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 朕本红妆第1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朕本红妆》 无耻广告:四人行必有我夫 夜幕降临,深黑笼罩,没有一点云彩遮挡,满天星辰如钻石一般缀满苍穹,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今夜的星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耀眼炫目。 平坦的旷野,一同出游的数名年轻男女围坐在篝火前,兴致勃勃谈论即将而来的实习生涯。 篝火熊熊燃烧,火焰炙热,仿佛这些医学院高材生张扬舞动的青春,这六年多的艰苦学习终于要告一段落,怎能不令人兴奋雀跃? 林浣溪独自坐在一角,抓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划着,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毕业真好,可以彻底丢开那些厚重的书本,再也不必担心考试,可以穿上白大褂,坐在宽敞明亮的诊室里,治病救人…… ——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玄武圈首于后……” 身后传来王思怡的低喃声,林浣溪不禁一阵好笑,转头唤道:“思怡,出来了就好好玩,别成天嘀咕你那些玄幻小说的术语,没人听得懂!” 王思怡合上手中的小说,抬头望向视野极好的顶上星空,扁嘴道:“你太无知了,哪里是小说术语,这是古代二十八星宿,东西南北四方各七宿,也叫做四方神。” “星宿?四方神?”林浣溪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头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难得有了共同语言,王思怡满是希冀地望着她,却听她一本正经道:“这个四方神,是不是圣斗士里面那个黄金十二宫里的?好像每一个都是美男子呢,呃,我最喜欢双子座的撒加,双重身份双重性格的黄金圣斗士……” “停,你说的那个是日本漫画,都是虚幻人物,我说的是实实在在存有的星象——”王思怡打断她的话,指着天上繁星,耐心解释,“二十八星宿,分为四组,每组有七个星宿,称作四方神,分别是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王思怡讲得十分详尽,双手还不住比划着,林浣溪听得无聊透顶,翻了翻白眼,打了哈欠,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青龙,又是白虎,哈哈,我还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呢!” “不乱啊,一点不乱的!”王思怡急了,赶紧把书打开,翻了一阵,找到地方,借着不远处的篝火光亮,大声念出来:“当天地初现之时,传说天帝派下四兽守卫人间,它们分别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兽完成使命献身于人间,以圣兽之血祭之……” 林浣溪见她念得兴起,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可是无神论者,你别拿你那套理论来忽悠我,呃,要是让导师知道你这样痴迷,看怎么教育你,要知道,你是医生啊,怎么能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王思怡瞪她一眼,很是执着,继续念下去:“从此四方之兽传说开始,举天下之间王者谁也?得四兽者得天下。何为四兽托生之人?天下间无人知晓,然古书记载:天下四分五裂之时,天地的意象,星相大变……” 林浣溪听得有丝头痛,揉一下额头,苦笑道:“你念的都是什么啊,怎么像是盗墓者的咒语,阴森森的?我不能再听了,越听越是头昏,我让小芙过来陪你聊吧。” 勉强站起身来,举目四望,那同室的周小芙也不知和韩伟跑到哪里去拍拖去了,篝火边上找不到两人的影子,刚走出两步,就被跟着站起的王思怡一把拉住。 “浣溪,不对啊,你快看……”王思怡的嗓音,忽然变得好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无比困惑的事情,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般。 “看什么?”哦,她看到了,那边帐篷背后,隐约映出一对紧紧相拥的人影来,不用说,正是那对小情侣躲在暗处卿卿我我,手指伸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别吓到人家了。” “不是啊,你,你看天上……”王思怡哑着声音道,身子轻颤,手指收紧,林浣溪只觉得手腕上一阵痛楚,竟是挣脱不开,不由自主随她朝头顶看去。 怎么回事?刚才还是群星闪耀的夜空,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那些原本清晰可见的星辰,如同被蒙上了灰尘一般,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神力牵引,渐渐模糊远离,混乱不堪,直看得她心头一慌,几乎站立不稳。 见到这样的景象,为何,会心慌意乱呢? “咦,出什么事了?”眼见顶上星光不再,天色黑得可怕,篝火边上的男男女女也察觉到不对,纷纷站了起来,胆小的女生已经是吓得惊叫起来。 “星相大变,星相大变……”王思怡喃喃念着,放开她的手,不住朝后面退去。 “王思怡,林浣溪,你们两个,赶快过来!”那边的人们已经退到了帐篷边上,正围靠在一起,班长黎予大声喊着,使劲朝她们招手。 “来了!”林浣溪不敢怠慢,赶紧去拉王思怡,正当此时,天际一道电光闪过,头顶上随之传来轰轰的雷鸣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先前黯淡的星辰,忽然之间,光芒大作。 电光过处,那些刚才听王思怡念过的星宿此明彼暗,相互辉映,竟像是活了一般,越来越近,朝大地压了过来。 “思怡!”林浣溪低叫一声,只觉得身上压力陡增,心里又惊又怕,左右看去,山林,篝火,帐篷,人群,竟然全都无影无踪,不仅如此,就连近旁的王思怡也是不见身影,四周只剩下一片浑浊,仿佛天地初开之时的浑浊,整个世界,似乎只剩自己一人。 身躯是从未有过的僵硬,丝毫不能动弹,头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抬眼迎上那顶上的一片夺目亮光,光影晃动,逐渐变幻,慢慢地,星辰连成一片,组成越来越清晰的图像,五彩斑斓,艳光如炙。 “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玄武圈首于后……” 位于最前方的,是一只展翅高飞的火红神鸟,高贵华美,每一次羽翼扇动,都带起阵阵烈焰。 大鸟之后,左边,一条青色巨龙盘旋天穹,鳞爪飞扬,具有包容万象的气势。 而在右边,一头雪色猛虎呼啸苍野,虎目闪耀,矫健异常,令得百兽伏身震惶。 末端,漆黑的玄龟与阴郁的灵蛇相互交缠,宛如一物,带着清幽惑人的气息,宜静宜动,神秘莫测,却最是让人移不开眼。 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就在她闭上双眼,强自镇定之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在顶上响起:“唯有人间四兽之灵重现,方能辅助君主治理天下,四灵归位,世间重获安宁。” “归位吧,他们,都在等你……” “归位吧……” 连绵不断的呼唤声中,那火红神鸟倏地俯冲,朝着她直直撞了过来。 “啊——” 避不能避,退无可退,双腿战栗着,竟是半步也移动不得,身形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烈焰袭来,将自己周身尽数包裹,那其余三兽,面目狰狞,咆哮连连,也朝着她飞驰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一场噩梦,何时是一个尽头? …… 首发,请勿转载! 5月21日晚更不停更 央央家的宝宝病了,一直在医院输液,今天的更新会比较晚,但是一定会更的,亲们可以明早来看,别等,群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章 麻雀狂想 秦惊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先是走在马路上被车撞,直接被一辆大型卡车撞飞出去,没等她反应过来往身下望望,就有两名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扶,哦,不是,是拽她起来,好像是上了一架很拉风的墨黑跑车,然后就进入这座美轮美奂的银灰色建筑物,坐在一间封闭密室里,面对这个看起来斯文有礼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 呃,那么大的卡车,那么猛烈的撞击力,为什么自己会毫发无伤? “你的姓名?” 男子的声音很柔和,很有磁性,金属感十足,秦惊羽抛开心中疑虑,有些恍惚地想,这样的嗓音,不去当歌星真是可惜了,当歌星,被好的娱乐公司包装,大把大把赚钱,怎么也比自己身兼数职累死累活强太多了! 起早摸黑,整天转得像陀螺,睡在可以媲美日本胶囊旅馆的出租房里,吃得比猫儿还少,干得比老牛还多,月底领到那一叠薄薄的纸钞,这就是她秦惊羽,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的真实生活写照。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个房东老太太的老处男儿子,每月趁着收租金的机会,总要摸摸她的小手,捏捏她的纤腰,堪称猪大肠的厚唇啪啪往下流着口水,对着她的脸颊不住喷着臭气,简直无法形容的龌龊—— 话说,如果他能有面前这位一半的长相气质,她也不会觉得那么恶心,每回交租回来都是洗手换衣,最后忍无可忍,一脚踢爆那猪肠男的要害。 呜呜,几大百的医药费! 呜呜,廉价的出租房! …… 男子微微皱眉:“小姐,我在问你问题。” “哦,秦惊羽。” 垂下一直打量帅哥的双眼,无精打采理着自己毛衣上的线球,帅哥再帅,也不能当饭吃,下个月的生活会很拮据了,每天的几份工作都是排满了的,她去哪里挤时间重新找房子搬家?实在不敢奢望那些房产中介半夜里还开门营业…… “秦惊羽?” 男子眸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在桌上笔记本电脑里一阵敲打,再盯着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图片,陷入沉思。 “你还要问什么,干脆一起吧,如果没事了,我也该走了。” 下午还有两份家教,地点正好在这座城市的东西两头,先乘公交车,再坐地铁,抓紧时间才勉强赶得上;晚上还有书店轮班,从七点到十一点,整整四个小时,还好,晚上客人不多,一边清理一边看书,这算是自己最清闲自在的一份兼职了。 男子看着神游太虚的少女,微笑:“看来你对你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解说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惊羽抬头,望向那张有款有型的俊脸,理智分析:“嗯,你不是星探,不是绑匪,不是……” 说着说着,小脸上慢慢升腾起些许光彩:“那个,你是不是我失散已久的超级有钱的老爸或者爷爷或家族派来找我的私家侦探?” 