神来,彻底抛了二房那边,这二太太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再也不行了。 “二太太,天干物躁的,您老人家也消消火。我说做人呢,要有自知之明,该干吗干吗,别手伸得忒长,捞过了界,就不好了。要不,您老人家先歇歇,有事,让小的们去办,如何?”那婆子不阴不阳地刺了二太太李氏几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二太太李氏刚嫁进来的时候,自诩是官家嫡女出身,看不起大许氏,觉得她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十分心高气傲。后来又拿捏住了贺宁馨,掐住了大房两位的七寸,更是在贺家横行惯了,哪里受过下人这样的奚落? 只听“啪”地一声,那婆子脸上已是挨了二太太一下。 二太太指着那婆子的鼻子骂道你算?也敢对我说三道四?我跟你说,惹恼了我,把你扔到我们家东南的盐场上去——让你生不得,死不得,活受罪” 许以前虽然分给二太太一向管家的事项,但是大头还是握在手里。这次跟贺宁馨交了底,自然打算不再惯着二房。——脓包灌的好了,总得挤一挤,不然就成了大症候了。 所以这一次,许专门派了些刺儿头,总得惹恼了二太太,才让人有由头发落她。 这婆子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二太太打了她,她再看不起二太太,也不敢回打。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苦天抢地起来,大叫大嚷道了不得了打杀人命了——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也敢在老身面前充大头还东南盐场,老身可不晓得,时候大的嫁妆,也成了你们家的了你们这些破落户,要不是我们心善,早不住到破窑里去了,还能站在这里摆威风……” 二太太气得头晕,却也想起来刚才一不说漏了嘴。 东南盐场,名义上当然是大的陪嫁。可是这种话,二太太半个字也不信。她更不大一介女流,生得又不好看,还能经营起这样大的盐场和铺子。——一定是大老爷做了官,给贺家添的产业。可恨不能用大老爷的名头,只好让大占了个便宜。贺家并没有分家,大房添的产业,二房也有份 总之这个帐,等老太太上了山,贺家分家的时候,二太太可是要好好跟大房算一算的。可别把贺家的公产,当成了她许英华一个人的私产 这边回春见这婆子叫喊得厉害,别的丫鬟婆子也对她们虎视耽耽,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心里十分害怕,忙劝二太太道太太,您是金玉一样的人,就不要跟这糟子一般见识了。还是先,再作计较。” 二太太下不来台,可不去看个究竟,到底心有不甘。 两方正僵持着,从外头路上急匆匆又走了一个婆子,对地上正放赖的婆子道大有急事,你快跟我。”又对大房别 重生空间守则第2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别的人道快去大姑娘院子前头守着,除了大房的人和老太太那边,别的一个外人都不能放进去。”说完,又看了二太太这边的人两眼,冷笑两声,拉着地上的婆子一径走了。 大房剩下的婆子丫鬟赶紧三三两两地守门,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这样严,敢是出事了?……” 二太太站在一旁看见这些大房的下人对她视若无物,气得牙根发痒,只是还有一丝理智,到底忍住了。又听见大房的下人在嘀咕“出事”,心头不由一动。 香枝也听见了,赶紧挤到二太太身边,在二太太耳边道太太,不如听了回春的话,先再说?看大房这个架势,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不让大太太去见大姑娘?”说到这里,香枝灵机一动,想起二姑娘先前给她的一封信,对二太太又轻声道二姑娘刚才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太太。二姑娘一向机敏,想是事成了……” 李氏更喜,忙点头道有理。我们再说。”说着,一行人又转回了二房的院子。 二房外头看门的丫鬟婆子迎上来,见二太太一脸阴沉,忙向二太太跟前的人打听端倪。听说是大姑娘那边不让二太太进去,二房这边的丫鬟婆子互相对视了几眼,便上前对二太太李氏回禀道太太,先前我们恍惚看见大姑娘和聂表少爷这边走了几圈,又往二门上去了。” 二太太一听,脸上立时喜出望外,问道当真?你们当真看见了?” 的两个人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只因大姑娘一直低着头,戴着观音兜,看不清脸。不过那身大氅,她们可都是认得的,绝对是大姑娘的物件,是上等灰鼠皮子。她们平日里听二姑娘说得多了,对大姑娘的那件大氅都十分有印象。 从下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李氏终于定下心来。——看来聂维和羽儿终于把贺宁馨这个糊涂虫给诓出去了,大房人丢了,如今正满世界寻人了…… 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不让去贺宁馨的院子。 李氏越想越觉得有理,一回到屋里坐下,便对香枝道信呢?快给我” 香枝从袖袋里掏出信,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李氏拿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娟秀的“母亲大人亲启”的字样,落款是“不孝女儿拜上”,信口用红漆密密地封着。 李氏在娘家的时候,李家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女孩子的教育,只让她们念了女诫、女则,不做睁眼瞎就罢了。因此李氏只是勉强认识这几个字,至于字迹好坏,她是完全看不出来。 香枝是穷家小户出身,又卖身做了奴婢,虽然心高气傲,又聪明过人,只是有一样不好,完全不识字。 这封信便被李氏和香枝都当了宝物,恨不得找个香案来供起来。 “好好好——我看她许英华还有能耐,能在我面前猖狂”二太太李氏摩索着这封信,十分得意,对大嫂许氏在下人面前都直呼其名起来。 香枝也在旁凑趣,添了许多话,一边奉承二太太喜得佳婿,又恭喜二老爷也能仗了的势,为官做宰不在话下。说得二太太眉开眼笑,看香枝也顺眼了许多。 李氏被香枝说得兴起,等不及吃饭的时候再摊牌,忙忙地起身道跟我去大的院子里去,我倒要看看,不可一世的大,以后还有脸出来见人” 李氏的大丫鬟回春死拉不住,见识不妙,只好躲进了别的院子,不敢再跟二太太在一起。 香枝却管不了这么多,只一心奉承二太太,帮二太太拿了帕子,捧了沐盒,带着几个婆子,一阵风似地往大房许的上房里去了。 来到许的院子,看见不像贺宁馨的院子一样,有许多拦路的婆子,二太太李氏的心又定了几分:看来,真的是贺宁馨那里出了事,才戒备森严。 看见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许跟前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荷蕊的,上前对李氏行礼道二太太来了。” 李氏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甩着手径直往前上了台阶。 荷蕊赶紧几步赶在前头,对里屋通传了一声,道二太太来了。” 许正坐在里屋同镇国公简老和她的嫡女简飞怡叙话。 简老刚来贺家的时候,见贺家不过是三进院子,不比镇国公府屋宇众多,就有几分轻慢之心。后来进到许的上房,屋里那一套黄花梨木的家私让她微微吃了一惊。等上茶的时候,两个水葱一样的丫鬟呈上来一套虾青色玉瓷金边茶盅,简老已经心里有了数,对许越发客气起来。 一个有意结交,一个留神打量,屋里的人很快就熟识起来,长篇大套地说起了家务人情语。 二太太李氏带着几个下人趾高气扬地走进许的上房,把屋里的人倒是吓了一跳。 简老抬眼看见一个穿着海棠红妆花褂子,深蓝色马面裙的艳妆妇人走了进来,不知是何人。本来打算站起来,可是看许在主位上坐着一动不动,简老便歇了起身见礼的心思,端了一旁的虾青玉瓷茶盅在手里细看。 简飞怡很少出门,再加上幼时在乡间长大,骨子里就不受拘束,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今儿看见从屋外进来的这个妇人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便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二太太李氏进来四下扫了一眼,看见许下首坐着一位皮子白净细腻,眉目嫣然,十分美貌的妇人,又见她穿着烟霞色蹙金绣云霞翟纹褙子,下面露出三寸来长藕荷色绣缠枝花式样的襦裙,头上身上皆是带着明晃晃地金器翡翠,十分富贵奢华的样子。李氏心里一动:敢是大姑娘未来的婆母到了?——她可是晓得许专门请了镇国公太。 正是天助我也李氏在心底里暗暗高兴。 许见二太太李氏不请自入,坐在上首微微蹙了眉,淡然问道二弟妹,你可有要事?” 二太太李氏把目光从坐在客位的简老身上收,看向许,脸上立时摆出一幅愁容,拿帕子捂了嘴,对许哭诉道大嫂真是命苦,如今出了这种事,以后大侄女可做人呢……” 许眉头紧皱,提前一声喝止她道你敢是撞客着了?胡说八道呢?”又看了左右婆子一样,威严地道我这里见客呢,你们看屋子的?还不赶紧把二太太送?——二太太忘了吃药,尽说胡话。你们也跟着脑子生了病,要吃药不成?”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私“分” 荷蕊在后面听见许发话,吃了一惊。以往许总是吩咐她们大房的下人要对二房礼让三分,因此对李氏诸多不甚规矩的举动,都引而不发。荷蕊只在大的上房里当差,不大姑娘贺宁馨的院子里已经对二太太李氏戒备森严,所以才让二太太李氏轻而易举地闯到上房。今儿她是守门的丫鬟,二太太是她放进来的,这会子出了事,她是脱不了干系了。 “二太太的药刚熬好了,奴婢这就服侍二太太吃药去。”荷蕊接了许的话茬,大步走进来,拉了二太太李氏的衣襟,往门外拽去。 “放手你拉我做?——你们大姑娘如今出了这种事,你们不说好好去寻她,还在这里装没事人一堆……”李氏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 荷蕊的力气很大,李氏被她拉得东倒西歪。 香枝见势不妙,也上前来帮着拉扯,一把将荷蕊推到一旁。 许在上首气得满脸通红,对身旁的婆子厉声道二太太失心疯了,给我拖下去掌嘴” 许身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听见许发了重话,这才扑了,先一巴掌将挡在二太太身前的香枝扇得跌坐在地上,又一拳冲着正尖声惊叫的二太太李氏脸上砸了。顿时把李氏的鼻子打破了,流出血来。李氏哇地一声大喊,张嘴吐出一颗牙,却是被那婆子将门牙打脱了一颗。 屋里别的婆子也冲上来,要将李氏和李氏带来的下人都拖下去。 一片混乱中,李氏带着的那封信从她的袖袋里掉了出来。 简飞怡在旁边看着有趣,从座位上起身,走弯腰拣起了信,看了看,念道母亲大人亲启。不孝女儿敬上。”又看向许,笑嘻嘻地问道许,这可是给你的信?” 李氏在一旁被下人拉扯的歪歪扭扭地,正急着脱身。 听见简飞怡的问话,李氏大声叫起来这是大姑娘贺宁馨给她娘许的留忽,大姑娘跟人私分了”缺了门牙的嘴叫喊起来,分外漏风。“书”说成了“忽”,“奔”说成了“分”。众人听在耳里,又惊讶,又想笑,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许却没有心情觉得好笑:原来这就是二太太的盘算自从那天出了随云亭里面的事儿,她就做好了防范。不过说来说去,她还是低估了李氏这个贱人阴狠的程度 只是李氏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世移时宜,贺家后院已经变了天了。 莫说馨儿如今已经醒过神来,不再搭理二房这个居心叵测的蛇蝎妇人。就说今儿在馨儿的院子周围安插了许多的人手,就这事儿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只是不晓得李氏到底有倚仗,敢来这里胡说八道…… 简老听见李氏的话,抿嘴笑了笑,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对站在屋子中央不知所措的简飞怡嗔道你刚才胡说呢?就是贺大姑娘的信?——敢是弄了。” 许见李氏不顾的亲家在跟前,故意闹成这个样子,深悔以往对二房姑息太过,终是让自食其果。 “李氏,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妯娌情分,送你见官”许脸色铁青地指着二太太厉声呵斥,又对简家的老和大道让两位见笑了。我们这二太太,脑子有些不清白。只是到底给我们贺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家舍不得送她去疯人塔,可是留在家里,终是有招祸的时候。” 大齐朝里,律法有令,疯癫的人应该送到疯人塔里,由官府统一看管。当然有些人家舍不得将的亲人送的,都是瞒着众人,偷偷在家里请了人专门看着。 二太太李氏见许居然污蔑失心疯,又怒又怕,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挣脱了丫鬟婆子的拉扯,冲到简飞怡身边,从她手里夺过信,撕开封口,拽出信,哈哈大笑道大嫂,可笑你聪明一世,终是养了个糊涂闺女” 二太太李氏的笑声未落,从门口传来一个软糯甜润的嗓音,有些惊讶地问道二婶这是啦?这么多人在屋里?” 李氏和她带来的下人听见这声音都傻了,不约而同地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大姑娘贺宁馨披着一身烟青色狐皮大氅立在门口,身旁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镇国公简飞扬。 两个人笔直地站在门口,迎着屋外的阳光,恰似一双璧人,熠熠生辉。 “你……你……你……在这里?”二太太李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衬着嘴角的鲜血,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贺宁馨漫步走了进来,当没看见二太太脸上的鲜血,对二太太李氏屈膝行了礼,说了声“二婶忙着呢?” 简飞扬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对二太太李氏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对上首端坐的许行礼问好,又拉着贺宁馨,来到简老和简飞怡身前,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娘,这是我。” 贺宁馨含笑屈膝行礼回话,虽然不甚美貌,却气度高华,观之可亲。 看见贺宁馨的模样儿,简飞怡先就松了口气,又见她处乱不惊,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也暗暗叹服。 简老看着贺宁馨笑问简飞扬这就是贺大姑娘?” 贺宁馨又福了一福,脸上生起几分红晕,倒是添了几分颜色。 简飞扬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贺宁馨身上,再也挪不开。 简飞怡看见大哥这样紧张贺宁馨的样子,心里又别扭起来,存心想寻些事,给贺家一个没脸。她一扭头,看见二太太李氏还张着嘴站在那里,看见贺宁馨跟见了鬼似的,生了几分促狭之心,走从李氏手里夺过信,笑着道今儿这事蹊跷,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的信。” 说着,简飞怡展开信笺,大声念了起来母亲大人在上,双亲在堂,本不应离家远行。惜女儿同表哥情投意合,今已同表哥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不孝女贺宁羽——叩首百拜。” 二太太李氏从见到贺宁馨的那一刻起,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听完简飞怡大声念的信,李氏心疼如绞,咚地一声,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气厥。 简飞怡念完信,又好奇地对贺宁馨问了一句贺宁羽是谁?难道是你?” 贺宁馨听见这封信,又想起先前贺宁羽在她屋里说得那番奇怪的话,心下了然。她素有急智,仓促之间,心里已有了计较,可以既掩盖这桩丑事,又成全堂妹和她表哥的一段姻缘。 贺宁馨不紧不慢地走到堂上,对一旁都愣着的婆子道二太太又犯病了,还不快把二太太抬?”又嘱咐二太太身边的丫鬟道拿钩藤煎了药,给二太太灌下去。——二太太是一时气急攻心,把那股气散了,自然就醒了。”说着,贺宁馨走到简飞怡身边,从她手里轻轻拿过信笺,笑着道这个,当不得真的。想是有底下人生了二心,故意陷害主子。——我二婶有病,失了体统,让简大姑娘见笑了。” 简飞怡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问道这上面写的正是‘贺宁羽’的名字,会是假的?” 贺宁馨将信笺仔细折好,抬头对着简飞怡反问道若这上面写的是简大姑娘的名字,岂不是简大姑娘的信了?” 简飞怡一听就炸了锅,怒道可能?写个破字条就栽到我头上,当别人是傻子呢?” 贺宁馨手握住信,拍手笑道正是这个理儿——简大姑娘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 简飞怡这才醒悟被贺宁馨绕了进去,更是不虞,扭身走回到简老身边,嘟哝道这一样?我跟你们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上面写我的名字,也不是真的。可是贺宁羽,却是你们贺家人……” 贺宁馨听了简飞怡的话,正中下怀,抬高声音道简大姑娘明鉴。我堂妹跟她两姨表哥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乃是堂堂正正的未婚夫妻。——这样的两个人,哪里会吃饱了撑得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肯定是有人跟我们贺家过不去,又或者是有居心叵测的下人,存心坏主子的名声。”轻飘飘一句话,将这件事推到了贺家的政敌,或是有心作反的下人身上。 贺宁馨说得义正言辞,跟真的一样,别说简老和简飞怡都听住了,连贺家的下人也都疑惑起来:敢情二太太真的把二姑娘定给了她外甥? 大家不由又想到聂姨妈确实跟二房关系亲密,而且聂表哥也是二房的常客。虽说之前跟大姑娘走得近,可并没有出格的举动。倒是跟二姑娘,因是至亲,倒是不避嫌隙更多些。 大齐朝里,亲上加亲是常事。 虽然刚才二太太的举动有些令人费解,可是既然大姑娘发了话,肯定不是空|岤来风,兴许有这桩事也说不定。 屋里的下人有聪明些的,已经随声附和起来大姑娘说得在理。我们二姑娘自幼许配给了她表哥,又会跟她未婚夫‘私分’呢?——这信着实可疑,和老爷,要好好查一查才是……” 简飞扬站在一旁,看见贺宁馨侃侃而谈,信口就是一串胡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把众人都唬住了,不由莞尔。 许也回过味来,按下对二太太李氏的恨意,对身边的婆子道你带人把二太太送回她的院子。”又对身旁专管贺家下人的许嬷嬷道二房的下人,也该管管了。——不好好看着主子,反而跟着脑子有病的主子瞎起哄。我看要找个大夫来给这些丫鬟婆子瞧一瞧,若是脑子也有病,就送疯人塔算了。”言语间软硬兼施,大房的下人立时心领神会,下去要将二房的下人带走。 跟着二太太李氏来的二房下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跪了下来,不断给许磕头求饶。 香枝听见私奔的不是大姑娘,居然是二姑娘,就如五雷轰顶,面如土色,在一旁哆嗦了半天。又听大姑娘说,此信是有人做假,要找人调查,心里更害怕。此时屋里乱成一团,香枝只想偷偷跑出去,保住这条命再说。 许身边的婆子也有厉害的,虽然没有正眼看着香枝,也她要逃。 香枝刚掀开门帘,脖子后面突然被重击了一下,一下子便软倒在地上。 屋里的人,大概除了简飞扬,没人看见这婆子是如何从屋子的这一端,突然来到屋子那一端的香枝身后的。 看见那婆子的身手,简飞扬微微有些诧异,又扭头向坐在上首的许瞥了一眼,见她仍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气定神闲的样子。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分家 上 许瞥见简飞扬看,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微笑着对他点头,道让各位见笑了。今儿家反宅乱的,都是我管家不严。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好在今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 简老也笑了一下,伸手拉了简飞怡,让她坐在身边,又转身对上首的许道放心。谁家过日子,没有个勺子碰到锅沿的时候?——只要贺大姑娘无事,就都是小事。” 许见简老知趣,也有几分放心,对着简老点头示意,道老是见多识广,这种小事,让老见笑了。”又问旁边的婆子,道筵席备好了吗不跳字。 那婆子出去看了看,道备好了。还有几位翰林也在客间候着了。” 简老同贺家关系不同一般,许是请了她们到内院许的上房叙话。别的客人,还都等在偏厅的客间里。 间,屋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太太李氏已是被人抬了下去,二房跟着的下人也被许嬷嬷差人关到内院的一个偏远院子里,等着处罚。 许见屋里都清干净了,才起身笑道刚才就算是饭前的杂耍,让各位先乐呵乐呵,回头咱们席上多吃几角酒。”说着,亲自挽了简老的手,往屋外走去。 贺宁馨也走到简飞怡身边,含笑道简大姑娘,请。” 简飞怡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挽了简飞扬的胳膊,道我跟我大哥一起走。” 简飞扬轻轻把胳膊从简飞怡手里抽出来,走到一旁贺宁馨的身边,对简飞怡道你跟着贺大姑娘去内院饭厅。我要去外院陪伯父去。” 简飞怡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并不敢对大哥简飞扬这样亲热过。只是今儿头一回跟大哥套近乎,还是在贺宁馨面前,却被大哥如此对待,半点面子也不给,实在有些下不来台,嘟了嘴抱怨道我们都去内院,你去外院做?难不成不想跟贺大姑娘一起吃饭?” 简飞扬眉头一皱,正要,贺宁馨已经走挽了简飞怡的手,亲切地道简大姑娘,你哥哥是男子,今日内院招待的都是女眷,外面外院有专门的席面给男客的。——来,我们一起吧。也别耽搁了你大哥吃饭。” 说着,贺宁馨已经往门外走去。 简飞怡只好忍耐住了,跟着贺宁馨一起去了偏厅吃饭。 吃完饭,宾主尽欢,就像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回镇国公府的大车上,简飞怡悄悄地对简老道娘,您看,今日贺家的事,到底是回事?” 简老到底经得事多一些。贺宁馨在许上房说得话,唬了她一时,却唬不了一世。她坐席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你啊,以后也要多上心。这种事情,不要听人家说,就信。”简老对简飞怡嗔道。 简飞怡大喜,道那贺二姑娘真的是私奔了?” 简老笑着道八九不离十。” “可是,这种事情,做娘的不应该都遮着掩着?——那二姑娘的娘会当堂抖出来?”简飞怡想起贺二太太当时的举动,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简老却是明眼人,对简飞怡提点道你没听见贺二太太一口咬定私奔的是大姑娘?——她哪里晓得人家许棋高一招,反将了她一军,让她自食其果了……看来这贺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简飞怡只在一旁惋惜道可惜今日私奔的不是贺大姑娘……” 简老却笑得意味深长,道有差别吗?贺宁馨、贺宁羽,都是贺家嫡出的姑娘。——等着看好戏吧。” 简飞怡想了想,却觉得有些不妥,附在简老耳边道可是今日里只有我们在场,若是传出去,许定然是我们做得……” 简老想起许其貌不扬的样子,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又怎样?有本事他们退婚啊再说谁跟她们是内人?——我们都是外人”只是想起贺家上房的摆设,简老又有些惋惜。贺家的家底实在很可观,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真是很可惜…… 简家的车马逐渐远去,而贺家二房的院子里,此时正乱成一锅粥。 二太太李氏被强灌了两碗钩藤汤,已经醒了,此时正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要去聂家捉聂维。——这个狗胆包天的臭小子,居然敢拐了她的嫡亲女儿去私奔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样儿,就凭他也配 许派了人去聂家,却没有看见聂维和贺宁羽的身影。 聂姨妈在二太太李氏那里,听说的没有拐了贺宁馨,倒是拐了嫡亲妹子的女儿贺宁羽,就长跪在二房的院子里,一直哭哭啼啼地,不肯起来。 贺老太太听说了此事,也是心急如焚,许的院子里,问她此事到底要办。 许也颇觉得棘手。虽然是二太太作茧自缚,害了她的女儿,可是贺宁羽到底是贺家二房的嫡女。而且贺家没有分家,贺家一个女儿有了私奔的名声,整个贺家的女儿都会被带累。 贺宁馨还好说,好歹是定了亲的。而且简飞扬也是个明白人,不会为了这点事就退婚。可是贺家二房还有个庶女贺宁春没有议亲。再说贺家出了个私奔的女儿,贺家的男人脸上也没有光彩。 “娘,这件事,其实只要二弟妹想开些,未尝不能坏事变喜事,皆大欢喜。”许想起贺宁馨今日在堂上说得话,觉得只有如此,才是万全之策。 贺老太太明白了些,问道你是说,让羽儿嫁给她表哥?” 许点点头,道娘高见。二姑娘同她表哥也是青梅竹马。聂家也是清白人家。再说她姨母就是婆母,将来的日子也不难过。我看,不如就说二姑娘同她表哥从小就有婚约,如今两家人正在筹备他们的婚事。外面的人如果问起来,我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辟谣,说是有些人以讹传讹而已,再请大家吃喜酒。——闲话自然就散了。” 听起来,这是唯一补全的法子。 贺老太太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允了,又对许满面羞惭地道大,都是我的。不该为了让老2过得好一些,就让你们大房吃亏。这事了断之后,我会让老2跟你们分家另过。” 许扶着贺老太太的手,亲自送她回了后园的耕读堂,安慰贺老太太道娘不要多心。这事起得蹊跷,还得跟老爷好好商议才是。不过娘既然说了分家,我就跟我们老爷说一说。” 其实要依了许的性子,李氏有这种杀千刀的念头,她就该拿大棍子直接把他们赶了出去才是。——管他们吃糠还是咽菜,饿死冻死都活该。她不亲自送他们去衙门,已经是他们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只是二老爷贺思达到底跟贺大老爷贺思平是嫡亲的,打着骨头连着筋,割不断的血脉关系。她若是不能让大老爷贺思平认清二房的人都对女儿做了些事,这个家是分不了的。所以就算要耍些手段,许也在所不惜。——没得养了一家人,反而养了一群白眼狼,让他们起了祸心要害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又想起当年贺宁馨掉到后园池塘里的往事,许隐隐觉得,这事大概跟二太太也脱不了干系。 二太太曾经起了心要杀了的女儿,现在又企图败坏女儿的名节,对于这种人,许再有慈悲心肠,也难施舍到他们身上。 天下的事,都是一环套一环。有结草衔环,也有杀人偿命。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许也不会勉强做到。他们家禀承的家训,是从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那里传下来的,就是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就不是他们家的作派。 许在心底里拿定了主意,和贺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便回了的院子。 贺家的上房里,贺家的大老爷贺思平正在堂上虎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他堂堂左督察御史,家里居然出了这种事他也可以上折子请辞了。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家都齐不了,还有颜面做这个弹劾百官的左督察御史? 贺家的二老爷贺思达哭丧着脸坐在下首,不断央求大哥,让他派人去寻的女儿。 贺思平听了心烦,怒吼一声道你现在哭丧着脸有用?早干去了?——就由得你太太乱来,如今闹出了事,你就撒手不管了?” 贺思达平生最怕大哥,其次怕。如今见最怕的大哥,怪上了第二怕的,只好瞠目结舌地呆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贺思平见弟弟也是儿女成群的人,都到了做祖父的年纪了,还这样一幅不晓事的样子,不由长叹一声。二老爷贺思达变成这个没担待的样子,他这个做大哥的,要负很大的责任。 许回到的院子里,见一群丫鬟婆子都惴惴不安地立在院子里靠门的地方,脸上都有几分惊惶之色,却没有人交头接耳,都木呆呆地站在那里,院子里一片静寂。 “这都是了?该干吗干吗去,杵在这里做?”许很是不悦。 许身边的大丫鬟回秋忙对领头的婆子道今儿不是你在堂上值事,都站到院子里来了?” 那婆子给许屈膝行礼道,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堂上,让我们出来候着。” 看来大老爷也是怒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章 分家 中 许夫人听说大老爷把下人都赶了出来,单独在堂上同二老爷说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松了眉头,展颜笑道:“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院子里候着的众人各自散了,回到自己的差使上去。 许夫人扶着回秋的手,走上了上房的台阶。 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在前面抢先一步上了台阶,对屋里的人通传道:“夫人过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冬刚打开门帘,大老爷贺思平就从屋里快步走出来,从回秋手里接过许夫人,托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屋里去了。 回秋和回冬两人相视一笑,放下门帘。两人站在屋门两边,成了两尊门神。 许夫人进了正屋,同贺思平一起分左右在上首坐下。 二老爷贺思达满面羞惭地对着许夫人拱手行礼,道:“大嫂……” 许夫人含笑端起了茶盅,轻抿了一口,才对屋里的两个男人道:“老爷,二弟,我刚从娘那里回来。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两位见谅,容我放肆了。”说着,已将茶盖阖上,放到一旁的八仙桌上。 贺思平虽然心里着急,见妻子也是累得脚不沾地,又心疼起她来,转头对愣愣地站在他们面前的二老爷贺思达道:“你先坐吧。——总得让你大嫂喝口茶,歇一歇再说话。” 贺思达心里头如百爪抓心,却违拗不得,怏怏地在一旁坐下,低头袖手,很是頹丧的样子。 许夫人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以往她对这二老爷还有几分同情之心,如今却打心底里厌恶他。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有本事,又没有担待。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文不成,武不就,上不能奉养爹娘,下不能抚育子女,这样的男人,真是活着都浪费粮食更可气的是,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让二房那个心比天高,脑比猪蠢的女人,在贺家后院横行,差一点就害得自己的女儿身败名裂 许夫人越想越气,既恨二弟妹毒辣,又恨自己滥好心,贪贤名,才害得女儿九死一生。明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放纵自己的亲生女儿去亲近她。幸亏上天垂怜,才用一场落水点醒了女儿,让她明白了是非亲疏,好坏对错。 每次想到这里,许夫人就想去给自家的曾曾曾外祖母安解语去多上几次香。她当年就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曾告诫后辈家人,为人处事切不可拖泥带水,否则既害了自己,又害别人。如今想来,虽说与世面上对妇人“温良恭谦让”的要求大相径庭,却是至理名言。依了她的话行事,能将很多麻烦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样一想,他们贺家,势必要分家了。不过在分家以前,二房的这桩亲上加亲,却是一定要办妥手续的。 “老爷,今日之事,还得二弟出面摆平了再说话。”许夫人喝完茶,也不多废话,立时就对二老爷贺思达下了指令。 大老爷贺思平听了不解,皱眉道:“他能做什么?还不是越帮越忙” 贺家的人都知道,凡事只要二老爷一出面,一定成不了。所以贺家名义上给二老爷管的差事,其实都是挂名,真正行事的,都是下面的管事。 许夫人也知道二老爷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不过这种话,大老爷能说,许夫人却不能说。 “老爷别急着说二弟。这事还只有二弟能办,而且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许夫人把手揣在貂毛暖手笼里,微笑着道。 贺思平晓得夫人足智多谋,行事干净利落,唯一拖拉过的,不过是在女儿贺宁馨身上,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怪不得她。 “你说说,二弟能做些什么?”贺思平好奇地问道。 许夫人抿嘴笑了笑,对二老爷贺思达道:“二弟赶紧回去准备庚贴,再让你家的聂姨妈拿了她儿子的生辰八字过来,赶紧换庚贴、合八字、过大礼,风风光光、正正式式地把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办了再说” 贺思达闻言,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我做不了主……”二老爷想回去问问妻子李氏,这亲做得还是做不得。 贺思平倒是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亲上加亲,真是再好不过”又对二老爷贺思达道:“你是做爹的,又是二房的一家之主,你说做得,就做得。——别罗嗦了,赶紧把你女儿的庚贴找出来,那聂姨妈不是正跪在你们院子里?找两个人,跟她一起回家,让她一个时辰之内,把庚贴和聘礼预备好了,送过来。这个大媒,就不劳别人,我来做吧” 许夫人却嗔怪道:“你是女家,不是男家,哪能做这个大媒?——你不用担心,我识得一个官媒,十分有本事,让她一手包了吧。”这个官媒,乃是安郡王手下的缇骑暗探,跟许夫人因为海盐事宜,打过几次交道,两人十分投缘。 贺思平对这些内宅之事不甚在意,有许夫人做他的贤内助,他放一万个心。因此许夫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言听计从。 许夫人见二老爷没有二话,便正色对他道:“二弟,今儿我就多说几句。你们家,也该好好管管了。二弟妹着三不着四,你就该拿出做丈夫的款来训她。今日之事,你要记得,你女儿贺宁羽,同她姨表兄聂维,乃是从小就定的娃娃亲,根本就没有什么‘私奔’之事。以后外头若是有人说歪话,你就该理直气壮地拉了他们去见官。——我们这边,大媒也有,庚贴也有,聘礼、嫁妆都有,乃是堂堂正正地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为了你女儿的一辈子,你该记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二老爷贺思达听了大嫂许夫人的话,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对许夫人点头道:“大嫂言之有理。这事我确实做得了主。” 说完这话,二老爷贺思达起身对大老爷贺思平和许夫人行礼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跟聂姨妈说定了,就来找大老爷给我们羽儿写庚贴。” 看着二老爷雄纠纠气昂昂出去的背影,大老爷贺思平伸出一只手捻着颌下美髯赞叹道:“还是夫人有法子,二弟眼看就厉害起来了。” 许夫人却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要是早……,今日就不会闹成这个地步。” 贺思平不知道许夫人在说什么,疑惑地问道:“这不都没事了吗?你还在愁什么?” “愁什么?”许夫人看见贺思平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敢是刚才不在屋里,不知道我们家这二弟妹,今日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贺思平皱了眉头。他在外院,只听说贺宁羽跟她表哥聂维私奔了,却没有听见别的话。 “你不知道吧?若不是馨儿今天有急智,如今被毁掉的,就是我们贺家满门的名声”许夫人想起二太太李氏的样子,更添气恼。 贺思平心里一惊。他可知道,今日来得有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思平的脸色严峻起来。 许夫人定了定神,将今日堂上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又不经意地提起几个月前贺宁馨在后园好端端却突然掉到池塘里去的事,一边说,一边眼里就有了泪意,道:“我们馨儿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这几年一直不安生。” “总之,你自己想想,这两件事,实在古怪得很。”许夫人没有一个字,指明二太太就是幕后的黑手。她只是摆出事实,其中的道理,却得让贺思平自己去领悟。 贺思平却一时没有想到这么深,只皱眉道:“以后别让这个聂姨妈上门了……” 那边二老爷贺思达回到自己院子里,先着人把一直跪在院子里的聂姨妈请到二房的堂上,对她说了许夫人的主意。 聂姨妈先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担心贺家要对她儿子聂维不利。 如今却听说妹夫要把嫡亲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聂姨妈突然有了底气,笔挺地坐在贺家二房的正屋里,说话的声音都矜持了几分:“这样不太好吧?” 聂姨妈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白跪了。贺家是女儿,自己家是儿子,说来说去,这件事是贺家怕吃亏,自己做什么要低三下气的? 二老爷贺思达听见聂姨妈居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 聂姨妈脸上一红,双唇翕合,嗫嚅了半天,才道:“这门亲做不得……” 二老爷吹胡子瞪眼睛,手臂伸得直直的,手指快指到聂姨妈脸上去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 聂姨妈想到若是自己认了,就得娶了妹妹的女儿做媳妇。虽说贺宁羽没什么不好,可是她没有个得力的娘家。如今聂家正需要一门得力的亲事来重振家门。若是贺大姑娘贺宁馨,聂姨妈肯定顺水推舟应了,明媒正娶也是可以的。 可是贺宁羽……聂姨妈脸上微红,硬着头皮道:“我们聂家是书香世家。我们老爷生前是举人,我不敢违了聂家的家训,娶个白身的女儿做媳妇。” 是 由】  重生空间守则第2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分家 下 听见这个经常打秋风的聂姨妈居然嫌弃没有功名,不肯跟家结亲,二老爷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不上不下,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咄咄嗦嗦地问道那你说,到底办?——总不成,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女儿拐走了” 聂姨妈踌躇半晌,低声道聘则为妻奔为妾,羽儿做了傻事,就委屈她做妾吧。”又安慰二老爷道妹夫放心,虽说是妾,我会好好待羽儿。情分上,不比正妻差。等维儿娶了正妻,生了嫡子,我就让羽儿也生一个,日后也有个依靠……” 聂姨妈一席话没有说完,二太太李氏在里屋听了半天,现下实在忍不住了,从里屋挽着头发冲出来,啪地一声狠甩了聂姨妈一个耳光。 聂姨妈尖叫一声,从椅子上掀翻下来,倒在地上,捂着被扇红的脸,对李氏怒道我是你,你敢打我?” 李氏冷笑一声,走又下狠手踹了聂姨妈几脚,指着她斥骂道打得就是你你算?也来我们家挑三拣四?不是我一直看顾你们,你们娘儿俩早就饿死了,还轮到你在这里挑三拣四?——我警告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们家羽儿,今儿是嫁定你了想攀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是德行,也来跟我充举人娘子,我呸不过是个穷寡妇,也想学人家嫌贫爱富” 聂姨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李氏骂得着实有些下不来台,便从地上一咕噜爬起身来,撸了袖子,如市井泼妇一样,跟李氏对骂,大声道你又是好?——你不也谋算你们大房的家产,拼了命要我的维儿勾引贺大姑娘我跟你说,你也别做梦了还想做国公爷的丈母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将李氏刚才的话,原样奉还。 这边大老爷贺思平同许久等二老爷不到,担心他摆不平李家的两个,遂一起看看。 谁知在二房门口,就听见李氏同她聂姨妈互相对骂,将她们往日的盘算一五一十抖了出来。 二老爷贺思达这才的妻子都做了些事,在屋里吓得面无人色,不断央求道你们小点儿声,让人听见像话……”二老爷虽然懦弱无能,可是也晓得是非对,轻重缓急。的妻子和大姨的谋算,往小了说,只是妇人家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比过得好,想要占人家便宜。往大里说,却是可以流放、杀头的大罪…… 这贺家内院里,二太太李氏虽然当过几天家,二老爷却,贺家依然是大嫂做主。二太太李氏不过是做了大嫂许手下的大管事婆子而已。——也就这个婆娘掂不清轻重,居然起了这样的混帐念头。 先前大房的大姑娘同的妻子交好,二老爷还挺高兴的,觉得家也不是一无是处。却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 李氏同聂姨妈骂得兴起,一把将挡路的二老爷推到一旁,继续口沫四溅的互相揭短。 许和贺大老爷两个人站在门口,听了这两个妇人的对骂,脸色越来越阴沉。 大老爷贺思平越听越怒,怒吼起来都给我住口——真是两个歹毒妇人,一丘之貉”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分家吧。”贺思平转身对二老爷贺思达道。 这些事,如果是许对他说的,贺思平可能还有几分疑虑。不是不的,而是不的亲人会这样歹毒,会认为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如今却是他亲耳听到,是二房的人亲口所说。铁证如山,再也无法狡辩砌词。大老爷贺思平对二房真正寒了心,不想再帮扶他们。 许也在心底里叹气,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善解人意地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二老爷贺思达看见大哥的脸色,晓得这一次是来真的,突然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恐惧。想到幼时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贺思达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十分悲戚。 二太太李氏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猛然间一低头,瞥见身上穿的青绸袍子刚才在撕打中被聂姨妈扯破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赶紧窜到屋里躲起来。 聂姨妈无处可躲,只好讪讪地整了整衣裳,理了理头发,对屋里的人道你们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溜。 大老爷贺思平却冷冷地叫住了她,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娶还是不娶我的侄女儿?” 聂姨妈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这个,贺大老爷也是读书人,自然晓得礼仪廉耻,晓得是聘则为妻奔为妾……” “这么说,你是不娶了?”贺思平又声音平平地问了一声。 聂姨妈摇摇头,陪着笑,不再言语。 贺思平便咳嗽一声,对的小厮道那好。——来人,拿我的帖子,给顺天府送,就说有聂家小子,拐走良家妇女,让官府下海捕文书,捉拿他归案” 聂姨妈白了脸,硬着头皮道这样闹出来,你们贺家的脸就丢尽了” 许跟着冷笑一声,拂袖道我们不过是丢脸而已,你却要丢掉你的命——看来你是不晓得,按大齐律,拐卖良家妇女和稚龄幼童,其罪当斩” 大齐朝里,人口可以买卖,却是要在官府里登记在案的人牙子才能做这样的生意。一般人若是拐了别人家的人口,无论贩卖与否,都当违例处置。一旦被抓,家产充公,家人会被官府卖为贱民,三代不能赎身。若是拐卖了良家妇女和稚龄幼童,一律处斩,没有商榷的余地。这条律例,是当初大齐朝初建的时候就立下的规矩,乱世里人命如草芥,自然对国家不利。到了大齐朝开国,在人身安全方面给予了足够的保障,才让大齐朝的国力蒸蒸日上。 聂姨妈一听许把大齐朝的这条律例搬出来,打算拼着贺家没脸也要告的,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痿了下来。 外面的下人跟进来,对大老爷贺思平道帖子备好了,大老爷可是要给顺天府的府尹还是府丞送?” 聂姨妈回过神来,扑通一下子跪在贺大老爷面前,连连磕头道我娶我娶我一定明媒正娶——还请贺大老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许极为鄙夷地道别在这里磕头了。早答应了还能留几分体面,如今回头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又叫的一个得力婆子,吩咐道你跟着聂姨妈,看着聂姨妈把一应都备好了,拿到官媒宋媒婆那里。就说是我说的,这桩婚事是两家人在孩子们幼年时定的,如今到了年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让她三日之内一定把给六礼都给我过全了” 那婆子应了一声,走到聂姨妈身边,一伸手便将她拎了起来,如同抓小鸡一样,半拖半拽地拉了她出去。 屋里的贺二老爷赶紧弯着腰,对大老爷和许低眉耷眼道大哥、大嫂……”低下的话似乎咽到他肚子里去了,听都听不清。 反正二老爷从来就不是话事人,许也懒得跟他多做计较,只看着大老爷贺思平问道不如我们去娘那里?” 亲娘健在,要分家,当然名义上要娘点头才是。 贺思平点点头,起身对躬着腰站在他面前的二老爷道你收拾收拾,一会儿跟你来耕读堂。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个家给分了。” 二老爷贺思达对于出去当家作主十分惧怕,拉了大哥的衣襟,支支吾吾地想求情,道大哥,还是先把羽儿找,再做打算吧……” 贺思平沉吟了一会儿,招手叫了的小厮,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声,那小厮会意地点头,出去寻人去了。 二太太李氏在屋里换了衣裳,梳了头,对着外面听了一耳朵,听说是分家,心里不由一喜:跟着大房住虽好,但是哪里有单门独户地过日子好? 又想起贺宁羽还不跑到哪里去了,心里一阵难过。可惜刚才跟聂姨妈撕破脸,把话都说了,现下她也没脸再去见大房的两位。 等贺思平和许都走了,李氏从里屋窜出来,对二老爷耳提面命道你赶紧,既然要分家,你要记得,我们贺家就两嫡亲,家事都要分一半才是啊” 二老爷嗐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氏又拉住他,罗罗嗦嗦道你一定要记着要东南盐场,还有京城里的海盐铺子。——不是有两个吗?大房和我们,正好一房一个。我们也不占他们的便宜……” 二老爷在贺家也帮着看些外面的产业,闻言皱眉道我们家哪有海盐铺子?你是被你气糊涂了吧?无不少字” 李氏瞪着眼睛道燕阁和海阁,京城最大的两家海盐铺子,就是我们贺家的产业。你个天天在外面的大男人都不?” 二老爷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将李氏的手推开,跺脚道你省省吧——那是大嫂的嫁妆,哪有小叔子一家人分大嫂的嫁妆的” 李氏上前两步,又抓住二老爷的衣襟,问到他脸上你如何晓得是嫁妆?他们哄你这傻子呢——这盐场和海盐铺子,一定是大伯做了官之后,给贺家添的产业。我们并没有分家,凡是给贺家添的,我们都要分一半他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去寻我娘家人来说个明白”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析产 多谢大家的粉红票,晚上八点二更,重生女和穿越女终于又要碰面了 ============================== 二老爷贺思达一甩手将李氏掀在椅子上,苦着脸道你还有脸说你母亲家?看看你聂姨妈,吃着我们的,穿着我们的,还嫌弃我们羽儿。再想想你爹李老爷,每次见了大哥都恨不得给他行礼。你指望这些人来给我们说情?他们不哄了你去卖了还差不多。——今日之事你就别管了,我做主就行。” 二老爷平生第一次硬气起来,将二太太李氏一个人扔在屋里,去了耕读堂。 耕读堂里,贺老太太坐在上首,大老爷贺思平同许坐在左边的楠木扶手官椅上。二老爷一个人坐在右边,有些孤零零地。 今日二房院子里李氏同聂姨妈对骂的时候,并没有避人。再加上许有心想让贺家的人这二太太李氏都做了些,这些话,自然就传到贺老太太耳朵里。 这些事情,让贺老太太十分气愤和伤感,她一辈子要强,唯一有过的私心,不过是想让过得好的大,稍稍贴补一下二。想着都是亲,二一家自然会领大儿的情,互相帮扶才是兴家之道。谁知到底被的二一家人破了功。 看见二老爷坐在这里,贺老太太忍不住不断数落着二老爷贺思达。 桩桩件件,从许刚嫁的时候说起,到给他娶妻生子,又补贴了他们二房这么多年,说得二老爷的头越来越低,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 许见了,趁贺老太太喝茶水的功夫,对贺老太太道娘,您消消气。说起来,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二弟的。再说,我们馨儿福大命大,不都化险为夷了吗?——娘就不要再数落二弟了。” 贺老太太是真心觉得难过。她一辈子人穷志不短,从来没有贪图过不属于的。而老2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到了贺老太太的底线。她从来没有对们拿过架子,也没有让她们晨昏定省,就是希望将心比心,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在一起过日子。可是如今看来,有些人,不管教是不行的。 “来人,给我把老2叫。”贺老太太吩咐道。 耕读堂的婆子应了,去了二房的院子里,将二太太李氏叫了。 李氏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着银子最大,还是勉为其难地了。 来到耕读堂,李氏红着脸见过贺老太太,又跟大老爷和许见了礼,便坐到二老爷身旁的椅子上。 贺老太太见人都来齐了,开口道本来我们贺家人丁少,就你们嫡亲两个,我还想着你们同心,比外人强些。如今看来,却是我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偏着一方,来挖另一方的墙脚。” 李氏听见这话不像,在心底里嘀咕起来。 大老爷贺思平听见娘这样说,忙起身道是们不孝,都不能让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让娘安享晚年。” 贺老太太摆手让他坐下,对他伤感地道你不用说了。你和你都是孝顺的,我当然。你是老大,我以后就跟着你们过了。” 许连忙站起来笑道娘当然跟着我们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娘偏了我们了。”又对二老爷道二弟可别跟我们争。” 二老爷讪讪地起身笑了笑,道娘可以轮流在我们两家里住……” 李氏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襟,二老爷便闭了嘴。 贺老太太冷眼看,见二还是这样畏妻如虎。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将他们分出去,横竖折腾他们去。 “今日既然说分家,我就把帐放在这里。”贺老太太招手让的婆子拿两本帐。 摩索着那帐本,贺老太太对底下人道这个帐本,是老大成亲前,我们贺家的家业。老大成亲后,老大用的嫁妆补贴了我们贺家一大家子人,一直到老大考中状元,做了官,才没有再用老大的嫁妆。”又翻着另一本帐,道这个帐本,就是记着我们贺家,一共用了老大多少嫁妆银子。” 许不曾料到贺老太太居然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帐都记得清清楚楚,也有些讪讪地,起身垂手侍立娘,这些陈年旧事,说它干啥?” 贺老太太看着许,笑道对你是小事,对我可是大事。我贺英娘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再没有鬼鬼祟祟贪图过别人家的。你的嫁妆,是你的私产。你拿来贴补我们贺家,是你的情分。你就算不拿出来,也没人说你个不字。” 许忙道我嫁到贺家,就是贺家人。娘这样说,倒是生分外道了。”又笑着打趣道难道娘没有把当作贺家人?” 贺老太太口齿不若许伶俐,还要想一想,才解释道不是不把你当贺家人,而是你嫁到贺家,当由我们贺家供养你才是。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嫁到我们贺家,不仅为我们贺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甚至拿出嫁妆银子,供老大进学,又供一家人的饭食衣裳,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才特地做了这本帐。” 说到这里,贺老太太眼圈有些红了。 那时候,贺家还是一贫如洗。贺老太太本来不愿接受的嫁妆银子来养家,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能为了的骨气,就让大和二耽误进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贺老太太宁愿吃糠咽菜,也要把供出来。从那时候起,她就更努力的下地干活,又仔细地将每一笔开销都记下来,打算日后有一天,贺家有出头之日的时候,她要把这些银子,都给大儿还。 真是没想到,这一天,这样快就到了。 许见贺老太太说得动情,的眼圈也红了。如贺老太太这般的婆母,真是极少见。许见过多少婆母,将的嫁妆榨得一干二净,还有拿着的嫁妆,不仅养一家的人,甚至还养一族的人。 而许娘家豪富,当年拿出来的嫁妆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况且以贺老太太的脾性,用的嫁妆银子得个温饱就够了,绝对不会想着过大富大贵的日子,所以真是所费不多。 可是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帮助,贺老太太都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还一直积攒着银子来描补。 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打心底里敬重叹服。 到了这份上,许反倒不想说客气话了。 很明显,这笔帐压在贺老太太心里,已经有许多年了。不如让老人家了结这笔帐还好些。 “宁嬷嬷,给我念念。”贺老太太将帐本交到宁嬷嬷手里。 宁嬷嬷笑着接过帐本,展开来一一将当年的用度折合成银两念了出来。 从许嫁,到贺思平中状元进了翰林院做官,一共五年。五年里,贺家全部的花费,也不过一千两银子。 “我们贺家以前只有十亩薄田。后来老大做了官,又陆续添置了一些田产。如今,我们有两百亩田产,还有老家的两个小庄子。这些年地里产的粮食,除了我们自家吃用,剩下的,我都让人拿到店铺里卖了,一共得银一千二百两。除去还给老大的一千两,剩下两百两,你们两家平分吧。老家的两个小庄子,你们两家也一家一个。另外那两百亩田产,是在这京城附近,我已经跟老大说了,当作是我们贺家的祭田,老大是嫡长子,祭田是族产,当然老大家的管着。每年田里的出产,除了留一份存着给后人,剩下的分一半给老2家吧。” 贺老太太利落地分派完了家事,端起茶盅了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这十几年,就这么点儿银子和田产?”李氏有些不的耳朵。光贺家这幢三进宅院,就值万把两银子,贺家这些下人的开销,每个月都要花费数百两银子。还有东南盐场和海盐铺子……说没银子,谁信啊? 李氏不顾二老爷的拉扯,站起身道娘,您也不能偏心偏到胳肢窝去吧?无不少字——大老爷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只有这么点家产,说出去谁都不信啊” 大老爷贺思平听了李氏的话,脸色铁青,问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贪官?” 李氏一噎,忙陪笑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只是,娘说了半天,一个铺子都没有说到……” 贺老太太看着李氏,冷然道我们贺家没有商铺。” 李氏不甘心,指着许道大嫂的那么多铺子,还有东南盐场,海盐铺子,会说没有铺子?——还不都是大老爷做了官后置办的,能当了大嫂的私产?就算大嫂当年拿嫁妆补贴过家用,可是娘刚才也还清了,那海盐铺子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了她“ 贺老太太气急反笑,道你要不要看看你大嫂的嫁妆单子?顺便把你的嫁妆单子也给你大嫂看一看?” 人穷不要紧,可是不能因为穷,就挖苦心思去钻营歪门邪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因为穷,就一心想着劫富济贫,将别人的占为己有。 老太太如今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带眼识人,给老2娶了这样一个目光短浅,心术不正的。 不过话又说,哪有人一开始就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都是天长日久,日积月累,经了事才见真章的。二太太未嫁之前,也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嫡女。相看的时候,也温柔和善,通情达理过得。只是做闺女的时候就穷养,嫁了人之后,不巧又让她见到人家的富贵,那颗不肯雌伏的心终于现形了…… 听见贺老太太说起嫁妆,李氏脸一红,低头不语。两个儿的嫁妆单子,都在贺老太太那里有一份存档。贺老太太提嫁妆,也不是看不起李氏,而是敲打她,不要以为都要见面分一半。做人最重要的是要随时守分。 许见状,回身跟的大丫鬟回秋耳语了几句,回秋领命而去。 一会儿的功夫,回秋了,手里拿着几分店铺的契纸。 许拿着店铺的契纸,对李氏道二弟妹,你口口声声说,这些铺子是大老爷做了官后置办的。这里是我那些店铺的契纸,你要不要看看上面的日子,到底是大老爷做官前,还是做官后?——这些契纸,都是在官府正经上过档子的,你若不信,还可以去顺天府查验一番。” 李氏咬着下唇,伸手接过许递的店铺契纸,费了好大劲,才看明白契纸上所写。从那盖了印章的红漆来看,果然是许嫁的那一年过得档。——那个时候,贺大老爷还在家里苦读,准备府试呢。 “现在你信了吧?无不少字——我们贺家如今住的这所宅子,也是你大嫂的陪嫁。说起来,到京城以后,这些家用,也大半是你大嫂贴补。这些银子,我都昧着良心,没有跟你大嫂算……” 不是不想算,只是京城的开销太大,贺老太太记了几次帐,就算她日日夜夜,不吃不喝的做活,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来补给大儿媳。可是大做了大官,官身的体面不能不顾。她不能为了心里安生,就让一家人继续住在寒门窄舍里,让大没有了做官的体面。 “今日既然分了家,你们得赶快搬出去了。不过在搬出去之前,你得给我去跪祠堂。不跪上个三天三夜,你别想起来”贺老太太继续往李氏的伤口上撒盐。 李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不敢,绸缪了这么久,不过分了一百两银子连后面贺老太太让她去跪祠堂的话都没有听见。 许淡淡地看着,也不言语。——李氏自作自受,她不会滥好心,去可怜她。 大老爷贺思平看见弟弟頹丧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对二老爷贺思达道宁风进学的费用,你不用担心,都在我身上。还有两个侄女的嫁妆,我也会让你大嫂帮你添补一些。”贺宁风是二老爷贺思达的嫡长子。除了长女贺宁羽以为,二老爷还有个庶女贺宁春。 许微笑着点点头,算是给大老爷的话撑场面。——在外人面前,许从来都是对大老爷唯命是从,给足了他面子。 贺老太太便对宁嬷嬷使了眼色,将二太太李氏拖到祠堂去了。 贺家到底人丁稀少。在别人家里分家这样的大事,不闹个一年半载的,不会消停。可是在贺家,几天就搞定了。 分完家,贺宁馨在屋里听着许跟她说起这些事情,也在心底里不断叹息。 “你就不用再操心这些事情了,你堂妹也找了,也吹吹打打嫁到聂家了。你就好好打扮一下,明日跟我一起去参加安郡王府的花会吧。”许轻柔地将贺宁馨一缕秀发别到耳后,怜惜地叮嘱道。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药丸 说起安郡王府的花会,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去过几次。后来她为了生孩子,将身子弄坏了,就再也没有去过,都是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带着二房的黄氏去的。 不知道安郡王府后花园的奇花异草,还是不是一样争奇斗艳,芬芳满园? 草木无情,所以年年春盛秋荣,谢过一茬,又开一茬。 人非草木,只有一世寿命,所以格外苟苟营营,唯恐落在人后,白瞎了一世为人的机会。 想到这些,贺宁馨不是不感慨的。不过感慨归感慨,贺宁馨并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她习惯凡事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自己侥天之幸,能同草木一样重活一世,她决定一定要珍惜这次的生命。这一世同上一世一样,她都有父母疼宠。不同的是,这一世,她身体健康,要嫁的男人也是个有人品,有见识的…… “馨儿,上次我给了你一套绿翡头面,我还没你戴过。要不这次正好戴上?前些日子,我托了这京城里最有名的绣庄,给你做了一套天水碧的新衫子,下午就送过来了,你好好试一试。他们的绣娘会跟着过来帮你试身,若是需要改的,立时改也来得及。”许夫人握了握贺宁馨的手,见她双手细软,手心温暖而不燥热,也无虚汗濡腻之感,就知道她这阵子身子养得不错。 贺宁馨也反手握住许夫人的手,轻轻地偎在了她怀里,低声道:“娘这样为女儿打算得事事周到,女儿都觉得自己跟个米虫一样,成日里无所事事。不能为父母分忧,帮家里解难,实在是汗颜。” 许夫人欣喜地摩索着贺宁馨的秀发,安慰她道:“女儿家一辈子不容易。不在娘家的时候多享享福,以后嫁了人,就算婆家再好,也不如在娘家一样随心所欲,能过得姿恣意纵性。——趁你现在还在家里,娘还能疼你,就让娘多为你做些事,也算是弥补以前娘的过失。” 贺宁馨从许夫人怀里坐起身来,好奇地问道:“娘有何过失?”许夫人对这个女儿宠若珍宝,怎么会有过失? 许夫人见女儿没有丝毫怪自己,心里更是高兴,拉着她的手,道:“以前二房跟我们一起的时候,娘用错了法子,让你受苦了……” 原来还是说当初的事儿。 贺宁馨忙岔开话题,问起安郡王府的情形。 许夫人也乐得不提当初,对她详说起安郡王府,笑道:“安郡王如今只有一个正妃,是辉国公宋家的嫡长女。要说辉国公家,三代以前也同安郡王府联过姻。要不是安郡王府有家训,不能三代以内跟同一家人联姻,辉国公家的女儿就都嫁到安郡王府去了。” 因为第一代辉国公宋远怀和国公夫人南宫雪衣,跟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和王妃安解语是莫逆之交,两家走动得十分亲密。两家的孩子长大后,便结了亲家。只是不知为何,安郡王妃安解语十分反对让自己的孙子,再娶辉国公家的孙女,所以留下了这条三代以内,不能跟同一家人联姻的家训。 说起安郡王府,许夫人跟安郡王还是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许夫人祖上的一位外祖母,正是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收养的范家女。算到现在,许夫人跟现在的安郡王算是远房姑侄。 先前许夫人差人过来给她送绿翡头面的时候,贺宁馨就知道有许夫人跟安郡王府有这层远房亲戚关系在。 再说许夫人自从贺家进京以后,在京城里做生意做得风声水起,这其中除了许夫人自己能干以外,跟安郡王府的照拂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许夫人再能干,也是一介女流,并不能经常抛头露面。而且做得又是海盐这种利润惊人,内里关节盘根错节的生意。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又有官大一级压死人,若不是上面有人,许夫人就算是有陶朱之才,也得把这些生意吐出来。 许夫人同安郡王府,应该也不止远房亲戚关系这样简单。不过明面上,两家人完全没有来往。知道他们有这层亲戚关系的人,也少之又少。 贺宁馨默默地听着,并没有追根究底。 下午绣庄的人过来送了新衫子。天水碧的衣裙穿在贺宁馨身上,配上浓绿正阳四品皆具的极品绿翡头面,衬的贺宁馨肌肤细白,面目清朗,本来五分的颜色,也足足多了三分。 许夫人看见贺宁馨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明日是贺宁馨第一次出席安郡王府上的花会,虽说不盼着贺宁馨艳冠群芳,至少也不能太逊色了。如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正好。 贺宁馨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间,又回到了久违的须弥福地。 这个空间,自从她上次来过之后,已经暌违许久了。 来到须弥福地的二楼,贺宁馨发现那二楼书案上,又多了一排药丸。她拿起一颗药丸,细细看了看,又到墙边内嵌的书柜里找出了那本《百草集》,慢慢看过去。 当年她有两年的时间被圈在裴舒芬的琅缳洞天里不得出去,闲暇无事,将《百草集》上所有的方子都试过,这颗药丸,如果她没有看错,便是《百草集》上所载的避子丸。房后吃一粒,就不会受孕。只是这药丸闻起来,比她当年做得要浓上许多…… 贺宁馨看着那排药丸,叹息地摇了摇头:《百草集》上的药方本就霸道,而裴舒芬不知为何,要做了这许多的避子丸,并且还加大了药量。这种虎狼之药,也不知她要给谁吃? 按照《百草集》上面的方子做避子丸,最多以后停了药后,受孕比较困难一些。可是裴舒芬加大了药量做得药,却不仅会受孕难,就连胎儿,都会受到影响。皆因这个空间里的药方都只有“君、臣”二味主药,没有“佐、使”两位附药来中和药方的毒副作用。吃久了,那些不理于受孕和生长的药物便在体内日积月累,对母体和胎儿都大大有害。 当然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些药方是有利于受孕的,不过也都是霸道无比。若是吃完避子丸,再吃送子丸,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无论裴舒芬这药给谁吃,那人一辈子不生孩子则罢,若是想生,可要费一番周折了。 贺宁馨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一排药丸沉思起来。这个世上的女子,嫁了人之后,最重要便是生儿子。若是生不出儿子,生女儿也行。不能生的女人,越到晚年,越是孤苦。所以她觉得裴舒芬肯定不是给她自己吃的,也许是给楚华谨的侍妾吃得也不一定。 想了半天,贺宁馨又失笑,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便将这些药丸放到玻璃瓶里,收了起来。 起身来到三楼,贺宁馨坐到镜子前面,看了看里面。 上一次,她从这个镜子里,亲眼看见裴舒芬在那边忙来忙去,做了些加料的丰||乳|肥臀丸。那丸药里面的红花放得太多了,其实也不利于受孕。这一次,她不知道又会看见些什么?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前尘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贺宁馨在须弥福地里照着镜子,想着裴舒芬会不会出现在琅缳洞天。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突然心有所感,赶紧让丫鬟桐月在外面守着,一个人去了净房,从净房里闪身进了的琅缳洞天。 “上次的药吃得太快了,看来还得再做一些。”裴舒芬眉目温婉地轻笑着,一边思量,一边去了楼下的药圃收割起药草。行动举止都比以前内敛含蓄了许多。 到了琅缳洞天里的药圃,同以前一样,裴舒芬累得腰酸背痛,才收割了一小捆药草。她不敢耽搁太多休息,利落地兜起药草,直接来到二楼书房的书案前,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药钵和药杵,慢慢研磨起来。 贺宁馨在须弥福地这边的镜子里看着琅缳洞天里的情形,突然有些胆战心惊。 裴舒芬的样子,比一个多月前,成熟妩媚了许多。看她的身形,完全不像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姑娘,反而像三十五岁,阅人无数的艳女。眼角眉梢都是春意,不过眼敛下方微微有些发青,面色粉腻中有一股不正常的潮红。虽然点了口脂,也看得出她的唇色淡了许多。 种种迹像看上去,就是个纵欲过度的样子。 贺宁馨在那边哑然失笑:楚华谨这个贪花好色的毛病,一点都没有改。看来这次的新宠,是这位两年前娶进来,如今刚刚圆房的填房了。 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对楚华谨只有夫妻之义,没有夫妻之情。要不是为了生孩子,她才不想跟他有夫妻之事。只是那时候,她是他的原配,生下原配嫡子,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义务。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当是死人一样,才能熬过那些难受的夜晚。 后来等她有了身孕,便立刻将楚华谨赶离她的屋子。那时候,她很庆幸楚华谨有那么多的妾室通房,不用整天待在她屋里。为了尽量少在晚上见到楚华谨,她不遗余力地给他抬了一房又一房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通房,甚至在外院,都备了数个歌伎伶人。房里,也给桐叶和桐雪开了脸,只要是的日子,就让她们去伺候楚华谨。 人都说她贤惠,说楚华谨娶了贤妻,才能够享齐人之福。就连先前最爱给塞的宁远侯太,看见大这么多,都不再舍得给大再添屋里人。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这么多,铁杵也磨成绣花针了。 可能人都是有逆反心理。当年她给楚华谨抬了这么多进来,楚华谨反而怪她太过贤惠,并不经常去妾室那里过夜。还是后来齐姨娘和方姨娘进门,才真正分了他的心。 要说裴舒凡当年吃得亏,从来就不是在妾室通房那里,而是在她婆母宁远侯府太和夫君楚华谨身上。这两个人,在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她是完全不设防。 她上一世的娘家裴家家风严谨,裴家的小妾个个都循规蹈矩。若是男人没有宠妾灭妻,小妾根本就翻不起风浪,也不费正室心。所以小妾没规矩,都是男人的,跟正室完全没有关系。裴家就是明显的例子。裴家的小妾想要出个格儿,裴老爷第一个跳出来将她拍。夏有不爽,也只跟裴老爷闹腾,从来不折腾折磨妾室。不过也许是裴家的妾室特殊,并不是裴老爷主动纳的,而是圣上赐的,或是夏给的,所以从来就没有在裴家成过气候。 在夏的耳濡目染下,裴舒凡对于拿捏妾室的种种手段,不是很精通。她在家里,是当男儿一样教养,学的是经史子集,治国之道。后院妇人的小意殷勤,弯弯绕绕,她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为之。当年初嫁到宁远侯府的时候,因为老宁远侯是个明白人,她也曾经天真地认为的夫君也会是个明白人。谁知嫁之后,她才明白,有其父,未必有其子。 好在她得了教训,便立时改变了的处事方式,很快掌控了整个侯府,又成功地生下了的和女儿。只是人命再强,强不过天。她自小就有从胎里带来的毛病,本来就该用补药温养。宁远侯府的太为了拿捏她,有意让两个通房姨娘,给她暗地里下了药。她是吃了这个大亏,才晓得世上还有宁远侯府太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婆母。幸亏她醒悟得早,不然就不只是身子亏损,而是终身不孕了。 后来她生了孩子之后,病情越是沉重,已是沉疴难起,药石罔灵了。若不是出了庶妹这个变数,她本可以将一切后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再撒手尘寰的。 庶妹的所为,提前结束了她上一世的生命。可能老天也怜悯她,又给了她一世新的生命,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看着镜子里的裴舒芬,贺宁馨微微一笑:,我们俩,这笔帐还没算完呢 镜子的另一面,正是裴舒芬的琅缳洞天。 只见裴舒芬在镜子那边的书案前做好了药丸,拿在手里看了看,自言自语地道这个避子丸,比那避子汤好多了。有了这个避子丸,我应该不用担心会出意外怀孕的事。”说到这里,裴舒芬咯咯地笑起来,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这些人真是蠢得很。十五岁生孩子,才是过鬼门关,你们求我生我都不生——等五年,我还等得起。五年之后,等我二十岁了,那时候再生孩子,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贺宁馨在须弥福地的镜子里看见这一幕,忡然变色,满腹狐疑:原来这药,是给她吃的。那五年之内不生孩子,又是回事? 想到在宁远侯府的两个孩子楚谦益和楚谦谦,贺宁馨心乱如麻。后来裴舒芬是何时离开那边的琅缳洞天的,她都不。 从须弥福地里出来,贺宁馨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睡了。 这一晚,她在梦中第一次回到宁远侯府,同的两个孩子在宁远侯府的后花园畅游玩耍。宁远侯府的后花园里有许多梨树,花开的时候,花白如雪,十分漂亮。两个孩子在如雪的树下奔波欢叫,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当他们摔倒的时候,她将他们扶起来;当他们痛哭的时候,她将他们揽在怀里,轻声抚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贺宁馨仍然怔怔地。 大丫鬟扶风和扶柳进来服侍贺宁馨梳洗,见贺宁馨好象没有睡好的样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扶风拿大帕子围在贺宁馨胸前,扶柳在贺宁馨身后将她的长发挽了几转,用一支玉簪固定在脑后。 贺宁馨弯下腰去,将水浇在面上,随便洗了洗。 扶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香的润面皂,轻轻用水润湿了一下。然后扶风用指腹从润面皂上揉了两揉,弄了些胰子下来,再在手掌上磨擦了两下 重生空间守则第2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下,便起了许多雪白的泡沫,像昨天贺宁馨梦里盛开的梨花。 贺宁馨看着扶风将满手的泡沫抹在脸上,给净面,微微闭上了眼睛,任凭两个丫鬟给她梳洗打扮。 等扶风给贺宁馨用帕子吸干了脸上的水之后,扶柳拿了面脂,给贺宁馨脸上薄薄地上了一层面脂。 贺宁馨的肌肤十分细腻润白,两颊红润自然。刚洗完脸,脸上的肌肤水润丰盈,衬着盈盈黑眸,十分动人。 扶柳拿过胭脂和鸭蛋粉,仔细往贺宁馨脸上打量一下,叹气道我看大姑娘就不用再上脂粉了,反而污了这脸色。” 扶风看了扶柳一眼,对着坐在梳妆台若有所思的贺宁馨笑道大姑娘生得越来越好了,依奴婢看,今日安郡王府的花会,大姑娘说不定能得个名头。” 扶柳却推了扶风一把,嘻笑道我们大姑娘定了亲,不用跟那些急着找夫婿的姑娘们去抢那些无用的名头。” 扶风赶紧用手捂了嘴,歉意地道是奴婢说了。大姑娘不要怪罪奴婢。” 贺宁馨回过神来,从镜子里看,看见两个大丫鬟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逗她开心,微笑着道你们俩别耍宝了。快给我梳了头,我们去娘那里吃早饭去。吃完早饭,再戴首饰,换衣裳吧。” 扶风、扶柳忙收了笑容,敛身称是,扶着贺宁馨出了净房,在外面换上家常的衣裳,去了许那里用早饭。 吃完早饭,许跟着她们一起,亲自帮贺宁馨打扮。 穿上天水碧的新衫子,头上挽了堆云髻,再将绿翡头面一一插上,大穿衣镜里的贺宁馨就变了一个人一样,雍容华贵,眉目楚楚。 许在心底里暗暗点头:馨儿的五官其实生得和她爹大老爷贺思平一样,很是秀美。只是以前有些过于圆润,而且浑浑噩噩,气韵上差了许多。现在经了事,褪了那层青涩,又瘦了些,立时便改头换面了。 贺宁馨对着镜子,看见天水碧的衫子宛若天衣无缝,做得十分精美,回头对许夸道娘在哪里寻的绣娘?——这样的手艺,方不负了这料子。” 天水碧的衣料,是韩地一个偏远的山区里独有的一种树蚕吐丝所织。这种树蚕吐完丝就死了,而且一生只吐一次丝。这样大的一匹衣料,得成千上万的树蚕吐得丝,再加上数百个织女一年的功夫,才能织成衣料。那碧色是树蚕毕生的精华所在,不是外面的染料能染得出来的。无论用这衣料刺绣,还是纺织,那股碧色都能随着针线的凹凸不平和外界光线的变化,变幻成深浅不一的颜色。 如今穿在贺宁馨身上,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跨步,都有碧色隐隐,不若尘世中人。 贺宁馨以前也这天水碧的名头,不过从来没有见过。以天水碧这样的质地和稀罕的程度,很多人曾经都认为天水碧会成为贡品,由皇家独用。 可是大齐朝的范氏皇族,拒绝一切珍贵稀有的当作贡品。皇室用的物品,都是大齐朝出产最多的,不过是质量更为精湛一些,并且由指定的皇商采买供应而已。而越是罕见的,越不可能作为贡品。 大齐朝开国皇帝范绘则说过,皇室受天下人供奉,理应为天下人着想。珍稀罕见的物事,劳民伤财,皇室绝对不会去鼓励扶持。 所以像天水碧这种,便成了价高者得。没有了贡品的名头,完全由市场来决定价值。不过这个价钱,当然是高得离谱了,就如许这样豪富的人家,这辈子也只能够买上一匹,给女儿做一身衣裳而已。 许看贺宁馨装扮好了,起身道我们这就走吧。趁天还早,我们可以去安郡王府里跟安郡王和安郡王妃先见一见。” 贺宁馨跟着许上了车,往安郡王府里去了。 来到王府门口,贺家的下人上前通报,王府的门子听说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家人到了,赶紧让人去内院禀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从王府大门里冲出一个穿着窄袖衫子,大摆裙子,脚踏一双鹿皮小蛮靴的姑娘,对着贺家的车问道可是贺家到了?——我是宋良玉,上次在宁远侯府见过的。”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花会 上 “原来是宋姑娘。劳驾了。”许在车里笑着道。 坐在车门口的大丫鬟回秋拉开了车帘,先跳了下去,对车外的宋良玉屈膝行了礼,然后转身将一个小板凳从车上暗格里拿出来,摆在地上,才伸手出去对车里人道、大姑娘,可以下来了。” 贺宁馨先从里面起身,躬身,对车外笑眯眯看着她的宋良玉点头笑道宋姑娘,好久不见。”她外面披了一件及地的黑白相间花狸子皮薄氅,将那身天水碧的衫子严严实实地藏在里面。 宋良玉走得更近些,主动伸出手给贺宁馨搭着我的手下来吧。我扶着你。” 贺宁馨笑着应了,把手搭在宋良玉手上,从车里出来,踩在小板凳上,下了车。 许也随后跟了出来,贺宁馨同回秋一起,将许翼翼地从车里扶了出来。坐在后面车里的扶风、扶柳和许的另一个大丫鬟回冬也下了车,跟着的主子身后伺候。 许和贺宁馨同宋良玉彼此厮见过,一起进了安郡王府的内院。 此时天色尚早,赏花的外客都还没有到。 宋良玉挽着贺宁馨的手,一路叽叽喳喳往内院行去,先向贺宁馨的爹贺大老爷问安,又向贺宁馨的奶奶贺老太太问安。虽然宋良玉为人爽直,不拘小节,却也滴水不漏,一丝礼都不,正是大家子教养出来的世家女。 贺宁馨一一代家人谢过,又向宋良玉的爹娘家人问安。 等贺宁馨说完了,宋良玉才吐了一口气,笑着道好不容易说完别人了,咱们说说自个儿吧。”很是自来熟的样子。 贺宁馨还是那次参加完宁远侯府填房及笄礼的时候,在宁远侯府外面同宋良玉说过几句话。当时觉得这个姑娘性子爽利,干净利落,很对她的性子。不过后来两人分开之后,贺宁馨回到贺家,便出了一连串的事,本来说好要请宋良玉去家里做客的,也食言了。 “宋姑娘,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里出了些事,耽搁了,没有依约请你去我家坐坐。”贺宁馨抱歉地说道。 宋良玉握着她的手,摆了几摆,对她眨眨眼,“那你要补偿我?” 贺宁馨微笑,也反握了宋良玉的手,道须听尊便。” 宋良玉放开她的手,却挽了她的胳膊,更加亲密,道你就叫我良玉,或者玉儿吧。我们家里人都这样叫。别宋姑娘,宋姑娘的,忒也外道了。”又偏了头,一脸促狭的样子,“不过你既然让我说了算,我可要好好想想,不把你榨个海枯河干,我是不会罢休的。我跟你说,我在家里面,哥哥们都怕了我了,谁都不敢对我不算数的。——你今儿撞到我枪口上,你惨了……” 贺宁馨嘴角不由越来越上翘,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松快起来。 回秋扶着许走在贺宁馨同宋良玉的身后,看见前面两位姑娘不时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回秋对许悄悄地道您看,大姑娘若是想跟人结交,也能做得很好。——也不用太操心了。” 许将身上的大氅拢了拢,也满面笑容,轻轻点头,道大了,自然就懂事了。宋姑娘也是个直肠子,她们俩倒是很投缘。” 跟在后面的扶风和扶柳也抿了嘴偷偷地笑,垂着手,跟着和大姑娘,一径往二门上去了。 几个人说着话,在王府内院引路嬷嬷的带领下,来到安郡王妃的上房院子。 这里算是内院里面的上房,却不是内院的主屋。王府里面规矩大,主屋平日里都不是住人的,都是待客,或是年节时分带着全府行礼领旨的地界儿。 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来到安郡王府,也只去过王府内院的客院,并未到安郡王妃的上房里来过。 宋良玉却像是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用引路嬷嬷带领,带着她们,左一弯,右一拐,便来到王妃的堂屋里。 “贺家的人到了,你说要见她们来着?”宋良玉进了屋子,就扯着嗓子叫起来,很是熟不拘礼的样子。 贺宁馨才恍然,宋良玉是辉国公的嫡,安郡王妃是辉国公的嫡长女,她们原来是嫡亲来着,难怪宋良玉在这里一派自如,想是从小就出入安郡王府,熟惯了的。 安郡王妃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清脆悦耳小妹,你又跑出去了?以后你再这样,我这里可留不得你了。”一边说,一边从里屋走出两个人来。 男的身穿一袭玉白箭袖蟒袍,头戴白玉翼善冠,神光离合,姿容绝世,正是安郡王范世诚。 走在他旁边的女子,容貌却逊色的多,只是身姿挺拔,是女子中少有的高个子。神情温柔,看人的时候,目光十分温暖亲切,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这便是安郡王妃宋氏了。 堂上的人赶紧屈膝给安郡王和王妃行礼。 安郡王亲自扶了许起来,安郡王妃也扶了贺宁馨起来,对她们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说着,许和贺宁馨都解了大氅,让跟在后面的丫鬟拿,包在了衣包里。 几人才分了宾主坐下,寒暄起来。 安郡王妃侧身看着的侍女道带着许和贺大姑娘的侍女们下去歇息吧。今儿厨房里面备得席面多,赏她们几桌客饭吧。” 许的丫鬟回秋、回冬,和贺宁馨的丫鬟扶风、扶柳赶紧磕头谢恩,将许和贺宁馨的衣包交给旁边的人拿着,跟了王府的丫鬟下去用饭。 王府里别的丫鬟婆子见状,也都识趣地走到屋子外面伺候着。 贺宁馨看见这个阵仗,安郡王是有话要说了。 安郡王范世诚却是盯着贺宁馨头上的绿翡头面看了许久,才开口道这套绿翡头面,真是难得。” 安郡王妃也来了兴趣,仔细看了一会儿,对安郡王笑道王爷,这套头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样好的绿翡,还有这雕工,如今是再也找不到了。” 安郡王在心里不胜唏嘘,温柔地看了王妃一眼,和声道别说如今,就是当年,也是很不容易,才得来的……” 这话说完,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贺宁馨十分不自在,有些后悔戴了这套头面。 许却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笑着岔开话题道两位要是对翡翠感兴趣,我那里还有几幅以前开出来的石头,因为没有找到好的玉雕师傅,一直搁在那里,白放着也可惜了。——不如送给王妃把玩。” 这个世上的都爱宝石,特别是翡翠。可惜真正的老坑翡翠几乎绝迹,新开的石头成色好的不多。如今大齐朝里绿翡的价格早就是黄金的无数倍了。就算这样,真正好的翡翠,还都是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买不着。 安郡王妃忙笑道那好意思?” 安郡王却一点都不客气,对许道那里的石头定是好的,我就不客气了。是给我送,还是我派人去取?” 贺宁馨和宋良玉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安郡王脸不红、气不喘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纳”了许的翡翠,一点都不避讳。 宋良玉不忿地张了张嘴,贺宁馨已经反应,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襟,又端了的茶盅,轻声问宋良玉你可,这是茶?很是轻浮清香,回味无穷呢……” 宋良玉也是个机灵的,闻言反应,凑过头去,跟贺宁馨一起研究起茶叶来。 两个明明平时对茶叶所知不多的人,如今突然变成两个茶博士,让座上的安郡王、王妃和许,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安郡王妃看了安郡王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对他也颔首示意,起身对宋良玉道带了你贺家一起,我有个好的,要给你们看看,赏鉴赏鉴。” 宋良玉和贺宁馨一起起身,对安郡王和许行了礼,跟着王妃进去里面屋里去了。 贺宁馨一边暗自揣测安郡王有些话要对许说,一边在王妃里屋的织锦缎杌子上坐下。 安郡王妃让人上了茶,对贺宁馨和宋良玉道你们两位茶博士,可赏鉴赏鉴我的茶如何?” 贺宁馨和宋良玉闻言一起红了脸,埋头一口气喝干了茶盅里面的茶,然后一起举着茶杯对王妃道好茶好茶杯”“甚是解渴,真是好茶” 安郡王妃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她们俩道还给我装呢,不就是饮牛饮骡的两个俗人罢了” 宋良玉见王妃取笑她,一股脑儿地猴,猫在安郡王妃身上使劲揉搓。 两个人正在闹腾,更里面的暖阁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从里屋冲出来,对宋良玉大声道小姨,你又欺负我母妃了”冲进去帮他娘一起跟小姨厮打,闹成一团。 这个小男孩,便是安郡王的嫡长子,也是世子,今年才五岁,同贺宁馨前世的楚谦益一个岁数。 贺宁馨看见这个小男孩,便想起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安郡王同许在屋外谈完正事,进来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贺宁馨脸上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铮儿,到父王这里来。”安郡王在门口招招手。那小男孩立刻欢呼着扑,抱着安郡王的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想是做过许多次,十分娴熟。 安郡王弯腰将铮儿抱了起来,对屋里的人道客人大概快来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安郡王妃忙去镜前整妆。 贺宁馨赶紧拉着宋良玉,跟安郡王和王妃行礼退下。 两人在外屋见了许,一起往院外走去。 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两个婆子急步走了进来。看见宋良玉和贺宁馨一行人,两个婆子虽然着急,也给她们屈膝给她们行了礼,才快步上了台阶,对屋里的王爷和王妃禀道回王爷和王妃的话,宫里的长公主跟着宁远侯一起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有话带给王爷和王妃。” 贺宁馨她们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被从院子外面冲进来的一群内侍赶到一边贴墙站着。 王妃上房院子的正门大开,一个神色倨傲,身穿杏黄|色公主服的年轻女子,在宁远侯裴舒芬的陪伴下,从门外行来。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花会 中 如今的大齐朝只有一个长公主范世琳,封号夷陵公主。大齐朝的公主、亲王都以封地为号,夷陵乃江南多丘地带,也是渔米之乡,在皇室里面,一般都是嫡公主才能有的封邑。不过皇室的封邑都不世袭,夷陵公主若是没了,她的封地会被宗室收回,赐给下一个夷陵公主。 夷陵公主是先帝隆庆帝某位婕妤留下的女儿,同今上宏宣帝范世言和先前殁了的嘉祥帝范世昌是同父不同母 的兄妹,比两个哥哥都小一些。隆庆帝薨了的时候,她才一岁,如今也不过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范氏皇族的男人都生得极美。夷陵公主生母出身低微,却是个绝色的美人,才有机会承宠有孕。隆庆帝和婕妤都生得好,夷陵公主自然也是个美人儿。不过比不上她生母婕妤的美,比皇后的庶妹楚中玉,也略逊色一些,但是她身份尊贵,一向自诩比她美的,没有她尊贵;比她尊贵的,又没她美,对的容貌极为自信。 范世琳本不该受封嫡公主才能有的封号和封地。不过隆庆帝子嗣稀少,到如今,只有宏宣帝和夷陵公主还活着。庞贵妃乱政的时候,夷陵公主的生母对当年的废太子,如今的宏宣帝有恩,所以等宏宣帝登了基,就加封了婕妤为太妃,又给了范世琳嫡公主的待遇。 那位婕妤在嘉祥帝一朝,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庞太后加罪,带着女儿躲在冷宫这么多年,才等到宏宣帝登基的那一天。 可惜她福薄,封了太妃,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便病死在的宫里。 范世琳先前的十几年,都是在冷宫里长大,练出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等宏宣帝登基,给了她莫大的尊荣,又因她的生母没有享用几天荣华富贵,便撒手西去,宏宣帝对她更是照顾有加,她才真正有了些公主的气派。 安郡王和王妃深知这一点,赶紧恭恭敬敬地从堂屋里出来,在门口台阶上拜倒,给圣上、长公主和皇后请安问好。 院子里的人见王爷和王妃都跪下了,便也呼啦啦跪了一大片,连贴着墙角而站的许、贺宁馨和宋良玉一行人也只好跪下。 宁远侯裴舒芬本来跟长公主并肩含笑走进来,现在见安郡王和王妃都跪下了,她也只好给长公主跪下。 长公主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快步上前扶起安郡王妃,嗔道二哥、二嫂折杀小妹了。小妹不过是给皇嫂传个信,你们这样诚惶诚恐,让皇帝哥哥了,又要骂我淘气, 以后再也不放我出来了。” 安郡王笑嘻嘻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将安郡王妃从长公主手上接,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公主先行入内。 长公主又抿嘴笑了笑,转身对院子里的人道都起来吧。本宫今日微服私访,你们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唯恐人家不晓得。” 院子里的人给长公主磕头谢了恩,却只有长公主带来的内侍站了起来。别的人还是低头跪着。 长公主脸色有些尴尬,看向安郡王,拉长声音道二哥……” 安郡王在台阶上转身,对院子里的人道长公主让你们起来呢。今日长公主大驾光临,我们安郡王府蓬荜生辉,你们还不赶紧去把缇骑给我调来,好好招待长公主带来的人。——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唯缇骑是问” 长公主脸色一白,挺直的脊背有些软,看着安郡王妃,嗫嚅道二嫂,就找个院子让他们歇着吧。我今日是微服的……”说完这话,又闭了嘴,有些心虚。 若真的是微服进府,就不该穿公主的礼服,也不用带数十个内侍前呼后拥,张扬得连外院的仆妇都大齐朝的长公主到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妃淡淡地道王爷做事,没有我们妇道人家插嘴的份儿。” 院子里的人听了安郡王的吩咐,纷纷起身,回到各自先前的位置上。许、贺宁馨和宋良玉趁机连忙出了王妃的上房院子,往内院的客院行去。 安郡王瞥见许一行人已经出去了,才回身走到屋里坐下,对长公主道夷陵公主千金之体,若是有个闪失,本王难见圣上。——还请夷陵公主见谅,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正说着话,外面的缇骑已经来了人,将长公主带来的内侍宫女,一个不拉地都请到外院专门的院子里歇着去了。又有四个女缇骑,穿了下人的衣饰,上来给安郡王和王妃行礼。 安郡王对她们吩咐道今日夷陵公主大驾光临,你们要好好伺候。若是夷陵公主有个闪失,你们也不用来回我,直接抹脖子算了。” 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沉,坐在一旁默不做声。 安郡王又对长公主拱手笑道夷陵公主,这四个侍女身怀绝技。一会儿花会的时候,本王和王妃都有事在身,唯恐怠慢了公主。就让她们四人跟着公主,一直到公主平安回宫,她们再我王府复命就是了。” 长公主咬了咬唇,低声道本宫能说一个‘不’字吗不跳字。 将先前口里自称的“小妹”换成了“本宫”,看了长公主已经心生不悦了。 宁远侯裴舒芬侍立在长公主身边,眸光闪动,微笑着往前俯身在长公主耳边道安郡王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公主就勉为其难,应下来吧。” 长公主端坐着没有应声。 安郡王看着站在长公主身后的裴舒芬,淡然问道你也是从宫里出来,伺候夷陵公主的下人?不跟着缇骑出去喝茶?还待在这里做?” 裴舒芬未料到看上去如天人一般的安郡王突然翻脸,忙从夷陵公主身后转出来,对着安郡王和王妃屈膝行礼陪笑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妾身是宁远侯的,今儿跟长公主一起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的。”暗忖点明了跟皇后娘娘的姑嫂关系,安郡王大概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安郡王妃闻声起身肃立,正色问道请问宁远侯可携了皇后的谕旨?” 裴舒芬摇摇头,回头看向长公主道是夷陵公主带了皇后的口谕……” “那就不是你传旨了?——对不起,我们王府的内院,非请勿入。”安郡王端起一旁的茶盅,看着裴舒芬,有些端茶送客的意思。 把他的王府当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是打了主意 大齐朝这么多年来,就连范氏的皇帝都没有这样对安郡王府放肆过。 安郡王着实对今日不请自来的长公主有几分恼怒。只是长公主到底带了皇后的谕旨,他只好把气撒在宁远侯的填房身上。 裴舒芬见安郡王神色不虞,忙收了笑容,恭声赔礼道是臣妇大意了。既如此,臣妇告退。”又鼓励地看了长公主一眼,道夷陵公主,臣妇在外面的客院等着公主殿下。” 安郡王妃起身送客,闻言对裴舒芬道宁远侯,夷陵公主是贵客,不会去客院同无关紧要的客人在一起厮混。——宁远侯不用挂心,我们会好好招待夷陵公主的。” 已经站到夷陵公主身后的四个女缇骑马上挺了挺胸脯,表示此地有她们照应,不劳宁远侯费心。 裴舒芬讪讪地笑了笑,起身行礼退下。 等裴舒芬走了,安郡王和王妃才看向长公主,恭敬地起身,肃立在她面前问道请问皇后有何谕旨?” 安郡王和王妃一番唱念做打,已经打消了长公主刚来时候的气焰。听见两位问起来,长公主闷闷地道你们坐吧。也不是正经的口谕,皇嫂说,她很想铮儿,想让二嫂有空多带铮儿进宫去玩。——大公主也很想铮儿。” 大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嫡女,也是当今宏宣帝嫡长女,受封江阴公主。两年前皇贵妃也生了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就封了涂山公主。如今皇宫里倒是热闹了一些,比以前多了些人气。 可是让安郡王的独子进宫去,却不是个好主意。 安郡王府因为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风幼时中过毒,子嗣上一直很艰难。后来虽然解了毒,到底毒素在身体里缠绵这么多年,后世的子嗣也都不甚昌健。所以安郡王府的子嗣一向不盛,好在每一代也有一两个传宗接代,撑门面,都是当宝贝疙瘩一样看着长大的。 历代范氏的皇帝,都晓得安郡王府的特殊地位,对他们的子嗣也都厚待有加,等闲正经的皇子都要靠后几分。各位皇子也都安郡王府在大齐朝的特殊地位,都不敢去捋虎须,招惹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 皇后娘娘今儿这个话,真是奇怪地很。历来皇宫大内,都是不利幼儿的所在。一般人远着安郡王府的世子小王爷,唯恐惹祸上身还来不及呢。她还专门传旨让小世子进宫,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 安郡王也冷了脸,肃然问道皇后从来没有招过我们铮儿入宫,今儿突然想起我们铮儿了?” 长公主没了熟悉的人在身旁伺候,浑身不对劲,听了安郡王的问话,笑着道也是皇嫂为安郡王府的一片心。皇嫂还说了,若不想去,也使得。她这个做伯母的,只是挂念侄儿罢了。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多想。”又看着安郡王妃,掩袖笑道皇嫂还有话要单独跟王妃说呢。” 安郡王看了王妃一眼,见她神态自若,面色如常,心里放了心,起身道既如此,你就跟你二嫂多说几句,我先出去了。”又看了王妃一眼你也别在这里太久了,外面的客人大概都到了。” 王妃起身送了安郡王出去,将长公主带到内室,亲手给她烹了茶,笑着问道皇后有何吩咐?” 长公主端着茶盅,笑嘻嘻地道是喜事呢。宁远侯今日进宫,跟皇后娘娘说,前儿带了他们家的姑娘楚中玉,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去了大觉寺求签。据说得了一支‘日边红杏倚云栽’的上上签,又得好几个神尼朝过相,说是大富大贵的宜男之相,极益子嗣。”说完 ,长公主目光闪烁地看着安郡王妃,又轻轻加了一句,“按制,安郡王可有一正妃,两侧妃。”皇室的人都晓得,安郡王同安郡王妃结缡十载,只有正妃,没有侧妃。 安郡王妃对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置若罔闻,伸手揭了茶盅盖子,轻轻地刮了刮起了蟹爪泡的茶水,对着长公主展颜笑道那要恭喜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了。——有此贵女,为何不送进宫里,伺候圣上去?”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花会 下 长公主到底是冷宫里住过十几年的人,虽然如今有宏宣帝青眼有加,到底十几年察言观色的底子还没有丢掉。 听见安郡王妃不动声色地将皇后娘娘的庶妹挡了,长公主也没有再多说。——横竖是皇后娘家的事儿,她今日替皇后娘娘传过话了,也算是人情做足了。安郡王府在大齐朝是地位,长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的,犯不着得罪狠了。 当下不再赘言,长公主只是轻笑着道二嫂说得也有道理。各家过日子,管谁肝疼?——谁像他们宁远侯府,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屋里抬,唯恐家里不够多似地。” 宁远侯妻妾众多,自从那日宁远侯填房的及笄礼之后,便在京城里又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安郡王妃见长公主识相,含笑领情,起身拉了长公主的手,亲切地道夷陵公主难得出来一趟,让二嫂带你去看看我们安郡王府的花圃。——不夷陵公主喜欢样的花儿?”一路说,一路起身让丫鬟给她披上轻裘皮大氅,同长公主一道往院外走去。 跟着长公主的四个女缇骑赶紧跟上。 安郡王妃的丫鬟婆子各自捧了盥巾沐盒,浩浩荡荡地跟在两位主子后面去了内院的花圃。 安郡王妃来到花圃中间的问香阁,看了看四围的陈设,大致都差不离了, 安郡王出了内院,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在那里让书童磨了墨,铺了熟宣纸,写了几个字。 镇国公简飞扬带着的娘、弟弟和,也来到安郡王府。他是安郡王府的常客,门上的门子见了,派了专门的婆子领着镇国公简老和简飞怡去了内院的客院,又让小厮领着镇国公的嫡亲弟弟简飞振去了外院招待仕子男宾的院子里。 简飞扬对门子笑道你们王爷在哪里?” 门子行了礼,笑着回道回镇国公的话,我们王爷刚从内院出来,现下正在书房习字呢。——镇国公要不要去见一见我们王爷。”又凑,低声对镇国公道我们王爷今儿从内院出来的时候,不若往日那样欢天喜地的,而是脸上平静,有些不对劲。” 简飞扬也晓得,安郡王越是生气,脸上越是波澜不惊。他心情好的时候,反而才会嬉笑怒骂毫不避忌。 “怎会如此?”简飞扬也低声在门子耳旁问道。 简飞扬虽然看着端凝沉默,威严自生,可是对下人却特别和气,在下人里很有人缘。 安郡王府的门子赶紧跟简飞扬咬耳朵,言简意赅地把刚才的事儿跟简飞扬说了一遍。 简飞扬眉头微皱长公主来了?还带了皇后的谕旨?” 门子点点头。 外面又来了一群客人,门子对简飞扬行了礼道镇国公,小的让虎头带您去王爷的外书房?” 简飞扬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这里忙着,正是要人手的时候。我就是了。”说着,回身进了大门,往外书房的方向行去。 门子躬身对着简飞扬的背影行了礼,回头招呼别的客人。 一拨一拨的客人拿着请柬上门,门子带着数十个小厮婆子,在门口一一查验。又分了男宾女眷,各自带往该去的院子,忙得一塌糊涂。 简飞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外书房的院子,对门口守门的书童咳嗽一声,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书童赶紧行礼,笑着回道镇国公真是及时雨。我们王爷正盼着人来说呢。”转身对屋里大声道王爷,镇国公到了” 书房里面传来安郡王范世诚有些惊喜的声音飞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简飞扬抿嘴一笑,跨步进了外书房,只看见安郡王的大书案上,摆了一张又一张的熟宣纸,一手行草酣畅淋漓,很是快意。 “王爷的字越发写得好了。小的早就想求墨宝来着,不知小的上次求的那个斗方,王爷啥时候能写好?小的也好挂起来,日夜瞻仰。”简飞扬做出一幅乡间农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安郡王噗哧一笑,搁了笔在墨玉笔架山上,扯过书案旁架子上的小毛巾擦了擦手,手指着书案上写了字的宣纸,道呐,这里有好多斗方,你拿,把你家天棚藻井上都能贴满了。” 简飞扬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张宣纸看了看,摇摇头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安郡王对的书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听不得别人说他的字不好。 “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好在哪里?”简飞扬做出一幅大字不识的样子,故意把宣纸还上下颠倒地拿着。 安郡王看见素来寡言罕语的军中悍将简飞扬,居然也有耍宝逗乐的时候,心情陡然松快了许多,拿了本字帖塞到简飞扬怀里,打趣道你不识字,就不要在这里露怯了。——这里有一本米芾的字帖,你拿好好练练。”又提醒他道你的未婚妻,可是状元贺思平的嫡女,你被人家看不起。” 简飞扬将米芾的字帖展开看了看,点头道居然是原贴。——王爷心情想是好了,这样大手笔的赏赐,我今儿算是赚了。” 安郡王有些后悔,伸手想将字帖拿,口里道会是原贴?不是我仿写的那本?——啊,了,了,拿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就着字帖过了几招,安郡王出了一身汗,顿时觉得刚才的阴郁心情无影无踪了。 简飞扬笑看向安郡王我以前在乡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下地干活,出一身的汗,心里就松快多了。” 安郡王拱手谢道受教。” 外面的书童听见里面王爷的声音已经透出几分轻快,看来心情好转了,忙回道王爷,王妃派了惜云,说花会要开始了,让王爷赶紧。” 安郡王起身披了大氅,同简飞扬一起出了外书房,往二门上去了。 内院的花圃里,一群群的丫鬟婆子已经女客们进来,在花圃里摆设的条桌前入坐。 安郡王府的花圃,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玻璃暖房。里面曲曲折折,分了各块地界,种了各样奇花异草。有常见的牡丹、芍药、玫瑰,也有罕见的异草,如薛荔藤萝、杜若蘅芜,还有金簦草、玉璐藤等等,总有成百上千种之多。 宋良玉拉着贺宁馨在花间穿行了半日,也只认出了十几种花草,很是不忿。 贺宁馨笑着劝道你不是那花儿匠,就算认全了,又有用呢?——不过是给人赏玩的,喜欢呢,就多看看。不喜欢,就让它自生自灭。犯不着为这点子事生气。” 宋良玉想想也对,转嗔为喜,道说得有礼。我没想到这一层呢?——下次二哥再要说我不学无术,认不清姐这里的花草,我就用你的话去回他去。”轻轻拉了贺宁馨的衣襟,道你不介意吧?无不少字” 贺宁馨当然不介意,莞尔道随便用,尽管用。” 两人站在一处杜若蘅芜旁说说笑笑。许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跟几个熟悉的侍郎说着话。 玻璃暖棚里下面有活水,里面有炉子,比外面暖和许多。 贺宁馨已经脱下大氅,交给扶风包在了衣包里,露出了一身天水碧的衫子。 宋良玉对女子的衣饰首饰都不甚在意。对贺宁馨这身衣裳,只觉得比一般的碧色衣裳要清雅许多,并未想别的,仍然神色如常的同贺宁馨交谈。 贺宁馨十分欣赏宋良玉这种不以物喜的气度,越发健谈起来。 镇国公府的简老带着的女儿简飞怡也来到花圃。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安郡王府的花会,一时百感交集。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认得的人,又拉不下脸跟人去主动结交,便停在了一个条桌旁,并了双腿跪坐在条桌后头。 简飞怡不想坐下来,心不在焉地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安郡王的影子,只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树名为“宝妆成”的芍药旁,伸了手去揪芍药的花瓣。 那树芍药的背后,却有几个人在。 简飞怡听了一耳朵,先听见这几个人在说宁远侯府的填房,说她年岁虽小,却生得娴雅大度,待人又和善,值得一交。 简飞怡歪着脑袋往旁边看了看,果然看见众人口里的宁远侯填房,一脸温温柔柔地小意样儿,和和气气地跟人攀谈着。 “娘,你若是闷了,不如去寻那位宁远侯的填房说?”简飞怡劝道,一心想把娘支走了,她好溜出去找王爷去。——好不容易来安郡王府一趟,她可不想没见到王爷就打道回府。 简老拿了条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闻言头也不抬,对简飞怡道怡儿,坐下陪娘喝一盅。——娘是原配,能自降身份,跟填房为伍?女儿啊,看来你二哥说得对,我是该管管你了。” 简飞怡吓了一跳,忙跪坐下来,帮着简老斟了一角酒,讨好道娘,我都懂得,娘不用为心。” 简老嗤笑一声,道你哄鬼去吧。看你刚才那样子,八成想溜出去找人去。我跟你说,你给我好好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搞三捻四,以后好多着呢——若是你今日出了茬子,别说我和你二哥会怎样,你还是想想你大哥会将你怎样吧” 简飞怡摇了下唇,倔强地道他能拿我怎样?……”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反击 上 “至少,在你出嫁之前,是再也别想出门了。还有,你今儿要是有个不妥,以后肯定嫁不了好婆家。所以你的歪主意,趁早给我收起来”简老俯身到简飞怡耳旁,低声却坚定地警告她。声音还是如同以往一样轻柔,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偏执,让听惯了简老声音的简飞怡,生生打了两个寒战,立时熄了偷遛出去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跪坐在简老身旁,给她佐酒夹菜。 简老斜眼看见简飞怡的样儿,微微笑了一下,媚态横生,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宁远侯裴舒芬在安郡王府的花圃里,也见到几个以前熟悉的公侯,便带了的婆母宁远侯太,和第一次出门应酬的小姑子楚中玉,跟人攀谈。 楚中玉今日穿着一袭鸭蛋青三领窄袖襦裙,头上插着一支碧色的翡翠长簪。她发色乌黑,肌肤雪白,那鸭蛋青的服饰,趁着头上碧色的簪子,愈发显得她姿容绝世。 今日来的这么多高门贵女,论容貌,楚中玉绝对是花中翘楚了。 宁远侯太眼看这个一向躲着不见人的庶女,今日居然艳冠群芳,想起她的生母,心里又有些泛酸。 裴舒芬太又犯了糊涂,赶紧岔开话题,对身旁那位正对楚中玉赞不绝口的伯爵道张过奖了。我家小妹面皮薄,又是第一次出来走动,还望多多提携照应呢。” 旁边另一位觑着眼瞅了瞅楚中玉身上的衣裳首饰,抬手指着 重生空间守则第2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着不远处那架杜若蘅芜,笑着道看见那株杜若蘅芜旁边,穿天水碧衫子的姑娘了没有?还有那位姑娘头上的绿翡头面,啧啧,没有个万把金,是拿不出来这身打扮的。” 说得正是同宋良玉站在一起说笑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 张伯爵也定睛打量了一番,见那罕见的杜若蘅芜青翠欲滴,居然盖不过那天水碧衫子上的隐隐光华,眯了眼睛艳羡道光那天水碧的衣料就得两万金,还要排队等上十数年才能拿到手。——万把金,恐怕只够付绣娘的手工银子吧?无不少字还有她头上那绿翡头面,就更不是拿银子能买得着的。” 这番话说得周围的人都纷纷往贺宁馨和宋良玉那边看了。 许虽站在一旁同别人说着话,眼角却一直看着贺宁馨这边,唯恐她有个闪失。 对面一群贵妇突然止了声,齐齐往贺宁馨这边看,许嘴角微翘,心头十分得意。 贺宁馨跟宋良玉说了一会儿话,霎时觉得如芒刺在背,不经意地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对面一群,正直了眼睛往这边看。 贺宁馨眉头轻蹙。她最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许就跟孩子似的,在这件事上格外执拗,非要向众人展示也有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儿,就像是有了好玩具,忍不住要向同辈小炫耀的小孩子一样。贺宁馨只好依了她,如今也只好忍着。 “良玉,你还没有?”贺宁馨推了推宋良玉,想找机会离了花圃。 宋良玉丝毫没有觉得异样,探着头往花圃的门口看了看,道我去找管花圃的婆子问一问,看看时候能。——你可是有不适?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可以……”以为贺宁馨是不耐久站。 贺宁馨忙打断她的话,笑着道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纳闷王妃那里不知怎样了。”她们出来的时候,长公主和宁远侯一起进去的。后来只见到宁远侯先了,倒是没有看见长公主。 宋良玉携了贺宁馨的手,往花圃的大门前走去。 对面一直盯着贺宁馨看的贵妇们才收回了目光。 裴舒芬抬眼看见穿着天水碧衫子的姑娘,正是上次在她的及笄礼上故意捣乱的贺大姑娘,微微一怔。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号称两袖清风,他的嫡亲闺女一身衣衫首饰,就是几万金,真是令人费解。”裴舒芬从一旁的条桌上拿起安郡王府放在那里的一把轻罗小扇,掩嘴轻笑。 她旁边的张伯爵却是很了解贺御史家里的情形,闻言忙道宁远侯有所不知。贺御史两袖清风,是先帝赞过的,今上也极为器重。可做不得假的。”周围的们也纷纷附和。贺御史许氏,在京城高门贵妇里人缘十分之好,愿意为她的人很多。 看见裴舒芬含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张伯爵抿嘴笑道看来你是不了解贺家。贺家如今过得不,不是靠了贺御史,却是全仗了贺御史许氏的陪嫁。” 裴舒芬想起裴舒凡的陪嫁,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可还是比不上这贺宁馨一身的装饰。将手里的轻罗小扇往张伯爵身上轻点两下,笑道家的陪嫁能有多少?几万金怕也是所有的陪嫁了吧?无不少字——有人会把几万金的陪嫁都穿在身上吗不跳字。 不等张伯爵,旁边的另一位已经插话道宁远侯,话不能这么说。这贺大人的出身东阳许氏,豪富是出了名的。听说京城里的两处最大海盐铺子燕阁和海阁,就是许的陪嫁铺子。——不说别的,光这两处海盐铺子,就许唯一的嫡亲闺女,穿一身天水碧,实在不算。” “这一身衣料,估计是贺大姑娘刚出生的时候,许就去预定了的。不然等上十几年,等到年纪老大了,再穿也没意思了。”旁边有一位姑娘看得出神,对许疼爱女儿的心思十分羡慕。 裴舒芬微笑着的脸上有些僵硬,却没有再言语。流转的眼波往大门处飘去,看见贺宁馨同另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一起在门口站住了脚。紧接着,听见有人进来通传,扬声道长公主到安郡王妃到” 花圃里的人纷纷拜倒,迎接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的大驾。 安郡王妃微笑着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笑着点头,对花圃里面的人道都起来吧。今日本宫是来参加花会的,大家不用拘束,自便吧。” 花圃里的人谢过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纷纷起身,回到各自的条桌旁。 安郡王妃携着长公主走到中间最大的条桌旁,跪坐下来,对身旁伺候的人道王爷带着仕子们也快了,把碧纱屏障放下来吧。” 那人应了,对着花圃一角拍了拍手。对面传来几声击掌的声音,似乎在应和这边的拍手声。又过了一会儿,从玻璃顶棚的横梁处,缓缓落下一层碧色轻纱,将花圃一分为二,隔了开来。 女眷们的条桌都在碧纱这边的位置,另一边,便是安郡王要带着仕子饮酒赏花作赋的位置。 在座的许多女眷也不是头一次参加安郡王府的花会,对这一套程序心知肚明。 又过了一会儿,安郡王带着一众仕子们到了,隔着碧纱屏障,对这边的女眷行了礼。 这边的女眷在长公主和安郡王妃的带领下,还礼不迭。 楚中玉坐在裴舒芬身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碧纱屏障对面的安郡王。虽然隔着一层轻纱看得不甚分明,却更显得他样貌出众。 楚中玉不知不觉红了脸。 作为庶女,还是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女,楚中玉从来没有期盼过会有好的亲事能落到她头上。只要不做妾,她就谢天谢地了。所以在侯府的时候,大嫂跟她说,楚家有意让她去给安郡王做侧妃,她还别扭过。——侧妃的名头虽然好听,不还是妾? 大嫂当时笑着说,让她别急着拒绝,等见了安郡王的面再说。 今日她才,大嫂说得是意思。——安郡王生得这样好,还这样年轻,诺大的王府里,只有王妃一个人,真是个专一重情的好男人。 楚中玉又斜瞥了一眼上首的安郡王妃,只见她坐在长公主旁边,正偏了头,跟人。安郡王妃本来就生得相貌平平,还坐在美艳的长公主身边,更显得貌不惊人。 有这样的王妃,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吧?无不少字——楚中玉突然对这桩亲事不再抗拒。 裴舒芬端庄地坐在楚中玉和太中间,当作没有看见楚中玉两眼斜飞的样子,手中取了银箸,一会儿给楚中玉夹菜,一会儿给太斟酒,忙个不停。 长公主坐在安郡王妃身边,也忍不住往那边的仕子看。她今年都十六了,试探了几次,皇兄斗没有给她赐婚的心思,她才着了急,跟皇后套起近乎来。若不是的亲事没有着落,她才不会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如今看来,若是跟安郡王妃交好,以安郡王府在仕子中的声望,似乎也能帮她寻一门不的亲事? 安郡王妃将长公主的行止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从一边的水晶果盘里拿了一串西域大葡萄,放在长公主面前的小碟子里,笑道夷陵公主尝尝我们果圃里的鲜果。这是我们的人从西域带的种子种的,我尝着味道还不。” 长公主回过神,谢了安郡王妃,拿起葡萄吃起来。 酒过三巡,对面有些仕子纷纷起身,去花圃里折了花,托花圃里伺候的侍女往女眷这边送了。 裴舒芬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娘,这些人可是看中了谁,就送花?”看起来跟她前世里那些配对游戏一样,真是有意思。 宁远侯太却嗤笑一声,道你说呢?当这里是青楼花街?还送花点客呢?” 裴舒芬脸一红,讪讪地不再言语。 她们旁边桌上的笑着道宁远侯是第一次参加这安郡王府的花会吧?无不少字——不知者不为罪。这些花,是给今日花会里定了亲的姑娘们的。是在告诉别的仕子,这些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也是提醒的意思。” 间,裴舒芬看见一个侍女手里捧着一株海碗大的白茶花,往贺宁馨那边桌上送了。 贺宁馨含笑起身,将那花簪在手腕上,十分趣致。只见她又探身对着碧纱屏障对面一个高大男子躬了躬身,像是在打招呼的样子。 裴舒芬的眼睛忍不住绕着贺宁馨转,也看见了对面的那个男子。见他生得极为高大,从侧面看,脸上五官如刀劈斧凿一般,十分深邃,比安郡王的俊美不遑多让,也极为打眼。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反击 中 “那位是贺大姑娘的未婚夫?”裴舒芬凑到一旁的张伯爵身边问道。 张伯爵回头瞟了一眼,点头道正是。镇国公简飞扬同贺家的这门亲事,满京城都晓得呢。我们都以为两年前简家复爵回京的时候,他们就该成亲了。谁知贺大姑娘又病了,镇国公又等了她两年,如今喜事是近了。” “确是近了。我们家前几日还收到喜贴了。今年九月,就是他们大喜的日子。”结婚生孩子,是妇人间最爱谈论的话题。 说起镇国公简家和左督察御史贺家的这门亲事,真是一波三折。众人私下里谈论起来,觉得就跟折子戏一样波澜起伏,惊心动魄。 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在旁摇着轻罗小扇,定神听着这些讲古。 “那镇国公这么大岁数了,真的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裴舒芬听了半天,有些好奇。 “没有,真的没有。”旁边的人很肯定地回答,好象她是镇国公府上的管事嬷嬷一样,十分肯定的样子,倒是惹得大家取笑了一回。 裴舒芬跟着笑了,轻言细语地点头道家里头肯定是没人,这我信了。不过外头吗……”看着大家,做出一幅“你懂得”的样子。 凑在一起闲话的这几个妇人都是成了婚的,也没有那么多避讳。听见裴舒芬意有所指,俱掩袖笑道能够想着不把人带到家里来咯应人,就是极好的男人了。宁远侯莫因为宁远侯,就……”想起宁远侯妻妾之多,这宁远侯肯定是巴不得别人家也都妻妾成群的。各位交换了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看着裴舒芬,笑得意味深长。 裴舒芬被众人有些嘲笑和怜悯的眼光看得心头怒起,却不得发作,只好在心底里转了几转,轻声道男人家管不住,也是常事。不过是在家里多收几个人,好歹都是眼皮子底下,好打理。若是在外面收了人,反而多些是非。家过于善妒,让男人退而求其次,去花街柳巷留连,染了脏病,吃亏的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还是宁愿把人抬进来,好过在外面收人。” 旁边有两个听了裴舒芬的话,心头一动,对望一眼,笑着道宁远侯高见,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赶紧离了这里,回的条桌旁去了。——这宁远侯看着温温柔柔,可真是不容小觑…… 另外几个比较厚道,听不出弦外之音的在一旁附和道宁远侯这话说得实在。有时候,也是不得不为啊。” 裴舒芬淡淡一笑,往刚才先走了的两位那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再跟剩下的几个人罗嗦,也回的条桌旁去了。 花会进行到一半,楚中玉以一首大嫂裴舒芬给她捉刀的长短句《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拔了女眷的头筹。 到会的仕子对此长短句惊为神作,又见楚中玉生得国色天香,乃是真正难得的才貌双全,越发引起了仕子们豪壮的诗情。一时宁远侯府众人面前的条桌上,堆满了对面仕子送来的诗作,请求楚二姑娘品评一二。 安郡王和王妃看了楚中玉的诗作,也都赞不绝口。 这一次的“问香花主”,非楚中玉莫属了。而今年的名花,也肯定是腊梅了。 许心思动得快,立时想到大觉寺观音法堂后面的腊梅院,那里可是有全国最珍稀的腊梅树种。从明日起,肯定要挤破头了。如今已是三月三,腊梅都快谢了,不早些动手,到时候连渣子都不剩…… “回秋,你赶紧,跟珍胧馆的大掌柜说一声,让他立即去大觉寺,拿着我的帖子,找方丈,将大觉寺观音法堂后面腊梅院里所有的腊梅花都买下来。——有多少,买多少。将腊梅花瓣收了,给调香房送去提取腊梅香精。记得要快……”许声音压得很低,说得又快,谨防别人听了去。回秋常年跟着许,自然晓得她都说了些。 珍胧馆是许诸多铺子里面的一个香料铺子,平时也做生意,有各色香袋、香饼、香巾、香扇出售,走得是上层路线,件件价比黄金,俱是精品。 等许交待完,回秋已经完全明白了,笑着给许行礼道放心,奴婢理会得。” 每年安郡王府的花会,都会推出一位绝代佳人和一支倾城名花。佳人也就罢了,那名花可不得了,可不是只让人赏玩的。 安郡王府每点出一种名花,当年同那种名花有关的都会大卖。整个大齐朝的仕女贵妇,一到三月三,全盯着安郡王府,就为了今年流行的是样的首饰,样的花样,还有样的香味儿。不的人,会被人笑话土老帽儿,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人走动。同时与之相关的各个银楼金铺和首饰作坊,以及各色裁缝铺子,香料铺子,都会闻风而动,趁机赚一笔。 往年许没有来过花会,等听到消息的时候,往往都迟了一步。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先机,而对许来说,是从来不肯跟在人后面拾人牙慧的。——失了先机的生意,不做也罢。 这一次,许要确保从明日开始,京城里最高档的腊梅香,都来自许氏的珍胧馆。 许这边谈笑间,已经给许氏的铺子定下一盘大生意。 贺宁馨坐在一旁,对许暗暗叹服,轻轻偎,对许道娘懂得这么多,可不可以教教女儿?” 许喜出望外。她以前苦口婆心地劝了贺宁馨多次,想教她些做生意的门道,可是贺宁馨嫌弃她太过“铜臭”,根本就不想学。如今却主动要求跟着她历练,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这些生意,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你若是不想学,我可愁也愁死了。”许笑着揽了贺宁馨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对许道娘也分一半的铺子给大哥和兴儿吧。”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如今在家里苦读,准备会试。贺宁启有个八岁大的贺兴元,也早早地启了蒙,进了学。 许想起的和孙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道你大嫂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你大哥将来是要做官的,铺子给了他也是白费。你若是有心,好好打理这些铺子,给你大哥家分红就是了。” 贺宁馨以前学得是经史子集,对商贾之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换了一种身份,重新活过,突然对商贾之事也有了兴趣。 宋良玉坐在上首安郡王妃和长公主后面的条桌上,在上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扭股糖一样地转来转去。 安郡王妃心里有事,看日头差不多了,便对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声,让她去跟王爷通个气,今日的花会,就到此为止吧。 侍女那边传了话,安郡王果然点头允了,对着那边拿着的诗作窜来窜去的仕子说了几句话,对面的人便都回到了的条桌旁。 安郡王妃对着那边含笑点头,侧身问了长公主几句。长公主脸上一红,倒也应了下来。 往日里点花主,定名花,都安郡王妃出头。今日因为长公主在座,便让长公主坐了主人席,代安郡王妃给皇后娘娘和宁远侯的庶妹楚中玉,送了一顶金刚石发冠。今日的名花,不出众人意料,果然点了腊梅。 楚中玉见不是安郡王妃给她加冠,安郡王也无丝毫表示,心里头微微有些失望。低头谢了长公主,文文静静地回到的条桌旁坐下了。 宋良玉觑了个空子,偷偷地摸到贺家的条桌旁,在贺宁馨背后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我好象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她。” 贺宁馨留神看了安郡王妃一眼,见她举止如常,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不开心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看你还好。”贺宁馨回头安慰宋良玉。 宋良玉有些着急,在后面拉了贺宁馨的手直打晃你不晓得。我越是心里有事,越是面上平静。我是她亲,对她再熟悉不过了。” 贺宁馨笑着拉了宋良玉坐到条桌旁,道你先歇歇,别着急。等花会散了,你再找你问个仔细。若是真有难事,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宋良玉此时别无他法,闷闷地坐到贺宁馨身旁,一杯接一杯的给斟酒喝。 贺宁馨晓得那不过是果酒,甜丝丝地,并不醉人,也不甚在意。 安郡王妃在上首看见宋良玉在贺家这边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起酒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亲自走了,和许说了几句话,又赏给贺宁馨一支羊脂玉镯子,才让人扶了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宋良玉醒酒去了。 贺宁馨未料到宋良玉完全没有酒量,连这样的果酒都让她醉了,越发觉得好笑。 此时天色不早,王府的管事嬷嬷出来让大家去王府的偏厅用晚饭。 花会上的人便三三两两散了去。 先前许见简老带着简飞怡进来,也忙带着贺宁馨跟她们问安叙话。只是简老一直淡淡地,简飞怡又心不在焉,不想理人的样子。许也是有气性的人,见状便告辞回到的条桌旁,不再搭理简老。 而简老本来已经起了心要远着贺家的人,却偶尔听到了那些说起天水碧和极品绿翡头面,那双眼睛就再也没能离了贺宁馨头上身上。等看到安郡王妃也对贺家的人青睐有加,简老再有一腔心思,也在心里重新掂量了十七八个来回。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反击 下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简飞怡从头到尾,不过是在花会上做了路人,看了别人的一场戏而已,心里一直闷闷的。 宁远侯府的人从她们身旁走过的时候,简飞怡耳朵尖,听见宁远侯正对今日做了花主的楚二姑娘低笑道今日大展奇才,王爷一定印象深刻,说不定等我们到家,王爷已经遣官媒已经上门了……” 又听见楚二姑娘细声细气的声音大嫂话莫要说得太满……小妹觉得……似乎没有心思……” 简飞怡听得心头火起,在后面拉了简老的衣襟问娘,大哥不是跟安郡王交好?——看来人家也没把他当回事啊” 今天的风头,都被宁远侯府的楚二姑娘和贺家的大姑娘给抢去了。她们简家人今天坐在这里,从头到尾也就许带着贺大姑娘打了声招呼,连安郡王妃都没有专程跟她们说过话。相反只是跟她们沾了姻亲关系的贺大姑娘,却得了安郡王妃赏的一支羊脂玉镯。看见那只镯子,还有贺宁馨那套绿翡头面,简飞怡觉得妆匣子里的首饰可以全拿去捣碎了填沟渠去了。 简老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跟安郡王交好?往脸上贴金谁不会?——也就你是个棒槌,还当了真了。” 简飞怡被简老抢白了几句,有些讪讪地。眼看花圃里的人都散了,简飞怡忙扶起简老,跟在宁远侯府一群人后面走出去。 “贺家有值得得瑟的?——王妃迟早会明白她看了人。家有y奔之女,这贺家的家风,能好到哪里去?贺家的大姑娘,又能比二姑娘强多少?……”简飞怡今日一肚子气,在后面嘟嘟囔囔,十分不平。 简老忙呵斥她道胡说呢?人嫁都嫁了,哪有‘y奔’?”最后两个字,居然奇迹般地抬高了声音。 走在前面的宁远侯裴舒芬闻言回头看了简老一眼。 简老双眼眯了一下,一股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底。 贺宁馨跟着许在安郡王府略用了些晚饭,便告辞出府。贺家的马车来得时候停在安郡王府的车马院里。现在贺家人要回家了,早有婆子将车赶到安郡王府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那里三三两两停了一些车马和轿子,各家的下人都东一圈,西一圈,各自围在一起,拢着袖子,说得唾液横飞。 许扶着回冬的手先上了马车。贺宁馨站在后头,等许上了车,便扶着一旁丫鬟的手,也登上了车。 回到贺家,贺宁馨见许很有些疲倦的样子,想起须弥福地里的上好药草,偷偷进去拿了些出来,用改良的药方,给许煎了碗醒神汤,服侍许喝了睡下。 第二天,许醒来,身子舒服了许多,精神头也健旺起来,对贺宁馨的醒神汤赞不绝口,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贺宁馨推说是在一本医书上看来的。那医书上确有这种药方,只不过药量和药材被贺宁馨偷换了,效果当然不同凡响。以前的贺宁馨就喜爱看杂书,许也就信了,不再深究。 安郡王府里,近来却颇有些不顺。 皇后自从托了长公主传话之后,又宣了安郡王妃进宫两次。每次都让楚中玉在旁陪着,当着安郡王妃的面,从不着边际的暗示,到不轻不重的敲打,到后来恨不得要直言不讳让她把人领了。 安郡王妃陪着皇后绕了几天圈子,觉得实在有些抗不住了,终于恹恹地回了娘家辉国公府。 辉国公的听了嫡长女的哭诉,也没有别的法子。安郡王府地位虽然特殊,可是却不能跟皇室作对。皇后现在是先礼后兵,若是直接下了谕旨,到时候,不同意也得同意。 安郡王王妃最近心情不好,可是他也没法跟她打包票。——安郡王府,到底是臣子。是臣子,就不能太僭越。 他们安郡王府执掌的缇骑,数百年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想削弱安郡王府的皇帝。只是幸亏当年开国皇帝范绘则定下了铁律,言明宫禁和安郡王府共立共存,互为肱骨,各安其位,才能保大齐朝的万世基业。每一任新任的皇帝和安郡王,都要去宗庙歃血盟誓,有生二心者,天打雷劈,宗庙覆灭,断子绝孙。如此毒誓,才让安郡王府顺利传承了数百年。 如今这个宏宣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过的,心思更难测。安郡王手里的缇骑,不能用到宫里面,就如同宫里的人,不能插手缇骑一样。两方既有一定的制衡关系,又有严格的上下尊卑关系。 这种事情,若是皇后想用来对付别的人,安郡王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皇后哑巴吃黄连。可是这是针对他们安郡王府,更不其中有没有圣上的默许,所以他都做不了。若是他暗地里有所举动,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戴上来了。 再说,安郡王府数百年来,也有过皇帝皇后赐侧妃的先例的。楚皇后此举,也不算违例。 这样下来,连辉国公府宋家最近都阴云密布。 辉国公嫡宋良玉是个直爽的性子,受不了这种阴郁的气氛,跑到贺家去跟贺宁馨诉苦。 贺宁馨领着宋良玉一起歪在暖阁里的暖炕上,拿了各样吃食点心,泡了新鲜茶水,当她是闺蜜一样招待。 宋良玉吃了几样点心,居然还是愁眉苦脸的。 贺宁馨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这样好吃的都不能让你释怀,说吧,到底是啦?” 宋良玉放下勺子,拿一旁小碟子里盛的雪白小毛巾擦了擦嘴,缩了两腿盘上炕,又将贺宁馨炕上的一个细棉布抱枕抱在怀里,靠在了墙上,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贺宁馨也放下勺子,侧身看着宋良玉,催她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说说看,有些事儿,能让我们宋七姑娘唉声叹气?”宋良玉在宋家排行第七,在家里人都叫她七姑娘。 宋良玉斜睨着贺宁馨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淘气的,也会说风凉话了?” 贺宁馨但笑不语。 宋良玉终于开了口其实不是我的事,还是我的事。就是上次在王府里面,皇后娘娘提的事儿。”说着,宋良玉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对贺宁馨一股脑儿都说了。末了,宋良玉感叹道你说这皇后娘娘都安得心?就见不得人家夫妻和睦?非要往人家夫妻间塞人?” 贺宁馨啼笑皆非,指了宋良玉道你也注意些。皇后娘娘长、皇后娘娘短的,在我这里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这样说,被有心人告到宫里面,也是一场闲气。她在上,我们在下,不能这样硬碰硬的。” 宋良玉拿手掩了口,懊恼地道多谢贺提醒,以后再不敢了。” 贺宁馨忙安抚她,道也不是大事。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又对宋良玉解释道侧妃不过是个名头,到底不能跟正妃相提并论。若是实在推不过,也只有接进来,远远地放着了。” 宋良玉眼睛一瞪,对贺宁馨做了个拿刀抹脖子的手势,道她休想我性子和软,楚家的二姑娘又是个有七窍玲珑心思,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这种进了府,岂是好相与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贺宁馨想跟宋良玉说,这种事,决定权其实在男人身上。只要男人没有心思,别的再是才高八斗,绝色倾城,也翻不起风浪。不过宋良玉到底是个未嫁的姑娘,这一辈子,也还没有嫁人,不好意思跟宋良玉对男人评头论足,便岔开话题,问道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给安郡王府弄个侧妃进去?”源头,才好封堵。 宋良玉摇摇头,道不晓得。也许他们家女儿大了,找不到婆家,所以看上了安郡王府的富贵吧。”又撇撇嘴谁不安郡王府在大齐朝地位超然。跟安郡王府攀上关系,皇后的几个皇子,就大事已定了。” 贺宁馨听了,心里一动,疑惑地问道皇贵妃两年前不是生了一个女儿?”皇贵妃没有,皇后还有要争的? 宋良玉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皇后突然要拉拢安郡王府了。”从炕上挪,把头凑在贺宁馨耳边,低声道我听我爹娘昨儿晚上偷偷说,皇贵妃好似又有身孕了。” 贺宁馨大吃一惊皇贵妃今年年岁不小了吧?无不少字” “三十岁了。还能有孕,圣上对皇贵妃的情分,真是不一般。”宋良玉倒是有几分欣赏的口气。宋家的国公爷和国公拿不准皇后想赐婚的主意,到底是皇后娘娘自个儿的,还是圣上默许的,所以不敢贸贸然闹到御前,只在家里琢磨。 这下连贺宁馨也有些赞叹,道圣上真是长情的人。对皇贵妃倒是不离不弃。”又问道那宫里还有没有别的妃嫔有孕的?” 宋良玉诧异道你是才来的吧?无不少字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宫里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后妃,哪里来的别人?” 贺宁馨更惊讶。宏宣帝登位五年,除了皇后之外,也就是四年前以皇后的仪仗迎了皇贵妃入宫。难道这以后,再也没有添新人? “昭仪、婕妤、才人、选侍,一个都没有?” 宋良玉肯定地答道都没有。如今宫里除了宫女内侍,就是皇后和皇贵妃。皇后早就生有三子一女,现在皇贵妃也快赶上来了,两年前生了一女,现在第二胎,不晓得是男是女。” 贺宁馨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对宋良玉笑道良玉,你真是你的福将。你跟你说,别担心,我们有法子了。” “真的?”宋良玉大喜过望。贺宁馨行事,给人一种十分稳妥,值得信赖的感觉。似乎万事到了她手里,都能化繁就简,药到病除。 贺宁馨拉了宋良玉在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找你,让她装病。再让安郡王带你,还有小世子,先出城去庄子上避一阵子,就说要养病,不能见人,这样可以先拖一段。我在这里,会找人给圣上上折子,给皇后娘娘找些事做。”兵法有云,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围魏救赵,足以让皇后那一方自乱阵脚。 “事?”宋良玉十分好奇,不听完就不肯走。 贺宁馨笑着在炕桌上蘸着茶水写了两个字——“选秀”。 给圣上选秀,充实后宫,是皇后娘娘的职权之一。皇后娘娘消极怠工,让圣上的后宫空虚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被臣下弹劾弹劾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选秀 上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宋良玉看了这两个字,若有所悟你是说,给圣上选妃嫔?” 贺宁馨摸了摸宋良玉的头,亲切地道孺子可教。”一幅姐的口气。 宋良玉居然不以为忤,看着贺宁馨拍手笑道我就贺肯定有法子。看来我这趟是来着了。”连忙起身下了炕,去贺宁馨屋里的大穿衣镜前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襦裙。 宋良玉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想着皇后娘娘给别人塞人不成,反被别人塞了一宫殿的美人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回身对贺宁馨道我说你是个促狭鬼,真是没有说。这不是让皇后娘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正大光明,一点都不像他们楚家人,就晓得鬼鬼祟祟在背后捣鬼。” 贺宁馨抿着嘴笑。选秀可不是塞进宫这样简单的事情,不过这其中的关键,就没必要让宋良玉了。 宋良玉披上大氅,对贺宁馨福了一福,道大恩不言谢。我跟我爹娘说说,让我们家去找人上折子。你们家就无谓卷进来了。”宋良玉这事儿牵扯太大,而贺家又跟他们家素昧平生。就算她跟贺宁馨有交情,也是她主动贴上来的,可不能让贺家担这个风险。 贺宁馨却拦住她道这事儿,你们家不能提,安郡王府也不能提,甚至我们家和镇国公家都不能提。”镇国公同安郡王交好,贺宁馨顺便把镇国公府也提了一句。 “啊?”宋良玉头疼了,“谁都不能提?那谁上折子啊?”要成事,上折子的人身份一定要非同一般才行。 贺宁馨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我已经想好人选了。你记得一定要跟你爹娘,还有你说清楚。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他们要以静制动才是。”他们略有动作,就会被宁远侯府抓住小辫子,说他们是心怀怨愤,故意跟皇后娘娘作对。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把相关的这几方摘干净。 想了想,贺宁馨觉得跟宋良玉解释不清楚,怕她跟人多说误事,立时改了主意,道算了,你还是先跟你王爷姐夫说,他一定会该做。——别人就先放一放。” 宋良玉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道我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安郡王府,只跟王爷说,然后回家等着看戏。” “哟,”贺宁馨笑得弯了腰,道说得好——咱们就等着看戏吧。选秀呢,实在是一出好戏,得看上大半年吧。” 送走宋良玉,贺宁馨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求见爹爹贺大老爷。 贺大老爷刚下朝,在书房里跟许诗词唱和,又拿着宁远侯府楚二姑娘在花会上写得长短句仔细推敲,对此神作击节赞赏。——楚中玉这一次是真正诗名大振,无数人慕名到宁远侯府求诗问赋。 楚二姑娘据说见求诗的人太多,很是懊恼,对外宣称女子当以女红贞静为重,诗词歌赋乃是小节,便宣布封笔,从此不再吟诗作赋。那首《卜算子咏梅》的长短句,就真正成了绝响。如此有才华又低调的绝代佳人,更是难得。一时提亲的媒人踩断了宁远侯府的门槛。 贺大老爷在朝堂上,近日来也多听大家谈论此事。今日同对谈,虽然觉得那长短句很妙,但是是否出于楚中玉之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这边听说贺宁馨要见贺大老爷,贺大老爷同许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外院的书房,贺宁馨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快让馨儿进来。”许顾不了这么多,对外面的书童吩咐道。 贺宁馨谢了书童,进了贺大老爷的书房,看见许赫然在座,贺宁馨抿嘴笑道打扰爹和娘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还对着许眨了眨眼睛。 许微赧,招手让贺宁馨,拖着她坐在身旁,怜惜道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在疼爱孩子的父母眼里,儿女再大,都永远记得他们还是婴儿时候可爱趣致的模样儿。 贺宁馨有些尴尬。平日里许对她当小孩子一样疼哄,她也半推半就地依了她。今日她要来跟贺大老爷说正经事,这样的口气,谁还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呢? 贺大老爷在一旁看见贺宁馨的样子,心里有些诧异,随手指了许对面的椅子道坐吧。”又对许道馨儿来我的书房,定是有要事的。你就不要打岔了。” 许仔细看贺宁馨的神情,果然有些不自然的样子,不由心下暗悔,觉得也是太过了。馨儿说,也有十八岁了,今年九月就要出嫁,再把她当小孩子哄,就是这个当娘的误了她。想起当年贺宁馨宁愿贴着二房的二太太李氏,也不愿意跟亲近,是不是早就应该改变态度,把她当作大人一样对待呢? 想到这里,许起身对贺大老爷和贺宁馨道你们聊,我出去看看今日的晚饭准备得如何了。”又问贺宁馨宋七姑娘可是要留下来用晚饭?” 贺宁馨跟着起身送许出去,闻言马上答道良玉了。娘不用准备她的饭菜。” 许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像平时一样伸出手,想拍一拍贺宁馨的小脸。猛然间又想起不该这样对她像小孩子一样,讪讪地缩回了手。 贺宁馨笑着握了许的手,挽了她的胳膊,送她出了外书房。 回到书房里,贺宁馨看见贺大老爷一个人站在窗前,像是一直在从窗口看着她们母女俩。 “馨儿,你母亲疼你跟眼珠子似的,比对你大哥上心多了。你……”贺大老爷将许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对妻子的战战兢兢十分心疼。 贺宁馨一心想着上折子的事儿,闻言忙道爹莫担心,女儿没有怪娘的意思。今日确实有要事,要跟爹爹商谈。” 贺大老爷放了心,回到书桌前坐下,示意贺宁馨坐到书桌前的圈椅上,温和地问道有事要跟爹说?”贺宁馨是女儿,一向有事都是找她娘许。贺大老爷有些好奇,贺宁馨有事,不找许,要专门找? 贺宁馨走到贺大老爷的书桌前坐下,定了定神,将宋良玉今日的来意,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家长里短地说八卦,贺宁馨可能不在行。可是这等涉及到朝堂江山社稷的博弈,确是贺宁馨最感兴趣,也最擅长的。 所以从她口里说出来,比宋良玉要多几分条理,也多了几分背景的补充。 贺大老爷本来含笑听着贺宁馨,听着听着,脸色却严肃起来。 等贺宁馨说完一席话,贺大老爷起身在书房中间开阔的地方来回走了几步。 书房的门大开着,周围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院子门口两个守门的书童在那里闲坐聊天。隔得这样远,从书房里看,也只能看见他们在,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 “选秀这件事,非同小可。”贺大老爷斟酌道,“你要,一旦开选,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儿,而是牵扯到整个朝堂上下,大齐的江山社稷。” 贺宁馨微笑着道女儿自然晓得。我们大齐,还是当年隆 重生空间守则第2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隆庆帝的时候选过秀。自从庞贵妃进宫之后,大齐就再也没有正式选过秀。” 庞贵妃入宫就盛宠,隆庆帝再也没有选过新人入宫。后来庞贵妃的做了皇帝,也就是早逝的嘉祥帝,庞贵妃担心拿捏不住从下面高官豪门里选进来的妃嫔,失了刚到手的大权,所以一应嘉祥帝的,都是庞贵妃从贫家小户挑来的姑娘。只要貌美,不需有才干有家势。就连庞家女儿,庞贵妃都不许再送进宫,实在是用心良苦。 “这你都晓得?”贺大老爷抬高了眉毛。馨儿时候对朝堂之事这样关注了? 贺宁馨早想好了应对,含笑解释道那日从安郡王府的花会,女儿就惦记着这事,一心想帮帮良玉。再说,安郡王府这么多年来,对娘的生意也照顾有加。这次他们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出手,我们对他们尽些绵力,也是应该的。——所以之后,女儿就去找大哥借了些朝廷的邸报看了。” 贺宁馨前些日子确实是找大哥贺宁启借过朝廷的邸报,不过不是为了这件事…… 贺大老爷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赞许地对贺宁馨道接着说下去。”并没有指责她不务正业,身为女儿身,却妄图插手男人们的事。看来贺大老爷,跟她以前的爹三朝首辅裴立省一样,都是明辨事理的人。 贺宁馨想到上辈子的爹爹裴立省,看着眼前这辈子的爹爹,心里突然一片温暖,柔声道爹爹不怪罪女儿,女儿谢过爹爹。”起身对贺大老爷福了一福。 “坐吧,坐吧。我们嫡亲父女,不用这样见外。”贺大老爷忙起身站在一旁,搓着手,却不敢去碰贺宁馨一下子。 贺宁馨笑着起身坐下,贺大老爷也坐了下来。 只听贺宁馨又接着道女儿虽然找大哥借了邸报看了,却还是没有头绪。直到今日良玉,跟女儿说,皇贵妃似乎又有了身孕,女儿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 在贺宁馨看来,选秀之事,应该也是宏宣帝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绸缪的。当然不是宏宣帝贪花好色,而是他想收拾掌兵权的世家,必须要有一个突破口。 后宫里面,从来就不是的战争,而是这些背后家族的争斗。脑子清醒的皇帝选,从来就不是给挑心上人,而是给的朝堂,的江山挑选后盾。因为这些身后,便是综复杂的朝堂。后宫,就是朝堂政治的缩影。出身微贱的布衣宫女一步登天的传说,从来不会在大齐朝的皇宫大内上演。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选秀 中 ※三更送到。 贺大老爷如今是左督察御史,负责监督百官,有弹劾上奏之权,算是言官之首。 可是后宫里面的事情,却不是他能插手的。 “馨儿,你说得很有些道理。可是你不是不晓得,为父是左督察御史,你让我弹劾别的官员,我没有二话。可是上折让圣上选秀,对为父来说,似乎越俎代庖了些。”贺大老爷小心翼翼地给贺宁馨解释。想不到女儿还有这样的政治直觉,贺大老爷觉得十分骄傲,就算女儿有些考虑不周,贺大老爷也认为是人之常情,不想对贺宁馨苛求太甚。 贺宁馨却笑了,对贺大老爷道:“爹想哪里去了?这件事,就算爹有职权,也不能由我们出面来上这个折子。” 贺大老爷更惊诧了:“那你找我做什么?”女儿有事不来求自己,贺大老爷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 贺宁馨拿过一张花笺,在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递到贺大老爷面前。 贺大老爷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得,正是“裴立省”三个字。 “三朝首辅裴立省?——那可是个老滑头。再说,宁远侯府是他的姻亲,他可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儿。”贺大老爷拿过花笺,翻来覆去的看。 好,女儿的字,写得就是好。贺大老爷面上虽然一片平和,心里却乐开了花。想着等明日上朝回来,就顺路去夫人的裱画店,将女儿写得这张花笺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里屋的墙上,自己可以天天去观摩…… 贺大老爷一时心花怒放,浑忘了女儿写得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裱起来挂在墙上,实在令人遐思啊…… 贺宁馨却没有等贺大老爷“遐思”完,从他手里取过花笺,道:“女儿对三朝首辅裴立省这个人,仔细考较过。从女儿借过来的邸报看起来,裴太傅这个人,和爹一样,都是十分的忠君为国。”顺便拍了一下贺大老爷的马屁。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贺大老爷嘴角不由越翘越高,含笑对贺宁馨道:“你想让为父去裴立省那里说项,让他出面上这个折子?” 贺宁馨点头赞道:“爹爹不愧是状元之才,果然一点就透。——这件事,只有让裴太傅出面,是最合适的。”顿了顿,贺宁馨一面回想着自己前世的爹爹裴立省的为人,一边深思道:“裴太傅和爹爹一样,都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此次让圣上选秀,从浅处说,是让安郡王府承裴家一个人情。从深里来说,是帮圣上铺路,让圣上能够尽量兵不血刃地拿下……” 贺宁馨霍然住嘴,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宏宣帝想收揽军权的事儿,目下很多人还蒙在鼓里。她不确定,贺大老爷是不是也赞同她的看法。 贺大老爷到底是伴圣多年的人,对圣上那点心思也早看出来了,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只管监察百官,圣上手下那么多能人,也不用自己事事奔在前面,显摆自己。 “连闺中弱女都看出了圣上的心思。看来此事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贺大老爷一手捻着美髯,微微笑起来。 贺宁馨尴尬地笑了笑,道:“爹爹取笑了。” 贺大老爷忙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不取笑, 不取笑。——我女儿冰雪聪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谁敢取笑,让他来跟我单挑” 一席话说得贺宁馨掩袖笑得一抖一抖的。 贺大老爷十分感慨。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跟这个自己打小就疼爱的女儿这样融洽的交谈过。就算她自落水醒来之后就有些奇怪又怎样呢?左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这个自己是深知的,就是大觉寺的菩萨那里,都指明了的。——自己不护着她,还有谁能护着她? “爹爹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其实这件事就裴家而言,也不完全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爹爹想必知道,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当年也是状元,在地方上历练过这么多年,回到京城,没有几天的功夫,就升了翰林院大学士。圣上对裴家还是青睐有加的。只是裴家跟宁远侯府结了亲家,到底让圣上有些忌讳。裴家人若是出来弹劾皇后,请圣上重开选秀之门,势必能让向圣上表明,他们裴家,自始至终,忠于的都是圣上。”贺宁馨侃侃而谈,眉宇间有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自信。 贺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女儿,越发觉得骄傲起来,对贺宁馨点头道:“这一层,为父刚才也想到了。况且,裴家的嫡女两年前去世之后,圣上便亲旨让裴家将两个外孙接回裴家教养,已经是在宁远侯府脸上重重地打了一耳光了。——若不是裴家又将庶女嫁了过去,裴书仁这会儿早进文渊阁了。” 摇了摇头,贺大老爷眼里闪着戏噱的光芒,得意洋洋地道:“裴立省精明滑头了一辈子,临老却下了招臭棋,真不知道他画蛇添足地把庶女嫁过去做什么?难道是贪图一品侯夫人的名头?可是圣上至今都将宁远侯请封继室的旨意留中不发呢。” 听着贺大老爷说起宁远侯的原配,裴立省的嫡女裴舒凡,贺宁馨觉得十分不自在。她低了头,看着手里的花笺上熟悉的字迹,下意识将那花笺在手里揉成了一团。心下暗自警醒自己,得再练一种字体,免得将来有一天,让裴家的人看见,将她当妖怪拿了去…… 同贺大老爷说完话,父女俩一起去了后院吃晚饭。 如今的贺家只有大房一家人住在这里。 许夫人在饭厅上陪着贺老太太说着话,听说贺宁馨居然主动去寻贺大老爷说话,贺老太太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道:“好好好——他们父女俩,总算是圆过来了。” 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坐在一旁笑看着贺老太太同许夫人说话,也很欣喜妹妹终于明白过来。 贺宁启的独子贺兴元看看许夫人,又看看贺老太太,嘴角微微翘起,很是高兴的样子。 贺宁启的妻子苏氏是个很文静的妇人,平时寡言少语,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万事不理。不过如今因为贺宁馨要备嫁,许夫人日夜忙碌着嫁妆礼服婚庆事宜,外面还有自己的陪嫁铺子需要一一照管,实在忙不过来,便将家里的事交给苏氏照管。 贺家大房只有贺宁启一个嫡子,贺宁启也只有贺兴元一个嫡子。苏氏作为贺家大房的嫡长媳,又是嫡长孙的亲娘,这贺家,迟早都是她的。现下掌了权,差不多的人,早做起威福来了,独苏氏一步也不肯多走,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十分守礼。待下人和气,对小姑子关怀备至,以前对她淡淡的婆母许夫人,现在也对她改了观,凡事都愿意提点她,又将内库的钥匙也给了她。 苏氏嫁进来也快十年了,到如今才真正在贺家后院站稳了脚跟。幸亏苏氏素性恬静,不是个爱展才干,揽是非的性子,所以这么多年,如一抹影子一样生活在贺家后院里,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若是苏氏也是聪明外露的女子,遇到许夫人这样能干的婆母,很难相处融洽。 贺宁馨同贺大老爷一起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吃完晚饭,贺家的人等贺老太太回了耕读堂,也都各自散了。 第二天,贺大老爷下朝回家,专门拐去了裴家一趟,拜访了一直赋闲在家的裴立省裴太傅。两人在裴家的后花园里散了散步,聊了聊天,贺大老爷便告辞回府了。 贺大老爷走了之后,裴立省在外书房里沉思良久,又找大儿子裴书仁过来商谈了一番。 两日之后,一封恭请圣上重开选秀的奏折便递到了宏宣帝的案头,立时便被宏宣帝发往礼部,让他们整出个具体条程上来,明显是赞同的语气。 范氏宗族的人闻讯,立刻上折弹劾楚皇后在其位不谋其政,致使后宫空虚,不为大齐的江山社稷着想。 楚皇后近日来正在懊恼安郡王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去传旨赐妃,安郡王已经请了病假,带着王妃和世子一起去京城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等圣上命内侍过来传旨申斥她的时候,楚皇后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完整个传旨,楚皇后不由傻了眼。她同圣上十年患难夫妻,早就习惯了一夫一妻的日子。圣上后来接了以前的太子妃、现在的皇贵妃入宫,还让皇后心里咯应了好久,甚至跟圣上闹过别扭。还是当时的大嫂裴舒凡看着不对劲,三番五次地劝她,不要跟圣上赌气,以免把圣上越发推到皇贵妃那边去了,皇后才忍了下来,同圣上重归于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皇宫大内,还会来第三个女人。不,也许不是第三个,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无数个……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秀 下 范氏皇族宗人府的管事嬷嬷领了旨,罚皇后跪了一天一夜的宗庙,向范氏列祖列宗请罪。跪完宗庙,又让皇后赶紧着手给圣上选秀。 大齐朝范氏皇族选秀是宗族事务,自有成规。按族规,新皇登基大婚的头年开始,便要首次选秀,其后每三年选一次,一直到皇帝年满六十为止。六十之后,皇帝不得再选秀。 选秀之年,文官四品官以上,或者武将伯爵以上的勋贵家里,凡有年满十五,尚无婚约的嫡女,都属候选秀女。若是不愿进宫,可到宗人府保备,半年内定好亲事就可以正式退选了。有婚约尚未成亲的,若是愿意参选,也行,但需要办妥退婚手续,不得上哄下骗,欺瞒朝廷。而且定过婚又退婚参选的,在宗人府也会有记录。这样的姑娘进了宫,不会有大的不妥,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罢了。另外,每一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入宫参选。若是已经有女儿在后宫为后妃,便不再具备参选资格。 这一套繁复的选秀规则,是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一手给当时的开国皇帝范绘则定下来的。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是开国皇帝范绘则的亲娘。范绘则又是大孝子,唯母命是从,所以在范绘则的强力主导之下,被范氏宗族定为族规。不过规矩是规矩,不遵守的皇帝也大有人在。有过了六十还选秀的昌平帝,也有选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挑过的隆庆帝。 整个选秀人员的背景调查,按照范氏宗族的族规,由缇骑独立完成。所以下面想动手脚的人,就要掂量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力,可以瞒过无孔不入的缇骑,将不合条件的女子送选上去。一旦查出,当欺君之罪论处,满门抄斩到不至于,但是满门打入贱籍是一定的。 大齐朝这么些年,富贵动人心,自以为聪明,动手脚的人不是没有。不过无一例外都被缇骑查了出来,好几家勋贵,都因此被夺了爵,打入贱籍,几代都不得赎身。 而大齐朝自隆庆帝那年之后,再也没有选过秀。大齐朝的高官勋贵们,刚刚才从五年前腥风血雨的宫廷政变里恢复,对现在的太平日子还过得心有余悸,就被这个突然发出的“选秀”的消息轰得晕头转脑,一时满城皆谈选秀。 朝廷很快就正式颁了政令,宣布了此次选秀的条程。出乎意料的是,宏宣帝亲自拔高了选秀的条件。以前是文官四品官以上,勋贵伯爵以上就可。这次改成文官三品官以上,勋贵要侯爵以上的人家才够资格参选。 大齐朝的官阶制度里,三品大员,是个分水岭。三品以下的官员众多,包括许多闲职。而三品和三品以上,却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或者退养下来,在朝堂上依然有影响力的官员,为数不多。 此令一出,有资格参选的十五岁以上嫡女立时便少了一大半。而到了十五岁还未定亲的高门嫡女也不多,不过好在可以退婚,于是够候选资格的高门嫡女里面,最近退婚的也不少。也有少数人家,心疼自家的女儿,不想拿女儿的终身去换那场镜花水月的富贵前程,便赶紧物色人选,要给女儿在半年内定亲。 宁远侯府这边先得到皇后被罚跪宗庙的消息,紧接着又听说圣上颁诏令,大肆选秀。这两个消息接踵而至,将宁远侯府的众人击昏了头。——这二姑娘楚中玉还没送进安郡王府呢,可别把皇后先折进去了 太一心急,先把楚中玉叫骂了一顿。又听老大楚华谨说,此事是裴太傅上的折子,将裴舒芬也叫来骂了一顿,说她出得好主意,这不是搬起石头砸的脚吗?——以前皇后只用应付皇贵妃一个人,现在却要应付数十个年轻貌美的狐媚子 裴舒芬满腹委屈,哪想到的娘家这会儿也来给添乱?有心想质问父亲,到底底气不足,只好忍了这口气。 因了太见天就要骂她一顿,这天晚上裴舒芬趁楚华谨歇息的时候,对他委屈地抱怨圣上选妃,关我事?娘为何都要怪在我身上?” 楚华谨皱着眉头安慰她道娘不过是一时心急,担心皇后娘娘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说完这话,楚华谨起身便想出去。 楚华谨外放了两年,早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见识长进了许多。这一次突然而来的选秀,让他敏锐地觉察到,里面似别有乾坤的样子。 他这些天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打探此次选秀的前因后果,却是一团雾水。安郡王早就躲得远远的,且以他行事的风格,倒不像他的手笔。可是此事若是与他无关,楚华谨又有些疑惑:总觉得时机太巧了些…… 不过他动用了全部的人情关系,也只探到此事是的岳父裴立省做得手脚,心里更是发虚:难道是岳父了舒凡的事……? 楚华谨想了又想,又排除了这个可能。舒凡的死,跟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忤作、太医都验过了的,是病死的,并非意外死亡。再说裴家还有一个女儿嫁在宁远侯府,岳父不至于完全不把裴舒芬放在心上。 裴舒芬见楚华谨心事重重要出去的样子,有些着急,赶紧拉了他一起坐在床边,说起知心话来。裴舒芬有心想帮他分担一些,遂想了想,安慰楚华谨道侯爷也不必特别挂心。此事虽然出其不意,却并非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何好处?”楚华谨抬头问道。他还真想不出,这件事对自家有何好处。 裴舒芬浅笑盈盈如今要选秀,我们也可以送人进去啊。在妾身看来,送二妹入宫,比送二妹去安郡王府做侧妃,要强多了。”以楚中玉的才貌,入宫承宠,诞下皇子,是迟早的事儿。宁远侯府到时候就是双保险,还有可担心的? 楚华谨本来心里一直烦躁不安,听了裴舒芬的话,反而笑了,道你成日里在内院厮混,见识浅薄,不如你远矣。”又摇头叹息,“若是舒凡在这里,今日之事,她定能圆满化解。——哪要我在外面跑来跑去,拿热面孔贴人家的冷屁股?” 裴舒芬被一个古人说她“见识浅薄”,不由心头大怒,腹诽道:你丫才见识浅薄你qun家都见识浅薄 不过腹诽归腹诽,再给她三个胆子,她都不敢正面跟楚华谨叫板,只好又忍了怒气,和气地笑道侯爷雄才大略,哪是我们这些后院妇人能比的?——就算再世,也比不上侯爷的。”如此奉承了楚华谨一番。 楚华谨虽遗憾裴舒芬没有她裴舒凡的大才,可是论小意殷勤,知冷知热,凡事有商有量,是她远远不如的。想来花无常好,月无常圆,他这也是求全之虞了…… 楚华谨长叹一声,看着裴舒芬娇艳欲滴的小脸,高耸绵软的一双玉兔,忍不住抱了她坐在膝上,一手抚上她的小脸,一手罩上她高耸的玲珑,一边亲吻抚弄,一边在她耳旁气喘吁吁地道大齐选秀,同一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入宫……只要皇后在宫里,我们家就不能参选……” 裴舒芬被楚华谨揉搓得全身发热,也顺势靠在他怀里,轻轻扭动起来,故意在楚华谨的要紧处蹭了两下。楚华谨立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急匆匆地掏了的宝贝出来,拽了裴舒芬裙子,硬邦邦地就要顶入。 裴舒芬哀叫一声,急忙拿手去阻挡,却已被楚华谨强握了双手撑在头顶,下面已经被弄了进去。里面尚未润滑,还有几分疼痛,却只能忍了,在下面曲意承欢,连绵不断地叫着“侯爷”,让楚华谨越发大动起来。 一时云散雨收,裴舒芬给楚华谨清洗过,又叫了热水,去净房重新梳洗了一番。 等她出来,却楚华谨不见了人影。 “桐月,侯爷去哪里了?”裴舒芬叫了的陪嫁丫鬟进来问道。 桐月刚才一直守在外面屋里,对屋里面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翻云覆雨声早就麻木了。 听问起来,桐月屈膝回道刚才方姨娘院子来了人,说是方姨娘身子有些不适,侯爷让人请大夫去了。” “是侯爷让人请大夫,又不是侯爷去请大夫——侯爷哪去了?”裴舒芬冷冰冰地问道。任谁刚同的男人亲热过,转个身就那男人去为别的奔走,心里都不会好受。 桐月恭恭敬敬地回道侯爷说不放心方姨娘,要亲眼看看。侯爷还留话……”看了裴舒芬一眼,不敢说。 裴舒芬觉得都要忍出内伤了,可是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坏了努力了这么久得来的好名声。 “说吧,侯爷留了话?”裴舒芬走到一旁的炕边,歪在大靠枕上,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桐月低眉垂目地答道侯爷说,让别等着他了,先歇着吧。侯爷今儿,就歇在,歇在方姨娘那里了……” 裴舒芬手里紧紧抓着炕上大靠枕的一角,拧成了一团,手上的筋都爆起来了,口里却还是平静地吩咐道给我铺床吧,我要歇息了。” 桐月应了声是,将床上的撤了下来,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的被褥铺上,对裴舒芬道,都铺好了。” 裴舒芬“嗯”了一声,从炕上起身,去床上躺着去了。 桐月将一旁的桌灯捻暗了,移到墙脚。又回身抱了弄脏的被褥,倒退着出了裴舒芬的卧房。 裴舒芬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终于想起来侯爷这次去了方姨娘那里,却是方姨娘坏了规矩。头半个月,本是这个正妻的日子。这两年来,方姨娘行事滴水不漏,试探了几次,都抓不到她的把柄。好歹忍了这么久,终于将方姨娘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想来这一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她了。——不能拿侯爷怎样,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犯了规矩的妾室? 第二天一大早,裴舒芬梳洗之后,便去向太请安,却见楚华谨已经在太那里坐着了,一幅神采奕奕的样子,跟中了大奖一样。 p:提醒一下,宗人府是明朝朱元璋首创,清朝沿用了明制。大家别看见宗人府就想起辫子朝了。本文的朝堂背景主要是明朝,但是明朝的后宫制度实在太坑爹,所以俺就让《烟水寒》里面的小安出马,将大齐朝的后宫制度大刀阔斧改了一下。本文里的后宫制度是架空,朝堂是明制。另外罗嗦一句,《烟水寒》的架空背景是东汉末年。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定亲 上 裴舒芬笑着给太放了碗箸,又伺候楚华谨早饭,才问道侯爷今日这样高兴?” 楚华谨还未,太已经笑眯眯地道我们家可算是有喜事了。” “喜事?说来让也为娘高兴高兴”裴舒芬忙凑趣道。 太看了楚华谨一眼,笑着道我们老大又要做爹了,这可不是添丁的大喜事吗不跳字。 裴舒芬愕然地看着楚华谨。——这是从何说起?她五年内不能有身孕,这些妾室也该跟一样才是…… 楚华谨有些赧然,道是方姨娘有了身孕。昨儿大夫刚诊过,已经快三个月了。”又掩不住喜色,道大夫说,这一胎,一定能一举得男”说得好象他从来没有似的。 裴舒芬含笑恭喜侯爷,又有些担忧道这样说来,我们用得避子汤,不甚有效用啊。”因为裴舒芬立誓五年之内不生孩子,所以宁远侯府的妾室,也都跟着一直在用避子汤。 楚华谨却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道方姨娘身子不好,大夫以前说,避子汤对她身子不利,所以……” 裴舒芬拧着帕子的双手瑟瑟发起抖来,口里还是轻柔地笑道恭喜侯爷恭喜娘了方姨娘给我们宁远侯府添丁进口,也是有功之臣呢……” 楚华谨本来有些不好意思。是他想着方姨娘跟了他这些年,一直无孕,对她十分怜惜,担心那避子汤对她身子不好,以后更难有孕,所以他特意让方姨娘不用喝避子汤的。——这样做,当然是让裴舒芬这个正室脸上不好看…… 好在舒芬年岁虽小,还是识大体的,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满脸喜色。楚华谨在心底里对裴舒芬又多了三分歉意。 裴舒芬从太的慈宁院回到的中澜院,脸上一直挂着的面具一样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桐月,在外面看着,就说我不舒服,别让人进来。”裴舒芬对外吩咐道,一个人闷闷地躺在了卧房的床上,默默地想起心事来。 过了一会儿,裴舒芬从里屋出来,对桐月吩咐道方姨娘有孕,按以前姨娘有孕的规矩送赏。另外,”裴舒芬沉吟半晌,道方姨娘不能再伺候侯爷了,把方姨娘的日子,给齐姨娘吧。” 齐姨娘从西北在待了两年,老了不少。楚华谨好在还念着旧情,每个月里,也去她屋里两天,每次也都会要水,并不像是在兰姨娘和桂姨娘屋里,每个月只去一天,去了也只点个卯就走。 桐月出去了一会儿,找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要了旧例,备了给方姨娘的赏。 裴舒芬看了一下,见桐月从库房里取了一匹古香缎,一个银笸箩,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刘嬷嬷说,这是先头留下的规矩。前面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有孕,都是这样打赏的。”桐月一边给裴舒芬查验,一边解释道。 裴舒芬想起方姨娘在楚华谨心里的地位,有心要卖个好,道再拿一匹古香缎,凑个双数。另外将银笸箩换成两个金笸箩,银票换成两百两一张的。拿红缎子包了,等会儿送。” 桐月屈膝应了,又去库房重新领了一遍。 裴舒芬让人在方姨娘的院子那边盯着,等侯爷一进了方姨娘的院子,裴舒芬便让桐月拿了包袱,也一径往方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来到方姨娘的院子,方姨娘一见侯爷前脚到,后脚就来了,心知是为了何事,忙盈盈下拜,道见过。” 裴舒芬上前几步,亲自扶了她起来,亲热地道方姨娘再不可如此了。你如今有孕在身,是我们如今宁远侯府里最贵重的人儿。以后你也不必去我房里晨昏定省,就是在外面见了我,也不必行礼如仪。——孩子要紧,别的以后再说。”一席话说得十分大度。 楚华谨在旁坐着,看见娇妻美妾一团和气,十分畅意,也对方姨娘道月眉,既然发了话,你以后记得专心养胎就是。别的暂且先放下。” 方姨妈忙陪笑道大度,妾身可不能太过托大。该行的礼,还得行。侯爷放心,昨儿大夫说,这胎稳得很,还交待过妾身,平日里多四处走动走动,身子健壮,以后生得时候,才不会受罪。” 楚华谨扬眉笑道好好好——既然大夫都这样说了,我们自然听大夫的。”又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脸上微红,笑吟吟地看着,便道舒芬,以后方姨娘的胎,就交给你照管了。样?” 裴舒芬愣了一下,又展颜笑道多谢侯爷这样信赖妾身。只是妾身没有生产过,不晓得该如何照顾孕妇,方姨娘这胎又金贵,妾身实在是不敢当。” 方姨娘穿了一身银红色的衫子,亭亭玉立的立在当地,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新荷一样。闻言拿手里的团扇掩了唇,看着楚华谨笑道侯爷真是病急乱投医。妾身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也有两个好丫鬟,还有专门派来的管事嬷嬷和婆子,走不了大褶儿的。——侯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很谨慎的。” 楚华谨见两个人都推脱,也不再坚持,只是想了想,对裴舒芬笑道舒芬,你是大的,就多包涵一些。月眉好不容易才有了这胎,我不放心,这阵子,我就住在月眉这里了。”又走到裴舒芬身边,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上半夜在你那里,下半夜再月眉这里,如何?” 裴舒芬脸上一僵,又赶紧忍了羞辱,细声细气地道我怎样都行。只是兰姨娘、桂姨娘和齐姨娘那里,侯爷也不能太忽略了。——都是侯爷的人,侯爷忍心……”瞟着细长的眼眉,斜斜地飞了楚华谨一眼。 楚华谨的心霎漏跳了一拍。 裴舒芬见状笑了笑,叫桐月,道这是方姨娘有孕的赏例,正好侯爷在这里,就由侯爷亲自给方姨娘吧。” 桐月将红缎子包袱打开,让楚华谨和方姨娘都看见了里面的。 楚华谨拿起一个金笸箩看了看,笑着对裴舒芬道有心了。”叫了方姨娘,“月眉,还不赶紧谢谢?” 方姨娘又赶紧行了大礼。 裴舒芬受了这个大礼,对方姨娘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对楚华谨屈膝行礼道侯爷这里事忙,妾身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转身快步出了方姨娘的院子。 回到中澜院,裴舒芬觉得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便吩咐桐月道收拾,就说我要去看益儿和谦谦。”这是要回娘家了。 桐月踌躇了一会儿,劝道,方姨娘刚有了孕,您就回娘家,让别人晓得,还不知要说些话呢。” 裴舒芬冷笑道我去看我们家的嫡长子,谁敢说闲话?” 桐月不敢再劝,收拾了几样,跟着裴舒芬出了门,回娘家去了。 因为楚谦益和楚谦谦一直住在外祖裴家,裴舒芬每隔两三天就去看他们一次。如今正好隔了三天,也不算太过扎眼,也不用给太报备。 回到裴家,裴舒芬心情好了些。先去见过嫡母,又去见了楚谦益和楚谦谦。 这两个孩子大了些,懂事了些,不再像以前一眼,见到她就对她横眉冷对,但是越发地彬彬有礼起来。 裴舒芬也不以为忤,仍是笑着跟他们说,跟他们的||乳|娘询问他们的日常起居,十分尽责。 每次裴舒芬看孩子的时候,裴家的大嫂沈氏都在旁做陪,不让她单独跟两个孩子有接触的机会。 裴舒芬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跟两个孩子说完话,裴舒芬对沈氏问道大嫂,我三姐最近都在做?” 沈氏看了裴舒芬一眼,见她始终言笑盈盈,不像以前一样,心里想,都写在脸上,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你三姐最近忙着绣嫁妆呢。”沈氏想了想,打算先交个底给裴舒芬。 裴舒芬惊讶三姐定亲了?” 沈氏正要,外头的丫鬟来报,道二姑奶奶了。”二姑奶奶,便是裴家的老2裴舒兰,一年多前嫁给了内阁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并不常回家,倒是稀客。 “快请”沈氏急忙吩咐道,接着便让丫鬟婆子领着,去了见客的堂屋里。 裴舒芬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二姐了,便跟着大嫂沈氏一起来到堂屋里,见到了二姐裴舒兰。 老2裴舒兰本来就生得貌美,如今嫁了人,又多了份妇人的韵味,更加耐看。 裴舒芬看见二姐穿着宝石蓝的缂丝交领襦衫,下系着湖蓝色八幅月华裙,湖蓝色中间夹杂着一条条玉白的绶带,行走间如蓝色天幕下的月华满地,风姿绰约,令人见之忘俗。 “二姐”裴舒芬压抑住心头的艳羡之心,先上前给裴舒兰行了礼。 裴舒兰没成想还能见到四妹裴舒芬一面,也十分欣喜,还礼不迭,道今儿真是巧,能见到我们四姑奶奶。” 裴舒芬抿着嘴笑,几人在堂屋里寒暄一番,裴舒兰便一个人去了夏的屋子,给夏见礼问安。 裴舒芳听说二姐了,也忙忙地从的院子赶。 几个终于重聚,自然有一番话说。 沈氏便给她们叫了一桌客饭,送到老三裴舒芳的院子里去了,笑道你们说体己话,我就不打扰了。想吃的,喝的,别客气,跟厨房的人说一声,他们自然会置办起来的。” 三忙躬身谢了大嫂沈氏,才一起回到裴舒芳的院子里。 几人一进屋子,裴舒芬就忍不住问道三姐,你时候定的亲?我都不?” 裴舒兰也很惊讶,问道三妹,你定亲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定亲 中 裴舒芳见都这样着急,忙请她们先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戏噱道你们才嫁了多久,都变成这样的急性子了?” 裴舒兰端了茶,浅尝了一口,放下茶杯问道这好象是上好的大红袍,你这里如何有这样的好茶?” 裴舒芳脸上微红,低了头不,手里拿着个帕子绞来绞去。 裴舒芬看见三姐这个样子,定是跟她的亲事有关了,不由酸溜溜地道三姐,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谁都,圣上开始选秀,如三姐这样的,正是上上之选,三姐又何必要急着找一般人家嫁出去?”就算有大红袍又怎样?进了宫,大红袍泡得水可以拿来洗澡。 裴舒芳听了裴舒芬的话,但笑不语。嫡母和父亲为了她的亲事,前一阵子也操碎了心。她的生母虽然不在了,嫡母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给她的待遇,同裴舒凡在家是一样的。除了她没有同一样去学堂跟着大哥们一起念书,在吃穿用度上,跟没有任何不同。而且就算没有去学堂跟着正经地念经史子集,嫡母也给她们请了女,识字做诗看帐盘点,都是教了又教的。——况且学得一身男儿的本事又怎样?就是嫡母也是后悔当初把当男儿教养的。 再说了,进宫,对裴家又有好处?的大哥裴书仁,眼看要入文渊阁的人,若是入宫,大哥肯定再也别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而没有了强势的娘家,在宫里又能熬出头? “四妹,你虽然比我早嫁几天,我还是当你是。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母亲和父亲,都给我打算好了。”裴舒芳笑着对裴舒芬道。 裴舒兰有些着急了,推着裴舒芳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哪一家的?” 裴舒芬也有些好奇:能让的嫡母和父亲放弃入宫的荣耀,给三姐择的亲事,一定不同凡响…… 裴舒芳脸又红了一红,抬头看看和期待的眼光,终于低声道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 裴舒芬有些失望,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拧着眉头道三姐,你就算是庶出,也是三朝首辅的亲生女儿。我们裴家,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哪一家都比不上的。——母亲别人不好找,偏要给你找一户商户人家?” 大齐朝的商家虽然不是贱籍,可是社会地位当然比不上仕子官家,就连比耕读传家的农户也要差上一篾片…… 裴舒兰倒是笑了,对裴舒芬道四妹,你是做宁远侯府的当家人的?你竟然连我们大齐朝最大的皇商罗家都不晓得?”又看着裴舒芳笑三妹,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大觉寺的菩萨面前求得签?——可不就应了今天?” 那时她们三陪着夏上京探望嫡姐裴舒凡,先去了大觉寺点长明灯,她们三人顺便求了签。记得当时三姑娘裴舒芳求得签是“一春万事苦忧煎,夏里营求始帖然;更遇秋成冬至后,恰如骑鹤与腰缠。”当时夏还打趣,说他们家还会出一个女陶朱不成? 陶朱陶朱,可不就是商家里的老大? 裴舒芳也想起了夏的话,心里更是添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桩婚事,想也是菩萨早就定好的。 “最大的皇商?”裴舒芬觉得确实有些孤陋寡闻了。不过她还是撇撇嘴,不屑地道就算是最大的皇商,也是商家。母亲和父亲就找不到一家像样的官家,来给我们三姐提亲?” 裴舒兰和裴舒芳有些尴尬。她们三人都是庶女,一般官家的嫡子,当然不会求娶庶女,除非是寻填房。可是裴老爷和夏对家出了个填房,已经很恼怒了,扬言就算留着裴舒芳不嫁,也不想她再步裴舒芬的后尘。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似乎怪在嫡母头上,脸色微沉,不再言语。 裴舒芳的大丫鬟桐雁见主子不好开口为的未婚夫说好话,忙笑着行了礼,才道敢叫 重生空间守则第2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姑奶奶和四姑奶奶知晓,给我们姑娘说得这门亲事,乃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也是进士,还是大少爷的同年,如今听说在吏部做给事中。”吏部给事中,七品衔,品级虽低,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官儿,而且是有直达上意、上朝听政的权力,就连吏部侍郎和尚书,也不能小看了他这个给事中。 裴舒芬如今也对大齐朝的官位品级有所了解,听说这皇商嫡长子居然会念书,还中了进士,成了官身,便闭了嘴。——更别说还坐在给事中这样炙手可热的位置上。这门姻亲,说实话,比入宫为妃还要强些。 裴舒兰越听越欢喜,拉着裴舒芳的手,打趣道难怪说不出口。——这样好的人,就被你拣着了?” 裴舒芳脸色更红。那皇商嫡长子名叫罗开源,上门的时候,嫡母夏让她屏风后见了一面,生得出奇的好,特别是一双眼睛明澈淡然,让她一见就生了好感。——有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人,不会是个糊涂人。 裴舒芬见三姐确实有了好去处,也不再相劝。抬眼看了一旁的大丫鬟桐雁几眼,笑道好丫鬟,你们姑娘有了好去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以后陪嫁,跟你们姑娘共侍一夫,也全了你们主仆的一番情意。” 桐雁不妨四姑奶奶老着脸,在未出阁的三姑娘面前说这种话,可又不甘心被冤了去,咬了咬牙,跪下道四姑奶奶惯会说笑。我们姑娘出了阁,奴婢还指着姑娘给寻一门好亲事呢。——我们哪是那牌面上的人,哪有脸共……共……”“共侍一夫”这四个字,连桐雁都说不出口。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越发放肆,也沉了脸,正色道四,你再这样,莫怪我不顾情分?” 裴舒芳外表和善,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一声恼了,也是硬得能在地上砸个坑的主儿。 夏和裴老爷深知裴舒芳这个性子,又因为选秀之事迫在眉睫,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皇商罗家既然是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家里肯定不比伯爵侯府要差,也是一大家子人。没有几分气性和手段,断是做不了那种家族里的主母的。 裴舒芬这两年在侯府里做当家人,也养了几分脾气。听了三姐裴舒芳的话,脸上过不去,涨红着脸起了身,道告辞了。”说着,扶了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裴舒芳的院子,回宁远侯府去了。 裴舒兰见裴舒芬一行人走远了,才对裴舒芳叹气道你又何苦跟她一般见识?她年岁小,要说如今也比先在家的时候好了许多了,不过还是有些着三不着两。我们做的,多让让她就是了。” 裴舒芳正色道我倒觉得,我们就是太让着她了,才让她养成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二姐你不,她在侯府……”说着,裴舒芳将在家里听说的四妹裴舒芬在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当听到裴舒芬答应五年之内不要孩子的时候,裴舒兰也倒抽一口气,道她敢这样托大?” “不是她托大,是她不得不……”裴舒芳到底在家里,的事情,比出嫁的裴舒兰多一些。 裴舒兰再叹一口气,道四妹当初也不知啦,死活要给人做填房。现在吃到苦头,行事总有几分酸劲,也不奇怪。” 裴舒芳不想再提裴舒芬,笑着让丫鬟桐雁去做两样点心端,又吩咐道对厨房的人说一声,就说四妹已经了,让他们别做多了饭菜,就按着平日里我和二喜爱吃得几样做了送就行了。”大嫂沈氏吩咐了厨房做一桌客房,给裴舒芳的院子里送。如今裴舒芬已经提前了,也不用做一大桌子菜白瞎了。 桐雁领命而去,裴舒兰也打发了的丫鬟出去歇息,屋里只留下俩说体己话,外面留了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守门。 裴舒芳见人都走了,才问起裴舒兰的近况,道你如今过得怎样?” 裴舒兰嫁得是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当时嫁之前,就赵振邦跟的贴身丫鬟生了个出来了。裴舒芳问得,当然是这件事。 裴舒兰也心知肚明三妹问得是事,抿着嘴笑道我进门之后,那生了的丫鬟就被赵家打发了。” “那孩子呢?”裴舒芳问道。这算是留子去母?——若是让裴舒兰养着孩子,岂不是更麻烦? 裴舒兰摇摇头,像是在否认裴舒芳没有问出来的话,道那孩子过继给他们赵家族里一家无子的远房亲戚那里去了。” 裴舒芳松了一口气,道这倒还好。这孩子好歹得了个出身,也算是正经的嗣子。” 裴舒兰性子绵软良善,不是那等赶尽杀绝的狠心人,也点头道我跟夫君说了,这孩子就算过继,也是他的亲生子,以后能照料的,也都照应一番,别给了人就撒手不管了。——也算是给结个善缘。” 两说完知心话,各自心满意足,相约等裴舒芳出嫁的时候再见。 裴舒兰离开娘家回赵家府上的时候,已经几乎到了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京城南面一座小小的三进宅院里,也鳞次栉比地燃起了一盏盏方方正正地玻璃风灯。 桐露坐在屋里,手里不断拨着算盘,盘点自家海货铺子里一月来的帐目。 罗开潮掀开帘子进到屋里,看见桐露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纤手如玉,在黑曜石做得算盘珠上翻飞,一时看呆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定亲 下 露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见罗开潮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忙下了炕,服侍罗开潮将外面的皮袄脱了下来,道这屋里升着炉子,又有暖炕,你从外面进来,先是冷,再是热,冷热不均,反倒抗不住的。” 罗开潮笑嘻嘻地任桐露帮他把皮袄脱下来,又趁人不备,在桐露左颊上啪地一声亲了一口。 桐露忙推开罗开潮,嗔怪道你做呢?一会儿广儿进来看见,看你哪还有脸?”罗岩广是桐露和罗开潮的嫡长子,如今才一岁半。 罗开潮笑着在炕上坐下,随便翻了翻炕桌上的帐本,道这些帐两三个月盘一次就够了。我们家铺子小,又不像我二叔家,光京城里就有数十个铺子,每个月光盘帐的帐房就要二三十人。” 罗开潮口里的二叔,其实是他远房的族叔。罗开潮自小父母双亡,这位族叔看他可怜,便领了他,让他跟着的一起念书进学。后来见他对书本不感兴趣,便带了他在身边教他做生意。等他成年后,又带了他去远洋跑船,让他亲手挣下现在的一片家业。 罗开潮对这位族叔奉若生身父母,对他十分尊敬。逢年过节,罗开潮都带了桐露和嫡长子罗岩广一起族叔家磕头问安。 桐露亲自从茶龛里倒了热茶,放到罗开潮面前,从他手里又拿过帐本,继续坐下盘帐,嘴里道大有大的做法,小有小的做法。我横竖每天无事,打发罢了。” 罗开潮忙道你喜欢做就做。我不过是怕你累着了。” 桐露抬起头,对着罗开潮嫣然一笑,像是领了他的情,又低头继续拨着算盘。 罗开潮默默地看着桐露姣好的侧影,突然道我二叔的嫡长子,刚跟裴家的三姑娘定了亲,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桐露拨着算盘珠子的手乍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跟静止了一样,呆立了半晌。 罗开潮坐到桐露身旁,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裴家是你的旧主家,可是你现在已经脱了籍,是正正当当的良人,不用害怕。——我二叔不是那等人,就是我大堂弟,虽然做了官,人还是十分和气。” 桐露一愣。她丝毫没有想到见到旧主家会抬不起头的问题。她是想起了她伺候多年的大姑奶奶裴舒凡…… 本来以为嫁给小商家,和以前的那些人就不会再有来往,可是兜兜转转,她似乎还是在同一个圈子里打转。 罗开潮看见桐露呆怔的样子,更是担心,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无不少字别吓唬我。” 桐露回过神来,看了罗开潮一眼,忙笑道没事,没事。我是突然想起了先,有些怔忡而已。” 罗开潮见过裴舒凡几面,对这个一手撮合他们的媒人也很感激。可惜她去得早,他们也只有早晚三炷香,祈祷裴舒凡能早日投个好人家,重新来过。 “没事就好。——我饿了,今儿晚上我们吃?”罗开潮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起身去门口张望了一下。 屋旁的耳房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笑着问道大爷可有吩咐?” 罗开潮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道天不早了,让厨房的人摆饭吧。今儿天冷,把饭摆到房里吧。” 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厨房传话。 东厢房里广儿刚刚小睡醒来,正窝在奶娘怀里醒瞌睡。听见爹爹的声音,便从奶娘怀里挣了下来,往屋门外跑去。 奶娘赶紧跟着追出来,却见小少爷已经大叫着“爹爹”,扑到罗开潮的怀里。 奶娘给罗开潮行了礼,道大爷了。” 罗开潮抱着广儿点点头,问奶娘广儿晚上吃了没有?” 奶娘回道小睡前吃过一顿奶,现下刚醒了,没胃口,还没有吃。” 罗开潮一边抱着广儿往屋里走,一边道让小厨房把广儿晚上的夜食一起送到房里,我来喂就是了。” 罗开潮对广儿十分疼爱,除了不能给广儿喂奶,别的事情,他几乎都亲手做过。从换尿布,到给广儿洗澡、哄睡觉,抱着四处溜达,甚至从他二叔那里要了本儿童启蒙读本,见天给广儿念。 等广儿能吃一些好克化的食物之后,罗开潮又亲自给他喂食,都是奶娘看熟了的。因此奶娘只是笑着应了,去小厨房给广儿取晚上的夜食。 罗家人少,本来一个厨房足够。只是生了广儿之后,罗开潮担心大人吃的,会跟幼儿吃得弄混了,便给广儿单独开了个小厨房,单找了两个会做小儿和妇人药膳的厨娘在里面伺候着。平日里只给小少爷罗岩广和桐露开小灶。 罗开潮抱了广儿进到屋里,广儿一见娘坐在灯下,立刻欢呼起来,连爹也不要了,往桐露那边扑。 桐露赶紧将帐本收起来,才起身抱了广儿在怀里,和罗开潮一起逗弄起孩子来。 外面的婆子拎了食盒进来,在桐露外间房里的大圆桌上,摆上了今晚的饭菜。 罗开潮虽然明面上只是小商家,可是家底着实殷实。罗家晚餐桌上,满满地摆了十六个菜,光蔬菜就有七八个。 冬日里蔬菜实在难得,桐露看了看饭桌,将广儿放到高椅上坐好,一边绑上带子,一边道我们就三口人,不用每日做这么多菜吧?无不少字” 罗开潮一手将广儿的小木碗拿,将奶娘送的小厨房里给广儿专门备得汽水蒸肉轻轻吹凉了,舀到小木碗里,当没听见桐露的抱怨,自顾自地说这汽水蒸肉够细嫩,可是不够鲜美。要是榨些蔬菜汁和在里面,会更好些。” 桐露见罗开潮一说到吃的,就不肯妥协,也由他去了。皆因罗开潮小时候在被他二叔接之前,很是过过一阵苦日子,虽然年纪小,可是那种饥饿的滋味儿,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所以罗家虽然人少,做得菜多,罗开潮一个人都能将所有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从来没有剩下一滴汤,一粒米。 桐露收拾好了手上的,也坐吃饭。她从罗开潮手里接过广儿的小勺子,道我来喂吧。你先去吃点垫一垫。” 罗开潮拦着桐露的手,道我来就行。你去吃吧。你的胃不好,不能饿着。” 夫妻两人一个端着小木碗,一个拿着一把小木勺,互相推来挡去。可怜的广儿每次木勺送到附近的时候,都以为是要喂给的了,便张大了小嘴,可惜一咬一个空。如此几次之后,广儿终于受不了还在拉拉扯扯的两个无良爹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桐露和罗开潮听见广儿的哭声,忍不住笑了。 桐露忙放开手,道赶紧喂吧。小祖宗已经恼了。” 罗开潮笑着哄了哄广儿,将木勺推了一满勺的汽水蒸肉,送到了广儿大张的嘴边。 广儿奇迹般地止了哭声,大口将勺子含了进去,吧唧吧唧地吃起来。胖胖的两腮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 桐露拿了的细棉布帕子出来,给广儿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泪。 广儿对着桐露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赶紧又转过头去,小手指着饭桌,开始点菜。 桐露和罗开潮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吃完晚饭,桐露抱着广儿在屋里慢慢走动消食。广儿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眉眼耷拉,又要睡的样子。 罗开潮泡了一壶铁观音,一边喝茶,一边想起一事,对桐露道你的那个好,在我们庄子上住着养病的,最近让人带信,说她病好了,想到城里头来谢谢你。” “你说桐叶?”桐露一手拍着广儿,一边坐到罗开潮身边。 罗开潮点点头,道她让人捎了口信到店里去了。我正好去看铺子,就碰上了。” 桐露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怀里白嫩可爱的广儿,道总得让个信得过的大夫再去瞧一瞧,我才放心。” 原来桐叶上次来投奔桐露的时候,说是银子包袱被抢了,只披着一身不知从哪里拾来的破布袋,结果到了桐露家不久,全身就生了疥疮。 桐露虽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可是家里有小孩子,大意不得。便赶紧寻了辆车,将桐叶送到他们在京城外的小庄子上,找了个积年的婆子专门看护她,免得传染给更多的人。 桐叶被紧急送走后,罗家的院子也大大地打扫了一通,四处洒了石灰消毒。桐叶住过一个晚上的西厢房,被罗开潮找人完全给拆了,重新造了三间厢房。若不是桐露拦着,罗开潮能把整个院子卖了,再去另盖一所房子去,就为了他的宝贝,生怕给不干净的传染上了。 想起那时候的手忙脚乱,桐露笑着道你也是,不过是疥疮,你就要卖房子,也太小题大做了。” 罗开潮看着广儿呵呵地笑,也不反驳。 两人便商议好,去药堂寻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出双倍的银子请他去庄子上给桐叶再瞧一瞧。若是完全好了,也可以接。 “你打算安置桐叶姑娘?”罗开潮忍不住问道。桐叶跟他们家非亲非故,老在他们家住着,也不象话。 桐露笑着道等她了,我问一问她。若是想嫁人,你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去寻前面街上的王媒婆,让她做主就成。” 桐露和桐叶的情分,其实在宁远侯府里的那几年,已经都快耗尽了。只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旧友一条道走到黑,总得帮她一把,心里才过得去。 罗开潮她厚道,也没有再说,两人将广儿送到他屋里睡下来,也歇息不提。 镇国公简家的府里,这一阵子也十分热闹。 圣上的选秀令一出,往简家给简二少爷说亲的人也多了起来,多是勋贵人家不想女儿入宫候选,都急着给女儿定亲的。 大姑娘简飞怡看见娘成天忙着给二哥相看未来嫂子,却不管,很是不虞。她想参选,可是家里人都不同意。这一次,就连娘都同两个哥哥意见一致,都反对她入宫参选。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魔高? 上 简飞怡以前对安郡王还有那么点儿思,可是圣上的选秀令一出,安郡王就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只一门心思打算入宫为妃。 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简老这次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对简飞怡的要求严辞拒绝。 简飞怡哭过闹过,简老只是不断劝她,跟她说内宫森严,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在里面活得下去的。 简飞怡曾经和简老大闹,争辩道我在宫里得宠,要娘家在外面得力才行。我们家,大哥是一等镇国公,战功赫赫,如今也是正一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样的娘家,圣上会冷落我?” 简老被简飞怡闹了几天,也有些乏了,坐在一旁冷冷地道就冲你这句话,你要进了宫,我们全家人就要给你陪葬——你要死,没人拦着你。可是要拖着大家一起下水,休怪我们见死不救”说完这话,简老拂袖而去。又留话让简飞怡在院子里禁足三天,不许出来随意走动。 简飞怡到了京城才不过两年的功夫,简老又向来疼宠她,像这样动了真章修理她,还是头一次。 简飞怡性子里本就有些欺软怕硬。之前仗着家里人都疼她,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没人搭理她,便怏怏地蔫了下去,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了三天。 好容易熬过了禁足的日子,简飞怡带着的丫鬟,来到简老住的平章院,却没有看见简老的人影。 “娘去哪里了?”简飞怡在平章院的上房里问道。 简老的大丫鬟芳影笑着给简飞怡行了礼,回道老去承平伯府上去了。承平伯请了相熟的几家喝茶搓麻将。” 这样的场合,当然不适合简飞怡这个未嫁的姑娘,再加上简飞怡本在禁足,简老有心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所以没有带简飞怡一起去。 简飞怡轻哼一声,坐到平章院正屋堂上的圈椅上,道二哥如今到成了抢手的饽饽了,真是炙手可热啊。” 简飞振虽然是国公府的嫡子,却是嫡次子,袭爵没有他的份,因此简飞振已经打算走文官这条路,如今已经中了秀才,还未中举。只是这条路,也不太好走。到如今也没有寻到一门好亲事。 简老看着心疼,又不想二太辛苦。正好赶上圣上选秀,到有一些家世好,家里人不愿她们入宫的嫡女们,正四处寻定亲的人选。 简老便一心盘算着,要给二结一门好亲,能借上岳家的力,以后的路更好走些。可惜如今相与的都是武将勋贵,还没有文官的嫡女找上门来,简老不是不感叹的。又加上要给简飞怡相看未婚夫,也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家都不想简飞怡入宫参选,便只有在半年内跟她定一门亲事才行。 承平伯府上,今日请了三家的,有镇国公府上的简老,宁远侯,还有张伯爵。当然,宁远侯和张伯爵都是陪客,今日主要的客人便是简老。 承平伯上次在安郡王府上花会的时候,见过简飞振一面,对他印象不。而且他的嫡亲大哥简飞扬是世袭镇国公,又得圣上青睐,还跟安郡王交好,在朝里是有实权的武将。的女儿是嫡次女,正好嫁过嫡次子,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简老来到承平伯府上,看见在座的都是那日在安郡王府花会上见过的,也放下心来,打起精神跟人周旋起来。 几人在牌桌上搓着麻将,免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一番。 张伯爵同贺家相熟,晓得镇国公府跟贺家是姻亲,便问起简老上次许办寿筵,简老可去了?” 简老笑眯眯地道当然去了。人家说一声让我们去,我们还不上赶着去?” 在座的都是勋贵家里的女眷,自然晓得大齐朝的文官看不起勋贵,闻言都掩袖笑了,也没有多加在意。 承平伯想跟简老套近乎,先扔了一张四筒给简老碰了,又没话找话,道听说前一阵子贺家分家了,真是奇怪啊。贺家的老太太不还在吗?就分家了呢?——贺家二房又是个扶不起的,这下子日子可难过了。” 张伯爵扔出个五万,吃了宁远侯裴舒芬的三饼,才笑着道许也算是厚道人了。这贺家二房,早就该分出去了,如今才分,也是给了贺老太太天大的面子了。” 众人听张伯爵话里有话,忙问起来。 张伯爵却也得不是很仔细,只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二房的嫡女前一阵子正好嫁人了,就是分家之后嫁得。——可能也是跟这有关系吧。” 简老听了,嗤笑一声,却没有多言,伸手抓了一张牌,正是个九筒,立刻笑着推倒手里的牌,道胡了,筒一色” 在座的另外两人纷纷指责承平伯,不该给简老碰四筒。 承平伯笑着伸手一起在桌上洗牌,又对另外两人道简老运道旺,关我事?” 张伯爵晓得承平伯的心思,便顺水推舟帮她圆了,道简老真是运道旺呢。——娶了贺家大房的嫡女,那嫁妆肯定不得了。听说许的好多铺子,都打算做了嫁妆陪送呢。” 简老的脸色反而淡了下来,沉默不语地帮着一起洗牌,又码好了,开始第二圈。 裴舒芬察言观色,总觉得简老的样子怪怪的。 想起上次在安郡王府上,好象听这简老跟她女儿说贺家二房女儿“y奔”的…… 裴舒芳心里一动,故意对张伯爵问道张,贺家大房的女儿还没嫁,二房的小女儿倒嫁了,这其中,有没有故事没有?” 张伯爵眉头轻蹙,很快又展颜笑道人家嫁给姨,是亲上加亲,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说?” 简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宁远侯一眼,笑着道有没有故事,你得去问问那娶了贺家二房女儿的聂家姨妈才。我们都是外人,哪里晓得人家的家事?” 裴舒芬听见这话有些意思了,便开始不断跟简老搭话。 简老虽然称呼上有个“老”字,也是因为他们家只有她一个老封君,其实并不显老。若是简老的婆母还活着,简老年纪再大,也称不了“老”三个字。而且简老保养得只如三十上下之人,肤色白腻,两眼水汪汪的,让裴舒芬觉得十分投缘。 四个人几圈麻将搓下来,交情拉近了许多。到了的时候,几个人算了输赢,却是简老是大赢家,宁远侯裴舒芬输的最多,就相约下一次由宁远侯裴舒芬做东,请各位去宁远侯府搓麻将去。 承平伯也在吃饭的时候,借机让的嫡次女给众人行礼打招呼。 简老冷眼看去,见那女孩儿生得白净圆润,一幅好生养的样子,在心底里微微点头,觉着若是没有别的人选,拿这女孩儿做个后备也不,便脱了手上的一幅白玉镯子,给了承平伯的嫡次女做见面礼。 承平伯以为女儿入了简老的眼,十分高兴,赶紧让女儿谢了简老。 几个人吃了饭,宾主尽欢而散。 裴舒芬回到宁远侯府,想起简老席间对她未来的大儿媳贺宁馨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心情觉得特别舒畅。 晚上楚华谨她这里的时候,裴舒芬心情好,使了许多花样出来。楚华谨觉得意犹未尽,当晚便歇在了裴舒芬这里,没有去方姨娘那里过夜。 裴舒芬晓得了楚华谨的偏好,从此在外事内事上都做得滴水不漏。 楚华谨慢慢地将一些公事上的烦难事也跟裴舒芬说起来,有时候从她那里讨个主意,虽然十个有九个不能用,但是偶尔也有一两个出奇制胜,很是得力。 这一天楚华谨气冲冲地从兵部回到府里,气得在外书房砸了好几个茶盅。 裴舒芬听说了此事,忙问究竟。 楚华谨恨恨地道简飞扬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圣上都没有反对,要他逞能?” 原来楚华谨好几个上书兵事的折子都被简飞扬驳了,让楚华谨怒不可遏,觉得简飞扬根本是看他不顺眼,故意为难他。 裴舒芬安慰道侯爷别急。这简飞扬现在位高权重,侯爷只能徐徐图之,千万别树敌太多。” 楚华谨喝了几口茶水,略微平静下来,对裴舒芬笑道你说得对。我不能被他气得自乱阵脚。” 裴舒芬走到楚华谨身后,一边握了小拳头给他捶着背,一边柔声道侯爷发脾气是应该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气呢?——只是生气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得想个法子,将这简飞扬争取。俗话说,多个多条路,又说,如果不能战胜你的敌人,就将敌人拉入你的阵营。” 楚华谨越听越有趣,回头握了裴舒芬的手,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歪理,倒是蛮有趣的。” 裴舒芬嫣然一笑,道山人自有来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又不显得过于张狂外露,分寸拿捏得十分之好。 楚华谨笑着转过头,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让裴舒芬替他按摩头部,又道简飞扬这人油盐不进,也不他到底看重,我们也好投其所好。” 裴舒芬想起简飞扬还未娶亲,又想起跟简老有了几分交情,心里又是一动,对楚华谨道侯爷别担心,妾身倒是有了一计。” 楚华谨闭着眼睛问道你又有馊主意?”却是十分亲昵的口气。 裴舒芬抿着嘴笑等妾身有了八九分把握再说吧。”话到此处,却想起楚中玉国色天香的面容。——不能送你进安郡王府,也不能送你进宫,那送你去镇国公府总是轻而易举的吧?无不少字这么漂亮的庶女养在家里,不充分利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高? 中 宁远侯裴舒芬最近往承平伯府上去了好几次,帮奉恩将军的嫡次子求娶承平伯的嫡次女。奉恩将军是宁远侯楚华谨外放西北时候笼络的部下,奉恩将军最近也回京述职,跟宁远侯府走动亲密。 承平伯一看奉恩将军的嫡次子已经中了举人,比之镇国公的弟弟还有出息些,又有些心动。 过了几天,奉恩将军又谋了外任,这一次,居然是外放江南。这可是兵部里的上上签。众人都说奉恩将军走得是宁远侯的路子,在兵部有人,才能得此肥差。 于是宁远侯府又开始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着意结交简飞扬,倒是同他的关系好了许多。在兵部里的差事也更顺畅了,他举荐的人也都一个不拉,都谋到了好差事,越发兴头起来。 奉恩将军感激宁远侯为他出得力,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开了几桌酒,请了几个陪客,同宁远侯楚华谨来了一番不醉不归。 承平伯听说奉恩将军又谋了江南的肥缺,马上就要赴任去了,有些心急,赶紧来寻宁远侯裴舒芬。 裴舒芬让她别急,又去探听了奉恩将军的意思。 奉恩将军倒是个爽快人,答应马上下聘,过大礼,一个月之后成亲。这样奉恩将军作为父亲,可以等嫡子的婚事办了之后再走。 奉恩将军倒是不能离京,将军的嫡长子走得是武将一途,跟着奉恩将军去江南。嫡次子在京城准备秋试,承平伯的女儿就算嫁了,也是一直在京城里待着,倒是确确实实的一门好亲。 这门亲事做成之后,承平伯着实感激宁远侯裴舒芬,不仅按照大媒的礼包了一个八百八十八两的大红包给她,还将上好的酒馔和尺头送了许多给宁远侯府。 镇国公府的简老收到了承平伯的喜帖,才人家的女儿已经要嫁人了,实在气不过,对着二简飞振哭了一场。 简飞振啼笑皆非,只好着意安抚简老,道娘别太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是有更好的在后面呢。” 这话说完不久,宁远侯裴舒芬便给镇国公府简老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兼赔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简老刚从乡下回京城不久,急需打入京城贵妇的圈子里,而宁远侯如今已经俨然成了京城勋贵里面的头一号,人缘好,又能干,还古道热肠,愿意跟她结交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的人,突然递帖子要上门赔罪,简老有再大的气性,也气顺了许多,便约了跟她见面的,等着她上门。 裴舒芬来到镇国公府,当然先对简老一番赔罪,将一切过都揽在身上,又许诺要帮着简老物色更好的高门贵女做。 简老本来对承平伯的嫡次女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是拿她做个后备而已。现在见宁远侯这样放下架子,折节下交,简老心里也好受了些,便对宁远侯推心置腹地道我的大儿能干得很,不用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二。”说着说着,又落了泪,对裴舒芬哽咽着道裴,你不晓得,我们家当初夺了爵,在乡下吃了很多苦。尤其是我的老2,他大哥出门从军,家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他一个孩子,又要照顾我们一家大小,又要忙着念书习字,才耽误了这么多年。这孩子,我是真心想给他寻一门好亲事,才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吃得苦。” 裴舒芬拿了帕子帮简老拭泪,同情地道老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帮老分忧。——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保证还老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就是了。” 简老得了宁远侯的许诺,抓住裴舒芬的手道裴既然说了这话,我是个实在人,就当真了啊。” 裴舒芬笑着道我向来算数,老就等着听好信吧。” 宁远侯走得时候,简老一直送她到大门口。看着宁远侯府的御赐马车从街边渐渐远去,简老微微一笑,便扶了丫鬟的手,回屋里去了。 高门大户里的众位们最近都忙得很,或者忙着给女儿准备行头,打点路子,好进宫参选。或者忙着给女儿相看夫婿,打理嫁妆,准备嫁女儿。 一时京城里的喜铺和海货铺子都比平日里忙了许多。因为大齐朝的高门大户都喜爱用海货做嫁妆压箱,越是精奇罕见的物事,越是抢手。 桐露他们家的铺子虽然不大,却有名气,总有些外面大的海货铺子都不一定有的好。另外这铺子里的东家是个实在人,做生意从来不短斤缺两,价格又公道,因此生意更是好上加好。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店里忙碌。 桐露和罗开潮两个人一个忙着清点存货,一个忙着出去找路子进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桐叶来到桐露家的时候,正是桐露和罗开潮两口子最忙碌的时候。她经过大夫的复诊,终于确定病症全消,不会有传染的危险了,才得了桐露和罗开潮的许可,坐车来到城里。 桐露命人在宅子的倒座房里给桐叶腾了间房出来,打算在她出嫁以前,先在那里住一阵子。 桐叶却道身无分文,就算要出嫁,也没有嫁妆,寻不到好人家。她见桐露家的铺子最近缺人手,便主动提出要去桐露家的铺子里住着,帮她做一段时日的零工,攒些银子,好备嫁妆。 桐露见桐叶在新那里吃了个大亏,居然学了个乖,也啧啧称奇,答应帮她去跟他们家老爷说一声试试。 罗开潮却不置可否,晚上回到房里,对桐露问道我们铺子小,平日里一个掌柜,两个伙计,再加一个打杂的,尽够了。如今虽然忙,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我已经寻了短工去帮忙。——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能做些?”这位桐叶姑娘,十指纤纤,行事比一般人家的都要有派头。这样的人,能去的小海货铺子里打杂? 罗开潮并不是养在家里后宅,只会调脂弄粉,不谙世事的哥儿。桐叶和桐露不是一路人,这在罗开潮第一次见到桐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桐露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拿牛角梳通头发,一边照着镜子,闻言头也不回地对罗开潮道她愿意出去住到铺子上去,你还不乐意?——难道你宁愿她住在我们家里?” 罗开潮见桐露误会了,忙笑着道你说哪里去了?——要依我的,早几两银子打发她出去了,哪能好吃好住留在这里,还请大夫治病呢” 桐露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回头看着罗开潮道当日我从宁远侯府出来寻你,你是不是也想过几两银子把我打发算了?” 罗开潮见桐露钻了牛角尖,心里叫苦不迭,忙打躬作揖,“姑奶奶”、“好人”地叫了几百声,桐露才似嗔似喜地放过他,又叮嘱他道桐叶到底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她如今落了难,我们也不能太过凉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图她以后报答我们,至少与人结善缘,总比与人结怨要好些。” 罗开潮坐到桐露身边,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道我不我家娘子原来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专门普渡众生来了。” 桐露哭笑不得,从罗开潮手里抽出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道我们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广儿了,今儿得早,我们看看他吧。” 罗开潮忙给桐露披上大氅,扶着她的肩,两人一起去广儿的屋里瞧了瞧。 第二日,罗开潮应了带桐叶去铺子里帮忙,带着她一起去了海货铺子。 来到铺子里,桐叶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不该干些。 罗开潮也不怜香惜玉,道我这个铺子小,如今也不缺人。不过你既然是我娘子的旧识,我给你面子,让你帮工。和别的伙计一样,我一月算你一两银子,吃住都由铺子包了,你看如何?” 一两银子一个月,算是很高的月饷了。 桐叶笑得眉眼弯弯,道多谢罗大爷。大爷随便吩咐,奴婢都会干。” 罗开潮咳嗽一声,道你不是我家买的人,不用对我自称‘奴婢’了。” 桐叶更是欣喜,忙道那就谢过大爷了。”说着挽起了袖子,要走到柜台后面去。 “唉,你去那里做?”罗开潮叫住桐叶。 桐叶诧异地左右看了看,道大爷难道不是让我帮着收银钱吗不跳字。点收银钱,是桐叶唯一会干的事情,也是桐叶给桐露暗示过,想在她铺子里做得活计。桐叶还以为桐露已经跟罗开潮说好了…… 罗开潮笑道我自有掌柜的负责收银,你还是去后院做厨娘吧。——我们这里的厨娘刚好病了,要休养一阵子。你就暂且顶了她的缺吧。” 桐叶看了看罗开潮,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抿了抿唇,屈膝行了礼道那我下去了。”说着,转身跟着铺子里管洒扫的一个婆子进了后院。 罗开潮眼看着桐叶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的二门上,一直微笑着的脸才沉了下来,转身一撩袍子,进了铺子旁边的一所宅子。 “罗四,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着在后院厨房的那个。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给我盯好了,看看她到底要耍花样儿”罗开潮冷冰冰地对屋里一个其貌不扬的十来岁的小少年吩咐道。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高? 下 那少年笑嘻嘻地唱了个诺,道罗爷,你就放心吧。有我罗四眼盯着的人,就算她能上天入地,也逃不过我的四只眼”这孩子也是罗家的远房偏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十分灵活机灵,但是跟罗开潮小时候一样,也是一捧书本就头疼,最后学了些识字数理,便出来跟着罗开潮了。 罗开潮的冷脸终于裂开了一丝细缝,伸手拍了那少年的头一巴掌,道让你看着就看着,哪有那么多废话?” 那名叫罗四眼的少年挨了这一巴掌,并不难过,伸手摸了摸头,将头上的毡帽正正好,压低了声音对罗开潮道罗爷,道上的秦疯子了,要寻罗爷叙叙旧。” 罗开潮背着手,眼看着窗棂外的天空,心里粗粗算了一下,他也有六七年没有听到过秦疯子的消息了。 “最近风声紧,他能进得来城里吗不跳字。罗开潮皱着眉头问道。这秦疯子,是大齐朝全国五道三十六府里赫赫有名的通缉犯 重生空间守则第3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犯,几乎每一个主要城池的城墙上,都挂有他的画像。 只是这人善于伪装易容,天下那么多通缉他的画像,居然没有两张是生得一模一样的。可想而知,要抓他是不容易的。 可是京城里却不一样,京城是缇骑的老窝。同缇骑比,他们这些在道上混饭吃的人,给人家缇骑提鞋都不配。他们会的,缇骑都会。他们不会的,缇骑也会。而且缇骑有朝廷撑腰,比他们更有手段些。 所以秦疯子哪里都敢去,京城却是从来都不敢去的。 听到秦疯子想来京城跟他叙旧的消息,罗开潮着实有些惊讶。 罗四眼却笑嘻嘻地道罗爷说哪里话?那秦疯子就算现下重新投胎再做一次人,他也不敢来京城。——他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了,等着罗爷呢。” 这就罢了,罗开潮点点头,道做好你的差事,我去安排安排。过几天等这里的生意消停些,我就去见他。——你托人传个话,让他别轻举妄动。” 罗四眼收了笑容,又唱了个诺,便出去前面寻的爷爷奶奶交待事项去了。 罗开潮在空无一人的屋里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道看在桐露面子上,给你个机会。若是真的有猫腻,可别怪我……”说完,也离开这间宅子,回到的铺子里。 这所宅子里,明面上住着两位花甲老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孙子,便是罗四眼,又将一半的院子租赁给隔壁海货铺子的人居住,收取租金度日。任谁也不晓得,这宅子里的人,其实都是罗开潮的人。 那在前院堂屋里坐着的老头子听完罗四眼转述的话,抽了几口旱烟,又把烟锅在桌上磕了几下,点点头,道让开潮放心,老头子这双眼睛时候走过神?——给他看着呢。” 罗四眼笑着帮爷爷装了一袋烟,哼着小曲去隔壁铺子上寻罗开潮复命去了。 “子,就把我们院子里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那姑娘住吧。”老头子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给罗开潮看着这些人也不是头一次了,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子喝了碗新煮的茶面子,正靠在椅子上歇息,闻言道老规矩,和刘婆住一个屋子吧。刘婆这人嘴碎,又爱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看人。——跟她住一起,就算真是个狐狸精,也要被气得现原形” 说完这话,老两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一番。 老头子又抽了几口旱烟,举着烟锅对子道这女子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死都不死” 子起身去外屋张望了一眼,道快要吃午食了,隔壁的火还没有升起来?” 大齐朝的一般人都是一天吃两顿正餐,早饭和晚饭,午食各家随意。而商家里面,铺子生意好的时候,都会给掌柜和伙计供应一顿正式的午饭。——吃饱了才能干活不是?好的生意人都不会在吃食上克扣的伙计。 老头子眯着眼笑难怪开潮让四眼出动去看着那。——来者不善啊” 子回身走到堂上,坐到老头子身边,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嘟哝了几句你就不能少抽点儿?” 老头子当没听见,又抽了几口旱烟,像是想起了往事,叹了一口气,道只望我们小四儿大了以后,和他开潮哥一样,也能开个铺子,娶个正经的,为我们老罗家开枝散叶。” 子想得开,对老头子劝道我们如今有吃有喝,有瓦遮头,开潮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小四儿跟着他肯定有出息的。就是我们宗房里的大族,现在真是……啧啧,大富大贵了。”说得正是罗家的嫡宗,如今大齐朝排名第一的皇商罗家。 