这个,是凌驾于她买彩票中五百万梦想之上的顶级愿望。 男子听得哈哈大笑:“我当然不是。” 秦惊羽再次垂头,叹气:“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好运的。” “不,你很好运,你相当好运!” 男子双手抱胸,往那张宽大的椅背上舒服一靠,笑容异常灿烂:“经我们开会研究,一致决定,鉴于你英勇救人的行为,你可以不用喝孟婆汤,自主选择转世投胎的肉身!” 看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垮下去,男子又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新一届的冥王,你所在的地方,是刚建成的地府,这是我的办公室。” 冥王……地府…… 秦惊羽彻底傻眼,哀鸣:“我明白了,这里,是精神病院……” 天啊,谁在陷害她,居然被错抓进精神病院,跟个长得人模人样的疯子关在一间房里,下一步,他又要做什么? “我要出去,他们弄错了!医生!我不是疯子,我是正常人!我是正常人!”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的站起来,转身就往来的方向跑去,那道白色的房门近在咫尺。 两米,一米,半米,再一眨眼,面前是光洁如镜的墙壁,散发着淡淡的银光,那道房门奇迹般消失了! “秦小姐,别拍了,这房间里的摆设,是随着我的意志而改变的。”自称冥王的男子看着她不住拍打尖叫的动作,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好笑,“我真是冥王啊,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难道大家不喜欢我整形后的样子,比较喜欢我的真身?” “整形?真身?” 看来这是个重症患者,已经到了不可理喻非常可怕的地步! 秦惊羽颤抖着回头,却见他缓缓站起来,朝前方墙上一指,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顿时出现声像画面。 车祸现场。 警灯闪烁,满地流淌的鲜血,从翻倒的卡车驾驶室仓惶爬出来的疲惫男子,路边瑟瑟发抖满面流泪的老人,还有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年轻女子。 救护车开来,又开走了,接着是殡仪馆的车过来,几名男子抬她放上担架,白布盖上身子和头脸,上车,关门,发动,远离。 那张苍白的小脸,好熟悉,那是……她自己! 秦惊羽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她死了? 自己死了? “我准备过马路……卡车冲过来……这闺女从背后拉住我……她自己就跟卡车撞上了……好心的闺女啊……”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老泪纵横,对那些不住照相闪灯的媒体记者讲述事件经过,秦惊羽震惊之下,有丝丝脸红,以及心虚。 前一天晚上加班守着卖场装修,一整夜几乎没睡觉,出大门时已经是头昏眼花,步履虚浮,眼皮都睁不开了,就在过马路的时候,脚下也不知踩着什么东西,直接就朝身前那人扑了过去。 抓住他的肩膀,只是本能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想到,成了救人英雄了,不知会发放多少抚恤金,可惜她是孤儿啊,没有亲人去领,好不划算…… 当然,这个被当成见义勇为英雄的乌龙心思,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现在,你相信了?” 秦惊羽听他说话,按下那丝心虚,点点头:“你真是冥王?” 大致是相信了,只是有些意外,这冥王居然也懂得与时俱进的道理,把个阴曹地府修得跟个太空堡垒一般,也不知从中贪污了多少银子…… 冥王笑道:“我当然是冥王,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阎罗王……” 秦惊羽还想着那笔抚恤金,好生惋惜:“我真死了?救不活了?” 冥王严肃点头:“是的,当场脑死亡,心脏停止跳动。” 秦惊羽无奈叹气,自己才二十二岁啊,还没好好享受人生,还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处…… 妈的,下辈子一定好好过! 于是胸一挺,大义凛然道:“那好吧,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选转世肉身?” 冥王赞许看她一眼,续道:“对,我查了下,各个时空里与你磁场相符的肉身,一共有五个,有千金小姐,有白领精英,有国际特工,有……” “搞那么复杂干嘛——”她一向视时间为生命,哪里听得进那么多解释说明,手一挥,直截了当道,“不就是五选一嘛,我要选那个最年轻,最漂亮,最有钱,最有权的,谢谢!” 简单一点讲,就是个美女富二代啦。 这辈子过得太辛苦,太劳累了,下辈子,她要享尽富贵,快快乐乐,舒舒服服过一生! 冥王又看了下屏幕,眼底幽光一闪,轻声道:“你不后悔?” 秦惊羽瞥他一眼,反问:“你后悔了?” 刚才说好是自主选择啊,不是吧,大神也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冥王摇头,手指又往墙上一划,微微笑道:“好吧,一切如你所愿。” 随着他的动作,她面前出现一道辉煌金光,光彩映在他的脸上,英姿夺目,帅气逼人。 “看到了吗,这是梵天之门,你只要走进去,就将迎来重生。” 秦惊羽走出两步,眼珠一转,心中微热,突然转身飞奔过去,做了一个让冥王瞬间呆滞的动作。 抱住他,在那看起来柔软温润的男子嘴唇上,重重啵了一口。 触感,非常非常好! “这是我的初吻……” 喃喃念着,然后欢喜转身,朝那金光奔了过去。 冥王抚着嘴唇,心底亦有着不小的震动,对那纤细的背影,居然有点不舍—— 这也是他的初吻啊! 好吧,大胆的丫头,他就再送她一份好礼,保护她一生平安,嗯,职权之内,不算违规…… 秦惊羽停在金光前方,正值迟疑,眼前陡然光芒大盛,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璀璨,瞬间生出强大吸力,一下子将她整个吸了进去,不住飞舞,不住旋转,身上剧痛,但是内心快活—— 富二代生活,我来了! (新文开更,顺带推荐自己的完结文:清新浪漫的《明月心》,轻松明快的《师兄个个都好坏》,深情委婉的《四人行必有我夫》,点开本文书页左方的央央作品列表,立时可看……)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千古奇冤 “娘娘,还是让奴婢去请太医吧,再拖下去,三殿下怕是不行了……” “不必,你下去吧,殿下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娘娘。” 入耳都是女声,一个是惊慌失措的少女声音,一个则是清冷无奈的成年女子声音。 然后,轻轻的脚步声远离。 眼皮很沉,半天都睁不开,手足乏力,心口有一点刺痛。 面前光线很暗,周围很安静,也许人都走光了。 秦惊羽有丝晕眩,还有一些不确定—— 已经转世投胎了? 真的成了最年轻,最漂亮,最有钱,最有权的富二代? 话说,那个冥王不会骗自己吧,临走时冲动索吻,他会不会生气…… “丫头,我不生气——” 话声未落,秦惊羽就惊得险些跳起来,刚才拼命都睁不开的双眼,一下子瞪得又圆又大。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那边半空中,一张状似人脸的东西飘荡过来,如果那算是一张人脸的话。 长发及腰,耳朵尖尖竖起,面色惨淡如白纸,宽阔的额头,眼睛好似一对铜铃,鼻子倒是很高挺很希腊,裂开的大嘴让她想起宇宙中的黑洞。 那张脸,在对着她笑。 “鬼呀!” 秦惊羽双眼一闭,身子一挺,华丽丽又晕了过去。 冥王居高临下,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榻上小小的身影,不住苦笑。 他以为,她喜欢看到他的真身,没想到…… 看来,人和神,是不容易产生交集的。 只是,那个吻,真令人回味啊。 秦惊羽再次苏醒的时候,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觉红光闪动,有人扑过来抱住自己。 “羽儿,你终于撑过来了!”那红服女子紧紧搂着她,眼泪鼻涕全部喷到她脸上,又激动又欢喜,哽咽道,“真是太好了!娘赌赢了!娘在想啊,若是你再不醒来,就只能让太医来看了,娘什么都可以不要,也要保住你的命啊!我苦命的孩子!” 苦命? 秦惊羽想跟她讲,自己是幸福又幸运的富二代,怎么会苦命! 难道,自己投身到了这个家族发迹之前? 嗯,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会前程似锦,飞黄腾达的! 满是期待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面孔,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美啊,芙蓉如面柳如眉,梨花一枝春带雨,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雍容华贵,这就是,这就是! 可是,她的发式衣着看起来好奇怪,而且她说的那些话,自己怎么听不懂呢,还有,她叫自己什么?羽儿? 她怎么知道自己前一世的名字? “你的这一世,名字和你前一世一模一样,也是叫秦惊羽,很巧合,是不是?” 这回,男子嗓音不是从半空中传来,而是,就在她耳边响起。 侧头一看,一张斯文好看的俊脸出现在眼前,是冥王! 秦惊羽心头一喜,刚要跟他打招呼,冥王手指伸到薄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这是你这一世的母亲,你先找个理由把她打发走,我再跟你说。” 秦惊羽疑惑看了看他,又看看把自己搂得紧紧的女子,既然弄不清状况,只有听他的,好歹,算是个熟人吧。 “那个,妈妈……” 刚喊了一声就愣住了,自己的声音清润悦耳,美妙绝伦,比原先的声音不知好听了多少遍。 连声音都这样好听,这个身体,肯定是个超级美女! 听清那一声呼唤,冥王皱起眉头:“错了,你该叫她母妃。” “母妃?” 秦惊羽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难道…… 冥王朝她微笑:“我好像忘了告诉你,这是大夏王朝,你是皇帝秦毅的第三子,上面二兄四姊,下有一弟三妹,你的母妃,就是你眼前这位,你父皇亲封的昭仪,穆云风。” 皇帝…… 母妃…… 昭仪…… 这是什么跟什么? 秦惊羽十分悲哀地想,她只是很单纯地想当一个富二代啊,不需要这样复杂的剧情好不好?! “羽儿,是你在唤我么?” 穆云风放松了力道,抱着她开心流泪:“你哪里不舒服?身上哪里痛?你告诉娘,娘一定会治好你的……” 秦惊羽脑子里一团糨糊,只隐隐记得冥王刚才那一句,于是呐呐开口:“我……饿了……” 这样的理由,应该管用吧? “翡翠!翡翠!” 穆云风抹去眼泪,急急唤了两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屏退了太监宫女,只得朝秦惊羽笑笑,起身出门:“乖,娘这就叫人给你拿吃的过来。” 房门掩上,秦惊羽赶紧望向床边的冥王,好奇道:“刚才你为什么扮鬼吓我?” 冥王尴尬一笑:“那是……我在检验你胆子够不够大。” 不能承认,这丫头的表现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呜呜。 “我天生胆小……”秦惊羽扁了扁嘴,又不解问道,“对了,她怎么看不见你?” 自己那母妃,一进来就抱着自己鬼哭狼嚎,床边这样惹人注目的帅哥,居然看不见,真是奇了怪了。 冥王笑道:“我的形象,是根据自身念力而来的,就你一人能看见。” 秦惊羽点点头,正要拉着他的手再仔细询问,冥王面色一整,正色道:“丫头,我的时间不多,就只能跟你讲几句话。” 秦惊羽颓然垮下脸,郁闷道:“只有几句话啊?” 冥王想了下,道:“准确一点说,只有两句。” “两句?” 秦惊羽面上遍布黑线,不满道:“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说这里的情况,我稀里糊涂被你弄来,什么都不懂,要是被人发现我是假冒的,那我不是死得很惨?” 冥王抚一下她的头发,一缕淡淡的银芒在那发丝上一闪而过,然后笑道:“这里的情况并不复杂,你很快就会掌握的,我要说的,只是两句忠告。” “什么?” 冥王敛了笑容,郑重道:“第一,在这个皇宫里,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是你的母妃,凡事与她商量,她会保护你的。” 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保护自己?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严重怀疑他此话的真实性。 冥王瞥见她的神色,也不解释,又道:“第二,更多的时候,相信自己的五感,不要只看表面,要用心去体会。” “没了?”秦惊羽垂下眼睫,很是失望。 这样的忠告,听了和不听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天机不可泄露,多说无益。”冥王笑着点头,慢慢朝后退去,面容身形渐渐变淡,“丫头,你自己小心,保重吧。”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临时打消了主意,没有说出来—— 她的这个转世肉身,很有些意思,在那阴阳镜里,越往后面越是云雾弥漫,居然看不到未来的命运…… 前途茫茫啊,丫头,希望他送的礼物,能够多少帮她一点。 “哎,你别走,别走啊!” 秦惊羽愕然大叫,只见冥王回眸一笑,便是人影散尽,隐入空气之中。 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穆云风匆匆步了进来:“羽儿,是你在叫我吗,娘回来了!” 秦惊羽低低应了一声,听得她略显忧心地说道:“你父皇前几日又在提让你去御书房听课之事,看来他是想将你和你两位皇兄一起培养,这可怎么是好?” “培养就培养吧,再怎么说我也是父皇的儿子之一……” 等等,儿子? 秦惊羽心中狂呼,不对,不对啊,自己一醒来就被冥王的到来弄得一惊一乍的,竟忘了这最关键的一件事! 大夏王朝皇帝秦毅的第三子? 有没有搞错,她,转世变成了男子?! 冥王没问,她也就没提,关于这个转世肉身的性别问题,她以为,他应该知道的,没想到…… “啊——” 秦惊羽发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冥王,你回来,我不当男人!”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好戏上演 清晨。 帷幔挑起,纱帘微动,有几缕阳光射进寝室,点点尘埃在金光中飞舞跳跃。 窗台上,放着几盆鲜花,红艳艳开得灿烂。 春光明媚,秦惊羽却百般聊赖躺在榻上,看着帐顶上精致的如意绣纹发呆。 昨晚,夜深人静之时,她那位母妃,穆妃娘娘,悄悄问了她一句话。 “羽儿,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被人下毒?知道是谁做的不?” 下毒? 她可是个堂堂皇子啊,还会被人下毒? 不是吧,冥王老大,擅作主张改变剧情已经很过分了,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危机重重的生存环境! 记得当时自己嘴巴张得老大,支吾了半天,急中生智用了一招最老土也最管用的办法,抱住脑袋,面露痛苦道:“母妃,不知为什么,这回醒过来之后,我只记得你,别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 穆妃低呼一声,面色发白,又是翻她眼睑,又是探她腕脉,最后叹了口气:“你所中的毒药里,有失魂草的成分,确有让人心思迷惑,记忆混乱的效用,不过羽儿你也别急,娘一定会想法治好你的。” 歪打正着? 秦惊羽掩住激动与兴奋,重重点头,心底一块巨石落地。 看这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 穆妃心疼搂着她,絮絮叨叨讲了好多事情,只可惜这个身体余毒未清,还有些虚弱,听着听着,精神实在不济,直接与周公约会去也。 一夜过去,经过无数次自我安慰,自我劝解,已经逐渐克服心理障碍,慢慢消化了这一事实,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古代就古代吧,至少是个皇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符合自己的富二代理想; 男人就男人吧,每月可以不去迎接大姨妈前来报到,以后也不用拼死拼活生孩子…… 不过,她唯一接受不了的,是这位穆妃的恋子情结。 没错,就是恋子情结。 她这一世的母亲,大夏皇帝的昭仪穆云风,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穆青之女,虽说穆家古训医术传子不传女,但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到三分技艺。 在这座名为明华宫的寝宫中,穆云风基于她无故中毒险些送命的前车之鉴,婉拒了宫外所有人等的探视,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她那皇帝老子对此,也是毫无异议,并不过问,交由这位母妃全权处理。 而那些原本该在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全部都守在寝殿外围,所有端茶倒水,喂药喂饭,净脸擦身,甚至包括解决生理需要等等的事务,全是由穆妃亲自动手进行。 那个,这具身体岁数也不小了啊,都十二岁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呢,真是的! 再说,自己几次服药,吐了几口黑血出来,已经感觉好多了,原本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实在没必要像她所说,美其名曰是卧床静养,实际却是躺在榻上发傻。 溺爱,典型的溺爱! 谢天谢地,就在她为此烦闷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口谕传来,这位监护人来不及多说,急急去了太后寝宫,寝室里就留了个小宫女守着。 小宫女大概十四五岁光景,长相十分清秀讨喜,见她直直盯着自己,面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害羞低下头去:“殿下想要什么,奴婢去取。” 秦惊羽记得她的声音,于是唤道:“你叫翡翠?” 宫女有丝诧异,点头:“是的,殿下。” 秦惊羽想了想,说出自己此刻最迫切的心愿:“翡翠姐姐,你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自己已经在榻上躺了好几日了,身上都有味了,实在想好好洗洗。 翡翠迟疑了下:“但是娘娘临走时交代让殿下好好休息……” 秦惊羽瞪她一眼,板起脸道:“我又不出寝室,怕什么?” 翡翠无奈,只好答应下来,自去忙碌,没一会儿功夫,就过来扶她起身。 秦惊羽慢慢起床,边活动手脚,边随意问道:“平日这宫里都是谁在服侍我生活起居?” 那些影视剧里,皇子殿下的衣食住行,应该都有人专门打理吧,她可不愿再被那位母妃一手包办了。 翡翠垂首答道:“是燕儿,他是殿下的贴身内侍。” “燕儿?”秦惊羽好奇道,“是……太监?” 翡翠点头称是。 “嗯,燕儿……”秦惊羽又念了一声,忍不住想笑,怎么不叫小燕子,“对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被娘娘关进了三天暗室,昨晚才放出来。” 秦惊羽蓦然一惊:“为什么?” 翡翠怯怯答道:“他那日陪殿下去大皇子的宫殿,殿下回宫后就大病一场,娘娘大怒,说他没把主子照顾好,所以就……” 这位母妃,倒真是护犊心切。 秦惊羽点点头,挥手道:“好了,我明白了,你去看看,如果他没什么事,就带他过来见我,顺便服侍我沐浴。” “是,殿下。” 翡翠眨巴着眼睛,心中虽然疑惑不解,但是主子的命令不敢违背,只能遵照执行——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沐浴更衣一向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的三殿下,今日居然指名道姓要人服侍…… 顺着翡翠方才指示的方向,秦惊羽转过那道巨大的玉石屏风,掀开青玉色的竹帘,里面果然是一间独立的浴室。 浴室里水汽弥漫,定睛一看,好家伙,竟是一个长方形的浴池,大约六七平米,全部是用||乳|白色的条石建造而成,四壁打磨得光洁发亮,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淡青石质麒麟瑞兽的头颅伸出,兽嘴大张,往池中喷出热水,水面上还漂浮着片片五颜六色的花瓣,随波荡漾。 呃,花瓣浴汤? 简直是顶级待遇啊! 秦惊羽欢呼一声,动手去解身上的长袍,由于对这古代衣饰的不熟悉,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一旁的木柜上。 怪了,里面还穿了一件并不单薄的素色中衣,怪不得老是觉得冒汗,继续解。 中衣脱下,是件淡粉色的亵衣,质地倒是很柔软,不过这颜色,有些女性化了。 “殿下……” 门外传来少年的唤声,嗓音清朗柔软,似是满心期待,又略带着一丝卑微,很是舒服受听。 这就是那个燕儿吧。 “进来!” 秦惊羽头也不抬,继续对付那繁琐的衣襟系带。 竹帘晃动,一道颀长人影步了进来。 与此同时,她最后那件亵衣也是完全解除,飘然落地,身上空无一物,门户大开。 不经意朝下一瞥,所有的思想动作直接停滞,张大了嘴,再缓缓抬头,对上眼前一双狭长清幽的黑眸,下一瞬,发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二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翩翩少年 一声惊呼之后。 秦惊羽傻傻立在原地,顺着来人一瞬不眨的眸光,再回到自己胸前。 天啊,她没看错,真的没看错! 莹润如玉的美肤,精致的锁骨,雪艳的藕臂,还有……一对小巧粉嫩的突起,虽然跟自己前世的那一双浑圆比起来,是如此渺小不济,但是,绝对是真货,如假包换! 震惊与狂喜尚未散去,慌乱担忧随之即来。 糗大了,怎么没人告诉她,身为当朝三皇子的她,其实是个小女生?! 难道,穆妃支开众人,亲自照顾她,就是为了掩盖这一真相? 