老头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屋外灰白的天空,又叹了一口气当年最大的三大皇商世家在隆庆朝‘地龙翻身’一案里被掀了个底朝天,家里的男人都被喀嚓了,家里的都或卖,或改嫁了。家里的银子、地,也都被朝廷抽了一干二净。——他们倒下了,我们罗家才出了头。可是你以为这个出头鸟是好当的?当年那三家皇商为何如树倒猢狲散一样,呼啦啦一夜之间就被人连锅端了?” “你又?”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老头子笑了我还真一些。当年我也曾经去过罗家老家主的议事厅,将旁支先分出去,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不过是为了再有这种大祸,给罗家留个根苗的意思。还有罗家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同那三家一样,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或者一条道走到白就能行啊?——当然得黑白通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子听明白了一些意思,恍然大悟道难怪咱们如今罗家的家主开了族学,逼着每个罗家子弟六岁就要去念书,一直要到十二岁。若是实在不成,才准出来做别的。——原来是要个做官的是自家人才好办事。”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笨吗”老头子呵呵笑,“给族里多培养几个读书的苗子,是好事。可惜到现在,只有罗家嫡宗的老大读了出来,如今也做官了,还要娶三朝首辅的女儿为妻。——我们罗家在白道上,也算是站稳了。” 子瘪了瘪嘴,想,又忍住了。 老头子见这个平日里炮仗一样的子居然消了声,十分好笑,道我晓得你要说,不就是人家裴家的女儿不是嫡出吗?你也不想想,我们罗家再是皇商又怎样?人家裴家,可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就算是庶女,也是我们罗家高攀了。——凤生凤,龙生龙,老鼠生得会打洞。有了裴家的女儿做罗家主母,我估摸着,我们罗家的下一辈,也是个会念书的苗子。”一边说,一边笑得更开心。 子也罗家嫡宗日子好过,他们这些旁支才能水涨船高,遂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一样,跟着道老家主当年立的好规矩。咱们罗家在别的道上,早就成了气候了。现在白道上也慢慢入了门,自然更稳妥一些。” 罗家身为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光会挣钱肯定是不够的。只会挣钱,或者拿钱贿赂别人,做个二流商家就够了。要做到最大,非得黑白通吃不可。做不到黑白通吃,这个第一的名头就是招祸的根苗,挣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别人眼里的肥羊,随时会被人宰了去。 所以当初罗老家主私底下扶植了一些分出来的旁支罗家人,在黑道上结交好友,打响名头。罗开潮当年离开罗家,在外闯荡过几年,凭着他过人的胆色,和看人的眼光,在道上曾经也做了不少大事,给罗家在黑道上扫平了障碍。 如今他到了年纪,洗手不干了,罗家有新的人接替了他在道上的位置。可是他积累下的人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人取代的。现在罗家的家主,还是很倚重他在黑道上的影响力,有了摆不平的大事,还是会寻他出马。 罗开潮的这份家业,真正是用命换来的。 桐叶在罗开潮的铺子里混了几天,终于学会了生火做饭。又跟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熟悉了,才松了一口气,琢磨着要找机会回宁远侯府找把她的包袱,还有暖宫丸取。 这天桐叶说是要出门买线,跟守门的福婆告了恼,一个人出去了。的时候,桐叶身上多了个小包袱。 福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桐叶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尺头,送到福婆手里,道给您孙子做个小褂儿吧。上好的细棉布呢。” 福婆笑嘻嘻地谢了她,接过细棉布,回屋放起来了。 桐叶将包袱放到屋里的柜子里,又拿了把大锁锁了起来,才放心地去了隔壁的铺子里做晚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桐叶的小包袱便被罗四眼顺了出来,放到罗开潮面前。 罗开潮随便捡看了几样,拿起一个小药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闻到一股异香扑鼻。他皱了皱眉头,道拿几颗甘草丸,将里面的药丸置换出来。” 罗四眼屋里,找奶奶要一把治嗓子疼的甘草丸,给桐叶的药瓶子放了进去。 “包起来,放回原处吧。——继续盯着,等时机到了,再算总帐。”罗开潮吩咐了一声。 罗四眼脆声应了,将包袱包得同先前一模一样,放回了桐叶的柜子里,又重新锁上锁。 看着桐叶柜子上的锁头,罗四眼做了个鬼脸:这种夯货,他闭着眼睛都能打开 桐叶跟宁远侯裴舒芬又见了几次面,丝毫不晓得每一次,她身后都有人盯梢。 很快到了六月初,京城里的嫁娶多了起来。圣上的选秀也结束了第一轮的粗选,刷下来的人可以自行择婿,选上去的就要进宫,由皇后娘娘复选了。 许也更加忙碌起来。贺宁馨的婚期越来越近,许对她的嫁妆也越来越上心,嫁妆单子换了一轮又一轮,总是定不下来。还是镇国公简飞扬提前将一百二十抬聘礼提前送了,许才对着聘礼,重新捡省了一番。 因了连日来忙碌,好几家的喜酒许都只让管家送了礼,人都没有去赴宴。 这天许正要出门去铺子上打点存货,她相熟的一位侍郎坐了轿子忙忙地,对许嗔道最近到处都见不到你?难道真是没脸出去见人?这外面都传开了,说你们贺家女儿‘y奔’,大着肚子上得花轿呢——都说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要跟你们大姑娘退婚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道高? 上 许闻言,脸黑了一半,道呸呸呸——坏人名节的话也能随便说,也不怕断子绝孙?” 许少有这么刻薄的时候,这次想是气狠了,当着那侍郎的面就骂了出来。 那位侍郎夫家姓赵,此刻用帕子捂着嘴呵呵地笑,道我就是有小人捣鬼。先来给你报个信,你也好早做准备,别等人家真的上了门,你才晓得着了别人的道” 许真心谢过这位赵侍郎,也不出门了,将嫁妆单子给了的心腹陪房,让她去铺子里点货,携着赵侍郎的手进了内院。两人坐在许内室的暖阁里,细细地将此事理了一遍。 “这样说起来,此话是七天前从承平伯和奉恩将军两府联姻的婚礼上传出来的。”许沉吟道。 赵侍郎点点头不,当时席上人多嘴杂,你们又没有去,传话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一下子便传开了。我和刘还帮你们来着,到底敌不过这些人的好奇心……” 有这种“y奔”的话题出现,就算是假的,也会被有心人炒起来,更何况确有其事。 问题是,当天贺家发生的事情,只有贺家人和镇国公府的简老。这件事,难道同简老有关? 许想了想,问道承平伯府同奉恩将军府联姻的那一天,镇国公府的简老可去了?” 这话提醒了赵侍郎,她忙道去了,去了。听见大家说起这事,她还生气来着,没有终席就走了。走得时候,还跟一位说得最来劲的拌过几句嘴,让她留点口德的。——想来也是面子上过不去吧。” 是不是因为简老闻言在席上发了脾气,才有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人的传言出现? 许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事有蹊跷。 “曾,我有个不情之请。”赵侍郎娘家姓曾,许一向都称她“曾”。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曾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日她娘家周转不灵,许二话不说,借给她一大笔银子应急,连借据都没有收。后来曾将银子还上了,两人也因此成了知交。——虽然任何沾上银钱,都显得有些市侩和功利,可是在这份市侩和功利当中,却能见到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许拿过纸笔,对曾道请你将那日席上传过话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找人去查验一番,看看这个话头到底是从哪里最先出来的。” 曾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好说。我说,你写……”说着,便将那日席上她记得的人名都一一说了出来,又在每个名字后面补充,是哪个府上,哪一房的,品级,夫君做何营生,说得十分详细。 等她说完,许已经写了满满的三张熟宣。 “这么多人。”许头疼了,“有道是法不责众,她们倒是心有灵犀了。” 曾啐了许一口,道你来着?——心有灵犀也能用在这里?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家长里短的惹人厌罢了。” 许笑着看了曾一眼,不。 曾有些脸红,自嘲起来好了,好了,你也别笑我了。——我也是那群长舌妇里的一人,行了吧?无不少字”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大概也不会记得这样详细。 仔细想了想,曾又从许手里取过毛笔,在宣纸上重点圈了三个名字,道这三个人,是那天说这话得最多的,好象也是得最详细的人。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看见她们在跟不同的人说这件事。——像是急着要把此事传开一样。” 许曾虽然八卦,却从来不乱说人是非。真正八卦之人是最喜爱追根究底的。 而空|岤来风,无中生有的人,是八卦群中的害群之马,正统的八卦之人是绝对不屑同造谣生事的人为伍的。 许笑着安抚了曾几句,又听了些别的闲话,曾便告辞而去。 许在屋里坐了良久,看着那满满三大张宣纸的人名头疼起来。 “回秋,给我到外院叫个小厮。”许对外面吩咐道。 回秋是许的大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外院寻了个小厮。 许让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包了几匹靓蓝色妆花缎子,给那小厮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这些礼物,是单给简老的,顺便帮我带个好。” 许以前也时不时差小厮去镇国公府上拜会镇国公,给简老送礼物,那小厮也是熟惯了的,接了包袱,行礼退下。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小厮已经了,手里依然拿着那个包袱,苦着脸对许道,小的去了镇国公府上,却不得其门而入。小人只好拐到后门上,求见东元大哥和东兴大哥。等了一会儿,只有东兴大哥出来了,说东元大哥跟着镇国公七日前就去外地办差去了。当时走得急,半夜动身,好象是领了圣上的密旨,谁都不能说,悄悄儿地走了……” 东元和东兴都是许送给镇国公简飞扬的小厮,十分能干,已经在简飞扬身边担了大梁。 许听了小厮的话,看看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包袱,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下去吧。辛苦你了,回头去帐房领赏钱,就说是我说的,领大赏封。”许和颜悦色地对那小厮道。 那小厮喜出望外,原本以为差事办砸了,还不要罚。谁知居然还能领了大赏封 “多谢”小厮躬着腰,连作了好几个揖。 等那小厮走了之后,许又在屋里独坐了半晌,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得跟馨儿知会一声才是。——贺宁羽已经出嫁了,没想到二房惹出的麻烦,还要大房背 贺宁馨跟着许的大丫鬟回秋来到许的上房里,屋里伺候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贺宁馨看见这架式,出了大事,默默地坐到了黄花梨罗汉床上,隔着一个小小的矮足夔纹方桌,看着许,一言不发。 许踌躇了半晌,道馨儿,你自落水醒来之后,行事有度,机敏了许多。娘也不当你是小孩子,如今有件事,娘觉得应该让你知晓。”说着,许将小方桌上放着的三张宣纸推了,又低声将刚才赵侍郎说得话,一一转述了一遍。 贺宁馨飞快扫了一下那三张宣纸,看见上面写得都是一些人名、家世、官职之类的。又听许转述了赵侍郎的话,贺宁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家最重要便是名节,任谁摊上这种有损名节的事,都无法无动于衷。 “馨儿,你放心,这个公道,娘一定帮你讨”许看见女儿白玉般的两颊突然红了起来,她也气着了,忙心疼地安抚她。 贺宁馨到底两世为人,经得事到底多一些,很快便收敛了心神,又看了看那几张宣纸,笑道这画了圈的三个人,便是传话的得力干将了?” 许点点头赵侍郎是这样说得。” 听见是赵侍郎,贺宁馨脱口而出她说得话,娘听一半就是了。”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这位赵侍郎是位消息灵通人士,也是个爱传话的。 许跟赵侍郎交情不一般,也不贺宁馨的心思,闻言忙为赵侍郎赵侍郎不同那些人。这些年,她嘴里就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凡她的传言,后来都被证明是确有其事的。——可不能同一般的长舌妇相提并论。” 贺宁馨刚说完话,就发觉失言了,忙描补道是了,还是娘说得对。我对赵侍郎所知不多,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圆了。 许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叹气道如今可办呢?——说这种话的人,有意毁人名节,实在是恶毒过甚” 贺宁馨笑着安慰许娘,明是谣言,还要为之伤神,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不当一回事就行了。难道娘还真的担心镇国公府会来退婚?” 以镇国公简飞扬的为人,贺宁馨打死也不信他会被这种无稽的谣言所惑。 许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道飞扬不在府里。——飞扬甚至不在京城里。据说他领了密旨,给圣上办差去了。” 贺宁馨心里一沉。时机太巧合了,七日前简飞扬离京,谣言就从那日开始传起。 “看来,传谣言的人,对飞扬的行踪了如指掌呢。”贺宁馨意味深长地道。 许也想到这一点,可会是镇国公府里的人干得吗?这样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听说那日在席上,简老听见此传言,似乎很不高兴,还和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当众口角过。若说她是面子上过不去,我到也信。”简老看上去,就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许想起简老,觉得心里一阵燥热,伸手拿过一旁枕头边上的胭脂色缂丝团扇,慢慢地摇了起来。 贺宁馨琢磨了半晌,也无法将此事跟镇国公府里的人联系起来。明摆着这件事闹出来,虽然贺家没脸,镇国公府上的人一样没脸。——未婚妻家里出了“y奔”之女,未婚夫头上的帽子不免会被人揣测,是不是也是绿油油的…… 这种几乎杀敌一千,自伤一千的法子,贺宁馨实在想不出,有正常人会使出这种烂招数? 如果简老不满意,想退婚,直接跟简飞扬说清楚就是了。大齐朝以孝道为先,简飞扬还能违了母命,硬是要娶? “应该不是简老。——也许是某个想要我们两府退婚,好坐收渔翁之礼的第三方。”贺宁馨冷静地对许分析道。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高? 中 “可是当日的事情,只有简老在场……”别的人,都是贺家人。许有些犹豫,对于到底是谁最先传出去的,还是拿不定主意。 贺宁馨想了想,笑道娘忘了,还有二房的人。除了二房的主子,还有下人。甚至还有……”还有聂姨妈。听说贺宁羽嫁了,跟聂姨妈处得并不好,二太太李氏还去聂家跟聂姨妈吵过几次嘴,为女儿撑腰。 许这才想起二房的二太太李氏。——说起来,当日这个“私分”的由头,便是二太太一手策划的。只是天不从人愿,“私分”的不是贺宁馨,而是她的亲生女儿。 二房的人看不得大房的人过得好,这是一定的。之前抢不到,现在故意闹出来,恶心恶心别人也是有的。反正贺宁羽已经嫁了,听说如今都有身子了。聂姨妈吃着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算想咯应贺宁羽,也要掂量掂量的二太太李氏,是不是能让她随心所欲地欺负的女儿。 “所以我们要查验的人里面,还得加上两个人:二婶婶,和她的聂姨妈。” 许听了贺宁馨的话,似乎有了一线曙光,答案就在前方,却又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越发让人抓耳挠腮,心痒欲狂。 贺宁馨看着这几大张纸上的人名,还有那三个画了重圈的人名,又在旁边加了二太太李氏和聂姨名字,“娘,我好好想一想。另外,娘也别偏听偏信,多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贺家的人这几日都没人出去,也就是听赵侍郎这样一说。若是赵侍郎着了人家的道,好心来报信,他们又当了大事,闹出来,可是说嘴打嘴的大笑话。 许见贺宁馨考虑得比还周到些,老怀大慰,赞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不能三十老娘倒崩婴孩儿,在阴沟里翻了船。” 贺宁馨想起前世的,但笑不语。她可不是在宁远侯府那个阴沟里翻了船?——运筹帷幄又怎样?护住满族老幼又怎样?刚嫁的时候,如何会想到的婆母宁远侯太,宁愿让丫鬟生庶长子,也不愿成全…… 往事纷至沓来,贺宁馨脸色慢慢淡了下去。同是婆母,贺宁馨觉得还真不能就把现在的简老想得太好了。也许就像娘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绝不可无。贺宁馨明白在朝堂上略有疏漏,就会导致如山崩一样的后果。而后宅之中的风刀霜剑,又何逊于朝堂? 两人便说定,许差人去外面听听风声,同时让人去查查二房和聂姨妈那边,最近这些天都发生过事。贺宁馨则看看能从这三张宣纸里,看出些别的来。 从许的院子里,贺宁馨在屋里仔细看了看这三张宣纸上的人名。 看着看着,一个突兀的名字突然从那三个圈住的名字里凸现出来:宁远侯府。 这三个名字后面的府邸,都跟宁远侯府有些不为人知、十分深刻的关联。若不是贺宁馨前世是裴舒凡,是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决计不会,这三家人,其实是老宁远侯楚伯赞在世的时候,就布下的暗棋。他们明面上跟宁远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暗地里,有些宁远侯府无法公开出面的事情,就由这三家出面解决。或者是上某个折子,或者是打击某个官员,或者是赞成某些举措。让这些看着毫无利益关联的第三方出来行事,总比让人一看就是姻亲故旧出来拉帮结派,要来得效果好。 贺宁馨的眉头拧了起来:又是宁远侯府,他们到底要做?嫌皇后娘娘生得皇子太多,还是嫌皇后娘娘的位置太高,命太长?——同时对镇国公府和左督察御史贺府动手,若不是有吸引他们的大利,会把这些老宁远侯保命的暗棋都抛出来? 不过话又说,若不是裴舒凡重生为贺宁馨,还真不会有人这三家背后的猫腻。 可惜的是,她重生了。也许老天她的死是一个误,才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来纠正弥补这个误…… 但是她又不能直言不讳地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人。因为除了老宁远侯对她和楚华谨亲口说起过这些密事以外,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真正的证据都在宁远侯府里。 她要现在跳出来跟人说,这三家是宁远侯府的暗棋,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肯定没人信。不过就算如此,她可不可以对安郡王的缇骑透露一二?以缇骑的能耐,查个证据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一念间,贺宁馨又断然否决了的这个想法。若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三家同宁远侯府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她一点会当仁不让。可是若要她为了一己私利,就向缇骑告密,她还真做不出来。 自幼她同哥哥们一起习学圣人之仪,同很多有担待的男儿一样,贺宁馨也笃信“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告密一途,便是君子之不为。 贺宁馨不由苦笑起来,想了半天,又回到原点。不过好在已经看出来,这其中的幕后黑手,是宁远侯府。 了首恶,事情就好办些了。 贺宁馨坐在屋里,又拿了张宣纸出来,慢慢理顺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从顺序上来说,整件事情的开始,便是简飞扬暗地里离京,然后才谣言四起。这说明?——这不正说明,如果简飞扬在这里,这件事绝对成不了。所以他们等简飞扬离了京,才想借人言可畏,造成既成事实,逼他接受。 镇国公府到现在都是大门紧闭,沉默不语。这种近乎默认的态度,让众人的猜测似乎更是落到了实处。 如果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镇国公府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同贺府退婚,那么可不可以猜测,是有人不想让嫁给简飞扬?而家和镇国公府比起来,当然是镇国公府那边有着更大的利益。 贺家在明面上,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文官之家,而许的家财,又都在暗处,更是被人大大低估,所以应该不是打得的主意。那就是说,有人看上了简飞扬,想让他跟退婚之后,另结良缘。 贺宁馨在纸上画了几条线,将这些前因后果串连了起来。简老在这些事情中,处于一个奇怪的位置,她暂且不想理会。而宁远侯府在其中,却是处于一个很明显的“渔翁得利”的位置。 若是宁远侯府想跟镇国公府联姻…… 贺宁馨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皇后娘娘企图将她的庶妹楚中玉塞给安郡王的事儿。不由更是苦笑起来:帮安郡王解决了麻烦,这麻烦就转而到这边来了。——这是不是也是多管闲事的报应呢? 蛛丝马迹终于连成了网,看着宣纸上从点到面的分析结果,贺宁馨有了计较。 这件事,他们会不会得逞,谁都不。虽说贺宁馨对简飞扬有信心,她对简老却没有信心。就算简飞扬能够不顾简老的反对,执意娶她过门,她愿不愿意嫁,还是两回事。——没有爹娘祝福的姻缘,不会是好姻缘。两世为人,贺宁馨不会再强求。 可是无论这件事会不会得逞,对贺家的伤害却已经造成。这种打击,轻则只是让人饭后闲话,嘲笑一番;重则却可以上升到贺大老爷私德有亏,不能齐家的地步,随时可以让贺家的政敌打击报复贺大老爷。——大齐朝因为私德有亏而被罢官免职的文官可以车载斗量了,当然不差贺大老爷一个。 况且贺大老爷本来就是左督察御史,那是专门弹劾百官的。——得罪的人还少吗? 这样想来,传话的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了。 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此贺宁馨已非彼贺宁馨。她,前世的裴舒凡,今世的贺宁馨,已是贺大老爷的嫡亲女儿,她会眼睁睁看着贺大老爷因为以前的贺姑娘留下的烂摊子,被人弹劾,以至丢官去职,也许永世不再录用? 真是笑话 只要有她贺宁馨在,就算说她贺宁馨本人“y奔”、“大肚”,她都有法子反将一军,更别说此次不过是拿已经分家出去的贺家二房做筏子。总之,她会让企图浑水摸鱼的人记住一辈子 别人的未婚夫,不是这样好抢的 造谣生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的 想坐收渔翁之利,还是看看手里是不是有个烫手的山芋吧 贺宁馨计议已定,便给辉国公宋家府上送了帖子,想去见见宋良玉。 宋良玉最近刚刚定了亲,被她娘关在家里学规矩,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 见了贺宁馨的帖子,宋良玉赶紧送了回帖,请她坐坐。 贺宁馨去了宋家,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回家。 宋良玉关在深闺,居然不外面出了这样的事情,便立刻同仇敌忾,帮着贺宁馨狠狠地骂了一通那造谣生事的人。 只是谩骂可以出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决问题。 贺宁馨问起安郡王如今在做,宋良玉却偷偷地道,安郡王跟着皇商罗家的船出外洋去了,都不时候才会。又叮嘱贺宁馨,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件事,还是她去安郡王府探望的时候,听暗地里跟她说得,让她私下里知会辉国公夫妇一声就行了。 贺宁馨心里又是一沉。她倒不在乎能不能借安郡王的势,她只觉得,圣上最近的举动,似乎急切冒进了一些。 从上看,安郡王离京,还在简飞扬之前。而这两个人,目前正是圣上最器重信赖的人,说是圣上的左膀右臂都不为过。可是圣上接连派的心腹出京,到底想做? 不过有一点值得安慰的是,安郡王去得更远些,所以简飞扬应该去得不远,可能就在近处,回京应该也更快一些。 不提这边贺宁馨对简飞扬的担忧之情,四门紧闭的镇国公府里,这一天有一位他们不得不见的客人远道而来。这人便是老镇国公简士弘唯一的嫡亲,简飞扬的嫡亲姑姑,当年嫁给陇西府长兴侯陈家的世子为原配嫡妻的简士芸,如今已经是正经的长兴侯。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道高? 下 简老自简飞扬走后,就闭门谢客,除非圣旨亲召,她是谁也不见。谁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还真有她非见不可的人。 老镇国公简士弘唯一的嫡亲简士芸从陇西府远道而来,着实让简老吃了一惊。 陇西府在青江以南靠西边的地界儿,是前朝韩地的首府。 如今的大齐朝,一共五道三十六府。以青江为界,青江以北分为左右二道,俗称左江道和右江道。青江以南分为三道。以前的韩地一带,划分为陇西道。以前的谢地一带,划分为东南道。而韩地和谢地中间的江南,就划分为江南道。这五道共辖三十六府,府下又有州、县若干,不可胜数。 简老看了帖子,晓得是简士芸了,便叫了简飞振和简飞怡,同她一起去前厅见客去。 简士芸带着的嫡长女陈宜岚坐在镇国公府的这间正厅里,神情有些局促。 “岚儿,看看娘的簪子是不是插正了?”简士芸手摸着头上的碧玉蕊鎏银莲花簪,很有些紧张不安。 陈宜岚也有些紧张,却比她娘还好些,闻言走轻轻地把那簪子又往发髻里插了插,道这样好多了。娘要不要喝口茶?”顺手将桌上青玉瓷盖碗茶端,双手捧了给简士芸送上去。 简士芸就着女儿的手喝了一口,定了定神,道我好多了。你也坐下吧。” 陈宜岚刚在简士芸身旁坐下,就听大门口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老、二、大姑娘进来了。” 简士芸同陈宜岚忙站了起来,含笑往屋门口看。 正厅门口垂着的细竹丝门帘被两双如玉一样雪白的手从两边分开,一位穿着深栗色妆花缎子掐腰短襦,下系绯色八幅长裙的盛妆妇人,在左右两个年轻男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简士芸定睛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二十多年了,都已经快四十岁了,大嫂比还大上四五岁,如今看上去,却是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是士芸来了吗不跳字。简老含笑走,轻轻搭住了简士芸的手。 看得出来,简士芸的手也是保养过的,只是保养得时日不够,同简老吹弹得破的肌肤比起来,差了许多。 简士芸握着简老的手,脸上又是哭又是笑大嫂……士芸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我苦命的大哥……”听见简士芸哭起老镇国公来,简老也忍不住垂泪。 陈宜岚忙走,对着简老福了一福,道宜岚见过舅母。” 简老忙止了泪,拿帕子往眼角按了按,一只手伸出去,扶了陈宜岚起身,歉意地道让外甥女见笑了。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未见,一时忘情,还望外甥女不要跟我这子一般见识。”说着,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又对陈宜岚和简士芸道你们也坐。——飞振、飞怡,见过你们姑母和大表妹。” 简飞振和简飞怡走给简士芸和陈宜岚见礼。 陈宜岚忙还礼不迭。 简士芸出嫁的时候,大嫂才刚生了老大简飞扬不久,后来生得这两个孩子,简士芸一次都没有见过。 “这是老2,老三?”简士芸好奇地问道。她的大哥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同嫂子当年好得如漆似胶,眼里再没有过旁人。 简老看着的两个儿女,眼里满是一个做母亲的骄傲,道正是。他们命苦,从小就跟着我在乡下长大,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大姑奶奶多多包涵。” 简士芸忙让的丫鬟拿了两个荷包,给简飞振和简飞怡一人一个,道你们长这么大,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两个荷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简飞振和简飞怡谢过了姑姑,便垂手站到简老身旁。 简老也让人拿了一双翡翠镯子,对陈宜岚道你出生的时候,我托人给你送了一对金镶玉的镯子,想着等你长大了,也好戴。——这幅翡翠镯子,成色比不上那对金镶玉的,你就戴着玩吧。” 陈宜岚听见舅母说起那对她最心爱的金镶玉镯子,眼神一暗,嗫嚅了半天,到底不敢说出来。低了头从丫鬟手里接过镯子,又给简老福了一福,便站到了娘亲身边。 简老看见陈宜岚这幅样子,笑着安慰她道不过是个玩物,就算丢了也没大不了的。宜岚你别伤心,等闲了我让人去库里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着一幅一样的,到时候给你带,也是走一场亲戚的念想。” 陈宜岚听见简老和声安慰她,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低头不语。 “飞怡,带着你表姐去你屋里玩吧。你们姑娘家说得到一起去,别在这里跟我们这两个子一起混了。”简老笑着对简飞怡道。 简飞怡是个跳脱的性子,闻言马上携了陈宜岚的手,道表姐,去我屋里好不好?”很是娇憨的样子。 陈宜岚探询地看向简士芸。 简士芸笑着推了她到简飞怡身边,道去吧,去吧。好好跟你表妹说,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你舅母了,也有话要说呢。只是你们姑娘家,听不得我们老人家讲古。” 陈宜岚红了脸,同简飞怡一起给堂上的人行礼退下。 简飞振见两个都走了,也给姑母和娘亲行礼道姑母远道而来,只怕我们招待不周。只是不知姑夫来了没有?” 简士芸含笑道多谢侄儿记挂着。你姑夫在陇西有事不得出来,如今就我和你大表妹了。” 简飞振忙拱手道既如此,姑母就同我娘好好絮叨絮叨,小侄下去看看,让厨房细心整治一桌酒菜,晚上给姑母和大表妹接风。” “有劳二侄儿。”简士芸谢了简飞振,又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向简飞振问道你大哥上朝去了吗?现在都不见人影?” 简士芸出嫁的时候,简飞扬才一岁多,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简士芸这个做姑姑的,不知抱过简飞扬多少次,十分疼爱他。 简飞振见姑母问起大哥,忙道大哥出远门给圣上办差去了。姑母多留几日,等大哥吧。” 简士芸闻言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简飞振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由心下黯然。 简老在上首暗暗叹气,对简飞振道你下去问问你大表妹,看她喜欢吃些口味的菜,让厨房做了去。”又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简士芸,笑道你姑母喜爱酸甜的口味,让厨房做一个菠萝拌饭和糖醋排骨,再做一个土鸡冬瓜盅。别的菜,就点了你们爱吃的做吧。还有郑姑娘和你表妹卢珍娴,也去问问她们想吃,让厨房一道手都做了吧。”居然将二十年前简士芸的口味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士芸百感交集,看着上首的简老道还是大嫂心疼我……” 简老起身下座,来到简士芸身边,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含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动不 重生空间守则第3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还动不动就哭,让小辈们看见了,你做人?” 简飞振偷笑两声,忙行礼退下了。 厅上只剩下简老和简士芸两个主子。 简老便携了简士芸的手,道去我屋里的暖阁里坐坐吧。这里的椅子怪硬的,坐得骨头疼。” 简士芸笑着跟了简老进到内室暖阁,看见那个黄花梨木的软榻还在那里,指着软榻对简老道大嫂,大哥当年为了修复这个软榻,可费了不少劲呢” 简老想起当年,面上又是甜蜜,又是心酸,走抚摸着软榻的一头,道这些事情,也就你我还记着……”说完长叹一口气,十分惆怅的样子。 简士芸在后面留神看着简老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羡慕,跟简老挤在一起坐到软榻上,好奇地问道大嫂,你这些年,都是如何保养的?”说着,简士芸凑近了简老的脸细看,却见她脸上饱满精致,连一丝细纹都没有。除了眼角那里笑得时候会露出两条浅浅的笑纹,除此以外,真是毫无瑕疵。 简老抚了抚的脸,有一刹那的怔忡,便又恢复了含笑的样子,对简士芸嗔道你说我保养的好,你不说说你保养得不好?——你看看你,比我还小四五岁的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当年你在家的时候,我和你哥都是把你当娘娘一样供着,都是紧着最好的给你,从来没有让你受过委屈。我记得那时候,你的脸被风吹一下,就要起红印,那才是真正的吹弹得破” 简士芸听见简老说起当年,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摸了摸干枯的皮肤,虽然盖了厚厚的一层粉,却是丝毫不服贴,都浮在脸上,像带着假面具一样。 “大嫂,我不瞒你。简家吃了多少年的苦,我就吃了多少年的苦。”简士芸打开了话匣子,对简老哭诉起来。 简老大吃一惊,忙问道你这是意思?——我们简家都没有抄家灭族,你是嫁出去的闺女,更是隔了一层了。会有人为难你?” 简士芸当年嫁得是陇西长兴侯陈家的世子,如今她的夫君已经袭了爵,是正经的长兴侯了。 “大嫂你不晓得,我们简家一出事,陈家怕被牵连,侯爷就将我送到庄子上。我们侯府,就由侯爷的一个姓谢的妾室当了家……”简士芸忍着羞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年她的苦楚。 简老留神听着,脸上十分同情,“这个长兴侯,若是你大哥还活着,断不会让他做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来” 简士芸感激地拉了简老的手,如同寻到知音他对我不起,我不怪他,可是他连岚儿都护不住——岚儿小的时候,我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谁知我在庄子上的那几年,那谢氏居然硬生生将岚儿的婚事夺了,给了她生得庶长女……如今我们简家复了爵,侯爷将我从庄子上接,我才我可怜的岚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在家里……” 简老跟着叹了口气,道你别伤心了,我们简家人不是别人能欺负的。你放心,我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简士芸忙拿帕子拭了泪,道有劳大嫂了。如今圣上选妃,我们岚儿在陇西过了粗选,这次是到京城参加复选。我飞扬在圣上面前有几分体面,就想……” 想起宫禁的森严和缇骑的本事,简老微微蹙眉,道士芸,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个母亲的,口口声声说疼的女儿,可是为何又要把女儿送到宫里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姑嫂 简士芸被简老夫人说得满脸通红,嗫嚅道:“大嫂……侯爷说,进宫比嫁到外面强,又能帮衬家里面……若是能为圣上诞下皇子,我们陈家也是……”长兴侯的原话是“外戚”,可是简士芸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说不出口。她不是无知村妇,自然晓得就算自己的女儿做了妃嫔,生了皇子,他们陈家也不够格称“外戚”。 外戚两个字,乃是皇后娘家专用,就跟小妾的娘家不是正经亲戚一样,妃嫔的娘家自称“外戚”便是僭越。不过宫里的事情又难说些,得宠的妃嫔干掉皇后上位,也不是没有过的。前车之鉴不远,比如隆庆朝的庞贵妃,虽然没有做成皇后,也做了太后。当然,庞贵妃和庞氏一族的下场也是有目共睹,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以“庞贵妃”自比。 简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个养得娇滴滴的简士芸,当年镇国公的嫡亲妹子嫁给陇西长兴侯世子,在京城里摆开十里红妆,一路从镇国公府延伸到青江府的码头上。长兴侯陈家十架楼船过来迎娶,从聘礼到嫁妆,足足抬了三天三夜。镇国公府被夺爵之前,那场盛大的婚礼,让每个见过的大齐贵女都心向往之。 谁能想到,当年风风光光出嫁的简士芸,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可见日子还是人自个儿过出来的。娘家得力,比不过自己努力。只有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失去。 简老夫人看见简士芸的样子,想起当年她在简家时的种种,微微一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士芸,宜岚待选的事儿,先放一放。横竖宫里头皇后娘娘最近染了疾,不能理事,选秀要暂缓一段日子。你和宜岚暂且先在家里等住下,等飞扬回来,我们再商议,好不好?”简老夫人笑着问道。 简士芸重重地点头:“我都听大嫂的。——这段日子,就要麻烦大嫂了。” 简老夫人笑着起身:“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又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将大姑奶奶的行李搬到梧桐馆里。”梧桐馆是简士芸在家时候住的院子,她出嫁以后,这个院子一直空着,并没有人住进去。 简士芸没想到还能住回自己当初的院子,眼圈又红了红,道:“大嫂,能回到我那院子再住几天,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简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亲自带她去了梧桐馆。 简士芸看见这屋子里一切照旧,就跟她昨日还在窗下绣花习字一样,对大嫂的感激又多了一层。 简老夫人看着下人将简士芸和陈宜岚的行李搬了进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青布包袱,连个衣箱都没有。跟来的丫鬟婆子,两个大些的丫鬟,脸上有些妖媚之气。四个小些的丫鬟,才六七岁的样子,满脸懵懵懂懂。最后面的两个婆子,却是满脸的精明刻薄相,一进简士芸的屋子,四只眼睛就精光四射,不断四处偷看。 简老夫人看见自家的东西被人这样打量,顿时像被剜了心一样难受,对简士芸问道:“以前我记得你大哥给你陪送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还有八房陪房。人都到哪里去了?”跟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像是简家当年陪送的下人。 听见舅太太问起来,那两个正两眼放光四处打量的婆子忙收回眼光,上来屈膝行了半礼,笑嘻嘻地道:“敢叫舅太太知晓,我们是长兴侯府的人,如今被谢夫人拨了给夫人和二姑娘使唤。” 谢夫人?——一个妾也敢称“夫人”? 再说主子说话,哪有奴婢上来打断的份儿? 简老夫人一见这两个婆子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没有把简士芸放在眼里,又瞥见简士芸一脸沉默的样子,简老夫人心里又是鄙夷,又是生气,指着自己的丫鬟骂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人也往屋里放给我拖出去,每人三十大板,先把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打服贴了再说话” 跟着简士芸来的丫鬟婆子心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简老夫人。——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怕打了自己小姑子的脸? 简士芸却端坐在自己屋子窗前书案的锦缎圈椅上,嘴角含笑,两眼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夫人,夫人,谢夫人让我们跟着夫人过来,可交待得清清楚楚。夫人若是不记得,可要奴婢再提醒一句?”有个婆子忍不住发话。这个简士芸,说是侯夫人,可是在长兴侯府,还不是要看着她们谢夫人的脸色过活?回了娘家又怎样,谢夫人叮嘱过,就是要在她娘家给她几分颜色看看,才能摸到简士芸娘家的深浅…… 这些人都是贵妾谢氏的人,又得了特别的嘱咐,自然没有将夫人简士芸放在眼里。谢氏执掌长兴侯府内院十年,根基早就不可撼动。简士芸从庄子上回了府里,不过是空有夫人的名头,没有夫人的实权。若不是她的女儿得以待选入京,她在长兴侯府是寸步难行。 若是镇国公府只是个空架子,简士芸就是谢氏砧板上的肉了。至于陈宜岚待选的事儿,谢氏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陈宜岚若是入宫,更是脱不了要长兴侯府帮衬。自己主持长兴侯府的中馈,到时候陈宜岚只会更巴结着自己。至于她那个空有世家嫡女之名的亲娘,除了有个暂时不知深浅的娘家,其余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简士芸从庄子上回到长兴侯府不到一年时间,当然不是谢氏的对手。可是简士芸能熬过庄子上十年农妇的日子,其心性早就不是谢氏能比的。这次又趁机回了娘家,谢氏还想控制简士芸,就是白日里发梦,看错了人 “拖出去给我堵了嘴重重地打”简老夫人看见简士芸垂了眼眸,不发一言,晓得她是默许的,便厉喝一声,叫了自己家的下人进来,将简士芸带来的丫鬟婆子统统堵了嘴拖了出去。 等屋里人都去尽了,简士芸才抬起头,满脸泪水的样子,看着简老夫人道:“大嫂,你比当年厉害多了…… 我还一直担心,大嫂会劝我忍下去……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哭得泪流满面。 简老夫人心里一动,忙走过来坐在简士芸旁边的妆花杌子上,揽着她的肩安抚道:“你也知道,我们简家是被夺爵贬官,才回到了乡下。你大哥又不在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若不能杀罚决断些,怎么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我不想和以前一样,和善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形势比人强,我不得不如此啊……” 简士芸点点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个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简士芸早就死在长兴侯府在大山里的农庄里。现在的简士芸,早已面目全非了。 “大嫂,我们简家当年的那些家生子,如今一个都没有了?”说起下人,简士芸也有些好奇。她回来这么久,连一个熟悉的下人都没有见到。 简老夫人不自然地在杌子上挪动了一下,含笑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我们简家夺了爵,那些下人早就被发卖到别家去了,我们家哪里还有什么家生子下人?——如今这些,都是我们回京之后另买的。” 简士芸叹了口气:“大嫂,你也不容易。” 简老夫人忙岔开话题道:“我们姑嫂这么多年不见,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你那些带来的下人,打算怎么处置?” 简士芸想了想,道:“任凭大嫂处置吧。只是别把她们逼急了,又或是伤了人命就不好了。” 简老夫人起身笑道:“别说大嫂不给你面子,依我的性子,这些心怀鬼胎的下人,早该直接一道手打死了事。——你这一点倒是没有变,同以前一样,再被得罪很了,也不肯取人的性命。” 简士芸诧异地瞥了一眼简老夫人,道:“大嫂,这还是你往常劝我的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下人的命也是命,若是犯了错,送官发卖都行,千万不要自己手里沾血。——这些年来,我一直是照着大嫂的吩咐做得,被人逼得再狠,也没有取过任何人的命。”又转头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往事:“大嫂说得对。做人要有底线,确实能给自己积福报。若不是我做主母的时候,不肯打杀下人的性命,后来被赶到庄子上,也不会有这许多好心的下人过来照拂我,才让我活着等到了我们简家出头的这一天” 简老夫人听了简士芸的话,呆呆地站在门口,异样地沉默起来。 “大嫂,大嫂,你怎么啦?”简士芸看见简老夫人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奇怪。——可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简老夫人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外面打板子的婆子过来回话,道:“老夫人,大姑太太,板子打完了。” 简老夫人回头看了简士芸一眼,问道:“如何?要不要我帮你处置了?” 简士芸正胡思乱想,闻言忙道:“大嫂帮我处置了吧。——只别伤人命就行。” 简老夫人叹了口气,对那婆子吩咐道:“找两个人给她们上药,等伤好一半,就直接送回陇西长兴侯府。——再派一个伶俐些的管事,直接给长兴侯带话。就说是我说得,既然长兴侯府如今是妾室当家,我们镇国公府着实丢不起这人,不敢再跟长兴侯府称姻亲。这大姑太太和二姑娘,就在我们府里住下了。长兴侯府什么时候处置了那个妾室,什么时候再来跟我们说话”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浅 简老吩咐完这话,又接着道顺便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将长兴侯府来的下人,无论男女,一起赶。就说长兴侯府的妾室谢氏,好大的架子,都摆到我们镇国公府来了。——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那婆子不敢违拗,下去吩咐外院的管事去了。 简士芸未料到就算大哥不在了,大嫂仍然肯这样跟撑腰,含着泪盈盈起身对着简老拜倒在地,哽咽地道大嫂这样待士芸,士芸感激不尽……” 简老忙扶了简士芸起来,嗔道你说跪倒就跪倒?——要是你大哥见了,不知该多心疼……” 简士芸顺势起身,携了简老的手,一起坐到屋子里的红木罗汉床上,跟简老仔细说起这几年的遭遇来。 简飞怡这边带了从未谋面的大表姐来到的院子里,对丫鬟吩咐了一声,让她们沏一碗好茶面子,再装几碟子点心。 丫鬟领命而去。 简飞怡招呼着陈宜岚在屋里坐下,问道大表姐可是第一次上京?”一边寒暄,一边抬眼仔细打量着陈宜岚的衣裳。见她穿着一件簇新的藕荷色罗纹交领短襦,下系着淡粉色三滚三镶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条茜香色缠枝花腰带,一支白玉比目鱼玉佩从腰带上垂下来,压在裙边。走路的时候,裙摆纹丝不动,却是简飞怡学不来的大家气度。 陈宜岚微笑着点点头,也向简飞怡看。只见她肤色红润,五官秀气,身穿一件暗金色芙蓉花底纹的通袖褂子,下系月白色绣蓝色碎花马面裙。料子看上去,倒像是缂丝。 “这身裙子,真是精致。——可是缂丝的料子?”陈宜岚看了又看,眼神都挪不开。 大凡世上女子,对衣裳首饰都有异乎寻常的兴趣爱好。 简飞怡也不例外,见大表姐夸的衣裳好看,笑着走,拉了的衣袖给她细看,道大表姐好眼光,确是缂丝的料子。不过我娘说,这料子也就一般,平常穿穿就是了。若真要穿好的,等过一阵子,我娘帮我弄来了天水碧的料子,才叫有个样子。” 陈宜岚倒吸一口凉气。缂丝的料子,还叫一般般?居然还要天水碧? “命好,有舅母这样的娘照应着,万事不缺。”陈宜岚心有所感,微眯着眼睛,细细地摩索着简飞怡的衣袖一角。 简飞怡十分得意,拉了陈宜岚的手一起坐下,满不在乎地道我还有两身缂丝的衣裳,也没大狠穿。要喜欢,都给了也无妨。” 陈宜岚忙把手缩了,正色道好意,心领了。不敢贪的好。”执意不肯要。 简飞怡也就罢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丫鬟用水晶托盘上了新鲜茶面子和几碟子内造点心,放在罗汉床上的四足矮桌上。 简飞怡一一指着碟子里的小点心,道这是安郡王府送的,还有圣上赏的,都是宫里内造的点心。外面买不到的。” 陈宜岚看见这些小点心一个个做得精致的跟花儿一样,忍不住每样都尝了一个,味道甘美,入口醇香,果然比她从小到大吃过的点心都要好。 “屈ig r=&039;//fgeyiidjg&039;眉?α耍?稻湔嫘幕埃?ig r=&039;//jieejeieevjg&039;没有命好。这些,不止没有吃过,见都没有见过。——以前我们府里是庶母当家。这些,庶母都紧着庶姐……”陈宜岚看见碟子里的点心,被吃得很快就去了一小半,很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喜欢就多吃点,我那里还有呢。”简飞怡笑眯眯地道。她难得有这样好的一起相处,觉得十分新奇。又是个不如的,反而乐得大方起来。 陈宜岚一边吃,一边想起从陇西的路上,娘跟她说起过她的外祖家是如何富贵,她还有些不信的样子。总觉得外祖家刚复了爵,能富贵到哪里去?今日一见,才娘所言不虚。 简飞怡见陈宜岚吃完了点心,又俨俨地吃了一碗茶面子,才问道这次跟姑母上京,可是有要事?” 陈宜岚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道愚姐是进京待选来的。” “待选?”简飞怡心里一沉。——莫不是要进宫? 陈宜岚点点头,道愚姐不才,在陇西过了秀女初选,如今等着进宫复选。” 简飞怡脸上的笑立时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宜岚敏感地察觉到,简飞怡的话少了许多,态度也变得淡淡地。 “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先,看看我娘那里安置得怎样了。”陈宜岚十分有眼色,赶紧起身告辞。 简飞怡没有留她,唤了丫鬟进来,送陈宜岚出去。始终窝在罗汉床上,看着四足矮桌上的内造点心发呆。 陈宜岚跟着简飞怡的丫鬟先去了前面简老的平章院,听说简老送了大姑太太去了梧桐馆,便又跟着去了梧桐馆。 看见陈宜岚从简飞怡那边了,简老也起身告辞道你们今日刚到,想也累了。我让人给你们烧了热水,你们先洗洗尘,歇一歇。等到了饭时,我让人叫你们一声。”又叫了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婆子,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人的卖身契给了简士芸,算是送给她使唤。 简士芸忙道谢不迭,亲自送了简老出院子。 等简老一行人出去了,简士芸回到梧桐馆的屋子里,对陈宜岚笑道如何?娘没有骗你吧?无不少字长兴侯府算,我娘家才是真正的世家高门” 陈宜岚抿着嘴笑,道娘可乏了?要不要我帮娘捶捶腿,再去洗澡?”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拿了美人捶,跪在简士芸脚边,道大姑娘不用忙。让奴婢来伺候。”已经改了称呼,把简士芸和陈宜岚当成正经主子对待了。 简士芸躺到罗汉床上伸直了腿,有些累了帮我捶一捶吧。我先歇一歇。岚儿去收拾收拾。” 陈宜岚求之不得,轻快地应了一声,叫了一个丫鬟跟进来伺候,去净房里梳洗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陈宜岚和简士芸都梳洗打扮一新,神采奕奕地见了众人。 别人都见过了,只有简飞扬的义妹郑娥和简老的内侄女卢珍娴没有见过。 两人上前专门给大姑太太简士芸行了礼,又和陈宜岚问了年岁。三人恰是同一年出生,不过是月份上有差距,便混着以相称。 陈宜岚见这两人彬彬有礼,举止有度,同简飞怡跳脱任性的样子大不相同,立刻心生好感。三个人立时在席上便说上了话。 简飞怡平日里跟郑娥和卢珍娴都玩不到一起去,现在看见刚来个说得上话的表姐,却又跟那两人好上了,心情更加郁闷,在席上意外地沉默起来。 简老这阵子正想着要给简飞怡立规矩,磨磨她的性子,也不去理她,在席间只跟简士芸。 简飞振见一屋子,十分不自在,匆忙扒了几口饭,便放了碗,对着桌上的人道姑母、娘,各位慢用。我先走一步了。” 简老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去吧。晓得你不自在,我们也不给你添堵了。” 简飞振脸一红,讪讪地笑了笑,飞快地瞥了卢珍娴一眼,见她偏了头,正听郑娥在她耳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由心下懊恼,起身闷闷地回屋里去了。 席上的人过了一会儿,也吃完了饭。陈宜岚同卢珍娴还有郑娥一见如故,十分投缘,跟着她俩恋恋不舍。 卢珍娴见状,起身对简老和简士芸问道姑母,可否让岚跟我们一起住一晚?我的一尘轩和郑的无尘轩,都有好些空屋子呢。” 简老是卢珍娴的姑母,闻言笑着道青年姊妹说得上话,也是好事。你们想联床夜话,也由得你们。——去吧,只晚上别说得太晚,明儿早上起来把两个眼睛抠搂了,我看见可不依的。” 陈宜岚大喜过望,赶紧谢过简老,又眼巴巴地看着简士芸。 简士芸也笑道去吧,去吧,别在人家屋里淘气。” 卢珍娴和郑娥忙谢了简老和简士芸,又携了陈宜岚的手,一起了。 简飞怡面无表情地看见这三人携手而去,也起身告辞,一个人了。 简士芸看见简飞怡一个人孤单单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问道不让飞怡给她们一起?” 简老轻咳一声,道我这阵子正拘着飞怡学规矩呢。——等学好了规矩,再去不迟。” 简士芸便不再言语,同简老又对饮了几杯酒,便各自回房歇着去了。 是日陈宜岚从卢珍娴的一尘轩回到她和她娘简士芸居住的梧桐馆,十分兴奋,跟简士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简士芸听了头疼,含笑提醒她道跟们处得好,是好事。可也别厚此薄彼。况且,飞怡才是正主儿……” 陈宜岚心下一凛,忙道是女儿疏忽了。女儿就去寻飞怡表妹。”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撒网 上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简士芸见女儿明白了的意思,笑着拉她坐到梳妆台边上,从的首饰盒里取了几样首饰出来,给陈宜岚插在头上,又悄悄告诉她道你舅母把娘的嫁妆单子找了出来,让管事一起带着去长兴侯府清点为娘的嫁妆去了。若是少一件,谢氏就得十倍赔补。”简士芸被送到庄子上,她的嫁妆就被谢氏给占了。当年谢氏的长女出嫁,谢氏将简士芸的嫁妆当作给女儿办得嫁妆,陪送了大半出去。 可怜陈宜岚虽是嫡长女,过得却连庶女都不如。 听见娘的话里颇有些扬眉吐气的味道,陈宜岚噗哧一声笑了,也十分开心谢姨娘岂不是要气得吐血?舅母这一招,真真是掏了谢姨娘的心肝呢娘以前老说舅母是个天底下最和善最大方的人,如今看来,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舅母对付谢姨娘,倒真是旗鼓相当” 简士芸不以为忤,拉着女儿的手笑道我跟你舅母二十多年没见,简家又遭过大难,她就算跟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也不奇怪。再说了,你舅母再厉害,不还是靠了你大表哥?若不是有他出生入死,去搏了这个前程,圣上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我们简家。——若不是简家起复了,圣上这次选秀,我还真不敢让你参选。” 说起选秀入宫,陈宜岚想起简飞怡刚才的样子,悄悄俯在简士芸耳旁轻声道娘,表妹有去参选吗不跳字。秀女初选已过,简飞怡听见复选就不高兴,陈宜岚以为她要么是落选了,要么是没有参选。 大齐朝参选秀女的要求多多,没有资格参选也是可能的。 简士芸听了这话,想起简老责怪她若是真的疼女儿,就不该把女儿送到宫里去,不由讪讪地看了陈宜岚一眼,低声问道岚儿,你有没有怪娘?没有本事护着你,连你的婆家都被人抢走了……” 陈宜岚当初也是伤过心的,如今却早想明白了。那家人因为娘亲的娘家出了事,宁愿让嫡长子娶庶长女,也不愿娶,根本不是好人家。虽然娘一直怨恨是谢姨娘从中作梗,抢的好姻缘。陈宜岚却晓得嫁娶之事,可能说换就换?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总是你情我愿,双方都点了头才能成事的。 “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与其在家里被谢姨娘算计,不知配给样的歪瓜裂枣,女儿请愿入宫,侍奉圣上。圣上当年也是吃过苦的,绝对不是个没成算的人。”陈宜岚安慰简士芸道。 简士芸欣慰地点头,将陈宜岚揽在怀里,百般抚慰,又低声叮嘱她道别逼得太紧。先前在陇西府的时候,娘不晓得国公府能不能说上话。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将你配给谢姨娘的娘家侄儿,不如让你参加选秀,先脱了那个阿臜地方再说。再说你爹这些年赋闲在家,空有爵位,心里也不自在,也一直盼着能谋个实缺,才动了心思让你参选秀女。若不是你爹有这个心思,谢姨娘的算盘就打成了。” “如今我们回到国公府,你舅母肯为我们撑腰,就算你落选了,也不用担心会被谢姨娘胡乱配人。” 陈宜岚笑道娘多虑了。谢姨娘这会子还能不能做姨娘都难说呢。娘性子和软,可是舅母却不一样。看舅母的架势,不把谢姨娘赶出长兴侯府,是不会罢休的。” 简士芸也笑,却没有陈宜岚那样笃定,沉吟道你爹不是个无情的人。谢姨娘跟了他十几年,情分自然是有的。我不求他将谢姨娘赶出侯府,我只望他能给我正妻的体面就够了。还有,以后你要是入了宫,要记得你大表哥,还有以后的大表嫂,才是真正能帮衬你的人。” 陈宜岚将娘的话都听了进去。她不是个糊涂人,这么多年没有亲娘照拂,她也能平安长大,其心性为人,都不是一般娇养大的姑娘能比的。 母女俩安心在镇国公府住下,只等着皇后娘娘“痊愈”,就能开始复选了。 贺宁馨在贺府里,这几天跟许各司其职,将贺府女儿“y奔”的谣言之事,也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许先将她派人查的贺家二房和聂家那边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你二叔家这几天还好,没有特别。就是聂姨妈家,前一阵子,有个大户人家得脸的仆妇一样的人,往他们家去过几次。聂姨妈是个嘴碎的,被人套了口风也说不定。” 跟贺宁馨的猜测很吻合。 贺宁馨试探地问道可能查出是哪一家的下人?”十有八九是宁远侯府的下人。 许却笑道你当我是缇骑,想查就能查到?——就这个消息,也是我们家管事花了不少银子和功夫,才打探来得。” 贺宁馨没法子,只好跟着笑了一回,又对许道女儿想接二夫妇俩过府一叙。” 许想起贺宁羽就头疼,皱着眉头问道见他们做?——还嫌他们惹得麻烦不够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他们而起,他们自然也要出一份力才是。”在贺宁馨的计划里,惹出整件麻烦的聂维,是一个很重要的棋子。 许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犹豫地道晚上等你爹,我们再一起商议好不好?” 贺宁馨也没有打算许一下子就同意她的想法,早就准备好了水磨功夫等着许。 “娘说怎样就怎样。晚上吃了饭,女儿再给娘请安。”贺宁馨笑眯眯地对着许福了一福,很是俏皮的样子。 吃过晚饭,贺宁馨收拾了收拾,便又去了许的上房。 贺大老爷听了许的嘱咐,在上房里等着贺宁馨。 贺宁馨进了屋子,先按礼数问了安,才跟着许和贺大老爷去了内室叙谈。 许的院子大门外,留了心腹婆子看门。外屋门口,又站着回秋和回冬两尊门神。 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带着一众小丫鬟,在旁边的耳房里听婆子们谈天说地。 许的内室里,便只留了至亲的一家三口。 贺宁馨的来意,许已经对贺大老爷说过了。 贺大老爷端坐在软榻对面的圈椅上,以为贺宁馨是担心嫁不出去,便要安她的心,劝慰道馨儿,这事你不用担心。飞扬不是那种人,我和你母亲,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人,更不会将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你好生将养着,等九月出嫁就是了。——又何苦给找不痛快?” 许也点头赞同馨儿,你不用为爹娘担心。我们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横竖以后会找补的。——只是不用急在一时。”现下最要紧的,是贺宁馨平平安安出嫁。等她嫁了人,他们贺家自然会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家。 贺宁馨却想得不一样,遂起身去墙角的茶龛里给爹娘各沏了一杯茶,放在爹娘中间的雕花镂空紫檀木小供桌上,劝道爹、娘,先喝杯茶,听女儿把这事理一理。” 说完,贺宁馨将的分析给贺大老爷和许又说了一遍。 贺大老爷不是没想过此事或许会被有心人拿来作为攻击的由头,可是事到如今,他只有忍着,等女儿出嫁之后,再做计较。若是在女儿出嫁前就出来跟人理论,只会让此事甚嚣尘上,到时候反而闹得不可开交,让女儿和彻底没脸。 贺宁馨听完贺大老爷的顾虑,又道爹挂着女儿,女儿也要为爹着想。此事我们万万不可装聋作哑,任这些人继续胡说八道下去。要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他们没有达到目的,这事就会没完没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你不甘心,我们或许可以想个别的法子。”贺大老爷觉得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单方面息事宁人,而是找出黑手,才能掐断源头。 “娘,这件事,女儿想试一试,亲自帮我们贺家讨回公道。”贺宁馨翼翼地对许提议。 以前的贺宁馨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许和贺大老爷从来没有让她办过正经事。 许想了想,看着贺宁馨问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可有把握?”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坐到许身边,抱住了许的胳膊,低声道女儿说大话了。其实这件事,也少不了要爹帮衬帮衬……” 许放了心,故意笑道哦,敢情你只要爹,不要娘?” 贺大老爷脸上含笑看着和女儿,心里却乐开了花。 贺宁馨见时机到了,趁机说道女儿觉得,要将此事扳回一局,便得由二和妹夫出面,将宁远侯府告上刑部。” 贺大老爷正低头端了茶杯喝茶,闻言一口水呛了出来,不断咳嗽起来。又放下手里的茶杯,指着贺宁馨问道你……你……你再说一遍?” 许赶紧弯腰越过小供桌,给桌子那一边的贺大老爷拿帕子搽拭茶水,又嗔怪贺宁馨道馨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把你爹吓得。这事万万不可,若是告上刑部,我们贺家就面子里子全没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你爹还要不要做官,我们贺家还要不要脸?”许是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对于上官府打官司,基本上是能躲就躲。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愿意上公堂。 贺宁馨也忙帮贺大老爷清理身上的茶叶梗子,听了许的嗔怪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娘认为,我们贺家现在就有脸,而且里子面子都在吗不跳字。 许被贺宁馨的话噎了一下。也是,贺家现在,只有自家人关在屋里自欺欺人,以为天天在耳边念一百遍“我没听见”、“我都没听见”,就能当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走出去,看见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异样的眼光,饶是许涵养好,有时候也会被气得肝疼。 贺大老爷身上的茶水终于清理干净了,三个人忙乱了一番,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倒是烟消云散了。 “就算要告,为何要告宁远侯府?此事跟宁远侯府又有何关系?你可有切实的证据?”贺大老爷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头疼。许跟他提过那三家传话传得最厉害的府上,可没有宁远侯府的名字。——再说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若是要拿宁远侯府做筏子,还真得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撒网 下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贺宁馨为何要将貌似与此事无关的宁远侯府单拎出来,真正的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不过她也早有准备,听贺大老爷问她有没有证据,便两手一摊,先开了个玩笑没有证据。” 贺大老爷忍不住低声斥道胡闹——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你怎能随意拿来玩笑?” 贺宁馨忙收了笑容,正色道女儿现在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女儿觉得,这件事是针对我们贺家同镇国公府的婚约而来。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要么同女儿有过节,要么看上了镇国公府。当然,也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贺大老爷和许对视一眼,觉得有些道理。 “说下去。”贺大老爷凝神细听贺宁馨的理由。 贺宁馨说不出真实的理由,只好换个角度,用结果来说明原因,其实也是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当年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跟三个哥哥一起念书,这种事情没少干过。几个哥哥都没有她有急智,经常被她的歪理挤兑得面红脖子粗…… “爹和娘都,女儿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外面很少与人结怨。——只有上次宁远侯府的填房及笄礼上,女儿为了那去世的宁远侯原配,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宁远侯的填房。此事是不是让宁远侯府怀恨在心,女儿倒不敢妄加猜测。”贺宁馨并没有一口咬定是她得罪了宁远侯裴舒芬,才让宁远侯府出来做了这个局。既为了打击到的名声,又能让宁远侯府得到实际的好处,行那一箭双雕之计。 贺大老爷和许当然听出了贺宁馨话里的意思,不由都沉思起来。 过了半晌,贺大老爷想起一事,迟疑地问道是不是馨儿上次出的选秀的主意,走露了风声?” 贺宁馨的“选秀”之议,让皇后娘娘再不敢往安郡王府里塞人。因为安郡王的缇骑负责调查选秀秀女的背景身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安郡王如果想让皇后娘娘咯应,只通过选秀一途,便够皇后娘娘喝一壶了。 许也若有所思地叹息了一声,道若还加上选秀,那馨儿真是把宁远侯府得罪狠了。” 贺宁馨干笑了两声。以她对宁远侯府里这些人的了解来看,恐怕他们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也没有那么深思熟虑。如今这一招臭棋,不过是他们误打误撞,正好跟贺家和对上了而已。 贺大老爷却顺着这个思路,越发坐实了的想法。在贺大老爷看来,这次的事,除了因为上次馨儿给宁远侯的原配强出头,得罪了现在的填房以外,应该还跟她上次出主意让圣上选秀有关。若是贺宁馨不出那个选秀的主意,宁远侯府的庶女肯定已经送到安郡王府去了。他们就不会巴巴地想出这招儿,来拆散镇国公府和贺府的联姻。——可见这世上的事,向来是多做多,少做少,不做不。 他们都晓得,这个贺家之女“y奔”的谣言,主要目的便是为了破坏镇国公府同贺府的联姻之举。就算简飞扬不会同意,可是一则简飞扬不在京城,无法立时反击。二则任他们造谣下去,贺家之女的名声 重生空间守则第3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声尽毁,贺家清白之家的门风也被糟踏了。 “若真是宁远侯府在后面捣鬼,你让你二一家去告宁远侯府,管用吗不跳字。贺大老爷皱着眉头问道。 大齐朝的人都讲究谣言止于智者。像这种风言风语诋毁他人名誉的事情,很少有人拿到公堂上去理论。都是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贺宁馨也这些,不过她的想法有所不同,便继续解释我们贺家的名声已经被他们破坏了,这种躲在暗处黑别人的人,最怕的便是被从暗处拉到光天化日之下。一般人家有了这种谣言,都会尽量息事宁人,等待谣言。又或者嫁祸到别人头上,掀起更大的谣言,来将以前的事情掩盖下去。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既不去息事宁人,也不去嫁祸江东。——我们要直接对上那躲在暗处,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将他们拉到明处,看他们还有没有脸出来收这个‘渔翁之利’” 贺大老爷沉吟半晌,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锁着眉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渔翁就在这宁远侯府里了。——可是聂家只是白身。这民告官的话,聂维可得要吃一番苦头了。”按照大齐朝的律例,以民告官,得先被打上十大板子再。 贺宁馨眼珠一转,立刻想了一招应对,对贺大老爷道还是爹老成持重,想得周全,是女儿疏忽了。不过也可以这样,先前我们说状告宁远侯府,帽子似乎戴得太大了些。不如直接将宁远侯府的填房当作被告,放到诉状上。这样一来,既能削了宁远侯府的脸面,又没有直接同宁远侯府对上。而且宁远侯府的填房,还没有受封品级,算不得‘官’……” 当初宋良玉跟贺宁馨说过,圣上将请封裴舒芬为一品的折子留中不发,贺宁馨就一直记在心上,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贺大老爷同许相视而笑,俱点点头,对贺宁馨赞道你能想到这样迂回行事,很好,很好。我和你母亲,总算是放心了。” 许又含笑提醒道你在这里盘算得好,就算我和你爹同意,你还不你二和妹夫是否会同意呢。”沾上二房,事情总是有变数。贺家大房和二房分了家,平日里都不来往。 贺宁馨笑道所以女儿想请二和妹夫一起过府,跟他们商谈商谈。” 贺大老爷这才点头应允行,你先试试。不过说起来,这事跟我也没有关系啊。你刚才说还要寻我帮忙的?” 贺宁馨拿出一张字条,递给贺大老爷,问道这三个人,爹认识吗不跳字。 贺大老爷看了看那张字条,看见那三个人的名字,正是许跟他说过,当日故意出来传谣言搅混水的那三位的夫君,都是袭爵的勋贵,也是兵部的实权人物。 “不算熟悉,点头之交而已。”贺大老爷看见这三个人的名字,其实早就想起一些事来。他作为左督察御史,本人又博闻强记,这监督百官的位置可不是白坐的。 贺宁馨眯了眼,看见贺大老爷有些不自在的神情,他没有说实话,抿嘴笑道没有交情更好。女儿让爹做得,可是得罪人的事儿呢。” “你到底要你爹做?”许极为好奇。 贺宁馨笑道此次状告宁远侯府的填房,女儿还指着这三家的出来给此事做证人呢。” 有了苦主原告,当然还要加上有权有势的人证才够劲爆。出来作证的也是三位勋贵,当然是同宁远侯更有交情,这样会更有说服力些。 “不过依女儿看,这三位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所以要爹出马帮这个大忙了。爹最近要是闲了,不妨请这三位的夫君去都察院喝喝茶,聊聊天,看看他们能不能去说动他们的……”大齐朝的官员最怕被请到都察院“喝茶聊天”,一准没好事儿。 贺大老爷心领神会,拊掌笑道所谓‘夫为妻纲’,馨儿真是深知其中三味呢” 许似笑非笑地看了有些得意忘形的贺大老爷一眼,贺大老爷立时收了笑容,对贺宁馨点头道这事让我去办。你二那边,若是你搞不定,我也可以……” 贺宁馨忙抢着截断了贺大老爷的话,道女儿觉得,二和妹夫都是明白人,应该不用爹出面了。”在原来的贺姑娘的记忆里,聂维是个好人。而且看他之后做得事情,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难说服。再则贺宁馨也不会白让他们出这个头,自然是有补偿的。 三人在内室里议好此事,贺宁馨便告辞离去,回到院子里。 第二天,贺宁羽和她的夫君聂维都被请到了贺家大房。 贺宁馨一进许的上房,看见贺宁羽肚腹隆起,有些张口结舌二,你……你……有了?” 贺宁羽脸红,扶着聂维的手站起来,给贺宁馨行了礼,道见过。” 许笑着让回秋给了贺宁羽一个大红包,道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孩儿的一点心意。” 贺宁羽双手接过红包,恭恭敬敬地又同聂维一起,给许磕了头,歉意地道侄女给大伯父、大伯母惹麻烦了……” 这一阵子贺家女儿“y奔”之事,让贺二老爷在外面晓得了,回家冲着二太太李氏发过脾气。李氏对这事本来就心中有愧,闻言立刻冲到聂家,跟聂姨妈吵了一架。 贺宁羽和聂维这才晓得出了事,两人也极为羞愧。——他们那时只顾着的心愿,就没有想到他们这样做,若是让别人,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许也不说原谅他们的话,讪笑着起身道我要去前面见管事对帐去了。馨儿有话跟你们夫妇说,你们去花厅里坐着去吧。那里敞亮,开了窗子,四围都是通透的。”在那里,周围有没有人,就能一目了然。——其实有时候要说些不为人知的话,未必要躲到密室里。 贺宁馨见贺宁羽有了身孕,这事又棘手了几分。带着这两人去花厅的路上,贺宁馨脑子里霎已经转了十七八个主意,却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一路上极为沉默。 贺宁羽本来想同贺宁馨说,为以前的事道歉一番,可是见贺宁馨眉头紧锁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名声受损为难,心中更加歉疚。 来到花厅,贺宁馨将伺候的人都遣到外面的回廊下。 看着四围轩亮的玻璃窗,贺宁馨终于开了口,咱们长话短说。这次我们请你们,所为何事,你们想来也是心里有数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仙人跳 上 贺宁羽同聂维对视一眼,都满脸通红,起身要给贺宁馨拜倒赔罪。 贺宁馨忙伸手止住他们,道:“事已致此,道歉无用。若是你们真的心有愧疚,我有一事相求。” 贺宁羽没有说话,聂维已经拱手对贺宁馨道:“但有吩咐,莫不敢从。” 贺宁羽也嗫嚅道:“只要我们能做的,一定不会推脱。” 贺宁馨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你们先坐下。这次的事,愚姐想得是……” 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贺宁馨又道:“你们的这份人情,我们大房自然会记得。”说完这话,贺宁馨起身出去,将花厅留给他们夫妻两人,让他们单独商议一番。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守在花厅外面的丫鬟过来请了贺宁馨过去。果然聂维答应出面首告,不过希望在这段日子里,让贺宁羽回到贺家大房住着,以免在外面遭了别人的黑手。她如今有了身孕,聂维不敢大意。 这些事情就算聂维不提出来,贺宁馨都会帮他们想到,闻言立即道:“这你放心。我娘已经给你们收拾了院子出来。你们今日一家就都搬过来吧。——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会安排你们去江南道的辉城府安家。”贺宁馨甚至连后路都帮他们想好了。 聂维闻言大喜。江南道的辉城府是大齐朝最大的赌城,有着大齐朝里赌坊的领头羊——仁兴堂赌坊。他做梦都想去仁兴堂的赌坊里跟人学艺,做出一番事业。 贺宁馨安排他们去辉城府,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辉城府是辉国公宋家的地盘。虽然宋家如今举家搬到京城,可是宋家依然牢牢控制着辉城。 当年第一代辉国公宋远怀和国公夫人南宫雪衣生了两儿一女。女儿嫁到了安郡王府,是第二代安郡王妃。大儿子承袭了辉国公爵位。二儿子便承继了“南宫”这个姓氏,接过了宋家以前的江湖霸主地位,还有南宫家的天地玄黄四大赌坊。后来天地玄黄四大赌坊合并为仁兴堂赌坊,一直传承到现在。 宋家从那时候起就一分为二。如今江南辉城的南宫家,跟京城的辉国公宋家,其实是一树两枝的堂亲关系。 辉国公宋家承了贺宁馨一个大人情,是肯定要还的。再说在辉城府的范围内庇护一家普通百姓,无论对南宫家,还是宋家,都是小菜一碟。 而聂维的志向,也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要知道江南道的辉城府,可是当年“铜钱神”发迹的地方。 送走贺宁羽同聂维夫妇,贺宁馨赶紧回了许夫人,说他们答应了出面首告,让许夫人派人去将他们接到贺家暂住。等官司了结,再送他们去江南道的辉城府。 许夫人忙派了得力的管事去聂家帮着收拾东西,让他们一家大小都搬到二房以前住的院子里去了,又给他们配了些嘴紧的下人伺候。 贺大老爷也连着三日,分别去请了兵部的三位老爷到都察院“喝茶聊天”,一天一个。谁都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不过这三位老爷离开都察院的大门的时候,据说都是脸色灰白,脚底打飘,似乎跟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 不久之后,大齐朝京城刑部大堂门前的堂鼓,被一个叫聂维的年青人敲响了。他手拿诉状,状告皇后娘娘的大嫂、宁远侯府填房夫人裴舒芬仗势欺人,造谣撞骗,败坏他们聂家和他妻族贺家的清白名声。其真实目的,乃是为了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所定的姻亲,从而将宁远侯府的庶女嫁到镇国公府。 这件事如疾风般迅速卷遍了京城上下,一时连普通茶楼里,众人都在谈论此事。京城的赌坊还为此开了堂口,赌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虽然状纸上只提到了宁远侯夫人,可是谁都晓得,宁远侯夫人便是代表着宁远侯府。这一仗,到底谁会赢呢?——是有贺家做后盾的聂家?还是有皇后娘娘做后盾的宁远侯府? 而聂维的状纸上说,宁远侯夫人这样做,是想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定下的亲事,让宁远侯府的庶女嫁给镇国公,此事更是让京城的人都议论纷纷。 大齐朝的人都以信义为先。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定的姻亲,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不因两家的宦海沉浮而有所变动,这两家人都是颇受人敬重的重义守信的正人君子。所以宁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就更让人不齿。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未料到,贺家居然拼着自己没脸,也将此事闹上了刑部,并且自己的盘算居然就这样被大白于天下。想到这一次,就算宁远侯府赢了官司,宁远侯府的庶女楚中玉肯定是嫁不到镇国公府去了,裴舒芬一时又气又急,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桐叶在桐露家的海货铺子里做了几天的厨娘,实在有些挨不下去了,偷偷过来寻夫人裴舒芬拿主意。却正赶上裴舒芬在屋里因为被告而气急败坏的时候,谁都不想见。桐叶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回到桐露家的海货铺子,桐叶板着脸回到自己在隔壁宅子住的屋子。 一进屋子,桐叶便看见跟她同住的刘婆子慌慌张张地将什么东西扔到她床上,从她床前跑开。 “站住——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桐叶厉喝一声,她实在受够了这个刘婆子。一天到晚,一双贼贼的小眼睛就盯在桐叶身上。连她去一趟茅房回来,这个刘婆子都要过来颠三倒四地套问一番,就怕她一个人得了什么好东西,不分她一半。从来只有桐叶算计别人,何曾被别人这样算计过? 桐叶真心觉得,她再跟这个刘婆子住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要受不了半夜掐死这个死婆子。 刘婆子刚跑到屋中间,就看见桐叶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赶忙脸上堆了笑,谄媚着过来问道:“桐叶姑娘忙着呢?——可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去沏壶茶?” 桐叶忍不住上前拽了刘婆子的衣领,低声喝问道:“你在我床边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你再动我的东西,当心我去找罗大哥告你去”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仙人跳 中 刘婆子一听桐叶说她偷了东西,立刻甩了脸,将桐叶的手唰地一下从衣襟上拨开,阴阳怪气地道:“罗大哥,罗大哥,谁是你大哥?——叫得这样亲热你个帮工的厨娘,也好意思叫我们东家‘大哥’?” 桐叶脸上火辣辣地,自知失言,恨恨地冲老婆子啐了一口。昂着头走到自己床边,桐叶看见自己的一些衣衫被从枕头下面翻了出来,乱糟糟地蜷成一团扔在床上。一件月白缎子的小衣边上,还多了一个黑乎乎地脏手印,不由大怒,拿了那件弄脏了的小衣,问到刘婆子脸上:“这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做什么要乱翻我的东西?你弄脏了我的衣裳,我要你赔” 刘婆子有些慌乱,推开桐叶伸到她面前的小衣,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弄脏的?——说不定是你自个儿穿脏了,窝在枕头下面没洗而已”居然倒打一耙。 桐叶更是愤怒。自从她来到桐露家里,就没有一件事是如她事先设想的一样发展。她能舍了桐露的住家,愿意从桐露家的海货铺子着手,就是因为夫人裴舒芬给她出得主意。 夫人裴舒芬那日跟她说过,罗开潮是生意人,而且眼下罗开潮和桐露夫妻关系不错。桐叶若是想从桐露身边将罗开潮吸引过来,就不能和桐露一样,只会围着孩子和家务打转。而是应该另辟蹊径,向罗开潮展示她和桐露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在生意上能干的一面,又或者在罗开潮生意不顺的时候,做他的“红颜知己”或者“知心大姐”,借他一双倾听的耳朵,听听他心底里的烦难事。这样才能跟罗开潮有“共同语言”,将罗开潮的心不知不觉的赢过来,切不可一上来就算计爬他的床。 桐叶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共同语言”、“知心大姐”,可是她明白什么叫“红颜知己”,还一度很诧异夫人为何说得这般露骨。大齐朝里戏本子上都有演过,公子哥儿的“红颜知己”,都是名伶名ji。好人家的闺女,是不会去给别人家的男人做“红颜知己”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夫人的主意,是话糙理不糙,管用就行。 桐叶听信了夫人的话,才主动提出到桐露家的海货铺子里帮工,打算先从男人的荷包入手,掐住男人的七寸。谁知罗开潮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居然没有看着桐露的面子,将她安排去做收银子的二掌柜,而是让她去做了厨娘 桐叶哪里做过这种活计?不过是看在这份好姻缘的份上,才忍辱负重,在这里做了个不起眼的厨娘。好在这个铺子只有一个掌柜,加几个活计和临时请的帮工。桐叶过了几日,就学会了烧火做饭,就算做得不好吃,好歹也做熟了。 只是罗开潮的铺子,她怎么也插不进手。前天趁着铺子里的人在忙乎一桩大生意,她偷偷去铺子后面的库房看了一眼,着实让她咋舌。那里面的海货,全是五光十色、稀奇古怪的外洋玩意儿,每一件拿出来,估计都能值个百八十俩银子。——这个看着不声不响的罗开潮,居然有这样的身家 桐叶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若是当初自己想嫁给罗开潮,先夫人裴舒凡一定会紧着让自己先挑。——桐露算什么东西?也只配挑自己不要的、剩下的 只是事已致此,她后悔无用,还是赶紧行动起来的好。 想到这里,桐叶将床上的衣衫收拾了收拾,把弄脏的拣出来,别的干净的,都重新叠好了,放回衣箱里。 打开衣箱,桐叶一眼看见衣箱底部有些变动的样子。她脸上一白,迅速伸手进去将最底层的衣衫掀开来看,果然她攒的五十俩银子的现银,和一张一百俩银子的银票不翼而飞 “刘婆子——你给我站住”桐叶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刘婆子拐了小脚,飞一样地往院门外跑去。 刘婆子听见桐叶在后面叫喊,知道她定是发现她拿了她的银子。眼看桐叶追了过来,刘婆子心一横,从宅子的小侧门推门出去,往旁边海货铺子的院子里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东家——我抓到一个贼” 桐叶听见刘婆子在前面贼喊捉贼,更是愤怒,也跟着尖叫起来:“抓贼啊——” 桐叶和刘婆子闹得正欢腾的时候,罗开潮正坐在铺子后面一个隐蔽的书房里,听自己派去盯梢的人回报,说桐叶这次没能见到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府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宁远侯府能出什么事?”罗开潮沉吟道,“你可知道?” 那跟去盯梢的人正是罗四眼,平日里最喜欢走东家串西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转悠。听罗开潮问起来,罗四眼笑嘻嘻地道:“罗爷,您最近可是真忙。京城里最大的八卦都没有听说过,实在是孤陋寡闻得紧啊” 罗开潮几步走到罗四眼身边,噌地一声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沉声道:“别嬉皮笑脸的,说正事” 罗四眼忙收了惫懒的神色,垂手躬身低声道:“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被聂家的一个小子给告了。” “聂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罗开潮疑惑。敢出头告宁远侯府的人,没有后台是不可能的。 罗四眼将手捂在嘴旁,凑到罗开潮耳旁轻声道:“聂家是小户人家,不过聂家的小子,娶得是贺家二房的嫡女。” 没等罗开潮追问贺家是谁,罗四眼已经接着道:“贺家,便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他们家。罗爷您不晓得,原来前一阵子,高门里传出来贺家女儿‘y奔’、‘失德’的谣言,是宁远侯府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的联姻,好将他们宁远侯府的庶女嫁给镇国公。” 罗开潮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又拍了罗四眼的后脑勺一下,笑骂道:“你小子行啊——钻到人家床底下去了吧?人家两口子在床上说什么话你也晓得?” 这一下子可有些重。 罗四眼“敖”地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从罗开潮身边跳开,嘟哝道:“再打下去,被你打傻了,看谁帮你去盯梢——你得养我和我爷爷奶奶一辈子” 罗开潮笑着过来帮他揉了揉后脑勺,道:“好了,好了,是我手重。再不敢了,罗小爷可原侑在下则个?” 罗四眼呵呵笑着,拨开了罗开潮的手,大模大样地撑着腰道:“既然罗爷开了口,小爷我给罗爷这个面子。——以后可不能再打了啊” 罗开潮笑着道:“不打不打——快说,你怎么知道的?” 罗四眼说了一句“状纸上说得,大家都晓得”,便嗖地一声窜到房屋的另一头,生怕罗开潮恼羞成怒,又追过来揍他。 谁知罗开潮听了罗四眼的话,半扬着头想了一会儿,失声笑道:“贺思平这一招真是高这下子,他们家跟镇国公府的婚约,可再没人敢动手脚了。——这不明摆着,谁想从中插一脚,贺家就跟谁死磕到底” 罗四眼听不懂这些,只是远远地躲在墙脚,问道:“还有没有要问的?——没有我走了啊。这个桐叶,我看你可以下手了。她的主子自顾不暇,估计没有时间来管她这点芝麻大的事儿。”又嘟哝着“有什么好顾忌的?以前给人蒙了麻袋打黑棍的胆子到哪里去了?我看人的年纪越大,胆儿就越小……”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外走。 罗开潮背着手在屋里沉思,闻声扬了扬手,正要让罗四眼出去,就听见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抓贼”的声音。 罗四眼听见“抓贼”,精神一振,道:“小爷我要出去瞅瞅热闹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孙,偷到他贼爷爷屋里来了……” 罗开潮大步滑过来,顺手又拍了罗四眼背后一掌,又好气又好笑地纠正他道:“什么贼孙子,贼爷爷?——大爷我什么时候做过贼?” 罗四眼顺着罗开潮的掌风冲到屋外,往前面看热闹去了。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是,你没做过贼,你是做过剪径截道的大当家…… 来到海货铺子前面的院子里,罗四眼便看见桐叶正追在刘婆子身后撕打。刘婆子在前面喊“抓贼”,桐叶在后面喊“抓贼”,实在是“兵贼”难分,让人眼花缭乱。 “唉,到底是谁是官兵,谁是贼?”罗四眼愣愣地拉着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地一个帮工问道。 那个帮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小子,还玩‘官兵捉小鸡’呢?——这两个婆娘,依我看,就是贼喊捉贼而已。我们东家,看来要查查铺子才是。”说着,唾液横飞地给罗四眼讲他以前在别家铺子里帮工的时候,看见的西洋景。 罗开潮从后面不动声色地踱了过来,看见这两个女人打得难解难分,不由重重地咳嗽一声。 站在一旁看热闹摸鱼的帮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东家来了,赶紧行了礼,红着脸去干活去了。 罗四眼蹲在一旁的石盘上,看得眼睛都不眨。 罗开潮瞥见罗四眼一脸好奇的样子,对他吩咐道:“小罗哥,烦请你去将福婆和福爷请到我院子里来一趟。” 在外人面前,罗开潮都当罗四眼是邻居房东家的小孙子,对他十分客气。 罗四眼爽快地应了一声,回去叫自己的爷爷奶奶去了。 桐叶瞥见罗开潮过来了,一早停了追打,拼着被刘婆子推到地上,挨了几下。只见她一脸委屈地跪坐在地上哭,头上故意垂下两缕秀发,衣襟半开,露出一痕雪白的脯子,也不去遮掩,只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难言。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仙人跳 下 刘婆子正打得痛快,见桐叶突然坐到地上,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鄙夷,冲上去又往她身上踹了两脚,口里骂道小娘们装装?老娘可不是男人,看不上你那贱样儿……” 桐叶惨叫两声,倒在地上,哭得越发凄惨起来。 罗开潮背着双手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刘婆子继续揍桐叶。 刘婆子背对着罗开潮的方向,根本不晓得东家了。见桐叶越发示弱,刘婆子欺软怕硬的脾气又犯了,揪住桐叶的头发,抡起大巴掌,就要向桐叶脸上掴去。 桐叶被刘婆子拽得抬了头,眼角余光瞥见罗开潮气定神闲地站在刘婆子身后,双目炯炯地看着,并没有出声叫停的意思。 无可奈何之下,桐叶一边躲着刘婆子的大巴掌,一边冲着刘婆子身后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罗爷……” 刘婆子吓得一个激灵,慢慢回身一看,果然看见东家罗开潮正面无表情地立在她身后,看着她们撕打。 “罗……罗……罗爷……”刘婆子双腿一软,跪在了罗开潮面前,全身乱哆嗦,连牙齿都吓得上下打战,十分害怕的样子。 桐叶心里暗暗高兴,匍匐着爬了,半抬起头,向上仰望着罗开潮,又叫了一声“罗爷救我……”便倒在了罗开潮脚下。 罗开潮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刘婆子问道你们好好地不去干活,在这里吵吵闹闹做?” 刘婆子紧张得不行,牙齿不断打战,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带了的爷爷奶奶,一起在旁边看热闹的罗四眼忍不住了,窜问刘婆子你们刚才不是在喊‘抓贼’?——贼在哪里呢?谁是贼?” 一句话提醒了刘婆子,她定下神来,出了几口大气,才对着罗开潮叫道东家——这是个贼啊,她偷了铺子里的银子……”一边说,一边将刚才揣在怀里的五个大银锭掏了出来,双手呈上。 罗开潮伸手接过银子,掂了掂,对仍然躺在地上的桐叶问道桐叶,刘婆子说你偷了我店里的银子,你有何话要说?” 罗四眼蹲下身来,看了桐叶几眼,道罗爷,你这厨娘晕了,不如让人将后街上住的王医官请来扎一针?”那王医官是个兽医,最能干的一件事就是拿着大针扎马,这铺子里的人都。 正在装晕的桐叶果然嘤咛一声,醒了,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看着罗开潮道罗爷……”咬了下唇,不再。 罗开潮将银子往桐叶眼前晃了一晃,问道刘婆子说你偷了我店里的五十俩银子,你有话说?” 桐叶愤怒地掉过头去,看着刘婆子斥道还有一百俩的银票,你藏在哪儿了?”又看向罗开潮,道罗爷,这婆子惯会小偷小摸,她今儿能偷了我的银子,明儿就能偷了铺子里的银子。罗爷可不能轻饶了她” 罗开潮看向刘婆子,森然道她说得可是真的?” 刘婆子不敢再狡辩,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一百俩的银票,双手举起,呈给了罗开潮。 罗开潮接过银票,对着刘婆子哼了一声,道出息了啊,还会藏私……” 刘婆子趴在地上连连给罗开潮磕头,求饶道东家……东家……饶了子一次……子再不敢了……” 一旁站着的福婆也帮刘婆子求情,道罗爷饶了她这一次吧。她在这里住着,一向都还好,也很能干。” 罗开潮放软了声音,道既然福婆帮你求情,今儿就暂且记下这次。以后再有此事,一并赶出去” 刘婆子忙给罗开潮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出去了。 桐叶眼睁睁地看着罗开潮就这样饶了刘婆子,心里一喜:看来是个心软的人。 罗开潮又看了桐叶一眼,道跟我来。”说着,转身往后面的院子走。 福爷和福婆也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后面的院子。 桐叶晓得后面的院子是罗开潮的地界儿,铺子里的人不经召唤,是不可以私自的,心里更是一喜,看来刚才一番示弱,已经起了作用了。 罗四眼看见桐叶从地上爬起来,又梳头发,又整衣裳的忙乎了一番,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不罗爷要如何处置这个。 想到这里,罗四眼偷偷跟在桐叶后面,也进了后面的院子,找了个窗户根儿躲了起来。 桐叶来到罗开潮的书房门前,心里已经沉着下来。她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柔声问道罗爷,我可以进来吗不跳字。 “进来吧。——顺便关上门。”罗开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桐叶更是欣喜,可是看看身上的衣裳,又有些懊恼。——早,就穿给的那件大红色绣绿鸳鸯的缎子小衣,更衬的皮色。 这间书房的窗户上并没有安上玻璃,而是糊着细密的窗户纸。 大门一关上,屋里就显得阴暗了几分。 桐叶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看见只有罗开潮一个人坐在一张大书案背后,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罗爷叫妾身进来,可有要事?”桐叶含羞带怯地问道。 罗开潮面前的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五个大银锭,还有一张一百俩的银票。 “这些银子,都是你的?”罗开潮声音平平地问道。 桐叶点点头,笑道那刘婆子手脚不干净,不知偷了妾身多少。今儿妾身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想着要跟罗爷说一声。可巧罗爷就了。”说着说着,眼角又有了泪,桐叶从袖袋里掏出手帕,往眼角按了按,道可恨那婆子倒打一耙,若不是罗爷来得快,妾身就要被她打死了……” “这些银子,真的都是你的银子?”罗开潮抬高了声音,又问了一句。 桐叶双目盈盈地看着罗开潮,微笑道罗爷今儿是啦?——这银子当然是妾身……”话音未落,桐叶的脸色突然变得刷白 她当初投奔桐露的时候,曾经跟桐露说过,她是被宁远侯的新赶出来的,身无分文,才来投靠桐露。后来又生了病,在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才。她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 桐叶不由暗暗叫苦。若是她现在反口,说这银子不是她的,而是刘婆子的,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看见罗开潮眉目森然的样子,桐叶咬咬牙,扑通一声给罗开潮跪下,磕头道妾身刚才说了。这银子不是妾身的,是刘婆子的……” “这样说,刘婆子拿了的银子,说是你偷的,然后将银子交给我?还有,你在后面追打刘婆子,说她偷了她的银子?——你说,我是不是看起来像傻子?”罗开潮突然笑了起来,反问了桐叶一句。 桐叶脸色更白,跪在地上,脑子里急速想着招儿,嘴里慢慢敷衍着罗爷说话?——罗爷精明强干,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生意,哪有人敢把罗爷当傻子……只是这银子……这银子……” “这银子,是宁远侯给你的,是不是?”罗开潮突然问道。 桐叶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开潮:他会? 罗开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桐叶问道是你老老实实说出来,还是我替你说出来?” 桐叶实在想不出是在哪里出了,除了那银子…… “罗爷,妾身不是有意要瞒着罗爷。只是妾身一介女流,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自然不敢让人。罗爷也是明白人,当年桐露和罗爷成亲的时候,也是从侯府带了银子出来的。她的银子从哪里来的,我的银子就是从哪里来的。”桐叶到了这种时候,反而静下心来,希望能用和桐露一样的境遇来打动罗开潮。 说起桐露,罗开潮的脸色果然柔和了一些,他往后靠坐在书案后面的大圈椅上,微笑着道桐露可不是被宁远侯新赶出府的。再说她也没有对我撒过谎。” 桐叶不等罗开潮吩咐,从地上起身,走到罗开潮的书案面前,柔声道妾身以前不罗爷是样的人,所以才不敢全盘托出。如今罗爷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妾身自然都听罗爷的。——罗爷想要,拿去就是。但凡妾身有的,就是罗爷的。”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罗开潮愕然地看了桐叶一眼,慢慢地从书案后站起来,突然双手举起,鼓起掌来,道好好好——有胆有识,才貌双全,确是个好苗子” 桐叶笑得眉眼盈盈,正要再往前凑,罗开潮已经对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问道福爷、福婆,二位看看,她合不合适?” 桐叶赫然转身,看见从屋里的另一个门里,走出来两个老人家,正是这家铺子隔壁那所宅子里的房东福婆和福爷 “福婆、福爷……你们在这儿?”桐叶心虚地问道,她进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屋里有人。 福爷叼着从不离身的旱烟管走了,看了桐叶一眼,对罗开潮道眼光不。我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的确是块好料子。” 桐叶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虞地问道福爷,你这话是意思?”敢说她脸皮厚,找死是不是? 福爷笑呵呵地将旱烟管往罗开潮的书桌上磕了磕,也不理桐叶,对罗开潮道上次秦疯子,说一直跟着他在道上混的十三娘金盆洗手,回家嫁人去了。他们那里少了一个人,好几个月没有开工了,我看就让她补上吧。” 桐叶警醒地往罗开潮那边挪了两步,问道你到底是做?” 福婆在一旁笑道罗爷,她不信我们家老头子,还是您说吧。” 罗开潮扶着福爷、福婆坐到一旁靠墙的椅子上,回身对桐叶道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实在高明,就这样打发你,实在太可惜。所以我打算介绍你去做一件十分适合你的活计。” “活计?”桐叶狐疑。这个罗开潮,葫芦里到底在卖药? 罗开潮背着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仙人跳。” “仙人跳?”桐叶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十分不解。仙人跳是骗人的玩意儿,关她事? “秦疯子的‘仙人跳’四人组,少了一名女仙儿,好几个月没有开工了。你既能空口说白话,又喜欢勾搭男人,还能装成良家女子自食其力的样子,实在是做‘仙人跳’的不二人选。”罗开潮的口气里,似乎是对她十分欣赏的样子。 仙人跳是道上常见的一种男女搭配,利用女色骗财骗人的行当。用一些看上去像是良家妇女的漂亮女子,做下圈套,去勾搭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哥儿。等勾搭的男人欲罢不能的时候,再由男方出面捉j并强行勒索。因为此法机诈百出,就连仙人掉到陷阱也跳脱不出来,所以才称之为仙人跳。有本事的,一月之内,能做下好几起买卖,随随便便就能榨干一个中等之家,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当然,上钩的男人,也都不是好人,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正正经经的男人,哪里会被一个刚认识的随便撩拨几下,就将妻儿老小都忘在脑后? 桐叶这才他们想让她做,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冲口怒道你把我当了?——你若是不愿意,我走就是了我可没有卖身给你” 罗开潮冷了脸,寒声道你当我这里是大街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还不愿意呢?”福爷呸了几声,道明明就是个骗子货,还学人家装良家妇女——罗爷别担心,将她交给我家子调教两天,管保乖乖地上道去做‘女仙儿’钓凯子去” 桐叶被福爷的话吓住了,双腿一软,又给罗开潮跪下。左思右想,桐叶实在不想去做“仙人跳”的勾当。她还想找个男人嫁人呢…… 想到此,桐叶一咬牙,对罗开潮道罗爷,求求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告诉你一件事,是同你母亲子桐露有关的事情。” 罗开潮看着桐叶,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我娘子有事,不劳你操心。”又对一旁的福爷和福婆挥挥手,道带走” 桐叶闻言大叫罗爷想不想,宁远侯的新,为何容不下你母亲子桐露,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民告官 上 叶的话,让罗开潮的眉梢微微跳了两下。 “罗爷,我们是不是先出去等着?”福爷十分有眼色。听见桐叶说起罗爷娘子的旧事,赶紧要回避。 福婆也跟着站起来,扶着福爷的胳膊,对罗开潮躬身行礼。 罗开潮想了想,对福爷和福婆吩咐道两位出去也好,顺便让在窗外偷听的四眼出去给在庄子上的打个招呼,就说我今日有事,明日晚些再去看他。” 福爷和福婆都心领神会,笑着应了,互相搀扶着走出书房的大门。 罗四眼乖乖地从窗户根底下钻了出来,在书房门口接了的爷爷奶奶,涨红着给罗开潮行了礼,道罗爷放心,小的现在就去报信去。赶晚就能了。”说着,帮罗开潮关了书房的门,和福爷、福婆一起出了院子,往隔壁家的宅子走去。 等人都走了,罗开潮回到书案后面坐下,对桐叶道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桐叶眼珠一转,就要走上前来。 “ 重生空间守则第3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就在那儿站着,再耍别的花招,我手里的刀一滑,说不定就在你脸上留个印子……”罗开潮不知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指间颠来倒去的把玩。 桐叶吓出一身冷汗,看看那把匕首,再看看罗开潮不带一丝感情se彩的双眼,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撼动的。 “罗爷这个样子,桐露想必从来没有见过吧?无不少字”桐叶实在有些忌妒。这种男人,凭会对桐露那个死心塌地?哼,肯定也是耍着她,等时候不想要她了,说不定比还惨 桐叶正想继续把话题拐到罗开潮和桐露的夫妻关系上,罗开潮已经听得不耐烦,将匕首重重地掼在桌上,厉声道我数三声,你还不老老实实说正题,你也不用去做‘女仙儿’,直接去青江里喂王八” 桐叶脸上青红一片,还要犟嘴,罗开潮手臂伸出,匕首滑过,桐叶的左颊上已经多了一道细细的伤痕。 “啊——”桐叶惨叫一声,伸手摸到脸上留下来的血迹,两脚一软,坐到了地上,“罗爷这样心狠?” “一”罗开潮开始数数。 桐叶捂着左脸,恨声道桐露也不是好她在宁远侯府勾搭侯爷不成,才出府嫁人……” “二”罗开潮划出匕首,在桐叶右脸上又划了一下。这一下子,比刚才左颊的那一道伤口要重多了,深可见骨。 桐叶又惨叫一声,双手捂了脸想要尖叫。 罗开潮的“三”字数了一半,桐叶已经完全放弃了勾搭罗开潮、诋毁桐露的打算,大声道如果我说了,你是不是放我走?” 罗开潮从书案后走出来,蹲在桐叶面前,匕首指着桐叶的喉咙,沉声道赶紧说——想跟我罗爷讨价还价,你还不配” 桐叶战战兢兢地,十分后悔猪油蒙了心,好好地在宁远侯府的日子不过,要出来抢桐露的男人 可是事已致此,桐叶悔也无益,只好将的事情和盘托出。 罗开潮听了半天,皱眉问道你说,是宁远侯的新暗示你寻桐露,而且让你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回报给宁远侯知晓?——就这些,如何能说得上要置她以死地?” 桐叶忙点头,又道罗爷不知,刚嫁进来的第二天,就满府里寻桐露。而桐露在嫁进来的第一天,就偷偷出了府……”暗示桐露也有事情瞒着罗开潮。 罗开潮眉头皱得更紧。那一天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桐露拎着个小包袱到他铺子里寻他,说她已经出了府,消了贱籍,只是新看不上她,她不可能再跟宁远侯府有任何关联。 桐露本来以为罗开潮看上她,是想跟宁远侯府攀上关系,却是完全误会了罗开潮。他看上的是桐露,而不是宁远侯府。 罗开潮当年想寻一门亲事的时候,也曾经找过很多人家。他出身不好,又无爹娘,一般的小户人家,要么想招赘他,要么看不上他。而他也看不上那些小户人家的姑娘,他身家不菲,一般人家的姑娘,根本撑不起他的家业,也管不好他的内宅。而大户人家的姑娘,他又高攀不上,才转而听了叔父的建议,将目光投向了勋贵高门府上的大丫鬟们。这些人平日里跟着主子见过世面,又大多认得字,习得数,虽然是贱籍,却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要能干。 正好宁远侯的先裴氏在一些媒人处放出话来,要给她的贴身侍女选一门靠得住的亲事。罗开潮了,赶紧寻了媒人上门求娶。当时求娶的人很多,裴虽病歪歪的,还是挣扎着起身,帮桐露挨个仔细打探过。他的过往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裴十分聪慧,竟然凭着三言两语就看出些端倪,要把他剔除。他没有办法,请了的二叔,皇商罗家的家主出面,才说服了裴,将桐露许配给他。为了桐露这门亲事稳妥些,裴本来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他,可惜还没来得及将整件事情打理妥当,便撒手归西…… 想到裴死得匆忙,她的庶妹嫁得匆忙,而桐露更在这个风尖浪口匆忙离开了宁远侯府,罗开潮的脸色真正地阴沉了下来。他是道上混过的,很多事情比别人见得多,也把人心想得要更险恶些。这些表面上看起来不甚有关联的事情,若是联系起来,却是让他有了极不好的联想…… 桐叶只觉得脸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而也越来越虚弱,使劲挣扎着直起身子,对罗开潮又道还教罗爷晓得一件事,当年我们侯爷的先过世的时候,只有桐露一个人在屋里伺候……”说完这话,她便真的晕了。 罗开潮听见桐叶的话,只觉得心里像擂鼓一样。他早就觉得这些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桐叶的话,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侯府密闻,豪门秘幸。高门大户里,有几个是干净的?内幕的,当然是不容许活在世上…… 可是桐露?——罗开潮真的不信,桐露是那种能将这种大事埋在心底的人。不说别的,若是裴真的是横死,以桐露对裴的敬意和感激,她是绝对做不到独善其身,只要过得好就行的人。 在书房里沉思了半晌,罗开潮顺手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上好的金创药,往桐叶脸上敷了敷,给她止了血。 福爷在的宅子里等了一会儿,见罗开潮那里一直没有动静,到底不放心,又看了看。正好看见罗开潮阴沉着脸打开了书房的门,正要叫人的样子。 “罗爷可有吩咐?”福爷问道。 罗开潮看了一眼屋里仍然躺在地上的桐叶,对福爷道给她喂了哑药,交给秦疯子带走。” 福爷一愣,问道还要放她走?”这可是了他们的身份,又能屈能伸,倒是一号人物。 罗开潮叹了口气,道她到底没有真正伤到过谁,现在伤了脸,又哑了嗓子,也翻不起风浪了。再说落到秦疯子手里,也算是报应了。” 福爷咧嘴笑了笑,道罗爷心软了。” 罗开潮摇摇头,道我们已经不在道上混了,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想起裴当年跟他说过得话,罗开潮似乎不愿多谈以前的事情。 福爷点点头。也好,到底是一条人命,如果真是弄死了,也烦。若是以后这不知悔改,起了心思要害他们,他们再出手也不迟。——再说进了“仙人跳”四人组,每天十二个时辰,连吃饭睡觉上茅房都有人暗地里看着。这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出身,虽然有些阴暗的见不得的心思,可是跟外面道上混的人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弄走桐叶,罗开潮在铺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回了家。 他们的宅子离铺子有一段距离。等罗开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罗开潮格外沉默,连他的广儿都觉得爹爹跟往日不一样,便乖巧了许多,不再瞎闹腾。 桐露自然也觉察到罗开潮的异样。 晚上两人歇息的时候,桐露终于问了出来。 罗开潮想了又想,终于把桐叶的事情先说了。 桐露听说了桐叶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惊讶,只是叹息一声,道你没有伤了她的性命,很好。” 罗开潮见桐露并没有大吃一惊的样子,倒吃了一惊,问道你不觉得,我……?” 桐露微笑着将头蹭到了他怀里,低声道跟我说起过,你不是一般普通的男儿,你以前在道上……” 罗开潮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不该如何跟桐露说起这事,幸亏裴早替他打算过,给桐露提过醒了。 “你我……,还愿意嫁给我?”罗开潮忍不住问道。 桐露从他怀里抬起头,道说,那是以前的事,而且是事出有因,不是你要走歪路。只要你现在真正金盆洗手了,就是良配。还说你这样的人,比一般的男人更重信义二字,比那些动辄朝三暮四的男人好多了。”说起这事,桐露又笑道当然,也说过,若是你又道上混了,让我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说你会看在孩子份上,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这些话,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起过。想到将他们的一切都打算好了,罗开潮和桐露都有些动容。 “桐露,你老实跟我说,裴死得时候,你到底看见了?”罗开潮打算要将此事弄清楚。他们是民,宁远侯是官。若是宁远侯府真的要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不能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眼下宁远侯府正被人告,他们要是弄清楚桐露被现在的侯追着不放的事,说不定能借力打力,落井下石一番,警告一下宁远侯府的新,别以为做了侯,就能为所欲为,把下人的命不当命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民告官 中 听了罗开潮的问话,桐露皱着眉头,凝神想了半晌,有些犹豫地道其实我真不晓得是回事。当时我并不在里屋,只有侯爷和四姑娘,就是现在的填房,和在里屋。后来我就听见侯爷在里面让人去请大夫,我一时着急,就直接进了里屋,结果看见……看见已经倒在床上,侯爷,侯爷,和四姑娘,站在一起……” 桐露的声音越来越低,罗开潮有些明白地搂紧了她,在她耳旁低声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桐露想起去世的那一天,本来心情越来越沉重,可是听见罗开潮的话,又有些想笑,反问道他们为何要同我过不去?” 罗开潮苦笑道你真的不为?” 桐露再想一想,坚定地摇摇头,道我当时只有侯爷和四姑娘同一起在里屋,可能会有蹊跷。可是我真的没有亲眼看见不妥的地方,不敢妄加揣测。”当时她进去的时候,侯爷和四姑娘虽然站得近了些,却离床还是有一段距离。再说后来忤作和大夫都的时候,桐露亲自在旁边守着,仔细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没有看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都说是病入膏肓,心力衰竭而亡。 虽然桐露不喜欢四姑娘,可是人命关天,她不会去说没有看见的事情。就算是的爹娘来问她,她也是这句话:她真的都没有看见。 罗开潮松了一口气,他桐露的话。桐露从来就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而且有些认死理。若是她真的亲眼看见有不妥之处,可能她都不会只身出府寻,而是早就回裴府向裴的爹娘告状去了。以桐露的机灵,她能在四姑娘找到她之前先行离府,就完全有能力回到裴府,让裴的爹,三朝首辅裴立省给裴讨回公道。 “既然你并没有看见不妥的地方,那为何裴家的四姑娘嫁给宁远侯做填房以后,还要跟你过不去?”罗开潮问道,这是整件事最大的疑点。 以罗开潮混黑道的经历来看,只有做了些见不得的人的事,才会想要“灭口”。就算桐露都没有看见,当时却只有她一人进去,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若是有人心虚,宁可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倒也说得通。 只是可惜了桐露这个死心眼的姑娘,就是不肯将看见的“引申”一下。 罗开潮想来想去,对桐露说起了的分析你是没有都没有看见,可是有些人做贼心虚,唯恐你看见了,所以才揪住你不放。你要不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些出格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桐露眉头微蹙,琢磨了好半天,才迟疑地道当时不过是侯爷揽着四姑娘的腰,站在床前,让我觉得有些过分而已……不过我进去之后,侯爷就赶紧放开四姑娘了……” 罗开潮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宁远侯填房不肯放过桐露的原因?她是在担心桐露会跟别人说起,她这位填房,在还没死的时候,就跟姐夫勾勾搭搭,有了私情?又或者,裴其实是被他们气死的……? 桐露看见罗开潮若有所思的样子,推了推他的胸膛,问道你又在打主意?” 罗开潮看见桐露一脸担心的样子,咧嘴一笑,抱着桐露在怀里亲了一下,问道你说,是不是那四姑娘,跟她的侯爷姐夫,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好被你看见了?” “我哪有看见?”桐露有些不解。 “她以为你看见了呗——你想想,当时裴倒在床上,生死未卜。四姑娘还是裴的亲,却不去照顾,反而跟姐夫挨挨擦擦,这哪是正经人做得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俩没有真的做出事来,可是当时,应该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嫌裴挡了他们的路而已。”罗开潮说得高兴,索性将他以前混黑道时,亲眼看见的一些杀夫、杀妻案,兴致勃勃地讲给桐露听。 桐露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忙堵了罗开潮的嘴,道别说了——听着怪渗人的。” 罗开潮将桐露的手从嘴边拿下来,在手里握了握,道你心地太良善了,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我跟你说,这世上有些人的心思,完全不能用人的想法来衡量。以前我还见过一个,为了跟她的拼头,将跟前夫生得两个孩儿亲手杀了,就因为她的拼头嫌她的孩子碍眼。” 桐露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都是的亲生孩儿,如何下得了手?” 罗开潮感慨地道虎毒还不食子呢。有些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两人说了一夜的话,到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儿。 再过几天,就是罗家家主的嫡长子,迎娶裴家的庶女裴舒芳的日子。 罗开潮和桐露说定,他们到时候去参加二叔家的大婚,然后再找时机,跟裴舒芳露个口风,让裴家的人有个心理准备。同时罗开潮去重新找铺面和房子,打算在宁远侯府的案子了结之前,一家人赶快搬走。 桐叶先前应该把桐露家的地址告诉了宁远侯,他们也只好退让一步。俗话说,民不跟官斗,目前来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避开宁远侯再说。 桐露这边和罗开潮忙着卖铺面和房子,又要买新房,一时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以前的铺面不起眼,房子也是在一般人住的地方有一个三进的宅院。 这次要避开麻烦,罗开潮有意去寻了大一些的铺面,又在富人住的地方买了一幢五进带后花园的大宅子。这样等宁远侯腾出手来,就算要找,也只会在小生意人和平民区寻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开了大铺子,住了大宅子。 桐露一直以为罗开潮只是小生意人,如今见罗开潮大手笔买铺面和宅子,不由劝他道我们一家就嫡亲三口,做要花这些冤枉钱?” 罗开潮却笑着给她露了他真正的家底。桐露看见罗开潮真正的身家,心里又忧又喜,想起生前经常跟她说起的“齐大非偶”,反而添了一桩心事,此是后话不提。 贺宁馨这边,已经万事准备妥当,正等着刑部尚书排了日子,好过堂提审。 谁知刑部尚书不知出了何事,今日伤风,明日上火,天天有病,不说升堂,就连上朝都不去了。 贺宁馨等了几天,觉得事情不妙,跟爹爹贺思平商议,是不是对刑部尚书施施压。 贺思平也很恼怒。明明他们贺家占理的官司,刑部尚书要不要这样明晃晃地偏着宁远侯府,消极怠工? 这天贺思平上了朝,又没有看见刑部尚书。他也不客气,下朝之后,直奔刑部尚书的府邸,递了拜贴,要见刑部尚书一面。 谁知刑部尚书的门子在大门前对他百般刁难,就是不给他送进去。 贺思平一怒之下,立时回了都察院,叫了都察院的番子,拿着都察院的牌子,给刑部尚书送了,请他来都察院喝茶,过时不候。 刑部尚书看着躲不了,只好坐了轿子,装成病歪歪的样子,来到了都察院。 贺思平让番子将刑部尚书直接领到都察院请喝茶的小黑屋里,开门见山地道李尚书身体既是不适,就该早日辞官归养。今年新科大比在即,李尚书正好可以卸下重担,将位置让给新人才是。” 刑部尚书姓李,也是熬了很多年的侍郎,去年才提上来的。本以为刑部官儿轻闲,他又最能和稀泥,好好谁都不得罪。谁知上任不久就赶上左督察御史同皇后娘家宁远侯府对上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推病不出,打算等两方气消了,他再将告状的聂家小子打十板子,便能了事。 只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咯应人的本事。也是,以前敢跟权倾一时庞太后叫板,将镇国公一家老小从屠刀前保了下来,岂是好相与的? 李尚书十分头疼,正想好好劝劝贺御史,别跟皇后娘家对着干,特别是这个皇后不是一般无出的皇后,而是育有三个嫡出皇子,跟圣上是患难夫妻的皇后。 贺思平却直接抛出一份黑色牛皮袋,扔到李尚书面前,道李尚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批文书,在我这里压了很久了。若是李尚书在其位不谋其政,贺某也无谓再为李尚书遮掩,明儿咱就写了折子,直接随折子呈给圣上定夺” 李尚书狐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个黑色牛皮纸袋划了。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些公文一样的。李尚书心里有些不安,再掏出一份材料看了看,脸色立刻大变,对贺思平急道贺兄,这份完全是无中生有,含血喷人——贺兄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贺思平冷笑道我给你主持公道,谁来给我主持公道?——我家侄女、侄的名声被人拿来随意诬蔑,我们循正道求个说法,李兄你又是如何做得?” 李尚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对贺思平拱手道贺兄放心,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回刑部,给你家侄儿的官司挑个好日子过堂。” 贺思平正色道不用挑好日子,挑个最早的日子就成。”看见李尚书一脸为难的样子,贺思平将黑色牛皮纸袋拖,右手在纸袋上敲了两下,道你们刑部的官司,我这里有保备。——要不要我给你指个最早的日子?” 李尚书忙笑着道不用麻烦贺兄。,一定马上处理贺兄家的这个案子。” 贺思平这才放过李尚书,临走的时候提醒他道明日看不到排期,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李尚书汗流浃背地离开都察院,虽然心里讲贺思平骂了个贼死,却拿他没有办法。贺思平能干,又掌握着百官的“黑材料”,自身又行得正,是少有的不贪的文官。要拿他的处,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李尚书之后,过了一天,果然给宁远侯发了传票,还有另外三家答应作证的勋贵府上的,也都接到了刑部的帖子。 贺宁馨这边给聂维交待过堂时候的注意事项。裴舒芬在那边也没有闲着,她在皇宫里出入几次之后,那准备作证的三家勋贵府上,就传出那三位得了疫症,不得过堂的消息,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待,要移往郊外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民告官 下 当贺宁馨那本来答应出堂作证的三位勋贵,突然染了疫症要出城休养的消息的时候,探望她的辉国公嫡宋良玉也带来另一个消息,说是宫里面的皇后娘娘快要“痊愈”,不日就要出来正式主持选秀的复选。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想病就病,说好就好,真不愧是我大齐朝妇人的表率。”贺宁馨笑着刺了皇后一句。 宋良玉却诡笑着凑到贺宁馨耳旁,低声道她要再不‘痊愈’,皇贵妃娘娘就要请旨为圣上、皇后分忧,代替皇后主持复选了。——皇贵妃娘娘现在身怀六甲,还能忠于宫事,圣上对她很是优待呢。这些天都歇在皇贵妃宫里,并不要宫女伺候。” 宋良玉的消息当然都是从安郡王妃那里来的,最近这些天,他们旁观皇后娘娘在后宫里左支右绌,很是幸灾乐祸。 “皇后娘娘之前能拖延这些日子,也算不了。”贺宁馨轻摇海棠红缂丝花开富贵团扇,笑得云淡风轻。 宋良玉夺过她手里的团扇,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扔给贺宁馨,道这扇子还成,不过我家里有一箱子下面人呈上来的泥金五福云纹鲛绡扇,比这更好。我明儿让人给你送一匣子。” 贺宁馨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是很上心,虽然鲛绡扇贵而难得,不过到底是玩物,也只笑着对宋良玉道了一声谢。 宋良玉也和贺宁馨是一样的脾性,又手脚散漫,跟一个人好,就恨不得把的好都要跟人分享。 来而不往非礼也,贺宁馨得了宋良玉的好,也开了的首饰匣子,挑了一对水头极好的金镶玉翡翠镯子,亲手给宋良玉戴上。 宋良玉肤色红润康健,正配戴这样金玉满堂的首饰,更是衬的满身都是富贵之气。 宋良玉低头看了看腕上的镯子,点头笑道越发像个喜婆了。” 两人说笑一番,宋良玉想起贺家同宁远侯府的官司,忙问道你们家的证人无法过堂,你一点都不担心?” 贺宁馨嗤笑一声,道这点子事也用担心?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不过要是生了疫症,可不得了。我看她们是将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在京城郊外开设的疫所当摆设。”又冷笑跟我玩大的,只怕她们玩不起” 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同贺宁馨、宋良玉她们的时代,已经隔了数百年的时光,实在太遥远了。 宋良玉对第一代安郡王妃为人处事十分感兴趣,忙问道疫所是做用的?” 当年大齐朝初立,京城曾经突然疫症流行,夺去不少人的性命。第一代安郡王妃给开国皇帝范绘则上书,在京城郊外设了疫所,将凡是染了疫症的人集中起来安到疫所里面,由太医和民间名医共同会诊,既有效控制了疾病的传播,又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以至京城里还有人出来给安郡王妃立生祠,后来被安郡王范朝风和圣上范绘则立时阻止了。 自此以后,京城再也没有过大的疫症流行,郊外的疫所多年不用,便被许多人遗忘了。 贺宁馨当然没有忘。她所学甚杂,当年就安郡王妃为何要开设疫所一事,还同几个哥哥唇枪舌战过。 宋良玉听贺宁馨说了疫所的由来,恍然大悟,捂着嘴笑了半天,道这三位可惨了。被拉到疫所,不能带侍女下人,还要被各方名医会诊开药。这样一来,她们以后就是勋贵圈子里永远的笑料谈资了”又对贺宁馨问道你打算用疫所吓唬她们,让她们不敢再装病,老老实实过堂?” 贺宁馨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吓唬她们,让她们吃点苦头是真,不过让她们过堂倒是免了。这一次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让她们过堂作证又如何?左不过官字两个口,随便说都是她们有理。到时到了堂上,还不她们要说些出来,反而横生枝节,更是麻烦。——我还是白纸黑字来得更妥当一些。” 宋良玉不明白,贺宁馨拿扇子往她肩上轻点了点,道良玉,求你件事。” 宋良玉大喜,忙道事?快说快说”宋良玉就是个爱揽事的性子,又一心想回报贺宁馨的人情,十分踊跃。 贺宁馨抿嘴笑道你家的二叔是太医院的医正,我送份大礼给你二叔如何?” 宋良玉垮了脸,仰天长啸还以为你有事要求我,又给我家送礼?——我快还不起啦” 贺宁馨捂着耳朵躲在一边,等宋良玉的“咆哮”停了下来,才招手让她,笑道此事你二叔也要担一定的风险,所以不用担心又欠我的人情。” 宋良玉这才罢了,听贺宁馨轻声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 宋良玉越听越乐,不等贺宁馨说完,便大叫一声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去了”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贺宁馨看着宋良玉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又从一旁的书案上抽了三张宣纸出来,取过墨玉笔架上的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三张一模一样的证词。用得俱是小楷,公正平顺,一眼看上去,跟字帖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个人特征。 写完这三张供词,贺宁馨让大丫鬟扶风帮着吹干了纸上的墨,分别装在三个信封里,袖在袖袋里,去了外书房。 贺思平下朝不久,正在书房里整理的书籍。 见贺宁馨走进来,贺思平忙道有事让小厮传个话,爹爹自会去看你,一个人到外院来了?——一个人到处乱跑,又让你母亲担心。”竟然先絮絮叨叨数落了贺宁馨一顿。 贺宁馨笑着等贺思平数落完了,认了,才将手上的三份证词递了,对贺思平道爹,女儿想了几天,觉得与其逼她们过堂,不如让她们在这三份供词上按下手印便成。” 贺思平低头看了证词,笑道写得不,想得也周到。——其实她们都是诰命在身的人,到时候派个管事,又或者在堂上突然胡说八道起来,也是麻烦事。”居然跟贺宁馨想得一模一样。 贺宁馨也忙道爹爹说得正是。我们将她们的名字放在状纸上,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宁远侯府,让他们自乱阵脚,做多多。——如今可不是奏效了?连疫症都想得出来,真不知听了哪位狗头军师的进言。” 贺思平笑道近来京城里的人生病得真多啊,上到皇后娘娘,下到勋贵和刑部尚书,真是此起彼伏” 说完,父女俩相视而笑,都有些狡黠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这三家勋贵府上,有太医院医正带着医童,拎着医箱,亲自上门,要给三位问诊。太医院医正一向只给宫里的圣上和娘娘们问诊,另外有了疑难杂症,才由他们出手。能让他们问诊,是多有荣耀的事。就算没病,能得他们诊脉,大概都是可以有病治病,无病健身的。 可是这三位被这位医正一一诊过之后,都说她们确实得了疫症,而且有传染的趋势。医正一边给圣上递折子,一边赶紧从太医院派了密封得如铁罐一样的医车和医婆,要强行将三位押到郊外的疫所关押治疗。 跟着医车和医婆一起的,居然还有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他带着三张证词亲自登了勋贵的门,在各位勋贵老爷的注视下,看着勋贵一个个在证词上按了手印,画了押,才让医婆将三位带走。 这三家勋贵府邸着实有苦说不出。他们家生了疫症的事,是他们说得,还故意传得四围的人都,只想把过堂一事糊弄。哪连太医院医正都掺了一脚进来,他们想反悔都不成了。 圣上得知京城出了疫症,也十分惊讶,旋即派人围了这三家府邸,只许出,不许入,连食物用水都是从外面派专人送入。一定要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证明没有新的病患出现,才解除围府。 圣上行动如此迅速,那三家府上根本来不及往任何地方传递消息。 京城的人对这三家被围,一时都议论纷纷。不过京城里的人倒是没有人心惶惶,因为郊外疫所隔离的效果十分之好,此次疫情又只在勋贵中“流传”,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倒是没有波及。而京城六部最近有些经常称“病”的官员立时好了大半,竟是人人精神抖擞,好得不能再好,唯恐被人说“病”了。各部的办事效率倒是高了许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到了过堂的日子,刑部大堂上,刑部尚书坐在上首,听闻疫症发作,圣上亲自派人围府隔人的消息,正在暗暗庆幸识时务,“及时”病好了。 聂维穿着一袭青衫,跪在堂下。 贺思平穿着常服,坐在一旁旁听。身后站着两个小厮,拿着之前从那三位那里取来的证词等物,只等过堂的时候呈上来。 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宁远侯。 贺思平皱着眉头问道李尚书,你可将传票送到宁远侯府?” 李尚书忙拿着签押本看了看,道确是送了。宁远侯府的秦大管事亲自画的押。” 贺思平闻言更是惊讶既已送到,宁远侯为何妄顾法纪,到现在都没有?——难道也是生了疫症?” 李尚书忙派了刑部的番子去宁远侯府叫人,又叮嘱道,过时不来,罪加一等。 如此这般,宁远侯裴舒芬坐着宁远侯府的大车终于姗姗来迟。她求了皇后娘娘这几日,也无法让圣上将给她一品侯的诰命批示下来。她现在才,人家叫她“”,不过是看在宁远侯和皇后娘娘面子上,没有诰命,她就是个平民百姓而已而楚华谨这事关系着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的脸面,亲自穿了官服,同她一起坐了大车听审。 虽然万般不情愿,裴舒芬还是不得不来。好在侯爷陪着她了,还有那三家勋贵听说已经出了城,是不会过堂作证的。没有人证,这个世上又没有偷拍的摄像机、录音机,这案子就是空|岤来风,他们可能证明这话就是她说得?——她的胜算还是蛮大的。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造谣 刑部开审的案子不多,每审一次,都是中门大开,让一般老百姓都可以来听审,也是个训诫警讯的意思。 今日贺家同宁远侯府的官司,已经在京城里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开审的时候,自然来得人多。有看热闹的,关心赌局结果的,还有各式有盘算的人,将刑部大堂的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宁远侯楚华谨陪着的妻子裴舒芬一起坐着大车,他人生得好,又穿着大红补子的官服,更显得玉树临风,端得是个戏文里演的俊俏国舅爷。 李尚书见宁远侯亲临,赶紧从堂上下来给楚华谨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问了安,又让衙役赶紧给宁远侯看座。 楚华谨昂着头,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还礼。然后便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贺思平旁边,眼皮瞟都不瞟贺思平一样,当他是空气。 宁远侯虽然是超品的爵位,却不算在官阶以内,不过是荣誉称呼。贺思平是左督察御史,正二品。宁远侯楚华谨如今刚卸了都指挥佥事的差事,还没有谋到新职,就官阶而言,还是从三品,却比贺思平低了两级。论理,应该是楚华谨给贺思平行礼才对。不过人家是国舅爷,架子大也是情理之中的。 贺思平这人生来就同外戚不对路。眼下京城的人都在传,若是这次贺家的官司再告倒了宁远侯府,贺思平就成了真正的“娘娘克星”,从庞贵妃,到楚皇后,还没有不在他跟前栽过跟斗的。 李尚书见人都到齐了,便叫了升堂。若是裴舒芬是有诰命的,今日升堂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先打聂维十板子。——民告官,都是要先挨板子的。 裴舒芬如今并无诰命,跟聂维同属良民身份。只因其中牵扯了宁远侯府和贺家,才闹到刑部大堂,不然在顺天府就可以了结了。顺天府的知府如今正暗自庆幸,好歹逃过了一次两头不讨好的事。 大齐朝的官儿有句俗话,号称“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知县附郭”,是指知县和知府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知县便摆不起县太爷的威风,随时受顶头上司知府的牵制。“附郭省城”,便是知县、知府、巡抚都在一个地儿,受到的牵制更多。而附郭京城,那是跟最大的官儿在一起,其憋屈自不必多说。 宁远侯裴舒芬在堂下等着,等李尚书传了她上来,才戴着幕离缓缓走进去,袅袅婷婷地在堂上给尚书大人行了礼,轻启朱唇道民妇楚门裴氏,见过大人。” 李尚书按捺住要给宁远侯起身行礼的心情,在堂上恭恭敬敬地问道宁远侯,堂下小民聂维,状告造谣诬蔑他明媒正娶的妻室,可有说辞?” 裴舒芬正要答言,贺思平在一旁突然出声打断了李尚书的话,道且慢——这位戴着幕离,我们如何得知就是宁远侯本人?” 楚华谨哼了一声,道我可以证明她就是我的,你还有疑问吗不跳字。 贺思平也冷笑一声,道当然有。堂下所站之人,乃是被告。如果刑部尚书连被告的脸都没有看见,还审案子?”又站起身对南面拱手道若是刑部审案都是如此,本官一定要面呈圣上,重新对刑部大牢里关押的人犯重新验明正身才是” 李尚书无法,只好对堂下站着的裴舒芬道宁远侯,请你取下幕离,让本官验明正身。” 裴舒芬大怒,站在堂上一动不动,就是不肯取下幕离。 贺思平等了半天,见裴舒芬还是不动弹,便对堂上的李尚书建议道被告抗命,依例当堂打十大板。” 李尚书急得额头上的汗滚滚而流。楚华谨也在下面森然地看向李尚书,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裴舒芬听见楚华谨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慢慢地将头上的幕离拿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里,许多人是头一次见到勋贵府里的正室,不由好奇地指指点点起来。 裴舒芬忍了羞怒,端庄地立在堂下,平静地回答李尚书刚才的问话,道回大人的话,民妇不知聂维是谁,也从不曾说过任何人的闲话。” 李尚书闻言立时将惊堂木一拍,对着堂下跪着的聂维大喝一声道大胆刁民,敢诬赖……——给我……” 一个“打”字没有出口,贺思平在堂下咳嗽了两声。声音虽不大,李尚书却听得清清楚楚,赶紧拐了话题,色厉内荏地道给我从实招来——到底是回事?” 聂维跪在地上,给李尚书磕头道大人明鉴小人浑家贺氏,是贺家二房的嫡女,也是小人的姨表妹,跟小人从小定有婚约。前几个月刚刚明媒正娶成的亲。——这宁远侯,到处放话说我浑家不守规矩,跟小人私奔。小人实在气不过,才将宁远侯告上刑部,希望老爷能还小人一个公道” 李尚书的惊堂木还没有拍,裴舒芬已经轻笑一声,道这位小哥,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去说你浑家的闲话?——你浑家是长是短,是圆是扁,我都不晓得。你要攀污别人,也找些说得的理由好不好?” 楚华谨坐在一旁,听见裴舒芬不慌不忙,直指要害,轻轻松松就将摘了开去,不由面色微霁。——这个小妻子,有着不同于她年龄的成熟,一次次给他惊喜,一次次从挫折中爬起来,愈战愈勇。虽然眼界不如她,可是对一片真心,对宁远侯府也是掏心掏肺,比对她娘家还要亲近,实在比她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以前不明白夫妻之间琴瑟和谐是感觉,如今却在这个小一轮的女子身上感受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想到这里,楚华谨觉得心底一片柔软,看着裴舒芬的眼神都变了。 等裴舒芬这边说完话,李尚书才拍了一下惊堂木,对聂维厉声呵斥道大胆刁民,胆敢攀污宁远侯,一声。来人” 贺思平又咳嗽了一声。 楚华谨转头看了贺思平一眼,笑道贺御史莫非是病了?要不要太医院的医正诊诊脉呢?” 贺思平理都不理楚华谨,只是偏头看向了大堂上坐着的李尚书。 李尚书无法,又将惊堂木放了下来,对聂维问道你可还有话说?” 聂维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才抬起头来,按照贺宁馨事先教给他的话,不疾不忙地对堂上的人言道回大人的话:隆庆朝沈尚书在位的时候,曾经审过一次争产案,也被称作是‘谤言案’。当时身家亿万的朱伯爵意外身死,朱伯爵的堂叔为了夺朱伯爵家产,造谣诬蔑朱伯爵之子为其母偷人所生,并非朱伯爵亲生子。此案审理的时候,朱氏族人碍 重生空间守则第3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碍于朱伯爵堂叔的y威,不敢出来作证,只有朱伯爵自尽前留下的遗书,以死抗争。沈尚书审案之时,明言让朱氏堂叔拿出朱伯爵之子不是亲生子的切实证据,朱氏堂叔推出所谓‘j夫’、‘稳婆’和‘贴身丫鬟’三个人证,证明朱伯爵偷人。沈尚书当堂问讯,一一揭穿了这三人做假证供的险恶用心,将他们收监关押。这三人也当堂供出他们是受朱氏堂叔收买和指使,做假供以谋夺朱伯爵家产。” 聂维的口才了得,这番侃侃而谈,连堂上的李尚书都听住了。 “大人容禀:我们大齐朝审案,有遵循先例一说。刑部审结的案例,历来都可以当作先例,作为以后判案的证据。从沈尚书审结朱氏争产案便可知,谁造谣,谁举证。若是拿不出切实证据,便是对方造谣诬蔑。如今宁远侯既然造谣说我和我浑家私奔,请大人命宁远侯拿出证据,不然的话,还望大人秉公审理,为民审冤”说完这话,聂维又连磕三个响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周围围观的人群听得津津有味,眼下又将眼光投向了堂上取下幕离的宁远侯裴舒芬。 裴舒芬从聂维说起大齐朝有“遵循先例”一说,就心里翻腾起来。这个世界,真是给了她许多“惊喜”。原以为穿越异世,会有一番作为。可是来到这里一看,虽是古旧的时代,可是从玻璃到镜子,从疫所到先例法,凡所种种,似乎跟她以前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别的穿越者存在?…… 李尚书听了聂维的话,也赶紧对宁远侯问道宁远侯,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聂维跟他娘子私奔,实有其事?” 裴舒芬正有些走神,听了李尚书的问话,下意识地答道我是听镇国公府的简老说的。” 一言既出,真是语惊四座。 贺思平第一个站了起来,对李尚书道这话不用大人驳斥,今日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她在撒谎。众所周知,镇国公府,是我们贺家的姻亲。简老为人良善大义,也很少出来走动,会说出这样无稽的话?说——这样的谣言,既伤害我们贺家,也让镇国公府没有面子。试问简老有动机和理由,来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转身看着裴舒芬,又道宁远侯,要不要我们传简老对质?” 裴舒芬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嘴。她被绕进了对方的圈套,十分懊悔。——她明明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说的就够了,做人家让她“举证”,她就“举证”?这不是从反面证实了这谣言正是所传? 还有简老,虽然她确实是从简老那里听来的消息,可是她也,以简老同贺家的关系,她要是个疯子才会为作证,说说的是实话。 聂维在堂下看着宁远侯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的样子,不由嘴角微微上翘。——他以前倒是不,贺大姑娘有这本事,能够当着刑部尚书的面,挖个坑给大家跳。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犯口舌 这次贺家将宁远侯裴舒芬告上刑部,贺宁馨早就揣摩过对方要如何自辩。在她看来,最直接管用的法子,便是一推三不知,说不是做的。贺家要挟了那三家勋贵上堂作证,若是宁远侯府能让这三家勋贵到时上不了堂,又或是上堂的时候,临时反水改口,贺家就一败涂地了。 所以贺宁馨首先要做的,便是将对方先圈到坑里来,让她无法一推三不知,说贺家告了人。 朱伯爵家的争产案,是裴舒凡大嫂沈氏的爹在隆庆朝任刑部尚书时审结的一个著名的案子。此案之后,借造谣中伤别人,来达到目的的人少了许多。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加上如沈尚书那样在刑名律例方面的不世之才太少,大部分刑部的官儿都是滥竽充数,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层出不穷,而且鉴于人人要面子,不了了之的居多。 贺家这一次又将此案重提,估计喜爱造谣生事的人又要消停一阵子了。 贺宁馨的计策,是在堂上先用一个有暗示性的反相关案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等大家潜意识里接收了这种暗示性的案例之后,便直接一股脑儿将罪名扣在对方头上。对方只要心里有鬼,就会不由自主被牵着鼻子走,去主动“举证”“没有造谣”。 有了这种举证,对方便无法用一推三不知来脱身,正式从嫌疑方,转移为过方。为了脱罪,过方便要举证来证明所说的,不是谣言,而是实情。可是对于“y奔”这种事,除非女方被男方始乱终弃,不然两人已经成了亲,拜了堂,你又如何能证明人家夫妇婚前出门是“y奔”,不是去郊外踏青?——根本就是证无可证的伪命题。 当时聂维本来觉得这个计策未必会成功,贺宁馨却道,如果现在的刑部尚书还是沈尚书,她定不会出这一招。可是如今的李尚书,才干平平,又是见风倒的墙头草,极容易往坑里跳,但用无妨。 结果当然如贺宁馨所料,宁远侯不知不觉说出了她最开始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虽然简老这个来源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可是就当下来讲,只要宁远侯无法再推脱她不知此事,就好办了。 贺思平忍着对简老的满腹狐疑,回头对着小厮伸出了手,小厮赶紧将那三张证词交到贺思平手里。 贺思平拿着证词,对堂上的李尚书欣然道尚书大人,既然宁远侯已经承认此话是她传的,我这里还有三位勋贵亲手画押的证词,也能证明她们是从宁远侯那里听来的谣言,并且是受宁远侯指使,四处传播开的。” 贺思平的证词一拿出来,连楚华谨都坐不住了。——不是都送出城去了,会让贺家弄到这些? 裴舒芬也心里一沉。为了让楚中玉能顺利嫁给镇国公简飞扬,裴舒芬盘算了许久,才定下这个计划。只是当时为了把宁远侯府摘出来,不让人家看出来宁远侯府要渔翁得利,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她将这些话传播开来。 楚华谨听了她的为难之处,笑着给她指点了三处有实权的勋贵府上,让她去找这三家的暗示一番,还保证说她们一定会帮着宁远侯府。后来楚华谨在床上跟她情浓的时候,又在枕边衾里跟她说了许多宁远侯府极机密的事,包括这三家实权勋贵,原来是宁远侯府的暗棋 裴舒芬也想不明白,这样天衣无缝的计策,到底是哪里出了篓子?而贺家的人,能一下子就透过这三家勋贵,看到了躲在暗处的宁远侯府? 李尚书让人将证词拿了上来,看见上面工工整整的词句,还有三个红通通的手指印,不由摇摇头,对堂下站着的宁远侯道裴,请问你还有话说?还要不要传简老出堂作证?”却是在暗示裴舒芬,只要推出简老,她就可以脱罪了。 裴舒芬在心里暗暗叫苦。镇国公府在朝堂里是地位,她如今也是心知肚明。本来做这么多的事,不过是为了跟镇国公府结亲家。可是她如果为了脱罪,就将简老拉了进来,那就是跟镇国公府结仇了。以镇国公府的实力,若是一怒之下,投到皇贵妃那边去,他们宁远侯府和皇后娘娘在朝堂上便输了一大半。——若是这个结果,她这个宁远侯也就做到头了…… 还有那三家勋贵是宁远侯府暗棋的事,更是绝对不能让别人洞察到他们同宁远侯府的关系。 电光火石间,裴舒芬已经做了决定,打算牺牲的名誉,维护住简老和那三家勋贵。 想到此,裴舒芬对着李尚书苦笑了一下,道他们的圈套都设好了,民妇无话可说。只怪命不好,中了别人的计。” 李尚书大急,忙道刚才你不是说,是从简老那里听来的?” 裴舒芬双手抓着幕离,面色更是凄惨,悲愤地道跟……简老无关……简老为人良善大义,会说这种话?——都是民妇鬼迷心窍,跟他人不相干”又转身看着贺思平,泣道贺御史大人,我自问同你们贺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要联合那三家勋贵府上,跟我一介女流之辈过不去?” 贺思平见裴舒芬居然又倒打一耙,冷笑一声道宁远侯造谣的本事真是高,如今在刑部大堂上,脏水说泼就泼,谎言信手拈来。——真是人才。”又拱手对李尚书道宁远侯诬蔑本官,该当何罪?” 楚华谨微微动容,晓得裴舒芬这样做,是要将那三家勋贵摘开,不让人怀疑他们同宁远侯府的关系,所以才倒打一耙,说是贺家同勋贵勾结,陷害她。可是贺思平是御史,是官,裴舒芬这样说,虽然转移了大家的视线,挑起了大家的疑心,却得吃些苦头。 “贺大人,都是下官的不是。还请贺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贱内的无心之失。”楚华谨起身,对着贺思平长揖在地,行足了大礼。 贺思平肃然道在刑部大堂,字字都要有来历,句句都要有出处。若是像宁远侯这样,动辄就胡乱攀咬,可还有王法没有?” 裴舒芬硬着头皮反问难道不是吗不跳字。 贺思平正色道若是你拿得出证据,老夫立刻辞官——否则就是含血喷人,罪加一等” 裴舒芬吓了一跳,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却不再言语。 大堂上下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尚书等了半晌,见没有人再,便将惊堂木一拍,道今日聂维状告宁远侯造谣诬蔑一案,宁远侯败诉。——不过鉴于此事并未造成大的损害,更无人员伤亡,本官现下判宁远侯赔偿一百俩银子给聂家,算是……” 李尚书话没说完,聂维突然大声道小民要讨回公道,不要银子” 李尚书皱眉,不悦地问道你还要如何?”谤言案一般是要有了人命才受理。这次是因为两方都是位高权重,刑部不得不理。所以就惩罚而言,李尚书打算从轻发落,既全了宁远侯府的面子,又平息贺家的怒气。 聂维居然不买帐? 宁远侯楚华谨在一旁冷冰冰地问道若是嫌少,再加一千俩样?——还是你的本意就是为了敲诈勒索,要个万儿八千的银子才罢手?” 聂维在心里暗暗佩服贺大姑娘,早料到宁远侯会说他们“意图敲诈”,所以银子作为赔偿是万万不能要,要了银子,以后的麻烦会更多。 想到此,聂维依了贺宁馨的嘱咐,大声道回禀尚书大人,这宁远侯造谣中伤重臣家眷,既犯了七出的口舌之,又违了朝堂律条,从重来说,可以让宁远侯休妻,流放三千里” “大胆”楚华谨咆哮。 “侯爷”裴舒芬哀泣。 夫妻在堂上双双对望,恰如一对被人胁迫的苦命鸳鸯,不得不劳燕分飞一样。 聂维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口里却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聂家和贺家都是积善人家。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坏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我们当然不会逼宁远侯休妻,又或者要求将宁远侯流放三千里。” “你到底要怎样?”李尚书不耐烦了,真是刁民难惹——有后台的刁民更是可恶 聂维见时机到了,一字一句地道妇人犯口舌,从轻处罚,也当在大庭广众之下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裴舒芬听了聂维的要求,心里一松:总算不用被休弃还有被流放了。掌嘴只受皮肉之苦,无论如何,忍得一时之气,他朝寻得机会,再给贺家好看就是 李尚书见宁远侯和宁远侯都无异议,便道既如此,本官判宁远侯当众掌嘴十下” 听了李尚书的吩咐,刑部的差婆取了根一尺长,两寸宽的长板,给李尚书送了。 裴舒芬还以为是拿手扇几个耳刮子,如今看来却不是,而是拿着竹板子打脸 楚华谨一见这刑具,也沉了脸,起身护到裴舒芬身前,不虞地问道大人真的要用刑?” 贺思平背着手看着他们,淡然反问难道宁远侯真的想休妻?” 裴舒芬闻言赶紧将楚华谨推到一旁,凄然道侯爷放心,妾身受得住”又对贺思平凄然道贺御史,你这样骄横跋扈,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贺思平是在皇帝宠妃面前都不假辞色之人,今日已经忍了裴舒芬许久,见她又将皇后娘娘搬出来,忙打断她的话,极不客气地道你算?也配动辄提皇后娘娘——不过是填房继室,也当是正头娘子你以为皇后娘娘和你一般愚蠢,时时提醒别人你不是原配吗?——我警告你,你再敢出一言辱我贺家,辱我亲人,我管你是谁,直接拉到顺天府打你一顿板子再若是冤枉了你,我辞官给你赔罪”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可信? 众所周知,拉到顺天府打板子,无论男女,都是要脱裤子的。 贺思平这话跟刀子一样,割在裴舒芬心上。连楚华谨都涨红了脸,手里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恨不得一拳砸到贺思平盛怒的脸上 “侯爷息怒——妾身理会得……”裴舒芬泪眼盈盈地将楚华谨劝到了一旁。 楚华谨眼睁睁地看着裴舒芬被差婆拖到一旁的行刑处,抡起大板子,噼里啪啦地朝她脸上打去。清脆的噼啪声回荡在刑部大堂里,连扇了她十个大耳刮子,裴舒芬俏丽白皙的小脸立刻红肿如猪头。 一声声竹板,打在裴舒芬脸上,疼在楚华谨心里。 贺思平背着双手,站在一旁数数。当他正好数到“十”的时候,差婆也应声打完了板子。 聂维从地上起身,站到了贺思平身边,笑嘻嘻地看着挨打的宁远侯夫人。他眼光轻瞥,和目光阴冷的宁远侯捧了个正着。 宁远侯右臂抬起,食指伸出,往他这里指了指。虽然一言不发,聂维却知道宁远侯是恨上自己了。不过聂维一点也不吃惊,贺大姑娘说得话,如今件件应验,包括宁远侯的反应,都说了个十成十。——果然是个胸无丘壑,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而已。横竖自己过了今日,就带着一家大小去江南道的辉城府了,这宁远侯就是想找自己的麻烦,也得等尘嚣落定之后。到那时候,自己早就在仁兴堂赌坊做上正儿八经的荷官了…… 聂维越想越美,对着宁远侯微微笑了笑,便垂手立在贺思平身旁,做子侄状。 那边刑部的差婆打完了板子,一直闭目坐在上首的李尚书忙高声宣布“退堂”,然后逃也似地溜进了后堂,身上的官服都被汗浸透了。 楚华谨心疼地看着裴舒芬被打得红肿的小脸,低声道:“咱们回家吧。”说着,将裴舒芬的幕离给她戴上,一只手轻搂着她,离开了刑部大堂。 走过贺思平一行人身边的时候,楚华谨想放两句狠话,裴舒芬却在一旁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侯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声音不若以前清脆甜腻,带着一丝模糊不清,想是被打得狠了,嘴角变形所致。 楚华谨恨恨地冲贺思平瞪了一眼,搂着裴舒芬扬长而去。 刑部大堂门口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看着宁远侯夫妇相携离去,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觉得这宁远侯把个婆娘惯的不知天高地厚,都惹了官非,到刑部大堂上被人打了嘴巴子了,还不记得收敛些…… 戏演完了,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也四处散去。 贺思平沉着脸,带着自己家的人上了自家的大车,回到了贺家的宅子。 辉国公府上已经派了大车和随从过来,将聂家的行李正一件件往大车上搬。 贺宁馨站在许夫人身旁,正和贺宁羽说着话。聂姨妈虎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贺宁羽看见聂维和贺大老爷回来了,忙和贺宁馨一起,对贺大老爷屈膝行礼,又问聂维道:“刑部的官司审结了?” 聂维先给许夫人见了礼,又给自己的娘问了好,才回答贺宁羽的话:“审结了。宁远侯夫人败诉,打了十下脸,也是小惩大诫的意思。”又贺宁馨拱手道:“这次多亏了大姐算无遗漏,才能顺利了结此事。” 贺宁馨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 贺思平走过来,跟聂家的人打了声招呼,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起身,还能在天黑前赶到青江坐船。” 贺宁馨笑道:“爹爹不用担心。辉国公府上派了专人送他们,连坐得船都是宋家自家的船,倒是不必慌张。” 贺思平勉强地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不像聂维,是打心底里高兴的样子。 贺宁馨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跟在自己爹娘身后,目送着聂家的人上了宋家的车,一径往青江码头那边去了。 贺宁羽从车里探出头来,泪眼婆娑地向贺宁馨挥手道别。 贺宁馨想起先前贺宁羽跟她说的话,也心有所感,对着贺宁羽的方向做了个“你放心”的口型。隔了那么远,也不知道贺宁羽看清楚了没有。 等聂家的人去远了,贺思平才扶着许夫人的胳膊,对贺宁馨说了句“进去吧。”说着,领着许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贺家的大门。 贺宁馨压抑住心头的异样,跟着进了大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贺思平倒是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说话。 贺宁馨的哥哥贺宁启倒是跟贺宁馨谈上了。贺宁启大比在即,十分紧张。他几年前府试中了举,可是会试落第。后来又考了一次,还是落第。这是第三次下场,有些担心又考不中。 贺思平自己是状元,对贺宁启的期望倒没有那么高。横竖已经中了举,进士中了,是锦上添花。若是不中,就培养他孙子算了。——贺思平想得很开。 贺宁启当然不想年纪轻轻就无所作为,这一次贸足了劲要考上进士。 贺宁馨见大哥这样执着,也想帮着出一份力,便在言语间对大哥多有指点。 贺宁启也极聪明,只是就差那最后一点就透的功夫。贺宁馨的指点,让他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兄妹俩谈得十分专心。 贺思平和许夫人看见贺宁启和贺宁馨兄妹和睦,相视一笑。贺思平沉重了一整天的心绪,终于放轻松了些。 晚上回到屋里歇息的时候,贺思平跟许夫人说起了今日在堂上的事情。 当许夫人听到宁远侯夫人宣称,此事是她从简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心里也是一沉,半晌没有说话。 贺思平看见许夫人一脸担心的样子,忙推了推她,问道:“你觉得这话可信吗不跳字。 许夫人苦笑了一下,道:“我想说不可信,可是不信又不行。”当贺家女“y奔”的谣言刚起的时候,许夫人其实第一就疑心到简老夫人头上。只是贺宁馨分析得头头是道,才打消了她的疑虑,没有再往简老夫人那边想过去。 贺思平听了许夫人先前的疑虑,凝神细想,道:“也许简老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在有心人耳朵里,自然当了件大事四处传播,也是有的。”并不想将此事怪在简老夫人头上。 许夫人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还是再看看吧。” 贺思平有些烦躁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道:“还怎么看?再过三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成了亲,女儿就是别家的人,简老夫人就是能掌她生死的婆母。若是简老夫人真的有些什么别的心思,他们岂不是将女儿送入虎口? 许夫人见贺思平担心太过,反而笑了,嗔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简老夫人是有些不着调的样子,可是飞扬那孩子我们都是熟识的,绝对不是那等愚孝之人。况且事到如今,连官司都上刑部打了,我们女儿是不嫁也得嫁,你再担心也无用。” 贺思平坐下喝了杯茶,倒被呛了一口,恨恨地道:“人倒霉就是喝凉水都塞牙——我捧在手上娇养大的女儿,若是被他人挫磨……”牙根咬得蹦蹦的。 许夫人早想开了,过去拿了帕子给贺思平擦脸,满不在乎地道:“你也别当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我们的女儿,就是嫁了,也依然是我们的女儿。若是她在婆家过得不好,又若是有人故意给她穿小鞋,我们再合离也不迟。” 贺思平见许夫人想得这样开,指着她笑道:“人家的爹娘都生怕婆家不要自己的女儿。你倒好,还没嫁呢,你就在打算合离了。” 许夫人轻哼一声,道:“我没那么迂腐,为了个不能吃,不能穿的破名声,明知对方不能善待自己的孩子,还要让孩子在火坑里苦熬,很有脸么?——我许英华的女儿,就算是合离回娘家,也能过得快快活活的还怕养不活她?” 贺思平见许夫人都打算好了,也就罢了,只是盘算着,这事得跟镇国公府透个信过去,看看那位简老夫人,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隐情。 许夫人在镇国公府安了有人,要传个话出去很容易。很快,镇国公简飞扬的二弟简飞振便听说了,宁远侯夫人在刑部大堂上,口口声声说是从简老夫人那里听来的有关贺家女儿“y奔”的谣言。 简飞振大吃一惊,忙来到简老夫人住的平章院,问简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老夫人听见简飞振的话,吓了一跳,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拉着简飞振的衣袖哭道:“这下完了,若是你大哥知道这话从我这里说出去的,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简飞振百般无奈,一边安抚简老夫人,一边嘟哝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娘,您到底是在想什么?” 简老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泪,有些惭愧地道:“是娘不好。娘一直在乡下,结交的人一向都是心地善良坦诚的农人,跟这些勋贵夫人们没打过交道。娘如何会知道,只是跟她们聊聊天,也能惹出这样的祸事?”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苦心 简飞振见娘亲一脸惴惴不安、悔不当初的样子,也觉得应该是无心之失。当日贺家许寿辰的时候,贺家二房的闹剧实在太离谱,简飞怡之后当笑话,在简飞振面前都说过好几次。简老又不常出去走动,偶尔出去一两次,跟那些说句话能拐十七八个弯的勋贵们交往,自然是落了下风,被人利用了。 想到此,简飞振便对简老道娘,咱们明日一起去贺家,将此事撕虏清楚就是了。不然贺家的人心里老有个疙瘩,就是大嫂嫁心里也有个结,不如早解了好。” 简老喃喃地道如果贺大姑娘就是不原谅我,还要跟你大哥抱怨办?”一脸的忐忑不安。 简飞振见大嫂还没有进门,娘亲就如此翼翼、委屈求全,十分心痛,急着安慰简老娘放心,贺大姑娘据说也是个和善守礼的大家闺秀,必不会像那些小家子里出来的姑娘,只会挑拨离间,故意破坏娘和大哥的母子关系。” 简老拉着简飞振的手,欣慰地笑道幸亏娘还有个贴心的孩子。——不然真是,这日子都没法过了……”又拿帕子拭了拭泪。 简飞振看着简老的样子,突然想起他的通房慧琴说过的话,一直在他心里是个疙瘩。 “娘,我想问您件事。”简飞振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这话要是不问出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简老拉了简飞振在一旁坐下,笑着问道事?——跟娘还有说不出口的?” 简飞振的眼睛避开了简老慈爱的眼神,低头看着地上,问道娘,当年在乡下,我们并不是……并不是……过不下去……,娘为何要那般对待大哥?就算……,大哥也是爹爹的亲生……” 简老微笑着的脸僵了起来,慢慢地,嘴角平复下去,眼睛里的神采也淡了下去。 “你既然有了疑问,娘也没好说的。就当娘对不起你大哥,娘这辈子给你大哥赔罪就是了你想让娘怎样?你说——你说出来,娘一定做到给他下跪?磕头?还是抬举他的……”简老说到最后,想起生平憾事,突然捂了嘴,起身快步往里屋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屋便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摧肝断肠,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简飞振呆呆地站起来,看着里屋的方向,却不敢进去。 外屋候着的大丫鬟芳影见势不妙,赶紧遣了小丫鬟去将大姑太太简士芸请调和调和。 那小丫鬟不知出了何事,当了件大事去说,将简士芸也唬了一跳,忙忙地从住的梧桐馆,来到上房正院平章院。 简飞振看见姑母走进来,忙起身行礼,惭愧地叫了一声姑母……”头垂得低低地,一幅无地自容的样子。 简士芸叹了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先坐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你母亲。”简士芸对着简飞振摆了摆手,一个人进了里屋。 简老伏在里屋的床上,将头埋在大红锦缎的枕头上,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的。 简士芸坐到床边,对简老安慰道大嫂,这是啦?孩子有,你打得骂得。这样在屋里哭,他们又不在哪儿,也是为难啊。” 简老听了简士芸的话,慢慢止了哭声,从枕头上起身,拿了一旁的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又对简士芸道屈ig r=&039;//fgeyiidjg&039;眉?α恕揖褪侨滩蛔 !包 简士芸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便问道老2还在外面等着呢。若是他惹你生气,你要不要出去说他几句?” 简老却冷笑一声,道他也大了,长本事了,哪有把我当娘呢?——给他大哥讨公道来了。” 简士芸听着这话蹊跷,忙和稀泥大嫂,母子俩哪有隔夜仇?——还是把话说开了好。” 简飞振在屋外听见娘的话,更觉得无地自容,忙进来跪在床前的地上,对简老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娘,您别生气了。都是不好。” 简士芸笑着要拉简飞振起身,“地上凉,快别跪了。” 简飞振看着简老端坐在床前,目光平视,看都不看他一眼,显见气还没消,便不肯起来。 简士芸见拉不动简飞振,有几分尴尬,起身要走,道好了,好了,你们母子俩好好聊聊,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 “姑母” 简老和简飞振同时叫住了简士芸,似乎都不想让她走。 简士芸无可奈何,只好坐回到简老身旁,对这母子俩道既然你们不想我走,总得好好跟我说一声,这到底是啦?——我就算想做个和事佬,也得青红皂白,才好帮你们说道说道啊” 简飞振踌躇了几分,想要开口。 简老却抢在他之前,拉着简士芸的手,低头垂泪道,今日之事,其实不怪老2,都是我的。”说着,将宁远侯在刑部大堂上说得话转述了一遍,又道我都不记得是哪一日跟她说起过这事,谁她会当了真,起了别的心思,在外面乱传?——如今闹出来,她没脸是小事,连累到我,还有老大,在贺家老爷和面前,抬得起头呢?” 简士芸听说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贺家女“y奔”之事,原来是从简老这里起得头,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道大嫂,这事是有些棘手。看来大嫂确实应该去贺家,亲自向贺家的老爷和好好解释清楚才是,不然以后贺家大姑娘嫁进来,有得是饥荒打。” 简老满面羞惭,点头道正是。给贺家老人、赔罪是小事,我自然会去。我真正担心的,是老大那里。——若是他了这事,指不定、指不定,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说着,捂了脸又哭了起来,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简士芸觉得奇怪,大齐朝里孝字大过天,除非简飞扬想被人弹劾不孝,哪敢把亲娘赶出去?忙道大嫂这话偏了。别说大嫂是无心之失,就算……,也没有娘亲重要。再说老大是嫡长子,哪有这样对待娘亲的嫡长子?他要敢这样不孝不悌,咱们开祠堂,请了族里的耆宿,好好责难他都行。——大嫂想多了,老大小时候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必不会这样有了就忘了娘的。” 简飞振听见姑母没有劝到点子上,十分不自在。 简老将简飞振的神情看在眼里,今日不说清楚此事,在二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坎。——何必为了外人,影响了经营多年的母子关系? 想到此,简老用帕子省了省鼻子,才从容地道,你出嫁多年,很多事都不晓得。” 简士芸讪讪地笑道是僭越了。” 简老抚着简士芸的手,摇了摇头,缓缓地道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当日我们简家被夺爵,赶回祖籍。庞太后谕令我简家子孙,世代都不许科举入仕。没了爵位,也不能做官,我们简家的儿孙,以后世世代代都只能务农、或者经商。我实在不甘心,老祖宗出生入死得来的爵位,就这样白白丢了去。为了我们简家能重振门风,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老大身上,对他,比对他的弟弟和要严格许多。” “是人,你飞扬生下来就是我们简家的嫡长子,金尊玉贵的长到十岁,从来没有吃过苦。这样一个娇气的哥儿,如何能挑起养家活口,光宗耀祖的重任?我若是个男人,我就去创一番事业,不会把希望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可是我只是一个,都做不了。我们一家的希望,只能在老大身上。” “他是我的亲生,你以为我不心疼?——在乡下的时候,我每天晚上想到你去了的大哥,还有我们这个家,就难过得睡不着。让飞扬十一岁就下地干活,十五岁就从军,最难过的人是我” “不过我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好歹是将他历练了出来。若不是我当初狠下心肠,多多磨炼他,他会有今日的成就?——我卢宜昭这辈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得起简家的列祖列宗” 简老说起往事,又忍不住捶胸哭起来。 简飞振微微有些动容:原来竟然误会了娘亲可是娘为何又说……? 简老停了一会儿,将泪水擦拭干净,才对简士芸道屈ig r=&039;//fgeyiidjg&039;眉?α恕庑埃?掖永疵挥卸员鹑怂灯鸸??倚睦锟喟 庑┠昀矗?洗舐裨刮叶运??荩?炔簧狭礁龅苊茫??沂柙读诵矶唷饣姑蝗↑ig r=&039;//ggifujg&039;,心就偏到他岳父家里去了。你说,我能放心?”又看了地上跪着的简飞振一眼,道现在,就连老2,也埋怨我待了他大哥。你说,我这个娘做得还有意思?” 简士芸听了简老的话,由衷地佩服她,道大嫂真是不若寻常女子。古语说,慈母多败儿。为了子孙的后福,只好先将‘慈母’靠后一些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大嫂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简士芸一番劝,总算将简老和简飞振劝得和转。 等简士芸走了,简飞振讪讪地又给简老磕了头,道都是的,不该惹娘生气。” 简老叹了口气,亲自起身将他拉起来,嗔道惹娘生气,下次就长点脑子,别听风就是雨。” 简飞振笑着起身,想起刚才娘说得话,忍不住又低声问道娘,你刚才为何说大哥是你的……” 简老看了简飞振一眼,淡淡地道当年的事儿,你爹瞒得紧。你姑母那会儿在家,只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很多事情,有让她的,也有不让她的。——你要记得,别在她们面前乱。就连你,也一个字都不要说。”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省 一说起当年,简飞振就沉默起来。当年简家遭逢大难的时候,他才六七岁,都不懂,浑浑噩噩地跟着一家人回到了乡下。 开始的时候,他记得娘还带着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娘当初的陪房跟。简老出身范阳卢氏,也是世家大族。只是简家出事之后,作为简家的姻亲卢家,在庞太后手上也没有讨到好果子吃,同样被整得家业败散,人丁凋零。他的表妹卢珍娴就是那时候跟着她的父母,也就是他的舅舅和舅母,投奔了他们家。只是他们一家来了之后不久,舅舅和舅母就染疾下世了,只留下卢珍娴一个女儿,依附简老这个姑母而居。 再后来,娘说家里的银子用光了,他们快没有饭吃了。回到祖籍,简家虽是当地的大族,可是嫡系被抄,以前跟简家有过节的地方豪强趁机出来抢占简家大量的良田。简老一介女流,无法跟这些人周旋,只好半送半卖,将家里的田地卖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后山二十亩水田,说是他们一家的口粮田,死也不肯卖。 这二十亩水田,就是大哥简飞扬的责任。才刚满十一岁的他,便开始扛着锄头,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一家老小的重担。——那时候,简飞振还以为,家里的吃喝,都是大哥挣的,对大哥充满了崇敬和感激之情。一直到他听了通房慧琴的话,才,他们那时候的吃喝穿戴,不是靠大哥种地就能换得的…… 简飞振怔怔地离开了简老的平章院,一反常态,没有回房和慧琴厮混,而是直接去了外院书房,让书童找出了几本策论,开始苦读。——他不要大哥用十几年的血汗换来的这一切。他要用的能力,让娘和过上体面的、不看人脸色的日子。 …… 裴舒芬同楚华谨从刑部大堂回了宁远侯府,一路上一直一声不吭。 楚华谨怜她当众受辱,又伤了脸,便让她带着幕离,一路从大门外,回到他们在宁远侯府的内院里。 裴舒芬急着要去的琅缳洞天弄些上好的草药敷脸,以免留下伤痕,破了相就不好了。 楚华谨护着她一路回到内室,还想跟她说几句话,好好安抚她一下。无论说,裴舒芬这次都是为了宁远侯府,才吃了这样大亏。于情于理,楚华谨觉得都不能把她抛下。 裴舒芬进到内室,依然不肯将幕离取下来。——她的脸肿得失去了知觉,肯定十分难看,她不想在楚华谨心目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侯爷,天色不早了,您有好几天没有去看过方姨娘了,不如今天去方姨娘那里歇着吧?无不少字——方姨娘如今身怀六甲,有了侯爷的骨肉,身子金贵着呢。”裴舒芬的声音从幕离下传出来,有些模糊,但是依然轻柔动人。 楚华谨心里一热,拉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哪里都不去。要在这里陪你。” 裴舒芬在幕离下抿嘴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肌肉,倒是有了些疼痛的感觉。 “侯爷,我们来日方长,不在这会儿。而且今儿我确实累了,想先去洗个澡,然后早些歇了。就不去娘那里吃饭去了。侯爷帮我跟娘说说好话,宽限几日。等我……好了,再去给娘请安去。”裴舒芬趁机求情。想让楚华谨帮她去太那里说一声,在她的脸好以前,不用去太那里晨昏定省。 楚华谨醒悟,忙道以后去也使得,不是大事,不用担心。我去跟娘说一声。——娘只有心疼你的,定不会怪你。” 裴舒芬放了心,又催楚华谨出去侯爷快去看看方姨娘吧,指不定方姨娘最近难受呢。侯爷晓得,这有了身孕的,总是娇气些,侯爷多哄哄,方姨娘一开心,将来生个爱笑的胖小子,岂不是皆大欢喜?”很是大度从容。 楚 重生空间守则第3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谨偏着头看了她半天,道你真的让我走?” “十足真金。”裴舒芬说了句趣话。 楚华谨笑了看来你真的是无事了。这我就放心了,今日的亏,我定不会让你白吃。” 裴舒芬敷衍着送了他出房门,道侯爷的心意,我心领了。快到饭食了,侯爷去方姨娘,或者齐姨娘那里坐坐吧。哦,对了,还有兰姨娘和桂姨娘,侯爷有多久没去了?”一边走,一边问,将楚华谨拉到了房门口。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倒是越来越像你了。她以前也老是推我去姨娘房里。” 裴舒芬一愣,楚华谨又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你这样大方,我很欢喜。”说完,有些脸红的样子,赶紧往屋外快步走去。 “大方你个头”裴舒芬在心里暗骂,被这个脑子里缺根弦的男人气得牙痒痒。 送走了楚华谨,裴舒芬让桐月去小厨房给炊水,她去了里间屋里的床上歇息。 等热水来了,裴舒芬让桐月守在外屋,去了净房沐浴,然后进了的琅缳洞天。 好多天没有进来,药圃里的药草又疯长了许多。还有花圃、粮圃和菜圃,以前都不用收割,如今看上去是非要收拾收拾不可。 她先去药圃里将药草整理了一番,寻了些能用的治外伤的药草,拿到二楼的书案上,先做了几帖可以往脸上敷的药。然后才去楼下的花圃里劳作了一番。这个花圃里的花比较奇怪,和药圃完全不同。 药圃里生长的药,外观上和外面的世界没多大差别,只是药效要更强悍些。可是花圃里的花,绝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虽然看上去各种美好,却不敢往外面拿。 汗流浃背地将花圃整理好,裴舒芬了小楼,又多做了一些可以外敷的药,带回了在宁远侯府的净房里。 这几天她也没法子出门,只好躲在屋里面,赶紧给治伤。从镜子里面看,她脸上的伤应该只是看起来吓人,并没有真的打坏了哪里。这样大的竹板子抽在脸上,她的牙齿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可见那位李尚书,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裴舒芬一边坐在卧房的梳妆台前往脸上敷药,一边想着这个跟八字不对盘的贺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看见那位贺大姑娘,她不是倒霉,就是出丑。——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前世的冤家这一说? 回想今天在刑部大堂上的一切,裴舒芬有种说不出的疲累和郁闷。 那贺御史口才了得,夹枪带棒,连皇后娘娘都不怵——不知他哪里来得那些硬骨头? 还有简老,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被她当了枪使,还让有苦说不出,自甘自愿地背上这个黑锅。 裴舒芬有些悲催的,论起“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有“借刀杀人”,跟这些古人,还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论玩心眼子这门学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难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借刀杀人”,这些不动声色砍人的词儿,本来就是古人的原创。一个现代人,拿跟这些不务实、只务虚的古人相提并论?前世还是人称“职场白骨精”的精英中的一员,到了这里,却不止一次栽在这些原本看不起的古人手里。在他们眼里,是不是跟个二傻子一样? 枪打出头鸟,自古皆然。 看来以后,势必要更加谨言慎行,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将对方打压得永世不能翻身才是。 从这以后,裴舒芬真正地沉淀了下来。此是后话不提。 镇国公府那边,第二天一大早,简老便换了身雨过天青色绣大枝菊花的缂丝褙子,下系着月白色的八幅湘裙。头上梳了光溜溜的髻儿,只戴了根羊脂玉的凤钗,脸上脂粉未施。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带着的二简飞振和女儿简飞怡,一起去给贺家老爷和赔罪。 贺大老爷一早上朝去了,只有许在家里打点家务,正打算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去店里看看。 听人说镇国公府的简老带着二和大姑娘一起到贺家拜访,如今人都到了贺家大门口,许心下诧异:这是演得哪一出? 疑惑归疑惑,许还是让人将简家一行人请了进来,又命人去将的婆母贺老太太请了。至于贺宁馨,如今这个时候,倒是不跟简老多接触为妙,便没有叫她。 简老带着简飞振和简飞怡进了许的上房,抬头便见一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穿一袭粗布通袖褂子的贺老太太坐在上首,许垂手侍立在她身边。 看见简老一行人走了进来,许微笑着上前行了一礼,道简老今日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简家人忙还礼不迭。 简老上次来过贺家,认得贺老太太。论辈份,贺老太太比她要高一辈,便赶紧给贺老太太行了一礼,又让的简飞振和女儿简飞怡给贺老太太行大礼。 大家互相见过,寒暄了一番。简老才忍着羞惭,起身对许福了一福,道许,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一时不察被别人套了话去。还望许看在我们过世的老国公爷份上,不要跟我这个乡野之人计较。”说完,又要给许跪下行大礼。 许吓了一跳,忙闪到一旁,道老这样大礼,我可受不起。”许的大丫鬟回秋也赶紧扶住了简老,不让她拜下去。 简老见许坚辞不受,忍不住流泪道许真的是不肯原谅我了?都是我没用,不能帮着老大不说,还尽给他惹祸。——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就是白瞎了饭食”说着,便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脱险 上 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才刚刚将简老夫人扶住,不让她跪下去,没想到这人又挣扎着要往柱子上撞过去。好在回秋是跟着许夫人在外面见过世面的,反应奇快,已经将简老夫人的衣袖紧紧抓住。 只听“呲哪”一声,简老夫人的缂丝褙子宽袖被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拉豁了一条口子。 回秋大囧,手上不由一顿。 简老夫人看见自己的衣袖被撕破了,更是脸红,欲往前撞。站在她身边的简飞振和简飞怡已经反应过来,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了她的胳膊。 “娘,有话好好说,这样只会让贺家伯母更为难……”简飞振忍不住劝道。今天娘实在是太失常了,连简飞怡都一愣一愣的。——从来没有见过娘这个样子。 简老夫人被两个儿女拥在中间,脸上泪痕狼藉,身上的衣袖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飘飘的衣袖垂了下来,直往脚边盖去,甚是狼狈。 看见简老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坐在上首的贺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大媳妇,让亲家母坐下说话吧。这样闹腾腾的,小事也给闹大了。——让人知道,还以为是我们对不起镇国公府,而不是镇国公府对不起我们。”贺老太太虽然心地好,可也不是软柿子。简老夫人这哪里是来赔罪?分明是来赌气来了。 听见贺老太太直接了当给简老夫人的行为定了性,简飞振脸上也涨得通红。 “娘,坐下说话吧。贺家伯母和老太太都是明理之人。她们定不会怪罪娘的。”看见娘手脚无措的样子,简飞振又觉得心痛。 简老夫人这才对着上首的贺老太太福了一福,道:“老太太莫怪。我是一时心急,生怕这事让贺大姑娘心里有了疙瘩,以后嫁过去,跟我大儿闹别扭,岂不是害了他们一辈子?” 许夫人怎么听怎么别扭,沉了脸道:“简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来道歉的呢,还是来指责我家姑娘心眼小?再说姑娘家的名声比金子还贵重。我家姑娘的名声因你们镇国公府而受损,我们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却在担心我家姑娘嫁过去会给你添堵。请问简老夫人,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许夫人也没想着再跟简老夫人客气。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卖到人家家里来,就别怪人家伸手打你的脸。 简飞振的头低低地垂了下来,更是无地自容。就连神经比较粗大的简飞怡也嗅出一丝不妥,不安地看了她娘简老夫人一眼。 简老夫人极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控制,根本没有料到,出自东阳许氏的许夫人,能这样不顾大家子的脸面,做出不合大家身份的事。讪了好一会子,简老夫人才低声道:“许夫人说得是。是我的错,今日就是专程来给贺大姑娘赔礼来的。——请问贺大姑娘在哪里?我要亲自给她赔罪,才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贺老太太在上首淡淡地道:“这还没嫁呢,婆母就上门给没过门的媳妇赔罪,这要传出去,我们家大姑娘也别想做人,一辈子也别嫁人了。” 要说谣言这事,伤害的是贺家的体面,并不是贺宁馨一个人的名声。简老夫人要赔罪,理当先给贺老太太赔罪才是,然后是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至于贺宁馨,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受简老夫人的礼。她既是晚辈,又是未来的媳妇。就孝道而言,就算婆母错了,她也应该为长者讳,闭口不言才是。若是让长辈反过来给她道歉,她以后出门也不要混了,光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就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 简老夫人却像是没想到这一点,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道:“不过是在家里面,哪会传出去?——老太太还是让我跟贺大姑娘亲口赔个不是吧。” 许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简老夫人,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前车之鉴不远,我们不敢冒险。”却是在说谣言的事儿,也是在贺家里面发生的,却经由简老夫人的口,传到了外面。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足够让贺家的人警醒起来。 简家的人也都听出了许夫人的话外之音,十分尴尬。 简老夫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又给贺老太太行了大礼,道:“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一直待在府里头,哪里应酬都不会去。这样大家都安心。”又给许夫人行礼,道:“许夫人也放心。贺家是我们简家的大恩人,我们两家的婚约是老公爷在世的时候一手撮合的,我定不会让别人从中作梗。我这一辈子,只会认贺大姑娘是我的大儿媳妇。” 以前的简老夫人,一直是深居简出,少有应酬,因此京城里熟悉她的勋贵高门夫人都很少。她这样说,想是后悔得紧了。 许夫人也默然了半晌。简老夫人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简直是人家打左脸,她还把右脸凑上去。这样的简老夫人,倒是让许夫人的重话都说不下去了。更何况简老夫人是贺宁馨以后的婆母,许夫人要继续不依不饶,真撕破了脸,受苦的还是自家女儿。 “简老夫人,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了。这一次的事,我们就当镇国公府是无心之失,不会再追究。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许夫人想了想,缓缓地道,“我们贺家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将女儿嫁过去,就不闻不问了。”却是在警告简老夫人,别想着等贺宁馨嫁过去以后,再将脸面找补回来。 大部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有个强硬的娘,女儿会少吃很多苦。简飞怡突然十分羡慕贺大姑娘,有这样一个娘家 简老夫人见许夫人语气缓和起来,知道这次的事算是揭过了,忙笑着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我们家如今是大儿当家,等贺大姑娘嫁过去,当然是贺大姑娘当家。许夫人大可放心……” 许夫人心里好受了些,抬眼看见简老夫人被撕破了的褙子,十分碍眼,对身后的另一个大丫鬟回冬吩咐道:“去库里取一身前儿新做的云锦褙子,赔给简老夫人。”又对回秋道:“你犯得错,快向简老夫人赔个不是,也跟着去伺候吧。” 回秋笑着过来给简老夫人磕头。 简老夫人忙亲自扶起她,笑着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衣裳本来就不结实,不怪你。” 许夫人起身走过来,携了简老夫人的手,不顾简老夫人的推脱,带着她去了内室换衣裳。 堂上的贺老太太,便跟留下来的简飞扬和简飞怡一长一短拉起家常来。 许夫人带着简老夫人来到里屋,亲自帮她把撕坏了的褙子换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看,眉头微蹙,道:“这身缂丝在哪里买的?也太偷工减料了。缂丝本来应该每一寸至少三百织纱,这里面有一百织纱就不错了。”许夫人的铺子里,高档衣料是大头,对这些织物的质量价钱十分熟悉。 简老夫人羞得满脸通红,喃喃地道:“让亲家见笑了。——这是我出门见客的衣裳,只有两身而已。”又湿了眼圈,道:“不瞒亲家,我们家如今虽然起复了,不过是个花架子,家里头吃穿用度大,进项又少。我自己能省就省,只不能委屈了几个孩子。”简飞振和简飞怡身上穿得倒是上好的料子,许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许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简家当年数百年世家,也是在庞太后手里说抄就抄了。这么些年,也难为这一家子人。如今虽然复了爵,要维持同以前一样的国公府体面,大概是很吃力的。 “亲家母,不是我多嘴。咱们过日子,不能只图外面光。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打肿脸充胖子是不成的。”许夫人说得不是很客气,觉得简老夫人还是放不下当年国公府的富贵排场。 简老夫人却没有觉得被削了面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很是赞同地道:“亲家说得好。我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这些外面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可是我的大儿如今是一等镇国公,也是正一品的都督,没有排场,是给他丢人啊。不过我们现在比刚回京的时候好多了,家里的银钱每年还能有些剩余。不然,”简老夫人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被撕破的褙子尴尬地笑了,“不然,就是连这样的便宜货也买不起的。” 许夫人从回冬手里接过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杏花色云锦暗纹团花福字褙子,轻轻地帮简老夫人换上,语重心长地道:“亲家也是有女儿的人,我们都是做女人的,女人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啊。还望亲家看在我们两家莫逆之交的份上,宽待我家馨儿几分。” 许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简老夫人也难施展下去,忙道:“亲家放心。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亲家都不信。只有等将来馨儿嫁过来了,亲家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总之,馨儿是我家的嫡长媳,我必不会亏待她的。” 许夫人也就罢了,带着简老夫人出了里屋。两人来到外屋,简老夫人又同贺老太太见了礼,便带着简家的人告辞而去。 简、贺两家在京城里闹出的事,外出帮圣上办差的简飞扬还一无所知。 此时的简飞扬,正走在从东南道承安府回京的路上。 他背着双手,立在船头,望着前方水路飘渺,水面上弥漫着一层青色的水气,正是在青江上一艘两层高的官船上。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脱险 中 简飞扬站在船头,回想着他领了圣上的密旨,出发到东南道承安府的那一天,圣上微服出宫,亲自送他到青江的码头上。 那一天天色有些灰暗,云层翻涌,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圣上和他一起站在码头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青江,低声对他说道大齐朝五道三十六府,数东南道和江南道最为富庶。其中东南道的承安府,以前一直是富中之富,每年上缴的赋税乃我大齐朝之冠。可是近几年来,赋税却连年减少,去年更是减了一半还多。如果承安府近年有灾荒,还情有可原。可是并没有听钦天监说过东南道这几年有大的天灾。而且江南道和右江道,也没有出现来自东南道的大量流民。” 简飞扬默默地听了半天,问道圣上以为,东南道承安府有问题?” 圣上皱紧了眉头,摇摇头,道朕不晓得。——在你之前,朕先后派了四任钦差去东南道承安府稽查税额。结果只了两任钦差,另外两任,据说都是青江发水,官船翻塌,死在了青江上。” 简飞扬有几分诧异那的钦差说?” “当然是查无实据,承安府一切安好。”圣上居然苦笑了两声。 简飞扬叹了口气,对圣上拱手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帮陛下办好这趟差使。” 圣上拍了拍他的肩,叮嘱他道你这一次去,明着是武将的身份,去巡查东南道各地的卫所。暗地里,还是要稽查税额,看看承安府的知府谢运,到底在搞鬼。——如果能弄到真凭实据,就更好了。如果拿不到,也不要强求,平安最重要。” 简飞扬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谢过了圣上的关照,也对圣上道陛下,安郡王前几天离京出洋,如今微臣也离了京,圣上才要多加保重才是。像这样的微服出行,以后还是尽量减少些为好。” 圣上笑着说了一句朕在民间也生活过十几年,哪有那么金贵?”说着,话题又转到国事上,“本来东南道上缴的赋税减少,要在往年也不是大事,只是近两年,陇西道连年大旱,朕已经免了陇西道五年的赋税,左江道同陇西道隔着一道青江,也好不到哪里去。江南道内涝严重,今年看起来也得减免赋税不可。如今天下五道,有三处居然都出了问题,这东南道,就格外重要了。”临上船的时候,圣上还在不断跟简飞扬唠叨。 简飞扬笑着对圣上挥挥手,转身登了跳板,往官船上走去。 四围不远的地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衣着普通的闲人,似乎不经意地看着码头上的人群。简飞扬,这些都是圣上的亲卫,看上去貌不出众,却个个是以一抵百的高手。 简飞扬就这样带着两个亲兵和一个小厮东元,乘着官船去了东南道的承安府。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来,简飞扬深深地体会到,圣上为决定要派一个武将暗地里做着文官的差事。——这东南道承安府的水,确实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搅得动的。 东元从后舱里钻出来,看见国公爷站在船头,一动不动,似乎在想心事。 “国公爷,晚饭做好了……”东元等了半天,见国公爷还没有转过身来,而身后两个连连催促他的亲兵都等不及了,在他身后不断拿个长棍子戳他的脊梁骨。东元只好出声提醒简飞扬。 简飞扬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瞥见东元身后,一根长长的棍子正往回船舱缩。简飞扬嘴角微翘,问道晚上吃?” 东元见国公爷没有生气,也笑逐颜开,爽快地道当然是吃鱼。我们在青江上,顿顿有鲜鱼吃。昨天吃得莲花白烤青江红鲤,前天吃得锦鲤炖野鸡崽子汤,大前天吃得红烧青江罗非鱼……”若不是简飞扬出声阻止,好的东元可以一直回数到他们刚上船的时候吃得鱼。 “天天吃鱼,你还不腻味?”简飞扬一路笑,一路弯腰进了内舱。 他们乘坐的官船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官员睡觉、谈话、办公事的地方,下层是吃饭的地方,还有下人随从们的住所,也在下层。 “我们请来的‘客人’,今日怎样了?”简飞扬坐到桌旁,夹了一筷子清蒸松鼠鱼,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东元笑着俯到简飞扬耳边,轻声道早上照例招待了他一顿‘竹笋炒肉’。小的和栋子哥、春生哥轮流坐庄,活动活动筋骨。” 简飞扬笑了一下,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老白干,轻抿了一口,道早打晚打都使得,就记得不要打死了,我就不好交差了。” 东元和另外两个亲兵,也就是他先前口里的“栋子哥”、“春生哥”,一起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三边,吃起饭来。 他们这次出来,虽然有上下属和主仆的名份,但是简飞扬从来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一路行来,都是同小厮东元,还有两个亲兵住一样的屋子,吃一样的饭菜,一点都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吃饭的时候,简飞扬的话很少,东元和两个亲兵却一刻也不停的拌嘴。 简飞扬吃完饭,东元和两个亲兵才吃了一半的饭。 见简飞扬吃完了,东元赶紧放下的饭碗,去到隔壁的厨房里给简飞扬沏了一碗茶。 简飞扬笑着端起茶碗正要饮,一股奇怪的甜酸味儿让他皱了皱眉头。 东元坐回的位置上,端起碗继续吃饭。一旁的亲兵栋子却在桌子底下踹了东元一脚。 东元“嗷”地叫了一声,抬头要骂人,却见踢他的栋子正示意他看向国公爷。 东元转过头,看见简飞扬呆呆地端着茶碗,不断地嗅来嗅去,却并不喝下去。 “国公爷,这茶敢是不合胃口?——我说国公爷也别太挑剔了,这茶还是东南道最有名的铁观音,一两银子只能买半两。”东元唠唠叨叨地,以为简飞扬喝不惯他在外面的茶庄买的茶叶。承安府的知府谢运倒是送了他们上好的大红袍,可惜谢运送的,只怕有命收,没命用。都让他们国公爷上船之后,倒到青江里泡给龙王爷喝去了。 简飞扬又嗅了两下,将茶碗递到亲兵栋子跟前,道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似曾相识?” 栋子狐疑地接过茶碗,低头闻了一下,便脸色古怪地问东元你在哪里沏得茶?” 东元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道隔壁厨房里。那灶上坐着一壶热水,我就是用那壶热水沏得茶。” “茶叶呢?茶碗呢?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另一名亲兵春生也接过茶碗闻了闻,同样皱了眉头,向东元兴师问罪。 东元心里一沉,道茶叶一直在我怀里揣着。茶碗是我们带来的,昨儿也用过……” 茶叶和茶碗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是那一壶热水了。 简飞扬突然起身,身形晃了晃,已经去了隔壁的厨房。 厨房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似乎是甜腻,又像是刚做完菜的姜蒜味儿。 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茶壶坐在炉子里的火上。揭开茶壶的盖子,一股同刚才的茶水一模一样的甜酸之气立刻冒了出来。 简飞扬眉头蹙得更紧。他们一路行来,又,平日里连饭菜都是两个亲兵和东元亲自动手做得,连官船上的官差都不许插手。——能下手的,大概也只有烧得热水了。 “国公爷,掌舵的人不见了”亲兵栋子匆忙跑进来回报。 简飞扬起身到厨房的时候,亲兵栋子和春生便觉察出不对劲。多年来在战场上养成的敏锐直觉让他们感到危险的逼进,赶紧分头去了船上重要的地方。栋子去了后舱的驾驶舱,春生下了底舱去查看他们请的“客人”。 驾驶舱最近,栋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掌舵的舵手不知去向,便立刻回到前舱的厨房,跟简飞扬回报。 只有东元傻乎乎地坐在饭桌前,心里如擂鼓一样,不该做些。——他是贺家的许送给简飞扬的小厮。那时候,简飞扬已经功成名就,复了爵,拜了将,回到了京城。和那两个一直跟在简飞扬身边出生入死过的亲兵相比,他自然是稍逊一筹。 春生的呼叫声从底舱传来,似乎还有隐约地拳脚搏击声。 简飞扬和栋子同时从厨房里跃出,往底舱冲去。 底舱关押着他们这次要带的重要“人证”,一路都受到特殊照顾。 简飞扬和栋子下到底舱,看见春生正同两个人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 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在给那“客人”解绳子。 简飞扬迅速冲进去,先放倒了正在解绳子的那个人,又一拳打晕了“客人”。 正在跟春生相斗的另外两人见简飞扬他们了,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跳开。一人往窗子处扑去,一人往门口扑去,想扰乱屋里人的视线,夺路而逃。 简飞扬和栋子却配合默契,都不用交换眼神,已经一人挡窗子,一人挡门,堵住了那两人的去路。 春生见来了帮手,大声叫道国公爷,这官船?——完全是个贼船” 感谢irnd95的桃花扇。(n_n)三更哦。继续求粉红票。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脱险 下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听见春生的大叫,简飞扬没有多话,只是断喝一声“动手”,便首先出击,将离最近的那个人打翻在地。 春生和栋子也一人一个,将另外两人擒住。 仔细看来,这三个被打晕了的人,居然都是这官船上的官差——一个舵手,一个打杂,还有一个是做饭的。 好在他们警惕心重,没有让这船上的官差帮着做饭,而是亲力亲为。要不然,估计不用等到今天,前两天他们就栽了。 “国公爷,现在办?”栋子问道。这船没了舵手,正在青江上转圈。他以前是青江上的渔民出身,会一点架船的技能。这次因为要走水路,简飞扬以防万一,才将他专门带在身边。 简飞扬正要,突然听见脚底踏着的底舱板传来咄咄的声音。 栋子和春生也听见了,脸色发白地看向简飞扬,“国公爷,有人要凿船” 幸亏他们现在都在底舱,才能听见这凿船声。如果他们是在上面的一层或者二层,大概要到官船半沉了他们才会。 “我总算,那两个在青江上翻了船的钦差是死得了”简飞扬嗤笑一声,对栋子和春生立时下令,“一个不留,都宰了”说着,简飞扬窜出底舱,来到外面的甲板上,从甲板上抄起一捆绳子,缠在胳膊上,一跃入水。 栋子和春生跟着简飞扬久经战场,战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当机立断才是最大的美德。不然就等着别人给你收尸吧。 两人不再多话,抽出腰间的匕首,将底舱里三个被打晕了的官差,还有先前被简飞扬打晕了的“客人”,一刀割喉,全都结果了。 简飞扬跳到水里,一个猛子扎到官船底部,果然看见有三个水鬼穿着水靠,手里拿着锤子和凿子,正在凿船。 简飞扬看得生气,闭着气游,从后面兜住一个水鬼的脖子,从他手里抢过锤子,往他头上砸去,立时将这个水鬼砸得脑浆迸裂,死在当场。 另外两个正在凿船的水鬼感觉到不对劲,往这边看,却正好让简飞扬抽出胳膊上的绳子,将另外两个水鬼齐齐绑了起来。 “你们这样喜欢水,就在水里待一辈子吧”简飞扬一边说,一边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往水底潜去。看见江底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简飞扬便将绳子绑在大石头上,还打了个死结。 那两个水鬼被背对背绑在一起,动弹不得。他们俩在水下也有一段了,现在正是要到水面上换气的时候。被简飞扬绑在水底,已经憋的快受不了了,死命地挣扎起来。 简飞扬游,一人一脚,将他们踹晕了,才迅速往水面上游去。 半路上遇到从船上跳下来寻他的栋子,看见简飞扬,栋子大喜,叫道国公爷” 简飞扬对着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船,两人一起往官船游。 从水里攀上船,春生赶紧拿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对简飞扬道国公爷,赶紧去换了湿衣裳吧。” 简飞扬接过衣裳,谢了春生和栋子,问道那些人都做掉了吗不跳字。 春生忙道都干掉了。只可惜了那个‘客人’,好不容易才从承安府弄来的人证,就这样没了。” 简飞扬沉吟道这个人,看来来头不小。承安府的知府将多年安插在官船一系里的内线都动用了,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也要救了他,而不是灭口……” 栋子甩着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有些着急国公爷,这船没了舵手,要到哪里去啊?” 简飞扬挑起长眉,看着栋子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哦,我到忘了这件事。栋子,你去开船,将船开往最近的岸边停下。” 栋子巴不得一声,赶忙应了,转身往后舱的驾驶舱跑去。 春生看着简飞扬,问道那我呢?” 东元终于回过神来,慢慢地从舱里走出来,看见简飞扬和春生站在甲板上,小声叫了一声国公爷……”便垂手侍立在旁边,全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简飞扬看见东元的样子,他是从来没有经过这些事。本来许送给他的两个小厮东兴和东元,东兴活络,东元沉稳,所以他带了东元出来,想让他历练一番。以后跟着他做小厮,这些事都是免不了的。 可是东元的样子,让他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东元跟着许,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手足无措,也是人之常情。 简飞扬便温言道东元,你跟春生下去底舱,将那几个人的尸首都扔到江底。”总得给他些机会历练一番才是。简飞扬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从大战中活着以后,抱着大桶吐了个天昏地暗。好一阵子看了血红的肉吃不下去,后来才慢慢好了。 春生大声道“遵命”,转身先下了底舱。 东元脸色煞白,也跟着下去了。 江面上彻底黑了下来,只有官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长串的大红灯笼,在黑暗中,如同一个硕大的靶子一样。 船后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看着还有几辆船正往这边开来。——承安府的谢知府大概是意识到此次大势不妙,花了大本钱追了。看来此次,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简飞扬凝神往后面的江面看了看,又抬头瞥了桅杆上的大红灯笼串一眼,便走到后舱的驾驶舱,对正在那里专心架船的栋子问道我要熄了外面的灯,你能找到岸边吗不跳字。 栋子诧异地看着简飞扬道国公爷,您不会认为外面的灯笼是用来导航的吧?无不少字” 简飞扬微挑长眉,做了个“不是吗不跳字。的表情。 栋子抿着嘴笑,从旁边的桌上拿起罗盘,道架船靠的是这个,不是外面的灯笼。国公爷把那灯笼熄了也好,免得后面又有人追上来。” 那灯笼的本来用意,是给青江上别的船的信号,免得被后面的船撞上了。 简飞扬失笑,真是隔行如隔山,他还是不在这里添乱了。 走出驾驶舱,回到甲板上,简飞扬手里捏着几枚钢针,往红灯笼上射去,灯笼应声而熄。 这一片的江面上彻底黑了下来,又听见船尾传来几声扑通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简飞扬这是春生和东元正在将底舱里的尸首扔到水里去的声音。 他们这一次,到底抓了个样的“人质”?承安府的知府花了大力要救的这个人会是谁? 简飞扬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横竖这人再厉害,也被他杀了。就算有麻烦,大概也是承安府知府的麻烦,跟无关。——能让承安府知府手忙脚乱一阵子,那他这一趟,也不算无功而返了。 他们的官船被有心人操纵,以前都靠着东南道的江岸慢慢行驶。栋子要将船往岸边开,也不是难事。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行驶中的官船像是搁了浅一样,在江边靠岸的地方停了下来。 “收拾,立刻下船”简飞扬下了命令,先去二层的舱室里将包袱背在背上,又抱起床头架子上一盆娇黄颜色的兰花,率先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官船上的绳子很多,随处都是。简飞扬想了想,又抄起一捆绳子,负在背上,一手抱着兰花盆,一手拉着船舷往下攀缘。 船下的水不深,只到简飞扬的膝盖处。他立在水里,感觉了一下江底,并不是流沙淤泥,便回身做了个手势。 船上的栋子、春生和东元依次爬了下来。 “国公爷,为何要弃船登岸?”东元好奇地问道。坐船可比走路要舒服些吧?无不少字 简飞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后面有船追了。我们得换条路。” 东元闭了嘴,上前几步,指着简飞扬手里的兰花,对简飞扬道国公爷,让小的帮您拿着?” 简飞扬笑了一下,道不用了。这花娇气得很,还是我拿着放心。”这是简飞扬这次去东南道的一个惊喜,花大价钱从乡绅处买来,准备送给贺宁馨的礼物。——他还记得许说过,贺宁馨喜欢摆弄兰花。 说完这话,四人闷头赶路。这里是两旁都是山,只有中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蜿蜒蜒地伸向前方。 大家走了一会儿,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天快亮了。 后面似乎又隐隐传来马蹄追击声,大概是承安府追他们的人,了他们搁浅在岸边的官船,也跟着一路上了岸,追了。 “现在办?”东元又吓白了脸。 简飞扬立在路旁,往后看了看,等着对方骑着快马的身影在远处的天边慢慢显现的时候,对身边的三个人道截道,抢马”说着,将背上的绳子解了下来,握着一头,将另一头扔给了栋子,然后闪身上了一旁山上的大石块后面躲了起来。 栋子顺手接过扔的绳子,也闪身上了对面的山坡,躲在一处大树背后。 春生在小路上赶紧将绳子用些许的浮土掩埋了一下,便太显眼就行。天色还是蒙蒙亮,对方不会看得很清楚。 埋完绳子,春生回身架着有些六神无主的东元一起上了对面的山坡上,和栋子待在一起。 简飞扬和的下属一人一边,做了个简易的绊马索,就等着对方给他们送马。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蹄声越来越近,简飞扬从大石头后面探头看去,正好看见五六匹高头大马往这边疾驰。马蹄飞起,扬起一阵尘烟。 简飞扬微微松了口气。他本来盘算着,对方是坐船而来,就算带了有马,应该也不会多,到时候抢得两匹马,大家两人一骑,做个样子就行。谁知来了五六匹马,倒是意外之喜。 他在这边微微抖了抖绳子,对面的栋子会意,也抖了抖绳子,做好了准备。 等对方的马的时候,简飞扬猛地拉起了绳子。一道长绳从地上腾空而起,将跑在最前面的两匹马绊倒。马上的骑手应声落地,摔了个滚地葫芦。 后面跟着的两匹马促不及防,也跟着摔倒。 简飞扬打了个呼哨,从山坡上跃下来,先将一名骑手踢飞,从他手里拽过缰绳,将一匹马拉了来。 栋子和春生也赶紧从对面的山坡上,同简飞扬一起,拉起另两匹马。 东元这次着急了,也冲下来,拿匕首先结果了一个被马踹伤的骑手,从他手里也抢过缰绳,翻身上马。 简飞扬眼看东元也上了道,冲他微笑着点点头,回身摔出小石子,打在最后面跟的两匹马的眼睛上。那最后面的两匹马嘶叫一声,倒地不起。马上的骑手比前面的四个人功夫好象要强一些,马刚倒地,他们已经腾空而起,从马上跃了下来。 简飞扬看见最后这两人的伸手,脸色微变,低声道“走”便四人四马,往前面狂奔而去。 后面的追兵没了马,徒步追了几步,到底赶不上马的气息绵长,追不上了。好在前面的四人还在东南道,没有出了承安府的地盘。后面追兵的头儿看了看简飞扬他们打马去的方向,是往前面的集镇上去的,便不再担心,好整以暇地派了一人,抄近路往前面的集镇搬救兵去了。 重生空间守则第3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了。 简飞扬带着栋子、春生和东元骑了一会儿马,终于出了山道,到了大路上开阔的地带。 看见路旁有一个茶棚饭寮,简飞扬止了马,对后面三人道吃些,再买些干粮带着。” 三人跑了一夜,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听了简飞扬的话,俱是大喜,赶紧大吃了一顿。吃完又各买了五斤熟牛肉和五斤大饼,都抱在油布包袱里,负在背上。 东元现在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再加上刚才又平生杀了第一个人,正是紧张兴奋的时候,嘴里的话特别多。 简飞扬微笑不语,带着三人骑着马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下马,将马放了,让它们自行。”简飞扬先从的马上下来,往马屁股后面狠狠抽了一鞭。那马受了惊,疯狂地往一条岔路上奔去。 栋子和春生明白了简飞扬的用意,笑着下了马,将的马如法炮制,也将马分别赶向另两条三岔路口。 东元张大了嘴,一脸不解的样子。 简飞扬没有功夫给他解释,冲他偏了偏头,让他下马。 东元愣愣地下了马,简飞扬一鞭子甩,将东元的马也赶向了一条岔道口。 “国公爷,没有了马,我们可办啊?”东元哭丧着脸,就差抱头痛哭了。 简飞扬笑着对东元眨眨眼,道我们循原路,去江边寻一艘小舢板,还是坐船回北岸。”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简家旧事 上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继续求粉红~~~ 东元听见简飞扬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侧着头问道:“我们为何又要往回走?承安府的人不是从青江上追过来的吗不跳字。好几条大船从后面追上来呢。 简飞扬笑着没有说话,抱紧了手上的兰花,往前走去。 栋子追上来拍了东元的后背一计,道:“你小子真不能上战场。就你这样儿,头一遭就要被人喀嚓了。”顺手在东元脖子后面做了个手刀的手势切过。 东元缩了缩脖子,还是不解。 春生性子好一些,拉着东元一起往来路走去,跟他解释:“这叫兵不厌诈。我们乘船靠了岸,对方追过来看见了,又亲眼见我们夺了马往前跑,都会以为我们是上了岸,要到前面的集镇上寻官府去。——他们肯定会在前面等着我们。如今国公爷就是要让他们扑一个空,才将马放了,让他们循着马蹄印去追。咱们再偷偷转回江边,找一个不起眼的船家过江。对方不会想到我们立时杀了回马枪,又回到江面上了。” 东元迷迷糊糊地,还是听懂了一些,笑着跑到简飞扬身边道:“国公爷,你这招实在是……”骗死人不偿命啊。当对方以为他们已经弃船登岸,要在陆地上搜寻他们的时候,谁会想到他们又回到江边,重新坐船前行? 栋子笑道:“我们国公爷若没有这两下子,怎么从小卒子升作大将军?——你以为都是和那些皇亲国戚一样,随便一个公子哥儿派过来,立马不是参将就是把总,或许还有领兵的元帅?我跟你说,若是有这样的主帅,你还是自求多福,在战场上有多远跑多远,赶紧逃命要紧” “我们国公爷就不一样了。我们国公爷的军功,可是实打实拿命拼出来的不管上阵杀敌,还是运筹帷幄,都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跟着这样的将军打战,才叫有趣味”唠唠叨叨地,跟东元说了许多简飞扬从军时候的巧计妙策,听得东元十分佩服。 简飞扬踢了唾沫横飞的栋子一脚,笑骂道:“闭嘴吧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栋子闭了嘴,四个人又小心翼翼地埋头前行。一路走来,先前追踪他们的人好象已经回去了,只看见两匹马死在路旁,正是早些时候被简飞扬用小石子砸瞎了眼睛的那两匹马。 对方能当机立断,也算是一号人物。简飞扬想起最后那两人的身手,和他们从腰间抽出的造型奇特的扁长弯刀,心里微微警醒。 说是循原路返回,其实不过是方向一致,他们倒没有真的走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路。因为他们四个男人同行,目标实在太明显了。若是对方不放心,在回去的路上设下关卡,也是麻烦事儿。 几人从山路来到江边,让东元一个人去了附近的渔村,雇了条渔船过来。 东元看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那渔夫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家里的渔船更是青江上随处可见的样子,十分不起眼。 几个人上了船,一路往北行去。青江由西向东,将大齐朝的疆土一分为二。大齐朝的京城在北面的右江道,和青江南面的江南道隔江相望。 简飞扬一行人带的东西少,行动也快。他们前脚雇了渔船刚出了码头,往北面行去。那个村子里后脚就有保正过来,宣布青江这一带从下午开始封航,让村子里各家各户都长点心眼。若是有在外面打渔未归的,要去村长那里保备。 好在这里是渔村,此时又是汛季,村里人在外打渔未归的,倒有一多半的人。村长也是本村人,知道这是常事,总不能上面说不许打渔,他们就都坐在家里饿死。——每年渔汛的时候,就这么短短的两个月,他们渔村人,就靠这两个月做得活儿吃一年。因此这种律令颁下来,他们也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执行得迷迷糊糊。 东元雇得那位老人并无家人,村里人都只当他一大早出去捕鱼去了,也帮他报了个“出渔”。因此承安府的人便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将圣上派来的钦差追回的机会。 简飞扬带着栋子、春生和东元,坐了两天两夜的小渔船,终于到了北面,上了右江道的码头。 为了答谢这位渔夫,简飞扬将身上剩下的五十俩银子都给了他。 这位老人也是谨慎之人,晓得人不露财的道理。暗暗袖了银子回到渔村,又收养了同族的一个孤儿,父子俩搬到附近的镇上过起来。 简飞扬弃舟登岸之后,知道承安府的人手还不可能伸得这么长,便寻到了附近的官府,拿着自己的牌子要了几匹快马,往京城奔去。 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几乎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是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得门。 两个亲兵回了大营,东元和简飞扬连夜回到镇国公府。 另一个小厮东兴见他们终于回来了,高兴得了不得,拉着东元和简飞扬一路问好,又等不及了,在东元和简飞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东兴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简飞扬和东元听。 东元和东兴一样,都是许夫人送给简飞扬的小厮,自然都是偏着贺家的,对将要嫁过来的贺大姑娘,也是尊敬有加。 