这一番苦心,却被自己昏头昏脑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面前这个人,毫不避讳盯着她看,什么都看光了…… “呃,那个……”秦惊羽只觉得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把散开的长发拉过来盖住胸部的春光,勉强找回当主子的尊严,“你出去!” 少年似是极不情愿收回惊艳的目光,对着她弯眼一笑,眸光清幽流动,宛如明澈见底的小溪。 “殿下不是让我进来服侍沐浴吗,没把殿下侍候好,我怎么能出去呢?” 那张漂亮的薄唇中吐出的话语,清新如朝阳,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听起来轻微,骨子里却亦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秦惊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太监,不太听话呢! 带着丝丝探究,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这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暗青色的太监服,身形瘦削挺拔,高出自己至少大半个头,面色略显苍白,眉长入鬓,目秀如墨,挺鼻薄唇,唇边还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小小年纪,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温润与清雅气质,让人叹为观止。 秦惊羽看傻了眼,恨恨地想,娘的,这个小太监,比自己长得还更像个皇子! 一时秀眉微挑,眼露疑惑:“你,就是我的贴身内侍,燕儿?” “是——” 名唤燕儿的少年微微垂眸,讪讪道:“殿下……你……你怎么会是个……”狭长的黑眸中,光芒一闪而过,然后,目光停在一处,突然呆滞不动,险险喷出火焰来。 云雾一般坠下的青丝瀑布间,有一点粉润柔珠若隐若现,莹光淡淡,相映成辉。 那是……是她的…… 心跳若狂,血气瞬间上脸,鼻端陡然一热,暖流奔涌。 “你流鼻血了。” 秦惊羽好心提醒,饶有兴趣看着自己对少年造成的困惑。 能够让个太监看得面红耳赤,狂喷鼻血,自己这具才刚开始发育的身体,真是前途无量啊! 太监…… 不能否认,心底有丝丝的失望。 这样正点的俊美少年,居然是个太监,唉唉,老天没长眼! 也不是她眼高过顶瞧不起人,只是在自己固有的思维当中,太监通常都是身体残缺导致心理多少有些变态的危险人物,最好是避而远之。 走去那边木柜前,取了张干净布巾甩给他:“去,把血擦干净,守在门口,我洗好就出来,有话给你说。” “是,殿下。” 燕儿双手接过,捂住鼻子躬身行礼,后退着到了门口,抬眸看看她,讨好一笑。 笑容温软媚人,层层荡漾在清雅端秀的眉眼间,一眼瞧去,呼吸微滞,刹那失神。 该死的小太监,长那么俊俏干嘛? 房门被他轻轻带上,悄无声息。 秦惊羽默然站立了一会,这才背转身去,扯掉底下长裤,再次检查确认。 没错,周身上下,各种生理特征一致表明,自己是女子,千真万确的女儿身! 妈妈咪,她没变成男人!不用想着以后怎么搞bl! 心情大好,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浴,将自己洗得清爽干净,穿衣出门。 屏风外,燕儿垂首立着,面上已经擦净,一见她步出,赶紧迎上前来。 “殿下。” 秦惊羽低低应了一声,漫步走去妆台前坐下,燕儿很是知趣,取了方柔软布巾,为她轻轻拭擦那一头青丝。 台上有一面大大的铜镜,芙蓉花饰镶边,打磨得光润透亮,华美细致。 秦惊羽顺手拿起来,凑近脸庞,想着身后之人温润俊秀的容貌,对于自己这张脸,实在不怎么上心。 不过, 朕本红妆第2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天啊! 秦惊羽微微张嘴,目瞪口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铜镜里,映出一张绝美无暇的面孔,瓜子脸,双眼皮,鼻梁挺秀,也许是刚刚沐浴过的原因,水眸波光潋滟,朱唇艳色醉人,只那两道眉毛,并不若寻常女子般如淡柳新裁,而是稍稍浓黑了一些,平添了不少英气,使得整张脸明朗起来,有种宜男宜女的中性之美。 美极了! 比她那母妃还要美上三分! 十二岁就是如此容貌,长大了还不知是如何倾城绝代,祸国殃民! “殿下,头发擦干了,要束上么?” 旁边清朗的少年嗓音,拉回她已经飞往九霄云外的神智。 “好,束吧。” 少年没有再作声,修长的手指过来,安静梳理着她的长发,轻拢慢捻,没见几个动作,就将她一头青丝束好,戴上玉冠。 绝代俏佳人,转眼变为翩翩美少年。 秦惊羽抚一下发际,心中打定主意,转过身来,微笑朝向那低眉垂目的少年。 “对了,燕儿今年多大了?” “回殿下,燕儿今年十五岁。” 秦惊羽又问:“你几岁进宫的,跟我多长时日了?” 燕儿撅起嘴,有些委屈道:“殿下不记得了吗,燕儿十三岁进宫,一直在明华宫侍候殿下。” “十三岁?也就是说,跟了我两年了,做得不错啊,有了你,我都看不上别人了……” “燕儿……愿意一辈子侍候殿下。” 他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却微微透出一丝没心机的欣喜。 毕竟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啊。 秦惊羽看着那俊秀的眉眼,不自觉涌起一阵怜惜,心思也更加笃定,继续叙话。 “我们燕儿,真是有一双巧手啊……” “谢殿下夸奖。” “手这样巧,心眼也不会笨到哪里去,你说是吧?” 燕儿头垂得更低,恭敬道:“是,燕儿听凭殿下吩咐。” 秦惊羽微微笑道:“那我问你,你刚才在浴室里,都看到什么了?” 燕儿抿了下唇,奇道:“殿下记错了吧,燕儿一直守在门外,从来不敢踏入浴室半步。” 有意思,比自己预想得还更上道! 秦惊羽瞥他一眼:“真没进过浴室?” 燕儿与她对视,目光坦然:“每回殿下沐浴,燕儿都是守在门外的……燕儿是殿下的人,殿下怎么说,燕儿就怎么做,从来不敢违背。” 说到殿下的人四个字,稍微加重了语气。 秦惊羽听得点头,耸了耸肩道:“看我这记性,真是记错了呢,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这个燕儿倒是不笨,知进退,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现在,澡也洗了,头也梳了,该做点什么呢,趁着穆妃不在,出门散散步?还是躺回榻上去,继续做那个病怏怏的皇子? 内心斗争一阵,最后还是放弃冒进的思想,不情不愿返回床榻。 冥王说过,这位母妃会保护她的,听母妃的话,多休养几日,总是没错的。 不经意抬眼,却见燕儿立在门前,眼里明光流转,不知是想到什么,唇角扬起,笑意盎然。 秦惊羽看得有些呆了。 唉唉唉,这么美的少年,怎么就是个太监……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序幕开启 午后,日光闲散。 穆云风回来的时候,秦惊羽刚好一觉睡醒。 “母妃,你去哪里了?有件事情……” 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寻思,要不要把刚才沐浴时被人发现真相的事情告诉这位母妃。 自己初来乍到,都不清楚那个燕儿的为人品性,不过,那还是个孩子呢,她就不信自己会搞不定他。 想到这里,舌头打了个转,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穆云风柳眉紧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致没有注意到榻上之人的异状。 挥手屏退了左右,拉起秦惊羽的手,不无担忧道:“羽儿,太后亲自过问此事,娘实在无法拒绝,待这回去上林苑狩猎过后,你就要和你皇兄皇弟一起去御书房听课受训了。” 秦惊羽满不在乎回答:“听课,很好啊。” 穆云风轻轻摇头,叹道:“好什么,你以往被娘以体弱多病为由藏在明华宫,好不容易瞒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年岁渐渐大了,若是被人看出端倪,查明真相,这可怎么是好……” 秦惊羽坐起身来,举着衣袖乖巧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母妃,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当做男子来养呢?” 穆云风抬眸,怔然道:“羽儿,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秦惊羽苦笑摇头:“对不起,母妃,我……” “羽儿,我的好孩子!”穆云风伸过手来,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低泣道,“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娘当年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后宫地位,也不会委屈你受这么多苦……” 听得她絮絮叨叨,边哭边说,秦惊羽总算是明白了这个身子从小女扮男装的原委。 原来,当年穆云风怀胎十月,生下一对粉妆玉琢的龙凤胎,皇帝秦毅龙颜大悦,封她为昭仪,并由太后亲自为两个孩子取名,小皇子叫秦惊羽,小公主叫秦吟雪。 不想那个一出生就体质虚弱的小皇子,实际上是有着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勉强过到四岁生辰,就抵不住病魔来袭,年幼夭折。 事发之时,正好宫中另一位妃嫔产子,众人皆去朝贺,明华宫空虚无人,穆云风抱着孩子尸身,几欲疯癫,脑中突发奇想,买通宫人,谎报夭折的孩儿乃是小公主秦吟雪,于是,年仅四岁的小女孩顶着哥哥的名字和身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步走到今天…… “当时正值盛夏酷暑,那太常张大人昔日曾受你外公大恩,见我坚持早日封棺,入土为安,也就随了我的意,你父皇伤痛之余,也没反对,这事就这样定论——”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丧子之痛,穆云风仍是忍不住眼眶发红,泪如雨下:“后来明华宫大肆换血,接着张大人辞官病退,没过几年就过世了,现在除了我们母子,再没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 “母妃……”秦惊羽咬住嘴唇,心虚低下头。 燕儿,他也知道了…… “羽儿,都怪母妃当初一念之差,我本是江湖女子,太后一直对我看不顺眼,我生产之时又伤了根本,再无所出,眼见你父皇已有两名皇子,那梅妃又诞下一名小皇子……这后宫中的生存原则从来都是母凭子贵,我怕失宠,一时起了嗔念,是娘对不住你,毁了你一生啊……” 秦惊羽听她哭得泣不成声,实在有些头大,老实说,自己对这些过往恩怨皇室秘闻,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这位母妃看起来好生可怜,于是放柔了声音,不住安慰。 “母妃别哭了,羽儿觉得扮男子挺好的,又威风又自在,再说,等过几年我成|人之后,父皇自然会划地封王,离京去国,到时候就在我的属地里自由自在生活,母妃也就不必如现时这般日日担忧了。” 穆云风眼睛亮了亮,哽声叹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离你成年,尚有八年时间……” 八年,足够衍生出许多不可意想的变数来。 