听说贺大姑娘的清誉因为简老夫人而有损,东元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飞扬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但还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才对东兴吩咐道:“给我炊热水,我要沐浴。”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又忙着躲追兵,又忙着逃命,他们这一趟钦差,真是做得有声有色。 东兴忙去外院的厨房命人烧水,又看着人抬了过来。 “国公爷,要不要给内院的老夫人递个话,说国公爷回来了?”东兴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回家,先去娘那里问安,是常理。 简飞扬摇摇头,道:“现在天色已晚,打搅了他们倒不好。明儿再说吧。” 也是,现在这个时辰,内院早就关门落匙了。 东兴不再规劝,服侍着简飞扬到净房里沐浴。等简飞扬将外面的衣裳换了下来,东兴才帮他拿出来,到外面交给浣衣房的人。 简飞扬沐浴完,换上深蓝色常服,束了发,戴上绉纱翼善冠,缓步走了出来。 “东兴,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看着,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马上回来。”简飞扬一边吩咐,一边抱起了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兰花,出了大门。 东兴站在门口,眯眼看着国公爷骑着马的背影消失在往贺家府邸去的那个方向,偷偷笑了一下,转身进去关上了大门,就坐在门房里,跟门子唠起嗑来。 简飞扬悄悄来到贺家的时候,已是夜深了。 贺大老爷和许夫人在自己内室里,还没有睡。 想起前几天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过来“赔罪”的事儿,许夫人一直觉得心里咯应。 贺大老爷这几日忙着都察院里面的事儿,每日早出晚归,也没有跟许夫人详谈过此事。 今日贺大老爷终于闲了下来,两人在内室闲话几句,便提到那日简老夫人过来时候发生的事情。 别的事情贺大老爷已经听许夫人断断续续说过几次,就是简老夫人的廉价缂丝褙子被许夫人的大丫鬟回秋撕破的事情还没有听说过。 “简老夫人说,他们家如今不如以前,只是将就能过而已。为了几个孩子能体体面面的,她这位老夫人,就只能将就着买些便宜货。”许夫人和贺大老爷对坐在里屋的紫檀木雕花软榻上,中间放着一个同样颜色的紫檀木矮足小茶几。许夫人取了桌上红泥小火炉上座着的小茶壶,慢慢地给贺大老爷又续了一杯茶。 贺大老爷低头捧起茶杯,轻轻吹拂了一下,看着碧绿的茶水沉吟道:“简家的家底,不至于此吧?” 许夫人叹了口气,也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道:“你我都知道,当年简大哥决定要血谏之前,都是准备过的,早打算过简家说不定会因此被夺爵抄家,所以预先将简家的家产转移了大半,也是给简家人留条后路的意思。只是后来没有料到隆庆帝去得那样突然,庞贵妃又睚眦必报,根本不想放过他们家,不仅要夺爵抄家,还要将整个简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想起那一年京城的风云突变,贺大老爷和许夫人都沉默起来。 那时候,他们本以为简士弘为了皇室的血脉延存,血溅朝堂,就算没有功劳,也会有苦劳。而且大齐朝还从来没有对死谏的大臣灭过族,个个都是厚葬,生怕为难了这些死谏的大臣,被后人骂“昏君”。老镇国公简士弘本来将最坏的情况都打算到了,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情形,比他们事先预想得还要坏…… 那一年,隆庆帝突然驾崩,庞贵妃的儿子迅速登上皇位,此时庞贵妃正是对老镇国公简士弘怒气冲天的时候。她可不敢什么身前死后名,总之谁忤逆过她,谁挡过她的路,她一朝大权在握,都要一一清算镇国公简家便是首当其冲。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简家旧事 下 贺大老爷贺思平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友一家就这样被庞贵妃灭族。——贺思平坚信,妖妃迟早会被灭,可是在那之前,他不能让自己的好友一家先做了妖妃的祭品。所以他不顾个人安危,站起来一呼百应,用自己在大齐朝仕子里的影响力,用朝堂百官当时对于简家唇亡齿寒的同仇敌忾之心,阻挡了庞贵妃举起的屠刀。 要同当时权倾一时的庞贵妃对抗,光有勇气和影响力是不行的,还要有大量的银钱做后盾才行。当时为了替简家奔走,许夫人也大力支持贺思平,将自己的嫁妆铺子折卖近半,换了巨额银钱,给贺思平使用。 “我记得当时简家回乡的时候,飞扬还专程过来辞谢过。”许夫人想起当日,小小的少年,白衣黑发,神情肃穆,过来给她磕头。那时候的贺宁馨,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奶娃,偎在她身边,嘴里含着一根手指头,好奇地看着面前大礼跪拜的粉状玉琢的小哥哥。 贺大老爷点点头,也说起当年的情形:“我亲自带了人,送他们一家出了京城,又看着他们顺利上了船。等他们的船远去了,我才离开青江码头的。我那时倒是跟飞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回乡之后,安心等着,镇国公府必有沉冤昭雪的一天。还跟他说,等他长大了,要过来娶我的女儿……而简老夫人,简老夫人当时一直戴着长长的幕离,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甚至连行礼都没有行过,只是带着两个孩子,身后跟着两个嬷嬷,沉默地从他身旁走过,当他是个陌生人。只有简飞扬,一个人过来跟他行礼、道谢,最后道别…… 回忆起这些往事,许夫人眉头微蹙,看向一旁架子上搭得简老夫人那件扯坏了的廉价缂丝褙子,道:“简家数百年公卿世家,家底不会那么薄,十来年就耗尽了吧?——况且我听东兴提过,说飞扬在乡下亲自下地干活,吃了很多的苦。——这样说来,简老夫人也算是有头脑的人,知道她一个文君新寡的妇道人家回了祖籍,装穷总比炫富要来得稳妥。而简家既然在乡下并没有露财,那就更说不通了。”银子总不会自己长了脚逃走…… “还有,”许夫人顿了顿,终于说道:“飞扬上个月让人送过来的聘礼,足足一百二十抬。光聘银就是五万俩。还有诸多的首饰、衣料、田产、铺子,加起来也有十来万俩了……” 如果简老夫人不在许夫人面前哭穷,许夫人还不会觉得简飞扬的聘礼有何不妥。简家当年的身家有多少,别人可能不晓得,他们夫妇俩却是一清二楚。因为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转移家产的时候,是托了许夫人帮他办的。许夫人出自东阳许氏,自己又有诸多铺子,正好可以利用行商进货的机会,帮他把家产不着痕迹地带回去。 “东兴还说过,说简老夫人在乡下,碰到地方豪强勒索他家的田产,简家大半的良田据说都卖了。后来没几年,家里就揭不开锅,简飞扬才单身一人去从军。”许夫人看了贺大老爷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起来。 如果简家真的是穷了,那简飞扬的聘礼银子是哪里来的?还有,简飞扬如何能忍心一边让自己家人过着拮据的生活,一边又拿出大笔银子来做聘礼? 如果简家并没有穷,那简老夫人故意在许夫人面前装穷,到底是为了什么? 况且以简家的家财,就算田地全卖了,就算简家人天天吃山珍海味,甚至用牛奶沐浴,都可以用到下下辈子去。何至于两三年不到,据说节省到吝啬的简老夫人,就将简家的家产耗尽,落得个海枯河干的境地? 如此看来,简飞扬和简老夫人两个人中间,必然有一个人有问题。 许夫人笑着道:“飞扬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打诳语。”同那个接触不多的简老夫人相比,许夫人当然偏向简飞扬。 “这个简老夫人,看来真不简单。”贺大老爷深思起来。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许夫人在心底里一晒。——男人就是这样,对于内宅里面的事情,永远少一根筋。 “老爷说得是。这也是我这几日日夜悬心的地方。简老夫人若是这样心口不一的人,我们馨儿嫁过去,可怎么跟他们相处呢?这又不像是一般的亲戚,如果人品不好,以后不来往就是了。——这可是她嫡亲的婆母,一个不小心,就要落下不孝的恶名。”许夫人越发忧心忡忡起来。她不担心简家贫穷,或者没落,只担心简老夫人为难自己的女儿。 这个世上,做婆母的为难媳妇,简直是太容易了。媳妇除非豁出脸去不要了,又或者拿捏住了自己的丈夫,才能跟婆母分庭抗礼,否则遇上个不怀好意的恶婆母,就是一辈子被欺压的命。 贺大老爷诧异地看了许夫人一眼,笑道:“你真是关心则乱了。那简老夫人就算是心口不一,你觉得,以我们女儿的本事,会被她拿捏住吗?——我看该担心的是简老夫人才对。她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若真的是个道貌岸然的人,这次可就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贺宁馨近来在两件大事上表现出来的才智,让贺大老爷对她十分放心。朝堂大事都可以在幕后运筹帷幄的人,还会对付不了一两个居心叵测的内宅妇人? 许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将贺大老爷的茶杯夺了过来,嗔道:“你知道什么?多少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男子,后院还一团糟呢——我只担心馨儿到时候或是心软,又或是为了飞扬,自己一味死忍。” 贺大老爷到底是做爹的,没有做娘的想得那么细致,闻言颇觉得许夫人杞人忧天太甚,打着哈哈道:“你想太多了,我看我们女儿不是那样只知道一味死忍装贤惠的人。再说了,她是你的女儿,还能吃得了亏去?她不给别人吃排头,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来招惹她,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吗不跳字。顺便拍了一下许夫人的马屁。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午夜留声 许夫人斜睨了贺大老爷一眼,将茶杯又推了回去,笑着道:“快喝,喝完我们也该歇息了。这事儿我还是不放心,等馨儿出嫁前,一定要好好叮嘱她一番才是。” 贺大老爷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便叫了大丫鬟回秋进来收拾屋子,和夫人安歇了。 简飞扬骑着马来到贺府的外面,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都不敢上前敲门。 想了半天,他还是将马拴在一旁的谒马石上,自己拿面巾蒙了脸,悄悄地从贺家大门前一跃而进,窜进了贺家的后院。 内院里养得几条大狗突然听见头上有风声掠过,都是一惊,从自己窝里钻出来四处嗅了嗅,发现并没有人影,便又钻回去睡了。 简飞扬伏在内院里的一棵大树上,看见那几条狗的样子,嘴角微翘,低头抱紧了兰花盆,飞身进了贺宁馨的院子。 贺宁馨的屋里早就熄了灯,像是睡下了的样子。 简飞扬想了想,取了几颗石子,往贺宁馨的窗子上砸去。 贺宁馨的屋里没有动静。一旁的耳房却打开了门,一个丫鬟披着件长袄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见院子里面并没有旁人,那丫鬟只当自己听岔了,打着哈欠回到耳房里,关了门继续睡下。 简飞扬见这值夜的丫鬟并没有睡在贺宁馨的房里,微微有些惊讶,转而一想,又觉得高兴。 简飞扬并不知道贺宁馨一向不喜欢让丫鬟值夜,只是让她们住在旁边的耳房里,有事就拉了床边的铃绳叫她们。 “宁馨,宁馨,你在里面吗不跳字。简飞扬蹑手蹑脚地来到贺宁馨闺房窗户外面轻声问道。 此时已是深夜,贺宁馨正去了自己的空间须弥福地,看看裴舒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突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唤她,贺宁馨心里一惊。——以前她在自己的空间里面的时候,从来听不见外面的声响。今日不知是谁,声音居然可以传到空间里面。 贺宁馨闪身从自己的空间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床上,听见有人在窗户外唤她的名字,正是简飞扬的声音。 听见简飞扬的声音,贺宁馨不知怎地,赶紧披了薄氅,从床上起身,来到东面墙下的暖炕上,对着外面惊喜地问道:“是飞扬么?你回来了?——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我爹娘可知道你过来?” 简飞扬有几分赧然。他刚刚从东南道办了差事回京,一到家,听了东兴的话,担心贺宁馨受了委屈,等不及明日天亮再正大光明的拜访,居然大晚上就飞檐走壁,溜进了贺家的内院,摸到贺宁馨的闺房外面。 “你怎么不说话?”贺宁馨追问道。 简飞扬见拖不过去,只好招了:“……伯父和伯母都不知道,我是翻墙过来的……”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待要说他两句,又有些舍不得。可是不说,又怕他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正自踌躇,又听见简飞扬贴着窗户敲了两声,道:“你还难受吗?可想要什么吃得?我给你弄了盆新样子的兰花,你看看你可喜欢?” 贺宁馨心里泛起一股既酸又甜的味道,把整个人都泡得酥酥麻麻的,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靠在窗户边上,低低地道:“真是胡闹。大晚上的,让人知道了,可让我怎么做人呢?” 隔着茜纱窗,贺宁馨的声音又轻,一般人都是听不见的。只是简飞扬耳力灵敏,贺宁馨声音虽小,他也在外面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见贺宁馨怕人知道,坏了名声,简飞扬悚然而惊,暗骂自己鲁莽糊涂,忙对屋里人道:“是我莽撞了。宁馨你别害怕,我来得时候,并没人知道……” 贺宁馨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对窗外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外面凉。你赶紧回去歇息吧。要是有事,你明儿天亮的时候过府里来,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简飞扬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虽然对方看不见,他还是忙不迭地点头:“好好——我把兰花放在你门口了,我明儿再来。”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寂然无声。 贺宁馨以为简飞扬已经走了,才起身出去,打开了自己卧房外面的大门。 沉沉的夜空里,一盆翠绿色的兰草放在门前的地上,拉出几枝长长的茎干,往一旁生发开去,上面开满了杏黄|色的小花,斜斜地伸展到暮色里。 贺宁馨惊喜地低叫了一声:这可是极为罕见的“午夜留声”据说是五六百年前,还是前朝流云朝的时候,由当年天纵奇才的太宗皇帝,从西域引进的兰花品种,这名字还是流云朝的太宗皇帝亲自起的。当年只有皇宫大内有种,后来经过历年战乱和朝代更迭,“午夜留声”已经销声匿迹了。在喜爱兰花的人心里,都以为这样的兰花已经绝迹了。 “喜欢这花吗不跳字。简飞扬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贺宁馨涨红了脸,抬头看见简飞扬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有些嗔怪道:“你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简飞扬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贺宁馨红晕的小脸,温言道:“你看来气色不错。”并没有简飞扬担心中的苍白瘦削、自怨自艾的样子。 简飞扬弯下腰抱起那盆午夜留声,信步走进贺宁馨的闺房,四处看了一下,便把兰花放在墙脚的一个红木高几上。 贺宁馨跟着他走进来,有心想说他两句,又有些说不出口,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很是重规矩。今日开门让他进来,已是破了例了,自己也并不想让她为难。 简飞扬紧走几步,出了贺宁馨的闺房,回身道:“你快进去捂着去。晚上天冷,若是明日发了热,倒是我的错了。” 眷恋地看了贺宁馨几眼,简飞扬又轻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贺宁馨再顾不得,忙道:“你等等。”说完这话,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一时怔住了,张口结舌起来。 简飞扬嘴角微翘,想起自己连夜赶来的目的,低声道:“谣言的事,我都听说了。” 乜?贺宁馨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怎么说到谣言上去了?——已经过去好久了好不好……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的。你母亲也是无心,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贺宁馨看见简飞扬一脸歉意的样子,忙微笑着道,很是大度的样子。 不管简老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她儿子面前将她说得如同一朵白莲花一样无暇纯洁,总是不会错的。将人捧得高高的,可是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简飞扬勉强地微翘了一下嘴角,低声道:“你别多想就是,也别憋在心里。——我既然要娶你过门,就不会让你受气的。” 贺宁馨愕然地看来简飞扬一眼。这话说得太奇怪了,怎么他现在就看出来她进了门就要受气? “你这么说,倒把我吓住了,不敢嫁了。”贺宁馨半开玩笑地道。嗯,她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可不是为了再去解救扶不上墙的一家老小的。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有了问题就怪老婆,实在上不了台盘。——她重活一世,只愿意为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打算,特别是自己前世的两个孩子。那才是她真正的责任和义务。 简飞扬见贺宁馨误会了他的意思,忙给她解释:“我家的情况是比较特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就是这样一说,不是真的、真的要你受气……”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贺宁馨抿嘴一笑。简飞扬确实不是个口才很好的人,今日真是越描越黑了。 “你别着急,我跟你说笑呢。看,你的筋都暴起来了。”贺宁馨忍不住掏出帕子,垫着脚往简飞扬的额头上轻轻拭去。简飞扬生得极为高大,贺宁馨在女人里面不算矮,可是她也只到简飞扬的肩膀那里。 简飞扬抬起手,轻轻握住了贺宁馨正拿着帕子给他拭汗的小手,放在脸颊边眷恋地温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她,微微叹一口气,道:“其实你说得也对。若是我不能把自己家里的事都理顺了,娶你过门就是对不住你。” 贺宁馨微微一愣。她刚才不过是说笑而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简家是龙潭虎|岤,她也非嫁不可。 再说,贺宁馨的长眉一挑,看着简飞扬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还没成亲,你就有二意了?——聘礼可是不退的哦” 简飞扬笑了,侧头看着贺宁馨道:“只要你能心甘情愿嫁给我,聘礼算什么?”终于将这句在胸口盘旋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贺宁馨放了心,柔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刚回京,明日还要赶着去面圣,回去歇着吧。” 简飞扬知道该走了,可是他舍不得贺宁馨温馨的絮叨,忍不住在贺宁馨的小手上又握了一握,才放开她,转身融入浓浓的夜色里。 贺宁馨站在门口望着突然就空无一人的院子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身关了门,回去床上睡了。 许是晚上起夜吹了风,第二日贺宁馨真的发起热来。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婚期提前 许一大早起来,就听贺宁馨身边的大丫鬟扶风回报,说大姑娘感了风寒,病了,起不来床。 许吓了一跳。贺宁馨从小就身子底子好,很少头脑脑热的,从没有生过大病,小病也极稀少。今日居然在六月天里染了风寒,却是麻烦了。 贺大老爷早就去上朝了。 许命人叫了的儿苏氏,吩咐她去服侍贺老太太吃早饭。便带着应急的药丸去了贺宁馨的院子。 一进贺宁馨的屋子,许就看见了正屋屋角红木高几上摆着的一盆稀世兰花。 许皱紧了眉头,进到里屋,看见躺在床上的贺宁馨,正看着她笑,小脸上红得似火烧一样。 “还笑,都病了,还笑……”许不忍心苛责贺宁馨,却还是抱怨了几句,又问道那兰花哪里来的?” 贺宁馨没想过要瞒着娘亲许,闻言脸上更红,低声道是飞扬送的……”声音低若蚊呐。幸亏许坐得近,才听了一清二楚。 “飞扬昨儿来过了?”许叹气,最好不要再惹出流言蜚语。又好奇他是进来的?”若是走得大门,许肯定不会不,下人一定会报上来的。 贺宁馨脸上更红……翻墙进来的。” 许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半晌才道看来我们看院子的护卫,要换一批人了。这次是熟人,没有走了大褶儿。若是……”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贺宁馨忙为简飞扬娘,也不怪护院。像飞扬那样身手的人,整个京城里也没有几个。”脸上的红晕稍退了一些,转移了话题他今日要入宫面圣,也不他的差使办得如何?” 许伸了食指在贺宁馨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真是女生外向。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担心了。以后可办?” 其实贺宁馨如今对简飞扬这次暗地里办的差使的兴趣,比对他本人还要大。不过如果她这样说出来,许肯定会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她一顿,便只是但笑不语。 许见贺宁馨半躺在大迎枕上,抿着嘴笑看着,并不,也转了话题,道我和你爹昨儿商议了一晚上,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你的好。只是你现在又病了,暂时不说也罢。等你病好了,咱们娘儿俩好生絮叨絮叨。” 贺宁馨点点头,捂着嘴微微咳嗽了两声。 许想起带的药丸,忙叫了扶柳进来,吩咐道拿银挑子煮了热水,给姑娘服下。一次半粒,每两个时辰一粒。”又对贺宁馨道这药丸对热天的风寒有奇效,你吃了就了。先吃药,再睡一觉,若是还不见好,就让人去请大夫去。”许开有一个药材铺子,也是粗通药理。一般贺家的人有些不舒服,都是先找许的管事嬷嬷要些对症的丸药吃吃。若是不见好,才去请大夫。 贺宁馨的院子里,热水一直都是烧着的。扶柳很快就用托盘送了一碗热水进来。 贺宁馨拿过药丸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藿香的气味在里面,是热天治热感最好的药材了,便掰了一半吃了下去。 藿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贺宁馨赶紧喝了几口热水,才将那股气味压了下去。 许见贺宁馨吃了药,又说了些话,精神有些不济,便起身道你先睡一觉。”对一旁垂手侍立的扶柳厉声吩咐姑娘歇着,你在旁边看着些,床边别离了人。”再有昨天那样的事情,这些丫鬟都要被打一顿才是。 扶柳不知做了,一边惶惶然应“是”,一边拿眼角瞥了姑娘几眼,见姑娘垂了眼帘,靠在大迎枕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许出了贺宁馨的院子,拐上抄手游廊,回到的上房。刚坐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有婆子报,说镇国公了,求见。 许微微一笑:终于来了,便命人请了他进来。 简飞扬大步跟着婆子来到许的上房,立刻对许拜倒在地,行了大礼。 许故意不叫他起来,倒拿了团扇敲了敲桌子,道飞扬昨日就能飞檐走壁,今日这样作小伏低,真是难得。” 简飞扬对昨日的莽撞举动也很是懊恼。他为人自制力极强,昨日的冲动,大概是他这辈子数得出来的几次之一。 “伯母教训得是。昨日确实是飞扬的,以后再不会了。”简飞扬说得非常诚恳。 许不过是故意为难他一下,见他认不迭,也就罢了,道你记得就好。我们馨儿是家,比不得你们男人,可是姿意忘形。就算有,人家最多说一句‘风流’。可是到了身上,却没有那么好相与了。” 简飞扬从地上起身,对着许又拱手行礼,道谢伯母教诲。” 两人寒暄几句,才入了正题。 简飞扬今日入宫面圣,跟圣上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东南道的情形,居然比圣上事先猜测的还要坏一些。而西北那边,据说夷人又蠢蠢欲动,连日来派了小股的游匪不断马蚤扰西北边境的小镇。西北总兵已经上了折子,请求备战。 这种情形,让圣上很是懊恼。本来一直想要废除军户世袭,现在又起战机,军户的问题,又要放一放了。 这些事情,简飞扬当然不会跟许说起来,只是圣上又给了他新的差使,恰好跟他和贺宁馨的婚期冲突。 圣上让他先跟贺家人商议商议,可否将婚期提前,这样简飞扬也好无后顾之忧,尽心出去给圣上办差。——特别是简飞扬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没有子嗣。镇国公府是大齐朝的肱骨之臣,圣上当然也不希望镇国公府绝后。 简飞扬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不贺家的人愿不愿意。——他们的婚期,是两年前请了大觉寺的高僧择的吉日。如果贸贸然提前,贺家的人会不会心里有个疙瘩? 简飞扬踌躇了半天,问道宁馨可还安好?”想见一见贺宁馨,先探探她的口风。 许叹了口气,摇着团扇,一脸愁闷的样子,道她昨儿不知染了风寒,刚刚才吃了药睡下了。” 一听贺宁馨居然病了,简飞扬更是大急,在椅子上坐立不安,问道伯母,可否让我去见一见宁馨?还是我去寻个好大夫给宁馨看一看?”可别真的生了大病,那就全是他的了。 许见简飞扬着急的样子不似作伪,心情好了些,含笑道等她病好了,再看不迟。”说着,端起了桌子上的盖碗茶,却是有送客的意思。 简飞扬昨儿的事犯了许的忌讳,这是故意要给他好看呢。只好讪讪地起了身,告辞离去。 一连三日,简飞扬每日下了朝,就贺家探望贺宁馨,又请了太医院的大夫给贺宁馨诊脉,跑前跑后,十分卖力。 贺宁馨的风寒吃了两天的藿香丸,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许一心要给简飞扬一个教训,暗地叮嘱贺宁馨继续装病,直倒简飞扬带了大夫,贺宁馨的病才“正式”好了。 贺宁馨只是小感风寒,她又偷偷去了的须弥福地,用那里的上好藿香做了药丸吃了一粒,好得更是利索。 简飞扬第四日登门造访的时候,贺宁馨终于可以“起身”见客了。 许的上房里,简飞扬同贺宁馨隔着方桌相邻而坐,寒暄了几句。 贺宁馨还是惦记着简飞扬的差使,便问了起来。 简飞扬想了想,对她道差使倒是没有办砸,可是也没有办妥。日后可能还要再走一趟。”说了跟没说一样。 贺宁馨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两人之间,还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而且简飞扬领的是圣上的密旨,更是不能随意跟人谈论的,便又释然了,笑着道歉是我僭越了,不该多这个嘴。” 简飞扬也笑道以后有机会,我再细说给你听。今儿我来,是想求伯父、伯母一件事。”简飞扬想将婚期提前的事情,对着贺宁馨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好求许。 贺宁馨拿扇子捂了嘴笑既然有事求我爹娘,跟我说有用?——还是我去把娘叫吧。” 许为了让他们,将侍女都遣了出去,带着大丫鬟回秋去了里屋整理帐薄。上房的正屋里便只有他们两人。 贺宁馨说着起身,亲自进里屋去将许叫了出来。 许出来问道你们话都说完了?” 贺宁馨扶着许在上首坐下,道飞扬说有事要求爹和娘。” 许看了简飞扬一眼,见他看着贺宁馨不。 “馨儿,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就说今儿有客,让他们多加几个菜。”许将贺宁馨遣了出去,又对简飞扬道飞扬这几日辛苦了,今日就在我们家吃顿便饭吧。” 简飞扬也不跟许客气,应了下来。 等贺宁馨带着丫鬟出去了,许才收了笑容问道你有事?现在可以说了吧?无不少字” 简飞扬起身给许长揖在地,低声求道伯母,飞扬想将婚期提前。” 许早简飞扬求的,不会是容易的事,闻言先问道为何要提前?你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们两家的婚事筹备了快一年了,连喜贴都发出去了。你现在说要提前,可是要做不少功夫呢。——你有没有想过,会有样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简飞扬也没有法子,只好将圣上的话搬了出来。 听说是圣上的意思,许不再言语,想了半天,对简飞扬道此事也未尝不可。只01 重生空间守则第3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只是圣上既然有此意,我们也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简飞扬见许松了口,喜出望外。 许微笑着道若是飞扬能从圣上那里求一道赐婚的圣旨,我们可以将婚期提前。”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家欢喜 宁远侯府外院的书房里,宁远侯楚华谨听到西北“夷人”进犯的消息,拍桌大笑道他们终于动手了” 他外放西北的时候,跟西北的统兵大将处得不。圣上想削减勋贵军户世袭的事儿,还是他亲耳从西北总兵那里听来的。 坐了大位就想过河拆桥,没那么容易?勋贵们吃了军户这么多年,哪里可能说放权就放权? 不过楚华谨还没有笨到那份上,他虽然是勋贵,但也是外戚,自然是更偏向皇室一些。镇守西北的勋贵大将们商议“对策”的时候,他借故离开了,提早回到了京城。不过他既然他们要做,就不妨碍他借机向圣上卖个顺水人情。所以他抄了裴舒凡临死时候的陈表,“大义凛然”地表明愿意将军户交还圣上。这不没过多久,圣上就绝口不提废除军户世袭的事儿,只是因为那道陈表,对他反而恩宠有加,赏了他个从三品的中军都督府副佥事的职位。 楚华谨既不用真正归军圣上,又迎合上意,讨好了圣上,为宁远侯府和皇后都立了一大功。——这一笔买卖,让楚华谨十分得意,觉得是从政生涯的神来之笔。只可惜裴舒凡不在了,如果她还在,定当对他刮目相看,不会再用那种不屑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楚华谨越想越高兴,兴冲冲地回了内院,去寻裴舒芬。 裴舒芬自从在刑部大堂被掌嘴,丢了大人之后,便在院子里深居简出,连当家都不做了,只是推病。每日在屋里习字绣花,十分贞静淡然,有了几分大气悠远的样子。 楚华谨越来越喜爱同裴舒芬在一起。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来,在裴舒芬眼里,他楚华谨如同巨人一样让她仰望。这种感觉,让楚华谨越发地亲近裴舒芬。 “去哪里了?”楚华谨回到的屋子,先去内室换了常服出来,却并没有在隔间的暖阁里看到裴舒芬伏案的身影。这阵子,她一直在习练先贤的碑帖,下笔之时,倒是有了几分气韵。 屋里伺候的桐星屈膝行了礼,道回侯爷的话。今儿是先的冥寿,回娘家去接世子和乡君,去大觉寺给先做三天三夜的法事。” 桐星、桐月和桐云都是裴舒芬带来的陪嫁丫鬟。桐月和桐星是一等丫鬟,管着裴舒芬房里的事儿。桐云是二等丫鬟,管着院子和厨房。裴舒芬去给做法事,带了心腹大丫鬟桐月一起,只留下桐星在屋里候着。 楚华谨十分尴尬,他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几个月,他的心一半在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一半在裴舒芬身上,原配裴舒凡早就成了过往云烟…… “侯爷可要喝口茶?临走的时候交待,她会晚些。侯爷若是等得急了,可以先去方姨娘院子里坐一会儿。吩咐了厨房,若是侯爷去方姨娘院子,会给侯爷送一桌席面。”桐星眉目灵动,眼神之中对他有些依恋之情,倒是有几番裴舒芬的神采。 楚华谨想起方姨娘的月份近了,裴舒芬近来又因为伤了脸,晚间都不与他同房。他这十几日,只在齐姨娘屋里歇了一夜,着实有些熬不住了。 “桐星,伺候我更衣。”楚华谨突然吩咐道,起身便进了净房。 桐星一愣,刚才侯爷不是已经换了常服了?可是看见侯爷进了净房,桐星又有些心喜。她是陪嫁丫鬟,本来就是姑爷的人…… 进到净房里面,楚华谨在一旁的榻上坐着,含笑看着她。 桐星红了脸,屈膝行礼道侯爷……”声音发起颤来。 楚华谨伸出手,桐星如被魔厣一样,慢慢地,不受控制的走了。 来到楚华谨面前,楚华谨眯了眼打量了她绯红的小脸,越发有几分裴舒芬欢爱时的样子,心头更热。 “好丫鬟……”楚华谨一边说,一边拉了她倒在榻上。 …… 桐星年岁比裴舒芬还要小一岁,身娇体软,又是处子,让楚华谨好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虽然没有裴舒芬放得开,却别有一番滋味。 桐星初次破瓜,疼得冷汗淋淋,半丝感觉都没有,只盼着在她身上肆意抽动的侯爷赶紧完事才好。她以前只想着能上了侯爷的床,这辈子就有靠了。谁,这个床竟然上得这样疼 楚华谨好不容易发了出来,见桐星脸都白了,也有几番怜惜,搂着她在怀里安慰道等,我让她给你开脸。——以后就不会这样疼了。”想收了桐星做通房。 桐星忍着疼,起身谢过了侯爷。 楚华谨见她赤着身子跪在跟前,鸡头小||乳|蓬蓬勃勃着实可怜可爱,忍不住又把她按在身下如此这般一番。 等楚华谨终于完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桐星整个人瘫在净房的榻上,动也动不了。 “桐星桐星——这个死蹄子跑哪里去了?”桐月的声音突然从外屋传来。——外间本来还有些别的伺候的丫鬟婆子,只是侯爷兴致上来了,拉了桐星进屋子,这些人极有眼色,早就各自躲开了。屋里就没有了旁人。 桐星在净房的榻上吓得全身僵硬,看着楚华谨,带着哭腔道侯爷,是了……”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楚华谨一点都不在意,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衣裳穿上,对桐星道你慌?——你是我的人,有要紧?”不紧不慢地系上了腰带。 桐月在外间四处看着,往净房这边也张了一眼,恰好看见楚华谨在穿外衫,桐星正从榻上坐起来,光着身子,往身上系着玉白色的小衣 “桐星——你……”桐月忍不住惊呼一声,又赶紧给楚华谨行礼侯爷……” 裴舒芬从桐月后面走,笑道侯爷在里面呢?”一边说,一边拨开桐月,看见了楚华谨和桐星两个人的样子。 屋里浓浓的欢爱过后的味道挥之不去。 裴舒芬双手忍住颤抖,含笑对楚华谨道侯爷今日的早。都不派人来说一声?”屈膝行了一礼。 楚华谨笑着从净房走出来,握了裴舒芬的手,道我寻,可是不在。”又意有所指地捏了捏她的手。 裴舒芬手里一僵,想当作没有看见桐星的样子,转身就走。 谁知桐星从榻上扑下来,跪在裴舒芬脚边哭道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一边哭,一边咚咚地给裴舒芬磕起头来。 楚华谨毫不在意,看着裴舒芬笑道你这个丫鬟不,给她开了脸吧。” 裴舒芬脸上再也过不去,甩手出了净房,往内室里歪着去了。 楚华谨裴舒芬是犯了醋性,不以为意,笑着坐到床边,推着她的肩膀道啦?生气了?——不过是个丫鬟,也值得你生一场气?” 裴舒芬心里忍得要吐血,转身看着楚华谨,颤抖着问道侯爷把我当了?” “当?当啊”楚华谨握了裴舒芬的手放在胸前,嬉皮笑脸地道要不要我把心剖开给你看看?——装得全是你” “既然全是我,你还能……还能跟别人在一起”裴舒芬十分不解,明明已经跟她心心相印,明明他心里只有她,为何还要跟别的滚床单 楚华谨愕然这有关系?” 裴舒芬拿了帕子捂在嘴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有关系?——你心里既然只有我,就不能跟别人……跟别人在一起”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很难吗? 楚华谨看见裴舒芬伤心的样子,心里既诧异,又愧疚,讪讪地缩回了手,低了头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这样低声下气,从楚华谨袭了爵以来,还从没有过的,特别是对一个低声下气。 裴舒芬看见楚华谨居然道了谦,心里好受了些,忙拭了泪,从床上坐起身道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侯爷是这后院的主人,自然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妾身僭越了。”先紧后松,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裴舒芬将尺度拿捏得十分得当。 楚华谨被裴舒芬这一番又打又拉果然伺候得很是受用,忙换了话题问道今儿在大觉寺的法事做得怎样?” 想起今日回家,嫡母、父亲和大哥、大嫂对她横眉冷对的样子,裴舒芬暗暗打了个寒战。好在她早就安排好了要去大觉寺给做冥寿,这话一提,娘家人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后来娘家大嫂带着两个孩子陪她一起去大觉寺的路上,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裴舒芬为了裴舒凡的法事是下了本钱的,无论是法堂的摆设,还是纸钱香烛人马,都是上好的。又请了五百僧人念经,场面十分宏大。 她娘家大嫂沈氏的脸才完全和缓下来,临走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许多话。——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想起这些,裴舒芬对着楚华谨勉强笑道今儿万事都好,就一样不好,侯爷没有能。”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们俩都是苦命人……” 楚华谨忙安慰了她半天,才起身去方姨娘院子里去了。 这一天晚上,楚华谨不好意思,便没有过裴舒芬的院子里来。 第二日一大早,楚华谨就进了宫,递牌子求见皇后娘娘。 镇国公简飞扬也正在宫里求见圣上。 两人在外宫里遇见,笑着一起寒暄了几句,便有内侍出来,将他们各自领了进去。 简飞扬来到圣上的御书房里,向圣上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好有个正当的名头,提早成亲。 圣上简家和贺家的婚事,是他们从小就定下的。这么多年,两家人都不离不弃,也是一段佳话,闻言十分高兴,提笔就写了一道圣旨,顺便将封贺宁馨为一品国公的诰命也颁了,对简飞扬道等你大婚那天,朕再让内侍去传旨,封你的为一品国公,给你这个体面。” 简飞扬大喜,谢了又谢。 楚华谨去了皇后宫里,终于求了皇后一起来见圣上,向圣上求封的继室裴舒芬的诰命。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有所求 宏宣帝坐在书桌后面,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皇后,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宁远侯楚华谨,轻描淡写地问道:“你的继室,不是前一阵子刚刚在刑部大堂被打了板子吗不跳字。已是定了罪的人,还好意思求诰命? 伏在地上的楚华谨抬起头,一脸悲愤地看着宏宣帝,道:“陛下——贱内、贱内是被人陷害的” 皇后闻言也哭了出来,给宏宣帝跪下,泣道:“陛下不晓得,臣妾的大嫂这一次真的是无妄之灾她是为了别人的脸面,不得不将这黑锅背上的” 宏宣帝“哦”了一声,诧异地挑起了眉毛:“为谁背黑锅?” 皇后拿帕子出来拭了拭泪,低声道:“陛下也晓得,就是为了镇国公的娘亲简老夫人。” 宏宣帝更是诧异:“这怎么可能?——镇国公家同贺家乃是莫逆之交,简老夫人更是朕的救命恩人的遗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裴舒芬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跟楚华谨哭诉过,楚华谨又转告给了皇后。 皇后并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她只是不能让造谣的这个名头扣在宁远侯府的头上。——就算天下人都以为是宁远侯府造谣,可是只要圣上知道真相,知道他们是受了委屈,明白她的大嫂,是为了圣上的重臣之母,也是圣上救命恩人的遗孀的名声,才抗下了这个莫大的屈辱,他们就算扳回了一程,这个亏也不白吃。 听了皇后的陈述,宏宣帝沉默起来。聂维状告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一案,因为牵扯到皇后的娘家,宏宣帝也将刑部的案宗调过来看过,知道裴舒芬在堂上确实说过是从简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只是后来又改口,说是自己的错。他还以为裴舒芬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而已。——如此说来,真的别有隐情? 皇后抬眼瞥见宏宣帝面色有异,忙道:“陛下要是不信,可以传简老夫人进宫对质”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 宏宣帝看看皇后,又看看宁远侯楚华谨,沉吟半晌,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朕不想听见任何与简老夫人有关的谣言传出来。”将眼光从皇后和宁远侯楚华谨面上一一扫过,看得这两人都低下了头。 听见他们都应了“遵旨”,宏宣帝才点头道:“起来吧。最近皇后的身子也时好时坏的,还是别跪在地上,小心寒了腿。” 皇后笑着起身,又对宏宣帝行礼,谢过陛下的关爱。 宁远侯楚华谨又问起裴舒芬的诰命,宏宣帝想了想,问皇后道:“你们着什么急啊?宁远侯夫人不是还没有身孕吗不跳字。 继室要受封诰命,一般要有了身孕才请封。 楚华谨心里着急,面上只是丝毫不露,叹着气道:“臣两年前刚新婚就去了西北外放,扔下她一个人在京城,既照顾一家大小,又要操心在岳家的两个孩子。臣觉得对不起她……”想起昨天的事情,楚华谨突然有些心虚,语气不由更加愧疚。 宏宣帝颇有些吃不准这兄妹俩今儿是怎么啦,冷眼旁观了一阵子,又想起皇贵妃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了,若是生了皇子,皇后这边可要安抚几分才是…… 想到这里,宏宣帝改口道:“朕这阵子忙,再过半个月吧。半个月后,朕再来看看要如何处理此事。”说得含含糊糊,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不过好在给了个准信。 楚华谨还想再求,皇后到底跟宏宣帝十多年夫妻,对他的行事说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闻言忙对楚华谨使眼色,让他闭嘴,又对宏宣帝躬身告辞:“陛下日理万机,也该注意身子才是。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宏宣帝的御书房里,皇后一般轻易不涉足。今日也是为了宁远侯府,更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才破例前来。 楚华谨跟着起身,对宏宣帝行礼,才跟着皇后退下。 回到皇后宫里,楚华谨忍不住问道:“皇后,刚才如何不让圣上给个准信?” 皇后斜坐在软榻上,伸手拿了一本棋谱过来,慢慢打着谱。一个人在面前的棋桌上摆弄了半天,并不理会楚华谨。 楚华谨虽然是大哥,可是如今君臣有别,倒也不敢造次,只好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束手看着。 皇后摆了半局残谱,对楚华谨道:“大哥,我们多年没有一起下过棋了,今日一起下一盘如何?”皇后娘娘很久没有叫过他“大哥”了。 楚华谨听了这声称呼,忙道:“皇后言重了。——下臣就陪皇后手谈一局。” 两人沉默对坐,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下完了这盘棋。皇后以前是个臭棋篓子,最近一阵子倒是棋艺大涨,楚华谨居然输了八个子。 “你还觉得着急吗不跳字。皇后让侍女端了个小小的玉钵过来,里面放着半钵||乳|白色的液体,还有一丝玫瑰的芳香。皇后一边将自己柔嫩的双手放到玉钵里慢慢搓动,一边问楚华谨。 楚华谨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自己刚刚输的一盘棋,答非所问:“皇后的棋艺越发高超了。” 皇后抿嘴笑了,将手从玉钵里取出来,伸平摊直在身前。另一位捧着软白毛巾的侍女赶紧跪在皇后身前,拿了毛巾,抱在皇后的双手上,轻轻吸按,将水份吸收干净。 “舒凡活着的时候,经常劝本宫,说要是心里烦躁,就摆个残局,自己跟自己下一盘。时间长了,自然养气的功夫就出来了。本宫以前做不到,如今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打谱了。——你别说,还真是管用。”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下围棋能让人集中精神,心平气和,让人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也能让人学会如何去设圈套,挑埋伏。 不是每个国手都能成为军师,但是每个出色的军师,一定是国手。 楚华谨想起裴舒凡,感觉很是复杂,对皇后道:“昨日是舒凡的冥寿。舒芬专程去大觉寺给她做了场大法事,要做三天三夜。” 皇后嗯了一声,点头道:“舒芬这次做得不错。明儿你同她一起大觉寺,帮本宫也上柱香。” 楚华谨应了,闷闷地回到自己家里。诰命还是没求下来,楚华谨不好意思回裴舒芬的院子,只好又回到方姨娘院子里,跟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打趣。第二天跟着裴舒芬一起去裴家接了两个孩子,去大觉寺继续做法事。 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府上,这天也迎来了圣上的颁旨内侍,特旨给贺思平的嫡长女贺宁馨和镇国公简飞扬赐婚,命他们即日完婚。 贺家接了圣旨,更是忙碌起来。 此时已是六月下旬,圣上着钦天监帮他们挑了个七月初七的吉日,离现在也只有半个月了。 好在许夫人有的是银子,简飞扬也不在这事上节省,两家又是领了圣旨,可着劲儿的花。 有钱就好办事。一应喜帖、礼服、嫁妆和仪式,都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办好。 贺宁馨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天天吃好睡好,等着做个美美的新娘子就成。 只是镇国公府的简老夫人自从圣上御旨赐婚之后,据说忙着帮大儿子准备婚事,一时着急上火,太过操劳,不幸病倒了。此次病势似乎来得沉重,一下子就起不来床了。 贺家大姑娘这次突然改了婚期,本就让人有几分揣测。若不是有圣上亲旨赐婚,又亲命钦天监挑的良辰吉日,很多人都会想岔了。而简老夫人这一病重,又有人猜简家是不是想“冲喜”,所以去请了特旨…… 听见“冲喜”的说法,许夫人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若是以前她只是怀疑,现在她却可以确信,这位简老夫人,一定是故意的 到了出嫁的前一夜,许夫人依了大齐朝的习俗,去陪要出嫁的闺女一起度过在娘家的最后一晚。 娘儿俩一起挤在一张床上,悄声说着体己话。明天会是繁忙劳累的一天,意味着今天晚上娘儿俩不能说得多,影响了睡眠就不好了。 许夫人将贺宁馨揽在怀里,看见女儿乖巧的样子,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好象就在昨天,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一转眼,她就长大成|人,要嫁做他人妇了。 “馨儿,你要记得,爹和娘会一直为你撑腰。不管你是在家做闺女,还是出嫁为人妇。”许夫人忙着先叮嘱这句最重要的话。她最痛恨听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娘家永远是女人最初的、也是最后的退路。 贺宁馨把头埋在许夫人怀里,微微点了点头。——今日的情境如此熟悉,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出嫁前的那一晚。不过那时候,她的娘亲夏夫人更多得是担心两家能不能保全。而裴舒凡那个时候,更是壮志满怀,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去嫁人,是要去跟另一个不知根底的男人共度一生,而是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在另一个更广阔的天地里,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跟朝堂上的男人们一争高下 也许是她错了。上辈子的她,混淆了妻子和谋士的角色,所以落得最后的下场。可是再世为人,成为贺宁馨,她还是不愿意,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后宅女人。为什么女人只能是女人?为什么女人不能首先是人?也能同男人一样,做出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未雨绸缪 许夫人仔细端详着贺宁馨的面容,见她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遂推了推她,问道:“怎么?害怕了?” 说起嫁人,就算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姑娘家也都会忐忑不安的。只是贺宁馨的情况又特殊些,像是二上花轿,琵琶别抱一样,更多的是冷静的比较,仔细的权衡。 就目前来看,简飞扬是个好男人,可是这个好男人能好多久,就只有天知道了。贺宁馨是个很理智的人,就算她对简飞扬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可是同以后漫长的岁月相比,她知道,这点情愫,还不足以支撑两人一直相扶相携的走下去。多少夫妻,渐行渐远,最后形同路人。 “有爹、娘做女儿的后盾,女儿要还是害怕上花轿,还不如剃了头发做姑子去算了。——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总不能怕噎死就不吃饭了吧?”贺宁馨狡黠地笑,说得含含糊糊。 这样的回答出乎许夫人的意料之外。既没有闺中女儿说到良人的娇羞,也没有对未来日子里夫唱妇随,神仙一般日子的向往,只是先把最坏的一面想到了,竟不像一个十八岁初嫁的姑娘,倒像……倒像一个看尽千帆的妇人,倚在栏杆边叹斜晖罢了。 想了想,许夫人还是不明白贺宁馨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以前的她虽然糊涂,小儿女该有的样子,还是一个都不少。如今是聪明灵透了许多,却也成熟得不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 也许在后院池塘落水后,经历过生与死的贺宁馨,已经大彻大悟了吧。 想到这里,许夫人总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大喜的日子,怎么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儿? 许夫人收回了思绪,对贺宁馨低声交待起夫妻之间的敦伦之礼。 贺宁馨上辈子嫁过人,生过孩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一辈子,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所以在许夫人低声的叮咛里,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好不容易说完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许夫人也松了一口气,拿手摩索着贺宁馨黑黢黢的头发,感慨道:“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每个女人都要过这一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只是还有一些事情,却是比这难多了。” 贺宁馨抬起头看着许夫人,一双明眸在暗夜里都黑白分明,“娘指的是什么事?” 许夫人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我们家,你爹没有纳过妾,家里也没有庶子、庶女这些纷争。可是嫁到了镇国公府,勋贵人家,跟我们这些文官家里是大不一样的。” 贺宁馨对勋贵人家里面的事儿,比许夫人可能还要熟悉些。闻言反而笑着安慰许夫人:“娘,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许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拿手指头重重地往贺宁馨额头点了一下,嗔道:“我看你是得过且过惫懒惯了,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这样不放在心上。——我跟你说,飞扬现在看着是好,也没有妾室通房,更没有正妻还没有过门,就整出个庶子女出来。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不能指望他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他也许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做得到一辈子,可是你却不能苛求。” 这一点跟贺宁馨的看法倒是不谋而合。 贺宁馨使劲地点点头,道:“女儿记住了。若是飞扬能一辈子只有女儿一人,就算是女儿上辈子行善积德,烧了高香,赚到了。若是他不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跟别人一样,居家过日子罢了。——哪家勋贵府上没有妾室庶子女?就算没有,人家也会给你送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 许夫人被贺宁馨的话逗得笑开了,道:“圣人的话是这样用的吗?——真是皮了你” 两人笑了一阵子,许夫人对贺宁馨小声道:“男人咱们管不住,女人可是有法子的。若是你有了打算,娘这里还是有几味好药。若是有人想打你夫君的主意,你不妨用些手段……这样就算抬进来,也不会生出一堆小崽子来给你添堵。” 贺大老爷是个好男人,除了许夫人,再没有要过别的女人。要说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遇到一个,就算自己好运赚到了。若是贺大老爷有了花花肠子,许夫人当年出嫁前被她娘亲训练的各种本事,就有用武之地了。 看见贺宁馨不以为然的样子,许夫人语重心长地告诫贺宁馨:“你这样放任,不担心被人使个阴招,下个袢子什么的?——你要知道,女人向来最拿手的,便是为难女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贺宁馨却一口回绝,道:“被狗咬了,就学狗一样咬回去,只能把自己降低到狗一样的位置。不,女儿不会这样做。女儿可以拿大棍子把狗打回去,可以让人去把狗赶出女儿的家。以后凡是女儿出现的地方,不让那只狗出现。凡是跟那只狗有交情的人,女儿都会与之绝交。” “娘,你看,女儿有很多种法子报复回去。可是同狗一样,做狗一样下作的事情,请恕女儿做不到。” “男人要纳妾,是男人的错。女人若是受不了男人纳妾,可以跟男人合离,休夫,或者给自己的男人下芜子汤,都能解决问题。若是都做不到,就当自己是世外之人,守着自己的孩子父母要紧。如果将矛头不对准自己的男人,反而专去祸害女人胎儿算什么英雄好汉?——女儿绝对不会这样做。在女儿心里,一条人命,哪怕还是别的女人腹中的胎儿,都比变了心的男人要重要。更不会为了那个不值得的男人,去犯下杀孽。” “再说,女人也是人,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父母养育女儿一世,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个不上道的男人,不仅扭曲良心,而且触犯律法。男人就算变了心,纳了妾,有了通房,女儿依然是正室,有自己的子女,自己的家室,还有自己的陪嫁要打理。最多跟他相敬如宾罢了,为他伤心失望痛哭流涕?——他不值得。能让女儿为他哭的男人,不是伤了女儿的男人,而是珍惜女儿,舍得为女儿送命的男人” 许夫人笑着羞贺宁馨的小脸:“你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我看你真是托错了胎了,若是生成个男儿身,就没有这许多牢马蚤了。”又叹息,真是没嫁过人的姑娘,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事到临头,又有哪个女人不是迁怒到爬了自己夫君床的贱蹄子身上? 贺宁馨听了许夫人的话,笑得在床上蜷成一团,抖了半天,才道:“娘真是会说笑这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男人要没那个心思,就算女人爬了他们的床,也不会得逞。——若是成了事,那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怎么就把错全推在爬床的女人头上?难不成是女人强了男人不成?娘也是女人,为啥要为男人说话?” 许夫人也觉得有趣,道:“你也别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凡事都有例外的。况且大家都是这样说,男人好色是风流,女人爬床就是下流。不过娘同意你的话,其实都是一路货色,犯不着打一个,捧一个。——要说女人爬床这件事里面的错,男人的责任还要更大些。凭什么人家勾引你,你就有义务要上钩?这些男人都忘了自己是人,不是畜生,看见个肉包子,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非偷吃不可。” 许夫人说得有趣,贺宁馨又笑起来。出嫁前沉闷犹豫的心情一扫而空,有这样的娘亲,她又何惧以后的风风雨雨?前世她做得另外一件错事,就是企图把一切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对娘家人报喜不报忧,结果只是助长了宁远侯府里那两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的气焰。——其实前世的爹娘一定会站出来帮她,如果她不是瞒着他们的话。 “我再问你,若是妾室为了她们的子女,来戕害你的子女呢?你不想先下手为强?”许夫人到底年岁大一些,也见过一些事情。况且一个家里面,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贺宁馨却道:“这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我不能用自己的臆想去给别人定罪。再说,我是正室,有无数种正当的手段,来让妾室庶子们看清他们的身份和位置,来防范这种惨剧的发生。为什么我要挑最血淋淋,伤敌一千,自伤一千二,这样得不偿失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孩子和地位?——再说,娘也知道,这世家大族里,有妾室庶子的多了去了,有几个妾室吃饱了撑得敢真的去害主母嫡子?嫡子没了,主母可以去过继别房的嫡子,庶子就是庶子,永远也别想出头。” 前世的裴舒凡没有做过这些事,这辈子的贺宁馨,也不会去做。 “总之如果有那样一天,我作为正室,不会去用各种阳谋阴谋对付妾室,只要让她们认清自己的本分就够了。若是她们真的打算做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我自会有法子防范。”上一世她还活着的时候,将宁远侯的几个妾室管得服服帖帖。想让她们蹦达的时候,就将绳子松一松,让她们出来蹦达几下。想让她们老实的时候,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对宁远侯楚华谨又无男女之情,从来不会看见他的诸多女人就有吃醋难过、痛不欲生的心情。若不是天不假年,让她的身子撑不下去了,还有庶妹带着那个古怪的琅缳洞天突然出现,让她阴差阳错地提前离开了人世,她的孩子会比现在活得更好。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侥天之幸,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照样能护住自己前世的子女平安长大。——这不是福报,又是什么?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洞房花烛 上 女俩说着说着,浑忘了时辰。外面值夜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熬不住了,起来对屋里的人道、大姑娘,已经过了子时了。” “哟,都是娘的。明儿你的眼睛佝偻了,可让人说闲话呢。快睡吧,快睡吧。”连声催促贺宁馨。 贺宁馨心结已解,愉快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许请的喜娘到了,给贺宁馨沐浴更衣梳洗,又给她拿白色丝线绞了脸上细小的汗毛。 喜娘看着贺宁馨白皙粉嫩的肌肤,手里拿着的一块白色丝绵扑不知要往哪里着色,笑得一筹莫展,“姑娘的皮子实在生得出色,我都不要往哪里上粉了。” 贺宁馨也微笑了一下,道就用粉在脸上轻轻扫一层,再描上眉,上些玫瑰胭脂,点上口脂就成了。” 喜娘爽快地应了,拿一旁梳妆台上上好的貂毛小粉刷,细细地给贺宁馨脸上扫了一层粉,又在两颊打上一层胭脂。最后点口脂的时候,喜娘特地挑了樱桃红的口脂,轻轻往贺宁馨唇上按了两下,有些素淡的脸上便立刻鲜艳起来。 贺宁馨前一阵子染了热伤风,病了几天,倒是瘦了一些。紧接着又忙大婚的事宜,就没有将先前瘦下去的肉再补。不过她以前略显丰腴,如今却是正好,骨肉亭匀,纤侬合度,穿上许特地寻了最好的绣娘给她绣的大红嫁衣,整个人都艳丽起来。 许进来看见女儿的样子,拿帕子捂了嘴,有些哽咽地道都收拾好了……?花轿快到了,一会儿你大哥亲自背你上花轿。”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端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生怕弄坏了身上的嫁衣,又或是出点岔子,老人家会认为不吉利。 到了申时末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分。大齐朝世家大族的正式婚仪都是在黄昏时分举行,又称“昏礼”。 简飞扬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带着二翅簪花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轿,还有一长队吹鼓手,吹吹打打来到贺家迎新娘。 贺宁馨蒙着大红盖头,由丫鬟扶风搀扶着,从的院子里来到许的上房正屋,拜别父母。 许看见贺宁馨就要离开了,话都说不出来,哭得直不起腰来。 贺大老爷扶住了许,也是眼中有泪,对贺宁馨叮嘱道此去别家,当孝敬婆母,恭顺夫君,友爱弟妹,也当保重自身,敦力慎行。” 贺宁馨在大红盖头下应声答道女儿遵命。爹娘也当保重身体,女儿此去,不能再承欢膝下,不孝女顿首百拜。”说着,扶风扶着她,跪下来给贺大老爷和许磕了三个头。 从正房出去,来到二门处,贺宁馨的大哥贺宁启正等在那里。 看见盖着大红盖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贺宁启忙迎上去,道哥哥送一程。”说着,在贺宁馨面前蹲下来。 贺宁馨伏在贺宁启背上,被大哥一路背过外院,背到大门前,上了花轿。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出来,眼睛就再也看不见别处。 贺宁启转身看见简飞扬傻愣愣的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过了吉时,快上马吧。” 简飞扬笑着回过神来,对贺宁启拱手道大舅哥,我们这就去了。”已经改口将贺宁启叫了大舅哥。 贺宁启眼里也有些发酸,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三朝回门,我们再不醉不归” 简飞扬翻身上马,对贺宁启点点头,又对花轿前面的喜娘挥手示意。 那喜娘明白了新郎官的意思,大声道新娘离家咯——起轿” 前面的吹鼓手又吹吹打打起来,一路向前。 简飞扬骑着马,走在大红喜轿旁边,一行人一径往镇国公府方向去了。 街上看热闹的人一群群不肯散去,都在感叹羡慕简、贺两家的联姻。 宁远侯裴舒芬刚从娘家裴家探望了两个孩子,此时坐在一旁的车里,等着前面镇国公府迎亲的队伍慢慢走。 她的丫鬟桐月在车里掀开了车上的小窗帘,探头往外看着,听了周围人的闲话,又对裴舒芬羡慕道这位贺姑娘真是好命。听说她的夫家给了一百二十抬聘礼,她娘家又陪送了一百二十抬,昨儿整整过了二百四十抬的嫁妆,往镇国公府抬了。都说京城里这么些年来,还没有过这样大排场的婚仪呢。” 裴舒芬想起冷冰冰白茫茫的婚礼,心里实在不好受,轻哼了一声,并不。 前面的鼓乐声渐渐远去,街上的人都散了,宁远侯府的马车才慢慢从小巷子里拐出来,回宁远侯府去了。 简飞扬带着花轿回到镇国公府,正是天色刚刚发暗的时候。 镇国公府里里外外点上了大红灯笼,照得里外如同白昼一般。 一群人等在镇国公府门口,看见花轿了,立刻喧嚷起来,又噼里啪啦地放响了鞭炮。 简飞扬忙微微侧弯了腰,对轿子里的人问道没有吓着你吧?无不少字” 贺宁馨嘴角微翘,并不。 简飞扬听见鞭炮声越发大了,问了也白问。况且大喜的日子,没有鞭炮声行?便也由得他们去了。 花轿停在镇国公府门口,一旁的喜娘掀开了轿帘,将贺宁馨搀扶了出来。 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扶风和扶柳赶紧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贺宁馨。 跨过门槛的时候,简飞扬在后面看着,手里捏着一把汗,生怕门槛太高,绊倒了贺宁馨就出大篓子了。——昨儿他本来想锯了门槛的,被弟弟简飞振拼命阻止了。也是,大喜的日子锯门槛,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一行人顺着镇国公府从外院门口一直铺向内院上房平章院的大红毡子,来到拜天地的喜堂。 平章院的正屋里,红烛高烧,一个大红的“囍”在正屋正对大门的墙上闪着暗金色的光。 上首的两个座位都空着。但是八仙桌上,供着圣上御笔 重生空间守则第3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笔赐婚的圣旨。老镇国公简士弘自然是不在了,简老又病重得起不来床,两个人便只有先拜天地,再对着圣上的赐婚圣旨拜高堂。 周围道喜的人群看见这一幕,只觉得镇国公府和贺家正是圣眷正浓,无人关心简老在不在。——御旨赐婚,可比任何保障都要给力。 正在这时,圣上派的内侍了,将给贺宁馨一品国公的诰命也封赏了下来。 众人更是羡慕,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简老在屋里听见外面吵嚷的声音,只觉得头更疼了,吩咐的丫鬟芳影将门关得紧些。 芳影没办法,将已经关上了的门又拉了拉,对躺在床上的简老道老,已经关好了。” 简老皱着眉头道关好了?我还听得见外面的吵闹声呢?”又低了头流泪成亲,将娘一个人孤零零扔在屋里,连请都不来请一次……” 芳影在一旁讪笑着,连劝都没有劝一声。 简飞扬和贺宁馨在前面的喜堂上拜了堂,便牵着喜带的另一端,将贺宁馨引进了在内院的致远斋。 这个院子他从来没有住过。为了成亲,特地让人又从里到外的粉刷了一边,所有的家私都换了外院库房里的黄花梨木的新家具。 来到龙凤红烛高烧的新房里,扶柳搀扶着贺宁馨坐在红木细雕拔步千工床上。 喜娘拿过喜秤,递给简飞扬。 屋里一群闹新房的起哄道快揭开快揭开——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简飞扬抿嘴笑了笑,伸手接过喜秤,轻轻挑开了贺宁馨的大红盖头。 贺宁馨扬起绯红的小脸,飞快地瞥了简飞扬一眼,又低下了头。 人群中有一阵静谧。过了一会儿,有人冒冒失失地叫起来谁说新娘子不好看的?——我看他是瞎了眼……”话未说完,便被简飞扬的心腹下属给死拉活拉地拉了出去。 “好了,好了,新娘子都看到了,大家可以出去坐席了吧?无不少字”喜娘笑嘻嘻地帮镇国公府待客。 镇国公府遭过大难,府上的亲戚不若别的勋贵府上那样多,请的帮手都是许介绍的喜铺里面的人。不过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礼上一丝都没有。 外面的酒席才开桌,简飞扬还得出去待客。 “你先歇一会儿,我已经让厨房给你送一桌席面。”简飞扬轻声叮嘱贺宁馨。 贺宁馨低声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屋里,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美妇笑眯眯地看着。她身旁站着一个漂亮沉稳的少女,另外还有两位姑娘和简飞怡站在一起。 这么多人里,贺宁馨只认识简飞怡。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的眼神,忙给她挨个介绍。指着中年美妇道这是姑母。”指着她旁边的少女道这是表妹。” 简飞怡身边的两位姑娘一前一后,自我介绍道小妹卢珍娴、郑娥,见过大嫂。”简飞怡也上前行了礼。 贺宁馨听简飞扬提过,卢珍娴是他娘亲简老的女儿,郑娥是他军中恩人的女儿,他的义妹。 “两位不用如此大礼,快快起来。”贺宁馨带来的丫鬟扶风忙将卢珍娴和郑娥扶了起来,贺宁馨亲自将简飞怡扶了起来。 贺宁馨又起身给简士芸行礼道见过姑母。” 简士芸笑眯眯地赞了她一声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行事皆是大家气度。”拉过了她身边的少女,道宜岚,快来见过你大表嫂。” 那位名为“宜岚”的少女缓步上前,给贺宁馨行了大礼。 大齐朝里,新婚认亲一般是在第二日给公婆敬茶的时候。简飞扬今日就让她们,想是为了弥补简老不在的遗憾。 贺宁馨跟这些人都见过了,简士芸才拉着女儿的手,对贺宁馨道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儿堂上敬茶的时候再见吧。”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卢珍娴和郑娥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一起目送她们出门。 “我到前面去了,你先安置吧,不用等我。”简飞扬说完,脸上红成一片,大步出了房门,往外院待客去了。 贺宁馨的嘴角越来越上翘,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几个人在新房用了些厨房送来的饭菜,又随意说笑了一番,贺宁馨略微有些紧张的心情才轻松了下来。 扶风、扶柳又服侍着贺宁馨去净房洗漱换衣,才辞了出去。 新房里面,只剩下贺宁馨一个人,穿着月白色的中衣,靠在大迎枕上,望着一旁架子上的龙凤红烛发呆。 简飞扬带着几分酒气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贺宁馨敛身斜望的起伏侧影,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涌上了心头。 是 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洞房花烛 下 贺宁馨看着龙凤花烛,其实心里一片茫然。——又一段婚姻,又一个男人,这一次,她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简飞扬在门口看了贺宁馨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贺宁馨应声回头,看见是简飞扬进来了,忙笑着起身下床迎国公爷了。扶风、扶柳这两个小蹄子死哪里去了?都不记得通传一声。”居然比以前还彬彬有礼了几分。 简飞扬有些不习惯,又咳嗽一声,道我让你的丫鬟歇着了……今晚不用她们伺候。你还是照旧叫我飞扬吧。——国公爷,听着别扭。”其实是太见外了,像是一下子就有了高低贵贱之分。简飞扬看不上将放得低低的女子。若是你都看轻,就不用期待别人会将你高高举起。 贺宁馨的语气其实客气多过迎合,有礼多过奉承,并没有将放到低处,却仍然让简飞扬不舒服。 贺宁馨微笑着走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飞扬,前院的酒席可是散了?——今儿没有见到娘?”见他额头上似乎有几滴晶莹的汗珠,贺宁馨从衣袖里取出帕子,踮起脚,往简飞扬的额头轻轻按去。 简飞扬身上的酒气更是浓郁。 贺宁馨微微皱了皱鼻子。 简飞扬马上意识到了,略微后退一步,从贺宁馨手上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道你回床上歇着吧。我先去洗漱,换身衣裳。——外院有些客人喝醉了,我让管事给他们安排客房住下了。真没料到来了这么多人,多亏了有飞振帮我……至于我娘,病了。我让人看着她呢,免得到时候犯了病,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一边说,一边往净房里行去。 贺宁馨笑着跟在他后面进了净房,打算亲自服侍她梳洗。既然没有丫鬟,妻子也是可以服侍的。 简飞扬回头看见贺宁馨,有心想让她回床上躺着,可是看见她言笑盈盈地站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又说不出口。 简飞扬默默地走,在屏风后面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着白色中衣转了出来。 贺宁馨试了试盆架上的水,微蹙了眉头水温了,不太热乎。你等等,我出去让人给你再炊些水。” 简飞扬抬手阻止她,又伸了一只手往盆里试了试,道正好。以前更凉的水我也用过,这就很不了,不必再兴师动众。” 简飞扬低头伸手宽衣,刚解开上衫,猛然想起贺宁馨在这里,有些赧然地抬头看着她,住了手。 贺宁馨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拿来瓜瓤,道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简飞扬退后几步,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还是先歇着吧,我……我来……”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贺宁馨不再勉强他,放下瓜瓤,轻声道我让厨房给你做碗醒酒汤。” 简飞扬更是大急,上前一步拉了贺宁馨的胳膊道真的不用了,你去等着我,我马上就”很是急切难忍的样子。 贺宁馨听出了弦外之音,低头终于有些脸红,闷闷地应了一声,出去外头候着去了。 简飞扬洗得很快。 贺宁馨刚刚在床上安置好,简飞扬就用大毛巾擦着头发,缓步走出了净房。 将床旁的小灯移到了墙脚,又捻到最暗的程度,只有一点星星火光。 一旁墙边桌上的龙凤花烛倒还是烧得正旺,偶尔啪的一声爆一下灯花。 简飞扬坐到床边,放下了床上的帐幔,床里的光线立时暗了下来。 贺宁馨不自然地在床里面挪动了一下身体。这一世,和前一世会有不同吗?前一世的洞房花烛夜,那位新郎不顾她是初次破瓜,将她折腾得够呛,甚至从此就怕了这男女之事…… 简飞扬睡了下来,侧头看了看贺宁馨,见她在一旁躺得直直的,全身僵硬,很是紧张。 简飞扬比她更紧张。长了二十六岁,他还是第一次跟在一起。前几天拿了几本春宫册子恶补了几天,差一点就要去青楼现场观摩一下…… 贺宁馨在一旁等了半天,不见简飞扬有动静,偏头看了他一下。 简飞扬正在一旁鼓足勇气,伸手伸了几次,却不敢碰到贺宁馨的衣角。 看见贺宁馨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明澈清朗,简飞扬终于忍不住,伸出双臂,将贺宁馨搂了。 贺宁馨刚一转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忍耐,一定要忍耐。贺宁馨不断告诫。 印象中的疼痛并没有突如其来,却是简飞扬薄薄的双唇慢慢贴了,印在贺宁馨的唇上,带着些微醺的酒气,在她唇上辗转反侧,吸吮来去。 这样的亲吻,从来没有过…… 贺宁馨的僵硬突然瓦解,她条件反射般回吻了。如两个馋嘴的孩子一般,两个人拥在了一起,吻得难解难分。 想起春宫册子上的步骤,吻得昏头涨脑的简飞扬终于留出一丝清明。一只大手趁着贺宁馨不备,悄悄从她中衣底部钻了进去。轻轻挑起中衣底下手感极好的肚兜,往下是手感更好的凝脂玉肤。再斜斜往上,是一处重峦叠嶂,高峰迭起。 灵活的大手触到峰底,不由顿住,打了个突。下一刻,大手如有意识一般,自发自愿地顺着细腻的胸线握住一处随着心跳不断起伏的隆起。入手如绵,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又柔弱可怜,让人忍不住想百般怜惜。 简飞扬再也忍不住,另一只手也钻了进去,握住了另一边挺翘欲飞的胸||乳|,一起揉按起来。 贺宁馨两手抱着简飞扬的脖子,微闭了双眼,柔顺地躺在他怀里,任凭他一边在她唇上亲吻,一边揉搓她的身子。很快就被简飞扬弄得发热,身子也越发软了起来。 简飞扬敏锐地觉察到怀里的人慢慢没了先前的僵硬,如一池春水一样慢慢融解起来。 “馨儿……馨儿……我快忍不住了……”简飞扬在贺宁馨耳旁呢喃,两手一掀,将贺宁馨的中衣解开,分作两边。 有些昏黄的千工拔步床里,贺宁馨白腻的胴体在掀开的中衣里,如鲜花一样缓缓绽放。 简飞扬俯身压了下去,硬若磐石的那一端却左冲右突,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斗大的汗珠从简飞扬额头滴了下来,滴在贺宁馨赤的胸前,将闭着双眼的她吓了一跳。 贺宁馨睁开眼睛,看见简飞扬脸憋的通红,在她身子那处撞来顶去,却不得其门而入。 贺宁馨微微有些惊讶:难不成简飞扬从没有经过人事?——她他没有妾室、通房,也他不要丫鬟伺候,可是他到底二十六岁了,又从军多年,会从来没有过? 须臾间,简飞扬已在贺宁馨的找到了一处空隙,忙把的昂扬贴了上去,急速顶动磨蹭了起来。虽然没有进到里面,可是在外面却将贺宁馨磨得面红耳赤,一股酸软之意从她的花溪底部升腾而起,差点让她如一样呻吟起来。贺宁馨赶紧咬住了唇,将那声嘤咛咽了下去。 “馨儿……馨儿……你真好……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简飞扬一边说,一边大动,顶着她的花苞外延,发了出来。 贺宁馨睁大了眼睛,看着简飞扬起身掀开帐幔,披了薄氅,从净房里端了盆温水,又拿了毛巾给她清洗。 从贺宁馨身子底下拿出那方白色的帕子,简飞扬看见上面有些秽物,就是没有落红。 简飞扬微微怔了一下,便起身从一旁床头小柜里拿出一把小刀,要往手上割去。 贺宁馨大急,起身抢道住手——你这是做?” 简飞扬抿了抿唇,道没关系,我信你。——一定是意外。” 贺宁馨尴尬万分地伸手将那块帕子夺了,嗔道意外不意外的?——你都……你都……没有,我会有落红?” 简飞扬急了,“我没有?——你看,我每个步骤都做了……”终于将床头小柜子底部藏的春宫册子拿了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给贺宁馨看。 贺宁馨瞥了一眼,便将那册子推开,回身躺回床里面,低声道你,我们再做一次……” 简飞扬如听魔咒一般,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春宫册子扔到地上,回到了床里面。 床边的帐幔再次放下,将床里床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你还行吗?……”贺宁馨的声音轻柔得响起,简飞扬刚刚才有过一次,贺宁馨,男人没法子这么快就做两次的。 简飞扬还没来得及搭话,他的骄傲已经抬起了头,循势待发。 贺宁馨向下瞥了一眼,吓了一大跳。刚才都没好意思看,这个……这个样子,也太粗大了些。希望等会儿不要太疼了。 贺宁馨忍住羞怯,一边想,一边伸手,握住了简飞扬的那一端坚硬,往的溪谷迎。 简飞扬被贺宁馨的小手弄得又快忍不住了,忙将她的手撇开,握住那里,又看了看前头顶住的那处紧闭的花溪,问道是这里?” 贺宁馨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简飞扬不敢再看,重新俯到贺宁馨身上,将那处对准了,试图往里面突进。 努力了半天,还是在外围徜徉。 “进不去……”简飞扬大惭。这种事原来这样艰难,别的男人为何如此甘之如饴? 本来很紧张的贺宁馨差点笑起来,忙抱紧了身上的人,在他耳边轻声道用力,用力一点……” 简飞扬在她那处磨蹭多时,也引得春水潺潺,倒是润滑了许多。 “我试试……如果疼,就叫住我……”那里看上去那样弱小,他的硕大可能放进去?如果弄坏了办? 简飞扬一边犹豫,一边到底抗不过本能的吸引,咬咬牙,一鼓作气插了进去。 贺宁馨这一次,只觉得些微的刺痛,便马上被一股充实的酸软包裹了起来。 简飞扬更是如坠天堂……刚才他还以为不可能更好,原来还有更好的在后头……如那一次行军中来到一处美丽的山谷,当他觉得面前的一切不可能更美的时候,后面接踵而至的美景就一次比一次强烈地盖过了前头…… 纠缠、顶动、磨蹭、转圜。每一处皱褶都被捻平,每一处柔嫩都被呵护,每一次觉得像是到了尽头,却又被新一轮的冲锋送上了更高的山峰…… 原来男女之事,还有这样极致的美好。 贺宁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断呻吟起来。 简飞扬听见贺宁馨的声音,更是不能自已,就在他觉得快要血脉爆体的时候,终于埋在贺宁馨身体深处爆发了出来。 贺宁馨不受控制的颤抖收缩起来,也到了两世为人的第一次高峰。 简飞扬趴在贺宁馨身上,急促地喘息起来。 贺宁馨在下面温柔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侧头在他脸颊边亲吻了一下。 简飞扬本来到达高峰后有些失落的心里,被这一吻填得满满地。他将身子挪了挪,不再完全压在贺宁馨身上。一双手却紧紧抱着贺宁馨不放。 贺宁馨这才觉得全身跟被大石头碾过一样乏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简飞扬侧头看了看贺宁馨疲倦的样子,嘴角微翘,往那边躺了,顺手一捞,将贺宁馨抱了起来,放在身上。 “刚才我压疼你了。现在换你压,咱们扯平了。”简飞扬一本正经地道,一边说,一边将在一旁揉成一团的中衣拿,给贺宁馨盖在身上。 触到贺宁馨柔嫩丰腴的肌肤,简飞扬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她的胸前。一时用力按压,一时又用手掌磨蹭着顶端的红樱桃,将贺宁馨本就挺翘的双||乳|更是揉搓地鼓 胀了起来。 简飞扬低头看着这番美景,双手插到 贺宁馨腋下,将她举高了些,一颗樱桃正好颤巍巍地垂到他面前,便张口含了上去。 第一卷《待嫁》 完。第二卷 《斗法》,敬请期待~~~ 是 由】  正文 第一章 新婚燕尔 上 贺宁馨被简飞扬含住了最柔弱的顶端,生生倒抽一口凉气,忙推他的头道:“不要啦快放开我……” 简飞扬不肯放开她,含住嫩生生的樱桃,干脆吮咂了起来。两只胳膊如铁铸一样将贺宁馨紧紧地箍在怀里。 贺宁馨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一点点都被他吸了出去,全身越来越软,只好双手搂住了简飞扬扎在她怀里的头,低声在他耳边道:“求求你,先停一停好不好……?” 简飞扬想点头,却放不开送到嘴的美食,口里唔唔有声,继续埋头苦吃。 贺宁馨没有办法,伸手下去,在他的要紧处轻轻撂了一下。简飞扬立时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松开贺宁馨,大口喘起气来。 贺宁馨好不容易寻着了机会,脱了简飞扬的桎梏,要从他身上挪下去。 “你要去哪里?”简飞扬何等机敏,察觉到贺宁馨要逃,大手一伸,又将贺宁馨抱了回来。 贺宁馨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只好放弃了,靠在他怀里跟他说话。 看见简飞扬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却也不闲着,依然在她身上上下游走。动作从青涩慢慢转向熟稔,只是间或还是有些不安,只要贺宁馨略微一动弹,便立时停住,生怕她不悦,或是不舒服。 贺宁馨微微含笑问道:“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过?” 简飞扬也微翘了嘴角,有些赧然:“……我是不是很没用?” 贺宁馨抬起手,往简飞扬脸上划去,顺着他的眉梢,挺直的鼻子,往下划到他棱角分明的双唇,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奇怪。”作为一个从军多年,从小卒升上来的大将,怎么会连青楼都没有去过?——贺宁馨可是知道,凡是有军营的地方,就有红帐,更别说追着军营开的青楼窑子私窠子,更是昌盛。 简飞扬想起从军时候的往事,睁开眼,望着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们家当年没有遭难,我肯定也和诸多勋贵子弟一样,十三岁就有通房,十五岁不娶妻,也会纳妾。” 贺宁馨微微点头。事若反常必有妖孽。简飞扬这样的,就是反常了。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点头,忍不住轻轻拍了她的头一下,道:“你点什么头?” 贺宁馨笑着拨开他的手,道:“快说,快说,到底是为什么?” 简飞扬想了想,有些难以启齿,抱了贺宁馨在怀里,含糊地道:“我们回了祖籍,家里被抄得一干二净,我从十一岁就要下地干活,哪有人会为我考虑这些……?” “那后来你从军之后呢?” 简飞扬想装糊涂:“从军啊?从军就要听上面的命令,没有功夫去……”话未说完,便被贺宁馨拧住了胸口的一块肉,似在威胁他,让他说实话。 “你别想骗我。”贺宁馨开始“行讯逼供”。 简飞扬踌躇了一会儿,才坦白交待:“……第一次打完一场大仗的时候,跟着营里的兄弟去过一趟窑子。可是看见那里的女人,我觉得她们好脏……”其实不仅是脏,而且很多都有脏病。简飞扬亲眼见到身边的一个兄弟,因为经常去逛窑子,得了脏病,不治身亡。 这些事情,简飞扬觉得太污秽了,不想说给贺宁馨知道。后来回到京城,他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简老夫人给他安排的通房,他当然是敬谢不敏,不敢笑纳。 贺宁馨却知道简飞扬说得是什么意思。她嘴角微翘,伸手抱紧了简飞扬:一个有洁僻有坚持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轻率放纵,有肉包子就一定要偷吃的男人。看来这一世,她是捡到宝了。 贺宁馨将头靠在简飞扬怀里,沉默了半晌,才推了推他道:“你去把帕子拿过来……” “什么帕子?”简飞扬的手又抚上了贺宁馨的身体,这一次,慢慢向下滑去…… 贺宁馨看也不看,啪地一声拍下他“不怀好意”的手,指着一旁道:“就是那个……落红帕子……” 简飞扬“哦”了一声,将贺宁馨从左手边换到右手边,接着长臂一伸,将那快被揉到床尾去的帕子捞了过来。 “这就是落红?”简飞扬举着帕子,迎着从帐幔那边透过来的昏暗的光线,翻来覆去的看,皱了眉头:“怎么还有……那啥在上面?” 贺宁馨气结,道:“那啥?……那不是你的啥?……”伸手想夺过来,被简飞扬轻轻一晃,避开了她的手,“让我再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贺宁馨嗔道,“刚才你还怀疑我呢……”这可是女人贞节的标志。贺宁馨想起刚才简飞扬的反应,就觉得一阵气闷:还二话不说就拿刀做假,他怎么不拿一管鸡血来抹上去算了? 当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曾经在勋贵夫人中听过,某家姑娘不是完璧,就带着一管鸡血和新郎洞房,最后被纠了出来,当场“退货”。 简飞扬转头看着贺宁馨似嗔似喜的样子,嘴角微翘,低了头下去,抵在她的额头上,沉声道:“我没有怀疑过你,从来没有。——就算没有落红,我也不会疑心你,肯定不是你的错。” 贺宁馨听见简飞扬这话,倒是好奇心起,靠在简飞扬肩上,单手撑起自己的头,笑着问他:“为何对我这样有信心?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我们也不熟的。” 简飞扬单手将落红帕子慢慢团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床上。两只手回抱过来,一起将贺宁馨圈起来,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道:“你是我妻子。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就是这样简单?因为她是他的妻,所以他信她不疑? 贺宁馨慢慢想着简飞扬的话,酸楚、喜悦,还有夹杂着被人信任倚赖的感慨,一起涌上心头。 夫妻之间最难得的,不是相爱,而是相互信赖。 简飞扬等了半天,没有听见贺宁馨说话,忙低头看她,却见她莹澈的双眸里似有泪光闪动。 简飞扬吓了一大跳,着急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刚才弄疼你了?”刚才的紧窒,让简飞扬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窄小柔嫩的地方,若不是他之前已经出来过一次,他肯定放进去就要忍不住了…… 贺宁馨摇摇头,顺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含笑道:“没有……” 简飞扬将贺宁馨又搂紧了几分,低声道:“我还要……” 贺宁馨待要拒绝,可又怜他初知人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忍得住?便半闭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简飞扬大喜,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了下来,又立刻翻身覆上。这一次,不用贺宁馨的指引,他已经轻车熟路地找准了方向,大力驰骋起来…… 是 由】  正文 第二章 新婚燕尔 下 贺宁馨这一世的新婚之夜,和前一世完全不同。 她到今日才明白,原来夫妻之事,不全是一个人的痛苦和忍耐,也有两个人一起的欢愉和颤栗。说起来也是这一世的贺姑娘是个身子好的人,以简飞扬这一晚的需索无度,若是换作前一世裴舒凡的身子,可能已经早登极乐去了。 身体健康,也是做人的乐趣之一。 贺宁馨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不用看时辰钟,贺宁馨也一定是晚了。 简飞扬依然睡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枕在她的脖子下面,另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就算在睡梦里,也是一幅完全占有的霸道样子。 贺宁馨忙伸手推了推他,轻声唤道醒醒飞扬,快醒醒” 简飞扬浑身一震,眼睛尚未睁开,两手已经条件反射一样地往贺宁馨的脖子上圈了。 饶是贺宁馨心性再沉稳,也被枕边人突然冒出的杀机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屋外等得团团转的扶风和扶柳好不容易听见里屋有了声音,赶忙来到门口对着屋里问道,可是要起身吗不跳字。 听见屋外丫鬟询问的声音,还有贺宁馨尖叫的声音,简飞扬才彻底清醒。 看见双手圈住了贺宁馨细弱修长的脖颈,只要内力一吐,她就该香消玉陨了…… 简飞扬冒了一身冷汗,忙松了手,将贺宁馨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结结巴巴地哄着她不怕……不怕……别吓着了……”比昨晚更加尴尬。 贺宁馨定了定神,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问道飞扬,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不然会听见声响,就要对枕边人突下杀手? 简飞扬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顿了一顿,半晌没有。 等两人都平静下来,简飞扬才似自言自语,又似解释一样说道……在军营里的时候,有一阵子,营里混进了敌方的探子……大家晚上都交替守夜,看谁都像杀手……我们那一营的把总,叫了个游ji,半夜被人割了脑袋……”其实何止如此? 从军在外,如他这样没有后台,没有家世,没有帮手,也没有银子的小卒,能爬到将军这个位置,没有丝毫的侥幸。营里不知有多少有家世有后台的人,一直等着伺机要取代他,冒领他的军功,占去他的位置 如果不是他严谨自律,如果不是他多长了几个心眼,肯定早就被别人用各种明的暗的手段除掉了,根本等不到功成名就,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有正常的欲望。可是外面那些,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放下戒心。他从不近女色,这也是原因之一。——谁那个脱光了衣裳,主动爬到他床上的是敌是友?他不能、无法冒这个险。 曾经有下属为了巴结他,送了两个绝色美女给他。那位下属买通了他以前的一个亲兵,将两个美女脱光了放到他床上。他半夜回房,察觉屋里有人躲在他床上,立时先下手为强,砍掉了她们的脑袋,并且将两人的头颅当作是j细悬在城墙上示众。送的下属被他以“通敌”为罪名斩杀,被买通的亲兵也被砍头示众。——因为他是领兵大将。这种事如果一再发生,也许下一次,送上他的床,就真的是敌人的探子;被砍掉脑袋的,就是他  正文 第三章 内院之主 上 那刚留头的小丫鬟也在探头探脑地看着正屋门口那三个花枝招展的丫鬟,猛然间听见大丫鬟扶风的声音,又是问起的贺家下人最怕的许嬷嬷,忙回过身冲扶风摆手道扶风别罚我我这就去给你叫许嬷嬷……” 扶风笑骂道你胡噤呢?谁让你叫许嬷嬷去了?我不过白问问。今儿院子扫了吗?廊下的鸟儿喂了吗?花儿浇了吗?早饭摆了吗?——这么多事,你不去做,就在这里游手好闲,等许嬷嬷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扶风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让院子里镇国公府以前的下人都有些讪讪地,赶紧都离了院子,做的差使去了。 见院子里的闲人散去,扶风才端着手,快步往台阶上行去。 台阶上那三个丫鬟也看见了扶风。扶风虽然不认识她们,她们可是认识扶风的。——身边四个大丫鬟,这院子里的人谁不晓得? 扶风正眼也不看那三个丫鬟,从她们身旁擦肩而过。 那三个丫鬟中生得最高,最窈窕的一个丫鬟闪身上前,拦住了扶风的路,对她满脸堆笑地福了下去,道见过扶风。” 扶风咳嗽一声,道有劳,借过。”伸手将那丫鬟从容推开,进了正屋。 那被推到一边的丫鬟正是简老给简飞扬准备的通房柔馨,另外两个通房丫鬟柔佳、柔蓉,一向以柔馨马首是瞻。 柔馨自上次在外院书房被简飞扬训斥之后,就一直躲在致远斋,哪里都不去,一心等着简飞扬成亲之后,再做打算。想着只要娶回了,到时候再寻一个伺候国公爷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今儿一大早,柔馨就带着另外两个丫鬟一起,要给贺宁馨磕头。谁知国公爷居然到现在还在里屋没有出来,也不知在跟做些。 “柔馨,我们办?”柔佳忧心忡忡地问道。 柔馨咬了咬唇,道我们先吧。等有了空,我们再来。”说着,便领了另外两个丫鬟一起回的屋子里去了。她们的屋子,在后面的后罩房里。一排六七间,她们就占了其中的三间,别的屋子都不让住人。 以前简飞扬不住在致远斋里,这三个丫鬟便是致远斋半个主子,自然她们说,就是。 如今简飞扬成了亲,贺宁馨不仅是这致远斋的女主人,也是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圣上连国公的诰命都封了,这府里后院的,除了简老,没人能大过她。 致远斋里别的下人都等着看好戏呢。看是三个副厉害,还是新厉害。 贺宁馨此时刚刚沐浴完出来,换了一身海棠红的罗纹遍地金织锦长裙,腰上束着洋红的腰封。脖子上挂着一个黄金项圈,下挂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璎络,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和一身大红的装束,十分打眼。 扶风已经命人将早饭摆到致远斋的外屋里去了。大齐朝的习俗,新婚头三天,新娘子还是娇客,不用去侍奉翁姑,可以在屋里用饭起居。要等三日回门之后,才开始立规矩。 简飞扬和贺宁馨一起出到外屋用了早饭,又喝了茶,歇了一会儿,才去平章院去敬茶认亲。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比一般新娘子都晚了一些时辰。 简飞扬既然不在意,贺宁馨也不是很在意。——她打定了主意,以夫为“尊”,夫唱妇随,谁敢说她不贤惠,出来理论理论 镇国公府别的主子此时也都接到消息,说国公爷和要去平章院敬茶认亲去了。虽说昨晚镇国公府的女眷们已经认过一次了,可是礼不可废,今儿才是正式认亲的场合,还要给见面礼的。 等简飞扬和贺宁馨一路走,简老已经穿戴整齐,在平章院的正屋堂上等了一会儿。简飞振坐在简老下首西面的第一张椅子上,简飞怡同卢珍娴、郑娥坐在简飞振下方。简士芸带着女儿陈宜岚坐在简老下首东面,同简家人相对而坐。 简飞扬先来到正屋门前,停住了,等贺宁馨从后面缓步走上来,简飞扬对她伸出了手。 贺宁馨抿嘴一笑,将手放在简飞扬手里,两人携手进了屋子。 卢珍娴和郑娥已经站了起来,满脸喜色地对简飞扬和贺宁馨福了一福,道见过国公爷、国公。” 贺宁馨顺势将手从简飞扬手里拿出来,对着卢珍娴和郑娥抬了抬手,道两位不用大礼,叫我表嫂就是了。” 陈宜岚也站起来,对贺宁馨行了礼,叫了声“表嫂”。 贺宁馨含笑点头。 简飞怡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唤了声“大嫂”,就不再了。 贺宁馨一边跟她点头,一边就跪在了地上摆好的垫子上,接扶风送的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一杯热热的盖碗茶,双手捧着,给坐在上首的简老呈了上去。 屋里的几个姑娘都比贺宁馨小,见她跪下了,她们不好意思坐着,便站在一旁,连简飞振都站了起来。 简老笑着接过茶,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贺宁馨一会儿,点头道辛苦你了。我们飞扬性子执拗,你做妻子的,要多多包涵才是。” 揭开盖子轻抿了一口,简老就将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拿出一支羊脂玉镯放在贺宁馨托起的茶盘上,道这是我们简家祖传的镯子,只传给嫡长媳。今日我把它交给你,你要时时牢记,你是我们简家的宗妇,我们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要由你操持,切不可再同以前一样,由着性子姿意妄行”语气越说越严厉。 贺宁馨高举着茶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听训,时不时恭谨地回应一声。 说完这话,简老又唠唠叨叨地将镇国公府从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第一代镇国公,到简飞扬他爹,老镇国公简士弘的诸多事迹一一摆了一遍,足足说了快有半顿饭的功夫。 贺宁馨跪在地上,托着茶盘的手都开始发起抖来。 简飞扬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不好上前打断简老的话。——简老可是在说着祖宗先辈的往事,他要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打断,实在是太过不孝。不仅对娘不孝,更是对爹,对祖宗不孝。大齐朝里,不孝可是大罪。 简士芸在下首看着不像,又看到屋里没有别人可以,便微微咳嗽了一声,笑道大嫂这样疼你的大儿,真是难得。也给我们留些空儿,好让我们跟老大也亲香亲香吧” 简飞扬松开了拳头,感激地对简士芸笑了笑,冲她微微颔首示意。 简士芸见简飞扬领了她的情,也颇欢喜,索性起身走,将贺宁馨手上高举的托盘取了下来,交给一旁伺候的丫鬟,又亲自将贺宁馨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赞道老大这通身的气派,啧啧,跟大嫂刚嫁进来时一个样儿” 简老正要说简士芸几句“越俎代庖”的,闻言脸色黑了一半,立即闭了嘴,不再言语。 贺宁馨也感激地冲简士芸行礼道多谢姑母体恤。” 简老听了贺宁馨的话,脸上另一半也黑了,古怪地笑了一声,起身道我头晕,要歇着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从正屋旁边的小侧门拐进了抄手游廊,往的里屋去了。 简飞扬本来不想新婚的时候就大动干戈,可是如今看来,不是他想息事宁人,别人就能领情的。 想到此,简飞扬立时拿了主意。 贺宁馨在一旁同简飞振也互相见过,又给众位和简飞振送了见面礼。贺宁馨准备的都是大齐朝里新娘子给夫家的小姑子小叔子常见的礼物。小姑子们各是一方帕子,小叔子是一双鞋底。不同的是,帕子是天水碧的料子裁的,不是市面上买的到的。鞋底倒也罢了,是贺家的针线上人做得,贺宁馨就在上面最后扎了两针,做个样子而已。 简飞扬见敬茶认亲都做过了,便将平章院的管事婆子叫了,吩咐道给老收拾,三日后,搬到后园的暄荣堂去。” 平章院是镇国公府的正院,本来是国公爷和国公的住处。 简飞扬以前没有成亲,也没有住在内院,所以就算他袭了爵,这平章院还是让简老住着。 从理上说,如今有了正经的新任国公,简老就该搬到老太君住的暄荣堂才是。当然从情面上说,贺宁馨过门刚一日,就让老搬家,似乎有些不近情理。 简飞振头一个看不惯,站到简飞扬跟前,拧了两道浓眉问道大哥,你和大嫂在致远 重生空间守则第3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远斋住的好好的,又何必搬来搬去?”又看向贺宁馨,软语相求道大嫂,实不相瞒,我娘如今就这点念想。 她常跟我说,住在这个院子,就如同回到以前我爹还没有过世的时候一样,让她觉得日子还有个奔头。如果一下子这样热辣辣地让我娘搬走,我担心娘会受不了……大嫂也是贤良人,可不可以宽限一阵子,等小弟慢慢去劝娘,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 贺宁馨不动声色地往简飞扬身旁挪了一步,躲开了简飞振的行礼,笑着道二弟言重了。——这事儿,你当求你大哥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头一天嫁,门都还摸不清呢,二弟就给我出了这样一个难题。若不是二弟心地纯善,又是个大孝子,我还当二弟是故意为难我呢” 简飞振大哥决定的事情,是没人可以动摇的,所以情急之下,便想让在大哥心里份量不一般的贺宁馨帮着求个情,却忘了她是新,就算要当家理事,也要三日回门之后,拜了宗祠才能接手的。如今的贺宁馨,还只是“客人”。 感谢蝶恋琴弦、夜莫妃的粉红票。继续持之以恒地求粉红票。(n_n) 是 由】  正文 第四章 内院之主 中 简飞扬果然有几分不虞,不过也没有当面斥责简飞振,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挽了贺宁馨的手,对屋里的众人道:“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今日大家就散了吧。”说罢,携着贺宁馨扬长而去。 简飞振在后面看着大哥、大嫂的背影,心里浮起几丝苦涩。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既然劝不了大哥,就去劝劝娘吧。 简士芸过来轻轻拍了拍简飞振,安慰他道:“你大哥这么大岁数,才娶了可心意的人。贺家又是我们简家的大恩人,说不得,对你大嫂格外看重一些也是有的。你别往心里去,亲兄弟就是亲兄弟,你不体恤他,还有谁能体恤他?想想你大哥以前遭的罪,你也该多为他想一想……”说完,带着自己的女儿陈宜岚出去了。 姑母的话,让简飞振心里好受了些。——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大哥,简飞振已是觉得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了。 简飞怡不知该如何安慰二哥,只好起身道:“我去看看娘。”说完,也从小侧门出去,往简老夫人的内室里去了。 郑娥和卢珍娴知道这是简家的家事,她们暂时寄居在此,以后也会嫁人离开,还是不要多掺和的好,便上前安慰了简飞振几句,也回身走了。 简飞振看见堂上的人转眼间都走了,更觉得闷闷的。一个人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妥,还是转身回到屋里,去寻简老夫人去了。 简飞怡先一步过来,简老夫人只在屋里床上躺着垂泪,又要去祠堂哭老爷去,十分伤心失望的样子。 简飞怡劝了半天,正自心烦,又不好撒手就走,见二哥进来了,如见救星一样,忙起身道:“二哥,你可来了。——娘向来只听你的劝,你来吧。我要去看看嫂子。”说着,快步出了屋子。 简飞振连忙冲出来叫住她道:“别去大哥那里自找没趣。以后有的是时候跟嫂子说话,别这几天去打扰人家,知道吗不跳字。简飞扬新婚,跟贺宁馨是一刻也离不开,简飞振都看在眼里,自然不能让妹妹去煞风景。 简飞怡哦了一声,改了主意:“那我去姑母那里,寻表姐说说话。” 这倒罢了。 简飞振点点头:“去吧。多和表姐亲香亲香也好。表姐眼看就要进宫复选了,在我们家也住不了多久了。” 简飞怡给简飞振行了礼,带着自己的丫鬟出去了。 简飞振叹了一口气,垂了头走到简老夫人的内室,怔怔地坐在简老夫人床边的锦缎杌子上,看着床脚的踏步发呆。 简老夫人哭了一会儿,见二儿子进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又担心他有个好歹,忙止了泪,扬声叫外面的芳影给二少爷沏壶茶过来。 芳影出去端了茶,又拿了一些水晶糕,装在墨玉四方盘子里,一起送了进来。 简飞振起身谢了芳影,接过茶,又挑了快精致的水晶糕,放到小碟子里,给简老夫人送过去,道:“今儿闹了一上午,娘也用些午食填补填补。大哥说晚上大家一家人一起吃饭,可能会晚一些才能用饭了。” 简老夫人接过碟子,用小银叉挑着,略用了用就放下了,对简飞振道:“你自小就最爱吃这水晶糕,你都吃了吧。这东西太甜,我不大喜欢。” 简飞振依言吃了所有的水晶糕,又喝了茶,出去漱了口,才进来坐回先前的位置上,对简老夫人问道:“娘可觉得心里好些了?” 简老夫人笑道:“看见我儿这样孝顺,就算不好也好了。” 简飞振勉强一笑,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娘,今日起初确实是您不对。大嫂给您敬茶,您接过来不就没事了?何必又扯七的八的,人家还以为娘是有意为难大嫂。——大哥见了,焉能不气?” 简老夫人面色有些微红,叹息地靠到床上的樱桃红大迎枕上:“以前我做媳妇的时候,婆母就算打得骂得,也不敢还嘴的。如今真是不一样的,婆母略微多说些话,媳妇就要给婆母脸色看。”又哭了起来:“……若是你爹还活着,他们哪里敢这样放肆?不过是欺我老婆子没有人护着,想怎么摆布我,就怎么摆布我” 简飞振忙拿了帕子给简老夫人拭泪,又侧身坐在简老夫人的床边,低声安慰道:“娘,有些话,儿子不得不说。——您要知道,婆母能对媳妇说一不二,不过是有个孝顺儿子而已。若是,若是儿子没有站在自己娘那一边,哪有婆母能拿捏媳妇的?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下之意,简飞扬没有把简老夫人当亲娘来敬,就不要怪他媳妇不肯作低服小。 简老夫人好似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听了简飞振的话,简老夫人愣了一回神。过了好一会子,如同茅塞顿开一样,眼角眉梢都露出喜色。 “娘,你还好吧?”简老夫人的笑容,让简飞振心里有些发毛。 简老夫人回过神来,收了笑容,看着简飞振道:“我的儿,多亏你会说解。不然这个误会,以后还不知要多会子才解得开。也罢,看来老大是怨了我了,我也不再去他那里自讨没趣。娘只有你……”一行说,一行抚上了简飞振的脸,笑道 :“我的儿子将来可不会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吧?” 简飞振忙安简老夫人的心,道:“娘大可放心,娘当然是在儿子心上第一位的。儿子将来娶媳妇,一定要对娘千依百顺,孝顺到头才好。”言之凿凿,听得简老夫人心花怒放。 娘儿俩在屋里絮絮叨叨说起当年的一些琐事,像是心结全解的样子。 等了半天,简飞振见简老夫人似乎心情真的好转了,才小心翼翼地道:“娘,大哥说,等大嫂三朝回门之后,就要娘搬到后园的暄荣堂去。” 简老夫人带笑的脸没来得及收住,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頹丧地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让芳影过来收拾,过几天就搬。”又叹气:“不争了。有什么好争的?……到了如今,我也什么都不求了。只要给你好好说一门亲事,再将飞怡妥妥当当地嫁出去。我这一辈子的事就算完了。”说完,恋恋不舍地往屋里面看来看去。 简飞振又忙安慰了几句,都被简老夫人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简老夫人如此顺当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倒是让简飞振有几分吃惊。不过他今日也乏了,不想再劝,便随口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回去了。 简飞振走了之后,简老夫人从床上起身,随便梳洗了几下,便在平章院里各个屋子都巡视了一通。让下人将房子打扫干净,有些不妥的地方要整修好了,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住进来。 老夫人不再跟国公爷闹了,下人当然都松了一口气。再闹下去,只有两败俱伤。如今老夫人先想过来,国公爷作为儿子,当然不会对着干,也是皆大欢喜。 晚上吃饭的时候,简老夫人十分随和可亲。对贺宁馨也是不远不近,既没有如先前一样,在堂上故意为难她,也没有刻意去表示善意,就当她同卢珍娴和郑娥一样对待,倒是各安其位,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 别说简飞扬,就是贺宁馨都在心里暗暗称奇,对简老夫人如此能屈能伸深表佩服。 晚上回到屋里,没说几句话,简飞扬就说困了,要歇息。贺宁馨让丫鬟炊了水进来,打发简飞扬沐浴。 简飞扬昨日还不愿意当着贺宁馨的面脱衣裳,今日却大手一挥,将浴桶旁边坐着给他舀水的贺宁馨抱到了里面,就着热水就做了一次。做完还不尽兴,又抱着她出了浴桶,将她按在净房里面的长榻上,从背后入进去,又做了一次。 不过短短两天功夫,简飞扬已经将春宫册子上有的姿势都在贺宁馨身上习练了一遍。贺宁馨肌体丰隆,软腻弹手,身子本就比一般女子生得诱人。别说简飞扬这样从来没有亲近过女人的,更是兴发如狂,恨不得长在贺宁馨身上算了,竟是一刻也离不开。 两人完事之后,贺宁馨起身看了看,见净房地上全是水,大浴桶里只剩下一半的水。长榻上也是东一圈,西一块的窝着水。 不用看,谁都知道这屋里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贺宁馨羞得满脸通红,拿手指攥了劲,使劲地往简飞扬胸膛上拧去,口里恨恨地道:“你不是困了吗?……” 简飞扬懒洋洋地靠在长榻一端,眼望着贺宁馨臊得无地自容的样子笑,也不答话。见贺宁馨伸手来拧他,突然一时兴起,肌肉一震,胸膛如铁一般硬了起来。贺宁馨便只觉得拧到一堆石子,手指都碰疼了。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受挫的样子,嘴角微翘,满脸都是愉悦促狭。 贺宁馨从来没有见过简飞扬这样惫懒轻松的样子,一时也觉得好笑,不再跟他疯闹,起身道:“你快穿上衣裳,我让人进来收拾。” =========== 感谢漠漠戈壁、书友17412281、伊妹妹、与梦平行、来回游走的鱼、癸玲儿、书友091207213621779的粉红票。感谢ngng101的10分评价票。(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五章 内院之主 下 说到收拾,贺宁馨又想到今天早上,扶风和扶柳进来给她收拾屋子的时候,两个人看见床上他们昨晚遗落的,羞得满脸通红,扭捏了半天才收拾妥当。 和简飞扬正值新婚,以后这样的尴尬场面,估计不会少。 不过贺宁馨也不是特别在意。既然做了丫鬟,这些就是她们的份内事。 只是这两个丫鬟当日在贺家就表示过,她们不愿意做通房,都愿意配了小子或是管事,以后好做管事娘子,继续在府里帮衬贺宁馨。她们是许带来的陪房所生,也算是许家的家生子,并不想脱籍。人说宰相门房都是七品官,她们跟着嫁到镇国公府,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们既然有这样的打算,贺宁馨当然也想成全她们。 另外两个许给贺宁馨准备的绝色丫鬟,倒是愿意做通房。 可是贺宁馨又不愿让她们进来收拾她的屋子,更不愿和简飞扬亲热的时候,旁边站个丫鬟虎视耽耽。 当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不愿意伺候宁远侯楚华谨,就将的陪嫁丫鬟桐雪和桐叶开了脸给他,只望他不要纠缠她就是。 现在嫁给简飞扬,这样的事情要如何面对呢? 在裴家,贺宁馨,以前的裴老爷是有过通房的,就是夏的陪嫁丫鬟,后来有了身孕便抬了姨娘,生三妹裴舒芳的时候去世了。还有隆庆帝给裴老爷赐的两名美妾,分别生了二妹裴舒兰和四妹裴舒芬。 在贺家倒是不一样,贺大老爷自始至终就只有许一个人,无论通房还是妾室,都没有。可是贺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贺大老爷寒门出身,一直感激许对贺家的大力相助,两人又说得上话,是难得的神仙眷侣,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贺宁馨想来想去,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一定之规,到底收不收人,完全没有的余地。她也不想为了这些事情,就让变做个每天疑神疑鬼的小气女子,非得把男人拴在裙带上不可。——可以没有感情,但是不能没有尊严。 再说简飞扬也不是个可以让别人左右的人。他的年岁不小了,而且这些年,能靠着一己之力,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就他的行为处事,已经成了型。 没人可以改变另外一个人,我们能做得,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适应对方,迁就对方。合则两利,如果不合,当然也没法一拍两散,不过倒是能调整好的心态,不要让醋意蒙蔽了的双眼和良心。 贺宁馨在这一点上非常清醒。 那么,要现在跟他提通房丫鬟的事吗?他以前是不知人事,所以能忍了这么久。如今既然知了“肉味”,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不说以后身子不适的时候,就说若是有了身孕,也是要跟他分房而居的。到那时候,还能装糊涂? 贺宁馨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突然情绪低落,还以为是刚才太放纵了,不顾她的推脱,要了她两次的缘故。忙伸手够了一旁架子上搭着的中衣套上,凑到贺宁馨身边低声道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以后一天只要一次,好不好?” 贺宁馨心里更是发虚,回头看了简飞扬一眼,淡淡地道我没生气。——只是我们成了亲,就是要过一辈子的。” 简飞扬拉了贺宁馨的一只小手,放在脸上磨蹭,笑着道当然是要过一辈子的。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贺宁馨咬了咬下唇,把手收了,想着两人还是新婚,那些煞风景的话,还是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终于忍住了,起身道我让扶风和扶柳进来收拾,你快穿了衣裳出去吧。” 简飞扬以为贺宁馨是臊了,心里暗笑面皮薄,起身又套了件外袍,自出去了。 扶风和扶柳在内室看见简飞扬一个人从净房里出来,忙屈膝行礼问了好,又问呢?” 简飞扬指了指净房在里面换衣裳。你们进去服侍吧。” 扶风和扶柳忙进了里面,拿了毛巾和笤箸,收拾了净房里面那堆烂摊子。 贺宁馨在净房里待了一会儿,又洗漱了一番,才出来歇着了。一夜无话。 过了两天,就到了三朝回门的时候。 这天一大早,贺宁馨和简飞扬就起来了,洗漱一番,又换上出门的大衣裳,跟简老道了别,带了给贺大老爷和许,还有贺宁馨娘家大哥、大嫂以及小侄子的礼物,坐了大车,回贺家去了。 贺大老爷和许这几天都如坐针毡,总担心女儿在镇国公府吃不好,住不好,又受了别人的气,无处诉苦。 贺宁馨的大嫂苏氏见了公公婆婆这幅样子,倒是颇有几分艳羡之下心,暗地里对的夫君贺宁启道真是有福气的人,爹和娘把当了掌上明珠一样疼,真是难得。” 贺宁启也很疼,闻言笑道你还说漏了一个我。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很疼的妹子呢。”受了许的影响,贺宁启从小就被教育要疼,让着。 苏氏更是发笑,道婆母这样的人,真是少见。人家都是疼多过疼女儿,就咱们家是疼女儿多过疼。”说完又担心贺宁启多心,忙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爹娘对你们兄妹俩都是一样疼,不分彼此的。” 贺宁启一点都不在意,坐到苏氏身旁,搂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晓得我们家疼闺女多过疼,你就加把劲儿,给我生个闺女出来。爹娘有了小孙女,也能弥补一下出嫁后的遗憾了。” 苏氏心里也活络起来。或者,真的再生一个?可是这么多年,她生了大之后,就再没有音讯了。 两人在屋里说笑,外面的丫鬟进来回道,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回门了。 “这么早?”贺宁启又惊又喜,从炕上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苏氏也忙起身跟了出去。 来到许的上房,苏氏进门正好看见贺宁馨和简飞扬正一左一右跪在贺大老爷和许面前磕头。 贺大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许却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看见苏氏进来,一旁站着的贺宁启走来站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元儿来了吗不跳字。 贺兴元是他们的嫡长子,如今年方八岁,已经启蒙进学。贺大老爷亲自给他请得名师在家里,日日苦读。 苏氏也悄声告诉他我让李嬷嬷去叫他去了,就快来了。” 间,贺宁馨和简飞扬已经磕完头起身,许和贺大老爷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他们,当作是彩头。 两人又见过贺宁启和苏氏。 简飞扬的“大哥、大嫂”叫得十分利落,让苏氏颇为惊讶。这位国公爷,以前来贺家的时候,都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样子,如今成了亲,倒是诙谐了许多。 贺宁启大笑着拍了简飞扬的肩膀,道妹夫,别忘了我那日说得话,咱们今儿要不醉不归” “大姑姑大姑夫”贺兴元从外面跑进来,冲着贺宁馨和简飞扬大叫一声。 简飞扬喜得一把抱起冲的贺兴元,举着往天上飞了两下,道元儿该多吃点。大姑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沉的一般人都抱不动了,也比你现在高一头。” 贺兴元兴奋得尖声惊笑,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冲淡了许刚才一些淡淡的怅惘。 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三朝回门,贺家的下人都见礼,每人都得了贺宁馨的赏赐。 吃饭的时候,贺家一家人团团围坐,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 许和贺大老爷担心了三天三夜,今日终于放下心来。 看看贺宁馨和简飞扬的样子,那股默契是做不了假的。 吃完晚饭,贺宁馨和简飞扬回到的院子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才回镇国公府。 而镇国公府的平章院里,简老内室里的灯光也亮了一夜。简老一夜没睡,不在里屋忙些。 大丫鬟芳影在外面值夜,就听见屋里有些翻箱倒柜的声响,还有敲击地板的声音,敲门细问,简老又说无事,让她自去歇着。 第二日贺宁馨和简飞扬回府之后,简老便派了大丫鬟芳影对简飞扬道国公爷,老都收拾好了,这会子正要搬呢。问国公爷要不要也一道手搬了?”又笑着继续道老说了,平章院的各个房子她都让人打扫了,该整修的,也都整修了。家私也都是重新拿水洗过的,搬进去就能住人。”居然急着让简飞扬和贺宁馨搬。 简飞扬正要接话,贺宁馨看了他一眼,简飞扬便闭了嘴。 贺宁馨才笑着对芳影道劳烦芳影帮我给娘传个话。就说暄荣堂那里,我昨日都着人仔细打扫过了,而且暄荣堂的家私,都是从库里新搬的。如果还缺,写个单子,我照单子去置办。”暄荣堂便是简老要搬去住的院子,是镇国公府里给老太君们住的院子。 芳影忙道不敢,不敢,奴婢敢让称‘’……” 贺宁馨有些诧异,疑惑地看了简飞扬一眼。 简飞扬笑着解释芳影她们都是我们回京后买的,不是家生子。”不是很懂世家大族的规矩。 世家大族里,伺候老的丫鬟,比下面的少奶奶们更要有脸面,是绝对当得起少奶奶称呼她们一声“”的。 贺宁馨点点头,又对芳影道那就劳烦芳影再跟娘说一声,就说平章院是镇国公府的上房,也是老爷和老以前住了一辈子的院子。如今虽说老不再住在里面了,我们却也不好住进去。——我和国公爷商议过,就把平章院改成平日里接待贵客,过节行大礼时候的礼仪馆,供奉起来,从此不再住人了。” 感谢用眼看、jjq的粉红票。感谢靈猫猫的打赏。(n_n) 是 由】  正文 第六章 突发急病 上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芳影听见的话,吃了一惊,看向简飞扬国公爷,这……” 简飞扬眉间微微抖动了两下。这些事情,昨日贺宁馨只是跟他提过一次,说这平章院,他们是万万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住进去的。当日简飞扬突然在人前说出此话,其实不是很妥当。 贺宁馨在家的时候,听的娘许提过,简飞扬同他娘亲有隔阂,两人之间经常剑拔弩张的。许叮嘱过贺宁馨,让她不要掺和进去。——这种事,如贺宁馨这样,一边是夫婿,一边是婆母。做的,说也不是,助也不是,一不,就两面不是人,所以尽量保持中立为好。若是欺到贺宁馨头上,再不软不硬的顶,或者扯着简飞扬这张虎皮拉大旗。那简老应该不会这样没有眼色,跟她不和,还要故意拿做筏子自讨没趣。 贺宁馨也深以为然,就听了许的话,尽量做到的本分就够了。 新婚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贺宁馨觉得简老好象真是个没眼色、没成算、七情上面的人。可是没过多会儿,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简老就没事人一堆,镇定自若,反而让贺宁馨多了几分警惕之心。——在贺宁馨看来,好人不难相处,坏人不难对付。比较难琢磨的,是不好不坏,或者是一时好,一时坏,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简老那一天来的行事,已经被贺宁馨归纳到第三种人里面。跟这种婆母如何相处,既不吃亏,又不伤对方的面子,还要不违孝道,倒是要费一番脑筋了。 简飞扬在一旁也在琢磨。昨日经贺宁馨劝说,他也觉得这样新婚三日就让简老搬家,确实有些不妥。外面的人不会管到底是谁在先,只他们是晚辈,简老是长辈。刚成了亲就逼老搬家,人家也许不会说简飞扬的是非,但是对贺宁馨就不会口下留情了。所以他也打算先拖一阵子再说,谁知贺宁馨已经须臾间拿了主意出来。 在外人面前,简飞扬不会驳了贺宁馨的话,便沉声道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芳影忙屈膝行礼道既如此,奴婢就复命了。” 回到平章院,芳影将贺宁馨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简老听。 简老听完居然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起来,口里喃喃地道不住进来?不住进来?——不住进来干吗让我搬?……”端着茶杯的手似是不稳,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茶水四溅,将简老刚换上的一身簇新的暗金色绣金鹧鸪织锦褙子染得脱了色。 芳影脸色发白。简老有多看重她这些衣裳,没人比她更清楚。 “老……老……要不要把褙子换下来,赶紧送到浣衣房里,让洗衣服的婆子们好好拾掇拾掇,兴许还有救……”芳影的声音越来越低。 简老低头看了看的衣裳,又想起连日来的举措,如同一个拳头砸进棉花里,让她心里堵得发狂。简老这些年哪里吃过这种暗亏,越想越气,一口气没接上来,终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厥了。 芳影吓得浑身发抖,凑近来试了试简老的鼻息,气息微弱,赶紧冲外屋大叫芳荔芳云快”芳荔和芳云是简老另外两个大丫鬟。 听见芳影在屋里唤她们,在外屋伺候的两个人一起跑了进来,问道芳影,出了何事?” 芳影含泪道老刚刚厥了。你们俩赶紧把老抬到床上放好,我去国公爷那里报信,去请大夫才是。” 芳荔和芳云忙应了,一人兜头,一人兜脚,将简老抬到床上放平。 芳影又冲出平章院,往简飞扬住的致远斋那边去了。 致远斋里,等屋里伺候的人都去尽了,简飞扬才低声问起来又不搬了?昨儿咱们不是说好,先拖一阵子,等风头了,再搬吗?——那里好歹才是正院……”还是觉得不住进去,就名不正,言不顺的样子。 刚才贺宁馨一个眼神,简飞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忍住没有。这份通透,让贺宁馨很是赞赏。 贺宁馨坐到简飞扬身边,微笑着握住了简飞扬的手。她这样主动,还是头一次。 简飞扬嘴角微翘,反手握住了贺宁馨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一下,又道我你总是有理由的。算了,这些内院的事,都由你做主,就不用跟我说了。”完全将后院的管家权交到贺宁馨手里,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给予了她充分的信任。 贺宁馨很珍惜这份信赖,忙对简飞扬低声解释……我仔细想过了,我们现在住的致远斋,无论从占地,还是用度,还有屋里的摆设,比平章院其实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凡是先见了咱们致远斋的人,决计想不到平章院才是正房。既是如此,咱们何不直接将致远斋当作是国公府的上房正院?” 简飞扬如今住的致远斋,在前朝镇国公范朝晖那时候,其实叫风华居,是四房范朝风和安解语他们住的院子,也是后来大齐朝第一代安郡王和安郡王妃。 贺宁馨对这些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下意识觉得,既然简老一直没有身为老的自觉,宁愿以寡妇身份住在镇国公府的内院上房,就这位婆母,还是恋眷权势,不想松了权柄。 而简飞扬强行让她搬出之后,没几天功夫就改了主意,不仅高高兴兴地搬走,还催促他们赶紧搬进去。 实在太反常了。 这次他们若是真的大大咧咧住到平章院,从礼上说,就是授人以柄,给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简老顺利搬迁一事若是另有玄机,他们贸贸然住进去,更是自投罗网。 看见简飞扬若有所思的样子,贺宁馨又靠近了些,整个人偎到简飞扬怀里,在他耳边道你不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 简飞扬被贺宁馨在耳边的吐气如兰弄得痒痒的,回手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一下,笑着道跟明白人,就是省力些。” 简飞扬同简老不合,这是镇国公府从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贺宁馨并没有因此就以为拿捏住了婆母的小辫子,趁机在夫君面前继续挑拨离间。一般情况下,同娘的矛盾越大,才能左右逢源,有更多的空子可钻,也可给牟取更大的利益。 贺宁馨都懂,可是她不屑这样做,许更是不会同意她这样做。她把的位置看得很清楚,亲生母子再有矛盾,都不是这个外人可以挑拨的。彼时可以一时得逞,但是等到日后人家母子关系好转的时候,就该挑拨离间的悲催了。 做人就是这样,只贪眼前小利,必然会因小失大。贺宁馨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当然也不会做这些给挖坑的事情。 所以在处理简飞扬和简老针锋相对这件事中,她是把简飞扬的利益放在最上头,但是也不会对简老落井下石。比如在搬院子这件事上,她就选择了比较低调和缓的做法,两不得罪。至少简老看见他们也没有住进去,大概就不会太生气了。 若是简老心存恶意,有意为之……贺宁馨甩甩头,压下心底这个不孝的念头。害的婆母她见过,但是害亲生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处置,心里微微有些感触。据他所知,他们家的事,是有些复杂,可是也并不是别出一格。这样的事,勋贵府上都曾有过的。只是别人家里,不像他们家,还曾经遭逢大难,几起几伏,才将这件事弄得复杂起来。 简飞扬想了又想,不该不该告诉贺宁馨实情。若是贺宁馨、许和贺大老爷都不能原谅他和他爹当年的隐瞒,他该办?——放开贺宁馨?不,除非他死…… 他唯一觉得问心无愧的,便是如今的一切,都是靠一刀一枪换来的,不是靠祖荫,更没有真的占了……别人的位置。 贺宁馨是个有分寸的人,该敬的人,她都会敬,而且也不像是会吃亏的人。——简老再对不起他,也是这个家的老封君,地位是勿庸置疑的。他再不高兴,也不能真的做不孝子。 “宁馨,以后这个家就会交到你手里。要是有人不服,你让他们来寻我就是了。”简飞扬只能把话说到这里。 这对贺宁馨来说,已经足够了。她立时笑着点头,又提议既然致远斋以后要做正院上房,就得把名字改一改。——不如叫致远阁吧。” 简飞扬当然赞同,还道明日就让人换块匾。” 两人正絮絮叨叨,说着一日来的琐事,外面忽然响起了大丫鬟扶风有些焦急的声音国公爷、,平章院的芳影姑娘回话,说老突然厥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对视一眼,都是满腹狐疑。 简飞扬掀开帘子,同贺宁馨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到底是回事?”简飞扬看向芳影。 芳影浑身颤抖,跪下将刚才的事回了一遍,道奴婢只说国公爷不住进去了,老想是欢喜得晕了……” 扶风在一旁站着,瞪大了眼睛听芳影回话。 贺宁馨走到扶风身边,低声叮嘱国公爷的内院对牌在我屋子里南窗下面的书案上,你去取了对牌,赶紧让外院去请大夫。——记住,一定要快。” 扶风点点头,进屋取了对牌,往二门上去了。 “扶柳,让人去给二爷和大姑娘传个话,就说娘突发急病,让他们赶紧伺候着。”贺宁馨又叫了扶柳,对她吩咐道。 是 由】  正文 第七章 突发急病 下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 简飞扬在那边细问简老的大丫鬟芳影,贺宁馨在这边已经将该做的事都安排妥当。 扶风和扶柳领命而去,各自去张罗。 简飞扬耳力灵敏,又时时关注贺宁馨那边的举动,听见她的安排,微微点头,对一脸惶惶的芳影道你先,好好伺候老。我和随后就到。” 芳影忙应了,急急忙忙地又往回转。 屋里的人都去尽了,只剩下简飞扬和贺宁馨两个人。 贺宁馨起身走进里屋,叫了简飞扬进去,对他道把身上的绯色袍子换下来吧。”说着递给他一身刚寻出来的天青色常服,配一根素色白玉腰带。腰带上挂着的饰物吊坠的,都摘掉了。 简飞扬笑着谢了她,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 贺宁馨也去一旁的屏风后面,将身上大红纹绣花开富贵的两重心字罗衣脱了下来,另换了身菡萏色长袖掐腰短襦,下系着玉白色缠枝柳叶百褶裙。又坐到梳妆台前,将颈子上的白玉真珠颈链和红翡璎络都取了下来,头上的赤金团凤衔云步摇也拿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支羊脂玉如意云纹簪,正要往头上插。 简飞扬见着有趣,从她手里取过玉簪,在她发髻上寻了个位置,轻轻送了进去。 贺宁馨对着镜子看了看,见并无不妥,回头谢了简飞扬,起身同他一起出了外屋。 镇国公府是刚起复不久的,外院里还没有大夫坐镇。 东兴眼下是外院的大管事,看了对牌,又听扶风说了始末,忙亲自骑了马,出去两条街以外的大药房里,请了位最知名的大夫。 贺宁馨还怕不妥当,又命人拿着她的帖子,去辉国公府上求见宋良玉宋七姑娘,请她帮着去太医院寻个太医。 简飞扬是镇国公,按品级本来可以用的帖子去请太医。可他并没有熟识的太医,贺宁馨担心误了医诊就不好了。而宋良玉的二叔是太医院的医正,他要派谁,都肯定是追着跑着赶的。 果然没过多会儿,不仅东兴请的外面的大夫,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一并上门了。 简飞扬忙拱手行了礼,亲自领着两位大夫往平章院里去了。 贺宁馨见简老那边有简飞扬两照料,还有她的女儿简飞怡也在那里,大夫也请了,就没有赶去卖好。而是在后面将琐事都打点了,又问了辉国公府的回话,才落后一步,来到平章院。 平章院简老床前,简飞怡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简飞振更是跟简飞扬怒目而视,俩在简老内室里对峙起来。 两位大夫尴尬地立在一旁,坐又不是,站又不是,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心里大呼其苦。 贺宁馨带着扶风和扶柳忙忙地来到平章院,正要问问大夫,简老病情如何,进门却没那么容易。 只见简老宽敞的内室里,如今多了一架霞影纱泥金双面绣牡丹行乐图的屏风架子,挡在简老床前。大概是因为简老病了,临时拿出来的。 那霞影纱并不厚实,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屏风后面,简老的紫檀木填漆床上垂了烟灰色罗纹帐幔下来,将整张床盖得严严实实的。 简飞怡依然穿着一身葱绿柳黄的耀眼衣衫,坐在床边,正自低头拭泪。 屏风两端的左前方,站着两个垂手侍立的侍女,正是芳荔和芳云。屏风右端靠后一些,垂手站着大丫鬟芳影。在她前面一步之隔的地方,正立着二少爷简飞振,对着他面前的大哥简飞扬横眉冷对。 这五个人一左一右,将绕过屏风往床前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难怪两位大夫万般无奈地双手交叠,耷拉着双肩立在一旁,两眼望地,不知在想些。 贺宁馨见了这架式,又看看两位大夫的脸色,便他们还没有给老问诊。 “国公爷、二弟,还有芳影,你们让一让。两位大夫,这边请。”贺宁馨一边说,一边伸了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屏风右端走。 简飞振一声怪笑,道大嫂真是姗姗来迟啊” 贺宁馨止了步,正色道二弟,误了娘的应诊。你可能担当所有的后果?” 简飞振大怒:看她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心底藏j过了这么久才,一来就装好人,还把过推在头上 “你……你……血口喷人”简飞振有些语无伦次了。 简飞扬脸上一沉,如闪电般伸出手去,扼住了简飞振的脖子,冷冷地道你再敢对你大嫂不敬,休怪我手下无情” 贺宁馨见这俩当着外人的面都快开打了,不由有些头疼,索性对简飞扬道国公爷,二弟也是担心娘的病情。我们做大哥、大嫂的,也只有多多包涵了。国公爷把二弟带到旁边的耳房去吃杯茶,败败心火才是。”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嗯了一声,将手从简飞振的脖子上松开,顺手改提了他的衣领,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提到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两位大夫忙跟着贺宁馨,来到简老的床前。 简飞怡见大嫂带着大夫,刚才大哥又对二哥发了火,她不敢再造次,一个人站到一旁,低头不语。 贺宁馨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对简飞怡和颜悦色地道,你帮大嫂一个忙,好不好?” 简飞怡抬头看着贺宁馨,“大嫂客气。” 贺宁馨道你帮大嫂去姑母那里传个话,就说娘突然病了,今日晚饭大家在屋里吃,就不用了。等娘这里看了诊,我再让人去给他们通个信,免得他们惦记。” 简飞怡忙点头赞好,道我这就。”走时又有些犹豫地问贺宁馨大嫂,我可不可以晚上就在姑母那里用晚饭?——我一 重生空间守则第4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人吃不下……”简飞怡以前都是跟着简老一起用饭的,现在简老突然病倒在床上,简飞怡就有些六神无主。 贺宁馨不知简老到底是何症状,正没有功夫顾到简飞怡。见她主动提了出来,忙道如此甚好。我让扶风跟你一起,拜托姑母帮大嫂看顾一下。还有厨房那里,也让扶风去传话,把你的份例菜,这几日都送到姑母那里去吧。”贺宁馨正式拜托简士芸照顾简飞怡,当然比简飞怡蹭要妥当。简飞怡心里好受了些,给贺宁馨福了一福,跟着扶风去了。 贺宁馨在门口看着简飞怡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更是大摇其头:简飞振和简飞怡这两个人年岁都不小了,可是行事顾头不顾尾,完全没有一点大家子弟行事的心胸和气度,真不简老真是怎样教得。一个大教得出人头地,又聪明灵透,两个小的却如此上不得台面。 可是贺宁馨转而又一想,这位原主贺姑娘,爹和娘,还有亲大哥都是聪明人,她却…… 看来真是龙承九子,子子不同。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罢了。 回到内室,两位大夫都已经诊完脉。那位大药房的大夫正拿了长针出来,给简老扎针。 一旁的太医没有带针灸,遂走到一旁开药方。 芳荔取了简老的笔墨纸砚,让太医在窗前的书案上开方子。 贺宁馨便先问了太医请问太医,我娘到底是啦?” 那位太医头也不抬,一边写方子,一边道没有大妨碍。老是气急攻心,算是个小中风。不过以老的年纪,身子还能保养得这样健壮,一定能挺的。” 贺宁馨放了心,又疑惑:难道是因为搬家的事情,老真的是气着了? 那边扎针的大夫也行完了针,起身道老脉搏健旺,不输年轻人,只是一时气急,确实不妨事。” 小中风,痊愈的可能性当然很大。可是…… 贺宁馨忙又问道可会复原如初?”还特地往脸上比划了一下。 中风的病人能日常生活自理,已经很难得了。可是简老不一样,贺宁馨虽然跟她相处还不长,也看出来这位老对的着装和面容比都在意。 大药房的大夫和太医对视了一眼,有些斟酌着道这个很难说,有人好了,就跟没事人一样。有些人脸上多少会有些不妥……”大概就是会眼斜嘴歪之类,不过和捡回一条命比起来,一般人已经不会去在意面容上的小小瑕疵了。 贺宁馨没法子,两位大夫也不是神仙,能救回简老,并且保证她能起床行走,不会一直卧床不起,就够意思了。——多少中了风的老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一直到死…… 太医的药方也开完了,让贺宁馨仔细看过,又问了几个不明白的地方。那太医见贺宁馨像是懂得药理的样子,更不敢大意,叮嘱道这些药,要记得按时给老吃,才能尽快复原。以后最好不要让老生气累着。中过风的人,以后再次中风的可能性很大。” 贺宁馨一一记下,让扶风领着两位大夫去见隔壁耳房的国公爷和二少爷。两个人在耳房里又细问了一遍。 听说简老不会从此卧床不起,简飞振先松了一口气,拔腿就这边,要亲自给简老煎药。 贺宁馨也不揽事,直接将太医开得药方递到简飞振手里,道二弟既然不放心,就全权由二弟照顾吧。”像是要避嫌的样子。 ========= 感谢liyzu、上海小的粉红票。提前上传的。今天三更求粉红票哦。 是 由】  正文 第八章 谁是谁非 简飞振见大嫂干脆撂挑子不干,完全将照顾娘的差使给了自己,倒是又犹豫起来。眼看九月府试在即,他如今正日日苦读,要得个功名,以后也好让娘亲扬眉吐气一番。如果真的由他日日照料,这一科,他大概又赶不上了。下一次,要等到三年以后。 简飞振低头沉默不语,并不去接那药方。 贺宁馨突然有些生气。这位二叔,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没来由地胡乱给别人扣帽子。可是又没有担待,真的让他去做事,他又推诿起来…… “二弟,娘的病耽搁不得。你再犹豫踌躇下去,误了娘的病,可别又推到我和你大哥头上。”贺宁馨忍不住刺了他一句。简飞振这个人,底子应该不坏,就是被人宠坏了,需要人真正敲打敲打才行。 简飞振浑身一震,抬起来看着贺宁馨,终于让开了身子,对贺宁馨拱手低头:“那就麻烦大嫂了。” 贺宁馨收起药方,心平气和地道:“不敢称麻烦。我是简家的嫡长媳,这些事情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先前若不是二弟在这里拦着,娘现在应该都喝上药了。” 简飞振脸上红了几分,张嘴想反驳,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好退后一步,道:“我让我屋里的慧琴过来帮着熬药。”到底还是不放心。 贺宁馨想冷笑:她和简飞扬如果真的起了坏心,要害简老夫人,哪有可能给人偷换药物,又或是背地里挫磨一个中了风的老人,做这些留下把柄的事? 他们刚才接到老夫人晕过去的消息,只要二话不说,跑来同简飞振和简飞怡一样,抚床大哭就是了。哭上几个时辰,再想起来请大夫也不迟。到时候请大夫的时辰也误了,他们的孝顺名声也出去了,完全可以做到给你挖坟墓,你还帮着给烧纸,绝对没人能挑得出一丝错处。 他们不是不懂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只是不愿意去使罢了。再说有那么多可以正大光明让人吃憋的法子,又何必去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跟小人一样使阴招? 简飞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可是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是自己的亲娘。她再有千般不好,万般错处,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如果跟着别人落井下石,就是畜生都不如。 想到此,简飞振又拱了拱手道:“那我先出去了。”又看了看贺宁馨手里的药方,道:“这药,还是等慧琴来了再熬。” “慧琴是谁?”贺宁馨冷不丁地问道。 简飞振有些尴尬:“……我的通房丫鬟。” 贺宁馨点点头,这人活脱脱又是一个楚华谨了。便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将药方塞到他手里,道:“把药方给慧琴吧。让她去帐房领银子,亲自去抓药,熬药。”又叫了简老夫人的三个大丫鬟过来,吩咐道:“一会儿慧琴姑娘过来平章院里主事,你们都要听慧琴姑娘的话,知道吗不跳字。 芳影先就应了,道:“奴婢这就去准备药炉和药挑子,等慧琴姑娘抓了药过来,马上就能熬药了。” 床上的简老夫人被那大夫扎了一针后,已经悠悠醒了过来。先前听见贺宁馨在跟人说话,还不想搭理她,便没有说话。慢慢地她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却发现自己脸上身上都没有知觉。有心想出声唤人,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唔唔之声,自己就先吓得魂飞魄散。耳听着那几个人还在外面争执由谁熬药看护,并没人想着赶紧来照料她这个病入,简老夫人气得又晕了过去。 简飞扬这时送了两位大夫出去,也回到平章院里,在外面听见简飞振在为难贺宁馨,立时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道:“别在这里废话了。这里就让二弟派他的通房过来,另外让飞怡也过来伺候。娘病了,她这个女儿在病床边伺候着,也能得个好名声,以后也好说亲。”又对简飞振道:“你大嫂刚刚嫁过来,今日本来要去拜宗祠,因为娘的病耽搁了,也没有什么,明日去也使得。只是娘这边离不得人,就要拜托你和飞怡了。” 简飞振嗫嚅道:“飞怡也没伺候过人,不如让姑母过来?……” 贺宁馨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出声打断他:“姑母和表妹是客,怎可以把人家当下人使唤?” 简飞振满脸通红,却无话可说,知道自己是失言了。在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能让他亲点了照顾自己的娘,实是莫大的荣誉,怎会是下人?可是在别人看来,大概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贺宁馨眼看简飞振不再说话,便又嘱咐了几句,让芳影有事不能决断的,就去问二少爷。如此这般,都安排好了。 外面的几个人当然不晓得帐子里面的简老夫人已经又晕过去了,只当她还在昏睡,终于说妥了简老夫人病重时候的安排,出去各司其职。 简飞振一个人出到平章院外,看见大嫂贺宁馨跟着大哥一起出来了,犹豫再三,还是过去行了礼,低声道歉:“小弟今日多有得罪,大嫂别往心里去。今日娘一生病,小弟心里就全乱了,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还望大嫂海涵。” 贺宁馨轻笑道:“二弟是个孝顺的,行事滴水不漏。我和你大哥想帮忙,都插不下手。娘的病,就着落在二弟身上了。我们也就做个出钱的铜商,娘那里若是要用银子,尽管开口就是。” 简飞振倒是没把银钱放在心上。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缺过银子花用。后来简家复爵回了京,他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花不完,都在慧琴那里存着。闻言忙道:“大嫂这样说,真是折杀小弟了。小弟知道,大哥和大嫂孝顺的心,跟小弟是一样的。只是大哥公事繁忙,大嫂又是新妇初嫁,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眼看就要落在大嫂身上。——小弟和飞怡都是闲人,多帮衬大哥、大嫂,也是应该的。” 这番话说得还像人话。 贺宁馨不是那等心胸狭窄、尖酸刻薄之人,闻言也一笑:“二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听得简飞扬都在旁边频频点头。 简飞扬又对简飞振叮嘱道:“你大嫂明日拜祠堂,后日就要掌家理事了。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交待,我们就先回去了。”又安慰简飞振:“娘那里两位名医都看过了,并没有大的症候。等娘醒了,你去好好开解一下娘,就说那平章院,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她不想住了,再搬到暄荣堂去就成。横竖平章院已经不再是镇国公府的正院了,我们也不会搬过去住。” ======== 三更送到。提前上传的。木有看见粉红票。(╯□╰) 是 由】  正文 第九章 临别夜话 上 贺宁馨和简飞扬不打算搬院子的事情,还只跟简老的大丫鬟芳影说了一次,让她去给简老传话。紧接着简老便晕了,就没来得及把这话跟国公府的人都说了。 简飞振是头一次听见这话,忙露了喜色,笑道大哥、大嫂真是通情达理。等娘醒了,我就跟娘亲自说说。” 贺宁馨暗忖,简老其实已经了,而且这“中风”,八成和这事有关,却不打算提醒简飞振,只含笑点头了事。 说完几个人都分头回了的院子。 贺宁馨回到的院子,觉得身上有些酸疼,便让扶风去小厨房炊水,先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 今日他们一大早刚从贺家,就被简老折腾了快一整天。如今都快晚饭时分了,他们还没有用过午食,都有些筋疲力尽。 简飞扬往净房里张望了一眼,见贺宁馨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在浴桶的一端,正在闭目养神的样子,便出去叫了小厨房的婆子来,问道晚上都有菜?” 那婆子忙回道炖了牛尾乌鸡枸杞红参汤,最是滋阴补气,是给用的。还有淮山枸杞炖清汤羊肉,是给国公爷准备的。另外除了四冷盘、四荤菜、四蔬菜的份例菜以外,还备了燕窝雪蛤糖水,给晚上做宵夜。” 简飞扬听了,便吩咐婆子给盛一碗参汤,要放在暖壶里热热的,别走了热气。” 婆子应了,料理。很快就亲自送了个食盒,里面正是一碗香浓的牛尾乌鸡枸杞红参汤,不知是如何料理的,除去了红参淡淡的苦味,只留下鲜甜甘香的浓汤味道,十分可口。 简飞扬在外室略尝了尝,觉得还能入口,便点了点头,将汤放回食盒里,拎着进了里屋。 那婆子在外屋瞪大了眼睛,看着国公爷亲自拎着食盒进去,对外面伺候的扶风问道扶风姑娘,这是……?” 扶风忍了笑,一本正经地道想是国公爷觉得这汤好,拿到里面慢慢用去了。” 那婆子一脸惆怅……早,给国公爷盛那碗淮山枸杞羊肉汤就好了。”说完就回了厨房,将国公爷和晚上的饭菜都整理出来,让人端了盘子,一样样往正房外屋摆去了。 简飞扬拎了食盒径直去了净房,坐到了浴桶旁边的酸枝木杌子上。 贺宁馨闭着眼睛,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丫鬟进来催她去用饭的,便道我再歇一歇,你让国公爷在外面先用饭吧。” 简飞扬嘴角微翘,从食盒里端了浓汤出来,拿调羹舀了一勺汤,在唇边轻触,试了试冷热,觉得正好,便送到贺宁馨嘴边,轻声道张嘴。” 贺宁馨鼻端闻到一阵食物的芳香,又听见简飞扬的声音,诧异地睁开眼睛,正看见简飞扬含笑端了一调羹浓汤送到她嘴边。 贺宁馨身不由己地张口含了,一口软糯香甜的浓汤立刻吞咽下去,将肠胃暖得十分舒服。 “不用劳烦国公爷了,还是我来吧。”贺宁馨一边笑,一边在浴桶里坐起身。想从浴桶里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大浴巾遮了身子。 简飞扬不理会她,顾自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贺宁馨这个澡,洗得从里到外都是暖洋洋的,十分餍足。 喝完汤,简飞扬将汤碗收拾起来,拿着食盒先出去了。贺宁馨才抹干了身子,从净房里出来。 坐到的梳妆台前,贺宁馨叫了扶柳进来,给她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也只插了那支羊脂玉簪子,便出来和简飞扬一起用晚饭。 吃了晚饭,两人闲话一会儿,便歇下了。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眼圈下的青黑,忍住了不再去碰她。两人一夜无梦,香甜睡到第二天。 这一天,是贺宁馨拜简家祠堂的日子。 简飞扬就是现在简家的族长,简家现在又人丁凋零,有些旁支远亲都在祖籍没有,当然没人出来为难贺宁馨。只有简飞振作为简家的男丁在一旁陪着,做了见证。 贺宁馨顺利地上了香,又看着简飞扬将她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简飞扬的名字旁边。 两人携手从祠堂出来,一路走着回了致远阁。贺宁馨再看镇国公府里的景致,就觉得格外不同,不再像是个外人的感觉。简飞振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却是头一次有了“外人”的感觉…… 致远阁门外,简老的大丫鬟芳影正急得团团转,见国公爷和,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国公爷、。”又着急地道还请国公爷和赶紧去看看我们老去……” “出事了?”贺宁馨吓了一跳。简老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她可不想被人说扫把星…… 芳影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抹着眼泪回道老昨儿喝了两回汤药,今儿早上又喝了一碗,就好多了,也能动了。早上一醒来便立刻要搬出去,还由奴婢服侍着去洗漱了一番。只是照镜子的时候,老就大发雷霆,将屋里的镜子都摔碎了,又把屋里人都赶了出来,将一个人反锁在屋里面。” 贺宁馨和简飞扬对视一眼,猜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事。简飞振在一旁听完芳影的话,拔腿就往平章院的方向冲了。 来到平章院的内室门口,贺宁馨和简飞扬看见简飞振正在拍着简老的内室大门,一遍遍地求简老开门。 过了好久,直到简飞扬都快不耐烦地去将那门踹开的时候,那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简老头上戴着长长的幕离,从内室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简飞振忙扶住了简老,问道娘,可是那药有问题?” 简老重重地点头,拉下了幕离,对简飞振道绝对有问题。——你看看我的脸” 屋里的人都往简老脸上看,却见她左脸无事,右脸却有些不妥。嘴角有些往右倾斜,右眼又斜斜往下耷拉,正是一般人中风之后留下的印记。 简飞振还以为出了大事,一看只是正常的中风之后的反应,也有些尴尬,道娘,您先坐。”翼翼地扶了简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简老将幕离又戴上,不肯再让屋里的人看见她的脸。又拉着简飞振哭哭啼啼起来儿啊,一定是那药吃坏了。我好好的,会变成这样眼歪嘴斜的样子?”当时在镜子里看见这幅样子,简老简直气得发狂,将屋里所有的镜子都砸坏了。 贺宁馨也不,只盯着简飞扬。 简飞扬眼望着脚下的方砖地,坐得端端正正的。 简飞振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言安慰简老,只好硬着头皮道娘,您先前中了风,如今这样快就醒了,还能行动自如,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言下之意就是,不过脸上有些眼歪嘴斜,实在算不了大事。 简老当然不这么想。她的脸面,就跟她的命一样。她今日的一切,都拜这张脸所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过下去…… “儿啊,给娘请个太医来瞧瞧吧。娘好好的,会中风呢?——一定是他们请的庸医将娘瞧坏了。再说,中了风的人,哪会这样快就好?他们是哄你这傻子呢……”简老继续哭。 简飞振忙打断简老的哭诉,皱眉道娘,昨儿您病着,不晓得。大哥大嫂请了两个大夫,一位是大药房的区大夫,娘以前也是经常瞧的,断不会看。另外一位是太医院医正派来的,医术精湛得很。这方子,就是那太医开得,娘可别说了……”说太医开得药方有问题,可是得罪人的话。严重一些的,以后再请不到太医过府应诊了。 简老将头缩了一缩,不再说大夫的不是,只是拉着简飞振哭哭啼啼,一定要再出去瞧大夫。 简飞振无法,只好看着简飞扬,求道大哥……” 简飞扬面无表情,沉声道你带了娘去外院找东兴,让他套车,带你们出去瞧大夫吧。无论哪一家都行。” 简飞振谢了大哥,起身扶着简老出去。 简老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似的,对的丫鬟婆子吩咐道给我把都送到暄荣堂去,这个地儿,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简飞振扶着简老的胳膊,笑着道娘别急,大哥说了,这院子,娘不用搬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以为简老是因为简飞扬让她搬院子而生气。 简老一想起昨夜在这屋里居然睡了一晚上,就觉得毛骨悚然。她十分怀疑脸上的眼歪嘴斜,是因为她前天埋下的那个……所致。她今日最想做的,其实不是去瞧大夫,而是去庙里找高僧诵诵经,除除晦气…… 简飞振带着简老往二门上去了。简老的丫鬟胡乱收拾了些出门的,追着简老和简飞振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看见平章院里众人兵荒马乱的,都叹了口气,起身慢慢往院子里行去。 贺宁馨从第一天嫁进来,简家的风波就没有断过。 简飞扬又一次觉得内疚。将贺宁馨娶了,却让她蒙在鼓里。她是很聪明,可是再聪明,估计也想不到这些。 眼看离京办差的日子越来越近,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瞎琢磨?算了,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再说躲躲闪闪,欺瞒妇孺,实非君子所为。——可能是时候跟她说出实情了。 以下免费: 开句玩笑,女主前世的死,不是在后院掉以轻心,从而死在小妾或者庶妹手上。真正的原因是,咳咳咳,死在了穿越大神的手上。乃们在某点看了这么多文,是不是看见很多古代原配为了给现代穿越女主让路,各种意外各种死啊?~~~ 所以穿越大神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重生大神终于看不了,于是让原配重生,同前世的对头活在同一时空,继续上一辈子未竟的事业~~~俺理解的重生,不是要回到将人生重活一次,而是在同一时空里活。而穿越,虽然也是在别人身上活,但是时空都不一样了,所以叫穿越。这就是俺理解的穿越和重生的区别。大家商榷~~~ 是 由】  正文 第十章 临别夜话 中 申时中的时候,简飞振才带着简老从外面。他们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去了另外三家京城里很有名气的药堂,找不同的大夫看过,都说是中风之后的遗留。当听说简老昨日中风,今日就能出来行走,那三家药堂里的大夫非常眼馋太医开的药方,千方百计索要药方原本,说是要“细细考究”一下,看是不是那药方导致了简老的“嘴歪眼斜”。 简飞振坐在一旁,冷眼旁观那几个大夫围着简老套话,看出些端倪,自然不肯拿出药方,差一点就走不出来。他们本来就是化名而来,没有向药堂里面的大夫说出真实姓名。而外院管事东兴给他们套的车,又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走在大街上,基本上没人看出来他们是从镇国公府里出来的。甚至连简老都不愿让人她是镇国公府的老封君。所以还是费了些功夫,才摆脱药堂里面的人,从里面脱身而出。 不过这样一来,简老倒是不再怀疑太医的药方有问题,也不再认为是简飞扬两口子居心叵测地害了她。只是就算如此,她的眼斜嘴歪还是没有人能医治,让简老十分抑郁。 最后简飞振却不过简老的哭求,让东兴将车赶到大觉寺,找高僧诵了经,又上了香,简老才心情好了些,肯跟着简飞振回镇国公府了。 一回到镇国公府,简老径直去了内院正北面的暄荣堂,根本就不愿意踏足平章院一步。 暄荣堂是一向是镇国公府里老封君们暮年养静的地方,同平章院和致远阁隔着一个大大的荷花池,十分清幽宽敞。其屋舍家私,其实并不比平章院要差,有些地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飞振送简老去了暄荣堂,东兴便来到致远阁,求见国公爷和。 简飞扬听说东兴了,简老和简飞振应该也了,便让东兴进来回话。 东兴将他们今日一天里去的地方,做的事,见的人都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简飞扬沉吟一会儿,便让他下去了。 贺宁馨也在一旁听着,当听到东兴说,简老一直要求去大觉寺找高僧诵经祈福,心里便咯噔一下,有了一丝不好的联想。 等东兴走了,贺宁馨手里拿着一柄喜登枝双面绣缂丝团扇无意识地摇来摇去,眼睛定定地望着屋里东面靠墙的一排黄花梨木多宝格架子。那架子左上方的格子里,摆着一尊毫无瑕疵的羊脂玉观音,手持净瓶,瓶里几株杨柳枝用了一般精雕手势才用的镂空刀法,雕得维妙维肖。 “宁馨,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娘?”简飞扬踌躇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贺宁馨回过神,转头看着简飞扬笑探病?” 简飞扬嘴角微翘,走将贺宁馨从垫了好几层厚垫子的圈椅上拉了起来,道她到底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总不好真的把她丢给几个下人,就不闻不问了吧?无不少字” 贺宁馨偏着头,眼珠转了转,对简飞扬道去也无妨,不之前,我们要先送些礼物才是。”便对屋外叫道扶风,进来一下。” 扶风从外面走进来,笑盈盈地问有何吩咐?” 贺宁馨拿着团扇指了指多宝格上面的羊脂玉观音,道给我把那尊观音放到匣子里,仔细包裹起来,给暄荣堂的老送。” 扶风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尊玉观音,又看了看贺宁馨,结结巴巴地道……,这是太太给的陪嫁。” 贺宁馨拿扇子捂了嘴笑不过是个玩意儿,能派的上用场,就是好物件。”说得连简飞扬都一头雾水。 “宁馨,你何必拿的填陷进去?”简飞扬不想让妻子看在份上,去讨好一个无论如何都取悦不了的人。 贺宁馨笑着斜睨了简飞扬一眼,没有,眼盯着扶风走,将羊脂玉观音仔细从多宝格上取下来,又从里屋的柜子里取了个一尺高的锦盒,将羊脂玉观音翼翼地放了进去。 等扶风将羊脂玉观音放好了,贺宁馨才一字一句地道你记好了,我现在说的话,你要一个字不漏,都说给老听。” 扶风忙抱了锦盒在怀里,聚精会神地看向贺宁馨,一幅全神贯注的样子。 贺宁馨走,空着的那只手在扶风怀里的锦盒上摩索了几下,便抬头看着扶风道你对老说,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就只会得恶果。这尊羊脂玉观音,是当年大觉寺圆寂了的了凡大师专门持诵过的,对祛除邪祟有奇效。老可以将此观音供于佛堂之中,持诵七七四十九日,然后供到平章院里,心祟可解。” 扶风听得迷迷糊糊,囫囵吞枣地记了个圆乎,又当着贺宁馨的面,重复一遍,倒是一个字都不差。 贺宁馨晓得扶风记性甚好,因此一般传话问话,都是让扶风去。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心里也疑惑上来,在旁边默不做声。 扶风重复完贺宁馨交待的话,又问道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贺宁馨眼波流转,往简飞扬那边飞了一眼,笑道还有,说完我刚才吩咐的话,再问问简老,有没有空拨冗见见国公爷和我。就说我们这两天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平章院里到底出了何事,让老不肯再住进去。——若是老平章院里有不妥的地方,还望老亲口告知一二为好。这平章院以后要做了礼仪馆,可是要供奉祖宗牌位的,半点差都不能有。” 扶风也是个聪明人,闻言心领神会,笑着抱了锦盒去暄荣堂传话去了。 等扶风走远了,简飞扬才叹了口气,拉着贺宁馨的手,看了她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宁馨也有些忐忑,试探地问道国公爷可是觉得宁馨不孝?”到底是他亲娘,贺宁馨有些担心又自作主张了。若不是简老此举有可能关系到全族的生死,她也不会这样咄咄逼人。 简飞扬看出贺宁馨的心思,心里觉得暖融融的,温言道没有。你做得很好,换了是我,也不能马上想出这样妥当的法子。” 贺宁馨仔细看着简飞扬的眼睛,见他不似作伪,才放下一半的心,拉着简飞扬到一旁的高背雕花扶手大官椅上坐下,又去一旁的茶龛里给他续了一杯茶,慢慢解释国公爷不怪宁馨自作主张就好。——国公爷也看出来了,娘这次,实在是有些出格。就算不忿我们,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有些,是绝对沾不得的。说实话,我宁愿是我小人之心了。希望平章院里,没有像我们想的一样糟糕。” 两人都贺宁馨说得是,却都没有明言点出来。这种事,大家子里都是避之唯恐不绝的,他们也只是猜测而已,顺便敲打一下简老,免得这位老,以为一个孝字就能罩着她,让她为所欲为。 扶风拿了锦盒来到暄荣堂,依言先说了一遍贺宁馨交待的话。 简老在暄荣堂里,终于将幕离取了下来,此时抱着羊脂玉观音翻来覆去地看,居然笑了。——虽然嘴有些歪,眼有些斜,可是扶风看得出来,确实是在笑。 可是听完扶风转述的贺宁馨的话,简老的手又哆嗦起来,脸上涨得通红,又冷笑连连。看了看那羊脂玉观音,突然像想起了似的,如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立时将那羊脂玉往锦盒的方向一扔,对扶风道这尊菩萨太贵重了。老身消受不起,你拿给你们供着去吧。” 扶风不以为意,扑上去抢过快要落地的玉观音,翼翼地放回锦盒里装好,盖上盖子,捧在怀里。又将贺宁馨后来说的话问了一遍,并且一再强调老,您若是真的平章院里有不妥,可一定要说出来。要,我们差一点就住进去了……” 简老没想到贺宁馨不仅看出了她的谋算,还出言挑衅,不禁胸闷若狂,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对扶风怒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一旁候着的大丫鬟芳影吓得赶紧给简老顺气,既拍她的前襟,又摩索她的后背,叮嘱道老,大夫说了,老中风刚好,不易再次动怒。若是气得很了,很容易复发的。这要再次中风,就不会好得这样快了……” 这话提醒了简老。哼,这肯定就是老大两口子的诡计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既然你们做初一,就别怪我子做十五 想到此,简老倒是平静了下来,一边给顺气,一边慢慢坐了下来,将腿抬到炕上,对芳影道给我捶捶腿。”又叫小丫鬟,道拿擦地的布擦地,以后别人都往院子里放——我的病还没好,以后要养病,不能见人。”看着陪笑的扶风更是色厉内荏道你跟你们和国公爷都说了,以后我不叫他们,他们就不用了。晨昏定省的也都不用了,不看到他们,我兴许还多活几日”唠唠叨叨地又哭起老太爷来,只说命苦。 扶风依然笑着给简老行礼,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道那老就歇着吧,奴婢复命了。” 简老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扶风抱着大锦盒回到致远阁复命,简飞扬十分诧异,看着贺宁馨道你都做无本的买卖啊” 贺宁馨抿着嘴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凑巧罢了。” 简老这一“养病”,镇国公府倒是清闲下来。 贺宁馨将平章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安置到暄荣堂里,又派了专人守着暄荣堂的院子,不许随意进出。 简飞扬趁夜亲自去了平章院的内室,在那张填漆床底下的一块活动青砖底下,找到一个造型十分怪异的童子木偶,木偶上还贴着贺宁馨的生辰八字。简飞扬面似锅底,拎着木偶飞身来到暄荣堂,将偶人捏成木屑碎末,撒到暄荣堂的院子里才罢休。 这件事,坚定了简飞扬向贺宁馨直言相告的决心。 倏忽二十几日,眼看就要到八月初一,便是简飞扬领密旨出京的日子。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一章 临别夜话 下 ※一更送到。今天二月份最后一天了。特地三更求粉红。二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提前多谢大家的粉红票。(n_n) 七月三十的晚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四围都比平时要更黑暗一些。 镇国公府的内院虽然掌了灯,却依然抵不过院子太大,人太少,暗处更多。 致远阁的净房里,贺宁馨刚刚除了外衫要踏进浴桶沐浴,突然觉得身下有些许不适。低头轻瞥间,却看见中裤里那一丝熟悉的血痕。 小日子还是如期而来了。 贺宁馨幽幽地叹了口气,坐到了浴桶旁边的酸枝木小杌子上,扬声将扶柳叫了进来。 扶柳心细,又爱洁,这些贴身用的,向来都是她收着的。 贺宁馨在净房里对她嘀咕几声,扶柳也在心底里微微叹气,点头道莫慌,奴婢这就去取了月绶带,还有细棉纸。” 贺宁馨小日子来了,便不能再盆浴,只好坐在浴桶边上,将毛巾沾湿了,在身上略擦了擦。 扶柳将拿,服侍贺宁馨换上,又套上小日子里专用的紧身中裤,披上薄氅,才从净房里出来。 此时已是七月末,八月初。京师偏北,入了夜,已经有些寒凉起来。好在东面近海,南面临江,早晚的气温相差不大。不过晚上已经要盖上薄被,才不会受冻着凉。 贺宁馨从净房里出来,就有些闷闷不乐。 扶柳她的心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别着急,咱们太太嫁到贺家两年才生了大少爷。”说得是贺宁馨的娘亲许,嫁给贺思平两年才生了长子贺宁启。 贺宁馨更是苦笑。她如何不这些?只是贺家跟简家实在太不相同,不能比。就看她前世在宁远侯府里,为了生孩子,连命都挣掉了…… 回到房里,贺宁馨坐在梳妆台前,拿了梳子慢慢地篦着头发,回头看见简飞扬没有睡在他那边,而是睡在了里面那一边的被子里面,心里更是暗自嘀咕起来。 磨磨蹭蹭地梳完头,又将身上的薄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贺宁馨回头看见简飞扬还在靠床内侧的被子里,头朝着里面,似乎睡着了。 贺宁馨在心底里又叹了一口气。 “飞扬,我小日子来了,你要是想……,我去给你叫柔馨姑娘进来。”贺宁馨走,翼翼地对着床里面问道。她小日子来了,本来就应该跟夫君分房睡,还应该主动给的男人找通房或者小妾伺候着。 只是她和简飞扬正值新婚,简飞扬又从来不要简老给他预备的通房丫鬟,贺宁馨当然不会多事再去给他置办一个。 还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岂知……贺宁馨暗暗警醒,不要得陇望蜀,更不应该对男人指望太多。 简飞扬刚刚不过是假寐一下,居然睡了。 听了贺宁馨的话,简飞扬猛地清醒,她是误会了,又不该如何解释,只好若无其事地从贺宁馨的被子里起身钻出来。 “里面暖和了,你快进去吧。”简飞扬掀开的被子,坐到床头说道。 贺宁馨不明白简飞扬的意思,咬了咬牙,道我去给你把柔馨姑娘叫进来。——你们去耳房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简飞扬出手如风,抓住了贺宁馨的手,低声道我不是要……” 贺宁馨头也不回地道我身上不好,不能伺候你……是我的不是,还是让柔馨姑娘进来吧。” 简飞扬听着贺宁馨的话,突然那丫鬟“柔馨”的名字里居然也有个馨字。——娘是故意的吧?无不少字给丫鬟也取个正房的名字。 贺宁馨看见简飞扬呆呆地坐在床头,还以为他是半推半就了,心里一沉,拔腿就要出去叫人。 简飞扬从来没有见过贺宁馨发脾气,像今日这样,大概已经是她最大的怒火了,心里好笑,轻轻一拉,把她拽到了怀里。 贺宁馨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拍着简飞扬宽厚的胸膛道做呢?快放手拉拉扯扯地,让人看见像样子” 简飞扬越发好笑,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把贺宁馨那边的被子掀开,将她轻轻地裹了起来,温言道天凉了,你又……,我听人说过,来……小日子的时候,身子特别虚,不能碰冷水,还不能……,就帮你暖了暖被子。” 简飞扬想起在乡下的时候,卢嬷嬷有一阵子没那么疯了,有时候也跟他唠叨这些话。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挺疯的。这些话跟他一个男孩子说有用?可能卢嬷嬷从来就没有好过。 贺宁馨却彻底呆滞了:原来是给暖被子…… 简飞扬装作没有看见贺宁馨目瞪口呆的样子,起身熄了床旁边小桌子上的夜灯。 屋里立时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回廊下的灯光透过烟粉色的窗纱,恍恍惚惚地照进来。 贺宁馨睡在带有简飞扬气息的温暖被子里,心乱如麻。 只听简飞扬的声音又在暗夜里响起我你小日子来了,更是受不得冻。我离京前,去安郡王那里一趟,找他要些火狸皮子,给你做床褥子,再做床小毯子,贴身盖着。——安郡王刚从外洋,听说带回不少好。等我回京后,咱们一起看看。”火狸皮是西北营州的特产,再冷的天里,都十分温暖舒适,而且是体 重生空间守则第4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而且是体虚妇人最好的良药。 只是极为难得,市面上,基本上已经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儿。 贺宁馨却羞不可仰,轻声道你别去……若是安郡王问起来,羞都要羞死了……” 简飞扬转过身来,含笑看着贺宁馨圆圆的鹅蛋脸,道我有分寸。再说,安郡王内库里的火狸皮子,本来都是我猎的,不过是让他保管而已。如今我去拿回的,他哪里敢说三道四。” 贺宁馨无语。火狸身体娇小,行动迅速,非常难猎到。他居然说安郡王府里的火狸皮子都是他猎的,真是不知说他好。 两人躺在床上,想到就是两人新婚后的第一次分离,心里都有些恋恋不舍。 而贺宁馨刚才的举动,让简飞扬心有感触,又不该如何跟她说,踌躇了半天,才低声道我十一岁家中遭难,十五岁从军。从军中小卒做起,跟许多普通兵士一样摸爬滚打,从尸山血海里捡的功名。跟我一起从军的那些普通兵士,很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他们对我是真正的好,不忌讳我是罪臣之后,处处护着我,教着我。” “我有一个最好的,比我大十多岁,是个老兵卒子。家里世代都是当兵的,军队里面的弯弯绕,比谁都懂。逢年过节,他带我回他们家吃饭。一家人和和美美,你推我让。没有妾室、庶子、通房,只有一个男子、一个女子,还有的孩子。我才,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合契的夫妻,这样齐心齐意的一家人。——我一直很羡慕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能如同他们一样……”说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想,这是在给她解释,他为何不要通房?以后也不会要妾室?想到也是夫君的第一个人,贺宁馨心里格外熨贴。只是听夫君说,想要只有一个男人、一个的日子,心里颇有些感慨:这种和和美美的生活,哪个不想要?——不过是嫁的男人给不给她们这个机会罢了。 见简飞扬一幅诚挚的样子,不像是在哄她,贺宁馨想了想,笑道只要夫君愿意,妾身当然高兴。只是夫君也不必勉强,妾身是做正室的,不会跟上不得台面的人置气。”一幅温婉大度的贤妻样儿。 这种反应,并不是简飞扬想要的,他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贺宁馨这样说,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出尔反尔的人那么多,做的对男人有保留态度,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是男人说了算,真没有多少可以置喙的余地。 想到家里的事情,简飞扬也感慨起来。男人和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他听娘说过那么多次,她和爹的感情有多好多好,爹如何没有其他人……可是依然有了的出世,还做了她眼里永远的眼中钉…… 简飞扬在这个镇国公府里,长到十一岁。最早能有的记忆,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再早就不记得了。那时二弟简飞振才一两岁,正在蹒跚学步。他明明记得那个时候,爹和娘已经没有再住在一个院子里过。而后来过了几年,又是如何出世的,他是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了。 想起这些事,简飞扬觉得再跟贺宁馨说那些纳不纳妾的话也没有意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宁馨迟早会,他不是一个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 “宁馨,明日我要出京去西面,大概要一个多月才会。”圣上下的是密旨,简飞扬只能含含糊糊地跟她交个底。 贺宁馨却一点就透,含笑问道可是西面夷人那里又蠢蠢欲动了?”十分敏锐直接。 简飞扬挑高了长眉,诧异地道你如何我是要去……?” 贺宁馨有些骄傲,面上却不显,轻描淡写地道你刚从东南道,此次又要去西面。西北营州有咱们镇国公府十万军户,而西北总兵前些日子又向朝廷请功,说是‘斩杀来犯的五百夷人士兵,埋尸于营州城外的密林’。——圣上大概是不信的。” 简飞扬又惊又喜,忙问道你怎知圣上不信?”圣上起初是信的,后来简飞扬给圣上分析解释之后,圣上才这其中的不尽不实之处。 贺宁馨偏头端详了简飞扬一番,见他双眸一闪一闪,充满了希翼,似乎一个孤独已久的旅人,终于了同伴一样。并没有时下一般男人常有的对参与朝堂之事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贺宁馨突然觉得上天还是待她不薄。至少无论在她的前生还是后世,她身边信任她的能力,给她机会展示能力的男人还是占多数。就连楚华谨,在朝堂大事上,也都是完全倚赖她的决断和谋划。 “说啊,不说了?”简飞扬催促道,心里怦怦直跳,十分想听贺宁馨的理由。 贺宁馨浅笑道西北营州城外,只有草甸,哪里来的密林?——那个地方,如今可能连草甸都稀少了,只有荒漠而已。” 还“埋尸密林”,不埋在总兵家后院算了?——起码可信度还高一些。 简飞扬大喜。贺宁馨的说法,跟他对圣上的分析解释一模一样 简飞扬看出这些不实之处并不奇怪。他小时候,跟着的爹爹老镇国公简士弘去过营州。长大从军后,也跟着军队换防,到过营州驻扎。他能看出这份战报的不尽不实之处,是因为他有亲身体验,可贺宁馨……简飞扬,她这辈子,还没有出过京师。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简飞扬热切的问道,就跟以前在兵营里,跟下属幕僚争论下一战的埋伏应该设在哪里一样。 贺宁馨前世喜欢看舆图,今生也依然喜欢。可惜前世在裴家裴老爷的书房里,她可以和几个哥哥一起看着舆图,纸上谈兵,指点江山。这一世,贺家没有舆图。而且比较详细准确的舆图在大齐朝受朝廷管制,除了朝廷特许的阁臣和武将之外,一般人家里都不能私藏舆图。否则让人告发出来,就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之罪。 简飞扬既然问起来,贺宁馨只好含糊其词,道以前跟宋良玉,就是辉国公家的七姑娘交好的时候,在她家的书房里见过一些。” 简飞扬释然。辉国公是圣上重臣,又是安郡王的姻亲,家里有舆图不奇怪。 贺宁馨到底有些忐忑,笑问道你不会怪我‘牝鸡司晨’吧?无不少字” 简飞扬摇头,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低声道既为夫妻,又为知己。天下间有几人能得到这样的贤妻美眷?” 贺宁馨脸上慢慢绽出笑颜,在暗黑的夜空里,突然美艳不可方物。 简飞扬看着这样的贺宁馨,心里涌起浓浓的不舍,突然两手伸出,将贺宁馨从她被子里抱了出来,拥在怀里。 贺宁馨一动不动,生怕让他太过激动,可就惨了。 简飞扬却没有别的动作,拥她在怀里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有一件事,应该早就让你了。” 贺宁馨将头埋在他怀里“嗯”了一声,算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简飞扬很是艰难地开了口,道这几日,我想你也看出来,娘跟我不睦了。” 贺宁馨点点头,依然没有。——是挺奇怪,亲生母子闹成这样的,也不多见。特别是这还不是败家子,而是家里的顶梁柱。 简飞扬伸手将贺宁馨搂得更紧些,在她耳旁道其实,她不是我娘。——她是我嫡母。” 是 由】  正文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大家投的粉红票,俺明天出单章答谢。 贺宁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听了简飞扬的话,全身止不住地抖动了一下。 简飞扬当然感觉到了,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不想放开她的样子。 贺宁馨被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忙捶了他的胸膛几下,嗔道:“有话好好说,你想憋死我啊?” 简飞扬忙松开了些,贺宁馨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简飞扬脸上的希翼渐渐地暗了下去。——自己是庶长子,不是嫡长子。这个认知,从他在乡下的时候偶尔偷听到嫡母同二弟的谈话之后,就成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是了,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何嫡母对他和弟妹的待遇天差地别,也才能解释为何卢嬷嬷被嫡母几次三番要下手暗害。 “你是如何知道的?”贺宁馨的呼吸通顺了些,又有些好奇。这种事情,大家子里常有,但是都瞒得死紧,很少有人能知道真相。特别是当事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在乡下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上山砍柴,冻得受不了了,提前溜回家里,听见我娘在和二弟说话……”简飞扬有些尴尬。当年一个冻得浑身青紫的少年,躲在嫡母和幼弟的房门口,只为了蹭一点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暖和气息,谁知却听见了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往事。从那时候起,他不再抱怨,不再偷懒,也不再拿自己跟二弟比,而是把自己当了这个家的罪人,用了一切力气,来为自己“赎罪”。 生为庶子,却占据了嫡子的位置,就是他的“罪孽”吧。 “听你‘娘’说的啊……”贺宁馨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跟简老夫人的接触还不多,贺宁馨却敏锐的发现,这位简老夫人可真是个妙人。她说得话,做得事,其真正意思,都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出来的。也就是贺宁馨惯于揣摩人心,才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换作以前的贺姑娘,估计已经被这位老夫人骗得团团转了。饶是如此,贺宁馨也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很多东西,只有靠时间来证明了。 简飞扬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接着道:“我家的后花园里,有一处小院子,里面住着一个疯了的老妇人卢嬷嬷,她应该是当年的知情人。”简飞扬硬着头皮解释,“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些。至于我爹,我想我爹,以前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家的。”用庶长子充作嫡长子,还跟人家的嫡长女定亲,这要是在一般人家里,可以按照“骗亲”一罪告到官府的。况且他们是勋贵人家,若是简家正常状态下的袭爵,简飞扬这样以庶代嫡,让人告发了,就是死路一条。 幸亏简家以前的勋爵已经被夺,如今发还的勋爵,也是看在简飞扬所立的战功上。此事就算闹出来,也不会有太坏的影响。 “那你生母呢?”贺宁馨又问道。 简飞扬沉默,过了半晌,有些艰难地道:“不知道。——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留子去母”? 贺宁馨想起自己还是裴舒凡的时候,也是成亲多年生不出孩子。为此,宁远侯府的太夫人曾经提议过,让她找个丫鬟帮忙,只要生了儿子,就“留子去母”,被她严辞拒绝了。——她是没有孩子,却不意味着,她要去抢走别人的孩子,甚至用一条人命为代价,来成全自己。 后来,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又提议,让她将兰姨娘生的庶长子记在自己名下,当作是嫡长子,也被她拒绝了。她不做这样的交易,直接跟太夫人表明,要么她生自己的孩子;要么,宁远侯府永远没有原配嫡子。在她的强硬姿态下,还有她娘家裴家的强硬背景,宁远侯府的太夫人终于妥协,开始了跟她一起漫长的求子之路。好在后来,她到底是心愿得偿,连生一子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除了寿字头上差一点,她的前世,一点遗憾都没有。 贺宁馨的心情慢慢平息下来,脑子里习惯性地开始权衡起利弊来。 “其实,你用不着告诉我。”贺宁馨轻叹一口气。 简飞扬是庶长子这回事,如今应该只有简老夫人知道,或者简飞振也知道。可是他们就算知道,也绝对不会去主动揭发。因为这件事闹出来,死了的老镇国公简士弘,和现在的简老夫人,便是两个“罪魁祸首”。简老夫人再恨简飞扬占了她亲生儿子的位置,也只敢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却不敢真的闹大了,那样只会两败俱伤,没有人能够得到好处。 简飞扬心里先是一松,继而又一紧,默默地将贺宁馨揽在怀里,低头在她黑黢黢的秀发上亲了一下,道:“……我原是不想说,怕你嫌弃我。” 贺宁馨是嫡长女,却配了个庶长子。想来当初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若是知道实情,大概也是不会同意跟他们家结亲的。又想到贺大老爷和许夫人跟自己的爹爹多年知交,还不惜身家性命为简家奔走。可是自己家都做得些什么事儿?——着实对不起人家。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件事。还有自己的爹娘,自己是应该跟他们说呢,还是不说呢? 听见简飞扬的顾虑,贺宁馨苦笑道:“……还不如不说呢。”跟她说有什么用呢?难道她还能去告他“骗婚”? 两人都沉默下来。 贺宁馨慢慢在心里回味着简飞扬的话,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简飞扬的话甫一出口,如石破天惊一样,惊得她都有些呆滞了。 好在她向来有急智,记性又好,此刻冷静下来,已经觉得简飞扬的说法里,有些问题。 一般来说,如果庶长子不是瞒着嫡妻生下来的,而是嫡妻允许的,多半是嫡妻进门多年无出才出此下策。 简家的情况,看上去确实是嫡妻无出,才让丫鬟生了庶长子,然后留子去母。 可是贺宁馨却记得,许夫人跟她说过,简、贺两家的亲事,是在简飞扬出生那一年就口头说定了的。 听许夫人说,简飞扬的爹简士弘新婚第二年就得了简飞扬这个嫡长子,十分得意。满月的时候,满京城里大摆满月酒,很多人家都去镇国公府喝过简飞扬的满月酒。贺大老爷就去过,还见到了襁褓中的简飞扬。当时许夫人也正好生了嫡长子,在家里坐月子,便没有去镇国公府喝满月酒。 当时在席上,两个男人就说定,若是贺大老爷的妻子以后生了女儿,两家就结为儿女亲家。可惜那之后,贺大老爷和许夫人一直等了六七年,才又生了贺宁馨,比简飞扬足足小了七八岁。简士弘倒是个实在人,一直等着贺家,不肯给简飞扬定别的亲事。 事实证明,这门亲事对简家来说,真是一门好亲事。 可是这件事情对简老夫人来说,却极为怪异。 首先,没有哪个嫡妻,会在刚成亲的时候,就允许侍妾先于自己怀孕。更别说最后生下来,还记在了嫡母名下,当作了嫡长子抚养。——不一碗药让你打胎就够仁慈了,还想做嫡长子?门儿都没有 太不合常理了。 贺宁馨寻思了半天,问道:“娘是哪里人?”简老夫人一向很少出来走动,不知道是不是娘家不显,所以底气不足? 简飞扬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娘是范阳卢氏嫡系的嫡长女。” 范阳卢氏是四大姓之一,跟如今的皇族范氏一样,都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可惜再大的家族,也抵不过皇权的倾轧,如今也是风流云散,化作昨日黄花。 贺宁馨心里更觉得不妥。以前听许夫人说过一次,说简老夫人是范阳卢氏女。可是范阳卢氏是一个巨大的家族,旁支偏支也都可以自称是范阳卢氏女。她也一直以为,简老夫人是范阳卢氏的旁支所出,谁知居然是嫡系的嫡长女。范阳卢氏如今虽然不再风光,可是当年卢氏出嫁的时候,还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 反过来想,倒也说得通。 简老夫人卢氏嫁的是世袭罔替的三公之一的镇国公简家,范阳卢氏怎么可能拿一个旁系远支的嫡女来充数?就算卢家肯,简家也不肯要这样的人做嫡长宗妇。 可是简老夫人这个作派,这个样子,实在跟范阳卢氏嫡系嫡长女的形象搭不上边。 不过这个想法,贺宁馨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跟简飞扬说,你母亲看上去怪怪的,有时候烟视媚行,不像正经女人。有时候又正襟危坐,一幅节烈贞妇的样子。还有的时候,眼皮子浅得很,像是半辈子没有见过银子似的,着实诡异得很。 当然简老夫人再有不妥,也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置喙的。 以前是亲娘,现在是嫡母。从某种意义上,庶子对嫡母,更要百般敬重才是,甚至比亲子的规矩更要多。只是这层身份,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就够了。明面上,简飞扬还是简老夫人的嫡长子,贺宁馨是嫡长媳,这一点,没人能动摇。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三章 双喜临门 上 ※三更送到。最后求粉红票。 这些对于简老夫人的想法,贺宁馨打算还是藏在心里。没有把握的事,她向来不会说,也不会做。若是简老夫人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有不对劲的地方,天长日久,总会露出把柄的。——不信她就能藏一辈子。 贺宁馨想了半天,又觉得简飞扬怎么说都是个男人,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只有女人才能体会出来,他不一定看得出来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总之他能发现自己不是简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已经够厉害得了。多少男人连自己的朝夕共处的枕边人的真正面目都看不出来,更何况这种隔了一层的事情。 贺宁馨终于找到话安慰他:“事已致此,你也不用多想了。出身如何,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也别太怪自己。”又看着简飞振的眼睛,戏噱道:“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这辈子对我好一些,便算补偿了。” 简飞扬有些感动,抱紧了贺宁馨不说话。 黑暗的夜里,贺宁馨望着帐顶上若隐若现的莲花图案,打趣着转了话题问道:“其实这事儿,你瞒一辈子都无妨。怎么今儿就一定要说出来了?” 简飞扬又沉默了半晌,才将贺宁馨扳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能再瞒着你,因为我的嫡母,看来是不打算收手了,现在已将矛头对准了你。” “你什么意思?”贺宁馨想起之前简飞扬去平章院处置的“巫蛊”,一颗心又高高地吊了起来。 简飞扬抿了抿唇,对贺宁馨低声道:“那平章院里上房内室填漆床底下埋下的,是‘乌童子’。” 贺宁馨一声惊呼,比刚才听见简飞扬是庶子还要惊讶。 “怎么会还有这玩意儿?”贺宁馨也压低了声音,在简飞扬耳边轻声问道。 这几日的相处,简飞扬已经发现,贺宁馨不同一般的闺阁女子。她眼光开阔,所知甚多,所学甚杂,对朝堂上的事情尤为敏锐。——大家子里聘宗妇,都是要求嫡长女,也不是无的放矢的。 妻贤夫祸少。一个大家族,更是需要一个有眼光,有头脑,有手段的主母,来做家主的贤内助。 而“巫蛊”这回事,在大齐朝虽然是禁忌,可是也分许多种。有些所谓的“巫蛊”,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用来栽赃嫁祸的幌子而已,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而“乌童子”不一样。这种巫蛊,起于南疆。到底有没有作用,一直是见仁见智,没有个一定之说。只是凡是占了“乌童子”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所以叫“乌童子”,其实是“无童子”的谐音。 所以沾了“乌童子”的巫蛊案,都由缇骑亲自查办,连刑部都不能插手。 “娘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贺宁馨马上想起来,这东西若是从府外传进来的,可别在别人手里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简飞扬轻哼一声,道:“应该不是最近弄来的。我看那木偶被摩索的油光锃亮,木头乌黑古朴,应该是有年头了。最少,也是十年前的东西。” 贺宁馨不说话了。十年前,他们简家还在东南乡下。若是简老夫人从乡下得来的,也还说得通。可是把这东西放在身边近十年,也亏这老夫人胆儿大。 “不用说,那上面一定贴着我的生辰八字。”贺宁馨笑道,又半真半假地道:“若是我真的生不出孩子,你可别怪我。” “跟我在一起,怎会生不出孩子?”简飞扬忍不住笑着反问了一句。说起孩子,简飞扬精神一振,觉得满心的疲惫都被冲得一干二净。 贺宁馨拿手指在简飞扬胸膛上点了点,俏皮地道:“你忘了我被‘巫蛊’了?” 简飞扬抓住她的手,包在自己宽厚的手掌里,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帮你‘解咒’了。如今这‘咒’已经反噬到施咒的人身上去了。——你不会生不出来的。” 贺宁馨脸有些红,眼珠转了转,又道:“你可知道,宁远侯府当日的原配嫡妻未曾生育,便让侍妾生了庶长子。” 拜贺宁馨那次在宁远侯府里为宁远侯府的原配出头所赐,简飞扬倒是托了安郡王,细细地打听了宁远侯府里的事,对于那位原配夫人的遭遇,也甚是同情。闻言伸手将贺宁馨拥在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那裴娘子,不是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吗?——可见不是嫡妻生不出孩子,而是……”简飞扬又觉得说人家闲话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便住了口,转了话题道:“总之你放心,有我护着你,你一定会平平安安诞下我们的嫡子。” 贺宁馨倒是不俱内宅那些女眷的争斗,最担心的不过是夫君太过为“别人”着想,反倒把妻子的位置靠后了。 见简飞扬说得如此通透明白,宁馨就知道简飞扬并不是男人中的棒槌。那种棒槌向来只知道自己屋里的其他女人都是柔弱无害的小白兔,要防的,只有原配嫡妻这只大灰狼。 两人絮叨了一夜,将许多心结都解了开去。 到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两人虽然都有些没睡好的样子,可是精神头还是足的。 简飞扬要悄悄离京,贺宁馨只给他备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然后塞了一大叠银票和碎银子到包袱里。 简飞扬拎着包袱摇头笑道:“哪里需要这么多的银子?”说着,从包袱里掏出大部分银票和碎银子,只留了小面额的银票和几块碎银子。 贺宁馨阻止他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你还是多带些银钱为好。” 简飞扬听了,难却其意,便又抽了两张银票放进去。 这一次,简飞扬照样只带了上次的两个亲兵,加上小厮东元。 “我还得先去安郡王府一趟,让王爷派人给你送些火狐皮子过来。”简飞扬换了出门的衣裳,将包袱拎在手里,往屋外走去。 贺宁馨想让他别麻烦了,可是说不定他去安郡王府还有别的事情。贺宁馨也没想过男人事无巨细都会向她报备,便又住了嘴。只是送他到门口,便住了脚,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简飞扬走后,贺宁馨看着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屋子,有些不适应。 扶风和扶柳忙过来凑趣,外面管事的仆妇又过来回话,等着发放上个月的月例。 忙碌起来,贺宁馨就忘了离情别绪,一心顾在家事上。 简飞扬走后,简飞振为了府试,经常出去会文,也结交了一些同样要应试的士子。 到了八月中的时候,皇贵妃娘娘说是在御花园摔了一跤,提前发动,早产生了个儿子。圣上大喜,大赦天下,又将皇后娘家嫂子的诰封终于批了下来。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终于成了正式的宁远侯夫人。 是 由】  正文 第十四章 双喜临门 中 圣上诰封宁远侯继室裴舒芬的圣旨,是同皇贵妃娘娘喜得贵子的喜讯一起来到宁远侯府的。 宁远侯府众人拜了香案,三跪九拜之后,裴舒芬款款上前,从传旨内侍那里接过了圣旨。 那内侍是皇后娘娘的人,见宁远侯府众人接了旨,便又笑着道皇后娘娘说了,皇贵妃娘娘喜得贵子,圣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宁远侯也托了四皇子的洪福。——这个诰封,宁远侯还要亲自进宫一趟,向皇贵妃娘娘和四皇子道谢一番才是。” 皇贵妃得子的消息,除了安郡王府以外,宁远侯府的人是京城的高门勋贵里面,最先得知的。 宁远侯太咧开的嘴角还没有合拢,便被皇贵妃得子的消息敲了一闷棍,脸上立时阴沉了下来。 裴舒芬恭恭敬敬地托了圣旨,对内侍行礼道多谢赵公公传旨。请代为转告皇后娘娘一声,舒芳定会去宫里走一遭,亲自向皇贵妃娘娘道谢,也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身后的丫鬟桐云从另一个内侍手里接过一品侯的冠帔朝服和证书。 有了诰封的品级,裴舒芬进宫方便多了。 内侍笑呵呵地点头赞赏宁远侯是个多礼的。如此,就把皇后娘娘先前赐给的内廷行走的腰牌交回给皇后娘娘吧。” 裴舒芬以前无品无级,不好进宫。可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独木难支,又需要娘家人不断进宫去拿拿主意,所以专门给裴舒芬求了一枚内廷行走的腰牌。 圣上压着裴舒芬的诰封留中不发,又让裴家的人将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领回外祖家教养,已经是大大地打了皇后娘娘的脸,所以对于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了。 如今裴舒芬有了品级,可是凭侯的冠帔朝服入内廷觐见,不需要额外的通行证了。 传完旨意,传旨的内侍接过宁远侯楚华谨亲手递的赏银,笑呵呵地回宫去了。 裴舒芬让的大丫鬟桐月在宁远侯府的内堂看着下人将香案、红毡一一收缴到库房里,捧着圣旨,桐云在后面捧着冠帔朝服,同楚华谨一起回了内室。 桐云将的冠帔朝服翼翼地放到了内室的床上,屈膝行礼退下了。 裴舒芬陪嫁来的有三个大丫鬟,桐月、桐星和桐云。桐星前些日子做了通房,也跟着服侍楚华谨。桐月领着中澜院里管总的差使,是最得力的左右手。桐云管着厨房和库房,平日里也跟着裴舒芬进出,颇有眼色。且桐云是三个大丫鬟里生得最差的,裴舒芬用着她倒是更放心些。 桐星在的耳房里做着针线,听说侯爷和了,忙请安。 楚华谨抬头看见桐星两眼水汪汪地站在面前敛身行礼,脸上还有一丝昨夜残留的红晕,不免笑着抬手道不用伺候了。你们体恤你,自去歇着去吧。” 桐星娇羞地垂下细白的脖颈,腻声称“是”,将裴舒芬私下里的作派学了个八成。 楚华谨想起昨晚在桐星身上折腾的苏式新样子,喉咙紧了紧,哑着声音吩咐道下去吧。——晚上再服侍。”居然又要桐星陪侍。 裴舒芬心里已是浸了一缸醋。她早想寻了处将桐星打发了,可是这个小蹄子年岁虽小,心眼却不小。除了只在楚华谨面前卖弄风情以外,别的时候,都依足了做通房丫鬟的规矩,一个都寻不着。 楚华谨回身见裴舒芬面色不虞,笑了起来,将她搂着坐到床前,低声道你这是吃飞醋……嗯?”一路说,一路抱着她揉搓起来。 裴舒芬也有一阵子没沾雨露了,楚华谨略在她身上揉了揉,已经快受不住了,正要转嗔为喜,同他做成一道,却听见外屋传来桐月有些急切的声音回禀侯爷、,方姨娘发动了,这会子正疼得死去活来,让侯爷看看。” 楚华谨搂了裴舒芬正要入港,猛听见方姨娘也快生孩子了,全身一个激灵,刚刚硬起来的尘根立时便软了下去。 “快着人去请太医院请太医——另外去找太,将有经验的几个嬷嬷要。”楚华谨哧溜一下从裴舒芬身上爬起来,忙忙地整了整被裴舒芬拉得有些松脱的裤头,又掩了掩外袍,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内室。 裴舒芬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伸手抓起床旁小桌上的水晶花碗就往地上砸去。 桐月在外面听见屋里的破碎声,定是又发脾气了,忙软语在外面劝道,方姨娘这一胎,侯爷很是看重。今日又得了诰封,咱们宁远侯府可是双喜临门呢……”说了一通,将裴舒芬有些抑郁的心情劝说了。 “罢了,你进来,服侍我梳洗。等我换了衣裳,就去方姨娘的院子里候着去。”裴舒芬终于平静了下来,淡淡地对外面吩咐道。 桐月应了声是,打开帘子进来,跟着裴舒芬进了净房洗漱。 方姨娘的院子里,楚华谨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候着。 太也赶了,死活不许他进去。 只听着方姨娘在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十分凄厉。 楚华谨吓白了脸,对太颤声问道……会这样?会不会难产?” 太又好气又好笑,扶着一旁的嬷嬷嗔怪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爹,会不这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都是这样的,谁也不比这样金贵” 楚华谨有些讪讪地。他的两个庶长子出世的事,他在屋里睡大觉,都是裴舒凡和太料理的。 后来的齐姨娘生楚文琳的时候,他正好在外面办差,也没有经历过。 等到裴舒凡生两个嫡子的时候,他更是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等他清醒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快洗三了。 后来带着齐姨娘和方姨娘一起外放,齐姨娘生了个,可是齐姨娘身子好,又是生过一次的,楚华谨还没有从衙门里赶,齐姨娘的已经抱在手上了。——比不得方姨娘是投胎,怀孕的时候楚华谨又是全程照料,为了这个孩子,他一直忍着没有碰方姨娘。如今终于要出生了,在他心里更是不同。 裴舒芬换了身月白缎子的长裙,外面罩着海棠红的褙子,挽了慵妆髻,扶了桐月的手,终于姗姗来迟。 太看见裴舒芬素着一张粉脸了,不知怎地,心里觉得特别畅快,笑着对她道舒芬啊,你们房里又要添丁了。你这个做嫡母的,可真是命好啊”说完拿帕子捂了嘴笑。 一旁的婆子也连忙凑趣道恭喜贺喜——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呢”言指裴舒芬今日得了诰封的事儿。 裴舒芬在房里已经发过一通脾气了,此时已经心平气和。闻言笑着点头,道托娘的吉言,咱们同喜同喜”又对身后的桐月道你拟了单子,咱们侯府有这样的大喜事,人人都要有赏。我看,”裴舒芬又沉吟了一会儿,道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例吧。” 院子里的下人婆子听说了,个个高兴异常,给裴舒芬磕了头,称颂不止。 楚华谨赞赏地看了裴舒芬一眼,又对太挤挤眼,道娘,可不是我说的?——舒芬大方得很” 太言笑盈盈,拉了裴舒芬的手,细看她脸上,道可怜见的。在屋里哭了一场才的吧?无不少字看这眼圈还红着呢。” 裴舒芬正要说“不是”,太已经轻拍她的手,似乎是极为理解的样子,叹息道……好了,你也别否认了,我都的。大家都是这么的。”说完,便对楚华谨道你们守着吧。我可是乏了,要歪着去了。” 楚华谨忙让两个婆子将太送。 太临走的时候又对裴舒芬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就够了,让你们侯爷早些歇着。——一个妾室生孩子,他守在这里像样子?” 裴舒芬脸上始终挂着温婉的笑,低声应和可不是娘说得这个理儿?——可是方姨娘是侯爷心坎上的人,可不敢捋虎须呢” 太对裴舒芬的态度十分满意,闻言也不再故意为难她了,道等大夫,你也去歇着吧。屋里三个稳婆,外面有我院子里派来的婆子照料,应该无事。”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方姨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接着听见一声清脆宏亮的婴儿哭声。——终于生出来了 楚华谨再也顾不得,如疯了一样跑上台阶,拍着屋门唤着方姨娘的名字“月眉”、“月眉”,甚至想踹了门冲进去。 太立刻对下人道给我拦住他” 生孩子的地方是污秽之地,太可不想的进这种地方,伤了福气。 几个婆子上前,将楚华谨紧紧地拉住。 几个人正在挣扎着,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大红缂丝襁褓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太恭喜侯爷恭喜——方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此时的皇宫里,皇贵妃周氏抱着怀胎七月就提前生下来的皇子,怜惜地用只有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唯愿这一世,你能平平安安长大,顺顺遂遂到老。” 是 由】  正文 第十五章 双喜临门 下 皇贵妃周氏才刚刚怀胎七月,本来是要在十一月中的时候足月生子。那时候,京城里已经很冷了。皇贵妃担心自己入了冬坐月子会受风,便让宫人们将凤栩宫偏殿的暖阁提早布置了起来。可巧刚布置好暖阁,她就提前生了孩子出来。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暖阁里南面的墙上,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细棱格窗子,上面糊着烟粉色的霞影纱,既能透气,又能隔尘。晚上天凉的时候,将棱格窗子外面的隔扇阖上,正好可以挡风保暖,甚是方便。 皇贵妃昨日才产子,今日刚刚醒来,还十分虚弱,可是已经等不及了,忙忙地让人将刚出生的小皇子抱了过来。 七个月早产的婴儿十分虚弱。 可是皇贵妃像是有准备似的,不仅暖阁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备了诸多的儿科圣手太医、稳婆、||乳|娘和教养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如今也都派上用场了。 看着怀里的孩子,皇贵妃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目,又掀开襁褓,看了看他后背上的胎记,微微点头,心下暗自庆幸。 “皇贵妃娘娘,四皇子要吃奶了。”凤栩宫的大宫女红丹轻声上前,对皇贵妃周氏提醒道。 皇贵妃依依不舍地抱着孩子,头也不抬地道:“本宫先喂他第一口奶吧。”说着,让红丹将帐帘拉上,皇贵妃靠在床头,解开了自己的中衣,将婴儿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那婴儿用足了劲儿,才吸了两口奶,便又昏睡过去了。 大齐朝里妇人喂养婴儿,都听了当年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的话,就算日后要用奶娘,可是产妇都尽量将第一口||乳|汁给自己的孩子喝。据说这第一口||乳|汁里,有神奇的东西,可以让婴孩在头半年里不生、或者少生病。 过了这么多年,大齐朝的妇人们对这种说法都深信不疑,所以大齐朝的大部分婴孩都吃到了宝贵的初||乳|。 皇贵妃见孩子睡着了,也不去唤醒他继续吃奶,只是将他抱在胸前,让他贴着自己母亲的怀抱睡着。 宏宣帝过来探望四皇子的时候,听说皇贵妃一醒过来,就将四皇子抱到暖阁里去了,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起步往偏殿暖阁里去了。 暖阁门口守着的宫人嬷嬷忙屈膝行礼,又软语相劝道:“陛下,暖阁是坐月子的地方。陛下还是不要去的好。——等皇贵妃坐完月子,陛下再来不迟。” 宏宣帝却一点都不在意,伸手掀开帘子,道:“以前朕还进过产房呢。——月子房算什么?”笑着进了暖阁的屋子。 皇贵妃听见宏宣帝的声音,忙让人打开帐帘,对着宏宣帝笑道:“还请陛下恕罪。臣妾无法起身给陛下行大礼了。” 宏宣帝笑着摆摆手,道:“你坐着吧,小心别吵醒孩子。”说着,来到皇 重生空间守则第4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妃的床边坐下,凑过头看了看皇贵妃怀里的四皇子。 极小极瘦弱的黑色小脑袋靠在皇贵妃洁白的中衣上,呼吸声微弱到似有若无的样子。 宏宣帝想起皇后生得三个足月健壮的皇子,不由对眼前的四皇子更加怜惜,轻轻握了皇贵妃的手道:“你这孩子得之不易,给他取个小名叫‘易儿’吧。以后长大了会一切顺遂,容容易易。” 皇贵妃听了,心里感触更深,哽咽道:“有陛下看护着他,他已经比别的孩子有福气多了。——易儿这名字极好,不仅要做小名,也要做大名。” 宏宣帝当然依了皇贵妃所言,眯了眼笑道:“以后封了亲王,就叫‘易亲王’,也很不错的。” 皇贵妃听了,忡然变色,顾不得自己产后体虚,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床上,自己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给宏宣帝跪下,求道;“这孩子甫一出世,就三灾八难的。陛下还要这样抬举他,臣妾怕他受不起,反而折了寿。他生来底子就不好,这一生,他若是能顺顺当当长大成|人,臣妾就要去太庙祭祖还愿去了。不敢有别的指望。——再说咱们大齐朝从太祖皇帝那里传下来的规矩,就算皇子,最高也只封郡王,不许有皇子越过安郡王一系去。陛下要是给他封了亲王,别人不说,安郡王那里,可是让他们没脸呢。” 宏宣帝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他看这孩子虚弱的样子,觉得多半养不大,想着若是夭折了,就封他个“亲王”衔,也是安抚皇贵妃的意思。 可是皇贵妃到底是做娘的,宁愿孩子没有荣华富贵,也要他能平安长大。 宏宣帝被皇贵妃拳拳爱子之心打动,遂不再坚持先前所言,道:“依你,都依你。” 皇贵妃破涕为笑,在宏宣帝的搀扶下,又慢慢改了坐的姿势,靠回到大迎枕上。 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宏宣帝才想起过来的另外一个目的,皱了眉头问道:“昨日你在御花园跌倒之事,宫里的裁事房已经有定论了,说是皇后那边的一个粗使的洒扫宫女,跟上头的管事姑姑有争执,一气之下,将清油泼到了御花园的青石子路上,想让那管事姑姑摔一跤。谁知皇后突然约你去御花园赏花,你就做了那管事姑姑的‘替罪羊’了。”说到“替罪羊”三个字的时候,宏宣帝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皇贵妃将一旁睡着的四皇子又抱到胸前,轻轻拍着,嘴里却道:“陛下,臣妾敢以性命担保,此事与皇后无关。——只是凑巧罢了。”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半天,见她的一双眼睛都牢牢地盯在孩子身上,竟是一时半回都离不了的样子,心里对她更是歉疚,硬着头皮道:“皇后是个粗心大意的,不比仪贞你聪慧,此事到此为止。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亏的。”眼下无论是那个洒扫的粗使宫女,还是跟她有争执的管事姑姑,都吓得投缳自尽了。——已经是死无对证。 皇贵妃心里一动,抬头看着宏宣帝含笑道:“陛下这话偏了。怎么皇后娘娘就是一片赤子之心,臣妾就是那九曲心肠的?”竟是体会到了宏宣帝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宏宣帝向来知道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如今他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忙安抚皇贵妃道:“是朕说错了。仪贞你别生我的气。”仪贞是皇贵妃的闺名。宏宣帝拿出了两人新婚燕尔时的称呼,想要挽回刚才的错漏之处。 皇贵妃却是很理解宏宣帝。在他这个位置上,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人,就算自己亲眼的看见的,都持怀疑态度,本就是应有之意。 “陛下何错之有?——有误会说开就好,臣妾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记恨陛下一辈子的。”皇贵妃打趣道。 见宏宣帝有些讪讪地,皇贵妃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问道:“陛下,选秀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听说来京参加复选的一百五十名高门贵女,已经在京城等了快两个月了。” 宏宣帝倒是不急,闻言侧头往暖阁里四下看了看,起身走到窗前,隔着烟粉色的霞影纱看着窗外,道:“你放心。皇后肯定马上要招她们进宫复选了。”言罢摇摇头,对这个皇后很是无言的样子。 皇贵妃轻笑。皇后到底是真笨还是藏拙,都与她无关了。 只是宏宣帝似乎忘了,皇后身后,还有一个宁远侯府,却是不容小觑。不像自己,娘家被庞太后屠戮一空,一个可靠的娘家人都没有。不过好在宁远侯府没有了裴舒凡,皇贵妃想起来就觉得微微快意,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忌惮宁远侯府了。 宏宣帝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起驾去御书房批折子去了。 皇贵妃说了这么多话,觉得神驰力竭,便也小睡了一会儿。 过了几天洗三的时候,因为四皇子还很虚弱,便没有抱去正殿接受众人的朝贺。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借着进宫给四皇子洗三的机会,亲自来到凤栩宫的偏殿暖阁门前,给皇贵妃和四皇子行了大礼,又送上一个玉雕南山仙翁的摆件,恰是长命百岁的好兆头。 皇贵妃别的都不收,唯独这样寓意着“福寿绵长”的好彩头的东西,拒绝不了。 裴舒芬见自己送礼送到了收礼人的心坎上,嘴角微翘,对屋里的皇贵妃又道:“皇贵妃娘娘,妾身不打扰皇贵妃娘娘歇息,这就告退了。” 皇贵妃在屋里扬声道:“宁远侯夫人有心了。等本宫坐完月子,再招宁远侯夫人进宫叙话。” 裴舒芬忙应了,又去了皇后宫里道乏。 皇后正翻看着选秀复选的名单,十分气闷。看见裴舒芬进来,皇后将手里的名单扔到裴舒芬手里,道:“宁远侯夫人,帮本宫看看,都取那些贵女为好?” 裴舒芬抿嘴笑着,仔细翻看名册看了看,道:“皇后自有决断,妾身哪敢帮皇后做主?——不过妾身想着,这些人里面,总得家境不显的,才乖巧一些。不然仗着娘家显赫,淘起气来也够让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头疼的。” 一席话提醒了皇后,她接过名册,又看了看,这次却看出些不同出来,立时就在长兴侯嫡长女陈宜岚的名字上划了个圈。 以下免费:罗嗦一句,到今天的最新章为止,本文的两条主线:一条明线,一条暗线都出来了。明线会明写,暗线会一直用隐晦的笔法写。可能最后大结局的时候,会将暗线转明,也可能像《烟水寒》一样,最后用一篇番外明写,因为不想破坏故事的整体风格。 是 由】  正文 第十六章 庄周梦蝶 裴舒芬在一旁看着皇后在几个名字上迅速画了圈,有些好奇地问道皇后娘娘可是认得这几家人?” 皇后满意地看着那名册,指着头一个“陈宜岚”道她虽是长兴侯的嫡长女,可是长兴侯家,是出了名的妾室当家。她这个嫡长女,连定亲的夫婿都被庶姐夺了去。——她这次出来参选,也是想搏一搏的意思吧。既然她有所求,娘家又不能帮衬,挑进宫里,说不定是个好的帮手。”说完又有些惆怅,到底是不能回到当日在西南一夫一妻的美好日子了。 裴舒芬察言观色,忙安慰皇后道娘娘,有一得必有一失。皇后娘娘还是看长远些,只要得比失大,就是好买卖。” 这句话引得皇后笑了起来,嗔道好买卖!——你一个大齐朝最大的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儿家,也跟贩夫走卒一样说起买卖来了,真是不知说你好!” 裴舒芬满不在乎地陪笑道娘娘不知。买卖做得好,才能有财物支持。不然,这天底下的事,成与不成,都脱不了一个‘钱’字。”如果要夺嫡,钱财当然不能少。裴舒芬已经盘算了好几条赚钱的计策,要显显不同时下一般无知内宅妇人的本事。 这话皇后倒是听明白了,闻言点头沉吟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我就将宁远侯府交给你了。”竟是要全力支持她,在宁远侯府大展拳脚的意思。 裴舒芬大喜。有了皇后的支持,她在宁远侯府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侯爷不管内院之事,而时时喜欢恶心她的太,估计这以后,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 “大嫂,你如今不在了,本宫就如同少了一条臂膀。希望你能不负本宫的期许,接替你,成为本宫得力的左膀右臂。”皇后与其说是对裴舒芬寄以厚望,不如说是对裴家寄以厚望。 裴舒芬嘴里虽然谦逊了几下,心里却在暗自得意:的见识并非这里一般的妇人能比,如今皇后这样的处境,哪里需要她拿出当年看过的那些手段?九龙夺嫡这些人大概听都没有听过……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又说到了皇贵妃的早产上。 裴舒芬叹息道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可是要费一番功夫呢。”裴舒芬的前世里,虽然医学发达,可是早产儿都要在特制的保温箱里养几个月才罢。这个世上,也不知早产儿都是活下来的。 皇后笑道七活八不活。其实皇贵妃这个早产的日子,倒算不。你不,宫里的御医里,有一位专治早产儿的瞿大夫,已经被圣上派到皇贵妃宫里去全天候着去了。” 裴舒芬眨眨眼,笑道还有这种大夫?——娘娘可得帮妾身一个忙,将来若是有用得着这位大夫的地方,还望皇后娘娘给个体面。” 皇后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急?——你不是要四五年之后才能生吗不跳字。 裴舒芬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看来是宁远侯太进宫的时候跟皇后说起过了,裴舒芬虽然羞恼,却无可奈何。无论皇后,还是太,都是她惹不起的。忙转了话题,问起皇贵妃那一跤到底是摔的。 裴舒芬听皇后说起始末,又说宫里的裁事房寻到两个“罪魁祸首”,原是皇后宫里的人,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问道那圣上有没有对娘娘怎样?”有没有问话?有没有让皇后辩白? 皇后弯着双腿,跪坐在紫檀木夔纹四足矮桌前,专心地拿了凤仙花汁染指甲,一边染,一边对裴舒芬道本宫是这么蠢的人么?——再说本宫有三个皇子,大皇子都快纳妃了,至于跟她那个在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讨债鬼过不去吗?依本宫看,她就算能生出来,以后也养不大!”最后一句话,倒是极为恶毒。 裴舒芬半信半疑,思索了半天,还是提醒皇后道娘娘容禀。如今皇贵妃早产,圣上看在咱们宁远侯府和皇后的面子上,将此事不了了之,但是一定会对皇贵妃更加怜惜。皇后娘娘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皇后染着指甲的手顿了一顿,过了半晌,看向裴舒芬,点点头,道大嫂言之有理,本宫就按兵不动,先把这些贵女弄进宫里再说。——男人啊,只要变了心,就好对付了。” 裴舒芬强笑了一下,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宫回府了。 皇贵妃的凤栩宫里,看护早产儿的御医瞿大夫每天给四皇子扎针,又用专门的汤药给他沐浴净身。十来日,居然一天天地长大了,也能吃得多了,一次病都没有得过。 四皇子越来越胖,皇贵妃却熬得瘦了下来。 眼看就要到九月初一了。宫里新进了一批贵人,圣上左拥右抱之余,龙颜大悦,下旨要带宫里的人和勋贵武将去京郊的皇家猎场秋猎。 皇贵妃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去。别的宫里的宫人都在忙忙碌碌地给主子收拾,就凤栩宫静悄悄地。 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悄悄地走进偏殿的暖阁,看见皇贵妃午睡方醒,一幅怔忡的样子,轻声问道娘娘,夷陵长公主在殿外求见。”夷陵长公主便是如今宏宣帝唯一的异母妹子。 皇贵妃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低声道……不见,就说,本宫身子不好,刚吃了药,歇下了。” 红丹领命,又问道夷陵长公主要跟圣上、皇后,还有各宫的贵人一起去秋猎,问皇贵妃娘娘有没有话对圣上说。” 皇贵妃嗤笑一声,道圣上每日都一趟,本宫有话,不亲自跟圣上说,要她传话?”摆摆手,道以后别搭理她,离她远点。” 红丹不明所以。依她看,夷陵长公主的娘亲对圣上有恩,圣上又对夷陵长公主恩宠有加,看,都是一个大大的助力。皇贵妃娘娘不笼络这个助力也罢了,居然把人赶得远远地,这不是得罪人吗?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只是个得脸的宫女而已,哪里敢掺和主子之间的事情?——她还想平平安安活到二十五岁,好放了出宫跟家人团聚呢。 想到此,红丹只好一个人出去,陪着笑对夷陵长公主解释了半天。 夷陵长公主不是傻子。她对皇贵妃示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却一次也没有得到回应。恼羞成怒之余,暗道:给脸不要脸,咱们走着瞧! 夷陵长公主盛怒而去,红丹惴惴不安地给皇贵妃复了命。 皇贵妃却一点都不在乎,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宽敞的暖阁里,皇贵妃望着屋顶的七叶攒花藻井,想起了刚才做得梦。那时候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如此清晰明澈。 那时候,曾经在以为胜券在望,圣上下旨废后的前夕,皇后的大嫂,宁远侯原配裴舒凡力挽狂澜,突然以一个连环反间、嫁祸江东之计,将这一派彻底打垮。 圣上震怒,将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最后抑郁而终。