秦惊羽胸膛一挺,豪情冲天:“母妃放心,这八年,我自有办法安然无恙度过。” 身处皇宫,身为皇子,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这大夏王朝几位皇子只有长幼之分,暂无太子之尊。 不过,若是自己庸庸碌碌,不争不夺,甘愿当个远离朝堂是非的逍遥皇子呢? 无为,即无祸。 不管之前自己在旁人眼中如何,转变,就从即将而来的这场皇家狩猎中拉开序幕,缓慢开始…… 悠悠想着,绝美小脸上眉开目朗,神采飞扬,黑瞳中清光闪耀,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坚定。 穆云风呆呆看着她,泪痕犹在,提起的心却略微放下来了。 莫名的,对这个孩子的未来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得女如此,焉知非福? 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玩物丧志 上林苑,位于大夏都城天京城外三十里处,自古就是大夏天子王侯的皇家狩猎场。 这里依山傍水,三面皆是莽莽群山,丛林苍翠,北面则是一片碧波白浪,芦苇随风飘飞。 “皇兄,你看,那边,就在那里!射啊,快射啊!” “嘘,你小声点!” 蹲在岸边的紫袍锦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他旁边的银白华服少年年龄相仿,两人都继承了大夏皇帝秦毅的出众容貌,长相俊逸非凡,分别是大皇子秦湛霆和二皇子秦兴澜。 在他们身后不远,一名七八岁的小小少年立在草丛中,长得粉嫩可爱,正是四皇子秦昭玉。 嗖的一声,秦湛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芦苇林中嬉戏歇息的野鸭群扑打着翅膀,一飞冲天,一连迭的扇翅声中,白羽飘然落下,箭矢与猎物失之交臂。 “都怪你!没见我在狩猎吗!你这小孩,坏了我的好事!” 秦湛霆一见野鸭飞走,扭过头来就对秦昭玉凶道。 秦兴澜没说话,也是狠狠瞪他一眼。 “呜呜……” 秦昭玉低泣两声,接着哇地大哭起来:“大皇兄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一听哭声传开,散在湖岸各处的侍卫宫人顿时围拢过来,费尽口舌,不住央求,好不容易才将事态平息下去。 秦湛霆烦不胜烦,气得一跺脚,拉着秦兴澜道:“别理他,走,我们再去那边……” 眼见两人呼啦啦跑远了,秦昭玉又是委屈,又是羡慕,望着他们的背影,连腮边的眼泪都顾不得擦。 “别哭,我来跟你玩——” 一只白瓷般的玉手过来,扶住那哭得不住耸动的稚嫩肩膀。 秦昭玉一回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怔了下,嚅嗫道:“三皇兄,你病好啦?” 秦惊羽笑着点头:“来,叫声三哥哥,我就把这个送你。” 掌心摊开,一把青玉色的竹制小弓,三支细长的竹箭,呈现眼前。 燕儿确实心灵手巧,方才在树林里不声不响折断一根翠竹,一把匕首削啊削的,没一会功夫,就做成了这样一把小巧的竹弓给自己玩。 可惜啊,她对这些攻击性武器实在没兴趣,于是做个顺水人情,哄哄小孩子。 秦昭玉面颊上还挂着泪珠,像只糊花了脸的小猫,端详着手里的小弓箭,却是破涕为笑,脆生生叫道:“三哥哥!” “哎,乖!” 秦惊羽摸了下他的头,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越看越是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啪嗒亲了一口。 秦昭玉彻底呆了,结结巴巴道:“三哥哥为什么亲我?” 秦惊羽哈哈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秦昭玉抚着脸,傻傻道:“除了母妃,连皇姐都没……没亲过……” 他说的皇姐,是梅妃所出的长公主,他的同胞亲姊,十四岁的秦飞凰。 秦惊羽心中了然,身为大夏长公主,爵位不输藩王,尊号如此,当是全国少女的楷模典范,行为举止那也是从小遵循宫闱礼仪,不敢有半分违背。 “只要你乖,以后我经常亲你,好不?” 秦昭玉听得傻傻点头,瞅着她的胸襟衣袖低叫:“三哥哥,你衣服好脏……” 秦惊羽低头看了下,早上刚换的雪色新衣,这会已经到处是泥,脏污得不成样子,不过,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就在刚才,她当着那皇帝老爸和一干后妃的面,华丽丽跌倒在岸边泥地上,然后似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不亦乐乎玩起泥巴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湖边狩猎,四皇子也在一旁观摩学习,唯独这三皇子却在玩泥巴。 如此一来,差距立时就拉开了。 大皇子的生母黎皇后和二皇子的生母许妃,看得脸露鄙夷,暗自欢喜。 穆妃没说什么,只望着那兴高采烈的少年,幽幽地想,这样开心的笑容,是在明华宫从来没见过的,玩泥又有何妨,由她去吧。 天子妃嫔毕竟久居深宫,只把狩猎当做一次陪同夫君儿子游山玩水的乐趣,个个珠翠摇曳,长裙华服,站着没看一会,就回到辇车上歇息去了。 秦昭玉此时得了弓箭,心中欢喜,非要学着兄长们的样子,挽弓搭箭,射杀一番。 然而经过刚才那一闹腾,湖边野鸭尽数飞去,离岸甚远,不说是他,就连来个成年人,也不容易找到射程之内的目标了。 “呜呜,三哥哥,没有鸭子了!鸭子都飞了!” 秦惊羽继续坐在岸边捏着泥人,见他哭丧着小脸,可怜巴巴守着自己,不由扑哧一笑。 “要鸭子,这还不简单,我叫燕儿哥哥给你变个戏法,好不?” 勾了勾手指,旁边温润俊秀的小太监微微笑着,疾步过来,俯身询问:“殿下?” 秦惊羽指了指缓缓往湖心游弋的野鸭群,眨了眨美眸,咬着他的耳朵道:“燕儿,去拿些糕点来,我饿了……” 暖暖的气息吹拂过来,如兰似麝,幽香醉人。 燕儿低应了一声,行礼漫步而去,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这才忍不住摸下耳根,那里,已经红得像烙铁一般。 这个殿下……真是…… 日头西移,带着王公大臣们上山狩猎的天子即将归来,秦惊羽不敢耽搁,吃了几口糕点,又喂了秦昭玉一块,剩下的尽数掰碎。 “乖弟弟,还有燕儿,我们来比赛,看谁扔得远,好不?” 立在岸边大石上,糕点一块接一块,不断用力朝湖里扔去。 十几岁的少年,还是有些臂力,一掷出去,便是好几丈远。 慢慢地,有离得近些的野鸭被吸引过来,嘎嘎叫着,开始朝岸边回游。 秦昭玉兴奋得直跳,声调都变了:“三……三哥哥,鸭子过来了,来了!” 秦惊羽早在意料之中,却也张大了嘴,故作惊讶:“呀,原来鸭子也要吃我的糕点呢!太好玩了!” 就连那边双手空空的两位皇子也是见状回转,秦湛霆放下弓箭,直接就往她肩上重重捶了一拳,好笑道:“三皇弟,我正想说你浪费食物呢,你倒是歪打正着,把这野鸭逗弄过来了。” 秦惊羽吃痛,退后一大步,要不是燕儿手疾眼快扶住,只怕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鲁莽的家伙! 心中暗自咒骂,面上不动声色,只仰头笑道:“呵呵,我和四皇弟在比试臂力……” 小脸上泥水斑斑,连头发上都是,有些看不出原貌了。 “大皇兄,走吧,我们再去猎鸭子……” 二皇子秦兴澜素来爱洁,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中恶感犹生,赶紧把秦湛霆拉走。 秦昭玉先前在两人那里不讨喜欢,这时也不再跟着,自己拿着小弓箭对着湖里的野鸭瞄准比划,虽然没一支射中,却也高兴得不行。 秦惊羽低低笑着,吩咐燕儿看着他,自己举袖抹一把脸,坐回那僻静处,摆弄泥巴去也。 泥人捏过了,改捏其他。 捏个什么呢…… 见四下无人,想了想,手上开始动作。 湖边的泥土软硬适度,经她这么揉按堆砌,道路桥梁,高楼大厦,逐渐显出雏形来。 “这样高的房屋,不会垮塌吗?” 听得背后低沉一问,秦惊羽头也不回,漫不经心答道:“若是根基稳健,自然就不会塌……” 那人轻轻哦了一声,显得既惊讶又振奋。 秦惊羽终于觉察到什么,蓦然转头。 老天! 在距她仅有一尺远的地方,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一身龙纹玄服,背手而立,笑眯眯看着自己。 “父……父皇?”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剑拔弩张 完了! 居然是秦毅,她那皇帝老子! 天子带着随行王侯大员从山上打猎归来,自有一干后妃皇子上去迎接,自己都躲到这角落里了,没想到他竟然悄然前来,都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 秦惊羽赶紧起身行礼,刚一动作,肩膀就被他的大掌轻轻压下,扳回原位。 秦毅淡淡瞟了一眼远处正在猎杀野鸭的两个皇儿,倒是对底下这个满身是泥的孩子充满了兴趣,蹲下身来,好奇地问:“这楼阁做的很巧妙啊,羽儿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需要想么,她的前世二十一世纪,遍地都是。 秦惊羽眼珠一转,垂头嚅嗫道:“羽儿昨晚做了个梦,梦到的……” 秦毅点头,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一句,突然心有所悟,意气风发道:“羽儿做了个好梦啊,朕的大夏江山,不正像这凌云高楼,只要根基稳健,便可千秋万代,屹立不倒!” 这个父皇,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呢! 秦惊羽眨了眨眼,趁他不注意,悄悄把泥塑逐一推倒破坏,毁尸灭迹。 嗯,不能再让旁人看到,切记韬光养晦,卖弄有罪…… 秦毅看着她脏兮兮的小手,轻声又问:“羽儿为何不和兄长们一起狩猎?” 猎鸭子,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那也叫狩猎? 秦惊羽心底有些不屑,咧嘴傻笑:“我拉不动弓……” 秦毅拉开她糊满泥水的衣袖,抚着那纤细的手腕,心疼道:“羽儿这身子,真是太瘦弱了,确要好好锻炼下不可,你看雷将军的公子,比你两位皇兄都强,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随父上山狩猎了……”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转头朝背后一大堆羽林军挥下手,唤道:“牧歌,过来!” “是——” 一名身着浅蓝色华服的少年松开缰绳,大踏步走过来,躬身行礼:“牧歌见过陛下,三殿下。” 声音清亮,不卑不亢,秦惊羽心中一动,忍不住仰头,仔细打量。 一瞥之下,不禁暗自喝彩。 好一个英姿勃勃的美少年! 来人大概十六七岁,生得剑眉星目,挺鼻丹唇,身形健壮挺拔,却并不显得粗犷,被一身利落武士装包裹的肌肤色泽微褐,可见之处,皆是泛着因为经历锤炼而彰显出润泽的光芒,以及那周身掩饰不住的明锐之气。 如果说燕儿的美在于温润秀致,一如杨枝清露,风姿绰约;那么这个少年,则是英俊阳刚,仿若青松白雪,气质昂扬。 想到燕儿,秦惊羽下意识看向陪在秦昭玉身边的暗青色身影,不想他正好抬眸望向自己,两人目光相触,燕儿眉眼弯起,对她微微一笑。 而秦毅身前的少年,行礼完毕,即是退后一步,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有意无意,朝秦惊羽这边看过来。 一个含蓄,却美得妖娆;一个张扬,亦帅得冒泡。 