而的皇儿却被立时赐死,身首异处,还将这一边的镇国公简飞扬下了天牢。若不是有安郡王豁出性命为他求情,他也早被赐死了。可是他的下场,也不比赐死好多少。最后被夺爵贬官,流放南疆三千里。镇国公的爵位,便让他的弟弟简飞振袭了。他高贵的妻子,在他被流放之后,跟他义绝,另嫁了高门。一代名将,最后只落得个困死南疆的下场,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来,算是绝后而终。 要说“栽赃嫁祸”这种事,当初对皇后也不知做过多少次。可是现在想起来,都是小打小闹,比不得皇后有宁远侯裴舒凡在后面布局,教她隐忍,教她退让,然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将对手打得再无还手之力。——上一次最亏的,就是没有裴舒凡这样的大嫂…… 只是这一次,好象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首先,宁远侯的原配裴舒凡,居然没有挺过两年多前的大劫,早早地死了。还记得,那时候,裴舒凡的爹娘本来在东南祖籍老家寻得奇药,亲自送上京来,治好了她的痼疾。 还有镇国公简飞扬现在的妻子贺宁馨,明明应该两年多前溺水身亡的。简飞扬那时娶了她的牌位过门,又守孝三年,到了今年十月金秋才大婚…… 想起镇国公简飞扬上一次那位高贵的妻子,皇贵妃心情十分复杂。就是因为那位贵女,简飞扬才站在这一边,才落得那样的下场。这一次,早早地疏远了那位贵女,一切都应该不一样了吧?无不少字 上一次,还是技不如人,比不过裴舒凡的大才,其实怪不得别人。——夺嫡这回事,看来真是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在冷宫三十年,亲身经历过血淋淋的教训,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这一次,虽然裴舒凡已经死了,也不能掉以轻心。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特别是宁远侯又续娶了裴家的庶女为填房,以裴家人的聪敏睿智,焉知这位庶女是不是又一个裴舒凡呢?还是吸取教训,不要再卷进去为好。 再说绞尽脑汁,甚至不惜设局早产,就是为了避过以前的那个生日,好为他逆天改命。况且早产儿一般都身体孱弱,身体不好的话,很多雄心壮志都成了过眼烟云,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就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吧,也好争那些高高在上的。 若不是强求,的不会死得那么惨,镇国公简飞扬也不会无后而终。 所以这一次,是报恩来的,不是讨债来的。 是 由】  正文 第十七章 别后重逢 上 “皇贵妃娘娘,五位新晋的贵人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来了。”凤栩宫的大宫女红丹在偏殿暖阁外回道。 皇贵妃收回了望着屋顶藻井的视线,想了想,道让她们去正殿候着,你服侍我换衣裳。” 红丹应了,叫了一个宫女去将五位贵人领去正殿,掀开暖阁的帘子,进来帮皇贵妃梳洗换衣。 皇贵妃在床上歇了半个月,虽然瘦了些,精神头倒是好得很。 红丹找出皇贵妃的凤冠霞帔,翼翼地服侍皇贵妃穿戴好。 皇贵妃对着大大的穿衣镜前后照了照,又去首饰盒里挑了一支丹凤朝阳赤金镶翡翠五彩挂珠钗戴在发髻正中。凤嘴里衔着长长的真珠挂帘,正好垂到皇贵妃雪白丰腴的额头上。 红丹在皇贵妃身后举着一面一尺来长的挂镜,给皇贵妃照着身后的装束。 “今天都哪五位贵人?”皇贵妃一面照着镜子,往唇上点上口脂,一面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这阵子在坐月子,只听说皇后最后圈选了五位贵女入宫,先都从最低的选侍起封。给圣上侍寝之后,就抬为贵人。若是有了身孕,再封婕妤。 而圣上倒是没有特别的喜好,十日之内,将这五位贵女尽皆幸了。于是宫里就多了五位贵人出来。 红丹见皇贵妃终于问起这些新入宫的贵人们,忙笑着回道有关雎宫的岚贵人、赵贵人,还有芳华宫的陈贵人、林贵人和王贵人。” 皇贵妃心里一动,回头问道兰贵人?——可是姓兰?”大齐朝后宫里的贵人一般不上封号,都是以姓称之。 红丹抿嘴笑道皇贵妃娘娘真是聪明,一听就这位岚贵人不同凡响了。——这位岚贵人姓陈,是五位新封的贵人里面,唯一有的封号的。圣上夸她‘温柔和顺,如兰似麝’,就用了她名字里的“岚”字做了她的贵人封号。而且这几天,都是召她侍寝,别的贵人得的雨露,不及她的一个零头。” 说完这话,红丹又悄悄靠近了皇贵妃几步,俯在她耳边道皇后宫里那边的小德子公公已经又开了赌局了,赌五位贵人里面,谁会最先蓝田种玉,得封婕妤。这位岚贵人,可是大热门呢!” 皇贵妃噗哧一笑,道小德子还是那么好赌!” 红丹也跟着笑,伸手将皇贵妃身上的霞帔理了理,悄声道上次被皇后宫里的管事姑姑抓了个正着,罚了他一年的月钱,又拨去倒夜香的御香房做了半年苦役,如今才刚刚,就又赌上了。” 皇贵妃想起小德子那惫懒样儿,忍俊不禁道既如此,本宫也拿五十两银子,去押一押。” 红丹十分高兴,忙问道娘娘押谁?” 皇贵妃缓步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当然是岚贵人。” 名字里有个岚字,又姓陈,除了陈宜岚,再无别人。 想不到没过几年,又见到她了。 那一次,她是和皇后争斗的第一个牺牲品。她的死,一直是一个谜。皇后那边的人以为是皇贵妃做的,皇贵妃这边的人以为是皇后做的。 而镇国公简飞扬是岚贵人的嫡亲表哥,简飞扬的妻子也一度跟岚贵人非常要好,经常来宫里跟她请安叙话。所以岚贵人突然横死,又有诸多线索指向皇后,简飞扬的妻子就认定是皇后做的,并说服简飞扬站在了这一边。 岚贵人之死的最后得益人,变成了这一派。当时还庆幸渔翁得利,孰知就因为这“渔翁得利”,反而让圣上开始对起了疑心。——因为凶手,一般就在得益最大的人当中。 当时很多明的暗的线索都指向皇后宫里,可是就因为太过明显,多疑的圣上反而越来越不是皇后所为。又加上得了镇国公简飞扬的相助,反而让圣上忌惮起来。到后来,看上去笨口拙舌,经常昏招迭出的皇后,居然让圣上真正放下心来。 在冷宫三十年,到最后才明白,一个不聪明、时常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的皇后,还有一个骄横跋扈,口碑很差的宁远侯府,才是圣上能够放下心来,不怕外戚坐大的真正原因吧。——圣上的心思,裴舒凡早就摸得透透地了。这个可怕的幸亏没有进宫。若是她进了宫,恐怕这大位,跟和皇后都没有关系了…… 皇贵妃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正殿。 这一次,她一定要挽救这位可怜的姑娘。她不该横死,没有人去跟皇后夺嫡,她应该会长命百岁。 坐在凤栩宫正殿里高高的宝座上,皇贵妃端颜看着宝座下方的红毡地面上,跪伏着五位年轻的贵人,温言道起来吧。到本宫这里,你们不必拘礼。” 五位贵人莺声呖呖地谢了恩,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贵妃和颜悦色地跟下方的贵人们一一问过话去,特地把岚贵人留在最后面。 等问到岚贵人的时候,皇贵妃仔细看,果然见她还是同以前见过的一样秀丽大方,不过以前的她,眉目间总是有一段挥之不去的愁闷之意,对谁都翼翼,生怕得罪人。伺候圣上,也特别能作低服小。圣上虽然怜惜她,可是也看轻她。 现在的她,却眉目舒展,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同以前畏缩胆怯的样子判若两人。 皇贵妃在心底里暗暗称奇。不过事情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她也就不多追究了。 岚贵人也在下方细细地打量皇贵妃。听说皇贵妃今年有三十一岁了,保养得还不。不过生过两个孩子,之前又在民间生活了十多年,到底比不上那些一直养尊处优的贵妇们。远的不说,就说的舅母,比皇贵妃大上一轮多,却看上去,似乎比皇贵妃保养得还好些。又看皇贵妃脸上虽然白净细腻,可是眼角间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只是一双眼睛明亮温暖,见之可亲。 想起临入宫前,表嫂贺宁馨对叮嘱的话,岚贵人又静下心来。——表嫂说过,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只要不贪心,不强求,就算是龙潭虎|岤的深宫大内,也能游刃有余,似闲庭信步般悠然来去。又叮嘱过许多应付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的手段。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将的一切置于阳光之下,一切的阴谋诡计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靠着表嫂的叮嘱,已经躲过了两次别人的暗算。如今这些人也软硬不吃,又入了圣上的眼,应该会消停一阵子了。 而这位皇贵妃娘娘,表嫂说过,是个有七窍玲珑心肠的灵透女子,在圣上心里地位不同一般。还说她虽然生了,可惜是一个早产儿,能平安养大就不了,在圣上心里,更是会多几分怜惜。 所以无论是对皇贵妃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岚贵人能做的,就是保持同样的距离,不能远,也不能近。圣上那里,就算得了宠,也不能去主动邀宠。 表嫂说得很明白,在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所以让她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去耍手段来左右逢源。待人处事只要光风霁月,落落大方,自然会有的后福。 岚贵人看着皇贵妃的眼睛,下意识觉得皇贵妃对她有些亲近之意,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却也高兴。一个有善意的人,总比一个有恶意的人要好。 皇贵妃见岚贵人也在打量,嘴角含笑,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又命红丹取了封赏的饰物,让五个宫女托着大红的托盘,每个托盘上放了一柄翡翠玉如意。送到五位贵人面前。 “不过是彩头。本宫恭祝各位贵人事事如意,心想事成。”皇贵妃笑着起身,从宝座上走了下来。 各位贵人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便纷纷接过赏赐,谢了皇贵妃的大礼。 皇贵妃走过岚贵人身边的时候,略微顿了顿,却没有再言语,径直出了正殿,回的偏殿暖阁里去了。 岚贵人不动声色地望着皇贵妃远去的背影,琢磨着不知时候才能等到表嫂进宫,跟再倾谈一番。 那时候在镇国公府里,表嫂说得很多话,也是一知半解,囫囵吞枣地先记下再说。如今日子一天天,越发觉得表嫂所言是金玉良言,恨不得再拉着表嫂多问几句才好。可惜她还是个小小的贵人,起码得封了婕妤之后,才能让家人进宫探望。 而贺宁馨嫁到镇国公府里,已经过了快两个月,镇国公府里里外外都上了手,外院的管事东兴本来就是许的人,自然对贺宁馨言听计从。内院里面,最难伺候的简老如今深居简出,就算偶尔出一趟门,也是到处寻医问药,想将脸上的眼斜嘴歪给治好了,倒没有多少来找贺宁馨的茬儿。 贺宁馨终于收拾妥当,觉得是时候去裴家探望一下楚谦益和楚谦谦了。 在贺家姑娘身上重生,到现在也才将将九个月的。而且刚醒的时候,就得知两个孩子已经被接回以前的娘家裴家,由的爹娘裴老爷和夏亲自教养。才放下心来,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熟悉“贺宁馨”这个身份上面。 好不容易等到成了亲,是已婚妇人,可算是能正大光明地出门去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的两个孩子才好。 为了这一次的别后重逢,贺宁馨给楚谦益和楚谦谦各做了一套天水碧的衣衫,又给两个孩子各打了一个赤金的长命锁。她现在的身份,送的礼物太贵重了,裴家会生疑。太简陋了,又过意不去。只好在看似普通的衣衫料子和饰物上下功夫,总算既能拿得出手,又能体现的一片心意。 都准备好了,贺宁馨又让人去裴府送了帖子,约定了明日午后,去裴府探访。 是 由】  正文 第十八章 别后重逢 中 这天一大早,贺宁馨就起了身,到净房用冷水略微洗漱一番,便开始在屋里翻着衣箱,想找件好颜色,又不招摇,但是又能让两个孩子留下深刻印象,甚杂能让他们想起他们的亲娘裴舒凡的衣裳…… 找了半天,都不满意。 贺宁馨頹丧地歪靠到南窗底下黄花梨软榻上,愁眉不展。 扶风和扶柳按着平常的时辰服侍起身,却早已起来了。看样子,也洗漱过了,只是仍然穿着粉蓝色织锦纹细绸中衣,外面随随便便披了件雨过天青色细棉夹外袍,拿腰带松松地系了系,一幅不修边幅的样子。 扶风惊讶地看了看歪在软榻上的,刚想,一旁的扶柳已经留意到大开的衣箱,和拔步床上摊开的几件交领襦衫和绣裙。 “可是找出门的大衣裳?”扶柳快步走,轻快地问着,眼明手快地将床上的襦衫和绣裙折了起来,按照颜色和衣料分别归置好,才捧着往衣箱里原先的位置放。 扶柳的声音清脆又明快,让听见她的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贺宁馨微笑着道是啊,今日要去三朝首辅的府上探望两位小友,正发愁不该穿衣裳好。” 贺宁馨平时出门的衣裳都是扶柳一手打理的,闻言扶柳便来到衣箱前,上下左右的寻摸了一番,从里面拿出一件浅粉紫色三滚三镶缠枝牡丹花窄袖掐腰交领短衫,配着一条玉白底缂丝猫蝶戏春马面裙。小猫和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如同在马面上凸出来一样,十分趣致逼真。 贺宁馨看着这条裙子,马上展颜笑道这是时候做得裙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立时接了,往身上比划。 扶柳笑着帮贺宁馨脱下外袍,又将裙子系在她的中衣外头,道照照镜子,看看要配首饰。” 扶风也取了交领襦衫,帮贺宁馨换上,又从衣箱里取出一条杏黄|色的披帛,给贺宁馨从背后绕,搭在她的两条胳膊上。 贺宁馨自去首饰盒里取了支蓝宝点翠累丝赤金蝴蝶团簪插在头上,道这样就齐全了。” 只见贺宁馨脑后随便挽着的团髻上方,插了一支巴掌大的蝴蝶簪,实在是……让人不知说好。 扶柳抚着额头哀叹一声,道,还是让奴婢帮您重新挽个望仙髻吧。——配上那簪子就更好看了。” 贺宁馨乖乖地坐到了梳妆台前,让扶柳将她早上胡乱挽的团髻解散,将玉梳沾了栀子花水,一下下将头发疏通了,又挽了望仙髻。最后将那碗口大的蝴蝶团簪插到了望仙髻后面,从正面看,正好看见一只蝴蝶翅膀,颤悠悠地半遮半掩,让人忍不住想绕到后面,看看整只蝴蝶是样儿的。 贺宁馨照了照镜子,抿嘴笑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 好不容易收拾打扮齐整了,贺宁馨便让扶风去二门上问一问,她们今日出门要用的车套好了没有。 扶风去了一盏茶的功夫,道外院的大管事东兴昨儿就预备好了,现在已经在府门外等着呢。” 贺宁馨点点头,看着扶柳将她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包了包袱拿好,还有给裴家老爷、夏,和裴家大少爷裴书仁、裴家大少奶奶沈氏的尺头和笔墨纸砚等物,都装了箱子,看着婆子进来抬出去了。 “今儿我不在家,说给外门上的门房听:今日内院的人都不许出去,外院的人不许进来。若是有客上门,收了帖子,就说家里没人,让他们再来。——至于老那里,今日若是要出门求医,也要拦着。除非二少爷跟老一起出去,否则就只有委屈老了。”贺宁馨临上车前,将府里的事务都安置好了。 大家主母出门见客是常事。主母不在的时候,内院的规矩要更严些,也是常情。 京城东面的裴府里,裴家大少奶奶沈氏也是一大早就起身,先安排好家事,又去正院给裴老爷和夏请安。 裴舒凡的两个孩子楚谦益和楚谦谦,便是养在裴老爷和夏的正院里,由两位老人家亲自照看。 楚谦益已经六岁多,进七岁了。楚谦谦也有三岁多,快四岁了。楚谦益早在两三岁,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已经由裴舒凡给他启了蒙。如今在裴老爷的亲自教导下,已经念了十几本书,认了几千个字。 裴老爷本来还想让楚谦谦一起跟着楚谦益开蒙念书,被夏死活拦住了。 夏一直后悔当年让大女儿裴舒凡跟着几个哥哥一起习练经史子集,凡事都念着大局,做人做事,都不像。又因为朝堂政争,结了一门不上道的亲事,连累她英年早逝,实在是悔不当初。如今的小孙女楚谦谦,可是不能再步她娘亲的后尘了。 裴老爷暗地里试过楚谦谦几次,她聪明机敏不比裴舒凡小时候差。两个孩子都有裴舒凡小时候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就让谦谦做一个略微聪明些的小女孩吧。朝堂毕竟还是男人的天下,再强又怎样?——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沈氏来到裴老爷和夏的上房堂屋里,垂手侍立在堂前右手的方向,等着夏从里屋出来。 跟往常一样,两个孩子已经早早起身。楚谦益去了专门给他备的书房里,已经念了半个时辰的“空心书”。楚谦谦腻在夏的房里,正叽叽喳喳地跟夏说着她昨夜做的美梦。童稚清亮微微带些笑意的嗓音从里屋传出来,连一向严肃的沈氏都禁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夏拉着楚谦谦的手从里屋出来,看见沈氏如同往常一样,在堂屋里侍立着,对她点头笑道多亏了你,每天都得这样早。” 沈氏忙帮着给夏端漱口茶,又帮着将椅垫整了整,服侍夏在堂上的太师椅上坐下,笑着道娘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再说,今日镇国公府的国公要过府来探望益儿和谦谦,紧着让人将府里内外都打扫了,免得贵客上门,丢了咱家的脸面就不好了。” 楚谦谦看见沈氏,大叫一声扑到沈氏怀里,大声道大舅母早晨!——大舅母,谦谦昨儿做了个梦……”叽叽喳喳,又把她的梦说了一遍。 沈氏握着谦谦的小手,耐心地听她说完,赞赏道谦谦的梦真好听!——下次再做了这样的美梦,可不要忘了大舅母哦?”沈氏没有女儿,只有,把谦谦当了的小女儿一样疼爱。 谦谦使劲地点点头,又从沈氏身上下来,偎到夏身边。 夏搂着楚谦谦亲了一下她白皙粉嫩的小脸,微翘了嘴角,道真没想到,益儿和谦谦居然投了镇国公的缘。”上一次宁远侯继室裴舒凡及笄礼的时候,那时还是未出阁姑娘的镇国公贺宁馨,便挺身而出,为夏的嫡亲女儿裴舒凡仗义执言,让夏对她的印象十分之好。 “上一次,谦谦居然管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叫‘娘’,若不是人家真正大家气度,不与孩子一般见识,两家就要结仇了,更别说正常走动。”夏叹息一声,想起的两个外孙。外祖家再好,也弥补不了亲娘不在的遗憾。 “那位镇国公还是贺大姑娘的时候,见过一次,做事着实爽快大方,跟咱们大姑奶奶品格儿极像。谦谦叫人家‘娘’,也不是没有由头的。”沈氏轻笑,看着夏将漱口茶含在嘴里,又拿了个镏金小铜盂接着,看着夏吐了出来。 这漱口茶里有薄荷。早起拿猪鬃牙刷沾青盐擦了牙之后,再用漱口茶,能祛除昨夜胃里的浊气。 楚谦谦对这些也是看熟了的,她早就擦了牙,也用过漱口茶,才到夏房里来,所以并不当一回事,自顾自爬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用起桌子上摆着的一碟点心。这是她专用的早食。 裴府的早食,一般都是细面包子和粗粮稠粥。楚谦谦早上不喜欢喝粥吃包子,经常不吃早食。夏绞尽脑汁,让厨房的人拿牛奶和了粗粮做出各种拇指大小动物形状的小点心,里面包上一点肉馅,给楚谦谦当早食。 一碟动物夹馅点心早食没有吃完,外面的婆子已经回道,说是镇国公的车到了,此时正在外院换了轿子,往二门上来了。 裴舒凡已经过世快三年了,裴家的人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不把她的名字当作禁忌一样从不提起,而是经常挂在嘴边,就好象她从未离开这个世上,只是去别家做客一样。 夏现在听了大女儿的名字,也不像以前一样淌眼抹泪地,如今只是抿嘴一笑,道这位镇国公真是有趣。也不知是真疼咱们益儿和谦谦,还是别有所求。” 他们裴家跟勋贵很少来往。除了姻亲宁远侯府,跟别人几乎连招呼都不打,而镇国公简飞扬倒是一个例外。因为裴家的三少爷裴书礼两年多前蒙圣恩,从文职转为武官,调到了中军都督府任从五品的经历。镇国公简飞扬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正是他的大老板。 裴书礼在中军都督府待了两年,耳濡目染,听得最多的人和事,都是同镇国公简飞扬有关,不由对这个比小四五岁,但是已经建功立业的国公爷十分钦佩。每逢初一十五休沐的时候,他带着一家大小回到裴府里,都要对镇国公简飞扬赞不绝口一番。因此裴家的人,对简飞扬还是颇有好感。后来又晓得对裴舒凡有恩的贺御史的大姑娘嫁给了简飞扬,就对镇国公府更是不同一般。 因此贺宁馨的帖子一送到裴府里,裴家人便立刻回了帖子,邀请她隔日就入府探访。一般的人家,就算递了帖子,也要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排上入裴府做客的机会。 贺宁馨坐在裴府的轿子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快有三年了,她终于又正大光明地回到了这个院子里。 罗嗦一句,俺觉得宫斗和宅斗不一样。宫斗没有对,只有输赢。就像那句老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宫斗就是“窃国者”,宅斗就 01 重生空间守则第4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宅斗就是“窃钩者”。~~(&g;_&l;) ~~ 是 由】  正文 第十九章 别后重逢 下 贺宁馨的轿子到了二门上停了下来,两个抬轿子的婆子退了开去,贺宁馨的丫鬟扶风和扶柳从后面赶上来,帮她拉开轿帘,将贺宁馨扶了出来。 二门上传话的小丫鬟一个去给贺宁馨行礼带路,一个已经飞一般地抄了近路,去夏的上房报信去了。 “老、大少奶奶,镇国公到了二门了。”那小丫鬟腿脚灵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进了夏的院子,来到堂屋门前回报。 楚谦谦吃完了早食,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夏怀里发楞。 听见那小丫鬟的通传声,楚谦谦想起昨日听到大舅母和哥哥楚谦益说的话,从夏怀里挣出来,落到地上,问道镇国公是谁?” 沈氏笑着抚了抚楚谦谦头上黑黢黢的丫髻,道就是上一次谦谦认了的那位姨姨。——谦谦今日可不能再认人了!” 楚谦谦也才三岁多,隔了快半年的事情,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很疑惑的样子。 夏含笑看着她,也不去提醒她。 贺宁馨到了夏的正院,极力稳住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摆出一幅极自然的样子,慢慢往台阶上走去。只有在两旁扶着她的扶风和扶柳,才能感觉到的热切和激动。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转开眼去,都在心里纳闷,跟裴府的两个孩子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会这样激动? 夏和沈氏在屋里,看见一位穿着浅紫色襦衫、玉白色绣裙的女子缓步走进来。她从外面逆光而来,身姿款款地走上前来,对着夏和沈氏裣衽深行一礼,夏和沈氏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女子,走路行礼的姿势居然像足了裴舒凡当年在家时候的样子! 夏对贺宁馨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忙走到贺宁馨身边,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含笑道镇国公不必如此多礼。” 贺宁馨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顺势直起腰来,抬头仔细端详着夏的面容道夏老叫我宁馨就是了。——在老面前,不敢妄自尊大。” 娘真是比以前老了许多。贺宁馨看见夏头上鬓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脸上的法令纹也越发得深了…… 沈氏拉着楚谦谦的手,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见状也对贺宁馨行礼道见过镇国公。” 贺宁馨转过头来,先对着沈氏拉着的楚谦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才看向沈氏,同样还礼道沈。” 三人厮见过了,夏又让丫鬟给贺宁馨上了茶,彼此寒暄过后,便吩咐道将益儿叫,顺便跟老爷说一声,说镇国公到访,让老爷见见客。” 贺宁馨立即条件反射一样站起来道老不必如此大礼。裴老爷贵人事忙,就不用麻烦了吧。”虽然她也很想见见前世的爹,可是如今这个样子,她怕忍不住,会露出破绽。——三朝首辅裴立省人称“老狐狸”,其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夏和沈氏只当贺宁馨因为是文官家里出来的姑娘,礼数上比勋贵武将家里的姑娘要齐全些,就没有想到别处去。见贺宁馨坚辞,夏只当她客气,笑眯眯地抬手让她坐下,道我们老爷如今赋闲在家,整日里无事,不过是教教我们的外孙了事。不麻烦,不麻烦!” 外面的婆子见沈氏做手势让她们去请老爷去,便派了一个人去右厢房的书房请裴老爷和孙少爷。 裴立省刚考完了楚谦益的早书,见他背得一字不差,又考问了他几个问题。虽然答得不算特别周全,可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了。——裴老爷的大,中过状元的裴书仁像楚谦益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答不出这样好的答案。 “老爷、孙少爷,镇国公到访。请老爷带着孙少爷坐坐。”那婆子在书房门外回道。 镇国公今日要过府探望楚谦益和楚谦谦,裴老爷也是的。捻须沉吟了半晌,裴老爷决定还是去会一会这位镇国公。 楚谦益却是,这位镇国公,就是当日在宁远侯府帮他娘亲仗义执言的那位贺大姑娘。楚谦益对她的印象十分之好,听了仆妇的通传,一颗心都飞了。裴老爷沉吟的时候,楚谦益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已经坐不住了。 看见楚谦益眼巴巴地看着,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裴老爷嘴角微翘,道也罢,我和益儿一起吧。”又问楚谦益饿不饿,要不要吃了早食再?” 楚谦益巴不得一声,哪里还吃得下早食,欢呼一声,已经起身先一步跑了出去。 裴老爷对楚谦益一向宽厚,又因为他从小没了娘,比别的孩子又多疼他几分。 楚谦益本人又是个敏感守礼的孩子,所以裴家的人都有意不多拘束他,只希望他能够跟一个正常的五六岁男孩子一样,也有上房揭瓦,满院子里撵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看见楚谦益奔跑的小身影,裴老爷不以为怪,笑呵呵地跟在后面,去了夏的上房堂屋。 楚谦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来到夏的正屋门口。 到了门口,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浅紫色襦衫,下系玉白马面裙的妇人,正偏着头跟坐在上首的外祖母夏,的楚谦谦笑眯眯地窝在那位妇人怀里,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楚谦益又有些害羞,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敢进来。 贺宁馨说完话,瞥见夏和沈氏的眼神都飘向了屋门口,不由也转头看。 “这可是楚小哥来了!”贺宁馨又惊又喜,笑着对站在门口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楚谦益招手。 沈氏笑着走,将楚谦益领了进来,对贺宁馨道叫他益儿就是了,我们家的人都这样叫他。” 贺宁馨从善如流,马上改了口,道益儿,还记不记得我?” 楚谦益垂头站在沈氏身旁,听见贺宁馨问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贺宁馨一眼,看见她满脸含笑的样子,又低下头,点头如捣蒜。 夏对着楚谦益招手道益儿,。见了客人,礼数都忘了?” 楚谦益的脸有些红,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走,对着贺宁馨行了大礼,道小子楚谦益,见过镇国公。”十分小大人的样子。 贺宁馨心里发酸,面上却强忍着,对他和颜悦色地道益儿不必多礼。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上次益儿送了我那样好的一块玉佩,我都没有还礼,实在是太失礼了。——益儿可不可以原谅我的怠慢之?”完全把楚谦益当了大人一样对待,和对楚谦谦的态度,又有所不同。 夏和沈氏都十分满意。这种态度,也是裴家人对两个孩子的态度。这位镇国公,不用提醒,就将分寸拿捏得很像裴家人的样子,让楚谦益和楚谦谦越发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生疏感。 楚谦谦的性子开朗得多,只要她愿意,对谁都能自来熟。再加上夏和沈氏都格外宠着她,性子十分跳脱,又要强,半分亏都不肯吃。再加上年岁虽小,却伶牙俐齿,又脑子活络,懂得礼数,小小的人儿,经常将的||乳|娘都能说得一愣一愣的。 夏一直觉得,楚谦谦没了亲娘照应,又是女孩儿,不像楚谦益一样,可以出到外面去,不用日日在内宅打转。对楚谦谦来说,不吃亏总比挨打不还手要好。否则以后若是不巧,她和楚谦益还得回宁远侯府去,他们就得教会两个孩子在宁远侯府生存的本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夏和沈氏两人的联合教养下,楚谦谦已经向“与其我憋屈不如你憋屈”的方向发展了。可想而知,如果将来有一天,楚谦谦和楚谦益不得不回宁远侯去,那么宁远侯府里面,凡是想打楚谦谦主意的人,大概要日夜三柱香,自求多福了。 楚谦益到底年岁大一些,无论是脾性,还是为人处事,基本上都成型了。而且男孩子的教养,到底同女孩子有本质的不同。 贺宁馨看见楚谦益彬彬有礼的样子,跟他略说了几句话,小小年纪就滴水不漏。心里既心酸,又感激前世的父母和兄嫂,到底是没有“人一走,茶就凉”,忘了她这个早逝的女儿。 裴老爷这时也来到主屋,在门口站着,看见贺宁馨在屋里同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个孩子。楚谦谦也就罢了,平日里拉着谁都能说上几箩筐话。而楚谦益却是沉默寡言地多。如今对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妇人,楚谦益居然滔滔不绝起来,有时候还跟的抢话说,实在是难得。 再看看那位以前只闻其名的镇国公,裴老爷敏锐地,这位镇国公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跟他过世了的女儿裴舒凡十分相像。再看看两个对她一见如故的孩子,裴老爷不得不信,人和人的相处真的是讲缘分的。 贺宁馨的心思也全在两个孩子身上。她耐心地倾听着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给她讲述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的生活,虽然都是小孩子的日常琐事,贺宁馨也听得津津有味。 沈氏抬头看见裴老爷默不做声地站在门口,忙起身行礼道老爷来了。” 贺宁馨这才惊醒,抬头向裴老爷看,眼里带了几丝警惕。 感谢y199712、闲心99、旭日白云、毛毛万、f的粉红票。提前上传的。另外提醒一句,俺发完章节之后,有时候会回修改前面的章节,有时候是改字,有时候是改笔误。比如前一章,本来想写得是沈氏只有,没有女儿。结果第一次写成了“只有女儿,没有”,后来重看原稿的时候,就改了。最近比较忙,为了赶,还有双更,有些不够严密的地方,俺有了空,会抓虫。以前有些修改过了,却忘了提醒大家再看修改过的章节。以后会记得提醒的。~~(&g;_&l;) ~~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章 再续前缘 上 裴立省看见那镇国公突然警惕起来,心里一动,脸上已经立时带了笑,若无其事地跨进屋门,对着镇国公拱手行礼道老夫裴立省,见过镇国公。”论品级,两人旗鼓相当。论职位,裴立省已经是致仕之人,贺宁馨的夫君却是朝廷重臣,这个礼还是当得起的。 不过贺宁馨当然不会受礼,立刻起身避到一旁,笑着裣衽屈膝行了大礼,道裴老爷子太客气了。小妇人侥外子之幸,忝列一品,实不敢受此大礼。” 贺宁馨的声音和长相,跟裴舒凡明显不同。屋里的人就算觉得贺宁馨的行事待人,给他们亲切熟稔的感觉,也当是投了缘而已,并无人将这两人混淆在一起。 楚谦益和楚谦谦见外祖父来了,也赶快给外祖父见礼。 甫一行完礼,楚谦谦就冲到裴立省身前,张开双臂,大声道抱!” 裴立省立时弯腰抱起楚谦谦,笑呵呵地在她发上亲了一下,亲切地道谦谦乖!”一幅慈祥外祖父的样子。 贺宁馨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她前世严谨肃穆的爹爹?——这种样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以前她和爹爹的关系,是亦师亦友,虽然爹娘疼她,却从没有这样亲近过。 看了看笑得一脸满足,偎在外祖父怀里的楚谦谦,还有看见外祖父进来,明显放松下来的楚谦益,贺宁馨在心里微微点头:这两个孩子,在前世的爹娘这里,得到了小时候都没有得到过的关爱和照顾。他们唯一缺的,大概就是真正的母爱了。 裴立省进来后,抱着楚谦谦,同夏一起坐在上首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上。 贺宁馨告了罪,坐在了下首第一张椅子上。沈氏因为公婆在座,不愿意坐下,只侍立在一旁。 裴立省一手托着楚谦谦,一手指着贺宁馨对面的位置,对沈氏道你不用拘束,坐下吧。” 裴立省既然发了话,沈氏不坐也不行了,只好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坐下。 楚谦益看看屋里的人,又从外祖母那里看见鼓励的眼神,便大着胆子,走到贺宁馨身旁坐下。 贺宁馨压抑住心底的喜悦,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便又回转头,跟裴立省说起话来。 裴立省照例先问候了一番镇国公府的老,又问候了镇国公简飞扬本人。 贺宁馨起身都一一答了,又谢过裴立省的关心。 裴立省笑道镇国公年轻有为,贺御史真是好福气,得了这样一个。”裴立省同贺宁馨这一世的爹爹左督察御史贺思平曾经同朝为官,私交虽然一般,但是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特别是上一次,贺思平暗示裴立省上表,让圣上选妃,裴立省采纳了贺思平的建议,帮了圣上和安郡王府的一个大忙。 想到这些,裴立省便又问候了贺宁馨的娘家爹娘贺御史和许。 贺宁馨忙道谢不迭,道裴老爷子有心了。这话要是当着我爹爹的面说,我爹爹的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裴立省想起贺思平的样子,也不由莞尔。贺思平对女儿一片护犊之心,人尽皆知。从他为女儿出头,将宁远侯,的庶女裴舒芬告到刑部,就这个人的软肋,除了他,就是他女儿。 裴立省主动说起贺思平,贺宁馨才想起家曾经将裴舒芬告上刑部。这一世,可不是他们的嫡亲女儿,跟他们的关系,不过是个外人,远远不如身为裴家庶女的裴舒芬。 想到此,贺宁馨又觉得有些讪讪地,觉得下意识里,是不是还当了是他们的嫡亲女儿,所以才大咧咧地投帖上门,一幅亲热不过的样子。也不知裴老爷子现在是态度,是将当作“弃子”,还是…… 贺宁馨便又起身行礼,有些歉意地道我爹爹为了我的事,同宁远侯有些过节。不敬之处,还望裴老爷子和夏、大少奶奶见谅。”有些拿不准裴家人对她和裴舒芬的态度。 夏好象并不放在心上,闻言立时笑眯眯地道做了事,就要受罚。你何罪之有?”十分公道的样子。 沈氏叹了口气,不该说。裴舒芬被贺家打脸,他们裴家却装聋作哑,并不出来为裴舒芬撑腰。沈氏不知裴老爷为何保持沉默,只觉得十分怪异。 想到裴舒芬做的事,裴立省脸上又阴沉下来,沉思良久,起身对贺宁馨长揖在地,正色道这个礼,镇国公一定要受。——裴某教女不力,尽生口舌是非,实是该打。裴某还要多谢镇国公当日在宁远侯府,为裴某早逝的大女儿舒凡仗义执言。”算是表明了的态度。 其实前几个月,他的三女儿裴舒芳曾经连夜带着舒凡当年的贴身侍女桐露赶,跟他密谈过一件事。说是舒凡当年的贴身侍女桐露,看见舒凡临死之前,四舒芬和宁远侯楚华谨,还有舒凡三个人都在屋里面。后来不知发生了事,舒凡便突然死在了床上。还有些事,裴舒芳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裴老爷却听出里面不甚体面的地方,只恨得牙根暗咬,却无法发作,只好迁怒到桐露头上,问她既然此事有问题,为何现在才说? 桐露坦言,她实是没有看到或是听到有人对先动手。她看到的,都是先死后的事情。这些事情事关重大,她不能胡乱攀咬。并且她最担心裴家人因为裴舒凡已身死,便将裴舒凡做了弃子。何况裴家后来又将庶女嫁了做填房,虽然是皇后赐婚,焉知不是裴家人心甘情愿的? 若是裴家人真的不想断了皇后这门亲,那桐露贸贸然去裴家那里告状,只会让不想破坏这门亲事的裴家人和宁远侯府的两派人联合起来灭她的口。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她被人灭口,就算先有冤屈,也再无可能大白于天下。 后来桐露顺利嫁了人,有了倚靠,又得到罗开潮的赞同,同意此事确实有蹊跷,才决定试一试罗家嫡宗的大少奶奶裴舒芳,到底是偏着她的嫡长姐裴舒凡,还是偏着庶妹裴舒芬。毕竟裴舒芳和裴舒芬一样,都是庶女。而裴舒凡是嫡女,谁知其中有没有隔阂?况且从裴舒芳的态度里,也能看出来裴家人对裴舒凡和裴舒芬的态度是怎样的,才好妥当行事。 桐露在裴舒凡身边多年,早就深受裴舒凡影响,是个非常谨慎、谋定而后动的人。裴舒凡生前曾经跟她说过,做人不能只凭匹夫之勇,要有勇有谋才好。有勇无谋,害己又害人,还不如胆小怕事的好。对于敌手,要么不动手,若是动手就一定要一击致命,决不能打而不死,徒留后患。 桐露于是经过试探,裴舒芳跟裴舒芬的关系并不好。后来又从罗开潮那里得知,裴舒芳拒绝了宁远侯裴舒芬上门要求同罗家合作做生意的提议,此后更是让罗家同宁远侯府拒不来往。桐露这才放下心来,找到时机,跟裴舒芳将话挑明。 裴舒芳听闻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自专,连夜带着桐露回了裴家,特地只向父亲裴立省禀明了此事。 裴立省此事后,隐忍不发,连夏和大都没有说。只是暗地里叮嘱三裴书礼,去刑部寻了熟人,悄悄调了裴舒凡死时的忤作验尸记录来看了看,却是毫无破绽之处。可是要开棺验尸,夏头一个不会答应。 裴书礼经过多日暗地里查访,听说当日验尸的忤作还在顺天府,便托人请那忤作吃饭,席间拐弯抹角地问起当日的事情。 事隔近三年,那忤作却将这事记得很清楚,还奇怪地说了一句道又要查?”说完便很确定地告诉裴书礼,那宁远侯原配裴舒凡并不是被人谋害而死。 裴书礼问过他为何如此确定,又使了银子说情。那忤作才悄悄告诉他,说那宁远侯原配刚死的时候,就有个神秘人曾经托了顺天府尹,仔细查探宁远侯原配裴舒凡身死一事。 顺天府尹专门叮嘱过他,要查看清楚死因,只要能有一丝丝蛛丝马迹靠得上的,就要宁远侯府好看。甚至不惜构陷,只要能让宁远侯楚华谨给他裴舒凡陪葬。所以他们几个人特别卖力,将几个积年的忤作和捕快都派了来,只盼着能找到宁远侯“行凶”的证据。——因为皇后和三个皇子的关系,他们就算想“构陷”,也不能无中生有,总得有些蛛丝马迹才好发挥。 岂知他们查了三天三夜,还是任何破绽都找不到。没有中毒,头顶没有长针,身上没有暗伤,骨骼齐全,没有断损,致命处都没有伤痕,连脸色都极正常,就跟熟睡中无疾而终的老人一样。——除非有这个世上的人不夺去了宁远侯裴舒凡的性命,否则这宁远侯就是正常死亡。 裴书礼虽然没有查到想的真相,却意外得知三年前,就有人查探大妹的死因,也不算无功而返。 裴立省听了裴书礼的查探,倒也不意外。这种结果,很符合他对当年之事的推想。四女儿舒芬大概是等不及了,跟姐夫有了首尾,让的大女儿看见,提前病发而亡。可以说大女儿的死,四女儿舒芬要负一部分的责任。而这个父亲,大概要负起更大的责任。 至于那个神秘人,裴立省完全没有兴趣。要么,就是裴家的。要么,就是宁远侯府的敌人。总之对现在的局势来说,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的两个外孙,无论说,都还是宁远侯府的人。特别是楚谦益,以后是要承继宁远侯府的。 想到此,裴立省又有些黯然,道……是我这个做爹的,对不起我的大女。”说得夏在一旁都拭起泪来。 ========== 感谢柠檬幺儿、惑歆、妖精灵动的粉红票。感谢yun8201的平安符。感谢流风舞雪ie的平安符和香囊。(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再续前缘 中 看见夏夫人露出戚容,沈氏忙过来拿了帕子帮夏夫人拭泪。 贺宁馨听完裴立省自责不已的话,再也忍不住,泪盈于睫地站起来,回了一礼,有些哽咽地道:“……公道自在人心,欠人的,终究会还回去的,老爷子不必自责过甚。再说,您的大女儿,也未必在乎这些。依小妇人所想,她最挂念的,应该就是她的两个孩子。如今裴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有大少奶奶,将她的两个孩子教养得当,她在天有灵,必会感激涕零……” 楚谦益和楚谦谦到底年纪小,看着屋里的大人跟打哑谜似地,十分奇怪,只得小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着外祖父,一会儿看向那位和蔼可亲的姨姨。 楚谦谦看见哥哥坐在那位姨姨身旁,也从裴立省身上挣了下来,往贺宁馨那边跑过去,抱着她的双腿,仰头看着贺宁馨笑。 贺宁馨弯腰将楚谦谦抱在怀里,不想屋里人太过伤感,赶忙转了话题,道:“我跟这两个孩子十分投缘,以后有空,还望老夫人和大少奶奶经常带着他们去我们府里走动才是。” 夏夫人和沈氏还未曾答话,楚谦谦已经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好的!好的!谦谦一定经常去看姨姨!”极力摆出一幅大人的样子,将屋里刚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氏走过来,将楚谦谦从贺宁馨怀里抱了过去,有些歉意对贺宁馨道:“我们谦谦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的人,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不喜欢的,看一眼都嫌累。” 贺宁馨暗暗称奇。看楚谦谦不过三岁大,就有了如此气性,倒是有些意思。 几人叙完话,裴老爷便告辞出去了,留下女眷陪着贺宁馨说话。 到了吃午食的时候,夏夫人和沈氏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又一起陪着贺宁馨吃了一顿饭,席间几人聊得十分投契。 吃完午食,楚谦益和楚谦谦都要午睡。夏夫人便带了楚谦谦去自己的内室小睡。沈氏就和贺宁馨一起,来到楚谦益的屋里,一边拍着他,一边小声跟贺宁馨闲话。 楚谦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朦胧中听见贺宁馨不疾不徐的声音,勾起心底里最深处的怀念,在梦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娘……”,让正在小声说话的贺宁馨和沈氏都是一愣。 沈氏见贺宁馨露出一脸不忍的表情,对她更增好感,轻声道:“小孩子想娘亲,是再正常不过的。——只要他愿意说出来,不藏在心里面,就是好的。”也是知道小孩子不能太过内向,否则对他的成长不利。 贺宁馨深以为然,沉吟片刻,便对沈氏道:“如若大少奶奶有空,明日可带谦谦和益儿去我们府里一聚。他们既愿意跟我说话,我也觉得和这两个孩子很是投缘。” 这个要求其实很突兀。 沈氏愣了半晌,总觉得这位镇国公夫人有些交浅言深的样子,而且对谦谦和益儿太过上心,不由警醒起来,语气之中也带了敷衍,沉吟道:“啊,镇国公夫人有请,我们当然会去的。只是明儿不得闲,过几日再说吧。” 贺宁馨听出沈氏话里的敷衍之意,心里暗暗叫苦。也是,自己这一次,是太急切了一些。到目前为止,自己也就比一个陌生人稍微好一些。而这两个孩子,裴家人明显看得很紧。自己应该循序渐进地慢慢博取裴家人的好感,进而亲近两个孩子,那样才更顺理成章一些。——可是自己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贸贸然上门求见,又对两个孩子明显不同一般…… 如今裴家人心生警惕,她以后想要见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更难了。 想到此,贺宁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心下一定,装作没有看见沈氏明显变得警惕的神情,笑着对沈氏道:“也好。明儿后儿都行。只要大少奶奶能带着他们出去走动走动,对两个孩子也好。如果大少奶奶管家事忙,夏老夫人如今在家里也无事,长天拔月的,待着也是睡觉。就让夏老夫人带着他们去走动也行。我若有空,也会经常来看他们的。” 沈氏紧抿着双唇,静静地看着贺宁馨,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贺宁馨笑着又说了一句:“若是大少奶奶看着不嫌弃,我想择个日子,请大少奶奶和夏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和我一起去大觉寺一趟,让大觉寺的方丈,帮我跟这两个孩子上契。以后走动起来,就更名正言顺一些。” 上契,便是要做收这两个孩子做谊子女,尽次于亲生子女。而谊子女对谊父谊母的孝敬尊重,仅次于嫡父嫡母,也就是做了两个孩子的干娘。 这样做,裴家人应该能看出她的诚意,也应该相信她没有见不得的人的歪心思了吧? 大齐朝的人都相信,上契收谊子女,会分摊谊父谊母的福分,特别是在菩萨面前上的契,更是不同凡响。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做别人家子女的谊父谊母,担心分薄了自己子女的福分。需要找人上契做谊子女的,一般都只能找庙里的高僧神尼这种世外之人。反正他们不会有子女,又是信佛之人,相信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也愿意上契。 像贺宁馨这样位高权重的贵妇主动给人上契,在大齐朝就算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了。 沈氏放下一半的心,暂时相信贺宁馨是没有恶意,可是上契这种事,非同一般,不是她能决断的。 沈氏舒展了眉头,带着些歉意道:“夫人所提,也是好意。若是能成,对两个孩子也好。可是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望夫人稍等几日,让我跟家里人商议商议再说。” 贺宁馨也没指望裴家人会立刻答应她,含笑点头道:“应该的。大少奶奶就帮宁馨在裴老爷子和夏老夫人那里多多美言几句。”又向沈氏保证,只是图走动起来方便,没有别的所求。 沈氏应了,又和贺宁馨寒暄几句,贺宁馨便起身告辞回府。因为夏老夫人那里还在午睡,贺宁馨也没有过去打扰,就让沈氏帮她向裴老爷子和夏老夫人道了别,自己先回去了。 贺宁馨走后,沈氏叫了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过来照看他,自己先去了夏夫人屋里打探了一下。 夏夫人正好午睡方起,见沈氏来了,便出声让她进去了。 沈氏见楚谦谦还睡在一旁,便低声道:“娘,媳妇有些话,要跟娘说。”又瞥了楚谦谦那边一眼。 夏夫人见状,叫了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过来看着她,自己跟了沈氏来到外屋坐下,问道:“何事?” 沈氏上前,低声将镇国公夫人刚才所求,详细地对夏夫人说了一遍。 夏夫人听了,也觉得奇怪,道:“怎么这样看得起我们益儿和谦谦?——难道真有前世的缘分这回事?” 沈氏拿帕子捂了嘴笑,道:“娘真是会说笑。人都用‘前世的缘分’来做亲的,娘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 夏夫人也好笑,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低头沉思了半晌,夏夫人若有所思地道:“这事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再跟老爷和书仁一起商议商议吧。”书仁便是沈氏的丈夫,夏夫人的嫡长子裴书仁,如今已在在翰林院大学士这个位置上做了两年多快三年,都在传他就快入文渊阁做阁臣了。 晚上吃完饭之后,夏夫人让||乳|娘将孩子们带走,便和裴老爷、裴书仁,还有沈氏一起,去了花厅吃茶闲话。 花厅的八扇大隔窗四敞八开,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 侍女们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没有守在屋子周围。 夏夫人见人都去尽了,才示意沈氏说说今日镇国公夫人所求。 裴书仁头一个就皱起了眉头,道:“镇国公府到底有什么要有求于我们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裴书仁直觉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所以镇国公夫人借故从两个孩子下手。 夏夫人却不那么认为,闻言摇头道:“我看跟镇国公府没有什么关系,是这位镇国公夫人一人所求。” 见裴书仁一幅不相信的样子,沈氏也帮着婆母夏夫人说话:“大爷若是今日也见过这位夫人同两个孩子相处的样子,就一定不会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镇国公夫人为何对益儿和谦谦如此青眼有加,可是此事对两个孩子来说,其实是有利无害的。”就算上契,两个孩子也不会去镇国公府跟着那位夫人一起生活,所以倒是不用担心她会借机害他们。相反在大面上,镇国公府倒是成了两个孩子的后台。谁要动这俩孩子,镇国公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给他们撑腰。 裴老爷在上首微微点了点头。沈氏说得话,倒是跟他想得差不多。 裴书仁一转念,也想明白过来,点头对沈氏笑道:“还是夫人大才,将此事想得清楚明白。为夫确实有些着相了。” 沈氏忙道:“大爷不像我和娘,对那位镇国公夫人有些了解。有那样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其实在有关孩子的问题上,无论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裴老爷微笑着在上首点了点头,道:“如果镇国公夫人真的跟益儿和谦谦上了契,益儿以后倒是又多了一个助力了。——只是这镇国公会不会同意他夫人跟益儿和谦谦上契,就是两回事了。” ===== 抹泪,提前上传的。木有看见粉红票。(╯□╰)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再续前缘 下 ※一更送到。二更粉红加更两点。三更晚上八点。继续求粉红票。(n_n) 沈氏和夏面面相觑。这是从何说起?难道益儿和谦谦有裴家和圣上撑腰还不够吗?还需要一个外四路的镇国公府?——上契虽然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一个走动方便的名头而已。况且若真是有事,他们还能指望镇国公这个八竿子大不着边的外人? 裴书仁却有些明白,在下面若有所思,跟着叹了一口气。 裴老爷心里想得更深一层。他对圣上有清醒的认识,不能一味指望圣上撑腰。况且圣上从来就是以江山社稷为重,若是有需要,圣上完全可以大笔一挥,将益儿和谦谦又送回宁远侯府。——就像舒芬的宁远侯诰命一衔,以前压了两年多,最后有了需要,不还是批了? 裴老爷做惯首辅,凡事都先往最坏处想。 他,宁远侯府里,对这两个孩子虎视耽耽的人太多了。别说那些小妾,就连的亲生女儿,两个孩子的继母加姨母裴舒芬,现在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以后舒芬若是有了的孩子,益儿和谦谦绝对就是她亲生孩儿的绊脚石,这是勿庸置疑的。也许她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地去让的亲生夺了益儿的位置,毕竟裴家人没有死绝,她要这样做,这个做爹的和她嫡母夏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可是不明目张胆,就会暗地里行事,倒是更难对付。若是以后有了机会,益儿和谦谦回到了宁远侯府,被“慈母”养废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人们都只会说是这两个孩子不争气,跟别人无关。而且以舒芬的本事,肯定会人前做到十分,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责。 这样一来,裴舒芬的亲生孩儿上位,便是顺理成章,说不定还要做做样子,多推脱几次。——就如前朝末代帝王无能,被j臣逼得“禅让”。一次“禅让”不成,还要做戏三次,j臣才装模作样,勉为其难的篡了位。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裴家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既不能跟宁远侯府决裂,也不能对宁远侯府落井下石,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远侯府里鸠占雀巢,实在是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所以加个镇国公进来,说不定能打破僵局,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很多这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让镇国公出面,倒是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想到此,裴老爷拿了主意,轻咳一声,对花厅里的夏、大儿裴书仁和其妻沈氏道既然镇国公主动要求,咱们也不能太过托大,拂了别人的美意就不好了。——老大家的,明日若是有空,你就带益儿和谦谦去镇国公府走一趟,也算是回访。顺便问问她,看看她有没有跟镇国公商议过此事。另外,”裴老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提醒她一声,宁远侯府是外戚。她要是跟宁远侯原配嫡子上了契,人家会不会就当镇国公府站到了皇后娘娘这一边……” 这可是要命的站队行为。就连他们裴家,早先也因为跟宁远侯府的联姻,在圣上那里一直有个隔膜在。不仅裴老爷早早退隐,而且也影响了裴书仁的仕途。否则他早两年就入内阁了,不会还在翰林院混。 这些事情,镇国公一个刚出阁的内宅妇人,不一定能想得这样深远。裴老爷不想她一时冲动,为她夫家招祸。再说,镇国公简飞扬虽然年轻,可也是明白人。他身上担着简氏一族的重任,应该不会让他妻子胡来的。 他们裴家提前打了招呼,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沈氏忙站起身应了。 夏笑着道我明日横竖无事,也跟着他们去镇国公府一趟吧。” “求之不得。有娘陪着,自然万无一失。”沈氏马上伶俐地捧了夏一下。 夏没有再,只是笑着点头道今儿不早了,赶快去跟管事们说说,准备一下明日里出行的事吧。再说,虽然如今镇国公有邀,还是得先递个帖子,让人家有所准备才行。” 沈氏应诺,自去料理。 贺宁馨先前一早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虽然不在府里,一应事务还是井井有条。 简老如今住在暄荣堂里,那边有厨房、有厨娘,还有管事婆子和各等丫鬟,倒是自成一体。 贺宁馨为了避嫌,连暄荣堂的采买都不接手,给暄荣堂里只送银子就成,让简老另外派了她信赖的心腹婆子,出去采买菜蔬、米粮,还每一季要添加的四季衣料、首饰、屋里的摆设,都是让内院的帐房折成银子,给简老的暄荣堂送。 简老起先还觉得不,总之银子到了手里,花用就说了算,不必受别人的辖制。 可是没几天,简老就觉出不同来。首先每日里吃的米,不再是国公府以前惯用的御田胭脂米。吃的菜蔬,更是没有以前新鲜水灵。她最爱吃的海鲜,过了十多日,才吃过两次。不像以前,每顿至少也有个海鲜清汤,甘甜鲜香。然后婆子们采买的衣料和首饰,更是不堪入目。 简老本以为是婆子们雁过拔毛,故意拿些次货歪货胡弄她。后来她跟了简飞振借口求医,出去到大街上逛了一圈,才就算是京城里最好的米粮铺,也没有御田胭脂米卖。——简家被夺爵之前,内院外院都不是她管的。简家夺爵之后,她带着一家人回到祖籍,过着乡下人的日子,当然没有奢望过御田胭脂米。后来简飞扬又承了爵,她跟着回到京城,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只盘算着大事,哪里为这些鸡毛蒜皮的衣食住行操过心?! 简老十分后悔。 过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命一个婆子去将贺宁馨叫,想让她把暄荣堂再接手打理,就做一个专心养病,万事不理的老封君算了。 那婆子忙告诉简老,说是一大早就差人传过话,今日要出门会客,命内院众人伺候。 简老皱了皱眉,不虞道哪有不征得婆母的同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出门的?——实在是不守妇道!” 那婆子在地上跪着,听得瞠目结舌。——这话也是婆母能说的?这是往国公爷脸上抹黑呢。听得冷汗淋淋,不敢还嘴,连头都不敢抬。况且当家主母出门应酬 重生空间守则第4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是常事。简老如今不是当家主母,连内院都管不了,外面的大事就更插不上嘴了。 简老醒悟,失言,忙吩咐道那你去致远阁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要找老大家的,让她了,就到暄荣堂里来一趟。” 贺宁馨作为嫡长媳,本来应该每日早晚一趟晨昏定省。只是简老因为中风,脸上留下了遗缺,不愿意见人,又嫌贺宁馨油盐不进,碍她的眼,便免了她的请安。如今又旧事重提,浑忘了之前是她不让人家的。 所以贺宁馨从外头之后,便听了下人的通传,先去了暄荣堂一趟。 来到暄荣堂,听完简老唠唠叨叨地抱怨饭食不好,衣料不精,首饰不新,贺宁馨微笑着一言不发,任凭简老发牢马蚤。 简老说完一席话,才道啊,我年纪大了,又病着,精力不济。以后暄荣堂的事儿,还是你让内院的管事一起接管吧。” 贺宁馨点头赞好,笑着道这没问题。只是之前给娘这里预支了半年的用度……” 简老大吃一惊,道半年?有那么多?”她昨儿才看过帐,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贺宁馨命人从内院帐房里取过明细帐,给简老看。果然暄荣堂的支出,已经是半年的例了。 简老脸涨得通红,叫了个管事婆子骂了半天,就是不说银子的事。 贺宁馨如今对简老不过是面子情儿,就算做好人,在她这里也讨不上好,索性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并不出言缓和一下。 简老骂了半天,觑眼看贺宁馨那边,也不主动给她个台阶下,只好收了声,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这些心黑的婆子,将我这里的用度都用了。你看办?”将球替了。 贺宁馨沉了脸,对那婆子道老这里才不到一个月的,你们就能将半年的用度都挥霍光了?——中饱私囊,欺瞒主子到如此的地步,这还了得?”说完,对着门外叫了一声“来人!给我把牙婆叫,把这帮子眼里没有主子的奴婢都卖了去!” 那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立时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暄荣堂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些银子发,简老先就扣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老又要求多多,她们举凡出去采买,都拣贵的买。若是买便宜了,简老都不吃,让她们拿出去喂狗,另外再买好的来…… 听着那婆子的话,简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没法子,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晕了。 贺宁馨赶紧让人去寻大夫,又让人去将二爷简飞振和大姑娘简飞怡叫服侍他们的娘亲,做出一幅气坏了的样子,致远阁歇息去了。 等贺宁馨一走,简老果然就醒了,对着简飞振哭哭啼啼半天。 简飞振无法,只好安慰简老道娘,您暂且忍一忍。等大哥,再做计较。”也是简老这次做得不地道,就算他是她的亲生,也没法昧着良心去指责大嫂的不是。 感谢欣梦擒缘、笨笨大象、外星客、亜仁今、3大笑、愛看書的書蟲、幺妩、elen、有对狐狸眼、小夜y、enzuzz、iq、诺欣颜、紫衣霓裳的粉红票。今天三更求粉红哦。(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往事重演 上 (粉红+) ※二更粉红加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提前谢谢各位的粉红票。(n_n) 简老想起昧下的银子还要送,就如同摘了心肝一样难受。可是不送,贺宁馨摆明了不管暄荣堂的事。想到最近半个月吃得那些难吃的饭菜,简老只好忍痛将那些银子又取了出来,交给简飞振给贺宁馨送。 简飞振简老定是犯了老毛病了,苦笑了几声,又加了些银子添补进来,一起给贺宁馨送了。 他是小叔子,简飞扬又不在,贺宁馨便没让他进院门,只派了大丫鬟扶风出去,在致远阁院门kou交接清楚,立时就送到内院帐房里去了。 简飞振见大嫂没有再故意刁难,也就罢了,歇息。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贺宁馨刚刚起身,大丫鬟扶风便忙忙地进来回道裴家人刚刚递了帖子,说今日夏老和裴大奶奶想带着他们家的孙少爷和孙,过府一聚。” 贺宁馨大喜,看来上契一事有着落了。 也对。这件事虽然是她为了接近两个孩子,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可是其中对两个孩子的好处不言而喻,就算是对宁远侯府和裴家,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贺宁馨也不是眼光短浅的内宅妇人,她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早就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妥当了。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裴家人觉得她古怪,不肯答应。 至于跟宁远侯府结盟站队的,完全不在话下,她也想好了法子应对。 站在裴家的立场上,他们已经跟皇后娘娘绑在一起了,所以他们能做的,便是选择了跟各方人马,包括宁远侯府都有意保持距离,不让圣上太过猜疑。 而对镇国公府来说,他们家如今也有了个表姑娘入宫,已经封了贵人,而且据说是新封的这批贵人里面最得宠的,横竖跟皇室已经脱不开干系了。 世人都说做忠臣纯臣,就不能站队,要一心忠于圣上就成。 可是贺宁馨却也,不站队是一个法子;但是在所有的队里都插一竿子,跟各方人马都搞好关系,也是一个法子。两个法子其实是殊途同归,会有同样的效果。 就像交一样,你跟所有人都不交,或者,你跟所有人都做,就会得到一样的结果,便是实际上,你一个真正的都没有。 而且从实际效果上来说,后者比前者的好处其实更多一些。毕竟一个貌似中立,各方都不搭理的人,虽然表面上投了圣上所好,可是在朝堂上却得罪人太多,办起事来,受到的阻力也多,往往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而一个跟各方都交好的好好,却能左右逢源,能事半功倍的替圣上办差。——试问圣上到底会更看重谁? 贺宁馨更是,当今的圣上宏宣帝,非常多疑。对这样的人,你摆出一幅不偏不倚的纯臣姿态,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圣上觉得你是居心叵测,私下里不知在做勾当。毕竟以宏宣帝上位的经历来看,就底下的臣子没有不站队的。区别不过是有的表现了出来,有的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站在谁的队里不要紧,要紧的是就算站了队,圣上那里也不会猜疑你就够了。——当然,如果让圣上觉得你其实是替圣上做卧底的,就更值了。 如他们镇国公府里,已经是岚贵人的表亲,又要同皇后娘家的侄子上契,只要再主动跟皇贵妃交好,就齐全了。 而且后宫的妃嫔日渐增多,以后凡是生了的,贺宁馨打算都去跟她们的娘家主动交好。到时候,看看有谁能说他们镇国公府“站队”!——最多说一句“镇国公做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就是了。再有别的,都不好意思说。毕竟一个对所有人马都表示善意的人,对各方人马都横插一竿子的人,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人。拉他下马,就是给找茬儿。 只有喜欢搬起石头砸脚的人,才会不长眼的去对付镇国公府。 想到此,贺宁馨轻描淡写地笑道多谢裴老爷子提醒。此事我们国公爷早有计较,自从我们家表姑娘进了宫,我们镇国公府本来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与其让人猜来猜去,拉来拉去,我们还不如摆明车马,跟各方都交好就是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日子长了,大家总会给我们镇国公府几番面子的。” 说得这样举重若轻,似乎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一样。 夏听得似懂非懂,沈氏却有醍醐灌顶之感。他们裴家,这些年就被一个宁远侯府束缚住了,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所谓的“站队”一事不用担心,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镇国公简飞扬了。 贺宁馨也,如果简飞扬不同意,这事就有些麻烦。可是她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有信心能说服简飞扬。况且以简飞扬自身的遭遇,还有经常在他耳边说过有关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如果他实在不同意,大不了就一个人做谊母算了,不把简飞扬扯进来就是。本来上契,又不一定要谊父谊母齐备的。——那些找庙里的高僧神尼上契的,都是只有谊父,或者只有谊母。 这位镇国公也不是心血来潮没成算的人,夏和沈氏放下心来,跟贺宁馨拉起家常。 她们问起镇国公府的简老,贺宁馨含笑帮她推辞道我婆母前一阵子病了,如今还在后园的暄荣堂养静。” 那就是不喜人打扰了。 夏和沈氏微觉不妥,还是派了身边两个得脸的仆妇,拿着带来当作礼物的几匹古铜色妆花缎子尺头,去暄荣堂给简老磕头。 简老这次倒是给面子,听说是裴家人来了,还命人磕头道谢,专程解释了一番有病,不能出来见客的遗憾。 贺宁馨见简老这次还算给面子,心情好了几分,便吩咐了下人在后花园的芍药亭里摆了酒,请夏、大少奶奶带着楚谦益和楚谦谦,一起赏花用饭。 那芍药亭是临着镇国公府内院荷花池的一个八角亭子,红木为身,琉璃做顶。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十分璀璨。亭子边上垂下长长的青草色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衬着满池的荷花,还有亭旁边种的各色芍药,美不胜收。 楚谦益和楚谦谦很少出门做客。今日跟着外祖母和大舅母来到这样大一个园子里,十分兴奋。——裴家是文官,虽然曾是三朝首辅,可是住的地方,还是不能跟镇国公府这样顶级勋贵比拟的。 贺宁馨命扶风和扶柳跟着两个孩子的||乳|娘和丫鬟婆子,带着他们在后花园里四处逛了一圈。只是逛到后花园东面角上一处隐蔽的院子的时候,这一行人隔着低矮的篱笆院墙,看见院子中间放着一把乌沉沉的黑木躺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目光呆滞地躺在那躺椅上晒着太阳。躺椅旁边同样乌沉的杌子上,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仆妇,正拿着一把小刀,在给那老妇人修剪指甲。 看见有人,那修剪指甲的仆妇将身子侧了侧,把那躺椅上老妇人的视线给挡住了。 扶风看了一眼,十分惊讶。她到镇国公府虽然不长,这个后花园还是来过几次的,也记得这个小院子,可是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院子里有人!——一直都以为不过是一个废弃的花匠住的小院子而已。 扶风忙对扶柳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带着两个孩子往前面去了。 两个孩子本来有些奇怪,可是一转眼,看见后花园里齐人高的花树上,开着碗口大的大丽花,又欢呼着飞跑,在花树下留连不已。 芍药亭里,沈氏极爱荷花,忍不住走下亭子,来到池边,坐了船娘一早预备好的小船,往荷花深处划去。 遮天的碧色荷叶里,一支支开得饱满的荷花让沈氏目不暇接。她粗粗看了下,有重瓣紫莲,单瓣白莲,还有重台粉莲,最奇特的,还是一株带粉绿色的千台莲,世所罕见。 贺宁馨见沈氏坐了船,跟她说起那粉绿色千台莲,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忙笑道大少奶奶要是喜欢,等那粉绿千台莲结了莲子,我就让人给大少奶奶送。” 沈氏大喜,谢了又谢。 等楚谦益和楚谦谦一人举着一支大丽花跑,这边芍药亭上的酒菜已经摆满了桌子,可以开吃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上契的事情初步说定了,可是还要等镇国公府的男主人镇国公简飞扬之后才能最后定夺。 贺宁馨放下心来,现在也有了更多的理由去看两个孩子,又或者请两个孩子到府里做客,也就不急在一时。 夏和沈氏回家之后,沈氏将镇国公说得有关“站队”的话,对裴老爷和裴书仁转述了一番。裴老爷和裴书仁面面相觑,未料到这样一位名声不显的内宅妇人,也有这样的见识。 裴书仁感慨地道大妹若是还活着,跟这位镇国公一定能做知己。” 裴老爷低头不语,歇息的时候,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夏裴老爷是想起了大女儿裴舒凡,轻声安慰了他几句。当年的事,谁都有不得已。他们如今只有往前看,护住大女儿留下的两个孩子就够了。 裴老爷终于平静了下来,拉着夏的手笑道本来最伤心的是你。可是连都放下了,为夫也没放不下的。”过了良久,裴老爷又悄声道希望馨儿下一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平顺顺地过完一生。” 夏眼中含泪,低声道一定会的。菩萨给我显过灵,我有一天做梦,看见馨儿住在一间小楼里,在一架镜子前面梳妆,还是和出嫁前一样的样子,过得很好……” 梦能当真呢?裴老爷却没有去煞风景,点头安慰道……一定会的。” 同一时刻,皇宫大内的凤栩宫里,皇贵妃刚刚从熟睡中惊醒,全身大汗淋漓。——是不是又要到那个日子了,所以她最近总是梦见那些往事? 大宫女红丹在外面值夜,听见皇贵妃叫水的声音,忙起身端了杯温热的茶水,掀了帘子进来,关切地问道娘娘,可是口渴了?” 皇贵妃点点头,就着红丹的手,将那盅清茶一饮而尽。想要睡下,可是背上汗浸浸的,实在难受。 “你让人去炊些热水,本宫要沐浴。”皇贵妃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起身下了格子床,往一旁四皇子的屋子走去。 小小的婴孩睡得十分香甜。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放在小脑袋的两旁,如一只胖胖的小青蛙。 看见婴孩的这幅样子,皇贵妃有些阴郁的心里如同照进一丝阳光,看着小皇子微微笑了。这一次,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实在想得太多了。 那镇国公简飞扬如今替圣上办差,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没有在这里。 如上一次一样,圣上昨日就带了勋贵、阁臣、禁军,还有宫里的夷陵长公主、皇后、各路新封的妃嫔,以及皇后所出的三个皇子和大公主,一起浩浩荡荡地去了京郊的木兰猎场围猎。木兰猎场便是皇家猎场,从开国皇帝范绘则那里传下来的。 皇贵妃还在坐月子,便没有跟。连带皇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如今才两岁,也守在宫里。 这一次,该去的没有去,该来的没有来,往事一定不会重演。 皇贵妃以前就有协理六宫的权力。如今皇后不在宫里面,当然皇贵妃做主。 红丹出去命小宫女去厨房传话,给皇贵妃炊热水。 皇贵妃在玉石砌得浴池里,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才起身拿软细棉布擦干净身子,回到床上去了。 外面的夜,正到丑时中的时候,一片静寂。 京城外面的大路上,此时却飞奔着四五匹快马,正是镇国公简飞扬一行人,飞速向京城的南门疾行。 提前上传的。感谢jjq、东呵呵、82jg的粉红票。三更晚上八点哦。(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往事重演 中 ※三更送到。继续求粉红和推荐。(n_n) 来到城门口,简飞扬命手下拿着的腰牌叫开了城门。 守城的兵卒听说是镇国公的牌子,赶紧见礼,道见过国公爷!幸亏国公爷赶了。圣上昨日派了人留话,说是国公爷若是了,宣国公爷直接去京郊的木兰猎场面圣。” 说着,从城门后面转出个穿灰色圆领袍子的内监,拿出了圣上的手谕给简飞扬看了看,尖着嗓子笑呵呵地道圣上派了四个内侍,到四面的城门里等着国公爷。就洒家运气好,等着了。” 简飞扬看了看手谕,脸上十分难看。他连夜赶,就是想在进宫之前,见贺宁馨一面,再去入宫面圣的。岂知圣上又不在宫里,又算着他的行程,在城门口堵住了他。——看来他想回家都回不成了。 有内侍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简飞扬当然说不出要先回家看那种话,只好踌躇了一阵子,对着小厮东元吩咐道你带着包袱和随从先吧。跟说,我们一切安好。我带着春生和栋子,跟着这位内侍先去木兰猎场面圣去了。” 东元应诺,从简飞扬手里接过包袱,负在背上,对简飞扬行了礼,跨上马,带着粗使的随从进城去了。 简飞扬便回身对那内侍抱拳问道大人贵姓?” 那内侍白胖的脸上,两眼笑成一条线,抱拳回礼道免贵姓王。” “原来是王内侍。——王内侍可要跟下官一起进木兰猎场?”简飞扬笑着问道,十分谦逊和蔼。 王内侍对简飞扬的态度十分满意,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是要跟国公爷一起走一遭的。”说着,让人从城门那边牵了匹马。 简飞扬看了看那匹白白胖胖,长得像驴子一样的马,再看看黑红高大的乌锥马,默然半晌,道……天不早了,快些走,还能在天亮前赶。” 王内侍忙跟着上了马,在后面一溜小跑,追上了前面的简飞扬一行人,对着简飞扬上气不接下去地叫道国公爷,可不可以骑慢点啊!洒家不常骑马,有些头晕啊……” 简飞扬回头看见王内侍惨白着一张脸,比刚才红润白皙的样子,多了些死气沉沉的灰气,只好抖了抖缰绳,将马速放慢下来,配合着王内侍小白马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往京城西郊的木兰猎场跑去。 这样的速度,几个人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来到木兰猎场,寻到圣上驻营的地方。 木兰猎场里面有给圣上以及后宫妃嫔住的行宫,还有给文武百官住的各个小院落。 猎场里面,围着两座高山,两山之间,有一个方圆十里的湖泊,人称小镜湖。因为湖水常年清澈如镜,因此得名。 山上树林密集,都是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还有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都在猎场里面圈着。因为猎场极大,猛虎豺狼的凶悍型野兽也不少见,但是每次帝王围猎,都是声势浩大,除了那些专门被驱赶进来,给众人杀猎游玩的小型野兽以外,别的猛兽,见了这样的架式,都往对面的山上逃了。 这一次宏宣帝围猎,还是他登位以来的第一次。各位内监宫人使出了十足的本事,和禁军的将领兵士配合,将这次围猎准备的十分妥当。 宏宣帝还是当年做太子的时候,跟着先皇隆庆帝玩过一两次。后来被废为庶民,偏居西南一隅,就再也没有机会欣赏到这皇家猎场的无上风光。 如今宏宣帝再次来到这木兰猎场,兴致勃发,好好的行宫不住,扔下皇后和妃嫔在行宫里,带了人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扎起大帐篷,露起营来。 圣上既然身先士卒,勋贵武将和阁臣们只好随行,也搭了帐篷在左右。 于是这块空地上,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金顶帐篷,大小宛若一座移动的行宫,里面的地衣极为厚实,桌椅床铺一皆齐全。大大的紫檀木龙床前面,还有一座黄花梨木做框,天水碧做屏,岭南刺绣奇人方鹧鸪亲手刺绣的凸面绣江山万里图。若是真正的游牧民族夷人看见这种帐篷,肯定会捶胸顿足,慨叹生了地方。——有这样的帐篷,谁还辛苦盖房子,贪图南朝的花花江山啊?! 圣上金顶帐篷的四周,便是圣上暗卫所扮的侍从的小帐篷,都是四人一顶,比不得圣上的宽敞。 再外面,乃是阁臣和勋贵们的帐篷。最外面,才是禁军们的帐篷,专门保护在圈子中间的圣上和朝廷重臣的。 女眷们,无论是宫妃皇后,还是勋贵阁臣的们,都是住在行宫和的院子里的。毕竟若是都出来露营的话,实在有失体统。 简飞扬一行人来到木兰猎场的时候,正好赶上里面的人要吃早食的时候。 圣上听说镇国公了,十分高兴,让人赶紧带了他。 简飞扬跟着内侍来到圣上的金顶帐篷里,三跪九叩行了大礼。 圣上看见简飞扬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内疚地道飞扬,委屈你了。让你过家门而不入,就来这边了。” 简飞扬忙道圣上言重,飞扬不敢受。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是做臣子的本分,不敢当‘委屈’二字。” 圣上抬手对简飞扬做了个“起身”的手势,笑道起来吧,别跪了。——你用过早食没有?” 简飞扬有些赧然地道昨天连夜赶路,未曾用饭。” 圣上看见简飞扬不好意思的样子,莞尔道正好。朕也未曾用膳。”说着,已经对外面叫道来人,传膳!——多传一份给镇国公。” 外面候着的内侍尖着嗓子应了声“是”,便去传膳去了。 行宫里面的皇后娘娘一大早起来,正差人去看看圣上那里样了,在外面睡得可好。又让人去将她的娘家大嫂,宁远侯裴舒芬叫,打算跟她一起用早膳,顺便说。 皇后娘娘的三个一早请过安,已经吃过早膳,为今日的围猎做准备去了。 他们是前天到的,在行宫住了一天,适应适应了环境。昨天才跟着大队人马出去打了一天的猎,却没有猎到大玩意,不过是兔子山鸡和梅花鹿,一看就是故意放进来的。 圣上也不高兴,发了话之后,今日据说会有大的出现。这几个皇子都跃跃试试,打算亲手捉个大的,献给父皇和母后。 皇后娘娘这三个皇子都有四五个教习师傅跟在身边,还有专门保护皇子的暗卫和禁军侍卫,也没有担心太过,只是叮嘱他们一定要跟着大队行事,不可擅自出行。又跟皇子身边的人也都下了严令,如果让皇子一个人跑了,无论有没有出事,跟着皇子的侍卫都要被处死。 在这样的死命令下,当然没有侍卫和教习师傅敢玩忽职守。况且他们也,在荒山野岭里围猎,安全最重要。而这三个皇子,就是他们以后飞黄腾达的本钱,当然不能让别人给暗算了,便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看护三位皇子。 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年方八岁,跟着皇后一起住在行宫里。早上见三个哥哥又出去打猎去了,眼馋得很,吵着要去。 皇后被烦的没有办法,只好敷衍她道熙儿,若是你能让你父皇点头,母后就让你去。”大公主封号和熙公主,以闺名为号,倒也趣致。 听了皇后的话,大公主起身就要出去寻父皇去。 这时候,皇后派出去看望圣上的内侍急匆匆地进来了,对皇后道圣上一切安好,只是镇国公刚刚了,正在面圣。——圣上那里,不让人打扰。” 皇后便拉住了大公主,不让她去圣上那里碰壁。 大公主当然不依,闹了起来。 宁远侯裴舒芬领了皇后的懿旨,陪皇后用早膳。 看见大公主倔强的样子,裴舒芬抿嘴笑道大舅母给和熙公主准备了一身雪花洋红金丝缎子的骑马装,公主要不要去大舅母的院子里试一试?——另外还有一匹雪白的西域马驹,是你大舅舅亲自寻来的,公主可以换了骑马装,再去试试小马驹,在院子里跑一跑。等公主练熟了骑术,咱们再去找公主的皇子哥哥们比试一下可好?” 这话成功得转移了大公主的注意力,她忙放开皇后,跑到裴舒芬跟前,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大舅母想着给和熙准备骑马装?”大公主想要一身金丝缎子的骑马装很久了,皇后娘娘不想让她学骑马,所以一直拖着不给她做。 裴舒芬笑着抚了抚大公主可爱的丫髻,道大舅母和大舅舅心里时刻想着和熙公主,当然会给公主最想要的。” 大公主笑吟吟地谢了裴舒芬,跟着裴舒芬的侍女桐月去她们的院子换衣裳,学骑马去了。 皇后娘娘不想拂了大哥、大嫂的一片美意,只好让大公主的嬷嬷和宫女都跟着,伺候。 裴舒芬忙安慰皇后道娘娘别担心,那小马驹只到大公主腰间那里,性子又温顺,在我们那小院子里,不会有事的。” 皇后这才罢了,让人摆了早膳,要同裴舒芬一起用膳。 两人还没有开吃,从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夷陵长公主的声音。 提前上传的。感谢泡_沫、轻裳、雨中阑珊、狐狸☆宝宝的粉红票。感谢若水之然、 书友101117153923433、rl的平安符。上一章第23章有笔误,改了。(n_n) 是 由】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大同小异 上 那野猪打个趔趄,往前一扑,发觉那股在小野猪尸身旁闻到的香味儿越来越浓郁,更是疯了一样向前方追。 宏宣帝的禁军侍卫和暗卫远远看见一只硕大的野猪往圣上那里扑了,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乱放箭,只好齐声呼喝,从四面八方涌了。 长公主临走时候的呼喊声,这些人都听见了,让这些来不及救主的侍卫都有些脸红。——至于简飞扬那一鞭子,由于动作太快,隔得又远,众人的目光又都被那大野猪吸引,居然除了圣上以外,就没有旁人看见。 刚才事发突然,宏宣帝虽然心有疑虑,却不愿在这些人面前显得凉薄,只好转身拉着简飞扬的手道飞扬,你去帮朕救救长公主吧。”竟是求恳的语气。 简飞扬忙道不敢,不敢。臣下立时就去救长公主。”迟疑一下,想起这一去,不知会发生事,简飞扬又道不知圣上可否借几个侍卫给飞扬?” 宏宣帝点点头,便随手指了几个侍卫,道你们跟着镇国公一起去救长公主。——要记得保护镇国公的安全。”居然没有提长公主。 底下的人不由咋舌,这镇国公真是圣眷正浓,连金枝玉叶,舍身救主的长公主都比不上…… 简飞扬领了人,翻身上了马,往那野猪消失的地方追。 宏宣帝的禁军头领这才跪下请罪,声称救护圣上和长公主不力,请求责罚。后面的禁军和暗卫也黑压压跪了一地。 宏宣帝抬手让他们起身,温言道不怪你们。是朕让你们守在远处,要有,也是朕的。”一边说,一边回身上了马。 往简飞扬他们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长公主和大野猪的方向,宏宣帝突然问道那边不是有人守着路口,让长公主了?” 底下的人心头微动:圣上这是在问那大野猪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说来也怪,因为圣上要和镇国公,便让他们守在四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方圆一里以内都仔细搜寻过的。大一些的猛兽其实不在这一边,而是在东面的猎场,此时那些勋贵武将围猎正欢呢。——圣上是抛了那些人专程带着镇国公的。 想到此,那头领便叫守着路口的那几个侍卫,问道你们可知罪?” 那几个侍卫在心底里暗叫“倒霉”,口里却没法说,只好低头谢罪,又道小的本来拦住了长公主的马,可是那大野猪来得突然,惊了马……” 宏宣帝皱了眉头,想了想,对那几个侍卫问道那大野猪的方向,你们可还记得?” 侍卫们点点头,忙道“记得”。 “你们那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若是真的误闯进来的野兽也就罢了,若是……你们可要好好查探一番!”若是有心人指使,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宏宣帝不惧这些无知无识的野兽,却担心是有人打着别的主意。 那几个侍卫领命,骑了马往那边的密林里了。 这几个人先被长公主记了名字,这边又担了“玩忽职守”的罪名,害怕得很,贸足了劲儿要查个水落石出。 来到密林里,他们正好碰到了长公主的一群宫女侍卫,正在那里四处转悠。 那侍卫里面领头的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可是在寻长公主?” 那些人看见是圣上身边禁军的服饰,忙点点头,问道几位大哥,可看见我们长公主往哪边去了?”他们跟丢了长公主,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往前,生怕长公主就在附近。 那领头的侍卫正要,后面一个眼尖的侍卫看见对面的侍卫里面,有一人的马上似是驮了一只小野猪,那股腥臭的味道他们记忆犹新,便推了推前面领头的人,示意他往后面看。 “你马上的是?”那禁军领头侍卫突然问道。 长公主的侍卫吃了一惊,下意识道这是长公主猎获的一头小野猪,属下刚刚才在这里的林子里拾到的。——长公主应该就在这附近。” 小野猪? 那领头的侍卫策马,围着那头小野猪的尸身看了看,问道你如何是长公主猎的?”不是说刚刚拾到的?也许别有玄机? 那长公主的侍卫却指了指小野猪身上的箭杆,还有箭杆上绑得帕子,老老实实地道这是长公主的箭,还有长公主的帕子。” 那领头的侍卫怪笑一声,拔出腰刀,出手将那捆着小野猪的绳子斩断,又将小野猪夺了,道这就是证据!” 长公主的侍卫吓了一大跳,立时怒目而视,道你要做?——连长公主的猎物都敢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领头的侍卫哈哈大笑,道谁抢她的?——我们要拿去向圣上禀明,这正是长公主的猎物!各位跟着我们走一趟,做个见证吧!” 长公主的侍卫、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这些禁军侍卫大哥在发疯。 可是对面的侍卫们是圣上身边的人,他们既然说了奉圣上的命出来办差,他们这些长公主的人就不得不听。 圣上身边的三个侍卫都喜气洋洋:找着了“罪魁祸首”,可不能再定他们的罪了吧?无不少字! 这几个人出了林子,回到刚才的地方,圣上和众人已回返行宫,只留了个侍卫在那里给他们传话,让他们去行宫回话。 于是这几个侍卫又带着小野猪,和长公主的侍卫、宫女,一起去了宏宣帝下榻的行宫。 行宫的偏殿书房里,宏宣帝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小野猪尸身,还有尸身上插着的一支箭,以及绑着的帕子,目光闪烁不定。 刚才的侍卫,和长公主的侍卫、宫女的回话,宏宣帝都一一听了,正好对得上。 想来大野猪的突然闯入,确实是个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到了某些人那里,却是毫不犹豫地往这边引了。——枉费如此抬举她! 只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虽然是长公主射杀小野猪,才引得大野猪追。可是既然出来围猎,总不能不让人家打猎吧?无不少字所以被大野猪追逐,完全是一场意外。真正可敬的是,长公主不顾个人安危,舍身救圣上,将大野猪引走。 宏宣帝是当事人,却没有这样想。他只认为,虽然射杀小野猪没有,但是被大野猪追逐的时候,不说往旁边跑,还要专门往这边跑,甚至不忘让承她一个人情,就实在有些其心可诛了!——今日若不是有简飞扬在,都不知会是何种下场! 更让人郁闷的是,大部分人都听见了长公主领走时的那一声大喊,又看见的的确确是长公主的马将那大野猪引走了,才让圣上脱险的,还都圣上一向对长公主恩宠有加,便都贸足了劲儿对长公主的义举赞赏不已。 想起这些,宏宣帝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可是他还没法说出来,只好咽下这个哑巴亏,承诺会下旨褒奖长公主,又派了更多的人去搜寻长公主的下落。 到了晚间,皇后听说圣上了,忙遣人来问,才圣上被野猪惊马,长公主“勇救圣上”,镇国公已经带着人去救长公主去了。 皇后忙亲自向圣上请安。 行宫里的内侍却出来说,圣上已经召了岚贵人侍寝,已经歇下了。 皇后无法,只好折返宫里,等三位皇子请了安,便也各自歇下了。 此时京城的皇宫大内里,皇贵妃也得到了消息,圣上被大野猪惊马,长公主舍身救圣上,此时生死未卜,而镇国公简飞扬正带了人去救长公主。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皇贵妃正在喝入睡前的安神汤。 一听完这个消息,皇贵妃跟呆了一样,手里捧着的安神汤碗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她唰地一下起身,往四皇子的摇篮边去了,从摇篮里抱出正在熟睡的四皇子,皇贵妃全身抖得如筛糠一样。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躲不!?——那简飞扬不是出了京吗?又了?还直接去了猎场……”皇贵妃越想越害怕,紧紧抱着四皇子的襁褓不放手。 旁边的大宫女红丹看见皇贵妃脸色大变,忙示意报信的小内侍下去,走到皇贵妃身边,轻声道娘娘勿惊,圣上无事的。娘娘要是不舒服,宣个御医进来瞧瞧吧。”以为皇贵妃是在为圣上担心。 皇贵妃脸色煞白,全身抖了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抱紧了手里的襁褓,对红丹道本宫无事。你先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 红丹担忧地看了皇贵妃一眼,屈膝行了礼,退下了。 偌大的偏殿寝宫里,只剩下皇贵妃和四皇子两个人。 皇贵妃抱着四皇子坐回床上,靠在杏黄|色大迎枕上,慢慢沉思起来。 当年的一切,本来以为可以躲的,却又奇怪地重演了。 她记得,那一次,也是圣上被大野猪“惊马”,长公主“舍身相救”。伴驾在旁的镇国公简飞扬奉了圣旨,带着几个侍卫,将长公主从野猪口里救了下来。那一次,简飞扬为了救长公主,脸上被大野猪抓伤,破了相。长公主倒是完好无损的了。 这之后,长公主就对简飞扬上了心,非简飞扬不嫁。 镇国公简飞扬那时并不愿尚主。——娶了长公主,可就不是夫唱妇随,而是妇唱夫随了。可是架不住长公主在圣上面前日夜求恳,连都帮着长公主说好话,终于求得圣上点头,下旨将长公主赐婚镇国公简飞扬。后来简飞扬以迎继室的礼迎娶长公主,还曾让圣上的脸色很不好看。 想到这里,皇贵妃悠悠地叹了口气。简飞扬当年能站在这边,其实都是长公主一手主导的。表妹的事情,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对他来说,长公主是君,他是臣。君有命,他大概,无论他同意与否,都是无关紧要的。——难道真是上天注定,夙命难逃? 皇贵妃所不的是,上一次,长公主身边有旁人安插的能人提前将长公主的箭和帕子都收走了…… 惊喜,居然还有粉红票!感谢书友091009111850970、落霞飞羽、寒☆飘零的粉红票! 感谢雪舞、 柠檬幺儿的平安符。一更就投粉红票神马的,最有爱了~~~(n_n) 是 由】 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花开花落 下 (三更合一,粉红加更,兼求粉红票) ※三更合一,粉红加更,继续求粉红! 卢盈从晕迷中悠悠醒来,抬眼便看见一间布置齐整的内室里,暗金色的挂帘在千工拔步床前一动不动,东墙那边的多宝格上,摆放着一些她以前看着极讨厌的摆设,心头大震。再看看自己躺在厚厚的云白色地衣上,跟暄荣堂的地衣完全不一样,心知有异。 她被贺宁馨关了一个多月,哭过闹过,都不奏效,心里也是憋了一腔火。如今看见自己换了地儿,心头一惊,忙从地上坐起来,往前面看去,正好看 重生空间守则第4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色翟衣,凤冠霞帔的妇人,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长榻上。 那妇人旁边立着个同样穿着凤冠霞帔的年少妇人,昏黄的灯光下,看得不甚清楚。 卢盈正要站起来,前面站着的那年少妇人轻笑一声,脆生生地道:“卢盈,跪下!” 卢盈有很多年没有听见别人叫过她的真名,闻言更是惊得魂飞魄散,连贺宁馨的声音都没有听出来,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叫谁呢?” 贺宁馨立在卢宜昭身边,眼角瞥了她一眼,见她微笑着坐在那里,似乎对她们的对话完全没有反应。 贺宁馨低叹一声,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对地上坐着的卢盈厉声道:“卢盈,别以为卢家死绝了,老镇国公也去了,你李代桃僵,鸠占雀巢的事就没人知道!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以为你就能瞒一辈子!” 卢盈这时才听出是贺宁馨的声音,心下大定。四处看了看,见只有她们三个人,便慢慢地从地上起身,对着贺宁馨笑道:“媳妇,你这样不孝,该小心天打雷劈才是。——我跟你说,我也不是一个人。你要动了我,迟早有人会来找你算帐,不仅你活不了,你们贺家也一个也不会留!”居然又是用同样的手段。 贺宁馨掩袖笑得弯下腰去,道:“哟,是说你那做了蜂麻堂堂主的亲娘吧?可惜她如今人在诏狱,对你大概是鞭长莫及了。” 卢盈这才有些慌乱起来。想起一个月前被贺宁馨骗,提前让娘出城,却原来是落入了缇骑的手里。 “你别得意!——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卢盈像是在说服别人 ,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到了最后,声音越发小了下去。那个人,有五六年音讯全无,娘之前还跟她念叨过,不知那人到哪里去了。当年他现身出来,救了自己和娘一次。这一次,她们还会不会这样好运…… 卢盈的话,让贺宁馨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好了,废话少说。卢盈,你当年不过是老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做下错事,老国公爷给你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你却狼心狗肺,妄图假戏真做,将真的老夫人取而代之!——卢盈,我大齐律有云,以贱籍充诰命,罪该当斩!”贺宁馨知道简飞振还在隔间里听着这边的动静,便不欲让卢盈再颠倒黑白。立时疾言厉色的给她定了罪。 简飞振在隔间里听见这话,浑身激烈地起来,拼了命要往前爬,出到外屋去。 简飞扬冷冷地立在一旁看着他,并不去阻止。还是卢珍娴看不过去,过来将手轻轻搭在简飞振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简飞振看见卢珍娴一脸关切的样子,不像以前一样对他疏远隔离,心里慢慢好受了些,便缓缓地放松了身体,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屋外的卢盈听了贺宁馨的指控,却立时反驳道:“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乃是堂堂正正的镇国公夫人,一品诰命!”说着,她察觉到身上的衣裳有异,低头一看,见自己穿着自己最痛恨的丫鬟穿的比甲,气得脸上的五官更是扭曲,又定睛一看,坐在贺宁馨身旁的,正是那卢嬷嬷,便指着贺宁馨色厉内荏地道:“你岂有此理!——将诰命的凤冠霞帔穿在一个下人身上,也不怕给我们镇国公府招祸!” 贺宁馨见卢盈死不肯认,也在意料之中,便走到卢盈身旁,问她道:“好,既然你说你才是真正的镇国公府老夫人,那我问你,你何时同老镇国公定的亲,纳的采,问的吉?你们成亲的时候,都有哪些勋贵到贺,镇国公府开了多少桌酒席?还有,嫡长子简飞扬出世的时候,满月酒又摆了几天几夜,这些事,你都知道吗?——若是知道,还请一一给媳妇解解惑。” 贺宁馨知道,如果问卢宜昭的嫁妆,卢盈肯定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她拐的私房,除了简家当年明面上的家财,其余应该就是卢宜昭的嫁妆了。所以她对嫁妆避而不谈,专门问这些礼仪之事。 卢盈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嗫嚅了半天,道:“我那时是未嫁的姑娘家,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定的亲,纳的采,问的吉?总之我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飞扬是我的嫡长子,我那时候正在做月子,怎么知道外院的流水席开了几天几夜?——真是笑话!” 贺宁馨点点头,道:“嗯,这也有理。不过你忘了一点,大家子的姑娘出嫁,这些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而且姑娘家里也不会瞒着。都是正经的圣人之礼,又不是私相授受,有什么需要瞒着姑娘的?——我看你是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正经的嫁娶!” 卢盈瑟缩了一下,将头转向一边,不看贺宁馨的眼睛,低声道:“你就知道欺侮我。——自从老国公爷去后,我受的欺侮够多了。” 说着,卢盈拿袖子捂了脸,呜咽着道:“国公爷若是还在人世,哪容得人这样对我不敬?那时候,就算是下人在我面前说话的声音大一些,都要被国公爷命人拖出去打板子。我怀飞扬的时候,因是第一胎,国公爷对我体贴备至,十个月守在我身边,从来不要通房妾室……下雨的时候,国公爷会给我备上上好的玉蓑笠,在家里穿,又将府里内院各个院子之间建了遮风避雨的抄手游廊,只为我方便行走。还有,冬日里,国公爷早早地就备好了银霜炭,将我们的院子拢上地龙,烧上火墙。管家有我娘家的婆子帮着照应,我只要服侍国公爷就是了……”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将当年同老镇国公简士弘的往事,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 贺宁馨听了有些脸红,偷眼向卢宜昭看去,却见她两眼越来越亮,嘴唇翕合,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心里微定,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拿出来,再给这两人一个重锤。 隔间里面的简飞振听见卢盈的话,却眼睛睁得老大。本来很笃定是哥嫂不孝、忤逆嫡母的心里开始狐疑起来。娘以前明明跟他说,大哥是庶长子,怎么突然变了嫡长子,还说是娘自个儿生下来的?! 简飞扬早知道卢盈满口白话,一定都不意外,还是脸色沉肃地背着手立在一旁。 卢珍娴蹲在简飞振身旁,有些同情地轻轻拍了他的背两下,以示安抚。 外面的屋子里,贺宁馨见时机已到,便拿出她抄录的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对屋里的另外两人道:“我这里有老国公爷的一封遗书。”又对卢盈道:“是真是假,一听便知分晓。” 卢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饶自唠叨不停。突然听说贺宁馨有老国公爷的遗书,忙要冲过来,道:“给我!——一定是国公爷给我的!” 贺宁馨退后几步,对卢盈道:“你再动一下,我立时烧了这封信!”说着,将信举在靠近灯罩的地方。 卢盈不敢再动,眼巴巴地盯在着她手上的信,不再言语。 贺宁馨便展开信,慢条斯理地念起来。 “宜昭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 …… 若此鬟执意鸠占雀巢,李代桃僵,不肯相让,汝可取卖身契相胁,若仍不从,汝可示此书于吾儿飞扬,令其斩杀此鬟,为吾雪耻! 士弘 手书于大齐隆庆十六年四月七日夜五鼓” 这封信并不长,此时被贺宁馨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如千斤重锤一样砸在卢盈和卢宜昭的心头。 “我这里还有卢盈你的卖身契。——卢盈,你要不要验一验卖身契上的手指印?”贺宁馨将最后一记杀手锏抛出来。费了这么大劲,不过是为了简飞振能认清卢盈的真面目而已。 卢盈先就尖叫一声,道:“我不信!我不信!——国公爷心里明明是有我的!我对他不起,他还能让我做国公夫人,他心里只有我!”又指着坐在长榻上,眼神越来越明亮的卢宜昭道:“这个疯妇有什么好?——让他如珠如宝地捧在手里!她又胆小,又懦弱,风一吹就倒!若不是有我,你们镇国公府早就烟消云散了!若不是有我,你们能熬得过那些日子?!” 隔间里的简飞振此时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串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流了下来,滑落到地面上。 卢珍娴拿了帕子过来,温柔帮他拭去泪水。 外屋的贺宁馨见卢盈终于认了自己不是卢宜昭,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励,问出更多的话来,坐在长榻上的卢宜昭突然起身,走到贺宁馨跟前,有些急促地道:“你把士弘的信给我瞧瞧!”言辞殷殷,十分恳切。 贺宁馨不由自主地就把信递了过去。 卢宜昭扫了一眼,立时便失望地还给贺宁馨,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长榻上。 卢盈也冲过来,将那封信抢了过去,抱在手上一看再看,又哭又笑,道:“这是国公爷给我的信,我就知道!” 卢宜昭却在长榻上冷哼一声,道:“一封假信,也值得你乐成这样!——我早就对你说过,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别想以假乱真!” 贺宁馨大喜,看卢宜昭的样子,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了,忙亲热地叫了一声“娘”! 卢宜昭从刚才卢盈细数同老镇国公简士弘往事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春花秋月,两情相依,又诞鳞儿,两个人都以为他们的日子会这样天长日久的过下去…… “你是……贺学士的女儿?”卢宜昭看向了贺宁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她的状况还不稳定,许多年前的事,她现在都忆了起来,而最近的事情,她却有些迷迷糊糊的。 贺宁馨忙点点头,道:“是,我爹正是贺思平,以前是翰林院学士,现在已经是左督察御史了。” 卢宜昭连连点头,含笑道:“好!好!——士弘说过,有事就去寻贺学士。如今贺学士做了御史,就不用怕那庞太后了吧?” 贺宁馨一惊。卢宜昭疯得时候,还是隆庆帝的时候,她是如何知道庞贵妃后来做了太后的? 眼见贺宁馨没有说话,卢宜昭又问道:“如今是嘉祥几年?” 贺宁馨忙回过神来,答道:“嘉祥帝已经在七年前薨了,如今是宏宣帝在位。宏宣帝便是当年的太子,是爹当年死谏保下来的。” 卢宜昭听说是当年的废太子登了基,大喜过望,起身双手合什,面对着西面拜了几拜,含泪道:“士弘,你听见了吗?你没有白死,太子到底还是登上大位了!” 卢盈看见卢宜昭神智清醒过来,心下大急,想也不想地对着卢宜昭冲了过去,要拉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去。 贺宁馨见势不妙,死死地拖着卢盈的衣襟,对隔间里的人叫道:“飞扬,快出来帮忙!” 简飞扬一脚踹开隔间的门,看见卢盈正从背后抱了卢宜昭的头,拼命要往她面前的墙上撞过去。贺宁馨在后面死死地拉住卢盈后背上的衣襟,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贱妇找死!”简飞扬怒喝一声,大步上前,伸出手去,抓住卢盈掐住卢宜昭脖子的胳膊,一扭一折,只听啪啦一声骨骼轻响,卢盈的一条胳膊已经被简飞扬拉折了,将卢宜昭的脖子松开了。 卢盈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简飞扬气不过,又拽着晕过去的卢盈,到底往墙上咚咚撞了两下,才将她扔到一边。 卢宜昭被卢盈突然掐住了脖子,很有些咳嗽起来。 简飞扬同贺宁馨一起,赶紧过去给卢宜昭捶背。 隔间里的简飞振大急,在地上唔唔有声起来。 卢珍娴从里面问道:“大表哥、大表嫂,要不要将二表哥松绑?”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对隔间里的人道:“松开他吧。” 卢珍娴便帮简飞振将绳子解开,对他低声道:“二表哥,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你可别再做错事了……” 简飞振一言不发地等卢珍娴给他解开绳子,便从嘴里掏出堵住嘴的破布,从隔间冲了出来。 只见隔间外面的屋子里,简飞扬和贺宁馨一左一右,正跪在一个凤冠霞帔、老态龙钟的老妇人身边。那老妇人头上的凤冠有些歪了,一丝丝花白的头发从两颊间垂了下来,看起来,正是后院的那个疯妇卢嬷嬷。 原来,卢嬷嬷才是自己的亲娘么?屋角那个毫无意识、晕了过去的女人又是谁? 刚才老镇国公简士弘的一封信,让简飞振如遭雷击,觉得这些年的日子都白过了。他突然不晓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黑,什么又是白,不由一片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无所适从。 简飞扬看见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过来揪了他的衣领,带到卢宜昭面前,斥道:“还不快给娘跪下!” 简飞振直着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卢宜昭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大儿子,泪如雨下,对简飞振问道:“你就是振儿?” 简飞振抿紧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宜昭又看向简飞扬,哽咽着道:“我记得你的脸,原来你就是扬儿。”原来在卢宜昭病着的日子里,她还是有些意识,知道谁是自己最亲、最挂念的人。 简飞扬忙跪了下来,让卢宜昭瘦骨嶙峋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简飞振往后退了几步,离卢宜昭和简飞扬都远了一些。 贺宁馨在旁边看见,心下叹息,便往隔间门口又看了一眼。只见卢珍娴正在站在隔间门口,看见贺宁馨看过来,卢珍娴问道:“姑母……姑母是清醒了吗?” 贺宁馨点点头。 卢珍娴忙走了过来,也跪在卢宜昭跟前,泣道:“姑母……” 卢宜昭仔细打量了卢珍娴几眼,也道:“我也记得你的脸。你是……?” 卢珍娴拭了泪,道:“我是娴儿,卢家二房的嫡女。” 卢宜昭要想一想,才能想起来,恍然问道:“你爹呢?你爹小时候同我最亲的。” 卢珍娴刚止了泪,听见卢宜昭一问,又泪如雨下起来。 贺宁馨见卢宜昭刚刚清醒过来,不宜大喜大悲,忙要再劝。 卢宜昭却伸手止住她,微笑道:“我无事。今日见到你们,我很高兴。”又对贺宁馨伸出手来,道:“老国公爷是不是真的有遗书?” 贺宁馨尴尬地笑了笑,从袖袋里将那份真的遗书取了出来。 卢宜昭接过来细看了看,点头道:“这就是了,这才是士弘的笔迹。”说着,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又看了看墙脚晕过去的卢盈,对简飞扬道:“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简飞扬摇摇头,却也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见如今真相大白,便劝卢宜昭先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说。 卢宜昭却看了看一脸倔强地站在屋子中央的简飞振,叹了口气,对贺宁馨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身子不好,今日能清醒过来,已是不易。若是不能将这些事跟你们说清楚,我死不瞑目。” 简飞振这才开口道:“你不用狡辩。到底谁才是我娘,我心里有数!” 卢宜昭脸上一片黯然,对简飞扬道:“你别怪你弟弟。我虽然生下他,却只给他喂了半个月的奶,也只抱了他半个月……” 说着,卢宜昭陷入回忆里,缓缓地将往事合盘托出。 原来那一年,卢宜昭刚生了老二简飞振,正在坐月子。老镇国公简士弘两月前就领了隆庆帝的差事,出门办差去了,并未看见简飞振出世。不过对卢宜昭来说,是第二胎,府里有多个善医的稳婆,简士弘还拜托了一个相熟的懂产育的太医坐镇,应该是无碍的。 果然卢宜昭的第二胎生得很顺利,也没吃多大苦头。镇国公府又添了一个嫡子,府里上下都很高兴。 谁知卢宜昭的月子刚刚坐了半个月,她的贴身小丫鬟盈儿过来对她哭诉,说她有了身子,已经快三个月,瞒不下去了。 这个小丫鬟盈儿,便是卢盈。只有卢宜昭一人知道,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听了卢盈的话,卢宜昭大吃一惊,结果一问之下,让她更吃惊的是,卢盈说这孩子是国公爷的…… 卢宜昭当时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卢盈还跪在她屋里,对她口口声声哀求,说这个孩子不能无名无份地生下来。他是国公爷的骨肉,不能跟自己一样,有个见不得人的身份。 卢宜昭醒过来后,有些半信半疑。简士弘不要妾室通房,她是知道。她生了两个孩子,无论是孕期还是坐月子的时候,他都守着她,从来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卢宜昭一直不知道他是不是忍得住。 如今看见卢盈的样子,同自己以前生得一模一样,又信了几分,只是对她垂泪道:“你才十四岁,他怎么下得了手?!” 卢盈哭着给她磕头,说她是心甘情愿的,不怪国公爷。 卢宜昭又叫了家里管事的嬷嬷来问,果然问出三个月前,卢盈去外书房伺候过几个晚上。 因为那时候卢宜昭生产在即,简士弘又没有妾室通房,便都是歇在外院的外书房里。 听见这个管事嬷嬷言辞闪烁,卢宜昭对简士弘又生气,又失望。只是眼下卢盈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卢宜昭心地仁善,从不肯害人性命,哪怕还是一个未出世的胎儿。 见了卢盈的样子,卢宜昭便给她拨了一个院子,又派了几个婆子过去照看她。一应份例,都比照府里以前那些老姨娘的待遇给她分派。只是正式的名份,还要等简士弘回来后再定夺,在卢宜昭心里面,隐隐希望是弄错了…… 卢盈心愿得偿,一心一意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胎。 卢宜昭却恹恹地生了闷气,又要照料卢盈这个不足年的孕妇,又要管家理事,还要照料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很快她的话便越来越少。 等三个月后简士弘风尘仆仆地回到镇国公府,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六神无主,连话都不愿意说了,正眼也不瞧自己,心下大惊,便叫了婆子过来盘问,发现自己居然多了一个通房妾室,肚子里还有一个五个多月的胎儿! 简士弘一问日子,正是六个月前自己歇在外院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外院正好有老友秘密进京…… 简士弘知道自己并没有碰过卢盈,便赶紧过来跟卢宜昭解释。可是卢宜昭问他外院的人是谁,他又不肯说。卢宜昭更加生气,逐渐变得暴躁癫狂起来。 简士弘也是百口莫辩,说了,老友那边不好交待,不说,妻子这里不好交待。只好一狠心,命人煮了红花过来,亲自给卢盈灌药,将一个五个月大的胎儿打了下来。——知道他的老友那里不缺孩子,不会在乎这样一个贱婢之子。 卢盈尚不知道自己弄错了人,只以为是卢宜昭在国公爷面前进得谗言,一边花言巧语地稳住自己,一边在国公爷那里诋毁自己。眼看一个已成型的男婴被打了下来,卢盈也是狠劲发作,求了稳婆将那死婴抱过来给自己看看。 那稳婆以为是大家子府里妻妾争风,也觉得她可怜,好端端地受这份罪,便偷偷将那准备掩埋的死婴抱了过来。 卢盈用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将那还有血污的死婴包了起来,抱在手上,趁照看她的人去吃饭的时候,抱着死婴去了卢宜昭的屋子。 简士弘那时候正好去了宫里面圣,卢宜昭近来越发暴躁,屋里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她。一有空,就四下躲了起来。 卢盈拼着一口气,狂奔过来,将那包着死婴的襁褓扔在卢宜昭身上,怒道:“看看你做得好事!——你伤天害理,害我孩儿,以后你的孩儿也会同我孩儿一样,不得好死!” 本来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卢宜昭听见这话,又看见那乌青血污的死婴,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卢盈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把死婴的襁褓抱走,往外急走。 外面厢房里躲着的丫鬟婆子听见这边传来夫人的大叫声,都有些惴惴不安,出来一瞧,却只看见卢盈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 卢宜昭的陪嫁嬷嬷刚好去给她准备补身的汤药,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她亲力亲为,不假外人之手。谁知端了药回来,发现夫人已经晕了过去。一群丫鬟婆子挤在外间,都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说看见二姨娘刚从这屋里出去。——自从卢宜昭给卢盈安排了院子,镇国公府的下人已经自发地叫卢盈“二姨娘”。因她跟卢宜昭同姓,不好叫她“卢姨娘”,便都叫她“二姨娘”。 那陪嫁嬷嬷也无法,只好着人去给国公爷送信。 简士弘刚从宫门里出来,就见到过来报信的人,说是家里的夫人出了事。 简士弘大惊。宫里的庞贵妃几次三番暗示要将嫡亲妹妹嫁给他做平妻,都让他不软不硬地顶回去了,若是卢宜昭真的出了事,可就再也推脱不掉了…… 简士弘不敢再想,急匆匆回了家,却见到卢宜昭已经醒过来,正在屋里砸东西,一大群婆子丫鬟躲在门口,不敢进去。 简士弘对这群下人也实在是生了气,自己赶紧进去将卢宜昭安定下来,又偷偷请了刚进太医院的宋太医过来瞧病,才知道卢宜昭因为产后郁结于心,失于保养,又生了暗气,似乎还受了大刺激,所以心神不属,魂蒙七窍。简单地说,就是迷了心,疯了。 简士弘无法,上面有庞贵妃虎视耽耽,府里似有下人心怀不轨。他只有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无法去一一查验。便将府里的下人分了几批,凡是卢宜昭身边伺候的下人,除了她的陪嫁以外,都以护主不力为由,全部仗毙。别的院子的下人和卢宜昭的陪嫁,都被他卖去了东南盐场做苦力去了。又说卢盈肚子里的孩子是外院某小厮的,以此为名,将外院的下人也都换了一遍血,将凡是有j细嫌疑的,都一力仗毙,其余的,都直接送到西北军中,做了苦力。 将府里以前的下人都清除之后,简士弘采买了一批新的下人回来,又给卢盈喝了芜子汤,将她摆在明面上,做了国公夫人。卢盈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不仅逃过一劫,而且居然更上一层楼,做了正室夫人,对简士弘又是怨,又是欢喜,一颗心都放在了他身上。 其间为了蒙蔽庞贵妃的耳目,简士弘又让人抱了简家远房的一个女婴过来,声称是国公夫人新生的,养在膝下,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这样过了五六年,到了隆庆十六年的时候,朝政越发昏庸,太子岌岌可危。简士弘心忧朝堂,日夜不宁。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卢宜昭的情况渐渐好转,偶尔也能同他说说话。 紧接着朝里有人提出当年废后巫蛊案,其实是太子主使,上表要求严惩真凶。 隆庆帝赐死太子之意愈发明显。 简士弘决意赴死,金殿撞柱,死谏隆庆帝。为了安排自己的后事,他先托贺学士的夫人许氏,借着行商之机,将简家的绝大部分家财都运往祖籍。自己又抽空回去了一趟,将那些东西另外挪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又把自己的遗书和卢盈的卖身契都藏了进去。 等他从祖籍回来,卢宜昭日渐清醒,再休养数日,便能出来重新理事,主持中馈了。 简士弘便真正放下心来, 将祖籍藏宝之事跟卢宜昭说了,劝卢宜昭先等一等,让她“相机行事”,实是担心自己身死朝堂,庞贵妃会拿镇国公府开刀。只是虽然如此,就算镇国公府阖府惧灭,他也不能退缩。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镇国公府三百年富贵荣华就算毁于一旦,也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这些事情,简士弘在卢宜昭生病的时候,都断断续续地说给她听,只希望能用这些真相解除她的心结,唤醒她。 卢宜昭起先不知简士弘为何让她等一等,再出来理事。只是过了几天,简士弘身死朝堂的消息传出来,卢宜昭才明白简士弘的用意。 她恨过怨过哭过闹过,可是简士弘既死,她也不能再躲在幕后。她还有一个家,两个孩子需要照料。为了防备庞贵妃还有后手,不放过镇国公府,卢宜昭找了卢盈做帮手。她觉得卢盈是自己的异母妹妹,此时镇国公府大难,应该将两人以前的恩怨搁置起来,一起共度难关。毕竟若是镇国公府倒了,卢盈也讨不到好。便只跟卢盈一个人交了底,命她在幕前,自己在幕后,操纵卢盈,打理整个镇国公府。只等时机成熟,就给自己娘家传信过去,让爹娘派人来帮自己一把。 卢盈见卢宜昭清醒过来,自是不甘退让。可是府里下人的卖身契都在卢宜昭手上,若是卢宜昭存心夺权,自己根本斗不过她。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她的亲娘杨兰从东南道上京探望她。 卢盈大喜,将此事对杨兰讲明,只是瞒下自己不能生育的事,跟杨兰说,镇国公简士弘心爱自己,简飞振和简飞怡都是自己所出。杨兰以为老镇国公被卢盈的美色所迷,才抬举了自己的女儿,十分得意。听说卢宜昭已经病愈,控制卢盈,让她在前头做傀儡。杨兰便将自己从蜂麻堂带来的两个婆子给了卢盈,说这两人有功夫,可以帮她制住卢宜昭。 卢盈便引了这些人入府,将卢宜昭反制,关了起来。这两个婆子是道上出身,手上颇有几分本事。卢宜昭一个娇贵的世家嫡女落在她们手上,便受尽了折磨。只是她知道这些人禁锢自己,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简家的家财,只要自己不说,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就能得以保全,所以宁死不吐,只在自己家后花园的一处地窖里熬了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杨兰见卢宜昭被制住,才放心地回了东南道。 从隆庆十六年简士弘身死,紧接着杨兰上京,出手将卢宜昭反制,一直到嘉祥元年,整整两年时间,卢宜昭都在痛苦里煎熬,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才苦苦支撑。只是她本来刚刚病了一场,又遭此劫难,整个人又有了些疯癫的苗头。 卢盈虽想过用简飞扬来威胁卢宜昭,可是简飞扬从小定亲的岳丈贺思平时时过府探望,对简飞扬如同亲生,卢盈自己从来都是避而不见,却不能拦着简飞扬也不让他见贺思平,便不敢对简飞扬动手脚,只好隐忍下来。 而此间镇国公府待遇依旧,卢盈过得很自在,只是不时来到地窖那里,得意洋洋地跟卢宜昭炫耀,又觉得卢宜昭落到自己手里,招不招只是迟早的事儿。 谁知过了两年嘉祥帝一上台,庞贵妃升为庞太后,便立时对镇国公府开始反扑。庞太后下得第一道懿旨,就是将镇国公府所有人等打入天牢! 简飞扬听到这里,也是大惊失色。——杨兰这个贱妇,可从来没有招过她伙同卢盈对病愈的卢宜昭做的这些事!她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心底的担忧越发浓厚起来。 这里的事情,在楔子里面都有提过。简士弘是隆庆十六年身死,隆庆帝是隆庆十七年驾崩。嘉祥帝继位,第二年改元嘉祥。这时候庞贵妃成为庞太后,才下旨对镇国公府夺爵贬为庶民,这之间的镇国公府,有世子,但是没有正式袭爵。中间有两年的时间是个空档,好象没有书友注意到?卢家的事,后面会提到,表急。 简士弘写遗书,又不是到某点写文,当然不会写得那么细。大家仔细对着看,以前模糊的细节,在这两章才会充实起来。卢宜昭刚开始是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后来是真的被折磨疯了……预告错误,明天才会看到杨兰和卢盈的下场…… 三更合一,吆喝粉红票~~~ro!~!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远近亲疏 上 此时已经是深秋,凤栩宫后花园的大金翅菊开得如火如荼,在夕阳的映照下,满目看去,尽是金黄浓紫的富贵之色。 一岁多的四皇子在奶娘、宫女的尾随下,踉踉跄跄地奔到后花园里皇贵妃身边,扬起的笑脸,看着皇贵妃眯眯地笑。 本来一腔愁绪和不安的皇贵妃看见自己儿子年幼趣致的样子,心里顿时被填得满满地,伸手抱起四皇子,在他耳边呢喃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你会平安长大,做个闲散王爷,享一世富贵……” 四皇子不知道皇贵妃在说什么,可是母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有一种安全又熟悉的感觉。两只小手自发自觉地攀上了皇贵妃的脖子,嘴里“嗯嗯”有声,还不断点着小脖子,似乎听懂了皇贵妃的话。 皇贵妃又惊又喜,把四皇子的反应当成了天意,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宁姑姑,天晚了,带了四皇子回去吧。等再吃一顿夜奶,就可以洗漱歇息了。”皇贵妃抱着四皇子逗弄了一会儿,见四围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便嘱咐四皇子的||乳|娘带着他回去歇息。 四皇子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也有些瞌睡起来,小脑袋开始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宁姑姑上前,从皇贵妃手里接过四皇子,屈膝行了礼,带着宫人退下了,只留下皇贵妃的宫女在旁伺候。 皇贵妃看着宁姑姑远去的背影,心里轻松了许多。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上一世里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不一定会发生。皇贵妃暗暗告诫自己。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这位欧阳询已经是翰林院大学士。再过两年,他会扳倒现在的首辅赵之庆,坐上首辅之位。而他在坐上首辅之位以前,就暗中投靠了自己,说是宁远侯府对他有夺妻之恨,他绝对不会让皇后的儿子坐上皇位。 那时候,自己文有首辅欧阳询,武有镇国公简飞扬,内有长公主夷陵,外面还有百官的迎合,并且没有娘家,不必担心外戚之患。自己原本也是圣上的原配,自己的儿子,本该是嫡出。无论从哪方面看,自己的胜算都比那个脑子不甚灵光的皇后要大。 可是就是在自己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却依然败在裴舒凡手下。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这位首辅也被罢官免职,遣送回乡了,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而镇国公简飞扬的下场,就不用再说了。 而这一世,首先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裴舒凡早早地死了,而裴舒凡死后,本来在上一世一直被圣上打压的裴家人,却得到重用。所以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是裴舒凡的大哥裴书仁,并不是上一世的欧阳询。看这个样子,再过两年,便是裴书仁要坐上首辅之位了。 还有上一世同宁远侯府水火不相容的镇国公府,这一世,居然同宁远侯府的两个嫡子、嫡女上了契! 自己虽然想着跟镇国公府交好,对镇国公夫人也多有施恩,可是这位上一世早早去世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却有些滑不溜手,为人处事,颇有几分裴舒凡的风格。——难道这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大概在外人看来,如今是宁远侯府和皇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吧?——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自己偃旗息鼓,一心抚养四皇子。别的人想争,就让他们争去吧。 而欧阳询,如今不过是个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欧阳家同裴家本来是世交,同裴家一样,也是书香世家,在朝里家人、门生、故旧都数不胜数。可是他们家因为裴家毁婚,同裴家不说水火不相容,也已经有许多年不来往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想着要投靠自己,同皇后一争长短,同宁远侯府别苗头了吧? 想到这里,皇贵妃终于释然了,脸色也舒展了许多。眼看暮色四合,深秋的夜晚,夜露寒霜已经很重了,也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地,皇贵妃便从芍药亭里起身,带着宫女回内宫去了。 第二天,皇贵妃一大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坐在床上逗弄了一会儿四皇子,才命人过来服侍自己梳洗,又出去用了早饭。 这一天,本是欧阳询派了他自己的妻子赵氏进宫,向皇贵妃表忠心的日子。 如今日上三竿,上一世赵氏在这个时辰都已经出宫去了,这一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皇贵妃真正放了心,心情极好地去抚琴去了。 一曲“风起云涌”没有奏完,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过来回禀道:“启禀皇贵妃娘娘,翰林院编修欧阳询大人的夫人赵安人进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翰林院编修是六品,六品的正室妻子可以敕封安人。安人便是赵氏的品级。在宫里,对外命妇都是按品级称呼的,没有品级的外命妇,本来是不能入宫的,除非有皇帝或者皇后的特许。当年宁远侯填房夫人裴舒芬,还没有诰命的时候,就是有了皇后的特旨和腰牌,才能入宫走动。 听了红丹的回禀,皇贵妃正在拨弄琴弦的手指嗤啦一声在那具凤尾焦琴上划开,不仅拉断了琴弦,更是将手指割了深深一道伤痕,几乎可见手指里的白骨,鲜血顿时在凤尾焦琴上四处滚动,溅得到处都是。 红丹惊叫一声,赶紧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快拿止血的白药和蒸过的方巾过来,娘娘受伤了!” 只听见外面一阵奔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几个宫女和姑姑们拿着药箱鱼贯而入,过来帮皇贵妃包扎。 皇贵妃这才觉得手指上钻心的疼,不过这疼再厉害,也比不过她心底里无尽的恐惧。——怎么好似前世的一切,怎么躲也躲不开似地…… 红丹帮着皇贵妃换了大衣裳,又命人将凤尾焦琴拿出去清洗,换弦。见皇贵妃刚刚流了很多血,红丹又命人煮了阿胶当归红枣汤过来,让皇贵妃喝了暖暖身子。 皇贵妃热热地喝了一碗浓稠的阿胶当归红枣汤,才缓过劲来,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红晕,问红丹:“赵安人如何得入宫?是谁召她进来的?”上一世,本是皇后召她进来的。 红丹陪笑道:“奴婢也是才刚刚知道的。原来同岚贵人一个宫里的赵贵人,便是因为有孕晋封了的赵婕妤,是这位赵安人的远房堂妹。赵婕妤快生了,想念家人,所以禀了皇后,召这位远房堂姐进宫叙旧。赵安人刚从关雎宫里出来,才到娘娘这里来请安。” 外命妇入宫,无论见谁,都会到皇后和皇贵妃宫里请安问好的。 皇贵妃听了这话,却更是狐疑不定。 上一世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欧阳询的妻子跟宫里的赵贵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已经临近死期,赵贵人并没有有孕,而是跟岚贵人闹了别扭,吵到圣上那里,让圣上一怒之下,将她贬作了才人,一辈子也没有晋升,更没有诞育皇子的机会,最后老死在宫中罢了。 如果从上一世的经历来看,这位赵安人和赵婕妤的关系,实在值得怀疑。 想到此,皇贵妃倒是起了心思,要会一会这位赵安人,看看这一世,她会说些什么。——是过路的人情,过来说些闲话,尽个礼呢。还是同上一世一样,有心过来同自己交好,完成她夫君的嘱托。 “命人请赵安人去崇华殿坐坐,本宫马上就来。”皇贵妃叮嘱道,特意挑了个同上一世完全相反的宫殿来见她。 红丹领命而去。 皇贵妃将头上的四凤五翟珠钗冠拿了下来,就在椎髻上插了一只赤金累丝牡丹团簪,将玫瑰紫滚边飞凤纹的宫装换了下来,改穿豆绿色琵琶襟小碎花的通袖夹袄,配着同色的长裙,才扶着小宫女,缓步往崇华殿里去了。 崇华殿虽然名字里带个“殿”,其实是一所颇为简陋的屋子。里面的陈设极为朴素,面积也不大,上首的座位同下首的座位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实在是没有得宠妃嫔 重生空间守则第4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得宠妃嫔居所应有的气势。 见到皇贵妃淡妆素服走进来,安人赵氏忙起身,给皇贵妃行了大礼。 皇贵妃含笑招呼道:“让安人久等了。——不用多礼,坐吧。安人过来看本宫,是安人有心了,本宫感激不尽。” 赵氏忙恭恭敬敬地起身答道:“娘娘客气。臣妇能有幸得见娘娘的天颜,是臣妇的福气。” 皇贵妃仔细看着赵氏,见她还是一脸沉肃的样子,身上的穿着打扮同上一世无甚差别,就连眉宇间的那种恭敬顺从,都别无二致。 皇贵妃微微有些失望,将手伸了伸,道:“本宫不是有意来迟的。只是刚才抚琴,一时乱了弦,将手指割破了……” 赵氏惊讶地抬起来,飞快地在皇贵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上觑了一眼,才低头道:“是臣妇来得不巧,惊扰到娘娘了。” 皇贵妃一笑,总算有些同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了。 “你坐,不的事。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在你来之前,就伤到手了。”皇贵妃轻描淡写地道。 赵氏惴惴不安地坐下,又说了几句闲话,看看四围都没了旁人,才咬着牙,将夫君的嘱托说了出来,道:“皇贵妃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和四皇子。以后的福分大着呢,不急在一时。我们欧阳家,心心念念都是皇贵妃和四皇子的安危。” 皇贵妃乍然听到这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恨恨地掐了一把自己受伤的手指,让那股钻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皇贵妃沉了脸。 上一世,她听见这种表白,喜得心花怒放,当场就赏了赵安人诸多的宫缎绫罗,还有许多宫样的钗环首饰。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有居心叵测的人再来蛊惑自己! 赵氏听见皇贵妃盛怒的声音,惊讶地抬起来,又看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确实是怒气横生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跪在了皇贵妃跟前的地上。 崇华殿的地上铺着平整的大青石,并没有地衣。 赵氏跪在地上,只觉得大青石的地面又硬又冷,寒气不断地从大青石地面上往自己的膝盖里钻,心里又有几分苦涩。——自己同夫君成婚这么久了,孩子都大了,甚至孙子都快有了,没想到自己的夫君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贪慕富贵,毁婚另嫁,早早地死了,也是她的报应!…… 想到自己到皇贵妃这里卑躬屈膝,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赵氏心里就十分不虞。可是她一向顺从惯了了,而夫君最喜爱的也是她的顺从…… 皇贵妃见赵氏满脸委屈不甘的样子,更是惊讶。她可是知道,上一世,这位赵氏安人,可是同她的丈夫欧阳询一样,对裴舒凡恨之入骨。为了把皇后、宁远侯府和裴舒凡拉下马来,这位赵氏安人也出了不少绝妙的主意呢…… 如今是怎么回事? 皇贵妃右手抚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轻笑一声,道:“安人不必惊慌,起来回话吧。——听说安人是关雎宫赵婕妤的娘家人,本宫就不懂了,放着这样的亲人不用,非要舍近求远,安人是不是应该给本宫解解惑呢?” 见赵氏神情紧张,皇贵妃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先把赵氏的紧张心情缓解了,再慢慢套话。 听见皇贵妃问起自己的远房堂妹,赵氏果然没那么紧张了,忙给皇贵妃解释:“娘娘容禀,赵婕妤是臣妇的娘家远房堂妹,跟臣妇的夫家无干的。且赵婕妤若不是入宫选秀,臣妇都不知道有这门亲戚。不怕娘娘笑话,这个亲戚,也是赵婕妤看得起臣妇,臣妇着实高攀了。”三言两语,将欧阳家同赵婕妤划清了界限,并且表示自己同赵婕妤也是远到平日里都没有走动过的亲戚。 大齐朝的人都是聚族而居,几代繁衍下来,远亲近族不可胜数。若是实在要攀亲戚,如赵婕妤同赵氏这种关系,皇贵妃周氏都能攀上几家。——跟真正的亲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又开始双更的8党嗷嗷求粉红票~~~大家最近投得少,是攒着月底双倍时候投的吧……投的吧……投的吧……无限循环怨念的粉红狂人寒某留~~~ 感谢rl的财神钱罐,俺其实很想说金猪……ro!~!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为刀俎 下 (二更三更合一,含粉红420加更) ※二更、三更送到。四更粉红480加更下午两点。 贺宁馨早上醒来,撩开床帘往外面看了看,对面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那里,已经透了一丝微光进来,忙忙地推醒了简飞扬道:“天快亮了,咱俩该起床了。” 简飞扬翻了个身,将贺宁馨罩在身下,俨俨地压住,嘟哝道:“过年啊,今儿又不用出门见客……” 简飞扬昨天回来得晚,贺宁馨等得实在困了,趴在炕桌上睡着了。还是简飞扬回来之后,才将她抱到床上去的。 贺宁馨想起今天宋良玉要过府一叙,忘了跟简飞扬说了,便推了推简飞扬的肩膀,道:“辉国公家的七姑娘今日要到府里来。你要睡就多睡一会儿,我可要起来了。” 简飞扬顺势从贺宁馨身上下来,歪到床的外侧,也撩起床帘看了一眼,便笑着钻回床里面,将贺宁馨抱了过来,一边道:“大过年的,她来做什么?”一只手已经有些生疏地钻进了贺宁馨的小衣里面。 “过年……串门……呗……”一双胸||乳|被简飞扬攥在手里,捏得贺宁馨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你别……还在孝期呢。” 简飞扬嘴角微翘,道:“你放心。不弄出孩子来,谁知道?”已经将贺宁馨的小衣脱了下来,顺手又将她脖子后的结解开,将绣着一支并蒂莲花的粉紫色肚兜摘了下来。 贺宁馨仰面躺着,看见简飞扬将她的双手往上拉起,又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根丝带,将她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贺宁馨大羞。上一次,让他胡闹了一次,居然食髓知味了,又要故技重施…… “你别绑着我,我又不会不依你,你何必要这样?”贺宁馨求饶。 简飞扬笑了笑,一招手,从床架子上又扯下两只金色吊钩,垂在床的中央,悠悠地打着转。 贺宁馨呆住了。上一次可没有这两个东西,他到底要干什么?……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呆愣的样子,心头大喜,面上却不露分毫,两手上前,将贺宁馨的两只玉足一边一个,套进金钩里面,用金钩挂了起来,再用丝巾系紧了。 贺宁馨方才醒悟过来,恼道:“赶紧放我下来!” 话音一怒,两足蹬了蹬,全身都颤抖起来。 简飞扬看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身下涨得难受,忙跪在她两腿之间,两只手从她的腿弯里绕过去,握住了她的绵||乳|,腴膏晃颤,腻美难言,虽是软糯,却又弹手。 贺宁馨双手被绑,双足也被吊在挂钩之内,全身上下,都落在简飞扬眼里。 不等贺宁馨再说话,简飞扬已经低下头去,含住了她的唇,仔仔细细吮吸起来。下面也不闲着,自发自动地寻到了地儿,大力抽添起来。 贺宁馨觉得全身火辣辣地,偏了头躲过简飞扬的亲吻,怒道:“再这样,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简飞扬舍不得放开她,在她耳畔低声道:“求你,就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嘴里虽然求饶,下面却越发冲撞得狠了。 贺宁馨只觉得一阵阵钻心噬骨的酥软从下面传来,两条腿更是没有力气支撑,只是高高地悬在那里,随着简飞扬的冲撞,不住地在空中打着晃…… 一时事毕,贺宁馨看着床上弄脏的地方,有些面红耳赤,别过了脸不去理会简飞扬。 简飞扬十分餍足地躺在那里,看着贺宁馨的眼神依然火辣辣地,如同猛兽见了猎物一样,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松。 贺宁馨板了脸,想要下床去。 简飞扬却一把拉住她,狠狠地搂进自己怀里,在贺宁馨耳边有些霸道地道:“……以后只准想着我,不许再想着宁远侯府……” 贺宁馨心里一惊,慌乱地抬头看着简飞扬,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又将她搂紧了些,慢条斯理地道:“你心疼那两个没娘的孩子,也要有些分寸。” 贺宁馨赶紧低下了头,不让简飞扬看见她的脸色,低声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自然事事以你为先。——你又何必跟两个孩子过不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简飞扬叹了口气,将她又抱紧了些,搂得贺宁馨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贺宁馨耳边道:“可是我越来越不安。——宁远侯府,是很难保全了。到时候,你到底要怎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贺宁馨有些着急,顾不得掩饰自己,忙问道:“宁远侯府到底怎么了?” 简飞扬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舍不得将她蒙在鼓里,就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 贺宁馨听完简飞扬的话,顾不得别的,拿手捶了一下床板,气得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简飞扬倒是笑了,频频点头道:“说得好!”又想起昨日在养心殿外看见的大皇子,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了大皇子。” 贺宁馨在脑子里迅速地考虑了一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在想什么?”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柳眉微蹙,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 贺宁馨脱口而出:“我在想,这个局,到底是为谁而设……” 简飞扬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想了,反正与我们无关。”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回头张牙舞爪地将简飞扬扑倒在床上,对他低声道:“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若不是有人自作聪明,今日就该我去忧心忡忡、四处奔走,要想方设法将你诏狱里弄出来了。” 简飞扬笑着将手放在贺宁馨腋下,把她如同婴孩一样撑了起来,道:“你放心,就算这个局针对的是我,我也有法子解套。”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贺宁馨好奇了,伸手将简飞扬的双手拍开,卧在他身上,一手撑头,看着简飞扬问道:“若是针对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从简飞扬刚才说的来看,若不是宁远侯府的人横插了一杠子,便是简飞扬面对那位管事姑姑家人横死的局面。而且他带去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若是有人随便挑拨几句,说此事乃是镇国公府杀人灭口,故意栽赃到皇后身上,难保宏宣帝不心生疑窦。再说之前皇贵妃向镇国公府频频示好,已经让宏宣帝有所警觉。 可能唯一解释不通的,便是岚昭仪的流产。 简飞扬果然道:“如果是这个局是为我而设,那我有什么理由要主动去将岚昭仪的孩子弄没了?岚昭仪可是我嫡亲的表妹,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更没必要去害了自己的亲戚,讨好别人。——当我是同宁远侯一样脑子不清楚的人么?”顺便又讽刺了一下宁远侯楚华谨。 贺宁馨笑着当没听见,给简飞扬解释道:“也许他们的意思是,你用岚昭仪的孩子为饵,要将皇后拉下马。想想只要皇后被废,她的三个嫡子,便不再是嫡子,下面的皇子才有可能上位。至于岚昭仪,她还年轻。若是以后还能生,这个局倒也说得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这样想无关紧要,只要有人这样想就行。”特别是多疑的圣上。 贺宁馨已经逐渐明白过来,整个局,其实设计的是圣心。在这个局里,从表面上看,失势的是皇后,得益的是皇贵妃和镇国公府。其实若是没有宁远侯府横插一杠子,真正失去圣心的是皇贵妃和镇国公府。 只是设局的人,比较生疏,像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有些邯郸学步的样子。所以有些地方看似精妙,其实不很谨慎,容易出漏洞的时候很多。 不过再谨慎的人,也架不住有些人就是不走寻常路吧。 贺宁馨一边想,一边对简飞扬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飞扬却皱了眉头,呸了一声,道:“可惜岚昭仪再不能生了。若真的是我们设的局,我们怎么会这样傻?做出个得不偿失,为别人做嫁衣裳的局?” 贺宁馨点点头,若是真的有人要把整件事往镇国公府上靠,他们也就只有拿岚昭仪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做挡箭牌。——正像她上次说的,有时候以为是祸,其实说不定是福。有时候以为是福,其实已经招了祸患上门而不自知。 听见贺宁馨头头是道的分析整件事情。有些事就算她没有亲见,也说得不离十,让简飞扬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那设局的人是怎么想的?” 贺宁馨顿了顿,没有说实话,敷衍道:“山人神机妙算,自有出处。”其实,在贺宁馨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局,就跟她自己设的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设局的那人漏算了一个人,所以整个局面被人画蛇添足,他们才仓促改变计划,变得虎头蛇尾。 简飞扬歪着头看了贺宁馨半晌,抱过她在脸上亲了亲,恨恨地道:“小骗子!——看你骗我到什么时候!” 贺宁馨笑着嗔道:“你管我!”便将简飞扬轻轻推开,起身拉开床帘,将一旁的墨玉挂钩拉过来,挂了半面床帘上去,又从床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件烟紫色细棉对襟盘扣夹袄,披在身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简飞扬听见贺宁馨难得娇嗔的语气,嘴角微翘,在床里面扬声冲外面叫:“扶风、扶柳,你们夫人起身了。”让她们准备热水,进来服侍。 贺宁馨笑着回头斜睨了简飞扬一眼,忙放下那挂起来的半面床帘,自己跻了貂毛里子的绣花鞋,起身来到梳妆台前面坐下。 扶风和扶柳在外间候了一会儿了,听见里面的夫人终于起身了,扶风便去外面的小厨房炊热水过来,扶柳便去扣了扣里间的门,问了一声:“夫人,扶柳进来了。” 贺宁馨在里间曼声道:“进来吧。” 扶柳低着头进了内室,来到贺宁馨身边,先对她屈膝行了一礼,才道:“夫人,奴婢先帮夫人通通头,等着扶风炊了热水过来。” 贺宁馨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直了身子。扶柳便取了玉梳,给贺宁馨梳起头来。从上到下梳了大概三百下,扶风便带着两个婆子抬了热水进来了。 等净房收拾好了,贺宁馨才带着扶柳去里间洗漱。 今日因为早上跟简飞扬有胡天胡地了一阵子,贺宁馨便泡了个热水澡。上好的柑橘精油滴在冒着热气的水里,让贺宁馨有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贺宁馨沐浴完从净房出来的时候,扶风已经将今日要穿的衣裳都从衣箱里取出来了,挂在一旁的楠木屏风架子上。 贺宁馨看了看,见是一件橘红色立领对襟长袄,里镶一层轻薄的火狸皮,袖子上三滚三镶,绣着精致的缠枝佛手花,衣身是用经纬线织就的深浅不一的如意云纹。搭配橘黄|色百褶长裙,裙边用织金线密密地绣了五福进门的图案,图个新春大吉。 “这个颜色是不是艳了些?”贺宁馨皱眉,虽然是过年,可是到底身上还带着孝。 扶风笑着道:“橘色不算大红,没有愈距。” 扶柳也笑,从妆奁匣子里取出米色嵌珠银制五尾大凤钗,配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还备了纯银盘螭璎珞项圈,都是素色,将满身的橘色硬是压得淡了下去。 “夫人您看,这一整套穿戴起来,就不显得扎眼了。再说过年的时候穿得那样素净,实在忌讳。如今也不是正经孝期,夫人不走了大褶儿就是了。”扶柳拿着凤钗和步摇往贺宁馨头上比划,盘算着插在哪里好。 贺宁馨将两样比了比,确实还行,便点点头,坐在梳妆台前道:“也好,就梳个慵妆髻吧。良玉不是外人。” 扶柳的手很巧,很快将先前给贺宁馨盘的便于梳洗的小圆髻解开打散,又梳了梳头,才动手盘起髻来。又一样样地插上首饰。 等贺宁馨全部穿戴好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进来回报,说辉国公家的七姑娘已经到了,正往二门上来呢。 贺宁馨苦笑一声,道:“将早饭摆到花厅里去,多加几个菜,我跟七姑娘边吃边聊吧。” 扶风赶紧去厨房吩咐,扶柳便跟着贺宁馨来到上房,等着宋良玉一行人过来。 宋良玉很快就扶着小丫鬟进来了。 贺宁馨赶紧站起来 ,跟她彼此见礼,又请她到桌旁坐下。 宋良玉今日出门见客,不同往日,倒是穿戴得十分齐整。上面穿着缂丝面子灰貂鼠里子白地绣粉色朝颜花的对襟褙子,下面系着湖绸面子紫貂里子红地绣白色玉兰花的皮裙。头上只梳了简单的偏髻,用彩色金刚钻镶嵌的小米花点缀在发髻四周,素而不沉,很是好看。 贺宁馨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半天,笑着打趣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七姑娘这身打扮若是在外头遇见了,我都不敢认。——这可真是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七姑娘?!” 宋良玉却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如往日一样牙尖嘴利。 贺宁馨见宋良玉神色不同往日,知道定是有事要说,便不再打趣她,对着她介绍桌上的早食,道:“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我让厨房做了这个冬瓜盅,早上喝一碗,养胃又平气,特别是对女人身子好。”这个冬瓜盅里,有海参、墨鱼仔,还有当归和枸杞,放在一起,炖了六个时辰,所有的食材都炖到汤料里面,十分嫩滑可口。 宋良玉听着贺宁馨介绍的有趣,那香味又格外扑鼻,似乎将她心里的烦闷都冲散了一样,开口道:“给我盛一大碗。” 旁边伺候的扶风忙拣了个中等大小的青玉瓷碗,拿汤勺给宋良玉盛了满满一大碗。 宋良玉端着一口气喝尽了,又将碗伸了过去,道:“还要。” 扶风看了贺宁馨一眼,贺宁馨微微点头。扶风便又盛了一碗,又趁热拿了两个鸡油卷给宋良玉,道:“七姑娘也尝尝我们夫人专门准备的鸡油卷。姑娘上次来说好吃,我们夫人便记着了。” 宋良玉也不客气,接过鸡油卷,一口气吃了两个,又问:“还有吗?” 贺宁馨将自己那边本来给简飞扬准备的白切肉推了过来,笑道:“有这个,你要吗?” 宋良玉接了过来,道:“为什么不要?”拿了筷子夹了些白切肉,蘸着酱料,又吃了半碟子。 这下子贺宁馨没法子了,拦着宋良玉道:“你倒是怎么啦?海吃海喝的,小心伤了胃。” 宋良玉又拿过来两个水晶包,吃了两口,皱眉道:“怎么是素馅的?我想吃肉馅的,最好三分肥,七分瘦,用鲜蘑汁绊得馅最好。除了盐,别的什么调味料都不用放。” 贺宁馨叹了口气,道:“这样精致的水晶包,也只有你们辉国公府做得出来了。我们这里的厨子都是这几年才进府的,做不出这样有‘底蕴’的包子。” 宋良玉方才放下筷子,默默地看着贺宁馨,道:“贺姐姐,你是不是也看不惯我了?” 贺宁馨忙道:“哪有的事?只是你心里有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出个主意都行。犯不着这样胡乱吃喝,伤了自己的脾胃。” 宋良玉吃了这么多,却还是觉得饿,在桌上看了半天,问道:“有没有甜汤?” 贺宁馨吃了一惊,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汤?” 宋良玉挑了挑眉毛,道:“哪有?以前没有吃过好吃的甜汤而已。” “好吧,什么样的甜汤我们七姑娘认为好吃?”贺宁馨无可奈何地问道。 宋良玉木木地道:“紫糯桂圆红薯甜汤。” 贺宁馨松了一口气,还怕这位大小姐点些他们做不出来的甜汤。紫糯桂圆红薯甜汤是再容易不过了,食材也普通,便忙吩咐人去做了。 过了一会儿,甜汤做好了端上来,宋良玉扑上去,拿了调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到眼泪都出来了。 扶风在一旁看见了,怯生生地问:“七姑娘,若是难喝,别勉强自己。” 贺宁馨也道:“不想吃就别吃了。”又对送甜汤过来的婆子问道:“这是谁做的甜汤?” 那婆子赶紧跪下,道:“是奴婢做的。请夫人责罚。” 贺宁馨见这婆子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有些奇怪,便让扶风给自己舀了一碗,喝了一口,没觉得难吃啊,甚至比以往吃的还要好吃些。 宋良玉拿手背抹了抹泪,道:“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得我都哭了。” 贺宁馨方才明白宋良玉是别有心思,甜汤是让她触景生情了。便挥挥手,让花厅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细问宋良玉,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良玉抬起头,看见宽敞的花厅里只有自己和贺宁馨在一起,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到贺宁馨怀里哭出来。 简飞扬正高高兴兴地过来吃早饭,刚一到花厅门口,便听见女人的哭声,再探头进去一看,见宋良玉哭倒在贺宁馨怀里,简飞扬不由十分头疼,对着贺宁馨做了做“出去吃”的手势,便自己往外院里去了。 贺宁馨远远地看见,也只能点点头,先把自己身边这位姑奶奶安抚好了再说。 等宋良玉哭完了,贺宁馨才递过去一个帕子,柔声道:“心里不舒服,哭一哭会好受些。你若想说呢,我自然听着。你若不想说,也由得你。只是别钻牛角尖就好了。” 宋良玉的心事,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 这一次,她忍不住了,趴在贺宁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了来龙去脉。 贺宁馨听了心惊,忙问道:“你没有做傻事吧?” 宋良玉摇摇头,道:“自然没有。他已经要放手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想起那日在别庄里面,他亲自教她射火器,曾经靠得那么近,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决绝和放弃。 贺宁馨觉得今日自己的心脏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已经快到了极限了。可是看着眼前可怜兮兮,将自己当了知交好友,诉说心事的傻姑娘,贺宁馨又不能撒手不管。 二更、三更送到。四更下午两点。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最后了一天了,求大家手里的粉红票和推荐票。ro!~!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落井下石 上 听了裴舒芬的话,裴立省大怒,指着她道:“你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跪在我家门前,现在反倒说我们为难你!真是不知所谓!”说着,拂袖转身而去,吩咐人道:“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裴舒芬吃了一惊,不知裴立省要进宫做什么,在后面紧追了几步,哀哀地苦求道:“爹爹,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现在就回去求侯爷,让益儿和谦谦回到楚家族谱上。” 裴立省也吃了一惊,忙转身阻止她道:“不必了。益儿和谦谦已经入了我们裴家的族谱,是我们裴家大房的人。”顿了顿,又道:“再说,除族一事,事关重大,可不是你说除就除,说回就回的。我看你还是好好回去,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裴家的车夫赶了车过来,裴立省上了车,吩咐道:“进宫!” 看着裴立省坐着车往宫里的方向去了,裴舒芬心慌意乱,不知圣上会如何处置自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对出了这个馊主意的桐云气得要死,回身给了她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这个贱婢出得好主意!——回府!”说着,回身上了车,回宁远侯府去了。 这一夜,裴舒芬夜不能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也不知该怎么办。她回来之后,查遍了大齐朝的律例史书,也没有见过出嫁女被除族一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了大齐朝第一个被除族的出嫁女! 方姨娘这一夜也没有怎么睡。 楚华谨喝得过了,晚上又吐了一次,闹腾了半天。 方姨娘服侍着他漱了口,又换了衣裳被褥,服侍他睡下。自己就在楚华谨的脚边蜷缩着睡了一夜。 楚华谨一夜醒来,清醒了大半,想起昨天自己醉后说得话,悚然而惊,恨不得立时杀人灭口。可是起身一看,方姨娘蜷着身子睡在他脚边,脸色苍白,眼角似乎还有泪痕,又怔住了。——也许月眉是可以信赖的? 楚华谨心里忐忑不安,叫醒了方姨娘,问她:“你怎么不回内院去睡?这里晚上凉,冻坏了就不好了。” 方姨娘被叫醒了,睁开眼便看见楚华谨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捋了捋头发,含笑跟楚华谨打招呼:“侯爷早。侯爷好些了吧?昨儿醉成那样,害妾身担心了一晚上。” 说着,方姨娘起身,去外间传了婆子打水过来给侯爷洗漱。 楚华谨闷着没有说话,任方姨娘服侍他洗漱好了,又换了件玉白色的圆领通身蟒衣,前胸和后背都绣着暗金丝藻叶纹,素雅又贵气。 外面的婆子又拎了食盒,送了早饭过来。 楚华谨看见满桌子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道:“早饭不拘吃什么罢了,做这么多,看得让人心烦。”说着,拿筷子夹了些素馅儿的锅贴吃了,便放了筷子,让人都收走。 方姨娘跟着喝了一碗粥,挑了两个鸡油松穰卷吃了。 婆子见两位主子吃完了,忙上来将剩下的早饭拣到食盒里去。 方姨娘便道:“你们分着吃了吧。扔了怪可惜的。” 那婆子忙笑着奉承方姨娘:“姨娘真是仁厚。这些人都等着散于他们吃呢。”主子不发话,当然是不敢吃的。 方姨娘点点头,亲自给楚华谨沏了茶过来。 楚华谨喝完茶,带着方姨娘来到书房,问她:“昨儿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方姨娘坦然地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醉话,当不得真的。妾身晓得厉害。” 楚华谨叹了口气,拉了方姨娘的手,摩索了几下,有些踌躇地道:“我心烦得很,陪我坐一会儿。” 方姨娘柔顺地坐到了楚华谨身边。 楚华谨一向喜爱方姨娘柔媚,他的书房又不是别人能进来的,便拉了方姨娘到身边,手顺势就伸到她的衣襟里面揉捏了几下。 方姨娘不好意思地扭了扭,道:“侯爷,大白天的……” 楚华谨苦笑一下,又重重地捏了一把,对方姨娘道:“你看,就算是你在我身边,我也是不行了。——从此以后,我大概就是个废人了。”很是心灰意冷的样子。 方姨娘不信,手轻轻地伸到楚华谨的袍子里面碰了一下,果然见侯爷那里软绵绵的,不像以前,略碰一碰自己,马上就硬的不行。 难道侯爷真的是中了那什么雷公藤的毒?! “侯爷,妾身以前也听人说过,雷公藤此毒怪异,虽不利子嗣,但是于房事无碍的。——侯爷如今连房事上都没有兴致,是不是这毒其实跟雷公藤无关?”方姨娘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楚华谨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单先生淡然的眸子,再看看自己底下,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遂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雷公藤的毒,若是中得量不大,自然于房事无碍。若是……如我这样,估计是连房事都不行了。” 方姨娘倒是不计较这些。她跟了楚华谨这么多年,对那种事也是趋奉他居多,自己并没有得了多少趣味,如果楚华谨不行了,她倒是更高兴些…… 当然,这些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方姨娘想了想,便劝道:“侯爷的身子自然要紧。不过妾身记得,侯爷从西南回来之后,就只在夫人那里歇过。可见侯爷不是不能,而是要看人的。——妾身不是那牌面上的人,不能跟夫人争风,侯爷若是能跟夫人一起,还是多去看看夫人吧。” 楚华谨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个贱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偷人!” 方姨娘急忙捂了楚华谨的嘴,道:“侯爷别这么说。依妾身看,此事有误会。夫人那边,妾身觉得,这样深宅大院里住着,想偷人也是不容易的。侯爷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楚华谨也有些疑惑。 裴舒芬的儿子,刚生得时候,楚华谨也见过几次,觉得跟楚谦益小时候很是相像。若是偷人所生,怎么会跟自己和楚谦益都这么像呢?难道因为她和裴舒凡是亲姐妹……? 只是从宋医正所说的那些症状来看,自己的确是从西南回来之后,就断断续续有了那些症状,后来求医问药,倒是好过一阵子。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自己的病缓和过一阵子,所以才生了裴舒芬的那个儿子? 如今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野种,倒是真的很难断定。 楚华谨想来想去,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很是心烦。 方姨娘正要再劝,外面有人过来急着回话,道:“回禀侯爷,圣上派内侍传旨了!” 楚华谨大惊失色,赶紧换了朝服,过来接旨。 来到接旨的地方,裴舒芬也到了,穿着一身一品夫人的朝服,脸色很不好看。 楚华谨许多天没有见过裴舒芬了,如今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胖成这个样子?若不是认得出她的那双大大的杏眼,他都差一点认不出她是谁了。 “宁远侯及其夫人接旨!”传旨的内侍见人都到齐了,大声宣起旨来。 听完圣上的旨意,裴舒芬顿时晕倒在地。 楚华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命人将裴舒芬扶起来,抬回中澜院去,一边对传旨的内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就褫夺了裴舒芬一品侯夫人的诰命? 那位内侍讪讪地笑道:“宁远侯,这也关系到朝廷的体面。——圣上说,大齐朝立国三百年来,还没有被除了族的人做过朝廷的官儿。一品侯夫人也是朝廷的爵位,咱丢不起这人啊。”又悄悄地提醒楚华谨:“裴太傅刚刚进宫面了圣,紧接着圣上就下了这旨意……”内侍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楚华谨抿了抿嘴,对裴立省这样赶尽杀绝,心头暗恨,对内侍抱怨道:“那我们怎么办?宁远侯府总不能没有侯夫人。” 那内侍看了看裴舒芬远去的方向,笑了笑,道:“侯爷,该怎么做,不用洒家提醒您了吧?——虽说是刚生了儿子,可是侯爷儿子也多,也不差这一个。” 可是袭爵,却只能是嫡子。就算是野种,他也得护住这个孩子。也许不是……? 楚华谨抱着万中无一的一线希望,看着内侍含笑的眼睛,终于有了主意,道:“多谢提醒。”说着,命人送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走了传旨的内侍。 楚华谨琢磨一番,还是进宫一趟,探探圣上的口风才是。 来到宫里,宏宣帝在养心殿见了楚华谨,问他道:“怎么?对朕的旨意不满?——朕也是为你好。这样除了族的妇人,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你妹妹若是活着,肯定也会同意朕的旨意。” 楚华谨低垂着头,恨恨地道:“陛下,内子的娘家,也太过了。裴家仗着自己是首辅之家,对臣府上多方羞辱,其实也是羞辱的先皇后,还有三位皇子,甚至包括圣上。” 宏宣帝意外地抬头,飞快地瞥了楚华谨一眼。——这一次的眼药,上得很到位啊。 xxxxxxxxxxxxxxxxx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真的很给力。今天继续双更。下午两点左右还有一更。 感谢十五楼的牛妈、危夕年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果然多的妈妈打赏的和氏璧。0(n_n)o ※关于裴舒芬这个儿子到底像谁的问题,大家别以为俺是忘了前面写的裴舒芬认为儿子像楚华谨,这里楚华谨又说像楚谦益。不是自相矛盾,而是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出到底像谁的。说像谁,其实是大家心底里美好的愿望。这些说法,跟作者的看法无关,是文中人物所想。ro!~!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落井下石 中 (五月粉红840+) 听见楚华谨明里暗里对裴家不满,宏宣帝笑了笑,对楚华谨道:“此事是朕的决断,跟裴家无关。裴太傅先前进宫求见朕,并不是要求朕削了宁远侯夫人的爵位,而是向朕自省,说教女无方,如今虽说除了族,再与裴家无关,可是他教女无方,难辞其咎,也是他自己错的多,所以请旨将自己连降三级。——朕已经准了。” 楚华谨在心头暗骂裴立省是老狐狸,居然又让他诓进去了。可是想不出别的话转圜过来,自己话已说出口,一时也收不回来,涨红了脸立在那里讪了半天,才问宏宣帝:“陛下,臣府里头不能没有主持中馈之人啊。” 宏宣帝不以为意,对楚华谨笑道:“太夫人刚过世,你也不用急着成亲。你的夫人,如今被除了族,又被夺了诰命,本应该赶出府去。可是她刚给你生了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说这个孩子,是她被除族夺诰命之前所生,你的先夫人所出的儿子,又被你除了族。这个孩子如今也是你唯一的嫡子,朕就网开一面,给你个人情,封你的这个儿子,为宁远侯世子。” 楚华谨被噎了个跟斗,忙无地自容地跪下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 宏宣帝装作有些意外的样子,问他:“这是为何?”难道这不正是这两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楚华谨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那个理由,又想到自家的爵位,还指着这个孩子,只好苦笑着道:“是臣糊涂了。其实臣求之不得。” 宏宣帝笑了笑,道:“那就这样。你如今的夫人。还是让她做妾算了。无族之人,就连一般平民百姓家,都是要休离或者贬做妾室的。她何德何能,能做我大齐勋贵高门的正室?——再说封她的儿子做世子,也对得起她姐姐,她以前的娘家。这个孩子,暂时就由她养着吧。到底是亲生母亲,肯定比别人要强些。——等太夫人孝期过了,朕给你指个继室过来就是了。” 想到裴家终于跟宁远侯府脱离了关系。宏宣帝心里不是一般的高兴。本来还想以宁远侯府无嫡子为理由,趁机夺了宁远侯府的爵位,将宁远侯府西南五万军户顺势收回来的。又想到这样做,在现在这个风尖浪口。未免显得自己太过落井下石。这种掌军户的有爵人家里面。记名嫡子是不能袭爵的,这也是开国皇帝范绘则同掌军的勋贵们达成的妥协。 还有一层,宋医正已经给自己回报过。说宁远侯楚华谨早在两年前去西南做钦差的时候,就中了雷公藤之毒,这个儿子,显然是拣的便宜儿子。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手,以后是除是留,还不是自己一句话。 另外宁远侯府里头的柳梦寒。应该是老宁远侯留下的最后一个退步,如今也进了宁远侯府。只要能将她身后的人脉势力都挖出来。老宁远侯楚伯赞一系,应该就全部土崩瓦解了。宏宣帝当下也乐得做人情,将宁远侯府的水搅得更浑一些再说。 宏宣帝越想越乐,嘴角上勾的弧度也越来越深。 楚华谨不敢抬头,自然没有看见宏宣帝一脸愉悦的样子,仍然闷闷不乐,讪讪地道:“陛下,臣府上丢尽了脸,实在是……” 宏宣帝想了想,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外面的臣子不知道,确实是让宁远侯府很没面子。想起大皇子,宏宣帝心下不忍,赶紧收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幅淡淡的样子。 想起裴舒芬对皇后做得事,宏宣帝早就等着机会收拾她,遂沉吟了半晌道:“既然这样,朕再给你一个恩典。你家里似乎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子,老大不小了。你就将她记在太夫人 重生空间守则第4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人名下,做了嫡女,等过了一年孝期,就送到宫里来做贵人吧。等以后生了儿子,再抬她的位份。”说得是宁远侯府的庶女楚中玉。与其让柳梦寒千方百计地将她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面,不若先让楚中玉进宫,也好堵一睹那些人的嘴。 楚中玉今年的年岁确实不小了,虽说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却一直被宁远侯太夫人有意无意地忽视,到现在都没有嫁出去。 听了宏宣帝话,楚华谨倒有些意外。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送楚中玉入宫,只是后来单先生劝他,说笼络三个皇子最重要,他们宁远侯府,不宜再送人入宫,所以打消了他的念头。 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发生现在这些事情。如今看来,还是入宫的好。宫里没有人吹枕边风,对宁远侯府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 再说,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已经长大了,连大公主也都大了,就算楚中玉再生,也决计威胁不了几位皇子的地位。 既然圣上有心弥补,楚华谨便赶紧谢恩,回去府里张罗去了。 楚华谨回到府里,赶着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先写信回祖籍,说是圣上的意思,要将楚中玉记在太夫人名下,充作嫡女,好入宫备选。等这件事办完了,便在府里头宣布,说填房夫人裴舒芬不孝不悌,难当宁远侯夫人一位,要将她贬作第五房妾室,搬出正院中澜院。 裴舒芬从那天听了圣旨,褫夺了她宁远侯夫人的诰命,便如五雷轰顶一般,打击得她够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这几天,楚华谨就没有踏足中澜院一步。 过了几天,裴舒芬断断续续地听说,侯爷要将庶妹楚中玉记在太夫人名下,充作嫡女,入宫待选,还觉得奇怪。——圣上怎么突然想起要让楚中玉入宫?难道忘了楚中玉还要给太夫人守孝? 结果桐云对她说,按大齐律,三小姐入宫,是伴驾。在家守孝的日子,不用三年这么久,一年就够了。一年之后,她就能入宫做贵人去了。 裴舒芬便在屋里琢磨,要起身去看看楚中玉。那三位皇子跟自己不亲,可得好好笼络楚中玉。等她生了儿子,也好帮扶自己的儿子一把。 谁知裴舒芬还没有起身,楚华谨已经带了一帮子婆子进来,对躺在床上的裴舒芬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夫人了,还是搬出去,住到春戊院去吧。”说着,将那些贬裴舒芬做妾的话,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遍。 春戊院还是楚华谨以前的通房桐雪住过的院子。桐雪是先夫人裴舒凡当年的陪嫁丫鬟。裴舒凡活着的时候,主动给她抬了房,让她去伺候楚华谨,后来桐雪有了身孕,便做了姨娘,有了单独的院子。 可是桐雪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她自己后来也是死在那个院子里的。 这些事情过去好几年了,裴舒芬一想起那时候的事,还心有余悸。 还以为楚华谨会看在自己刚生的儿子和几年的情分上面,对自己网开一面,多有怜惜。谁知他居然一点都不顾惜自己这么些年对他的扶持,自己刚没了娘家,就将自己贬为妾室! 裴舒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着问楚华谨:“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我们的孩子怎么办?他才满月啊,侯爷就忍心让他成为庶子?”提醒楚华谨,自己的儿子,是楚华谨唯一的嫡子。 楚华谨冷笑一声,道:“他当然还是我的嫡子,只是他的娘不争气,怪得了谁?!”说着,对自己带来的人吩咐道:“请芬姨娘出去。除了她的陪嫁,余下的东西一律留在正房,不能带走!” 裴舒芬嚎啕大哭,从床上起身,拉着楚华谨的腿苦苦哀求,道:“妾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怎么忍心?!” 楚华谨低头看着裴舒芬变了样的身形,尽有的一点点怜惜也消失了,伸出一脚将她踹倒在地,道:“我也不是绝情之人。这样,你自己收拾,除了这屋里的家私,别的,你想带走,就带走吧。”想到裴舒芬还要亲自抚养儿子,把她刮得精光,好像也不太好。 裴舒芬大叫道:“侯爷这么绝情,我就算是一头撞死也不会离了这里!” 楚华谨回头问她:“你是想被赶出去?还是去做妾室?——只有这两条路,你选哪条?” 裴舒芬气得从地上站起来,低吼道:“我大哥是首辅,他不会让你这样作践我!” 楚华谨嗤笑一声,道:“你大哥?!——你哪里来的大哥?你醒醒吧,已经是除了族了,还做白日大梦呢!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挑了你这个毒妇做填房!” 裴舒芬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指着楚华谨道:“没有我,你早就……还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此时裴舒芬深恨自己没有当机立断,生了儿子之后,就该一碗药将楚华谨毒死算了,也省得被他作践成妾室。 楚华谨听着裴舒芬话里有话,斜了眼问她:“你什么意思?” 裴舒芬自知失言,恨恨地道:“妾身是给娘送过终的人,如今又无娘家,侯爷不能休了妾身!” 楚华谨有些失望,不屑地拂袖转身道:“所以我没有休你,不过是贬你为妾室而已。” 裴舒芬还想再求情,可是楚华谨已经转身离去。 楚华谨带来的婆子丫鬟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两人走上前道:“芬姨娘,这就收拾东西去春戊院吧。” 五月粉红840加更送到。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加更就看大家的粉红票了。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落井下石 下 裴舒芬这几天都病恹恹的,水米不沾牙,这一次一气之下,终于有些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春戊院正屋内室的一间楠木雕花床上。床顶上是青色的纱布帐幔,身下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细白布床单褥子,身上盖的一床有些潮乎乎的棉花被子。同中澜院那间窗明几亮、华贵典雅的正房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裴舒芬眼里一片空洞,呆呆地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的青色帐幔。想起当日初嫁过来的时候,对楚华谨后来换的红木家私还看不上眼,心心念念嫡姐裴舒凡的那一套黄花梨木家私,恍若隔世,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桐云在外间听见里面屋里低低的啜泣声,忙堆着笑跑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醒了?——奴婢去传饭。七少爷刚刚吃了奶,已经睡过去了。” 裴舒芬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赘肉,下了狠心要减肥。她自从怀孕之后,发现自己就无法再进到自己的琅缳洞天。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要再试试。如果不用琅缳洞天里面的灵药,她就不能很快的瘦下来。还有孩子需要的食补的粮食,都要从琅缳洞天里面拿出来。 桐云来到裴舒芬床前,正好看见裴舒芬侧过头拭泪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不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别伤心了。如今七少爷封了世子,以后只要顺利地长大成|人,芬姨娘就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裴舒芬听了桐云的话,越发哭哭啼啼地停不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来到这个异世,身在首辅之家,又嫁人大齐朝一等一的皇亲国戚做正室。原本以为只要笼络好婆母和丈夫,这个诺大的侯府,就是自己当家。 原来也有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每次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却总是发现,他们的信任,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桐云劝了半天。见裴舒芬还停不下来,也有些尴尬,道:“奴婢去给芬姨娘炊水传饭。”说着,转身出了裴舒芬春戊院的院子。 裴舒芬现在是五姨娘,虽然以前是朝廷诰封的一品侯夫人。可是如今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以前也算不上是凤凰,所以现在的情形,还更艰难几分。 桐云都没有料到,这些人的脸转变得这样快。 以前说一声夫人传热水,几个婆子抢着给抬过来,今天说了半天。也没见半个影子。 桐云生气地来到小厨房里问那些坐在厨房门口闲磕牙的婆子:“芬姨娘要的热水呢?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那几个婆子眼都没抬一下,继续坐在门口闲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几颗青菜。 桐云以前跟着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一直是横着走的,如今见这几个小厨房的婆子都敢跟自己甩脸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对着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呵斥道:“你聋了?问你话呢!” 那婆子慢吞吞地抬起头,从桐云脚上的蓝布绣花鞋。看到腿上的白色挑线棉裙,和身上的藏青色比甲,再看向桐云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才像刚醒悟过来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围裙上的青菜叶子,笑着道:“哟。原来桐云姐姐,是老婆子我眼拙,怠慢了。” 旁边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道:“什么姐姐,如今不过是和我们差不多。——还想摆她中澜院一等大丫鬟的谱,可是打错了算盘。”又对着一旁的另一个婆子骂道:“让你守门。你怎么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那人嬉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对桐云道:“这位大姐,我们这院子,可管不了芬姨娘的事儿。您刚刚从中澜院搬到春戊院,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缠夹不清也是有的。” 桐云才猛地想起来,小厨房,本来是专门给中澜院的夫人和嫡出的子女使用的。只是楚谦益和楚谦谦以前一早被接回裴家,后来回府之后,又被太夫人接到慈宁院去亲自照看,所以小厨房就归了裴舒芬一人使用。 姨娘们的份例,向来都是由大厨房预备的,自己确实是找错了地方。 想到这里,桐云的脸涨得通红,僵硬地给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屈膝行了礼,赶紧往大厨房里去了。 大厨房里以前预备着宁远侯府里四位姨娘的院子,庶出子女,还有侯府里每逢有大事宴饮时候的差遣,近来真是忙得很。 桐云跟大厨房很少打交道,便只是循旧例,去大厨房找了负责安排调理各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堆着笑求道:“请这位妈妈给我们芬姨娘预备些热水,我们芬姨娘刚出了月子,又有世子要照看,实是累得很了。”故意将七少爷抬出来,压一压这些婆子。 这些婆子互相看了看,过来对桐云笑道:“这位姑娘是谁?看着怪眼生的。” 桐云的脸又红了红,咬着牙道:“我是春戊院芬姨娘的贴身丫鬟桐云,还望各位妈妈行个方便。” 那几个婆子相视而笑,对桐云道:“原来是新抬的芬姨娘的丫鬟,我们倒是眼拙了,请桐云大姐高抬贵手,恕我们一个眼拙之罪吧。”说着,作势福了一福。 桐云忙避开,没有受这个礼,对那几个婆子道:“不敢当,快请帮我们芬姨娘去炊热水吧。” 结果那位领头的管事婆子笑着道:“桐云大姐有所不知。以前芬姨娘还是夫人的时候,吩咐过,姨娘的院子要热水,只有侯爷去过夜的时候才行,还说要非得服侍过侯爷才行。若是没有服侍过,就没有热水。”就是为了所谓的事后要水,才能得些热水。 桐云想了想。好像真是有过这个规矩。不过这是芬姨娘想出来辖制那些妾室的…… “还请妈妈们通融一二。如今芬姨娘刚出了月子,每日里还是需要热水洗漱才是。”桐云无法,只好将腰又弯了几分,继续苦苦哀求。 管事婆子忙扶了桐云起身,笑着安慰她:“你别急。夫人虽然以前说过这个规矩,但是也是不想姨娘们过得太奢侈,折了宁远侯府的福分。所以若是不用咱们公中出银子,姨娘们想什么时候要热水。就什么时候要热水,想吃什么饭菜,就吃什么饭菜。我们都是马上就开火预备的。”这是光明正大的要银子了。 桐云心下暗自盘算起来,便问道:“炊水要多少钱?” 管事婆子嘻嘻一笑,道:“芬姨娘以前是夫人。我们给她几分面子,一桶热水只要五钱银子就行。” 桐云大吃一惊,啐了一口,道:“你怎么不去抢?!” 当时的大齐朝里,二钱银子可以买一个猪头加四个猪蹄,三钱银子可以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四钱银子可以买比较差的下等米一石七八斗,可以够八口之家吃一个多月。二两银子就可以让穷家小户盖一间房子了。更别说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银子长得什么样儿。 如今这个管大厨房的婆子,居然开口就是五钱银子一桶热水,她怎么不去抢银楼算了?! 桐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别跟我来这套。我就不信那四个院子的姨娘,都能够出得起这个价钱,让你们来烧热水。” 管事婆子往旁边躲了一躲,面上也有些不好看。沉了脸道:“桐云大姐,你们芬姨娘以前是做夫人的,身价自然不一般,哪里能同一般的姨娘相提并论?——你们芬姨娘身娇肉贵,这些年管了这么久的家,什么银子都从她手里过,能不雁过拔毛?!” 桐云气得倒仰。指着那婆子道:“真是好笑!我们芬姨娘以前是何等身份,哪里需要去克扣内院的管家钱?你们别以为自己是黑的,也要把天底下的人都抹黑了!” 那些婆子哄堂大笑,反而指着桐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真当你们芬姨娘是什么好鸟?你没看她嫁进来没多久,自从掌了家之后。连上好的银狐皮子都穿得起了,之前不过是灰鼠,羊皮而已。还有头上的首饰,刚嫁进来的时候,就那么几根破铜烂簪,我们看着都寒碜!没过多久,头上的分心掩鬓,还有步摇簪子花钿,就都换了个样儿,件件黄澄澄的,一看就是真金足银打造的,不像以前,一看就是镏金的。” 桐云吃了一惊。这些婆子的眼力可真是毒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老婆子教你一个乖,回去好好劝劝你们芬姨娘,手里要有呢,就散出来,大家一起发财。若是没有呢,那就将就着过,别学人家穿金戴银的,扎眼!”管事婆子吹了吹手上戴的红宝石戒指,慢条斯理地对桐云说道。 桐云忍了气,为裴舒芬分辩道:“我们芬姨娘,以前也是首辅裴家的姑娘。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那些婆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七嘴八舌地道:“哟,她还真当自己跟先夫人能相提并论啊?人家先夫人的陪嫁,大家谁没有亲眼看见?——不像她,是坐着白轿子抬进来的,连嫁妆都没有摆出来给人看。刚嫁进来,就急吼吼地要昧下亲姐的嫁妆……” 下午没有更了。俺要去走亲戚。回国了就各种身不由己,时间上很难保证。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定二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 感谢carl、老君新华路730、浅颜暖语、cat82jiang、花醉鲤、危夕年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碧缕纱打赏的桃花扇。感谢光跡打赏的香囊和桃花扇。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今非昔比 上 几年前,裴舒芬嫁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从自己新婚的洞房,搬到宁远侯府后院正房中澜院的时候,看见嫡姐裴舒凡屋里以前的那些黄花梨木家私都被搬空了,气得火冒三丈,大发脾气,并未避着人,闹得中澜院院子里的下人人尽皆知。 一个院子里的下人知道了这事,自然整个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了。 如今被人拿出来取笑,连桐云都无法辩驳,除了张口结舌,在肚子里暗地里骂这群婆子见风使舵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 裴舒芬刚嫁到宁远侯府的时候,满心以为跟前世那些小三上位的女人一样,既然将男人前头的老婆赶走了,自己自然就能睡嫡姐的男人,用嫡姐的银子,再打打嫡姐的娃,为自己的娃腾出地方来。 所以嫁进来的第二天,她就来到中澜院,急急忙忙地清点嫡姐留下的东西去了。 谁知这个异世的人似乎比她的前世里还要聪明谨慎,还懂得维护原配正室的利益。嫡姐的嫁妆她不仅不能插手,就连嫡姐留下的私产,也压根儿没有她的份儿。至于算计别人的孩子,似乎都被人预料到了,两个孩子直接被接回了自己的娘家,自己想做手脚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好像唯一做到的,便是睡了别人的男人。 如今看起来,这唯一一点自己做到的,似乎也要失去了。 自从自己生了儿子之后,侯爷已经再没有踏足自己的房里一步。唯一来的一次,还是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宣布贬妻为妾! 裴舒芬躺在春戊院的屋子里,想到这一切。越发觉得不甘心。她努力了这么久,费出了这么多心血,为了婆家宁远侯府,连娘家裴家人都得罪光了,以至被娘家人彻底抛弃,谁知却得到这样的下场! 不,她到这里一次,不是要继续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妾的! 想到这里。裴舒芬终于不再悲戚,挣扎着爬起来,试着抚了抚自己左手腕的胎记,终于又一次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这一次,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草枯叶黄,似乎到了秋季的样子。 她不记得这个琅缳洞天,还有四季分明的时候…… 裴舒芬一时来不及注意这个地方奇怪的变化,赶紧去了小楼的二楼里,寻了《百草集》出来,找到女子减肥和小儿食补的方子,细细研读起来。 她不敢再大意,一一将方子抄了下来。带出了琅缳洞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药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等着有空了出去问问大夫再用。 办好了这些事情,裴舒芬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仰着脖子叫了几声:“桐云!桐云!”无人应答,桐云还没有回来。 裴舒芬不知道她去了多久了,满屋子看着。想寻个落地钟来看看,却发现这个屋子里如雪洞一般。 青布帐幔的简陋床铺就不说了,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乏善可乘的白瓷碗。南窗下面的炕上,铺着一床青竹编的篾席,席上的炕桌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泛着棕黄|色的油光。 裴舒芬的眉头皱了皱。走了几步掀开内室的藏蓝色帘子,往外间瞧了瞧。 外间的家私还不如内室,正对大门的墙上光溜溜地,连幅画都没有。墙下一张普普通通的供桌,供桌上是一个小铜鼎。里面插着三支香。供桌前面是一个八仙桌,八仙桌两旁各摆着一张斑驳的圈椅。圈椅上的椅垫被洗得褪了色,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 靠着东墙和西墙那边,一溜各摆着同上首一模一样的三张圈椅,同样是褪了色的椅垫。圈椅和圈椅之间,用窄窄的立桌隔开,桌上摆着几套一模一样的茶壶和茶杯。 这样的院子,就是自己以后几十年住的地儿? 裴舒芬握了握拳头,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人都死哪里去了?!” 可能是她余威犹在,过了没一会儿,几个刚留了头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地从旁边的耳房里钻出来,陪着笑问裴舒芬:“芬姨娘,请问有何吩咐?” 裴舒芬压下心头的怒气,问她们:“桐云去哪里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儿?——世子呢?” 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湖水蓝褙子,头脸干干净净的||乳|娘抱着一个大红百子嬉婴图的襁褓从屋里出来,缓步向正房这边走了过来。 裴舒芬看见||乳|娘过来了,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问||乳|娘:“一天吃几遍奶?一次睡多少时辰?” ||乳|娘屈膝行了礼,脸上挂着笑回道:“如今一日吃四次,睡得时候不多。今儿好不容易睡着了。” 裴舒芬赶紧把孩子送回到||乳|娘怀里,道:“快抱回去吧。你在屋里看着世子,别离了人。”又问||乳|娘:“还有谁跟着你一起伺候世子?” ||乳|娘低声道:“本来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婆子。姨娘过来的时候,她们一时还没有跟过来。” 裴舒芬忙吩咐院子里站着的一个婆子道:“去中澜院将她们叫过来。” 那婆子踌躇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去了中澜院。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领回来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都抱了自己的铺盖行李,问裴舒芬:“芬姨娘,人都领来了。请芬姨娘给分派住的地儿。” 裴舒芬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人:“桐云呢?怎么还不见她的人?” 院子里守门的婆子忙上前道:“桐云去厨房炊水传早饭去了。” 裴舒芬冷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可以直接传晚饭了吧!——还传早饭!” 桐云正好走到春戊院门口,闻言抬头看了看天,心下不忿:最多是午食的时辰,晚饭还早呢…… “芬姨娘。”桐云快走几步,进了院子。 裴舒芬抬头看见桐云进来,又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仆妇,吩咐她们道:“先下去吧。”又对桐云指了指刚刚领过来的丫鬟婆子道:“她们是世子的人,你去帮着安置安置她们吧。” 桐云领命,带着她们去后院的后罩房里住下,又去使人去方姨娘那里传话,说春戊院新添了四个下人,都是世子的人,让他们记在册子上,好发放月例。 方姨娘倒不敢怠慢,赶紧在春戊院的册子上添了四个人,又派了个婆子过去,问了问春戊院的情形。 桐云拉着那婆子倒了一通苦水,说了今日在大厨房里受到的冷遇。 那婆子尴尬地笑了笑,回去向方姨娘复命。 方姨娘笑了笑,吩咐那婆子:“去跟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说,让她别太过份。烧热水要另外使银子可以,不过也不需要五钱银子那么多,让她们一次收一钱银子就可以了。”其实大厨房里烧热水,只要五个铜子儿,而一钱银子值五十个铜子儿,已经比别的姨娘要多十倍了。 那婆子会意地掩袖嬉笑,奉承方姨娘:“还是方姨娘厚道。以前夫人那样对姨娘,姨娘现在还能以德报怨,真应该好好跟侯爷说道说道。”又凑近了方姨娘跟前,小声问起来:“姨娘,听说侯爷要挑一个姨娘扶正……” 方姨娘忙止住她的话头,正色道:“没有的事儿。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扶正妾室?——你还是让那些心里有小算盘的人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想当正室,当初就不要做妾。既然做了妾,就不要再想七想八,本本份份地才是。”当然是意有所指。 那婆子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能。 她收了齐姨娘院子里的银子,故意来探方姨娘的口风的。谁知一开口,就让方姨娘看出了端倪,还说了她一顿。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话?”方姨娘瞪了眼,倒也有几分气势。 那婆子不敢再呱噪,屈膝行礼下去了。 既然方姨娘传下话来,大厨房的婆子们也不敢怠慢,一边让人拎了食盒,将早饭给春戊院送过去,一边使人跟桐云说,只要一钱银子就可以烧热水。 桐云这才来到内室,对歪在床上的裴舒芬回道:“芬姨娘,大厨房的婆子说,烧热水,要一钱银子。”刚才的五钱银子,打死桐云也不敢说。 裴舒芬如今兜里有银子,暂时还没有将这些小钱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道:“她们也真胆儿大,打量我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 说着,裴舒芬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子道:“银子在最上面一层。你绞一个角儿下来,拿秤称一称。” 桐云依言去取了银子,对裴舒芬屈膝行礼退下。 又等了一会儿,早饭和热水终于到了。裴舒芬先吃了早饭,才去沐浴,好好洗了一遍。 从内室出来,裴舒芬换上昨儿让人改好的衣裳,对桐云道:“吩咐外院套车,我要出去一趟。”想去外面的大药房,将方子给外面的大夫瞧一瞧。 桐云十分为难,劝裴舒芬道:“姨娘,天色不早了。如今出去,还得先去请示方姨娘,拿了对牌才行。” 裴舒芬一时怔忡起来。她都忘了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去了。 提前上传的。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还有一更。两点左右。 感谢cat82jiang打赏的桃花扇。感谢老君新华路730打赏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今非昔比 中 (五月粉红900+) 可是不出去又不行。 裴舒芬低着头盘算了半天,才对桐云吩咐道:“去跟方姨娘说说,就说,我有些不舒服,明儿想出去瞧大夫。” 桐云愣了愣,想再劝,可是看见裴舒芬不容别人置喙的样子,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依言去方姨娘院子里请示去了。 方姨娘的院子里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 桐云在那里等了半天,方姨娘才有空见她,问她有什么事。 桐云便将裴舒芬的话转述了,陪着笑道:“还请方姨娘宽容几分,让我们姨娘出去瞧瞧病。或者,请个大夫回来也使得。” “芬姨娘病了?生了什么病?”方姨娘故作诧异地问道。 桐云窒了窒,边想边说:“芬姨娘月子里没有歇息好,如今有些气虚体弱,夜里盗汗,白日里说几句话就要喘一喘。” 方姨娘忙道:“哟,听起来不轻啊。赶快拿了侯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宋医正,或者是最擅长妇科的汪太医,这月子里留下的病却是不同一般,可大可小,可别成了大症候就不得了了。”说着,命人拿了对牌过来,出去请大夫进来,又满脸歉意地对桐云道:“桐云姑娘别介意。如今侯爷下了严令,不许内院人等出入二门。别说主子,就连主子身边的丫鬟,都不能出去。其他的婆子媳妇子,也都排了班,该班的时候,就要在内院伺候。不当班的时候,拿了对牌出二门回家去。” 桐云心下怔忡不安,飞快地扫了方姨娘一眼。见她脸上依然含笑,并无他意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侯爷可说了我们芬姨娘什么没有?这不许出去,实在有很多不便。我们芬姨娘外面有铺子,有产业,不出去可是不好。” 方姨娘知道桐云那天至少听到了侯爷一半的醉话,闻言只是轻轻敲打她,道:“侯爷说了。内院的人,有什么需要出去的?吃得东西,穿得衣裳,戴得首饰,都是有份例的。若是不喜欢。可以叫了铺子里的人进府里送货。”顿了顿,又道:“至于外面的铺子,到时候叫掌柜和管事进来回话对帐就行了。——齐姨娘外面也有铺子,一向是叫了掌柜进来回话的。” 桐云咬了咬唇,继续问道:“那侯爷有没有说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庙里进香祈福?” 方姨娘挑起一边的眉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虞地道:“侯爷说了。以后内院女眷,不许去庙里进香。” 桐云心里猛地一沉。那天,她听到的虽然不多,可是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今日听见了方姨娘的话,她最坏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心里更是不安起来。 看了看桐云的脸色,方姨娘含笑又道:“你们进门得晚,不知道这些规矩。其实都是先夫人在世的时候立的。那时候,内院的姨娘侍女都不能出入二门。能出门的,都是婆子媳妇子,排了班,拿了对牌出入的。更不许这些人去寺庙里面烧香拜佛。先夫人说过,妇道人家经常往寺庙里头跑,名声不好听。且府里头各院都有自己的小佛堂。有神位香炉,只要心诚,哪里拜神都一样。” “哪像现在,自从先夫人走后,这府里头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乱了套了。不管是谁,不是闯二门跑到外院书房,就是一出门几个月不知所终,再出现,便成了一个牌位。——真把这宁远侯府后院当了菜园子门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侯爷如今想起来,觉得先夫人的举措,件件是有先机,便吩咐下来,将先夫人的规矩重新立起来。”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听得桐云云里雾里。 “多谢方姨娘提点。”桐云闷声听了半天,不置可否,对方姨娘福了一福,转身要走。 方姨娘想起一事,忙叫住她道:“桐云,还有一件事。——侯爷说了,这府里头以后还会有新夫人。桐月到底是以前跟着芬姨娘的通房,继续留在中澜院,未免让新夫人难堪,所以侯爷吩咐了,让桐月姑娘跟着芬姨娘住到春戊院去。若是芬姨娘开恩,可以放桐月姑娘出去。”这是不想再让桐月服侍了。 桐云心里五味俱全,低头应了,在一旁垂首等着。 过了一会儿,桐月手里挎着一个玉色湖绸的小包袱,绾着弯月髻,头上只戴了一幅素银头面。身上穿着一身鸦青色藻叶纹长衣,底下系着素色百花曳地裙。脸上脂粉未施,有些沉郁,却更是俊俏些了。 桐云悄悄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藏青色比甲,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桐月福了一福,道:“见过桐月姑娘。” 桐月忙还了一礼,微笑着道:“桐云不必多礼,我们是一样的人。” 桐云跟着笑,过来拉了桐月的手,道:“我哪里比得上桐月姑娘。咱们走吧,芬姨娘等着呢。” 方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二人携手离去,对身边的人道:“给春戊院再加一个人吧。桐月的份例,还是比着通房。若是芬姨娘放了她出去,再把名字划掉也不迟。” 桐云和桐月一起来到春戊院,看见裴舒芬刚吃完饭,回到屋里歪着去了。 听见桐云的声音进来,裴舒芬靠在内室床上的大迎枕上,也不睁眼,问桐云:“外院的车准备好了吗?”她还急着出门呢。 桐云福了一福,细声细气地道:“姨娘,方姨娘说,会请大夫进来给姨娘瞧病。”说着,又将方姨娘说得新规矩,一一给裴舒芬说了一遍。 裴舒芬猛地睁开双眼,问道:“她说这些都是我嫡姐在世时候立的规矩?” 桐云点点头。 桐月见裴舒芬醒了,默默地上前一步,跟裴舒芬屈膝行礼,道:“见过芬姨娘。” 裴舒芬看见是桐月进来了。眼睛眯了眯,看见桐月亭亭玉立,生得比以前更好些了,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桐月姑娘来了。桐月姑娘贵脚临贱地,可是有事?” 桐月笑了笑,沉静地答道:“回芬姨娘的话,方姨娘说。中澜院以后会有新夫人住进去,所以让奴婢搬出来,继续服侍芬姨娘。还说,侯爷已经不要奴婢伺候了,若是芬姨娘开恩。还请芬姨娘放奴婢出去,或是给奴婢指一门亲事。”说着,给裴舒芬跪了下来。 裴舒芬嗤的一声笑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桐月道:“我不是不想将你指给别人,只是你如今已经是侯爷的人呢,还有谁愿意要你,往自己头上扣顶绿帽子呢?”说完,自己觉得有趣。拿袖子掩了嘴咯咯地笑。 桐月和桐云都低了头,等裴舒芬笑完了,桐月才缓缓地道:“夫人多虑了。我们奴婢下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被主子收用过的侍女,再嫁人的多了去了,一般的人家也不介意。若是府里头的管事,更是不敢挑剔。奴婢还请芬姨娘看在奴婢多年服侍,忠心耿耿的份上。帮奴婢挑个人嫁了吧。”说着,又磕了个头。 裴舒芬听了,半晌没有言语,末了问道:“你真的想嫁人,不想再服侍侯爷了?” 桐月咬了咬牙,轻声道:“奴婢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当初桐月就不想给楚华谨做通房。后来是楚华谨自己非要她,才不得不从的。 裴舒芬也知道当时的事,闻言叹了口气,眼里流了几滴泪,道:“是我误了你。也罢。我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帮你寻门好亲事。” 桐月松了一口气,给裴舒芬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道:“桐云的年岁也不小了。芬姨娘若是为我们操这个心,我们自然感激涕零。芬姨娘放心,不管在谁眼里,我们都是芬姨娘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必会帮芬姨娘将春戊院打理得妥妥当当,帮着芬姨娘将世子带大,芬姨娘以后也就苦尽甘来了。” 想起自己的儿子,裴舒芬的眼睛眯了眯,问桐云:“你刚才说,方姨娘说过,还会有新夫人进门?” 桐云点点头,束着手站在一旁,道:“方姨娘是这样说的,所以将桐月送过来了,说是担心给新夫人添堵。” 裴舒芬心里又酸又涩,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又吩咐她们:“以后这院子里,你们就是大丫鬟,凡事都要由你们做主。我只一心照管世子就是了。” 桐云和桐月都笑着劝裴舒芬:“芬姨娘能想得通,自然对世子最好。”都担心裴舒芬一时想不开寻死,世子还那么小,没了生母在跟前,是一定养不大的。 等桐月和桐云都下去了,裴舒芬便又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从《百草集》里匆匆寻了几个方子,打算伺机结果了楚华谨。——如今看起来,留着他,只会让自己受苦。为了自己和儿子的以后打算,这个人是决计不能留了。 想起他们以前的那些柔情蜜意,裴舒芬心里有几分不舍。可是想到他后来的绝情绝义,裴舒芬又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算了。 从琅缳洞天出来,裴舒芬将配好的药丸刚刚放回枕头底下,就听见桐云的声音回报道:“芬姨娘,大夫来了。” 裴舒芬整了整发髻,对桐云道:“是哪个太医?” 桐云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是刘太医。”既不是宋医正,又不是擅长妇科的汪太医。 “这是为何?”裴舒芬诧异地问道。 桐云低声道:“外院的人说,宋医正和汪太医,都被请到镇国公府,给刚刚有孕的镇国公夫人诊脉去了。” 二更五月粉红900加更送到。感谢碧缕纱打赏的香囊,感谢cat82jiang、危夕年打赏的平安符。感谢zhaoye1978打赏的桃花扇。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晚上八点六月粉红单章答谢。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今非昔比 下 “你说什么?镇国公夫人怀孕了?是贺宁馨……?”裴舒芬一瞬间忘了自己刚才的心思,猛地站到桐云跟前问起贺宁馨来。 桐云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听着裴舒芬对镇国公夫人指名道姓,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正……正是。” 裴舒芬的脸色由红转白,又变得发青,全身僵硬了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她居然也有孕了。” 桐月听着这话眉头一跳,笑着回了一句:“镇国公夫人也嫁了好几年了,也该有孕了。” 桐云镇定下来,跟着桐月的话茬道:“镇国公夫人也是不容易。刚嫁进去没多久,就碰上简老夫人去世了,要守孝,中间又碰上先皇后的国孝,凑到一起,好歹还省了些日子。不然,还有的等。”又趁机捧了裴舒芬一把:“还是芬姨娘厉害,头胎就生了儿子,以后就不用愁了。那镇国公夫人说不定头胎生个女儿,镇国公就不得不纳妾了。” 裴舒芬听 重生空间守则第4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听了满脸笑意,冲着桐月嗔怪道:“就你知道得多。”转头问桐云:“怎么都没人跟我说起过这事?” 桐云讪讪地笑了笑,道:“姨娘那时候在坐月子……” 裴舒芬的脸色又僵了僵,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沉吟了好一会儿,裴舒芬才对桐月道:“你收拾好了,一会儿去外院看看侯爷,问侯爷有没有空,什么时候到我院子里来。” 桐月有些为难,道:“芬姨娘,我们现在不能去外院了……” 裴舒芬想起刚才桐云转述的方姨娘的话,窒了窒。有些头疼地道:“那去找个二门上的婆子,帮忙传个话吧。” 桐云讪讪地道:“芬姨娘,这些婆子都不白跑腿的……”需要孔方兄开路才行。 裴舒芬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子,道:“桐云去拿一锭十两的银子出来,绞得小了,慢慢用吧。” 桐云去取了银子,才和桐月一起退下,去二门上寻婆子去外院书房通传不提。 镇国公府里。自从国公爷同夫人从西山上的别庄回府之后,府里的好事就一桩接一桩。 先是夫人过了这么久,终于有孕了。然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生,圣上就格外加恩,给了封号。无论是男是女。一个世子或者乡君是跑不了的。 紧接着,便是二少爷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事。 两人几年前定了亲,婚期那时候就定在简老夫人的孝期之后。 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有了身孕,身子金贵,不得操劳。镇国公简飞扬恨不得将她拴在身边,时时处处看着才行,连喝杯茶都是抢过来喂她喝,当贺宁馨是瓷娃娃一样。生怕她自己举杯子动了胎气。 贺宁馨满脸黑线地让简飞扬得瑟了几天,便对他下了严令,再要羯羯嗷嗷,就将他赶去西山别庄自己住! 简飞扬方才蔫了下来,不敢再越俎代庖,每日里也只是跟在贺宁馨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而已。 贺宁馨当作没看见,每日里照例打理家事,特别是为了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礼忙来忙去。还有简飞怡的婚事,一年前定了人家,如今也到了换庚贴过大礼的时节。 简飞扬特意向宋医正和汪太医打听过,晓得孕妇不能操劳,特别是头三个月。贺宁馨是头胎,更要慎重。虽然两位太医都表示镇国公夫人身体健康,这一胎到目前为止。都怀得稳稳当当,不用太过担心,简飞扬还是不敢大意。 这天贺宁馨又去花厅见管事婆子,处理有关简飞振大婚的事宜。 简飞扬想了想,破天荒头一次没有跟在贺宁馨身后。而是去了简飞振的院子,寻简飞振说话,对他道:“你的年岁不小了,婚事确实是人生大事。可是你大嫂刚刚有了身孕……”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简飞振已经莞尔道:“大哥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又跟简飞扬提议:“不如去请了姑母回来,帮着操持婚事?”说得是老镇国公简士弘的亲妹妹,如今长兴侯府的侯夫人简士芸。宫里的岚昭仪是她所出的嫡女。 简飞扬觉得这提议不错,便派了数人骑着快马去陇西长兴侯府请简士芸回来主持简飞振的婚事。 简家的长辈,如今也只有简士芸一人,虽然出了嫁,却身份矜贵,跟简飞扬和简飞振的爹简士弘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妹。 过了几天,接来的不仅有长兴侯夫人简士芸,还有长兴侯陈亮。 简家当年蒙难之时,长兴侯陈家的举动算不上有担待。为了躲过庞贵妃的牵连之罪,长兴侯府将长兴侯夫人简士芸送到庄子上“休养”,又抬举长兴侯陈亮的一个妾室谢氏当家。不仅夺了当初简士芸的位置,还夺了简士芸嫡长女陈宜岚的未婚夫婿,将她自己庶出的长女嫁了过去,对陈宜岚也是多方挫磨。 后来简家复爵,陈家才不敢放任谢氏太过份,又将简士芸从庄子上接了回来。那时候,谢氏在陈家经营了十几年,很轻松地就架空了简士芸,依然独自掌家,还想拿捏陈宜岚的婚事。 简士芸无法,趁着圣上选秀之际,送女进了京,回到镇国公府。背靠着镇国公府,又有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帮着她出谋划策,简士芸才先将谢氏赶出长兴侯府,却又被长兴侯偷偷藏在别处,做了外室。后来贺宁馨迫不得已釜底抽薪,趁长兴侯陈亮赴京的时候,派了管事过去,将谢氏卖到窑子里,才绝了谢氏所生的几个子女以后为母报仇的后路。 谢氏做了妓,谢氏所出的长女立刻被婆家贬为妾室。谢氏所出的长子,本来是最有希望袭爵的,也没了脸做世子。简士芸没有儿子,回到长兴侯府之后,让长兴侯收了自己的一个婢女做通房,刚刚生了儿子,养在膝下,等到了三岁,就向圣上请封做长兴侯的世子。 长兴侯府不是掌兵的勋贵,所以记名嫡子也是可以袭爵的。这一点,跟那些世代掌有军户的勋贵府上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年来,除了镇国公府暗中将西北十万军户交回到圣上手里,另外也有阳平侯曾家,上书圣上,声称因为嫡妻没有嫡子,又不肯休了嫡妻另娶,便将自己手里的五万西南军户交回到圣上手里,换回了记名嫡子袭爵的权利。 这种说法,当然是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说法,其实暗地里的理由,连宏宣帝都是心知肚明。 阳平侯曾家是大齐朝世袭罔替的三侯之一,以前是老宁远侯手下,一直以宁远侯府马首是瞻。老宁远侯死后,阳平侯一直处于观望之中,对柳梦寒十分看不上眼,跟谢运倒是藕断丝连。谢运在东南道举家被灭之后,虽然明面上是倭寇所为,可是精明一点的人,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思。 阳平侯在西南有人,知道镇国公简飞扬当时被贬作西南宣抚使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有到过西南,都是西南将军裴书礼给他打掩护而已。 同一时间,东南道承安府出了这么大乱子,而镇国公简飞扬又被圣上火速官复原职,派到东南道跟倭寇打仗。蛛丝马迹连成了网,让一直疑心简飞扬去处的阳平侯心下了然,猜到大概是圣上察觉到谢运的不轨之心,暗中将计就计,弹压了谢氏一门。 每次一想到圣上对谢家都一点情面都不给,阳平侯就有些心惊胆战。 阳平侯曾家跟东南谢家是世交,知道这个谢家跟如今的范氏皇族,还是颇有渊源的。当年的开国皇帝范绘则,跟谢家的老祖宗谢顺平之妻范绘歆,是堂兄妹的关系。谢家在旧朝同范家一样,曾是三大诸侯王之一,也曾谋反过,却没有斗过范家,导致满门被杀。只有当时谢家的嫡长子谢顺平,带着嫡妻范绘歆,和两个嫡出的儿子,早早地抽身远去,离开了谢家,才给谢家留了一丝血脉。 只是谢顺平和范绘歆死后,他们的后代终于违背了先祖“不可出仕”的祖训,在东南道重新经营起来。 范氏皇族对谢顺平和范绘歆两人的踪迹一直是了如指掌,不会让他们真的超然世外。所以他们的后代后来出仕,范氏皇族看在他们一直循规蹈矩的份上,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靠自己的能力在大齐朝的官场上摸爬滚打。 到了谢运这一代,由于庞贵妃的乱政,大齐朝皇族受到沉重打击,让谢运等人终于看见了撬开大齐朝统治的一线曙光。 可惜他们的带头羊老宁远侯还没有大展拳脚,就被消灭得无声无息。 谢运那时候以为,老宁远侯的死,是天要降大任到他们谢家头上,立誓要在自己手上恢复先祖的荣光,从范家手里夺回他们谢氏的江山。却原来范氏气数未尽,他们的野心,只是徒然断送了谢氏最后一丝血脉而已。 阳平侯曾权权衡许久,终于将心偏到宏宣帝这边,知道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只要镇国公简飞扬站在宏宣帝那一边,他们就完全不足于跟范氏皇族抗衡。 提前上传的。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0(n_n)o 弱弱地说一声,今天明天和后天都只有一更。下周恢复双更。大家表打俺,顶着锅盖爬走~~~~ 谢运是谢顺平和范绘歆的后代。谢顺平和范绘歆的往事,参看《烟水寒》。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恩宠有加 上 镇国公府的门外,停了几辆从陇西长兴侯府来的大马车。 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在长兴侯陈亮的搀扶下,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镇国公府门前的空地上。 时隔几年,又回到自己的娘家,想起当时带着女儿如逃命一样回到这里,真是恍若隔世。 简士芸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镇国公府的门楣,对长兴侯道:“侯爷,这门上的牌匾似乎同上一次看上去不一样?” 长兴侯陈亮眯着眼睛抬头也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是不一样了。听说是圣上新赐的。”说着,伸手扶了简士芸,等着下人去一旁的角门叫门。 角门打开,探出门子的头,往外看了看,便满脸堆笑地打开了角门,出到外面,道:“大姑太太、大姑太爷来了!——我们国公爷念叨了好久了,可算是来了!”请了外面的一行人进去,又使人将长兴侯府的大车赶到车马院里去。 此时贺宁馨正在内院上房致远阁里歇息。她这次有孕,同以前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完全不同。许是身子好的缘故,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恶心呕吐不适的症状,除了她一日比一日觉得更加地倦怠嗜睡。 简飞扬倒是将宋医正和汪太医的话记得牢牢的,对孕妇诸多注意事项知道得比贺宁馨还清楚些。只是看贺宁馨确实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才略放了放心,听从了贺宁馨的建议,专心在外书房整理自己从军以来琢磨出来的各种对敌要诀。特别是对羌人和倭人的一些特性的分析,希望将来能够呈给宏宣帝,发挥自己最后一丝“余热”。 听见门子来报,说大姑太太和大姑太爷从陇西过来了,简飞扬笑着收了笔墨,一边吩咐人去内院叫了简飞振出来,一边大步出去迎接。 简飞振出来得很快,简飞扬跟简士芸和陈亮还没有寒暄几句。简飞振已经大步进了外院待客的屋子,对着简士芸和陈亮笑着行礼道:“见过姑母、姑父!——麻烦姑母、姑父了,远道而来为飞振打理婚事。”说着,又跪下行了大礼。 简士芸忙让到一边,长兴侯陈亮却站在中间一动不动。受了简飞振的大礼,笑着点头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又看着简飞扬有些谄媚地笑道:“飞扬啊,听说你病了,可请了大夫?姑父认得一个神医,只是名声在外头不响,一般人都不知道。这次专程带了过来,帮你瞧瞧病。——你可是这府里的顶梁柱。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啊!”说完,自觉自己说得十分风趣得体,哈哈大笑起来。 简飞扬跟着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姑父惦记。只是飞扬的病,乃当年军中旧疾复发,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天天过来诊脉开方子。又得圣上器重,所有的药都要经过太医院药房的人甄别之后才能服用。若是要瞧别的大夫,还得圣上准许才是。” 听了简飞扬的话。长兴侯陈亮的腰更是塌了几分,躬身对简飞扬笑道:“也是侄儿你圣眷正浓啊,这种待遇,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简飞振有些无奈地跟简飞扬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摇摇头,便请了简士芸和陈亮一起往二门上去了。 贺宁馨在致远阁听说大姑太太简士弘和大姑太爷陈亮一起来了,赶紧从炕上下来。命扶风取了点翠翟凤朝阳四凤钗冠过来戴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取了条梅花纹绢纱披帛过来披上。 简飞扬和简飞振领着简士芸和陈亮往内院里面专门待客的平章院里行去。 贺宁馨在路上碰到简飞怡,笑着和她一起携手过去。 简飞怡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空荡荡的心里终于沉静下来。对贺宁馨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意。 看着贺宁馨的身子依旧窈窕,简飞怡有些好奇地问她:“大嫂,可是胃口不好?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些。”比简飞扬出去公干的时候略胖了些,却远远比不上贺宁馨刚嫁进来时身形丰腴的样子。 贺宁馨抿了嘴笑,道:“我的胃口好着呢。能吃能睡,比前一阵子还多长了两斤。就是今儿穿得衣裳大一些,看着不显。” 两人一路说笑,来到平章院里,跟简士芸和陈亮见面行礼。 简士芸一把拉住贺宁馨,笑着嗔道:“快别这么大礼。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在内院保养,跑来跑去做什么?我自会去看你的。” 贺宁馨也笑着回道:“姑母客气,我可不能太托大。不说姑母远来是客,就说为了我们二弟的婚事,也要多谢谢姑母才是!” 简士芸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站着的简飞振点头道:“飞振也大了,今年秋闺要下场了吧?”简飞振前几年就中了举,后来赶上守孝,没有再下场。今年他大婚之后,就要再次入场。若能中了进士,就能正式授官,也算是能独挡一面了。 简飞振也笑着回道:“正是。秋闺就要下场,劳姑母惦记,此次又亲自前来帮飞振主持婚事,飞振感激不尽。”又担心贺宁馨多心,忙对简士芸解释道:“姑母是贵客,本不应该劳烦姑母。只是我大嫂正好有了身孕,不能操劳。姑母也知道,大哥大嫂成亲多年,才有了这个孩子,又是我们简家下一代的嫡长。不说大哥大嫂看重,就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看重几分,不敢劳动大嫂太过,所以请了姑母前来主持大局。” 贺宁馨听了好笑。经过这么多事,简飞振终于懂事些了,说话开始滴水不漏起来,也婉转了许多,更懂得为别人着想。经过这番磨炼,简飞振这次若能秋闺得中,就算外放出去做官也是无碍的,至少不会被手下蒙在鼓里。 简飞怡在旁边默不做声了半天,看见屋里人终于寒暄完毕,也含笑上前对简士芸行了一礼。 简士芸方才看见简飞怡,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举止有度,沉稳了许多,也心下暗自点头,过来拉了她的手,道:“飞怡也大了,好事将近,姑母等办完你二哥的婚事,就帮你将亲事正式定了下来,也让我们家飞怡高高兴兴出嫁!” 一席话说得简飞怡红了脸,低着头不断绞弄着衣带,露出闺阁女子应有的羞怯之意,比当初跟着简老夫人时的莽撞无礼,简直判若两人。 长兴侯陈亮见状,笑着上前,站在简士芸身边道:“你们姑母为了你们,将自己家里的一摊子事都丢下了,专程上京来帮你们主持大局,你们要好好孝顺你们姑母才是!” 简飞扬忙带着贺宁馨、简飞振和简飞怡又一起给简士芸行了大礼。 简士芸上前扶起贺宁馨,又对简飞扬道:“快起来吧,姑母虽然出了嫁,可依然记得自己是简家的姑娘,一定会好好为你们打算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贺宁馨便指了几个婆子,帮着简士芸和陈亮在内院客房安顿下来。 简士芸和长兴侯陈亮赶着递了牌子进宫,想见第二天去宫里见岚昭仪一面。 岚昭仪听说自己的爹娘来了,喜不自胜,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去皇贵妃宫里跪求,希望皇贵妃能网开一面,准许她爹娘入宫探视。 皇贵妃坐在凤栩宫偏殿的罗汉床上,一边照看着四皇子吃早食,一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漫不经心地道:“妃以下的宫嫔家人入宫探视,需得初一、十五方可。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皇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岚昭仪已经跪在地上给皇贵妃磕起响头来。偏殿的地上铺着大理石水磨青砖,光滑无比,也坚硬无比。岚昭仪的头磕得用力,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偏殿大殿里面,分外响亮。 正在埋头喝着一碗五谷杂粮熬得细粥的四皇子,被这声音吓得一抖,手里的调羹便调调粥碗里面,立时哭丧着脸看着皇贵妃道:“母妃,勺子掉了。” 皇贵妃也被岚昭仪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要下炕去扶了岚昭仪起身,可是四皇子的哀求声又让皇贵妃不忍,便顿了顿,帮四皇子将粥碗里面的勺子先捞了起来,搽拭干净了,才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破涕为笑,接过勺子继续埋头喝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宏宣帝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磕响头的岚昭仪,和坐在上首炕上的皇贵妃母子俩沉默不语。 皇贵妃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小胖脸,正要下炕,回头看见宏宣帝进来了,忙起身屈膝行礼道:“陛下来了。” 宏宣帝如今每日早上这个时辰都要到凤栩宫瞧一瞧四皇子,跟他说会儿话,才去上朝去。六宫里面人尽皆知。 四皇子从粥碗里面抬头,墨黑墨黑的眼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样,看向宏宣帝,嘴角边还挂着一粒殷黄的小米粒,小胖手向宏宣帝招了招:“父皇,快过来喝粥。今儿早上的粥十分香甜!——母妃说,喝完粥才能吃南瓜糯米糍。” 感谢叶落离亭、cat82jiang、危夕年、幸福的宠物猪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碧缕纱打赏的桃花扇。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0(n_n)o 不能双更,寒某很是内疚。下周开始双更补偿大家。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恩宠有加 中 宏宣帝的脸色本来有些晦暗不明,可是四皇子小胖手一招之下,任谁都无法抵挡。 宏宣帝哑然失笑,快步走到炕边,对着四皇子的额头轻点了一下,道:“就算好吃,也不用把头都埋到碗里面吧?看你满脸的小米粒儿。”说着,拿了帕子出来,轻轻地给四皇子擦了擦嘴角。 地上跪着的岚昭仪停了磕头,低着头跪在那里,低低地啜泣起来。 宏宣帝似乎方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温言道:“原来是岚昭仪,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这地上既硬又凉,跪久了对身子不好。” 岚昭仪又伏地给宏宣帝行了大礼,才哽咽着道:“谢主隆恩。”方慢慢起身。 岚昭仪今日许是走得急了,只穿着一身暗金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用一根巴掌宽的五彩如意绦紧紧地系在腰上,露出底下的烟紫色鲛绡翠纹百褶裙。头上绾着朝凤髻,没有任何别的首饰,只在一边鬓上插了一朵粉白茶花,越发显得她眉目清灵,肤色嫩泽。只是额头上刚刚磕出来的青紫,破坏了一脸的柔媚俏丽。 宏宣帝看了岚昭仪一眼,叹了口气,怜惜地道:“有事好好说,用这么大力磕头做什么?看你额头都青紫了。”又看了皇贵妃一眼,道:“皇贵妃也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你有什么话,跟皇贵妃说清楚了,她一定会帮你的。” 皇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给宏宣帝也盛了一碗粥过来,放到宏宣帝面前。 岚昭仪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皇贵妃一眼。见她并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咬了咬下唇,柔声道:“陛下盛情。是臣妾心急了,想让臣妾的爹娘今日入宫探视。皇贵妃娘娘原是按宫规办事,并无不妥。还望陛下饶恕臣妾僭越之罪。”说着,又跪了下来。 宏宣帝盯着岚昭仪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座,亲自扶了她起来。温言安慰她道:“朕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是这等小事。”回身看着皇贵妃吩咐道:“论理,岚昭仪的爹娘不到初一、十五不得进宫探视。不过岚昭仪情形特殊,她的爹娘这么些年难得进宫一次,你就开个恩。准了吧。”说着,又安抚似地轻轻捏了捏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晕生双颊,头垂得更低了,那只手却也紧紧得握住了宏宣帝的手。 皇贵妃像是没有看见宏宣帝和岚昭仪十指紧扣的双手,笑着道:“陛下既然有旨,臣妾莫敢不从。”说着,吩咐了自己的宫女道:“拿了牌子出去,给岚昭仪的爹娘送过去。他们拿着牌子。便可以立时进宫了。”算是宏宣帝亲自特许的意思。 岚昭仪喜不自胜,弯腰躬身给皇贵妃行了一礼。 因岚昭仪站在宏宣帝身边,皇贵妃赶紧避开了,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宏宣帝点点头,看了一眼炕上的四皇子,见他刚刚喝完了粥。正捧着一个金黄的南瓜糯米糍,小口小口吃得一脸满足。又笑了笑,对皇贵妃也点点头,道:“这就走了。”说完,拉着岚昭仪的手,一起出了凤栩宫。 皇贵妃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去,回身坐回炕上。继续照顾四皇子吃早食。 四皇子仰起白胖的小脸,看着皇贵妃粲然一笑。 大公主和熙吃完早食,过来寻四皇子,在半路上碰见宏宣帝同岚昭仪手拉着手走出凤栩宫,讶异地张大了嘴。 好在等宏宣帝和岚昭仪两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和熙公主已经恢复了常态,屈膝给宏宣帝行了一礼。 岚昭仪挣开宏宣帝的手,闪身避到一旁,对和熙公主点点头,打招呼:“和熙公主这是要去皇贵妃娘娘的凤栩宫看四皇子去?” 和熙公主笑着点头,让到一旁的道上,道:“不打扰父皇和岚昭仪了。” 宏宣帝笑着跟和熙公主说了几句话,摸了摸她的头,戏噱道:“去让你周母妃给你多打几套头面首饰。你陪着小四这么久,可得让周母妃给你工钱才是。” 和熙公主红了脸,嗫嚅着道:“小四跟和熙最好了,怎么能让周母妃破费?” 宏宣帝笑了笑,摆手让她先去了。 眼看和熙公主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走远了,岚昭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心有所感地道:“和熙公主让臣妾想到自己小时候,娘亲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家里是姨娘当家,只一心捧着她亲生的女儿。臣妾虽然是嫡长女,却要自己洗衣裳,做针线活,拿绣品去帐房换月例。臣妾为了活下来,只好日日趋奉庶长姐,只为了能够活下去……”十分怅惘的样子。 宏宣帝握了她的手,笑着转身向前走:“那些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你姨娘的女儿抢了你的未婚夫,岂不是让朕失去了这样一朵可人意的山茶花?” 岚昭仪吃吃地笑,俯在宏宣帝耳边轻声道:“……为何不是解语花?” 宏宣帝的脸色顿时淡了下来,轻轻松开岚昭仪的手,看着岚昭仪的眼睛,突然翻脸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真是把你宠得不知你是谁了!”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岚昭仪一惊,赶紧跪下给宏宣帝请罪,望着宏宣帝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回到自己的岚清宫,岚昭仪着实高兴不起来。今儿早上的一切,都如岚昭仪事先预计得一样,只是没有预料到,自己最后多了一句嘴,就让圣上龙颜大怒起来。——圣上难道是对“解语花”三个字听不得? 等长兴侯陈亮和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入宫探视的时候,岚昭仪依然闷闷不乐,一点都没有乍见爹娘的欣喜若狂。 长兴侯是男人,在后宫不能待得太久,也只是跟岚昭仪见了一面,行了礼,便被内侍带着去外宫排队等着见宏宣帝去了。 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却能在岚昭仪宫里多坐一会儿,母女俩说说悄悄话。 岚昭仪先收敛了思绪,问了问长兴侯府的情形。知道娘已经将通房生得儿子抱过来抚养,岚昭仪有些伤感地点点头,道:“娘,我们怎么这么命苦?都是替别人养儿子。” 简士芸赶紧上前捂住岚昭仪的嘴,低声训斥她道:“昭仪娘娘金尊玉贵,可也不能忘了本份。你能有机会养育皇子,就该尽心尽力,别想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说来说去,都是圣上的血脉,哪有差别?” 岚昭仪拉了简士芸的手,哽咽着道:“娘,我只是不甘心。当日在长兴侯府,我好不容易才在那贱人谢氏手下逃出生天,又有了这么大福。入宫之后,连圣上都对我青眼有加。” 说完这话,岚昭仪左右看了看,见殿里没有别人,便往简士芸身边又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对我,是一日也离不了。除了我的宫里,陛下也只一个月去皇贵妃宫里一次,其余的日子,都是在我宫里。只可惜,如今我虽承受圣上的雨露最多,却生不出孩子。若是能生,这个宫里,有谁能越过我去?!” 简士芸听了这话,大急,握着岚昭仪的手道:“你怎么忘了你表嫂跟你说过的话?让你尽守本份,不争不抢。” 岚昭仪却有些不虞,道:“以前圣上没有隆宠过我,我自然没有别的想头,表嫂的话在那时候是管用的。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圣上除了我,就顾不上别人。——既然圣上有心,我为何不能争一争?娘您可知道,在这宫里头过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听表嫂的话退让,迟早让我无立足之地。” 简士芸摇摇头,道:“你有什么好争的?刚才你还不是说,是在替别人养儿子?” 岚昭仪听了娘说得话,跟这些日子经常进宫来趋奉她的那些贵妇说得话都不一样,更是听不进去,嘴硬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圣上真的恼了我,就不会再到我宫里头来了。到时候再听表嫂的话也不迟。”说着,又想起今日宏宣帝对“解语花”三个字的反应,问简士芸:“娘可知道,圣上为何忌讳‘解语花’三个字?” 简士芸皱了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沉吟着道:“想是圣上有别的意中人?求而不得,顾而不许别人提及?” 跟岚昭仪想得不谋而合。 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只因“解语花”三个字,含有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的闺名在里面,所以一直是范氏皇族里面为尊者讳的忌语,不可以随便对人提及的。大齐朝如今,就算是范氏皇族和安郡王府加在一起,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第一代安郡王妃的闺名什么。——一般的老百姓宏宣帝还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宫里头要是有人不自觉,撞到枪口上,只能怪自己倒霉。 “娘若是不知到底是谁,问问表嫂吧。表嫂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谁。”岚昭仪咬了咬唇,十分不甘心圣上心里头有别人。 感谢危夕年、老君新华路730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明天双更。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章 恩宠有加 下 简士芸一心为自己的女儿打算,自然无有不从,将此事牢记在心里,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宫门外面,长兴侯陈亮已经等在那里,见简士芸出来,兴高采烈地道:“想不到圣上对我们岚儿这样宠爱。刚才给我们赐了一所宅子,还赐了匾,让我们在京城里头长住呢!” 在京城里面做勋贵,当然比在陇西那个偏僻地方做地头蛇要好许多。 简士芸本来满腹心事,现在一听见圣上亲赐了宅子,立时喜出望外起来,问陈亮:“此话当真?” 长兴侯陈亮嗐了一声,道:“过午就有内侍去镇国公府传旨,让我们搬到新宅子里面去。” 简士芸方才放下心来,笑着对着西面“阿弥托佛”了一番,对长兴侯陈亮道:“侯爷,我们的女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长兴侯陈亮此时浑然忘了当初被谢氏挑唆的时候,将自己的这个女儿当作是赔钱货,恨不得打包送给谢氏的娘家侄儿做填房算了,只是昂着头,志得意满地道:“我长兴侯的女儿,自然是德容言功,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圣上不宠我女儿,还能宠谁?” 简士芸还有一丝理智,闻言赶紧捂了陈亮的嘴,笑道:“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小心就给岚昭仪惹麻烦了。” 长兴侯陈亮赶紧闭了嘴,点头称是,跟着简士芸一起回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和简飞扬同时听说了此事,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笑着恭喜简士芸和陈亮。道:“姑父、姑母,圣上对岚昭仪恩宠有加。我们也得进宫谢恩才是。” 长兴侯陈亮此时的腰杆直了许多,闻言大大咧咧地道:“你们就不用进宫添乱去了。岚昭仪如今荣宠正盛,趋奉她的人太多了。你们如今进宫,只会给她添麻烦。” 又以为自己看穿了简飞扬和贺宁馨的用心,对他们安慰道:“你们不用着急。侄儿如今因病赋闲在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等你们表妹在宫里有了大出息,在圣上身边随便说几句话,就能给你官复原职,说不定更上一层楼呢。” 想起这事。长兴侯陈亮又拉着简士芸道:“我要赶紧传信回去,让他们带着孩子上京来。咱们就在京里长住,怎样?岚昭仪的哥哥这些年都没得差使,也得让她帮帮忙。给她哥哥谋个差使才是。” 简士芸唯唯诺诺。十分尴尬,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贺宁馨已经长眉轻挑。问简士芸道:“姑母,岚昭仪的哥哥是谁?” 简士芸满脸通红,狠狠地白了陈亮一眼,才对贺宁馨道:“岚昭仪并没有嫡亲哥哥。——那贱人谢氏生得儿子,早就应该赶出家门了,就你姑父舍不得。这么大岁数了。文不成,武不就。还在家里养着呢!”原来说得是长兴侯以前的妾室谢氏所出的庶长子,当年还差一点做了长兴侯世子。 贺宁馨轻笑一声,点头道:“姑母有担待就行。我们都是外人,这些事情,姑父想不到的,姑母应该都帮岚昭仪想到才是。——姑母不知道,这宫里头,各个娘娘都是人精,家里人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给宫里头的娘娘们添乱。若是如姑父这样,动辄让岚昭仪帮着给娘家人谋差使,我看岚昭仪在宫里头,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这话简士芸却不爱听,讪讪地道:“侄儿媳妇也忒谨慎了。依我看,有时候该争的也要争才是。一味地退让躲避,也不是事。——你看看我,当初就是一味退让,才让那个贱人最后鸠占雀巢,爬到了我头上。”说着,狠狠地瞪了长兴侯一眼。 长兴侯陈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我嘱咐人在庄子上看顾于你,你哪里能活到现在,看见女儿荣宠加身的时候呢?” 贺宁馨有些意外。听简士芸这话,明显跟她进宫前的口气大相径庭。看来必是岚昭仪跟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改变了口风。 贺宁馨想起这一年多来,她一直为简飞扬担惊受怕,为他殚精竭虑地谋划相助,对岚昭仪那边就有些顾不上了,更是很少进宫里去跟岚昭仪说话。以前看岚昭仪还是个明白人,如今看来,宏宣帝的“荣宠”,真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忘了自己的初衷,生出好些个不该有的心思。也许,除了那个讳莫如深的皇贵妃以外。——只有皇贵妃当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 帝王明面上的宠,从来就是祸不是福。 可是自家如今的情形,不说自己有了身孕,要万分谨慎,就说要打消宏宣帝对镇国公府的疑虑,自己就不能再轻举妄动。 而岚昭仪那边,难道就由得她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贺宁馨又对岚昭仪有几分怜惜。可怜她进宫以前,只是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又是在姨娘的打压下长大。虽然心性不坏,到底见识浅薄,定力不够。 而宏宣帝,宏宣帝这种男人,既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阅历广博,心思机敏,聪慧绝顶,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单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对年轻姑娘都是致命的诱惑。 这样的男人要是宠起一个女人,恐怕就连皇贵妃那样心性坚韧、经历坎坷的女人,都会有一瞬间的怔忡。更何况岚昭仪如今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而已。年少时的磨难,不过是家宅里的妻妾争风,哪里能够深刻到洞悉帝王不为人知的用意? 无与伦比的权势,天人一样的外貌,缠绵悱恻的眷宠,再加上对姑娘家小心思的洞若观火,这样的手段使出来,就算是鸩酒,也会让绝大多数女人心甘情愿地不醉不归吧……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默不做声站在一旁,眼神微闪,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忙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能做得都做了,你也问心无愧。——如今只要顾着我和孩子就行了。”说着,伸手握了握贺宁馨的手。 贺宁馨警醒过来,回头看着简飞扬温柔地笑了笑。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长兴侯陈亮丝毫没有注意到简飞扬和贺宁馨之间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着道:“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姑母的话,乃是老成持重的至理名言,你们该多听一听才是。再说了,岚昭仪的亲哥哥,不比表哥亲?她能帮侄儿你谋差使,就不能帮她亲哥哥谋一谋?”说得好像简飞扬已经去请岚昭仪吹枕边风了一样。 听到这里,贺宁馨叹了口气,对着简飞扬摇了摇头,便转了话题,道:“姑父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请岚昭仪帮着谋差使的。我如今身子沉了,需要飞扬在家里照料。他又旧疾未愈,就算圣上让他出仕,他也是不肯的。” 简士芸到底是女人,感觉敏锐些,觑着贺宁馨的样子,好像心情不太好,心下也自忐忑,忙道:“侄儿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也当多提醒提醒岚昭仪才是。”说着,对着长兴侯陈亮使了使眼色。 简士芸这几年在长兴侯府,仗着镇国公府的威势,说一不二。长兴侯之前被贺宁馨派人收拾过,在家里也蔫了不少,对简士芸更是言听计从,闻言赶紧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贺宁馨又笑了笑,使人过来道:“帮着大姑太太、大姑太爷收拾东西。准备香案,过午好接旨。” 长兴侯陈亮赶紧又谢过贺宁馨和简飞扬,转身跟着下人回去了。 简士芸走了几步,想起岚昭仪托付的话,又转身回来,对着贺宁馨道:“侄儿媳妇,岚昭仪有几句话,要跟侄儿媳妇说说。” 贺宁馨笑着道:“姑母太客气了。——这边请。”说着,侧身请简士芸去里面的暖阁里叙话。 简飞扬见状,便在后面说了一句:“我去外院书房了。” 贺宁馨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跟着简士芸进到里面去了。 来到里间的炕上坐下,扶风使人送了两个茶杯进来,还有一些点心小食,和两盘刚切开的金黄|色西南蜜瓜。 简士芸看了一眼贺宁馨的杯子里似乎是清水,问她:“为何只喝清水?敢是茶叶不合口?”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我如今身子沉,大夫说,最好少喝茶,多喝清水,吃些新鲜瓜果最好。” 简士芸点头道:“你这一胎是金贵,要好好养着才是。”又关切地道:“也不用太过小心。若是太看重了,反而折了福,倒是不美。” 贺宁馨忙应了,道:“姑母是过来人,自然比我们小辈懂得多。——多谢姑母提醒。” 简士芸笑着摆摆手,喝了口茶,才探身过去,有些神秘地问:“侄儿媳妇 重生空间守则第4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你可知道,圣上为何忌讳听到‘解语花’三个字?” 贺宁馨心里一跳,嘴里便呛到了,咳嗽了几声,问简士芸:“姑母何出此言?” 感谢cat82jiang、危夕年、叶落离亭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提前上传的。 下午两点有为轩辕御谶5月31日打赏的和氏璧的加更。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解语花 (为轩辕御谶和氏璧加更) 简士芸就将岚昭仪今儿在宫里头发生的事,对贺宁馨转述了一遍。 贺宁馨沉吟了一会儿,又拿小竹签戳了一块切得细条状的蜜瓜吃了,慢条斯理地道:“姑母,依宁馨看来,圣上未必是因为‘解语花’三字生气。” 大齐朝女子的闺名不能让外人知晓,更别说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身份贵重,不能同别人说起来。无论是在大齐朝的史册,还是皇家牒谱里,安解语的名字都只是范门安氏而已。 贺宁馨出嫁前,从自己这一世的娘亲许夫人那里又知道了不少自家的秘闻,知道许夫人这一脉的很多东西,都是传女不传子,跟安郡王府关联匪浅,当然同皇室也是一样的渊源。 不过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贺宁馨当然不能坦然相告。 简士芸却想到别处去了,问贺宁馨:“你说是不是圣上看上了谁,却求而不得……?” 一席话说得贺宁馨被呛得更厉害了,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在外间候着的扶风和扶柳顾不得规矩,没有听见贺宁馨的召唤便赶紧掀了帘子进来,一个去给贺宁馨拍着后背,一个去拿了帕子过来给贺宁馨擦拭。 忙了半天,贺宁馨才安静下来,对着简士芸歉意地笑了笑,道:“让姑母见笑了。” 简士芸也笑,安慰贺宁馨:“有孕了是这样的,经常顾不上仪态了。”心思又转回到自己女儿身上,继续问道:“……你怎么看?” 贺宁馨伸手给简士芸夹了一条金黄|色的蜜瓜,笑着道:“依宁馨看。这件事,未必就是因为‘解语花’三个字。” 简士芸张了张嘴,想驳了贺宁馨的话。 贺宁馨却阻止简士芸,道:“姑母别急,听我说。从姑母刚才说得话来看,岚昭仪是有些其心不正了。专门拣了圣上去皇贵妃娘娘宫里的时辰,去皇贵妃娘娘宫里磕头,这是给皇贵妃娘娘上眼药呢。圣上虽然宠着岚昭仪。可是圣上并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对宫里头妃嫔的小心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士芸忍不住打断贺宁馨的话,道:“若是圣上是因为岚昭仪磕头而生气,怎么不在皇贵妃宫里就发作起来。而要出了凤栩宫,在外头才……” 贺宁馨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简士芸下面的话阻在了口里,道:“圣上自然要给岚昭仪几分脸面,不会在皇贵妃娘娘的凤栩宫里头就给岚昭仪没脸。” 不过这些话,贺宁馨也看出来了,姑母简士芸和姑父陈亮都有些听不进去了,便没有挑明。 简士芸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照你这样说,跟‘解语花’三个字,真的没有关系?” 贺宁馨再一次也摇摇头,道:“恕我眼拙,真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必然联系。姑母不若多劝劝岚昭仪,不要想得太多,只管安富尊荣才是。养大了五皇子,以后跟着五皇子出宫荣养。照样老封君似的,也能过一世稳稳当当的富贵日子。” 简士芸听出了贺宁馨的弦外之音,沉默了半晌,试探着问贺宁馨:“如果五皇子天纵英明,胸怀大志呢?” 贺宁馨咯咯地笑了一声,掩袖莞尔不已:“姑母真会说笑。圣上的皇子,哪一个不是天纵英明。胸怀大志?——就算是做王爷,也要有本事,有眼里价儿才行的。不然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不客气了。 简士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岚昭仪好了,大家才会都好。如今咱们镇国公府也是风雨飘摇的时候,眼看飞扬不能出仕,飞振又还不能独挡一面,若是咱们在宫里头再退让下去,岂不是就把大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贺宁馨听得心里烦躁,没有以前有耐心,伸手取过一旁绣着富贵莲子的霞影纱团扇在身前摇了摇,直言不讳地道:“岚昭仪年轻识浅,一时想不到是有的。姑母怎么也不拦着些?想想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哪个不比才三四岁的五皇子强?还有四皇子身后的皇贵妃娘娘,更不是吃素的。” 简士芸却嗤笑一声,道:“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却也罢了,到底是先皇后嫡出。不过以后圣上要是立了继后,有了新的嫡出皇子,这三个儿子大概也都靠后了。只是四皇子,就算我们在陇西,也知道四皇子就是个吃货而已……”言辞之间,颇有些不恭敬。 贺宁馨心下叹息,截住了简士芸的话头,正色道:“姑母慎言。四皇子天皇贵胄,不是我们能置喙的。——我们一般人家,都是母以子贵。这宫里头,却更讲究子以母贵。特别是当今圣上,想让他宠庶灭嫡,是绝对不可能的。” 简士芸讪讪地住了口。——她才想起来,如今的圣上宏宣帝,当年也是皇后嫡子,却因为隆庆帝宠爱庞贵妃,为了给庞贵妃所出的皇子让路,将宏宣帝废为庶民,在西南边陲之地做了十年的平民百姓,最后在勋贵老宁远侯楚伯赞和首辅裴立省的拥立下,才登基的。 这样的皇帝,要怎样才可能动摇他立皇后嫡子的决心呢? 简士芸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到底是过来人,深知男人的宠爱是当不得真的,只有儿子才是王道。连长兴侯这样没什么权势的男人都习惯性的三心二意,又何况是圣上那样的人? “侄儿媳妇你说得有理,我也是有些糊涂了,也跟着岚昭仪一起钻了牛角尖。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劝劝她。”简士芸叹息着向贺宁馨认错。 贺宁馨只是笑了笑。她深知简士芸意软心活,极易被人说动。岚昭仪既然起了这个心,光靠简士芸是劝不住她的。好在岚昭仪如今位份有限,就算去争宠,一时也做不出什么太离谱的事。——还是等自己生完孩子,再做计较吧。 贺宁馨知道,只要镇国公府还在,圣上就会对岚昭仪忍让三分。只盼岚昭仪别太出格,以至于让圣上迁怒到镇国公府头上就不好了。又暗自庆幸简飞扬在这风尖浪口“病”了,不然还更难收拾。还是想个法子,跟岚昭仪彻底划清界限才是。就是不知道简飞扬会不会因此嗔怪自己,到底是他的亲人…… 简士芸从贺宁馨的屋子里出去,回到镇国公府的客院,没有跟长兴侯陈亮说上几句话,就听外面有人来请,说圣上派内侍过来传旨了。 简士芸和陈亮忙穿戴好了出去接了旨。 果然是给长兴侯府在京城赐了一所宅院,离镇国公府虽然有些远,却也是在皇城根儿底下。 传旨的内侍满面堆笑地恭贺长兴侯,道:“圣上对岚昭仪,真是荣宠有加。给宫妃的娘家赐宅院,除了先朝的庞贵妃,也就是我们岚昭仪了。” 贺宁馨在旁听见这话,十分不虞,正色道:“这位大人慎言。庞氏乃大罪之人,岂可同我们岚昭仪相提并论?!” 简士芸和陈亮一时没有想起这一遭,本来高高兴兴地,听了贺宁馨的话,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庞氏可是被老宁远侯楚伯赞以“乱政”、“谋反”为由,灭了九族的。 传旨的内侍却没有露出说错了话的惶恐样子,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知道就好。”说着,拱了拱手,道:“告辞!” 贺宁馨听了传旨内侍的话,心里一沉。那内侍的话里,明明意有所指。——难道是圣上暗示他这么说,有意过来敲打他们的?还是圣上认为,岚昭仪最近蠢蠢欲动,是因为镇国公府在后面为她撑腰? 贺宁馨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她有孕之后,虽然还没有各种恶心呕吐的不适症状,可是也渐渐倦怠起来,脑子也不如以前灵睿机敏,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将镇国公府同岚昭仪脱离开去。 简飞扬在旁边看着传旨内侍远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也在心下暗自盘算起来。 看见贺宁馨有些焦躁的样子,简飞扬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这事你别管了,凡事有我。” 贺宁馨点了点头,看了简飞扬一眼,心下略安定了些。——简飞扬当年能从一个无名小卒爬上领兵大将的位置,心机谋算都是一等一的。也许自己是该将这些事情交给他处置才是。 贺宁馨知道,自己如今有身孕,若是思虑太过,会折损胎儿的。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生下这个孩子。 想到此,贺宁馨又仰头对简飞扬柔柔地笑了笑,一幅十分倚赖他的样子。 简飞扬心里温暖,一边扶着她往致远阁走去,一边回头对简士芸和陈亮道:“姑母、姑父,一会儿我使人过来帮你们搬行李。” 圣上赐得是立时能住的宅子,似乎不愿意让长兴侯夫妇住在镇国公府一样。 简士芸和陈亮上京没有带多少东西,镇国公府人手派的又足,很快就帮他们搬了过去,又使人去了陇西长兴侯府,让长兴侯陈亮的家人都举家搬到京城。 提前上传的。轩辕御谶5月31日打赏的和氏璧的加更。0(n_n)o 预先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如果有的话。~~o(_ 重生空间守则第5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首饰钗环。” “奴婢青茶,跟着扶柳姐姐管国公爷和夫人的铺盖陈设、库房箱笼。” 算是将扶风和扶柳两个人的差使分给了四个人。 扶柳上前指着绿茶道:“她还梳得一手好头,夫人一会儿让她试试,比奴婢的手艺好。”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让绿茶上前给自己梳妆。 绿茶的手艺果然不错,而且生得俏丽喜人,说话娇憨可爱。贺宁馨便逗着她说了几句。一屋子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没过多会儿,便有人回报,说大姑太太来了,在平章院操持。 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事就这几天了,长兴侯夫人简士芸每日里早早地过来,掌灯了才回去,很是尽心尽力。 贺宁馨想起自家要做的事。对简士芸有一丝愧疚,闻言吩咐道:“给大姑太太送些粥点过去,再每日炖一碗海参养荣汤,给大姑太太补补身子。” 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事,是镇国公府这几年来第一件大喜事。连圣上都赐了礼物下来,还召了简飞振去宫里叙话,实是天大的恩典。 到了正式成婚的这一天,镇国公府更是宾客盈门,来往的都是大齐朝京城里面最有权势的文臣和武将。 皇贵妃和岚昭仪也各自给新娘子卢珍娴赐了首饰和衣饰下来,被简士芸命人同嫁妆摆在一起,放在院子里的供桌上,让众人围观瞻仰。 宫里头的岚昭仪本来还想寻着机会出宫一趟,亲自去参加简飞振的婚礼,不料被皇贵妃拦住了,道:“宫妃无故不可出宫。” 岚昭仪讪讪地道:“那是臣妾的嫡亲表哥,是一家人。” 皇贵妃微笑着驳了回去:“你是陈家人,不是简家人。你娘是镇国公府外嫁之女,你就更远一层了。——这种‘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实在不算是一家人。” 这话在岚昭仪听起来,就是皇贵妃忌惮自己跟镇国公府的亲戚关系,故意打压她而已。 从皇贵妃的凤栩宫回来,岚昭仪有些不高兴,叫了五皇子过来,听了几句书,便让他下去了,一个人歪在榻上假寐。 大宫女红锦悄悄走进来,对岚昭仪道:“皇贵妃娘娘当然不高兴看见娘娘同镇国公府走得亲近。”顿了顿,又道:“娘娘若是有心,奴婢可以帮娘娘出宫一趟,去给娘娘的表哥转达娘娘的关切之意。”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粉红票会过几天单章答谢。俺最近都双更捏,大家要粉红票鼓励俺~~~ 感谢helenc打赏的香囊。感谢cat82jiang打赏的平安符。还有某位不乖的绿葱小茶妹纸平安符屠版,知法犯法,哼哼哼,俺已经在文里报了仇了……╮(╯▽╰)╭ 下午两点还有一更,庆祝炫影升为护法的加更。——其实早就升了,俺滞后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步步紧逼 中 (庆祝“炫影”升为护法的加更) 岚昭仪上下打量了大宫女红锦一眼,问她:“你能出去吗?” 红锦忙笑着道:“奴婢是宫女,没有娘娘那样矜贵。只要娘娘同意,奴婢是可以带着人出宫一趟,给娘娘的外家镇国公府贺喜去的。” 岚昭仪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恐怕不太合规矩。” 红锦心里一动,忙帮岚昭仪出主意:“娘娘可以再去向皇贵妃娘娘求求情。皇贵妃娘娘刚刚驳了娘娘出宫的意思,应该不会再驳了让奴婢出宫的主意。”好歹是个补偿。红锦估摸着,以宏宣帝对岚昭仪的盛宠,皇贵妃是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打压岚昭仪的。 岚昭仪想了半天,有些不情愿地道:“你要想去,你自己去向皇贵妃求情。我就不去了。”说着,翻了个身,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 红锦有些鄙夷地瞥了岚昭仪一眼,沉默地退了出去,径直往皇贵妃宫里去了。 她有些日子没有出宫见主子了,这一次,一定要成行。前几年岚昭仪还是贵人的时候,她们几人联手,没想到只是堕掉了她的胎,却让她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且位份越来越高,宏宣帝也越来越离不开岚昭仪。 若是任她发展下去,等小主子进了宫,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上一次,她们折损了一些人手之后,便得到密令,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这一次,主子终于又传了消息进来,她们不从也不行,家里人都在主子手里攥着呢…… 皇贵妃听见岚昭仪宫里的大宫女红锦的请求,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你就拿了腰牌,出宫一趟吧。记住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过了时辰,就连你们岚昭仪也保不了你。” 红锦大喜,忙磕头谢了皇贵妃,自回岚清宫复命去了。 岚昭仪听说皇贵妃居然准了,也有几分欣喜。便命红锦取了几样今年新进上的宫锦出来,让红锦带着去镇国公府贺礼。 红锦坐着宫里的小轿,带着几个内侍,来到镇国公府,求见镇国公夫人贺宁馨。 贺宁馨刚刚看完简飞振和卢珍娴拜天地。觉得有些乏了,便回院子里歇息去了。今日镇国公府里宾客虽多,却都知道镇国公夫人怀着身孕,体力不支,才请了镇国公府出嫁的大姑太太回来,帮着操持婚事的,所以都没有怪罪她失礼。 夏夫人和许夫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听说贺宁馨身子不适,便赶着让她去歇息,答应在这里协助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帮她招待女眷。 镇国公简飞扬在外院陪着男客吃酒,唯一的弟弟终于成家立事了,简飞扬很是高兴,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红锦上门的时候,贺宁馨已经睡着了。当然不会见她。 因是岚昭仪派出来的,镇国公府里的人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去请了简士芸出来,跟红锦见了一面。 红锦此次出来,根本不是来见简士芸的,见了简士芸的面,不过敷衍两句。便要求见镇国公简飞扬,说是岚昭仪有话带给镇国公。 简士芸是知道岚昭仪的心事的,闻言忙道:“你稍等,我去把飞扬给你叫过来。”说着,遣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外院。说有贵客,请简飞扬进来叙话。 简飞扬不知是哪里的贵客,那婆子又神神秘秘说不清楚,忙跟着回到后院,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宫装女子坐在简士芸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简飞扬有几分不虞,整了整身上的袍子,问简士芸:“姑母,到底是什么事?”看都不看红锦一眼。 红锦有些诧异。她跟着岚昭仪,也是见过简飞扬几面的,对方却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简士芸笑着起身,指了坐在一旁的红锦道:“这是昭仪娘娘派来给你二弟大婚贺喜的大宫女红锦,说是娘娘有话带给你。”说着,便要起身退出去,将屋子留给简飞扬和红锦两个人。 简飞扬沉了脸,对简士芸道:“姑母想是今日累着了,还是喝多了,怎么说话如此着三不着两?——我说什么身份,娘娘是什么身份?哪有话需要一个宫女传来传去?损了我的名誉不要紧,要是带累了昭仪娘娘,恐怕姑母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着,断然起身道:“外院还有客,飞扬就不奉陪了。”已经大步出了院子,往二门上去了。 简士芸尴尬地看着简飞扬远去的背影,回头讪讪地对红锦道:“……若是有话,就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回头再跟飞扬说。”底气已经有些不足了。 红锦下死眼盯着简飞扬的背影看了几眼。——这个男人,倒是有几分气概。先前主子说要想法子将她送给镇国公简飞扬的时候,她还有几分不情愿。如今看来,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府里头只有一个正室夫人而已…… 今日宁远侯府也有人到贺。宁远侯府如今没有主母,柳梦寒便成了宁远侯府的女眷,过来道喜。 红锦出去的时候,跟特意进来寻简士芸说话的柳梦寒打了个照面,彼此见了礼,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四围的人压根不晓得,她们的话里,其实都是另有玄机。 …… 柳梦寒回到宁远侯府,摸着自己首饰匣子最底层的玉玺微微地笑:这可是红锦最好的嫁妆。 从得知圣上答应让宁远侯府的姑娘再次入宫的时候,柳梦寒就筹划起来了。下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将岚昭仪那颗一直压抑下来的心煽动了起来。只要除掉了岚昭仪,自己的女儿入宫,就去了一大强劲对手。同时红锦肯定是要去镇国公府的,这个玉玺,当然就是镇国公府的催命符…… …… 红锦回了宫,给岚昭仪回报道:“……大婚很热闹,娘娘的娘亲简夫人主持大局,十分妥当。镇国公也对娘娘很是关切,托奴婢代话,说愿为娘娘驱驰。只是……”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岚昭仪闻言大喜,起身问红锦道:“这不是很好?只是什么?” 红锦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道:“镇国公夫人说是累了,没有出来招待女眷,奴婢也没有见到镇国公夫人,只见了镇国公一面。”又摇了摇头,“可惜了。镇国公如此伟岸能干的一员猛将,就要被这等无知的妇人拖累了。”说完马上跪下,给岚昭仪磕头:“奴婢一时失言,请岚昭仪恕罪!” 岚昭仪亲手扶了红锦起身,嗔怪道:“你说得是实话,何罪之有?” 红锦的话,真的说到了岚昭仪心坎上。 红锦讪讪地笑道:“贺夫人到底是一品国公夫人,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实不该这样直言不讳的。” 岚昭仪笑了笑,道:“不过是国公夫人而已。”便不再多说。 红锦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娘娘若是不嫌弃,红锦愿为娘娘分忧解难。” 岚昭仪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先下去吧。” 红锦笑着行礼退下。 到了晚间的时候,有一阵子没有过来的宏宣帝又来了。 岚昭仪自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服侍,再不敢提五皇子的事。 是夜温存过后,岚昭仪偎在宏宣帝怀里,笑着道:“臣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宏宣帝“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岚昭仪仔细地瞧了瞧宏宣帝的脸色,看不出任何不虞的样子,便笑着道:“陛下也晓得,臣妾的表嫂最近有了身孕,怕是无法再服侍表哥了。所以臣妾的娘亲想着,给表哥送个人去。我表哥如今没了亲娘,无人给他打理这些事情。表嫂性子又跋扈,又娇纵,我表哥看在孩子份上,不跟她计较,只是苦了他自个儿……” 宏宣帝闭着眼睛,微笑着打断她的话:“你要做什么?” 岚昭仪的脸红了红,支吾了几声,道:“……不如圣上给我表哥赐几个美人下去。能让她们红袖添香,英雄美人,也是一桩佳话。” 宏宣帝睁开了眼睛,斜睨了岚昭仪几眼,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成。你晓不晓得,你表哥和表嫂的婚事,虽然是他们自小订的婚,可还有朕的一旨赐婚在里头。再说,你表嫂的娘家爹爹,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你让朕给你表哥送几个美人过去,岂不是既让朕打自己的嘴巴子,又让朕从此不得安定,眼睁睁地看着贺思平不断上折子弹劾朕是个耽于女色的昏君?” 岚昭仪听了宏宣帝话,先是一惊,后又一喜,脸红道:“陛下是不世出的明君。那贺思平如果敢这样上折子,就是大不敬,圣上还收拾不了他?——不说满门抄斩,至少可以将他关入诏狱吧?” 宏宣帝笑着起身,自己穿了袍子,道:“言官上折子,是他的职责所在。按大齐的祖例,言官上书言事,有‘不杀’的特权。就算是庞贵妃乱政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对言官动手的。”看着岚昭仪瞠目结舌的样子,宏宣帝回身系了腰带:“这些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掺和了。” 庆祝炫影升为护法的加更送到。提前上传的。今儿又要在外面奔波一天。提前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步步紧逼 下 看见宏宣帝要走的样子,岚昭仪赶紧跟着起身,问宏宣帝:“这么晚了,陛下要去哪里?” 宏宣帝温柔地扶着岚昭仪坐回床上,道:“朕想起来还有些折子没有批,不然明儿早朝又要被言官弹劾了。” 看了看岚昭仪不甘心的样子,宏宣帝突然道:“若是你真想为你表哥分忧,你可以以你自己的名义,给你表哥送人过去。” 岚昭仪方才转嗔为喜,从床上下来,给宏宣帝拿了靴子过来帮他穿上,细问道:“臣妾从没有给臣下赐过美人。应该是平妻呢,还是贵妾?” 宏宣帝笑了笑,摇头道:“不过是个婢女,何必要给名份?再说,你只是昭仪,还不够格给镇国公赐平妻或者贵妾。” 岚昭仪脸上红了一红,轻声“啊?”了一声,似乎十分意外。 原来只是送个下人过去,能起多大作用? “你的位份,也只能送个下人而已。——不过若是镇国公愿意给你面子,将你送的美人抬举成贵妾,也未尝不可。”宏宣帝笑着低声提点了岚昭仪一句,便大袖翩翩,施施然走出了岚昭仪的岚清宫。 岚清宫外面的月色撩人,宏宣帝的唇角越翘越高,心情十分愉悦。 岚昭仪等宏宣帝走了之后,颓然地坐回床上,半躺在跟个小房子一样大的千工拔步床的靠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圣上如今不若以前温柔体贴,反而喜怒莫测,她突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可是,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感觉是那样好,比她当日在陇西长兴侯府内院苦苦挣扎的日子,不知要好多少倍。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红锦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低声问岚昭仪:“娘娘要不要沐浴?奴婢给娘娘备了热水。” 岚昭仪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床边,道:“坐下,陪我说说话。” 红锦脱了鞋子,走上拔步床的脚踏板。坐在了岚昭仪床边,轻轻地给岚昭仪掖了掖被子,问她:“圣上对娘娘宠幸有加,娘娘如何愁眉不展?” 岚昭仪苦笑了一下,道:“你不明白的。圣上连夜就走了。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就算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岚昭仪也敏感地意识到,圣上这几日,对她大不如前了。 红锦想了想,对岚昭仪道:“娘娘,不是红锦多嘴,只是圣上如今的心,又有一小半放到皇贵妃娘娘那里去了。特别是四皇子。圣上这些日子,对他越来越疼爱,每天都要去看看他才去上朝。” 岚昭仪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年老色衰,也只能用儿子争宠!” 红锦微微笑了笑,又道:“娘娘说得是。不过人家虽然有个儿子,却没有好娘家。哪像娘娘,不说长兴侯府如今搬到京城,会是娘娘的一大助力。还有京城里面顶尖儿的镇国公府。更是娘娘的一大倚靠。——若是镇国公真的站在娘娘这一边,奴婢担保,娘娘什么都不用做,肯定是最后的赢家。” 这话岚昭仪爱听,闻言笑着看了红锦一眼,道:“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 红锦忙奉承岚昭仪:“都是娘娘教得好。奴婢若是有娘娘一成的本事。这辈子也就受用不尽了。” 岚昭仪笑着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不必奉承于我。我向来笨口拙舌的,我自己也知道。不必你提醒我。”说着,又悄悄地跟红锦商量:“圣上让我给表哥赐个美人下去。虽然只是做房里人,可是有我照应,我表哥一定不会亏待她,定会抬举成贵妾。” 红锦听了,微微有些失望。——还以为最少是平妻,岂知只能是贵妾。这妻和妾,差别可就大了。 “你说送谁去比较好?”岚昭仪试探着问红锦。 红锦摇摇头,道:“奴婢见识浅薄,不敢妄言,担心坏了娘娘的大事。”这当口儿,红锦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想去的意思,以免让岚昭仪生疑。 岚昭仪点点头,道:“容我再想想。” 这几天,宏宣帝过来的时候,红锦不再躲在一旁,而是抢着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儿。她本生得好,又特意装扮过,惹得宏宣帝也看了她好几眼。 岚昭仪看在眼里,便下了决心,叫过红锦道:“我想好了。我身边的人当中,只有你是个拔尖的。你生得又好,又聪明伶俐,最重要的,还能对我忠心耿耿。——我想送你去表哥府里头,你觉得怎么样?” 红锦做出吃惊的样子,哭着跪下求道:“娘娘,娘娘,奴婢愿意在宫里伺候娘娘,不想到宫外去伺候别人。”对做婢妾不感兴趣的样子。 岚昭仪更是警惕起来,问道:“难道你想留在宫里,伺候圣上?” 红锦全身抖了一抖,低着头道:“奴婢不敢。娘娘多虑了。” 岚昭仪劝她:“宫里面这么多娘娘小主,你不过是个宫女出身,最多只能封个答应,位份低,照样要伺候人。去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我跟我表哥说,让你一去就抬举你做贵妾,帮我看着表哥,别让我表嫂拖后腿就成。——若是以后你比我表嫂先生下儿子,我自会帮你请旨,抬你做平妻。” 红锦有些迟疑地问道:“镇国公夫人不是已经有孕了?”就算她今儿就过去侍寝,明儿就怀孕,也赶不上在镇国公夫人之前生下儿子啊。 岚昭仪神秘地笑道:“你放心。我娘看过了,她怀得是个女儿。” 红锦大喜过望,抬头看着岚昭仪道:“此话当真?!” 岚昭仪微微一笑,道:“我有必要骗你吗?” 红锦破涕为笑,给岚昭仪磕了个头,道:“多谢岚昭仪成全!” 说动了红锦之后,岚昭仪便使人给自己的娘亲长兴侯夫人简士芸传了话,让她进宫一趟。 简士芸等着到了初一,便赶紧递牌子进宫,求见岚昭仪。 来到岚昭仪的岚清宫,简士芸问岚昭仪:“娘娘召臣妇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岚昭仪拉了简士芸在一旁坐下,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有一事让娘帮忙。”说着,将给简飞扬送婢妾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娘跟表哥说一说,让他给我这个脸面,纳了红锦做贵妾,我的面上好看,圣上的面子也好看。” 听见是这件事,简士芸满口应承。在她看来,这是在宏宣帝那里过了明路的,跟圣上亲自赐美人,没有什么两样。简飞扬是一定会同意的,也不敢不同意。 从宫里头出来,简士芸等不及第二天,马上就去了镇国公府,跟简飞扬说话。 “娘娘的意思是,让你纳了红锦做贵妾,彼此面子上都好看。你有了人服侍,你媳妇有了贤惠的名声,也好打那些说她‘悍妒’的人的嘴,再则,也让圣上放心。”简士芸笑眯眯地跟简飞扬说道,像是有天大的恩典一样。 简飞扬摸着下颌,沉吟良久,问道:“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娘娘自己的意思?” 简士芸窒了窒,想说娘娘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 可是简飞扬似乎看出了简士芸没有说出口的话,笑眯眯地道:“若是圣上没有说过此事,假传圣旨,可是大罪。” 简士芸不敢再杜撰下去,讪讪地道:“你这孩子,就会吓唬姑母。——虽然不是圣上的谕旨,可是也是在圣上那里过了明路,允了昭仪娘娘的。” 简飞扬便有了谱,在心里冷笑一声,对简士芸拱手道:“此事恕难从命。”居然一口回绝了简士芸。 简士芸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着问简飞扬:“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长者赐,不敢辞。更何况是昭仪娘娘的谕旨,他怎么敢?! 简飞扬郑重地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姑母没有听错。此事恕难从命,还望昭仪娘娘收回成命,不要为难飞扬。” 简士芸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站起身拍了桌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姑母和你表妹,会害了你不成?!” 简飞扬冷笑道:“姑母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日姑母在陇西长兴侯府被妾室谢氏欺负得几无立足之地,是宁馨掏心掏肺地帮着姑母和表妹,赶走了谢氏,让姑母能够重回长兴侯府做当家夫人。也是宁馨在宫里上下打点,才能让表妹顺风顺水,爬到如今的位份。没有宁馨,你们两人哪里能有今天的位置?!她为你们做的事,你们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可是这样落井下石,找个人来咯应她,又是什么道理?——宁馨当初还不如不帮你们,今日也不会吃这样的哑巴亏!”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却句句是实话。 简士芸涨红了脸,双唇翕合,嗫嚅了半天,才拿了帕子拭泪,道:“我也知道你媳妇帮了我们很多忙,可是俗话说,疏不间亲,一边是我亲生女儿,一边是侄儿媳妇,你说,哪一边更亲?我应该帮哪一边?再说,只要你表妹成了事,你和你媳妇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你想过没有?——至于一个妾,再贵也是妾,到时候你把她打发了就是了。若是怕她给你媳妇添堵,直接一碗芜子汤,绝了后患也行。又何必一口回绝,惹得昭仪娘娘不快?”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碧缕纱打赏的桃花扇。感谢叶落离亭、cat82jiang、麋鹿小小、危夕年打赏的平安符。0(n_n)o 下午两点有二更。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以牙还牙 上 (庆祝“炫影”升为长老的加更) 简士芸的话,说得让简飞扬的心越来越冷。 “姑母,将心比心,您可愿意让姑父在您有孕的时候纳妾?”简飞扬带着几分懊恼,低声问道。 简士芸皱了皱眉头,嗐了一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我有孕的时候,我婆母也给你姑父指了身边的大丫鬟,给他做通房,我自己也给他纳了妾,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又不是每个妾都和谢氏那个贱人一样的眼空心大。” 简飞扬顿了顿,知道跟简士芸说不清楚,只好旁敲侧击,拐着弯地问。等弄明白确实不是宏宣帝所为,至少宏宣帝还没打算亲自下旨,便不再罗嗦,断然对简士芸道:“姑母不用再劝,直接跟昭仪娘娘回一声,就说,我简飞扬没有那么大福分,当不得昭仪娘娘的厚爱!”说完这话,简飞扬转身就走。 简士芸尴尬地看着简飞扬怒气冲冲的背影,一时胆怯,不敢直接回去跟岚昭仪复命,而是过了十几天,到了十五这天,才又递牌子进宫,吞吞吐吐地给岚昭仪说了实情。 岚昭仪气得银牙暗咬。自从她得蒙圣宠之后,还没有人对她这样不恭敬过。就算是皇贵妃,也对她礼敬有加。 看见岚昭仪气愤的样子,简士芸红着脸劝她:“你表哥表嫂既然都不在意此事,你也无所谓再节外生枝了。这种事,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 岚昭仪咽不下这口气,气愤地道:“不过是个婢女。她都容不下!——我就给她送过去,就不信她还能把人给我送回来!” 简士芸吓了一跳,想再劝劝岚昭仪。 可是岚昭仪其意已绝,对简士芸道:“娘不用再劝了。我自有道理。”说着,使人送简士芸出宫。 等简士芸走后,岚昭仪便叫了人进来,径直吩咐道:“去备些尺头和首饰,叫红锦进来。我有话要吩咐。” 红锦忙走了进来,笑着屈膝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岚昭仪道:“圣上准了我送个人去镇国公府。我挑来挑去,就觉得你最合适。你可愿意?” 红锦红了脸,喃喃地道:“娘娘作主就是了,奴婢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 这样卑微的态度,让岚昭仪心里好受了些,招手让她近前,又叮嘱了她好些话。 红锦一一应了,只是听说不会马上纳为贵妾,还是有些不甘心,再三问岚昭仪:“娘娘可要为奴婢作主。奴婢就全指着娘娘了!” 岚昭仪笑了笑,道:“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照应你。你先去镇国公府,将我表哥的心笼络过来,别说做贵妾,就算是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话红锦一点都不信,不过镇国公府她本来就是非去不可,哪怕是做奴婢呢…… 听了岚昭仪的话,红锦做出转惊为喜的样子。给岚昭仪磕了头,恳切地道:“娘娘一心为红锦打算,红锦感激涕零。只是红锦如今走了,放心不下娘娘。红锦管着娘娘的岚清宫,还知道几个小宫女聪明能干,可以帮着岚昭仪。”说着,跟岚昭仪说了几个名字。又指着其中的一个叫“红绸”地道:“这个红绸是红锦教的最多的,也对岚昭仪的事最上心。岚昭仪若是看得上她,就让她做这岚清宫领头的大宫女吧。” 岚昭仪点头赞好,使人将红绸叫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便留在身边暂时看着,若是不错,就留下使唤。 红锦同红绸交换了一个眼色,道:“红绸妹妹,我要出宫嫁人去了。主子的事,如今都靠你了。” 红绸会意地对红锦行了一礼,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好好听主子的话。” 两人说完话,又都给岚昭仪行了礼,便下去预备去了。 岚昭仪先前为了红锦的事,也派人出去查探过,知道红锦身家清白,是正经人家出身,父母健在,还是兄弟姐妹,倒是一大家子人。——其实若是身家不清白,根本不能入宫做宫女。 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听简飞扬说了简士芸转述的岚昭仪的话,也有几分不虞,有些伤感地道:“到了那个位置,真是个个都面目全非了。” 简飞扬担心贺宁馨伤感过甚,伤了身子,忙安慰她道:“你无需多虑。此事我仔细打听过,跟圣上无关,都是岚昭仪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已经一口回绝了。她应该不会太过份。”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你不懂女人。如岚昭仪这样的地位,早就听不进去别人拒绝的话。你好说还好些,你这样不留余地的拒绝,反而会激得岚昭仪故意送人过来。” “怎会如此?!”简飞扬愕然。 贺宁馨扶着腰身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问简飞扬:“想不想打个赌?” 简飞扬大急,道:“赌什么赌?还是想想如果岚昭仪一意孤行,我们该怎么办吧?”他本来有个法子,可是那个法子是针对圣上的。此时不是圣上送女,他当然用不上那个法子。 贺宁馨满不在乎地道:“这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跟我说,赌,还是不赌?” 简飞扬斜着眼睛看贺宁馨:“你真的有法子?” 贺宁馨拍拍胸脯,两手一摊,俏皮地道:“我又胆小,又没见识,又懦弱,还拖你大将军的后腿。这样的女人,被逼急了,也只有出昏招咯!”就是不说到底要怎么做。 简飞扬无法,只好跟贺宁馨赌了一局。 若是岚昭仪执意送人过来,便是简飞扬输了,从此以后,要答应贺宁馨做一件事情。 若是岚昭仪偃旗息鼓,从此不提此事,便是贺宁馨输了,也要答应简飞扬一件事。 两人说好赌注,便各自安歇了。 过了两天,岚昭仪在宫里面办好手续,一顶小轿就将红锦送到了镇国公府门口。 贺宁馨在致远阁听见外面的婆子来报,笑着对身边新提拔上来的丫鬟绿茶吩咐道:“国公爷输了,记得一会儿提醒国公爷。” 扶风走上前来,见贺宁馨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着急地道:“夫人,这可是宫里送出来的美人,夫人就一点也不着急?”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这有什么要紧?看你夫人我的昏招……”言毕,得意洋洋地带着人往二门上去了。 扶风和扶柳带着白茶、红茶、绿茶、青茶四个丫鬟,满脸黑线地跟在后头。——自从夫人有孕之后,性子是越来越调皮了…… 来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口,贺宁馨坐在里面的院子里,让一个管事婆子出去问了问,知道是宫里面的红锦姑娘,说是送来给镇国公简飞扬磨墨端茶的。 抬轿子的四个粗使内侍见镇国公府里有人出来问,赶紧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了,转身就回宫复命去了,将一顶蓝顶青布的小轿孤零零地扔在了大门口。 贺宁馨听了回报,走到角门口,往外张了一眼,便吩咐道:“行了,让她在外面待一会儿,等天黑了再抬进来。”故意说得很大声。 轿子里的红锦听见了贺宁馨的声音,在心里微微冷笑:不过是要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而已。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她给自己的难堪,他日都要让她一点一滴地还回来! 贺宁馨这边吩咐完门子,便转身进了屋子,回到内院。 简飞扬听说岚昭仪一意孤行,还是送了人过来,又是懊恼,又是担心,赶紧回到内院来安抚贺宁馨。却没有看见她的人影子。 听说贺宁馨是去外院大门口处置宫里来人去了,简飞扬便在致远阁里坐下,耐心地等起来。 贺宁馨回来了,来不及跟简飞扬说话,便吩咐了几个得力能干的管事婆子,道:“拿了喜烛红布,去长兴侯府,就说,侄儿给姑父送侍妾来了,让姑父好好准备准备,晚上好做这现成的新郎。” 简飞扬大吃一惊,忙拉着贺宁馨道:“你胡闹什么呢?这可是昭仪送来的人,你是想授人以柄?” 贺宁馨笑着斜睨了简飞扬一眼,道:“昭仪娘娘可有旨意?” 简飞扬愣了一下,道:“……口谕,算么?” 贺宁馨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简飞扬面前摇了摇,道:“不算。她又不是圣上,口谕不算数的。”只要不是白纸黑字,贺宁馨就可以当作没看见。 “再说,就算是有口谕,也只是给我们府里送个丫鬟而已。既然是丫鬟,就是我们府里的下人。你作为镇国公,给自己的姑父送个丫鬟,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贺宁馨接着又道,一点都不吃亏的样子。 虽说这样做,甚是粗糙,可是倒也直接了当。而且以长兴侯的为人,这样的好处,肯定是不占白不占的。 简飞扬便不再反对,笑嘻嘻地坐到一旁,跟着贺宁馨一起胡闹,促狭地问:“姑父纳小星之喜,我们要不要去喝杯喜酒?” 呃,提前上传的。下午又要出去。大家看在俺每天奔波还双更的份上,多投几张粉红票呗~~~木有粉红票,加更木有动力啊o(╯□╰)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以牙还牙 中 贺宁馨摇头晃脑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姑父恐怕没那么空陪你喝喜酒。——还是等姑父洞房之后,我们明日再去宫里面向昭仪娘娘那里讨一杯喜酒喝,顺便问一问岚昭仪,趁我有孕的时候,给你赐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飞扬拍着桌子大笑,道:“这可是当面翻了脸了。” 贺宁馨也点头笑道:“自然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是。”说完,又问简飞扬:“你有没有缇骑的那种药,吃了能让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 简飞扬收了笑容,讶异地问贺宁馨:“你怎么知道?” 贺宁馨推了他一把,道:“别跟我卖关子,绕圈子了。赶快去找人喂轿子里的美人吃药,晚上才好洞房。”若是让她叫喊起来,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不说,长兴侯陈亮可是不会钻圈子了。 简飞扬会意,起身往外走:“交给我了。” 看见简飞扬远去的背影,贺宁馨心里到底有些不安,斜躺在内室的罗汉床上,觉得心里燥热起来,便对外叫了一声:“谁在外面?” 绿茶笑着跑进来,对贺宁馨屈膝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贺宁馨看着绿茶穿着一身豆绿色对襟比甲,头上束着双环髻,一身蜜色肌肤,不若京城里面的女子,便问道:“你是哪里人?扶风从哪里把你寻来的?”这些寻小丫鬟的事,贺宁馨都全权交给扶风和扶柳打理,自己只顾着简飞扬那边。 绿茶看着贺宁馨额头上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忙去一旁的壁上取了挂着的茜香色蝉翼纱团扇下来,一边给贺宁馨缓缓地打着扇,一边笑着回道:“奴婢家在东阳。去年被许老夫人挑了过来,专门服侍夫人的。”原来是许家的家生子。 贺宁馨闭了眼睛,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又问她:“白茶、红茶和青茶她们,也是和你一样的?” 绿茶点点头,道:“就我们四个人是从东阳许家出来的。”又绘声绘色地对贺宁馨道:“夫人不知。我们在东阳,听说要到京城国公府服侍夫人。都打破了头抢着要来呢!” 贺宁馨被绿茶的话逗得噗哧一笑,睁开眼看着她道:“过来,我瞧瞧,你的头哪里打破了?——回头跟外院的管事说说,给你些伤药敷敷才好呢!” 绿茶涨红了脸,喃喃地道:“奴婢就是这么一说,夫人也别当真了……”倒是很坦荡的样子。 贺宁馨便不再逗她。笑着吩咐道:“你去贺家一趟,跟夫人和老爷说,就说让他们别担心,记得给我收拾收拾屋子,过两天我要回娘家住几天。” 绿茶忙福了一福,退下去收拾,去贺家报信去了。 贺宁馨又叫了扶风和扶柳过来,吩咐几句,便让她们将卢珍娴叫了过来。 卢珍娴已经跟简飞振成了亲,正在新婚里头。好在镇国公府她也不陌生,倒是过得比以前还自在些。 听见贺宁馨叫她过来,卢珍娴忙赶到致远阁,问贺宁馨:“大嫂怎么啦?可是有事吩咐?”知道贺宁馨有孕在身。不能操劳。 贺宁馨上下打量了卢珍娴一眼,见她穿了一身玫瑰红件洋缎泥金五彩桃蝠纹通袖对襟长褂子,露着底下玉白底金线竹叶纹的百褶裙,头上绾着堆云髻,插着一支黄澄澄的三尾卷须金凤钗,额头系着垂珠帘金镶玉抹额,两颊上扫了玫瑰色的胭脂,唇上点着茜桃色的唇脂,艳光逼人,比做姑娘的时候,多了几分华贵大气。 “这一身打扮,才真真是卢家姑奶奶的气派。”贺宁馨啧啧称赞。 卢珍娴脸上有些红,福身下去,给贺宁馨行了一礼,道:“珍娴能有今日,全仗大哥和大嫂护持,珍娴并不敢忘。” 贺宁馨忙下了炕,亲自扶起卢珍娴,拉着她一起坐回炕上,笑着道:“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别这么客气。要说我也是有私心的,跟你做妯娌,比跟外面不熟悉的人要好。你知道,我不耐烦管家里的事,若是真的来个不对盘的妯娌,成日里打鸡骂狗,指桑骂槐,我也难周全不是?——坏了他们兄弟俩的情分也不好。” 卢珍娴点点头,知道贺宁馨是为她着想,不让她难堪的意思,忙道:“大嫂放心,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哥大嫂尽知的。就连飞振,我也敢担保,他对大哥大嫂也只有感激之心。” 贺宁馨笑着道:“刚说你不要太外道,你还这样,可得好好罚你。” 卢珍娴爽朗地道:“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认罚就是 01 重生空间守则第5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 贺宁馨眼珠转了转,道:“既如此,你将帮我管家吧。你知道,我如今有孕,以后就是生了下来,大概也有一年半载都脱不开手。你也是这府里头的正经主子,索性就烦劳你,管管这镇国公府的内院吧。” 这种事,卢珍娴还在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帮过贺宁馨的,闻言忙道:“大嫂放心,我一定帮大嫂将府里头打理得妥妥当当,不让大嫂操一点心。”顿了顿,又笑着道:“大嫂就安心养胎,给我们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出来吧!” 贺宁馨笑着递了一碗桂花莲藕羹过去,道:“吃点吧,养气血的,有利生养。”说完,调皮地对卢珍娴眨眨眼睛。 卢珍娴脸上又红了一红,接过来莲藕羹和银汤匙,慢慢舀着吃了。 白茶和青茶过来收拾了炕桌,又给贺宁馨上了一杯清水,给卢珍娴上了一杯银针白毫,便下去了。 红茶跟着扶风管帐房,早听了贺宁馨的吩咐,抱了一堆帐本过来。 贺宁馨一一给卢珍娴交了帐,又将对牌给了她,便让卢珍娴的丫鬟婆子抱着回他们院子里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贺宁馨没有等简飞扬,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吃完了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简飞扬进来道:“都办妥了。” 贺宁馨笑着道:“那就劳烦你再跑一趟,去外院跟东兴说了,让他亲自带着人,将轿子抬到长兴侯府去。——长兴侯都等急了。” 贺宁馨先前派的几个婆子去长兴侯府,有一个人回来回话,说大姑太太很不高兴,只是他们镇国公府的婆子能说会道,将大姑太太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而长兴侯倒是喜得合不拢嘴,专等着晚上做新郎。 简飞扬见贺宁馨将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便放心地去外院寻了大管事东兴,让他依言办理。 东兴领命,带着人抬了轿子,一路上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往长兴侯府那处去了。 红锦从早到晚,一直坐在轿子里,等在镇国公府大门口,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人来接她出去。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见轿帘掀开,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就捏了她的下颌,将一颗药丸弹进了她的口里。 红锦一惊,赶紧想吐出来,那蒙面人却突然放了手,红锦吸了一口气,便将那颗药丸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得是什么?”红锦赶紧问道。 那人也不说话,出手如风,点了红锦身上几个|岤道,红锦便动也不能动弹。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有人似乎抬起了轿子,转了个弯,往前走去。 红锦在轿子里,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吓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到后来她被人从轿子里扶出来,放到一个铺着粉色被褥,挂着粉色帐帘的床上,红锦已经面如死灰,再也流不出泪来。 新房里面大红喜烛高烧,似乎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样子。 长兴侯陈亮穿着新郎的大红衣裳,笑着掀开了帐帘,看见一张芙蓉柳面,一时木了半边身子。虽然看出来是女儿岚昭仪身边的大宫女,可是镇国公府派人专程送来的,事先也言明过是宫里放出来的大宫女,便色盖了脸,脱了衣裳爬上床,和红锦颠鸾倒凤一番,直到天亮。 到了第二天,那药性过了,红锦醒来,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也能说话了,可是自己已经没了清白,木已成舟,成了长兴侯的侍妾,便嘤嘤地哭起来。 哭声惊醒了长兴侯陈亮,看见身边的人儿杏眼桃腮,身姿纤细,陈亮忍不住翻身抱住她,又忙忙地弄了一次。 红锦百般挣扎不得,只好任之为之。 一时事毕,长兴侯越看红锦越欢喜,抱着她道:“你是宫里头出来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妾室,我让你做二房,一会儿去给夫人敬茶,我就带你去你自己的院子。” 红锦暗自思忖:主子本来让她去镇国公府,可是如今阴差阳错,她进了长兴侯府,成了长兴侯的人,也是不得已。只要她笼络好了长兴侯,主子应该会留下她的。 又冷眼旁观了半晌,见陈亮是个好拿捏的,又肯给自己名份,便故意试探道:“老爷若是心疼奴,就让奴做妻,不要做妾。” 陈亮讪讪地道:“你是宫里头出来的,怎么会提这种要求?”他夫人可是岚昭仪的亲娘,他是疯了才会让红锦做平妻,得罪自己的女儿岚昭仪。 感谢顺顺666、cat82jiang、平淡是真111、七色琉璃心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碧缕纱打赏的香囊。 双更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下午两点二更。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以牙还牙 下 (五月粉红960+) 红锦见长兴侯居然不上套,便扭了身子道:“那以后奴要是生了儿子,可是庶出。” 这事好办。陈亮赶紧讨好红锦,道:“这你别担心。等你生了儿子,自然要记到我夫人名下,以后的世子之位,非他莫属!” 前两年简士芸让陈亮收了个丫鬟做通房,生了儿子后,养在膝下,等过了三岁就打算请封世子的。陈亮虽然没有反对,可是一直看不上丫鬟生的这个庶子,总觉得长兴侯府门楣高贵,不该让个丫鬟养的小子做世子。 如今有了红锦,她是宫里头出来的,乃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是女儿身边最得力的人,又是镇国公府送过来给他的,抬举红锦,简士芸的两个靠山,昭仪娘娘和镇国公府,都不会有二话。而只要昭仪娘娘和镇国公府在这件事上,不站在简士芸这边,长兴侯陈亮觉得自己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如今这个长兴侯府里,除了简士芸,就属红锦身份高贵。他不能给她正妻的名份,世子之位倒是可以给的。——只要她能生得出儿子。 红锦一时无法,只好自我安慰,想着长兴侯陈亮虽然不若镇国公年轻,也不若镇国公生得好,更不如镇国公位高权重,但是有一样好处是镇国公简飞扬没有的,便是一下子就将自己放在心坎里,且更好拿捏。女人吗,不就是图个男人心里头有她?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去吃了早饭。 红锦又穿戴好了,去前厅给夫人简士芸敬了茶。 简士芸从昨晚一直气到今天早上。 昨晚她甚至连夜去了镇国公府一趟,想去质问简飞扬和贺宁馨,可是镇国公府的门子说天晚了,怎么也不开门。 今儿一大早她又使了人去镇国公府一趟。想请简飞扬和贺宁馨到长兴侯府来,问个清楚明白。谁知派去的人回来说,镇国公和国公夫人。一大早去宫里头见昭仪娘娘去了,倒让简士芸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知道此时木已成舟。她就是将简飞扬和贺宁馨找了来,也无济于事了。 可想而知。贺宁馨这次一定是恼得很了,才撺掇简飞扬将红锦送到长兴侯府的…… 简飞扬对贺宁馨言听计从,这一次,自己和女儿似乎将镇国公府得罪狠了。 简士芸一边心神不宁地想着心事,一边看着红锦穿着缕金百蝶穿花粉红洋缎窄袖褙子,下系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插着一支硕大的点翠珍珠孔雀羽红宝蕊心赤金象牙簪。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跪在自己面前,低眉敛目,一派端庄沉静的样子。 简士芸不虞地指着红锦头上的簪子道:“这个簪子哪是你能戴的?——还不快摘下来!” 红锦求援似地看向了坐在旁边的长兴侯陈亮。 陈亮咳嗽一声,对简士芸道:“这是昭仪娘娘赏下的嫁妆。”是红锦带着出宫的,本想在跟简飞扬合卺之后戴的…… 简士芸窒了窒,又道:“也罢。今儿就准许你戴一天,以后不要再戴了。” 红锦柔顺地应了,伸手接过一旁的丫鬟送上来的茶,双手捧着呈给了简士芸。 简士芸沉着脸接了过来。往唇上略沾了沾,便对长兴侯陈亮道:“天色不早了,侯爷不要在内院里待久了,惹人笑话。” 长兴侯点点头。起身对红锦道:“夫人喝了你的茶,就是让你进门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又回头对简士芸道:“她是昭仪娘娘赐下的人,是正正经经的二房,你将正院旁边的院子收拾收拾,让她住进去吧,再给她配两个丫鬟,四个婆子。总得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才全了昭仪娘娘的脸面。” 简士芸瞥了长兴侯一眼,见他的眼光就没有离开红锦身上,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晓得了。侯爷快去吧。” 长兴侯笑着出了门,往外院里去了。 红锦正低头沉思,想着不知要用个法子,让长兴侯允许她出去一趟,好跟主子接洽,却听见坐在上首的简士芸厉喝一声:“关门!” 正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轰隆的响声将红锦从沉声中振醒过来,抬头看了看简士芸阴沉的脸色,红锦暗叫一声“不妙”,却已经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住了,拖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红锦大声叫道,十分着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听说十分软弱,曾经被一个妾室拿捏了十几年的简士芸,居然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简士芸看见红锦惊惶的面庞,十分快意,一挥手道:“拿药过来!” 从隔间走出来一个低着头的婆子,手里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碗,来到红锦身边。 “给她喂下去。——一滴都不能撒出来。”简士芸厉声吩咐道。 她前半辈子,软弱了半辈子,才让谢氏鸠占雀巢,逼得自己和女儿几无立足之地。她吃了这样大一个亏,还不醒悟过来,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红锦大惊失色,拼命想挣扎,却被两个婆子死死地按住,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婆子将汤药灌到了自己嘴里。 等红锦将碗里的汤药都咽了下去,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简士芸才冷冷地道:“将她绑到椅子上,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松开。”这是防备红锦会立刻去用催吐的法子,将刚刚灌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 两个婆子依言将红锦拖到一旁的隔间,拿绳子将她绑在楠木扶手官椅上,又取了个帕子,将她的嘴堵住。 红锦在宫里头虽然智计百出,可是还没有面对过这样不顾脸面后果,一味硬来的人,一双眼睛瞪着简士芸,恨不得在她脸上剜个洞出来。 简士芸站在隔间的屋门口,看着红锦的样子,有几分快意。笑着道:“跟你说一声,刚才给你喝的,是芜子汤。所以从此以后。你好好服侍侯爷就行了,别想七想八的,尽出妖蛾子。” 红锦一听是芜子汤。立时便晕了过去。 简士芸鄙夷地“呸”了一声,出了隔间。往旁边的院子安插人手去了。 如今的长兴侯府内院,都是她简士芸的天下。这些手段,这么多年,她看也看熟了。以前她牢记着大嫂的话,与人为善,凡事隐忍退让,却让自己和女儿吃了十多年的苦。也让谢氏那个贱人差一点就置自己和女儿以死地! 所幸她的娘家镇国公府重新起复,成为天子重臣,她才在长兴侯府重新扬眉吐气,夺回自己应有的一切。如今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成了人上人,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果她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宫婢,她就活该去死了! 这边贺宁馨和简飞扬也一大早起来,各自穿戴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朝服,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往宫里头去了。 贺宁馨有随时都可以进宫的腰牌。这一次,她没有递牌子先请示,而是直接入了宫,求见岚昭仪。 简飞扬陪着贺宁馨过去。当然不能去后宫,只好去了养心殿,向宏宣帝请罪。 宏宣帝看着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简飞扬,笑着问他:“这是怎么啦?朕手下让敌寇闻风丧胆的大将,居然不能奈一小女子何?!” 简飞扬低着头,讪讪地道:“陛下就不要取笑臣了。还望陛下饶恕内子的不敬之罪,顾念她身怀六甲,是我简家来之不易的根苗,对她网开一面吧。”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宏宣帝轻抬右手,道:“起来吧,赐座。” 一个内侍忙过来扶了简飞扬起来,另一个内侍小跑着送了一个红木锦凳进来,放到宏宣帝龙案下首第一个位置上。 简飞扬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坐在了锦凳上,依然低着头,一幅愧疚难言的样子。 宏宣帝命人上了茶,又笑着问简飞扬:“你也太惯着你夫人了。岚昭仪也是一番好意,你悄悄地收了人,放在外院,或者别庄,不就行了?既能让岚昭仪满意,也不让你夫人难过,岂不是两全其美?——朕的大将,难道连这点机变都没有?” 简飞扬双手捧着茶,垂眸看着茶杯里袅袅上升的热气,有些挫败地道:“岚昭仪大张旗鼓地送人,怎么瞒得过去?再说,臣真心爱重内子,不肯蒙骗她,让她伤心。” 宏宣帝轻笑:“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飞扬,你要知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怎么能成大器?” 简飞扬也笑着摇摇头,看向宏宣帝,道:“陛下,臣对陛下、对大齐朝尽忠,是可以舍了这条命的。同样,臣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内子,也是可以舍了这条命的。——陛下雄才大略,心里装着江山社稷,臣心里没有陛下那么大,能装得东西也少,自是远远不如的。” 宏宣帝点点头,道:“家国天下,家国天下,没有国,就没有家。同样若是没有家,国又将何存?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也不怪你。”顿了顿,又赞许地对简飞扬道:“若是你完全能将自己的家人抛开,朕反而会觉得寒心。” 提前上传的。五月粉红960的加更。感谢cat82jiang、七色琉璃心、zggdzjlhlzxy、叶落离亭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碧缕纱打赏的桃花扇。还有一次加更,五月份的加更就还完了。六月份到现在238票,算240票吧,一共有四次加更。然后俺就可以继续一天一更,粉红攒到60就加更一次的美好日子鸟。~~o(_ 重生空间守则第5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宁馨自己发出的。 贺宁馨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迟姑姑拿着戒尺的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了下去,她的另一只手正护在拿着戒尺的那只手上,叫得如同杀猪宰羊一般。 这是怎么啦? 贺宁馨诧异地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又觉得全身一轻,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贺宁馨不用看,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抬头看着那人笑道:“飞扬,你来了。” 扶着她站起来的,正是她的夫君镇国公简飞扬。 以往敢横刀立马,独自面对穷凶极恶的羌人依然面不改色的简飞扬,如今却面色煞白,扶着贺宁馨的手瑟瑟发抖,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全身都架不住颤抖起来。 还是贺宁馨抬起手,坚定地握在简飞扬的手臂上,连说几声:“我没事,我没事……” 简飞扬脸色黑如锅底,颤声道:“若是你有事……”下面的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贺宁馨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面似乎还有人慢慢地走过来。 岚清宫的台阶上,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口呼“圣上”。 贺宁馨一惊,知道是宏宣帝来了,忙拉着简飞扬要一起跪下。 宏宣帝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温言阻止道:“镇国公夫人身子不方便,无需多礼。”回头又对身后的一个人道:“宋医正,过来给镇国公夫人请请脉,看看夫人的身子可有关碍。” 宋医正低着头走过来,对着贺宁馨和简飞扬深施一礼,道:“得罪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忙还礼不迭。 简飞扬更是急切地抓了贺宁馨的手腕送到宋医正面前,道:“宋医正,我夫人刚刚在地上跪得久了,又受了惊吓,不知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宋医正对着简飞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走到贺宁馨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蝉翼纱的帕子,搭在贺宁馨的手腕上,半闭着双眼把起脉来。 简飞扬紧张地盯着宋医正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不妥。 宏宣帝也背着双手,站在宋医正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宋医正给贺宁馨把脉,似乎没有注意到岚清宫台阶上跪着的岚昭仪一行人。 岚昭仪眼望着面前宏宣帝的样子,还有宏宣帝重视贺宁馨胜过自己的委屈,一颗心不由不断往下沉。——若是失去了圣上的宠爱,自己还剩下什么?! 红绸也在岚昭仪身后盯着面前众人的一举一动。 岚昭仪的脸色没有逃过红绸的眼睛。她眼珠转了转,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昭仪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适?”不断给岚昭仪使眼色。 岚昭仪回头看了红绸一眼,听见红绸的话,又瞥见红绸的眼色,岚昭仪明白过来,轻轻“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别多嘴。本宫只是有些头晕目眩而已。”说话间。红绸已经会意地扶住了跪着的岚昭仪摇摇欲坠的身子。 宏宣帝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眼望着宋医正那边的方向。 岚昭仪银牙紧咬下唇,本来没有不适,也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起来。 过了良久,宋医正才结束把脉,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不必惊慌。镇国公夫人这一胎怀得结实,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血翻涌,想是受了刺激。惊怒交加的缘故。我给夫人开一剂静心汤,想吃的话,就煎一剂吃,懒怠吃的话,不吃也行。”那就是说。不是很严重。 贺宁馨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宋医正点头示意道:“多谢宋医正指点。今日是我造次了。”说着,又对着宏宣帝的方向要跪下来。 宏宣帝忙对简飞扬道:“飞扬,扶着你夫人,别让她跪了。——今儿跪得还少了?!” 说着,宏宣帝转头看向岚清宫上上下下的人,轻声“哼”了一声。道:“在宫门口责打一品国夫人。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岚清宫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伏地求饶,地上一片哀嚎。 岚昭仪脸色一白,也伏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红绸在岚昭仪身后咬咬牙,颤声道:“回禀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镇国公夫人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引起的。我们昭仪娘娘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皇家的尊严不可轻慢,才命人处罚镇国公夫人。以儆效尤而已。” 宫里头规矩严,贺宁馨此举闹得太出格,就算有理也要变做无理。 刚才红绸的话,宏宣帝也听见了。当时不过觉得这个宫女伶牙俐齿而已,如今才发现,这个宫女胆色也不错,便多看了她几眼。 红绸在人群中感受到宏宣帝的眼光。赶紧将头垂得更低,生怕让宏宣帝注意到她。 听了红绸的话,贺宁馨在一旁冷笑一声道:“昭仪娘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那昭仪娘娘刚才责问臣妇,为何要将昭仪娘娘赐得美人转送给长兴侯做侍妾的时候,可不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位姑姑维护主子是好事。可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却不是帮你们主子,而是将你们主子往坑里推呢。” 红绸被贺宁馨揭穿当面撒谎,脸色一红,不敢再言语,低了头,心里忐忑不已。 岚昭仪却回过神来,赶紧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妾委屈……” 宏宣帝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此事是岚昭仪处置不当,让镇国公夫人受委屈了。” 岚昭仪脸上霎时褪尽了所有的血色,怔怔地看着宏宣帝。 “来人!”宏宣帝回头吩咐道,“去奉先殿将祖宗留下的一支五棱铜镏金宝塔金鞭取过来。” 一个内侍走出来,对着宏宣帝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奉先殿取金鞭去了。 趁着内侍去取金鞭的空当,宏宣帝对贺宁馨道:“朕不会白让夫人受这个委屈。飞扬是大齐的肱股之臣,让夫人没脸,就是伤我大齐的重臣脸面。夫人放心,朕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 说话间,那五棱金鞭已经取了过来,送到宏宣帝手里。 宏宣帝手捧金鞭,对贺宁馨诚恳地道:“镇国公夫人,朕如今赐这支金鞭给夫人。以后若是再有人敢给镇国公送美人,夫人可以用这支金鞭,上打皇妃皇子和公主,下打朝臣命妇和庶民。——总之夫人今后,永生永世,都不必再受这样的委屈。” 让“该隐的fans”失望了,寒某没能登上宇宙飞船…… 晚上11点才到家,实在太累了,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周一三更9000字补偿大家。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 感谢芊然6862、herionewen、魔界冰月、夏日炎凉、cat82jiang、老君新华路73、叶落离亭、晴空森林打赏的平安符。感谢zhaoye1978打赏的桃花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她在丛中笑 (二更合一,含六月粉红60+) 宏宣帝说完,将金鞭往贺宁馨面前送了过去。 简飞扬忙帮着贺宁馨向宏宣帝谢恩,又讪讪地道:“陛下,这个金鞭太能打了,臣担心……”担心有人更加嫉恨贺宁馨。 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抬举贺宁馨,就是在打岚昭仪的脸。若是这一次,岚昭仪还有翻身的机会,贺宁馨跟岚昭仪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年作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实在是防不胜防。 毕竟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日贺宁馨在岚清宫门前大闹,就是因为岚昭仪给镇国公送美人引发的。 宏宣帝却笑了笑,对着简飞扬道:“飞扬多虑了。朕刚才说得清清楚楚,只有旁人给你侍妾的时候,镇国公夫人才能用这个金鞭。”顿了顿,宏宣帝的唇角微扬,“若是从此无人再给你送侍妾,自然也就再也没有用这根金鞭的时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镇国公夫人,你可以把这根金鞭收起来,到时候传给你女儿就是了。” 居然还可以世袭…… 贺宁馨忙笑着双手接过金鞭,对宏宣帝道:“陛下圣明。臣妇没什么见识,也没有别的担心,就担心有人故意给臣妇添堵,送些居心叵测的女子进府,让臣妇难做。——如今有了陛下所赐的金鞭,不仅臣妇从此能高枕无忧,就连臣妇的女儿也能叨光。陛下放心,臣妇有分寸的。” 说着,贺宁馨瞥了一眼跪在岚清宫台阶上,脸色煞白的岚昭仪,故意又问:“陛下,这根金鞭。可不可以追溯到以前的事情上去?” 宏宣帝也看了岚昭仪一眼,笑了笑,却走上台阶。亲自扶了岚昭仪起身,轻描淡写地道:“不知者不为罪。朕赐金鞭之前发生的事情,当然不能用这根金鞭。”说完。眼角的余光轻轻往跪在岚昭仪身后的红绸扫过去,唇角抿了抿。脸上的神情又刚毅了几分。 贺宁馨的眼睛当然没有放过宏宣帝脸上的神情变幻。宏宣帝当年收拾老宁远侯楚伯赞之前,也是这幅样子,当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见得再熟悉不过了…… 看见宏宣帝已经盯上了红绸,贺宁馨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转眼看看一脸惊喜交集,似乎绝处逢生的岚昭仪,贺宁馨心里有一丝的怜悯:丧钟正在敲响。只是岚昭仪听不见罢了…… 简飞扬站在一旁,看见宏宣帝的举动,脸上错愕了半晌,便平静下来,低头垂眸,更紧得将贺宁馨护在身旁。 宏宣帝端立在台阶之上,对底下的人道:“今日之事,镇国公夫人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衙门有衙门的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再大的冤屈。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到宫里头来闹。再说此事,也不能全赖岚昭仪,朕也有错,错在没有及时更岚昭仪说个清楚明白。让岚昭仪也受了委屈。”说着,轻轻拍了拍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泪眼婆娑的望着宏宣帝俊逸的侧脸,哽咽着道:“有圣上这句话,臣妾死而无憾……” 宏宣帝闻言回头看了岚昭仪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此话当真?” 岚昭仪重重地点头:“如有半句虚言……”就要发毒誓。 宏宣帝忙抬手阻止她,温言道:“好了,朕信你。”说着,又转身对底下的人道:“传朕的旨意,晋岚昭仪为淑妃,造金册,谱玉牒,一月之后封妃大典。” 此言一出,除了简飞扬和贺宁馨,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 岚清宫的宫女内侍当然不必说,个个喜出望外,连连给宏宣帝磕头行礼。 岚昭仪自然是最高兴的,对宏宣帝谢恩之后,便望着简飞扬和贺宁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可是简飞扬和贺宁馨看着她的样子,却是不屑中带着几丝怜悯,似乎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让岚昭仪刚才升起来的喜悦之情,都被打得烟消云散。 从宫里头出来,贺宁馨在车上便跟简飞扬说好了后面的事情,两人故意在车上就大闹一场。贺宁馨更是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直接带着丫鬟回娘家贺家小住去了。 不久,京里面便传出了镇国公夫人跟岚昭仪交恶的流言。又说宏宣帝为了安抚功臣和宠妃,各有赏赐。镇国公夫人得了可以鞭打除了皇帝以外的一切人的金鞭,而岚昭仪,却晋位成了淑妃。 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镇国公夫人输了一筹。毕竟岚昭仪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镇国公夫人的金鞭,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条件限制太多,还非要给镇国公送女人的时候才用的上。这样的金鞭,在许多人眼里,完全是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据说镇国公夫人气得倒仰,出了皇宫就跟镇国公大吵一场,然后怒气冲冲地回娘家去了。 镇国公形单影支,经常在外面的酒楼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府。所幸有了圣上赐得金鞭,倒是没有女人愿意再贴上去,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裴舒芬在宁远侯府的春戊院听见这档子事,笑得前仰后合,道:“那贺宁馨实在太小家子气了,就为了个劳什子的妾室,不惜断了镇国公府更大的后路,实在是得不偿失。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命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这话,裴舒芬觉得心情出奇地好,便又命人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过来,又取了些从琅缳洞天里面顺出来的粮食和药草,在隔间里亲自看着熬药膳,打算一会儿喂给他吃。 裴舒芬的儿子排行第七,如今才三个月,还不到一百天。封世子的时候,宁远侯楚华谨给他取了名字,叫楚逊,又命府里头的人称他“七少爷”,不许人叫他世子。说是怕孩子年岁小,经不起这样大的福气。 这个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连裴舒芬都挑不出错。高高兴兴应了,跟着众人一起称自己的儿子“七少爷”。 只是对于楚华谨取得名字很是不高兴。 裴舒芬知道宁远侯府里嫡出和庶出是分别排辈的,听见这个名字。觉得很咯应,试图去问楚华谨。为何不跟着楚谦益一样排辈,反而要用单名。 楚华谨现在根本不见她,只是让人传话,说名字已经报上去,已写在册封世子的圣旨上。裴舒芬若是不满意,自己去求圣上改名去。 裴舒芬现在不过是一个妾室,不经宣召。根本去不了宫里头,只好怏怏作罢,暂不提起此事。 楚逊的||乳|娘抱着他过来,送到了舒芬怀里。 裴舒芬掂了掂他的襁褓,眉头微蹙,道:“怎么还是这样轻?”瘦得皮包骨头,跟个猴儿一样。 ||乳|娘在一旁讪讪地笑。七少爷刚满了三个月,五姨娘裴舒芬便开始给七少爷吃各种她亲手做得粥。粥品当然比||乳|汁味道丰富,七少爷本来就吃得不多,再吃各种粥品。吃奶就吃得更少了,能不瘦吗? 只是这些话,||乳|娘说了,裴舒芬也听不进去。她知道人||乳|是不错。不过她觉得琅缳洞天的粮食和药草更神奇,不是一些普通女人的||乳|汁可以比的。 裴舒芬住的春戊院正房隔间里面架了个小吊炉,是裴舒芬自己亲手做食物的地方,十分小心谨慎,从不离人的。 此时粥已熬好,桐云走了过去,将吊炉上面的小砂锅取了下来,舀了几勺粥在玉瓷碗里,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裴舒芬一直盯着桐云的一举一动,担心她做手脚。 桐云像是不知道一样,将粥放到裴舒芬面前的炕桌上,又吹了吹,对裴舒芬道:“芬姨娘,粥好了。” 裴舒芬点点头,让||乳|娘下去了,自己伸手拿起银汤匙,舀了一勺送到七少爷嘴里。 七少爷吃了几口,便哼哼唧唧地睡了过去。 裴舒芬叹了一口气,自己将剩下的粥都吃了,又让桐云过来收拾。 桐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裴舒芬耳语道:“芬姨娘,侯爷今晚在方姨娘的院子里歇着。齐姨娘那里也有一阵子没有去了。” 裴舒芬眉头皱得更紧。——难道侯爷想抬举方姨娘?可是宁远侯府怎会做出妾室扶正这种不靠谱的事? 又想到自己枕头下面的药丸,裴舒芬心里更烦闷,伸手将七少爷给了桐云,道:“抱回去给||乳|娘。吩咐||乳|娘,等七少爷醒了,再喂一次奶。” 桐云笑着应了,抱着熟睡的七少爷回厢房去了。 桐月等了半天,见裴舒芬没有别的吩咐,便也行礼下去了。 隔间里只剩下裴舒芬一个人。 她这段日子,使尽了法子想让楚华谨到她院子里来一趟,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后来又听说,楚华谨如今行事十分谨慎,每次吃饭,除了银针试毒以外,还让小厮使了又使,宁可吃人家的“口水饭”,也不随便乱吃东西。——就算是家里头的厨房做出的东西也不例外,这架式跟九五至尊似的,让裴舒芬好生奇怪。 而楚华谨不来,裴舒芬当然没有法子下手。且看现在的架式,就算是楚华谨来了,裴舒芬也不一定能有机会下毒。——已经防范上了。 裴舒芬疑心是有人在楚华谨身边说了什么,对自己的这些丫鬟婆子便更是谨慎起来,等闲不跟她们说实话。 既然无计可施,只好暂且放下,先尽心尽力养大七少爷再说。 柳梦寒在宁远侯府的慈宁院里,近来也很是情绪不好。费了那么多功夫,本来以为能一举将岚昭仪扳倒,给自己的女儿进宫扫清障碍,谁知竟让那个贱人因祸得福,还升了四妃之一的淑妃! 从昭仪到淑妃,这个晋升,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以后要再扳倒她,可就更难了。 唯一值得柳梦寒高兴一些的,不过是将岚淑妃同镇国公府的关系彻底斩断。一个没有强大外援的宫妃,就算得宠,能耐也有限。 如今正是七月中的时候,京城里的气候越发炎热起来。 柳梦寒里外都换上了由雪蝉锦改良而来的雪蝉纱,屋里四面也放了冰盆。四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打着大大的芭蕉扇,往冰盆里面不断扇扇子,才让冰气四溢。将柳梦寒的内室熏得清凉无比。 就是在这样的清凉里面,柳梦寒依然有些心浮气躁。 红锦失手了,没有去成镇国公府。却去了长兴侯府,还做了长兴侯那个没用的老头子的妾室。听说她已经被长兴侯的夫人简士芸灌了芜子汤。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没有孩子的妾室,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柳梦寒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知道消息之后,当然不会再将玉玺送过去给她当嫁妆,反而命人将红锦的家人全部弄死,再一把火烧了,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京城里面。不过是传了几天京郊的一户农户人家半夜家里起火,一家大小全部葬身火海的谣言,便烟消云散了。 红锦得知消息,哭了好几天,便一根绳子上吊了,还将长兴侯陈亮吓得大病一场,再也起不了床。 这些事情传到宫里面,岚淑妃不过是叹息了几声,便再也没有提起红锦,而宫里头那些暗线。更是吓得心惊胆战,加紧给柳梦寒办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时柳梦寒歪躺在铺了冰绡凉席的罗汉床上,吃了几块冰镇的西瓜。便吩咐收拾下去,叫了自己的人进来问话。 那婆子苦着脸问柳梦寒:“太姨娘有何吩咐?” 柳梦寒笑着道:“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让你家小主子去个好地儿。” 那婆子会意,低头想了想,道:“太姨娘,此事……”抬头看了看四围打扇的小丫鬟。 柳梦寒便示意打扇子的小丫鬟出去,只留下那个婆子说话。 那婆子凑上前来,对柳梦寒低声道:“主子,很快就是八月十五了。不若到时候,请了二房一起进府过节,然后……”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柳梦寒点点头,满意地笑道:“就知道你是给心狠手辣的。——能一起解决这两个人,就更好了。” 那婆子讪讪地笑了,低声提醒柳梦寒:“……还有七少爷。” 柳梦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那个病秧子,暂且先留着吧。我还有用呢。” 两人计议已定,便各自去行事。 柳梦寒这边叫了管内院的方姨娘过来,对她言道,二房楚华诚他们虽然已经跟宁远侯府分了家,但还是一家人,不能疏远这门亲,嘱咐方姨娘,到了中秋节的时候,请二房楚华诚他们一家过宁远侯府过节。 中秋节本来就是一家大小团圆的日子,柳梦寒的提议是正理。方姨娘请示了一下楚华谨,便应了,自去筹备。 中秋节那天,宁远侯府果然很热闹。 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楚华诚带着家小来到宁远侯府,同大哥一家,还有太姨娘柳梦寒带着楚华朱和楚华瑜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一群人又移师后花园赏月吃月饼。 楚中玉已经定了明年三月,给太夫人守孝一年之期满了之后,便要入宫伴驾了。如今她在府里头的地位当然是水涨船高,不同以往了。 裴舒芬坐在妾室那边的偏桌上,看着楚中玉穿着烟青色挑丝双窠云雁短襦,下系着宫缎素雪婵娟裙,头上绾着双环髻,戴着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素银凤钗,耳朵上是一对珍珠耳塞,脸上脂粉未施,素面朝天,清丽难言,心里不由酸溜溜的。 以前这个只会讨好自己的庶女,也要入宫,一飞冲天了。 裴舒芬有些后悔。当日自己如果不是着了魔似地要给楚华谨做填房,而是入宫伴驾,如今封淑妃的,说不定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自断后路,脑子有问题的岚昭仪了。 柳梦寒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单独一桌,十分安静。只坐了一会儿,便推说天凉夜静,她有些不舒服,便带着两个孩子先回慈宁院了。 楚华诚和楚华谨兄弟俩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今日聚到一起,喝了点菊花酒,不由话多了起来。 方姨娘便命厨房又做了几个小菜送上来,给他们兄弟俩佐酒。 两人吃到月上中宵,才尽欢而散。 别的女眷。已经走得走,散得散,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是中秋夜里楚华谨和楚华诚两人喝得太晚了。着了凉。 第二天,两人都发起高热来。 不过楚华谨也就病了一两天,便退热了。一切如常。 楚华诚却没有那么幸运,反而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太医院的太医都瞧遍了,还不见好转。后来有人荐了一个神医,说是药到病除,十分灵验,二夫人黄氏便赶紧请了来给楚华诚瞧病。 那神医把了半天脉,摇头道:“太晚了。若是你们早一些请我。或许还有救。如今这样子,赶紧准备后事吧。”说得楚华诚和黄氏都吓得不行,跪着求神医赐药。 那神医便道:“罢了,你这病还得用猛药医,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救你一命。”说着便开了一个方子,让黄氏去照方抓药。 黄氏拿了方子,使人抓了一幅药回来,煎了头一回给楚华诚吃了,觉得效果很好。不愧是神医,便赶紧又煎了一回。 这第二回药,可是要了楚华诚的命。 楚华诚吃完药的第二天,早上便再也没有醒过来。撒腿去了。 二夫人黄氏哭得惊天动地,使人去寻神医的麻烦,却发现神医不过是游方郎中,他住的屋子,本来就是租的别人家的,如今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楚华谨听说自己的二弟没了,也很惊讶。过府吊唁的时候,听了二弟妹黄氏说了神医误人的事,楚华谨也很难过,使人拿了自己的名贴,去顺天府报官,捉拿这个江湖骗子。 只是哪里抓的着影子?只好自认倒霉而已。 楚华诚去世不久,宁远侯府里的楚中玉也病了,症状跟楚华谨和楚华诚颇有不同,不是高热,而是低烧,且咳嗽不已,间或有咳血的现象出现。 宁远侯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三姑娘楚中玉是得了女儿痨,会过人的,都不愿意去照顾她。 楚华谨也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女儿,便同意了柳太姨娘的提议,将楚中玉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这一去,当然也是有去无回。 继中秋节大团圆之后,宁远侯府的人就再也没有团圆过。 最近更是白事不断,先是宁远侯府的二老爷楚华诚高热不退,缠绵病榻一个多月后,终于不治身亡。 然后是宁远侯府本来定了要入宫的记名嫡女,京中第一美人楚中玉得了女儿痨,送到京郊的庄子上静养了三个多月后,也撒手尘寰。 楚中玉不仅美名在外,而且才名在外。当年在安郡王府花会上一首《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拔得头筹,被封为“问香花主”,让大齐朝的仕子们传诵至今。虽说之后她并没有新的诗作传出,可是就这一首词,也足够让她名扬千古。 可惜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楚中玉更是红颜薄命,二十多岁如姣花软玉一般的人儿,居然还没有定亲,更没有出嫁,尤其让仕子们扼腕叹息, 宁远侯楚华谨听了庄子里的人回报,说三姑娘楚中玉病死在庄子上,更加难过,暗忖他们楚家的人,不知做了什么孽,怎么一个一个都赴了黄泉。 裴舒芬跟楚中玉的关系不错,听见她的消息,也跟着撒了几滴泪,很是伤感了几天。 整个宁远侯府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姨娘柳梦寒了。她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地帮楚华朱准备入宫要戴的箱笼,又暗中请了一个通晓宫中礼仪的嬷嬷进府,教楚中玉学规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楚中玉死后,楚华谨伤心了几天,便想起圣上提过,要让楚中玉改作记名嫡女,入宫伴驾的事。 二更合一,含六月粉红60票的加更。下午还有一更,是六月粉红120的加更。0(n_n)o 太困了,下午加更再答谢大家的打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雷霆一击 上 (六月粉红120+) 如今楚中玉死了,这入宫伴驾的事,难道就这么黄了? 楚华谨当然不甘心。可是举目四望,宁远侯府里似乎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楚华谨自己虽有女儿,奈何差了辈份,不得入宫。 柳梦寒等了几日,等着楚华谨过来求她,要将楚华朱代替楚中玉入宫伴驾,却连个影子也没有看着。 看见柳梦寒在慈宁院摔碗砸盆,柳梦寒身边的嬷嬷悄悄去了二门上,偷偷塞了一块五两重的金子,才买通了门上的婆子,放她去了外院。 如今楚华谨治家,比以前严多了。说了不许内院的人出入门禁,就如铁律一般。一般人都不敢造次。以前五个铜子儿就能让管二门的婆子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除非你拿得出五两金子。——涨价是因为风险太大,一旦查出,看门的婆子会被打死,家人会被赶出宁远侯府,当然要多收些钱,为家里人以后的日子留条后路。 那嬷嬷好不容易出了二门,来到外院,寻到外书房那里,却吃了个闭门羹。没想到楚华谨的外书房,如今管得比内院门禁还要严些,就算嬷嬷出了十两重的金条,书童也不放她进去。 嬷嬷没有办法,垂头丧气回到慈宁院,跟柳梦寒回报道:“太姨娘,奴婢无能,没见到侯爷。” 柳梦寒气得柳眉倒竖,低斥道:“一群废物!”气得倒在榻上,午饭都没有吃。 柳梦寒的女儿楚华朱听说她没有吃饭,便亲自下厨,熬了海参虾仁江米粥过来劝食。 “……娘。这是女儿亲自熬得江米粥,娘好歹用一点吧。”楚华朱在柳梦寒身边低声劝她。 柳梦寒翻身过来,看了楚华朱一眼,见她杏眼桃腮,眉目清灵,同先皇后楚华丹虽然面目极似,但是更聪明慧黠一些,就比那个一脸蠢相的楚华丹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柳梦寒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玉手。抚上了楚华朱吹弹得破的脸蛋,笑着提醒她:“屋里只有我们娘儿俩,说说也无妨。只是容易叫得顺口了,以后让人抓住把柄可不好。你是要进宫的贵人,更要知道分寸。宫里头步步是坑,稍有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以后都改了吧,就叫我姨娘就是了。”纠正楚华朱先前称呼的错误。 楚华朱有些不高兴,闷闷地坐在柳梦寒身边,道:“姨娘,我们为什么要回来?在外面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们叫了这么多年娘,突然要改口叫‘姨娘’。姨娘忍得下这口气。我和弟弟却再难忍下去了。” 柳梦寒心情好了许多,满脸笑容地坐了起来,拿起银汤匙,喝了几口楚华朱送来的江米粥,满足地叹息一声,道:“我女儿这一手厨艺,天生天长,将来入了宫。可要好好给圣上显露几手,让圣上离不开才好……” 楚华朱满脸羞红,娇嗔道:“姨娘又糊涂了。这种话,怎么能在女儿面前说?”说着,掩面欲走。 柳梦寒忙叫住她,笑着道:“你别不好意思。这就不好意思了?以后还有让你更不好意思的呢!”拉了楚华朱在身边坐下,轻声嘱咐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若是真的为娘不平,就进宫好好侍奉圣上。你要得了脸,娘和你弟弟的日子才会真正好过。——等你以后生了儿子,咱们一家,才算是有了盼头。” 楚华朱的脸红了又红。却也没有再借故离去,坐在柳梦寒身边,听柳梦寒低低地吩咐交待许多话,末了又问她:“那宫里来的嬷嬷教得如何?你学着可觉得吃力?可有用?” 楚华朱想到这几日正教到房中术,脸上更是红的娇艳欲滴,悄悄问柳梦寒:“姨娘,真的要做如此羞人的事,才能生下孩儿?” 柳梦寒点点头,揽了楚华朱的肩膀到怀里,对她推心置腹地道:“这档子事,对大部分女人来说,都是为了生儿育女,从中并没有得到多少趣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男子会乐此不疲?不说家里的三妻四妾,就连外面的秦楼楚馆,也经常人满为患?——你道那些所谓的名伶名妓,真的是靠什么才华笔墨红极一时的吗?都是骗人的!但凡名妓,若是没有几手过人的房中术,她就是才比宰辅,文比诗仙,也是无人问津的。” “抓住男人,就要抓住男人最喜好的两样东西:女人和吃食。你天生对厨艺极为精通,人生得又好,又聪慧,身子更不用说,姨娘从小就用各种补品给你补身,你十三岁的时候,身形就很傲人了。如今十五岁,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你不入宫,就是暴殄天物!” 听了柳梦寒的话,楚华朱也升起几分信心,只是想起死去的楚中玉,又有几丝感慨,道:“我生得比不过三姐。只有三姐才当得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呼。” 想起楚中玉的样貌,柳梦寒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本来她还以为,在老宁远侯身边的女人中,她的容貌身姿,是最出众的,才让老侯爷将重码压在她身上。谁知见了楚中玉,才知道老侯爷还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容貌真正绝色的通房丫鬟,还是宁远侯太夫人亲自给老侯爷预备的,才能生下楚中玉这样一个容貌难描难画的女儿。 不过绝色又怎样?到底是出身不好,比不得自己既有容貌,又有家世。虽说家人都不在了,可是自己的出身老侯爷是尽知的。 想起当年的事,柳梦寒有一丝怔忡。曾经对她千依百顺,如珠似宝的老侯爷也不在了。当年她被老侯爷拐了来,曾经也是哭着不依的,可是老侯爷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就连后来她心甘情愿地委身老侯爷的时候,也没有经历过一般女子都要经历的破瓜之痛,老侯爷的手段。真正高明…… 柳梦寒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燥热,推了楚华朱道:“你下去学规矩去。我有些闷了,要出去走一走。” 说着,柳梦寒带了丫鬟婆子,顺着抄手游廊出了慈宁院,往齐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齐姨娘如今不得回娘家寻爹娘哥嫂商议,女儿楚文琳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儿子楚文琛也要入楚家的家学念书,正烦闷不堪。 听说柳梦寒要来拜访。齐姨娘有些诧异。她跟柳太姨娘一向不熟的,而且也知道柳太姨娘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一定有要事。 齐姨娘便吩咐了下去,使人准备了香茶静室和点心。在一旁亲自烹茶,等着柳太姨娘大驾光临。 柳梦寒被下人领到静室,笑着对端坐在那边的齐姨娘点了点头,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说着,柳梦寒在齐姨娘面前坐下,看着齐姨娘提了小紫砂壶,给自己注了一杯大红袍。 柳梦寒略尝了尝。笑道:“齐姨娘虽然娘家失了势,可是到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门缝里随便扫扫,都比一般的暴发户要强些。” 这话说得极失礼。 齐姨娘却只微微一笑,道:“柳太姨娘有话就说。——以为贬低了我娘家,就能让我没了主意,投到柳太姨娘麾下,就打错了算盘。门在那边。请恕齐萱不奉陪了。” 柳梦寒微微窒了窒,才放低了身段,笑着说软乎话:“齐姨娘真不愧是侯府嫡女出身,说话行事的气派就是不一般。是我失礼了。”说着,站起身给齐姨娘福了一福。 齐姨娘知道柳梦寒这般作态,是有求于她,端坐着不动受了柳梦寒的大礼。才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柳太姨娘当知晓,求人办事呢,是不能继续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 柳梦寒笑着问:“齐姨娘怎知我是有求而来?怎知我不是惦记着齐姨娘,有心过来结交结交?” 齐姨娘笑着不说话,看着柳梦寒。 柳梦寒讪了一会儿。道:“齐姨娘聪明,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齐姨娘帮我一个忙,我日后定会还齐姨娘一个大人情。” 齐姨娘偏着头想了想,道:“如果能两利,自然可以试一试。” 柳梦寒听懂了齐姨娘的意思,便先试探着道:“过了太夫人的周年忌日,侯爷就要立新妇了。齐姨娘本是定南侯府嫡长女,当年是跟侯爷有过婚约的,又为侯爷生儿育女,娘家也是勋贵,这样的资历,在这满府里,齐姨娘要说是第二,就无人称第一了。” 这话说得齐姨娘怦然心动。她打着扶正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却因为楚华谨跟方姨娘越发亲近,而不能成事。 柳梦寒的话,让齐姨娘升起一丝曙光,问她:“宁远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这妾室扶正,似乎不太行得通?” 柳梦寒掩袖笑道:“刚刚还觉得齐姨娘聪明,如今怎么糊涂了?——宁远侯府再大,大得过圣上?只要圣上发话,齐姨娘有什么不能了的心事?” 齐姨娘听不懂柳梦寒的话,摇了摇头,道:“柳太姨娘说话太云山雾罩了。我听不明白。” 柳梦寒进一步点醒她:“……楚中玉不在了,可是我们宁远侯府,还是要送人入宫伴驾的。齐姨娘也知道,我们华朱,也是太夫人的记名嫡女,说起来,跟楚中玉是一个牌名上的人。” 感谢胖胖不吃鱼、老君新华路730、yuki荷、cat82jiang、危夕年、顺顺666、晴空森林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千反田爱琉打赏的香囊。感谢cat82jiang打赏的桃花扇。谢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 今天算是三更9000字哦。厚颜求一下大家手里的粉红票。0(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雷霆一击 中 听见柳太姨娘说起她自己的女儿,齐姨娘有些泛酸。——不过是个外室女,也肖想入宫承宠…… “柳太姨娘,人贵自知。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齐姨娘微笑着给自己也续了一杯茶,再将紫砂壶放回一旁的茶龛里面坐好。 柳梦寒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告辞:“齐姨娘既然不信,我也无话可说。——不过齐姨娘等着瞧吧。”说着,告辞离去。 齐姨娘一个人坐在静室了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方姨娘那里坐一坐。 方姨娘如今管家事忙,齐姨娘还是在方姨娘院子里的正房堂屋里等了一顿饭的时间,才看见方姨娘姗姗来迟。 “ 重生空间守则第5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妹妹如今真是贵人事忙,姐姐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了。”齐姨娘笑意盈盈地道。 方姨娘嫣然一笑,坐在了齐姨娘对面的镂空扶手官椅上,客气起来:“齐姐姐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如今我不过是帮着侯爷,暂时管管内院。等以后新夫人进府了,就要全盘交出去的。——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齐姨娘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侯爷这样看重妹妹,难道不是要抬举妹妹?” 方姨娘笑着摇摇头,对齐姨娘道:“齐姐姐这话说偏了。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有妾室扶正这回事?再说了,侯爷已经说过,等过了太夫人的孝期,就要从外面再娶一房新夫人进来。——这种话,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无论齐姨娘怎样威逼利诱,方姨娘就是不松开。 不知是她笃定侯爷的心不会变,还是真的对这宁远侯夫人的位置没有想法,总之方姨娘的态度。让齐姨娘心神恍惚起来。 努力了这么久,已经快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候,难道真的要放弃? 柳梦寒回到慈宁院。叫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婆子进去,低声吩咐了一番话,便让他们各自筹备起来。 眼看年节将至。各府上都如同往年一样,忙碌不堪。 镇国公府里。镇国公夫人经过镇国公屡次去她的娘家贺家作小伏低,终于跟镇国公和好如初,回到镇国公府待产。所以同样是过年,镇国公府里又多了一层紧张期待的热切气氛。 宫里面今年也不一样。 岚昭仪几个月前晋封为淑妃,封号依然是“岚”字,宫里头上上下下都称她岚淑妃。 宏宣帝又有旨,让皇贵妃分一半协理六宫的权力给岚淑妃。 岚淑妃本来以为皇贵妃还要推脱拖延一阵子。结果皇贵妃很爽快地就将除祭祀以外的所有其他事务都分给了岚淑妃,自己乐得在凤栩宫整日同四皇子为伴,过得很开心。 岚淑妃手忙脚乱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在红绸的协助下,将宫里面的事务终于理上了轨道,又听了红绸的话,从下面提拔了几个新人上来。这几个人十分能干,岚淑妃用着很是顺手,对她们的信赖也与日俱增。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正是过小年的时候。 岚淑妃带了红绸和几个宫女内侍。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商议过年祭祀的事情,还有大年初一,臣子命妇进宫领宴的宴席布置。 已经快要过年了,宫里头的御书房已经放了年假。 岚淑妃自从升了位份之后。越发地着紧五皇子。除了让他平日里不间断地念书习字之外,也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岚淑妃这次去皇贵妃的凤栩宫,五皇子也要跟着去。 岚淑妃却不想带着五皇子去凤栩宫。 红绸便悄悄地劝岚淑妃:“五皇子跟淑妃日渐亲密,何必为这点子小事影响了母子情谊。” 岚淑妃看着五皇子渴望的双眼,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便点点头,笑着问五皇子:“你去皇贵妃娘娘的宫里做什么?” 五皇子羞涩地笑了笑,道:“四哥那里有南瓜糯米糍……” 自从四皇子偶尔跟五皇子分吃了一次南瓜糯米糍之后,五皇子就心心念念起来。可惜岚淑妃认为那玩意儿是四皇子爱吃的食物,五皇子也要跟着吃,就是拾人牙慧,会让人觉得五皇子就是低四皇子一等的样子,所以一直不肯给他单做南瓜糯米糍。 听了五皇子的话,红绸心里一动,笑着对岚淑妃道:“他们到底是兄弟。兄弟间情谊深厚,圣上看了也欢喜。” 一句话便让岚淑妃改了主意,笑着对五皇子的||乳|娘道:“收拾东西,带着五皇子跟本宫一起过去吧。” 五皇子的||乳|娘赶紧叫了宫女内侍过来,拿了出门的物事,跟着岚淑妃一起去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刚一走进凤栩宫的院子里,就听见前面的宫室里传来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似乎不止四皇子一个人。 岚淑妃顿了顿,回头看了红绸一眼。 红绸笑着点点头,示意岚淑妃先行一步。 岚淑妃便牵着五皇子的手,一起进了凤栩宫的正殿。 正殿外伺候的宫女已经去一边的暖阁里传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皇贵妃匆匆走了出来,带着歉意对岚淑妃道:“三皇子和裴谦益都在这里,小四在陪着他们说话呢。” 说话间,里面的暖阁里又传来一阵哄笑声,十分热闹。 岚淑妃瞥了一眼脸露渴望的五皇子,心里也有一丝怜悯,笑着低头问他:“想不想进去同哥哥们一起玩?” 五皇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贵妃忙吩咐道:“带五皇子进去吧,让他们哥儿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红绸便对五皇子的||乳|娘使了眼色,让她带着五皇子进去了。 岚淑妃便对皇贵妃说了来意。 皇贵妃点头道:“本宫以前都是按照宫里头的旧例办得。淑妃如果想要增减也行,就不用来问本宫了。” 岚淑妃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使人进去叫五皇子出来,打算一起告辞离去。 结果暖阁里面的人都跟着出来了。 三皇子抢先一步上前给岚淑妃行了礼。 裴谦益随后跟着行了礼。 四皇子只是大声叫了一声“见过淑妃娘跟!”便跑到皇贵妃身边。拉了拉皇贵妃的袖子,低声问:“……母妃,我们的南瓜糯米糍呢?我答应了五弟。要请他吃的。” 皇贵妃笑着道:“这得问问你陈母妃。”指着岚昭仪的方向说道。 四皇子又上前求道:“陈母妃,让五弟吃一块南瓜糯米糍再走吧!” 岚淑妃想拒绝,红绸却悄悄扯了扯岚淑妃的衣裳。用眼神制止了她。 岚淑妃只好不情不愿答应了,带着五皇子又等了一会儿。 皇贵妃便让人端了一盘子刚做好的南瓜糯米糍出来。正好四块,屋里的四个孩子一人一块。 红绸上前一步,笑着给皇贵妃福了一福,道:“红绸僭越了,想验一验南瓜糯米糍再给我们五皇子吃。我们五皇子肠胃弱,担心吃多了难克化。” 皇贵妃知道她们将五皇子看得金贵,便笑着点点头。挥手让人将盘子捧到红绸面前,道:“请验。” 红绸先拿着银针在每一块南瓜糯米糍上都插了插,再提起来看了看,银针没有变黑,便点点头,从那捧着盘子的宫女手上接过装着糕点的盘子,转身对着岚淑妃笑道:“这些南瓜糯米糍都是好的。” 岚淑妃笑着对皇贵妃道:“让皇贵妃娘娘见笑了。本宫这奴婢,十分尽心。其实她是多虑了。皇贵妃这里的小厨房做出的糕点,怎么会有问题呢?” 皇贵妃脸色不虞,却没有说话。 红绸也笑着端了盘子来到四个孩子身边。亲自从盘子里取了南瓜糯米糍,一个孩子给了一个,道:“皇贵妃娘娘的一片盛情,你们可不能不领哦!” 三皇子和裴谦益相视一笑。伸手从红绸手里接过南瓜糯米糍,不过轻轻咬了一口,便放回了托盘上。——实在太过甜腻粘牙,他们都不爱吃这个味道。 五皇子接过红绸手里的南瓜糯米糍,却是如同狼吞虎咽一样,两口就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南瓜糯米糍,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正捧了自己分到的南瓜糯米糍,一脸满足地眯了眼睛,要往嘴里送,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五皇子渴望的样子,还有三皇子和裴谦益在旁边挤眉弄眼,似乎在嘲笑五皇子。 四皇子咬咬牙,将手里还没有动过的南瓜糯米糍递到五皇子手里,道:“五弟,给你吃。我以前吃得多了,今儿不想吃。” 五皇子实在抗拒不了这样美食的诱惑,不等红绸出言制止,五皇子已经从四皇子手里接过了南瓜糯米糍,立时就放进嘴里,马上咽了下去。——似乎连咀嚼都省了。 岚淑妃看了五皇子的样子,觉得十分丢人,沉下脸道:“你今日实在是很失礼。回去写一百个大字,再抄五页书。” 五皇子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低声应了声“是”,便低着头往外走去。 皇贵妃也有些不忍,替五皇子求情道:“小孩子嘴馋是常事,再说五皇子平日里够懂事了,还是不要罚了吧?” 岚淑妃正色道:“玉不琢,不成器。罚是一定要罚的。” 话音未落,正往外走的五皇子突然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红绸白了脸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全身软绵绵的失去了知觉,脸上的脸色发青,从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黑血。 下午还有一更。粉红180的加更。~~o(_ 重生空间守则第5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爷要是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全部交到侯爷手上。——要知道,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这些年在外头,左支右绌,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所以才想着回宁远侯府,将这幅担子交到侯爷手上。” 楚华谨顿了顿,从袖袋里取出一方丝帕,隔着丝帕从柳梦寒手里接过名册,匆匆包了起来,问柳梦寒:“你有什么要求?” 柳梦寒看着楚华谨谨慎的举动,心头暗晒:中了一次毒,这草包一样的楚华谨居然学乖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名册上面抹得毒,会不会起作用…… 三更粉红240的加更送到。提前上传的。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推荐票,还有打赏。俺明天再一一答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送女入宫 中 听见楚华谨终于问到点子上,柳梦寒暗舒一口气,话锋转了转,跟楚华谨似聊家常一样:“……侯爷也是丧过妻的人,原配留下的两个孩子如今安在?” 这是楚华谨的痛脚,说得他心里一沉,半天不能言语。 “三位皇子也是原配嫡子,如今皇后不在了,侯爷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会怎样?”柳梦寒再接再励,给楚华谨加码。 楚华谨想起柳梦寒刚说的三皇子也跟着中了毒的话,心里有了一丝波动。他抬头看着柳梦寒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梦寒点点头,正色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侯爷想要什么。——是一家大小苟且偷生,还是见机行事,不仅保住宁远侯府的勋贵地位,而且以后更上一层楼。” 这些确实是楚华谨一直心心念念的,特别是想将宁远侯的爵位,升成世袭罔替,如镇国公府一样就更好了。 “我们宁远侯府有三位嫡出皇子,就算……再厉害,她也不得不考虑再三。我们大齐朝历来就是‘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我们既占了嫡,又占了长,只要三位皇子自己立身得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想起单先生当年说过的这些话,楚华谨心里又是一阵黯然。 柳梦寒知道楚华谨说得是皇贵妃,只是很有些诧异。这些话,不像是楚华谨说得出来的。 “侯爷说得是正理。可是世事多变,规矩经常就是个摆设,并不是人人都会遵守的,特别是皇室里面。这一次就是最明显的例子。——皇贵妃出手狠辣。一石三鸟,这么明显的局,圣上居然还偏着皇贵妃,用岚淑妃做了替罪羊。岚淑妃若不是自己太过心急,顺得哥情失嫂意,跟自己唯一的靠山镇国公府撕破了脸,圣上恐怕要想一想,才敢拿岚淑妃做替罪羊的。”柳梦寒循循善诱。将楚华谨绕着弯儿地往自己需要的那方面引。 楚华谨有些不安,起身在厅里踱起步来。 柳梦寒说得越来越有道理,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帮到三位皇子,又能保住楚家一门荣光? 柳梦寒见楚华谨有些意动的样子。方才将自己的要求抛了出来:“……我别无所求,只望侯爷善待我的两个孩儿。他们同侯爷一父所生,对宁远侯府的感情,跟侯爷是一样的。只有宁远侯府好了,他们才会好。他们跟侯府,才是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楚华谨回头看了柳梦寒一眼,沉吟道:“你是想……让你女儿,顶替中玉进宫?” 柳梦寒笑着道:“侯爷不能这么说。中玉已经过世了。怎么能叫‘顶替’呢?” 楚华谨没有在意言语上的小小口角,只是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这不成。你女儿是外室女,就连庶出都不是,怎么能入得宫?——安郡王的缇骑可不是吃素的,一查就能查个底朝天,也丢了我爹的脸面,还是不要了。” 柳梦寒如同当头一棒。被楚华谨敲得眼冒金星,一脸贤良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咬着牙问道:“我是上了族谱的二房,我女儿、儿子是上了族谱的嫡出,怎么会是外室女?!” 楚华谨愕然道:“那不过是哄哄外人的。——权宜之计而已,你还当真了?” 敢情楚华谨从来没有就没有真正将柳梦寒母子三人当作是楚家的人,所以一直没有想起来要让楚华朱代替楚中玉入宫。 柳梦寒气得手抓住了胸口。大声咳嗽了两声,被楚华谨恼得很了,单手指着慈宁院上房大门外面,厉声道:“你给我……出去!”要将楚华谨赶出去。 楚华谨不在意地拱拱手,大步出了慈宁院。 回到外院的书房。楚华谨看着包在帕子里的名册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做。他如今谨慎了许多,生怕再中毒。可是柳梦寒所言若是真的,也极为重要。他不可能去找人抄录一份,泄露了秘密,那可是得不偿失,一时一筹莫展。 今日本是齐姨娘的日子,齐姨娘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楚华谨过来,便使了婆子去二门上寻人,往外院传话。 楚华谨听了回报,抬头看了看外面,见都天黑了,才用帕子将名册包了,藏在外书房最隐秘的地方,传了饭过来,等人试吃过了,才自己吃了下去。 吃完晚饭,楚华谨来到齐姨娘的院子里安歇。 齐姨娘早已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等着楚华谨,谁知他已经吃完了,齐姨娘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让婆子过来收拾了下去,亲自去服侍楚华谨沐浴。 齐姨娘正房内室里面的净房里,楚华谨泡在一个松木大浴桶里,闭目沉思,齐姨娘帮他搓背。 “侯爷像是有心事?”齐姨娘见楚华谨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楚华谨回头看了齐姨娘一眼。齐姨娘是他以前订过亲事的原配,同皇贵妃是一样的人。若不是当年自己家退婚,她也是正正经经的原配夫人,她的儿女,也是原配嫡子、嫡女。 想到这里,楚华谨有些心软,拉住了齐姨娘的手,柔声道:“萱儿,委屈你了。” 齐姨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看着楚华谨哽咽着道:“只要侯爷知道萱儿的委屈,萱儿就不委屈……”说着,赶紧回头拭泪。 楚华谨叹了一口气,以前他心里面,齐姨娘是第一位的。过了这么些年,很多事都变了,他心里如今最看重的单先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他曾经最看重的人,却不安分,生了个儿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似乎他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见过裴舒芬了。 上一次见她,她还是胖的跟猪一样。那一次,也是他刚刚知晓自己中了雷公藤的毒,两年前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了。可是裴舒芬的儿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世的。又想到裴舒芬素来主意多,不如去问问她。自己也好久都没有有过那事,心里倒是很想,可是无奈力不从心,对着别的女人都没有兴致,不知裴舒芬那里会不会有不同…… 齐姨娘拭了泪,仔细打量楚华谨,见他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轻轻推了推楚华谨,问道:“听说侯爷今儿去了柳太姨娘的院子叙话?” 楚华谨随口敷衍她:“嗯,柳太姨娘异想天开,还想让她的外室女进宫承宠。” 齐姨娘却是心里一动。柳梦寒最先是寻了齐姨娘帮忙,想让她帮着在楚华谨跟前说项。让楚华谨上折子,求圣上允许柳梦寒的女儿楚华朱入宫承宠。楚华朱和楚中玉一样,都是记名嫡女。 那时候齐姨娘也看不上柳梦寒的外室身份,不愿去帮忙。虽然柳梦寒许了要帮她争这个正室之位,齐姨娘也没有动心,因为她不觉得柳梦寒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是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却让齐姨娘有些担心害怕。 这件事很明显,是皇贵妃开始针对别的皇子下手了。三皇子这一次看上去是池鱼之殃。焉知他不是福泽深厚,逃过了一劫而已?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皇贵妃出手害了一个皇子的性命,却还能安然无事,只有倒霉的岚淑妃,既没了儿子,又没了位份和娘家,过几个月。还要没了性命。 这一切,已经很能看出来圣上的心事了。 朝中有些机灵的大臣,已经开始请旨让圣上立皇贵妃为继后了。 齐姨娘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楚华谨嗐了一声,道:“不会如此吧?——圣上可是被庞贵妃害惨了,怎么会重蹈覆辙,让自己的儿子吃自己吃过的苦?”宏宣帝不是他爹隆庆帝。不像是个宠妾灭妻之人。 齐姨娘笑着道:“侯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圣上的情形,跟先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侯爷想一想,皇贵妃才是真正的原配。其实四皇子才是真正的原配嫡出。论理,四皇子除了不是长,在‘嫡’之一位上,比大皇子还要真的。” 楚华谨看了齐姨娘一眼,道:“……你是在怨我?” 齐姨娘知道楚华谨想岔了,忙道:“侯爷说哪里话?妾身跟皇贵妃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当日跟侯爷有过婚约,可是到底也只是婚约而已,妾身并没有真的嫁给侯爷做过正室的。而皇贵妃,当年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太子妃的……” 楚华谨终于听明白了齐姨娘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问齐姨娘:“那你认为,圣上是要恢复皇贵妃的原配地位?” “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看见楚华谨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齐姨娘忙拿了大毛巾过路来给楚华谨擦净身上的水。 楚华谨从浴桶里出来,穿上外袍,对齐姨娘道:“你自己歇着吧。我今儿要去春戊院芬姨娘那里歇着。” 不知要去做什么。 齐姨娘心里头立时打翻了醋瓶子,酸溜溜地道:“到底是跟侯爷做过夫妻的,情分就是不一样。” 楚华谨笑着拍了拍齐姨娘的脸,又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调笑着道:“萱儿别急,为夫明儿就过来陪你。”将齐姨娘闹了个大红脸,啐了他一口,赶紧推着他出去了。 下午两点二更,六月粉红300的加更。晚上有新书《与子偕行》的加更。 感谢大家的粽子和风筝。昨天用粽子屠版的妹纸太凶残了,这里要点名批评cat82jiang妹纸,还有偷偷小屠了几个粽子滴绿葱小茶妹纸。还有一个用风筝屠版的凶残妹纸碧缕纱,乃是怕俺吃粽子吃得太胖走不动路,所以要多给几个风筝让俺飘起来吗? 感谢七色琉璃心、罗罗硕硕、叶落离亭、崇允、嫣锁重楼打赏的粽子。感谢giol、老君新华路730打赏的平安符。感谢轩辕御谶打赏的粽子和风筝。 提前预祝各位书友端午节快乐,大家也多吃粽子,多放风筝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送女入宫 下 (六月粉红300+) 裴舒芬的春戊院,楚华谨从来没有来过。 院子里的婆子赶着进来回报,说侯爷来了,让春戊院正房的主子奴婢一阵忙乱。 “快!桐月,去衣箱里把那件橘红色缂丝立领对襟长袄拿出来,再配那件橘黄|色绣大丽菊的曳地裙。”裴舒芬迅速从炕上溜了下来,去屋里头的穿衣镜面前照了照。 她这阵子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内院,除了照顾自己的儿子,就是努力减肥。七八个月过去,已经很有成效,恢复了当然凹凸有致的身材,只是减得太快,脸上松弛了不少,不得不每日花很多的时辰装扮自己。 桐云过来帮裴舒芬紧了紧早上盘的望月髻,又从裴舒芬的妆奁匣子里取出银嵌珠五尾大凤钗,和点翠雀鸟步摇,脖子上套了赤金如意纹璎珞圈,浑身上下都是橘色和赤黄的暖色调,看上去脸色好看不少。 刚刚收拾完毕,楚华谨便掀了帘子进来,看见裴舒芬的样子,点点头,道:“瘦了不少。”又问裴舒芬:“逊儿呢?”问的是裴舒芬生的儿子,排行第七的楚逊。 裴舒芬忙使人去叫||乳|娘抱着儿子过来。 楚华谨一见||乳|娘怀里的楚逊,眉头立时皱了起来,伸手接过他抱了抱,不虞地道:“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瘦小?方姨娘的儿子这么大的时候,沉得我都抱不动。”说着,将孩子送回到||乳|娘怀里。 裴舒芬脸上堆着笑,屈膝行了一礼,道:“侯爷心急了。逊儿才十个月,以后会胖起来的。”说着,迎着楚华谨坐了上座,问他:“侯爷今儿可是有事?” 楚华谨又盯了那孩子几眼。觉得跟裴舒芬越来越像,跟自己倒是越来越不像,便摆摆手。让||乳|娘抱着下去了,回头对裴舒芬道:“好久没有来你这里了,今儿看看你。”又吩咐道:“早些安歇吧。” 裴舒芬知道是要在这里过夜的意思。大喜过望,忙打手势让桐月和桐云下去备热水。自己陪着楚华谨闲话几句,就宽衣安置了。 黑暗的床帐里,楚华谨果然凑了过来,将裴舒芬搂入怀里,伸手解了她的中衣,握着她硕大的胸||乳|把玩了一会儿,又起身自己吞了颗药丸。才觉得有些硬了,赶紧忙忙地放了进去。 裴舒芬许久没有承欢过,已是旷得久了,此时久旱逢甘霖,自然使尽了浑身解数,要跟楚华谨重温鸳梦。 楚华谨也大喜,到底裴舒芬这里有些不同,他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痛快的感觉,便将裴舒芬的双峰捏得青紫起来,底下不顾那里还有些干涩。肆意进出,弄得裴舒芬在下叫苦不迭,还没有享受到什么乐趣,便万事了。 裴舒芬起身去外头叫了热水进来。帮着楚华谨一边清洗,一边低声劝他:“侯爷如今也要好好保养,于女色一事上,也要节制些才好。——看侯爷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楚华谨闭着眼躺在床上,不时轻哼两声,算是知道了,只不作答。 等两人都收拾好了,裴舒芬才上床,轻轻地躺在楚华谨身边。 过了良久,裴舒芬以为楚华谨都睡了,自己也要翻身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楚华谨问她:“……你说,柳太姨娘的女儿楚华朱如果入宫承宠的话,对我们宁远侯府,到底是好还是坏?” 楚华谨已经有很久没有跟裴舒芬商议过这些大事了。 裴舒芬精神一振,脑子里迅速思考起来。 “侯爷为何这样问?”裴舒芬好奇地问道。 楚华谨便将今日柳梦寒跟他说得话,说了一遍,只隐瞒了关于名册一事。 裴舒芬恍然大悟,原来柳梦寒打得是这个主意! “侯爷,妾身只是觉得,中玉妹妹真是可怜,白白生得倾国倾城,却一辈子连亲都没有定过。”裴舒芬说起了楚中玉。 楚华谨也觉得不好意思。以前他没觉得自己的娘亲宁远侯太夫人对待这个庶出的妹妹有什么不妥,如今想来,确实是有些不地道,亏待了她…… “再可怜她也去世了,还是为活着的人想想吧。”楚华谨沉吟道。 裴舒芬的眼珠转了转,对楚华谨道:“侯爷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去让圣上自己拿主意?” “此话怎讲?”楚华谨侧过身子,单手托着头,靠在软枕上问道。 裴舒芬笑着从枕头底下摸了个药瓶出来,往自己嘴里含了颗药,又问楚华谨:“清心丸,侯爷要不要来一粒。” 楚华谨如今非常慎重,平日里吃饭,都是有人试吃。吃得药,更是自己亲自从宋医正那里取得,根本不让别人插手。 裴舒芬的药,楚华谨当然敬谢不敏,摇了摇头,笑着拒绝了。 裴舒芬也不过是试一试而已,便不再劝,跟楚华谨解释她刚才的提议:“说到底,柳太姨娘的女儿能不能入宫,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也做不了这个主,索性不如直接跟圣上说说,让圣上定夺不就是了?——圣上若是允了,是侯爷的人情到了。圣上若是不允,也跟侯爷无关。侯爷能做的就做了,柳太姨娘也怪不到侯爷头上,以后也死了这条心,安心将她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侯爷打理就是了。” 这番话说得楚华谨茅塞顿开,笑着拧了裴舒芬的脸一把,道:“你就是个鬼灵精!不枉我过来一趟。” 第二天,楚华谨起身去了外院,便写了个折子给宏宣帝,先是表达了对五皇子夭折的痛心,又表达了对宏宣帝的慰问,最后声称自己的妹子楚中玉虽然没了,可是自己还有一个记名嫡女的妹子楚华朱,是刚进门的柳太姨娘的亲生女,问圣上愿不愿意让楚华朱入宫承宠。 宏宣帝接到楚华谨的折子看了半天,又接过红绸的供词两相对照,仔细思索了半天,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想将功赎罪,补偿一下,就让她进宫吧。”说着。宏宣帝起身去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你去下个懿旨给宁远侯府的记名嫡女楚华朱,命她明年三月后入宫,就从答应做起吧。”宏宣帝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连圣旨都不想下。 皇贵妃含笑应了,对宏宣帝道:“宁远侯府到底是先皇后的外家。圣上的这个位份,是不是封得太低了?” 宏宣帝脸色漠然,道:“不过是个外室的j生女,本来连入宫做宫女都不够的。不过她既然欠我一条人命,如今送女进宫,也算是还债,朕就笑纳了吧。” 皇贵妃听得心里一沉。担心地看着宏宣帝:“陛下,您……” 宏宣帝起身往外走,悠悠地道:“都是朕的儿子,无论他们犯了什么错,最伤心的,都是朕。” 皇贵妃心里百感交集,回到自己的宫里,看着坐在炕上描红的四皇子发呆:上一世,圣上赐死了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像这样伤心过…… 四皇子正高高兴兴沾了黑墨画猪头。突然抬头看见母妃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慌,将炕桌上的一砚黑墨打翻了,将宣纸都氤了。 皇贵妃见状。赶紧起身过来帮他收拾,却看见炕桌上宣纸里画的大大小小的猪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猪头问:“这是你描得红?——不听母妃的话,以后可没有南瓜糯米糍吃了。” 四皇子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又听皇贵妃提起南瓜糯米糍,神色黯然了下来,小小白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情:“母妃,父皇有没有怪罪小四?” 说着,四皇子从炕上爬了下来,抱着皇贵妃着急地道:“小四很久没有见到父皇了。父皇是不是恼了小四?小四以后再也不吃南瓜糯米糍了!——都是小四不好,若不是小四要吃,五弟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四皇子虽小,这一阵子也逐渐从宫女||乳|娘那里听到零星的一言半语,知道五弟并不是远行,而是永远地活不过来了。——对于死亡,四皇子第一次有了这个直观的感受,心里十分担忧。 皇贵妃怜惜地将四皇子抱了起来,安慰他道:“你想吃就吃。你五弟的事,跟你无关。若是你想父皇了,就好好学习字,自己给父皇写个字条过去,你父皇就会来看你了。” 四皇子大喜,小脑袋连连点头,赶紧道:“小四不画猪头了,小四要学习字。” 这一下午,四皇子十分难得地学了两个时辰的书,认得了不少字,让皇贵妃颇为欣慰。 外宫城的承祥殿里,三皇子在大皇子处住了好一阵子,身上的毒都去尽了,也不想回内宫,天天跟着两个哥哥厮混。 “裴谦益的情况怎样?”大皇子日日派了内侍去裴家问候裴谦益的情形。他知道,裴谦益是裴太傅的心头肉,而且宁远侯府实在对不起这两个孩子,大皇子也有心要帮着弥补一下。 “回大皇子的话,裴公子也大好了,今儿还见了奴才一面,赏了奴才一两银子。”那内侍恭恭敬敬地回道。 大皇子放了心,赶紧跟二皇子和三皇子说了,几个人专心忙起过年的年礼来。 贺宁馨已经到了临产的关头,之前就特意请了特旨,大年初一的时候,无法跟着简飞扬去宫里朝贺。 谁知大年初一那天,简飞扬去了宫里头没多久,贺宁馨就破水了。 六月粉红300的加更送到。还有明天一次粉红360加更,六月的粉红加更就还完了,撒花!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晚上新书《与子偕行》会加更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cal和cat82jiang打赏的粽子,yuy!(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章 京城三喜 (含六月粉红360+) 如果算上裴舒凡的那一辈子,贺宁馨不算是第一次生孩子,不过换了个身子,一切就都不一样。 上一世,她身体虚弱,靠了秘药才怀上孩子。生大儿子谦益的时候,因为是头胎,更是难受得死去活来,生了两天两夜,才将裴谦益生了下来。后来生女儿裴谦谦的时候,好了一些,但还是花了一天一夜才生了下来。 前一世的记忆历历在目,贺宁馨不敢大意,请了数个经验老到的稳婆和女医在家里候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简飞扬本来也不想去宫里头,可是他“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也快“好”了,不能装得太过火。再加上贺宁馨也劝他,说还没到时候,要再过七八天才生,让他放心去赴宴。所以简飞扬才一大早去了宫里,又叮嘱了外院的管事东兴,若是有事,让他赶紧去宫里叫他回来。 在宫里宴饮朝拜的时候,简飞扬一直心不在焉,连贺宁馨的爹贺思平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频频出错,还是旁人帮着遮掩过去。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在皇贵妃那边更是如坐针毡,担心贺宁馨那里会不会有事。 贺宁馨初一一大早还没事,起身之后,吃了两个灌汤包,又用了一碗蒸肉羹,才遵医嘱,出去院子里遛弯去了。 稳婆给贺宁馨细细查过,孩子的头已经入盆,胎位正常。许夫人先前也叮嘱过她,让她别吃得多,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贺宁馨就开始节制饮食。所以体重没有增长得太快,胎儿也不会过大,引起难产。 结果贺宁馨遛了一圈,发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然后一股清凉之意突然从身下汩汩而出,润湿了里面的中衣的和衬裙,才心里一沉,对扶着她遛弯的绿茶和红茶沉着道:“传稳婆和女医进来候着。预备热水,去收拾一下产房,我快生了。”想了想,又吩咐绿茶:“去叫扶风和扶柳进来,一个在二门上伺候。一个在我这边产房门前伺候。再使人去请二夫人过来,在外间照应。”二夫人便是简飞振的妻子卢珍娴。 绿茶和红茶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叫了白茶和青茶过来换手,自己另去传话。 扶风和扶柳也嫁了人的,三个月前也传出有孕。贺宁馨就让她们多多歇着,没有大事的话,就只让新上来的四个丫鬟服侍。 扶风和扶柳不放心,每日里也过来查看。十分尽心。今儿因为是初一,贺宁馨便让她们回去过年,初二好回娘家去。 幸亏是初一就发动了,若是初二,这两人就出门去了。 贺宁馨对扶风和扶柳十分倚赖,只是在心里庆幸着。这边已经跟着白茶和青茶来到早早预备好的产房里。等着两个丫鬟指挥着照应产房的婆子又将屋子细细收拾打扫了一遍,才扶着她们的手,躺在了铺了厚厚的草缛的暖炕上。 贺宁馨没有露出惊惶失措的样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有了定心骨,准备热水的,准备襁褓的,还有准备饭食给各位稳婆和女医的,有条不紊。 卢珍娴赶着过来帮忙,看见致远阁里井井有条,忙碌却不慌乱。松了一口气,进去跟贺宁馨说话去了。 贺宁馨的阵痛来得很快,肚皮也一阵松,一阵紧,跟她以前生孩子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到底身子不同。贺宁馨健康的身体让她没有以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而只是腰背后一阵阵的酸麻,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卢珍娴进来跟她说话,贺宁馨赶紧道:“二弟妹,你快出去。你还没有生过,这些事情可看不得。”硬是将她赶了出去。 卢珍娴无法,只好在暖阁外的屋子里大声道:“大嫂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飞振已经去外院跟着东兴一起去宫里寻大哥回来了,很快就到的。” 贺宁馨心里又定了几分,笑着谢了她,便开始跟着稳婆和女医全神贯注地注意自己腹中胎儿的位置,同时和一阵紧似一阵地阵痛抗衡。 简飞扬在宫里听见信的时候,还不到巳时,心头也是大急。在自己的位置上踌躇了一会儿,便硬着头皮寻了个内侍出来,递上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道:“请帮着通融一下,让我见一见圣上。” 内侍掂了掂荷包,喜笑颜开,领着简飞扬来到养心殿的偏厅里,进去通报了一声。 宏宣帝见缝插针,本是大年初一宴饮的时候,也不放过这个空当,正在这里跟自己文渊阁的阁臣议 事。 听说镇国公简飞扬有事要奏,宏宣帝有些惊讶,笑着对首辅裴书仁道:“也不知镇国公有何事。” 裴书仁却惦记着贺宁馨的身子,知道她快要临盆了,思绪一转,已经想到此事,忙对宏宣帝道:“陛下,镇国公一向沉稳,从不以私害公。如今虽在病着,也一丝礼都不错,实属难得。他今日这般急切,想是跟他夫人有关吧。” 宏宣帝马上明白过来:“敢是要生了?”连忙道:“宣!” 简飞扬低着头走进来,给宏宣帝行了大礼,又见过了在场的各位阁臣,便紧着求宏宣帝:“陛下,臣的家里刚刚传了急信给臣,说臣的妻子就要生了,臣万分焦急,想回去照看。”又特意说了一句:“陛下也知道,臣的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在府里照应,臣担心他们年轻不知事。” 宏宣帝点头道:“准奏。飞扬不必担心过甚。朕再给你派几个擅产育的太医过去候着吧,凡事预备着总是错不了的。” 简飞扬大喜,赶紧跪下给宏宣帝又磕了头,便倒退出养心殿,出宫去了。 带着几位太医回到镇国公府,简飞扬先一个人回了内院致远阁。看见简飞振和卢珍娴都在上房候着。丫鬟婆子一大堆,或守在门外,或守在旁边的耳房里。 炉子生了起来,热水和吃食都在旁边预备着,屋里面鸦雀无声,不像听同僚们以前说过的,家里的女人生孩子,疼得呲牙咧嘴。喊得声嘶力竭。有些胆小的男人看见那场景,能一头晕了过去。 简飞扬便有些疑惑,叫了一个女医出来细问:“夫人怎样了?怎么一声不吭?——跟夫人说我回来了,让她别忍着,想叫就叫出来。听说叫出来能止些疼。” 女医笑着听简飞扬说完话。屈膝行礼回道:“镇国公放心,夫人那里一切正常。夫人底子好,这两个月又经常出去院子里走动,腹中胎儿胎位正常,且胎儿不大,不会有事的。” 简飞扬到底不放心,还是不顾众人的阻拦,撂了帘子进去跟贺宁馨见了一面。 看见贺宁馨脸色红润地躺在备好的炕上。简飞扬放了一半的心,坐在贺宁馨身边摸了摸草缛,问她:“就在床上生得了,干吗要备这个草缛?到底不如床上舒服。” 贺宁馨笑道:“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是规矩。国公爷去外面候着就行,我这里无事。”好说歹说,将简飞扬赶了出去。 虽然女医说无事,贺宁馨也没有觉出太多的不适。就算肚子痛,也是有限,没有上一世那样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的感觉,可因为是头胎,众人还是等到晚上掌灯时分,贺宁馨才真正开始生产。 宫里头的正是宴饮正酣,只有贺家人、裴家人。和皇贵妃娘娘都有些心不在焉。 贺思平和许夫人已经知道贺宁馨发动了,正在生产。无奈他们只是娘家人,无法借故过去亲自候着,只能等生了之后,简飞扬给他们报过信了。他们才能过府探望。尽管许夫人自己的孙子都快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可是对自己女儿的头胎,许夫人还是觉得慌乱和惊喜。 一向宠着贺宁馨的贺思平就不用说了,恨不得立时插翅飞到镇国公府,不由自主地跟坐在自己身边的几位御史大人,长篇大套地说起了生儿育女的注意事项,让众人侧目不已。 裴家人只有裴立省和裴书仁对贺宁馨有不一样的感觉,知道她今日生产,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裴舒凡当年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子的事。旧日阴影还在,两人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感觉。 皇贵妃却是在唏嘘感叹。这一世,处处物是人非,连无后而终的镇国公简飞扬也要有后了。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上一世在冷宫里三十年诚心诚意的忏悔祝祷,才给了他们这些人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些人没有等待多久,贺宁馨在辗转了五六个时辰之后,终于在戊时中的时候,生下一个五斤八两的儿子。孩子不胖,全身有些发红,所幸哭声嘹亮,声震屋宇,十分健康的样子。 简飞扬大喜,一边拿了大筐的银钱过来放赏,一边赶紧亲自去了爹娘的灵前上香,告诉他们简家有后了,同时派了人进宫,向圣上回报孩子生了。 宫里的宴饮正是接近尾声的时候,宏宣帝在上首接到消息,龙颜大悦,笑着道:“镇国公这个儿子真是赶得巧,生在大年初一,此后必定福慧双全,一生顺遂。下旨,封此子为镇国公世子,赐号‘忠元’。”又命内侍去回报皇贵妃,让她预备赏赐,送到镇国公府。 皇贵妃也甚是欢喜,选了上等的例赏,让人发了下去。 贺家人和裴家人在下面听见宏宣帝的旨意,也个个喜笑颜开,就等着宴饮结束,他们就去镇国公府先睹为快去了。 圣旨和赏赐送到镇国公府里,让镇国公府喜上加喜。这一夜,镇国公府张灯结彩,通没有人睡觉。下人们都各司其职,为新生的小世子准备着过几天的洗三。另外还有满月礼和百日礼的大宴席。 镇国公府内院上房致远阁里面,产房里已经收拾过。贺宁馨换了身衣裳,头上戴着火狸皮的昭君套,移到了熏得暖暖的床上坐着,抱着一个大红丝绒百子婴嬉图的襁褓。里面包着新生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简飞扬坐在她身边,也逗弄着孩子,想看他睁睁眼。 贺宁馨嗔道:“孩子刚生,还是不睁眼的好,免得受了惊吓。” 简飞扬连连点头,道:“那就不睁眼,不睁眼的好。”又伸手过去:“给我抱一抱。” 贺宁馨踌躇了半晌。问简飞扬:“你洗过手吗?从外头回来,换过衣裳没有?” 简飞扬忙笑着道:“洗了好几遍了,衣裳也换了好几套。” 贺宁馨方才抬眼打量简飞扬,见他穿着一件宝蓝起花八团貂颏满襟长袍,襟上镶着雪白的狐皮镶边。衬的简飞扬又多了几分人才,不由笑道:“这是今年新做的吧?你今天入宫不是穿的这件暖袍。”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本来是打算过几天穿给我儿子看得,谁知他今儿就急吼吼地出来了。”怪不得一直想要儿子睁开眼,原来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爹爹英姿飒爽的样子…… 贺宁馨抿了嘴笑,轻轻拍了拍自己怀里的襁褓,便放到了简飞扬手上。 简飞扬拿着个枕头练过几个月怎样抱婴孩,已经是熟极而流了。这一次抱着自己的儿子。手势娴熟。力道适中,让贺宁馨十分欣慰。 世子也很给面子。 简飞扬刚刚抱了他过来,这孩子便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睁开了眼。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得简飞扬一阵心悸,忙举起襁褓,道:“儿子,看看你爹的样子……” 贺宁馨头上又挂下两条黑线。伸手拉了拉简飞扬的袍子,道:“快放下来,小心吓着他。” 听了爹娘的话,小小的婴孩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贺思平和许夫人从宫里出来,就赶到了镇国公府。连夜见了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外孙。又看了看给孩子挑得||乳|娘,叮嘱了贺宁馨一番,让她自己亲自喂奶,||乳|娘只是备用的。 贺宁馨都应了,又劝爹娘回去。等着洗三的时候再过来。 镇国公府世子的洗三礼,请得都是亲近的亲戚,没有请别的人。所以洗三礼到底有多盛大,知道的人也不多。只是听说帮着镇国公夫人接生的稳婆,在洗三礼上收到的荷包,让她过了年就在京城里的中等地段买下了一个独门独院的三进小宅院。 满月礼的时候,除了亲戚之外,多请了几家亲近的朋友聚了聚,这也罢了。 只有百日的时候,才是真正浩大的宴客礼,请了京城里几乎所有的文官武将和勋贵功臣。 孩子到了百日,已经能抱出来见人了。 很多人才第一次见到镇国公府世子的真面目。先前听说这孩子出生时才五斤八两,都觉得有些轻,不若别人家的孩子,动不动就是七八斤,也都不太看好这个孩子,以为会是跟宁远侯府的世子一样,是个病恹恹的病秧子。 谁知众宾客见了镇国公亲自抱出来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才知道这世上大多数孩子,原来是只愁生,不愁长。生下来不到六斤的孩子,一百天之后,已经长得快十八斤了,个头更是比一般三个月大的孩子要长出一个头,且肤色白皙红润,目光灵动,见人就笑,十分讨喜。 镇国公夫人外面披着一身大红色遍地金貂皮大氅,里面穿着玫瑰红件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袄,下面系着宝蓝色盘锦镶花马面裙,跟镇国公宝蓝色的貂皮袍子恰好配成一对。 又看镇国公夫人头上,梳了满月髻,侧面插着赤金累丝牡丹点翠蝴蝶步摇钗,正面发髻上一支赤金点翠镶红宝的满池娇分心,下悬着米粒珍珠与绿松石串制而成的流苏,搭在她如满月一样白腻细润的额头上,温良中居然透出几丝美艳,想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身材经过三个月的调养,也恢复了往日的玲珑有致,该瘦的地方都瘦了下来,不该瘦的地方更加傲然坚挺,让在座的女眷看了羡慕不已,纷纷向贺宁馨打听她用了什么样的养身汤,才能将身材保养成这样。 贺宁馨也不藏私,将许夫人给她的方子,抄给了各位感兴趣的夫人。只是叮嘱她们,这些方子是专门根据贺宁馨的情形开的,各位夫人要用,还要给大夫看过,针对她们自己的情形添添减减才行。 各位夫人也是老手,闻言纷纷致谢,又给镇国公府世子的百日礼多添了许多的礼物。 镇国公世子百日礼这一天,京城里面喜事频频。 宁远侯府里,皇贵妃谕旨,宣了老宁远侯的二房柳太姨娘所出之女,宁远侯太夫人名下的记名嫡女楚华朱入宫伴驾。虽然位份只是答应,可是有自己单独的宫室,也算是独一份了。 同时圣上给宁远侯楚华谨和阳平侯府曾家下旨,指了曾家寡居的姑奶奶,也是阳平侯夫人所出的唯一的嫡女曾亭,给宁远侯楚华谨做填房,敕令他们一月后完婚。 这阳平侯夫人,可是京城里面出了名的醋坛子,据说其女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分悍妒,又不能生养。 阳平侯一家,在第三卷第六十七章“今非昔比下”里面提到过,就是给楚华谨预备滴……坏笑……芬姨娘的噩梦真正开始了…… 这一章含六月粉红360的加更。六月粉红的加更都还完了。下午没有了。如 重生空间守则第5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如果粉红到了420,再加更。 大家端午节快乐!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还要打赏。周一粉红单章答谢。 新书《与子偕行》更了两章,一章是背景介绍,一章是正文第二章。以后会陆陆续续更新。希望大家喜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弄璋之喜 (慎入) 儿子的百日礼过后,贺宁馨同简飞扬一起,带着自己的儿子简子言回了娘家一趟,特意跟贺家的爹娘和大哥聚了一聚。 这孩子出生前,简飞扬就专程来过贺府许多次,同贺思平一起,给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名字,叫“子言”。无论男女,都可以用这个名字。 小子言生得很精神,黑沉圆亮的大眼睛,挺直的小鼻梁,细润红泽、轮廓分明的小嘴,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同简飞扬一模一样,只有一头黑黢黢的头发跟贺宁馨相似。 一般勋贵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乳|娘带着两个小丫鬟贴身照顾,一直都是||乳|娘抱着背着的。不过小子言命好,遇到一个好爹爹简飞扬,每日里都是被简飞扬抱在手里,内院外院四处走动,到了吃奶的时候,才送回内院,给贺宁馨照料。 两人带着儿子回到贺家,做姥爷的贺思平连忙拿出一块八两重的赤金观音挂链,给小子言带上。沉甸甸的观音像,将小子言的脖子勒出一条红痕。 贺宁馨苦笑不得,问许夫人:“爹这是什么意思?”说话间,贺思平已经抢着要从简飞扬手里抱过小子言。 简飞扬脸上虽然笑着道:“爹想抱子言就抱吧。”手上却一点也不放松,死死地抱着小子言的襁褓。 贺思平伸手夺了几次,简飞扬都不松手。 没到贺思平发作起来,贺宁馨赶忙推了推简飞扬,道:“给爹抱一抱吧,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娇嗔中带着几分随意,简飞扬不知不觉就松了手,让贺思平将小子言抱走了。 许夫人笑着道:“你们去宁馨以前的屋子说说话,我和你爹抱着小子言去后花园让你奶奶看看去。” 贺宁馨忙道:“我们跟着一起去吧。好久没有见过奶奶了,奶奶身子可好?” 许夫人点点头:“还不错,硬朗着呢。”说着。快步上前,走到贺思平身边。也逗弄起小子言,对贺思平低声道:“给我抱一会儿。” 贺思平笑嘻嘻地看着怀里的大胖小子,道:“他太沉了,你抱不动,还是我抱吧。”和简飞扬刚才一样。死死抱着不放手。 许夫人瞪了贺思平一眼,道:“快给我!”伸了手要将小子言挖过来。 “不给!”贺思平少有地对许夫人说了“不”字,让许夫人愣了一下,贺思平忙抱着小子言美滋滋地快跑起来。 “给我站住!”许夫人大急。在后头提了裙子快步追上去。 贺宁馨在后面看见爹和娘在前面争小子言的样子,抿了嘴笑。 简飞扬知道自己刚才被贺宁馨忽悠了,沉着脸不说话。很是不虞。 贺宁馨感觉到简飞扬的怒气,偏了头看了他一眼,眼珠转了转,伸手拉了拉简飞扬的衣袖。 “做什么?”简飞扬的声音里依然有着几分怒气,不过还是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贺宁馨抬了脚,凑到简飞扬耳边,低声安抚他:“……你可以搬回来住了。小子言从今日起就要跟着||乳|娘睡了。” 简飞扬的脸色没有变化,嘴角却慢慢地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终于等到了。简飞扬悄悄伸出手,握住贺宁馨的手捏了捏。手指在贺宁馨的手掌心里轻轻划了划,让贺宁馨的心里也漏跳了几拍。 这个简飞扬。手段越发厉害了! 贺宁馨斜睨了简飞扬一眼,脸上微微飞起两片红云。 来到后花园的耕读堂,贺宁馨的奶奶贺老夫人抱着小子言也乐得合不拢嘴,招呼自己的婆子端出一个盘子,里面放着黄澄澄金灿灿的手环脚环,紧着给小子言戴上。 贺宁馨瞠目结舌地看着小子言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再披个红绸带,手里拿条龙筋,就成哪吒了,颇有些汗流浃背。可是也不能当着老人的面,将这些金饰立时都取下来。 贺老夫人看见贺宁馨的样子,笑着解释道:“不到一岁的小人儿,神魂轻,恐养不住。金饰沉,压得住小人儿的神魂,也能镇邪,保他平安。——你小的时候,戴的更多,跟个金娃娃似的。” 贺宁馨很是尴尬。 简飞扬本来也很心疼小子言披挂这么多沉甸甸的东西,可是一听贺老夫人的话,忙道:“奶奶说得有理。就让他戴着吧。”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拥着贺老夫人和小子言去许夫人的上房吃饭去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落在后头,见人都走远了,俯下身子在贺宁馨耳边道:“……晚上我要看金娃娃……” 贺宁馨头也不回,重重地踩了简飞扬一脚,扬头大步上前,追贺老夫人一行人去了。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许夫人的上房暖阁里闲话,就说起了圣上给宁远侯府指的那门亲。 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跟阳平侯府也是有过来往的,跟阳平侯夫人更是有几分交情,不过跟阳平侯的女儿却不怎么熟识。 贺家是文官,跟阳平侯府倒是不熟。 不过因为圣上赐婚,京城里面议论阳平侯府的人多了起来,贺思平在都察院里,才听了一耳朵。 “宁远侯府如今通不像个样子,圣上也是为宁远侯府好,才指了个厉害的人过去管管。——就算看在三位皇子份上,也不会让宁远侯府乱来。”贺思平笑着道,有些幸灾乐祸的口气。 许夫人也道:“圣上还是考虑很周全的。这位曾……姑奶奶,虽然是寡居,可是到底不能生育,不会威胁到宁远侯世子的位置,也算是给宁远侯府容了一手。” 其实只要宁远侯府自动将手上的西南五万军户交了上去,圣上才懒得管宁远侯府的阿臜事。 以前自己掌管宁远侯府的时候,虽然也是将府里头弄得有些乱,可是那是有意为之,并且将度控制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是万万做不得的,才让圣上放心,没有紧盯着宁远侯府不放。 如今的宁远侯府也是乱,可是却尽往圣上不放心的地方乱。又或是笼络朝臣。又或是结交宫妃,甚或是千方百计要再送女入宫。桩桩件件,都是戳了圣上的心窝子。 想做一个上不得台面、让圣上放心的国舅府,可比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国舅府更是不容易。 贺宁馨在心底里悠悠地叹了口气,便转了话题,说起小子言的趣事。果然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从贺家告辞回到镇国公府,简飞扬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 给小子言擦了澡,喂了奶,||乳|娘便过来将小子言抱到致远阁里专门为孩子准备的厢房里。 贺宁馨不放心。又跟过去仔细查验了一遍,问了排班的情形。小子言的屋子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断人。一直有人守着。 从小子言的屋子里回到内室,贺宁馨赫然看见简飞扬不仅从外书房搬了回来,而且已经沐浴过了,换了中衣,坐在床上看着她笑。贺宁馨忍不住取笑道:“你可真是着急。” 简飞扬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等着你呢,还不快过来。” 贺宁馨往梳妆台前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卸了头上的钗环花钿,又去屏风后面宽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走出来。对简飞扬笑道:“我还要去沐浴。”说着,往净房的方向走去。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曲线毕露的身形。眼里已经冒出火来,直接从床上冲了下来,从背后抱住贺宁馨的腰,低头就往她脖子上吻了上去。 贺宁馨挣扎道:“你就不能等一会儿?” 简飞扬将贺宁馨转了一圈抱在怀里,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手攀上了贺宁馨挺翘的胸||乳|,重重地捏了几把,嘴里含着贺宁馨的小舌,含糊不清地道:“……等不及了。谁让你浪起人的火来。我都等了一年多,你就依了我吧……”半拖半拽地将贺宁馨抱入了床帐。 贺宁馨见挣不过他,只好颤声道:“把灯熄了吧。” 简飞扬没有理她,只是一挥手,将床帐放了下来,继续埋头在贺宁馨胸前舔拭起来。 贺宁馨的胸前,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让简飞扬觉得自己更急切了,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要将贺宁馨拆解入腹。 中衣虽然贴身,可是仍然嫌它们碍事,被简飞扬一把扯了下来,扔到墙脚。 半明半暗的床帐里,男人瞥见女人饱满的胸前似要涨开一样,大手已经又攀援了上去,握住一只颤动如凝脂的鸽||乳|,大力捏弄起来。 女人闷哼一声,微微扭了扭身子。 已经有很久没有过夫妻之间的亲密之事了,两人都颇有些不适应。 简飞扬更是激动不已,不过弄了两下,底下已经发了出来,快如闪电,让他懊恼不已。 贺宁馨抿着嘴笑,披了外袍,拿了床旁边铜盆里面温得帕子,低头给简飞扬收拾。因担心简飞扬尴尬,贺宁馨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问起阳平侯府的情形。 阳平侯府是勋贵,跟简飞扬他们更熟悉一些。 简飞扬近来已经去中军都督府每日点卯,也从同僚那里听了一些阳平侯府的八卦,立时兴致勃勃地跟贺宁馨说起来。 “我听人说,阳平侯夫人可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将阳平侯管得服服帖帖。她进门前,阳平侯本来有几个屋里人服侍,阳平侯夫人进门后,都寻了错处,变着法儿打发了。我还听说,阳平侯有一个丫鬟,是阳平侯以前最为心爱的,由阳平侯作主,嫁给了他们府里头的一个庄头。阳平侯对这个丫鬟念念不忘……”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周一单章答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闺房之乐 (慎入,六月粉红420+) 简飞扬说起了阳平侯府里的事,贺宁馨也听住了,将铜盆里面的水端到净房倒掉了,回来坐到简飞扬身边,问他:“这丫鬟可是他的通房?”勋贵人家将通房丫鬟嫁给家里的管事也是常有的事,有些人还以此为荣,只为攀上主子,得些好处。 简飞扬摇摇头,伸手将贺宁馨抱到腿上,道:“听说不是。那丫鬟开始还有几分骨气,据说生得好,又能干,阳平侯对她还有几分真心,便没有强拧着让她陪侍。” 贺宁馨对阳平侯倒是有了几分好感,想起很久以前见过的阳平侯的样子,笑着低声嘟哝了一句:“……真是看不出来。” 简飞扬没有听见贺宁馨的话,仍然兴致勃勃地道:“可是那丫鬟嫁人之后,跟那庄头过了几年正头夫妻,不知怎地,居然想起了阳平侯的好处,对阳平侯倒是牵挂起来。阳平侯也一直心里有她,总是借故去庄子上小住,想看看她。本来是郎有情,妾无意。后来就变成郎情妾意,一来二去地,两人就偷上了。” 贺宁馨对这个转变有些吃不消,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会这样?”正头夫妻不是比做妾做通房要强上万倍?更别说是做个跟人偷偷摸摸的外室了。 简飞扬沉默了半晌,一只手悄悄地又从贺宁馨的小衣里钻了进去,握住了她一支挺翘的鸽||乳|左右丈量了起来。 贺宁馨装作不知道简飞扬的小动作,推了推简飞扬,让他继续说下去。 一动之下,如凝脂一样的玉||乳|在简飞扬手掌里如水波一样荡漾起来。鼓颤饱满,动人心弦。 简飞扬心神一阵激荡,低头又吻上了贺宁馨的唇,慢慢地伸出舌尖,沿着贺宁馨唇边的轮廓一一描画了一遍。 这一次,贺宁馨一反常态地主动了起来,伸出双臂圈住简飞扬的脖子,张开双唇。伸出小舌尖,往简飞扬嘴里探了进去。慢慢地寻到了简飞扬的舌尖,轻轻碰触一下,又退了回来,再往前横挑一下。又退了回来。如此反复往来,如同捉迷藏一样,总是浅尝辄止,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期待更多…… 简飞扬一阵激动,手里猛然大力起来,握紧了那支盈盈颤动的玉||乳|。 贺宁馨觉得胸前一紧,被攥得有些疼,忍不住将简飞扬的舌轻轻卷住。往外拉了拉。 简飞扬顺势将舌伸到贺宁馨的檀口之中,却不妨如羊入虎口,舌尖被两排编贝玉齿一下子咬了上去。火辣中带着一股刺痛,从简飞扬的唇舌胸口一直蜿蜒向下,刚才已经半软的麈柄陡然坚硬起来,顶在贺宁馨酥绵弹软的玉股上,如同陷进一团缈无形质的云团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却又丝丝缕缕绕在麈柄四周,如影随形,让人的心里都一时软,一时硬,恨不得将她揉进身子里才好。 贺宁馨觉察到简飞扬的异样,心里一阵蜜样的甜。轻启玉齿,松了简飞扬的舌尖,回吻到他唇上,又从他的双唇一路向下。从他线条分明的下巴,到他鼓起的喉结。又用牙齿拉开简飞扬虚掩的中衣,细细亲着他古铜色宽厚壮实的胸膛,再一路向下吻到简飞扬的||乳|尖处。 贺宁馨一时好奇,也学着他以前亲吻自己的样子,含住了那小小尖挺的突起,用舌尖左右挑弄扫刮起来。间或用牙齿轻轻咬一咬,再呵护地吹一口气在那小小的尖挺突起之上,似乎担心咬疼了那个柔软的地方。 简飞扬倒抽一口凉气,一股酥麻从那处一直传到全身的五脏六腑,如同三伏天吃了碎冰碴一样入骨刺激,又如同被羽毛马蚤到了极敏感的地方,全身上下,无一不舒坦,无一不熨贴。 贺宁馨感觉到简飞扬的全身如离弦之箭一样崩得紧紧的,便松了口,抬起头看着简飞扬紧皱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还有他突然发力的大手,将自己的一支胸||乳|拽得疼了起来。 “你轻点……”贺宁馨娇嗔道。 简飞扬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便掰开贺宁馨的双腿,跨坐在自己身上,又将她箍得紧紧地,压在自己胸口。 贺宁馨高耸的胸脯被压得平平的,紧紧贴在简飞扬的胸口上。 “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手段?……为夫我都吃不消了……”简飞扬一边轻喘,一边抱着贺宁馨从靠枕上滑溜下去,平躺在床上,两手撑在贺宁馨腋下,将她的上身举了起来。 贺宁馨的小衣早就被简飞扬揉得不像样子,高高地堆在了胸口上方。 两支沉甸甸的鸽||乳|垂了下来,在简飞扬眼前晃动。 贺宁馨动了动身子,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上,双手撑在简飞扬的头两边,在上方看着简飞扬的眼睛,唇角微翘,继续问他:“你还没说那丫鬟为何又跟阳平侯偷上了呢……” 简飞扬笑着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见贺宁馨自己撑住了,便偷偷地将两手从她腋下往下滑去,一手握住了她软弹的玉股,一手往她前方探去,慢慢拨开了萋萋芳草,摩索揉弄起来,一边道:“那阳平侯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他给那丫鬟选的庄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日子长了,再加上阳平侯隔三差五过去晃悠挑逗,那丫鬟也守不住了,便跟他偷上了……” 一边说,一边发现那里已经被自己揉得湿了,简飞扬暗暗高兴,对准了就想进入。 贺宁馨撑着双臂在简飞扬上方也没有闲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子往下沉了沉。下面的蜜谷却不让男人得逞,同男人循势待发的昂扬左躲右藏,若即若离。上面的||乳|尖也同男人的||乳|尖对准了,慢慢地一晃一晃划着圈,用自己的||乳|尖轻轻点弄磨蹭着男人的||乳|尖。 “……他们,是如何偷的?……”贺宁馨悄声在简飞扬耳边问道。 这一次反而是简飞扬被贺宁馨弄得欲罢不能。耳边是女人让人浮想联翩的问话。身上几处最敏感的地方,都被挨挨擦擦,全身上下像是着了火一样。 “当然就是这样偷的……”简飞扬再不绕圈子,举起贺宁馨的纤腰,单刀直入,重重地对准自己的昂扬贯穿了下去。 一支硬麈顺着润滑无比的甬道迅速从底部上到顶端。 两个人都闷哼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些日子有些空荡荡的心里霎时被填满了。 所有的挂念和相思,都在这样亲密的举动里得到了满足。甚至比各自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彼此之间更是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快意和狂野。 女人被男人推着坐直在他腿间,渐渐地从慢到快,起伏套弄起来。饱满的胸||乳|如鸽子一样在白腻的胸前展翅欲飞。像要脱离男人的掌控。 男人大掌一挥,有时候推着那一对白鸽往高处飞去,有时候又按住它们的脖颈,囚禁在方寸之地。 廛柄越发坚硬如铁,女人却套弄得精疲力竭,瘫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很是不满,大力往女人的玉股上拍了两下,便举起了女人的腰肢。在底下快速腾挪起来。 肆意抽动,抵死穿刺。 最后男人不满这样被局限的姿势,翻身跃起,抱住女人的一支玉腿放在肩上,将女人侧放在床上,挺身而入。大力挞伐。 他是她的锚,她是他的船。 头晕目眩的女人开始在男人身下呜咽求饶,辗转扭动。反而惹得男人更上火,不管不顾地死死压住了她,不停歇地抽了数百抽,才堵住那里,抖动了几下,发作出来。 …… 一场情事酣畅淋漓,让两人都有些目眩神迷。 简飞扬到底是男人。很快恢复过来,起身下床,去净房洗了洗,又端了铜盆过来,拿了毛巾沾了热水。给贺宁馨仔细清理那一片狼藉。 贺宁馨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全身上下,真的是动弹不得。只好红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问他:“……后来呢?阳平侯夫人知道了没有?”连中军都督府这些粗豪的大老爷们儿都晓得了,阳平侯夫人不会不知道吧?八卦可是女人的天性。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不好意思,也笑着跟她继续往下讲:“当然晓得了。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的枕边人?” “那个丫鬟岂不是很惨?”贺宁馨微微抬起了腿,让简飞扬给她套上刚从衣箱里取出来的干净中衣。 简飞扬轻轻帮贺宁馨系上腰上的中衣带子,一边道:“那丫鬟和阳平侯被阳平侯夫人捉j在床。阳平侯夫人一怒之下,给这两人吃了蝽药,关在屋里让他们一直弄,弄得那丫鬟成了废人,才放了阳平侯出来……” 贺宁馨轻轻叹了口气:“阳平侯呢?” 简飞扬笑了笑,本来不想说。 贺宁馨轻轻踢了他一脚。 简飞扬顺势握住贺宁馨的天足给她按摩起来,跟着噗哧一声笑道:“……听说后来反而被阳平侯夫人降服了,不仅不敢再偷腥,甚至将这事当作了苦差。除了阳平侯夫人,别的女人瞧都也不敢瞧一眼。” 贺宁馨轻笑,看着简飞扬道:“难怪阳平侯后来万念俱灰,将军户都交了上去。” 简飞扬倒是笑了。贺宁馨刚生了儿子,想是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有些迟钝。 阳平侯和丫鬟的一场偷情,焉知不是阳平侯和他夫人一起演的一场好戏,专门给圣上看的,以此让圣上相信他们的借口,保全一家大小而已。 大家的粉红票给力。俺的粉红420加更送到。嗯,这次的肉是不是不一样? 感谢轩辕御谶打赏的和氏璧、风筝和粽子。 感谢helenc、時爾、15101647813打赏的粽子。感谢残月萧萧打赏的平安符。 下一次加更,粉红480,很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为人父母 上 当然圣上也未必不知实情。不过只要彼此都给对方面子,将这场“臣要缴兵,君不得不许”的大戏唱了下去,就是一场君臣相安的好戏。 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 以前这些事情,简飞扬还得贺宁馨提点一二,才能明白过来。如今经过了这么多事,简飞扬慢慢学会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思虑各方所想所求。他本来就是聪明人,以前在战场上能够靠着一己之力历练出来,自然资质不俗。现在有了贺宁馨这个对朝堂内外见解独到的人慢慢引导,简飞扬融会贯通得很快。 不过简飞扬就算是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也不会傻到在两人正两情缱绻的时候,去跟贺宁馨争论家国大事。 夫妻之间最重要是体谅对方,而不是事事都要争个青红皂白,我对你错才罢手。 若是对自己的妻子、丈夫都没有这份容忍之心,男女之间再浓的情爱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损殆尽。 两人隅语半晌,便一起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乳|娘就抱了小子言过来请安。 贺宁馨和简飞扬抱着小子言在床上逗弄了一会儿,又看着贺宁馨给小子言试着喂了一次奶。到底是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夜给小子言喂三四次奶,贺宁馨的奶水已经有些不足了。 “夫人要不要喝点下奶的汤水?牛奶鲫鱼汤,或是黄豆猪脚汤都是极好的下奶汤水。”||乳|娘隔着内室的屏风,对屏风那边的贺宁馨热心地建议道。 简飞扬翻身下了床,取了床边半人高的插屏上搭着的外袍穿上。回头笑着看了一眼正掩了衣襟的贺宁馨,还有张着小嘴,明显没有吃饱,继续嗷嗷待哺的儿子,对贺宁馨道:“不如你的就断了吧。吃了三个月,也尽够了。剩下的,就交给||乳|娘吧。——若是一个||乳|娘不够这小子吃的,就再找个||乳|娘一起喂。” 贺宁馨有些不高兴。将小子言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道:“……我还想喂他。” 简飞扬又取了贺宁馨的衣裳过来,坐回床边道:“也行。你的那点奶水,给他当个零嘴也行。”气得贺宁馨柳眉倒竖,瞪了简飞扬一眼。 简飞扬也不生气。伸手将小子言抱了过来,对贺宁馨道:“你快穿上衣裳,起来吃早饭了。” 两人早上又缠绵了一次,便起得晚了。 贺宁馨也有些不好意思,忙点点头,掀了被子起身,穿起衣裳来。 小子言还有些饿,嗷嗷地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他,便偏了头凑到简飞扬胸前乱拱起来,想吃奶。 简飞扬愣了一下,笑着赶紧抱着小子言转到屏风前面,交到||乳|娘手里,道:“再给他喂些奶吧。这小子像是没有吃饱。” ||乳|娘昨晚已经喂过两三次,看见小子言的样子,忙屈膝行礼道:“那奴婢下去了。”抱着小子言急步出了内室。回小子言所住的厢房喂奶去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两个人有子万事足,这三个多月,都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将诺大的镇国公府都交给卢珍娴料理。 卢珍娴忙了几个月,发现精力有些不济。这天早上起来,便有些头晕眼花,去了净房。便发现亵裤上有些斑驳的血迹,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自己的小日子似乎很久没有来过了。 简飞振在内室等着卢珍娴出来一起去早饭,却久等她不至。忙去敲了敲内室的门,问她:“怎么啦?要不要叫个丫鬟进来帮帮你?”以为卢珍娴有些不舒服了。 卢珍娴有些羞涩,又有些心慌,踌躇了半天,对简飞振道:“无事。”顿了顿,又低声求他:“不过有些不舒服,帮我请个大夫进来吧。” 简飞振心里一惊,亲自去外院套车,出去请了个大夫进来。 大夫一诊脉,居然是卢珍娴有喜了。 简飞振大喜,扶着卢珍娴去致远阁给哥嫂报喜,路上笑着对卢珍娴道:“那小子言看来还是有些来头呢。真是个小福星。——他一来,咱们府里就好事连连。” 卢珍娴笑着点点头:“确实是个齐全孩子。” 简飞振和卢珍娴来到上房,简飞扬和贺宁馨刚刚吃完早饭,正在喝茶消食。 看见简飞振陪着卢珍娴一起进来,贺宁馨忙站起来。几人彼此见过礼,贺宁馨又命人给简飞振和卢珍娴都上了茶,才问他们,可是有事? 简飞振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看了看卢珍娴,从心底里透出笑来,“是珍娴有喜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听了这话,俱是大喜,赶忙问卢珍娴:“真的?” 卢珍娴羞怯地点点头,道:“刚才大夫刚刚诊过脉,说是快有两个月了。” 贺宁馨赶紧恭喜卢珍娴,又命人取了一尺来高的羊脂玉送子观音进来,亲自捧着送到卢珍娴手上,道:“这是我娘从大觉寺请得送子观音,十分灵验。你拿去供奉在你那边的小佛堂里,早晚两柱香,包你心想事成。” 卢珍娴忙双手接过,又郑重地谢了贺宁馨和简飞扬。 简飞振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嫂,珍娴如今有了身孕,操劳不得……” 贺宁馨忙笑着道:“这是自然。二弟妹要好生将养才是。如今小子言也有三个月了,也是时候我来管家了。二弟妹就将对牌和帐本送过来吧。”将管家的事务又接了回来。 卢珍娴自是求之不得,赶紧起身应了。 两人转身要走的时候,简飞振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简飞扬和贺宁馨道:“大哥、大嫂,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想求大哥大嫂应允。”说着。对着简飞扬和贺宁馨跪了下来。 简飞扬赶紧上前扶起简飞振,嗔怪道:“我们兄弟,何必这样见外?有话就说就是了。” 简飞振不肯起来,跪着对简飞扬道:“此事事关重大,望大哥能体谅我和珍娴,还有娘亲,以及我们外祖卢家的不容易,将我的第一个儿子。过继给卢家传香火。” 卢家当日被马贼灭了门,诺大的家族,如今只剩下卢珍娴一个女儿。 卢珍娴当日因看不上假的简老夫人,不肯接受简飞振,曾经想过要招赘。给卢家传香火的。后来假的简老夫人被揭穿,真正的简老夫人沉冤得雪,简飞振痛定思痛,自责不已,才让卢珍娴对简飞振逐渐改观。再加上简飞扬和贺宁馨都对她甚好,卢珍娴想到自己是孤女,又因了真正的简老夫人的遭遇,对外嫁十分恐惧。便答应了简飞振的求婚,在为简老夫人守孝三年之后,嫁给了他。 两人的年岁也都不小了,只是成亲得晚,如今也才是头胎。 简飞扬有些愕然。他们简家子嗣不多,可是卢家,实在也是因为简家才受了池鱼之殃。 简飞扬大力拍了拍简飞振的肩膀,道:“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以后不后悔就行。”又看了贺宁馨一眼,见贺宁馨对他微微点头,便又道:“我和你大嫂没有异议。” 听得卢珍娴热泪盈眶,也跟着简飞振过来,一起给简飞扬和贺宁馨磕了三个响头。 贺宁馨忙上前扶起卢珍娴,笑盈盈地道:“这可是喜事,快别掉眼泪了。不过。你可得多生几个,才对得起二弟的一片心啊。” 卢珍娴忙不迭地点头:“都听大嫂的!都听大嫂的!”逗得屋里的众人都莞尔不已。 送走简飞振和卢珍娴两口子,贺宁馨有些感慨地对简飞扬道:“二弟真是变了一个人。” 简飞扬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二弟本来就是个好的,只是当年被人误导,有些公子哥儿的习气而已。这三四年。他改了很多。” 贺宁馨当然更愿意看到一个明理大方,进退有度的二房一家人,也少一些妯娌亲戚之间的糟心事儿。 “二弟去年秋闺的时候下场,只是运气不好,还是落了榜。国公爷是不是给他走走门路,帮他谋个差事?”贺宁馨沉吟着问简飞扬。 简飞振已是举人,只是一直不能更进一步,考上进士。虽然举人也能授官,但是到底比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要差。就算是做了官,也会被同僚看不起。 简飞扬虽然也有路子帮简飞振一把,可是简飞振自己不愿意,他也无法。 “我问过二弟了。他想三年之后,再下场一试。若是还是不成,就谋个差事算了。”简飞扬对贺宁馨说起简飞振的打算。 贺宁馨听了,觉得简飞振倒是还有几分骨气,对简飞扬道:“既如此,就让二弟在家里继续苦读吧。这考中进士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多考几次也属平常。” 简飞扬却羡慕地道:“裴太傅一家就不一样。他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一试即中。裴太傅是状元,他的大儿子,如今的首辅裴书仁,也是状元。这家人的脑子,真不知是怎么长的。我们小子言将来要是能拜在裴家门下就好了。”说着,推了推贺宁馨,道:“你和裴家关系不错,要不你去问问裴家人,愿不愿意收我们小子言入门为徒?”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子言才三个月,你这打算也忒长远了吧!” 说起裴家,贺宁馨才想起好久没有听到过裴谦益和裴谦谦的消息。自从她有了孕,就全力养胎,万事不理,生了孩子之后,也是全神贯注的新出生的孩子身上,对外事都放在了一边。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 感谢cat82jiang、把酒笑轻尘、平淡是真111打赏的粽子。 今天下午没有更了。明天粉红加更。480一次加更,540的话,两次加更都会送上。不过看样子好像粉红票木有那么多。~~o(_ 重生空间守则第5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岚淑妃绝对不是红绸真正的主子。宏宣帝既然抓了红绸,就应该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吧?还让柳梦寒的女儿入宫,看来真是有些蹊跷呢…… 想起柳梦寒的女儿楚华朱是封了答应入宫,却又能独居一个宫室。贺宁馨微微点头。在宫里头,只有嫔以上的妃嫔才能做一宫主位,独居一个宫室。楚华朱不是嫔。而享受了嫔的待遇,但愿柳梦寒不要被这些表面的东西冲昏了头脑。 听了贺宁馨的话,简飞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若是她看得清这些。就不会千方百计地谋求送女入宫了。——听说,是她亲自求了宁远侯。想让自己女儿顶了楚中玉的位置。宁远侯才向圣上请旨的。” 贺宁馨微微笑了一下,将宁远侯府的事情抛开,对简飞扬道:“我要去裴家看看谦益和谦谦去。算起来,我也快有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简飞扬没有拦着她,只是道:“行。咱们今天去递了帖子,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贺宁馨笑着婉据了,道:“你就在家看着小子言。我一个人去尽够了。” 简飞扬没有再坚持,只是吩咐了下去,明日多派几个得力的人,陪着夫人一起出门。 第二天一大早,贺宁馨便坐了镇国公府的车,去裴家拜访去了。 裴立省专程等在家里,跟自己的妻子夏夫人和裴书仁的妻子,自己的大儿媳妇沈大奶奶一起,见了贺宁馨。 贺宁馨十分过意不去,给裴立省和夏夫人行了大礼。又同沈大奶奶平辈见礼。 裴立省温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多礼。谦益和谦谦一切安好,这就去看看吧。”言毕,示意夏夫人和沈大奶奶带着贺宁馨去见裴谦谦和裴谦益。 两个孩子知道贺宁馨今日要过来,特意等在家里。没有出门。 看见贺宁馨进来,裴谦谦先欢呼一声,冲过去给贺宁馨行了礼,便偎在她身边,娇嗔道:“谊母这样久没有看谦谦,谦谦还以为谊母把我们忘了。” 裴谦益到底大一些,看见贺宁馨来了,虽然也很高兴,可是不好意思和楚谦谦一样扑过去,只是在一旁彬彬有礼地行了礼,问贺宁馨:“谊母身子可好?谊母刚得贵子,琐事繁忙,可要好好保养才是。” 贺宁馨拿帕子拭了泪,招手道:“谦益,过来,让谊母好好看看你。——谊母刚刚才听说你的事,可是都好了?毒解了没有?” 夏夫人和沈氏对视一眼,知道贺宁馨指得是前一阵子裴谦益在宫里头中毒的事。 “镇国公夫人不必担忧。谦益的毒,早就除干净了。”沈是忙道,又将皇贵妃命宫女拿了银箸帮裴谦益和三皇子催吐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首辅裴书仁,也就是沈氏丈夫却是尽知的。 贺宁馨对皇贵妃一直有些捉摸不透,总觉得她在这个位置上,不应该无所作为。可是皇贵妃所言所行,却真的是无所求的样子。 现在听了皇贵妃的当机立断,贺宁馨对她倍增好感,忙道:“既然皇贵妃娘娘对谦益有大恩,我自然要进宫一趟,谢过娘娘的。” 夏夫人和沈氏笑着点点头,两人又指了一事退下,将屋子留给贺宁馨和两个孩子,让他们好好说话。 贺宁馨先还担心两个孩子因为自己生了亲生儿子,就会不高兴,同她生分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裴谦益和裴谦谦兴高采烈地对贺宁馨问起小子言的情形,还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说要送给小子言。 裴谦益说以后要带着小子言一起念书,裴谦谦吵着让贺宁馨再生个女儿,她就能带着她一起玩了。 贺宁馨百感交集,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道:“我虽然只是你们的谊母,却是拿你们当亲生孩儿疼惜的,跟小子言是一样的。” 裴谦益和裴谦谦都抿嘴笑了,对贺宁馨道:“这些事不用谊母说,我们知道的。”又跟贺宁馨絮絮叨叨说了这一阵子的事情,一晃就说了一上午。 贺宁馨仔细打量裴谦益,见他真的大好了,才放下心来。 吃午食的时候,夏夫人和沈氏都过来一起吃饭。席间对贺宁馨问道:“宁远侯府过半个月又要娶新妇了,你去不去赴席?” 贺宁馨的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去,当然要去,他们的帖子都送了,不去岂不是失礼?”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推荐票和打赏。粉红票478了,只差两票480。下午两点有粉红票480的加更。o(n_n)o 新书《与子偕行》更了一章,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侯府三婚 上 (六月粉红480+) 宁远侯府的大婚帖子,其实是刚刚送出去的。 简飞扬拿了帖子当笑话一样给贺宁馨看,还调侃过,说京城里面的男人,如今最羡慕的人就是宁远侯楚华谨。第一个原配妻子是父母之命,第二个填房是皇后之命,第三个填房是皇帝之命。天地君亲师,再成几次亲,就齐全了。 贺宁馨跟着笑了几声,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当年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关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宁远侯府大婚的时候紧。虽然一个是寡妇,一个鳏夫,一个是阳平侯嫡女,一个是宁远侯侯爷,倒也门当户对,可是到底来不及用一年的时间慢慢来换庚贴,过大礼。 阳平侯嫡女曾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寡妇再嫁还能嫁给宁远侯这样的人做填房。她当年初嫁的时候,也不过是嫁了个四品武将而已。 宁远侯楚华谨虽然妻妾众多,可是人才倒是生得一等一的好。这样好的男人,就算妾室多也是无所谓的。曾亭对于收拾小妾姨娘和通房非常有信心。她娘阳平侯夫人就是个中好手,她自己嫁了人之后,在那武官家里,上挡婆母,下打小妾,将那武官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可惜自己不能生,用了诸般手法折腾那武官得送了半条命。后来那武官死得早,跟她穷折腾也不无关系。 阳平侯夫人自然也是欢喜。女儿守了寡,又无子女,她担心女儿在夫家受气,便将女儿接了回来,在自己身边养活。家里的庶子媳妇自然不敢造次,女儿就算有些尖酸跋扈。也体谅女儿的不容易,不跟她一般计较。 为了曾亭的婚事,阳平侯夫人恨不得倾了家。都给女儿陪送过去。不仅将曾亭上一次嫁人的嫁妆都送了过去,又给新置办了六十四抬嫁妆,让阳平侯府里曾亭的庶出的兄弟姐妹极为不满。就连阳平侯曾权也看不下去了,对阳平侯夫人叮嘱道:“别太过了。打了眼就不好了。” 阳平侯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手,将自己的私房都折成了银票,给曾亭压了箱。 宁远侯楚华谨娶曾亭的大礼,当然比不上头婚娶原配裴舒凡,不过比娶上一个填房裴舒芬不知要强多少倍。 裴舒芬抱着自己的儿子,站在姨娘堆里,隔着门缝酸溜溜地看着楚华谨穿着大红的新郎礼服。气宇轩昂地牵了大红绸带过来。 作为妾室,她们连正大光明地去喜堂观礼都不行。 只见红绸带的另一端,牵着一个亭亭玉立,穿着大红新娘礼服的新娘跨过了门槛,和楚华谨一起站在喜堂上拜天地。 裴家没有人过来,听说连礼都没有送,直接将送喜贴的宁远侯府的下人赶了出去。 贺宁馨跟着几家勋贵夫人早早就到了宁远侯府,专门看热闹来了。 看见楚华谨志得意满的样子,贺宁馨觉得好笑,坐在下首专心听着各位夫人将那位新娘子的八卦。 “这位新夫人。可是不得了。也不知道宁远侯还有没有心力应付得过来……”一位夫人拿扇子掩着嘴,悄悄地笑道。 “难说。宁远侯本来就有五房妾室,如今又多了个新夫人,这个日子可就难分配了。” “分配啥?你以为是跟你们府里一样。夫人吃肉,小妾喝汤啊?这位阳平侯府的新夫人,可是如狼似虎出了名的!你们以为这位阳平侯府的嫡女入了府,别的妾室还有机会近宁远侯的身?——皮不揭了你的!”另一位夫人偷着道。 “你怎么晓得的?这位新夫人,还不到二十五岁吧?”就算如狼似虎,也是要到了三十四十岁的时候吧? 那位夫人坐在角落里,跟周围的夫人们小声道:“我姨母家里庶出的二姑娘,嫁给了阳平侯府的一个庶子做正室,对这位阳平侯嫡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还说,这位阳平侯嫡女的前夫,可是死得不光彩呢!” “啊?!怎么死得?到底是怎么死得?!” 那位夫人便将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死在那啥的时候……”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消息。各位夫人脸上神色各异,都望着堂上意气风发的宁远侯笑而不语。 贺宁馨拿着一柄孔雀尾羽的团扇摇了摇,嘴角含笑,并不言语。 礼成之后,宁远侯楚华谨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自己出去陪客喝酒。 宁远侯府这一夜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送走了宾客,楚华谨有些醉醺醺地回了自己的新房,看见自己的新夫人已经宽了礼服,穿着一件贴身的轻纱中衣,歪靠在床头,迎着一盏床灯看书。 “侯爷来了!”看见楚华谨进来,曾亭忙放下书,笑着过来给楚华谨宽衣。 楚华谨伸开双臂,看着曾亭在自己身前忙碌,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生得不错,虽然不是绝色,却有股袅袅娜娜的姿态,颇为引人。 楚华谨忙去净房洗漱,偷偷吃了两粒药,过来洞房。 曾亭也算是老手,却也架不住楚华谨已经被各种药淘空了身子,任她在床上再妖娆勾人,也不能让楚华谨支撑一柱香的时辰。 “夫人,为夫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等明日歇过来,再陪夫人共赴巫山云雨。”楚华谨讪讪地对曾亭解释。 曾亭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这些日子,他们两家都忙着准备婚事,都累坏了,便大度地道:“侯爷说得有理。你我有缘结为夫妻,也不在这上头。妾身服侍侯爷安歇吧。”说着,拉下了帘子,跟楚华谨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华谨醒过来,觉得昨晚有些对不住曾亭,便又咬牙吃了三粒自己让人秘制的药,将曾亭抱了过来,补了一个洞房花烛夜。 曾亭方觉得身心舒畅,对楚华谨越发喜爱了,趴在他身上含羞道:“侯爷跟妾身新婚,可不能过几日,就将妾身扔在脑后了。” 楚华谨拍了拍曾亭的肩膀,笑着道:“夫人是圣上亲旨赐婚,就是我楚华谨心坎上的人。怎么会扔在脑后?——我扔谁都不会扔夫人。” 说得曾亭十分高兴。她死去的丈夫,就是不会甜言蜜语。同是武官,到底没有楚华谨这样勋贵府里长大的人这样知情识趣。 曾亭的陪嫁丫鬟听见里面夫人和侯爷说话的声音,忙在外面招呼道:“夫人、侯爷是要起身吗?——奴婢去让人炊水,再去传早饭。” 曾亭在里面应了一声,催着楚华谨起身,自去净房洗漱。 今日曾亭要先去老侯爷和太夫人灵前上香,然后去祠堂祭祖,最后要回来见楚华谨的各房姨娘和庶子、庶女。 本来祠堂祭祖要等三个月之后。可是曾亭是圣上赐婚,这门亲是不可能不承认的,所以祭祖的日子也提前了。 曾亭知道楚华谨妾室多,也听说过宁远侯美妾众多,便要着意打扮一番,以免被比了下去。 曾亭的丫鬟喜儿进来帮她梳头,又从衣箱里寻出早就备好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雪蝉锦上衫,下面系配了一条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梳了盘云髻,左右插上赤金累丝点翠珊瑚长珠玛瑙步摇,中间戴着一个点翠碧荷翡翠短簪。额上一个小小的天水碧镶蓝宝抹额,还是从阳平侯夫人的娘家传下来的传家宝。 喜儿拿着靶镜给曾亭前后照了照,笑着道:“夫人这通身的气派,只要往那里一坐,那些个人都要自惭形秽了。” 曾亭笑着斜睨了喜儿一眼:“贫嘴!”便扶着喜儿的手,去前厅同楚华谨一起用了早饭,又去拜了祠堂,便去中澜院的正屋见楚华谨的姨娘们去了。 柳梦寒在慈宁院里久等曾亭不至,便使了人去中澜院探究竟,看看是不是两位新人新婚燕尔,起得晚了。 结果柳梦寒派去的人道:“侯爷夫人在中澜院里见侯爷的姨娘们呢。说闲了就来给太姨娘请安。” 柳梦寒气得倒仰,对自己的下人骂了一通,道:“我是他们的长辈,侯爷夫人怎么可能这样说话?敢是你听错了!若是你敢有半个字说假话,我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叫起撞天屈来。 还是柳梦寒的心腹婆子提醒她:姨娘现在要谨慎些。等大小姐在宫里得了势,收拾谁不是一句话的事?圣上亲旨赐婚又如何?她自己要找死,就是圣上也帮不了她…… 柳梦寒警醒过来,不再跟曾亭一般见识,隐忍下来。 曾亭坐在中澜院的上房正屋里,笑着扫了一眼这屋里的陈设,在心底里撇了撇嘴。都说宁远侯府是皇后娘家,皇子外家,其实也不过如此…… 喜儿过来扶着曾亭在上首坐定,楚华谨坐在她身边,对丫鬟道:“叫姨娘们和孩子们都进来吧,给新夫人敬茶。” 楚华谨的五个姨娘一大早就起来了,知道要给新夫人敬茶,都专程等在自己的院子里。 听了侯爷的传唤,她们都忙忙地叫了自己的孩子一起,来中澜院给曾亭敬茶来了。 二更粉红480加更送到。晚上粉红单章答谢大家的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侯府三婚 下 宁远侯楚华谨的姨娘们一字排开,站在了新任宁远侯夫人曾亭面前。 曾亭含笑坐在上首,含笑一一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五位有名份的妾室。 五个人赶紧给曾亭跪下,对曾亭依次介绍自己:“妾身见过夫人。” 曾亭便将自己出嫁前就打听得宁远侯妾室的名字,同这些人的样貌连在了一起。 兰姨娘和桂姨娘是丫鬟出身,比楚华谨本来就大两岁,如今虽然保养得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另外三个姨娘,已经有些老相。 兰姨娘生得更好些,穿得却是普普通通。身上一件粉色交领绣朝颜花的通袖短襦,下面系着粉色曳地裙,头上只插了一支赤金镶红宝的簪子,装扮得十分素朴。 桂姨娘年轻的时候,有些圆的脸和略微丰腴的身形倒是透出几分娇憨。如今年过三旬,圆脸变成了虚胖,丰腴变成了臃肿,又穿着一件绯色妆花对襟褙子,露出底下青色的三滚三镶百褶裙,更有些让人惨不忍睹的样子。 曾亭暗暗点头,从容地接过了兰姨娘奉上的茶杯,揭开茶碗,蜻蜓点水一样沾了沾茶水,便将一个红包放在兰姨娘托起的茶盘上面,道:“兰姨娘跟着侯爷日子最久,又是最大的,以后可要为你底下的妹妹做个样板才好。” 兰姨娘赶紧摇头道:“夫人谬赞了,婢妾不敢。” 曾亭笑了笑,又从兰姨娘旁边跪着的桂姨娘手里接了茶杯,也是略一沾唇,便放了回去。又放了个同兰姨娘得的一模一样的红包到桂姨娘的托盘上去,还对着桂姨娘关切地问道:“我看桂姨娘脸上有些浮肿,特别是眼圈周围,莫不是生了急病?” 桂姨娘吓了一跳,忙道:“多谢夫人关心。婢妾是因为夫人要进府,高兴得睡不着觉,眼睛才有些肿了,并没有病。” 曾亭忙追问了一句:“真的不要请个大夫进府给你瞧瞧?” 桂姨娘斩钉截铁地道:“真的不用了。夫人的关心。婢妾心领了。” 楚华谨也跟着笑道:“不用着忙了。她一向如此,就是胖点儿,没有病的。” 说得桂姨娘满脸通红,又不好辩的,低了头不言语。 曾亭倒也罢了。命兰姨娘和桂姨娘两人起身,站到一旁,继续往下看去。 齐姨娘当年做姑娘的时候,跟曾亭还有些交情,对她的为人颇有些了解。今日穿得不过不失。一身八答晕春锦琵琶襟短襦,下面系着烟色底湖绸蝴蝶戏春马面裙。头上绾着圆髻,斜插了一支白玉簪。颈上带着一挂珠链,下面悬着一块鸡卵大的云纹玛瑙石。赤金为托,素银为丝,交错盘桓。裙边露出挂着纯银噤步的五彩如意绦。脸上扫了一层香粉,气色不错。不过当年在西北生儿子的时候,伤了元气,肤色总是有些发黄,显得老了许多。 曾亭看着齐姨娘微微一笑,接过她奉的茶。对齐姨娘指名道姓:“齐萱,当日我们就姐妹相称,原来是应到今日!” 那时候,齐萱比曾亭生得好,结的亲事也比她好,在一众姐妹里面,是最出挑的一个。谁知世事难料。当年最出挑的姑娘,如今却是做了人家的妾室。 看见齐萱现在的样子,曾亭着实快意。 齐姨娘早知曾亭的性子,闻言也不生气,笑着道:“妾身那时候就知道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确实是应到今日。” 楚华谨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齐姨娘跟着他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情分的。 曾亭本来还想刺齐姨娘几句,听见楚华谨的咳嗽,便改了主意,揭开茶盖一饮而尽,对齐姨娘道:“齐萱,你跟她们不同,这茶,我可是全喝了。” 齐姨娘忙笑着道:“是夫人厚爱了。妾身担当不起。” 曾亭也笑着将一个红包放在齐姨娘的托盘上,道:“当得起。当然当得起,你若当不起,还有谁当得起呢?!” 齐姨娘脸色未变,起身站到了桂姨娘身边,低眉垂目,不发一言。 曾亭便又向方姨娘看过去。 方姨娘到底是年岁小一些,本来就生得最好。今日穿了一身品红色蝶戏水仙缂丝对襟长褂子,下面系着软银轻罗百合裙。纤腰不盈一握,粉面犹似含春,确实是五个姨娘里面保养得最好的一个。头上的首饰虽然不多,可是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手里搭着一方天水碧的帕子,看得曾亭的眼眉微微跳动了几下。 方姨娘见了,笑着将帕子放在托盘上,同茶碗一起,奉给曾亭,道:“夫人,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曾亭对别的东西也还罢了,就是酷爱天水碧,很多人都尽知她的这点喜好。可是这么些年过去,她也只有祖母当年传下的天水碧镶蓝宝抹额,比方姨娘手里的天水碧帕子小多了,便十分眼热。 此时眼见方姨娘知情识趣,曾亭也没有为难她,爽快地接了茶和天水碧的帕子,轻轻喝了一口,便拿了两个红包放在方姨娘的托盘里,笑着道:“今儿偏了方姨娘的好东西,就给你吃个双份吧。——好事成双,也得个好彩头。” 方姨娘含笑谢过曾亭,起身站到了齐姨娘身边。 齐姨娘对着方姨娘笑了笑。没想到方姨娘这样舍得,如此好的一方天水碧帕子,就这样送了出去。齐姨娘在心底里一晒:这位曾夫人,可是个脸酸心硬,翻脸不认人的货。方姨娘下了这样大本钱,到时候别鸡飞蛋打一场空才是…… 方姨娘知道齐姨娘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对着齐姨娘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最后一房妾室,宁远侯楚华谨的前任填房夫人裴舒芬,如今的芬姨娘。 齐姨娘会意,收了心思,笑盈盈地在一旁看热闹。 曾亭看裴舒芬的眼光果然不一样。 这位前任宁远侯夫人,可是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鼎鼎有名。先是以庶女之身嫁给姐夫宁远侯楚华谨做填房,而且是在嫡姐尸骨未寒的百日内成亲,她自己当时都尚未及笈。可是圣上迟迟不给她宁远侯夫人的诰命,让她还被镇国公夫人的娘家告到公堂之上,被当众掌嘴。后来终于得了诰命,生了儿子,并且将嫡姐生的两个孩子逐出了宁远侯府,可是她自己也没有讨到好去,被娘家除族,又被圣上褫夺了宁远侯夫人的诰命。最后被宁远侯楚华谨贬为妾室,成为了“芬姨娘”。 这桩桩件件,曾亭在出嫁前,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内宅如战场,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裴舒芬心里也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茶盘,给坐在上首的曾亭送了过去。 曾亭打量着裴舒芬身上的秋香色锦缎掐花对襟琵琶扣褙子和樱草色缂丝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又瞧了瞧她头上插的银累丝嵌蓝宝镂空白玉牡丹纹掩鬓,含笑问道:“你可是前任宁远侯夫人,现在的五姨娘裴舒芬?” 此话一出,连宁远侯楚华谨脸上都挂不住,大声咳嗽了一声。 曾亭像是没有听见,继续目光炯炯地看着裴舒芬。 裴舒芬泪眼盈盈地抬起头,将怯生生地目光落在楚华谨身上。 曾亭看见裴舒芬的这幅样子,心里倒是气上来了,点头道:“没有否认,那就是了。——仔细想一想,芬姨娘你也不容易。曾经我这个位置,是你坐在这里的。如今却要跪在下方给人奉茶。你心里不服气,也是情理之中,我并不怪你。” 裴舒芬忙收回目光,着急地道:“妾身不敢!” 曾亭轻笑着摇摇头:“敢不敢,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再说,若是一般女子有芬姨娘这样坎坷起伏的遭遇,早就一头撞死了,哪有脸面偷活至今?芬姨娘能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这份胆量也不是一般女子比得上的。” 裴舒芬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高举着托盘的手都颤抖起来。茶盘上的茶碗盖同茶碗的撞击之声清晰可闻。 楚华谨又重重咳嗽一声,道:“接了茶吧。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裴舒芬心里好受了一些,望着楚华谨的方向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 曾亭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又听楚华谨出言维护裴舒芬,比对方姨娘还要上心的样子,曾亭心里浸得一缸醋,便打翻了,酸溜溜地道:“到底是做过夫妻的,情分就是不一样。唉……”装作是不小心,伸手接茶的时候,将裴舒芬端着的茶盘打翻,一碗茶都泼在了裴舒芬头上和身上。 “哟,可是不巧。今儿喝不了你的茶了。我今儿的过门礼红包都用完了,过几天再说吧。”曾亭两手一摊,身边的丫鬟赶紧拿了帕子过来给曾亭擦手。 刚才曾亭给了方姨娘双份子的红包。 裴舒芬看了看楚华谨。 楚华谨不虞地对曾亭道:“这就算是喝了茶了。不用以后了。”当面驳了曾亭。 曾亭大怒,可是想到自己只是新婚,暂且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硬生生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做张做致的裴舒芬,转头去看楚华谨的庶子、庶女,还有裴舒芬所出的世子,过来磕头了。 感谢危夕年、浅颜暖语、瑤非魚、cat82jian打赏的粽子。感谢碧缕纱打赏的风筝。感谢晴空森林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粉红540,好像差的远。今天暂定一更。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悍妇驯夫 上 新婚第一天,曾亭就在自己的夫君楚华谨面前得了个没脸,心里很是不高兴。脸上忍了又忍,才没有在楚华谨面前露出来。 楚华谨的几个庶子、庶女过来行礼。 曾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大大小小一溜六个孩子,其中居然有五个儿子,心里暂时将对楚华谨的怨气放下,专心问起这些孩子来。 她自己不能生育,对别人的孩子就总是看不顺眼。 