不行了,头昏了,眼花了,受不了了…… 秦毅一掌拍向那少年的肩膀,朗声笑道:“牧歌今日在山上表现可嘉,猎物居然比朕少不了多少,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 被唤作牧歌的少年抱拳,谦虚道:“陛下过奖了,牧歌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秦毅笑道:“不骄不躁,很好,牧歌,朕等着你继承你爹的衣钵,当上大夏最年轻的将军!” 少年敛容,正色道:“牧歌谨记教诲,定不负陛下所望。” “好!” 秦毅赞叹一声,转向秦惊羽,肃然道:“羽儿,我大夏从来崇文尚武,像牧歌这样的少年英雄,当是你们几个学习的典范,朕这会去瞧瞧你两位皇兄,你跟牧歌好好聊聊,日后认真念书学本领……” 牧歌?雷将军的公子,雷牧歌? 秦惊羽微微皱眉,似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昨晚母女俩睡前聊天,好像穆妃提到过这个雷牧歌,说他年少英俊,文武双全,是长公主秦飞凰的心上人…… 呃,未来姐夫? 雷牧歌躬身行礼,待圣驾远去,这才看着地上坐着不动的呆愣皇子,见那小脸上左一道,右一块,全是泥水污痕,不由唇角扬起,笑容加深。 秦惊羽瞪他一眼,心头有小小的火气。 笑什么笑,她不就是玩玩泥巴,“不小心”弄脏了脸和衣服而已! 只看表面的家伙,哪里会知道自己离京去国的宏图大志…… 那秦飞凰从来都是仪表不乱,衣着光鲜,这会正在辇车上乖巧坐着呢,干嘛不殷勤讨好她去,反而站在这里嘲笑自己? “来,我拉你起来——” 雷牧歌略一弯腰,朝她伸出手来,动作干脆有力,毫不含糊。 “殿下……” 与此同时,身后亦传来温软轻唤,青光一闪,白皙的手掌随之而来。 “殿下是要起身吗,燕儿来扶你——” 不仅是浅蓝武士服与暗青太监装的碰撞,两人面面相对,目光也是在半空中凑上,一明一暗,火光隐现。 秦惊羽挑了下眉,正有些迟疑,燕儿的手已经过来,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胳膊轻轻向上一带,整个人即是被他半扶半抱着,稳稳立起。 雷牧歌讨了个没趣,倒也不生气,只自嘲笑了笑,一抱拳,大步而去。 臭小子,拽什么拽,别以为就他自己是神,别人便都是孬种! 在她眼里,都是些个小屁孩而已! 秦惊羽看着那少年英姿挺拔的背影,轻哼一声,转头望向身边之人,拍向他的肩膀,满目笑意,啧啧称赞。 “就你心细,乖,以后好好跟着我混,我会罩着你的!” 燕儿呆了呆,眼眸里清润如水,低婉叹息。 “殿下,说话算数,燕儿可记住了……” (央央家的宝贝病了,这几天在医院输液,所以更新不能定时,抱歉啦,群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脱胎换骨 自从上林苑狩猎归来,秦惊羽小小病了一场。 穆云风仔细诊断,也没查出具体原因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湖边玩泥,衣衫尽湿受了凉,引发风寒症状。 秦惊羽躺在榻上,不住叹气。 这个娇贵身子,实在有些弱不禁风,哪像前世的自己,整一个健康宝宝! 不过话又说回来,穷人家的孩子贱生贱养,反而壮实多了。 服下穆云风配制的汤药,一直睡不踏实,迷糊中感觉忽冷忽热,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周身游走,五脏六腑,四肢躯干,说不出的舒服爽快。 这药,还真是管用。 刚这样想了下,耳边似乎有人低笑:“丫头,我的礼物会逐渐发挥效用了,希望你喜欢。” 好像是,冥王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浑身出了一通大汗,黏黏糊糊,好生难受,赶紧叫翡翠放水沐浴。 泡在暖暖的温水里,正洗得高兴,忽然听得门外轻微的脚步声。 奇怪,室内水流声响不断,外间的响动,往常都是丝毫不觉的,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入耳清晰了? 秦惊羽按下心中疑虑,漫不经心地问:“是翡翠吗?” “是,殿下洗好了吗,可是要起来了?” “你在外面候着,我这就出来。” 沐浴之后,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步履轻盈。 出来的时候,翡翠正推开窗户,迎来几声清脆鸟叫。 秦惊羽一眼瞥去,只见一只黄鹂在树梢窜起,展翅飞上云霄,那鸟儿腹底,一圈黑白相间的纹路明晰可见。 一时间,呆立原处,不明所以。 怪了,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这样好了,远在百步之外的物事,亦能看得清清楚楚。 生一场病,居然变得耳目聪慧,心智清明?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那丝怔愣,慢慢坐到妆台前。 背后轻声一唤:“殿下,燕儿给你梳头,可好?” “好。” 他的动作,仍是那么轻柔细致,仔细拭干发丝上的水渍,木梳轻插发端,便是毫无阻碍,顺着那一头柔滑青丝径直而下。 秦惊羽闭眼,享受着他精心的服侍。 木梳划动发丝的声音,原来也是这般柔美好听,就像是微风拂过琴弦,沙沙作响,伴着少年清新爽朗的气息,那是一种隐隐淡淡的香气,说不出的好闻。 咦,等等,什么时候,自己的触觉也是如此灵敏了? 秦惊羽骤然睁眸转身,正好对上门外之人探究不解的眉眼。 “母妃——” 说话间,头皮微痛,却是因为自己动作过大,数根柔长的发丝缠绕在梳齿上,被生生折断。 “殿下,对不起……” 燕儿慢慢低头下去,看着手指间的断发,脸色发白,声音微颤,似是吓得不轻。 “扯断几根头发,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会长回来的不是?” 秦惊羽毫不在意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轻快迎上前去,挽住穆云风的手臂,浅笑晏语。 “母妃,你去哪里了?” “你父皇询问你的病情,叫你好了之后就去御书房听老师授课——”穆云风拉她坐下,看着那少年规矩告退的身影,眉头微蹙,许久,才沉吟道,“羽儿,这个燕儿,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他吗,从来不让他近身的……” 秦惊羽吃了一惊,笑道:“母妃为何这样说,我要是不喜欢他,怎么会让他当我的贴身内侍?” 翡翠胆小怕事,绝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说假话,自己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个贴身内侍称谓的真实性。 而燕儿,长相俊逸,心思巧妙,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连这样的下属都看不上眼,她很怀疑,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到底是什么眼光,什么心态? 穆云风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道:“羽儿,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吗?这个燕儿,是你自己说他来路不明,须得时刻防备,所以你才把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啊……” 秦惊羽愕然失笑:“我真这样说?” 以前的秦惊羽,真是太小心谨慎了吧,燕儿,不过就是个孩子啊,要是放在她的前世,也就是个中学生而已,一个有着那样清澈眼神的少年,她打死都不相信,他会对自己不利。 是不是身处后宫的女子,都是成天这般疑神疑鬼,勾心斗角?不累吗…… 穆云风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叹气:“你呀,这回中毒之后,这性子真是变了许多……” 岂止是变了许多,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好不好…… 霸占了人家的身体,在面对宿主亲人的时候,难免会生出些许歉疚心虚,秦惊羽低下头,讪讪一笑:“我不是什么都忘了吗,以后记起来就好了。” “羽儿,燕儿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穆云风想了想,自得一笑,“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等下喂他一颗你外公特制的丹药,日后不怕他起异心!” 秦惊羽无奈,只得点头应允:“嗯,母妃把丹药给我吧,我会让他吃的……” 话声未落,突然听得窗外传来轻微声响,似是有人在低低吸气。 “谁?” 穆云风坐着没动,秦惊羽心生异样,猛地跳起来,身子一下子扑到窗台上。 一道人影瞬间闪过,消失在长廊尽头。 秦惊羽眯起眼,是他…… “羽儿,怎么了?” 听着身后的问话,秦惊羽轻轻摇头,转身回来,面上已是脸色如常,笑颜若花。 “没什么,是我听错了……” 母妃身怀武功,居然不为所察,倒是自己,竟能清楚听得异响,到底怎么回事? 想着这半日来灵敏异常的感官,心中一动,轻声道:“母妃,你帮我看看可好,我觉得今日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是怪怪的,浑身不对劲,莫不是……又中毒了?” (宝宝一直生病,我整个人都是昏的,更新也不及时,对不起了。大家对本文有什么意见,尽量提啊,么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大闹学堂 御花园。 春风掠过柳梢,园林深处,却有海棠数枝,枝繁叶茂,竖垂横斜,簇簇盛艳,仿佛春光都已被它占尽。 林间小径,行来两道身影,一个端秀纤柔,一个挺拔瘦削。 秦惊羽漫步走在前面,面色微有怔愣,边走边是寻思。 昨日自己由母妃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并未发现任何中毒症状,对于这突然变得耳目一事,亦不能做出合理解释来。 对此,穆云风却是惊喜若狂。 据说,她这个身子,还在娘胎之时,就根基虚浅,打出生就体弱多病,外公穆青常年出没深山野林,不时送来百年山参千载灵芝,这才保住这条小命,而今天降奇缘,忽然间五感聪敏,灵动异常,大大弥补了之前不足,实是不幸中的大幸。 想不通啊想不通,或许,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殿下,出了侧门,便是御书房。” 秦惊羽应了一声,转头过去,看向那微微躬身的少年,笑道:“燕儿,你这一日来,有些不对劲啊,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怕我呢……” 有些事情,自己没提,并不代表就这样算了,只不过,她一贯的信条即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燕儿抿唇,头垂得更低:“殿下多虑了,燕儿不敢。” “是吗——” 秦惊羽静静看着他,眼前的少年,尽管是身着宫人内侍常见的暗青色深衣,低眉顺目,恭敬柔弱,却自有一番清雅风骨,与隐然傲气。 鼻端,充斥着少年清清淡淡的气息,尽管身处花海之中,却也隐然溢出,轻易识别。 不知不觉,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脱口而出:“为何要进宫来当太监呢?