几个庶子和庶女倒也罢了,碍不着她什么。可是裴舒芬生得世子,就立时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她才是宁远侯夫人,要封世子,也得封她看中的庶子。裴舒芬算个什么东西?!她的儿子也配做世子?! 眼珠一转,曾亭已经有了计较,笑着让||乳|娘将世子抱到前头来。 ||乳|娘依言上前,将一岁多的世子送到曾亭手里。 曾亭抱着世子瞧了瞧,对楚华谨掩袖笑道:“侯爷,这个孩子可生得一点都不像侯爷,更像芬姨娘一些。” 楚华谨脸色立时变得发青,却发作不得。只是狐疑地看了看孩子,又瞧了裴舒芬一眼。 曾亭本是故意说了咯应楚华谨的,此时见奏了效,心里十分快意,抱着孩子出了回神,便对楚华谨道:“侯爷,世子生得太瘦了,恐养不大。妾身斗胆,想向侯爷求个恩典,将这孩子养在我身边。我是嫡母,这孩子是世子,论理也当如此。——芬姨娘,只管收拾得漂漂亮亮,再给侯爷生个大胖小子就是了。”掩袖娇笑,自觉说得十分得体。 楚华谨窒了窒。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裴舒芬听见曾亭说她的儿子恐怕会夭折,心头大怒,本想刺她两句。可是听她一转话锋。又要将自己的儿子抱走,又大急。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让旁人养?!忙跪下对楚华谨和曾亭求道:“侯爷、夫人。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世子。世子还小,需要亲娘在身边……” 曾亭身边的丫鬟厉声打断裴舒芬的话:“什么亲娘?!只有我们夫人才能被世子叫‘娘’。你不过是个姨娘而已!” 裴舒芬脸上一红,知道说错话了,弯腰磕头不已。 曾亭看也不看裴舒芬一眼,对楚华谨道:“侯爷,您看到了。芬姨娘连这些规矩都不懂,怎么能担当教养世子的重任?——再说,芬姨娘嫁人前就是庶女。见识行止,都不能跟嫡女相提并论。侯爷可放心宁远侯府的世子,教养在这种人手中?”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 楚华谨对这个孩子的感觉十分复杂。可是他的心思又不能让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不仅他自己颜面尽失,就连自己宁远侯府的爵位,都无人可传,要被圣上夺了去了…… 看见楚华谨怔怔地不说话,曾亭觉得自己抓住了要害,忙又问了一声道:“侯爷觉得怎样?妾身自己没有孩子,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若亲生的。” 楚华谨方才“嗯”了一声。道:“那就抱到你的院子里去吧。” 曾亭笑着点头,对||乳|娘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晚上就到中澜院里吃饭吧。” 这孩子本来就是在中澜院出生的,给他布置的屋子还在那里没人动过。||乳|娘搬过去也方便。 裴舒芬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婆子过来,将孩子的东西都拿走了,送到中澜院去了。 曾亭见自己第一次出手,就将世子抱了过来,心里很是得意。 晚上等楚华谨过来,曾亭着意奉承,楚华谨却是懒洋洋的样子,倒头便睡,让曾亭很是不虞。 如此过了三天,曾亭回门的时候,对着她娘阳平侯夫人哭诉,说宁远侯楚华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埋怨自己所托非人。 唬得阳平侯夫人赶紧捂了曾亭的嘴,叮嘱她道:“你这门婚事,是御赐的。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话了。”又教曾亭:“你又不能生,横竖世子还小,你现在养在身边,他长大了,自然跟你亲近。” 曾亭却冷笑一声,道:“我可以养着世子,可是我不会给别人养儿子。那芬姨娘,我是容不下她的。” 阳平侯夫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也好,打发了她就是了。”留子去母是高门大户内院里面的常事。 裴舒芬如今是个除了族的人,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 曾亭回去之后,拿着娘给她的和合香熏屋子。 楚华谨回到内室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十分难受,看着曾亭穿得一身半透明的薄纱小衣偎了上来,忙起身道:“我去外院歇着了。”落荒而逃。 曾亭气得倒仰,只好恨恨地睡下。只是先前燃了太多的和合香,让她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第二天起身,曾亭看见镜子里两只青黑的眼圈,摔了镜子,问自己的丫鬟:“侯爷昨夜到底在哪里歇的?”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道:“侯爷后来去了芬姨娘的院子。——后半夜还要了水。”是曾亭派在各个姨娘那里的婆子报的信。 曾亭大怒起身:“他怎么敢?!”不跟妻子亲热,反而跑去跟狐狸精歪缠,哪有这种道理! 曾亭回门的时候,阳平侯夫人见自己的女儿房事不谐,以为是宁远侯故意给自己女儿一个下马威,要杀杀自己女儿的威风,便专门将一个力气大,懂得功夫的嬷嬷送给曾亭带回宁远侯府。 此时正是用得上这个嬷嬷的时候。 到了晚上,楚华谨进来曾亭屋里点了个卯,就又说要去外书房歇息。 曾亭冷笑一声道:“侯爷,这种借口,一次就够了。次次都拿来用,当人是傻子吗?” 楚华谨摸着鼻子干笑了一下,道:“夫人都知道了?”他昨日闻了太多的和合香,虽然有些怕曾亭的浪劲儿,赶紧逃回了外书房,可是到底也睡不着,就去裴舒芬那里去了。裴舒芬到底有法子,还跟他做了一次。 曾亭哼一声,斜靠在床上不说话。 楚华谨也有些内疚,道:“罢了罢了,我今儿就在你这里歇着吧。”说着,宽衣上床。 曾亭果然不愿放过他,黑暗中缠了上来,楚华谨推都推不开。见楚华谨不愿意,曾亭便唤了外头值夜的嬷嬷进来,拿绳子将楚华谨捆在床上,可着劲儿地折腾他。 楚华谨气得快要晕过去,可是被曾亭的横劲儿上来,扇了他两个耳光,打得楚华谨眼冒金星,又不敢高声叫,恐人进来看见丢脸。只好被曾亭用了诸般的药物和器具,硬撑着跟她一试。 这一晚,曾亭终于有些畅意,楚华谨却苦不堪言,难受得快要吐血。 第二天一大早,曾亭睡醒了,才将楚华谨的绳子解开。 楚华谨翻身下床,对曾亭怒道:“你这个滛|妇!我要休了你!” 曾亭咯咯笑道:“侯爷别对我说,去跟圣上说去。”吃定了楚华谨不敢让人知道,更别说去圣上那里丢人现眼了。 楚华谨抡起拳头就要揍曾亭。 曾亭的嬷嬷抢上前来,握住楚华谨的手腕一扭一折,楚华谨就如杀猪一般叫起来。 “放开他。”曾亭不屑地对自己的嬷嬷吩咐道,“侯爷身娇肉贵,嬷嬷可别打坏了侯爷。” 楚华谨这阵子已经被秘药淘空了身子。曾亭的嬷嬷功夫不俗,一拽之下,楚华谨被拽得踉跄了一下,一个跟斗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曾亭的嬷嬷凑在曾亭耳边轻声道:“夫人,侯爷……可真是虚弱。”刚才试了一下,曾亭的嬷嬷发现楚华谨完全是外强中干,身子都虚了。 曾亭盯着地上的楚华谨,镇定地道:“虚弱,那就补吧。” 从此就做了各种补品给楚华谨吃。 楚华谨担心中毒,凡是吃的东西都让人试过再吃。如今曾亭的补汤,楚华谨喝了到无事,也没什么起色,只是给楚华谨试吃的小厮可惨了,被大补得见天流鼻血。 那小厮本还没有成亲,试吃过这些补品之后,他实在忍不住,经常去青楼泄火。可是他银子不多,青楼太贵了,每天都去吃不消,便赶紧寻了门亲事过起来。 两个月过去,楚华谨越来越面黄肌瘦,曾亭越来越脾气暴戾。只有那小厮的妻子,每日里滋润得能滴出水来,让宁远侯府的丫鬟仆妇们羡慕不已。 贺宁馨在一次赴席的时候,见了曾亭一面,见她越发老相了,而且性子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就知道她过得不如意。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跟简飞扬闲聊时说起宁远侯府的新夫人,简飞扬也笑,道:“这个夫人确实了不得,将宁远侯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我今儿见到他,足足老了十岁的样子。”摇头啧啧不已。 贺宁馨静静地笑了一会儿,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故意不去想自己暗中的推波助澜,同简飞扬一起逗起小子言来。 曾亭赴席回来,很有些不高兴。 晚上从净房沐浴出来,曾亭看见楚华谨又没有回房,大怒问道:“侯爷在哪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悍妇驯夫 中 (六月粉红540提前+) 夫妻间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曾亭仗着婚事是御赐,宁远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又加上娘家是她坚强的后盾,和楚华谨闹过几次后,还发现楚华谨是个好面子,没多少本事的男人,就一步步欺了上来,楚华谨只好一步步退了下去。如今在宁远侯内院,曾亭已经是说一不二,就连楚华谨的面子都没有她大。 柳梦寒虽然只是姨娘,也是宁远侯府唯一的长辈,论理也说得上话。只是她冷眼看着,觉得借曾亭的手收拾了楚华谨也不错,便装起了贤良。——连柳太姨娘都退了一箭之地,让曾亭越发跋扈起来。 为了辖制住楚华谨,曾亭给他定了严苛的规矩,让楚华谨每晚都要到她中澜院里歇息。就算她的小日子来了,也要让楚华谨去耳房跟自己的陪嫁丫鬟睡,就是不肯便宜了楚华谨以前纳的几个姨娘。——宁远侯府以前的那些姨娘排班制,已经名存实亡了。 当年裴舒芬做夫人的时候,虽然也是容不下人,可是还没有像曾亭这样明目张胆过。楚华谨的几个姨娘都是有儿子的人,腰杆儿硬,便都有些不高兴。 兰姨娘和桂姨娘年华老去,本不敢跟年轻貌美的新夫人争宠。不过过了这些日子,她们也看出来了,新夫人并不得侯爷喜爱,也不大守规矩。只不过她现在正是新婚,又是圣上御赐的婚事,侯爷自当要忍耐一段日子。因此这两个通房出身的姨娘便愈加小意殷勤,对楚华谨嘘寒问暖。服侍得他比以前给他做丫鬟的时候还要好些。倒让楚华谨生起几分旧情,有空也去她们的院子坐坐,看看两个已经长大的儿子,盘算着要给他们定亲了。 齐姨娘是知道曾亭的性子,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更何况曾亭以前没有进门的时候,楚华谨就有一年多没有在她院子里歇息过了,便只专心教养儿子,急着给女儿定亲。以免被曾亭拿捏住了。 方姨娘本来就是最不贪心的,只想在侯府内院养着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只要曾亭不惹到她儿子头上,方姨娘并不想去给曾亭在侯爷面前上眼药。 只有裴舒芬,因为儿子被曾亭抱到了中澜院。觉得更要笼络好楚华谨才行。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娘家,也没有了儿子,只有抓紧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才有可能跟曾亭打对台,将儿子抱回来。以前她还想做掉楚华谨,如今新夫人进了门,儿子被抱走,她如果做掉楚华谨。真正是得不偿失,当然不会再起这种念头。——就是没想到楚华谨已经在曾亭面前矮了一头,根本降不住曾亭了。 所以这天晚上曾亭看见楚华谨居然敢不回房,气得发了一通脾气。 曾亭的丫鬟知道夫人的性子,等她发作够了,才进来回道:“夫人,侯爷回来过的,后来去看了看世子。正好碰见芬姨娘在那里给世子送 重生空间守则第5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西,侯爷就跟着芬姨娘回春戊院了。” 春戊院便是裴舒芬如今的院子。 曾亭二话不说,叫了自己的嬷嬷过来,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春戊院,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要给楚华谨一个教训。 裴舒芬此时刚刚服侍楚华谨在沐浴,披着外袍从净房里出来给楚华谨拿衣裳。听见外面院子里喧闹的声音,忙出来问自己的丫鬟桐月:“外面这是怎么啦?侯爷一会儿就要安歇了,还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怕侯爷怪罪下来?!” 桐月战战兢兢地瞥了窗外一眼。示意裴舒芬往外看。 裴舒芬也走到窗前张了一眼,正看见曾亭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不由微微一笑。——等了这么久,她可总算是来了。 看这个架式,这位新夫人很快就要把侯爷得罪很了,只要自己再敲敲边鼓,抱回自己的儿子就是指日可待。 裴舒芬气定神闲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站在了自己堂屋门口,低眉垂目地等着曾亭一行人进来,故意不让楚华谨知道。 楚华谨还在净房里面泡着,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曾亭昂头大步上了春戊院的台阶,正眼也不看裴舒芬一眼,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曾亭带着的丫鬟婆子也没有将裴舒芬放在眼里,还故意推搡了裴舒芬一下,将她推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滴溜溜滚下了台阶。 桐月吓了一跳,赶紧跟着下去扶裴舒芬起身。 裴舒芬却捏了桐月的手一把,不肯起来,半坐在地上,拿帕子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 曾亭置若罔闻,直接闯进裴舒芬的正房,被下人领着去了内室。一进门就被屋里的一股异香熏得心烦意乱起来,大声问自己的丫鬟:“你不是说侯爷在这里的?”并没有看见楚华谨的人影。 那丫鬟赶紧四处看了看,回来对曾亭悄悄地道:“……侯爷在净房。” 楚华谨本来正闭着眼泡在浴桶里。一听外面曾亭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忙忙地要从浴桶里起身往外爬。 曾亭正好带着人进了净房,看见楚华谨正光溜溜地要从浴桶里翻出来,却是背对着门,露出好白净的一个屁股对着大家伙儿。 跟着来的有些丫鬟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地往外挪了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却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宁远侯府里难得一见的奇景。 楚华谨听见门口的异动,扶着浴桶一回头,见曾亭带着一群婆子虎视耽耽地站在净房看着他,手一滑,惊得从浴桶边上摔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正面朝上,将那软塌塌的话儿都露了出来。 婆子们一阵惊呼,都捂了脸。却从指头缝里偷觑着侯爷的小鸟儿。 曾亭又气又急,对着身边的婆子怒喝一声:“出去!” 跟着来的婆子丫鬟都面露心照不宣的微笑,依次出了春戊院正房的净房,在外屋满满地站了一屋子。虽然都没有说话,却都暗自琢磨刚才看见的奇景。 楚华谨在净房里满脸通红地爬起来,挣了半天才坐回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扯了件外袍裹上,气急败坏地对曾亭怒道:“你发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芬姨娘以前是皇后赐婚。也是裴家的娇女,你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曾亭窒了窒,却不甘示弱,指着楚华谨道:“你别跟我装大爷!——我是圣上赐婚,无人能动的。你赶紧跟我回去是正经!”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去拽楚华谨的耳朵。 楚华谨一偏头,伸手拦开曾亭的手,低吼道:“你别太过份!——小心我叫人过来!” 曾亭嗤笑一声,一只手就将楚华谨两手都固定住了,另一只手终于拽住了楚华谨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在他耳边道:“你要今儿跟我回去。我还能放你一马。若是你不回去,我叫你几个姨娘带上她们的小崽子,都垫了磁瓦去我中澜院的院子底下晒大太阳去!” 姨娘们也就罢了,那几个孩子却是楚华谨的心头肉,闻言忙起身道:“你别乱来。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不过是过来这边洗个澡。”说着,又对曾亭道:“你去给我把衣裳拿进来,我穿上就走了。” 曾亭顿了顿。想起她娘亲的叮嘱,不能对男人逼得太紧,还是去内室将楚华谨的衣裳拿了进来,扔在他身上。 楚华谨赶紧套上衣裳,系了腰带,对曾亭道:“我先出去,你随后再出来。” 曾亭点点头。嘴角抽了抽,跟在楚华谨身后出了净房,往外面去了。 外面候着的婆子看见楚华谨一个人先出来了,忙拦住他道:“侯爷等一等,我们夫人呢?” 楚华谨见是那个有功夫的婆子。忍不住抖了抖,站住了,不情愿地往后撇了撇嘴,道:“那不是?” 曾亭脸上带笑走了出来,看了屋里的人一眼,道:“走吧。”便又走到楚华谨前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楚华谨想往前赶在曾亭前面走出去,却被那婆子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楚华谨面前,挺胸站在他面前,笑道:“侯爷慢走,让夫人先行一步吧。” 楚华谨被这婆子折腾怕了,又疑心这婆子对他也有不轨之心,忙往后倒退几步,甩了几句狠话:“你们夫人是夫人,你不过是个奴婢,也敢犯上?!” 那婆子被噎了一下,到底不敢再造次,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跟着曾亭出去了。 裴舒芬在春戊院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曾亭一行人出来了,楚华谨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赶紧又委委曲曲地哭了起来。 “侯爷又没死,你好好地嚎什么丧?!”曾亭见了裴舒芬这等娇娇怯怯的小样儿就生气。 楚华谨不愿在春戊院的下人面前丢面子,快步走上前来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裴舒芬的丫鬟,也是楚华谨的通房桐月忙上前几步行了礼,对楚华谨道:“侯爷,我们姨娘好好地站在屋门口给夫人行礼,可是夫人的人,”指了一个婆子,“却不容分说,将姨娘推下了台阶!” 粉红540加更提前送到。俺明天28号的飞机回米国。明天只有一更,会提前上传。29、30这两天都可以三更或者四更的。所以大家有粉红票的,就砸过来吧。粉红票是鼓励,也是对作者成绩的肯定。希望书友们也体谅一下作者的不容易。成绩不好的话,就木有什么热情写文了。~~o(_ 重生空间守则第5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诧异,叫了安郡王到宫里头商议。 安郡王便将缇骑探知到的宁远侯府里面的事,事无巨细地对宏宣帝说了一遍。 宏宣帝完完整整地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摸着头上的翼善冠道:“怎会如此?这宁远侯也太给男人丢脸了吧?老宁远侯有子如此。真是死不瞑目。——难怪当年要给他娶一个有大才的夫人支撑门户。” 安郡王也跟着笑了笑。宁远侯楚华谨确实很是给男人丢脸。不过此女是圣上所赐,圣上还笑话人家,却是不够厚道。 “这阳平侯曾权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人?”宏宣帝虽然知道曾亭比较泼辣,可是没有想到她泼辣成这个样子。 安郡王嘴角微勾,对宏宣帝拱手道:“陛下眼光独到,总能妙点鸳鸯。” 宏宣帝打了个哈哈,对安郡王道:“你就别糗朕了。——宁远侯如今也是度日如年,要不。就让他去放几年外任,晾一晾曾亭吧。”又有些不屑地道:“此子无德无能,不足为虑。”已经打算给西南将军裴书礼密旨,让他要趁楚华谨在西南的时候,说服楚华谨亲自上书归军。 想到三个皇子,宏宣帝到底于心不忍,不肯让宁远侯太过没脸。琢磨了许久,便封了楚华谨一个西南总兵的职位。将他放到西南将军裴书礼手下任职,同时派了二皇子跟着楚华谨一起去西南,让他看着自己的舅舅,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不过将楚华谨放到西南做外任,宏宣帝虽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只是宏宣帝的目光,目前只是盯着柳梦寒,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个才智平平的楚华谨。可惜柳梦寒这女人却像是收手了。完全没有跟别人联系的意思,安心在宁远侯府的后院做她的老封君。 柳梦寒的女儿楚华朱入宫有一段日子了,宏宣帝推说宁远侯太夫人的孝期未满,并没有招过她侍寝,只是派人暗中盯着她。不过目前看来。楚华朱还算本份,每日除了去给皇贵妃请安,就回到自己的宫里,足不出户,不与他人往来。 楚华谨在宁远侯府终于等到了圣旨,十分高兴,脸上的气色都好了许多,便忙忙地准备起来。 曾亭得知楚华谨居然外放了,还升了总兵,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她还以为楚华谨这个病秧秧的样子,再不会有出息的。如今居然看走眼了。不由自主地对楚华谨恭敬了许多,也不敢再强迫他。 楚华谨便做出翻身做主人的样子,对曾亭不再唯唯诺诺,趁机将曾亭的左膀右臂都打杀了,以免自己走了,曾亭仗着这些人在内院里兴风作浪,将他留在府里的妾室和儿子都折腾没了。 同时在外放赴任之前,楚华谨给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定了亲。都是定的两家勋贵府上的庶女,嘱咐他们两年后太夫人的孝满了就完婚,到时他回来主持婚礼。有了岳家,曾亭必然要忌惮三分。以后成了婚,这两个儿子就能分府另过了。 齐姨娘的女儿楚文琳应该不会碍曾亭的眼,不过楚华谨以防万一,也给她定了亲。至于齐姨娘的儿子,现在还小,齐姨娘又机灵,还有娘家在京城,曾亭应该会给她留几分脸面。 至于裴舒芬母子,楚华谨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将他们留在京城,听天由命。若是他们命大,能活到以后事成的一天,再将他们拉下马,给方姨娘的儿子让位也容易。若是他们不走远,被曾亭折腾得挂了,也是他们命不好。——对于裴舒芬的这个儿子,楚华谨心里始终有根刺。不过他已经对圣上那里过了明路,圣上应该也知道这个世子来路不明,只是需要他在前面挡着。便没有动手脚。 曾亭眼睁睁地看着楚华谨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那些个妾室、庶子、庶女安排得好好的,心里十分泛酸。 为了这些事,曾亭也回娘家阳平侯府哭诉过几次。阳平侯这次却不站在她这边,严令她不许再瞎胡闹,否则就要将她领回来,执行家法。 阳平侯夫人只是劝曾亭忍耐些,等宁远侯走了。她再慢慢收拾那些妾室不迟。 曾亭只好听了娘的话,帮着楚华谨打点行装,忙了半个月,终于送了楚华谨和方姨娘一行人出门,去西南赴任去了。 楚华谨走了之后。宁远侯府倒是安静下来。 兰姨娘和桂姨娘的心都安定下来,一心要等着儿子成亲之后,跟着儿子分府出去单过。 齐姨娘也更加谨慎,从来不让曾亭抓住把柄。 曾亭看见楚华谨的几个大一些的庶子、庶女都有了岳家和婆家,倒不敢再打他们的主意。只好将气都撒在裴舒芬头上。 这天一大早醒来,曾亭有些不高兴,怏怏地靠在床靠背上出了半天神,才对外叫道:“进来梳洗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依次站在曾亭床前行了礼。 曾亭扫了一眼,皱眉问道:“芬姨娘呢?” 裴舒芬半个月前帮着摆了一次饭菜,结果吃了挂落,被曾亭命婆子掌了嘴,伤了脸。一直在养伤。后来楚华谨放外任,曾亭忙了半个月,没有时间去折腾裴舒芬,便放了她一马。 今天才是裴舒芬第二次立规矩的日子。 身为妾室。侍奉主母是职责所在。 裴舒芬趁着这阵子曾亭在忙侯爷的事,在自己的院子里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天天晚上都去自己的琅缳洞天劳作,收割药草,又寻了几个方子出来,打算做些药丸。结果昨晚在里面多耗了几个时辰,便走了困。早上睡过头了。 桐月和桐云见裴舒芬一直不唤人进来,忍不住进来瞧了瞧,见她还在高卧,只好忙忙地推了裴舒芬醒来,帮她梳洗过后。就跟着来到了中澜院。 裴舒芬进了中澜院的上房内室,对曾亭屈膝行礼,道歉道:“妾身来迟了,夫人见谅。” 曾亭嗯了一声,道:“今儿是第一次,我就饶了你。以后再迟了,可别怨我。” 裴舒芬陪笑道:“妾身不敢。”又问曾亭:“要不要妾身帮着夫人梳洗?” 曾亭在自己的丫鬟搀扶下起身,站到床前,让丫鬟帮着宽衣,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给芬姨娘吩咐今天要做的事。”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净房。 曾亭的贴身丫鬟便笑看着裴舒芬道:“今儿第一件事,便是倒夜香。”夜香便是马桶的别称。 裴舒芬趁这几日养伤,已经听桐月和桐云说了许多妾室立规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比二等丫鬟都不如,心里十分憋闷。 她已经知道,这倒夜香,便是第一件妾室要做的事。 等曾亭一行人出去之后,裴舒芬进了净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将曾亭昨夜用过的夜香桶提了出来,从侧门出去,拿到西面角上的一间小屋子里倒掉了。然后拎着夜香桶去旁边的小水沟里涮夜香桶。 桐月和桐云悄悄跟了过来,看着裴舒芬蹲在一边刷夜香桶,踌躇了一下,默默地退了下去,并没有上前帮着她刷。 裴舒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已经将曾亭骂了个贼死。 刷完夜香桶,裴舒芬拎着桶回到中澜院,来到了曾亭的内室里。 那夜香桶有一股味道,怎么刷也刷不干净。 守着曾亭内室的丫鬟见裴舒芬拎着夜香桶进来,捂了鼻子指着净房道:“放到里面的帘子里,再放点水和砂子进去。” 裴舒芬点点头,将夜香桶放回了原位。看看四下里无人,裴舒芬攥了攥袖袋里的几粒药丸,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若是曾亭在净房里面有些什么不适,十有八九要算到自己头上。 刚到家。先上加更。6000字大章哦,算两次加更,因为看见大家都在书评区造反,俺就只好不卖关子,一次性推出了…… 粉红600虽然还差16票,也提前加了哦。另一个加更是给书友轩辕御谶6月23日打赏的和氏璧加更。 晚上八点以前如果粉红票有660,会有第四次加更。o(n_n)o 所以还是要求粉红票和推荐票。木有粉红票的书友无视就行了。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立规矩 下 ※一更送到。今天三更求粉。二更下午两点,三更晚上八点。 裴舒芬空着手从净房里出来,守着内室的丫鬟上下打量了裴舒芬一眼,问她:“在里面净手了吗?” 裴舒芬将两只手伸出来给那丫鬟看,上面还有些水珠,显见是刚刚洗过的。 那丫鬟抿嘴笑了笑,指着曾亭的床铺道:“给夫人收拾床铺。” 裴舒芬便过去将曾亭昨夜用过的被子折了起来,又拍松了枕头,拿佛尘扫了扫床榻。 收拾完内室,那丫鬟又命裴舒芬拿了擦地的布擦地。 裴舒芬皱了眉头问那丫鬟:“这也是立规矩?”桐月和桐云好像没有说过这一项。 那丫鬟笑着道:“夫人说了,以后内室的地,都是芬姨娘擦。——夫人如今晚上睡觉有些不适,想着让芬姨娘晚上过来值夜。地上擦干净了,芬姨娘也好住不是?” 裴舒芬瞪大了眼睛问那丫鬟:“这也是该我做的?!” 那丫鬟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其实做妾吧,就是床上伺候侯爷,床下伺候夫人。”也就是说,比丫鬟还不如。 裴舒芬气得不行,恨恨地道:“哪有这回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娘家大哥可是首辅!” 那丫鬟嗤笑一声:“芬姨娘别做白日梦了,你都被你娘家除族了,怎么还有娘家?更别说娘家大哥了!” 裴舒芬脸色发白,想起自己有娘家的时候,谁想跟她过不去,都要思虑几分。哪像现在,就是个丫鬟也能踩在她头上! 那丫鬟见裴舒芬怔怔地不说话,心里窃笑几分。依了曾亭的吩咐,继续让她干活儿。 裴舒芬便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擦地、抹桌子。 曾亭在外面理事回来,见裴舒芬钗横鬓乱。跪在地上擦地,笑了一下。问她:“芬姨娘吃午饭了没有?” 裴舒芬摇摇头。 曾亭便让人拿了一个食盒过来,道:“给你的,吃了吧。” 见曾亭居然给自己带了饭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舒芬有些纳闷地谢过曾亭,伸手取过食盒,便要出去吃饭。 曾亭却道:“就在这里吃。” 裴舒芬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吃饭的地方。陪了笑问曾亭:“夫人,妾身刚擦完了地,在这里吃,可将夫人的地弄脏了。” 曾亭端过丫鬟奉上来的茶,淡淡地道:“脏了就再擦。” 裴舒芬不敢再犟嘴,打开了食盒一看,却是两碗残羹剩饭。 看见裴舒芬望着食盒里的饭发呆,曾亭放下手里的茶碗,问她;“怎么不吃?” 裴舒芬哪里吃得下这饭?摇摇头道:“多谢夫人惠赐。妾身不饿,不想吃。” 曾亭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丫鬟指着裴舒芬道:“夫人让你吃,你就算是刚吃完饭,也得吃下去!” 这是在故意为难裴舒芬了。 裴舒芬还想推脱,曾亭看着她。冷冷地道:“你不吃,我让人喂你吃。” 裴舒芬知道再推脱下去,只能让曾亭更加生气,只好从食盒里取了筷子,忍着恶心,将那两碗剩饭、剩菜吃尽了。 还好吃得很干净,地上并未弄脏半分。 曾亭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将世子抱过来。” 裴舒芬心里一紧,她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了,便眼巴巴地看着那丫鬟出去。过了一会儿,那丫鬟手里牵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进来了。 这孩子已经一岁多,会走路了,比当初在裴舒芬身边的时候,还要胖一些。 曾亭抱了孩子过来,逗他说话,教他叫娘。 那孩子看了看曾亭,大声叫了一声“娘!” 看得裴舒芬目呲欲裂,心头绞痛。 曾亭故意抱着孩子转过来,让他看着裴舒芬跪坐在地上的样子。 那孩子不经意地看了裴舒芬一眼,便指着那食盒道:“吃糕糕。” 曾亭笑着道:“给世子拿糕过来。” 一个丫鬟快步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拿了一碟子的桂花糕在手上。 曾亭接过桂花糕,放到那孩子面前。 那孩子不过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将那桂花糕撕成小块,一块块往裴舒芬身上砸,一边砸,一边笑。 曾亭在旁边大声拍手叫好。一旁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凑趣,夸世子砸得好,砸得妙。 裴舒芬一边躲着那糕点,一边对那孩子柔声道:“世子不能这样做。” 那孩子说话还不很利落,却听得懂很多话。此时知道裴舒芬在责备他,十分不高兴,停了手,撅了嘴,抬头看向曾亭。 曾亭便指着裴舒芬对世子道:“你是主子,她是奴婢。只有主子教训奴婢的,没有奴婢教训主子的。——去,教训她两下。” 那孩子便展了笑脸,高高兴兴地过来踹了裴舒芬两脚,又回来扑到曾亭怀里,满脸嬉笑地抬头看着曾亭。 曾亭笑眯眯地低头亲了他一口,拍了拍他的小脸,对他的||乳|娘满意地道:“世子很乖,很聪明,你教的很好。——下去领赏去。” 世子的||乳|娘笑着过来谢了夫人,带着世子下去了。 裴舒芬看着世子出去的背影,心里十分难过。 曾亭却心情大好,对裴舒芬道:“把地擦干净了,就下去吧。晚上过来伺候。”刚才世子撕碎糕点砸裴舒芬的时候,又将地上弄脏了。 裴舒芬只好又从头擦起,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干净。 曾亭进来看过了,便放裴舒芬回她自己的春戊院去了。裴舒芬回到春戊院梳洗过了,又回到曾亭的中澜院,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 曾亭从净房里出来,对裴舒芬道:“去打盆水过来,服侍我泡脚。” 裴舒芬咬了牙,进去端了一盆水出来。 曾亭坐在自己的床边,示意裴舒芬将水盆端过来。 裴舒芬就将水盆放到床的脚踏板上,自己跪到了脚踏板上,帮曾亭脱鞋。 曾亭将脚放到水里,却是一放之下,便拿了出来,一脚踹翻水盆,都淋到裴舒芬身上,对着裴舒芬大骂道:“你这是要烫死我?!”一边说,一边拿了床边的一丈青过来,抓了裴舒芬的头发,往裴舒芬嘴上扎。 裴舒芬被扎得生疼,一边躲,一边哭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嘴边被扎得血迹斑斑。 曾亭的丫鬟忙上来劝道:“夫人仔细手疼!”好说歹说,将曾亭劝住了。 裴舒芬忍着嘴上的痛,去净房又打了盆水过来,重新给曾亭洗脚。 在水盆里搓洗了半天,又听了丫鬟教她给曾亭按摩脚底的|岤位,服侍到深夜,才在曾亭的房里打了地铺睡了。 曾亭半夜里醒过来数次,让裴舒芬给她端茶送水,又让她捶腿,折腾到天亮,才让裴舒芬闭了眼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天亮了,曾亭叫了人进来梳洗,对裴舒芬道:“倒了夜香,你回去洗个澡再过来伺候。——我闻不得你身上那股味儿。”掩面让裴舒芬回去。 只这一天一夜,裴舒芬就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从前世到今生,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拎着曾亭的夜香桶去了西面角上的小屋倒了,又去旁边的小池塘里涮夜香桶。 将夜香桶涮完了,送回到中澜院,裴舒芬才回去自己的春戊院。 春戊院里,裴舒芬闭着眼泡在浴桶里,让桐月在背后给她搓澡,想着心事。 桐月看见裴舒芬的样子,也有些不忍,悄悄地问她:“姨娘何不去求太姨娘做主?” 裴舒芬摇摇头,道:“夫人根本不把太姨娘放在眼里。——太姨娘如何做得了主?” “可是她要一直这样,姨娘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侯爷也真是,就带走了方姨娘,也不说带姨娘一起走。”桐云进来往浴桶里加热水,也为裴舒芬抱不平。 裴舒芬笑了笑。她已经知道楚华谨指望不上了。如今既然曾亭容不下她,她也不是软柿子,任曾亭拿捏。 三个人在净房里各有心事,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说是齐姨娘来访。 裴舒芬睁开眼,从浴桶里起身。桐云忙取了外袍披在裴舒芬身上,扶着她出了净房。 裴舒芬换了衣裳,出来见齐姨娘。 齐姨娘一见裴舒芬的样子,便有些心疼地闻她:“你这是怎么了?” 裴舒芬让齐姨娘坐下,又命丫鬟奉茶。捧了茶杯道:“左不过是给夫人立规矩罢了。” 齐姨娘点点头,道:“做人妾室,就是低人一等。我是后悔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裴舒芬不想继续说下去,问齐姨娘:“齐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事?” 齐姨娘忙道:“可是想跟你商议商议。今日夫人派了人去我的院子,说是要将琛儿抱到中澜院去养,还说要记在夫人名下。”楚文琛是齐姨娘所出的庶子,是当年楚华谨第一次外放的时候所生。那时候,裴舒芬刚刚嫁到宁远侯府。今年已经八岁多了,已经进了学,听说很是聪明伶俐。 裴舒芬想起自己的儿子,没有作声。 齐姨娘便又道:“夫人那里,已经养着世子。还要将琛儿抱过去,不知安得什么心。” 裴舒芬淡淡一笑,道:“夫人对世子关怀备至,齐姐姐不用担心,想必对琛儿也会极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陷阱 上 (求粉红+为炫影和氏璧加更) ※二更送到。三更晚上八点。求粉红票。 齐姨娘知道裴舒芬的儿子已经封了世子,自己的儿子就算记在曾亭名下,也不过是个记名嫡子的名份,跟庶子并无差别,反而会跟自己这个生母生分,实在是得不偿失。本来想怂恿裴舒芬去闹一闹,却见她如今也学精了,半天也不上套,便只好又闲话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桐月见齐姨娘走了,才进来回道:“姨娘该去夫人的院子了。夫人使人过来催了好几趟了。” 裴舒芬叹了口气,起身道:“叫两个婆子陪着我去吧。”说着,起身出了春戊院,来到曾亭的中澜院。 曾亭已经去中澜院的偏厅理事去了。 裴舒芬来到中澜院的上房堂屋里面,听了曾亭的丫鬟分派。这一次,却是让她收拾曾亭的衣箱,将那些大毛衣裳拿出来晾晒。 裴舒芬跟着那丫鬟来到内室,听丫鬟的吩咐,打开了几个箱笼,看见里面满箱的紫羔、珠羔皮袍子,还有银鼠、灰鼠、甘肩,甚或是隆冬穿的白狐、青狐、玄狐和紫貂大氅,不过微微一晒。——这些东西,比柳梦寒的衣箱差远了,就连比自己有的那些,都远远不如。 裴舒芬撇了撇嘴,一趟趟地抱着那些皮毛袍子和大氅,往院子后面的晾晒场里去了,一件件挂在青竹竿上。 伏天的天气却甚是多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眨眼却是掉起了雨点。 裴舒芬赶着去收那些晾晒的皮毛衣裳。却到底赶不及。就算是有曾亭的丫鬟婆子帮着收拾,也让一半的衣裳淋了雨,被浇坏了。 曾亭回到屋里,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一件银狐大氅沾了污泥,十分生气,立时便让裴舒芬去院子里头顶着瓢泼大雨跪着去了。 外面的院子里电闪雷鸣,裴舒芬又不敢跪在大树底下避雨,怕被雷劈,只好跪在院子中央没有树木的地方。自然被雨浇了个透湿,又冷又热。打了几个喷嚏,差一点晕倒在院子里。 看见裴舒芬满脸青紫的样子,曾亭的婆子忙劝曾亭,让她悠着点儿,若是闹出了人命。侯爷回来不好交待。 曾亭才不情不愿地叫了裴舒芬进屋里来。又不肯让她闲着,便道:“你的夜香桶擦的挺干净的,这会子有空。你再去帮我擦擦浴桶吧。” 裴舒芬没有半句怨言,苦着脸应了,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去净房帮曾亭刷浴桶。 曾亭的婆子在门口盯了一会儿,见外面的雨停了。夫人出去见客,便也悄悄地开了小差。回自己屋里去了。 裴舒芬刷完浴桶从净房里面出来,看见内室也没有人,只听见外屋有两个丫鬟在说笑,似乎就是那两个看屋子的小丫鬟。 曾亭最喜爱的青玉古斗杯放在她床边的小桌上,里面注着一汪清水。 放到这里面,实在太显眼了。 裴舒芬摇摇头,还是转身进了净房,四处瞧了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净房浴桶旁边架子上的青铜烛台上。烛台上有一支一尺高的紫色蜡烛,据说是里面混了熏衣草精油香料的香熏蜡烛,沐浴的时候点上一支。能让人心旷神怡,对浅眠易醒的人晚上的睡眠很有帮助。 这种香熏蜡烛,本是大齐朝没有的。而是这次罗家大少奶奶带商船出外洋的时候,慧眼识珠。专门带回来的。据说就是在外洋,也是刚刚兴起的新鲜玩意儿。 罗家的大少奶奶千方百计带回了配方,罗家的铺子已经在加班加点仿制这种香熏蜡烛,不过时日尚短,还没有做出像样的东西,大概要再过一段日子才行。 现在市面上卖的,都是直接从外洋带回来的,数量有限。物以稀为贵,外洋带回来的香熏蜡烛,如今价比黄金,一支一两金子,而且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仅此一项,就让罗家的铺子赚得盘满钵满。 曾亭的娘亲阳平侯夫人千方百计托人买了来,专程送到宁远侯府,给曾亭每天晚上用,让她能睡个好觉。 曾亭也是当宝贝一样,每天沐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净房里面的时候,才点一会儿。洗完澡就赶紧灭了,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也舍不得让丫鬟婆子闻到蜡烛的香熏味道。 裴舒芬看着这支蜡烛笑了笑。真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种蜡烛,在她的前世,几块钱一支而已,一点都不稀奇。 从自己的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她从自己的琅缳洞天里采集的寂寥花粉。这种花粉的气味很清淡,在熏衣草香味的掩盖下,根本就闻不出来。被热气烘烤之后,能散发到空气中,被人吸入过多,可以让人的生机慢慢衰竭。表面上看上去,就是跟得了女儿痨差不多…… 最开始效果不会明显,正好让人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裴舒芬借擦洗烛台的机会,用水溶化了寂寥花粉,然后将寂寥花粉液体小心翼翼地倾倒在蜡烛的烛芯周围,再用小针往蜡烛烛芯周围扎了一个个小孔,便看着寂寥花粉掩着小孔慢慢地渗了下去。 掺过寂寥花粉的熏衣草香熏蜡烛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裴舒芬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小玻璃瓶,将它放回袖袋,又对外叫了一声,让人进来查验她刚刚擦过的浴桶。 外面的丫鬟听见裴舒芬在净房里叫人进去,便止了话头,有些不高兴地走进去,随便看了看,便又指了墙边的竹榻道:“再擦一遍竹榻,然后去给夫人端茶送水去吧。”把裴舒芬当贴身丫鬟使唤。 裴舒芬笑着都应了,先去擦了竹榻,又去服侍曾亭。 到了下午时分,裴舒芬终于支撑不住,在曾亭理事的偏厅里晕了过去,吓得来回事的管事媳妇们有些着忙。 曾亭着人瞧了瞧,摸了摸裴舒芬额头,见她满脸通红,额头滚烫,知道是被大雨浇得病了,才放了她回去养病。 晚上沐浴的时候,曾亭赶了丫鬟出去,自己点上香熏蜡烛,觉得那味儿十分舒服,便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 裴舒芬一病不起,高热倒是退了,但是每日午后还是有低热。 曾亭没有法子再让裴舒芬去立规矩,只好暂时放过她,命她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过来服侍她。 裴舒芬如今也有几分手段,这“病”当然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眼看到了九月,又是持鳌赏桂的时候。 镇国公府在海边的庄子送了几大篓海螃蟹过来,给国公爷、夫人和小世子做中秋的节礼。 贺宁馨喜吃海味,镇国公府的人都知道。 看见今年的螃蟹格外的肥大,贺宁馨便赶着给自己的娘家贺府送了一篓回去。虽然贺宁馨的娘许夫人也有海味铺子,并不缺螃蟹,可是女儿送的,到底不一样。比如贺宁馨的爹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大人,就公开说过,他女儿送回来的螃蟹,比别处的好吃些,哪怕是从同一个海域捞上来的。 镇国公府的外院另外有几篓螃蟹,会由大管事分派,给镇国公府经常来往的几家勋贵府上送过去,其中就有辉国公府上。 这天午后,贺宁馨带着小子言午睡方起,看着外面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便让人蒸了几只螃蟹,备了青梅酒,菊花糕,还有几样应景的果子,摆到亭子里去,可以一边吃,一边赏花。 如今已经升作管事媳妇的扶风和扶柳不得闲,便是贺宁馨新提拔的丫鬟白茶和红茶一起去张罗。 贺宁馨换了绣着金色菊花的曳地裙,带着九个月的小子言一起来到亭子里。 亭子里的桌子上摆得满满的一桌酒菜,看得小子言“啊啊”地直叫唤。 贺宁馨抿着嘴笑,坏心地拿了筷子沾了一滴青梅酒,要往小子言唇上沾去,吓得小子言的||乳|娘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就将小子言从贺宁馨怀里抱了过来。 贺宁馨不以为忤,还夸了||乳|娘几句。 简飞扬去衙门里点卯去了,就只有贺宁馨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对着桂花自斟自饮,吃得正是有趣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道:“镇国公夫人持鳌赏桂,真是好兴致!” 这个声音正是宋良玉的声音。 贺宁馨惊喜地转过身,看见宋良玉英姿飒爽地站在台阶下面,扬头往这边看过来。 “小七,你可回来了!”贺宁馨惊喜地从亭子上急步下来,拉着宋良玉的手细看。 宋良玉带着战舰从外洋归来,也有快两年时间。当时一回来,就赶上东南道的承安府被倭寇所占。宋良玉带着战舰和刚刚装备的火枪营,从西面海上登陆,同简飞扬带领的兵士一起,东西夹攻,才将倭寇全歼在承安府内。 承安府收回之后,宏宣帝正式设了东南大营,主力为海防边军,封了宋良玉为东南将军,驻守东南,也是大齐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 封了东南将军,无诏不得回京。宋良玉因此并没有返回京城,而是在东南道的承安府将军府里住了下来。 二更送到。为炫影6月26日的和氏璧加更。三更晚上八点。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死亡陷阱 中 (求粉红票+六月粉红660+) ※三更粉红660加更送到。继续求粉红。 贺宁馨拉着宋良玉的手细看。 从上次一别,到现在也有四年多了。 宋良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娇憨直爽的小姑娘。那时的宋良玉为疗情伤远走外洋,如今披甲归来,已经是经历过战阵,官至二品的将军了。 身上穿着妃色香云纱盘锦五色绣龙窄褙小袖掩襟短襦,下面一件鸦青色薄水烟大摆及膝裙,腰上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上穿着一双掐金挖云麂皮及膝长靴,站在那里看着贺宁馨笑。 “若不是听见你的声音,在外面见了你这个样子,我还真认不出来!”贺宁馨感慨万分,捏了捏宋良玉的手,感觉到手心已经微微有了薄茧,不复当年的柔软,有了一种女儿家的坚硬。 宋良玉也颇有感触地细看贺宁馨,却见她比当年瘦了不少,不由打趣她道:“敢是简大将军让你生气了?还是你儿子让你操心了?——人家生了孩子都胖,你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倒是瘦了不少!” 贺宁馨拉着宋良玉的手往亭子上走,一边走,一边道:“瘦些好,我以前是忒胖了些。” 宋良玉叫起来:“哪有!——你以前也就跟我差不多……” 说完这话,宋良玉又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下来。 贺宁馨没有接话茬,进了亭子。从||乳|娘怀里抱过小子言,对着宋良玉道:“这是我儿子,子言。” 宋良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翡玉佩,塞到小子言怀里,道:“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又在小子言的胖脸蛋上亲了一口,亲得小子言咯咯地笑。 贺宁馨忙将玉佩从小子言怀里拿出来,递到||乳|娘手里,道:“回去打个络子把玉佩穿起来。先收着,等小子言大些再给他带在身上吧。”现在无论什么东西到小子言手里,都是马上往嘴里放。 宋良玉是宋家最小的嫡女,小侄儿、小侄女也有不少,当然知道小婴儿的这些习惯。自然也不会在意。 拉着宋良玉在自己身边坐下,贺宁馨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宋良玉腰间的宫绦。宫绦上的绣花,是宫里特有的绣法,跟宫外的大不一样。 “你这结子?”贺宁馨试探着问了一句。 宋良玉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蝴蝶结宫绦,脸上有些红。 想到宋良玉的大姐嫁给安郡王做正妃,她有这些宫里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贺宁馨笑着给宋良玉斟了一角酒,又帮她剥了一个团脐的螃蟹。撒上姜醋,递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道:“安郡王妃也是顾着你是她妹妹,紧着宫里头的好东西送给你。” 一句话解了宋良玉的困窘,宋良玉讪讪地笑了一下,仰脖儿喝了青梅酒,又拿了筷子戳着螃蟹黄吃。 贺宁馨便换了话题,问她:“你如今做了东南将军。你爹娘不会高兴吧?” 辉国公向来是明哲保身的人,如今宋良玉却懵懵懂懂地闯入了朝堂,辉国公要高兴才有鬼了。 宋良玉拿手指头戳了贺宁馨的额头一下,嗔道:“你今儿是怎么啦?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当然不会高兴。不过,我的性子你也知道,本来就不是坐得住,又出去走了一趟。才知道天外有天。”显然两年的出洋日子,给宋良玉的触动很大。 贺宁馨倒是不奇怪。 “好在你驻守东南,无诏不得回京。你爹娘又不能轻易离京,就算他们不高兴,对你的影响也有限。”贺宁馨开解宋良玉。 宋良玉吃了一个螃蟹。又自斟了两杯酒喝了,话也多了起来,对贺宁馨道:“他们也没有怎样,只是见天逼着我嫁人,我就受不了。” 贺宁馨失笑,也喝了一杯,对宋良玉劝道:“女人哪有不嫁人的?你今年就二十一岁了,再不嫁人,难道真的要做老姑娘,到时候去给人家做填房?” 宋良玉冷笑一声,将筷子拍在石桌上,瞪了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对贺宁馨道:“女子难道一定要嫁人?我早跟圣上禀明过,我这辈子,终身不嫁!” 贺宁馨吓了一跳,问宋良玉:“你来真的?!——圣上怎么说?” 宋良玉叹了口气,枕着双臂趴在石桌上,眼里不由自主流出泪来:“圣上倒是没有准,不过也跟我爹娘说过,让他们不要逼我。” 贺宁馨看着宋良玉伤心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将绣凳往宋良玉身边挪了挪,在她耳边轻声道:“十月里大皇子就要大婚了。你就放下吧。” 宋良玉泪如雨下,将头埋了下去,抽抽噎噎地道:“我知道……我不想回来的……是圣上突然召我入京述职,还让我参加完大皇子的大婚典礼再走。” 这话听得贺宁馨都怒起来:“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心急气愤之中,居然忘了对宏宣帝用敬语。 宋良玉听了这话,反而笑了,拿帕子拭了泪,对贺宁馨道:“难得见你也有失态的时候。到底是好姐妹,这情,我领了。” 贺宁馨不好意思起来,思考了半天,对宋良玉规劝道:“你终身不嫁,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为了别的人,你要记清楚这一点。也不要觉得自己是为了别人做出的牺牲,更不要去……藕断丝连。” 宋良玉点点头,道:“这我都想清楚了。我回京这几日,除了入宫面圣,也没有见过旁的人。” 贺宁馨知道她说得是大皇子,便又提醒她:“圣上的本事,你我都知道。你以前的事,圣上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圣上如今还要你在大皇子大婚的前夕入宫述职。又要你参加完大皇子的大婚再走,就是要考验你……和大皇子两个人。” 宋良玉讶异地看着贺宁馨问:“考验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考验……他……大皇子?” 贺宁馨知道宋良玉如今也是朝堂中人,便不瞒着她,对她耳语道:“圣上恐怕要立太子了。” 这是大皇子成为太子前的最后一个考验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第一重要的,便是不能随心所欲,而是要知道取舍,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认为自己是皇帝,坐拥天下,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拿什么,这样的帝王。不过是个亡国之君而已。 宋良玉听了贺宁馨的话,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成了大皇子登上太子位的最后一个磨刀石。 因宋良玉刚刚哭过,一旁伺候的白茶忙对着下面伺候的丫鬟作了个手势,让她们去端盆水过来。 现在水来了,贺宁馨便用大帕子挡在宋良玉身前,使人端了铜盆跪在地上捧起来,让宋良玉梳洗。 宋良玉洗了洗脸。贺宁馨又递过来一盒茉莉粉和一盒玫瑰粉,让她上妆。 宋良玉却推脱了,对贺宁馨笑道:“不用了。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些东西了。” 贺宁馨看了看宋良玉的脸,还是饱满精致,就是略微晒黑了些,便叮嘱她可以不上妆,但是每日保养还是要做的。 女人说起保养的话题,自然是滔滔不绝。 两人说得高兴。亭子下面突然来了一个婆子回道:“夫人,外面有涂翰林家的大姑娘递了帖子,要见夫人……和宋将军。” “涂翰林家的大姑娘?”贺宁馨愕然,从来没有来往过。 宋良玉皱了皱眉头,对下面的婆子道:“到人家家里做客,都是先递帖子,等人家回了帖子。约了时间,才好上门的。怎么好意思大咧咧地说来就来。”又回头对贺宁馨道:“不见。”浑然忘了她自己就是说来就来的。不过宋良玉和贺宁馨交情不一般,不是素未谋面的涂翰林家大姑娘能比的。 贺宁馨方才反应过来涂翰林家的大姑娘是谁,忙道:“宋将军说得有理。”对底下的婆子道:“收了帖子呈上来吧。”这是要拖延了。 那婆子点点头,出去回话。 镇国公府外的一辆青布小车里。端坐着一位容颜姣好,端庄大方的姑娘。一个青衣小鬟站在车旁,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两个随从。 一行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镇国公府的角门才重新开启,刚才拿了他们的拜贴进去的门子出来道:“我们夫人知道了,请几位回去稍候。等我们夫人回了贴,再约各位上门。” 虽然一般的做客程序是这样的,可是,那青衣小鬟很不以为然,她家姑娘可是圣上钦点的大皇子妃,并不是一般的官宦女眷。这镇国公夫人,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重生空间守则第5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你有没有跟你们夫人说,是我们涂家的大姑娘到访?”那位青衣小鬟又问了门子一声。 门子恭敬地行了礼,道:“当然说了。只是我们夫人事忙,涂姑娘也身份贵重,我们夫人唯恐怠慢了涂姑娘,才打算回了帖子,再郑重相请。”门子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那青衣小鬟也被说得哑了口。 坐在车里的涂素芝忍不住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一个镇国公府的门子说话都这样周全,真是不简单…… “姑娘,你说怎么办?”那青衣小鬟忙过来问涂素芝。 涂素芝看了镇国公府的大门一眼。她今日来,是得知宋良玉来了镇国公府,才专程赶来的,并不是为了见镇国公夫人。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领了寒武记大神之光的书友。感谢老君新华路730、cat82jiang、危夕年、瑤非魚打赏的平安符。o(n_n)o 下个月开始新书《与子偕行》的稳定更新。《重生空间守则》也会保持双更到结文为止。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死亡陷阱 下 若不是宋良玉避而不见,涂素芝三番五次邀约,都见不到宋良玉的人影,她又何苦到镇国公府来堵人?! 今日若是放过这个机会,以后大概就更不可能了。 涂素芝咬咬牙,对镇国公府的门子道:“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下,我有……”急事两个字没有说完,那门子已经回去咣当一声关上了角门。 几个人都瞪着镇国公府的角门发呆。 他们涂家的老爷虽然只是个翰林,但是自从他们家大姑娘被钦点为大皇子妃后,这京城里见了他们涂家人,谁不礼敬三分?——谁不知道,大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他们家姑娘,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若不是三四年前,皇后薨了,他们家的姑娘,早就是大皇子妃了,还能来到镇国公府门前,被一个小小的门子挡在门口进不去?! 涂素芝再有涵养,此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宫里派来教习她的嬷嬷经常对她说,皇室的尊严,是不容任何人轻慢的。她以后嫁入皇室,首先就要这种高人一等的自觉。 她不再是翰林家的姑娘,而是以后要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现在,她还什么都不是,甚至连大皇子妃都不是。 想到那一天,她的贴身丫鬟蝉儿从三皇子的内侍那里听来的话,就有些不安。 本来她没有将宋良玉放在心上,可是过了这几年,宋良玉居然从外洋归来,还成了朝堂的东南将军。她就不能不重视这个女子。这个据说,是大皇子心里最放不下的女子。 别的女子,她一点都不在意。她知道得很清楚,大皇子身份贵重无比,以后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只要有正室的名份就行。 可是宋良玉,她却不能当寻常女子一样看待。至少,她想跟她谈一谈。她看得出来,宋良玉这一次奉诏回京。是圣上对大皇子的考验,她不能让大皇子功亏一篑,在女人身上栽了跟斗。 想到这里,涂素芝从车上下来,亲自去敲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扬声道:“涂氏素芝,求见镇国公夫人!” 门子在里面进退两难,只好又去二门上寻了婆子,央求她去通传。 那婆子听说是涂大姑娘亲自拍门求见,也着了慌,赶紧又去了内院的亭子里求见贺宁馨。 贺宁馨听说了回话,也颇觉为难。 宋良玉忙道:“你去跟涂大姑娘说一声,就说明日午时。宋良玉在辉国公府恭候涂大姑娘大驾。” 眼看躲不过去了,宋良玉不想贺宁馨为难。 贺宁馨对着廊下的婆子微微点了点头。 那婆子连忙去传话。 涂素芝头一次从宋良玉那里听到准话,便扬声道:“既如此,明日午时,不见不散。若是宋将军不见,我再来镇国公府寻就是了。”说完才坐上小车回去了。 宋良玉听了婆子的回话,脸色很不好看,狠狠地拍着石桌道:“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胡说八道。让我知道,拎了他去给我们营里的兄弟当靶子练枪法去!” 贺宁馨方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多事,将大皇子当年和宋良玉的一段往事告知涂素芝了。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知道的人极少,都是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口风不紧。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涂素芝这一闹,宋良玉也没了心情,提早告辞离去,对贺宁馨道:“明日你一定要来,陪着我一起见这个疯女人。” 贺宁馨笑着应了她。亲自将她送出去。 晚上简飞扬回到家里,贺宁馨跟他说起此事,简飞扬也有些不高兴,对贺宁馨道:“这还没嫁呢,就这样颐指气使。以后要是真的做了皇后,这涂家人,我看比宁远侯府还要出格些。” 这话却是说偏了。 涂家虽然不如宁远侯府豪富,却是世代书香,家里人都是读书人。不过涂素芝为何要堵着宋良玉说话,贺宁馨也能猜出几分,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也能理解她,便对简飞扬道:“话不能这么说。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再说宁远侯府,哪里比得上涂家书香世家?”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的爹贺思平也是翰林出身,自然向着那些文官,闻言呵呵一笑,放下这个话题,问贺宁馨:“子言呢?今儿我早上走得时候,这小子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去抱他,担心弄醒了他。” 小子言什么都好商量,唯一不买帐的,便是没睡好的时候就被吵醒。那真是会闹得天翻地覆,哭得山河变色才罢休。所以镇国公府的上下人等都知道了小世子的这个毛病,都不会去无端端地吵醒他。 简飞扬又问了问卢珍娴的情形。卢珍娴如今有孕在身,妊娠反应十分严重,简飞振恨不得将全京城的大夫都请来给卢珍娴诊脉,只求减缓一下卢珍娴的痛苦。 贺宁馨知道卢珍娴如今闻不得海味,所以她今日吃螃蟹的时候,就没有去请卢珍娴,唯恐熏着她。 见简飞扬问起来,贺宁馨便道:“本来大夫今日要过来,谁知宁远侯府硬是请了去了,说是宁远侯夫人自月初病倒了,就一直缠绵病榻,低热不止。先前请了个大夫,好了些,后来那大夫找不到了,宁远侯夫人就病得越来越重。又担心是女人病,便托了人,专门请了这位擅长妇人科的大夫去了。所以我们这里,大夫只能明日过来。到时候我让二弟在外院候着,亲自带进来就是了。”说着,又告诉简飞扬,她明日要陪宋良玉见涂素芝。 简飞扬对宁远侯府的阿臜事向来不以为然,也没说话。自己宽了外衣,换上玄色香云纱的睡袍,躺在床上看自己写的兵书,一边拣了后面的话劝贺宁馨:“到时候你陪着宋将军去见涂大姑娘,你也别说话,最好躲在一旁,听也别听。你知道得太多,以后涂大姑娘上了位,横竖都会看你不顺眼的。” 贺宁馨也知道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宋良玉是她的知交好友,朋友是做什么用的?难道不是两肋插刀,而是专门用来背后捅刀子的?! “我知道分寸。涂大姑娘若是太过分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再说,你以为圣上那里会不知此事?”贺宁馨笑盈盈地道。 这涂家虽然是书香世家,还是书呆子气重了些。笃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做任何事,都讲究个正大光明,不欺暗室。 如涂素芝此次到镇国公府堵人,一点都不避讳,似乎不知道自从她和大皇子定了婚,她身边就少不了圣上的眼线似地。 可是皇室里的许多事,都是不可对人言的。若是忘了这一点,就不要想在皇室里混了。涂大姑娘这第一关,却是没有过好。 简飞扬想了想,也懒得理这些事,就放下了,对贺宁馨道:“去看子言吧?” 贺宁馨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东厢看小子言去了。 宁远侯夫人曾亭自月初就病倒了,起初有些咳嗽,然后经常呼吸不畅,又低热不止。请了家里常走的大夫诊脉,都说不出所以然。后来齐姨娘说她娘家有个世交的圣手神医,以前在太医院供职,后来回祖籍养老去了,如今有事上京,正好歇在她娘家府上,问曾亭要不要瞧瞧。 这个大夫离开太医院有一段日子了,最近有些麻烦,才又上京寻了齐姨娘的娘家,像是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曾亭便半信半疑地让这个大夫诊了脉,这大夫铁口直断,说恐怕是染了女儿痨,所幸才刚染上,还有的救,要用重药,才能痊愈。 曾亭吓了一跳,见那大夫各种症状都说得头头是道,便试着让他开了几剂方子吃了,身上顿时轻省了许多。可是过了几日,等先前的方子吃到日子,要换方子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大夫了。问齐姨娘,齐姨娘也急得要命,回了几趟娘家,都寻不到这个大夫,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曾亭的病本来有些起色,结果因为停了药,便又病倒了。这一次,比先前更是凶险。不仅每日的低热卷土重来,而且新添了下红之症,像是病情有变,也不敢再吃先前的方子,却是寻了太医院擅医女人病的太医上门诊脉,就将镇国公府的二夫人的大夫抢了过来。 宁远侯府的慈宁院里,柳梦寒却歪坐在里面的隔间里,一边吹着过堂风,一边听她的心腹婆子在她耳边回话:“太姨娘,这个齐姨娘真是不简单。我们的人用了大刑,结果这大夫不仅招了他故意用药让现在的夫人病情恶化,而且当初还听了定南侯府的指使,企图用药延误先夫人裴舒凡的病情。” 柳梦寒正伸着手,仔细端详指甲上涂的凤仙花,闻言吃了一惊,忙坐起身来,问那婆子:“当真?可问出了脉案和药方?” 大家子里面的主子生病瞧大夫,每一次的脉案和药方都是要收起来存档的,随时可以拿出来对景。所以不是谁想鱼目混珠都可以的。 那婆子点点头,道:“开始说记不得了,后来用了‘生不如死’,他就想起来了。——都写在这里,请太姨娘过目。”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两点二更。求大家手里的保底粉红票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天网恢恢 上 (求粉+为轩辕御谶升为掌门+) 柳梦寒接过供纸瞧了瞧,皱眉道:“按这个上面所写,裴舒凡根本活不过一个月,我可是知道,她在这个日子之后,还活了一年多的。” 那婆子笑道:“那大夫招认说,这药本身没有害处,只是没有效用而已。先夫人又比较机警,吃了一贴觉得不妥,就将药量大减了。后来吃了三幅,就再也不吃他的药。所以造成的后果也有限。” 柳梦寒轻哼了一声,将供纸扔在一旁,对那婆子道:“去外院找大管事秦力生,要当年先夫人裴舒凡的脉案和用药的药方,看看跟这个能不能对上。——若是真的能对上,咱们可是一石二鸟,能够除掉两个心腹大患了。”又吩咐那婆子:“给西南那边传话。——侯爷那里,要寻机行事,做得干净利落些。” 那婆子应了一声,又说起曾亭的病:“太姨娘,那大夫还是有些本事,说曾亭得的,其实并不是女儿痨,而是中了寂寥花粉的毒。”就是跟楚中玉的症状一样,表面上看,是女儿痨,其实是中了毒。 柳梦寒嗤笑了一声,道:“想不到裴舒芬还有些本事,居然弄得到寂寥花粉。”上一次,柳梦寒的人费尽力气,也只弄到些许的寂寥花粉,做出了楚中玉得了女儿痨的假相。可是裴舒芬一个关在后院的姨娘,却能轻轻松松弄到只能生长在东南沼泽地带的寂寥花粉?! 想到这里,柳梦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裴舒芬还有外面的人帮着她? “上次我们派了盯着裴舒芬的人,除了看见她往曾亭的香熏蜡烛里加料。还有没有看见别的?——比如,她跟外面的人有过接触?”柳梦寒细细地问,生怕裴舒芬手里,有她不知道的势力。 那婆子却摇摇头,道:“实在没有。我们的人盯了几个姨娘这么久,就只寻到了芬姨娘和齐姨娘这两次的错处。” 柳梦寒便叫了婆子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寻个机会,将剩下的寂寥花粉放到芬姨娘的院子里。再让那大夫写个供词,指证齐姨娘命他谋害先后两任宁远侯夫人。” 那婆子会意,去二门上找人传话去了。 宁远侯楚华谨带着方姨娘。以及方姨娘所出的庶子去了西南放外任,府里头的规矩便松散了些。内院的人出入二门,也没有以前那样艰难了。 外院大管事秦力生听说柳太姨娘要先夫人裴舒凡的脉案和药方,很是惊讶,就留了个心眼儿。另外抄录了两份,一份给柳梦寒送过去,一份存档。将原件偷偷送到裴家那里去了。 又半月过去,宁远侯夫人曾亭便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吐了几口血,撒手尘寰。 阳平侯府得信。自是痛苦万分。阳平侯夫人接到一封秘信,连夜赶来哭灵。见了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后。便去刑部敲鼓,呈上供词,状告宁远侯府的小妾谋害嫡妻,要为自己的女儿曾亭报仇。 刑部接了这个案子,不敢怠慢,派了得力的忤作和衙役,去宁远侯府验尸。 这种事,一般世家大族都不会允许。 可是此时宁远侯不在府里,柳太姨娘也说宁远侯继夫人死得不明不白,支持为她讨回公道。阳平侯夫人虽然不太愿意。可是不如此,她女儿就不能沉冤得雪,便只好允了。让忤作查验。 忤作得了人的密报,又说一年前宁远侯府的记名嫡女楚中玉死状可疑。要求对楚中玉也开棺验尸。 如今宁远侯府里唯一说得上话的便是柳太姨娘,自然没有不允的。 两相对照之下,刑部的忤作证明了宁远侯府记名嫡女楚中玉,其实是死于寂寥花粉中毒。而宁远侯府继夫人曾亭,一是寂寥花粉中毒,二是被人用药故意恶化病情,所以比楚中玉发作得快一些。 鉴于寂寥花粉不是京城常见之物,只有东南沼泽地带才有少量的寂寥花生长,所以这两人的中毒,并非天意,乃是人为。 刑部尚书见了供词,十分惊讶,将给宁远侯继夫人诊过脉的大夫所写过的脉案和药方都要了过来,让太医院的有关太医帮着查验,发现只有其中一个大夫写得脉案和药方有误,便发了海捕文书,捉拿这位大夫。 齐姨娘从刑部的忤作和衙役去给曾亭验尸开始,就有些忐忑。当年他们寻了这个大夫,只不过是想延误裴舒凡的治疗而已,还不敢真的给她下毒,谋害于她。谁知很快就被裴舒凡瞧出端倪,断了药,此事便不了了之了。那大夫当时还是太医院的太医,事发之后,就和这一次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时候,齐姨娘的娘家定南侯府找过这个大夫。齐姨娘知道,裴舒凡也派人寻过这个大夫,都没有找到。这一次若不是他主动找上门,他们也不知道他这些年逃到哪里去了。 想来这个大夫也是有些本事,刑部的海捕文书大概也是尽人事而已,多半是抓不到的。 谁知没过几日,就有人捉了那位大夫,去刑部领赏。 刑部的人当然大喜过望,连夜审问了这个大夫。这个大夫早已受人指使,将当初企图谋害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的事,都招得一干二净,并且将罪责都推到齐姨娘头上,说是齐姨娘为了扶正,才逼他用药的。 这个指控,可是比谋害曾亭要更加严重。 因此案同宁远侯府有关,宁远侯楚华谨又不在京城,刑部尚书只好将此案上报给宏宣帝,让宏宣帝定夺。宏宣帝见此案又牵扯到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便命安郡王的缇骑将此案接了过去。 缇骑接手之后,见人证物证俱全,就发了逮捕文书,命缇骑的女番子去宁远侯府锁拿宁远侯的小妾齐姨娘齐萱和芬姨娘裴舒芬。 这天一大早,柳梦寒便起身,用过早饭,等在慈宁院里头。 果然过了没多久,缇骑的女番子便敲响了宁远侯府的大门,带着枷锁,气势汹汹地进了大门,闯到二门上。 二门上的婆子还想阻拦,慈宁院的柳太姨娘已经派人过来发了话,让她们不要阻挠刑部办案。 缇骑的女番子长驱直入,进了宁远侯府的后院,问清了齐姨娘和芬姨娘各自的居所。缇骑的女番子们便兵分两路,一路去了齐姨娘住的春甲院,一路去裴舒芬住的春戊院,锁拿人犯去了。 齐姨娘正打发两个孩子吃了早饭,要送儿子楚文琛去家学念书去。 外面的婆子飞一样跑进来回道:“姨娘,听说缇骑的番子进来捉拿姨娘了。姨娘快收拾收拾细软,让人给老爷和夫人报信去吧!” 齐姨娘吃了一惊,忙抓着那婆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大夫被人拿住,送到刑部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宁远侯府的内院,所以齐姨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东窗事发。 春甲院的婆子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听见齐姨娘问,也只好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这么些,还是奴婢的小孙女在二门上做个跑腿,刚才抄近路过来报信的。姨娘早做准备吧。” 齐姨娘方才慌乱起来。好在这一阵子,她一直盘算着要再回娘家一趟,已经准备好了包袱,忙叫了一个心腹丫鬟过来,还没有交待完事项,外面缇骑的女番子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问道:“你可是齐萱?——宁远侯楚华谨的第三房姨娘?” 齐姨娘白着脸站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是,还是不是?!”缇骑的女番子十分不耐烦,吼了她一句。 齐姨娘恨不得摇头,可是她的两个孩子此时已经吓得扑到她怀里,大叫“你们不能带走我姨娘!” 缇骑的女番子反倒笑了,使人将两个孩子拉走,又给齐姨娘套上枷锁,道:“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宁远侯楚华谨的第三房姨娘,原定南侯府的嫡长女齐萱?” 齐姨娘闭了闭眼,泪如雨下,面色惨白,只能点了点头。 柳梦寒从慈宁院里匆匆赶来,见到此情景,也流下泪来,求缇骑的女番子:“几位请多关照。”又给她们塞了些红包,让她们不要为难齐姨娘。 齐姨娘见状,便将一丝希望放在柳梦寒身上,跪下来求她道:“求太姨娘给我们侯爷送个信儿,就说齐萱蒙冤,侯爷知道了,一定会回来的!”又求柳梦寒照顾她两个孩子。 柳梦寒皆都允了,看着缇骑的女番子将齐姨娘带走了,便又转身去了裴舒芬的春戊院。 自曾亭死后,裴舒芬便又将世子带回自己院子里养活。宁远侯楚华谨不在府里,她是世子生母,柳梦寒也不发话,自然没有人敢拦着裴舒芬。 此时缇骑的女番子闯到春戊院的时候,宁远侯世子正满地打滚,不想吃杂粮粥早饭,而要吃燕窝粥。 裴舒芬正端了碗劝他,给他讲道理。世子不听,伸手打翻了裴舒芬手里的碗,又哭着叫“娘”,要去中澜院寻曾亭去。 缇骑的女番子见状,绕过在地上打滚的宁远侯世子,直接闯进裴舒芬的内室一顿乱翻,便在她的妆奁匣子底下,寻到一小瓶花粉。 为轩辕御谶升为掌门的加更。惯例求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晚上八点新书《与子偕行》有更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天网恢恢 下 缇骑派来的女番子里面,有用毒的大行家,一见之下,又打开闻了闻,便道:“正是寂寥花粉。” 裴舒芬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寂寥花粉早已用完了,这瓶放在自己妆奁匣子底层的寂寥花粉,根本不是自己的,便厉声道:“你们栽赃陷害!——这根本就不是我的!” 缇骑的女番子不以为意,拿了一个纸袋出来,将那一小瓶寂寥花粉放了进去,对裴舒芬道:“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不是我们做的。要怪,你就怪你身边的人吧。”若是真的有人栽赃陷害,能将这种东西放到裴舒芬的妆奁匣子里,除了她身边亲近的人,比如贴身丫鬟,不会有旁人。 裴舒芬听了这话,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知道缇骑说得有道理。自己是跟着她们一路进来的,并没有看见她们做手脚。那就是说,事先已经有人做过手脚了。 裴舒芬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桐月和桐云,却只见桐云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脸,不敢跟自己对视,不由大怒,扑上去,留了长长的指甲的五指伸出,瞬间便抓花了桐云的脸,怒道:“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缇骑的女番子忙过来抓住裴舒芬的胳膊,呵斥道:“有话,去缇骑的诏狱里说!”说着,抓住裴舒芬的两只胳膊,将两张写着佛偈的黄丝带缠上了她两只的手腕,又给她上了枷锁,还在枷上贴了缇骑的黄封条,上面还画着一些符咒。 裴舒芬的双手被枷。手腕上的胎记被黄丝带封住,又正好卡在枷上,不由大急。裴舒芬也顾不得众目睽睽,想一不做,二不休,逃到琅缳洞天里去算了,可是她试了几次,都不能奏效。不知是因为手腕上的黄丝带正好封住了她进出琅缳洞天的胎记,还是因为枷锁封条上面的符咒,限制了她的能力。总之奇怪得很。 缇骑女番子的头目看见裴舒芬的样子,心里对安郡王暗暗佩服。 当缇骑从刑部那里接手此案,打算将齐姨娘和裴舒芬都抓到诏狱待审的时候,安郡王特意去了裴家,见了裴太傅裴立省一趟。 是。裴舒芬是被裴家除了族,可是无论怎么说,裴立省是裴舒芬的亲生父亲。安郡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要先跟裴立省打个招呼,才好对裴舒芬下手。 那一天正好赶上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带了自己的儿子简子言在裴家看望她的两个谊子、谊女,裴谦益和裴谦谦。 裴谦益和裴谦谦起初还担心谊母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就会疏远他们了。不过等见了贺宁馨和简子言,两人就将先前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不由自主地跟简子言亲近起来。 简子言也很乖巧,特别喜欢跟裴谦谦在一起,对裴谦益这个契兄倒是一般。 裴立省听了安郡王的来意,想了想,便使人将正在内院作客的贺宁馨叫了出来,一起听安郡王的来意。 贺宁馨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笑着垂眸不语。 裴立省便对安郡王道:“宁远侯府的芬姨娘早就不是我们裴家人了。她是生是死,都于我们裴家无关。安郡王职责所在,该怎样就怎样吧。——我早就当没这个女儿了。说起来,当初她五岁的时候。大病一场,都说是活不了了。后来居然活了下来。原来大难不死,不一定有后福。也许有后祸呢!” 安郡王拱了拱手,道:“裴太傅既然如此说。小王就按圣上的意思办了。” 贺宁馨方才想起一事,对安郡王提点道:“安郡王,那芬姨娘有些古怪法门,安郡王要抓她进诏狱,恐怕要去庙里预备些高僧的佛偈禅语才好,最好是持诵过的,能压一切邪祟。” 安郡王有些愕然,忙道:“镇国公夫人何处此言?” 贺宁馨犹豫了一下,眼光飞快地皴了裴立省一眼,见他脸色平静,眼光掠过自己,看向远处的多宝格架子,似乎没有觉得自己说得话,有多奇怪一样。 看见贺宁馨似乎欲言又止,安郡王也不想让她为难,正想起身告辞,却听贺宁馨缓缓地道:“……有一次,我无意中看见芬姨娘摸了摸她的手腕,就突然无端端地原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凭空出现,很是蹊跷。” 听见这话,连刚才气定神闲的裴立省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也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贺宁馨强笑道,心下更加忐忑。 裴立省和安郡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连声道:“也许是眼花了,也许是有蹊跷。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会仔细考虑的。” 安郡王从裴家告辞离去,就去了大觉寺,求见大觉寺方丈,从方丈那里得到了写着佛偈的黄丝带。缇骑那里本来有些贴了符咒的枷锁,原是用来对付有些有法力的邪魔外道的,为了保险起见,安郡王也让带队的女番子拿了一个,专门用了枷裴舒芬。 所以此时裴舒芬用尽心机,也逃脱不了,进不去自己的琅缳洞天。 无可奈何之下,裴舒芬只好哀求从后面跟进来的柳梦寒:“请柳太姨娘给我们侯爷送个信,就说舒芬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 柳梦寒同情地点点头,命人将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热闹的世子抱了起来,对裴舒芬道:“放心,我会给侯爷送急信过去的。只是侯爷远在千里之外,一时半会不能回转。你要好好保重,活着等到侯爷回来的那一天。——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就算回来了,给你沉冤昭雪,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裴舒芬连连点头,便被缇骑的女番子推搡着出去了。 来到宁远侯府外头,两辆缇骑的黑囚车停在外头。 缇骑等在外面的人手。看见刚才进去的人已经押了两个身带枷锁,衣着锦绣的妇人出来,便知道是得手了,忙拿了画了图影的文书过来,先对照着前面的一个妇人问道:“宁远侯三姨娘楚齐氏齐萱?” 齐姨娘木然地看了那人一眼,便低下了头。 那人看着这个女人的模样跟图影上的人差不多,便拉过齐姨娘的右手大拇指,在图影上印了指纹,然后掀开了前面一辆黑囚车的盖帘,将齐姨娘塞了进去。又拉上囚车的门,放下盖帘。 从外面看过去,就是一个黑黑的四方的大木盒子,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齐姨娘被关了进去,裴舒芬又被推了过来。 那人打开另一张图影。对着裴舒芬瞧了瞧,问道:“宁远侯五姨娘楚氏舒芬?”裴舒芬被除了族,没有了娘家的姓氏。只有夫家的姓氏。 裴舒芬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那人仔细对照了一下,见看上去差不多,就拉过来裴舒芬的右手大拇指,同样印了指纹。才掀开后面一辆黑囚车的盖帘,将裴舒芬塞了进去。 两人都关好了。缇骑领队的女番子又拿了一份文书出来,让跟着来到大门口的柳太姨娘签字画押,写明某年某月某日,因阳平侯夫人原告,缇骑从宁远侯府带走两名谋害主母的妾室,等待审讯,最后定罪。 柳梦寒一边擦着泪,一边在文书上按了手指印,便站在大门口,挥手看着缇骑的两辆囚车远去了。 缇骑的人一走远。柳梦寒便回身进门,让人关了大门,去整顿宁远侯府去了。 齐姨娘一被带走。齐姨娘留下的两个儿女便无人照应。 这两个孩子既非嫡,也非长。柳梦寒对这两个孩子并没有放在心上,便将齐姨娘的儿子交给兰姨娘带,女儿交给桂姨娘带。 兰姨娘和桂姨娘早被曾亭和柳梦寒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丝毫违拗。此时见齐姨娘的两个儿女也甚是可怜,她们倒是动了一丝慈母心肠,将齐姨娘的两个孩子照应下来。 柳梦寒只抱了世子去自己的慈宁院,将世子以前的婆子丫鬟都打发了,专门自己找了人照料。 谁知第二日,过世的宁远侯继夫人曾亭的娘亲,阳平侯夫人上门,宣称这个儿子是她女儿唯一的子嗣,要为她女儿披麻戴孝送终的,要将世子接到阳平侯府住一阵子,等宁远侯楚华谨从西南赶回来,曾亭正式下葬之后,再把孩子送回来。 柳梦寒当然不会同意。 两人争执起来,阳平侯夫人一怒之下,去宫里向皇贵妃娘娘请旨。 皇贵妃怜惜曾亭无端被妾室谋了性命,况且此时宁远侯府也没有个主事的人,柳梦寒虽然辈份高一些,到底还是个妾室,还没有资格教养宁远侯世子,便准许阳平侯夫人将宁远侯世子带回阳平侯府教养一阵子。等宁远侯楚华谨回京,曾亭下葬之后,再将世子归还宁远侯府。 宏宣帝听了皇贵妃的回报,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简飞扬回到家,对贺宁馨说起宁远侯世子如今的情形,也有些不忍。 大人作恶,受苦的总是孩子。 贺宁馨默然了半晌,道:“各有因缘莫羡人。他若是个好的,自然能有一条活路,圣上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说完,便转了话题,对简飞扬道:“明日我要陪宋良玉去见涂大姑娘,家里头没人,你若是无事,早些回来。”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继续求大家的保底粉红票,如果还有的话。感谢澄果打赏的平安符。晚上八点有六月粉红单章答谢。下午两点的加更可能赶不上了。家里依然断电。赶上了美东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断电,挥汗如雨地四处找地方码字上传。大家见谅,等家里来电了,会把加更补上。今天只能保证早上的一更。如果明天来电了,会三更补齐。鞠躬致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大皇子大婚 (6000字,含为炫影的掌门+) 简飞扬听说贺宁馨仍然要去辉国公府,有些担心,提醒她道:“记住了,别多说话,如果实在避不开,坐在一旁听就是了。” 贺宁馨坐在梳妆台前取下了头上的钗环,笑着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想躲就躲得过去?” 既然涂大姑娘已经找上门来,贺宁馨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明哲保身。再说,涂大姑娘不是不讲理的人。贺宁馨听人说过涂大姑娘的一些往事,知道她也是饱读诗书,才名在外的,并不是一味只知拈酸吃醋,心胸狭窄的女子。两个人如果真的有误会,说开了就行了。别被有心人利用,将极小的事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 简飞扬当下没有再劝,同贺宁馨一起去看了小子言,便歇下不提。 第二天,辉国公府专门来了车子,接贺宁馨过去做客。 贺宁馨仔细给家里的||乳|娘、丫鬟、婆子都交待了,才带着白茶一起去了辉国公府。 宋良玉早就等在自己的闺房里。 看见贺宁馨进来,宋良玉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道:“还以为你会将小子言带过来。” 贺宁馨笑了笑,道:“他还小,成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知道是像谁,瞌睡大得不得了,比一般孩子都要能睡。” 宋良玉给贺宁馨端了茶过去,两人分宾主坐下,又寒暄了几句。 贺宁馨凝神看去,见宋良玉神采奕奕,眼睛也没有红肿,脸上更没有郁色。和昨日大不一样,便知道她是想过来了,遂点头道:“你想开了就好。凡事都是有利就有弊,而且有得必有失,端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宋良玉知道贺宁馨说得是什么意思,笑着斜了贺宁馨一眼,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确实是想得清清楚楚了。在外洋的那两年,我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后来回来了,见到了大皇子,想起了以前的事,是有些心情不好。”因为投入过真感情。所以分手总是很难一次就成功的。 “那天从你府上回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海边散心。我看见大海就在面前。无边无际,亘古不变,突然觉得一下子想通了,心里的积郁和不平也烟消云散。日子那么长。我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就算是有些事情有缺憾。你也知道,月有阴晴圆缺,花儿也无百日红,我为何要这样执着在一段已经不可能的感情上面?” 顿悟都是在一瞬间的。 终于明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往事不可追。 “不过也要多谢涂大姑娘,若不是她孜孜不倦地过来堵我,我还没那么容易想通这些事情。” 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那些牵盼是不容易放下的。 可是当看到对方已经使君有妇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觉醒过来。 宋良玉也不过是个普通姑娘,出去外洋,也不过区区两年。回来后。在东南承平府,同大皇子又共事过。说她马上就能说忘就忘,就是骗人。 宋良玉笑呵呵地从旁边的一个盖着盖子的冰盆里取出一样堆雪一样的东西,送到贺宁馨面前。 “尝一尝,我在外洋学做的。他们叫这个东西做‘雪淇淋’,加了很多奶子,香浓幼滑。我还以为小子言会来,给他做了一大桶。”说着,宋良玉从桌子底下还提了一个铁皮洋桶给贺宁馨看。 铁皮桶里坐着满满一桶冰,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青瓷玉坛,上面盖着一个圆圆的盖子。宋良玉揭开盖子,给贺宁馨看里面满满的一坛雪淇淋。 贺宁馨从桌上取过银调羹,试探着舀了一口,细细地品了一会儿,入口即化,香甜冰凉,十分爽口。 “小子言一定爱吃。不过这东西太冰了,倒是不能多吃。”贺宁馨也只吃了两勺就放下了,将剩下的雪淇淋递给了一旁伺候的白茶。 宋良玉点点头:“好东西都是像这雪淇淋一样,有的吃就要赶紧吃,不然就化了。”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外面终于有丫鬟过来道:“涂大姑娘到了。” 宋良玉收起笑容,起身道:“带涂大姑娘去旁边的花厅候着。我和镇国公夫人就来。” 那丫鬟领命而去。 贺宁馨和宋良玉又喝了口热茶,才起身携手往旁边的花厅里去了。 涂素芝今日仍然穿着家常的湖绿色潞绸交领比肩上襦,下系着月白色百褶襦裙,腰间一条蓝色宫绦,显得腰肢纤细,身姿楚楚。 宋良玉站在她面前,便显得有些高,有些瘦,也有些黑,不若涂大姑娘精致纤巧。 宋良玉打量涂素芝的当儿,涂素芝也在细看宋良玉。在她眼里,宋良玉生得有些过于咄咄逼人。浓密的双眉并没有如一般姑娘家一样拔得细细地,大大的眼睛,双眸黑沉,黑白分明,鼻子很高很直,下颌有些方正,显得有些倔强。身高腿长,比涂素芝要高出一个头。 身上穿着一件比较奇怪的天青色紧身窄袖翻领的小上衣,露出脖子上一串桂圆大小的珍珠链子。衣裳上也没有绣花,襟领上没有滚边,很是干练的样子。下面没有系裙子,而是穿着近来京城里比较风行的月白色单裤。脚上一双黑色及膝长靴,一直套到膝盖之上。 大齐朝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穿裙,男人穿裤。就算是穿裤子的男人,也有一件长袍罩在外面,裤子只是穿在里面而已。 像这样将男人穿的裤子改良之后,穿在女人身上,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难怪京城里的贵女都趋之若骛,纷纷效仿。 罗家成衣铺子里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就是因为这些从外洋带回来的新奇服饰。而且这些衣裳少了绣花、滚边都需要花时间的活儿。只是注重面料和裁剪,穿在人身上,比以前的衣裳都要合身。 宋良玉腰间 重生空间守则第6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别着一支黑色枪套,里面露出一支银色火枪的枪托。 这就是大齐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将军,辉国公的嫡幼女,宋良玉。 看得出来,也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一旦做了决定,无人可以动摇。 涂素芝在心底叹了口气。宋良玉这种姑娘,一向是涂素芝最欣赏的。以女子之身驰骋疆场,杀敌为国,同男儿一样建不世之功业。 贺宁馨看见这两个春兰秋菊,各擅其场的女子互相对视,一言不发。有些好笑,便反客为主,做了个东道。帮着招呼道:“涂大姑娘,幸会!” 宋良玉回过神来,对着涂素芝拱手行礼,道:“涂大姑娘三番五次相邀。不知有何指教?” 涂素芝给贺宁馨还了一礼,又同宋良玉见了礼。便款款坐下,对宋良玉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前来,我是想求宋将军一事。” 贺宁馨在心里暗暗摇头。涂翰林为人耿直,也将自家的姑娘小子都教的这般不知变通。若是涂素芝真的直言了当求宋良玉以后不要见大皇子,就将这件事置于难以挽回的地步了。 谁人少年的时候没有情窦初开过呢?何必小事化大,将这些陈年往事又当了件大事到处去说? 再说大皇子和宋良玉当初彼此有意的时候,涂素芝对他们两人还是陌生人呢,又何必如今名份已定,再跑来旧事重提? 想到这里。贺宁馨便先开了口,劝道:“涂大姑娘,我有几句话。不知涂大姑娘介不介意?” 涂素芝笑着摇摇头,道:“镇国公夫人是宋将军的知交好友。有话但说无妨。” 贺宁馨知道涂素芝是在拿话堵自己,却也不介意,微笑着继续道:“涂大姑娘想是问过人的,知道我和宋将军是知交好友,我就托个大,劝涂大姑娘一句,大家子行事,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是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听了别人的挑唆,将极小的事化大了,弄得尽人皆知,只会让躲在后面兴风作浪的人正中下怀。——涂大姑娘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涂素芝未料到贺宁馨是说得这番话,低头细细想了想,心头有所顿悟,却还是不放心宋良玉那边,抬头看着宋良玉道:“宋姑娘,我也是一番好意。若是宋姑娘不是我大齐的第一名女将军,手握重兵,我什么话都不会说。哪怕是跟姑娘做好姐妹,我都只会高高兴兴。况且如今的情形是什么样子的,宋姑娘是朝堂中人,比我这个成日里关在后宅的女子知道得更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宋良玉和贺宁馨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意外。 这位涂大姑娘虽然还没有进门,已经将大皇子放在心里,事事以他的利益为先了。 就算是宋良玉,也不一定能做到她这样的地步。 听见了涂素芝的话,贺宁馨微笑着道:“涂大姑娘多虑了。正如涂大姑娘所言,宋将军是朝堂中人,自然一切以朝堂的利益为重,听命于圣上而已。” 宋良玉也点头应和,道:“正是如此。镇国公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涂大姑娘自当回去好好筹备过几天的大婚之礼,为我大齐皇室开枝散叶!” 涂素芝看了宋良玉半晌,起身福了一福,道:“我信宋将军是个一言九鼎的女中豪杰,不是那起子出尔反尔的小人能比的。” 宋良玉听了涂素芝的话,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有发作,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涂大姑娘性子直爽是好事,不过这样子含沙射影,也非君子所为。——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姑娘还是请回吧。以后姑娘是皇子妃,良玉是朝堂武将,道不同不相为谋。” 涂素芝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粗糙了,不过她禀承庭训,性子方正,宁折不弯,闻言也只是欠了欠身,道:“得罪之处,请多海涵。——素芝告辞。”说着,起身便要离去。 贺宁馨和宋良玉也起身相送。花厅外面突然响起了丫鬟有些急切的声音道:“七姑娘,有贵客到!” 花厅里的三个女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外。 大皇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绣四爪金龙的朝服大步走了进来,先对着贺宁馨行了一礼,道:“镇国公夫人有礼。”又对着宋良玉行了一礼:“宋将军可是奉诏回京?” 宋良玉笑了笑,拱手还礼道:“正是。”又问他:“大皇子来辉国公府,可是有事?” 大皇子也笑,看向了一旁不知所措的涂素芝,温言道:“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回府。”对涂素芝道:“你的教习嬷嬷正四处寻你呢。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周母妃刚刚遣人给你送了大婚的礼服过府,让你去试穿。宫里派了几个绣娘过来。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马上改也来得及。” 涂素芝两颊微微飞起两团红云,对大皇子福了一福,道:“让大皇子费心了。”说着,从从容容地起身离去。干干脆脆,并不多说一句话。 贺宁馨看见花厅里只剩下自己三个人,有心想走。可是宋良玉却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留下来。 贺宁馨不由得苦笑着低下了头,当自己是隐身人。 只听大皇子对宋良玉有些抱歉地道:“素芝她,是个闺阁女子。不若宋将军大才。又禀性直率,想什么就说什么。若有得罪之处,也都是我的错,还望宋将军多多包涵。”将涂素芝的鲁莽之处都揽在自己身上,又对着宋良玉深施一礼。 宋良玉不动声色地避到一旁,对大皇子道:“大皇子天皇贵胄,何错之有?微臣愧不敢当。” 贺宁馨眼看着本来可以亲近无比的两个人,如今渐行渐远,逐渐生疏,虽然有些心酸,却不好劝的。只好笑着打圆场:“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涂姑娘是一番好意。不过涂姑娘不知宋将军为人,有这样的误会不足为奇。大皇子和宋将军是从小的亲戚。还能不知道宋将军的人品?我看这事,完全是有些人无中生有,故意挑起来的。大皇子大婚之后,也该跟涂姑娘多说说话。这嫁入皇室,涂姑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是一腔热忱,一番好意就可以的。好心办坏事的时候多了去了,那时候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呢!” 大皇子听了,将眼神从宋良玉身上收回来,转身对贺宁馨拱手道:“多谢镇国公夫人提点,镇国公夫人是旁观者清。修佛修了这么久,我还是着相了。” 宋良玉方才看见大皇子抬起来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玫瑰念珠,一下子怔住了。 大皇子微笑着告辞离去,留下一个安静异常的花厅。 贺宁馨只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宋良玉几句。 宋良玉不过出了一回神,便自嘲地笑了笑,对贺宁馨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又算得了什么呢?宁馨我跟你说,我在外洋的时候,看见外洋的那些女子,未嫁之前,比我们大齐朝的女子活得姿意得多。每个人都有好几个情郎……” 听得贺宁馨忙捂了宋良玉的手,嗔怪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出去一趟,你就看见这些?”末了,又悄悄地问宋良玉:“真的有好几个情郎?你一会儿给我细说说……”装作十分好奇的样子。 宋良玉知道贺宁馨是故意惹她发笑的,心里十分感激,拉了贺宁馨的手,到自己的内室里,拿了几套从外洋带回来的鲸骨裙,和几身小洋装,送给贺宁馨,一一让贺宁馨试穿,道:“专门给你带的。这些东西,是我们大齐朝没有的。担心你的丫鬟们毛手毛脚,不会穿,所以我亲自服侍你。”说着,先让贺宁馨试了试鲸骨裙。 贺宁馨本来就是葫芦型身材,穿上鲸骨裙,更显得胸隆腰细,更兼露出雪白的一片胸脯子,十分诱人。 贺宁馨忙掩了胸,对宋良玉道:“这裙子虽然好看,可是到底穿不出去。” 宋良玉也点头道:“在外洋穿得人多,倒不显。咱们大齐朝,这种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穿得出去。”说着,帮贺宁馨脱下来,叠平了,收在一旁的衣箱里。道:“带回去,你就在内室里穿穿。”又对贺宁馨做个鬼脸:“专门穿给镇国公看。” 贺宁馨想起简飞扬的样子,有些讪讪地啐了宋良玉一口,便又试起另外几套上衣下裤的洋装,还有几套上衣下裙的套裙。穿上还行,就是配着贺宁馨的满月髻有些不着调。 宋良玉拿了一本画册给贺宁馨看:“宁馨你看,外洋的这些衣裳,要配她们的发式才好看。” 贺宁馨看着画册上那些头发卷曲的女子十分好奇,一页页翻看了过去,道:“她们的头发怎么都是卷的?” 宋良玉也凑了头过去一起细看。给贺宁馨指点道:“那里的人,头发天生卷的多,有些不卷,就会去街上的店铺里烫卷了。”还给贺宁馨解释,是如何烫头发的。听得贺宁馨瞠目结舌:“拿烧红的火钳卷头发,岂不是把头发都烧没了?” 宋良玉又费了一番口舌,给贺宁馨解释彼“火钳”不是此“火钳”。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一直到宋良玉的丫鬟过来问宋良玉,是不是留镇国公夫人吃晚饭,宋良玉才惊觉时辰不早了,便要留贺宁馨吃晚饭。 贺宁馨当然不能留下来。有些歉意地道:“子言一天没有见到我了,我一定得回去。” 宋良玉知道贺宁馨是做了娘的人。也不好苦留,只好命人帮她抬了衣箱,又送她几本海图画册,一起抬出辉国公府的大门,要放到外面的车上去,却见镇国公府的大车已经等在外头了。 看见贺宁馨和宋良玉两人出来,简飞扬从镇国公府的大车里出来,笑着对宋良玉道:“宋将军再不出来,我可要打进去了。”自从东南承安府之战后,简飞扬和宋良玉也熟识起来。两人以军中同袍相称,十分豁达。 宋良玉抿嘴笑,推了推贺宁馨的胳膊。揶揄道:“你就是故意得,就这么点功夫。也不放过在我面前上演‘伉俪情深’呢!” 简飞扬扶了贺宁馨过来,当作没有听见宋良玉的话,笑着对贺宁馨道:“子言从下午就开始找你,我没办法,只好带他去外书房玩了一下午。” 贺宁馨也有些挂心儿子,忙对宋良玉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宋良玉笑着对他们挥挥手,看着镇国公府的大车渐渐远去。 到了大皇子大婚的时候,京城里分外热闹。皇家一百二十抬聘礼,陆续抬到涂家,迎娶涂翰林家的嫡长女涂素芝。 此次大婚,是宏宣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皇子大婚,比当初夷陵公主下嫁的时候,排场又要隆重许多。 京城的文武百官,还有外地的封疆大吏,都赶到京城道贺。 外放西南的宁远侯楚华谨又是要给大皇子贺喜,又要处理家事,也是日夜兼程,往京城里赶。 宏宣帝给大皇子娶妃的仪式,完全按照太子娶太子妃的仪式举行,除了这小两口没有搬到东宫去住。朝堂中人也都心知肚明,大皇子小登科之后,大概就要大登科了。 大皇子住在外宫城的承祥殿。 他和涂素芝去奉先殿拜过祖宗之后,便各自坐了十六人抬的轿子,回到了承祥殿。 来到披红挂彩的承祥殿,大皇子依足了民间的习俗,穿着大红的新郎袍服,一手拉着红绸,将盖着红盖头的涂素芝迎到了自己的寝宫,又亲自挑了涂素芝的盖头,还和她喝了交杯酒,才低声叮嘱她:“你先歇会儿。我出去跟宾客招呼一声,再来陪你。” 涂素芝忙道:“殿下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殿下挂心的。” 大皇子知道涂素芝的为人,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的,便点点头,道:“若是肚子饿,跟宫里的人说,她们都预备了晚膳的。” 涂素芝是嫁入皇室,一个陪嫁丫鬟都没有带,都是嫁人之后,由宗人府再另外给她挑选合适的宫女内侍服侍的。 宫里的人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此时见大皇子对皇子妃呵护有加,都收了几分轻视之心,细心服侍涂素芝。 大皇子大婚,最高兴的是宏宣帝。他头一次破天荒喝醉了,让内侍抬到了皇贵妃的凤栩宫里。 还好四皇子早早地睡着了,不然皇贵妃都抽不出手来服侍宏宣帝。 宏宣帝在铜盆里吐了一回,拉着皇贵妃的手,醉醺醺地问:“仪贞,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二更合一了。含为炫影升为掌门的加更。下午两点有第三更。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看见大家的留言,俺很感动。今天一来电俺就熬夜三更了。 打滚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二皇子的魔星 上 (为轩辕御谶升为宗师+) 皇贵妃没有说话,拿帕子在温水里浸了浸,给宏宣帝擦了擦头脸。 宏宣帝等了一会儿,见皇贵妃还是不说话,抓住皇贵妃正在忙碌的双手,瞪大了眼睛锲而不舍地问:“你记不记得?” 皇贵妃情知宏宣帝醉了,自己今日说得话,他明日未必记得,却还是不肯说话,笑着帮宏宣帝脱了鞋子和外袍,将他扶着躺到了床上。 “你不记得了?”宏宣帝似乎有些失望,喃喃地道:“我还记得,你那时穿着凤凰羽衣,我都认不出来了……”醉了的宏宣帝,忘了说“朕”,如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喋喋不休地问自己的妻子——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皇贵妃在心底里默默点头:记得,当然记得,就算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就算上辈子他们最后反目成仇,她也清晰地记得,她是怎样含羞带怯,成为他的新娘…… “如果我们这辈子,能重活一次,仪贞,你还会不会嫁给我……?”宏宣帝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声音也渐渐弱了,眼睛逐渐闭上,睡了过去。 皇贵妃定定的看着宏宣帝熟睡的面庞,嘴角微勾,笑得无可奈何。如果能够选择,她当然不要再嫁给他。可惜她重活的时候,已经是坐在凤輦里面,被他以皇贵妃的身份迎入皇城了。 老天给她的机会,并不是要让她逃离他的。 可见就算能够重活一次,能够改变的也有限,更不能事事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皇贵妃起身走到隔壁四皇子睡的寝宫里,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宏宣帝第二日醒来,看见皇贵妃没有在身边,还以为她早早地起来了,忙叫了一声:“仪贞!” 皇贵妃正靠在四皇子床边打盹,听见宏宣帝的叫声,吓了一跳,忙起身过来宏宣帝这边,笑着将帐幔挂了起来,问他:“陛下不多睡会儿?”看了看窗外。还是星辰满天,“这天还早呢。” 宏宣帝揉了揉太阳|岤,有些头疼地道:“不了,昨儿的折子没有批,今儿还要跟阁臣议事。不能再睡了。” 皇贵妃笑着叫了宫女进来伺候,自己出去吩咐早膳去。 等膳食端上来,皇贵妃看了看。对宫女道:“就摆在暖阁炕上的条桌上。” 宏宣帝的早膳很普通,就是杂粮粥和四盘小包子。包子有螃蟹馅、松露馅、三鲜馅和灌汤包。杂粮粥是宏宣帝当年做废太子的时候吃习惯了的,登基以后依然不改,且太医们也说吃杂粮有助于养生。宏宣帝当然就照吃了下来。当然,这里的杂粮。已经不再是市面上一般的杂粮,而是御田里精心培养出来的杂粮。 宏宣帝洗漱出来,盘腿坐在炕上,吃了一口灌汤包,便将剩下的包子推到皇贵妃面前,笑着道:“是你最爱吃的味道。” 皇贵妃谢过宏宣帝,坐到宏宣帝对面,也吃起来。 两人默默地吃完早膳,宫女们将没吃完的早膳撤了下去,又给宏宣帝和皇贵妃上了清茶和水果。两人才开始闲聊起来。 宏宣帝想了想,问皇贵妃:“昨儿朕喝醉了,可闹了什么笑话没有?” 皇贵妃笑着摇头。道:“陛下就是喝醉了,也比旁人要严谨些。哪会闹什么笑话?” 宏宣帝不信。端着茶杯在皇贵妃面前晃了晃,道:“不说实话,这上好的大红袍,以后不赐给你了。” 皇贵妃做出害怕的样子,在炕边对宏宣帝欠身行礼,道:“陛下这是在要挟臣妾了?” 两人说笑一阵子,宏宣帝便抓了皇贵妃的手,温言道:“仪贞,这些年,苦了你了。” 皇贵妃轻轻将手从宏宣帝手里抽出来,掩饰着剥了一个橙子,装在盘子里给宏宣帝递过去,道:“陛下这话说偏了。臣妾能有今日,一点都不苦。” 宏宣帝接过橙子,慢慢地放了一瓣在嘴里,觉得蜜一样甜,微眯了眼睛看向窗外,道:“老大今儿要带着媳妇去他娘亲的灵前上香敬茶。”皇后不在了,这杯茶就要敬给她的牌位。 皇贵妃点点头:“还要过来给陛下敬茶。陛下是不是回养心殿去?” 宏宣帝端坐着不动,道:“就在这里吧,省得挪来挪去的麻烦。” 皇贵妃有些不安,忙站起来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宏宣帝上下打量了一下皇贵妃,突然展颜笑道:“你去换了皇贵妃的朝服过来,同朕一起坐着。——你虽然不是皇后,可是你的位份,也受得他们一杯茶。” 皇贵妃想拒绝,可是明明白白地看见宏宣帝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默默地起身,对宏宣帝行礼,转身去里屋换朝服去了。 等她换了朝服出来,大皇子已经带着刚娶的大皇子妃过来给宏宣帝请安敬茶了。 “你就坐在那边。”宏宣帝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皇贵妃执意不肯,最后站在他身边了事。 宫女传了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进来,给宏宣帝磕头敬茶。 看见皇贵妃站在一旁,大皇子妃涂素芝张了张嘴,却猛然想起昨夜大皇子跟她说得话,又闭了嘴,同大皇子一起,倒地拜下,又磕了头。 宫女用托盘托了两杯茶进来,大皇子先拿起一杯茶,双手呈给宏宣帝。又举起一杯茶,双手呈给了旁边站立的皇贵妃。 皇贵妃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宏宣帝不敢接茶。 宏宣帝慢条斯理地揭开盖子喝了一口,便放在炕桌上,又对身边的皇贵妃道:“接着吧。论理,你也是他们的母妃,理当孝敬你。” 皇贵妃几乎是抱歉地接过了大皇子手里的茶。 大皇子看着皇贵妃笑了笑,道:“周母妃待儿臣兄妹慈爱,儿臣们自当孝敬周母妃。”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对大皇子道:“还算知道好歹。”又问他:“给你娘亲敬过茶了吗?” 大皇子点点头,道:“一大早就去了。” 宏宣帝“嗯”了一声,看着地下跪着的大儿子、大儿媳,道:“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就算贵为帝王,富有四海,也当知道人力有时尽,天意不可违。且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妄为。若是让朕知道,可是不依的。” “儿臣不敢。”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一起拜倒在地。 “下去吧。”宏宣帝再次抬手,让他们退下了。 看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转身离去的背影,皇贵妃将手里没有动过的清茶顺手放下来,问宏宣帝:“陛下可是要去上朝?” 宏宣帝看看屋子一角一人高的自鸣钟,摇摇头道:“还早。”又问皇贵妃:“小四起来了吗?” 皇贵妃笑着摇摇头,道:“小四昨儿太兴奋了,比平日里睡得晚些。今儿大概会起得迟。” 宏宣帝想起小四的样子,也好笑,对皇贵妃道:“他们兄弟几个,各有不同。老大看似专一重情,其实心里头同朕一样,这江山社稷是放在第一位的,能对自己狠,不贪多嚼不烂。就这一点,就比他别的兄弟强。” 皇贵妃是头一次听宏宣帝说起这几个皇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专一重情难道不好?”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道:“身为帝王,就等于自动放弃了专一重情的权利。——特别是我们范家,每次出一个专一重情的皇帝,就是大齐朝的一次灾难。” 范家等闲不出情种,但是每出一个,就使大齐朝岌岌可危。 上一个情种,便是宏宣帝的父亲隆庆帝。 皇贵妃想了想,讪讪地道:“如果这样说,那二皇子岂不是……”岂不是比大皇子更合格? 大皇子和宋良玉的事,皇贵妃也从宏宣帝那里听到过。 而二皇子,却是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顽主,且聪明机敏,不下大皇子。 宏宣帝却呵呵一笑,道:“老二啊,他是还没有碰到那个能够煞住他的人。” “老大不是不专一,只是不重情。老二吗,其实更重情。重情就会专一,只要碰到他命中的魔星。”宏宣帝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了解。 皇贵妃对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保持距离,并不熟悉,倒是对三皇子还熟悉些。听见宏宣帝的话,也只偏着头想了想,便放下了,对宏宣帝问道:“大皇子大婚了,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下旨?”问得是宏宣帝何时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 宏宣帝从炕上起身,在穿衣镜前整了整衣襟,对着镜子笑道:“等大皇子妃有喜了,就来个喜上加喜。”说着,大步出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大皇子大婚之喜,普天同庆。 宁远侯楚华谨到底隔得远了,中间又有事耽搁,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赶在大皇子大婚的时候入京。 跟着楚华谨一起外放的二皇子心急火燎,再顾不得等他们,跟宁远侯楚华谨说了一声,便快马加鞭,一个人带着随从护卫,先行一步入京了。 这一天眼看天色已晚,二皇子更是着急,抄了近路,往京城的羊肠小道上急行。小路上曲里拐弯,二皇子骑着马拐了个弯,就看见正前方有一顶青布绸车,慢悠悠地走着。二皇子收势不及,往绸车上撞了过去。 三更求粉红票。为书友轩辕御谶升为宗师的加更。(咳咳咳,大家不要只看更的次数,也要看更的字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二皇子的魔星 下 (含为cat82jiang升为堂主的+) 前面的绸车旁边有两个跟着的婆子,听见身后的嘶鸣声,回头一看,早已尖叫一声,往路两边躲了开去。 二皇子猛地拉了一下马缰,试图调转马头,却还是转弯不及,同车的侧面相撞,连人带马和车一起都翻倒在地。 二皇子身手不错,立时一个鱼跃,从马上跳了下来,只听见车里传来两个女孩的惊呼声。 躲到一旁的婆子忙飞奔过来,将拉车的两匹受了惊的骡子死死拽住,又冲着车里面大叫:“可意,可意,小心护着姑娘!”似乎里面有个丫鬟。 “嬷嬷,姑娘的脚踝肿了……”从车里面传来有些哽咽的声音。 二皇子有些心烦,可是祸是他闯的,也不能一走了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随从还在后面没有跟上来,只好甩了甩袖子,过来看了看。 那车歪倒在地上,里面的人似乎正努力要从车里爬出来。 二皇子扶着车的一角,想试试将车扶起来,一试之下,发现这车看起来虽然不大,却是上好的黑沉木做的,十分坚硬厚重,心里微微诧异:一般的人家,可用不起这样的黑沉木绸车。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里面丫鬟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被叫“姑娘”的那位女子,却一声不吭,似乎很是倔强。 二皇子心头觉得异样,便绕到车门那边,探出手试了试,还好,车门没有卡住,还是拉得开的。 二皇子运足力气,将车马拉了半开。对里面的人道:“快出来,等会儿我的随从过来,就可以帮你们把车扶起来了。” 听见外面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里面的丫鬟似乎有些惊慌,又叫了一声“嬷嬷?” 外面的两个婆子正在努力安抚两只受惊的骡子,听见车里面丫鬟的声音。忙回头大声道:“你扶着姑娘出来吧。若是出不来,让这位公子帮一下手。”虽然不知道二皇子的身份。可是这两个婆子也看得出来,光这位公子身上穿得藏蓝色缂丝云纹外袍,就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更何况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比她们家老爷和大少爷还要贵气一些。 这些婆子都是在高门大户做久了的,看人的眼神十分厉害。 二皇子微微一笑,对里面的人道:“拉着我的手。我拖你们出来。” 此言一出,车里面突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二皇子殿下?”听起来有些熟悉。 二皇子一惊,下意识转头看了看那两个婆子,却一点都不认识,便回头对车里面的人忍不住问道:“请问姑娘是……?” “真的是二皇子殿下?!”应该是车里面的姑娘的声音,跟刚才那位叫“可意”的丫鬟完全不同,听得出虽然年岁小一些,但是沉稳镇定,很有几分气度。 “是我,请问姑娘是哪位?”二皇子现在确定一定是熟人。心里放松了几分。——他可怕被某些女人赖上,本来是打着脚底抹油的主意的…… 车里面一阵欷簌声,紧接着一只纤纤小手伸了出来,手腕上戴着一支羊脂玉的镯子。玉质细润白腻,同手腕的肤色几乎融为一体。 二皇子微微别转了头,不敢再看,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托住那只手腕,微一用劲,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 那人身量纤细,头上束着双环髻,穿着米白色金线织花对襟夹袄,下面系着同色盘锦镶花马面裙,脸上浮着一个俏皮的微笑,看着二皇子,道:“多谢二皇子殿下。” 正是裴谦谦,以前的楚谦谦。 二皇子打量她半天,才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谦谦长大了。” 自从裴谦谦被宁远侯府除族,和她哥哥裴谦益一起回到了裴家,入了裴氏族谱,就很少入宫了。很少的几次入宫,也多半在内宫城陪着和煦公主,跟三皇子倒是更熟识些,和二皇子和大皇子都见得不多。不过裴谦谦记性绝佳,过目不忘,记得二皇子的声音也不足为奇。 二皇子却很惊讶,笑着问她:“怎么记得我的声音?” 裴谦谦歪着头笑道:“二皇子殿下的声音甚有特点,想不记得也难。” 两人说笑几句,二皇子便问起裴谦谦的脚,道;“可是撞坏了?给我看看。” 裴谦谦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扶着一旁倒在地上的车棱,嗫嚅道:“……还好,我还忍得住。” 二皇子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跟我妹妹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蹲下身,掀起裴谦谦的裙子看了看。 裴谦谦穿着一双湖水蓝的绣花鞋,左脚的脚踝处,明显肿起来一块。 二皇子皱了皱眉头,拿手在肿起的地方按了按,就听见头上传来裴谦谦忍不住的嘶嘶声,便知道她很疼痛难忍,极是抱歉地对裴谦谦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裴谦谦哪里敢责备二皇子,正要说话,地上的车里传来她的丫鬟可意怯生生的声音:“姑娘,可不可以拉奴婢一把?” 裴谦谦自顾不暇,哪里能拉可意,二皇子又专心地在她的脚踝处按捏,看是伤了骨头,还是只是肿痛,并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 幸亏此时那两个婆子已经制伏了两只骡子,过来帮着把可意拖了出来。 裴谦谦今年才刚满了十二岁,可意是她的大丫鬟,比她大三岁,已经十五了。 可意一出来,就忙忙地过来问裴谦谦:“姑娘的脚伤要不要紧?” 二皇子用力捏了一下伤处,对裴谦谦道:“还好,只是肿痛,里面的骨头没有错位。回去抹些药酒,将养几天就好了。” 说话间,二皇子的随从已经赶了上来,便听了二皇子的命令。七手八脚地把裴谦谦的青绸车扶了起来。 “这是裴太傅的车?”二皇子拍了拍黑沉木的车身,问裴谦谦。 裴谦谦摇摇头,道:“回殿下的话。谦谦不知道。” 二皇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叫老三做‘表哥’,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殿下了?” 裴谦谦却收了笑容,淡淡地道:“我姓裴。不姓楚。”似乎对自己被除了族,依然耿耿于怀。 二皇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回身问自己的随从:“这车能不能走?” 有一个随从苦着脸道:“殿下,这车拨了缝,得修修才能走。” 可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要修,也要拖到修车铺里才行。 此时天色渐晚,如果再不抓紧,他们今晚都进不了城。 二皇子想了想,问裴谦谦:“你会不会骑马?” 裴谦谦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脚。 二皇子失笑,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倒是忘了你的脚。这样吧,”说着,二皇子命人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这马刚才撞在车上。似乎受了伤。 二皇子便将这匹马交给手下,从随从那里又挑了一匹好马,对裴谦谦道:“来,二表哥送你回家。”说着。一手抄过裴谦谦的腰,搂着她上了马,让她侧坐在自己身前,叮嘱道:“抱紧了,我们这就回去。”一扬缰绳,迅速往京城的城门跑去。 裴谦谦的丫鬟可意在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两人远去的方向,喃喃地道:“这样怎么行?就这样走了?” 跟着的两个婆子却不以为意,对可意道:“那是二皇子殿下,是姑娘的二表哥,你还担心什么?” 二皇子的随从便分了一个人留在这里,别的人也都上马,追着前面的两人去了。 留下的那个人便同那两个婆子一起,将车拖到了路边,从车里拿了工具下来,开始修车。 裴谦谦侧坐在二皇子身前的马上,十分害怕,拉紧了二皇子的衣襟不放。 二皇子便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个点儿,你出城做什么?怎么没有去参加你大表哥的大婚?”二皇子问裴谦谦。 裴谦谦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去看我娘。” 裴舒凡葬在城外的楚家坟茔里,并没有迁回祖籍。 二皇子没有作声,只是奇怪。如今既不是大舅母的生祭,也不是她的死祭,更不是上坟的时节,裴谦谦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给大舅母上坟? 过了一会儿,裴谦谦又道:“听我哥说,我娘在世的时候,最挂念大皇子殿下的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娘的心愿,很快就要达成。我去跟我娘说一声,让她放心。” 裴舒凡死的时候,裴谦谦才一岁半,她对娘的记忆,都是从她哥哥裴谦益那里来的。 二皇子叹了口气,对裴谦谦歉意地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放心,等……以后,大哥一定会还你们母子一个公道。” 裴谦谦却毫不在意地道:“不用劳烦二皇子殿下。老天已经还了我们公道了。害我娘和我们兄妹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抓到诏狱里去了。” 二皇子虽然跟着楚华谨外放在西南,对京城里面的事情还是知之甚详,闻言知道裴谦谦指得是宁远侯楚华谨的两个姨娘谋害正室,被缇骑抓起来的事情,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看,做了错事,迟早都是要还的。每个人都不例外。” 听了这话,裴谦谦倒是笑了,抬头看着二皇子道:“那你今天撞了我的车,伤了我的人,可要拿什么来还呢?” 二皇子跟着开玩笑:“当然是还你一辆车,再还你一个人,怎样?” 裴谦谦扭头不屑地道:“谁稀罕?!” 二皇子不以为意,笑着继续逗她:“你今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裴太傅给你定了亲事没有?” 裴谦谦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过了半天,才淡淡地道:“我哥哥还没有着落呢,我就更不着急了。” 二皇子打趣道:“谦益可要挑花了眼了。” 谁知这话却挑起了裴谦谦的苦水,对着二皇子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祖父和大伯父帮着挑了几家人,可是这些人家虽然不如我们家,却都不约而同地不愿跟我哥哥结亲。”又有几分难受的样子,“想来是嫌弃我们被父族除族,只好依附母族而生。” 那时候,裴谦谦和裴谦益只想着脱离宁远侯府,对除族的后果完全没有概念。 “你可是后悔了?”二皇子看着裴谦谦的眼睛问。 裴谦谦摇摇头,道:“不,我和哥哥都不后悔。只是有些难过……” 本来两个人该是众人趋之若骛的对象,却落得如今无人问津的地步。 二皇子轻叹一声,安慰裴谦谦:“别伤心了。你哥哥文武双全,又是大才子,总会有人慧眼识珠,当宝贝一样来抢的。”又问裴谦谦:“你想嫁什么样的人?说出来,二表哥帮你达成心愿!” 裴谦谦笑着再次摇摇头,道:“殿下说笑了。谦谦这辈子,不想嫁人。” 二皇子十分惊讶,问她:“这是为何?难道你真的担心有人欺侮你?” 裴谦谦不想说实话,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我的手被殿下握了,脚被殿下看了,怎么还嫁得出去?!” 能开玩笑,说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二皇子心里一松,低下头往裴谦谦的额头触了触,笑着道;“哟,嫁不出去就怪二表哥?——既如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就勉为其难,娶了谦谦姑娘吧!” 裴谦谦又好气又好笑,拿好的那只脚踹了二皇子一脚,道:“瞧你那口气,谁嫁你谁倒霉?” “倒霉?!”二皇子怪叫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说,你身边没有名份的侍妾通房有多少个?你数不清了吧?”裴谦谦揶揄道。 二皇子摸了摸鼻子,怏怏地道:“真是牙尖嘴利,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说说笑笑,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京城。 二皇子将裴谦谦先送回了裴家。 裴家的人见二皇子将裴谦谦一个人送了回来,十分惊讶。 裴书仁的妻子沈氏等了一天,才听说裴谦谦回来了,忙出来接她。 含为cat82jiang升为堂主的加更。下午两点还有一更。 求粉红票和推荐票。推荐票如果投给俺的新书,俺也欢迎,谢谢! 感谢helenc、危夕年、cat82jiang、婀玖打赏的平安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诏狱探访 上 (含为炫影升为宗师的+) “大伯母!”裴谦谦看见沈氏亲自出来迎接,忙叫了一声。裴谦谦因为入了裴氏族谱,就改了口,不再叫沈氏为“大舅母”,改叫“大伯母”。 二皇子小心翼翼地将裴谦谦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沈氏跟前站定,又对沈氏点头示意:“沈夫人。” 沈氏忙屈膝给二皇子行礼,讶异地问:“二皇子殿下……”看看二皇子,又看看裴谦谦。 二皇子和裴谦谦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裴谦谦伸出手,放到沈氏手里。 二皇子不放心,依然一手搭在她腰间,扶着她,对沈氏道:“沈夫人,今儿是我不对,毛毛躁躁地,惊了贵府的马车,让裴姑娘受了池鱼之殃,崴了脚。” 重生空间守则第6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沈氏吓了一跳,拉着裴谦谦的手上下细看:“没有摔坏吧?”发现裴谦谦只是头上的发髻有些松散,裙子上有些地方挂了线,又问:“你的丫鬟婆子呢?” 裴谦谦笑着摇了摇沈氏的手,略有些娇憨地道:“大伯母——,谦谦无事。因赶着进城,殿下就带着谦谦先走一步。那车拔了缝,要修,她们都在后头呢。”吐了吐舌头,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氏握紧了裴谦谦的手,嗔道:“车怀了有什么打紧?人没事就好。”说着,又向二皇子行礼致谢:“多谢二皇子相助。” 将二皇子闹了个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沈夫人折杀我了……” 裴谦谦在旁边抿着嘴笑,对二皇子道:“你快回去吧。眼看就要掌灯了。” 二皇子一看天下实在不早了,忙又行了一礼,和沈氏道别,又对裴谦谦叮嘱道:“晚上回去用药酒擦肿了的地方。找个手劲大的婆子揉,将淤血揉散了,好得快些。” 裴谦谦敷衍着赶二皇子走:“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二皇子不放心,翻身上了马,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对裴谦谦道:“明儿再来看你。”再对沈氏点点头,便勒着缰绳转头。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沈氏留神看裴谦谦的脸色,却是光风霁月,一派落落大方,没有小儿女的羞态,沈氏方才放下心底的石头,扶着裴谦谦往府里头去了。 来到裴家大院里头,两个婆子早抬着两顶轿子等在那里。 沈氏扶着裴谦谦上了一顶轿子。自己上了另一顶轿子,往内院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家人都知道裴谦谦今日去给裴舒凡上坟,回来的时候被二皇子的马撞了,崴了脚,都很关心。 吃过饭,裴谦益拿着药酒瓶去裴谦谦的屋里,亲自给她上药揉伤。 裴谦谦被裴谦益揉得呲牙咧嘴,忍不住道:“哥哥,我好多了。别再揉了好么?——那药酒一股味儿,我快受不住了。” 裴谦益方才罢手,拿细纱布将裴谦谦伤得地方缠了一道又一道,又跟裴谦谦道:“大伯母已经差人请了大夫。明日就过府来给你瞧伤了。你晚上别把纱布解开,让药酒在里面发挥作用。” 裴谦谦笑着应了,命丫鬟打水来让裴谦益洗手。 两人收拾完毕,坐在炕上说话。 裴谦谦低声问裴谦益:“哥哥,你的亲事……” 裴谦益是男人,不是很在意,闻言只是笑着道:“妹妹是担心哥哥定不了亲,就耽误了妹妹吧?” 裴谦谦啐了裴谦益一口,道:“哥哥说什么话?妹子我不过是担心哥哥而已。” 裴谦益低声安慰裴谦谦:“哥哥是男人,可以做的事多。不过妹子你就要小心了,要睁大眼睛择个好人,不然娘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能安生的。” 裴谦谦叹了口气,抱着一个圆圆的抱枕偎到炕里靠墙的地方,有些困惑地道:“我想跟谊母说说话。若是我们能住在一起该有多好!” 裴谦益笑着道:“若是小子言年岁大一些,你干脆嫁给他算了。” 裴谦谦又啐了裴谦益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小子言年岁大,也是我们同母的兄弟,怎么能嫁?”贺宁馨同裴氏兄妹上了契的,名份上就是同母的兄弟姐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不能论婚嫁的。 裴谦益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见天色不早了,便叫了裴谦谦的丫鬟进来服侍,见裴谦谦以前寸步不离的贴身丫鬟可意不在身边,又悄悄叮嘱她多个心眼儿,可意年岁大,已知人事,是时候打发她配人了。 裴谦谦点点头,推着裴谦益出去了。 裴家的外书房里,裴老爷子裴立省和自己的大儿子,如今的首辅裴书仁对坐议事。 “看来,圣上终于要立储了。”裴立省拨拉着面前的册子,一边看,一边对裴书仁道。 裴书仁端了一杯清茶在手里,点点头道:“大皇子是众望所归,圣上也看得明明白白。” 裴立省叹了口气,想起裴谦谦,问裴书仁:“她到底为何要去给她娘上坟?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声音严厉起来。若是有人敢对裴谦益和裴谦谦不敬,裴立省是绝不会轻饶的。 裴书仁放下茶,拿了书桌上的黑玉镇纸在手里把握,对裴立省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谦谦心思有些重。小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了。”又对裴立省道:“也不怪她。她大伯母最近也有些不开心。” “出了什么事?”裴立省忙问,能让自己的大儿媳妇不开心,应该算是大事了。 裴书仁迟疑了一下,便道:“……就是谦益的亲事,一直寻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裴立省便知道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跟裴谦益定亲。 除族一事,虽然是他们有意为之,可是对两个孩子,还是有些打击。 “他们如今入了裴氏族谱,姓了裴,倒是不好跟裴家结亲了。”裴书仁又道。 以前他们还打算让谦谦嫁到裴家。姑舅亲,亲上加亲最好。 裴立省沉冤半晌,道:“谦益的事。不急。我想着,让他好好温习功课,过两年大比的时候。让他下场,考取个功名。到时候就好说亲了。只是谦谦那里,让你媳妇多费点心。” 其实裴谦谦的情形,比裴谦益更糟。裴谦益那里,其实还是有着几家勋贵府上有意的,就是裴家看不上人家而已。而裴谦谦那里,就一家来提亲的都没有。沈氏看上了几家书香世家里面嫡出的公子,人家却都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跟裴谦谦相看的愿望。 裴书仁想起今日沈氏对他说得话,对裴立省道:“爹,今日谦谦崴了脚,全拜二皇子所赐。卿云说,二皇子对谦谦青眼有加……”卿云是沈氏的闺名。 裴立省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你媳妇想多了。二皇子正经是谦谦的表哥,两人自幼就认识,他对谦谦多关心些,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说,今儿本来就是他的错。他送谦谦回来,是应该的。” “若是二皇子真的有意,爹打算怎么办?”无意最好,若是真的有意。裴书仁又有些头疼。 裴立省顿了顿,将手里的册子放下,看着裴书仁皱眉道:“若是真的有意,倒也是麻烦事。” 如今大皇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不过大皇子妃只是翰林之女,若是二皇子想娶裴谦谦,娶得却是首辅裴家的女儿,而且京城里谁都知道,裴谦谦是宁远侯府,也就是二皇子舅舅家除族的女儿。这样的身份,就将大皇子妃压了下去,而且让圣上不虞,不会愿意让二皇子跟裴家有牵连的。 “圣上当年欠过妹妹的大人情,若是过几年谦谦的婚事还是定不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求圣上赐婚?”裴书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圣上出面比较好。 裴立省却不同意:“婚事要双方都心甘情愿,方是结两姓之好。而赐婚,若不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就是以势压人,日后两人必难琴瑟和谐。” 裴书仁想了想,觉得自己担心得太早了,何况还有几年时间,慢慢挑就是了,闻言不再将心思放到这上头,告辞离去了。 二皇子先前一路狂奔,回到了外宫城,便忙忙地去给大哥大嫂贺喜。 “大哥、大嫂,小弟祝你们新婚大喜,早生贵子!”二皇子嬉皮笑脸地给大皇子拱手行礼。 大皇子笑着拍了他一下,道:“你回来晚了。” 大皇子妃也过来见礼。 二皇子忙回了一礼,又将自己置办的礼物送上。 大皇子妃命人收了下去,又坐在那里闲话几句,便指了一事下去了。 二皇子对大皇子挤眉弄眼地道:“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大皇子笑了笑,问二皇子:“舅舅那里呢?跟你一起回来的。” 二皇子收了笑容,点点头,正色道:“舅舅带的人多,走得慢,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到京城。我是等不及了,骑了快马才今日到的。”想起撞了裴谦谦的车,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问大皇子:“大哥,我记得你这里有一味药膏,味道宜人,擦淤伤最好的,能不能给我两盒?” 大皇子立刻警觉地问:“你又将谁弄伤了?” 二皇子叫屈:“我哪有将别人弄伤?!——是谦谦……”说着,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大皇子笑着摇摇头,道:“得了,你将裴太傅的掌上明珠弄伤了,裴太傅更要看你不顺眼了。” 二皇子摸了摸鼻子,想起裴太傅的戒尺,瑟缩了两下,讪笑着道:“左不过是过这一关的。被裴太傅打两下也就是了。” 大皇子在京里。知道的事到底多一些,对二皇子道:“谦益和谦谦,因除族一事,也不好过。”可惜都是开了祠堂,动了族谱的,不是说反悔就反悔的。 这些事,在路上裴谦谦也略微对二皇子提过一些。 二皇子以为是女儿家心思多,想法重而已,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大皇子也这样说,忙问了端倪。 大皇子便将这兄妹俩如今婚事难谐的事告诉了出来。 二皇子想起裴谦谦落落寡欢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异样,对大皇子笑道:“裴家也不知要挑什么样的媳妇和女婿,我就不信真的挑不着。” 大皇子也点头:“不是没有人。就是来的人不合适,合适的人不愿意。特别是谦谦那里,听说更难寻……” 本来裴太傅的标准就高。弄得裴谦谦更是无人问津了。 二皇子心不在焉地跟大皇子说完话,便告辞离去。拿着从大皇子那里顺来的药膏,连夜往裴家去了。 裴谦谦都在床上歇下了,听下人说,二皇子亲自送了药膏过来,忙穿衣起身,来到自己的正屋,看见大伯母沈氏陪着二皇子坐在那里。忙过来见礼,歉意地道:“这么晚了,还让大伯母费心。” 沈氏忙扶了裴谦谦起身,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都不如小时候了。” 裴谦谦讪讪地笑道:“……小时候不懂事。” 沈氏叹了口气,拍了拍裴谦谦的手:“说起来,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不管以前是叫我‘舅母’,还是现在叫我‘伯母’。我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疼的。” 听了沈氏的话,裴谦谦的眼圈有些红了,忙向沈氏赔礼:“是谦谦说错话了。” “刚才还说你。你就越发生分了。”沈氏嗔道。 二皇子在旁边看了半天,咳嗽了一声。 沈氏回头看着二皇子笑道:“殿下费心,专门给谦谦寻了药膏过来。” 二皇子微笑着走过来,将两盒装在白玉盒子里的药膏递了过来:“这种药膏比药酒好,你闻闻看。” 裴谦谦接过一盒药膏,手指无意中在二皇子手心里划过,二皇子心底的感觉更是异样。 裴谦谦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香带着些许薄荷叶子的味道扑鼻而来,比药酒那刺鼻的味道不知好了多少倍。 “谢谢二皇子殿下!”裴谦谦十分高兴。女儿家都爱美,脚上擦了药酒的地方,虽然严严实实缠上了绷带,裴谦谦还是担心有人会闻到那味儿。 二皇子将另外一盒药膏也塞到裴谦谦手里,转身对沈氏拱了拱手:“打扰沈夫人了。——告辞。”说完,转身大步离了裴谦谦的屋子,往外走去。 沈氏在心底叹了口气,怜惜地扶了裴谦谦进内室躺下,吩咐裴谦谦的丫鬟道:“明儿记得给姑娘换药,好生服侍。” 丫鬟们都应了,细心伺候裴谦谦不提。 宁远侯楚华谨紧赶慢赶,终于也来到京城。 回到比往日空旷了许多的宁远侯府,楚华谨心里很是难受。他在外头不到一年的功夫,这府里头就走了一个,关了两个。他们到底是冲撞了谁?! 听说楚华谨回来了,柳梦寒忙命人过来请他去慈宁院。 楚华谨沉着脸来到慈宁院,问柳梦寒:“太姨娘有何贵干?” 柳梦寒笑着命人将世子领了出来,给楚华谨见礼。 看见这个孩子,楚华谨心里更不高兴,只是匆匆打量了一下,就挥手让人带他下去,问柳梦寒,曾亭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梦寒便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道:“也是曾亭太过跋扈,不给人留条生路,才让你的两个姨娘联合起来对付她。” 楚华谨却是不信齐姨娘会这样恶毒,问柳梦寒:“那大夫是怎么回事?” 柳梦寒笑着道:“那大夫可是了不得。你的两位夫人都折在他手里。”说着,将这位大夫故意延误裴舒凡病情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华谨大吃一惊。当初齐姨娘帮着荐大夫,还让楚华谨不要说是她帮请的,说夫人对她有成见,耽搁了治病倒不好。楚华谨都听了齐姨娘的话,假托是自己的爹荐来的大夫,才让裴舒凡吃了两三副药。后来裴舒凡探知了这大夫是齐姨娘娘家荐来的,大怒,还跟楚华谨大吵一场。 那时候,楚华谨觉得裴舒凡就是忌妒,看齐姨娘不顺眼而已。 原来齐姨娘真的是心有不甘,而且同样的手段用过一次,没被发现,就再用一次。谁想夜路走多了,终于还是遇到鬼了。 “这些事,缇骑都知道了?”楚华谨又问柳梦寒。说起来,谋害裴舒凡,可比谋害曾亭,还要罪加一等。 柳梦寒点点头。那大夫是柳梦寒故意送给缇骑的,缇骑怎么会不知道?! “那芬姨娘为何要谋害中玉?”这是楚华谨最想不通的地方。楚中玉可没有碍着裴舒芬什么事…… 柳梦寒笑着摇摇头:“这你就只能去问芬姨娘了。” 楚华谨便不再问,在府里头暂时住下,一边准备着曾亭的丧事,一边给圣上上了折子请罪,且要求去诏狱里看看齐姨娘和裴舒芬去。 圣上如今对楚华谨不如以前警惕,见了折子便准了。 楚华谨寻了个有空的日子,便去诏狱见齐姨娘和裴舒芬。 对于诏狱,楚华谨并不陌生。上一次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单先生将他救了出去。 走在诏狱的小道上,楚华谨百感交集。 二更送到。今天也更了9000字。求粉红票和推荐票。含为书友炫影升为宗师的加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诏狱探访 下 (含为婀玖升为堂主的+) 狭长的甬道,道两边的墙壁上,隔着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灯火。就算是大白天,这里也点着长灯,灯油燃烧的浓厚气息在甬道里盘旋不去。 宁远侯楚华谨眉头微皱。上一次,他被人蒙着眼睛拖到此处,满心都是惶恐不安,都没有注意到此地如此污浊不堪。 诏狱的人得到上面的指示,带着楚华谨先去了关着齐姨娘的屋子。 齐姨娘没有带枷,身上穿得已经不是当天从宁远侯府被带走时穿得那一身潞绸褙子,而是她娘家给送的一套青棉布衣裳。所幸还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面目憔悴,苍老了许多。 看见楚华谨进来,齐姨娘悲喜交集,委屈地叫了一声“侯爷”,便跪倒在他脚下。 楚华谨进来之前,已经看了有关审讯的口供供词。此时看着齐姨娘的一脸委屈的样子,楚华谨声音平平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舒凡?” 对于曾亭,楚华谨一点都不在意。如果齐姨娘和裴舒芬忍一忍,楚华谨自己的人就要出手弄死曾亭了。可是裴舒凡不一样,楚华谨对她没有如同对方姨娘一样的男女之情,却敬她是原配嫡妻,且为了他们楚家熬灯费油,才死得那样早。 齐姨娘不敢抬头看楚华谨。她知道楚华谨这样问,肯定是已经看过供词了。可是,她是不得已的…… “侯爷,妾身并没有害先夫人。先夫人身子弱,长年缠绵病榻,妾身娘家荐医。也是一番好意。”齐姨娘知道楚华谨耳根子软,且总认为妾室在正室面前是弱者,总愿意站在妾室这一边着想。 楚华谨却嗤笑一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齐姨娘,道:“齐萱,我当年就跟你说过。我们楚家退亲,是我们楚家对不起你。你大可以择婿再嫁,我爹当年为了补偿你,也为你说了几门不亚于我们家的亲事,是你自己执意不嫁。最后一定要入府做妾的。” “你既然不甘心,为何要做妾?”楚华谨弯下腰,伸出右手,将齐姨娘的下巴抬起来,看着齐姨娘的脸,皮肤粗糙发黄,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连牢房里昏暗的灯光都遮盖不住。 齐姨娘还想抵赖。可是看见楚华谨不为所动的眼神,齐姨娘奇怪地发现,楚华谨已经不再是那个耳根子软,唯妾室之命是从的男人了。难道这一次外放,楚华谨又学得精明了些? 齐姨娘有些失神地看着楚华谨,见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却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还如同二十七八的样子。其实他已经已过而立,快到不惑之年了。——看来男人就是比女人经老一些。 楚华谨见齐姨娘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捏了捏她的下巴,追问她:“说啊!” 齐姨娘偏了偏头,将下巴从楚华谨的手上移了出来,低了头道:“侯爷,若是甘心。就不会去宁远侯府做妾了。” 终于将她的心思说了出来。 楚华谨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感慨。原来方姨娘说得话,都是真的。以前裴舒凡虽然也说过齐姨娘不甘心这类的话,可是那时候,他压根就听不进去。一直觉得齐姨娘是真心爱重自己,才以嫡女之身给自己做妾。 原来还是“不甘心”三个字。 “现在你甘心了?——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楚华谨往后退了一步,打算转身离开这个狭小的牢房。 齐姨娘忙抬头叫了一声“侯爷!”,膝行几步到楚华谨脚下,流着泪求他:“妾身是做错了事,可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请侯爷看在妾身服侍侯爷这么多年的份上,多多照应两个孩子!” 楚华谨“嗯”了一声,道:“你放心,他们是我的儿女,我不会薄待他们的。”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我无意续弦。你的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琳儿会出嫁。至于琛儿,他是庶子,长大成亲之后,就分家另过了。——你好生上路,不用挂念他们。”这个女人,心机太深。 要将齐姨娘救出去,楚华谨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被她蒙在鼓里当枪使,楚华谨就不想再将齐姨娘留在身边。 一个妾室而已,又不是原配嫡妻?只要自己以后位高权重,还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齐姨娘又是心酸,又有些失望,哭倒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道:“侯爷……救救妾身……救救妾身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楚华谨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齐姨娘的牢房,将啼哭的齐姨娘抛在了脑后。 诏狱已经审结,宁远侯楚华谨妾室齐萱,谋害宁远侯楚华谨的两任正室,特别是谋害原配嫡妻,一品国夫人裴舒凡,以妾杀妻,罪大恶极,被判斩立决,来年秋后问斩。 …… 从齐姨娘的牢房出来,楚华谨去了裴舒芬的牢房。 裴舒芬的牢房在诏狱的最里头,关押得十分严密。牢房里没有天窗,只有一个小小的铁栅栏挡在门口。 看守裴舒芬牢房的女牢头取了钥匙,打开铁栅栏的锁孔,将铁栅栏拉开。 楚华谨弯着腰进了牢房低矮的门,来到里面,进来就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楚华谨扫了一眼,便看见墙脚的马桶还没有收拾出去,便拿手掩了鼻子,走到离马桶远一些的地方。 裴舒芬在牢房里面也戴着枷,吃饭的时候,都是女牢头拿了调羹喂她吃,又不让她吃饱,一天只喂她一顿。没几天就将裴舒芬饿得面黄肌瘦。更别说每天沐浴啥的,统统是不可能。她又不像齐姨娘那样,有娘家给她送东西,所以身上还是穿得在宁远侯府被缇骑带走时穿得那身衣裳。此时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花样。 裴舒芬这几日一直努力将手腕偷偷地在枷上蹭,想将她手腕上绑得黄丝带蹭断,好让她能躲到自己的琅缳洞天里去。 这段日子的牢狱生活,已经让裴舒芬几乎绝望了,再也顾不得是不是有人会发现她的秘密,只要躲进琅缳洞天就行,哪怕再也不出来,她也不在乎。——实在是受不了了! 楚华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坐在墙脚,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她脖子上的枷,手腕在枷上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裴舒芬!——宁远侯来看你了。”女牢头跟着进来瞧了瞧,大声对裴舒芬道。 裴舒芬吓得手腕一抖。侧过头,战战兢兢地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看见宁远侯楚华谨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头戴赤金累丝嵌宝束发冠,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气宇轩昂,仍然是她初见他时,那样英俊挺拔的姿态。 过了这么多年。裴舒芬前世情人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只有楚华谨的样子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侯爷!——侯爷,侯爷是不是来救舒芬的?舒芬冤枉啊!”裴舒芬将枷撑在墙上,吃力地从地上跪坐起来,膝行到楚华谨身边,想抱了他的腿哭喊。 楚华谨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裴舒芬身上的脏东西蹭到自己身上。 裴舒芬一扑之下,忘了自己还带着枷。反倒栽在地上,被枷在脖子上磕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 楚华谨一点也不为所动,等女牢头出去了,反手锁上了铁栅栏,楚华谨才半蹲了下来,和裴舒芬平视。问她道:“我有几个问题,在心里很久了。本来不想问,不过如今看来,不问的话,恐怕这辈子都问不了了。所以还是问了吧。” 裴舒芬的秘密太多,一时不知道楚华谨指得是什么事,眼神有些闪烁起来。 楚华谨看着裴舒芬的样子,比以前瘦了许多,同时也憔悴了许多,不过到底年岁不大,就算是落魄到这种地步,还是没有齐姨娘看起来那么苍老。 “侯爷要问什么?若是舒芬知道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舒芬陪笑着道。 楚华谨便低下头看着裴舒芬,先问了楚中玉的事:“你对付曾亭也就罢了,中玉到底碍了你什么事?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楚华谨知道曾亭的正室架子摆得十足,专门折腾裴舒芬。裴舒芬奋起反抗,也是情理之中的。 裴舒芬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声道:“侯爷,妾身真正冤枉!妾身同中玉情同姐妹,怎么会去害她?就如侯爷所说,妾身跟她并无利益冲突,为何要跟她过不去?——完全是冤枉啊!” 缇骑对裴舒芬的案子,还没有审结。因为裴舒芬死不承认楚中玉的死跟她有关系。时隔这么久,缇骑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除了知道楚中玉也死于寂寥花粉以外。 楚华谨也一直不相信是裴舒芬做的。 “侯爷想想,中玉死了之后,谁是最大的得利者,谁就是真正的凶手!”裴舒芬在诏狱这么久,也反复思量过。她本来不知道楚中玉是被人害死的,现在缇骑说她也是死于寂寥花粉中毒,她才想起当时的情形。 楚华谨马上就想到了顶替楚中玉入宫的楚华朱,正是柳太姨娘的女儿,还有当初,柳太姨娘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向圣上求情,让楚华朱入宫伴驾。 “这么说,是有人故设密障,声东击西了。”楚华谨笑了笑。如果楚中玉的死,其实是跟柳太姨娘有关,倒是更合情理一些。楚华谨同时也想起来了那一阵子,在楚中玉之前,自己的弟弟楚华诚,也突然得了急病身亡。 楚中玉和楚华诚一死,便像是给柳太姨娘的两个孩子腾了地方出来一样。 楚华谨在心底里微微冷笑。是不是下一步,柳太姨娘的目标,除了那孩子,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楚华谨踌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裴舒芬愣了一下,未料到话题突然从楚中玉转到孩子身上,实在没有明白楚华谨的意思,愣愣地反问道:“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楚华谨笑了笑,欠身过去,凑在裴舒芬耳边,轻声道:“就是我们的世子。还能有谁?——他到底是谁的孩子?你最好别胡弄我,我可不戴这个绿帽子!” 裴舒芬浑身一振,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华谨,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侯爷这是什么话?舒芬愚笨,真的是听不明白!” 楚华谨盯着裴舒芬不说话,黑黑的眼眸紧紧锁着裴舒芬的一举一动。 裴舒芬两眼大睁,嘴角微张,似乎真的不明白的样子。 楚华谨垂眸思索了一下,便对裴舒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再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自从西南做了钦差那次开始,就已经中了雷公藤的毒?”一边说,一边留神看着裴舒芬。 只见裴舒芬全身抖了一抖,脸色慢慢变得灰白,看着楚华谨,脸上似悲似喜,似乎有好些话说不出来,十分伤心的样子。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楚华谨追问道,心里有些紧张,也有几分失望。这女人,居然知道自己早就中了毒,却一声不吭,着实恶毒! “说吧,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我不怪你,甚至也会放过那个孩子一马。”楚华谨的声音循循善诱起来。 裴舒芬愣了半天,才嘶哑着声音道:“侯爷,那孩子,真的是侯爷的,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让舒芬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其郑重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好吧,若那孩子真的是我的,你告诉我,我中了雷公藤的毒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能生得出来的?还是你有什么解药在手里?——你不会不知道,中了雷公藤的毒,是生不出孩子的吧?”楚华谨心里渐渐燃起一丝希翼。 若是裴舒芬有解药,就好了。他西南寻了这么久,都寻不到最关键的那一味药。 “若是你真的有解药,我可以救你出去。”楚华谨抛出最大的诱饵。 含为书友婀玖升为堂主的加更。下午有二更。求粉红票。 如果有书友升到堂主或者以上,都有加更。婀玖书友五月份就升了盟主,早就应该加的。一直拖到现在,婀玖书友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琅缳洞天 上 (含为婀玖升为护法的+) 出去?离开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裴舒芬有些颓丧的双眼立时充满了希望,“侯爷说真的?!” “你真的有解药?!”楚华谨也十分意外,“那解药已经绝种了,你在那里弄到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到裴舒芬头上。 她的琅缳洞天里面有解药,可是她却进不去琅缳洞天。如果不是因为缇骑给她绑得的黄丝带和特别枷锁,她早就躲在里面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受这样的苦?! 裴舒芬脸上神情变幻,楚华谨都看在眼里。 “侯爷是如何知道您中了雷公藤的毒的?据妾身所知,这毒十分罕见,不仅解药难寻,就连这味毒药也是难寻的。”裴舒芬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楚华谨的话,心里恍然明白了楚华谨对她儿子奇怪的态度。 给他取名字,没有按照嫡子的排辈来取。很少来看自己母子,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十分生疏,从来没有抱过他。 原来是以为这孩子不是他的,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 可是圣上却封了自己的儿子为世子,楚华谨想必是十分矛盾吧。 裴舒芬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奇怪。侯爷的毒,明明自己已经给他解了啊?怎么又扯出中毒的事?! “侯爷,那些个庸医误人不浅,侯爷可不要被他们骗了。”裴舒芬话锋一转,坚持楚华谨并没有中毒。 如果有可能,楚华谨也想相信裴舒芬的话,可是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现在确实是和以前刚从西南回来的时候一样。不过从西南回来之后。他的身子也好转过一阵子的。 楚华谨隐隐觉得,裴舒芬似乎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因为那一阵子,他一直跟裴舒芬在一起,而且裴舒芬是专门给他煎药的。后来他远离裴舒芬了,这毒才又发作起来,且更频繁,更难受。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就不用管了。事实是。我是真的中了毒,并不是庸医误诊。你还是说说你有没有法子解毒吧。如果没有法子,我也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楚华谨站起身来,弹了弹自己的衣袖,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走。 裴舒芬咬了咬牙,对楚华谨道:“侯爷,让妾身想一想。过几天再给侯爷答复,可以吗?”只要她能蹭断了这个该死的黄丝带…… 裴舒芬脑里灵光一闪,也吃力地站起身来,见牢房里没有别人,那女牢头也没有在门口窥探,便将戴着枷的双手凑到楚华谨面前。低声道:“侯爷可不可以帮妾身一个忙,将这黄丝带解开?” 楚华谨看了看裴舒芬手上的黄丝带,已经磨损得脏污了。 “为何要解开?谁人给你系上的?”楚华谨不动声色地问,比以前警醒仔细了许多倍。 裴舒芬对楚华谨的转变也很惊讶,嘴唇翕合了几下,嗫嚅道:“绑着难受。”没有回答是谁给系上的。 看见楚华谨不愿意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把它解了,妾身才好想法子给侯爷弄到解药。不然绑着这劳什子。妾身头晕眼花的,再想不出来。” 楚华谨狐疑了一阵子,到底敌不过想得到解药的迫切,又觉得只是解开黄丝带,又不是解开枷锁,应该无碍的。 “侯爷?”裴舒芬又追问了一声,将戴着枷的双手举到楚华谨面前。“舒芬不让侯爷难做,只要解开左手就行了。” 楚华谨伸出手,轻轻将裴舒芬左手腕上已经磨损了的黄丝带拽了拽,又去看打着结的地方,像是死结的样子。 手上暗藏的一支锋利的薄薄的柳叶匕首轻轻挥出。将那黄丝带的死结割了下来。 裴舒芬试了试,发现黄丝带已经松动了,再用右手一拽,就要解开的样子,大喜,对楚华谨道:“侯爷明日再来听信吧。” 楚华谨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裴舒芬:“解药藏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取了,就想法子放你出去。” 在楚华谨看来,裴舒芬的罪,远远不如齐姨娘那样严重。 楚中玉的死,楚华谨已经明白过来,应该跟裴舒芬无关,她是着了别人的道,给人背黑锅了。 而曾亭的死,楚华谨认为是曾亭咎由自取,裴舒芬是自卫而已,更不觉得裴舒芬做得不对。 只要裴舒芬真的拿得出雷公藤的解药,楚华谨觉得,将她救出来,跟着自己也不错。 可惜裴舒芬藏解药的地方,是楚华谨进不去,或者不能进去的。 “侯爷明日来听信就行了。舒芬等着侯爷救妾身出去呢。”裴舒芬笑着道,又对楚华谨求道:“侯爷明日来的时候,帮舒芬带几身换洗衣裳,行吗?” 闻到裴舒芬身上的一股恶臭,楚华谨又后退两步,点点头,转身敲了敲铁栅栏。 裴舒芬黯然地也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墙脚坐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琅缳洞天一趟。 听见牢房里面敲铁栅栏的声音,女牢头过来看了看,见楚华谨站在栅栏后面,忙问:“侯爷这就要走了?” 楚华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女牢头取了钥匙,将铁栅栏打开,又探头往牢房里面看了一眼,见裴舒芬还是同先前一样,坐在墙脚,便放了心,开了铁栅栏让楚华谨出去。 楚华谨走后,裴舒芬耐着性子等到天黑,等到夜深人静,诏狱里面的蛐蛐儿都睡着了的时候,才用右手将左手腕上的黄丝带拽了下来。 左手腕上的黄丝带被楚华谨拿匕首割断了死结,当然一拽就散了。 裴舒芬大喜,四处看了看。她的牢房里总有一盏油灯亮在高处,让她想找一处看不见人影的地方都很难。裴舒芬只好寻了一处牢房里面相对黑暗的地方,用右手磨蹭了自己左手腕上的胎记几下。终于闪身又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昏暗的牢房里,只剩下一幅枷锁静静地躺在地上。枷锁里锁着的人却不知所终。 裴舒芬不知道的是,在她牢房的隔墙之处,有一个镶了玻璃的小孔,每天十二个时辰有人轮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牢房里,总有一盏灯光亮着,就是为了躲在隔壁的人能够有效的监视她。 看见裴舒芬突然凭空消失在牢房里,躲在另一端监视的女番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连连眨眼。又拿出一块细棉布往玻璃上擦了擦,再将眼睛凑过去细看。对面的牢房里,果然空无一人。枷锁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似乎那里一直都没有人。 “这芬姨娘,果然有些蹊跷之处。”那女番子嘟哝着。赶紧推醒了旁边的人,“情况有变,赶紧去报知上头的人知晓。” 那人迷迷糊糊地醒来,也凑过小孔处看了看。看见对面牢房空无一人的情形,那人也吓了一跳,问先前监视的女番子:“有人劫狱了?!” 那监视的女番子反倒笑了:“你睡迷糊了吧?这是诏狱啊,来这里劫狱,不是找死?!——就算是劫天牢。也好过劫诏狱!”对自己的监狱十分有信心。 被推醒的那人讪讪地笑了,又透过小孔,看见了地上那幅完好无损的枷锁,脸上的神情也严峻起来,回头对监视的女番子道:“你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报信。”说着,拉开自己的屋门,急匆匆地出了诏狱。找上头报信去了。 裴舒芬来到自己的琅缳洞天,只觉得神清气爽,又活过来了一样。 她满怀感情地四处看了看,走了走。虽然琅缳洞天的天不再像以前一样湛蓝明朗,地里的药材、花草和粮食也不像以前一样郁郁葱葱,等着她收割,到处都有一片昏黄枯萎的凋零气息。可是就算如此。也比那肮脏狭隘的诏狱要强多了。 裴舒芬既来了这里,就再也不想出去了。她不能确定,自己出去了,还能不能再回来。也不能确定,自己就算出去。回到诏狱那个狭小的牢房里,自己还能不能原封不动地回到枷锁里面。如果不能,那自己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样没有钥匙,却摆脱了枷锁的?! 早先对楚华谨的话,只是她的缓兵之计而已。 可是不回去,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裴舒芬现下知道,楚华谨是以为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被裴舒芬戴了绿帽子,所以才对自己的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 想到这里,裴舒芬头一次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挫败感。明明是他的儿子,却被认为是野种,偏偏自己还不能光明正大地为自己鸣冤昭雪! 告诉楚华谨自己有琅缳洞天这法宝,有这些逆天的药草和粮食?——那是自寻死路。看看这些人往她手上缠得写有佛偈的黄丝带,就知道那些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邪魔外道。 裴舒芬想起当日和她一起被带走的齐姨娘,手上可没有缠黄丝带。 这些黄丝带和特制的枷锁,明明白白就是专门对付她裴舒芬的! 裴舒芬知道自己若是出去,就是让幕后挑唆告密的人得逞了,自己的下场说不定更惨。 可 重生空间守则第6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可是自己若是放楚华谨一次鸽子,就坐实了这个儿子是自己偷人所生,保不定楚华谨恼羞成怒,责罚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裴舒芬又有些坐立不安。自己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可是不说出来自己为什么能解雷公藤的毒,自己的儿子就永远是“野种”,迟早有一天会被楚华谨,或者是那些躲在暗处窥探的人拉下马来! 裴舒芬憋屈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大叫大嚷,找个人来狠揍一通,再使劲摇晃楚华谨的榆木脑袋,才能发泄胸中的不平之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提醒他们,自己能够随地遁走的?自己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发现自己有了琅缳洞天,可是十分谨慎,对谁都没有说起过。而对方的做法。却像是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也知道她有琅缳洞天这个法宝似地…… 那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裴舒芬很确信,她的琅缳洞天,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去,而且也只有她自己进去过,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也从来没有带任何人来到自己的琅缳洞天。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因为她试过,除了她自己以外。她没法子带活的人来到琅缳洞天里面,只能带些书本、家具、首饰、衣裳等死物才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裴舒芬站在琅缳洞天门口冥思苦想。 她跟个游魂似地进了小楼。小楼的一楼是个四四方方的大厅。 裴舒芬进了大门,一眼就看见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古画。这么多年过去,裴舒芬似乎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才仔细看过这幅画。画上的图案很简单。只是画着一面菱花镜,架在红色的木托架上,跟她三楼梳妆台上的菱花镜一模一样。 古画的下面,是一个紫黑色的香案,她现在知道,那香案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 案上供着一个青铜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香炉的左面,是一个梅花状的水晶托盘。里面用清水供着几朵白莲花。香炉的右面,是一个青花瓷的花樽,里面插着几根一尺多长的枯树枝。 等等! 裴舒芬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边突然想起来,有两段日子,连她自己也进不去琅缳洞天。 一个就是她的嫡姐裴舒凡刚刚去世的头两年,她用尽法子也进不来。 另一个,就是她怀孕的那段日子。也怎么都进不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她的琅缳洞天,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进去?当她怀孕的时候,其实是两个人,所以她不能再进琅缳洞天。 而她嫡姐死得头两年,她又没有怀孕,那时候。她甚至连圆房都没有圆,她也进不去,又是什么意思? 裴舒芬心里怦怦直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就要破土而出。让她窥知这一切迷雾里的真相,可是又觉得迷迷糊糊,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 是不是还有一个解释,就是琅缳洞天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灵魂? 难道是她嫡姐死去的头两年,自己的琅缳洞天里进了别人,或者别的灵魂,所以…… 站在琅缳洞天的一楼楼梯处踌躇了半天,裴舒芬还是决定等一等再说。若是她能寻到法子,能够自由操纵自己现身和消失的地点就好了。她就可以趁机报复那些陷害她的人,特别是那个柳太姨娘,还有那个呼之欲出的幕后黑手! 裴舒芬缓步来到琅缳洞天的二楼,翻看着那里的书籍。这么些年来,裴舒芬也弄了不少有关大齐朝的书籍,放到琅缳洞天里面。以前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动力来读这些佶屈聱牙的书,如今她却是有了时间,也有了动力看这些书。 在书架前浏览了一会儿,裴舒芬挑了本讲大齐朝爵位沿袭的律法书,慢慢读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裴舒芬终于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也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楚华谨认定自己的儿子不是他的种,却依然一声不吭,容忍这个孩子做世子。——原来是因为有军户的爵位世袭,是不能用记名嫡子的,必须得是真真正正的嫡子才行。嫡姐裴舒凡的儿子楚谦益被楚家除了族,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在被夺了诰命夫人衔之前所生,就是楚华谨明面上唯一一个真正嫡出的嫡子! 没有这个儿子,他宁远侯府的爵位就会被圣上收回,转到宁远侯府的二房头上。 等一等!裴舒芬脑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二房的老爷楚华诚,在楚中玉之前不久就病逝了的。 那就是说,如今真正有爵位继承权的,除了自己的儿子以外,就只有二房黄夫人所出的那个儿子了。 如果二老爷楚华诚真的不是自然病死,而是被人用高明的手段谋害而死,那么那个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楚华诚嫡出的儿子了。 只有这个孩子死了,然后自己的儿子也死了,又或是被揭穿所谓的身份,楚华谨又不能生了,这侯府的继承权,才会落到柳梦寒所出的儿子楚华瑜头上。他和他姐姐楚华朱一样,是太夫人的记名嫡子。 可是这样一来,宁远侯府世袭的五万军户就保不住了。 因为这律法上写得明明白白,有军户的爵位世袭,必须是真正的嫡子,原配或者填房所出的儿子都算,可是记名嫡子是不可以承袭这样的爵位的。只有将军户上缴,记名嫡子才能袭爵。 这是不是说,柳太姨娘将这侯府里所有真正有袭爵资格的人都做掉了,她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将宁远侯府的军户上缴? 这一连串的想法,让裴舒芬悚然而惊! 柳梦寒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鼠目寸光的无知女人!——裴舒芬恨恨地想,没有了军户,圣上岂不是更不将宁远侯府放在眼里?宁远侯府又拿什么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保住三位皇子未来的太子之位! 若是将来不是皇后嫡出的三位皇子之一登上大宝之位,他们宁远侯府的荣耀,就只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的! 想到是自己一手促成柳梦寒入的宁远侯府,裴舒芬简直无地自容!她真的是抓只老鼠入米缸了! 今天一共更了9000字。这一更,含有为书友婀玖升护法的加更。扳着指头数,加更快还完了。o(n_n)o 粉红票很少。大概大家不想投了,俺弱弱地求粉能改变大家的意愿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琅缳洞天 下 (含为婀玖升为长老的+) 裴舒芬一时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可以躲在琅缳洞天里明哲保身,那么她就得眼睁睁地看着柳梦寒将宁远侯府送上不归路。 可是她要是从琅缳洞天里出去,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重新回到这个洞天福地。 裴舒芬环视着琅缳洞天二楼里的陈设,脑子里急速地思考着对策。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是再也不能回到诏狱的牢房里去了。就算她能完完整整回到枷锁里面将自己再锁起来,也来不及了。那边有人每半个时辰就要在各个牢房前面检视一边,现在这个时候,一定有人发现她已经不在牢房里面了。 裴舒芬从二楼的书桌前起身,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三楼。 三楼是一整间宽敞的屋子,布置成一个非常漂亮的闺房。屋子南面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漆金千工拔步床,床前有蝉翼纱的细帘垂地。拔步床的正面精雕细刻着一对宝瓶,正面顶部的一排横栏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床的两侧还各垂下一个雨过天青色万字不到头的大络子。 拔步床的旁边,有一个精致的梳妆台。梳妆台上,只有一面照不见人影的菱花镜镶嵌在红木的台座上。 裴舒芬这么些年,陆陆续续将一些极为珍贵的衣料和服饰偷偷带到这个地方藏了起来。 拔步床上,也铺着最精致的床帐,等着她安眠。 拔步床后面,被裴舒芬开辟出一个盥洗室。只可惜这个琅缳洞天里没有湖泊水井,不然她就不用辛辛苦苦从外面打水进来沐浴了。 裴舒芬叹息着掀开了盥洗室的帘子,看见盥洗室的木架子上,有一个铜盆。里面只有半盆水。 如果有热水沐浴就好了。 裴舒芬心念一动,闭上眼轻轻摩索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梅花形胎记,默默想着她的春戊院的耳房隔间烧热水的地方。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裴舒芬觉得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有些失重的感觉,再睁开眼。果然就到了宁远侯府春戊院的耳房隔间里。 只可惜她被抓到缇骑的诏狱有些日子了,这个春戊院似乎已经荒弃了。炉子是凉的。炉子上面坐着的水壶空空如也。 裴舒芬来不及感慨,听见外面似乎有人说话,便赶紧按了自己左手腕的梅花形胎记一下,集中精神想着自己的琅缳洞天,转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天福地。 她是不是找到了自由沟通琅缳洞天和外界天地的法子?! 裴舒芬心里十分激动。她以前来往琅缳洞天和外界的时候,不需要考虑到底去哪里,所以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已。 原来她还可以操纵自由来去的起点和终点! 这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了拥有这个随身空间的自由随意! 这个琅缳洞天,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功能和用途?! 裴舒芬高高兴兴地在琅缳洞天里面转了几个圈,还做了几个她前世的芭蕾舞动作。只可惜荒废了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已经忘了。 既然知道怎么控制她出入的地点,裴舒芬便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中澜院的小厨房。她知道,那里一向是十二个时辰不断火的。 虽然曾亭已经不在了,可是中澜院作为宁远侯府的正院,还是正常运作。特别是宁远侯楚华谨这时从西南回到了府里,已经住到了中澜院里。 裴舒芬来不及去窥探楚华谨在干什么。只是忙忙地从炉子上提了一壶烧开了的热水,带入了自己的琅缳洞天,注入自己以前准备的浴桶里面。那个浴桶很大,裴舒芬往返几次。终于将小厨房里面热着的热水全部弄走了才罢休。 第二天中澜院管小厨房的人发现小厨房里无端端地丢了这么多的热水,还以为出了狐仙大人,还专门寻了几根香和一只烧鸡来拜神。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面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自己以前放在这里的衣裳,顿时觉得又神清气爽,活了过来。 她就知道,老天还是待她不薄的!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的三楼睡了一觉醒来,知道外面也天亮了,倒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去了自己的药圃里采了雷公藤的解毒药草过来,又做了一瓶解药,以图后事。 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须弥福地的异常了。 这两年,她从怀孕开始,就再也不能进去自己的须弥福地。后来生了小子言,又成天忙着带孩子,还有镇国公府里的大小事体,去须弥福地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的弟妹卢珍娴已经快要临产了,自然每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胎,万事不理。 还有镇国公府的三小姐简飞怡下个月就要出嫁,贺宁馨又要忙着做最后的准备。六十四抬嫁妆理了又理,生怕出了茬子。 所以贺宁馨近来早起晚睡,十分辛苦。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这样忙碌,很是心疼,便专门去贺宁馨的娘家请了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过来,帮着料理简飞怡的婚事,才让贺宁馨每日能多歇息一两个时辰。 这天午后,贺宁馨吃过午饭,又觉得困倦不堪,便跟自己的娘亲许夫人说了一声,回自己的内室歇息去了。 许夫人又让小厨房做了安神的汤药,给贺宁馨送过去喝。 贺宁馨歇晌午觉的时候,一丝声响都不能有,否则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致远阁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夫人的这个习惯,所以没到晌午,致远阁里鸦雀无声,有职司的丫鬟婆子穿梭往来,也都是轻手轻脚。 贺宁馨的大丫鬟白茶和红茶更是专门守在致远阁上房的门口,盯着上房回廊和致远阁的院子,生怕有人闹出一丝声响,影响了贺宁馨安眠。 贺宁馨回到内室,歇下了钗环。将床帐放了下来,倒头便睡。 这一次,她睡得极不安稳。每次刚一睡着。就觉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有时候是“贺宁馨”,有时候又是“裴舒凡”。让她无所适从,噩梦连连。 当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贺宁馨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回想着自己刚才的梦,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一直在照着一面菱花镜…… 那面镜子看着好生眼熟…… 贺宁馨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眼神慢慢落到自己脚踝上的兰花型胎记,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须弥福地有事! 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贺宁馨对须弥福地十分敏感。那里有风吹草动,她都能立刻感应到。 这一次,她却迟钝了许多,以至须弥福地都入了梦,才将她唤醒。 想到这里,贺宁馨立时摸了摸自己的胎记,便闪身进了须弥福地。 须弥福地里,似乎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萧条。 贺宁馨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二楼。看见二楼的书架上,多出了许多书籍,还有书案上,也多了几瓶药丸。 贺宁馨打开瓶盖嗅了嗅。原来又是治雷公藤的药丸。难道裴舒芬又要出手了?可是她不是被缇骑用了写有佛偈的黄丝带控制住了。不能再进到琅缳洞天里面去? 贺宁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难道那些东西已经关不住裴舒芬了? 贺宁馨摇摇头,放下药丸,举步走到三楼。 三楼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贺宁馨坐到梳妆台前,摆弄了几下梳妆台上的菱花镜,就看见了近来在对面的琅缳洞天里面发生的事情。 果然,裴舒芬已经脱离了黄丝带的束缚,逃到了琅缳洞天里面。 看见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面一次次地取热水,然后在里面沐浴,换衣,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贺宁馨倒有些好笑。 这个女人,不管她的心思多么恶毒,做得事有多糊涂,可是有一点,贺宁馨觉得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她,就是她有一股永远不言败,也不放弃的顽强在里面。 裴舒芬身上遇到的许多事,要是放到别的女人身上,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裴舒芬不仅活了下来,还一次次地企图翻身,卷土重来。 贺宁馨深深觉得,自己如果不是有了须弥福地,可以就近观察裴舒芬的一举一动,自己也不一定能保证对付得了她。实在是裴舒芬的所思所想太过奇特,贺宁馨觉得一点都不像大齐朝里面正经的闺秀。 看着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那边走来走去,听见她在那里高高兴兴地仰头大笑,还听见她说她终于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贺宁馨全身一个哆嗦,有了十分不好的联想。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件事,贺宁馨不久之前才有过体会。 那一天,她到须弥福地里查医书《百草集》,突然心有所感,觉得小子言那里似乎出了问题,情急之下,满心念着小子言的厢房屋子,从须弥福地里闪身出来,发现自己正好到了小子言所住的厢房里面。幸亏厢房里面没有别人,只有小子言一个人从炕上摔到地上,一股气憋在嗓子眼里,小脸涨得青紫。 幸亏贺宁馨来得及时,才将小子言救醒。 小子言的||乳|娘和丫鬟从外面进来,看见夫人居然在内室里抱着小子言走来走去,都吓了一跳。不过她们刚好趁小子言睡觉的时候,出去领了饭菜过来,谁知就这么点儿功夫,小子言就从炕上摔了下来。 贺宁馨很是生气。 小子言这样大的孩子,身边离不了人的。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挑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还有||乳|娘照看,就是想让小子言身边一时一刻也离不了人。这些人倒好,居然一起放下小子言,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样的下人,要她们何用?! 贺宁馨没有心软,呼啦啦将小子言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重新换了一茬,只有||乳|娘暂时还留着,不过也另外寻了一个||乳|娘。两个||乳|娘一起照看小子言,等他再大一些,用不着||乳|娘了,就将两个||乳|娘给二房的简飞振和卢珍娴做备用去。 卢珍娴已经寻好了||乳|娘,只是一个||乳|娘担心不够用,所以也跟贺宁馨说了,想找两个备用。贺宁馨也早就答应了,要把小子言的||乳|娘给卢珍娴做备用。 那次事故以后,贺宁馨便知道了她可以选择自由出入须弥福地的地点。 没想到裴舒芬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贺宁馨感觉到一种深切的不安。 以裴舒芬的胆子,能做出什么事,贺宁馨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裴舒芬终于又小心翼翼地从琅缳洞天里出来,来到中澜院的小厨房里。这一次,她发现了灶台上供的香和烧鸡,大喜过望,赶紧将烧鸡顺到了琅缳洞天里面。 贺宁馨一直忧心忡忡,晚上推说身上不舒服,将简飞扬赶到外院去睡。自己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又进到须弥福地里,观察裴舒芬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裴舒芬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烧鸡。 贺宁馨再心事重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裴舒芬又消失了。没过多久,她又出现了。如此反复,似乎她想去一个地方,却总也进不去一样。 贺宁馨看得津津有味,不断猜测裴舒芬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最后裴舒芬似乎改了主意,去了一个旁的地方。 这一次,她消失的时间比较长。 贺宁馨在须弥福地的镜子前面等得脖子发酸,眼睛发涩,也没有等到她回来,便趴在镜子前面睡了。 裴舒芬之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时候,却是想试试去宫里头见和熙公主去。 可是她费了许多力气,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默想皇宫里面的点点滴滴,她都进不去皇宫里面。 每一次,她都出现在外宫城的城门外面。 好几次,她差点被巡夜的宫廷禁卫们发现,只好又仓促回到琅缳洞天里面。 裴舒芬悲哀地发现,原来书上说,圣天子有百灵护佑,不是瞎说的。至少整个皇宫,像是有个罩子罩着一样,她从琅缳洞天里面,根本进不去! 含为书友婀玖升为长老的加更。下午两点还有加更。再求粉红票。 感谢cat82jiang、浅颜暖语、tracy_lee、丑丑的暖冬打赏的平安符。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 ((含为婀玖升为掌门的+) 既然皇宫她进不去,裴舒芬转念一想,便回去了宁远侯府的春戊院。 她被贬作妾室的时候,楚华谨还算厚道,没有将她的私房和陪嫁拿走,而是让她带去了春戊院。 裴舒芬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一天,琅缳洞天会成为她唯一的栖身之地,所以并没有将自己大部分私房财产放到空间里面。 后来她被缇骑抓走的时候,也十分仓促,更是来不及转移财产。 现在居然事情发展这种地步,裴舒芬便打算先将自己的私房财产取出来再说。 曾经她也遗憾过,她的琅缳洞天只能让她一个人进去,不然她可以带自己的儿子一起躲在里面。 可是再一想,就算能带她儿子进去,可她儿子年岁还小,难道一辈子让他如土拨鼠一样躲在琅缳洞天里面不出去?他如何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哪怕是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从此一辈子躲在琅缳洞天里面,再不出去了。 琅缳洞天再好,可是这种与世隔绝,只能自言自语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只要她能助三位皇子成事,她就有平反昭雪的一天,她就能从这个琅缳洞天里面出去,重新生活在阳光底下!她的儿子也才能遍享荣华,富贵一生! 她不是帮宁远侯府,她不过是借宁远侯府的势,为自己和儿子谋个前程而已。 想到这里,裴舒芬便不再跟皇城过不去,转身去了宁远侯府。宁远侯府的春戊院她昨晚就回去过一次,渺无人烟,应该无事的。 她的私房一向都藏在春戊院正房内室的衣箱底下,还有她的妆奁匣子里面。她的衣箱和妆奁匣子都是表面上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内里都是另有乾坤的。就算是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里面的秘密,都以为她的私房是藏在京城罗家的钱庄里面的。 悄没声息地来到春戊院上房内室的净房里。裴舒芬静静地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见屋里果然没有旁人,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她凝神朝外头听了听。也没有听见人声。 裴舒芬蹑手蹑脚地走到净房的门帘旁边,掀开净房的帘子朝外看了看。 屋外的月光透过没有拉帘子的窗户照了进来。将正房内室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像是被人抄过家似地,一片狼藉。倒是没有旁人在里面。 裴舒芬从净房走出来,迅速走到她放箱笼的墙边上,打开倒数第二个箱笼。 不出她所料,里面果然被人翻得乱糟糟的。 裴舒芬看见那些略好一点的皮毛衣裳都被人拿走了,心里不是不懊恼的。她探手进去。在箱笼底部摸了摸,寻到机关处,轻轻拧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暗格。裴舒芬将自己的房契、地契和铺子的契纸都放在这里。 小小的一沓册子,包在一层油纸里面,都还是放得好好的。 裴舒芬微笑着取了出来,塞到怀里,又随手拿了几件剩下的皮毛衣裳,抓了个玉色弹墨里的包袱皮包了起来。 然后来到梳妆台前。 她的妆奁匣子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略微像样点儿的首饰都被人拿走了。 裴舒芬也懒得想到底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干得。还是柳梦寒派人来搜过她的屋子,反正都是这些看不得她好的人…… 好在那些好一些的首饰,她早就带到琅缳洞天里面去了。这个妆奁匣子里面,不过都是些普通货色。裴舒芬还不放在眼里。 她走过去,将三层的妆奁匣子倒扣在梳妆台上,把里面剩下的首饰都倒了出来,再将一层层的小抽屉取出来,就看出来这个匣子的底部,比一般的妆奁匣子要厚实。 裴舒芬伸手过去,打开了妆奁匣子的底部暗层,将藏在里面厚厚的一沓银票取了出来。她历年管家所得,包括上一次助柳梦寒入府所得的银子,都在这里面了。 收拾好包袱和银票,裴舒芬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另有乾坤的妆奁匣子也包了起来,一起带回了琅缳洞天。后来又跑了一趟,将她有暗格的箱笼也拖了进来。 这两趟跑起来着实有些累。 裴舒芬顾不得收拾屋子,径直回到琅缳洞天的床上睡着了。 贺宁馨趴在对面的须弥福地的梳妆台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从镜子的回放功能里,看见了裴舒芬如蚂蚁搬家一样一样往琅缳洞天里面搬东西,不由有些诧异:难道裴舒芬想住在里面永远不出去了?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眼看天色不早了,贺宁馨也顾不得在里面多待,匆匆忙忙地从须弥福地里出来,在自己床上歪着歇了会儿就天亮了。 而宁远侯府里,中澜院小厨房里的厨娘都在窃窃私语,说她们府里出了狐仙大人,将她们供奉的烧鸡笑纳了。 宁远侯楚华谨次日醒来,便去了诏狱见裴舒芬,却被告知,他不能再进去见裴舒芬。 楚华谨十分愤怒,怒气冲冲地去了安郡王府寻安郡王问个明白,安郡王却避而不见,说是去宫里回话去了。 楚华谨踌躇了一下,想起在西南见到的那些人给他的建议,到底不敢进宫,怏怏地回了宁远侯府,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曾亭的丧事正办得如火如荼,楚华谨却没有丝毫心情,更不想去灵堂里面给曾亭守灵去。 曾亭的娘家人十分生气,正在停灵的会芳阁闹呢。 楚华谨置若罔闻,让柳梦寒一个人在那里应付曾亭的娘家人。楚华谨独自坐在中澜院的上房内室里,捧着一杯清茶发呆。 安郡王府的人倒是没有敷衍楚华谨。 安郡王确实不在府里头,而且也进了宫,就是因为裴舒芬的事,不过安郡王先去的是镇国公府,要见一见镇国公夫人贺宁馨。然后再进宫。 裴舒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特制的枷锁里面金蝉脱壳,离开了诏狱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那些有些道行的奇人异士也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没想到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子,又嫁入世代勋贵的宁远侯府做过主母的裴舒芬,也有这样的本事。 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是第一个提醒他们注意裴舒芬的人。安郡王觉得贺宁馨似乎还有隐瞒,便想着去打听一下。看贺宁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知道裴舒芬的去向。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最让帝王们忌惮。 好在皇宫不是白建的,数百年的帝王之气足以抵挡任何邪门歪道。 可是皇帝也不能只待在皇宫里面不出去。为了皇帝的安全,这种可以不受拘束,自由来去的人士。一般是不能留在这个世上的。 安郡王知道宁远侯府在圣上心里地位不一般,便先去了镇国公府寻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刚起了床,吃过早饭,送了简飞扬出去衙门里点卯,自己便去了致远阁的偏厅里听管事媳妇回话,又要等着自己的娘亲许老夫人过来接手简飞怡婚事的筹备。 简飞怡的年纪实在不小了,虽然她不是简飞扬和简飞振的亲妹子,可是当亲妹子一样跟他们一起长大,平日里也还算听话。简老夫人去了这么些年,没了简老夫人的影响。简飞怡也逐渐转变过来,成了个象模象样的大家闺秀。 贺宁馨不是小气的人,为了简飞怡的脸面,给简飞怡办了十分丰厚的嫁妆。以免她因为年岁太大,嫁到夫家被人看不起。 女人有了丰厚的陪嫁,就算是寡妇再嫁,也能直得起腰杆,更别说简飞怡还是黄花闺女。 不过贺宁馨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听婆子过来传话,说是安郡王来了,想见夫人一面,有要事相商。 贺宁馨立时明白了安郡王的来意。一定是诏狱的人发现裴舒芬不见了,层层上报,终于报到了缇骑大头目安郡王那里去了。 “请王爷去平章院。我马上就来。”贺宁馨吩咐婆子,自己起身回了正房内室,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出来。 安郡王在镇国公府的平章院上房屋里刚刚坐下,便看见贺宁馨扶着小丫鬟,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了平章院的大门,不由有些头疼。——带着那么多人,这镇国公夫人是故意的吧? 贺宁馨带着人进了平章院,来到上房正屋里,先和安郡王彼此见了礼,寒暄了几句,便分了宾主坐下。 安郡王还要赶着进宫面圣,便对贺宁馨长话短说,道:“夫人,上次多亏您提醒,才让我们顺利地抓到了人犯。不过我们现在又有了麻烦,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贺宁馨笑着点头,示意安郡王稍安勿躁,转头一一吩咐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白茶带人去二老爷院子里,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剩下的人去门口守着。”因为小子言的出世,简飞扬和简飞振都升了级,从大爷和二爷,变成了大老爷和二老爷。 一大群丫鬟婆子转眼间呼啦啦走得一干二净。 安郡王沉默地低头喝了一口茶,便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条桌上,等着贺宁馨开口。 贺宁馨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笑着问安郡王:“出了什么问题?”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安郡王本来就对贺宁馨有成见,此时见了她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是有些不顺眼,便没好气地道:“镇国公夫人就不要卖关子了吧。”又拱了拱手,对贺宁馨道:“那裴舒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镇国公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小王解惑。”语气已经隐隐有些怒气。 贺宁馨知道安郡王为何生气,她也并不放在心上。此事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能事先提醒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自己跟他们说,因为自己也有一个须弥福地,而且还能通过镜子监视裴舒芬?!——除非自己是不想活了,才会这样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郡王不必生气。我知道得,上次都说了。安郡王还请告知臣妇,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贺宁馨笑着轻言细语地道。 贺宁馨的语气沉静淡然。让安郡王有些急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安郡王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失礼,赶紧起身,对贺宁馨长揖在地。道:“小王刚才心浮气躁,出言不逊。还望镇国公夫人恕罪则个。” 贺宁馨起身让在一旁,避不受礼,含笑道:“安郡王有话就说,不必多礼。” 安郡王定了定神,唏嘘道:“上一次,我们诏狱碰到这样的事,还是翠微山又传出门徒下山游历的时候。” 翠微山是大齐朝里一个最神秘的门派。据说当初太祖皇帝成就大业,就离不开翠微山的相助。不过大事既成,翠微山功成身退,完全从俗世中退了出去。翠微山最后一任掌门无涯子“蝉蜕”之后,翠微山便在大齐朝消声匿迹了。 听见安郡王居然将裴舒芬和翠微山门人相提并论,贺宁馨暗暗觉得好笑。 不过安郡王又说了一句话之后,贺宁馨便笑不出来了。 “这事出了之后,我便着人去仔细调查这位裴家庶女的底细,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裴舒芬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都以为她活不了了。却又活了过来。我们找到了当初给她诊脉的大夫,那位大夫至今都不明白,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活了过来?”安郡王说起了缇骑查到的裴舒芬的往事。 裴舒芬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的事。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是知道的。 不过那位大夫至今坚持裴舒芬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却让贺宁馨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想到裴舒芬种种隔路的言行举止,贺宁馨猛然发现,裴舒芬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外面的壳子虽然在,其实内里早就换了人了!而且换得不知是何方神圣,总之不是大齐朝的人! 这样一想,贺宁馨心底最深处的那丝歉疚和犹豫,终于烟消云散。 对付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总比对付自己的血亲姐妹要来得坦然一些。就算这个误以为的血亲姐妹,曾经无意中要了自己的命,也曾经狠毒地要置自己的儿子以万劫不复之地…… 贺宁馨也霎时明白,为何裴舒芬能这样下得了手,先夺了自己的命,然后嫁了自己的丈夫,坐上自己的位置,还要谋害自己的儿子。真正原因,是不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血亲姐妹的关系? 也许就算是同胞姐妹,也有人做得出这些不留余地的事情。可是将对方当作一个陌生人,在贺宁馨看来,却更能接受一些。至少她以后再面对裴家的老爷,自己原来的爹爹裴立省的时候,能够更自在一些。 她的妹子裴舒芬,应该是五岁的时候已经死去了。 安郡王留神看着贺宁馨怔忡的样子,静静地没有打扰她。 贺宁馨也只不过出了一会子神,便笑着问道:“安郡王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安郡王惊讶:“你难道还不知道?” 贺宁馨反问:“诏狱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内宅妇人,怎会知道?”丝毫不上套。 安郡王顿了顿,便不再绕圈子,对贺宁馨道:“裴舒芬跑了。” 贺宁馨挑了挑眉,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跑了?安郡王是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从守卫森严,比天牢还要严密的诏狱跑了?——安郡王请告诉小夫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安郡王更是丧气,恨恨地道:“我若是知道,就不来请教夫人了。”说着,将裴舒芬凭空从牢里消失的情形,又说了一遍,末了还道:“我去诏狱里亲自看过。那枷锁完好无损,上面的封条都还在,就好像她突然缩小了,从枷锁的缝隙里钻了出去一样。” 贺宁馨沉默了半晌,打趣道:“这位裴姑娘,应该是没有练过缩骨功吧?” 安郡王苦笑着摇头:“应该是没有。就算练过缩骨功,她能摆脱得了枷锁,却出不了诏狱的。” 从诏狱的最深处,到外头的大门,有七十二道关卡。就算是翠微山的门人下山,也不可能一道关卡都不惊动,就闯出了诏狱。 裴舒芬就是被关在诏狱最里面的牢房里,除非她有神仙相助,否则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诏狱的牢房里面。 贺宁馨想了想,问安郡王:“那写了佛偈的黄丝带呢?” 安郡王从袖袋里取出黄丝带,递给贺宁馨,道:“请看,这黄丝带被人割断了。” 贺宁馨了然,笑着问安郡王:“近来可有人去牢房看过裴舒芬?” 安郡王点点头,笑道:“夫人真是一点就透。——确实有人前天晚上去看过裴舒芬,正是宁远侯楚华谨。” 贺宁馨把玩着黄丝带,脑子里苦思着对策,嘴里却说着闲话:“安郡王,以后您这诏狱里面,探访的人可要搜身才是。您看看这里,明显是用刀割断的。若是他义高人胆大,突然劫狱怎么办?” 今天同样是更了9000字。含为书友婀玖升为掌门的加更。可以再求粉红票吗? 这周周末都只有早上一更6000字,也算是二更吧。~~o(_ 重生空间守则第6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离出来,回想着昨日缇骑的人给他说得宁远侯去诏狱看人的情形,对贺宁馨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两个姨娘都见了。不过齐姨娘那里,他只是追究了齐姨娘为何要谋害先夫人裴舒凡。”安郡王一边想,一边道。 贺宁馨苦笑了一下。低声自语道:“这有何好追究的?左不过是‘不甘心’三个字。” 安郡王愕然,忍不住反问贺宁馨:“夫人如何知道齐姨娘是怎样回答的?——可不正是‘不甘心’三个字!” 贺宁馨微笑着看向安郡王,敷衍道:“我不过是猜猜而已。都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齐姨娘的心思,贺宁馨以前就明白,就是楚华谨看不穿而已。 楚华谨以前总觉得,女人愿意不计名份的跟着他,一定是爱他爱惨了。才什么都顾不得了,别说做妾,就是做个没有名份的外室都行。——其实也是楚华谨低估了女人。 都是高门大户里面养着的嫡女,从小受着嫡庶有别的教导长大,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情。就让家族蒙羞?自然是期盼着后面有更大的好处,前面才肯忍辱负重了。 不敢贺宁馨对齐姨娘的心思虽然看得很透彻,却对裴舒芬的心思总是有些不了解。现在想起来,也是因为裴舒芬跟她们这些大齐贵女不是一路人的缘故。 “那在裴舒芬那里,宁远侯又说了些什么话?”贺宁馨又问。 安郡王却有些尴尬。 他们都没有想到,宁远侯楚华谨还肯出手帮一个谋害了他妹子和妻子的姨娘。再说了,楚华谨先前在府里头被一个曾亭就整得焦头烂额,缇骑里面从上到下。对他都存了几分轻视之心,谁也没有将这样一个看上去像个软蛋的人放在眼里。 “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我们都没有想到,这宁远侯,还有些脑子,不是一味被妾室填房拿捏的软柿子。他和裴舒芬,似乎有些交易,我们的人并没有听清楚。”安郡王讪讪地道。 贺宁馨却听着有些奇怪。 楚华谨是不太聪明。可是公子哥儿该有的那些脾性,他是一样不少。自负、贪心,又心狠手辣,而且有着勋贵里面公子哥儿常有的志大才疏的毛病。 被妾室填房暗中牵着鼻子走有可能,但是因此就变成了“软柿子”,绝无可能。 楚华谨有多刚硬自负,贺宁馨知道得很清楚。 “安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有些不明白。”贺宁馨忍不住问道。“那宁远侯楚华谨,我也曾经见过几次,觉得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称为‘软柿子’的人。” 安郡王笑了笑,掩饰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才低声对贺宁馨道:“这些事。本来是缇骑的秘密,不当跟夫人说起。” 贺宁馨只好立刻道:“……既然安郡王为难,就不要说了。” “不过我们有求于夫人,自然可以例外,对夫人说说也无妨。”安郡王笑着道。 贺宁馨被噎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讪讪地笑,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刺了安郡王一句:“安郡王想说就说吧。” 安郡王便将缇骑在宁远侯府探知的曾亭对宁远侯的种种恶劣行径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夫人您看,宁远侯就这幅胆子,岂不是丢尽了男人的脸?就他这样的人,怎么让人看得起?怎么会有人真的去把他当回事?!” 贺宁馨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劲,很不对劲。 楚华谨这个人,顺毛捋还行。要是像曾亭那样明晃晃地用武力对付他,以楚华谨的个性,早就想法子对付曾亭了,哪会只想着一走了之这么丢面子的事?! 楚华谨这番作态,牺牲也够大的,或许将宏宣帝都瞒了过去,可是却瞒不过跟他做过多年夫妻的裴舒凡。 楚华谨是什么性子,贺宁馨可以说比什么人都清楚。 这样性子的人,对曾亭那样的行径,不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说随便设个圈套,给曾亭个教训是做得到的。可是他却似乎完全“雌伏”在曾亭脚下,任她为所欲为。 贺宁馨知道,世间有些男子,确实是畏妻如虎,被妻子拿着鞭子管得服服帖帖。 不过宁远侯楚华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难怪他一求外放,圣上就准了。想来曾亭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呢……”贺宁馨嘴角噙笑,缓缓地道。 她如今对宁远侯府的关注。比以前少多了。宁远侯楚华谨外放的消息,还是楚华谨去了西南好久,才无意中从简飞扬那里得知的。 而曾亭在宁远侯府“驯夫”的这些事,贺宁馨也无从得知,今儿才从安郡王那里第一次听到。 贺宁馨说的这番话,安郡王要想一想,才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夫人的意思是,这是他们俩合谋唱得一出戏?”安郡王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贺宁馨却摇摇头。含笑道:“曾亭倒未必做戏。——哪有做戏做到把自己的命都陪进去的地步?再说宁远侯也未必有那样的深谋远虑,想来也都是凑巧而已。”也不肯说楚华谨是做戏。 毕竟她现在是贺宁馨,如果对楚华谨和裴舒芬的事,事事都说得那样准,别说宏宣帝那样多疑的人。就连简飞扬那样充分信赖她的人,心里都会有异样的。 贺宁馨默默地对安郡王留了一手。 安郡王倒是没有察觉到贺宁馨的异样,只觉得贺宁馨说得非常合情合理。 曾亭确实是在两个妾室的谋害下,命入黄泉了的。这是做不了假的,他们缇骑也派人验过尸。 而宁远侯楚华谨这么些年,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大才,就连他爹老宁远侯楚伯赞,也没有将担子放在他身上。而是事事都瞒着他,将大事都交给他早逝的儿媳裴舒凡打理的。 “这样说来,宁远侯到底是有求于裴舒芬,还是可怜她,才帮她解了手腕上的黄丝带?”贺宁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安郡王偏着头想了想,拿手敲了敲自己头上戴的八宝珍珠粉色簪缨束发银冠,缓缓地道:“大概是有求于她。——因为第二天,宁远侯又去了诏狱。要求见裴舒芬。” “可是那时候,裴舒芬已经金蝉脱壳了。你们诏狱拿不出人给宁远侯瞧,只好不许他见人,是不是?”下面的话,贺宁馨顺理成章地帮安郡王说了。 安郡王苦笑着点头:“到底瞒不过夫人。正是如此。”又补充道:“此事要报于圣上知晓,还望夫人施以援手,不吝赐教!” 贺宁馨此时也拿不出一劳永逸的主意。闻言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道:“安郡王言重了。小妇人居于后宅,所知有限,真是没有什么主意。当初小妇人知道的事,已经都跟安郡王说过了。” 安郡王露出失望的神色。 贺宁馨有些不忍。轻声提点他道:“……也许,你们可以去问问宁远侯楚华谨,看看他所求何事,说不定可以知道一些关于裴舒芬的线索。” 安郡王心里一动,有些茅塞顿开,站起身笑着拱手道:“夫人旁观者清,果然聪慧。小王这就入宫,给圣上禀明此事。” 贺宁馨笑着送安郡王出府,一路上含蓄地提醒安郡王,不要提镇国公府在此事中的作用,都说是缇骑做的就可以了。 安郡王心领神会,笑着告辞道:“小王理会得。小王今日前来,也只是寻镇国公叙旧而已。可惜镇国公不在家,只好叨扰夫人了。” 贺宁馨点点头,在二门上跟安郡王道了别,目送着安郡王出去了。 安郡王从镇国公府出去,径直进了宫,给宏宣帝回报了裴舒芬的情形,只说是诏狱的狱卒一时疏忽,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宏宣帝对裴舒芬和齐姨娘的案子其实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先前只是听说此案跟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有关,又担心宁远侯府妻妾争风的丑事给大皇子抹黑,所以才让缇骑接手,不让刑部的人主审。图得就是缇骑的人口风更严而已。 如今听说裴舒芬居然逃了出去,宏宣帝冷笑着道:“给朕下海捕文书,捉拿此女归案!——想逃,没那么容易!”裴舒芬还欠宏宣帝好几条人命呢,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安郡王正等着宏宣帝这句话,闻言赶紧行礼道:“臣弟遵旨!” 裴舒芬很快就发现,她似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等着抓她。 画着她的头像的海捕文书瞬间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和各个城门口,甚至发到了大齐朝的各府各县。 难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能在琅缳洞天里渡过了? 裴舒芬十分懊恼,晚上趁夜去了宁远侯府的中澜院,偷偷看了看熟睡的世子——自己的儿子去了。 这个孩子先前被阳平侯府的人接走了,后来宁远侯楚华谨回京给曾亭办丧事,柳梦寒才将这个孩子接了回来,养在慈宁院。 楚华谨回宁远侯府之后,就命人将这个孩子从柳梦寒那里接到中澜院里,有专人照看。 柳梦寒冷眼看着。并不打算动这个孩子,而是让人悄悄对楚家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动手。 楚华诚已经过世了,他的嫡子今年已经十七岁,刚刚成了亲,还未有子。是二夫人黄氏唯一的依靠。却在去宁远侯府吊唁曾亭之后,回来就发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尽说些胡言乱语。 黄氏着忙,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不出所以然。有人说似乎是去吊唁的时候冲撞了什么,让黄氏去大觉寺请个高僧回来诵诵经,或许能好。 黄氏忙忙地请了高僧回来。却还是不见效。眼看这孩子快要不行了,黄氏和这孩子的媳妇日夜在病床前啼哭,不得要领。 裴舒芬夜探宁远侯府的时候,听说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也快不行了,心下了然,知道是柳梦寒又出手了。便悄悄寻到楚家二房所住的地方,在二夫人黄氏的梳妆台前留了个左手写的字条,说她儿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又说柳太姨娘是用毒的大行家,让黄氏去求宁远侯府求柳太姨娘去。 黄氏也是病急乱投医,见了字条,顾不得分辨真假,立时当了救命稻草。来到宁远侯府,一膝盖跪在慈宁院里哭天喊地。求柳太姨娘高抬贵手,放过她儿子一马,替她儿子解毒。 柳梦寒在屋子里听了黄氏的哭诉,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将这疯子拖出去!——真是丢人现眼!我哪里懂什么毒?这不是欲加之罪么?!” 柳梦寒的婆子赶紧到院子里劝黄氏。说柳太姨娘并不懂什么毒,还让黄氏赶紧回去请大夫要紧。 黄氏只记得那字条上的话,口口声声说柳太姨娘有解药,却见死不救,在慈宁院的院子里给柳梦寒连连磕头,状若疯癫。 柳梦寒在里屋气得要疯了过去,却想不通到底是谁泄了密,将此事引到她头上。若是惹得缇骑介入,她的秘密可就不保了。 柳梦寒在屋里想了又想,不敢再次出手,只好偷偷命人出去乔装为大夫,假托是宁远侯楚华谨的名义,去二房住的地儿给黄氏的嫡子瞧病,偷偷将解药给他吃下。虽然吃得晚了些,到底也解了毒,只是那孩子的身子不复从前,从此变得虚弱多病,此是后话不提。 黄氏在慈宁院闹了一场,见柳梦寒始终不出来见她,又挂心家里的孩子,后来还是被人劝着,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黄氏的儿媳妇欣喜地上前回报,说侯爷帮着请了神医过来瞧了,相公刚刚吃了一贴药,似乎缓过劲来,已经睡过去了。 黄氏又惊又喜,又觉得惭愧,以为自己错怪了柳太姨娘,后来还备了厚礼去宁远侯府的慈宁院向柳梦寒道歉来着。 柳梦寒沉着脸没有多说,只问黄氏,到底是谁在她面前下的蛆,说她会用毒的?——明明是生病,后来还不是大夫给治好的?言里言外,指责黄氏无中生有,毁坏柳梦寒的名义。 黄氏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将那字条取了出来,推脱道:“柳太姨娘莫怪,不是我们的错。都是这些人有心挑拨。”指了那字条上的字给柳太姨娘细看。 柳梦寒接过字条看了看,问黄氏:“这字条给我行不行?我背了这个黑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写得才行。” 黄氏忙不迭地点头:“柳太姨娘尽管留着就是。” 告辞之后,黄氏想起宁远侯近年来丧事连连,越发觉得宁远侯府是个不祥之地,此后再也没有到过宁远侯府。 柳梦寒这边取了字条,让手下人去查验。看看能不能瞧出来是谁的字迹。却听人回报说,那字看上去反手写的,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只能从笔力推断,应该是个女人。 柳梦寒心里一动,想到了在逃的裴舒芬。 难道是她? 现在缇骑四处寻她,柳梦寒也暗地里出了大价钱悬赏,托付给黑道上的搜寻裴舒芬。 裴舒芬虽然极度小心谨慎。可是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之下,还是好几次差点被人认出来。好在她有琅缳洞天,逃跑迅速,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给柳梦寒添了堵,挡了她谋害别人的路。裴舒芬有几分高兴,只是惋惜不能亲自去黄氏那里看看她的嘴脸。这个妯娌,当初也是跟她下过不少袢子的,如今自己以德报怨,可惜却不能让对方知道真相,领了自己这个情面。 而楚华谨那边,裴舒芬冷眼看了这些天,见他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只是心心念念利用自己,要从自己那里弄到解药而已,便彻底冷了心,将自己做得解药都放回琅缳洞天里面,扔到了小楼四周的白雾里去了。 裴舒芬近来做得这些事,贺宁馨在须弥福地的镜子里,连蒙带猜,知道了八九不离十。 见她最近还做了件好事。贺宁馨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犹豫了一下,想着只要她不再作恶,就让她多活几天就是了,反正自己一时还想不出什么法子,要能既将裴舒芬绳之以法,又不暴露自己。便将此事暂时按下不提。只是隔天就去大觉寺求了方丈的佛偈回来。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各个主子的屋子、厨房,和要紧的地方都贴了贴,以免裴舒芬想到自己跟她有关,到镇国公府里来兴风作浪。 又将这些写有佛偈的黄纸送到了裴家和贺家。说是为他们祈得福祗,让他们在屋里贴上七七四十九天。 贺宁馨还想多给自己一些日子,想出周全之策, 这边柳梦寒自从毒害楚家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不成,就一直坐立不安,知道有人似乎窥知了她的心思,躲在暗处给她添堵挡路。 眼看楚华朱进宫这么久了,宏宣帝还没有召幸过她,柳梦寒终于忍不住了,动用了宫里的暗线,暗示楚华朱要主动一些,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楚华朱得到柳梦寒的消息,一时有些踌躇。她到宫里有一段日子了,可是对宏宣帝却所知不多。 宏宣帝从来不召幸她,也没有跟她说过话。她的位份前些日子已经进了一级,从答应晋为贵人,还是独居一个宫室。 后来进宫的几位秀女,虽然开始的时候位份和她一样,都是答应,可是人家都已经侍寝。侍寝之后,都晋为贵人。 楚华朱的贵人,还是皇贵妃闲闲地帮她在圣上面前说了句好话,说后进宫的都晋位了,这先进宫的还是答应,于宁远侯府的面子不好看。宏宣帝才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将楚华朱升为贵人。 楚华朱一想到自己居然承了皇贵妃的情,就十分不自在。 一直以来,楚华朱都是拿皇贵妃当对手的。可是如今看来,皇贵妃虽然芳华不再,可是依然盛宠,就这份本事,楚华朱自愧不如。 受了皇贵妃的恩惠,自然要去皇贵妃的凤栩宫谢恩去的。 这天楚华朱一大早起来,换上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戴了初进宫时,宏宣帝赐得几样首饰,过来给皇贵妃请安兼谢恩。 皇贵妃看见楚华朱跪在地上,粉嫩的小脸上笑意盈盈,抬头的时候,像足了当年千里迢迢,来到西南嫁给废太子的先皇后楚华丹,不由有些怔忡,看着楚华朱不言语。 楚华朱在地上跪了半天,有些腰酸腿软,忍不住笑着对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用了早膳没有?如果没有,臣妾可以服侍皇贵妃娘娘用膳。” 楚华朱若还是答应,服侍皇贵妃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如今已经是贵人,虽然位份不高,可是同答应却是云泥之别。 皇贵妃回过神来,缓缓摇头,含笑道:“楚贵人请起。——看座,上茶。” 正说着话,宏宣帝大步走了进来,怒气冲冲地问皇贵妃:“小四去哪里了?——这个皮猴儿,今儿不教训他,朕就不去上朝!” 二更合一,含为危夕年的堂主加更。求粉红票。o(n_n)o 粉红票给力的话,咱们下周就可以继续9000字啊。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兴风作浪 下 (含为cat82jiang升为护法的+) 皇贵妃诧异地起身,下意识往偏殿里面正伏在炕上的炕桌上吃早饭的四皇子瞧了瞧,对宏宣帝笑道:“小四正用早膳呢。陛下有什么急事吗?” 宏宣帝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涂的乱七八糟的纸,递给皇贵妃,脸上颇有怒气,眼睛里却有一丝笑意,“你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朕昨日给他留的功课,让他细读读前朝史书,写个条程给朕看看。——你看他都写得什么?” 皇贵妃低头一看,差点没呛出来,忍着笑,指了指旁边的偏殿,道:“哟,臣妾可看不懂这样深奥的东西。陛下还是亲自去问小四吧。”故意抬高了声音,让里面的四皇子有所准备。 宏宣帝大步走进偏殿,看见刚满了八岁的四皇子穿着一身大红蟠龙缂丝箭袖袍子,腰间系着一根白玉腰带,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脸上褪去了儿时胖胖的婴儿肥,已经显露出俊俏的小小少年的模样儿。 