以你的资质,当有更加美满的人生……” 燕儿讶然抬头,狭长的黑眸中幽光闪过,俊脸上原本紧绷的线条微微柔软了几分,语气淡淡,嗓音里竟带着些许笑意:“这个问题,殿下老早就问过燕儿了的。” 竟然问过了,真糗! 呃,话少为好,言多必失…… “呵呵,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秦惊羽板起脸,避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轻咳两声道:“走快些吧,先生该等着急了,今日是我第一次听课呢,可不能迟到太久。” “是,殿下。” 一路分花拂柳,又走了数十步,果然出了花园,来到一处大气威严的建筑面前。 早有一名年老太监立在门口,正满面焦急,见她过来,立时行礼带路。 秦惊羽踏上青石台阶,慢腾腾迈动脚步,心里对这听课之事微感厌恶。 自己一个现代社会堂堂大学毕业生,居然要来听这些封建礼教之乎者也,也太无趣了吧。 那老太监紧走几步,没见她跟上来,只得回头催促:“三殿下快些走吧,其他几位殿下老早就到了,韩先生已经要发火了……” 韩先生? 韩易,学识渊博,精通百家,前任御史大夫,还曾做过天子秦毅的太傅,为人刚正不阿,本来已有归隐之意,此次是被秦毅重新请回皇宫,名为向诸位皇子传授经学,实际则是为大夏王朝选拔和培养未来储君。 秦惊羽想起穆云风之前所言,收敛心神,仍是不紧不慢,领着燕儿徐徐步进。 叩开房门,屋内一干人等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 主席上,一名青衣老者正经端坐,应是正在执卷讲授,而被生生打断;下方摆有四张书案,分别是大皇子秦湛霆,二皇子秦兴澜,以及四皇子秦昭玉。 一见她立在门口,秦昭玉眼睛一亮,指着身边的空位,嘴型比划道:“三皇兄,这边!” 秦惊羽朝他笑了笑,刚一抬步,青衣老者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戒尺来,啪的一声击打在属于她的那张书案上。 “老夫有说过让三殿下进来吗?” 这老头,脾气倒是不小! 秦惊羽扁了扁嘴,知趣退后一步,作势敲了敲门,随意一拱手:“韩先生,本殿下可以进来吗?” 韩易瞥她一眼,漠然道:“三殿下迟到了一个时辰,在门前罚站一刻钟,再进来听课。” 秦惊羽忍住心底赞许,仰头看他,辩解道:“本殿下生病了,行动不便,走不快。” 话声刚落,秦昭玉跟着小声附和:“三皇兄确实是生病了,狩猎时在湖边吹风受了凉……” 韩易皱眉,看向其余两人:“确有此事?” 秦湛霆不答,秦兴澜轻笑道:“三皇弟那日玩泥玩得高兴,怎么,竟然病了?” “玩泥——” 韩易扫了秦惊羽一眼,平声道:“生病不是理由,上课迟到,理应受罚,三殿下在门外站够时候再进来吧。” 迟到一个时辰,罚站一刻钟,已经是从轻发落了,偏偏有人就是不讲道理。 “我父皇都没罚过我,你个糟老头,凭什么!哼哼,这课,本殿下不稀罕上!” 秦惊羽说罢,趾高气昂,拂袖就走。 “站住!” 韩易铁青着一张脸,大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秦惊羽只顾气冲冲往前走,一个没留神,就听嘶啦一声,右侧袖口被扯裂。 韩易见状一呆,秦惊羽已经先发制人,举着衣袖,阴险笑道:“这件新衣裳,可是我父皇赏赐的,韩先生,你是故意的吧?藐视君王,该当何罪!” “老夫不是……” “我要告诉父皇去!” 趁他愕然不动,秦惊羽咧嘴一笑,扭头夺门而去。 韩易反应过来,怒然伸手,把那细弱的手臂拽了回来:“你这竖子!给我回来!老夫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秦惊羽被他拽得重心不稳,一低头,瞅见破裂的袖口,恨恨道:“你赔!你赔我的新衣裳!韩老头,扯坏本殿下的衣裳,我要你倾家荡产!” “你!” 韩易盯着她,眼光愈发森冷深沉:“好,老夫赔给你,该多少是多少,不过……” 秦惊羽被他瞪得心虚,自觉玩笑开大了,如今骑虎难下,在众人面前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反问道:“不过什么?” “衣裳要赔,处罚加倍——” 说话间,韩易已经是挽起宽袖,捉住她的手,掌心向上,戒尺击落:“辱骂师长,不服管教,除去罚站之外,再吃老夫戒尺十下!” 眼见那沉重宽大的戒尺重重落下,秦惊羽面色一白,吓得闭眼尖叫:“父皇,救命啊!” 这老头,开个玩笑都不行,当真说打就打啊? 我命休矣!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如此顽劣 十二岁的她,掌心柔嫩细腻,宛若白玉。 那戒尺狠狠击打下去,非起一道红痕不可! 秦惊羽使劲挣扎,放声大叫:“韩老头,你敢打我!你敢!我与你不共戴天!” 反正都逃脱不了挨打的命运,索性把事情再闹大些,一定要让这无理皇子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步迈出,从此一身轻松,海阔天空。 “三皇弟,怎地对先生这般无礼?” 训话之人,是秦湛霆,身为皇长子,此时亦摆足了家长姿态,一句过后,立时不言。 秦兴澜无动于衷,只神色淡淡:“先生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倒是那秦昭玉,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满面焦急,却碍于学堂威严,不敢帮腔造次。 “韩老头,你若是打了我,我就去父皇面前参你一本!告你欺负弱小,荼毒生灵!呜呜,罢你的官,抄你的家,缴你的财,让你去讨饭当乞丐!” 韩易瞅见秦惊羽那横眉竖目涕泪纷飞的模样,心头丝毫不软,将她手腕握得死紧,手中戒尺仍是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老夫就是要打你,打你这目无尊长的小子!就是陛下来了,也救不得你!”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撞了过来,将她往旁边轻轻一带。 啪嗒一下,戒尺落下,打在来人并不宽厚的肩上,衣色暗青。 是……候在门外的燕儿。 “先生!三殿下不是故意要迟到的,都是因为我照顾不周,带错了路!殿下体弱,请先生责罚我,不要打殿下,打我吧,我愿代殿下受罚!” 那温润傲气的少年,竟然挡在她身前,对着韩易扑通一声跪下,低声下气,连连告饶。 韩易怒气未消,戒尺指向他,肃然道: 朕本红妆第3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肃然道:“老夫教训的是主子,不是奴才,你给我滚开!” “燕儿——” 秦惊羽喃喃一声,正要叫他退下,忽然瞥见那不远处,秦湛霆和秦兴澜好整以暇作壁上观的神态,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话语顿时咽了回去,故作惊恐盯着那戒尺,含泪嘟囔道,“要不,燕儿代我受罚,我就不让你赔衣裳了……” 人家是卖主求荣,她是卖仆告饶,道理一样,殊途同归。 要坏,就坏到底…… 韩易淡淡瞟她一眼,朝向底下的少年:“你真要代你主子受罚?” 燕儿面色微白,咬唇道:“是。” 韩易哼了一声,冷然道:“那好,燕儿代三殿下接受戒尺体罚,三殿下回去抄写礼篇第四节一百遍,须得字迹工整,无有错漏,明日一早上交。” 说罢,转头又唤:“林靖。” “是,先生。” 秦惊羽这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名正在低头研墨的青衣少年,听得韩易唤声,立时站起,大步过来,拱手道:“先生有何吩咐?” 韩易将手中戒尺递给他,指着燕儿道:“带他出去,打足九下。” 林靖点头,拉起燕儿,推他出门。 “燕儿!” 秦惊羽忍不住喊,瞪着那依旧挺拔的背影,隐在袖中的拳头已然握紧,心中有丝丝的痛。 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对不起了,燕儿。 为了给自己的宫中生活避开祸端,减少麻烦,她只能选择让他陪着自己演戏。 今日之事,她会补偿他的! 燕儿已经步出房门,听见她唤,回眸一笑,那眼神,脉脉如水,似在宽慰。 秦惊羽心头一颤,眯眼看向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林靖,恨声道:“姓林的,你给本殿下记住,打狗也要看主人!要是把我的人伤着了,哼哼……” 林靖笑了笑,施礼道:“多谢三殿下提醒,在下秉公办事,自有分寸。” 见两人离开,韩易面上寒霜清冷,指着门口道:“三殿下,请吧。” 秦惊羽明白他是说罚站之事,一咬牙,又要发作,衣袖却是被人轻轻一扯。 侧目一看,秦昭玉微微摇头,不住给自己递眼色:“三皇兄,别……” 也罢,见好就收。 不情不愿出去,边走边念:“韩老头,今日这笔账,本殿下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长廊那头她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戒尺击打在皮肉上的闷闷响声,还夹杂着少年抑制不住的低吟,清晰入耳。 秦惊羽听得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赶紧随手一抹,若无其事站着,东张西望,百般聊赖。 声音停止,一切归于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靖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视线之中,面色平静走回来。 秦惊羽抿唇盯着他,面面相对。 “殿下,燕儿自觉仪表不雅,在下已经找人送他回明华宫了。” 林靖说着,看一眼屋中墙上的刻漏钟,做个手势:“一刻钟已到,殿下可以进去听课了。” 秦惊羽冷哼一声,悻悻然走了进去,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那空着的位置上,仍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韩易看她一眼,也不再斥责,继续执卷讲授。 “古来圣贤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秦惊羽听得头皮发麻,又担心燕儿伤势,半句都听不进去,只盯着书案发呆。 母妃穆云风那里,应该有疗伤灵药吧,回宫就去讨要,及时给燕儿抹上……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明霞出云曙,细柳渡江春……” 轻慢吟唱过后,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皇兄,该你了!三皇兄?三皇兄?!” 神游天外之际,手肘被人用力一撞,秦惊羽条件反射,腾的站起:“什么?” 秦昭玉正要说话,忽见前方秦兴澜转头狠狠瞪他一眼,当即不再作声。 韩易已经坐回主席,缓缓道:“老夫方才布置的课业,由几位殿下即兴吟诗一首,题为咏春,此时,轮到三殿下了。” 方才不是还在念什么圣贤理论吗,怎么就变成吟诗作赋了? 呵呵,自己身为穿越之人,可是浓缩了堂堂五千年华夏文明,说到咏春,脑子里登时涌出一大堆名家诗句来。 不过此时,却不是显摆才气,卖弄风情的时候。 垂下眼睫,小声道:“只要有个春字就可以吗?” 韩易也没对其抱甚希望,微微颔首:“可。” “那个,春……春……” 秦惊羽眼珠一转,灵光闪动,随即朗诵出声。 “春来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虫冬又冷, 收拾书箱待来年。” 一首吟罢,众人又是愕然,又是好笑,偏生又必须忍住,憋得面红耳赤,好不难受。 