刚听见母妃的大声招呼,抬头便看见怒气冲冲的父皇大步往他这边走过来,四皇子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抬手举起手里的一盘香菇素馅儿小笼包,笑得眉眼弯弯,对宏宣帝道:“父皇,快尝尝御膳房刚做出来的小笼包,儿臣让他们参照京城里庆丰楼的包子做的,这起子御厨本事真不赖,做得和庆丰楼的滋味儿一模一样!” 四皇子抬起的笑脸呈现在宏宣帝面前。白皙的面庞,尖尖的下颌。斜飞入鬓的长眉,灵动如点漆的双眸,唇角弯起的愉悦弧度,让宏宣帝满心的怒气突然不翼而飞。 宏宣帝一声不响地坐在了四皇子身边的炕上,伸手从四皇子盘子里取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错。有股子民间鲜活的味道。不像宫里御膳房以前备得那些温火膳,直让人吃了上顿,就不想再吃下顿。 等宏宣帝一个包子吃完,四皇子又赶着给宏宣帝盛了一碗杂粮粥,里面加了糯米,显得略微粘稠些,是四皇子爱吃的口味。 宏宣帝举起银汤匙尝了尝,没有说话,将一碗粥都吃尽了。 四皇子又将一个茯苓桂花饼放在宏宣帝面前。笑眯眯地道:“再吃个茯苓饼,补气养肾,父皇吃。再好不过。” 宏宣帝嘴里刚好含了最后一口粥,闻言差点把粥一口吐出来。他抬眼看看四皇子,心里不由慨叹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这最小的儿子。也不再是当年圆滚滚的小胖小子样儿,而是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只是性子还是一样可恶! 皇贵妃跟着走进来,听四皇子大言不惭地跟宏宣帝说着茯苓饼的诸般好处,不由额上冷汗淋淋,强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到上朝的时辰了。”顿了顿,又企图转移宏宣帝的注意力:“陛下,楚贵人在外间候着。陛下要不要召见楚贵人?” 宏宣帝拿起茯苓饼,几口就吃了下去,又从宫女那里接过饭后的漱口茶,在小铜盆里漱了口,才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早膳吃这么多东西,宏宣帝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撑。可是他斜眼看着四皇子,却正对着他自己面前的一大桌吃食眉开眼笑,吃得有条不紊。 见宏宣帝斜睨着自己,四皇子忙放下手里的吃食,将嘴里的食物都咽尽了,才指着桌上的早膳,一一给宏宣帝介绍,说得眉飞色舞,十分了解的样子。 宏宣帝沉吟道:“罢了,也不枉你从小就喜欢吃。吃了这么多年,倒是吃出点儿心得体会了。——以后你就做个厨子算了,也算是学有所用。” “真的?!”四皇子又惊又喜,就要下炕给宏宣帝拜倒谢恩。 “当然是假的!”宏宣帝怒喝一声,从炕上站了起来。 范家的男人普遍身材高大,宏宣帝当然也不例外。可是他站起来,才发现以前他一直需要俯视的小四,已经快到他的胸脯那么高了。——他才八岁啊,他的三个哥哥,在八岁的时候,都没有他这么高。 宏宣帝看着四皇子,眼神晦涩,心情十分复杂,脱口而出道:“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比你三个哥哥这么大的时候都要高。” 四皇子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宏宣帝笑着道:“儿臣吃得多啊!”又用手比划:“比三个哥哥吃得多,当然比他们小时候要高。——要不,儿臣以后不竖着长了,就横着长,如何?”用双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个水桶腰的样子。 宏宣帝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点头道:“那还是竖着长吧。——横着长,朕担心你母妃不让你进凤栩宫的大门了。” 皇贵妃在旁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又催了一声:“陛下拨冗见一见楚贵人?还是直接去上朝去?” 宏宣帝的眼角不经意地跳了跳,瞥见暖阁门口有流彩暗花的云锦一闪而过,正是今日楚贵人穿的宫装的样式。 “不了,朕这就去上朝。”宏宣帝说着将先前捏在手上,已经捏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纸团的纸条扔给了四皇子,命令他道:“重新写一份。若是写得不好,以后,”宏宣帝想了想,挑了个最能打击四皇子的处罚方式,“以后就不让你吃你母妃小厨房的饭菜,只能跟着朕吃温火膳!” 四皇子哀嚎一声,跪下抱着宏宣帝的大腿大叫:“父皇,您还是一刀子结果了儿臣比较爽快!不待这么钝刀子割肉的哈!……” 皇贵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全身摇摇欲坠,都有些站不稳了。 宏宣帝瞥见皇贵妃的异样,十分着急,赶紧过来扶住皇贵妃问:“仪贞。你怎么了?” 年岁越大,宏宣帝对皇贵妃越发看重。 四皇子也吓了一跳,顾不得继续耍宝,赶紧跳起来也扶着皇贵妃的另一边,紧张地问:“母妃。母妃。您怎么了?不要吓小四?!”十分惶恐。声音里带着几分苦音,很是真挚。 宏宣帝看了四皇子一眼,在心里轻哼一声,对外吩咐道:“你们娘娘有些不妥,快去请御医!” 暖阁外面一阵忙乱,听见宫女和内侍慌乱的脚步声,和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冷静地分派声。 宏宣帝和四皇子一起将皇贵妃扶到暖阁南窗下的炕上,宏宣帝坐在炕头,让皇贵妃半靠在自己身上。又用双手轻轻在皇贵妃的两边太阳|岤上面一点的|岤位上轻轻揉动。 四皇子也吓得脸色发白,半跪在炕沿下,抓着皇贵妃的手。低声不断叫着:“母妃、母妃……” 皇贵妃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一只手却下意识死死地拽住四皇子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宏宣帝的眼光从皇贵妃雪白的脸色,移向到她青筋毕露的双手,紧紧抓着四皇子的手,心里暗自沉吟起来。 楚华朱在外间等了等,见无人过来照看她,便咬了咬唇,缓步走进了暖阁。 看着宏宣帝坐在炕头,怀里揽着晕迷过去的皇贵妃,还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年,跪在皇贵妃膝下,两眼含泪地盯着她,楚华朱心里闪过一丝艳羡。 “陛下……陛下……,臣妾,臣妾今日无事,可以帮陛下,照看皇贵妃娘娘。”楚华朱怯生生地走到炕边,鼓足了勇气道。 宏宣帝抬头看了楚华朱一眼,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御医来了,你在这里不方便。” 楚华朱还想说话,宫里面伺候的内侍听了宏宣帝的吩咐,已经上前来对楚华朱道:“小主这边请。”要领着她出去。 楚华朱有几分不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正好和宏宣帝抬起的双眸撞了个正着。 宏宣帝虽然已经人过中年,可是依然有着范家男人特有的俊美轮廓,又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霜洗涤,气质更为内敛,沉稳谨肃,看得楚华朱心头一跳。 宏宣帝不在意地又低下头,继续给皇贵妃揉着头上的|岤道,想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一会儿御医来了,迅速给皇贵妃扎了一针,才让她渐渐醒了过来。 宏宣帝放了心,嘱咐凤栩宫的人好好伺候,又让御医在这里看着,等到宏宣帝下朝再说。 那御医躬身应了,送了宏宣帝出去。 宏宣帝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对阁臣的议事都听得心不在焉。 首辅裴书仁看得出宏宣帝有心事,便对另外几个阁臣使了个眼色,对宏宣帝道:“陛下,这件事,还要再议一议。今儿就到这里吧。” 宏宣帝如梦初醒,忙道:“行,行,就到这里吧。——大家散了吧。”说着,起身离去。 内侍忙叫着“摆驾回宫!”送宏宣帝回了内宫。 刚进内宫不久,宏宣帝便看见楚华朱又换了身衣裳,带着两个宫女,在内宫里面通往凤栩宫的路上闲逛。 看见宏宣帝过来,楚华朱面露惊喜,忙上前给宏宣帝请安。 宏宣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跟着自己的内侍,果不其然,发现有个内侍暗暗地往后退了一步,和楚华朱身边的一个宫女交换了一个眼色。 宏宣帝在心底里轻哼一声:终于忍不住了。不怕你动,就怕你不动…… “楚贵人平身。这天眼看就凉下来了,在这里闲逛,不怕着凉么?”宏宣帝笑着问道。 楚华朱笑着起身,后退半步,对宏宣帝道:“臣妾不冷。——陛下是要去皇贵妃娘娘那里吗?臣妾也想去看看呢,可不可以跟陛下一起过去?” 宏宣帝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回宫去吧。” 楚华朱十分失望,张了张嘴,想再求一求,却瞥见宏宣帝对面有一个内侍,对着她的放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楚华朱便将改了主意,躬身在道旁避开,让宏宣帝一行人过去了。 宏宣帝带着人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看见皇贵妃已经醒过来了,移到内宫室的绣床上,半靠在杏黄|色绣着五彩飞凤纹的大迎枕上,满眼含笑地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一勺勺小心仔细地喂到皇贵妃嘴里。 看见宏宣帝进来了。皇贵妃挣扎着要起身给宏宣帝行礼。 四皇子也从皇贵妃的床边站起来。端着药站在一旁。轻声对宏宣帝问安。 宏宣帝点点头,走过来,从四皇子手里接过药碗,顺势坐在皇贵妃床边,拿起调羹搅了搅碗里的药,舀了一勺喂到皇贵妃嘴边。 皇贵妃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任宏宣帝将药送到她嘴里。 看着皇贵妃有些愣愣的样子,宏宣帝微笑着拿过来一旁的帕子,给皇贵妃拭了拭嘴角。 四皇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悄悄对皇贵妃做了个鬼脸,便偷偷地向门外挪过去,想将内宫室留给皇贵妃和宏宣帝两个人。却不妨被皇贵妃看见了,忙推开宏宣帝喂过来的调羹,对着四皇子着急地叫:“小四!——你要去哪里?” 四皇子挠了挠头,不无懊恼地道:“母妃。有父皇陪着你,还要我做什么?”又对着宏宣帝眨了眨眼睛。 宏宣帝满目含笑,对皇贵妃温言道:“让他出去透透气吧。这孩子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了。现在有朕陪你,不好吗?” 皇贵妃当然不敢说“不好”,只是强笑着道:“陛下日理万机,有空也该去歇一歇,莫要在臣妾这里受累了。”又看着四皇子不虞地道:“小四,我是你母妃,让你尽一尽孝道都不行吗?母妃不过生了一天病而已,你就这个样子,以后母妃要是老了,不能动弹了,还能指望谁去?”不禁流下泪来。 说得四皇子瞠目结舌,垂头丧气地走到皇贵妃床前跪下,低声道:“母妃,是小四的错。小四再不会了。” 宏宣帝看着不忍,对皇贵妃劝道:“孩子们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虽疼他,也要懂得放手才是,不然他以后永远就是这样一幅小儿女的样子,永远长不大。”顿了顿,宏宣帝又笑着道:“难道有朕在这里陪你还不够吗?” 皇贵妃更是不安,正色道:“陛下不是臣妾的一个人的,臣妾不敢霸着陛下。可是小四身为人子,却不顾爹娘,只想着自己舒适享乐,连个孝字都做不到,以后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这话说得很重。 四皇子收了脸上一贯的惫懒笑容,低头垂目跪在皇贵妃床前,大滴大滴的泪从他圆亮的眼睛滚出来,顺着胸前的缂丝蟠龙绣图,一直落到床前的脚踏板上,在木板上迅速氤了开去,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纹,清晰可见。 宏宣帝又叹了一口气,对四皇子道:“你先出去,你母妃现下病着,难免想得多些,你不要在意,别错怪你母妃。” 四皇子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是儿臣不好,让母妃伤心了。”十分难过的样子。 皇贵妃看了,心里椎心似地疼,却极力忍住了,没有在宏宣帝面前去安慰四皇子去。 宏宣帝摆了摆手,对四皇子道:“出去吧。朕劝劝你母妃。” 宏宣帝的话,就是圣旨。 四皇子不敢违抗,给皇贵妃磕了一个头,起身走到外间皇贵妃看不见的地方,又直挺挺地跪下了。 内宫室里,宏宣帝一边给皇贵妃喂药,一边轻声劝她:“小四也长大了,你也该给他留些脸面。”顿了顿,宏宣帝又道:“过了这么些年,还以为你的性子早改了,其实还是火一样,眼里容不得半礼砂子。” 皇贵妃听得怔怔地,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是宏宣帝嘴里的那个女人。 “陛下,我也是为小四好。我一向疼他,未免放纵了他,让他如今变得事事都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宏宣帝又拿帕子给皇贵妃擦了擦嘴角,温言道:“朕知道,朕知道,你是爱之深则责之切。” 两人正在内宫室里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楚贵人楚华朱的声音,有些诧异地道:“四皇子殿下。怎么跪在这里?可是陛下责罚你了吗?” 宏宣帝的脸色一沉。 皇贵妃心里却是一紧,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望着宏宣帝不说话。 宏宣帝看着门口,眉头越皱越紧。 外面传来宫女通传的声音:“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楚贵人给娘娘送来了大觉寺开过光的药王菩萨像。” 大齐朝的人都相信。药王菩萨可以保人长命百岁。百病不生。 楚华朱的这个礼,倒是送到了宏宣帝的心坎上。 宏宣帝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对外头道:“供奉在外面的神位上吧。记得早晚三炷香,莫要怠慢。” 外面的宫女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楚华朱又惊又喜,在外面门前跪下了,对里面的宏宣帝和皇贵妃道:“臣妾望皇贵妃娘娘早日康复。”又磕了一个头。 宏宣帝看了自己带来的内侍一眼。 那内侍忙道:“陛下知道了。楚贵人先回宫去吧。” 宏宣帝又跟着道:“皇贵妃有恙,给六宫传话,这几日就不用过来定省了。等皇贵妃病愈再说。” 外面的宫女内侍应了一声。自去六宫的各位娘娘小主处传话。 楚华朱也告退回自己宫里去了。 等人都走了,皇贵妃才对宏宣帝轻声道:“……小四。” 宏宣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药碗。对皇贵妃道:“朕出去看看。你歇着吧。”说着,帮皇贵妃掖了掖被角,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四皇子还是直直地跪在门外,一动不动。 宏宣帝叹了口气。伸手拉了四皇子起身,道:“进去陪陪你母妃吧。——你就是她的命啊。”说着,缓步离开了凤栩宫。 四皇子回头看着宏宣帝的身影,似乎有些萧索的味道,比以前更是苍老了几分。 四皇子踌躇了一下,小跑几步,赶上宏宣帝,拉着宏宣帝的衣袖,双眸澄亮地看着宏宣帝道:“父皇,在小四心里,父皇和母妃是一样重要的。”言毕,又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跑回内宫室去了。 宏宣帝愣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外走,步履却轻快了许多,背影也不复先前的萧索,变得又坚强挺拔起来。 四皇子来到内宫室,看见皇贵妃两眼含泪,定定地看着自己,忙快走几步,跪在皇贵妃床边的脚踏板上,认真地解释:“母妃,儿臣不是要偷懒,儿臣……” 皇贵妃伸手捂住了四皇子的嘴,低声道:“不用解释,母妃都明白。今儿是母妃的错,是母妃吹毛求疵了。我儿……很孝顺。” 四皇子眼眶一热,赶紧将头埋在皇贵妃身上的薄被里,嗡声嗡气地问:“母妃想吃什么?小四去给母妃要了来。”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皇贵妃心里松快,抱着四皇子的头,笑着道:“母妃不饿,小四一天没有好好用膳了,想吃什么,跟红丹说,让她给你预备去。” 四皇子高兴地抬起头,声音明快地道:“我要吃酱鸭舌,罐儿鹌鹑,清蒸江瑶柱,再来个海参冬瓜汤!” 在一旁垂手伺候的大宫女红丹噗哧一声笑了,道:“四皇子略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传膳去。” 宏宣帝回了养心殿,看了几页书,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叫了一旁的秉笔内侍过来问道:“二皇子近来在做什么?宁远侯打算什么时候起身回西南去?” 那内侍忙回答:“早先裴首辅提醒陛下,既然宁远侯回来了,可以另外委以重任,就不必让他回西南去了。——还说二皇子殿下,如今也该派个职司,让他好好学着办差,别见天往外跑,就知道……知道……”后面的话,秉笔内侍却有些说不出来。 宏宣帝跟文渊阁的阁臣议事的时候,只有秉笔内侍一人可以在旁伺候记录,是以知道这些事。 “知道什么?”宏宣帝有些愕然。首辅裴书仁,同他爹爹裴立省一样,十分精明,向来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几位皇子,更是保持距离,从来不发一言。可是听秉笔内侍的话,裴书仁似乎在抱怨二皇子一样。 秉笔内侍额头上汗都流下来了。 “你说啊?哑巴了?!”宏宣帝提高了声音。 那内侍只好结结巴巴地道:“裴首辅说二皇子,就知道……知道马蚤扰女眷……” 宏宣帝连声咳嗽起来。 秉笔内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过来帮宏宣帝捶背。 “他马蚤扰了谁家女眷?怎么会让裴首辅发牢马蚤?”宏宣帝咳嗽完了,继续追问。 秉笔内侍现在明白宏宣帝早上跟内阁的人议事的时候,完全是心不在焉,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不过他也不敢胡弄宏宣帝,忙解释道:“……是裴家的女眷,裴首辅的侄女,裴谦谦。” 宏宣帝凝神想了想,才想起 重生空间守则第6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谦谦是谁,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老二什么时候跟谦谦这么熟了?”又抬眼问秉笔内侍:“裴首辅很不高兴?”还低声嘀咕了两句:“那是朕的儿子……” 秉笔内侍头一次发现,看似对几位皇子十分严格的宏宣帝,其实也是个极为护短的父亲。 “给朕把老二叫进来,朕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宏宣帝一人用膳觉得有些乏味,打算叫了二皇子进来做个醒酒汤。 秉笔内侍赶紧出去,一边传旨让二皇子晋见,一边去御膳房传膳。 等二皇子换了衣裳进来的时候,御膳房的晚膳也正好摆满了一桌子。 二皇子看着这满桌子的温火膳,食不下咽,只好一个劲儿地帮宏宣帝布菜。 很快宏宣帝的碗里便堆成了小山。 看着二皇子殷勤的样子,宏宣帝不由自主想起了四皇子刚才听见吃温火膳的苦恼样子,嘴角微翘,心情变得十分愉悦起来。 二皇子听见父皇突然传他,心里也是惴惴地,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宏宣帝。 等宏宣帝用完晚膳,二皇子也胡乱吃了几口,便跟着宏宣帝来到养心殿的内室,一边给宏宣帝奉茶,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听:“父皇召儿臣前来,可有要事?” 宏宣帝接了茶,劈头就道:“给你挑了个皇子妃,过几日就要下聘了。” 将二皇子劈得晕头转向,一下子就给宏宣帝跪下了,颤声问:“父皇,儿臣还小……” 宏宣帝笑得十分和蔼:“老二啊,你不小了,你哥十八岁就定了亲,你今年多少岁了?已经十九了吧?还没定亲,是父皇的错。为了弥补父皇的错,明儿就给你定亲!” 二皇子的脸垮了下来。 二皇子比大皇子小两岁。大皇子十八岁定亲,就逢皇后的丧事,拖了三年多,才刚刚成亲。皇后三年孝期的时候,当然没人敢提出给二皇子定亲的事儿,他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不过二皇子从来不少侍妾,不给他定亲,他反而觉得松快,也乐得不提醒宏宣帝。如今他心里有了人,才发现自己动手晚了…… “怎样,明日你亲自去下聘?”宏宣帝又故意道。 二皇子抿了抿唇,坚决地道:“父皇,儿臣不急。儿臣可以去大觉寺给母后祈福三年,再论亲事!”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7000字的大章了,含为cat82jiang升为护法的加更。 下周还有为婀玖升为宗师和盟主的加更,以及粉红60的加更。所有的加更就还完了。o(n_n)o 关于本文中各个孩子的年纪,大家可以去书评区的置顶贴查看俺的解释。俺的文里,时间过得比较快,很多事情都是一笔带过,如果有书友细心,可以从头看看俺的年纪到底算错木有……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可幸免 上 (含为婀玖升为宗师的+) 听见二皇子死活不肯去下聘,宏宣帝才冷了脸,对二皇子道:“你可真有出息!——既看上了人家,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提亲?为何要学那宵小之辈,行派墙之事?!” 二皇子脸色一白,跪在了宏宣帝面前,蔫蔫儿地问:“父皇都晓得了?” 宏宣帝冷笑道:“朕是个傻子呢!——朕晓得什么?朕什么都不晓得!” 二皇子见宏宣帝动了怒,才急声道:“父皇,父皇,这不怪儿臣!若不是裴首辅三番五次阻挠,不许儿臣去见表妹,儿臣也不会爬他家的院墙……” 宏宣帝十分愕然,怒气上涌,顺手给了二皇子一个耳光:“你还真的去爬人家的墙?!——朕还以为,是裴首辅言重了!” 二皇子抬起头,老老实实挨了宏宣帝这个巴掌。 宏宣帝在殿里走了两步,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看了看二皇子,沉声道:“也罢。裴家人老成持重,你好好想想他们为什么对你敬而远之!” 皇子看上了谁,一般的人家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家女儿送上。能做正妃当然好,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也是一家子的荣耀。就算连侧妃都做不上,哪怕只是做个侍妾,甚至跟皇子春风一度,留下个有皇室血缘的孩子,也是很多人家趋之若骛的。 所谓的“仁义礼智信”碰上皇权,就是鸡蛋碰石头。 有些人有风骨,会宁愿做鸡蛋碰石头的鸡蛋。 大部分人都是识实务者为俊杰,不会去做那不识相的鸡蛋。 二皇子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是从来不在女人身上用心的,可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裴谦谦。听她说说话,跟她斗几句嘴。就觉得一天下来心满意足,心情舒畅。 “裴首辅也是想得太多了,我又没想娶她……”二皇子嘀咕了一声,觉得裴谦谦若是个小家小户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嫁给自己做正妃,可是她偏偏不是。 宏宣帝听了更生气:“不想娶人家,为何天天去人家府里头坐着?不见人就不走?!” 二皇子语塞,低着头不说话。 “那好,你既然不想娶人家。人家也不能白白为你背了黑锅,坏了名声。朕就令裴家人一月之内,为裴谦谦定亲。只要他们看上谁,朕就给他们赐婚!”宏宣帝想斩断二皇子的念想。 二皇子什么心思。旁观者比他自己看得都清楚。 不过宏宣帝也知道。裴谦谦的家世对于二皇子来说,不是助力,而是累赘。 宏宣帝给大皇子挑的正妃。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翰林之女。 裴谦谦虽然被楚家除了族,可谁都知道,她是皇后亲大哥的嫡出女儿,也是裴太傅和裴首辅如今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一般人家若是不想攀附裴家,可能看不上裴谦谦这个除族之女。再说了,裴家的首辅。不能做一辈子。而宁远侯府,却是大皇子的外家。以后的富贵,至少能再保一世,所以也犯不着冒着得罪宁远侯府的危险,来娶裴谦谦。 可是二皇子却不一样,他是皇子,他娶了谁,他的岳家,就要站到他这一边的。 而裴家作为首辅之家,在各个皇子中只能中立,不能站队。 况且二皇子本人在裴家人看来,也不是良配,当然不会舍得将掌上明珠谦谦嫁给他。 二皇子跪在宏宣帝面前,听说宏宣帝说,要裴家人给谦谦一月之内择婿,忍不住冷笑道:“父皇觉得谦谦身份贵重,人家可不这么看。——她不过是一个除族之女,母亡父弃,依附舅家而生。谁愿意娶她?!”再说,娶她就是得罪宁远侯府,京城里的人,个个眼力比兔子还尖,怎么会做这样没有“远见”的事情! 宏宣帝的思绪当然不是一般的臣下看得透的,世人鼠目寸光,只看得清眼前的蝇头小利也是有的。宏宣帝便满不在乎地道:“这倒无妨,朕赐婚,难道还有人敢抗旨不成?!” 听见宏宣帝的话,二皇子又忍不住冷笑:“父皇,赐婚能让谦谦嫁出去,可是如何能保她一世安好?——再说父皇的赐婚,哪有好的……” 第一次给夷陵公主赐婚曹家,曹家家破人亡。 第二次给宁远侯赐婚,被赐婚的曾亭被谋害至死。 宏宣帝被噎了一下,踢了二皇子一脚:“就你小子门儿清!” 既不能赐婚,也不能逼裴家给裴谦谦定亲,宏宣帝走回龙案后坐下,问二皇子:“那你说怎么办?” 二皇子思忖了半天,一想到谦谦要嫁别人,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慢慢明白过来自己想要什么,脸上不由似悲似喜,一时怔忡起来。 谦谦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她。不过那时候,她是他舅舅的嫡女,他是嫡出皇子,年岁相差又大,不过当她是个小妹妹,还远远在自己嫡亲的妹妹和熙公主之后。 后来谦谦年幼丧母,二皇子和另外两个皇子一样,不由对她多了一份怜惜。 再后来他们也丧母,谦谦被除族,本以为他们已经渐行渐远,此生再不会有交集。 二皇子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从西南回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故人,居然是谦谦。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可幸免。 谦谦清丽又聪慧的样子,不知不觉在他心里扎下根来。 在京城外的小道上,谦谦大度洒脱,狡黠多智,妙语连珠,已经让二皇子不知不觉间侧目。 回到京城,二皇子一时无聊,去裴家以表兄的名义探访谦谦,却吃了个大大的白眼和闭门羹。 二皇子一时不甘,又以皇子的身份来到裴府,探访谦谦的伤势。谦谦不能推脱,跟着她以前的大舅母。现在的大伯母沈氏一起来见他。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特别是那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在二皇子心里又上一层。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去裴府看谦谦,陪她说话,看她习字,绣花,跟她一起品茗手谈,成了二皇子每天最盼望的事情。 直到裴书仁见势不妙,拒绝二皇子再到裴府来。二皇子一怒之下。爬了裴家的墙头,谦谦才开始避而不见。 二皇子当然不甘心,曾经在裴府外堵到谦谦,对她冷嘲热讽。说了些自己都不知所云的疯话歪话散话。 现在想起来。二皇子都羞愧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枉他比她年长许多,居然也有这样不沉稳的时候。 可是谦谦对他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 他对她好的时候。她泰然处之,没有恃宠而娇。 他对她恶言相向的时候,她也是不卑不亢,没有反唇相讥。 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却有着二十岁成熟的心性。 想到她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情,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态。二皇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脸上越发沉肃木讷起来。 宏宣帝看着一向伶俐洒脱的二皇子。居然呆着一张脸不说话,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便又问二皇子:“若是你没有异议,朕就要下旨了。裴谦谦以后过得好也罢,歹也罢,跟你毫不相干,都是她自己的命罢了!” 二皇子的思绪被宏宣帝惊醒,见宏宣帝又要“赐婚”,心头大急,鼓足勇气对宏宣帝拱手道:“若是儿臣愿娶,父皇是不是能网开一面?!” 宏宣帝嗤地一声笑了:“刚才还说没想娶人家,现在又做出一幅勉为其难的样子。——如果谦谦是朕的女儿,朕也不会愿意将她嫁给你!” 二皇子再次垂头丧气,半天没有言语。 “下去吧。好好想想,若是你能让裴家人心甘情愿将裴谦谦嫁给你,朕就成全你。”宏宣帝坐在龙案后,眸光沉沉地盯着地下跪着的二皇子,面上微微含笑,一派莫测高深的样子。 二皇子也是机敏之人,已经转瞬之间,便想到了父皇的用意,想到这桩婚事若是能成,对大哥和大嫂的冲击。——可是他舍不得放手…… 二皇子捏了捏拳头,咬牙抬头问宏宣帝:“父皇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宏宣帝淡淡地道,“下去吧。” 二皇子对宏宣帝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 宏宣帝在养心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见外面已是天黑,便传人过来沐浴盥洗。 收拾妥当之后,管燕喜的内侍托来了银制海棠花样式的托盘,里面放着六个挂牌,便是宫里面这段日子可以侍寝的妃嫔。 宏宣帝向来不好女色,后宫的妃嫔数目稀少,连隆庆帝时候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看着托盘里面的牌名,宏宣帝伸手点了点楚华朱的挂牌,问那内侍:“楚贵人的牌子怎么在这里?” 楚华朱进宫之后,宏宣帝就暗示过,说她要守孝,又说她年纪幼小,不用制她的牌子。 那内侍此时得了别人的打点,支支吾吾地道:“孝期已过,且楚贵人很想为君解愁,为主分忧。” 宏宣帝看了那内侍一眼,手里伸到托盘上,取了楚华朱的挂牌摩索了两下。 那内侍的眼里露出了明明白白欣喜的眼神。 宏宣帝微微一笑,又将楚华朱的挂牌放了下来,一只手在托盘里逡巡着,将所有的挂牌都取出来,又放下去。 那内侍眼睛都看花了,战战兢兢地问:“……陛下,难道都要召?”一夜御六女,真是龙精虎猛…… 宏宣帝哼了一声,将托盘拨开,肃然道:“皇贵妃今日有疾,朕忧心忡忡,无心他物。——都撤下吧。朕要去看护皇贵妃去。”说着,起身就走。 外面的内侍赶紧宣道:“摆驾凤栩宫!” 托着托盘的内侍冷汗淋漓,连忙跟着出去报信去了。 楚华朱今日孤注一掷,将宫里所有的暗线都调动起来,只求一击得中,求得圣宠,才能一步登天。 谁知等了半夜才等到有人传来消息。说圣上今日不召人侍寝,径直去生了病的皇贵妃宫里看护皇贵妃去了。 楚华朱心里又添了几分艳羡。坐在自己宫里沉吟不语。 伺候她的宫女过来劝她:“小主不用心急。日久天长,圣上总会明白小主的心意的。” 楚华朱摇摇头,想到柳梦寒那里传来的消息,定声道:“不能等了。我得想个法子……” 看着自己屋里佛龛里供着的一尊羊脂玉送子观音像,楚华朱忽然灵机一动,对外面吩咐道:“给我熏香,沐浴,我要去凤栩宫旁边的小佛堂为皇贵妃娘娘彻夜祈福去!” 那里的小佛堂本是为宫里的妃嫔要斋戒的时候设的,一般时候只是有宫女打扫而已。没有妃嫔进去上香。 听了楚华朱的吩咐,那宫女眼珠转了转,掩袖而笑:“小主好聪明的心思,奴婢自愧不如。”说着。赶紧出去吩咐宫女内侍抬水熏香。 沐浴完毕。楚华朱又换上一身银白色滚蓝边绣竹叶纹的单薄宫装,头上艳饰尽去,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的如意云纹簪子。脸上脂粉未施,有份楚楚之色。 伺候楚华朱的宫女也是暗线之一,对楚华朱十分尽心。便仔细打量了一下,虽然小主这样装扮,清丽若三秋之菊,可是如今见天气渐凉。小佛堂又没有地龙和炉子,穿得这样单薄。未免有些托大,便劝楚华朱再披上件薄氅,以挡寒气。 楚华朱却推脱了,笑着道:“我身子健壮,不碍事的。” 这一晚,楚华朱在小佛堂焚香诵经,十分虔诚。 皇贵妃晚上略微有些发热,到了天亮时分就褪热了,睡得十分安稳。 宏宣帝在皇贵妃的宫里陪了一会儿,到底年岁大了,又是多年用心力过甚的人,未免体力有些不济,便歪在皇贵妃床边睡着了。 四皇子见状,叫了两个内侍进来,一起将宏宣帝挪到暖阁里面南窗下的长榻上。 四皇子倒是一宿没睡,细心地照看皇贵妃。 宏宣帝次日醒来,看见四皇子的样子,心里十分安慰。 皇贵妃也醒了,看见宏宣帝和四皇子的眼里都有些血丝,宏宣帝的脸色还更憔悴些,忙微微欠身行礼:“让陛下受累了。”又抚着四皇子的脸,心疼地道:“母妃无事,小四去睡一觉吧。看这眼睛都抠搂了。” 四皇子担了一夜的心,如今见母妃醒了过来,不再发热,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便觉得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对宏宣帝行了礼,道:“父皇,小四去睡了。” 宏宣帝点点头。 四皇子来到旁边的暖阁,爬到宏宣帝昨夜睡得位置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皇贵妃忙叫人进来服侍宏宣帝梳洗,用早膳。 宏宣帝按住她,温言道:“你不用着忙了。好好将养,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伺候惯了的,你不说,他们也知道怎么做。” 皇贵妃也知是实情,只是不肯在宏宣帝面前失礼。 此时见宏宣帝开了口,便顺水推舟,点头道:“那臣妾就托大了。” 宏宣帝笑着寒暄了几句,便去洗漱,又去用了早膳,摆驾上朝了。 刚出了皇贵妃的凤栩宫不久,宏宣帝就看见几个宫人簇拥着穿银白色滚蓝边衫子的女子迤逦而来,正是楚贵人楚华朱。 宏宣帝便在道上站住,看着楚华朱惊喜地过来给他行礼问安。 楚华朱面色苍白,眼圈青黑,眼里红丝袅袅,也是熬了夜的样子。 “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宏宣帝故作诧异地问。 楚华朱福了一福,轻声道:“臣妾一直担心皇贵妃娘娘,现下要去瞧瞧皇贵妃娘娘去。” 宏宣帝冷峻的脸色松散了些,点头道:“你有心了。皇贵妃早上刚醒,你就不要过去打扰她了。” 楚华朱低声应是,站了起来,却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往后倒去。 后面的宫女忙扶住楚华朱,对宏宣帝道:“陛下,小主昨夜在小佛堂为皇贵妃娘娘祈了一夜福,累着了,不是有意失礼的。” 楚华朱嗔道:“你别羯羯嗷嗷地多嘴多舌!” 那宫女忙跪下请罪。 宏宣帝笑了笑,夸楚华朱:“真是难得。”又道:“你累了一夜。也回去歇息去吧。”说着,头也不回地上朝去了。 楚华朱十分失望。站在道上看着宏宣帝远去的背影,心里越发不甘。 从皇贵妃的宫里探病回来,楚华朱觉得自己也有些鼻塞声重,似乎是昨夜感了风寒的缘故,更是困倦,倒床就睡。 伺候她的宫女给她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服侍她喝了。 到了下午,楚华朱醒来,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拥被斜倚在熏笼上,看着窗台上一枝怒放的水仙发呆。 宫里的宫女见小主有恙,不敢隐瞒,去请了御医过来诊脉。楚华朱果然身子健壮。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倒是惊动了宏宣帝,下朝就过来她宫里看她。 楚华朱自入宫以来,宏宣帝还是第一次到她宫里来。 听见圣上要来的消息。楚华朱自然是又惊又喜,赶紧要起床梳洗,还是她的宫女按住了她,在她耳旁叮嘱了一番话。 楚华朱听得晕生双颊,便依了宫女的话,只是梳了头。唇上点了些淡粉色的胭脂,靠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等着宏宣帝进来。 宏宣帝带着内侍宫女来到楚华朱的内宫室。要过御医的脉案看了看,安慰楚华朱道:“不是什么大病,将养几天就好了。”又问她:“想什么吃的?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了来?” 楚华朱嗫嚅了几下,摇摇头,道:“臣妾不敢。” 宏宣帝笑了笑,再次问她:“多亏了你昨夜为皇贵妃祈福,皇贵妃今儿就好多了。——你可要什么赏赐?说出来,朕一定准!” 楚华朱很想达成自己的心愿,可是她也知道,她如今在“生病”,生病的妃嫔是不能侍寝的…… 琢磨了半天,楚华朱怯生生地道:“臣妾一直跟孀母弱弟相依为命,从来没有分开过。臣妾想向陛下讨个恩典,让臣妾的母亲和幼弟入宫一聚。” 宏宣帝扬了扬长眉,沉吟道:“这样啊?可惜你母亲过世两三年了,怎么能入宫呢?这样吧,就让你弟弟入宫跟你一聚吧。” 楚华朱脸一红。她口里的“孀母”当然指得是柳梦寒,忙求道:“陛下,臣妾的母亲……姨娘……还健在。”眼巴巴地看着宏宣帝,希望宏宣帝给她这个恩典。 宏宣帝却脸色一整,肃然道:“这可不行。你的生母,乃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如今你是托了宁远侯太夫人的福,才能入宫伴驾,怎么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呢?就算太夫人已经过世,你也不能将她一笔抹杀啊……” 楚华朱的脸上火辣辣地,赶紧从床上起身,跪在宏宣帝面前请罪。 宏宣帝懒得再跟她纠缠,起身道:“我大齐朝,还没有小妾姨娘做过外命妇。——你好自为之吧。”转身就离开了楚华朱的宫里。 楚华朱见宏宣帝毫不容情地就走了,伏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她方才忘了,她已经是宁远侯太夫人的记名嫡女,她的母亲,只有宁远侯太夫人。柳梦寒不过是个姨娘,根本不够资格入宫见她。 伺候她的宫女赶紧扶了她起来,轻声安慰她,又道只要楚华朱的弟弟入宫见她,跟柳太姨娘入宫是一样的,让楚华朱赶紧想想有些什么要说的话,对自己的弟弟说,让他带给柳梦寒。 宫女知道,有些话,是不好通过外人传的。就算柳梦寒是她们现在的主子,对她们传话的时候也是有保留的。 楚华朱见状,只好忍了下来,等着弟弟进宫,看看姨娘会给她带些什么好主意进来。 第二天,楚华朱的弟弟楚华瑜果然进了宫,来到楚华朱的宫里。姐弟相见,自然有一番契阔。 宏宣帝甚至也拨冗前来,见了楚华瑜一面,夸了他几句,还亲手递了一块南瓜糯米糍给他吃。 楚华瑜早听说过四皇子最爱吃的南瓜糯米糍,便接过来双手捧着吃了。 楚华朱见宏宣帝还给她这个脸面,心里又好受些,跟弟弟低低地说了许多话,让他带到柳梦寒那里。 楚华瑜出了宫,回到宁远侯府,给柳梦寒交待了姐姐楚华朱的话,又将宏宣帝夸了一通,还道:“陛下亲手递了一块糕给我吃。” 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可幸免”出自王菲的歌《流年》,林夕作词。 含为婀玖升为宗师的加更。下午有粉红60的加更。今天也算是9000字的三更吧。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可幸免 中 (七月粉红60+) 柳梦寒正在琢磨楚华朱带出来的话,对楚华瑜说得话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接了一句:“是圣上亲自递给你的?” 楚华瑜乐滋滋地点点头:“当然,圣上从托盘里取了南瓜糯米糍,亲手递到我手里的。”咂了咂嘴,回味无穷的样子,“很好吃,真不愧是四皇子最爱吃的糕点。” 柳梦寒脑子里咚得一下,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转过头问楚华瑜:“你说什么糕点?” “南瓜糯米糍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四皇子最爱吃的糕点。外面的糕点铺子也有做的,我吃起来,都没有宫里做得好吃呢。”楚华瑜意犹未尽地道。 柳梦寒蹙起一双柳叶般细细的眉毛,拉过楚华瑜的手,仔细打量了打量,有些踌躇地问他:“是只给你一个人吃,还是宫里头的人都吃了?” 楚华瑜奇怪地看着柳梦寒,撇了撇嘴,道:“……都吃了。” 连宏宣帝都吃了一块,姐姐楚华朱吃了,连宫里面伺候的有头脸的宫女、姑姑们也都吃了。 柳梦寒松了一口气:还好,大家都吃了,应该是无事的…… 楚华瑜见柳梦寒没有话再吩咐下来,便问道:“姨娘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想回自己的院子去。 柳梦寒笑着让他去了,叮嘱道:“晚上记得早些过来吃晚饭,做了你最爱吃的海参炖鱿鱼干,加了最嫩的猪肉里脊做汤。” 楚华瑜笑着点点头,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一去,柳梦寒就没有等到楚华瑜再过来吃她专门给他做得海参炖鱿鱼干。 那是快到掌灯时分的时候。柳梦寒发现自己房里又被翻得乱七八糟,又听身边的人道,中澜院的小厨房里出了狐仙,不知道是不是跑到她们慈宁院里来了,就很是生气。 柳梦寒一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便叫了几个最长舌的婆子过来责罚了一顿,又命身边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盯着自己的内室,免得有心人居心叵测的人浑水摸鱼。 这样一来。从楚华瑜的院子里跑来报信的小丫鬟便被吓住了,在外面逡巡了半天,才被柳梦寒的心腹婆子看见,问她有什么事,那小丫鬟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回柳太姨娘。我们少爷肚子痛……” 那婆子嗐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屋里对柳梦寒回报:“柳太姨娘,少爷有些不舒服。” 柳梦寒没有在意,处理完自己院子里的婆子,才对身边的人道:“去少爷院子里看看。”便带着丫鬟婆子,去楚华瑜的院子。 等柳梦寒看见楚华瑜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满床乱滚,嘴边流出血来。正是中了毒的样子。——从表面上看起来,颇有些像柳梦寒当初托人带到宫里面,让岚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红绸给皇子下得毒…… 柳梦寒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仔细思索楚华瑜为何会中这样的毒,赶紧命心腹婆子去取了解药过来。 那婆子也知道不好,飞奔回去取了解药,送到柳梦寒手里。 柳梦寒颤抖着手,轻轻将解药放到楚华瑜嘴里。低声安慰道:“快吃,吃了就没事了。” 楚华瑜勉力咽了一下,将解药吞下肚里。 柳梦寒一口气还没有呼出来,却见本来应该已经“解了毒”的楚华瑜四肢一阵抽搐,五官都流出黑血,没有挣扎两下,便在柳梦寒怀里断了气。 柳梦寒一时傻了。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费了这么多的力,包括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里,就是为了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她还准备了好多后招,要为儿子袭爵铺路的!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是谁这样大胆?! 柳梦寒一时愤怒,一时痛苦。一时长嚎,一时悲泣,神智都有些魔障了。 柳梦寒的心腹婆子看了大急,忍不住对柳梦寒道:“太姨娘,得罪了!”说着,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打了柳梦寒两个大耳刮子。 脸上的剧痛让柳梦寒清醒了下来,她抱着楚华瑜,仰头看着身边的人,道:“去请大夫……” 那婆子轻声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少爷已经去了……” 柳梦寒脖子一梗,对那婆子怒道:“你是大夫吗?你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他去了!” 那婆子不敢再犟嘴,赶紧出去命人请大夫。 过了没多久,大夫背着药箱进来,看见屋里都是女眷,忙转身想出去,却听见柳梦寒阴侧侧的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腔作势!——赶紧过来给我儿诊脉!” 大夫只好连忙回转过来,来到床前,拿出脉枕,放在床边,又将床上那妇人抱着的孩子的胳膊抽了一只过来。 大夫刚搭上三根指头,就连忙缩了回来,哆哆嗦嗦地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夫是常来宁远侯府的,知道柳梦寒的身份,又问道:“柳太姨娘,少爷已经没有脉息了。” 柳梦寒不死心,将楚华瑜的另一只胳膊也抽了出来,放到大夫面前,道:“大夫再诊诊?” 大夫只好又搭上三根手指,只诊了一瞬,便缩了回来,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容老朽看看少爷的眼敛?” 柳梦寒木然地将楚华瑜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大夫。 大夫虽然见多识广,可是看见满脸黑血的楚华瑜,还是全身一激灵,差点站不稳。 柳梦寒横了大夫一眼。 大夫只好伸出手,又掀开楚华瑜的眼皮看了看,便对柳梦寒拱手道:“柳太姨娘,准备后事吧。”背着药箱就想走。 柳梦寒叫住大夫。问道:“大夫可否瞧一瞧,他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那大夫头也不回地道:“欲知死因,柳太姨娘去问忤作吧!” 柳梦寒抱着楚华瑜的尸身,坐在他的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柳梦寒的婆子过来向柳梦寒请示的时候,发现柳梦寒一头黑发已经变得花白。 柳梦寒一向最注重自己的容颜,特别是头发。 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跟她的年龄差不多了。 “柳太姨娘,要不要报官?”那婆子问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华瑜的死,明显是被人投毒而死。 柳梦寒咬牙切齿地道:“报!当然要报!” 报官要先给宁远侯楚华谨和外院管事秦力生说一声。 楚华谨接了信,十分惊讶。赶紧过来慈宁院看个究竟。 看着楚华瑜一脸黑血的样子,楚华谨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站在那里,细问到底出了何事。 柳梦寒便沉着脸,将楚华瑜昨天的去向,一五一十地说给楚华谨听。 楚华谨听了,半天才道:“三弟昨日去了宫里头,回来到了晚上才发病?” 柳梦寒恨声道:“中毒!他是中毒!——哪里有什么病?!” 楚华谨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中毒。太姨娘就去向顺天府喊冤去吧!”说着,拂袖而去。 柳梦寒又急又气,终于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晚上。 柳梦寒一时迷糊,对身边的人问道:“海参炖鱿鱼干做好了没有?少爷最爱吃的。一会儿记得让少爷过来。” 柳梦寒身边的婆子哭着对柳梦寒道:“太姨娘醒醒!醒醒!——少爷已是去了!” 柳梦寒如梦初醒,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泪如雨下。 哭了一会儿,柳梦寒将别的人都遣出去。问身边最擅用毒的婆子:“你看,少爷到底是不是在宫里中的毒?” 想起宏宣帝“亲手”递给楚华谨的那块南瓜糯米糍,柳梦寒总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可是如果是同一种毒,怎么会隔了那么久才发作? 柳梦寒身边的婆子也点头赞同柳梦寒的想法,低声道:“柳太姨娘说得对。如果真的是那种毒,当时就毒发身亡了,断断等不了从宫里头回府。又一直到了晚上才发作。——若是真的,这用毒的人的本事,实在已经是出神入化,可以开山立派了。依奴婢看,宫里头并没有这样的高手。若是有。也不会等到如今才动手。” 还是不认为是宏宣帝动的手。 柳梦寒仔细想来想去,也觉得不会是在宫里面中的毒。这样烈性的毒药,不可能隔了这么久才发作。——总是不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那就是回府之后中的毒? “去查一查,少爷从宫里回来之后,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柳梦寒吩咐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似乎在极力掩饰自己真实的感觉和心情。 那婆子领命而去,调查了一番,回来对柳梦寒道:“少爷回府之后,只喝了一杯茶,吃了一碗槐花蜜而已。”都没有什么特别。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又对柳梦寒道:“不过咱们院子里的婆子都说,少爷是不是冲撞了狐仙……”就将中澜院的小厨房,和柳梦寒内室的怪事又说了一遍。 柳梦寒本来对这些事嗤之以鼻,此时却渐渐有了丝不好的联想。——也许作乱的不是狐仙,而是某个据说逃出诏狱的女人! 难道裴舒芬其实是躲在宁远侯府?! 粉红60加更送到。o(n_n)o 明天会为婀玖的盟主加更。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不可幸免 下 (含为婀玖的盟主+) 想到裴舒芬有可能躲在宁远侯府里,柳梦寒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她自己的秘密太多,不可能去报官,让别人来搜宁远侯府。 不过别人不能搜,她自己还不能搜?! 想到这里,柳梦寒命人去顺天府给自己的儿子楚华瑜报了“病亡”,并未如先前她所想的,报官辑凶。 再说,柳梦寒手下也有能人,她已经带了信出去。过几天那人来了,就可以知道楚华瑜的真实死因。——看看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又是中的什么毒! 宁远侯楚华谨在外院听说柳梦寒只是报了“病亡”,不屑地撇了撇嘴,思绪却慢慢转到当年他爹老宁远侯从宫里头回来不久,就暴病而亡的情形。 那时候,他真是傻,怎么就能信了太医的诊断,说他爹老宁远侯楚伯赞是饮酒过多导致的严重中风和脑出血,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才暴亡的。 这种病,在年纪大的人那里并不少见。而且他爹老宁远侯在军中多年,确实是大口吃肉,大口饮酒的豪爽之辈,有这种病本来不足为奇。 楚华谨这次带了柳梦寒给他的册子,外放到了西南,跟老宁远侯留下的一些人接触过,才发现他爹其实死得蹊跷。 那时老宁远侯身边有一个隐藏很深的死士,在老宁远侯死后,立时便离开了宁远侯府,来到西南隐居起来。 楚华谨第一次来西南做钦差的时候,这人发现楚华谨身边有很多圣上和缇骑的探子,便没有现身。 直到楚华谨第二次来到西南外放,比以前谨慎了许多。身边也没有了探子,又有意联络以前的旧人,这人才站了出来,跟楚华谨说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 原来老侯爷对宏宣帝十分警惕,那一天在宫里头,老侯爷滴酒未沾,而且任何东西都没有吃,绝不可能是因为饮酒过度引起的中风脑出血而亡…… 想到这里。楚华谨坐在外院书房里笑了笑,想起他的原配妻子裴舒凡。若是她知道他爹老宁远侯其实是死于非命,是被圣上弄死的,她会做何想?会不会因为看错了圣上而义愤填膺,从而站到他们家这边。不再想着辞爵归军? 楚华谨还记得,他爹死的那天,他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是他的妻子裴舒凡第一个发现老宁远侯不对劲,去叫了人过来将内室的门撞开,才发现老宁远侯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连身上都凉了…… 楚华谨听到消息,从自己院子里跑过来。只看见裴舒凡眼睛红红的领着太医从屋里出来,对他悲戚地道:“……侯爷节哀,老侯爷去了……” ……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不可一世的柳梦寒,也同他爹一样,着了宏宣帝的道儿。 楚华谨拿着一枚黑玉镇纸慢慢把玩着,想着那些死士的话:柳梦寒那里,应该还有老侯爷留下的极为重要的东西…… 楚华谨一直以为。他爹老宁远侯最器重、最信任的人,是自己的原配裴舒凡。现在看来,器重是器重,信任到未必,也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楚华谨十分想看到裴舒凡的脸色,若是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只是被老宁远侯利用来为他们楚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她的脸色会不会依然不动如山。淡漠似井! 可惜,她也死了。 楚华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自己抄录的名册锁到了书房里多宝架的暗格里。 柳梦寒给他的名册,他不敢直接碰,而是用丝帕包着手。一页一页翻着,自己抄录了一份才敢用。 后来他将那包过手翻了名册的丝帕扔到外书房的鱼缸里,第二天就发现鱼缸里的锦鲤尽皆翻了白肚浮在水面上。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好在他早有准备。自从他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了雷公藤的毒之后,他就万分小心起来。 锁好抄录的名册,楚华谨回到内院的中澜院里睡下。 第二天,柳梦寒来到楚华谨的中澜院,穿着一身素服,跟他商议楚华瑜的丧事。 楚华谨乐得做人情,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想怎么办都行,只要不违例。” 楚华瑜已经是记名嫡子,丧事的规格比庶子还是要高一等。只不过他未娶亲就夭亡,也不能大办。 柳梦寒其实也不是过来商议丧事的,她是来给楚华谨打个招呼,想要搜院子的。 楚华谨当然不同意,沉了脸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一直是山 重生空间守则第6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一直是山野之人,不懂规矩不要紧。只叫柳太姨娘知晓,这世家大族,最忌讳便是自个儿抄自个儿的家。——柳太姨娘的请求,是万万不能的。” 柳梦寒求了半日,楚华谨都不松口。 柳梦寒只好实话实说:“听说侯爷以前的芬姨娘逃出了诏狱,府里头的下人有人说,恍惚看见芬姨娘在府里头出现过。——侯爷可要知道,芬姨娘是钦犯,若是她真的藏在咱们府里,可是窝藏钦犯的大罪。侯爷可担当得起?!”又暗示裴舒芬可能趁人不注意,给楚华瑜下了毒。 楚华谨心里一动,沉声道:“柳太姨娘真是能想。芬姨娘是从诏狱逃出来的人,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到哪里弄这些药来毒倒你儿子?——至于她在不在府里头,这你就别管了。横竖我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有事自然我担着。” 柳梦寒只好怏怏地回了慈宁院。所幸她昨日让人寻的那个能人已经乔装成在楚华瑜灵前诵经的和尚,进了宁远侯府的会芳阁。 此时楚华瑜的丧事尚未正式办起来,晚上他的灵前也无人守夜。那人便趁机开了棺材,查验楚华瑜的死因。 柳梦寒事先跟他说过楚华瑜死前的点点滴滴,特别说了他开始肚子痛。像是中了毒的迹像,症状和他们手里那味见血封喉的鸠毒一模一样,所以她就给楚华瑜用了鸠毒的解药。谁知楚华瑜一吃下去,便死得透了。 那人在楚华瑜的尸身上查验良久,又用银针取了血样,还偷偷拿小刀开了楚华瑜的肚子,查看内脏的情形。然后小心缝上,给他又穿好寿衣。——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柳梦寒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等到那人过来说话。 “查出来了没有?”柳梦寒着急地问道。 那人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对柳梦寒道:“夫人,依小的看。咱们是遇上大对头了。”用的还是在外面对柳梦寒的称呼。 柳梦寒不明所以,问那人道:“愿闻其详。” 那人将手里查验出来的证据给柳梦寒看:“夫人,中了什么毒,不能只看表面症状,而应该看内里的证据。夫人请看,如果少爷真的是中了鸠毒,他的内脏会发黑。可是您看这里,并没有发黑。而是泛蓝。” 柳梦寒看见那人手里的证据,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从哪里弄得这样东西?” 那人笑了笑,道:“夫人,您想知道少爷的真正死因,我不过是为夫人解惑罢了。——至于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人都死了,很重要吗?” 柳梦寒脸色变得煞白,嘴唇翕合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好,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人看着柳梦寒道:“我要说了,夫人可别太难过。只是对方太j诈,不是夫人的错……” 柳梦寒的心里越来越往下沉,看着那人的嘴唇一开一阖,对她一字一句地道:“少爷,是被夫人的解药。毒死的。” 柳梦寒最恐惧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柳梦寒身边伺候的婆子赶紧过来扶住了柳梦寒。 那人已经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不敢再在宁远侯府停留,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柳梦寒的贴身婆子手里,又将自己查验出来的东西讲给那婆子听,自己连夜出了宁远侯府,找到自己的一家大小,带着离开了京城,从此不知所踪。此是后话不提。 柳梦寒第二天悠悠地醒过来,木呆着一张脸,听了身边的婆子轻声诉说那人的发现。 原来楚华瑜开始大概是吃了掺有苦参和鸡血藤的东西,所以腹痛如绞,甚至会有呕血,其实是胃出血。从外表上的症状看,跟鸠毒很相似。不过这两样东西,不会致人死命,只会受些皮肉之苦。可是解鸠毒的解药里面,却有一味药同鸡血藤严重相冲,吃了下去,立时便成断肠毒药,跟鸠毒见血封喉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梦寒听得一愣一愣地,问自己的心腹婆子:“你知不知道这些?” 那婆子羞愧地低下头,道:“以前跟师父学的时候,似乎听师父提过,只是没有在意,只觉得设这样的局是多此一举……” 柳梦寒听得怒火中烧,扬手抽了那婆子一个耳光,道:“你这是在说我傻!” 那婆子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也提醒过太姨娘,宫里头似乎有用毒的大行家。如今看来,不仅善用毒,而且算计人心,无一错漏。太姨娘要千万小心啊!” 这话给柳梦寒发热的头脑泼了一盆凉水。 是,这个局听起来似乎不算很高明,但是,将人心都算计进去,却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首先,那人知道柳梦寒手里有鸠毒,推测她有毒就会有解药。 其次,那人知道柳梦寒看见楚华瑜的症状,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是鸠毒,能够毫不拖延地给自己儿子吃鸠毒的解药来解毒。 在那种关心则乱的时刻,谁会想到救人命的解药,其实会变成了夺人命的毒药?! 原来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死路。 原来自己聪明一世,终究着了别人的道儿! 柳梦寒想起楚华瑜在宫里吃的宏宣帝亲手递过来的南瓜糯米糍,又想起自己命人对皇子下得手,心里悚然而惊:难道宫里头已经有人知道了五皇子是死在自己手里! 柳梦寒越想越心慌。 以前,柳梦寒一直觉得自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翻云覆雨手。哪怕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进入宁远侯府里,也无人知道她手里有多少老侯爷留下的人手,更无人猜到她这个看上去无依无靠的卑贱外室,有着最雄厚的本钱,可以跟那些台面上的人一决雌雄! 所以她敢在宁远侯府里兴风作浪,她敢将所有挡了她的路的人一一送入黄泉,甚至敢将手伸到宫里面。操纵皇子妃嫔的生死! 可是她如今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小丑,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无人发觉,其实自己早已置身台上。被无数双眼睛观察审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茬子,露了马脚。 她已经不用再想,是谁能够操纵人心,算无遗策,让她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那个同样有丧子之痛,发誓要为他的皇子报仇的宏宣帝…… 柳梦寒心里更加慌乱,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的是宏宣帝。那她千方百计将女儿送入宫里,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柳梦寒头一次后悔,自己不该贪图富贵。来到京城。 如今儿子已经没了,女儿应该也已危在旦夕,她绸缪了这样久,手上沾了这么多的人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梦寒想起宏宣帝让她不知不觉中亲手将儿子送入黄泉的手段就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她怎么斗得过? 她要不要为儿子报仇?还是将女儿接出来? 柳梦寒一筹莫展。连着熬了几夜睡不着。 结果没过几天,柳梦寒发现自己不用熬了,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她女儿楚贵人楚华朱得了女儿痨,移到冷宫里去了。 …… 宏宣帝坐在养心殿里,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一批名单,轻轻松了一口气。 宫里老宁远侯的旧人。总算是清楚干净了。 若不是将楚华朱当作鱼饵引到宫里面,这些暗藏在宫里的人还不会暴露得这样快。 他一直等到所有这些人都浮上了水面,才出手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如今看来,这批人,老宁远侯真的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外室及其儿女留下的。他自己明面上的妻子儿女。个个都是挡在宏宣帝面前的傀儡而已。 无论是老宁远侯的妻子、儿子,还是女儿,甚至包括他的外孙、外孙女,都不知道他们最敬重的家主,不仅将他们蒙在鼓里,而且将他们利用得彻底。 从某种意义上,当时还是废太子的宏宣帝,跟老宁远侯的女儿、外孙,其实是同一阵线的人。 宏宣帝也知道得很清楚,老宁远侯想要谋反,绝对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外孙谋皇位。只要老宁远侯有机会将宏宣帝弄死,宏宣帝的三个儿子,也就是老宁远侯的三个外孙,便是他手里的傀儡而已。等时机一到,这些孩子或者会“禅让”,或者死于各种“疾病”,为自己的外公腾出位置来。 仔细想一想,老宁远侯真的是个对自己的外孙一点血脉亲情都没有的人。 宏宣帝也知道,如果老宁远侯的计策成功,那么自己范氏皇族的所有血脉都只有死路一条,这几个孩子就算是老宁远侯的外孙,也不可能活下去。如果老宁远侯的计策不成功,受他拖累,身为他外孙的几位皇子,在一般人看来,大概也难逃一死。 想想这几个孩子,老宁远侯造反的好处一点都尝不到,造反的苦果却都是由他们来吞下。 史书上这种外公夺了自己外孙的位置的记载,还少吗?自己又怎么可能将老宁远侯的狼子野心推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想到这里,宏宣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老宁远侯失望了,他宏宣帝还没有那样糊涂到不明是非的地步。 当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甘心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被他利用,为他做嫁衣裳吗? 宏宣帝冷冷一笑。 这个世上,无论是谁。不管聪明还是不聪明,最重要是不要将别人当作傻子。 想想他也坐上这个位置十二三年了,到了现在才将老宁远侯的势力打击得差不多了。虽然时日漫长,可是将对整个国家的动荡降低到最小范畴,宏宣帝觉得一点都不后悔。 如今只剩下老宁远侯留下的最后一批死士名单,貌似也有了头绪。 宏宣帝想了想,命人将二皇子叫了进来,仔细询问楚华谨在西南的情形。 二皇子早就知道父皇让他跟着去西南。是什么用意,也用心在西南跟各级的大小官员打交道。 听父皇问起来,二皇子将先前说过的事,又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宏宣帝默默地听着,跟先前听过的几遍对照了下来。前前后后都对得上,便问道:“依你看,宁远侯去西南外放,是不是真的为了躲他的继室夫人?” 二皇子迟疑地道:“父皇,儿臣觉得,不太像。” 推翻了宏宣帝以前的看法。 宏宣帝看了二皇子一眼,让他把话说清楚。 二皇子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当听到楚华谨在西南的种种作态,和他在宁远侯府里忍气吞声。被曾亭折磨的情形大相径庭的时候,宏宣帝也明白过来,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是父皇疏忽了。”顿了顿,又低了头,看着桌上的名单,道:“看来。是不能再放他回西南去了。” 二皇子退下之后,宏宣帝连夜拟旨,将楚华谨的西南总兵一职撤了,给了一个京城的闲职。 楚华谨在宁远侯府里接到这道旨意,十分诧异,不知道宏宣帝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非常懊悔没有及时赶回西南。 柳梦寒知道楚华谨的西南总兵一职也被撤了。便明白宏宣帝是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了。她如今儿子没了,女儿得了“女儿痨”,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儿子女儿都没了,她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是柳梦寒又不甘心就这样白白地死了,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狗皇帝称心如意。 就算她不活了。她也不能让那个皇帝好过! 楚华瑜的五七过后,丧事办完,柳梦寒终于下了决心,将楚华谨叫到自己的慈宁院里,屏退了众人,跟他说了一篇话。 楚华谨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惊得跳起来。 他虽然知道了他爹老宁远侯的一些往事,还以为他爹只是为了在皇权之下,企图自保而已。 原来他错了,他爹老宁远侯的志向,原来比自保,不知高多少倍…… 老宁远侯的真正意图,就算在当年,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柳梦寒恰好是其中的一个。 那时候,老宁远侯的许多死士,也只以为老宁远侯的诸多后手,是为了帮废太子复位,以及防备废太子复位之后“狡兔死,走狗烹”而已。而这一切,又因为老宁远侯的突然暴亡,让老宁远侯的种种准备,没有能及时展开,恰好在明面上,成全了他的“忠臣”形象而已。 柳梦寒看着楚华谨呆愣的样子,含泪道:“侯爷别不信。妾身记得很清楚,老侯爷对妾身说过,宏宣二年的除夕夜,就是老侯爷要动手的日子。为了那一天,老侯爷甚至将真正的玉玺留了下来,以备大事能成的那一日。——谁知老侯爷,居然没有活过那一日。”说着,柳梦寒从自己的妆奁匣子底部,将玉玺拿了出来。 楚华谨的脑子乱哄哄地。他这么些年来,心心念念地,不过是要保自己妹妹所出的三个皇子之一登基而已,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同皇位擦肩而过。他下意识地觉得柳梦寒说得是假话,可是看见那个玉玺,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从柳梦寒手里接过玉玺,楚华谨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却看不出端倪,忍不住问柳梦寒:“你如何证明这个玉玺是真的,不是假的?” 柳梦寒冷笑道:“同宫里的那个假货比一比,侯爷就知道真假了。” 楚华谨将玉玺袖了起来,起身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再查验一番。” 柳梦寒点点头,道:“侯爷小心。这东西若是被别人看见,我们整个宁远侯府,包括楚家,都会被族灭的。” 楚华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带着玉玺回了中澜院,深夜一个人在灯下研究了好久,都不得要领。 这天晚上,裴舒芬恰好又偷偷从琅缳洞天里出来,来到中澜院探望自己的儿子。看见中澜院的内室里,深更半夜都点着灯,一时好奇,便闪身从琅缳洞天进到中澜院内室的净房里藏起来,偷看楚华谨在做什么。 楚华谨琢磨了大半夜都不得要领,只好将玉玺藏好了,上床歇息。 裴舒芬等楚华谨睡着了,才从净房里出来,将楚华谨刚才再看的书,和他藏好的东西都偷了出来,带到琅缳洞天里去了。 6000字大章,两更合一,含为婀玖的盟主加更。下午没有更了。明天开始为盟主碧缕纱从堂主到盟主的加更。o(n_n)o 感谢sonia0222打赏的香囊。感谢cat82jiang、helenc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碧缕纱打赏的生日蛋糕。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人截胡 上 (含为碧缕纱升为堂主的+) 裴舒芬捧着红漆描金,看着像是个首饰匣子的东西和几本书进了琅缳洞天,来到琅缳洞天三楼的梳妆台前坐下,打开了面前的匣子。 匣子里没有她预料中的首饰,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玉质印章在里面。那印章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着实有些奇怪。 裴舒芬好奇地捧着印章翻来覆去看的时候,贺宁馨正坐在对面须弥洞天的镜子前面,瞠目结舌地看着裴舒芬手里把玩的东西。——玉玺!居然是玉玺! 贺宁馨的心里怦怦地跳。这玩意儿不是在柳梦寒那里,怎么到了裴舒芬手里? 像是在回应贺宁馨的疑问一样,裴舒芬在对面自言自语地道:“看不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侯爷藏得这么紧,难道是府里头在外面钱庄取银子的印信?” 贺宁馨霎时明白过来:原来柳梦寒将这个东西给了楚华谨。 这又是为何? 贺宁馨略一思忖,便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 她知道,柳梦寒最近很是倒霉。先是儿子突然病死,然后女儿又得了“女儿痨”,入了冷宫。 “女儿痨”这种病,大齐朝的女子是再熟悉不过了,特别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想到宁远侯府的楚中玉也是“女儿痨”而死,贺宁馨对柳梦寒的女儿一点都不同情。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若是只当自己的儿女是人,别人的儿女就是杂草,可以任割任砍,也就别怨恨别人对她的儿女弃若蔽履。 贺宁馨相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若不是裴舒芬有了这样逆天的法宝琅缳洞天,自己也不会抛下一双儿女,早早地死去。 而裴舒芬正是有了琅缳洞天,自己才有机会重生为贺宁馨,并且也有了自己镜像的须弥福地,从而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裴舒芬在那边看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抛下手里的玉质印章,翻开楚华谨先前看的书,细读起来。 一读之下,裴舒芬不由冷汗淋漓。再看那玉质印章,眼里已经多了几分敬畏。她小心翼翼地将印章又取了过来,翻过来看底下刻的字。看来看去,似乎跟以前她的诰命谕旨上的印信差不多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玉玺。 楚华谨弄个假的玉玺做什么? 裴舒芬侧了头思索。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玉玺会是真的,只是下意识反应,这是个假的。 玉玺是做什么用的,裴舒芬如今当然是心知肚明。 而楚华谨为什么要做个假玉玺。裴舒芬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楚华谨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又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裴舒芬思忖了一会儿,便闪身出了琅缳洞天,将那匣子和书放回了原地,以免打草惊蛇,让楚华谨知道了。 此事事关重大,裴舒芬要好好考虑考虑,怎样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贺宁馨皱着眉头。看见裴舒芬将玉玺又拿了出去,心里更是不安。 裴舒芬也不傻,没有将这个东西放在自己手里。 不过贺宁馨真心觉得,将玉玺放在琅缳洞天,比放回宁远侯府要安全多了。至少除了自己,不会有别的人知道这个玉玺在哪里。 裴舒芬回到琅缳洞天,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想着明日要寻个机会,跟楚华谨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自己握有楚华谨这个天大的把柄,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甘心? 楚华谨第二天醒过来,先去自己藏东西的地方检查了一下,发现还在原地。便放了心。梳洗过后,楚华谨去衙门之前,又将这些东西取出来,带到了外院的书房里,和柳梦寒给他的那本有毒的名册放到了一起。 贺宁馨早上醒来,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简飞扬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小子言叫了过来, 小子言一岁多了,已经能够满地乱跑,说话也早,吐字清晰,声音响亮。只要他一起床,就能听见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刻都不停歇。 贺宁馨如今一听就头疼,总是笑着捏小子言的嘴,不许他说太多废话。 小子言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跟贺宁馨疯闹。 看见贺宁馨坐在床头懒洋洋的样子,小子言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床,对贺宁馨道:“娘,娘,子言看你来了。”又问贺宁馨:“谦谦姐姐说今日会过来。娘快起来梳头。” 以前小子言闹着让贺宁馨早上抱的时候,贺宁馨总会哄他,说娘还没有梳头,不能抱子言。 小子言便记住了,娘亲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梳头。 小子言爬下床,来到贺宁馨的梳妆台前,顺着她的锦凳爬上了梳妆台,寻到了贺宁馨的玉梳,一手举着梳子,一手晃动着往下跳,吓得一旁笑吟吟地看着的简飞扬心里一紧,飞扑过去抱住了小子言。 “子言,你真的要吓死你爹了!”简飞扬气不过,在小子言头上轻轻敲了一个爆栗。 小子言呵呵地笑,也不生气,举着梳子往贺宁馨那边挣,大声道:“娘!娘!——给你梳子!” 贺宁馨有些阴霾的心里被小子言灿烂的笑容彻底照亮,笑着道:“好,娘这就起来。子言跟你爹去吃早饭吧。” 小子言早上已经吃过一顿奶,此时跟着简飞扬再喝一碗粥,吃些给=为他特别做得蔬菜糊糊,就是一顿早餐了。 简飞扬看贺宁馨心情好了许多,心里也高兴,笑着抱了小子言对贺宁馨道:“你快些。我和子言在外面等你。” 贺宁馨点点头,让他们父子俩先出去了。自己起床梳洗,换了身月白色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琵琶襟短襦,挑了件绯色缎地绣大丽花的裙子系上。 艳丽的花色,鲜明的对比,盛开的花朵,含蓄的如意,贺宁馨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心情也更加振作。 没什么可担忧的,兵来将当,水来土掩。贺宁馨就不信自己想不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大丫鬟绿茶紧赶着进来,麻利地帮着贺宁馨绾了倭髻。贺宁馨自己从妆奁匣子里挑了一支赤金累丝阿修罗伏魔簪插在鬓边。 这支簪是正月十五去大觉寺上香的时候,大觉寺的方丈专门送给她的。 贺宁馨从来没有戴过。一直放在匣子里镇宅。今日她心神不宁,便将这支簪插上了,心情才有些安静下来。 来到外屋,贺宁馨看见小子言坐在高椅上,张大了嘴,吃着||乳|娘喂过来的蔬菜糊糊。 看见贺宁馨从内室出来,小子言对贺宁馨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又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示意贺宁馨坐过来。 贺宁馨抿着嘴笑,坐到了他旁边,一边喝着自己的桂圆百合粥,一边想着等会儿谦谦过来,她该给她备两身衣料带回去。前些日子,她刚从自己的库房里寻了一匹天水碧出来,就送给谦谦以后做嫁妆吧…… 简飞扬吃完饭,亲了小子言一口。对贺宁馨道:“今儿要进宫一趟,还要去安郡王府里坐一坐,你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贺宁馨起身接过一旁的侍女递过来的紫貂皮大氅,抖了抖,披在简飞扬身上,柔声叮嘱他:“别在安郡王那里喝太多的酒。” 简飞扬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贺宁馨:“谦谦今日是不是要过来?” “嗯。吃了早饭大概就来了,夏老夫人也会跟着过来坐一坐。”贺宁馨含笑道。 简飞扬拍了拍头,”瞧我这记性。安郡王上次跟我说,想找个机会,让安郡王妃见见谦谦。” “见谦谦做什么?”贺宁馨狐疑地问。“谦谦闯祸了?”不该阿,谦谦那样乖巧守礼的孩子,怎么会得罪安郡王妃? 贺宁馨满腹的疑问,不知不觉跟着简飞扬往外走去。 简飞扬嘴角含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屋里伺候的丫鬟会意,快步去里屋将贺宁馨桃红色缂丝云纹面的狐狸皮大氅拿了出来,送到简飞扬手上。 简飞扬一边走,一边抬手给贺宁馨披上大氅。 两人并肩往屋外走去。 小子言吃着蔬菜糊糊,看着爹娘出去,着急地大叫起来。前面的两个人却只专注在彼此身上,对小子言的叫声置若罔闻…… “是这样的。你知道,安郡王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世子铮儿,今年十四了,到了要定亲的年纪。”简飞扬握了贺宁馨的手,缓步走上了抄手游廊。 贺宁馨立时想起了裴谦谦,心头一喜,又是一忧。 二皇子回京之后,不知吃了什么药,去裴家去得很频繁。外人以为二皇子是去见裴太傅,或者裴首辅,还无人知道是为了裴谦谦。贺宁馨不是外人,自然知道裴家人心头的麻烦事,也知道裴谦益和裴谦谦两人亲事不顺。 贺宁馨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也是因为愧对这两个孩子。 她只想着让他们脱离宁远侯府,却忘了这样的离去,对他们名誉的打击有多大。 所以二皇子对谦谦有意,一般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仅裴家人不愿意,就连一向习惯从大局考虑的贺宁馨都很是不虞。 裴谦谦虽然被楚家除了族,可是又被裴家纳入了族谱。且谦谦品貌双全,性子又好,二皇子再是皇室贵胄,在贺宁馨眼里,这个侍妾众多,比裴谦谦大七八岁的男人,并非良配。 可是二皇子近来追得很紧,且听说宏宣帝发了话,只要二皇子说服了裴家人,宏宣帝就要给他们赐婚。 这也是裴家人近来带着裴谦谦经常出去走动的原因。一是为了躲二皇子,二是为了让人相看裴谦谦。 裴谦谦自己不乐意被人品头论足,也着实烦了二皇子,就经常到镇国公府这里。跟贺宁馨和小子言一起盘桓,消磨时候。 要说良配,安郡王的世子,当然比二皇子好了千百倍。不说别的,安郡王的世子,年岁跟裴谦益同岁,比谦谦只大两岁半不到三岁的样子。 可是,就是因为太好了。贺宁馨觉得有些不真实,反复问简飞扬:“安郡王知道二皇子的心事吗?” 简飞扬笑着道:“二皇子这样明目张胆,其实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贺宁馨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怒道:“二皇子怎么能这样?”又问简飞扬:“既然安郡王知道。难道还要和二皇子作对?” 简飞扬满不在乎地道:“安郡王妃也只是想相看相看而已,你别想多了。再说二皇子和谦谦,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虽然是表亲,却在亲事上没有任何瓜葛。如果相看准了,也是谦谦的运气。” 贺宁馨情不自禁地点头赞道:“的确如此。”放眼整个京城,唯一敢跟二皇子争人的。也只有安郡王府了。 幸亏安郡王有个儿子,还是个年岁相当的儿子。 贺宁馨满心欢喜,眼看已经送到二门,拉了简飞扬的手,道:“早些回来,我给你留宵夜。” 简飞扬伸手将贺宁馨耳旁垂下的一缕秀发拨到了她脑后,手指从贺宁馨柔润的耳珠边滑过,如轻风拂过湖面。荡起了一丝涟漪。 看着简飞扬大步走出去的背影,高大威武,如山一般持重厚实,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帮她顶起来。贺宁馨的内心彻底轻松起来。 有这样的夫君,有这样的孩儿,有这样的爹娘。她还愁什么呢?——就算是为了这些人舍了这条命,她也是甘愿的。 回到致远阁,贺宁馨心情出奇地好。 致远阁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知道夫人心情不好,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今儿夫人出去送了送国公爷。回来居然就高高兴兴起来。 下人们的心情也都轻松了许多。 小子言对爹娘不顾而去的行为,表示了莫大的愤慨和委屈。 吃完早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举着自己最爱的拨浪鼓边摇边跑,或者拿着简飞扬给他画的行军布阵图四处献宝,而是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爬上了炕,抱着小小的膝盖,窝在炕角,面对墙壁,谁都不理。 贺宁馨送完简飞扬回来,听小子言的||乳|娘说,子言生气了,在自己的屋子面壁呢,不由大奇,赶紧去小子言的屋子。 看见小子言小小的背影,做出向隅而泣的姿态,贺宁馨心里酸酸的,慢慢走到炕边,轻声对小子言诚恳地道歉:“子言,是娘不好。子言不要生娘的气了,好不好?” 小子言动了动,还是没有回过头来。 贺宁馨在屋里扫了一眼,将扔在炕桌上的拨浪鼓拿了起来,咚咚地摇了起来。 拨浪鼓的声音,对才一岁多的小子言来说,是难以抗拒的。 贺宁馨不过摇了两下,小子言已经飞快地转过身,手脚并用地爬到贺宁馨身边,攀着她的胳膊站起来,伸手去够贺宁馨手里的拨浪鼓,口里大声叫着:“娘!给子言玩!给子言玩!” 贺宁馨笑着将拨浪鼓递给小子言,自己顺手抱起他,往致远阁的正屋里去了。 一岁多的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很快小子言便忘记刚才的“遭遇”,拿着拨浪鼓跟贺宁馨玩得不亦乐乎,咯咯地笑。 母子俩疯闹了一会儿,外面的婆子便进来回报道:“夫人,夏老夫人和裴大姑娘到了。” 贺宁馨赶紧起身,让||乳|娘带着小子言去换衣裳,自己也去内室重新整了整发髻,又弹了弹衣裳,拿了胭脂出来,在两颊扫了扫,显得气色好多了,才出来见夏老夫人和裴谦谦。 夏老夫人年岁大了,已经有了一丝老态,两鬓有了斑白的银丝,身上的驼色湖绸团花面子的银鼠皮袄是今年新做的,颜色挑得却不好。 贺宁馨上前跟夏老夫人见了礼,又跟谦谦打了招呼,便对夏老夫人道:“夏夫人。想喝什么茶?” 夏老夫人笑着道:“不拘什么茶,热热的就行。” 年纪大的人都畏寒。 镇国公府上房致远阁的堂屋宽阔敞亮,未免有些过风。就算屋里有火盆和地龙,凉风还是嗖嗖地往里进。 贺宁馨忙起身道:“夏夫人、谦谦,跟我来。”说着,带着夏老夫人和谦谦过了垂花门,来到里间的暖阁。 暖阁的门帘到了冬天,都换成了灰鼠皮。十分保暖,又隔音。 夏老夫人一走进暖阁,就闻到一股细细的暖和的橘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笑着问贺宁馨:“这是熏的什么香?” 贺宁馨笑着指了一旁的熏笼。道:“小子言淘气,吃了橘子,就将橘皮放在熏笼上烤,倒是有股天然的橘香味儿。我也就由着他。” 夏老夫人年岁大了,最喜跟小孩子厮混,闻言忙道:“小子言在哪里?我去看看他去。”又对裴谦谦道:“奶奶不陪你了,你跟你谊母好好说说话。”说完,还使了个眼色。 裴谦谦脸一红。低声应是。 贺宁馨忙拦着夏老夫人,道:“外面冷,夏夫人就别出去了,子言一会儿就过来了。”又帮夏老夫人将外面的银鼠皮袄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秋香色松花棱子夹袄。 两人正说着话,小子言已经换了衣裳,像颗小豆子一样冲了进来,对着夏老夫人大声叫了一声“阿姆!‘手脚并用爬上了炕。坐在夏老夫人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看着小子言清澈纯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一把搂着小子言,心肝儿肉地叫个不停。 小子言咯咯地笑。 一老一小闹成一团。 贺宁馨含笑看了一会儿,便示意裴谦谦跟她进去,来到更里面的内室里。 贺宁馨的内室更暖和。 裴谦谦一走进来。便觉得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 贺宁馨走过来帮她脱外面的大衣裳,就看见她最外面穿着橘黄|色镶金丝线飞凤纹的缂丝面貂皮大袄。脱了外面的皮袄,露出里面的烟霞色撒花中袄,还有底下的大红洋绉面银鼠里子的裙子。 贺宁馨想起在外屋裴谦谦脱下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笑着道:“你又不是去极北苦寒之地。穿这么多做什么?” 裴谦谦也笑,道:“都是大伯母让穿的。”虽然外面的大袄脱了下来,可是下面的裙子是银鼠里子的,还是热得很,却又不好意思在贺宁馨面前解裙子。 贺宁馨看见裴谦谦小巧精致的鼻尖不时有汗珠渗出来,便知道她还是很热,转头吩咐绿茶道:“把那件新做的软银轻罗百蝶裙拿出来,给谦谦换上。” 裴谦谦忙起身推辞。 贺宁馨装作不虞的样子,嗔道:“你还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裴谦谦方才讪讪地跟着绿茶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银鼠里子的裙子解下来,换上了如流水一样软滑飘逸的软银轻罗百蝶群。 看见裴谦谦亭亭玉立地从屏风走出来,贺宁馨眼里有些湿润,忙掩饰道:“快过来坐下,我给你打扮打扮。——我啊,最爱给人打扮了。”拉了裴谦谦坐到她的梳妆台前。 裴谦谦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两眼只看着镜子里面映出来的贺宁馨的面孔笑,并不趁机东瞟细看。 贺宁馨打开自己的妆奁匣子,挑了一对银绞丝镶碧玺的如意云纹簪,插到裴谦谦的双环髻边上。又将裴谦谦戴着的一对珍珠耳塞取了下来,换上一对赤金累丝玉兔捣药耳坠。那玉兔玉质细腻,雕刻工艺十分精致,原是出自大家之手。玉兔的一双眼睛由上好的红宝石镶嵌,既大方,又俏皮,还典雅贵气。 裴谦谦看见那对簪子也就罢了,可是那对耳坠,却看得出来是珍品,忙要取下来。 贺宁馨拦住她的手,在她身边的锦凳上坐下,悄悄地道:“这是谊母的一点心意,给你做嫁妆。你若是嫌弃,我以后再挑好的来。” 裴谦谦忙笑着道:“谊母说哪里话?这样贵重精致的首饰,有银子也没处买去。谊母偏了我了,以后小子言娶媳妇,谊母可怎么办呢?” 贺宁馨抿嘴一笑,道:“小子言还小,以后日子长着呢,我还能再去给他寻些东西回来。” 裴谦谦便不再推辞,只是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叹息道:“谊母也不必着忙给我备嫁妆。我是不嫁人的。” 6000字,二更合一,含为碧缕纱升为堂主的加更。o(n_n)o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晚上粉红票单章答谢。o(n_n)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人截胡 下 (含为碧缕纱升为护法的+) 小姑娘小得时候都说不嫁人,后来还不是一个个都嫁人生子,过了一生? 贺宁馨对裴谦谦又多了几分怜惜,帮她整了整发髻,低声笑:“哟,我们谦谦这是怎么啦?想是心里有事说不出口?——跟谊母说说,我们谦谦心里有什么事?”眼珠转了转,跟小子言想坏主意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裴谦谦看着贺宁馨的样子,不若以前庄重端凝,却多了几分俏皮诙谐,笑着道:“谊母自从有了小子言,倒是有子万事足了,还会说笑了。” 贺宁馨想了想,也笑:“难道我以前不会说笑?” 裴谦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也不是不会,就是很少。我哥哥说,有时候谊母皱眉侧头沉思的样子,跟我们的娘亲很是神似呢!” 裴舒凡死的时候,裴谦谦才一岁多,裴谦益有三岁多了。当然是裴谦益记得裴舒凡多一些,裴谦谦印象中的娘亲,都是裴谦益灌输给她的。 贺宁馨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裴谦谦拥入怀里,安慰她道:“你只要知道,谊母对你的心,虽然比不上你娘亲,可是也只比她差一点,比别人都是要足的。” 裴谦谦并不是钻牛角尖的孩子,闻言点点头,道:“其实在我心里,谊母和我娘亲是一样。”又从贺宁馨怀里抬起头,看着贺宁馨道:“谊母别不信。每次我想到我娘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谊母。” 贺宁馨再叹气,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了,问裴谦谦:“二皇子还有没有去裴家?” 裴谦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问贺宁馨:“谊母也知道了?”接着苦笑起来:“谊母也知道,我被楚家除了族,本来就难嫁,又加上二皇子心血来潮,拿我这样闹来闹去,就算有人有心,不畏宁远侯府。也被二皇子吓跑了。” “那你怎么想?”贺宁馨试探着问道。若是谦谦真的对二皇子有心,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就算贺宁馨自己看不上二皇子,可若是谦谦愿意,贺宁馨并不打算违了她的心意。 这些话,裴谦谦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因为这都是母亲和女儿之间的私房话。自幼丧母的裴谦谦,似乎一下子从幼童就成长为知礼 重生空间守则第6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事的少女,中间的少年时光,似乎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停留过。 听见贺宁馨像一个母亲一样问起来,裴谦谦犹豫半晌,摇了摇头,道:“这事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大伯父、大伯母,还有祖父、祖母。都会为谦谦打算的。” 贺宁馨又问:“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你对二皇子到底怎么看?” 裴谦谦低了头,闷闷不乐地道:“说句不敬的话,我很反感二皇子这样咄咄逼人,似乎他的好意我就一样要接受……” 抬头看着贺宁馨,裴谦谦有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将二皇子几次堵了她,私下里说得话也说了出来:“二皇子说,只要我嫁了他。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还说,要将他府里头的侍妾都遣散。” 贺宁馨也跟着摇摇头。二皇子太急切了。 “如果他能做到,倒也算是浪子回头了。”贺宁馨笑吟吟地道。 裴谦谦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再不信这话。” 看贺宁馨并没有责怪她跟二皇子私下里接触的意思,裴谦谦又大胆了些,对贺宁馨道:“谊母,其实我并不在意二皇子有没有侍妾。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能做到他说得这些话。我只希望他能尊重我,不做让我为难的事情。——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顿了顿,裴谦谦接着有些嫌恶地道:“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只想着私相授受。二皇子当我是他府里头的丫鬟呢,将那套哄丫鬟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他做得出来,我可受不起!” 夫妻一体,总要先是对等,尊重,然后才能谈情分和关爱。 若是没有对等和尊重,便谈不上真正的情分,不过是男人对女人一种征服的欲望罢了,跟那些侍妾姨娘,没有两样。 裴谦谦要做正妻,首先看重的就是对方对她的尊重。 听了裴谦谦的话,贺宁馨有些感慨。当年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还有了自己的主意。 “谊母,谊母,谦谦是不是说错了?”裴谦谦见贺宁馨沉吟不语的样子,心里很是有几分忐忑。 贺宁馨回过神来,忙笑道:“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正是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想的事情。——男人说得天花乱坠,都是虚的。你小小年纪,能看通这一点,确实不容易。” 裴谦谦又笑了笑。男人的话不可信,早在她还在宁远侯府的时候,看自己的爹爹宁远侯楚华谨行事就明白了。 贺宁馨便安慰裴谦谦道:“二皇子不是良配,你既然自己很明白,我就不多说了。你放心,谊母一定帮你选一门最好的亲事,让那些看不起我们谦谦的人都吐血后悔去……” 裴谦谦想起自己的哥哥裴谦益,忙道:“谊母,我的事好说,横竖我年岁还小。只是我哥哥,已经十五了,还没有定亲。”充满希翼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胸有成竹地道:“也包在我身上。你回去跟你哥哥说,让他好生准备今年的乡试,我等着他连中三元,为裴家再添佳话呢!” 内室旁边的暖阁里,小子言正拿了拨浪鼓摇给夏老夫人看。咚咚咚咚的声音传进来,让贺宁馨和裴谦谦都相视一笑,两人起身出去,看着小子言猴在夏老夫人膝盖上,起劲地摇着手里的拨浪鼓,一脸讨好地冲着夏老夫人笑。 夏老夫人慈爱地搂着小子言穿得圆滚滚的小身子。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 贺宁馨见了,忙上前问夏老夫人:“老夫人累不累?”又伸手将小子言抱了起来。 小子言将拨浪鼓凑到贺宁馨耳边摇起来。 贺宁馨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唉声叹气地道:“子言啊,你把娘的耳朵震聋了,以后更是听不进你说话了。” 小子言愣了愣,转头看见最爱的姐姐谦谦对他做了个鬼脸,心花怒放,摇得更起劲了。 小子言的||乳|娘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忙上前来抱过小子言,对暖阁里的众人屈膝行礼道:“世子要失陪一会儿了。”对小子言道:“咱们去吃奶。” 小子言高兴得连连点头,任凭||乳|娘将他抱出去了。 他们走出去好远,暖阁里面都能听见小子言咚咚咚咚摇着泼郎鼓的声音。 贺宁馨扶着额头道:“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说着,也坐到夏老夫人身旁的炕上。说起家常话来。 没说多会儿,安郡王妃便到了。 贺宁馨忙出去堂屋门口迎接。 却见安郡王妃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安郡王世子过来。 贺宁馨并不常见安郡王世子,此时见了他的样子,打了个突,眼睛怎么也难从他身上移开,悄悄地携着安郡王妃的手,一边走。一边问:“安郡王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安郡王已经是天人之姿,如今又有了个天人之姿的儿子。如果是女儿,还不知道是如何的美绝人寰。 安郡王妃同安郡王算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相识的。 安郡王妃点点头,悄声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言辞之间颇为得意,“幸亏他生得像王爷,不像我。”不过安郡王妃生得高挑。安郡王世子才十五岁,已经长得很是高大了。 安郡王世子耳力灵敏,早就听见娘和镇国公夫人的话,却当作没有听见,恭恭敬敬地给贺宁馨行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安郡王妃看见安郡王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方才有些惋惜地道:“这会子不像了。——比王爷当初老成多了。”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安郡王世子也不说话,笑眯眯地坐在安郡王妃身边。双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正襟危坐地听安郡王妃和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寒暄。 等安郡王妃喝了口茶,谈话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贺宁馨才似乎不经意地提起道:“今儿真是巧。裴家的夏老夫人带着他们大房的姑娘来我们府里做客,”笑着又提醒了一句。“就是我的契女。”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都知道,镇国公夫人只跟两个孩子上过契,就是前宁远侯府的嫡子、嫡女,后来被除了族,又被纳入裴氏族谱的裴谦益和裴谦谦。 安郡王妃自不必说,今儿来,就是特意过来看裴谦谦的。 若是她专程去裴家,或者让裴家人专程带着裴谦谦来安郡王府,都不太好。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是做什么的,还是这样选在旁人家里,装作是做客时的巧遇,更好一些。 安郡王妃便欣喜地道:“那正巧了,我好久没有见过夏老夫人了,不知今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见一见你的契女。” 贺宁馨笑着对自己的丫鬟绿茶道:“去请夏老夫人和裴大姑娘出来。” 绿茶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夏老夫人先从里屋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含笑的裴谦谦。 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彼此见礼,又推脱一番,才各自坐下。 安郡王世子抢上前一步,给夏老夫人行了礼。 夏老夫人满意地端详了半天,对安郡王世子道:“世子安好。”又有些歉意地对安郡王妃道:“还请王妃见谅。老身不知今日会见贵客,未能准备表礼。”遗憾不能给安郡王世子见面礼。 安郡王妃掩袖笑道:“夏老夫人客气了。咱们都是在镇国公府做客,倒不用彼此客套。” 裴谦谦也上来给安郡王妃行礼。 安郡王妃一把拉住了裴谦谦的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端详。 裴谦谦一动不动,微微低了头。任安郡王妃打量,脸色丝毫未变,态度也算落落大方。 安郡王世子站在安郡王妃身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幅非礼勿视的样子。 安郡王妃就问了裴谦谦几句话,裴谦谦答的十分得体,让安郡王妃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就褪下手腕上一双碧莹莹的翡翠镯子,强行给裴谦谦套上,道:“今儿来得仓促,这一对镯子,你拿回去赏丫鬟们吧。” 裴谦谦笑着道:“初次见面。本不应受这样大礼。可是王妃所赐,不敢辞。请恕小女子斗胆了。”对安郡王妃又裣衽一礼。 安郡王世子的眼光微微抬起,裴谦谦如玉的手腕上打了转。 安郡王妃叫过自己的儿子,对他道:“这是镇国公夫人的契女,裴家大房的姑娘,裴谦谦。” 安郡王世子起身给裴谦谦拱手行礼:“世妹。” 裴谦谦也屈膝行礼:“见过安郡王世子。” 两人都不抬头,脸红红的对面站着,看得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都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贺宁馨也高兴,拿着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对裴谦谦道:“安郡王世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镇国公府,我们小子言还小,你就帮谊母一个忙,做半个主人,带着安郡王世子去府里头逛一逛吧。” 裴谦谦还没有答话,安郡王世子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一幅不肯越雷池一步的样子。 裴谦谦抿了嘴笑。对安郡王世子道:“世子别客气。若是不嫌弃,我先带世子去小子言屋里,让小子言带着世子去逛吧。” 贺宁馨明知小子言只有一岁多,裴谦谦不过是拿他做个幌子罢了,便依言道:“谦谦,你是姐姐,要多担待我们小子言一些。” 裴谦谦点点头。给屋里的人行礼道:“失陪了。”便起身先出去了。 安郡王世子犹豫了半晌,也给屋里的人行了礼,跟着一径出去了。 等安郡王世子走了,安郡王妃才松了一口气,对贺宁馨道:“这里怪冷的。” 贺宁馨便明白安郡王妃想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说话。便起身道:“夏老夫人也畏寒,咱们去暖阁里喝茶去吧。”说着,带着两人去了暖阁。 回到暖阁里面,贺宁馨屏退了众人,只留着绿茶在一旁烹茶煮酒,跟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说话。 安郡王妃已经对夏老夫人道:“若是老夫人不嫌弃,我们过几日遣媒人上门提亲。” 夏老夫人忙道:“谦谦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回去听听她祖父和大伯父的意思。” 安郡王妃忙点头道:“应该的。不过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们上门求娶,是应该的。” 到底裴家是女家,安郡王府是男家。男家上赶着女家是正常的,女家上赶着男家才会被人侧目。 夏老夫人想了想,便点了头:“承蒙王妃看得起。” 贺宁馨悄悄地问安郡王妃:“是不是太急了些?你还没有问过世子的意思呢。” 安郡王妃笑道:“不用问了。他肯跟着谦谦单独出去,已经很有谱了。” 绿茶烹了茶过来,给夏老夫人、安郡王妃和贺宁馨各斟了一杯。 安郡王妃轻啜了一口,才神神秘秘地道:“你们不晓得,我娘家的几个姑娘来的时候,他躲都躲不及,更别说这样陪着单独出去逛园子。” 听起来,辉国公府也不是没有打过安郡王世子的主意。 贺宁馨当然乐见其成,不过担心安郡王妃还不知道此事的烦难之处,便半吐半露道:“谦谦因为被除了族,亲事上不是很顺利。承蒙安郡王妃看得起,可是这些事情也不能瞒着王妃。——二皇子成日里去裴家,也是存了一段心事的。” 裴谦谦除族的事,安郡王妃已经从安郡王那里,知道了端倪,到不放在心上。二皇子的事,安郡王今日才对安郡王妃提起,不过让她放心,只要看上了裴谦谦,二皇子不是问题。 安郡王妃揭起盖碗茶的盖子,在茶水上轻划了两下,含笑问夏老夫人:“请问二皇子下聘没有?” 夏老夫人笑着摇摇头。 “那圣上有没有给裴首辅露过口风,想要谦谦做皇妃?”安郡王妃又明知故问。 夏老夫人又摇摇头。 安郡王妃便将双手一阖。道:“这不就结了?!——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无婚约在身,我想不出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什么能难得住这样一段好姻缘的。” 贺宁馨想了想,也觉得只要安郡王府不在意,他们更不用在意。 几个人便在屋里商议好了提亲的事情。 到了吃午食的时候。镇国公府的厨子整治了一桌好酒菜,贺宁馨请了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上座,自己在下首,和裴谦谦以及安郡王世子一起,打横相陪。 裴谦谦和安郡王世子一见如故。已经熟识起来。 安郡王妃吃完午食,便带着安郡王世子告辞离去。 夏老夫人午后都会小睡一番。 贺宁馨便伺候夏老夫人去暖阁小睡,自己带了裴谦谦去内室说话。 裴谦谦自然知道贺宁馨要问什么,不待贺宁馨开口,便羞红了脸,道:“安郡王世子,的确是个君子。” 贺宁馨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君子?是什么意思?” 裴谦谦的羞涩也是一闪而过,闻言大大方方地抬起头道:“不欺暗室,懂得为别人着想,尊重别人。” 贺宁馨故作不知:“别人?别人是谁?——我倒不知,哪里就出了个别人?!” 裴谦谦再大方,此时也听出贺宁馨在打趣自己,不依地跟贺宁馨闹起来,终于露出了点儿她那样的年岁里该有的小儿女情态。 贺宁馨心里高兴。对裴谦谦悄悄道:“你若是不反对,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 裴谦谦没有想到这样快,有些吃惊地道:“安郡王妃太着急了吧?——还有安郡王那里,安郡王妃总不好自己做主的。” 贺宁馨没有说此事是安郡王建议的,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知道,从提亲,到换庚贴。再备嫁妆,下聘礼,这样算起来,怎么要个两三年的时间。那时候你已经及笈了,也可以嫁人了。依我说。要留你到十八岁再嫁呢。”年纪大一些,生孩子难产的危险就小一些。 裴谦谦并无异议,笑着道:“全凭长辈做主。” 贺宁馨跟裴谦谦咬耳朵:“……只有定了亲,你们才好往来。安郡王世子,并没有通房侍妾。安郡王府就没有这个传统,你尽管放心。”没有名份的来往,便是私相授受了。 裴谦谦脸上红成一片,却低着头没有再反驳贺宁馨。 小子言也要午睡,此时午后的镇国公府,显得十分安静。 贺宁馨和裴谦谦也都在内室歪了一会儿,直到小子言醒了,拿着拨浪鼓乱摇,才将众人都唤醒了。 夏老夫人和裴谦谦在镇国公府又用了点儿小食,便告辞回府了。 晚上简飞扬回来的很晚,比早上出去的时候,似乎又担心了几分。 贺宁馨一直睡不着,等着简飞扬。 简飞扬去净房洗漱过后,轻轻地掀了被子,看见床里面贺宁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扬了嘴角笑道:“还没睡?” 贺宁馨嗔道:“等你呢。”等简飞扬上了床,贺宁馨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简飞扬叹了口气,摸了摸贺宁馨的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是武将……”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宁馨知道定是有事,摇了摇简飞扬的胳膊,问他:“有事说出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不要自己担心过愈了。” 简飞扬两只胳膊抱在脑后枕着,看着床顶挂着的合欢挂坠,低声道:“西南今冬大旱。” 贺宁馨心里咯噔一下,忙坐起来问他:“有多久了?圣上怎么说?要不要赈灾?——羌族人那里,情形如何?” 西南只是大齐朝的一小部分,却是羌族人的主要聚集地。 这么多年来,羌族人几次大规模的进攻大齐,都是在他们遭了天灾之后。 简飞扬是在对羌族人的战役里崭露头角的,自然对那里的情形特别关注。 6000字。二更合一,含为碧缕纱升为护法的加更。感谢碧缕纱打赏的生日蛋糕。感谢cat82jiang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昨天的粉红票好多,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谦谦和安郡王世子配对。~~o(_ 重生空间守则第67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档南3甲聊タ础 感谢tayg纟∞、∞tag打赏的平安符。 字大章,含为碧缕纱升为长老的加更。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下周一粉红120加更。on一no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时地利 上 楚华谨也知道了西南大旱的消息,正跟自己的人联络,看看他们有何打算。非常文学 柳梦寒袖着个匣子来到楚华谨的中澜院,问他道:“侯爷,西南大旱,侯爷可想出点力,解民以倒悬?” 楚华谨叹了口气,道:“我如今在京里赋闲,哪有机会?” 柳梦寒将匣子推到了楚华谨面前,含笑道:“侯爷打开瞧瞧。”又意味深长地道:“机会不是等来的,是自己寻来的。 楚华谨狐疑地盯了柳梦寒一眼,并不敢伸手打开匣子。 柳梦寒等了一会儿,看见楚华谨警惕的目光,眼珠转了转,想起上一次自己在名册上下毒的事,似乎并没有毒倒楚华谨,便掩袖笑道:“侯爷放心,这个匣子上没有毒。”说着,亲手将匣子打开,又将匣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一一给楚华谨看。 楚华谨虽然强自镇定,放在桌上的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这······这么一大笔财产…… “你从哪里得来的?”楚华谨终于镇定下来,面如寒霜地问柳梦寒。 柳梦寒咯咯一笑,手指敲着那些东西,意有所指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弄来这么一大笔家当?——当然是老侯爷留下的。侯爷不妨捐一部分给朝廷,帮圣上赈灾,说不定能寻到机会,去西南……” 楚华谨心里一动,也仲出手去,将那些东西取了过来,一一看下 老头子居然不声不响,在外面留了这么多的家财! 楚华谨感慨之余,倒还有些分寸,问柳梦寒:“那你想要什么?”知道柳梦寒是无宝不落的,绝对不会那么好心,拿了银子出来帮楚华谨谋前程。 柳梦寒收了笑容,正色道:“既然侯爷问起来,妾身不妨切实以告。—侯爷再不打算,宁远侯府大厦将倾妾身也不能幸免!” “胡说八道!”楚华谨怒喝一声,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指着大门口,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你给我出去!” 柳梦寒也慢慢地站起来,冷笑一声,道:“侯爷不听就算了。忠言逆耳,向来就是不受待见的。”柳梦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侯爷仔细想想,裴家的老狐狸怎么会听任他们家的两个外孙被除族,而且除族之后,立刻将芬姨娘除了族,跟宁远侯府彻底划清界限?!” 想起裴谦谦最近和安郡王府的亲事,楚华谨再不愿意面对,也知道柳梦寒说得有几分道理,抬手叫住了她:“你等等!——把话说清楚也不迟!” 柳梦寒住了脚在门口顿了顿,背对着楚华谨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华谨看了一眼中澜院的院子,沉声道:“跟我到外书房来。” 柳梦寒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转瞬即逝。 楚华谨一言不发地带着柳梦寒来到了外院的外书房,又领她进了书房的密室。 柳梦寒毫不在意地四处看了看,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对楚华谨道:“侯爷,我现在儿女都不在了,只有指望侯爷给我养老,怎么会跟侯爷过不去?——侯爷大可不必防着我。” 楚华谨一想也对。柳梦寒如今没了儿子,女儿进了冷宫,跟死没有两样。她要是还跟自己这个宁远侯府的主子过不去,就是自寻死路了便放了一半的心,问她:“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问得是柳梦寒说宁远侯府大厦将倾的话。 柳梦寒惨然一笑,对楚华谨道:“难道侯爷还看不出来吗?——圣上想让大皇子做太子,就万万不会留下我们宁远侯府的!”其实如今的宁远侯府,已经外强中干圣上未必不会留下宁远侯府。不过是柳梦寒有别的盘算罢了…… 楚华谨只听出了一层意思,忙反问柳梦寒:“怎会如此?!我们是大皇子的外家,圣上不会这样不给大皇子面子吧?” 柳梦寒哈哈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楚华谨道:“侯爷,外戚向来是把双刃剑。以圣上的为人,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还有,您以为,老侯爷的盘算,圣上真的不知道吗?您以为,一个反贼的儿子,圣上会容得下吗?!” 历朝历代,造反不成功的那一方,都是被灭了族的,有时候甚至诛一族不够,还要诛九族、十族! 楚华谨方才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密室里走来走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柳梦寒:“圣上真的知道?不会吧?——若是知道,还能容忍这么久?还有三位皇子,岂不是也是反贼的后人······” 柳梦寒恨不得敲开楚华谨的榆木脑袋,忍了又忍,才道:“侯爷忘了,大小姐是嫁出去的人,她的儿子,不是楚家人。”当然就不算反贼的后 除非是皇后谋反,想拉皇帝下马,皇帝才会容不下皇后的亲生儿子。就像隆庆帝时期的皇后巫蛊案一样,说皇后咒隆庆帝早死,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时的太子早日继位,所以隆庆帝在处死皇后的同时,也要杀当时还是太子的宏宣帝。若不是老镇国公简士弘金殿血谏,宏宣帝如今早已是黄土一了。 再说了,皇帝在诛别人的族的时候,从来就不将自己家放在别人的族里面了。比如像老宁远侯谋反这种情况,若是要诛九族的话,老宁远侯出嫁的女儿一家,包括他的女婿和外孙,也就是皇帝和三位皇子,也算在诛九族的“父族四”里面的。可是要这样算的话,那皇帝得把自己诛了才行。 有这样“大义灭亲”的皇帝吗?——-当然没有。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苟且偷生,是不会自个儿诛了自个儿的。 柳梦寒好不容易跟楚华谨讲明了这个道理,又叹息道:“侯爷,说句不该的话,您就不能把自己和三位皇子放在同一牌面上。——你们根本是不同道上的人,千万别认为圣上能容得下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能容得下侯爷您。这完全是两码事。” 楚华谨的脸色阴沉下来,黑得能滴下水。 “你说,我该怎么做?”楚华谨问道。 柳梦寒笑了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事?侯爷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什么都不做,妾身就早些出去订几口棺材要紧。” 楚华谨沉默不语。 柳梦寒起身告辞:“侯爷早做准备吧。再迟疑,就算有法子,也施展不开了。” 楚华谨摇头道:“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你以为凭这点银子,还有那西南的五万军户,我们真的能翻天不成?” 柳梦寒见楚华谨口气松动了,赶紧加了一把柴火:“侯爷,成大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侯爷在京城,如龙困浅滩,当然施展不开。可是要去了西南,自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具了。——西南大旱,对圣上是打击,对侯爷,可是天大的机缘。” 话说到这里,柳梦寒已经不想再往下说,对楚华谨福了一福,告辞离去。 楚华谨坐在密室里想了很久,还是拿不定主意。眼看天色渐黑,楚华谨从密室出来,却看见裴舒芬笑着坐在他的外书房书桌背后的椅子上,含笑看着他,手里把玩着楚华谨放玉玺的匣子。 楚华谨吓了一大跳,赶紧回身看门窗关好了没有。 裴舒芬脆生生地道:“侯爷不用着忙,门窗我都关好了。是柳太姨娘走了之后关的,侯爷放心!” 楚华谨回过身来,问裴舒芬:“你是怎么逃出诏狱的?现在住在哪里?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上下打量裴舒芬,见她气色红润,衣着光鲜,不像是在逃落魄的样子,越发疑惑起来。 裴舒芬一时语塞,只好含糊其词地道:“妾身幼年时,跟一个世外高人学过道法,懂一些法术,会穿墙而过,也会些缩地之术而已。 楚华谨虽然不是很信,可是裴舒芬确确实实从诏狱逃了出来,这是做不得假的。而且在宁远侯府来去自如。 想到自己身上雷公藤的毒,楚华谨有了几分热情,问裴舒芬:“那天你说有法子解雷公藤的毒的。——解药呢?” 裴舒芬上次一气之下,将解药都扔回琅缳洞天的白雾里了,此时听楚华谨说起来,笑道:“解药自然有。不过妾身为何要给侯爷解药?侯爷是妾身的什么人啊?” 楚华谨很是惊喜,“你真的有解药?——你若是真有,我这个正室的位置,就是你的!”许诺了要将裴舒芬扶正。 裴舒芬虽然知道小妾是不能扶正的,可是她觉得自己的情况不一样,不能叫“扶正”,而是跟“复婚”差不多。——只不过楚华谨的话还是不能相信罢了。 “侯爷的话,妾身信不过。侯爷得拿些信物来,妾身才跟侯爷合作。”裴舒芬托起放了玉玺的匣子,往天上抛了抛。 楚华谨担心裴舒芬将匣子摔了,忙上前道:“你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放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让我收着吧。我给你写个字据,画上押不行吗?” 裴舒芬摇摇头,拿着玉玺,突然凭空消失了。 粉红120的加更送到。很及时吧~~~~纟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时地利 下 楚华谨眨了眨眼睛,发现裴舒芬真的凭空消失了,吓了一,赶紧到裴舒芬刚才坐得位置上摸了摸,发现真的没有人! 楚华谨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裴舒芬刚才的位置上,很是有些不舒服,似乎这把他以前坐惯了高背楠木卷云纹扶手椅上生了刺一样,直让他如坐针毡。/非常文学/在上面磨蹭了良久,楚华谨终于将这把椅子搬开,换了把镂空蟠龙腾云纹的官椅过来坐了,才觉得好受些。又去自己藏东西的暗格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更是忐忑不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舒芬突然又凭空出现了,站在书桌前面冲楚华谨笑,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有一粒药丸。 楚华谨又惊又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站起身来,绕到书桌前,抓住了裴舒芬的肩膀,急切地问:“我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拿走了?” 裴舒芬斜了楚华谨一眼,道:“侯爷,若不是我,侯爷的这些东西,今儿凌晨时分就被别人的探子搜走了。” 楚华谨抓住裴舒芬肩膀的手紧了紧,两眼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什么探子?!” 裴舒芬叹了口气,将楚华谨的手从她肩膀上挪开,自己走到书桌对面的锦凳上坐下,指着书桌后面的位置,对楚华谨道:“侯爷坐。这事妾身也是自打出了诏狱之后,才晓得的。” 楚华谨心里怦怦直跳,似乎以前一直有些疑惑,想不明白的事情都要揭晓了。 裴舒芬想起这一阵子自己在各个勋贵府上,还有一些内阁阁臣的后院里面偷偷出没,听来了许多消息,又躲在琅缳洞天里将所有的史书律例都看了,才知道自己以前真是自误了。她空有空间法宝在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她一直以为自己比这里的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便能无往而不能·谁知却是一次又一次地着了人家的道儿而不自知。 还绡那个居心叵测的贺宁馨,似乎跟自己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只可惜裴家、镇国公府和贺宁馨的娘家贺家,都贴了符纸,她不能从琅缳洞天里面直接进这些府里·验证一下她的猜想。而皇宫里面,就算不贴符纸她也进不去。她要想到这些地方去,除非出了琅缳洞天,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可是她又怎么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缇骑捉拿逃犯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还有高额的赏银,她一现身·就会被人认出来,扭送到缇骑那里换银子去了。 不过裴舒芬觉得,就算这些地方去不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知道了自己错在哪里。如今只有趁着楚华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在其中翻云覆雨,帮着楚华谨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就可以了。 柳梦寒的提议·她躲在外面的多宝格后面,都听到了。 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打着什么主意·裴舒芬也略知一二。 造反她是绝不赞成的,柳梦寒那是地地道道的馊主意,她如今无儿无女,不想活了,就想将整个宁远侯府拉下马。裴舒芬觉得自己一定要阻止楚华谨落入柳梦寒的圈套,走上这条不归路。 不管怎样,只有楚华谨活得好好的,她的儿子才能有好果子吃。 “妾身自出了诏狱,就回到自己住的地儿,好好想了想。 后来又去那些勋贵高门的府上转了一圈·知道了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儿。”裴舒芬笑盈盈地道。 “你说得这些事,跟那些探子有什么关系?”楚华谨皱了皱眉头,还是不放过裴舒芬刚才说的话。 裴舒芬便将自己看见的,听到的一些事说了一遍。 看见楚华谨越来越黑的脸色,裴舒芬心里不知怎地,觉得很是畅快·笑着道:“侯爷现在明白了吧?圣上要的,其实一个无实权,扶不起来的侯府而已。只要咱们侯府不去争权,大皇子做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等大皇子登了位,侯爷想做什么不行?何必现在做出头鸟,戳圣上的眼睛呢?” 楚华谨想起老侯爷留下的东西,又有些不甘心,冷笑道:“出去逛了一阵子,我还当你真的长进了呢!—谁知还不如以前?!你说得这些,跟你嫡姐以前做的,有什么两样?都是示弱,装愚而已。可惜以前可能奏效,如今是再装也不可能了。” 裴舒芬不信。她以前所差的,不过就是不如嫡姐明白圣心而已。现在她明白了,只要楚华谨照她的方法做,还愁不能咸鱼翻身?! “傣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裴舒芬不虞地问。 楚华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将老侯爷当年猝死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只是道:“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人能管的。还是把解药给我再说吧。” 裴舒芬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就劝服楚华谨,总得让他吃些亏,才知道自己才是为了大局着想,柳梦寒那就是来拉着大家一起下水的,不是真的帮侯爷。 裴舒芬一边琢磨,一边将玻璃瓶递给楚华谨,道:“这是第一颗解药。别的解药,我会陆续送过来。侯爷得吃上三个月,才会断了根。另外,我去的地方,这大齐朝没有别人能去。侯爷大可放心。若是有什么要藏的,都放到我那里去就行了。” 楚华谨有些犹豫,不敢相信裴舒芬的话,只是接过药瓶仔细端详。 裴舒芬哼了一声,道:“侯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楚华谨也哼了一声,“我若死了,不就是你生的那个野种做宁远侯?怎么会对你没有好处?!” 裴舒芬大怒,劈手将那个玻璃瓶夺了过来,又打开瓶盖,将那粒药倒出来,扔到地上踩碎,指着楚华谨道:“那是你亲儿子!”说着,闪身又回了自己的琅缳洞天,生起气来。 楚华谨看见地上被裴舒芬踩碎的药丸,也有些惋惜·对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更加疑惑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打算还是哄着裴舒芬,将解药骗到手·解了毒再说。这个宁远侯的爵位,还是让方姨娘的儿子袭了吧。 想起方姨娘楚华谨也有一丝挂念。他去西南做总兵的时候,带了方姨娘赴任。后来仓促回来奔丧,就没有带着方姨娘一起回来。 如今他被调了职,不能再回西南,方姨娘却一直不见回转。他派去接她的人也没有回音·不知出了什么事,想着还要再派一批人看看。 柳梦寒又过来催促了楚华谨几次,让他早做打算。 楚华谨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将裴舒芬的话说了出来,问柳梦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柳梦寒一惊,没想到楚华谨还有这份见识,便缓和了语调,并未再逼他·只是暗地里通知了自己的人手,让他们在西南想办法跟羌族人接洽。 老宁远侯楚伯赞镇守西南时日长久,阁羌人的首领早就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柳梦寒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比楚华谨强点儿,手下人也有路子。 时光倏倏过去,已经是阳春三月。 下江南去清点江南官仓存粮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先行回了京。这一次,他的行程倒是颇为顺畅,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跟宏宣帝派出的钦差作对,同上一次出行,简直是天差地别。 贺思平风尘仆仆地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宫里面圣。 宏宣帝听了贺思平的回禀,脸上的忧色又多了几分。 “江南这两年说是风调雨顺·怎么入官仓的粮食只有这么点儿?”宏宣帝看着贺思平递上来的官仓帐目,仔细查看。 这本帐目大致上是正确的,只是具体存粮稍有出入。贺思平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在江南大肆整顿了一番,逼着从官仓借粮的官员还粮。——并且不要银子,只要粮食。不交就带了兵士·去那些欠粮官员家里的田庄里去搜,去查。 以至好多官员上书弹劾贺思平,说他有辱斯文,抢人家女眷的嫁妆私房的粮食以肥官仓,是个急功近利之辈,也有损朝廷的体面。 宏宣帝也是在民间待过的人,这些官员的小九九,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大齐官员不能经商,所以这些官员家里的私产都是挂在正室夫人名下,有的假托是嫁妆,有的假托是私房。其实都是一回事。 也许有的人家真的是嫁妆和私房,可是家里明明有粮食,还要去官仓借粮,就有些其心可诛了。 况且贺思平在江南,并未请了钦差的尚方宝剑,杀过任何一个欠粮的官员,都是直接到这些官员家里查抄了事。 至于这些官员以后会不会丢官,便是宏宣帝和内阁的事,不是贺思平的职权范围,他只管实情上报就是了。 多亏了这番查抄,江南的官仓实际存粮才和帐本对上了号。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宏宣帝拿了纸笔过来算了算,对贺思平叹道:“只能希望东南那边的官仓能多一些存粮。” 二皇子一月底也去了东南查验官仓的存粮,还没有回转。 贺思平在江南的时候也知道这些粮食不够,集思广益,想了一些法子,此时便对宏宣帝道:“陛下,赈灾是为了我大齐的黎民百姓。官仓的粮食固然占大头,不过江南的商人富户,也都有心思,想帮陛下分忧解难。” 宏宣帝笑了笑,道:“从民间征粮?这些人的想法是好的,就怕这样一来,市面上的粮价又要上涨,反而影响了没有受灾的老百姓的日子。” 贺思平不善经营,想得没有宏宣帝那么多,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便又琢磨了一下,对宏宣帝道:“要不,让他们就捐银子?有了银子,可以从别的地儿买粮过来赈灾。”贺思平咳嗽了一下,笑眯眯地建议:“比如,临海相望的倭国……” 倭国自上次被宋良玉和简飞扬联合痛击之后,倒是有几年没有再马蚤扰大齐朝的海城。且大齐有了水军和铁驳船,已经将大齐海域附近的几个岛屿都占了,设了长期驻扎的卫所,当作是大齐的疆土一样守卫起来。 这样一来,大齐的疆域·又向东拓宽了不少,跟倭国近了许多。站在大齐最东面的岛屿上,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倭国的海岸线。 宏宣帝眼前倒是一亮:“好主意!” 从倭国买粮回来专门赈灾,自然不会影响大齐的粮价。如果倭国的粮食比大齐还便宜·倒是可以多买一些······ 宏宣帝露出神往的笑,像是在问贺思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不知倭国这几年的出产怎么样?” 贺思平的夫人许夫人,是经商的好手。近年来跟着罗家,也组建了自己的小船队,没有和罗家一样去外洋,只是东面海域和南面海域的几个地儿。倭国倒是常去。 贺思平这两年倒是听许夫人说起过·说倭国近两三年风调雨顺,粮食收得多,倭国人又少,经常到了要贱卖的程度。许夫人自己的粮铺,这几年都是从倭国买回来粮食,就算多交一笔关税,可是按着大齐的市价卖出去,还是挣得盆满钵满。 “陛下·倭国这两年听说风调雨顺,只是被我大齐封了海。我们的船可以过去,他们的船不能过来·被打击得很厉害。”贺思平忙拱手回道。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道:“也好。等老二回来,再做计较。”想到就算东南官仓不足,也有了地方去弄粮食,宏宣帝心情大好,立时赏了贺思平两个月的休沐假期,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 宏宣帝看得出来,贺思平的年岁不饶人,这一趟去了江南,回来两鬓都斑白了。 贺思平大喜。这赏赐·比升他官,或者赏他金银更让他开心,忙乐滋滋地谢过宏宣帝退下了。 回到贺府上,贺思平想到自己将许夫人赚钱的点子给卖了,有些不好意思,回到家里·便将自己给许夫人带的各样礼物拿出来。 带回来的布匹放在内室的炕上,首饰都一一摆在许夫人的梳妆台 许夫人今日正好去了贺宁馨的镇国公府,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去了。 贺思平等不及,自己坐了车,也去了镇国公府,还将给贺宁馨、简飞扬和小子言带的礼物一起带了过去。 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 贺宁馨小厨房的厨娘,是许夫人前几年给她荐来的,从许夫人娘家阳送来的,做得一手好东阳菜。 东阳菜的特点便是特别注重用新鲜的食材,并且烹饪方法多用蒸、焖、灼和凉拌,以图保留食物本来的色香味。味道以鲜嫩为主,带些甜味,十分可口。 小子言的牙齿越长越多,也不再吃人奶,而是改喝羊奶,也开始跟大人们一起上桌子吃饭了。他一吃到东阳菜,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每顿饭都要津津有味地吃上一两个菜才罢休。 今日午食又有许夫人在这里,贺宁馨的小厨房备得,当然全部都是东阳菜。 给小子言准备的是一碗剁碎了的海蛎肉和鲜肉一起蒸出来的肉羹,还有东阳的金鲟蟹剔出来的蟹肉,做了蟹肉丸子,用高汤炖了,肉质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小孩和老人都爱吃。 给大人吃的,就是四个菜,糟鸭,沾特制酱料吃的白灼虾,清蒸扇贝,和一个蔬菜杂烩。还有一个费功夫的鱼柳酥皮海龙王汤,一个大大的玉白瓷祥云如意纹的高脚大汤碗放在桌子中央,汤碗下面有小火温着,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 卢珍娴的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如今抱出来和小子言一起玩耍。 小子言对妹妹十分关爱,几次要偷着给妹妹喝汤,都让贺宁馨制止住了。 卢珍娴便让||乳|娘将孩子抱走去喂奶,免得打扰大家吃午食。 小子言笑眯眯地对妹妹挥挥手,像个大人似地道:“快吃!快吃!子言等你啊!” 桌上的大人笑成一团。 贺思平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笑着问:“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可是我来着了!” 贺宁馨忙起身行礼,卢珍娴也跟着起身,给贺思平行礼。 贺宁馨又嗔着带贺思平进来的仆妇,为何不先通传一声,她们也好去二门上迎接。 贺思平笑着道:“你别怪她们,是我让她们不要通传,硬是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 许夫人没料到贺思平这次回来的这么快也起身给贺思平见礼:“老爷怎么不提前派人回来传个信儿?” 贺思平乐呵呵地来到许夫人身边,对众人道:“坐,坐,大家都坐。” 卢珍娴见贺宁馨娘家爹娘都来了也知道贺宁馨的爹贺思平去了江南好几个月,也是他们一家子人好好说说话的时候,便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一下了,我要去看看子慧。”卢珍娴的女儿由简飞振取名叫子慧。 贺宁馨忙挽留她,道:“吃饱了没有?子慧那边有||乳|娘呢,你不多坐会儿?” 卢珍娴笑着对她眨眨眼道:“我听见子慧在哭呢!” 子言已经被贺思平抱在怀里,正在被贺思平的胡子扎得左躲右闪。听见卢珍娴的话,忙转过头来问:“妹妹在哭吗?子言怎么没有听见?” 卢珍娴笑道:“这个吗,只有娘亲才听得见哦!”说着,含笑告辞出去了。 子言听得莫名其妙-,却又被贺思平拿出来的一个新奇的小木剑吸引住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贺宁馨便对贺思平道:“爹,您过来吃饭。”过去将小子言抱了过来。 小子言忙着要去耍弄自己的木剑从贺宁馨身上挣下来,急着叫唤:“去外面!去外面!”想跑出去玩。 贺宁馨见三月天的天气已经暖和了,便让||乳|娘带着小子言出去又使了两个丫鬟跟出去。 小子言在院子里举着木剑呼喊跳跃的声音传到屋子里,屋里的三个人心情都开朗起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已经给贺思平摆了一副碗筷过来,又拿了一个犀角杯,放在贺思平面前。 贺宁馨取过竹叶青的小酒瓮,亲自给贺思平斟了一角酒,问道:“爹此去江南,行程还算顺畅?” 贺思平端起犀角杯,喝了一小口,又夹了些菜吃了,才笑着避:“还行。比上次好多了。” 贺宁馨帮着贺思平舀了一碗汤放到他手边,又问道:“爹是先回家呢,还是先进了宫?” 贺思平想起自己宫里给宏宣帝出的主意,有些尴尬地看了许夫人一样,打着哈哈道:“当然要先进宫将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才能回家啊。—这不我一回家,见夫人不在家里面,就立刻寻出来了。”讨好地给许夫人也斟了一角酒。 许夫人同贺思平多年夫妻,见了贺思平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又做了些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事。 许夫人皱了眉头,端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来,偏了头扫了贺思平一眼。 贺思平被许夫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偏这些事又不好在饭桌上说,只好赶紧端起自己的犀角杯,又喝了一大口。 贺宁馨在旁边抿嘴笑,不再多话。 三个人静悄悄地吃完午食,便进到里面的暖阁叙话去了。 贺宁馨的大丫鬟绿茶烹了茶过来,给贺宁馨和许夫人、贺思平各上了一碗,就出去守在外面的屋子里,不许人进来。 从暖阁到外面的堂屋,中间还有一个隔间。 绿茶守在外屋通往隔间的门口,自然更稳妥一些。 贺宁馨见爹娘都喝了茶,便直言不讳地问道:“爹,江南的官仓存粮怎么样?追回了多少?”不用想,贺宁馨就知道官仓的存粮不会是实打实的在那里。 贺思平知道贺宁馨为何关注江南官仓的存粮,都是为了简飞扬着想。西南的旱灾处理不好,一场大战就又迫在眉睫。简飞扬身为镇国公,且又是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如果他不领兵上阵,倒是怪了。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on~no。字,含为碧缕纱升为掌门的加更。俺最近的工作会有些变动,所以可能早上八点这一更,会改到早上十点。如果大家八点没有看到,十点来看就行了。1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山之石 上 贺思平听见贺宁馨问起下江南查官仓的事宜,想起自己给宏宣帝的进言,知道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迟早许夫人会知道真相的,还不如趁着女儿在这里一口气说了,许夫人想着自己也是为了女儿、女婿着想,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非常文学 贺思平放下茶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义凛然地道:“江南官仓的存粮,倒是都追回来了。有你爹我出门,任他贪官再j诈,也逃不过你爹的一双慧眼!”说着,话锋一转,给贺宁馨和许夫人说起了自己在江南跟那些拖欠官仓存粮的贪官们斗智斗勇的故事。 “你不知道,那姓李的官儿,格外j猾。别人一般都将私产挂在正房夫人名下,唯独他,偏偏挂在小妾的名下。你爹我,一时失察,上一次就让他胡弄过去。”贺思平大手一挥,站起身,跟说书的先生一样抑扬顿挫起来。 贺宁馨听说江南官仓的存粮都追回来了,心里一宽,听着贺思平的话,觉得格外有趣味,伏在许夫人肩上,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那这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有诈的?”许夫人将贺宁馨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问贺思平。 贺思平头一扬,在暖阁里来回走动了几下,道:“也是天助我也。上一次只是泛泛而查,就没有注意到其中的蹊跷之处。这一次,我是拿着欠官仓粮食的官员名单挨个查核,并且登记各家夫人名下的私产,方才发现这李县丞家有些特别。别人家的夫人名下,都有房产田地数处,只有这李县丞的夫人名下,什么都没有。我就一时好奇,问那府里的知府,说这李县丞夫人,是不是出身寒微连份像样的陪嫁都没有?” 彼时江南府城的县丞是正七品,正室妻子可称孺人。根据大齐朝的律例,四品官以上的夫人可以请封诰命,成为诰命夫人。五品以下到正七品就只能请封诰敕,称敕命而已,不过也可称夫人。不比七品以下,那些八品、九品官员的妻子,就只能称太太,不能称夫人了。 做到府城的县丞这样正七品的职位,又不是科举出身这位李县丞,也算是有些本事,家里也是有家底才做得到的。而有家底的人,又怎么会娶个寒门小户的女人做正室? 也许李县丞是例外吧? 贺思平一时好奇,便多事了些,问起了这些闲话。 谁知那知府却愕然道:“怎么可能?李县丞是外地人,可是他的夫人,却是在本地娶的乃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富户嫡女。当时出嫁的时候,嫁妆就流水一样抬了三四天才抬万。怎么可能是寒门小户之女?!” 贺思平手里的单子,是让缇骑帮着查来的知府自然不知道各家夫人的陪嫁或者私房有多少,所以并不知道李县丞夫人的陪嫁不翼而飞这回事。 听了知府的话,贺思平方才觉得有些蹊跷,便以为缇骑查访来的财产清单有误,赶紧请他们再去核查。又仔细询问那知府,问清了李县丞正室妻子的娘家所在,亲自带了人,装了是从京城来办货的客商,去李孺人娘家明查暗访。 这一查,才查出李县丞跟正室夫人成婚多年生有二子一女·皆已长大成|人。后来李县丞有一次出去办差,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小妾,说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孝女,孤苦无依自愿卖身为奴。李县丞怜香惜玉,不舍得这样的玉人儿为奴,便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纳了这位孝女为妾。 李县丞据说很是宠爱这个小妾,将家里的私产都改写了小妾的名字,而不是夫人的名字。还劝说自己的夫人,想将她的陪嫁和私房都哄了出来,也写作了小妾的名字,说是防备上头查贪腐查到他头上,他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这孺人的娘家虽然在当地,可是只是一介商人,只有李县丞这个女婿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又仗着李县丞的势,做了不少生意,生怕李县丞这座大山倒了,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敢为自己的女儿出 李县丞的夫人不傻,这样荒谬的主意当然是不从的,可是架不住连她自己娘家人都站在李县丞这边,逼她把私房和李家放在她名下的私产都交了出来,换了小妾的名字。 要说这一招还是管用过的。贺思平第一次下江南查贪腐的时候,居然就让李县丞躲过去了,没有查到他头上。所以钦差走了之后,李县丞和自己的宠妾食髓知味,变本加厉,又软硬兼施,逼着那位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也都写在了小妾的名下。 听到这里,许夫人先叹息了一声,道:“这夫人怎么这样好说话?她要是咬死了不松口,她娘家也不会怎样吧?” 贺宁馨却笑了笑,问贺思平:“那这位孝女宠妾,可有儿子没有?” 贺思平两手一拍,笑眯眯地道:“我女儿就是聪明,总能一针见血!有,她进门不到八个月,就生了个儿子,说是早产。后来过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儿。李县丞的夫人便搬进小佛堂诵经,李县丞的二门上,就是小妾当家了。让人称她‘二夫人,,不许叫姨娘。 贺宁馨叹了口气,道:“既然有了儿子,自然要争家产了。若是李县丞的正室夫人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让那女人进门的时候签下卖身契,任凭她生多少个儿子,任凭她名下有多少财产,都是枉然。”签了卖身契,就是入了贱籍,给人做妾也是贱妾,不得扶正的。 贺思平这下不笑了,看着贺宁馨道:“你听人说过这事?”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只参了这李县丞宠妾灭妻,混乱纲常,可没 重生空间守则第68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没有说过别的啊?” 贺宁馨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掩袖笑道:“太好了!原来这位夫人也不是一味软弱之辈,其实已经不动声色地拿住了那位孝女宠妾的三寸了!” 贺思平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后来我查到李县丞的私产都在这位孝女宠妾名下,便直接带人去了她名下的那些庄子,将粮食都抄了来,归还到官仓了。” 贺宁馨看着贺思平满眼的笑意。知道他还有后话没有说便笑眯眯地和许夫人对视一眼,故意就是不催。 贺思平等了半天,见贺宁馨还没有问他,有些着急了。这件事是贺思平在江南清查官仓存粮的波诡云谲之中,舒散紧绷心情的调剂,自觉做得十分到位,忍不住要在妻子女儿面前卖弄卖弄。 贺宁馨见贺思平脸都急红了,方才笑着问:“还有呢?那位夫人就让此事这样揭过?!” 贺思平忙接了话头,道:“当然不会。这位夫人既然手握宠妾的卖身契,一直隐忍不发怎么容得此事轻轻揭过?——自从李家的庄子被抄之后,这位夫人便从小佛堂里出来,央人写了状纸,状告那位孝女宠妾谋夺ˉ嫡妻的嫁妆和私房,还数次企图以妾害妻,要求追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这位小妾绳之以法。” 贺宁馨点点头,道;“这位夫人着实聪明。她挑得时机也是极好的。京城里面刚刚审结了宁远侯两位妾室谋害正室的案子,她这一出头,府城衙门必不敢懈怠。而且爹正好在那里作为京城里来的钦差,那位李县丞就算想使银子将此事压下去都做不到。” “不过这样一来,她跟李县丞的夫妻也算是做到头了。”许夫人有些惋惜地道,“世上的男人,负心薄幸的多,重情重信的少。女人真是一不小心,就会遇人不淑。” 贺宁馨默然不语。为了拿回自己的陪嫁和私房,将官司拿到衙门去打,而不是请李家的宗族出面解决,可想而知这位夫人其实是拼着自己不要那份财产,也不想便宜了那位贪婪的孝女宠妾罢了。 众所周知,这种官司一到衙门,至少一半的财产就拿不回来了。那些在官衙里面积年升上来的老父母官,有的是手段从富户手里挤银子。所以一般有族里争产的事情发生,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族内解决不会告到公堂之上。 那位夫人的破釜沉舟之心,可见一斑。 贺宁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贺思平却在一旁忙着跟许夫人保证,自己是那重情重信之辈,然后才满怀赞许地道:“那位夫人极为刚烈,根本就不想跟李县丞过了。状纸里除了状告那位孝女宠妾夺她家产,而且列了李县丞四项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四项大罪,说自己耻于同这种人做夫妻,要求义绝,拿回她当初所有的陪嫁和私房。” 贺宁馨和许夫人都对那位夫人的决绝既惊讶,又忍不住赞叹。 若是官府判了义绝,那位李县丞的官儿也就做到头了。更别提还有贺思平在那里推波助澜,暗地里帮着那位夫人。 贺思平笑着坐回了炕上,给许夫人斟了茶,才道:“所以,我又帮了那位夫人一把,参了这位李县丞一本。他本就不是科举出身,是走了门路,使了银子,熬年头才升上来的。我这里给他捅到圣上那里,下面那些收了他好处的人,生怕被他牵连,就都开始落井下石。这会子罢他官的旨意,应该已经到了江南的府城了。” 贺宁馨忍不住赞道:“这位夫人能够壮士断腕,倒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巾帼英雄。她这样过了明路,反而让人不敢轻视于她。” 贺思平也点头赞道:“正是。这位夫人的孩子也都大了,也娶了媳妇,中了秀才。今科乡试要是雀屏中举,也是举人官身了,就更不用害怕什么了。” 许夫人却叹息道:“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可是她也年华老去了。” 贺思平见这件事居然将许夫人听得伤感起来,忙又转了话题,道:“所以这一次,清查官仓存粮虽然很顺利,不过存粮着实不多。”转得牛头不对马嘴。 贺宁馨一下子就把刚才为那位李县丞夫人所生的感慨抛到九霄云外,着急地问贺思平:“这是怎么说?不是说都追查回来了吗?” 贺思平讪讪地道:“帐面上的当然都追回来了,可是帐面上的本来就没有多少……” 贺宁馨的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爹,您就给个准话吧?到底差多少?——也让我们有个准备,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贺宁馨已经迅速思考起来,从哪里能够弄到粮食,解一解西南的燃眉之急…… 许夫人也跟着催贺思平:“你就别卖关子了。瞧你之前东拉西扯地说人家的家务事就知道你后面还有话不好说出口。——快说吧,到底差多少?” 贺思平想了想,正色道:“到底差多少,这是机密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东南那边的存粮数,还没有报上来,另外,我已经跟圣上建议,要筹了银子,去……去……”贺思平突然软了下来惴惴不安地瞥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到底跟贺思平多年夫妻,一下子就明白贺思平出了什么主意,便也明白了贺思平为何之前要顾左右而言他,缓和气氛。 其实许夫人从贺思平一开始说江南官仓的存粮还是不够的时候,就把脑子转到倭国的粮食上去了。她最近几年,都有船队直接去倭国做生意,然后买了倭国的便宜粮食回来卖,自然对倭国的存粮略知一 “去哪里?”贺宁馨见贺思平就是不说最后一句话大急,紧着追问。 许夫人接口道:“去倭国买粮,是不是?”斜了贺思平一眼。 贺思平的背又佝偻了几分窝在炕桌后面喝茶,不敢看对面的许夫人一眼。 贺宁馨恍惚想起来,许夫人跟她说起过,倭国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产的很多,倭国的人口又不多,很多粮食在本国销不动,都贱卖了。所以许夫人这几年靠着同倭国做粮食生意,将自己的实力又壮大了许多。 “去倭国买粮固然可行,可是有着同样一个问题便是买多少的问题。若是差的不多,估计爹就不会提议去倭国买粮。如果差的多,那么该如何去倭国买粮,就要好好商议商议了。” 贺思平不懂这些经商之道,闷在一旁喝茶,竖着耳朵听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人一言的商议起来。 若是要买得多的话则消息一定要封锁得严。若是被倭国人知道,趁机哄抬粮价就不美了。而且到时候如何去买,不引起别人的侧目,都是大学问。许卜夫人是做惯了生意的老手。贺宁馨这一世在许夫人的教导下'触类旁通地懂了许多窍门。此时一一将难处和重点在纸上罗列出来,自然头头是道。 许夫人取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虽然只是大概,但是方方面面都涵盖到了。”说着,将手里的纸递给了贺思平,嗔道:“拿着,去照着你的数,仔细给圣上写个折子。——别提我们娘儿俩就行了。” 贺思平接过纸看了看,讪讪地道:“……那怎么好意思?” 贺宁馨抿着嘴笑,对外面叫道:“把小子言带进来歇一会儿。” 算算时辰,小子言也在外面疯跑了半个多时辰了。 外面候着的绿茶脆生生应了一声,出去使人领小子言进来。 没过多久,小子言一阵风一样地跑进来,举着小木剑在暖阁里继续呼喝。 贺宁馨看见小子言这样子就头疼,拉了小子言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不虞地问他的||乳|娘:“你就任小子言在外面一直这样疯跑?——看背上都汗湿了,一会儿招了风,受了寒怎么办?” 那||乳|娘赶紧跪下请罪,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子言看见||乳|娘跪下了,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是不呼喝了,呆呆地靠在贺宁馨怀里,老实了许多。 贺宁馨的另一个大丫鬟白茶也在外面服侍,此时听见里面的对话,赶紧叫了服侍小子言的丫鬟婆子过来,让她们去取小子言换洗的衣裳过来,擦干了汗,换上干爽的衣裳就没事了。 小弈言的丫鬟婆子便忙忙地去取了衣裳过来,让白茶拿进去了。 许夫人和贺宁馨一起,给小子言用温水擦了擦背,又用毯子包着,给他换上干爽的衣裳。 小子言玩闹了半天,也有些困了,又换上舒服的衣裳还有娘亲温暖的怀抱,便小脑袋如鸡啄米一般,在贺宁馨怀里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 贺宁馨见那||乳|娘满面羞惭也知道她平日里很是尽心尽力。今儿也可能是小子言太兴奋了,她还不敢管而已。 贺宁馨拍了小子言一会儿,见他睡实沉了,才慢慢放到||乳|娘手里,轻声道:“抱到他屋里睡去。今儿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定罚不饶。” 那||乳|娘忙惶惶地应了抱着小子言回他屋里小睡。 贺思平便对贺宁馨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代我们跟女婿说一声吧。” 贺宁馨忙留爹娘吃晚饭。 贺思平却想着回去给许夫人看他带回来的礼物,便对贺宁馨笑眯眯地道:“我这次回来,给你和飞扬,还有小子言都带了些礼物,先已经送到你的管事婆子那里去了。你记得看看,若是不喜欢,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去换些你爱的。” 贺宁馨忙道了谢,亲自送了爹娘出去,一直送到镇国公府大门外面才目送贺家的车远去了。 贺宁馨转身回了内院,让下人将贺思平带来的礼物搬到她屋里看了 贺思平这一次下江南,给她带回来一个楠木箱笼,一个樟木箱笼。 樟木箱笼里放了在江南采买的各式新样子的布匹。楠木箱笼里装了江南的一些土产干货,还有十只上好的昌都火腿。 贺宁馨让人将布匹抱到长榻上,一一查看。 只见里面有四匹湖绿织金牡丹花开的绣锦,四匹樱草黄缎织素银折枝菊的缎锦,四匹青莲色泥金暗花的素罗,还有四匹大红遍地金博古团花的缂丝,满满地将一个樟木箱子挤得严严实实。 贺宁馨知道贺思平的心思。那湖绿织金牡丹花开的绣锦大概是给自己的樱草黄缎织折枝花的锦缎,应该是给小子言做外袍的,而那青莲色泥金暗花的素罗,肯定是为简飞扬带的。只有大红遍地金的缂丝,一般用来送礼。 贺宁馨抿嘴笑,对候在一旁的白茶吩咐道:“取一匹大红遍地金博古团花的缂丝还有将那箱子里的各样土产干货取一些,加上一支昌都火腿,给二太太送过去。” 白茶知道是要给二老爷简飞振他们家送去的,忙应了声是,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重新取了东西,又换了一个大一些的拾篮拎着,去了二房的院子里,给二太太卢珍娴送礼去了。 小子言午睡起来,玩了一会儿,又吃了晚饭,等到眼睛都耷拉下来了,还没有等到爹爹简飞扬回来,便由||乳|娘抱着去睡了。 简飞扬晚上很晚才回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峻,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是忧心西南的情形,明白他大概已经在宫里知道了江南官仓存粮的事。 简飞扬洗漱上床之后,贺宁馨安慰他:“别为存粮担心,我爹已经建议圣上,去倭国买粮了。倭国粮食多,应该能解西南之急。” 简飞扬却苦笑着道:“圣上听了岳父的话,自然很高兴。等岳父走了之后,便让人户部的人去查国库的存银。” 贺宁馨的心又吊了起来:“难道国库的存银又出了岔子?” 简飞扬摇摇头,道:“存银倒是没有错,也都跟帐目对得上。可是和存粮一样,数目比想象的要少。——圣上一登基,就把嘉祥帝时候各项苛捐杂税都蠲了,将赋税都降到隆庆帝时候的水准。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加过税,还不时动用国库存银,去各地修路架桥,用这种方式帮助受灾的百姓恢复耕作。” 贺宁馨便明白,宏宣帝缺银子买粮。 字,含为碧缕纱升为宗师的加更。握拳,明天就是为碧缕纱升为盟主的加更了,胜利在望!on一no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么么大家。想要领分的书友,去俺的旧书《烟水寒》那里,有一个散分楼。大家去跟贴有一下就可以了。旧书那里每个月有250分,一直都没人领,都浪费了。这里到了月底也会有散分楼,大家跟贴领分就可以了。on一no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山之石 下 看见简飞扬忧心忡忡的样子,贺宁馨失笑:“不会吧?缺银,总比缺粮要好解决一些,你怎么比前几天还要更担心了?” 简飞扬将背后的枕头拍了拍松,仰面躺下,又给贺宁馨掖了掖被子,道:“我当然不是担心缺银子的问题。非常文学我是在想,这次赈灾,就算解了西南的燃眉之急,那羌人那边怎么办?”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简飞扬的意思。 其实这也是她这几天忍不住思考的一个问题。 羌人所居的大山,和大齐最西南的几个市镇接壤。两族以前没有开战的时候,羌人经常带着自己从山里搜集的山货,下山到大齐的市镇交换粮食、盐巴。大齐的商人定期在那里收购那些珍奇的山珍和罕见的皮毛,同时将粮食、盐巴卖给羌族人。 没有战役的时候,两族人也能互利互益。 可是一到荒年,羌族人猎不到山货,就会下山劫掠。而且羌族人战斗力强悍,一个羌族人,可以对抗三个大齐士兵。不过十个羌族人联合在一起,却未必奈何得了十个大齐士兵。——这就是个人力量和集体力量的差距所在。 如今大齐对西南的赈灾就要展开,羌族人在旁边看着,未免不会心急上火。 到时候,是同时对羌族人赈灾,养虎遗患呢?还是坚壁清野,只对大齐人放粮? 这样说起来,似乎无论怎样,一场大战都在所难免。 差别就在于,对西南的大齐人赈灾,至少能够保证不会有内乱,而是能够一致对外。 简扬在西南对抗羌族,从小兵做起,直到升为大将军自然对羌族人的作战习惯了如指掌。 可是这样世世代代打下去,何时才是一个头呢? 羌族人固然讨不到好,可是我们大齐的好儿郎,葬身在这种战争中的也不计其数。 贺宁馨听到简飞扬的慨叹,不由对他肃然起敬。 这种话,出自一个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的将军之口,没人会认为这个将军是贪生怕死,才不愿意打仗。 贺宁馨伸手过去,握住了简飞扬的手鼓励他道:“你是大将军,你说的话,圣上一定会细想想的。” 简飞扬也握紧了贺宁馨的手,微笑着问她:“你不会认为我贪生怕死吧?” 贺宁馨摇摇头,着急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会!——谁敢说你贪生怕死,让我去跟他说道说遗,保管让他痛哭流涕,觉得愧对列祖列宗自裁以谢天下算了!” 大齐朝以前,也有辞锋锐利的谋士,当真将敌对的一方说得吐血而 别认为书生文质彬彬干不过武将。其实三寸不烂之舌,有时敌得过千军万马。 两人说完话,都觉得心意相通,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倦意很快袭来,两人这些天都劳心劳力,很快就睡过去了。 过了没几天,二皇子也从东南清点官仓存粮回来了。 宏宣帝在养心殿看了二皇子带回来的册子,如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东南官仓的存粮,虽然帐面上比江南多可是实际存粮数,却比江南还要少,拖欠也很严重。 二皇子初生牛犊,比贺思平要硬气,请出了尚方宝剑,斩杀了几个欠粮最多的官员。然后带了人抄了他们的家,却没有抄出多少粮食,只查抄了一些金银珠宝和皮毛绸缎,于事无补。 宏宣帝听二皇子说了始末,便明白二皇子还是没有办过差,不比大皇子缜密,明显被东南有些官员给忽悠了,既没有追回所有欠的官粮,还做了某些人手里的刀,帮他们铲除了一些往上爬的障碍。 二皇子这趟差也办得窝窝囊囊。他不是傻子,以尚方宝剑杀了几个官员之后,便发现自己似乎被人利用了。他来东南查粮,最重要是追回粮食,而不是整顿吏治,他有些本末倒置了。 可是那时候,人已经杀了,影响已经造成,时间也被拖延了,又被有些官员弹劾他“滥杀无辜”,就不敢再大力追粮。最后追回了一半的欠粮,还有一半,只带回了欠条给宏宣帝看。 宏宣帝看着手里的册子和一堆欠条,沉吟良久,对二皇子道:“你下去吧。这事不怪你,都怪朕。” 二皇子不知宏宣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忙跪下请罪,道:“父皇恕罪,儿臣定当将功补过,为父皇追回存粮。” 宏宣帝摇摇头,看着二皇子,淡淡地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大可不必这样自责。这件事提醒了朕,要早下决断了。——你下去吧。” 二皇子心里一沉,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给宏宣帝磕了头,才下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景德殿,二皇子熏香沐浴,又换了身衣裳,才带着从东南带回来的礼物,先去大皇子那里,恭贺大皇子妃梦熊有兆,还送上了礼物。 大皇子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二皇子了,此时见他清瘦了许多,忙让人摆膳,陪他一起吃酒,问他这趟差办得如何。 二皇子摇摇头,仰脖儿喝了酒,道:“大哥别问了,总之是让父皇失望了。” 大皇子也微微有些失望,叹了口气,给二皇子又斟了一杯酒,劝他道:“也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又提醒二皇子:“临安乡君定亲的时候,父皇差我去道贺了。” 临安乡君便是裴谦谦的封号。 二皇子心里一痛,又喝了些酒,嘟哝道:“堂弟有什么好?就是生得比人强些,谦谦跟他,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大皇子忙制止他道:“你又能说得上话?喝醉了就回去睡觉去,别乱说话。——谦谦也是我们的表妹,她得了佳婿,你该祝福她才是。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人看不起。” 二皇子乜斜着眼睛问大皇子:“以后宋将军嫁人的时候,你能这样说,我就服了你!” 大皇子沉默了半晌,道:“我早就盼她得一佳婿。” “我不信。”二皇子酒入愁肠又醉了几分,跟大皇子叫起板来。 大皇子笑了笑,亲自将二皇子扶起来,搀扶到旁边的偏殿里歇息低声道:“你若是心里真的有她,为她好,应该盼着她一咂顺遂,事事如意,而不是只想将她当作自己的禁脔,见不得别人染指····…”像是在劝二皇子,又像是在说自己的心事。 二皇子口齿愈发缠绵·嘟哝几句,便睡过去了。 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裴谦谦开始正式备嫁妆了。 彼时大齐朝无论是高门,还是一般百姓嫁女,都讲究丰厚的陪嫁。那些疼爱女儿的家里,都恨不得倾其所有,为女儿备一份可观的嫁妆。 裴谦谦的情形,又同一般的女儿家不同·当然更是慎重。 裴家的老封君夏老夫人,一直遗憾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为了当今圣上重返皇位·走入了一场政治联姻,最后却在圣上登位后不久,撒手尘寰了。若不是宁远侯府如今也在走下坡路,夏老夫人会更不忿一些。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弥补了,为自己女儿的亲生女儿,谋一份良缘。 安郡王府唯一的世子,身份高贵自不用说,关键是安郡王府家教好,从没有通房侍妾的传统。 这么多年来,也有过几次安郡王府被圣上赐美人、侍妾和侧妃的时候·可是那些女人进府之后,不仅未能生下一男半女,而且都悄无声息地早早病亡了。 大齐朝的高门里曾经都悄悄议论过,说安郡王府的风水,利正室,不利侧室。看看这么多年来·昌盛的一直只有嫡支一支就晓得了。 当年宁远侯填房夫人裴舒芬,曾经跟先皇后合计,要将他们家的庶女楚中玉赐给安郡王做侧妃,被安郡王上书让圣上选秀,给反将了一军。 先皇后自然是集中精神,应付新入宫的小主们去了。 宁远侯填房夫人裴舒芬一个人独木难支,只好将此计放下了。 后来楚中玉到底没有嫁人就得了女儿痨,病死在宁远侯府在城郊的庄子上。 楚中玉的死,更让大齐朝的高门女眷坚定了对安郡王府风水的看法。—你看,这还没进门呢,只是有个意向而已,就不得善终了。若是真的进了府,做了侧妃,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样一来,安郡王府世子的正妻之位,当然成了京城里面最热门的位置。 安郡王世子没有定亲的时候,安郡王妃恨不得东躲,来躲过那些夫人明里暗里的夹击。 后来安郡王世子定亲之后,那些夫人听说是定了宁远侯府被除族的嫡女,现下裴家大房的姑娘裴谦谦,自然是酸溜溜的,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不过幸亏这些人家里的男人还不傻,知道安郡王府的这门亲,结得十分妥当,都纷纷吩咐自家的夫人,拿着重礼上门,恭喜裴家的大姑娘裴谦谦,成为未来的安郡王世子妃。 所以裴家这阵子,门庭若市,每天都有几辆马车到访。 裴家的库房里,更是堆满了各家送来的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号称是给裴谦谦添妆。 裴家的大夫人沈氏,每天光登记这些礼品都忙得不可开交。 裴谦谦过意不去,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她这个未嫁的姑娘应该插手的,特别是还是关系到她自己的嫁妆,不由十分惴惴。 安郡王世子自定婚之后,也经常去裴家。不过分寸把握地很好,或是帮亲长传话,或是初一十五,还有节气的时候送礼,都是扯了正当由头进府的。来府里之后,有时候见得到裴谦谦,有时候见不得。不过只要能瞥见一下裴谦谦的身影,安郡王世子回府的时候,心情就会好许多。 沈氏知道安郡王世子的心意,也有意让他们多接触接触,增加彼此了解,婚后才能相处融洽。 安郡王世子后来再过来的时候,沈氏便总是推说事忙,让裴谦谦出来帮她待客。 裴谦谦如今跟安郡王世子定了婚,根据大齐的习俗,未婚夫妻之间,是可以正大光明来往的·便也没有推脱。只要沈氏使人去叫她出来,她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来陪安郡王世子说说话,或是陪他去后园里喝杯茶。 二皇子回京之后·安郡王世子去裴家府上越发勤了。 这一天,户部侍郎的夫人过来给裴谦谦送添妆礼,沈氏让裴谦谦出来道谢之后,便听外门上说,安郡王世子过来给裴太傅送莼鲈羹。 裴家的老爷子,三朝首辅裴立省,如今的裴太傅·爱吃鲈鱼,又特别偏爱莼菜和鲈鱼一起烩制的莼鲈羹。惜裴家没有善作莼鲈羹的厨子。 裴谦谦同安郡王世子定亲之后,跟安郡王世子闲话的时候,偶尔说起过一次,说想自己学做莼鲈羹,好给祖父解解馋。 安郡王世子听在耳里,回去哄着安郡王′说自己的娘亲安郡王妃想吃正宗的莼鲈羹,让安郡王着急地四处打听·终于寻了个善作莼鲈羹的厨子回来。 这厨子做了几次,安郡王世子觉得已经是到火候了,便拎了刚做好的一锅莼鲈羹·用小火炖着,一路送到了裴家。 裴太傅年纪大了,这几日都没有进宫,在家里称病不出。 听说未来的孙女婿给他送来了莼鲈羹,“病”立刻就好了大半,立时让人盛了一碗出来,坐在南窗下细细品味。 裴谦谦过来见礼,裴太傅便挥挥手,让她陪着安郡王世子去后园里烹茶去。 裴家的后园里有一个木犀亭,亭边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亭旁繁花似锦,十分漂亮。 安郡王府的花圃是有名的,自然比裴家的好看多了。 可是在安郡王世子看来,安郡王府花圃里面所有的名花加起来,也没有木犀亭边的景致好看。 裴谦谦亲自拎了紫砂壶,给安郡王世子斟了一杯茶。 安郡王世子见裴谦谦眉尖微蹙·就算是在说笑,似乎也有一段心事在里面,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她:“可有人为难你?”担心裴谦谦寄人篱下,总是不自在。 裴谦谦诧异地扬了扬眉,问安郡王世子:“世子何出此言?” 安郡王世子深深地看了裴谦谦一眼,低头垂眸,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道:“你我以后要结为夫妇,自当知道,坦诚喔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相处之道。” 裴谦谦偏了头想了想,笑着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似乎不以为坦诚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安郡王世子将茶杯放下来,看着裴谦谦,正色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我待你,绝不会有所隐瞒,希望你也能待我如此。”很是直 裴谦谦没想到安郡王世子一向说话不多,却总能说到她心坎上,比二皇子满口的“心里眼里只有你”,要强万倍。 “你若有烦难,尽管告诉我。我虽不才,但是为自家人分忧解难还是做得到的。”安郡王世子又鼓励裴谦谦,希望能帮到她。 裴谦谦更是感慨,忙低头烹茶,悄悄地将眼角的泪拭了去,又往四处扫了一眼,见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已经四下散去,只留了两个贴身丫鬟,站在亭子的台阶底下,束手伺候着,便将她们支了出去。一个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看屋子,一个去小厨房亲手做几样小点心过来。 安郡王世子见裴谦谦将伺候的人都支走了,便知道她有些心里话要说,笑着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裴谦谦看见安郡王世子的样子,心里也觉得亲近了几分,便将这几日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我晚上睡不着,半夜醒了,听见我的两个值夜的丫鬟在说闲话,说我虽得祖父、祖母的宠爱,可是到底是被父族除了族,被一无所有的赶了出来。如今要嫁人,这嫁妆就得裴家人出。裴家是书香世家,并不是豪富之家。虽然我的堂哥们都已成婚生子,可是他们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我这里多用几分,他们就少几分。我大伯父、大伯母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堂嫂那里,未免就没有怨言。”裴谦谦说完这话,看了安郡王世子一眼。 安郡王世子微笑着问:“还有呢?”知道裴谦谦肯定是有自己的主意。 裴谦谦便大着胆子道:“我就想求世子,谦谦已是临安乡君,有自己的封地也有自己的俸禄,可不可以在嫁妆上······”后面的话没有说,安郡王世子早已心知肚明。 安郡王府的豪富,别人不知道安郡王世子是心知肚明。 安郡王府,从来也没有贪过媳妇的嫁妆。 只是嫁妆这种事,跟夫家没有关系,关系到的,是女人的脸面。 嫁妆少了,夫家就算是不在意,周围的人却会将新妇看轻了。 人要脸树要皮,活着不就是争一口气? 安郡王世子不在意裴谦谦有多少嫁妆,却不想她被人看轻。 看见安郡王世子不说话,裴谦谦有几分慌乱,可是想起哥哥,又不得不说:“我娘当初也留下一份嫁妆,可是我想全部都留给我哥哥。他以后是要分门别户出去的,比我更需要这些。”说着起身对安郡王世子福身一礼,“求世子成全。” 安郡王世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扶起裴谦谦。 握住裴谦谦有些细弱的胳膊安郡王世子的双手如同火烫一样,忍着异样,将她搀扶回座位上,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嗯?”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进入了变声期,说话的声音颇为粗嘎,和安郡王世子天人一样的样貌并不搭界。不过这句话在裴谦谦听来,却像佛语纶音一样让人心里霎时宁静下来。 原来,她可以把这些连对哥哥都不能说的心事,交给一个人,一个自己以后要相伴终身的人。 裴谦谦的耳边悄悄地红了,那红晕越来越大,逐渐扩散到了双颊 安郡王世子忍不住仲出手去轻轻握了握裴谦谦的手,便赶紧缩了回来,正襟危坐。 裴谦谦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安郡王世子道:“茶都凉了。”说着,将安郡王对面的茶水倒掉,又给他续了一杯新茶。 “世子,谦谦的心里话都说了,世子也别想着去贴补谦谦。——谦谦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谦谦,只有世子不在意,谦谦就心安理得。”裴谦谦一边给安郡王世子斟茶,一边诚恳地道。 安郡王世子刚才说得话,分明是表示要帮谦谦办嫁妆的意思。 裴谦谦不傻,她说这番话,不是要在安郡王世子面前哭穷,让他帮着办嫁妆。若是让夫家人贴补她,这样她不仅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夫家更是抬不起头。 她今日把话说白了,就是想取得安郡王府的谅解,然后去说服自己的祖父、祖母、大伯父和大伯母,让他们不要为了她的嫁妆,弄得裴家人不开心。 裴谦谦和她娘裴舒凡一样,是个十分骄傲的人,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怜悯和施舍。 安郡王世子也有些脸红,讪讪地道:“…···别人不会知道的。” 裴谦谦俏皮地一笑,伸出青葱一样的手指,指指天,又指指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能自欺欺人呢?——世子请给谦谦这个脸面,别让谦谦以后一见了世子,就抬不起头来。” 这就很严重了。 安郡王世子的唇抿了抿,又深深地看了裴谦谦一眼,见她脸色澄净,目光莹然,没有一丝一毫欲擒故纵的矫情和扭捏,心里面最后一堵墙轰然倒塌。裴谦谦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入了安郡王世子内心最深 安郡王世子走后,裴谦谦就去了沈氏那里,静静地坐着,一边帮着沈氏料理家务,一边想着等安郡王世子跟他爹娘说过了,自己就可以跟祖父、祖母、大伯父和大伯母正式摊牌了······ 裴谦谦备嫁的消息传来,京城的高门都去添妆,只有宁远侯府依然静悄悄地。沉寂了这么久,连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都看不下去了。 字大章,含为碧缕纱升为盟主的加更。o纟n一no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林宜然、阿喵宝宝打赏的平安符。on一no纟 第一百二十八章 物归原主 上 秦力生不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当年是被自己的爹娘卖入宁府做小厮的,后来得到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的提拔,做了外院大管事。/非常文学/ 裴舒凡死后,秦力生尽自己所能帮助她留下的两个孩子。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在府里做了这么久,自己关心在意的人都离了府,而侯爷如今越发怪了,还从外面弄了几个人手进来,开始分他大管事的权。——他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不过在离府之前,秦力生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华谨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从西南收的老侯爷留下的死士,十分能干,而且想跟着他谋个前程,不想一直躲起来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楚华谨正好身边正差一些得力的人,便带了他们回来。 秦力生是楚华谨的原配裴舒凡留下的人,楚华谨早想将他换掉,只是以前寻不到比他更能干,更嘴紧的人,只好一直用着他。 如今楚华谨自觉羽翼丰满,手下能人辈出,就不想再对秦力生姑息了。慢慢地,先将他外院大管事的权力分散出去,给自己从西南带来的人,然后又将他逐渐闲置起来。打算过一阵子,等自己的人熟悉了外院的事务,就将秦力生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去。 秦力生在宁远侯府里,因为不是楚华谨的嫡系,所以从来就没有参与过那些机密之事,就是普普通通的管事而已,楚华谨倒是不担心他知道什么把柄。不过尽管如此,楚华谨也不想放他活着出去。——他到底是做过宁远侯府的大管事的,谁知道有没有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不该听不该看的事? 秦力生不是傻子,知道侯爷如今有了能用的人,自己这个先夫人留下的人手,算是要正式“功成身退”了,也一直琢磨此事。 这天午后秦力生拿着宁远侯楚华谨放在他那里的最后一笔财产,便是当年楚华谨第一次外放西南回来,交到他手里的私房,去见楚华谨。 当年楚华谨命他将这笔私房分别存在几个孩子名下。秦力生便做了点手脚,将三分之二都分别存在了裴谦益和裴谦谦名下,剩下的三分之一,才平分了,存在楚华 重生空间守则第69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庶出的子女名下。只有裴舒芬所出的世子,名下一文钱都没有。 这笔帐,不过了明路是难以交到两个孩子手里的。 秦力生来到宁远侯府外院书房的时候,楚华谨刚刚吃了早饭,去衙门里点了点卯,就回府里来歇息了。 听说秦力生求见,楚华谨正好无事,想着要先稳住秦力生,告诉他打算过一阵子就放他出去,便让人传他进来。 秦力生恭恭敬敬地进来给楚华谨行了大礼,笑着寒暄:“侯爷今儿倒是回来的早。” 楚华谨了一声,道:“不过是点卯。你家侯爷早就被闲置了,你还不知道吗?” 秦力生笑着忙道:“侯爷说哪里话?——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如今天下太平,无大事可做,侯爷自然可以忙里偷闲,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说得楚华谨心花怒放,十分高兴。 看见楚华谨情绪好转了许多,秦力生趁机将手里的帐本递了上去,对楚华谨道:“侯爷,这是当年您让小人存在各位小主子名下的私产。” 楚华谨最近刚发了一注大财差些就将这笔财产忘记了。闻言赶紧接过帐本翻了翻,夸秦力生道:“你很厉害吗,不到十年,你将将这笔银子翻了几番了。”不过再翻几番,也不到楚华谨眼下手里的一个零 看见楚华谨似乎对这帐本漫不经心,秦力生忙道:“侯爷临安乡君要备嫁,京城里面的高门勋贵都赶着去添妆。我们侯府是不是,也将乡君名下的这笔财产送过去,也算是给乡君添妆?” 楚华谨默然不语。 秦力生又劝道:“侯爷,小人在宁远侯府也做了这么多年,说句良心话,当年侯爷将四少爷和三姑娘逐出楚家,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楚华谨想起裴舒芬那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心里一时对裴谦益和裴谦谦的愧疚上来。——无论怎么说,这两个孩子才是自己真真正正地嫡子、嫡女。 楚华谨又翻开那本帐册看了看,皱着眉头寻了半天,问秦力生:“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秦力生故作不知,对楚华谨道:“侯爷当初吩咐的时候,并没有提芬姨娘的孩子。”又满怀歉意地道:“是小人疏忽了,小人这就将世子添上去。” 楚华谨扬手道:“不必了。——就这样吧。”说着,将那帐本扔回给秦力生,又道:“索性把另外几个孩子的财产也都交到他们手上吧。他们都大了,也该学着经管自己的产业了。” 楚华谨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本来去年就要成亲,结果因为曾亭猝死,他们要给嫡母守孝,又要等三年,楚华谨也有些过意不去。非常文学 秦力生点点头,道:“小的都听侯爷的。” 楚华谨见最后一桩事都解决了,便对秦力生道:“你在我们侯府也做了许多年了,你放心帮我办完这件事,我就跟你个恩典,还你的身契,放你出府。 秦力生大喜,赶紧又大礼参拜楚华谨,才倒退着出去了。 从外书房出来,秦力生便去取了印章和契纸,换了身浅蓝色直,先去了一趟钱庄,将名字都改了过来,印章也换了,然后才拿着宁远侯府的名贴,往裴家里去了。 裴家外院的管事见是宁远侯府的大管事秦力生过来,忙问他有何事。 秦力生拱手道:“小的求见临安乡君裴谦谦和裴谦益公子,有要事商议。” 裴家外院的管事赶紧寻了个婆子,去内院通传。 裴书仁的妻子沈氏如今裴家主持中馈的主母,听说宁远侯府的大管事秦力生上门求见裴谦益和裴谦谦,便将他们两人叫了过来,问他们想不想见秦力生。 裴谦谦便看着裴谦益,道:“哥哥说见,我就见。” 裴谦益想了想对沈氏道:“大伯母,这位秦管事,以前是我娘的人。” 沈氏便明白了,这是想见一见的意思。 “这样吧如果你们不介意,我陪你们一起见一见,可好?”沈氏不放心,担心秦力生会对两个孩子不利。毕竟裴舒凡已经去了这么多年,这位秦管事却是一直稳稳当当地做着他外院大管事的位置,谁知道他如今是谁的人? 裴谦益和裴谦谦也没有什么要瞒着裴家的,闻言连声赞好。 秦力生便被人引了进来来到裴家内院上房,看见沈大夫人同裴谦益和裴谦谦都在坐。 秦力生赶紧行了大礼。 沈氏笑道:“秦大管事请起。——秦大管事,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秦力生知道沈氏是裴家内院的主母,也没想过瞒着她,便将手里从钱庄里换过了的印章和契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道:“小人知道临安乡君在备嫁这是敝府的一点心意。” 裴谦谦脸涨了通红,站起来道:“我不要宁远侯府的东西!” 沈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嗔道:“谦谦这是人情来往,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裴谦益拉了拉裴谦谦的衣襟,让她坐下。 裴谦谦见大伯母和哥哥都无动于衷,只好坐了下来,低着头生气。 秦力生也忙道:“正是。临安乡君且莫意气用事。再说,这是早就存在乡君和裴公子名下的产业,并不是如今才拨出来的。两位要是真的不要,只能是便宜了旁的人。” 沈氏身边的婆子伸手将秦力生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呈给沈氏。 沈氏看了看,不由有些动容翻着契纸对秦力生道:“你们侯爷真的舍得?” 这财产,光现银就有三万两,就不说那些田庄和铺子的每年收益了。 秦力生笑着点头道:“小人今日问过侯爷,这是侯爷亲口准了的。不然小人哪有那样的本事,将这些财产私下处置?” 财过户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一个下人能说了算的。 沈氏对这些也很清楚仔细看了看各项东西都是手续齐全,没有做假之处,便点头道:“你们宁远侯府有心了。” 说着,沈氏将这些东西直接交到了裴谦益和裴谦谦手里,道:“你们收着吧。这都是你们名下的产业和银子。 秦力生看见东西到了两个孩子手里,心里百感交集,不由又跪下来,给裴谦益和裴谦谦磕了两个头,道:“四少爷、三姑娘,请容小人今日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小人回去之后,就会脱了奴籍,离开宁远侯府了。小人当年得先夫人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人三个响头!——小人日后,为少爷和姑娘烧了高香,祝两位长命百岁!” 裴谦益和裴谦谦想起逝去的娘亲,都暗自抹泪。 沈氏叹了口气,没有拦着他们,便眼看着秦力生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等秦力生走了,沈氏见裴谦益和裴谦谦都有些伤感,便让他们各自下去了。 有些悲恸,需要时间来慢慢治愈。再说发作出来,比郁结于心要好,所以也没有多劝。 到了晚间掌灯的时候,裴谦谦到沈氏这里定省,悄悄地对沈氏道:“大伯母,谦谦想跟您说件事儿。” 沈氏笑着拉了裴谦谦的手,坐到自己身边,问她有什么事。 裴谦谦低声道:“谦谦想请大伯母帮个忙,将谦谦名下的这些东西,一半交到裴家,一半改作哥哥的名字。” 沈氏心里一动,笑着问她:“这是为何?” 裴谦谦笑着道:“谦谦和哥哥长这么大,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家里渡过的。谦谦和哥哥,已经将裴家当作我们自己的家。既然是我们自己的家,这些银子,自然有我们裴家的一份。” 沈氏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拿指头点了裴谦谦的额头一下,道:“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斤斤计较的小算盘?——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完全就是那市面上的泼皮罢了!” 裴谦谦跟着笑,摇着沈氏的胳膊撒娇道:“大伯母就依了谦谦吧。” 从小到大,只要裴谦谦这样抱着沈氏的胳膊撒娇,沈氏都会满足她的要求。 可是这一次,沈氏却正色道:“万万不可。先不说你们两个人能吃多少用多少,就说你们已经是我们裴家家谱上的人,我们裴家理应供养你们。——以后快别说这些丁是丁,卯是卯的话了,小心老太爷、老夫人知道了,心里难过。” 裴谦谦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道:“我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 沈氏拍着她的手道:“你有这个心大伯母就满足了。你想想,自小你就长在大伯母身边,大伯母可有说过白话没有?” 裴谦谦低了头,有些哽咽起来:“大伯母,谦谦只是担心····…担心谦谦的嫁妆,会让家里负担太重。” 裴谦谦因是嫁做安郡王府的世子妃,安郡王府又下了一百二十抬十打十的聘礼。一般来说,陪嫁至少也要一百二十抬同样的东西新娘子才能在夫家抬起头来。 裴家的家底,裴谦谦虽然所知不多,可是也不是一无所知。 听说裴谦谦居然是担心嫁妆的事沈氏忙道:“这件事是大伯母的错,大伯母没跟你们说清楚,让你们担心了。——嫁妆的事,你放心,你娘都给你打算好了。就算我们裴家一文钱也不出,你也有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嫁到安郡王府去!” 裴谦谦有些不信,看着沈氏道:“大伯母别把话说满了,到时候若是拿大伯母的私房贴补谦谦,谦谦宁愿不嫁也是不要的!” 沈氏摇头,笑着对裴谦谦打趣道:“你这个脾气,居然比你娘还要硬气!当年你娘出嫁,我还拿自己的私房给你娘一万银子的压箱钱呢。—怎么到了你这里,我的私房到成了拿不出手的东西了!” 裴谦谦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有些不信对沈氏道:“大伯母可不许诓谦谦的。” 沈氏忙道:“要不要我起个誓?” 裴谦谦忙拉住沈氏的手,不让她发誓。 两人推辞到最后,裴谦谦对沈氏道:“大伯母既然执意不肯要,那谦谦也不再坚持了。——就求大伯母做主,将这些产业和银子,都换到我哥哥名下吧。” 这是兄妹俩的事,沈氏倒是不好代裴谦益拒绝的,便对裴谦谦道:“等我问过你哥哥再说吧。” 裴谦谦忙道:“大伯母不用问我哥哥了。横竖到他成亲的时候,给了他岂不正好?——谦谦年岁小,不懂商贾稼穑之事,还望大伯母多为哥哥费些心事。” 沈氏想了想,便道:“要不这样吧。我拿着这些东西,去问问你谊母镇国公夫人。她娘家开着许多铺子,是做生意的好手,看看能不能找两个妥当人,帮你们照看照看?” 裴谦谦连连点头,道:“只要将名字改作是我哥哥的,我都听大伯母的。”一幅撒手不管的样子。 沈氏对裴谦谦又多了几分怜惜,看着她含笑离去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便找了身边的婆子过来,低声嘱咐她去寻访一下,看看是不是内院有人说两兄妹的闲话。若是有这种人,将名字报上来。 那婆子领命而去,自去查访。 两人在屋里刚说话的时候,裴书仁也回来了,听说裴谦谦在内室跟沈氏说话,裴书仁便回书房去了,却见裴谦益来了,要见自己。 裴书仁忙问他何事。 裴谦益便将自己的那一份也拿了出来,送到裴书仁手里,道:“大伯父,我和谦谦在裴家这么多年,没有为裴家做过什么。这里有一份今日从宁远侯府送来的产业,都是我名下的。我想一半给谦谦做嫁妆,一半交到府里头,算是我和谦谦的一点心意。” 裴书仁目瞪口呆,过来摸了摸裴谦益的额头,问他:“你可是发烧了?” 裴谦益莫名其妙-:“没有啊?” “既然没有发烧,你说什么胡话呢?”裴书仁十分不解。 裴谦益方才笑了,坐在裴书仁书桌对面的锦凳上,将手里的印信和契纸都摊开,摆在书桌上,对裴书仁兴致勃勃地道:“我都算过了。这里一半的东西加上我娘留下的嫁妆,应该能给谦谦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到安郡王府去!” 裴谦益自从妹子裴谦谦定了安郡王府的亲事,心情就十分之好。每日里除了念书备考就是琢磨给妹子要添些什么嫁妆。 他知道自己娘亲不在,父族弃自己为敝履,虽然有母族为依托,可是祖父、祖母年岁大了,大伯父是首辅,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大伯母也是管着一家大小堂嫂又快生孩子。桩桩件件,都压在大伯母肩头。看见大伯母头上都有了丝丝的银发,裴谦益十分过意不去,只是和裴谦谦一样的心思,只想尽自己的力,为裴家做些什么。 他长这么大,虽然从来没有缺过银子花,可是从来也没有这么多的产业经过手只想将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为自己的亲人分忧解难。 裴书仁盯着裴谦益,心里愧疚不已看着裴谦益明亮的眼睛,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哽咽:“谦益,大伯父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既然上了我们裴家的族谱,做了我们大房的人,我们供养你和谦谦是应该的。——你要知道,你受了我们裴家的供养,也是要为裴家做事的。”并不是吃白饭的人。 裴谦益忙将桌上的东西推了过去,笑嘻嘻地道:“大伯父说得对!这就是开始。” 裴书仁摇摇头,将眼里的泪意咽了下去,对裴谦益道:“你是读书人怎么染了一身铜臭?——你只要今科乡试,给我们裴家考个举人回来,就是你最好的回报了。”想了想,裴书仁又对裴谦益勾了勾手指 裴谦益将脑袋凑过去,听裴书仁在他耳边低声道:“圣上就要立储了,今年可能要加恩科。你好好准备乡试过了,今年还可能有会试和殿试。——我们等着你连中三元呢!” 乡试的第一名,称为解元。会试的第一名,则是会元。而殿试第一名,由皇帝亲点,便是状元了。 连中三元,便是连着三场考试,都是第一名。裴家当年,裴老爷子裴立省是连中三元,他儿子裴书仁虽然中过状元,却没有过连中三元。裴书仁自己的儿子,虽然都中了举,却没有过三元及第的时候。 如果今年就加恩科,就不用等到明年再参加会试和殿试了。 裴谦益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地问裴书仁:“大伯父此话当真?” 裴书仁笑着拍了裴谦益的脑袋一下:“这话不真不假。你听着便是了,可别到处寻人去问去。到时候你大伯父可要被你害惨了!” 裴谦益忙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一边说,一边就盘算起来,又将手里的东西推给裴书仁,道:“大伯父如果不要,就把名字都改为我妹妹裴谦谦的吧。”说着,告辞离去。 裴书仁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半天,苦笑着摇摇头,袖了起来,拿回内院,去给沈氏看去。 沈氏听说裴谦益也去寻裴书仁,还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也是要求交一半给裴家,一半给谦谦,不由抹了眼泪,对裴书仁道:“还是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让两个孩子还要为自己打算。—你看看,这是谦谦今儿晚上拿过来的,也要一半贴补家里面,一半给她哥哥。”十分怜惜这两个懂事的孩子。 裴书仁看着面前这两份一模一样的东西,更是苦笑,安慰沈氏道:“你也想开点儿。他们未必是对你不满。——你想,他们如今是拿到我们面前,求我们做主。若是他们拿了这些东西,去寻爹和娘做主,我们两个,可是要吃家法了。” 到时候裴老太爷和夏老夫人肯定气得倒仰。两个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居然为这些事情烦心,肯定是要怪责裴书仁和沈氏照管不力的。 沈氏听了裴书仁的话,反为裴谦谦和裴谦益说话:“你可别冤枉他们俩。他们可没你这么多弯弯肠子。” 两人一边感慨,一边睡下了。 第二日,沈氏便叫了裴谦谦和裴谦益过来,亲自带他们去库房看当年从宁远侯府拉回来的裴舒凡的嫁妆。 这个嫁妆产业的伏笔,在第一卷第81章《知遇》里面重点提过。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有的书友不记得了。不过宁之海书友很厉害,居然记得这个小细节。还有沈氏拿自己的陪嫁银子给裴舒凡一万银子压箱钱的事,也在第一卷裴舒芬初嫁的时候提到过。这样的沈氏,居然还有人怀疑她会斤斤计较。on一no 偷偷求粉红票。俺的粉红180提前加更了。大家给个面子,粉红支持一下撒。~~~~ 求大家把推荐票投到俺的新书《与子偕行》去吧。新书需要推荐票冲新书榜。俺的书页上有直通车。纟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物归原主 下 裴舒凡出嫁的时候,裴家人用积了几辈子的黄花梨木打了套家私,给妫‘做陪嫁,打得就是这套家私要用几代人的主意。 裴家地位不凡,裴家的姑娘嫁得人家,也不会是穷家小户。所以像一般普通人家,可着新房的尺寸打家私的规矩,便套用不上。 大齐朝的高门大户都一样,给女儿打家私的时候,从来不用考虑新房的大小,只要按照一般高门里面的家私大小,用自己能寻到的最好的工匠和最好的木料,花费时日,大大小小各样都做一套就行了。 光那一张千工拔步床,就要耗费数个能工巧匠好几年的功夫,才做得出来。而整张拔步床,就跟个小型房屋一样,屋子小了,根本放不进去。这样的床摆在内室,若是跟内室一般大小得严丝合缝,又显得小家子气十足。 所以大户人家给女儿办嫁妆,有时候可以从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办,一直办到女儿十五六岁,或者十七八岁,快出阁的时候,才算办好了。 裴谦谦和裴谦益两个孩子虽然出身高门,却因为父族和母族的水火不容,受了池鱼之殃,一直在裴家和宁远侯府之间颠沛流离。后来虽然蒙圣上开恩,终于从宁远侯府那个污水潭里解脱出来,却不能和一般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一样,过得无忧无虑。 俗语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又有说,无娘的孩子天照应,却都是万般无奈之下,给那些可怜孩子的一些安慰念想罢了。 裴谦谦和裴谦益这对兄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众不同,并不敢动辄摆少爷小姐的款,更不敢与人争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对方着想,互相扶持,一起成 而裴舒凡当年的嫁妆,在裴舒芬嫁到宁远侯府之后·就陆续被裴家人收回去了。 裴舒凡当年的嫁妆,除了那一套黄花梨木的家私以外,还有满满十抬的珠宝首饰和字画古玩,以及三十抬绫罗绸缎,六十抬四季衣裳和被褥,还有二十抬数个店铺、田庄。当然店铺盒田庄的契纸不会摆到外面给人看,都是用泥做了各样店铺和田庄的模型·装在抬盒里,表示这些是女家陪嫁的年年都会有出息的东西。 压箱银子另算。 沈氏私下给了一万两,夏老夫人给了五万两,还有裴老太爷裴立省给了四万两,整整十万两银子的压箱钱。若不是有银票这个东西,裴舒凡的嫁妆箱子再装一百个也装不下。 这十万两里面,只有裴老太爷的四万两是裴家拿出来的,夏老夫人的是自己的私房·沈氏是自己的陪嫁。 裴家因为愧对裴舒凡,也只能在嫁妆上多多弥补一下。 裴舒凡死了,她的这些嫁妆·除了绫罗绸缎,早就不能用,也收不回来了。别的都被沈氏从宁远侯要回来了,如今除了那十万两银票以外,都放在裴家库房里。 裴谦谦和裴谦益来到库里,看见了库里的家私都呈紫红色,表面油润,还有一阵阵香气,若有若无。 沈氏看着这些家私,有些伤感地道:“这八仙桌、条桌、供桌和炕桌·还有那边的高几、矮几,以及梳妆台,插屏,和多宝格架子,都是我嫁过来之前,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开始准备的。” 裴谦谦默默地走了进去·一只手伸出来,在一件件家私上轻轻拂过,见上面纤尘不染,显见得是有人经常擦拭,维护的。 裴谦益也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指着里面似乎更大的一间屋子问沈氏:“大伯母,里面的是什么?” 沈氏领着裴谦谦和裴谦益一起走进去,指着里面库房的一间巨大的千工拔步床道:“这间屋子都是床榻。” 最里面的是红里发褐色的千工拔步床,拔步床对面放着一个长榻,上面盖着一张苎丝编的席子。紧挨着长榻的,是一张小一些的罗汉床,两边床栏杆上,雕着镂空的各样形态各异的小小孩童。另外还有雕工不同罗汉床,许是放到暖阁或者隔间里面的,摆在比较靠外的地 裴谦益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里面那张千工拔步床,问沈氏:“怎么这张床跟我记得样子不一样了?” 沈氏愣了一愣,才明白裴谦益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床其实只是个架子在这里而已。 等铺上席子、褥子,吊上帐帘,摆上被子和枕头,就是一张全新的床。” 裴谦益不再说话,看了裴谦谦一眼。 裴谦谦含笑道:“真是娘留给我的念想,我是一定要的。——哥哥可不能跟我抢。” 裴谦益的神色立时松快下来,对裴谦谦笑道:“我要这些做什么?都是你的,你只管按自己的心思布置,若是妹夫不高兴,让他来跟我这个大舅哥理论!” 裴谦谦嗔道:“胡说什么呢?——我还没嫁呢,你哪里来的妹夫?” 沈氏笑着看他们兄妹寒暄,又带着他们来到旁边一间小小的耳房一样的屋子门口。[非常文学] 那门上有把大锁,沈氏从身上取了钥匙,亲自将大锁打开,带了兄妹俩进去,看里面的古玩字画和珠宝首饰。 裴谦谦是女孩儿,自然先被五光十色的珠宝吸引住了,一样样看过 裴谦益却已经有了些文人气,专注地看着墙上多宝格架子上摆着铜鼎瓶胆,又从一个半人高的青花大缸里,取了里面卷着的一些字画来看。旁边地上还有一个樟木箱子,里面放着真迹法帖,让裴谦益十分震惊,看了就有些爱不释手。 裴谦谦抿嘴笑道:“哥哥要是喜欢,这些就归哥哥吧。我一个女儿家,用不着那些名家的真迹法帖。” 裴谦益本来想推辞,可是手里紧紧地握着他最爱的一本法帖,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急得脸都红了。 裴谦谦和沈氏都转了身,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掩袖而笑。 从库房里出来,沈氏又叫了裴谦谦和裴谦益过去·来到她惯常理事的一间南房里,拿着几个帐本,对裴谦益和裴谦谦道:“这里有两摞帐本,都是铺子和田庄的收益。——一摞都是你娘当年的陪嫁铺子和田庄的帐目·一摞是你娘当年一半压箱钱换的铺子和田庄的帐目。你们看看吧。” 裴谦谦和裴谦益要待不喈可是沈氏不容置疑的神情,却让他们说不出口。只好接过帐本,随便翻了翻。里面的数目字,让他们看得都是一愣。 “大伯母,这些······太多了。”裴谦谦喃喃地道,“本来也是裴家的产业不如······”看了看沈氏的脸色,裴谦谦又改口道:“不如送还一半给裴家怎样?” 沈氏摇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当年你娘留下的这下陪嫁私产,若是运气不好,都赔了的话,你们也是什么都得不着的。好在老天有眼,护着了你娘的这些产业。你们也不要推辞了兄妹俩一人一半,到时候都是你们的。” 裴谦谦赶忙道:“这些铺子和田庄都给哥哥,我要娘留下来的家私和那些珠宝首饰就行了。——古玩字画也给哥哥。”裴谦谦知道若是她什么都不要裴谦益是不会肯的。索性将那些东西分了两份,自己拿女儿家用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裴谦益没有说话。 裴谦谦赶紧又道:“要不,留一半的首饰吧。哥哥娶嫂子的时候,也要下聘的。” 裴谦益脸上更红,双手连摆,道:“我就要那个字帖。别的都给妹妹陪嫁。——妹妹若是喜欢那个字帖,哥哥就借过去临摹几天,再给妹妹还回来,可以吗?” 裴谦谦抿嘴笑,当然不肯要。 沈氏也道:“你们就别互相推辞了。要不听大伯母的这所有的东西,你们都一人一半。若是喜欢对方那边的,自己拿自己的东西出来换,这样可使得?” 裴谦益忙道:“我是哥哥,妹妹要什么,尽管先挑。” 裴谦谦也不再推辞点点头道:“不急,以后慢慢过来理就是了。” 这件大事终于有了着落,裴谦益和裴谦谦兄妹俩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这兄妹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沈氏的婆子赶紧端了一杯茶过来,奉承道:“大夫人,今儿可累着了吧?——其实大少爷和大姑娘也是多虑了,我们大姑太太当年多有成算的人,怎么会不做好准备呢?” 沈氏喝了口茶,叹息道:“总是没娘的孩子,比别的孩子敏感些。我以为老夫人会跟他们说,老夫人以为我会跟他们说,两边都没人说,自然误下来了。” 那婆子忙道:“这也是夫人对他们的一片心了。”又道,“近来添妆的人不少,不过他们的谊母镇国公夫人怎么不见人影?” 沈氏看了那婆子一眼,脸色冷了下来,道:“你是当差当老了的,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儿这事暂且寄下,以后再犯,两罪并罚,定不轻饶!” 那婆子吓破了胆,赶紧给沈氏跪下,磕头不已。 沈氏在裴家整治一些多嘴多舌的下人,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其实正忙着给裴谦谦添妆的事。 镇国公简飞扬如今又得了圣上的器重,又多了项文渊阁行走的职位,可以参赞军机,协助料理西南事务,更是早出晚归起来。 贺宁馨对此事是又忧又喜。 喜的是,简飞扬又有了事情做,精神都好了许多。每日里虽然早出晚归,却干劲十足。 忧的是,宏宣帝为人,向来多疑。简飞扬过于能干,宏宣帝不会放心他。可是要简飞扬装愚,在大事面前,他是绝对不肯的。 如何才能保得镇国公府屹立不倒,就算宏宣帝有所猜疑,也绝对不会像对待宁远侯府一样对待他们,就是贺宁馨这一阵子一直在盘算的问题。 这天晚上,简飞扬回来的倒是早一些,跟贺宁馨一起吃了晚饭,小子言好几天没有看见爹爹了,高兴得赖在简飞扬腿上不下来,直到夜深他趴在简飞扬身上睡着了才被简飞扬和贺宁馨一起送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小子言睡了,夫妇俩才有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简飞扬从净房里出来,看见贺宁馨若有所思地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盯在书上,却半天也没有翻一页,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明显不在看书的样子。 简飞扬坐到床上,将书本从贺宁馨手里抽走。 贺宁馨还是呆呆地两手微微上扬,手捧着书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书已经不在手里了。 简飞扬失笑轻轻地唤了贺宁馨一声。 贺宁馨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简飞扬大大的笑脸,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嗔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打个招呼。” 简飞扬举着手里的书,道:“书都被我抽走了,还说我没有打招呼?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将外袍脱了,拉开淡牙色的薄被子躺了下来,便问他:“银子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知道宏宣帝最近将这事给文渊阁的阁臣们在议简飞扬是文渊阁临时行走,也列席了这些文臣们的廷议。 听了贺宁馨的问话,简飞扬苦笑着道:“明儿我就去向圣上辞了这文渊阁行走的职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些文臣每句话都要分作几半说,唧唧歪歪,引经据典,听得人好不头疼。我宁愿圣上派我去安郡王那里,跟着缇骑出去走街串巷去。”满腹牢马蚤。 贺宁馨笑了笑,道:“也好。明儿你就辞了吧。那些文臣本就如此,并不是针对你。” 简飞扬斜着眼睛看贺宁馨:“你说真的?——我可当真了哈。早就受不了了。就怕你不许,所以硬着头皮在那里跟他们打交道。” 贺宁馨啐了简飞扬一口道:“你别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明明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末了还要拿我作筏子,这空头情我可不领!” 简飞扬跟着笑了两声,撇了撇嘴,道:“这些人议了这么多天,也没人说出个章程。要我说每个官儿吐出点儿吞的私货,就够去倭国买粮了。——哪还用议上这么多天?” 贺宁馨含笑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们这些做武将的,每次打仗,能捞到多少好处,不用我说了吧?那些文臣捞一辈子,大概也没有武将们打一次仗捞的多。” 简飞扬倒是不以为然:“当兵打仗,那富贵是拎着脑袋换来的。跟这些文臣坐在那里信口开河可不一样。”活着,才有富贵可享。死了,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些事,说起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便换了话题,问简飞扬:“宫里面最近怎么样?上次圣上说,大皇子妃有了孕,就要立太子,怎么如今倒是悄没声息了?” 简飞扬闭了眼,道:“圣上立谁都行。反正都是他的儿子,不该我们管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打听。” 贺宁馨有些讪讪地,嘀咕道:“我不过是好奇,白问问而已·……”脸上有些过不去。 简飞扬嘴角微翘,突然一伸手,将贺宁馨抱入了怀里,大手紧接着就顺着他熟悉的曲线,往上面攀升。 第二天,简飞扬一脸神清气足地起床练剑,又去小子言屋里跟他玩了会儿,才上朝去。 贺宁馨昨晚被简飞扬闹了一夜,未免走了困。 早上白茶和红茶过来收拾屋子。红茶去净房转了一圈,将里面用了的残水拎出来,又使了个小丫鬟进来,拿着抹布在净房里擦拭。 白茶铺床的时候,在床角最里面翻出一件揉得皱巴巴,如咸菜一样的袍子,琢磨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夫人一件肉桂色蝉翼纱的长衫,不由大奇,拿着问从净房走出来的红茶:“这件衫子怎么在这里?” 红茶接过来看了看,悄悄地道:“夫人不是说这衫子太透,不能穿吗?怎么跑到床上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脸上一红,又忍不住笑了,最近有些紧张-不安的心里才放松下来。 她们俩是服侍夫人内务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国公爷这一阵子,都没有跟夫人在一起过。 她们虽是年轻丫鬟,可也知道老爷不去夫人房里就证明夫人失宠了。她们的国公爷没有通房妾室,虽然日日都跟夫人睡在一起,可是这有好一阵子,夫人的床上都没有换洗过了。她们也暗暗担心,以为国公爷是腻了夫人,生怕过不久,府里头就多出些别的女人来。 如今见到这件皱巴巴的长衫还有床上刚换下来的单子,两个人都喜气洋洋的,亲自抱了出去,让婆子拿去浣衣院去清洗。 那些婆子见了,也都喜气洋洋起来。 她们是夫人的人,只有夫人受宠,她们才有地位。 贺宁馨坐在外屋,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自己屋里婆子丫鬟的样子低了头喝茶。 早上理完事之后,贺宁馨回到自己的屋里,将半匹天水碧装在一个螺钿嵌珐琅的红木抬盒里又到自己装首饰的箱笼里翻寻起来。 白茶见了,忙叫了青茶过来,道:“你不是管着夫人的首饰箱笼?夫人在找东西呢,你快过去看看。” 青茶来到内室,给贺宁馨行礼问道:“夫人在找什么?——让奴婢来吧。” 贺宁馨抬起身,苦笑道:“也好。你帮我寻一幅头面,再加几样吉利物出来就行了。” 青茶点点头,在箱笼里看了看,取了一幅赤金嵌珠点翠的头面,一个赤金镶白玉双喜如意和一个子孙万代金葫芦出来,问贺宁馨:“这些如何?” 贺宁馨一一看过去,只觉得比自己挑得还要合心意,笑着连连点头,道:“寻个盒子里包了放进去吧。—要给我的契女添妆用的。” 青茶寻了个长长的绒睯竞凶映隼矗资我灰话诮ァv篮啬翱粗嘏崆值溃骸胺蛉说哪翘茁挑涫资危故翘笾亓耍萌ニ透峁媚锊缓鲜省2蝗徽兆糯蛞惶祝彩巧虾玫摹! 贺宁馨笑了笑。那套首饰,是许夫人传下来的,传女不传子。她当然要传给贺宁馨的亲生女儿,而不是裴谦谦。 贺宁馨等青茶将首饰包好了,便 重生空间守则第70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便让她和先前的天水碧一起,都放到抬盒里。 “你出去守着,我要睡一会儿。”贺宁馨吩咐道。 青茶福了一福,出去传了话,和白茶一起守在外屋,不让人进来打扰贺宁馨。 贺宁馨便闪身进了自己的须弥福地。 她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还是要将《百草集》拿出来,送给裴家。 裴家不知为何,若是生儿子没事,生女儿的话,却容易从胎里带些毛病出来。虽然不是每个女儿都如此,但是一旦摊上,就容易活不 她的前身裴舒凡便是如此。 而这个《百草集》里,有一味药方,加上“佐使”二药,便可以根治裴家姑娘的这类顽疾。 贺宁馨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本医书,也是当年在裴舒芬的琅缳洞天里见到那本,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裴舒芬明明有方子,却没有拿出来救自己这个姐姐······ 不过想想裴舒芬做出来的诸多“灵药”,贺宁馨也不确信,当年自己是否就能心甘情愿地吃下她的药,又或者吃了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诸多的麻烦不适出来。 贺宁馨叹了口气,起身到须弥福地楼下的药圃里,连土挖了几味主药出来,打算和那本医书一起,送给裴老太爷裴立省。到时候只要跟他说明,这里面的药方,都是只有“君臣”,没有“佐使”,让他们想法子找名医,去补上缺憾就行了。 当然,也必须跟裴老太爷说明白,这里面的药方,多有逆天之方,最好一个一个地拿出去让人参详,切不可全部拿出来,便是怀璧其罪了。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昨天深夜发了个单章为俺的新书拉推荐票,居然引起大家的热烈响应,俺受宠若惊。本来今天只有3000字的,俺一激动,就两章合一了。俺会继续双更下去的,只要大家去给俺的新书投推荐票。如果看着喜欢,收藏养肥也欢迎滴~~~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各位被小芬芬这个不成器的穿越女气得肝疼滴书友,去俺的新书《与子偕行》那里去疗伤吧。新书的穿越女主绝对是治愈系滴,情节也是治愈系滴。新书的本土重生女也是跟大部分含着冤屈愤怒重生的重生女不一样滴。当然,情节更是不一样滴。o纟n一no 第一百三十章 四面楚歌 贺宁馨从须弥福地的药圃里将草药连根带土挖了出来,放到个布袋子里装了起来,拎着进了须弥福地的小楼。 小楼里面,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陈设。 在裴舒芬的琅缳洞天里,她曾经一日不离地在里面住了两年多。后来重生为贺宁馨,她又有了这个一模一样的镜像空间,更是三不五时的进去一趟。 她甚至不用细看,就知道底下一层楼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厅。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有一幅古画,画上画着一面菱花镜,架在红色的木托架上。古画的下面,是一个紫檀木的香案,案上供着一个青铜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那三支香在香炉里面一直点燃着,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有燃尽过。贺宁馨甚至记得这三支香的长短和顶上烟雾的形状。 香炉的左面,是一个梅花状的水晶托盘,里面用清水供着几朵白莲花。香炉的右面,是一个青花瓷的花樽,里面插着几根一尺多长的枯树枝。 贺宁馨走进大厅的时候,本来打算和以前一样,熟视无睹地进到旁边的小门里,往楼上走去,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就是那种,有一样东西,你看了很多年,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时的感觉。 贺宁馨下意识停住脚步,往大厅正对门的墙上看过去。 那地儿是一幅巨大的古画,上面画着一幅同三楼梳妆台上的镜子一模一样的镜子。 贺宁馨盯着那画细看了一会儿,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只见画面上的镜子,不再是以前她看熟了平顺光滑的样子,而是,而是好像多了一条条细纹,如古泉青瓷上的冰裂纹一样,看上去虽然依然雍容美丽,却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贺宁馨愣了一下。她的眼光又从墙上变了样子的古画·移到古画下面的香案上。 这一次,变化更大。 贺宁馨急步走过去,看见那香案上点的三炷香,居然短了一半的样子! 这三支一直燃着·似乎也从来都没有短过的香,居然短了一半! 贺宁馨又看向香炉的左面,那供养着白莲花的水晶托盘。一看之下,贺宁馨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拿手掩了口,似乎怕人听见。 只见那个水晶托盘里的水,少了几乎一半·而那几朵白莲花,也从盛开的状态,慢慢阖了起来,花型小了许多。 而香炉右面青花瓷花樽里面插着的枯树枝,居然绽放出了一丛丛的绿芽! 以前看上去不会变的,现在变了。 以前看上去不会死的,现在快死了。 以前看上去不是活的,现在快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宁馨满腹狐疑地上了二楼·先用自己改良过的药方,做了几瓶子专门针对裴家姑娘从胎里带来的毛病的药丸。然后又将剩下的药草包好了,和《百草集》一起带出了须弥福地。 从须弥福地里出来·贺宁馨叫了在外屋伺候的白茶进来,吩咐道:“去给裴家送帖子,就说我明日想去拜访,看裴家老爷子和老夫人、大夫人,以及临安乡君方不方便。” 白茶应了一声,出去外院寻了大管事,交待了夫人的吩咐。 外院的大管事不敢怠慢,赶紧取了镇国公府的帖子,送到裴家去了。 裴老爷子裴立省正好在家,没有去宫里的御书房·接了贺宁馨的帖子,变让镇国公府的人回去传话,说他明日午时过后,在家里恭候大驾。 贺宁馨晚间听了传话,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明日要带的东西,才睡下了。 第二天午时过了一会儿·贺宁馨便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来到裴家,一来见裴老爷子裴立省,二来给临安乡君裴谦谦添妆。 贺宁馨去的时候,裴老爷子居然还没有回来,只好先去内院,见了夏老夫人、沈氏和裴谦谦。 看见贺宁馨来了,裴谦谦十分高兴,追着问小子言怎么没有来? 贺宁馨今儿来,添妆是小事,重要的是给裴老爷子那里要交待的事,闻言便对裴谦谦笑着道:“他尽会捣乱,过一阵子再带他出来吧。” 裴谦谦笑着点头道:“谊母别忘了,我可记着呢。”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贺宁馨便将自己带来的抬盒命人送了进来,对裴谦谦道:“这是谊母的一点心意,还望乡君不要嫌弃。” 说着,贺宁馨亲自开了抬盒的盖子,先抱出了一个用青色细棉布仔细包着的尺头,正是那半匹天水碧,打开来给屋里的人看,道:“这是半匹天水碧。你要喜欢,留着做件长褂子和裙子是上好的。 裴谦谦惊呼一声,起身过来问道:“这就是天水碧?”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细滑如流水的衣料。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可惜只有半匹。” 沈氏忙道:“镇国公夫人太客气,别说半匹天水碧,就算是一个手帕,如今也是千金难求。”又对裴谦谦道:“谦谦,这可是份真正的厚礼,还不快谢谢你谊母?” 裴谦谦束了手,要给贺宁馨行大礼。 贺宁馨忙拦着她,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用如此大礼。” 夏老夫人也在旁边谢过了贺宁馨。 贺宁馨将天水碧包好了,放回抬盒,又将那装着头面首饰和喜庆物儿的匣子取了出来,打开来一一给裴谦谦过目,又笑着道:“那百子千孙金葫芦,是挂在喜帐里面的,到时候可别忘了。”说起喜帐,贺宁馨又想起一事,问沈氏:“请了谁给乡君铺床?” 出嫁的时候,新房里面床铺的布置,一般要请女家里面有福气的亲戚去帮忙铺床的。特别是那种父母健在,夫妻和顺,有儿有女,又有兄弟姐妹的女性长辈来帮忙的。 沈氏便笑道:“请了我们的三姑太太。” 贺宁馨便知道是裴家三姑娘,如今皇商罗家的大少奶奶裴舒芳。 裴舒芳如今越发能干了,也是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儿女绕膝,中有兄弟姐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妥当。”又细问道:“可定了日子没有?” 虽然裴谦谦成亲要在三年以后·可是裴舒芳如今掌管着罗家的船队,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出海去了。 夏老夫人忙道:“还好。芳儿说,她不会再出海了。到时候定了日子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贺宁馨方才放下心来,又闲话了几句,便听外院有人传话过来,说是裴老爷子回来了,要见镇国公夫人。 贺宁馨起身告辞·往二门那头去了。 从二门里出来,贺宁馨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捧着一个布袋子,来到裴家外院的外书房,见裴老爷子裴立省。 这一路上看过去,贺宁馨敏锐地发现,她以前使人送过来的那些符纸,都贴得七零八落地·看得出来,贴符纸的人颇有些漫不经心和不以为然。不知是一早就是这样,还是后来日子长了·被风吹雨打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样的符纸如果掉了下来,可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贺宁馨心里有事,进到裴立省外书房的时候,就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 裴立省看见了贺宁馨的样子,心里暗暗奇怪。 两人在书房里分宾主坐下,又让小厮上了茶,裴立省便直言不讳地问道:“请问镇国公夫人因何愁眉不展?” 贺宁馨踌躇了一下,问裴立省:“上次我托人送过来一些符纸,好像有些没有贴在妥当的位置上。 裴立省沉默了一会儿,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有言·某不敢忘。” 贺宁馨深知裴立省的脾气。他们裴家人是正经的读书人,对这些符纸僧道之事,本来就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自己若不是有了亲身经历,也是断断不会相信这一切的。 因裴立省这幅态度,贺宁馨又不敢直言了当,不由眉头皱得更紧。 裴立省却担心这些符纸影响到贺宁馨。看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灰白·赶紧起身将书房里面贴的几张符纸扯了下来,拿到外面屋里扔了,才回来坐下,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是不信这些的。镇国公夫人尽管放心,有空经常来坐坐,方是一家人亲近的意思。” 贺宁馨愕然,狐疑地看了一会儿裴立省,有些讪讪地道:“裴老爷子盛情,宁馨感激不尽。” 裴立省也有些后悔自己失言,忙掩饰道:“你是谦益和谦谦的谊母,自然就跟一家人一样。” 贺宁馨心里有事,一时也没有想到别处,便从袖袋里拿出那本《百草集》,双手捧着,呈给裴立省,道:“承蒙裴老爷子不弃,待宁馨如家人一样。宁馨感激之余,有此医书奉上,希望能帮得了裴老爷。” 裴立省默然接过《百草桑》,翻开来看了看。 裴立省虽然是儒生,却自幼爱读书。除了经史子集以外,各种星相医书,农耕田猎,都有涉及。此时一看之下,立时便觉察出这医书的缺陷之处,问贺宁馨:“这里的药方,怎么都是只有君臣,没有佐使?可管用否?”以为贺宁馨是在什么故纸堆里淘出来的古医书。 贺宁馨微笑着道:“实话跟裴老爷子说,这里的药方,大多是失传了的古方。除了没有佐使二味药以外,倒是没有别的错漏之处。裴老爷子若是能将各个方子抄录下来,拿去给厉害的大夫瞧一瞧,很容易就能添上佐使二味药,补齐了这些药方。—以后能济世救人,也是一大功德。” 贺宁馨又走过去,指着里面的一个药方,道:“这个药方,是我自己补齐的,专门针对有些胎里带来的毛病。” 裴立省看了一眼贺宁馨,又看了一眼那个药方,点头道:“我明白了。总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会小心的。” 贺宁馨便知道裴立省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更是满心欢喜,立时将自己在须弥福地里做得十几瓶小药丸都拿了出来,摆到裴立省面前的书桌上·道:“这是我照着那方子做得药丸,因为是用一些生长在深山老林里的药草做得,药效比一般地里养出来的药草要强些。裴老爷子不妨留下来,给裴家有需要的姑娘用就成了。” 看见裴立省若有所思的眼神·贺宁馨索性道:“宁馨听谦益说过,他娘亲就是从胎里带来的毛病,一直体虚气弱,所以活得不长。我做得这药,是专门针对这种胎里带来的毛病的,服用一瓶,就能延年益寿·和常人无异。” 裴立省看着书桌上摆得一溜儿小药瓶,眼里有些湿润,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 贺宁馨见裴立省毫不推辞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心里一喜,索性将自己带来的布袋子也拿到书桌上打开,对裴立省道:“这里是那几味最重要的药草。裴老爷子拿去,给府里头会伺候花草的人种一种,留个种就行了。这药草喜阴·只要种在树荫底下,不被暴晒就可以了。” 裴立省看着桌上摆得医书、药瓶和药草,终于长叹一声·道:“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又老顾念着我们做什么?”眼里含着泪光,看向了贺宁馨。 贺宁馨被裴立省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裴……裴老爷子······这话······这话……”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好慌慌张张地道:“我府里还有事……这就告辞了······”逃一样地离开了裴家。 裴立省看见贺宁馨落荒而逃的背影,知道自己终久是惊着了她,很是后悔,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夜。 从屎家回来,贺宁馨的心里一直跳得厉害。她万万没有想到,裴立省好像已经意识到什么一样。 许是越是关切·就越是看不清真相。 虽然贺宁馨很想念前世的父母,可是她并不想认回裴家人。她看得很清楚,裴舒凡有已死,她现在只是贺宁馨。 贺思平和许夫人才是她的爹娘。 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灵魂早已同这个身子融为一体。 镇国公府是她的夫家。贺家是她的娘家。她对裴家,只是在做最后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如果被裴家人发现真相·贺家人又怎么办? 裴家人经历过的痛苦,她不想让贺家人重新经历一遍。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为贺宁馨,就是让她以贺宁馨的名义在这个世上走完自己的路。 属于裴舒凡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了。 想到这里,贺宁馨觉得陡然轻松起来。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再首鼠两端。如果妄想裴家人贺家人都拿她当亲人,最后只能是同时伤害两家人。 贺宁馨不是贪心的人,自然懂得有舍才有得。袈舒芬在琅缳洞天里,过得也不是很舒心。她也注意到大厅里些变化,也同样很是苦恼,不知道这个空间是怎么了。好在别的东西都没有变,她吃得喝得都有,倒也没有难过多久,就抛在脑后,一心为楚华谨的前程打算,又经常偷偷去宁远侯府的中澜院看自己的孩子,现在的宁远侯世子。 这一天吃完晚饭,裴舒芬又偷偷来到自己儿子住的厢房,趁他和||乳|娘在外间吃饭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里屋的门帘里面,看着||乳|娘给他喂饭。 裴舒芬的儿子已经快三岁了,生得很是瘦弱矮小,看上去跟比两岁多的孩子大不了多少。 ||乳|娘用勺子舀了一勺饭,里面拌上些新鲜的鱼汤,再加了一点剁碎了的鱼肉糜,喂到那孩子嘴边。那孩子却将头一扭,大声道:“烫死了!”说着,啪的一声,扇了那||乳|娘一个耳光。 ||乳|娘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嘴唇翕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僵持之间,柳梦寒突然带着人走了进来,拍手道:‘世子这个耳光打得好!打得妙-!—ˉ—这种不会办事的奴才,就该狠狠地罚她才是。”说着,吩咐自己的人,道:“将||乳|娘带下去,打十板子。 那||乳|娘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道:“求求太姨娘,求求太姨娘·那饭真的不烫啊!”说着,将那碗捧了起来,往柳梦寒那里送过去。 柳梦寒看着坐在一旁的世子,笑盈盈地道:“世子想如何?” 那孩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见柳梦寒笑盈盈地,像是鼓励他的样子,更是变本加厉,仲出脚,往||乳|娘捧着的饭碗那里踹过去,看着那碗里的饭和汤淋了||乳|娘一头一身,那孩子乐得拍手大笑·十分高兴。 柳梦寒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看着人将||乳|娘拖出去,到外面打板子去了。 那孩子的||乳|娘被拖走了,身边自然不能没有服侍的人。 柳梦寒便叫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婆子过来,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世子的||乳|娘了。世子的一切起居,都由你负责。这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由你管辖。”说着·柳梦寒瞥了内室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可要看紧门户,别让那些猫儿狗儿到处乱窜才是!” 那婆子会意·大步往内室走过来。 裴舒芬本来气得不行,强行忍住,才没有冲出去责骂柳梦寒。如今见柳梦寒的婆子气势汹汹地往内室这边过来,赶紧一闪身,回到自己的琅缳洞天里去了。 那婆子本来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喘粗气的声音,躲在里屋。此时一把推开门,仔仔细细寻了两三遍,都没有看见有人,也十分奇怪。 柳梦寒心知肯定是裴舒芬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很是不虞。 这个耗子一样的女人·实在是太碍事了!几次在侯爷面前说三道四,坏自己的大事,自己得想个法子,让她重新被缇骑抓回去才是。 柳梦寒十分确信,裴舒芬自从逃出诏狱,就是被楚华谨偷偷藏在宁远侯府里头的。 想到此·柳梦寒又交待了几句,便带了自己的丫鬟婆子回慈宁院去了。 裴舒芬回到琅缳洞天,在三楼屋里恶狠狠地骂了柳梦寒一通出气。她看得出来,柳梦寒这是故意要养歪她儿子! 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贱人,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裴舒芬不信自己治不了她。 这一晚上,裴舒芬等柳梦寒睡着了,偷偷想进柳梦寒的内室,却发现慈宁院也贴着符纸,她不能直接进去,只好在她正房门外的回廊上现身出来。结果正好碰见一个婆子起来小解,路过回廊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回廊里,吓了一跳,正要惊叫,那女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映着回廊上挂着的气死风灯,那婆子看得明明白白,正是以前芬姨娘的样子。 裴舒芬也是一惊,赶紧又回到自己的琅缳洞天。 那婆子眼睁睁地看着裴舒芬在面前消失,不由厉声尖叫“有鬼啊!”便吓晕在地上。 这声尖叫,惊醒了慈宁院上上下下的人。 柳梦寒也醒了,命人将晕倒在回廊上的婆子救醒,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语无伦次的半天,柳梦寒才听明白,原来裴舒芬又在她上房门外的回廊里出现了! 柳梦寒气得牙痒痒,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对自己院子里的人道:“这是大事,咱们命人得告知侯爷。——实不相瞒,芬姨娘其实已经死在外头了。” 那婆子听见自己真的是见了鬼,又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慈宁院的人不敢回自己房里去睡,都躲在柳梦寒上房的堂屋里,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柳梦寒便对楚华谨道:“府里有人作祟,要请高僧回来做一场法事。” 楚华谨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也觉得宁远侯府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一个接一个的死人,便也点头应允了,道:“去大觉寺请方丈吧。”那是最厉害的高僧。 柳梦寒点头,道:“不如再请几个道士。” 楚华谨想了想,也应允了,道:“别让他们同一天上门就行。” 柳梦寒得了话,便先去叫了自己人扮作道士上门,借着做法事的机会,四处在宁远侯府搜寻裴舒芬。 而安郡王得知宁远侯府请了大觉寺的方丈做法事,也迅速赶往大觉寺,跟方丈商议妥当,安排了几个缇骑的人扮作方丈的人,到时候一起去宁远侯府做法事,趁机搜府。 先要郑重感谢大家的粉红票。下周一单章答谢。感谢切∞醯、林宜然、熹、阿喵宝宝打赏的平安符。 俺新书那边的推荐票,也需要大家每天都投的。 另外,大家不要以为俺现在宣传新书,就不管旧书了。大家放心,《重生空间守则》的结局已经写好,所有的坑都会填满,不会留下管挖不管埋的情况。甚至很多大家都不记得的伏笔,都会在结尾一一点出。如果不是后面的内容已经准备好了,俺是没有精力码新书的。希望得到大家贯彻始终的支持!纟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镜像生变 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镜像生变 下 简飞扬这几天都在宫里面,听宏宣帝和他文渊阁的阁臣们议事。【叶子】【悠悠】 不过他人虽在那里,其实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了。 在他看来,筹银子这事,说复杂当然很复杂,就是那些文官们说的各种大大小小,拐弯抹角的理由。可是说简单,也很简单。 圣上是一国之君,他想让别人出点血,还不容易吗? 听了贺宁馨的问话,简飞扬便悄声道:“还在吵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主意?” 可是天不等人,不能再拖了。 贺宁馨便笑着道:“其实吧,大齐朝的官儿,个个都得留油。陛下的国库空虚,可是下面那些官儿的内库里可不空虚。{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开玩笑一样。● 简飞扬会意,给贺宁馨掖了掖被角,道:“睡吧。明儿还要上朝。” 第二天,简飞扬又踩着点去养心殿点卯,听宏宣帝和文渊阁的阁臣继续议事。 等文渊阁的文臣们走了之后,宏宣帝见简飞扬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便问他有什么主意。 简飞扬就直言不讳地道:“陛下以前不肯加赋,对大齐的官员们更是宽仁厚待,微臣知道陛下是想藏富于民的意思。——如今正是朝廷要用银之际,也是时候从那些人身上拿一些回来了。” 宏宣帝偏着头想了想,忍不住失笑,道:“先祖要知道他说的‘藏富于民,,被你解释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如何在地底下暴跳如雷呢。” 简飞扬也跟着呵呵地笑。 他是武将,比不得文官那些弯弯肚肠。{ “不,不能从老百姓身上取这笔银子。——你也知●我这里永不加赋,下面的老百姓的日子也只是勉强过得。若是我这里略微加一加,下面的人就能翻着倍的往上涨,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不成·这个主意不成。”宏宣帝摇了摇头,低头去看户部报上来的各地今年的收成,和预估的赋税银子。 安郡王悄没声息地走进来,对宏宣帝行了礼·笑着道:“陛下,飞扬也未必说是要涨赋税。” 宏宣帝抬起头,对安郡王打了个招呼,回过头问简飞扬:“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误会你了?” 简飞扬斜了安郡王一样,见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宏宣帝那里,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样,心里嘀咕了两句·便大胆地将在家里跟贺宁馨闲聊的时候,贺宁馨出得馊主意说了出来:“陛下,臣认为,陛下宽人厚政了这么多年,都将底下的那些官儿养肥了。不如,咱们让安郡王的缇骑出面,抄几个贪官的家,大概.就够买粮的银子了·同时也可以顺便整顿一下吏治,也不会伤到老百姓头上,岂不是一举三得?——就是二皇子在东南·也杀过几个贪官的,只是他到底不是去整顿吏治,底气不足,反而被那些官儿给反参了一本。” 这些事,正是宏宣帝这些天在琢磨的事。只是他是君好意思跟臣下商量去算计臣子的家产这种事。—就算那些家产ˉ污所得,可是没有证据,总不好下手。也不能看哪个官儿最有钱,就去不分青红皂白,构陷一通。 简飞扬的话·恰好说到宏宣帝的心坎上。 宏宣帝再想淡然,脸上也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安郡王,道:“安郡王,你说飞扬的主意如何?”一幅“你敢说不好,我就跟你没完”的样子。 安郡王溜须拍马的本事比简飞扬还强几分·闻言马上满口赞道:“实是高见!只是我们缇骑做的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这样大快人心的好事,当然要给朝廷长脸,由都察院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牵头才是!” 将球踢给简飞扬的老丈人。 简飞扬头皮一麻,忍不住瞪了安郡王一眼。 贺思平自从从江南回来,一直就在家里养病不出。虽然简飞扬知道贺思平并没有什么大病,可是抄家这种事,向来是最得罪人的事。他可不想让自己最敬重的岳父大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幞■ 简飞扬便忙道:“都察院监察百官,帮你挑几个靶子当然是职责所在。不过真正要上门拿人,还要清点家产,没有缇骑出面是不可能的。再说了,”简飞扬看向宏宣帝,道:“陛下,您要知道,财帛动人心。u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那些都察院的衙役,甚至是顺天府和刑部的番子,看见那些巨额家财的时候,都不一定忍得住,当然也没有缇骑的番子那样意志坚定,不当自己拿的东西,从不伸手。——陛下要想那些被抄的家财大部分入了国库,就只能让缇骑出马,方能放心。” 一顶高高的帽子戴得安郡王眉开眼笑,连声道:“不是我夸自己的属下。我们缇骑自从上次整顿之后,令行禁止,个顶个都是一等一办事的好手······” “那好。此事便由贺思平牵头,出面弹劾。然后缇骑动手,去那些府里寻找证据。”宏宣帝一锤定音,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个心腹。 安郡王猛然醒悟自己落入了简飞扬的圈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就这种貌似忠良,其实j诈无比的人最难对付了!保不定什么时候就将你绕到圈里去······ 简飞扬也不甘示弱地对安郡王挑了挑眉毛:将我老丈#>ah下水,难道你还想独善其身?!{ 宏宣帝不理手下两个人“面和心不和”的样子,挥了手,道:“下去吧。——来人,宣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入宫觐见。” 安郡王和简飞扬才各自行了礼,倒退着出了养心殿。 来到宫城外面,简飞扬上了马,同安郡王并辔而行。 两人来到宫城外宽阔的白石板路上,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简飞扬便悄声问道:“你们上次乔装去宁远侯府,搜到什么没有?”说得缇骑扮了和尚,跟着大觉寺方丈去宁远侯府做法事的事。 安郡王摇摇头:“没有。”又有些苦恼:“那裴舒芬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我们缇骑也算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逮不着她。”看了看左右,见随从都跟在后面比较远的地方·安郡王又低声道:“我们在宁远侯府内的人说,裴舒芬恍惚还在宁远侯府里出现过。她还在城里,并没有走远。” 简飞扬叹了口气,道:“宁远侯府的齐姨娘已经问斩这位芬姨娘·当真是小看了她。”{ 安郡王冷笑道:“敢将我们缇骑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等着瞧吧!”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安郡王的王府前面。 简飞扬正要告辞离去,安郡王府里头出来一个小厮,急步跑过来,对安郡王轻声说了几句话。 安郡王的脸色从平静,转为惊愕·又慢慢笑起来,轻声道:“这小子,我还还以为他成天装斯文,要装到老呢!” 简扬知道安郡王在说他唯一的儿子,便笑了笑,告辞离去。 而此时裴家内院上房的堂屋里,裴谦谦穿着一袭橘黄圆襟缎绣富贵牡丹的连身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松花色晕绿蝉翼纱的罩衫·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上,脸上含笑,艳中带雅·比往日的颜色更增了三分。 二皇子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娇俏的小脸,都移不开眼睛。 安郡王世子坐在裴谦谦身边的位置上,看见二皇子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二堂哥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二皇子才将眼光移到坐在裴谦谦旁边的安郡王世子{·嗤笑一声,道:“这又不是你的家,你要不要在这里做主人啊?” 安郡王世子唇角勾了勾·道:“这里当然不是我的家。但是谦谦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要见外客,我过来陪她,是合情合理的。”暗示二皇子单独约见裴谦谦,不合礼仪。 二皇子等了这么久,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他来到裴家·还没有坐稳,甚至裴谦谦还没有从自己的院子里过来,安郡王世子居然已经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在这里跟着自己一起坐着。 裴谦谦走到半路上,就听说安郡王世子也来了,也在堂屋候着。裴谦谦本来紧皱的眉头立时松开,心情轻松了许多。 二皇子今日冒昧前来,让裴家的人和裴谦谦都十分为难。可是他是皇子,他摆明了说要跟裴谦谦说几句话,裴家的大夫人沈氏虽然能陪着裴谦谦一起见客,可是到底有些尴尬,又担心传到安郡王府里,给裴谦谦抹黑。 幸亏安郡王世子赶来,倒是给沈氏和裴谦谦解了围。■舅 沈氏便立时命人上茶,.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在堂候,自己去理事去了,只让这两人等着,说裴谦谦一会儿就过来。点 等裴谦谦来了之后,有安郡王世子一脸警醒地坐在她身边,二皇子满肚子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谦谦便命人又上茶,还上了几盘小点心,慢条斯理地跟二皇子和安郡王世子介绍:“这是绿豆沙抹茶糯米糕,是宋将军留下的方子,我将面粉换成了糯米粉,也很好吃。” 安郡王世子赶紧尝了一块,连声赞好。 二娈子只好也拿了一块吃了,有些苦涩地道:“粘牙……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裴谦谦笑着道:“我们自然还是小孩子,就爱吃这样的糯米糕。二皇子殿下是大人了,自然不会和我们小孩子一样计较。”说得二皇子好像七老八十一样,将二皇子噎得一口糯米糕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安郡王世子听着这话,却如喝了蜜一样甜,对裴谦谦旧鲡“二堂哥年富力强,才刚满了二十岁,也不算老。就是比我们要{截罢了。等我们满了二十,二堂哥就要快三十了,那时候才能算比。”又故意问二皇子:“二堂哥,你这次从东南回来,给你那几个侍妾都带了些什么礼物?——我可听说过,她们早就盘算着等你回来了,说你答应要给她们带一些东南那边新鲜的首饰和衣料。” 二皇子气得脸色通红,站起来道:“够了!——你别血口喷人!” 安郡王世子也板了脸,站了起来。 安郡王妃身量高挑,安郡王世子如今虽然才十五六岁,却和二皇子几乎一般高大·只是比他要单薄一些,还是少年人的身材。 “你要不要听是你哪位侍妾说得话?在何时何地所说?—一若是你不信我,你回去问陛下的暗卫去也行。”安郡王世子继续在二皇子伤口上撒盐。 二皇子如今才知道,当年以为是怜香惜玉的风流韵事·原来会成为阻碍自己抱得美人归的最大障碍。 “你别笑我。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再大几岁,你房@也少不了这些人。”二皇子背了手,一边冷笑,一边偷眼看裴谦谦-话的反应。■鬻 安郡王世子哈哈一笑,道:“二堂哥,别说我不提醒你。人家说·‘外甥多像舅,。 你有宁远侯那桦个妻妾众多的舅舅,也难怪你侍妾多。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已经收了你现在最疼的……” “住口!”二皇子听安郡王世子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安郡王世子也自知失言,忙悄悄地瞥了裴谦谦一眼,见她端凝地坐在那里,捧了一杯清茶,细细地闻那茶香对他们两人的话,置若罔闻,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所以我不会像你。我爹也没有侍妾,只有我娘一个人。而且我们安郡王府一直就没有纳妾的规矩。你就难说了,现在就有这么多,以后成了亲,还不来者不拒?”安郡王世子总结了一句,便施施然坐下,也端了茶杯,学着裴谦谦的样子,细细地闻那茶香。 二皇子看了看安郡王世子,又看了看裴谦谦两个人一样的姿势,甚至连显露出来的气势都有珠联璧合之感。— 二皇子抿了抿唇,知道再纠缠下去,只能让自己在裴面前更没面子而已。 算了,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二皇子彻底地心灰意冷,站起身对着裴谦谦和安郡王世子作了个长揖,道:“告辞了。”说着,大袖飘飘地走出了裴家内院的上房。 裴谦谦抬起头,看了二皇子的背影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也长舒一口气,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安郡王世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事?” 安郡王世子一向都很守礼。每次到裴家,都会事先送帖子,求见长辈,而且都一般有些不大不小的事儿,并不是如同二皇子一样,想来就来,来了就要拉着裴 重生空间守则第71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裴谦谦说话…… 安郡王世子听了裴谦谦的问话,头一次没有坦诚相告,只是微微偏了头,看着屋外的天空,红着脸,支吾了几声:“······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弄得裴谦谦都红了脸。 两人在屋里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安郡王世子便起身告{了,临走的时候,对裴谦谦低声道:“看二堂哥的样子,他以后不●●来了。你放心,也别怕他,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一时猪油蒙了酆璺····” 裴谦谦噗哧一声笑了,嗔道:“二皇子殿下是君,你怎么能这样跟他说话?小心让圣上知道不开心。” 安郡王世子见裴谦谦关心他,嘿嘿一笑,拱手道:“我走了。” 裴谦谦点点头:“我送你。”便送他到了二门上。 安郡王世子不许她再送了,硬是看着她转身回内院去了,才出了裴家,回到自己家。 安郡王坐在安郡王世子的屋里,等了半天,才等到自己的儿子一脸兴奋,哼着小曲儿走进来。 “哼,我当你多有出息,还会唱小曲儿了!”安郡王轻哼一声,抬头看着安郡王世子。 安郡王世子打了个趔趄,看见安郡王坐在自己屋里头,忙笑道:“爹爹来了?娘呢?” 安郡王木着脸道:“你娘想吃莼鲈羹呢。——你要不{也吃一碗?” 安郡王世子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安郡王身边,道:“爹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安郡王站起身,拿手指指着自己儿子的额头,“你真是出息了!还偷偷用我的缇骑帮你盯梢你的情敌!” 安郡王世子不提防连这件事被安郡王知道了,抿了抿嘴,道:“爹说缇骑以后都归我管,我现在让他们为我做点儿事,也是应该的!” “哟?还会顶嘴了?!”安郡王有些怒了“你那叫公器私用,知不知道?!——缇骑是做什么的就?岂能如此儿戏?!” 安郡王世子束了手,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站定等安郡王说完了,才有意无意地道:“爹说得对。不过,儿子想去问问娘,什么叫‘公器私用,······”从眼皮底下打量了安郡王一眼。 安郡王俊逸的脸上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咳嗽了两声,道:“啊,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以后别这样就行了。对了你真旧#酮熟悉缇骑,我这里有件事情,你去调了人去办。”不动声色地卧题岔开。 安郡王世子明知当年自己的爹也用缇骑为他自己追过娘现在被自己堵了嘴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暗暗好笑,不过还是住了嘴,不再提他老爹当年的糗事。 “爹爹有事请吩咐。儿子如今也大了也该为爹爹分忧了。”安郡王世子做出一幅毕恭毕敬的样子。 安郡王点点头,叫了安郡王世子过来,在耳边低声说了一席话。 安郡王世子一边听一边撇嘴,道:“这种没头没尾的事,就让我去做。到时候若是什么都抄不出来,就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办错了事,抄错了家,是吧?” 安郡王忍不住笑,举起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脑勺,道:“乖,真聪明!” 便安排好了由安郡王世子领头,去抄一遍宁远侯府。 这一次圣上和安郡王让贺思平出面,费了好大功夫,居然没有挑到宁远侯府明显的错处。旧鲡 不知是当年裴舒凡太过厉害将老宁远侯留下的一切‘都清扫得干干净净,还是楚华谨从西南带回来的人了得,将那些帐目也都理得清清楚楚,居然让圣上抓不住宁远侯府贪污的把柄。 可是宁远侯府最近的开销,他们也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靠宁远侯府明面上的产业,和宁远侯楚华谨的俸禄能够支撑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眼下来看,除了借着肃贪为由去抄家,他们几乎没有别的办法能找到证据。再说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裴舒芬在那里盘桓······ 而且宁远侯府的帐面越是干干净净,宏宣帝就越是有些坐立不安。——担心老宁远侯真的留了什么能人给楚华谨,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甚至将安郡王安插在宁远侯府里的暗探都瞒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危险的不再是宁远侯府和楚华谨,而是他后面站着的那些没有露面的人,和他们手上掌握的资源。 宏宣帝完全明白,一个能干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从来不敢小看这些人。 所以安郡王便提议,让自己的儿子,安郡王世子上场,带了缇骑去宁远侯府抄家。若是能抄到证据,宁远侯府上下都要下狱—自然万无一失。可是如果抄不到证据,到时候就让安郡王世子背锔算了,就说他玩忽职守,抄错了家。● 至于抄家的时候栽赃,宏宣帝和安郡王不是没想过,可是想到宁远侯府里如今多出来的那些人,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别人倒打一耙,反而影响了他们如今肃贪的效果。就让安郡王世子去小打小阄一场,震慑震慑后面的那些人也好。 宏宣帝对安郡王这样的举动十分感动,便应了他,一定会补偿安郡王世子。 安郡王笑嘻嘻地谢绝了圣上的好意,还说他们做缇骑的,不需要有好的名声。如此这般,安抚了宏宣帝。 宏宣帝当然对安郡王更加歉疚,回去便拟旨,先给二皇子指了一门婚事,又给裴谦谦多赐了封地,还让皇贵妃准备了一些添妆,命和熙公主亲自给裴谦谦送过去。 和熙公主本来就同裴谦谦交好,后来因为二皇子的事,两人颇有些尴尬。如今裴谦谦跟安郡王世子定了亲,跟和熙公主仍然做了亲戚,而且二皇子也撂开了手,父皇又给二皇子定了亲,和熙公主便捐弃前嫌,带着宫里赐出来的添妆,过来裴家,跟裴谦谦说了一天。两人和好如初。獭堇 宏宣帝和安郡王那边,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左督察御崔贺思平便挑了几家贪得最厉害,且收了贿赂,手上染有数条人命的几家勋贵和文臣,弹劾他们贪赃枉法,还抛出了证据。 宏宣帝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不妥,可是此时见了实证,比自己以前知道得还要恶劣,自然龙颜大怒,立时派人锁拿他们,交由大理寺审议。又命缇骑去查抄这些府邸,将抄出来的赃银和产业都上缴国库。 被弹劾的勋贵,都被夺了爵,定了罪。府里的男女老少主子,都被下了诏狱。而那些下人,本就是奴籍,便又被官牙转卖了。 被弹劾的文官,也被削职为民,下了大狱。家里的男子,被流放充军。家里的女人,被发卖为奴。 这一番处置,那些被这些勋贵和文臣害苦了的老百姓自然是弹冠相庆,高呼“圣上英明”。 而那些手上不干净的人看见这一幕,自然是人心惶惶,生怕查到自己头上,一时都偷偷去都察院退赃银去。 这一天,安郡王世子也带着一班衙役,来到了宁远侯鼎■傲慢地表示要抄家。 宁远侯府里的人吓了一跳。日前弹劾的勋贵里面,没有宁远侯府啊?是不是弄错了? 安郡王世子却根本不听劝,带着缇骑的番子便把持了宁远侯府的各个大门,又亲自带了人,往里面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抄。 宁远侯楚华谨正在自己书房跟裴舒芬说话,听到书房外面有人仓惶来报,说缇骑来抄家了,唬了一跳,掀开门看了看,正好看见安郡王世子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到他的这个院子。 楚华谨赶紧关了门,冲进里面的隔间,将一些重要东西取出来,包括装有玉玺的匣子,名册,和各地产业的契纸、银楼的银票,都一股脑儿放到裴舒芬怀里,道:“赶紧拿走藏起来!” 裴舒芬还想再问,外面的撞门声已经想起来,裴舒芬立时便闪身进了琅缳洞天。 楚华谨眨了眨眼,便看见裴舒芬原地消失了,而他外书房的大门也被撞开,安郡王世子带着缇骑的番子闯了进来。 楚华谨定了定神,站在一旁看他们掘地三尺的搜。 裴舒芬回到琅缳洞天,将楚华谨给她的东西都细看遍,越看心里就越激动。 难怪柳梦寒那么傲气,手里有那么多的人手。——若是自己有这些产业,富可敌国,自己也可以翻云覆雨! 将这些东西放下,裴舒芬来到一楼,对着那三炷香拜了拜。 低头抬头之间,裴舒芬瞥见香炉右面青花瓷花樽里面插着的枯树枝上,前几天还只是一丛丛的绿芽,今儿居然都快长出一根根细弱的枝条和绿叶了。 裴舒芬皱着眉头想了想,将那枯树枝取了出来,拿到小楼外面的空地上种了下去,又用那水晶托盘里面的剩得一点水浇了浇。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林宜然、阿喵宝宝、七色琉璃心打赏的平安符。感谢胖胖不吃鱼打赏的桃花扇。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乾坤逆转 这几根枯树枝在琅缳洞天的青花瓷花樽里有很多年了,以前直就没有变过样子。 它从发芽,到现在冒出绿枝,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裴舒芬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是亘古就有,存在很久了。自己有幸得到它,也不过是它里面的过客而已。 它以前是谁的,容纳过谁,以后又会落到谁手里,做谁的庇护,都像一个待解的秘。 看着面前那支插在小楼前面的枯树枝,裴舒芬叹了口气,只要她的琅缳洞天还在,她就有容身之地。可是如果这个琅缳洞天要离她而去,她就应该快点想法子,能够正大光明地跟着楚华谨,也好照看自己的儿子。 老是鬼鬼祟祟地躲在这个琅缳洞天里面,过得跟死人一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了! 再说,她是做过继母的,自然知道如果一个继母想养歪前妻的孩子,有一万种法子不被人发现,还能博个好名声,让那孩子有苦说不出。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入继母或者别的女人手里的。 柳梦寒打着什么主意,裴舒芬也看得清清楚楚。 楚华谨身边的女人,只能有她裴舒芬一个人。 是时候要解决掉柳梦寒了。 裴舒芬阴着脸,转身回了琅缳洞天的小楼,仔细盘算起来。 到底是自己亲自出手,还是借刀杀人?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面冥思苦想的时候,安郡王世子在宁远侯府里的搜查,已经快到了尾声。 这一次搜寻,跟安郡王他们事先预计的一样,还没有出现任何惊喜。 没有查出任何不妥当的东西,甚至连仆妇下人那里,似乎都被人整顿得滴水不漏。 安郡王世子对这个结果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特别难过。 “禀告世子,内院已经搜寻完毕。”缇骑的女番子带了人出来,恭恭敬敬地对安郡王世子回道。 安郡王世子点点头。内院是最后一处地方,既然都没有错漏之处让他们抓到·就只有鸣金收兵了。 “嗯,带人出去吧。”安郡王世子吩咐一声,摆了摆手,让那女番子带了人下去。 宁远侯楚华谨在旁边提心吊胆地旁观了半天,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 看见安郡王世子想溜,楚华谨沉着脸上前两步,挡在他身前·拱手道:“世子请留步。” 安郡王世子做出色厉内荏的样子,气势汹汹地道:“怎么回事?你还敢拦本世子的路不成?” 楚华谨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一步道:“还请世子出示缇骑搜查敝府的凭证。” 安郡王世子脸上涨得通红,怒喝一声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楚华谨看见安郡王世子这个样子,便知道其中有诈,也上前一步,对安郡王世子道:“还请世子出示凭证。” 安郡王世子见宁远侯发了话,只好不情不愿地从袖袋里取出一份凭证·在楚华谨眼前晃了晃,“诺,就是这个。”说着·就要放回自己的袖袋里。 楚华谨仲出手,从安郡王世子手里夺过那张凭证,仔细看了看,冷笑道:“岂有此理?!——这凭证上明明说得是威北侯府,你怎么搜到我宁远侯府来了?!” “来人!”楚华谨厉喝一声,“备马!我这就进宫,在圣上面前理论理论!向安郡王要个说法!——这样踩我们宁远侯府的脸面,可是不把先皇后和三位皇子放在也眼里!” 安郡王世子听了楚华谨的话,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笑着道:“宁远侯不必如此生气。本世子一时看错了路,也是有的。那威北侯府,就在宁远侯府后面那条街上。你们两府背邻而居,实在是隔得太近了,也不能全怪本世子,是吧?”又对自己的人挥了挥手·“去威北侯府!——记得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不要放跑一个人!”就想拔脚开溜。 宁远侯楚华谨却抓住了安郡王世子的胳膊,不许他脚底抹油。 两人正在宁远侯楚华谨外院的书房院子外面对峙,一个身着青衣小帽的人,突然抱着一个包袱,慌慌张张地从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冲出来,就要往大门那边跑过去。 楚华谨这边有熟知内情的人,赶紧高呼起来: “抓住他!” “剧让他跑了!” “抓贼啊!” 安郡王世子带来的缇骑番子,立刻条件反射一样冲了出去,赶在宁远侯府的下人前面,将那个青衣小帽的人拦住抓了过来。 宁远侯楚华谨心头一紧,忙放开安郡王世子的袖子,又笑着拍了两下,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不耽误世子办差了,世子快去威北侯府吧,若是走漏了风声,放走了人犯,世子可就不好交差了。” 安郡王世子见宁远侯倏忽变脸,也不着急走了,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袖,对着手下的人努了努嘴。 缇骑的番子会意,对那刚刚被抓住的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不顾而逃?” 那人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安郡王世子,支吾着道:“···…小人,小人……”抱紧了那包袱不说话。 安郡王世子咳嗽了一声。 缇骑的番子便又问道:“说啊!——-你是何人?” 那人低下头,似乎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小人······秦力生……” 缇骑里面有知道秦力生名头的人,低低地惊呼一声,道:“你是宁远侯府外院的大管啊!——怎么这幅样子?” 只见他青衣小帽,衣衫破烂,脸颊瘦削,抬起头的时候,可以看见脸上尽是青紫,似乎是被人殴打过的,高大的脊背都有些弯了下来。 在场的有宁远侯府的下人,看见是秦力生,也都奇怪起来·忍不住道:“秦大管事,你不是赎身离府了吗?” 秦力生低垂着头,道:“……小人辜负了宁远侯一番美意,临走偷了些值钱的古董。”说着·将手里的包袱呈给安郡王世子,道:“小人再也不敢了,请大人责 安郡王世子命人接过包袱,正好看见秦力生对他眨了一下眼,便心里有数,对楚华谨道:“宁远侯,本世子今日也算歪打正着了。——您看您府里这个监守自盗的下人奴才,就让本世子帮侯爷处置了吧。”又叫了几个自己的手下,“来人!将秦力生送到诏狱关押起来,择日再审!” 楚华谨大急。 这个秦力生,本来之前就想着结果了他。谁知秦力生也够狡猾地,早就悄悄把自己的家小都送走了。楚华谨翻脸想动手的时候,秦力生才亮出底牌。 楚华谨不知道秦力生到底有没有在外面跟别人合伙,一时不敢造次便将他软禁在外院的一个小院子里。对外只跟府里头的下人们说,大管事秦力生赎身出府了。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在安郡王世子搜府的这个混乱时刻让他跑了出来! “世子!——他也在我们府里头做了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劳烦世子将他下诏狱了。好在他偷的东西都在这里,既然已经追回,我们就不追究了。”楚华谨一边说,一边走到安郡王世子跟前,伸手讨要秦力生刚才递上来的包裹。 安郡王世子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是你们府里头的东西,可是也是贼赃,总得拿回去过堂了才好发回来吧?” 楚华谨忙道:“我们不打算追究,只要追回赃物就可以了。”又仲了手。 安郡王世子故意踌躇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秦力生不说话。 秦劝生低着头道:“这些东西确实是府里头的。小人猪油蒙了心,让世子费心了。” 安郡王世子心领神会,便对手下人道:“既如此,还给宁远侯吧。不过这秦力生,我们可得带走。——在我们缇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们还没有见过!” 楚华谨命属下接过包袱,又查验了一下,看见他的下属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放了一半的心,道:“既如此,安郡王世子就带他走吧。”又反复劝道:“他为我们宁远侯府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世子好歹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太为难于他。” 安郡王世子点头,拱手道别,带着缇骑和秦力生,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宁远侯府。 等缇骑的人走远了,楚华谨才回到自己的书房,问看守秦力生的人:“怎么让秦力生跑出来了?!” 那人脸红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道:“他…···他······说要小解,我一不小心,就······就被他砸晕了。”其实是秦力生将一块缝在衣角上的碎金子拿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后被秦力生拿屋里的大花瓶砸了头,就被砸晕了。 安郡王世子派人来搜府的时候,也命人将宁远侯府所有下人都集中到外院,挨个查看,所以楚华谨他们的人手不够,只派了一个不在册子上的人过来看守秦力生。 秦力生跟他套了半天话,知道是安郡王世子过来搜府,便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出逃的机会。——哪怕跟着安郡王世子去诏狱,也比留在宁远侯府被悄悄折磨死要好一些。 至少在诏狱,以自己以前的经历,对安郡王还是有用的。 所以他将看守他的人砸晕之后,便胡乱装了些陈设古董在包袱里面,装作是做了小贼,被人抓住了,从关押他的院子里冲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同他事先计划的一样,跟着安郡王世子逃出了宁远侯府。 这边楚华谨听了那看守的话,自然是怒不可遏,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给我滚!”又问刚才给他使眼色的属下:“怎么能让那小子将秦力生带走?!他要乱说话怎么办?” 楚华谨的手下低声道:“秦力生已经吃了我们的毒药,活不了多久了……” 楚华谨方才放下心来,往脸上抹了一把汗,道:“这个京城真的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得想个法子,赶紧走才好。” 楚华谨的属下深以为然,便道:“西南那边,已经都联系好了只等侯爷一去,就能起事。” 楚华谨摇摇头,道:“起事的事,暂且放下。” 只要宏宣帝还在位他们就不可能成功。 他们的机会,便是在太子登基的时候。 可是宏宣帝至今还没有立太子。 “你说,圣上什么时候才会立太子?”楚华谨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他的属下便道:“依在下看来,就在这个月了。——西南那边,粮食已经快没有了。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放出风声,说朝廷缺粮不一定会赈灾。还有羌人那里,也快忍不住了······” 天下太平的时候,造反起事是不可能成功的。 只有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时候,各路人马才会揭竿而起。 “侯爷不必犹豫。他们范家的江山,不也是这么来的?—侯爷千万不要妇人之仁,误了时机,可就悔之莫急了。”楚华谨的属下纷纷劝道。 这群人当年跟着老宁远侯楚伯赞,也是想做一番事业,得一个从龙之功公侯万代的。谁知老宁远侯居然猝死,将他们的雄心壮志,都扼杀在摇篮里。 这股气,他们忍了很久了。 “老侯爷还给侯爷留下了最大的利器。将那东西拿出来,天下人自然知道那皇帝根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自然被万人唾弃,不攻自败。”再给楚华谨添一把柴火。 楚华谨听得有些跃跃欲试,却又突然听见里面的隔间传来几声欷簌声。 “好了你们先出去。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派人去各处查探一番,看看今日有没有丢失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我明儿进宫,向安郡王讨要讨要。”楚华谨挥了挥手命这些人都下去了。 这些人给楚华谨行了礼,就各自退下,清点东西去了。 楚华谨在书房的内室坐了一会儿,才看见裴舒芬从里面的隔间掀了帘子,笑盈盈地出来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有这么一帮能干忠心的属下,何愁大事不成?!”裴舒芬有些激动地道。 她以前不知道柳梦寒手里的底牌,所以不赞成柳梦寒让楚华谨造反的谋划,可是如今看起来,没有比这个谋划更好的了! 不说楚华谨如今手下人才济济,就说他们手上那一笔富可帝国的产业,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甘于平淡,在黑暗中默默无闻地过一生! 而自己更是已经被逼到绝境。只要这个宏宣帝还在皇位上一天,他和安郡王就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就算改名换姓,也只能一直躲躲藏藏,待在楚华谨身边,做个不见天日的外室而已。 可是如果楚华谨真的要做大事,自己在背后辅佐他,打下了江山,自己不但不用东躲西藏,而且事成之后,一个皇后的位置是跑不了的。——原来自己真的跟皇位有逃不开的关系。 裴舒芬轻叹一声。既如此,自己就不再推脱了,迎难而上吧。 楚华谨有人,有银子,还有自己在他身边辅佐,并且有独一无二的空间法宝在手,裴舒芬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坐在皇城里面,高高在上的宏宣帝。 裴舒芬方才明白,什么叫绝处逢生。 也许这一切的磨难,最终的目的,只是要成就一番霸业而已。——这是她的夙命,她不能逆天而行。 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楚华谨身边,陪他笑看风云,自己也应该鼓励他动手。 “侯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ˉ您的属下,说得很对呢。”裴舒芬笑着劝道。 楚华谨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以前不是不赞成?” 裴舒芬正色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侯爷为了三位皇子尽心谋划,别人却未必领情。既然侯爷有这样的手段,又何必为了他人做嫁衣裳?还不如为自己打算,为楚家,谋个真正的大好前程,一个不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前程后世!” “到时候,侯爷想怎样就怎样这个天下都是侯爷的!” 这番话说得楚华谨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如果大事能成,单先生想必一定能够知道,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吧? 可是一想到迟迟不肯放他离京的宏宣帝,楚华谨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丧起来道:“大话人人都会说,可是要真的做起来,就难了。”说着,楚华谨伸手对裴舒芬道:“把东西还给我。” 裴舒芬将那些产业的契纸和银楼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放到楚华谨手里,道:“侯爷需要这些周转。另外两样东西,还是放在我那里合适。” 楚华谨看了裴舒芬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裴舒芬便劝道:“侯爷您想,今日真的是安郡王世子搜错了府?说不定其实是故意的……” 楚华谨也是这么想的,低头沉吟道:“也好。那两样东西实在太过重要,就放在你那里算了。” 反正裴舒芬的儿子在他手上,裴舒芬也要靠着他才能重见天日。楚华谨倒是不担心裴舒芬会吃里扒外,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两人商议完毕,裴舒芬又暗示楚华谨,柳梦寒知道得太多且她如今无儿无女,没有把柄可以控制她,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若是柳梦寒一反水楚华谨他们就功亏一篑了,说得楚华谨也深思起来。 看见自己说动了楚华谨,裴舒芬微微一笑,偷偷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便回琅缳洞天去了。 此时刚刚过了午时。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哄睡了越来越调皮的小子言,便回到自己致远阁的上房屋里,对外面候着的白茶吩咐了一声,进去内室歇着去。 她有好几天没有到自己的须弥福地里去过了。这几天,她对那个地方的感觉越来越少让她心里十分不安。 来到须弥福地,贺宁馨头一眼就看见小楼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一根枯枝插在那里,正在蓬勃生长,已经成了一颗亭亭玉立的小树的样子。 贺宁馨大吃一惊。她赶紧进小楼看了看,却看见那个青花瓷花樽里面前几天发了芽的枯树枝,现在已经都全部脱落,重新变成了以前毫无生机的枯树枝的样子。 如果自己发了芽的枯树枝死掉了,那小楼外面的枯树枝是哪里来的? 贺宁馨有个不好的联想。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亲手做出来的东西,须弥福地都会复制出一份。而小楼外面的枯树枝,是不是也是裴舒芬“做”出来的? 贺宁馨赶紧上了三楼,坐在梳妆台前,转动了菱花镜上的刻度,看裴舒芬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果然就看见裴舒芬将她小楼下面的枯树枝取了出来,栽到她小楼外面去了。——所以贺宁馨的须弥福地里也才复制了一棵树出来。 可是为什么,这棵树出来之后,自己的枯树枝就全数死了呢? 贺宁馨更加心慌意乱。再看那镜子里面,发现对面的景象比前几天又模糊了一些,声音也比前几天更加含糊不清。 可是奇怪的是,镜子上的冰裂纹倒是比前几天浅了许多,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力量正在努力修补一样。 贺宁馨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又往楼下去。她要一楼大厅里面那个古画上的镜子怎样了。 来到一楼大厅,贺宁馨仔细盯着那古画上的镜子瞧,发现那镜子上的冰裂纹,也浅了许多,而且镜子四周,多了不少以前没有见过的云雾缭绕的样子。——就像是小楼外面的那层白雾一样。 贺宁馨又转身出了大厅,来到小楼外面。 原本小楼外面的白雾已经稀薄得如同镜子一样,让她能够看见对面琅缳洞天的情形。 可是如今,那白雾已经又变得浓稠起来,对面琅缳洞天的影子,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阿喵宝宝、书魂入雪梦、林宜然打赏的平安符。 有木有觉得非常紧张?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归于”镜“ 贺宁馨看了看小楼外面的白雾,又看了看那正蓬勃生长的丌.,狠狠心,冲到小楼里面拿了小斧头过来,企图将那小树铲除掉。 可是无论她怎么做,似乎都伤不了小树一丝一毫。 过了几天,贺宁馨再到须弥福地来的时候,那小树已经又长高了一截,快有一人高了。 小楼里的别的东西倒还好,暂时没有变化。 贺宁馨来到三楼,依然能从自己的菱花镜里,看见裴舒芬在那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发现,楚华谨已经将那装着玉玺和册子的小匣子留在了裴舒芬的琅缳洞天。 难怪安郡王他们费尽心机也找不到这两样东西。 只要裴舒芬不将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就算是他们将裴舒芬杀了,也够不着这两样东西。 不过只要琅缳洞天存在,他们又杀不了裴舒芬。 裴舒芬和琅缳洞天,不知道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关系····… 贺宁馨想到这里,心里一动,再看看对面琅缳洞天的情形,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从顸弥福地里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该安排晚饭了。 镇国公府各房各院每天的饭菜都是有定例的,如果自己想吃点特别的菜,拿了银子去大厨房加菜就行了,所以也不费贺宁馨什么事,都有管事媳妇安排。她只要每个月初一十五看一下菜单,让人根据时令的变化,酌情增减就行了。 此时已是六月中,乡试就要开场了。 简飞振已经中了举人,不用参加乡试。不过朝里已经有传言,今年会有恩科会试和殿试,却是简飞振要参加的考试,所以如今他一个人住到西山脚下的那个小庄子里,日日苦读,心无旁骛。 卢珍娴带了孩子留在府里。这天午睡过后,卢珍娴带了孩子来到贺宁馨的院子里,跟大嫂贺宁馨和侄子小子言一起玩耍。 贺宁馨命人做了三碗桂花凉粉,先在井水里湃了湃,才端过来,跟卢珍娴和小子言一起食用。 卢珍娴的女儿太小,还吃不了这些东西,便只能看着他们吃,嘴边流满了晶莹的哈喇子。 小子言见了于心不忍,端着自己的碗凑到妹妹嘴边,想喂给她 贺宁馨忙对小子言道:“你疼妹妹是好的,不过这些东西给妹妹吃了,会让她难受的。你愿意让妹妹难受吗?” 小子言低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愿意。”便又跟妹妹安慰了几句,换来了小妹妹咿咿呀呀地回应,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乐得小子言眉开眼笑。 贺宁馨和卢珍娴相视一笑,心里也都轻松起来。 吃完凉粉,小子言去院子里面放风筝。 外面虽有些风,其实并不大,小子言的风筝根本放不起来。不过对小子言来说,拉着风筝四处疯跑,可是比风筝放到天上,更让他高兴。 卢珍娴的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的小子言看,不时唔唔叫两声,十分专注。 贺宁馨和卢珍娴坐在屋里,一边看着外面的孩子,一边做着针线,又悄悄说起郑娥在东南道承平府过得怎样了,似乎又生了一个孩子,这一次都盼着是女儿…… 没过多会儿,一个婆子进来回报的声音,打破了初夏午后致远阁的宁静气氛。 “大夫人、二夫人,大姑奶奶回来了,已经到了二门上。”说得是简飞扬和简飞振的妹子简飞怡。 她去年刚出嫁,年岁倒是不小了。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 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孕,今年五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算起来,也就刚坐完月子。 贺宁馨和卢珍娴作为简飞怡的娘家人,上个月才去简飞怡的婆家去给她儿子洗三,前几天又去参加了满月礼,还见了简飞怡一面,见她恢复得很好,跟她夫君也是琴瑟和谐,过得不错。 这才几天,又匆匆忙忙地回娘家,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贺宁馨和卢珍娴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愕。 “将屋里收拾收拾,准备待客。”贺宁馨起身将手里给小子言绣的一个小鸭子凫水的肚兜放到一旁的针线笸箩里面,和卢珍娴一起走到致远阁院门口迎客。 她们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袖短襦,系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满头珠翠,体态丰腴,面如满月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冉冉而来 贺宁馨笑了笑,迎上去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往后看了看,发现简飞怡的丫鬟婆子居然抱着几个包袱,还带着些盥洗用具。 这是要回娘家镇国公府多住几天?难道在婆家跟人闹别扭了? 卢珍娴也是和贺宁馨一个想法,忙上前拉着简飞怡的手,亲热地道:“大姑奶奶难得回来一趟,可得多住几天。” 简飞怡未出嫁的时候,就跟卢珍娴亲近,又加上卢珍娴嫁给了她最亲近的二哥,现在是她的二嫂,就更加亲热几分。 “还是二嫂子念着我,我这不是刚能动身了,就想回来跟二嫂子多亲近亲近么?”简飞怡拉着卢珍娴的手,分外热络。 贺宁馨微微一笑,问跟着简飞怡来的婆子:“你们夫人,可是知道二少奶奶回娘家了?” 那婆子忙答道:“当然晓得的。我们二少奶奶说想家,我们夫人就立刻说让她回娘家散散心。只不过不能长住,就住个两三天,全了心意也是好的。” 简飞怡的笑容淡了下来,对贺宁馨道:“大嫂放心,如今我回来,只是有一事不明。等弄明白了这件事,大哥大嫂就是请我回来,我都不回来的。” 这话来者不善。 卢珍娴看了贺宁馨一眼,放开了简飞怡的手,默默地退到贺宁馨身后去了。 简飞怡却不放过她,追着她道:“二嫂,你不必这样怕大嫂。我二哥今科一定能中,以后外放出去就好了。”居然言里言外,开始说贺宁馨对卢珍娴不好。 卢珍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对简飞怡道:“大姑奶奶这是怎么啦?说话都带着火气。我自问待你不薄,大嫂比我对你更是上心,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贺宁馨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亏简飞怡能忍。一直忍到生了儿子才回来找他们算帐。 这样看来,她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既如此,跟她说出那些真相也不是不行。只可惜他们的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事到如今,那些真相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好了,别站在门口说话,咱们进去吧。”贺宁馨转身领路扶着丫鬟的手,进院子里去了。 卢珍娴转身跟着进去。 简飞怡咬了咬唇,又扫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见她们也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醒悟自己太心急了些。 只是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自己不用看那两人脸色的时候,才能站出来为自己的娘亲讨个公道! 来到致远阁上房,简飞怡没有再跟吃了火药一样地呛别人,彬彬有礼地给贺宁馨和卢珍娴见了礼又命人给小子言和卢珍娴的女儿送了见面礼,还给简飞扬、简飞振,以及两位嫂嫂送了礼物,并未落下一人。 贺宁馨笑着问她:“你一个人回娘家,小外甥在家可放心?”简飞怡并没有带孩子一起回来。 简飞怡矜持地笑了笑,道:“大家子都有||乳|娘带的,也不用我自己亲自带。再说,孩子的祖母疼他疼得什么似的,早就抱到祖母的院子里去了。” 在老夫人院子里长大,对庶出的孩子来说是一种福气和荣耀。可是对嫡出的孩子来说,却不是好事。 贺宁馨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下去了。要劝也等没人的时候再劝,现在说了,保不定就传回简飞怡婆家,给她惹不痛快了。 卢珍娴也跟着寒暄了几句简飞怡的脸色才和缓了下来。 贺宁馨便起身道:“大姑奶奶今儿回娘家,厨房的人恐还不知道。我这就亲自过去让他们加菜。另外,你是住你以前的院子呢,还是……?” 简飞怡不经意地道:“就住我以前的院子吧。离二哥、二嫂近,也好亲香。”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对卢珍娴道:“你多陪陪大姑奶奶,我去给大姑奶奶安置安置。”说着,领了简飞怡带回来的丫鬟婆子,往简飞怡以前做姑娘时候的院子里去了。 自从简飞怡出嫁后,贺宁馨依然着人在这里收拾打扫,一草一木,都是同简飞怡未嫁时候一样。 简飞怡带回来的丫鬟婆子本也是镇国公府陪送的,此时也都各就各位,各自忙碌起来。 贺宁馨便嘱咐了领头的婆子几句,就带着人去大厨房,让她们添几样大姑奶奶在家时爱吃的菜。 这样转了一圈,贺宁馨又故意去外院的书房里等着,等到简飞扬下朝回来,才跟他说了简飞怡回娘家的事,提醒他,简飞怡来者不善。 简飞扬这几天为朝廷赈灾的事忙得上火,对简飞怡现在这个关头回来添乱十分不高兴,皱了眉头道:“明天就打发她回婆家去。出了嫁的人,无事回娘家过什么夜?” 贺宁馨笑着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问简飞扬,简飞振这一阵子在西山脚下的小庄子上苦读 重生空间守则第72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子上苦读,是不是也要接他回来住几天。 简飞扬明白贺宁馨的意思。简飞怡跟简飞振的关系不一般,到时候如果真的闹得不可开交,还要简飞振出面才好。 “也好。过几天就要下场了,该准备得也都准备了,他也应该回来歇息歇息,养足了精神才好备考。”简飞扬点头赞同,立时便叫了自己的小厮过来,吩咐道:“跟外院的管事说,派车去接二老爷回来。” 贺宁馨劝道:“这天看着就晚了,他们就算现在出去,赶晚也回不了城。还是明天一早去接,晌午就能到了。” 简飞扬点点头:“使得,就依你。”说着,和贺宁馨一起回了内院。 卢珍娴和简飞怡在致远阁说了半天话,看见贺宁馨和简飞扬一起进来,忙起身给简飞扬请安,又对贺宁馨道:“要劳烦大嫂陪大姑奶奶说说话我去带着两个孩子沐浴。” 贺宁馨笑着谢过卢珍娴,又叫了小子言的||乳|娘过来,让她拿着沐浴的家伙,跟着卢珍娴去她那边的院子。 天气渐渐炎热两个孩子每天都要沐浴两次才能舒服些。 简飞怡看着卢珍娴带了两个孩子出去,好奇地问简飞扬:“大哥,你们都不用||乳|娘吗?怎么事事都要二嫂动手?——二嫂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啊。” 贺宁馨不待简飞扬发话,已经笑着解释:“小子言喜爱跟他小堂妹一起玩,所以有功夫,我们都让他们两人在一起混着。今日是您大姑奶奶大驾光临若我们都丢下大姑奶奶不管,也忒失礼,所以二弟妹就帮了我一个忙。” 简飞怡笑着问简飞扬:“大哥,真是这样吗” 简飞扬不虞地道:“这还有假?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 简飞怡偏了头想了想,道:“这话我记着了。一会儿做妹妹的有些疑问,还望大哥也要同你刚才说得一样,不要骗我才是。” 贺宁馨斜了简飞扬一眼。 简飞扬不当回事,对简飞怡道:“你坐我进去换件衣裳。”说着,掀了帘子,往旁边的内室里去了。 贺宁馨只好陪着简飞怡坐下来漫无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 眼看屋里头没有了别人,贺宁馨便对简飞怡提醒道:“你是正房奶奶,还是把孩子带回自己身边抚养吧。你婆母那里,年岁大了,还要时不时帮着你大嫂打理后院,身边带着个孩子,精力不济啊。——若是被人家闲话,说你们不孝顺就不好了。” 简飞怡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娘以前说过,孩子要养在老夫人那里才是长脸的事。” 贺宁馨一听,就知道是那位假的简老夫人卢盈的谬论。卢盈的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出身,被人当瘦马养大的,行事做人,都同别人不一样。卢盈自己跟在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身边,也只做了个粗使的小丫鬟学了点皮毛,就被推出来做幌子。以她的出身和经历,根本就不知道大家子里面那些真正的弯弯绕是怎么回事。 而简飞怡是跟着假的简老夫人长大的,要说她完全没有受到那位假的简老夫人卢盈的影响,贺宁馨自己都不信。 只是贺宁馨没有想到,简飞怡将那位假的简老夫人的话,记得牢牢的。以至后来贺宁馨为了消除简老夫人的影响,通过卢珍娴重新给简飞怡教导的那些东西,她似乎都忘在脑后了。 难道真的是小时候学到的东西,才是记得最牢靠的么? 贺宁馨只好慢慢跟她解释:“庶出的孩子,养在祖母身边,是长脸的事。可是嫡出,就不一样了。” “喜什么不一样?”简飞怡不屑地问道。 贺宁馨苦笑。有什么不一样?这可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想了想,贺宁馨只好换了个角度,问简飞怡:“你大嫂的儿子女儿,有没有养在祖母的院里?” 简飞怡本来以为她婆母只将她的儿子抱过去,是更看重她,根本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现在被贺宁馨一提醒,简飞怡似乎又觉察出什么不一样来,低了头慢慢想着心事。 贺宁馨就不再多说,对她道:“我让人领你回去你院子歇一会儿,换身衣裳,晚上好吃饭。” 简飞怡点点头,站起来,气焰已经消了大半,对贺宁馨道:“我还想去二哥的院子去坐一坐。” 贺宁馨忙点头,道:“我去将两个孩子接过来,你跟你二嫂好好说说话。”又问她:“你二嫂跟你说过,你二哥如今在西山苦读吧?” 简飞怡应了一声,“都说过了。” 贺宁馨又忙告诉她:“你大哥已经遣人去接了,明儿你二哥就回来了。 简飞怡精神一振,望着贺宁馨道:“真的?!”两眼都明亮了起来。 贺宁馨含笑道:“你明儿见了你二哥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简飞怡笑着告辞,跟着贺宁馨的丫鬟去卢珍娴的院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大厨房的人回话,说晚饭都准备好了。 小子言和他堂妹已经被接了过来。贺宁馨便和简飞扬一起,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和卢珍娴、简飞怡吃晚饭。 吃完晚饭,小子言兴奋了一天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快要睡着了。 贺宁馨赶紧命人带他下去洗漱,抱着回屋睡觉去了。 简飞怡却还像有话要问的样子,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贺宁馨想了想还是觉得等简飞振在场的时候,说话更省力,便委婉地劝简飞怡:“你别急,先歇一晚上,等明儿你二哥回来了,咱们一起说说话。” 简飞怡看了卢珍娴一眼,见她也是含笑点头颇为赞同的样子,只好没精打采地应了,跟着丫鬟婆子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 简飞扬松了口气,可不用再面对简飞怡那张责备的脸了。 两人回了内室,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安置,外院就来了人回话,说圣上有事召他和安郡王一起入宫议事。 简飞扬苦笑着对贺宁馨道:“又不能陪你了。” 这样的情况,最近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贺宁馨忙安慰简飞扬:“公事要紧,你别担心家里面。飞怡那里我会帮你解决的。” 简飞扬最信任贺宁馨的能力,回身抱了抱贺宁馨,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家里这么多事,幸亏娶了你······” 贺宁馨失笑,推了简飞扬一把,道:“你这么说,可有把我当你的妻子?——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简飞扬正色道:“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娶了你,本来应该由我护着你。可是没想到,你还是得靠自己。”若是贺宁馨不是这么能干说不定他们夫妇俩,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下尸骨无存了。 简飞扬曾经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如今的幸福日子,像是偷来的一样,似乎他的日子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不过现在他每天忙得连睡觉的时辰都挤出来的早就没有那些胡思乱想了。 等简飞扬走了之后,贺宁馨便从容进了她的须弥福地。 看见简飞扬他们如今忙碌的样子,贺宁馨也知道几分是为什么。 去赈灾的银子快要筹备好了,可是让谁去买粮,却又开始吵上了。文渊阁的阁臣分成两派,一派人举荐皇商罗家。另一派反对,说裴书仁是首辅,罗家的当家少奶奶,是他庶妹,罗家要避嫌云云。 其实此事难以决断,左不过是宏宣帝不肯让别人知道,他国库空虚,生怕有人借此生事。而这件事,对裴舒芬来说,应该已经不是秘密了。 贺宁馨从她须弥福地里的镜子知道,裴舒芬最近偷偷去了罗家,看她的三姐裴舒芬去了。虽然裴舒芬没敢现身,却已经让她偷听到这件大事。 如果贺宁馨没有猜错,裴舒芬应该要借此机会,让楚华谨借机出套,光明正大地回到西南。 裴舒芬有琅缳洞天这个利器在手,实在是防不胜防。 贺宁馨想了许久。 琅缳洞天对裴舒芬来说,如今是唯一的藏身之地。只要毁掉琅缳洞天,裴舒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 而没有了琅缳洞天,就没有了须弥福地。因为须弥福地是琅缳洞天的镜子。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须弥福地对贺宁馨来说,不仅意味着新的生命,而且意味着生命的延续。 贺宁馨不知道,如果须弥福地消失了,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可是就算她跟着须弥福地同归于尽,却能将裴舒芬这个变数彻底置于死地。 以后的种种,都会沿着自然的轨道向前发展,不会有人用逆天的法宝,来干扰尘世中的是是非非。 贺宁馨拿定了主意,将那一年年初去大觉寺上香的时候,大觉寺的主持方丈送她的那个护身符戴在身上,闪身进了须弥福地。 此时的琅缳洞天里面,裴舒芬最近真是人逢喜事爽。 她前几日一时无聊,偷跑到自己三姐裴舒芬的家里闲逛,偷听到一件事,一件除了文渊阁的阁臣以外,外面的人都还不是十分清楚的事。 原来,宏宣帝肃贪,是为了捞银子赈灾。 裴舒芬早灵机一动,想到了让楚华谨正大光明脱困的法子。只要楚华谨将柳梦寒解决了,她就将法子告诉他。 楚华谨跟自己的属下商议之后,也觉得柳梦寒的情形不容乐观。这个女人的野心本来就不小,她将老宁远侯的势力握在手里那么多年,只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楚华谨,足见她心怀鬼胎。 而楚华谨要做的事,容不得半点侥幸。 柳梦寒虽然警醒,却没有想到以前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楚华谨居然生了脑子,又有裴舒芬的秘药配合,柳梦寒很快就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了。 种种事情联合起来,都说明风向变了,老天爷的偏好也变了。 裴舒芬早就发现,自从她将发了芽的枯枝插到自己的院子里以后,一切就在慢慢变化。 首先她发现古画上的冰裂纹开始消失。然后那养了白莲花的水晶盘里的水,本来被她倒了去浇那枯枝去了,如今又慢慢在水晶盆里出现了。那三支香逐渐开始长高。院里的药草、花草、粮食都焕发新貌。 特别重要的是,她三楼梳妆台上的菱花镜里面翻滚的白雾逐渐变薄,她好像开始能看见什么了! 此时贺宁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须弥福地,也发现了一连串变化。 水晶托盘里面的水慢慢增多了,那三支香比以前似乎又高了一些。以前快要枯萎的药草、花树和粮食,又重新开始生长。 更重要的是,她三楼梳妆台上的菱花镜里面,同小楼外面的景色一样,翻滚的白雾越来越浓,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对面的情形。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听见了裴舒芬惊喜地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自言自语:“······这镜子终于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 白莲垂死,枯枝重生,原来是预示着一阴一阳的转换吗? 如阴阳鱼一样,阳极生阴,阴极生阳,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这就是琅缳洞天和须弥福地的关键所在吗? 是她领悟地太晚了点?还是她小看了这个神奇的地方,到底有多少种奇异的用处?还是她太自负,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想来想去,贺宁馨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 琅缳洞天、须弥福地再好,都是外力而已。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就在今天将此事了结吧。 贺宁馨想了很久,已经想明白整个须弥福地和琅缳洞天的关键,便是在这个菱花镜上。楼下的古画已经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 贺宁馨以前试过很多法子,都动不了这个菱花镜。 这一次,裴舒芬的举动给了她灵感,她要试试另外一种法子。 贺宁馨来到一楼大厅,捧起了那个装有白莲花的水晶托盘,一步步走向了三楼。 来到梳妆台前的菱花镜前,贺宁馨举起水晶托盘,冲着那面菱花镜,狠狠地砸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获新生 那玲珑剔透的水晶托盘,砸在同样光滑剔透的菱花镜上,看短短地一瞬,可是在贺宁馨眼里,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一样漫长。她看得见水晶托盘在碰到菱花镜镜面的时候,纷飞如雨的碎片,更听得见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贺宁馨下意识地低了头,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脑袋,生怕那些纷纷扬扬的水晶碎片和菱花镜碎片,将她划得满头满脸都是血。 可是她蒙住了头,可是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和双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刺痛。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东西砸到自己身上。 贺宁馨很确信,自己用足了力气,将那个水晶托盘砸向菱花镜。 贺宁馨也很确信,那个水晶托盘和菱花镜都份量十足。 以往在外面的时候,就算是比这个水晶托盘份量轻得多的水果盘不小心跌碎了,那碎片都会溅得到处都是,手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划得伤痕累累。 她怎么可能没有被划伤呢?哪怕是割破她的衣袖也行啊,至少让她觉得,她是真正砸碎了那面镜子。 可是这样有声无形,算什么事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宁馨轻轻将蒙住头的双臂往下挪了挪了,盖住了自己的面庞,微微抬起头,从两个袖子之间的缝隙往外看了看。 眼前的景色实在太过奇特,贺宁馨不知不觉放开了蒙住头脸的手臂,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只见她站在一片晶莹四射的碎片雨当中。 水晶托盘早已碎了,碎成成千上万的细小光片。 菱花镜也碎了。那个红木的菱花镜架子上,镜面已经不翼而飞,只有万千细碎的小白光点,从那以前是镜面的地方射了出来,似乎那里面,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贺宁馨站在这一片光点和翻滚飞舞的碎片当中,伸出双臂·往前方探去,看见那些光点和碎片毫无形质,在她指间翻滚汹涌。 原来那些碎片,也只是一个影子吗? 看得见它的形·却抓不到它的质。 更多的碎片和光点向贺宁馨身边袭来,又穿过她的身体,往小楼的四面八方射了过去。 以前看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当作是自己生命一部分的须弥福地,就如夏日的一碗冰块一样,开始慢慢融解、消失。 先是屋顶和四面的墙壁·在贺宁馨面前,慢慢变薄,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然后是她脚下的地板,还有四围的床榻,桌子和柜子,都开始由实变虚,冉冉消失。 贺宁馨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一楼的地面上·面前的菱花镜架子还在,里面的白光还在往外面喷涌。 一楼古画一接触到白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那火铺天盖地·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烧成灰烬一样,席卷了小楼门前的小树,小树前面的药圃、花圃,又绕着小楼,烧到后面的粮圃和菜圃。 火势虽然凶猛,却没有一点热度。 贺宁馨感觉不到以前在熏笼前面感受到的那种热气,她甚至还伸出手,往火里试探了两下。果然没有灼烧的感觉,可是却将她须弥福地里的一切都燃为灰烬。 贺宁馨能看见,那火墙逐渐那层围绕着小楼的白雾烧了过去。 小楼四周的白雾一接触到火墙·便如夏日里最狂暴的雷雨云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一支巨大的手掌握住了这个小小的空间,要将里面的一切都挤兑干净。 贺宁馨突然觉得一阵气短神虚,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贺宁馨双手往自己的喉咙那里挣过去,用尽力气将大觉寺主持方丈送给她的护身符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护身符的作用·还是须弥福地再也无能为力容纳任何东西,就在贺宁馨被一阵大力挤压,浑身都要被压碎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轻松,便如被人踹了一脚一样,从须弥福地里弹了出来,重重地跌在镇国公府内院上房致远阁内室的净房里面。 净房ˉ里的地面,都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铺就的,坚硬无比。 贺宁馨一跌之下,将头在地上撞得出了血,额头间传来一阵剧痛。 可是这痛,却让她欣喜无比! 她终于从须弥福地里出来了! 贺宁馨再也支撑不住,晕在净房的地上。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面,比贺宁馨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她今日刚刚上了床,想歇息的时候,突然觉得梳妆台的镜子那里传来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探出头来细看。 结果就看见她周围的一切,如太阳底下的巧克力一样,慢慢融化了。 裴舒芬大叫一声,从床上跌了下来,赶紧要去梳妆台边去拿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却觉得如被一层无形的栏杆拦住一样,她怎么够,也够不着梳妆台。 梳妆台的周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力场,将琅缳洞天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压缩、分解了。 楚华谨放在她在这里的匣子,里面的玉玺、名册,还有裴舒芬攒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都在她面前眼睁睁的化为了一个又一个光粒。 菱花镜的镜面已经消失无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破碎虚空一样的白洞,白洞里面好像有巨大的吸引力一样,将所有的光粒,都往白洞那边吸了过去。 裴舒芬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她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让她引以为荣的随身空间,就这样离她而去了吗? 那她以后要躲在哪里?住在哪里?她费尽力气得到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消失了吗? 不!不能! 裴舒芬用足力气,往梳妆台那边冲过去。这一次,她终于挣到了镜子旁边,想要仲手往那白洞里面抓过去,却不防从对面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裴舒芬弹了出去。 等裴舒芬醒来的是,她发现自己躺在了楚华谨在宁远侯府外书房里面的隔间里,就是她最近经常停留的地方。 裴舒芬觉得浑身如被碾子碾过一样·每根骨头都脆弱得像要断掉一样,疼得厉害,实在熬不住,便晕了过去。 简飞扬是凌晨的时候回的镇国公府。他跟外面值夜的丫鬟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内室,却没有看见贺宁馨在床上。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入睡的迹像。 简飞扬心里一惊,赶紧出来问外面值夜的丫鬟:“夫人什么时候睡得?” 那丫鬟睡眼惺忪地道:“国公爷走了没多久,夫人就睡了。” 简飞扬心知有异,并没有大声张扬,便一个人回身进了内室·四处查看起来。 所幸没有多久,简飞扬便在净房里面,看见脸朝下趴在地面上的贺宁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简飞扬缓缓地走进贺宁馨,轻轻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往贺宁馨的鼻息处探了探·便又如闪电一样缩了回来。 还好,她还活着! 简飞扬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和疑虑,将贺宁馨从地上横抱了起来·出了净房,往内室走去。 将贺宁馨放在床上,简飞扬将墙脚的灯移了过来,才看见贺宁馨额头上破了一处,留了些血出来。好在不多,简飞扬便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净了,又仔细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伤痕,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贺宁馨的脸·唤她道:“宁馨、宁馨,醒醒,醒醒……” 贺宁馨没有反应。 简飞扬的心又沉了沉。 贺宁馨的额头滚烫,看样子,是生病了。 简飞扬便扬声对外面值夜的丫鬟叫道:“赶紧让外院的管事拿我的帖子,去辉国公府请宋医正过来·就说夫人得了急病!” 外面值夜的丫鬟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套了外衫,对里屋应了一声,就飞一样往外跑去。 外面天刚亮的时候,宋医正就被镇国公府的大管事亲自用车来了过来。 “我跟你说,你夫人最好是真的有重病,要不然······哼!”宋医正早上的觉没有睡好,见谁跟谁急。 简飞扬忙拱手道:“宋医正,内子确实是生了重病。——您看,”说着,将床上的帘子拉开,让宋医正瞧了瞧床上贺宁馨的脸色。 宋医正随便看了看,翻了个白眼问简飞扬:“怎么?昨晚上打架了?将你媳妇打晕了?” 简飞扬被噎得差点摔个跟斗。 “宋医正,她发烧烧得厉害,还要额头磕破了,出了血,不知道会不会有大症候。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晕倒在地上,至今未醒。”简飞扬不再听宋医正发牢马蚤,简短地将贺宁馨的症状说了一遍。 宋医正又哼了一声,“无缘无故,怎么会晕倒?还将头撞伤了?——我看一定是你打的······”宋医正一边嘟哝,一边坐到了床边,捞起贺宁馨搭在床边软绵绵的手臂,搭上三根指头,开始诊起脉来。 “呃······”宋医正有些诧异,又将简飞扬将贺宁馨的另一只手臂拉过来,继续诊脉。 “宋医正,是不是很严重?!”简飞扬看见宋医正脸上神情古怪,诊了右手诊左手,刚刚才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宋医正严肃地点点头,道:“嗯,确实很严重,非常严重,都闹出人命了,还不严重?!” 简飞扬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如同被抽干了一样,变得煞白。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吼声,好像要说话,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看见简飞扬晃晃悠悠,神色大变的脸,宋医正方才有了几分快意,得意地道:“你夫人怀孕了,这不是阄出人命是什么?!” 宋医正刚说完,简飞扬便扑通一声栽到地上,也晕了过去,正好砸在宋医正脚面上。 二百多斤的汉子,重重地砸下来,实在不啻一块大石头砸在脚 宋医正只觉得眼冒金星,痛得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 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听见屋里的巨响,赶紧涌了进来。 宋医正脸上流泪·指着地上的简飞扬道:“你们国公爷欢喜得晕过去了,赶紧拿盆凉水来浇醒他……” 众丫鬟婆子互相看了看,当然不敢真的去拿凉水往国公爷身上浇,而是推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将简飞扬从地上扶起来,放到床对面南窗下的长榻上去了。 宋医正看着那婆子拿了毛巾沾凉水往简飞扬额头上慢慢擦拭,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走过去,手里扣着一支银针,往简飞扬的人中处扎了下去。 简飞扬痛呼一声,苏醒过来·看着宋医正问:“你刚才说得是不是真的?” 宋医正愣了愣神,下意识反问:“你问哪一句?” 简飞扬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地道:“你说我夫人怀孕了,那一句!” “哦!——是啊,是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你也挺厉害啊,三年抱俩。这媳妇真是娶得值······”宋医正笑嘻嘻地道,拱了拱手,算是恭喜简飞扬。 简飞扬紧绷的脸方才松弛下来·坐在长榻上,双手抱脸,有眼泪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贺宁馨身边的大丫鬟白茶和红茶赶紧挤到前面来·对宋医正福了一福,道:“请宋医正开个方子,帮我们夫人安胎。”又问宋医正“夫人似乎在发烧,不要紧吗?” 宋医正对着丫鬟,算是严肃了一些,起身拐着脚,走到旁边暖阁里的大书桌旁,写了一个方子给白茶,道:“拿着方子,去我宋家开得药铺抓药。” 白茶点点头·将方子收好,又叫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让她们好生伺候,便去了内室,和红茶一起,打了水给贺宁馨擦拭身子。 简飞扬方才缓过神来·来到旁边的暖阁,对正在那里给自己的脚包扎伤口的宋医正道:“你今天吓了我一跳,我压坏了你的脚,咱们算是扯平了。” 宋医正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大早就被吵醒了,急吼吼地跟着过来,还以为有什么难治的疑难杂症,谁知却是妇人怀孕这种随便拉个大夫都能诊的病! 还有这个简飞扬,明明是他压坏了自己的脚,却声称自己“吓着了他”,所以跟自己扯平了! 天底下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谁见过一个文弱书生可以吓倒“活阎王”的? 敢情他不是军中出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简飞扬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宋医正发牢马蚤,一边架着一瘸一拐的宋医正,走得飞快,很快就出了二门,来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口。 将宏医正放到镇国公府的大车上,简飞扬笑着挥了挥手,道:“好走,不送!”便赶紧回府里头去了。 宋医正在车上咬牙切齿地诅咒简飞扬:“希望你这一胎生女儿,下一胎生女儿,下下胎还是生女儿。——你这辈子就是个岳父命···…” 简飞扬耳力灵敏,早就听到宋医正唠唠叨叨的“诅咒”,却正中下怀,一点都不以为忤。 女儿多好,一个像贺宁馨一样乖巧聪明的女儿······ 简飞扬一路笑得嘴都合不拢,回到了内院,却看见贺宁馨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靠在一个宝蓝色的大迎枕上。 “宁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想什么吃的,喝的?——我让小厨房去给你做。”简飞扬坐到床边,温言问道。 贺宁馨刚才醒过来,就听丫鬟婆子给她道喜,说她又有孕了。 贺宁馨自己也是又惊又喜。 她和简飞扬最近都忙着自己的事,聚少离多,还是两个多开前有过那么一次。居然就又怀孕了。 贺宁馨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起了在须弥福地里,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样子,心里有些明白过来。 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一命。 须弥福地里面,不能容纳一个以上的灵魂。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小生命了。 贺宁馨靠在简飞扬肩上,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在她背上轻抚,不断地低声安慰她。 直到小子言叮叮咚咚地跑进来,大声问:“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 简飞扬笑着将小子言抱了起来,坐在自己和贺宁馨中间·道:“是小妹妹。” “不,是小弟弟!”小子言很坚决,“小妹妹在二婶婶家。” 贺宁馨头疼,对这争执不休的父子俩道:“好了·都别争了!妹妹也好,弟弟也好,总之小子言,你都是哥哥,一定要对弟弟妹妹好一些,知道吗?” 小子言得意地冲简飞扬点点头,道:“我就说是弟弟·然后才会是妹妹。” 简飞扬做出愕然的样子:“你如何知道的?” 小子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耍赖道:“我就是知道!”跟简飞扬闹成一团。 贺宁馨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父子俩嬉闹,只觉得恍同隔世。 二房的卢珍娴知道消息,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道喜,连简飞怡都另外送了一份礼过来,镇国公府内院昨天的剑拔弩张,倒是缓和了一些。 中午的时候,简飞振坐着大车回来了。 他一进府·就听见了这个好消息,忙赶到致远阁,向大哥大嫂贺喜。 贺宁馨不由嗔怪简飞扬:“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吵嚷得满世人都知道了。” 简飞扬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知道了更好了,知道的人越多,他的福气越大。” 简飞振从京郊的庄子上赶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 简飞扬便让他赶紧去洗漱、歇息,等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简飞怡等不及晚上,跟着简飞振和卢珍娴先去了他们的院子。 简飞振先去净房洗漱,换了身衣裳出来。看见卢珍娴已经和简飞怡坐在暖阁里面,屋里赶得一个外人没有,就等着他说话了。 简飞振坐到了炕上。 卢珍娴赶紧给简飞振沏了一杯茶。 茶雾缭绕中,简飞怡悄然问道:“二嫂·我有些话,要单独同二哥说。” 卢珍娴早就觉得自己在这里不方便,忙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 简飞振想留卢珍娴坐下。 卢珍娴却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道:“大姑奶奶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陪她多说说话吧。”说着,起身离去。 等卢珍娴走了·简飞怡悄然问道:“二哥,我们的娘,到底怎样了 简飞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头也不抬地道:“娘过世好几年了,怎么还问?” 简飞怡一脸倔强的样子:“他们都这么说,可是我不信。——好好地,娘怎么就会生了病?就算生了病,为何又不让我们兄妹探望?” 简飞振犹豫了一会儿,他刚回来,还没有跟大哥、大嫂通过气,不知道是不是要对简飞怡实话实说。 “二哥,我只信你。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哥为了爵位,不许娘将真相说出来,所以······”简飞怡将心底里最大的恐惧问了出来。 简飞振厉声道:“住口!——谁跟你说的?全是胡说八道!大哥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绝不会有错!再说,他的爵位,也是他靠自己的军功,一刀一枪换来的,本来就是他的!” 简飞怡咬了咬唇,“当年娘身边有个婆子曾经对我说过,说娘入殓的时候,老的很厉害,老的,就跟那后花园里住着的那个疯婆子卢嬷嬷一样……你说,如果娘去世了,那卢嬷嬷去哪儿了?!” 这件事,在简飞怡心里压了很多年。以前她不敢问,如今她可没有什么怕的了。 简飞振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想知道真相,等晚上吃完饭之后,我们一起去见大哥,让他把爹的遗书拿出来给你看。” 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同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一起下葬了。简飞扬那里不过留了一份抄本,当作纪念而已。 简飞振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有用到这份遗书的这一天。 宁远侯府的外书房里,裴舒芬才刚刚醒来,浑身烧得滚烫。 楚华谨发现她晕在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去请大夫,就自己让人去抓了几幅退热的药过来,命书童煎了,拿了给裴舒芬喝。 所幸还对诊,裴舒芬的烧渐渐退了,只是整个人还是虚弱无比,需要调养。 “你这是怎么啦?”楚华谨不虞地问。 裴舒芬不敢说出真相,支支吾吾地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病了,暂时回不去。” 楚华谨一时并没有想到别的上面去,闻言马上站起来,道:“你在这里养病,我会让人给你送药和食物过来。”顿了顿,又道:“你别到处乱跑,最近风声紧。” 现在这个时候,裴舒芬就是想跑也跑不动,闻言赶紧点点头,道:“侯爷放心,我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会去的。” 楚华谨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生怕裴舒芬的病会过到自己身 裴舒芬哪里还能计较楚华谨的态度,只是闭了眼,想着要怎样将这件事瞒过去。 过了几天,宏宣帝和文渊阁的阁臣终于做了决断,由罗家商行出面,带着另外几个经常出海的小商号一起,如同往日出门做生意一样,搭上去倭国的大船,往倭国买粮去了。 这一趟出行,没有任何声张。再加上罗家商行本来就是赫赫有名,在倭国买了许多的粮食,和罗家商行以前的记录比起来,也不算特别出格,便顺顺当当地将粮食买了回来,没有引起倭国人的任何警惕之 需要的粮食终于如期入库,再加上江南和东南官仓的粮食,这一次,西南赈灾有望了。 宏宣帝十分高兴。 回到内宫,宏宣帝第一个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高兴地道:“仪贞,粮食买回来了!” 皇贵妃也很激动。 自从知道西南大旱,皇贵妃就吃了长斋,一直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这一次,能顺利渡过难关。 皇贵幺妃一想起这次西南的旱灾,心里就十分难受痛悔。 上一世,西南也有旱灾。 可是那时候,她忙着在京城同皇后那一班人马争权夺利,先是在抄家人选上,有意给对方下袢子。后来又故意指使当时的首辅欧阳询,在赈灾人选一事上推三阻四,就是不许大皇子代天子赈灾,贻误了不少时机,让西南的老百姓,多吃了不少苦······ 那一世,她在冷宫三十年,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痛悔无已。 这一次,老天既然给她一个可以悔改的机会,她一定要走一条跟上一世不一样的路。 所以她在皇宫里面,带头节俭开支,又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拿来换了银票,给宏宣帝入库买粮,又吃起了长斋。 皇贵妃做的这一切,看在宏宣帝眼里,自然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听见宏宣帝说粮食都买回来了,皇贵妃双手合什,在观音像面前拜了三拜,才起身回头对宏宣帝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宏宣帝笑着拉了皇贵妃回到内宫室坐下,笑吟吟地道:“仪贞,朕打算立太子了。”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忙笑着道:“大皇子众望所归,大皇子妃又端敬自持,又能生养。陛下立大皇子,是社稷之福。”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大家先看,俺慢慢捉虫。 希望大家将推荐票投到俺的新书《与子偕行》,另外帮着点击第一个章节。谢谢!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储位秘幸 上 听见皇贵妃一口咬定是大皇子,宏宣帝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道:“……仪贞,朕对不起你。” 皇贵妃脸色如常,笑着道:“陛下何出此言?——臣 重生空间守则第73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臣妾本当不了这么大福。如今不仅能陪伴陛下左右,还有爱子相随,臣妾死而无憾。” 宏宣帝深深地看了皇贵妃一眼,道:“你不用这样。朕其实也可以立小四。” 皇贵妃忙站起来,跪在宏宣帝脚下,惶恐地道:“陛下绝不能如此。—就算是想,也不能想。” 宏宣帝闭了闭眼,伸手将皇贵妃拉了起来,“你知道,我大齐从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少有的几次非嫡非长,都带来了大的灾难。”宏宣帝睁开眼镜,看着皇贵妃,言若有憾,“小四若是有福气,其实是朕的嫡长子。” 不用宏宣帝说出后面的可是”,皇贵妃已经慌乱地打断宏宣帝的话:“陛下,小四没这么大福。就算他是嫡长,也非合适的人选 宏宣帝唇角上扬,伸出右手,抚上了皇贵妃的脸。 皇贵妃虽然保养得当,可是经历了隆庆朝的宫变、流放、合离的生涯,皇贵妃的脸上还是有了风霜。 她的肌肤不再吹弹得破,她的双眸不再灵动过人,就连她的手,也不如以前柔若无骨。 “委屈你了。朕知道,你才智不下裴舒凡,甚至比她更懂进退,更懂收敛锋芒。你将小四教养得很好,朕很满意。”宏宣帝一动不动地盯着皇贵妃的脸,眼眸里的情绪深沉若海。 皇贵妃苦笑了一下,偏了头,将脸从宏宣帝手掌上移开,轻声道:“臣妾不如宁远侯先夫人。——一直都不如。”前生,她败在她手上。后世她们的较量根本没有开始,裴舒凡就决绝退场。 没有人能争得过一个死人。 宏宣帝叹了口气,对皇贵妃道:“仪贞,朕的年岁上来了近来时常觉得气短神虚。自从裴舒凡死后,很多事情,朕不得不亲自过问,跟那些人虚与委蛇,也很耗精费神。如今大皇子年岁最长,又有了后嗣,且他禀性仁厚对小四也一向关爱有加。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大皇子都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说句不该的话,就算他不能干,朕如今也没得选择。都是朕的骨肉,小四还小,朕不想看见长兄弱弟,争得你死我活……” 皇贵妃忙道:“陛下多虑了。小四从来就没有想过,就算陛下要立臣妾都会坚辞。” 宏宣帝摆了摆手,道:“朕明白,所以朕跟你商议。——天晚了安置吧。” 皇贵妃点点头,叫了宫人过来服侍宏宣帝洗漱。 本来要过来请安的四皇子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便改了主意,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皇子匆匆忙忙用了早膳,同宏宣帝和皇贵妃道了别,就往御书房那边去了。 快到御书房的路上,四皇子看见大皇子扶着大皇子妃过来,忙住了脚,笑着道:“给大皇兄、大皇嫂请安。”又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捂着嘴偷笑。 大皇子妃身后又多了两个穿着枚红色宫装的艳丽女子,低着头走在后面。 大皇子看见四皇子挤眉弄眼的样子,咳嗽了一声,问他:“小四去御书房?” 四皇子点点头,本待转身就走,可是想起昨晚听到的“秘闻”又凑到大皇子身边,拉着大皇子走远了一些,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微微掂起了脚,将大皇子高大的身躯拉得低下了头,在他耳边道:“大皇兄,小四昨儿听父皇说,要立大皇兄为太子呢。”言毕,笑眯眯地看着大皇子。 饶是大皇子一向沉稳,闻言也不禁忡然变色。 四皇子更是得意,看着大皇子的脸上,就差在一旁摇头晃脑。 大皇子看见四皇子的样子,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拍了他的头一下,“让你顽皮,拿皇兄开心。” 四皇子叫起撞天屈:“我说得是真的!—要有半句谎言,让小四吃糯米糍被噎死…… ” 大皇子吓得赶紧捂住四皇子的嘴,低声嘱咐他道:“别瞎说。——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我不是小孩子!”四皇子倔强地道,脸上的神情跟大皇子倔强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皇子看着四皇子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道:“嗯,不是小孩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了。小四的盛情,皇兄心领了。” 四皇子呆呆地看着大皇子,“大皇兄,你一点也不惊讶呢。”跟四皇子预计的样子不太一样。 大皇子笑着摇摇头,道:“小四,你还小,不明白我们的父皇……” 四皇子却满不在乎地道:“父皇反正是说了,信不信由你。——大皇兄,若是真的,你可要送一份礼物给我。” 大皇子偏着头,似乎在思考,“这样啊?也行。除了我那支从外洋来的火枪,别的,任你挑!” 四皇子一蹦三尺高:“搞什么鬼!—ˉ—明明知道我就想要那支火枪!”十分气愤。 大皇子忍了笑,对四皇子招招手:“你慢慢想,看还有什么法子,能从我那里骗到这支火枪。”说着,扬长而去。 四皇子瘪了瘪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大皇子妃微笑着站在一旁,等着大皇子施施然地过来,问他:“哥儿俩可说完话了? ” 大皇子点点头,又托住大皇子妃的胳膊,道:“走吧,咱们去给父皇和母妃请安去。 ” 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宏宣帝刚用完早膳,正坐在桌旁,跟皇贵妃说话。 听说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过来请安,宏宣帝点头道:“宣。” 大皇子、大皇子妃带着两个女子鱼贯而入,对着宏宣帝和皇贵妃行礼问安。 宏宣帝温言对大皇子妃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就不要太劳累了。请安之事,朕可以给你免了。” 大皇子妃涂氏赶紧道:“父皇、母妃宽仁,儿臣却不能忒过托大。”又道:“御医说了多多走动,也对胎儿有利。” 宏宣帝便不再多说,跟大皇子说了几句话,便道:“摆驾起身上朝去了。 大皇子这阵子都跟着宏宣帝办差听政也跟在宏宣帝身后,一径去了。 以往大皇子走了之后,大皇子妃也会跟着告辞。 这次大皇子走了有一会儿,大皇子妃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皇贵妃心里暗暗称奇。 大皇子妃坐在皇贵妃跟前闲话了一阵子,便起身给皇贵妃行礼道:“母妃,儿臣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皇贵妃看了一眼在她身后一直站着的两个明显不是宫女的女子,心里有了谱,笑着问她:“起来说话吧。就坐在那里,咱们娘儿俩好说话。—你有何事?” 大皇子妃又告了罪,斜签着身子坐在皇贵妃下首的秋香色锦凳上,才笑着道:“此事是儿臣的对。母妃知道,儿臣有了身孕,也快四个月了早就应该给大皇子殿下打算的。” 说着,将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子叫了过来,对皇贵妃道:“她们是儿臣的娘家妹子自愿入宫伺候大皇子殿下。还望皇贵妃给个恩典,给她们个名份,好伺候殿下。” 说着,唤了她们上前,一一给皇贵妃介绍。一个是她堂妹,一个是她表妹,倒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皇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大皇子妃,温言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要劳思伤神了。这些事情,宗人府自有安排。”含蓄地劝告大皇子妃用不着自己给大皇子张罗侍寝的人选。 大皇子妃却十分不安。她从小饱读诗书,对《女诫》、《女德》更有深究,早就立志要做个心胸宽广的正室夫人,绝对不会和寻常女子一样,就知道小肚鸡肠地巴着男人。对她来说,有了正室的位置生下嫡出的长子,就是最重要的。 至于纳妾,就算是侧妃,也不过是妾而已。 本来她也不一定要给大皇子纳自己娘家的妹子,只是她知道如今大皇子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万万不可给大皇子纳那些掌兵的勋贵或者有实权的文官家里的姑娘。 而自己的娘家,只是一介翰林。再看看首辅裴书仁的年岁,还有自己爹的年岁,就知道她爹熬不过裴书仁。裴家的这个首辅,大概是要继续做下去了。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存了点私心。大皇子反正要挑两个伺候的人,不如肥水不落外人田,便举荐了自己娘家的妹子,为自己固宠。自己家本来就不是显贵,自己的母家比涂家更不如。纳这两个人家的姑娘,自然比别的人要让宏宣帝放心。 可是听皇贵妃的意思,却是要让宗人府给大皇子选人。 若是有人在宗人府做手脚,故意给大皇子挑两个家世显赫的姑娘做侧妃,不仅压了自己一头,还让圣上猜忌,实在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此,大皇子妃便有些着急,对皇贵妃哀求道:“母妃,儿臣自从有孕之后,便心神不属,恐怠慢了大皇子殿下。我这两个妹妹,容貌自不用说,更难得心思单纯,跟儿臣一条心,只知道伺候大皇子殿下。” 皇贵妃吃了一惊,又扫了一眼那两个姑娘,低声问大皇子妃:“可侍寝了没有?” 大皇子妃脸上立时通红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道:“还没有。 大皇子不肯。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对大皇子妃的话里带了几分责怪:“论贤惠,也不在这上头。你好好养胎,别想七想八的。——你这两个妹子,还是先送回去吧。” 大皇子妃一时也无法,只好给皇贵妃跪了下来,将皇贵妃吓了一跳,一迭声地叫宫女过来将大皇子妃扶了起来,嗔怪她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大皇子妃含泪道:“求母妃垂怜。” 皇贵妃暗暗叹气,知道宏宣帝选得这个大皇子妃,有些欠妥。可是转念想起先皇后,又在心底讪笑:再不妥也比先皇后妥当。更不妨碍先皇后生养了几个出色的孩儿…… 想到此,皇贵妃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对大皇子妃暗示道:“你别急,先送她们回去。等回禀了圣上圣上去宗人府打个招呼,再宣她们入宫,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大皇子妃感激地点点头,道:“谢母妃提点。”说着,起身告辞,带善两个妹子回去了。 看着大皇子妃蹒跚地背影,皇贵妃笑了笑觉得这个大皇子妃,其实也不算选得不好。至少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别的女人。——在宫里的女人,若是对皇帝有了独占之心,就是皇帝的灾难,也是这个女人灾难。 这边宏宣帝带着大皇子来到见朝臣的养心殿,先四处扫了一眼,问站在下首的首辅裴书仁:“镇国公怎么没来?” 裴书仁上前回道:“启禀陛下镇国公今儿一早递了牌子告假,说有家事,求圣上许可提前休沐一天。” 宏宣帝愕然,忍不住问道:“镇国公府出什么事了?”镇国公自从娶了亲之后,就没有为他府里头的事再操过心。 站在下首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立时笑眯眯地上前回道:“回禀陛下,是镇国公夫人,也是微臣小女有了喜。”得意洋洋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镇国公又要做爹了,连宏宣帝都喜笑颜开,道:“真是喜事。准奏!”说着,又对旁边的内侍吩咐道:“回去跟皇贵妃说一声,给镇国公夫人赐下赏赐。” 内侍领命而去。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的旨意,忙起身行礼接了旨按照外命妇的例,给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赐了玉如意和宫锻下去。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有孕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不过圣上和皇贵妃的赏赐,却是今日才到。 简飞扬今日借着贺宁馨怀孕的由头,向宏宣帝告了假,本来是要带着简飞怡往诏狱一行的却临出门的时候,赶上宏宣帝和皇贵妃赐了赏赐下来,只好赶紧摆香案接了,等内侍走了再说。 简飞怡自从那天晚上,看了老镇国公简士弘留下的遗书之后,就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一度卧床不起,什么都吃不下去,怀孕时丰腴起来的身子迅速消瘦了下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以前以为名正言顺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就连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娘,也是假的! 那她还有什么可相信的? 按照那封信所说,她甚至都不是这镇国公府正经的姑娘。 什么嫡长女?!——她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简飞怡待不信,可是她最信任的二哥,忍了痛,一五一十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桩桩件件都对景,恰好都是她当年疑惑过 “原来这就是当年娘大力反对我入宫选秀的原因。我一直在想,那样好的机会,娘又是那样的性子,怎么就能咬牙不让我去,就算我闹得再厉害,也是两个字‘不许,……” 简飞怡苦笑着道。那时候,简老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让简飞怡很是纳闷了一阵子。 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反对简飞怡入宫选秀,自然是害怕缇骑调查秀女的身家背景的时候,将当年的事翻了出来。让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简家的姑娘,自然没有资格入宫选秀。 简飞振低声劝她:“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管怎样,我和大哥,都拿你当亲生妹妹看待。你大嫂和二嫂,也没有二话。她们待你怎样,你自己明白。 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们待你都没有变过。” 简飞怡心里有几分苦涩。她想着为娘讨回公道,其实也要仗着二哥给她撑腰。要不然,她一个出嫁女,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无论怎样,她都不能不要娘家的…… 想到这里,简飞怡的气焰彻底消了下去,沉默了两天,便提出要去诏狱看看假的简老夫人卢盈。——卢盈对不起别人,可是没有对不起她简飞怡。 简飞扬本不想让她去,可是贺宁馨却劝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又道:“杨兰和卢盈关在诏狱里面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断了。你找机会提醒提醒安郡王将她们处决了吧。不然关在那里,还要浪费粮食养她们。” 简飞扬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留着这两人钓鱼呢。” 贺宁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鱼早都死了怎么还能钓得上来?” 简飞扬摸着下巴道:“或许你知我知,可是别人不知道,杨兰和卢盈也不知道。” “那就让她们知道。”贺宁馨斩钉截铁地道。 简飞扬也觉得是时候收网了。既然张了这么久的网,都无鱼上钩。不是她们已经被弃了,就是鱼已经没了。 所以简飞扬才挑了一天没什么事的日子,向宏宣帝告假,想亲自带着简飞怡去诏狱一趟。 可惜宏宣帝又派了人过来传蔷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好不容易将宏宣帝派来的人打发走了,简飞扬才带着简飞怡出门,临到外面上车的时候,贺宁馨的丫鬟白茶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道:“国公爷和大姑奶奶请留步。——夫人说不放心,要跟着国公爷和大姑奶奶一起过去。” 简飞扬忙下了车,对贺宁馨道:“你有了身孕,就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贺宁馨柔声道:“无事的。我们这个孩子胆大着呢,你放心,谁都伤不了他的。—— 再说你跟圣上告假,是为了我。我跟着你们出去,也算是个名正言顺的幌子。” 简飞扬想了想,叮嘱她道:“既如此,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不能离开半步。” 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嗯,你就是推也推不走我的。” 简飞扬便扶着她的胳膊让她上了车,坐在简飞怡身边。 简飞怡眼圈红红地,肿的跟个桃儿一样。 贺宁馨轻叹一口气对简飞怡道:“不管怎样,你都要记得,你是简家的姑娘。卢盈和杨兰做得事,是对简家所有人等莫大的伤害。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忘了你引为依靠的简家。” 简飞怡低着头不说话。 贺宁馨又道:“卢盈待你,也未必是真心。你想想她教给你的东西,哪一样是管用的?哪一样是对的?” 简飞怡低声道:“她纵有千般不好,可是到底将我锦衣玉食地养大了。” 贺宁馨更是叹气,道:“你糊涂啊。当初挑你入府的,是老镇国公。供养你的,也是镇国公府的产业。她卢盈何德何能,能给你锦衣玉食?她不也是拿的镇国公府的俸禄家底,来供养你的?你当她是拿自己的私房陪嫁呢?——你要感激,也当感激你爹老国公爷啊。” 简怡一下子被问住了,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贺宁馨,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原本以为,假的简老夫人待她不薄,让她金尊玉贵,以镇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长大,她不能太过薄情,就忘了假的简老夫人对她的好。 可是大嫂说得也对。 卢盈若不是占了简老夫人的名头,她到哪里去寻锦衣玉食来供养。 原来卢盈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简飞怡的神色渐渐轻松了下来,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简飞扬看在眼里,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来到诏狱,贺宁馨和简飞怡都将外面薄氅上的帽兜戴了起来,遮住了头脸,跟着简飞扬,在大门口同安郡王派来的女番子会合,一同进到诏狱里面。 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诏狱最里面的几间牢舍。 贺宁馨和简飞怡都捂了鼻子,头都不敢抬,一路跟在简飞扬后头。 杨兰和卢盈被关在一个牢舍里,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之情。 简飞怡怔怔地看着那个头发花白,坐在墙脚,双目无神的老妇,眼里的泪夺眶而出。 看见有个男人站到她们牢舍门前,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斗篷的女人,牢舍里面的杨兰精神一振,起身扑到栅栏前面,低声叫道:“是他来接我们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储位秘辛 中 杨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厨房的鼓风机一样荷荷有声,除自己,没人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非常文学/ 简飞扬皱了皱眉头,后退一步,护住了贺宁馨。 简飞怡缓步上前,隔着栅栏,看向了墙脚的老妇,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对荷荷呼叫的杨兰道:“娘,别叫了。” 正是卢盈的声音,只是有些嘶哑。 简飞怡抬起头,将帽兜取下来,看着从墙脚站起来的老妇,一声“娘”怎么也叫不出口。 卢盈却浑身一振,快步扑到栅栏边上,看着简飞怡的模样,认了半天,才激动地道:“是不是飞怡?是飞怡来看娘了吗?” 简飞怡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旁边的女番子拦住了,彬彬有礼地道:“夫人,不能再往前了。”不让简飞怡靠近栅栏。 简飞怡只好停在离栅栏一步之遥的地方,哽咽着问:“······你还好吧?” 卢盈有些失望:“你不愿意再叫我一声‘娘,了吗?——我是你娘,我真的是你娘啊!” 简飞怡拿出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垂了头,低声道:“我都知道了。” 卢盈大急:“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骗你的!——你和你二哥都是我亲生的!等国公爷回来,自会见分晓!”脑子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简怡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对卢盈道:“老国公爷死了很久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卢盈偏着头,眉头皱得紧紧地,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身边的一片空地,喃喃地道:“死了吗?没死吧?……还是死了?——或者也没死……?” 一旁的杨兰现在回过神来,下死眼盯了站在简飞怡身后的简飞扬和贺宁馨一眼,转身拉着卢盈走到先前的墙脚坐下,对着卢盈比划了几下·喉咙里继续荷荷有声,告诉卢盈,他们不是她俩在等的人。 卢盈横了杨兰一眼,气呼呼地道:“你的男人不会在救你了·你死了这份心吧!——我的男人就不一样了,他顶天立地,一定会来救我的!” 杨兰似乎被卢盈的话激怒了,扬手就打了卢盈一个耳光。 卢盈不甘示弱,回手就扇了杨兰一个耳光,怒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杨兰年老力衰,一下子被卢盈扇到在地上。她不去怒视自己的亲生女儿卢盈·却趴在地上,扬头看着简飞扬,满眼都是恶毒的仇恨和不 简飞扬从来就不将这种人放在眼里,见状也只是轻哼一声,拿身子挡住了贺宁馨。 贺宁馨轻叹一声,将一块丝帕围在脸上,从简飞扬背后走了出来。 “杨兰,你恶贯满盈·也到了要伏法的时候了。你别以为你的靠山会来救你。 实话跟你说,他十几年前,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天底下人人皆知·老宁远侯楚伯赞,于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从皇宫宴罢归来,急病而死,死在宁远侯府内院。”贺宁馨一字一句地道。 杨兰从地上爬起来,激烈地摇着头,表示不信贺宁馨的话。 简飞扬也从后面走上前来,站在贺宁馨身边,不屑地对杨兰道:“她说得话,句句属实。你以为·老宁远侯若还活着,他能让我爬上来吗?——难道你忘了,你们是如何盘算,要拿下我镇国公府的?” 说完这话,简飞扬又转头看着卢盈道:“卢盈,敢教你知晓·我简飞扬不仅有儿子,而且快要有第二个孩子了。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简家血脉的延续。——你想鱼目混珠,浑水摸鱼,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知为人莫做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想起自己的娘亲,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吃得苦,受得罪,简飞扬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杨兰从贺宁馨嘴里说出“老宁远侯”四个字的时候,都摊坐在地上,面带惶恐地看着贺宁馨,似乎在奇怪,她怎么会知道她等待得是谁?! 而简飞扬的话,更是不啻一计重锤,重重地敲在她头上,将她打得眼冒金星。 ~ “不信!我不信!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杨兰心里咆哮着,喉咙里嘶吼着,冲到栅栏前,两手抓着栅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晃。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给我回去坐好!小心吃鞭子啊!”缇骑看守她们的女番子吆喝起来。 卢盈吓得瑟缩了一下,躲到一旁去了。 杨兰却怒视着那女番子,啐了她一口。 女番子大怒,仲手挥起鞭子,将杨兰抽翻在地。 简飞怡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几步,躲到边上去了。 贺宁馨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杨兰,道:“卢家庄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在你身边看着你呢。/非常文学/——你这种人,就应该一头撞死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该庆幸老宁远侯是死了,若是他没死,如今最想要你死的人,就是他!” 杨兰被贺宁馨的话,气得眼睛里面都充了血,目呲欲裂地看着贺宁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简飞扬便看了看简飞怡,问她:“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简飞怡摇摇头。——卢盈都神智不清了,她还能说什么?她今日执意要来,也不过是要全自己的一个心愿罢了。 “那咱们回去吧。”简飞扬伸手扶住了贺宁馨的胳膊。 贺宁馨点点头,对瞪着她的杨兰最后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是这么说。若是不信,等你死了,你可以亲口去问问老宁远侯,看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简飞扬想起自己的娘亲和母族的血海深仇,忍不住刻薄地道:“老宁远侯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不知要下到第几层?!” 言毕,简飞怡在最前头,简飞扬扶着贺宁馨走在后面,一起出了诏狱。 安郡王从旁边的小门转出来,对看守杨兰和卢盈的女番子道:“给她们一碗送行饭,明日就问斩吧。” 杨兰一听便晕了过去,连有些疯疯癫癫的卢盈似乎也清醒过来·扑倒在地上大声哭叫起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 安郡王嗤笑一声,背着双手看着这两个女人,道:“你不想死,别人就该死了?——你还年轻·别人就是七老八十?你既然下得了狠手,就不要怕报应!” 缇骑的女番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安郡王转身离去,才对着牢舍里的杨兰和卢盈啐了一口,自去吩咐给这两人准备最后的晚饭。 到了晚上,杨兰醒了过来,看着自己面前一托盘丰盛异常的饭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怎么可能?! 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她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一样,在这里呼风唤雨,活得风声水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聪明,漂亮从不服输,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为什么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后宅女子得到她这样的下场,反而是自己这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得到这样的下场? 杨兰在牢舍里想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和卢盈一起,被推上刑场的高台,看着刽子手的大刀高高举起的时候,才真的死了心,相信自己是输了。自己活了两辈子,却还是比不过这些她看不起的古人,她到底错在哪里? 杨兰和卢盈被问斩之后,安郡王曾经问过简飞扬要不要收敛这两个人。 简飞扬板着脸问安郡王:“我是善恶不分的那种人吗?——让我收敛她们,除非她们能让我娘活过来。 ~当年她们若是没有那样心狠手辣,今日也不会有人对她们赶尽杀绝。” 安郡王点点头。他也没有期望简飞扬会去给这两人收尸,就算她们在实际上,跟简飞扬还是有那么一点真正的血缘关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按大齐朝的律例若是为自己的爹娘报仇,手刃仇人,连罪也不入的,而且是人人称善的壮举,可以编入《孝子传》,让后人传诵的。 简飞扬没有亲自将杨兰和卢盈杀了,已经是他慈悲为怀了。 虽然说人死如灯灭,多大的仇都报了,似乎用不着再对伏法的罪犯恨之入骨。可是对被害者的亲属来说,那种失去挚亲的痛,永远不会因罪犯的伏法而被减轻,那种失去亲人的悲伤,也永远不会因为大仇得报而被抚平。 简飞扬带着贺宁馨一起去了自己爹娘灵前祭拜,告诉他们,当年祸害卢家庄和卢宜昭的两个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他们可以安息了。 贺宁馨也执了根香,过来拜了三拜,默默地将香插在了灵前。 回去的路上,简飞扬问贺宁馨:“你如何能肯定老宁远侯已死?” 贺宁馨奇怪地看了简飞扬一眼,道:“这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你难道不信?” 简飞扬深思地道:“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他费了这么大力,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怎么能一下子就突然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斜睨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走在简飞扬身边。 “你想,宏宣二年除夕的时候,圣上才刚刚登基不久。别说对西北、西南和东南这三个地儿的兵士控制不了,就连京城里面的文官,那时候都有些不听使唤。”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侧脸,笑着问她。 贺宁馨没有转头,眼望着前方,笑道:“哟,国公爷说这话,可是要夸自己来着?”话锋一转,扯到简飞扬身上。 简飞扬失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宁馨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简飞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宏宣三年,没了宁远侯镇守的西南,羌族作乱,一度摧枯拉朽,打到兴州府,威胁京畿。先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简飞扬十五岁从军,从走卒升至校尉。在对羌族一战中崭露头角,手刃羌族首领,斩敌首三万余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从此闻简飞扬之名而丧胆,称之‘活阎罗,。” “圣上闻之欣慰,封简飞扬为忠节将军。又知简飞扬乃当年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大喜过望。下旨复镇国公府爵位,废除庞太后的乱旨,准许简家子孙科举入仕,重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国公爷,您这么问,不就是在提醒小妇人嫁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夫君?”贺宁馨掩袖笑道,似乎对当时的情形十分熟悉。 那时坐在皇位上岌岌可危的宏宣帝,正是有了简飞扬这一员既忠心,又能干的猛将,才稳定了西南局势,又借着复镇国公府的爵位,将西北军户,重新置于简飞扬的麾下。 “同时将西南、西北两路大军都划到你名下可见圣上当年的情形有多凶险。”贺宁馨感叹道。 以宏宣帝的性格,若是有别的选择,绝对不会让简飞扬同时统掌两路大军。若是简飞扬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宏宣帝就会作茧自缚,后果难以预测。 不过宏宣帝赌赢了。简飞扬,不如说是镇国公府的忠心,可鉴日月,从而让宏宣帝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一个毫无奂力的废太子,成为一个真正执掌天下的帝王。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贺思平和许夫人跟贺宁馨说的,忙道:“为人臣子忠心自是最重要的。”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简飞扬忙又道:“当然,我现下明白了,再忠心,也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们这个家。” 总算不负贺宁馨多方的劝告说教。 贺宁馨抿嘴笑了挎着简飞扬的胳膊拐上了抄手游廊,往致远阁行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简家重入京师世家豪门。那一年,当朝国舅、宁远侯楚华谨的嫡妻裴舒凡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裴舒凡的娘亲,前首辅裴立省的嫡妻夏氏带着三个庶女从东南越州上京,探病楚府…··· 日月盈昃,寒来暑往。转眼就沧海桑田,人面全非了。 简飞怡终于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过来给简飞扬和贺宁馨行了礼,才告辞回自己家去。 因贺宁馨又有了身孕,如今镇国公府的后院,就又托付给了卢珍娴。 “大姑奶奶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卢珍娴一大早,就过来跟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点点头,手里拿了没有做完的肚兜,又开始飞针走线。 小子言跟小堂妹玩一会儿,又过来看贺宁馨做一会儿针线,十分急切地等着那小鸭子快快绣好。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一大早起来,看见兰姨娘、桂姨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庶出的大儿子,和齐姨娘所出的女儿和儿子过来请安,便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起身要去外院。 齐姨娘早就被处决了,她的一儿有一女,由兰姨娘和桂姨娘分别照看着。所幸齐姨娘生前,跟兰姨娘和桂姨娘没有大的过节,她们俩也没有为难这两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 楚华谨跟几个孩子说了话,便想起裴舒芬生的儿子,问道:“世子怎么没有来请安?” 那孩子年岁虽小,却应该由||乳|娘带着天天来晨昏定省才是。 兰姨娘笑着道:“回侯爷的话,那孩子昨儿晚上玩得太晚,到半夜才睡。今儿大概还在补眠吧。” 楚华谨的眉头皱了皱,不再言语,起身便要出去。 因宁远侯府如今没有正室夫人,兰姨娘就代管着宁远侯府的内院,见状忙对楚华谨道:“侯爷留步。” 楚华谨有些不耐烦,问兰姨娘:“还有什么事?” 兰姨娘忙道:“柳太姨娘越发不好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死,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那会儿给儿子定的亲事,女家已经很不满意,想要退婚了。 楚华谨听说,沉吟了一会儿,道:“派车,将柳太姨娘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去。她到底是外室,我已经跟老族长说了,将她的名头从我们楚家的族谱上下了下来。” 兰姨娘大喜。 这就是不承认柳太姨娘的身份了。既然她不是楚家人,也就不是自己儿子的长辈了。管她什么时候死,都跟自己无关了······ 桂姨娘也松了一口气和兰姨娘对视一眼,笑着退下,带着四个孩子自去料理家事,又忙着给外院传话找车要将柳梦寒送走。 柳娈寒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恹恹地躺在床上,只有出得气,没有入得气。 兰姨娘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将她抬到藤屉子春凳上的时候,柳梦寒气喘吁吁地问:“你个贱婢,要带我去哪里?——你敢不孝,小心我将来好了提溜两脚将你卖了。” 兰姨娘轻蔑地看了柳梦寒一眼,拿帕子在鼻子前面盖着,不屑地道:“你就别鸠占雀巢,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还摆你老封君的款呢?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想登堂入室,我劝你从今儿开始就醒醒吧。一朝失足,就该谨言慎行,小心躲在西南那地儿过你的小日子吧又要回来做什么?你真以为这富贵是这么好享的?” 一番话,将柳梦寒气得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躺在宁远侯府在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庄子里的一个土炕上了。她刚一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又活过来了,大声叫了几声。 一个婆子骂骂咧咧地挪进来,在她身上拍了两下,道:“好端端地,你嚎什么丧啊?!” 柳梦寒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是鞭炮声?”好像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那婆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外面的鞭炮声关你什么事?实话跟你说,我们圣上今日立了太子了!” 柳梦寒心里一紧,伸手就抓住那婆子的胳膊不放声音都高亢了几分:“立太子?立的谁?是不是姓楚?” 那婆子甩了好几下,都甩不开柳梦寒如鸡爪一样双手,只好握了拳头,死命锤打柳梦寒的胳膊,道:“你发白日梦呢?立太子,当然是立我们圣上嫡出的长子大皇子殿下了。——姓楚?你当是老侯爷立世子呢?我看你真的是病糊涂了趁早些早死早超生吧。省得胡说八道,给我们宁远侯府招祸······”一边说,一边索性拿了旁边桌上的一个大碗,往柳梦寒头上敲去。 柳梦寒应声而倒,握住那婆子胳膊的手也松开了,额角一缕鲜血流了出来。 那婆子见了,并不惊慌,整了整衣衫,便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卷芦席裹着着柳梦寒的尸首,从宁远侯府在京郊的庄子的后门出去,往乱葬岗上扔过去了。 而京城的皇宫里面,此时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宏宣帝早上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封大皇子妃涂氏为太子妃,同时下旨,声称自己“永不立后”,后位将永远虚悬。然后将一应衣冠袍服都着人送了过去,又命钦天监挑选吉日,让太子和太子妃移居东宫。 重生空间守则第74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因西南大旱,朝廷上下正是俭省的时候,宏宣帝立太子,就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举行隆重的仪式,又或是大宴群臣。 不过虽然没有同往常一样举行国宴,可是宫里面的家宴还是要 圣立储,对大齐朝的皇室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关系着皇位的传承,和大齐朝的江山永固。 大皇子换上了太子的朝服,扶着同样换了太子妃朝服的涂氏,一起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参加家宴。 还没到凤栩宫门口,四皇子已经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恭喜太子哥哥,贺喜太子哥哥。——红包拿来。”伸手朝他要礼物。 大皇子今日多年的心愿得遂,当然也很高兴,不过还没有到忘形的时候,闻言只是朝四皇子手上拍了一下,道:“先欠着。” 四皇子的嘴还没来得及憋下来,大皇子已经又道:“我那里又得了几样新式的火枪,你明儿去我那里,都送给你吧。” 四皇子听了,自然是欢天喜地,比封了太子还高兴,一路上嘴都合不拢,着急忙慌地先跑到凤栩宫,趴在皇贵妃耳边将这个消息说了,皇贵妃听得抿嘴笑。 宏宣帝正要问他们何事,见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已经过来了,便住了口,让他们过来,按位份坐下,一起用膳。 家宴过后,宏宣帝对大皇子道:“明日一早,你到奉先殿来。朕有话要对你说。” 大皇子心里一紧,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又建了一个普通书友群,不用验证粉丝值,只要有起点帐号就可以。敲门砖是你的起点昵称,群号是16939。愿意入群的书友去《与子偕行》的书评区置顶楼跟贴就行。 @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又建了一个普通书友群,不用验证粉丝值,只要有起点帐号就可以。敲门砖是你的起点昵称,群号是16939。愿意入群的书友去《与子偕行》的书评区置顶楼跟贴就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储位秘辛 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蝉脱壳 上 第一百四十章 金蝉脱壳 下 宁远侯楚华谨的话,让在场的官员都有些神色异样,纷纷猸言表示赞赏。非常文学 只有首辅裴书仁束着手,双眼微闭,沉默不语。 内侍将宁远侯的奏折呈了上来,宏宣帝一看这个数目,感慨道:“楚爱卿,这是倾了举家之力吧?”毕竟宁远侯卖祖产的事儿,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宏宣帝都略知一二。 楚华谨恭恭敬敬地答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已经给几个孩儿留下了嫁娶的银子的,剩下的,就全在这里了。” 一时夸赞之声更盛。 宏宣帝微微含笑点头,道:“楚爱卿能胸怀天下,为朝廷分忧,朕心甚慰。”说着,将楚华谨的奏折推给了首辅裴书仁:“裴爱卿,这里是宁远侯的一片心意。你拿去,和文渊阁的阁臣们好好议一议,列个条程出来。——若是快的话,过几天就可以启程往西南送粮了。” 首辅裴书仁双手接过宁远侯楚华谨的奏折看了看,笑着点头道:“宁远侯府果然豪富,虽然不够全部开销,但是十之二三,还是有的。” 宏宣帝在上首听了,知道裴书仁这样说,是为了不让人觉得朝廷缺银子缺的太多。——其实楚华谨呈上来的那笔银子,至少可够一半的开销,也差不多是朝廷拿不出来的那一部分。 楚华谨看了裴书仁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旁边却有官员出列,对宏宣帝道:“陛下,宁远侯为国分忧,乃是百官表率,恳请陛下表彰。” 楚华谨忙道:“臣不敢居功!——陛下不用赏赐臣。”一力推辞,倒弄得宏宣帝不表彰赏赐都不行了。 宏宣帝看了一眼那为宁远侯打边鼓的人,记下了他的名字,却对楚华谨满面笑容地道:“楚爱卿不必推辞。——楚爱卿一心为国,当然要重赏。不知宁远侯想要什么赏赐?” 楚华谨只是低着头·一劝推脱,不肯开口。 首辅裴书仁便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现下运粮的押运官人选未定,不知陛下打算派谁去押运赈灾的粮食?” 之前一直在议送粮的银子·现在银子都到位了,就要准备押运官的人选了。 宏宣帝心里一动,知道裴书仁是话里有话。 押运赈灾的粮食这种事,做得好了,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若是做不好,却是会掉脑袋,抄家灭族的大祸害。 朝堂上的官员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想举荐的,都有些开不了口。 一旁有人悄声道:“宁远侯为这件事倾了家,不如派宁远侯去做押运官?” 此言一出,倒是得到很多人的附和。 宏宣帝也笑着问楚华谨:“楚爱卿,你意下如何?” 楚华谨得了裴舒芬的嘱咐,忙笑着道:“为陛下分忧,本是责无旁贷。不过做押运官这回事·臣倒不敢越俎代庖。臣举荐一人,定能当此重任,臣只要做他的随扈·鞍前马后,以保此次赈灾平安无事,臣就心满意足了。” 楚华谨没有就坡上驴,让宏宣帝很有些意外。 首辅裴书仁也看了楚华谨一眼。 楚华谨满面含笑,一脸诚恳,看在宏宣帝眼里,居然觉得有几分老宁远侯当年的样子,不由在上首的宝座上挪了挪,笑着问楚华谨:“楚爱卿嘱意何人?不如说说看?” 楚华谨忙出列,拱手大声道:“臣举荐太子殿下做此次赈灾的押运官!” 朝廷上一时一片静谧。 所有在场的官员·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一脸沉肃的宁远侯楚华谨,然后瞥了一眼站在宏宣帝下首,轻袍缓带,跟着听政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坐在上首,一动不动的皇帝陛下。 首辅裴书仁也回头看了楚华谨一眼。——难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先大笔献银,然后再推辞赏赐,最后推脱不了了,就举荐太子,自己只愿意打偏锋,做太子随扈而已。 这样的要求,在这样的场合提出来,若是不知道宁远侯府私底下的那些勾当,完完全全是正大光明,看不出一点私心,且全了朝廷和圣上的脸面,更让圣上不答应都不行。若是不答应,就是圣上小肚鸡肠,没有为君的容人之量。 宁远侯身后的能人看来还是颇有手段的。 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倒是有些小聪明。这样的手笔,跟自己的嫡亲妹子裴舒凡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就是宏宣帝对他们私下里打什么主意,已经早有警惕,且已经定了后手之计,等着宁远侯自投罗网呢…… 若是宏宣帝没有后手,肯定此时要被宁远侯气得憋出内伤来。非常文学 不过看宏宣帝的样子,似乎也被气得不轻。 他刚才立了太子,却被宁远侯撺掇着要让太子亲自去做押运官押粮赈灾。 这种事,怎么能让太子去做?! 太子是一国的储君。就算大皇子此时还不是一国储君,以宏宣帝对他的看重,也不会让他去西南那样凶险的地方。 作为皇帝,如果真的看重一个皇子,想栽培他,将来委以重任的话,无论怎样磨炼他,都不会将他派到最危险、最遥远的地方去。反过来说,如果皇帝将这个皇子派到最危险,最遥远的地方,就是没有打算过要对他委以重任。 一句话,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 皇帝精心挑选出来的储君,怎么会去主动涉险?! 可是宁远侯楚华谨却偏偏提出要让太子去做押运官。 若是他挑二皇子,抑或三皇子,宏宣帝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楚华谨却偏偏提了太子,而且他的理由,还无懈可击。 如果不答应,太子不免要被人看轻。 若是答应,谁知道去了西南,会发生什么事? 宏宣帝又不是不知道·老宁远侯对西南有多大的影响力。 太子站在宏宣帝龙案下首的第一级台阶之上,也在集中精神考虑这个问题。 宁远侯楚华谨确实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如果可以,太子也不想去西南涉险。 此去西南赈灾·其实是凶险重重,内忧、外患,都是虎视耽耽。裸做的好,确实可以留个好名声,可是他已经是太子了,用不着再去争好名声给自己增加筹码。 如果做得不好,他甚至有可能葬身西南。 想到这里·太子的双手紧了紧,便松开拳头,对宏宣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愿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子若是显出半丝退却的念头,不仅会被百官看轻,就连宏宣帝,估计都会再考虑考虑······ 皇帝不想让你去是一回事·你自己不想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子立在台阶之上,脊背挺得直直的。 宏宣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十分复杂。 太子表明态度,自然比他临场退缩要好。 首辅裴书仁便赶紧出列道:“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可亲涉险地。臣举荐二皇子做押运官,由宁远侯陪同,去西南赈灾。” 二皇子和三皇子并没有跟着宏宣帝上朝听政,此时不在此地。 听了首辅裴书仁的话,宁远侯楚华谨忙道:“就因为太子乃一国储君,才能真正代表陛下,去西南赈灾,让我西南百姓·仰沐天恩,感佩陛下!”明着说,只有太子去赈灾,才能让西南百姓领皇帝的情。 太子也跟着道:“求父皇恩准,让儿臣协同宁远侯一同前往西南赈灾!”对着宏宣帝,做了个两个人才懂的眼色。 宏宣帝心里一动·沉吟良久,脸色很是不虞地道:“此事事关重大,交由文渊阁详议,列出条程,明日下旨,后日启程。——退朝!”说着,宏宣帝起身,走下了宝座,往后宫里去了。 内侍赶紧高呼一声:“陛下摆驾回宫!文武百官退朝!” 宁远侯楚华谨看着宏宣帝匆匆忙忙的背影,微微一笑。 裴舒芬说这个计策,还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先让他当众献银,堵了宏宣帝嘴,再安排一个敲边鼓的人要赏赐。等宏宣帝骑虎难下,不得不赏的时候,便要求让太子做押运官,自己随行而已。 这样一来,一到西南,就到了自己的地盘,太子便是自己手上的王牌,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二来,到时候可以扰乱宏宣帝的视线,托太子的名义而反,比用宁远侯的名义要好的多。 如果宏宣帝执意不肯,或者太子也不愿意离开京城去西南,自己就可以转而提出让二皇子去做押运官。今儿进展得无比顺利,甚至不用自己提出来,裴书仁自己就上钩了。然后自己故意不同意,非逼着太子要去,果然激得太子站不住了,主动求得了宏宣帝的许可。 宏宣帝虽然没有当堂应允,可是看他最后说得话,应该是已经同意了,否则不会说出“明日下旨,后日启程”这种话。 楚华谨越想越高兴,回到宁远侯府,就径直去了外院的书房,寻裴舒芬说话。 裴舒芬今儿一天却无比惶恐。她好不容易觉得好些了,趁楚华谨不在的时候,用了种种法子想进自己的琅缳洞天,结果一直都进不去。 后来她才发现,她左手腕上的胎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可是她能进出琅缳洞天的关键。这胎记突然没有了,是不是说她的琅缳洞天也没有了?! 想起那一天琅缳洞天里面如天崩地裂一样的场景,裴舒芬隐隐有些明白:那琅缳洞天,已经被毁掉了,还有自己藏在里面的那些私房,包括楚华谨放在她那里的玉玺和名册! 怎么办?若是楚华谨知道他再也拿不回那些东西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楚华谨回来之前,裴舒芬就做了个决定:继续装病,直到去了西 所以楚华谨进来的时候,裴舒芬依然是一脸虚弱的样子,躺在书房内室的床上。 楚华谨没有在意,坐在床边,对裴舒芬笑着道:“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到底是听谁说的?” 裴舒芬强笑着问:“侯爷说什么事?” 楚华谨哈哈一笑,道:“就是你让我正大光明去西南的法子。这一次真的奏效了!”说着·将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对裴舒芬说了一遍。 裴舒芬听了,也甚是欢喜,脸上的愁容也去了一些·对楚华谨道:“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这一次,是天助侯爷!” 楚华谨也很是高兴,看见裴舒芬面黄肌瘦的样子,又对她有了一丝怜惜,道:“你别担心,再等几天,圣旨下了·我带你一起去西南。到了那里,你就不用躲起来不能见人了。” 裴舒芬笑了笑,问楚华谨:“那京城的宁远侯府怎么办?——世子呢?” 楚华谨收了笑容,反问道:“难道你还想带着孩子一起走?” 裴舒芬沉默了半晌,道:“就算侯爷不带他们一起走,也要给他们留条后路吧?” 楚华谨想起自己的身子,问裴舒芬:“那解药你总得给我吧?” 裴舒芬冷笑两声:“我如今病着,回不去。解药的事·侯爷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有了解药,侯爷就不管这些留在京城的孩子了?”别人的孩子,裴舒芬管不着·可是她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白白在这里做靶子送死。 “西南还有方姨娘呢。侯爷难道只顾着方姨娘和方姨娘的儿子,就不管我们了?”裴舒芬的声音提高几分,有些尖细。 楚华谨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道:“就算要接他们,也得我们到了西南再说。”算是松了口。 裴舒芬闭了眼,仰身靠在床上,对楚华谨道:“快吃晚饭了,侯爷去给我拿些饭菜过来。” 裴舒芬躲在外书房的事·楚华谨瞒得死死的,这府里暂时还没人晓得,只是有些下人有疑心罢了。毕竟裴舒芬是女人,楚华谨是男人,一个女人躲在外书房,总有些不同于男人的东西暴露出来。 不过这些人也只是疑惑侯爷在外书房金屋藏娇·并没有想到别处 楚华谨自去给裴舒芬拿饭菜,等她吃完,才离开外书房,回到内院去歇息。 这边镇国公府里,简飞扬回到家,也跟贺宁馨说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贺宁馨听了,愣了一会儿,才笑道:“宁远侯这主意倒是不错。——也可以正大光明去西南了。” 简飞扬点点头,有些感叹地道:“看得出来,太子和圣上都有些为难。不过太子还是一力坚持要去,圣上虽然没有当堂表态,可是也差不多了。已经发给文渊阁群议,明日就要下旨,后日便要启程。”说着,简飞扬突然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正暗自沉吟,瞥见简飞扬的样子,心里一沉,问他:“你做什么了?” 简飞扬讪笑着道:“没有做什么……我先去沐浴。”说着,逃也似地往净房里去了。 贺宁馨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等简飞扬出来了,忙迎了上去,追问他:“你到底做什么了?” 简飞扬将贺宁馨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将头埋在她胸口,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道:“我没有……我想过,可是后来还是没有说出口。” 贺宁馨松了一口气。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可不能再跟着简飞扬一惊一诈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圣上下旨命你去,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是你自己请旨,效果就不一样了。—圣上那个人,只能他与你,不能你去要的。”贺宁馨抚着简飞扬的黑发,低声在他耳边叮咛。 简飞扬“嗯”了一声,抱着贺宁馨亲了一下,道:“安置吧。有话明儿再说。” 这边宏宣帝回到后宫,径直去了皇贵妃的凤栩宫里。 皇贵幺妃正让小厨房备了膳食,要打发四皇子用晚膳了。 看见宏宣帝缓步走了进来,皇贵妃忙起身相迎,笑着对宏宣帝问道:“陛下今儿怎么到臣妾的宫里了?” 宏宣帝这段日子,倒是来皇贵妃的宫里来得少了。 后宫又进了一批新的年轻贵人,宏宣帝隔一天召幸一个,只有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才到皇贵妃宫里歇息。 皇贵妃年岁也大了,自然不会去跟新进宫的年轻妃嫔们争宠反倒常劝宏宣帝注意保养。 宏宣帝也不是不知道保养,只是他作为皇帝,如今能让他心情放松的,也就是和这些年轻不知事的贵人们厮混的时候。对他来说这些新进宫的女人,就是他的调剂。 听见皇贵妃的话,宏宣帝有些讪讪地,偏腿坐在了炕上,看见皇贵妃给四皇子准备的饭菜,一碟子淡菜炒笋尖,一碟子淡糟香螺片一碟子红果拌梨丝,一个小小的三层竹蒸笼里放着碧莹莹的竹叶蒸鸡,还有一个长形的盘子里放着十来个鱼香茄夹,不由笑道:“这都是小四吃的 皇贵妃忙道:“他一个人哪里吃得玩?平日里都是臣妾和他一起吃的。—圣上要不要来一碗?” 宏宣帝点点头,道:“朕也饿了,你这里倒香甜。” 皇贵妃便吩咐小厨房,再做一个上汤血蛤过来,给宏宣帝补身。 宏宣帝便和四皇子、皇贵妃一起用了一顿晚膳。 四皇子用完晚膳,便跟宏宣帝和皇贵妃告辞,回自己宫里去了。 宏宣帝便坐在炕上喝茶对皇贵妃道:“今儿宁远侯举荐太子去做押运官,运赈灾粮食去西南。” 皇贵妃心里一松。上一世的时候,大皇子这个时候还没有做上太子,他去做押运官,也是宁远侯提出来的,自己这一方多方阻挠,差一点大皇子就没有成行。 这一次,没有了自己这一方拉后腿,太子应该能顺利成行的。 “宁远侯说得很对啊!”皇贵妃笑着道,“太子是储君他去西南,最能代表圣上。”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想起她并不知道宁远侯的小算盘,便笑着点点头,道:“只是远了些。” 皇贵妃便转了话题,在灯下觑着眼看了一会儿宏宣帝笑着道:“陛下如今国事繁重,也该记得暇时保养。——您看您的脸色,最近似乎有些劳累过甚的样子。”说着,命人端了补身汤过来,对宏宣帝道:“陛下喝碗汤再走吧。” 宏宣帝有些讪讪地,端起补身汤,一口饮尽了,便摆驾回了自己的寝宫,命内侍召了一个有内媚的贵人过来,折腾到天亮。 第二天,宏宣帝上朝的时候,就有些头重脚轻,也知道自己最近是有些放纵了。可是若没有这些女子相陪,他担心自己每天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脑子里已经一刻都不能停歇下来了······ 上朝之后,宏宣帝去了文渊阁,同文渊阁的阁臣一起议事。 首辅裴书仁便将他们昨日讨论出来的条程给宏宣帝过目,又道:“我们大家伙儿讨论过,觉得太子做押运官也行,宁远侯相随,同时要镇国公带大军随后跟进,就万无一失了。” 宏宣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西北那边最近怎样?夷人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裴书仁摇头道:“西北那边在装备宋将军从外洋带回来的火枪和火炮。我们自己的工匠,也开始造弹药。西北那边,五年之内应该无忧。” 宏宣帝松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道:“······镇国公夫人刚刚有孕。” 裴书仁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事到如今,只有简飞扬出面,他们这些人,才放心太子去西南。不然的话,真是很难说在西南会发生什么事。 再说太子押着粮食去西南,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靶子。若是羌人破釜沉舟,下山劫掠,有简飞扬在,也能震慑一二。 太子此去,不是一时半会能回得来的,起码要在西南待上一年半载,等着归化羌人那边有了起色,才能回京。不然的话,肯定会弄得一团糟,到时候,得不偿失,不但救不了西南的急,反而将大齐的人力物力折损大半就不好了。 宏宣帝想了半天,还是下旨道:“着太子为押运官,宁远侯为前锋,镇国公简飞扬带禁军护送。” 先上草稿,一会儿捉虫。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快到月底了,能不能偷偷求几张粉红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 蝴蝶效应 上 宏宣帝的旨意传到镇国公府里,简飞扬和贺宁馨颇有些意辫不仅意外圣上答应了派太子前往赈灾,而且答应派宁远侯楚华谨为前锋,更意外简飞扬居然也被派着跟了过去。 不过仔细再想想,圣上此举也不算突兀。 简飞扬一直是圣上最信赖的臣子,而且简飞扬对西南的羌人,有莫大的震慑能力。有简飞扬去西南坐镇,自然可以让那些有心想到大齐国境之内劫掠的羌人好好三思而后行。 这样太子的安危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不过有居心叵测的宁远侯楚华谨在旁边相随,贺宁馨也能想象太子如坐针毡的境地。 贺宁馨叹了口气。她看得很清楚,皇帝立太子的心,其实并不是特别坚定。若是真的将大皇子当太子看待,是绝对不会让他跟着楚华谨去西南赈灾的。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沉吟半晌道:“可是宁远侯说得也有道理。太子乃一国储君,才是最能代表圣上去赈灾抚民的。” 贺宁馨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宁远侯这话,也就是能胡弄一时。你想想,照他这么说,那钦差大臣都要由太子去才行。若不是太子代皇帝出行,就不配宣扬皇命,做钦差大臣。——照宁远侯这种说法,以前那么多位钦差大臣,根本都是不被臣民们接受的骗子!还敢拿着尚方宝剑去招摇撞骗,简直要罪加一等,抄家灭族才是!”说得十分讽刺。 简飞扬想了想,笑道:“当时你真应该在朝堂上,直接驳了宁远侯的话才是。” 贺宁馨自嘲地笑了笑,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接受男主外,女主内的。偶尔有女子对于外务稍有涉猎·就被认为是牝鸡司晨。更有甚者,认为妇夺夫政·是要亡国的。——不知道哪一天,女人才能真正和男人一样走出家门,平起平坐。 看着贺宁馨默默出神·不说话,简飞扬忙安慰她道:“不如你跟我说,我去帮你说项去?” 贺宁馨忙笑道:“跟你说什么?这是圣上和太子之间的事,哪里容得我们这些人置喙?” 简飞扬一点就透·低声问贺宁馨:“你认为,其实圣上还在考验观望大皇子?”已经改了口,不再称大皇子为“太子”。 贺宁馨点点头,也压低声音对简飞扬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见识。你看·如果圣上想驳了宁远侯的话,其实有很多种法子。不过圣上没有这么做,而是顺水推舟,让太子去西南赈灾。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上将太子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你说,不是在考验他,是在做什么?”其实更关键的原因,贺宁馨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老宁远侯的事,始终是宏宣帝心里的一个结。 老宁远侯有功,的确有功。若是没有他,宏宣帝就不能复位。可是他也有过,且是滔天的大过。他觊觎神器·心怀不轨,甚至最后铤而走险,试图弑君自立。 这样的大罪,足以抹杀他之前一切的功劳。 大皇子是宏宣帝的亲生儿子,可也是老宁远侯嫡亲的外孙。若是宏宣帝一点芥蒂都没有,他也不是宏宣帝了。 可是正因为他是皇帝,他不能让自己心里的好恶蒙蔽了他的双眼。更何况老宁远侯谋反的事,其实还没有大规模展开,就被宏宣帝和裴舒凡当机立断,诛除首恶,将一切扼杀在萌芽阶段了。 所以在大齐朝绝大多数臣民眼里,老宁远侯是扶持圣上登基的大功臣,又因为死得早,一切的罪恶还没有来得及暴露,便湮没在尘埃当中。宁远侯楚华谨,在大家眼里,还是忠良之后,三位皇子响当当的外家。 老宁远侯的那些事情,本来就说不出口。他暴毙之后,宏宣帝还亲往吊唁过,甚至赐了祭祀的田地,只差入忠良祠让后世祭拜了。 这样的大皇子,没有任何行差踏错,且是嫡长的大皇子,怎么可能不立为太子? 而且他无论心性才干,都跟宏宣帝极为相似。 这样的人,也许不是一个好人,或者好男人,却有做一个好皇帝的潜质。 是不是好皇帝,本来就不能简简单单用是不是好男人的标准来衡量。 前朝也有皇帝,重情重义专一,一生后宫里面只有一个女人·便是他的皇后。 可惜最后他却无子而终。只好由首辅出面,将他兄弟家的孩子过继过来做皇帝。那位皇后后来虽然做了太后,下场却不算很好。 本朝的高祖皇帝范朝晖的经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更别说宏宣帝的父皇隆庆帝,为了庞贵妃,差点将大齐江山拱手送 “圣上心里,一定很是复杂。/非常文学/他让太子去西南赈灾,其实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贺宁馨冷静地跟简飞扬分析。 简飞扬听了半天,也明白了贺宁馨的意思,往后仰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眼望着床顶的合欢结,沉声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做?”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道:“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你是想让镇国公府一直平安无事呢,还是不久之后,我们只好犯个小错,被削职为民,隐居山林去?” 简飞扬“哼”了一声,道:“我镇国公府世世代代为大齐出血出力,可不是为了最后隐居山林的。——我的子言,以后也是会做大将军,威震敌胆的!”很是为小子言自豪。 小子言最爱听简飞扬讲行军打仗的故事,又跟着简飞扬学看舆图,跟着贺宁馨学识字念书,很是上进。 这样的孩子,让他终老山林,就连贺宁馨也不忍的。 听了简飞扬的话,贺宁馨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好。你记得,去西南,第一要保证太子的安全。别的事都可以靠后,太子的安危第一重要。” 简飞扬点点头:“我们镇国公府,一向只维护正统。”老镇国公简士弘便是为了如今的废太子去世的。 贺宁馨被噎了一下·对简飞扬道:“好吧,我刚才说错了一点。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先保证了你自己的安危·其次才是保护太子的安危。” 简飞扬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用说来说去地绕圈子。我自然道我自己的安危甚至比太子的安危还要重要。我若死了,谁能保护太子?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就算万一不能保全太子·我也会活着回来见你的。” 说着,简飞扬摸了摸贺宁馨隆起的小腹,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不能亲眼看见他出生了。” 贺宁馨将简飞扬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默默地没有说话。 简飞扬轻轻在贺宁馨小腹上抚来抚去,抬头笑看贺宁馨道:“不过幸好我们头一个孩子是儿子。不然我还真不放心就这样出征。”武将出去打仗,总是有风险的。就算是主掌中军的大将军,也说不定有马失前蹄的那一天。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做武将的,若是认为哪一次出征没有风险,就是脑子进水了。 贺宁馨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是,我也觉得很幸运,幸好我们头一个孩子,是小子言。”贺宁馨笑着道,眼里有些湿润起来。 若是简飞扬不在了,贺宁馨有儿子傍身,镇国公的爵位会世袭下来·她也可以着力教养儿子,不至于老来无依无靠,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所以每一个武将的妻子,最关心的便是能生出一个儿子。 大齐朝的皇帝,也很注意这一点。除了世袭的武职以外·考武举的举子,按例不能是家里的独子。 两人想到小子言,都相视而笑。 说了一会儿小子言近来的趣事之后,贺宁馨又想起一事,对简飞扬道:“圣上答应让宁远侯跟着去西南,大概也是打着将老宁远侯的势力一网打尽的主意。——太子恐怕另有要务,安郡王的缇骑估计也会在暗地里行事。你跟着太子,注意太子明面上的防务和西南的边境防务就行,别的事,特别是有关宁远侯楚华谨的,你要有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管。” 简飞扬想起当年被他毁掉的玉玺,问贺宁馨:“你记不记得当年柳梦寒让人拿去东南,挑拨谢运那群人的玉玺?” 贺宁馨怎么可能忘? “当然记得。你还说过,你将那玉玺毁掉了。——你确定当时没有别人看见?”贺宁馨有些担心地问道。 简飞扬摇摇头,很是确信:“绝对没有人看见。我只是在想,圣上派太子去西南,跟宁远侯虚与委蛇,是不是跟那玉玺有关?” 何止是玉玺,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贺宁馨却一时无法说出口,只是对简飞扬道:“自然是跟玉玺有关。不过,玉玺既然被你毁掉了,那真真假假就无所谓了。他们可以去查,能查出什么结果,就看他们的本事了。柳梦寒已经死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之间以后也不要提起来。” 简飞扬应了一声,对贺宁馨道:“我明白了。这一次,对太子是机会,对我们镇国公府也是机会。”已经胸有成竹地拿了主意。 贺宁馨张了张口,有心想问一声,可是看简飞扬的神色,一定是很有把握。毕竟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再想一想,若是简飞扬成功了,他们自然会从此不用担心会被皇帝鸟尽弓藏。若是失败了,自己就跟他一起去算了。 无论生死,他们两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贺宁馨觉得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她也都做了。真正的玉玺,被自己已经毁掉了。简飞扬毁掉的,是一个假的玉玺。还有一个假的玉玺,在养心殿里面······ 此时皇城里面宏宣帝的寝宫里,也到了安寝的时候。 服侍宏宣帝的内侍悄悄走进来,问宏宣帝:“陛下,要不要召贵人侍寝?” 宏宣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今晚不用了,朕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去安歇。” 内侍有些惊讶·又不敢备说话,只好在前面打着灯笼·领着宏宣帝去皇贵妃的凤栩宫里去了。 皇贵妃刚刚洗漱完毕,正在宽衣。 听说宏宣帝来了,皇贵妃赶紧又套上外裳·迎了出来。 “陛下,今儿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贵妃笑盈盈地道。 宏宣帝笑了笑,对皇贵妃道:“难道朕除了这两个日子·就不能来了吗?” 皇贵妃有些讪讪地。她活了两世,对宏宣帝的心思还是有些摸不准。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宏宣帝想什么,完全跟她无关就是了···… 皇贵妃叫了宫女进来·服侍宏宣帝洗漱更衣。 宏宣帝躺在皇贵妃的床上,睁着眼睛,一直睡不着觉。 皇贵妃睡了一觉醒了,发现宏宣帝还在辗转反侧,忙道:“陛下,可是有些择床?” 宏宣帝翻了个身,转过来望着皇贵妃笑道:“多大年纪了,还择床呢……” 皇贵妃笑了笑,索性也不睡·陪着宏宣帝说话。 “那陛下为何睡不着呢?”皇贵妃笑着问。 重生空间守则第75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宏宣帝叹了口气,对皇贵妃吐露心事:“这一次派太子去西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皇贵妃忙道:“太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宏宣帝斜睨了皇贵妃一眼·道:“万一若是有事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皇贵妃想了想,反而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一世,大皇子还不是太子,宁远侯楚华谨在他妻子裴舒凡的谋划下,向宏宣帝举荐大皇子代天子去西南赈灾。自己那时候知道,大皇子此去,若是做得好了,他回来就要封太子了,所以多方阻挠,就是不想让他去。 那时宏宣帝本来也在犹豫,并不想派大皇子去。后来不知为何,宏宣帝突然改了主意,下了旨让大皇子去西南赈灾。 那时候,四皇子才九岁多,就算想让他去抢这个功劳,都无法服众。自己很是恼怒,命人给宁远侯府多方使袢子,让宁远侯府的产业倒闭了不少。又让四皇子在宏宣帝面前多方表现,企图让宏宣帝认识到他还有一个儿子,才干不输他的另外三个儿子,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出挑一些。 四皇子上一世,可不像这一世。他爱念书,胸怀大志,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模仿宏宣帝的字迹,仿得-惟肖。在御书房将不爱念书的三皇子彻底比了下去。 有了这样聪明的儿子,自己又有首辅和镇国公府两样助力,才想方设法,拼命想让宏宣帝打消立大皇子的念头。 自己和四皇子一起,努力了很多年,发现这些法子都不奏效。宏宣帝不知在追查什么消息,对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格外倚赖。眼看自己再也扳不倒宁远侯府,实在忍不住了,才听从别人的怂恿,说四皇子唯一能出头的时候,就是前面三位皇子都不在了的时候······ 若不是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也不会想着对三位皇子的性命下手。 结果自己不但没能害着他们的性命,反而被裴舒凡抓着错处,彻底一棍子打死。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下手的时候,不该将四皇子卷了进去。以至将一个手足相残的罪名,扣到了他头上。 她在冷宫三十年,不断反省,忏悔自己的罪孽。就算她后来想到,那个给妫‘出主意的谋士,其实应该是裴舒凡使得反间计,可是她若是不动心,那人无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她甚至不敢去想,其实在那人给她出主意之前,她已经早就有过那个念头。毕竟皇后她怎么也扳也扳不倒,就只有从这三个孩子下手。那人恰如其分的出现,将她心底深处没有说出的念头宣之于口···… 这一世她重生之后,也对这个人十分警惕,打算等他一出现,她就要想法子将他后面的人揪了出来。 结果她一直等到大皇子做上了太子,也没有等到那个谋士出现。 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一世,裴舒凡提前死了,所以那个在西南旱灾之后才出现的谋士,自然就没有机会出现了。 而现在宏宣帝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派太子去西南·自己之前受了上一世的影响,觉得他一定要去。可是仔细想一想·宏宣帝让太子去,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含义在里面。 皇贵妃再一次警惕自己,这一世·已经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四皇子就如同曾经岚淑妃的五皇子一样,事事想争先,跟着她一起给几位皇兄下袢子…… 这一世·四皇子敦厚可爱,兄友弟恭,跟几位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处得极好,也不再爱念书·只爱弓马骑射,最近还迷上了火枪。就是一个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并不因为他是皇子,就要去孜孜以求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皇贵妃两世为人,当然已经明白过来。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在于他从父母那里受到的教育,和身处的环境。 用爱教出来的孩子,不会缺爱。用恨教出来的孩子,不会缺恨。 孩子就是一张白纸·父母想在上面涂上什么颜色,他们就能长成什么样子。 若是父母执意放羊,孩子当然也就如野生的小树一样姿意生长。有时候确实能成材,有的时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四皇子前世和今生的不同·就是皇贵妃最大的欣慰和成就。 除此以外,她不想让四皇子去争别的东西。 上一世,她把皇位看得太重要了,如同着了魔一样,总认为自己才是宏宣帝的原配,所有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的儿子四皇子所有。 可是重活一世,再看这个皇位,皇贵妃甚至有些不屑的感觉。自己上一世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一定要争那个位置呢? 每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最后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皇贵妃深爱自己的儿子。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四皇子走上宏宣帝的路。四皇子的性子,和宏宣帝完全不同。宏宣帝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贵妃也知道自己是吹毛求疵了。其实单单是做一个好皇帝,已经需要一个人耗费一生的心血。 是不是好儿子、好丈夫,或者好父亲,已经都不重要了。 再说,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无法改变当初那个自请下堂的结局。既然已经合离,后来的一切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其实都是捡来的。——她不该太贪心。 这一次,她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远离那个位置而已。就是这样简单。 所以当宏宣帝再问起太子是不是应该去西南这个问题的时候,皇贵妃选择了沉默。因为她逐渐发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就算是重生一次,是她仍然不知道的。比如说,上一世,宏宣帝为何那样信任裴舒凡。还有,宏宣帝为何对宁远侯楚华谨感觉复杂。 在皇贵妃看来,明明无论哪一世,宁远侯楚华谨都是个蠢人。只不过上一世,他有个厉害的妻子裴舒凡在背后帮他操持,而且楚华谨也活得不长。在这次西南赈灾之后,他就病死在西南,没有再回来了。裴舒凡的儿子楚谦益继承了爵位,做了宁远侯,随后楚谦益就将宁远侯府世代所辖的五万军户上缴给了宏宣帝。宏宣帝龙颜大悦,准许宁远侯府再袭五世,之后降等而袭。 这一世,裴舒凡死了,本来要继承宁远侯爵位的楚谦益,被除了族,成了裴谦益。自然也没有新任宁远侯楚谦益了。 而楚华谨这次同样去了西南,他是会活着回来,还是会同样死在那里?如果他死在那里,难道会是那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子,前宁远侯夫人、后来的芬姨娘、如今的诏狱逃犯裴舒芬所出的世子楚逊承袭爵位? 皇贵妃几乎可以看见,有一个这样的娘,这个孩子就是宏宣帝砧板上的肉,什么时候想夺了他的爵位都可以,简直连理由都不用想……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求粉红票,急求粉红票。@@ 请帮俺正在强推的新书《与子偕行》投推荐票。链接在下面作者推荐里。@@ 新书今天早上9点有更。下午和晚上也有更新,一共三更,希望大家支持寒武记的新书《与子偕行》。纟 第一百四十一章 蝴蝶效应 上 宏宣帝的旨意传到镇国公府里,简飞扬和贺宁馨颇有些意辫不仅意外圣上答应了派太子前往赈灾,而且答应派宁远侯楚华谨为前锋,更意外简飞扬居然也被派着跟了过去。 不过仔细再想想,圣上此举也不算突兀。 简飞扬一直是圣上最信赖的臣子,而且简飞扬对西南的羌人,有莫大的震慑能力。有简飞扬去西南坐镇,自然可以让那些有心想到大齐国境之内劫掠的羌人好好三思而后行。 这样太子的安危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不过有居心叵测的宁远侯楚华谨在旁边相随,贺宁馨也能想象太子如坐针毡的境地。 贺宁馨叹了口气。她看得很清楚,皇帝立太子的心,其实并不是特别坚定。若是真的将大皇子当太子看待,是绝对不会让他跟着楚华谨去西南赈灾的。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沉吟半晌道:“可是宁远侯说得也有道理。太子乃一国储君,才是最能代表圣上去赈灾抚民的。” 贺宁馨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宁远侯这话,也就是能胡弄一时。你想想,照他这么说,那钦差大臣都要由太子去才行。若不是太子代皇帝出行,就不配宣扬皇命,做钦差大臣。——照宁远侯这种说法,以前那么多位钦差大臣,根本都是不被臣民们接受的骗子!还敢拿着尚方宝剑去招摇撞骗,简直要罪加一等,抄家灭族才是!”说得十分讽刺。 简飞扬想了想,笑道:“当时你真应该在朝堂上,直接驳了宁远侯的话才是。” 贺宁馨自嘲地笑了笑,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接受男主外,女主内的。偶尔有女子对于外务稍有涉猎·就被认为是牝鸡司晨。更有甚者,认为妇夺夫政·是要亡国的。——不知道哪一天,女人才能真正和男人一样走出家门,平起平坐。 看着贺宁馨默默出神·不说话,简飞扬忙安慰她道:“不如你跟我说,我去帮你说项去?” 贺宁馨忙笑道:“跟你说什么?这是圣上和太子之间的事,哪里容得我们这些人置喙?” 简飞扬一点就透·低声问贺宁馨:“你认为,其实圣上还在考验观望大皇子?”已经改了口,不再称大皇子为“太子”。 贺宁馨点点头,也压低声音对简飞扬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见识。你看·如果圣上想驳了宁远侯的话,其实有很多种法子。不过圣上没有这么做,而是顺水推舟,让太子去西南赈灾。可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上将太子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你说,不是在考验他,是在做什么?”其实更关键的原因,贺宁馨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老宁远侯的事,始终是宏宣帝心里的一个结。 老宁远侯有功,的确有功。若是没有他,宏宣帝就不能复位。可是他也有过,且是滔天的大过。他觊觎神器·心怀不轨,甚至最后铤而走险,试图弑君自立。 这样的大罪,足以抹杀他之前一切的功劳。 大皇子是宏宣帝的亲生儿子,可也是老宁远侯嫡亲的外孙。若是宏宣帝一点芥蒂都没有,他也不是宏宣帝了。 可是正因为他是皇帝,他不能让自己心里的好恶蒙蔽了他的双眼。更何况老宁远侯谋反的事,其实还没有大规模展开,就被宏宣帝和裴舒凡当机立断,诛除首恶,将一切扼杀在萌芽阶段了。 所以在大齐朝绝大多数臣民眼里,老宁远侯是扶持圣上登基的大功臣,又因为死得早,一切的罪恶还没有来得及暴露,便湮没在尘埃当中。宁远侯楚华谨,在大家眼里,还是忠良之后,三位皇子响当当的外家。 老宁远侯的那些事情,本来就说不出口。他暴毙之后,宏宣帝还亲往吊唁过,甚至赐了祭祀的田地,只差入忠良祠让后世祭拜了。 这样的大皇子,没有任何行差踏错,且是嫡长的大皇子,怎么可能不立为太子? 而且他无论心性才干,都跟宏宣帝极为相似。 这样的人,也许不是一个好人,或者好男人,却有做一个好皇帝的潜质。 是不是好皇帝,本来就不能简简单单用是不是好男人的标准来衡量。 前朝也有皇帝,重情重义专一,一生后宫里面只有一个女人·便是他的皇后。 可惜最后他却无子而终。只好由首辅出面,将他兄弟家的孩子过继过来做皇帝。那位皇后后来虽然做了太后,下场却不算很好。 本朝的高祖皇帝范朝晖的经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更别说宏宣帝的父皇隆庆帝,为了庞贵妃,差点将大齐江山拱手送 “圣上心里,一定很是复杂。/非常文学/他让太子去西南赈灾,其实有点听天由命的感觉。”贺宁馨冷静地跟简飞扬分析。 简飞扬听了半天,也明白了贺宁馨的意思,往后仰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眼望着床顶的合欢结,沉声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做?”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道:“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你是想让镇国公府一直平安无事呢,还是不久之后,我们只好犯个小错,被削职为民,隐居山林去?” 简飞扬“哼”了一声,道:“我镇国公府世世代代为大齐出血出力,可不是为了最后隐居山林的。——我的子言,以后也是会做大将军,威震敌胆的!”很是为小子言自豪。 小子言最爱听简飞扬讲行军打仗的故事,又跟着简飞扬学看舆图,跟着贺宁馨学识字念书,很是上进。 这样的孩子,让他终老山林,就连贺宁馨也不忍的。 听了简飞扬的话,贺宁馨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好。你记得,去西南,第一要保证太子的安全。别的事都可以靠后,太子的安危第一重要。” 简飞扬点点头:“我们镇国公府,一向只维护正统。”老镇国公简士弘便是为了如今的废太子去世的。 贺宁馨被噎了一下·对简飞扬道:“好吧,我刚才说错了一点。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先保证了你自己的安危·其次才是保护太子的安危。” 简飞扬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用说来说去地绕圈子。我自然道我自己的安危甚至比太子的安危还要重要。我若死了,谁能保护太子?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就算万一不能保全太子·我也会活着回来见你的。” 说着,简飞扬摸了摸贺宁馨隆起的小腹,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不能亲眼看见他出生了。” 贺宁馨将简飞扬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默默地没有说话。 简飞扬轻轻在贺宁馨小腹上抚来抚去,抬头笑看贺宁馨道:“不过幸好我们头一个孩子是儿子。不然我还真不放心就这样出征。”武将出去打仗,总是有风险的。就算是主掌中军的大将军,也说不定有马失前蹄的那一天。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做武将的,若是认为哪一次出征没有风险,就是脑子进水了。 贺宁馨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是,我也觉得很幸运,幸好我们头一个孩子,是小子言。”贺宁馨笑着道,眼里有些湿润起来。 若是简飞扬不在了,贺宁馨有儿子傍身,镇国公的爵位会世袭下来·她也可以着力教养儿子,不至于老来无依无靠,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所以每一个武将的妻子,最关心的便是能生出一个儿子。 大齐朝的皇帝,也很注意这一点。除了世袭的武职以外·考武举的举子,按例不能是家里的独子。 两人想到小子言,都相视而笑。 说了一会儿小子言近来的趣事之后,贺宁馨又想起一事,对简飞扬道:“圣上答应让宁远侯跟着去西南,大概也是打着将老宁远侯的势力一网打尽的主意。——太子恐怕另有要务,安郡王的缇骑估计也会在暗地里行事。你跟着太子,注意太子明面上的防务和西南的边境防务就行,别的事,特别是有关宁远侯楚华谨的,你要有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管。” 简飞扬想起当年被他毁掉的玉玺,问贺宁馨:“你记不记得当年柳梦寒让人拿去东南,挑拨谢运那群人的玉玺?” 贺宁馨怎么可能忘? “当然记得。你还说过,你将那玉玺毁掉了。——你确定当时没有别人看见?”贺宁馨有些担心地问道。 简飞扬摇摇头,很是确信:“绝对没有人看见。我只是在想,圣上派太子去西南,跟宁远侯虚与委蛇,是不是跟那玉玺有关?” 何止是玉玺,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贺宁馨却一时无法说出口,只是对简飞扬道:“自然是跟玉玺有关。不过,玉玺既然被你毁掉了,那真真假假就无所谓了。他们可以去查,能查出什么结果,就看他们的本事了。柳梦寒已经死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之间以后也不要提起来。” 简飞扬应了一声,对贺宁馨道:“我明白了。这一次,对太子是机会,对我们镇国公府也是机会。”已经胸有成竹地拿了主意。 贺宁馨张了张口,有心想问一声,可是看简飞扬的神色,一定是很有把握。毕竟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再想一想,若是简飞扬成功了,他们自然会从此不用担心会被皇帝鸟尽弓藏。若是失败了,自己就跟他一起去算了。 无论生死,他们两人总是要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贺宁馨觉得心底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下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她也都做了。真正的玉玺,被自己已经毁掉了。简飞扬毁掉的,是一个假的玉玺。还有一个假的玉玺,在养心殿里面······ 此时皇城里面宏宣帝的寝宫里,也到了安寝的时候。 服侍宏宣帝的内侍悄悄走进来,问宏宣帝:“陛下,要不要召贵人侍寝?” 宏宣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今晚不用了,朕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去安歇。” 内侍有些惊讶·又不敢备说话,只好在前面打着灯笼·领着宏宣帝去皇贵妃的凤栩宫里去了。 皇贵妃刚刚洗漱完毕,正在宽衣。 听说宏宣帝来了,皇贵妃赶紧又套上外裳·迎了出来。 “陛下,今儿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贵妃笑盈盈地道。 宏宣帝笑了笑,对皇贵妃道:“难道朕除了这两个日子·就不能来了吗?” 皇贵妃有些讪讪地。她活了两世,对宏宣帝的心思还是有些摸不准。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宏宣帝想什么,完全跟她无关就是了···… 皇贵妃叫了宫女进来·服侍宏宣帝洗漱更衣。 宏宣帝躺在皇贵妃的床上,睁着眼睛,一直睡不着觉。 皇贵妃睡了一觉醒了,发现宏宣帝还在辗转反侧,忙道:“陛下,可是有些择床?” 宏宣帝翻了个身,转过来望着皇贵妃笑道:“多大年纪了,还择床呢……” 皇贵妃笑了笑,索性也不睡·陪着宏宣帝说话。 “那陛下为何睡不着呢?”皇贵妃笑着问。 宏宣帝叹了口气,对皇贵妃吐露心事:“这一次派太子去西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皇贵妃忙道:“太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宏宣帝斜睨了皇贵妃一眼·道:“万一若是有事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皇贵妃想了想,反而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上一世,大皇子还不是太子,宁远侯楚华谨在他妻子裴舒凡的谋划下,向宏宣帝举荐大皇子代天子去西南赈灾。自己那时候知道,大皇子此去,若是做得好了,他回来就要封太子了,所以多方阻挠,就是不想让他去。 那时宏宣帝本来也在犹豫,并不想派大皇子去。后来不知为何,宏宣帝突然改了主意,下了旨让大皇子去西南赈灾。 那时候,四皇子才九岁多,就算想让他去抢这个功劳,都无法服众。自己很是恼怒,命人给宁远侯府多方使袢子,让宁远侯府的产业倒闭了不少。又让四皇子在宏宣帝面前多方表现,企图让宏宣帝认识到他还有一个儿子,才干不输他的另外三个儿子,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出挑一些。 四皇子上一世,可不像这一世。他爱念书,胸怀大志,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模仿宏宣帝的字迹,仿得-惟肖。在御书房将不爱念书的三皇子彻底比了下去。 有了这样聪明的儿子,自己又有首辅和镇国公府两样助力,才想方设法,拼命想让宏宣帝打消立大皇子的念头。 自己和四皇子一起,努力了很多年,发现这些法子都不奏效。宏宣帝不知在追查什么消息,对宁远侯夫人裴舒凡格外倚赖。眼看自己再也扳不倒宁远侯府,实在忍不住了,才听从别人的怂恿,说四皇子唯一能出头的时候,就是前面三位皇子都不在了的时候······ 若不是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也不会想着对三位皇子的性命下手。 结果自己不但没能害着他们的性命,反而被裴舒凡抓着错处,彻底一棍子打死。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下手的时候,不该将四皇子卷了进去。以至将一个手足相残的罪名,扣到了他头上。 她在冷宫三十年,不断反省,忏悔自己的罪孽。就算她后来想到,那个给妫‘出主意的谋士,其实应该是裴舒凡使得反间计,可是她若是不动心,那人无论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她甚至不敢去想,其实在那人给她出主意之前,她已经早就有过那个念头。毕竟皇后她怎么也扳也扳不倒,就只有从这三个孩子下手。那人恰如其分的出现,将她心底深处没有说出的念头宣之于口···… 这一世她重生之后,也对这个人十分警惕,打算等他一出现,她就要想法子将他后面的人揪了出来。 结果她一直等到大皇子做上了太子,也没有等到那个谋士出现。 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一世,裴舒凡提前死了,所以那个在西南旱灾之后才出现的谋士,自然就没有机会出现了。 而现在宏宣帝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派太子去西南·自己之前受了上一世的影响,觉得他一定要去。可是仔细想一想·宏宣帝让太子去,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含义在里面。 皇贵妃再一次警惕自己,这一世·已经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四皇子就如同曾经岚淑妃的五皇子一样,事事想争先,跟着她一起给几位皇兄下袢子…… 这一世·四皇子敦厚可爱,兄友弟恭,跟几位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处得极好,也不再爱念书·只爱弓马骑射,最近还迷上了火枪。就是一个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并不因为他是皇子,就要去孜孜以求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皇贵妃两世为人,当然已经明白过来。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在于他从父母那里受到的教育,和身处的环境。 用爱教出来的孩子,不会缺爱。用恨教出来的孩子,不会缺恨。 孩子就是一张白纸·父母想在上面涂上什么颜色,他们就能长成什么样子。 若是父母执意放羊,孩子当然也就如野生的小树一样姿意生长。有时候确实能成材,有的时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四皇子前世和今生的不同·就是皇贵妃最大的欣慰和成就。 除此以外,她不想让四皇子去争别的东西。 上一世,她把皇位看得太重要了,如同着了魔一样,总认为自己才是宏宣帝的原配,所有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的儿子四皇子所有。 可是重活一世,再看这个皇位,皇贵妃甚至有些不屑的感觉。自己上一世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一定要争那个位置呢? 每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最后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皇贵妃深爱自己的儿子。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四皇子走上宏宣帝的路。四皇子的性子,和宏宣帝完全不同。宏宣帝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贵妃也知道自己是吹毛求疵了。其实单单是做一个好皇帝,已经需要一个人耗费一生的心血。 是不是好儿子、好丈夫,或者好父亲,已经都不重要了。 再说,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无法改变当初那个自请下堂的结局。既然已经合离,后来的一切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其实都是捡来的。——她不该太贪心。 这一次,她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远离那个位置而已。就是这样简单。 所以当宏宣帝再问起太子是不是应该去西南这个问题的时候,皇贵妃选择了沉默。因为她逐渐发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就算是重生一次,是她仍然不知道的。比如说,上一世,宏宣帝为何那样信任裴舒凡。还有,宏宣帝为何对宁远侯楚华谨感觉复杂。 在皇贵妃看来,明明无论哪一世,宁远侯楚华谨都是个蠢人。只不过上一世,他有个厉害的妻子裴舒凡在背后帮他操持,而且楚华谨也活得不长。在这次西南赈灾之后,他就病死在西南,没有再回来了。裴舒凡的儿子楚谦益继承了爵位,做了宁远侯,随后楚谦益就将宁远侯府世代所辖的五万军户上缴给了宏宣帝。宏宣帝龙颜大悦,准许宁远侯府再袭五世,之后降等而袭。 这一世,裴舒凡死了,本来要继承宁远侯爵位的楚谦益,被除了族,成了裴谦益。自然也没有新任宁远侯楚谦益了。 而楚华谨这次同样去了西南,他是会活着回来,还是会同样死在那里?如果他死在那里,难道会是那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子,前宁远侯夫人、后来的芬姨娘、如今的诏狱逃犯裴舒芬所出的世子楚逊承袭爵位? 皇贵妃几乎可以看见,有一个这样的娘,这个孩子就是宏宣帝砧板上的肉,什么时候想夺了他的爵位都可以,简直连理由都不用想……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求粉红票,急求粉红票。@@ 请帮俺正在强推的新书《与子偕行》投推荐票。链接在下面作者推荐里。@@ 新书今天早上9点有更。下午和晚上也有更新,一共三更,希望大家支持寒武记的新书《与子偕行》。纟 弟一百四十二章 蝴蝶效应 下 宏宣帝等了半天,也不见皇贵妃说话,便侧过身子推了推她低声又问了一遍:“你说,朕应不应该让太子去西南?” 皇贵妃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并不答言。 宏宣帝有些失望,翻了个身,仰头看着淡黄|色的帐帘,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皇贵妃道:“仪贞,连你也不愿意跟朕说心里话了吗?” 皇贵妃眼见躲不过去了,只好闭着眼,含含糊糊地道:“这是朝堂之事,臣妾只是后宫妃嫔,不敢置喙。——老祖宗有令,后宫不得干政。” 宏宣帝嗤笑了一声,道:“先前你不是挺赞同的?——怎么那会子没有想着后宫不得干政了?” 皇贵妃微微笑了一笑,柔顺地道:“是,臣妾刚才僭越了。——请陛下责罚。” 皇贵妃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宏宣帝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皇贵妃睡了。 黑暗中,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但是谁的心里都很清楚,对方并没有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宏宣帝便从床上坐起来,对皇贵妃道:“朕上朝去了。” 皇贵妃翻身起来,对宏宣帝笑道:“陛下不在臣妾宫里用了早膳再去上朝?” 宏宣帝也笑道:“朕还以为得罪你了,担心今儿早上没东西吃,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皇贵妃讪讪地笑了笑,道:“陛下越发爱说笑了。”便从床上起来,招呼宫女过来伺候宏宣帝洗漱。 宏宣帝在皇贵妃宫里用了早膳,问皇贵妃:“小四怎么还没有过来?” 皇贵妃看了看外面依然黑沉沉的天空,笑着道:“这天还早,小四这会子还睡呢。 以前宏宣帝在皇贵妃这里安歇,早上总是起得比较晚,这一次,居然天没亮就要走了。 皇贵妃知道宏宣帝心里有事,也不多留,看着宏宣帝一径去了,自己才回去补眠。 宏宣帝到了养心殿,喝了碗参茶,闭着眼坐了一会儿,才觉得精神了些。 朝臣陆续来到殿外候着,宏宣帝定了定神,叫了进来。 这天早上的朝会,宏宣帝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朝会过后,宏宣帝将简飞扬单独留了下来,带去了里面的小书房,屏退了众人,只跟他一人说话,低声问他:“府里可安置好了?” 简飞扬忙拱手道:“谢陛下关心。臣府上一切都好,随时可以启程。” 宏宣帝笑着道:“朕知道你夫人有了身孕,这一次,你不能在家里陪着你夫人,看着你的老二出生了。” 简飞扬也笑,道:“陛下也知道是老二。说句不该的话,若是臣的第一个孩儿,臣怎么也得等他出生了再走。” 宏宣帝叹了口气,道:“若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儿,朕也不会派你去的。你放心,你们镇国公府一直是我们大齐的肱股,朕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简飞扬忙道:“陛下过誉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为人臣子的本份。”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道:“爱卿的忠心,朕从来就是可以放心的。”说着,话锋一转,又说到去西南的事,对简飞扬叮嘱道:“这一次去西南,朕会将你们镇国公府以前所辖的西北军户,也调五万过来由你调遣。你要盯着宁远侯楚华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将一切跟他暗中接触的人都要记录下来,到时候把名单传回来给朕。”镇国公府的十万军户,其实早就秘密上缴给宏宣帝了的。只是不能公开,镇国公府还是能够对西北军户一呼百应。 简飞扬有些愕然,面上不露分毫,拱手称是,又苦着脸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只有两只眼睛,两只手。若是这样盯着宁远侯楚华谨,那太子那里怎么办?——若是怠慢了太子,臣万死莫辞啊!” 宏宣帝默然了一会儿,微微笑道:“太子那里,你就别管了。——太子有真神护佑,自当洪福齐天。若是有闪失,也是天意如此,怪不得别人。” 简飞扬心里怦怦直跳,想起贺宁馨的话,对宏宣帝的意思又有了几分体会。 宏宣帝看着简飞扬低着头不说话,便又对他道:“你是禁军统领,也是朕的忠节大将军。到了西南之后,朕会命西南将军裴书礼,听你调遣。到时候,你手上既有西南军,又有西北军,一定要严阵以待,给朕看好西南国境!——羌人要越过国境,到我大齐,一定要先打得他们服服帖帖才行!” 简扬的眼前一亮,单膝下跪,对宏宣帝拱手道:“谨遵陛下旨意!” 宏宣帝便让内侍端了酒壶过来,亲手给简飞扬斟了一角酒,道:“这一杯酒,算是朕提前给你饯行。”说着,自己先喝了一杯,简飞扬也端了酒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宏宣帝脸色顿时好了许多,放下酒杯,挥手让他退下,笑着道:“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启程了。” 简飞扬应声退下。 宏宣帝来到养心殿外面坐了一会儿,便让人将太子叫来,对他叮嘱道:“你去西南,要跟安郡王的缇骑配合,盯着宁远侯楚华谨,将他暗中接触的所有人都要记下来,将名单传回来给朕。另外,要记得追查玉玺的下落。——玉玺一天不得,宁远侯一天不能死!” 太子心知此事是对他最后的考验。若是他能大义灭亲,将玉玺从宁远侯那里追回来,他的太子之位才算是真正高枕无忧了。若不然,以后肯定还会有变动。 可是父皇不派别人去,专门派他去,心里肯定也是有着对他的疑虑 太子的心里一片苦涩,却无法对宏宣帝有半句怨言。他想得很清楚,若是他是父皇,他也会这么做,毫无选择。 等太子走了,宏宣帝又宣了安郡王入宫。 安郡王此次要亲自带着缇骑,跟着太子去西南。 宏宣帝踌躇了半天,对安郡王还是没有吐露实情,只是对他道:“二弟,朕知道你跟简飞扬私交甚笃,可是此次事关重大,朕知道你不是个徇私情的人。你要着力盯着镇国公和宁远侯,看看他们之中,谁的嫌疑更大。” 安郡王有些诧异,对宏宣帝道:“陛下,盯着宁远侯就好了。镇国公……?” 宏宣帝淡然道:“柳梦寒死了之后,有人投靠到朕这里,对朕说,柳梦寒将老宁远侯留下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派她的心腹带到了东南谢运那里。可是后来那个东西却不翼而飞,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一次,朕记得很清楚,是派了简飞扬去东南收拾谢运。谢运那伙人都死了,那件东西也失踪了。” 安郡王心里很有些不安,忙着问宏宣帝:“请问陛下可否明言,到底是什么东西?— —臣也好仔细查访。” 宏宣帝顿了顿,看着安郡王,森然道:“一件关乎国运的东西。” 安郡王默然了半晌,对宏宣帝道:“陛下不说是什么东西,臣怎么会知道谁的嫌疑更大?” 宏宣帝嗤笑了一声,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总之,谁反了,这件东西就在谁手里!” 安郡王大吃一惊,对宏宣帝道:“陛下!臣可担保,镇国公绝无反意!” “可是他对朕不尽不实,将这样一件天大的事情瞒下来,朕不试他一下,实在难以继续将他用下去。”宏宣帝微闭了双眼,似乎不想将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安郡王看着宏宣帝的样子,脑子里急速思索起来,还要为简飞扬说话:“陛下,也许镇国公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在哪里。还有,他唯一的儿子和妻子都在京城,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西南反了?陛下三思啊!” 宏宣帝睁开双眼,见安郡王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一晒,对安郡王道:“难道在王弟心里,简飞扬的重要性,超过我范氏皇族的重要性?” 安郡王心里一凛,忙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到底是姓范,不敢对列祖列宗有悖!” 宏宣帝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朕也不是不相信他。可是那件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他真的跟那件东西无关,他自然没事,朕还要镇国公府替朕守好这 重生空间守则第76部分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 作者:roushuwu3 齐江山呢!可是若是他跟那件东西有关,他却丝毫没有对朕提及,那他就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比宁远侯更要其心可诛!”若是简飞扬真的大j若忠,妻子儿子算什么?老宁远侯便是铁证! 安郡王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 宏宣帝看了安郡王一眼,微微笑道:“你也不用吓成这样。也许是这件事根本跟镇国公无关。实话跟你说,朕这次给了镇国公莫大的兵权,其实对他,还是信任更多一些的。 ” 安郡王知道,宏宣帝也许对每个臣子都怀有疑惧之心。可是他将老百姓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是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生灵涂炭的。既然宏宣帝能将兵力都放到简飞扬手里,应该还是对他信赖多过怀疑的。 安郡王定了定神,对宏宣帝拱手道:“臣知道怎么做了。陛下放心,范世诚是范家子孙,绝对不会让列祖列宗失望!”范世诚便是安郡王的名字。 宏宣帝从龙案后面走过来,亲自扶起了安郡王,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一次,若是事成,我大齐不仅能开疆拓土,而且能拔除一颗生长了很久的毒瘤,更能得一位真正忠勇的大将,留给太子使用。” 安郡王听得出来,宏宣帝还是不相信简飞扬会有反意。可是那件与柳梦寒,也就是老宁远侯有关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所以宏宣帝考虑再三,还是要再试他一次。 想来就算简飞扬真的反了,大概也走不出西南一步。 果然宏宣帝拿出了一个小药瓶,递到安郡王手里,道:“他今日吃的是药引。若是宁远侯反了,简飞扬自然无事,你也不必给他吃剩下的药。若是你察觉到简飞扬有反意,想法子让他吃下这个东西,应该不难吧?” 安郡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看着宏宣帝·双手颤抖着接过那药瓶,嘴唇哆嗦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宏宣帝也觉得有些惨然,摇头道:“别怪朕。朕也是逼不得已。朕其实可以现在就给他下毒,可是朕不忍心,朕还是更愿意相信他的。那些药引,若是没有你手里的东西引发,不会对他的身子有任何害处的。” 安郡王黯然地点点头,将药瓶放到袖袋里,单膝跪下,给宏宣帝磕了头,便立刻了养心殿。 出了皇宫,安郡王恨不得立时冲到镇国公府,追问简飞扬到底那一次去东南,隐瞒了些什么事。 可是一想到宏宣帝的慎重,还有之前分别叫了简飞扬和太子单独说话,肯定都是有准备的,便打消了念头,闷闷不乐地回安郡王府收拾东西去了。 宏宣帝在养心殿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便又让人宣宁远侯楚华谨入宫,对他叮嘱道:“ 这一次,你要着重保护好太子的安危。太子乃我大齐储君,事关国运,也是你的嫡亲侄儿,望你能看在你妹妹份上,对他多加照看。” 宁远侯楚华谨忙单膝跪下,对宏宣帝担保道:“陛下放心。只要臣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太子出事!” 宏宣帝欣慰地笑了,从龙案后走出来,亲手扶起了楚华谨,道:“你是朕的大舅子,朕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说着,又宣内侍端了一瓶酒过来,亲自倒了两杯,对楚华谨道: “来,朕提前给你饯行!”自己便先干为净。 楚华谨看了看酒杯,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便一仰头,将大部分酒都倒在了衣襟上,只喝了少许下去。 宏宣帝都看在心里,心里陡然一松,本来有些沉甸甸的心里顿时又昂扬起来。——也许,那件东西,真的跟简飞扬无关…… 楚华谨喝完酒,宏宣帝拉着他的手,唠唠叨叨说了半天话,翻来覆去地讲着以前皇后楚华丹还活着的时候的事儿,听得楚华谨都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从皇宫里面出来,楚华谨赶紧回了宁远侯府,先寻了大夫过来给他催吐。总算是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净的,才抹着嘴去了外院的书房,跟裴舒芬说话。 裴舒芬这些天已能下地行走,已经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放着楚华谨最近给她的衣物,要跟楚华谨一起去西南。 楚华谨便对她吩咐道:“只好先委屈你,扮作粗使的婆子,才能跟我一起走。 裴舒芬只要能离开京城这个地方,自然没有不应的。又托楚华谨买了些改装的物事回来,自己装扮成了一个粗使婆子。 裴舒芬不是第一次装老太婆,自然有几分本事,连楚华谨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两人便计议已定,打算第二天一早,楚华谨先带着众人去跟太子汇合,裴舒芬跟着楚华谨的随从,在后面坐车跟随。 这边简飞扬回到镇国公府,也跟贺宁馨说了,明日就要启程。 贺宁馨自从接了圣旨之后,就一直在准备简飞扬的行李,已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晚上简飞扬说起今日在皇宫里面,宏宣帝说得话,贺宁馨悚然心惊,对简飞扬着急地道:“你万万不可……” “不可听圣上的话,是不是?”简飞扬微笑着道。 贺宁馨压抑住心底的异样,重重地点点头。 简飞扬仲手将一脸恐慌的贺宁馨搂进怀里,低声对她道:“你放心。我一听陛下说的话,就知道他对我也是有怀疑的。——我当然不会照着他的话做。我会听你的,以保护太子为要务,宁远侯那里,我会有多远,躲多远。” 贺馨偎在简飞扬怀里,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几乎是颤抖着点点 不知为何,贺宁馨有一种深重地恐惧,似乎有一头猛虎正隐藏在黑暗里,随时会得暴起伤人。她做事一向喜欢走一步,看三步。可是这一次,她发现她似乎一步都看不清了。 简飞扬感觉到贺宁馨的颤抖,忙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贺宁馨带着哭腔道:“……你喝了圣上亲手斟的酒。” 简飞扬顿了顿,笑着道:“……我没喝。” 贺宁馨精神一振,从简飞扬怀里抬起头来,惊喜地问他:“你是怎么瞒过圣上的?”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将贺宁馨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是子言。我前儿带着他去看人玩把戏,他迷上了那个喝假酒的把戏,逼着我学给他看。我只好花了重金去寻了那个演把戏的人,偷偷学会了那一招。”说着,简飞扬将里面的衣襟拉了出来,果然里面都淋得透湿,外面却安然无恙。 看见贺宁馨的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青,简飞扬忙道:“我偷偷跟那玩把戏的人学的还特意装成一个普通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贺宁馨觉得像是经历了一生中最坎坷的一天,甚至比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跟宏宣帝一起毒杀老宁远侯还要紧张万分。心情从大悲又转为大喜,一时有些撑不住了,肚子里剧烈疼痛起来,却还是忍着痛叮嘱简飞扬:“此去西南,一定要保重自己的安全。如果我没有料错此次缇骑,会由安郡王亲自统领,你若是在西南私底下见到安郡王一定要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不要跟安郡王一起吃任何东西。——若是实在躲不过,就少吃一点,赶紧回来催吐。我这里有一些解毒、避瘴的药丸,本来就是为你去西南准备的。这些解毒药,能解大部分毒,特别是皇室的毒药。”说着,将一个小木匣子拿了出来,递到简飞扬手里 宏宣帝的举动,只是证实了贺宁馨最坏的猜想。她一直觉得简飞扬上一次毁掉玉玺的事,不会那么轻易地躲过去。 那一次,经手的人太多,柳梦寒想必也是打着搅混水的主意,所以也有些故意不避人,只想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知道的人越多她自己反而更安全。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将东西送走了,自然没有人再打她的主意…… 现在宏宣帝真正试探起简飞扬来,贺宁馨的心反而放了一半下来。宏宣帝发作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至少简飞扬若是躲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贺宁馨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给简飞扬交待清楚,便心力交瘁,一头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底下的中衣那里,慢慢有了血迹从身下印了出来。 简飞扬吓得魂飞魄散,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地说明白,惹得贺宁馨动了胎气。简飞扬满脸是泪,不顾夜深,飞奔着赶到辉国公府,将宋医正拽了过来,给贺宁馨诊脉。 宋医正本来以为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结果一看贺宁馨有小产的迹像,才严肃起来,拿了药箱的金针,给贺宁馨连扎十八针,将她身上摇得跟个刺猬似地,才将贺宁馨的下红止住了。 到了天亮,贺宁馨终于悠悠地醒过来,看见双眼红肿的简飞扬,贺宁馨也无声地留下眼泪。 宋巅正看不过去,对他们道:“你们俩接着哭,我去煎药。”说着,走出去亲自给贺宁馨煎药。 贺宁馨到底身子底子好,宋医正的针灸又了得,喝了一贴药之后,肚子里不再疼痛,那股下坠的感觉也消失了。 宋医正叮嘱贺宁馨,要在床上卧床静养,直到他过来复诊,说可以起身了,才能起来。 贺宁馨和简飞扬当然没有不允的。 宏宣帝在宫里得知镇国公夫人突然动了胎气,也甚是歉疚,命令宫里面最拿手妇人产育的御医和医女,住到镇国公府上,帮镇国公夫人安胎。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虚弱的样子,还是不放心,到底又去贺宁馨的娘家,请了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过来,亲自照料贺宁馨,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镇国公府,带着禁军,跟着太子,押运着大批的粮食,往西南那方去了。 太子带着宁远侯和镇国公,还有大批的粮食、民夫去了西南,京城里面陡然空了起来。 七月份最后一天,求粉红票。明天大结局,明天晚上七点放出。因为是最后一章,有些不满意,又删掉在重写,所以会更得晚一些。 另外明天俺的新书《与子偕行》就上架了,早上八点更新。帮俺的新书求大家的保底粉红票,冲新书粉红榜。提前谢谢大家了。on一no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七月份最后一天,求粉红票。明天大结局,明天晚上七点放出。因为是最后一章,有些不满意,又删掉在重写,所以会更得晚一些。另外明天俺的新书《与子偕行》就上架了,早上八点更新。帮俺的新书求大家的保底粉红票,冲新书粉红榜。提前谢谢大家了。on一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