韩易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她道:“你……你个不学无术的小子……” 手中书卷朝地上一掷,拂袖而去。 秦惊羽立在原处,拍手大笑。 顽劣皇子,至此声名大振。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偷梁换柱 散学已近午时。 走近明华宫,翡翠怯生生立在殿门口,正四处张望,一见她回来,如释重负。 “殿下,不好了,娘娘要责罚燕儿!” 秦惊羽一挑眉,不解问道:“怎么,燕儿惹母妃生气了?”应该不会啊,燕儿也就比自己提前一个多时辰回来,手上还有伤,那温顺的性子,又怎会去惹怒这位母妃? 翡翠小声道:“穆妃娘娘听说殿下在御书房的事情,认定是燕儿从中捣鬼,所以叫人把燕儿带去暗室了……” 秦惊羽一听不好,提起衣摆就跑。 暗室,几乎每座后妃的宫殿里都有,原本是惩治那些犯了过错的宫人内侍,行刑比较自由,只要不出人命,可任意处置—— 燕儿已经因为自己挨了打,不能再让他背黑锅了! 甬道狭长,曲径通幽,青瓦灰墙暗淡无光,整个暗室就像是一座坟墓,阴冷无比。 房门紧闭,门口两名侍卫齐齐抱拳,躬身行礼:“三殿下。” 秦惊羽撇开二人,双手推开房门,大步踏进。 室内烛光微弱,燕儿挺直腰身跪在地上,头脸仰起,手臂被另两名太监模样的人一左一右死死按住,面前还立着一人,企图喂他吃什么东西,而穆云风正端坐在堂上,面色凝重,眼露厉色。 “不吃是么,给我打!” 那站立之人得令,一掌挥向底下的少年,同时又是一脚重重踢出。 “住手——” 秦惊羽怒不可赦,胸口一把火噌的烧了起来,一个箭步过去,抓住那人的胳膊,人小力道不够,就用指甲狠狠掐:“你再打一下试试,我要你的命!” “羽儿!”穆云风站起来,眼神复杂看着她,厉声道,“打他是我下的命令,为了这么个做错事的小太监,你要执意拂逆母妃,与我作对吗?” 来此异世多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母妃训斥! 秦惊羽心头咯噔一下,垂下眼眸,语气软了下来,手上动作不变:“孩儿不敢。” 她敢说,那打人的太监,手臂上定是一片青紫。 “除了三殿下和燕儿,其余都给我退下!” 房中人等松了口气,径直退出,穆云风接过太监手中之物,立在那一站一跪的两人面前:“燕儿,你身为三殿下的贴身内侍,却照顾不周,护主不力,殿下先是莫名中毒,后又听课迟到被罚,还得罪了先生……以上种种,你说,我可曾冤枉你?” 燕儿俯在地上,嗓音微哑:“都是燕儿的错,理应受刑……” “母妃!”秦惊羽打断他的话,将他藏在身下的一双手扯了起来,那手掌之上,道道红痕,已是皮开肉绽,“燕儿已经代我受过罚了,再说,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不对,与燕儿无关!” “你就这般维护他?”穆云风脸色不悦,顿了下,突然叹气道,“羽儿,你可知道,太后与皇后此次进香归来,而你的病也是大好了,以后每日晨昏定省,请安训话,那是少不了的。在先生面前胡闹下都是小事,若是在她们面前有所失礼,可如何是好!” 哼哼,太后素未谋面,尚不好说,若是那眼高过顶的皇后娘娘,可是巴不得自己越顽劣无能越好,夺嫡之战,方才无忧。 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敢造次:“让母妃操心,是孩儿的不是,孩儿这会儿已经知错了,保证再不惹事,下不为例!” 秦惊羽说着,退后半步,顺势跪下,也不看身边人,低声恳求道:“母妃,你就饶了燕儿吧,放他回去……” “饶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穆云风摊开手掌,掌心一颗枣红色的药丸,“他必须吃下这个,我才能放心让他继续服侍你,否则,就立时逐出宫去!” 秦惊羽见状一惊,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微微颤抖的身躯,心念意动,伸手取过穆云风掌中的药丸,转向燕儿。 “燕儿,母妃也是为你好,来,本殿下亲自喂你服食……” “殿下……” 燕儿声音发颤,黑眸睁得大大的,似是不信,又似认命,薄唇微启,由她捏住下颚,毫不犹疑将药丸喂进口中。 穆云风见此动作,仍不放心,忽地一掌袭来,拍向燕儿后心。 燕儿头一仰,喉中咕噜作响,药丸瞬间滑入腹中。 “很好,燕儿,从今往后,你好好侍候殿下,如有异心,必将肠断脾裂,不得好死!”穆云风说罢,挥袖道:“你退下吧!” “谢娘娘饶恕!谢殿下挽留!” 燕儿行礼叩谢,慢慢撑起身来,对着秦惊羽勉力一笑,退出房间。 那一笑,清清淡淡,悄然无声,却有如利刃钢刀,刺进她的心窝。 秦惊羽咬住嘴唇,苦笑站起。 他,又一次被自己伤害了…… 脚步声远离,穆云风颓然坐下,面露倦色:“羽儿,你是不是觉得母妃太残忍?手段毒辣?” “怎么会,孩儿知道,母妃是为我好……” 江湖儿女,本来就不拘小节,更何况,身处这吃人不眨眼的后宫,日日争斗,时时算计,稍微一个不慎,便是性命堪忧。 她这样做,也是爱女心切,无可厚非。 秦惊羽扶起她,轻声道:“母妃,我们也回去吧,先生还布置了功课的,明日一早要交。” 回到正殿,母女俩一边用膳,一边叙话。 秦惊羽避重就轻,把今日课堂情形简单讲了下,并一口应承从即日起要认真听讲,有所作为,终于使得穆云风转忧为喜,放下心来。 饭后,趁着母妃午睡,秦惊羽轻手轻脚出门,疾步走回自己寝殿。 瞅见那少年默然跪坐一角,张口就唤:“燕儿,过来搽药。” 掏出怀中的药膏,手指挑起,轻轻抹在他被打得微微鼓起的面颊,以及那红肿破皮的掌心,边抹边吹,吐气如兰:“这是母妃房中最好的疗伤药,过不了几日就会痊愈。” 燕儿缓缓抬头,满含委屈与无奈,与她目光对上:“殿下,那药……我会不会死……” 秦惊羽怔了下,即是轻笑道:“有我罩着你,死什么死!” 手指在腰间一摸,往他面前一亮:“诺,你看……” 掌中,枣红色的药丸原封不动,完整无缺。 燕儿眸光幽然闪动,指着药丸,低呼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吞下去了的……” 秦惊羽眯眼,捏着药丸,对准窗外阳光,细细端详,不无得意:“散学之时,四皇弟给我两颗蜂蜜糖丸,味道甚好,我吃了一颗,又给你留了一颗……” 真是佩服自己,关键时候,镇定自若,连母妃都被自己骗倒了…… 顾不得去看燕儿神情,慢慢地,秀眉微蹙,头痛不已。 哎,今日侥幸过关,明早又怎么办—— 在这异世,自己能说会道,却大字不识一个,那一手歪歪扭扭的蝌蚪文,如何完成一百遍字迹工整无有错漏的抄写任务?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趁虚而入 有云蔽月,夜幕低垂。 窗外忽来凉风,吹得书案上的烛火不住打旋,端坐案前的少年站起来,过去将窗户掩上,回头看向旁边软榻上的娇弱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微扬,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满足笑意。 凝望片刻,又继续握笔抄写。 面色发白,有丝丝的冷汗从额上滴落,却丝毫不影响纸上工整的字迹,逐一呈现,积少成多。 风吹云散,一缕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在少年清俊秀致的脸上,光影淡淡,宛若天使。 秦惊羽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揉了下酸胀的眼睛,声音里有丝恍惚:“燕儿,什么时辰了?” 燕儿抬头,对着她温柔一笑:“丑时。” 丑时? 秦惊羽心头一紧,登时跳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薄毯,急急忙忙扑过去:“怎么不叫醒我呢,我说了我只是眯一下的……” 燕儿姿势不变,眸光如水:“殿下困了就继续睡吧,我保证,天明之前一定能抄完的。” 秦惊羽摇头,按住他的手背,噘嘴埋怨:“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抄到天明,还不废了?还是让我来吧!” 粉艳莹润的樱唇微微嘟起,那神情,说不出的娇憨可人。 燕儿看呆了,心狂跳几下,好半天才回神,暗自喘息平复—— 这样小,就已经初显风情,无端妩媚,长大了那还得了…… 侧目瞥了一眼书案边上的纸张,好笑看着她:“殿下,你确定你写的能顺利过关?” 秦惊羽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正在挽衣袖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讪讪道:“那个,我写得也不坏的……” 先前自己也是耐着性子写了几页纸,实在不堪入目,连自己都看得脸红,只好举手放弃。 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这个朝代如此落后,所用文字居然是一种类似于小篆的字体,笔画复杂,造型奇古,不仅全然不识,更是难学难写。 叫她抄写书文,跟描画似的,半天没写几个字,还不小心弄了团大大的墨渍在上面。 最后还是在一旁磨墨的燕儿忍住手上痛楚,执意代她抄写。 这一写,就写到半夜。 看到他额上的冷汗,秦惊羽心疼掏出手绢去擦,边擦边忍不住骂:“这该死的林靖,我警告过他不准伤你的!下回,他要是掉我手里,我保准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燕儿眉眼弯弯,言语间传递着无法描述的朦胧柔情:“殿下……在担心我?” 秦惊羽点头,说得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人,又为我挨打受伤,我自然担心你——” 初来异世,身居显位,她需要一个忠心不二的属下,更何况,这少年还长了一张赏心悦目的明星脸,而且是那种越来越好看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他是个太监。 太监…… 燕儿见得她呆愣的神情,笑了笑,没再追问,低头继续抄写。 室内一灯如豆,安静得只听到他低微的嘶嘶吸气声。 “疼吗?” “还好,不太疼。” 他笑得越是轻松,她心里越发歉疚。 怎么会不疼呢,原本白皙的掌心,连同修长的手指,都完全红肿了起来,他写字的时候,牙关咬紧,整个人都是僵硬如斯…… 好吧,她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而且,这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归根到底,都是她自私心理作祟。 “不会有下次了——”脱口而出,声音即是低了下去,几不可闻,“我会保护你的,不再让你受委屈……” 燕儿专注写字,听得不甚清楚,不由抬头:“殿下,你说什么?” 是啊,她在说什么啊? 她是皇子殿下,他是贴身内侍,到底谁保护谁? 秦惊羽眨了眨眼,为自己一刹那的心思感到好笑:“没什么,你写吧,天明我去上课,你就在寝室补眠,等我回来。” 学着磨了一会儿墨,秦惊羽另外取了纸笔,照着书卷上奇形怪状的文字,一笔一划写起来。 “怎么这样难看……” 燕儿停笔,看着她写的东西,面上困惑犹深:“殿下,你的字迹变了许多。” 秦惊羽笑得无奈:“没法啊,我上回中毒之后,脑子坏掉了,很多事情都忘了。” 燕儿眸光闪耀,软语安慰:“娘娘医术高超,一定能帮殿下恢复的。” 秦惊羽摇头叹气,心里暗自偷笑,再高超的医术,都不可能把一个人的记忆强加在另一个人身上:“母妃说我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以前的记忆不会恢复了,所有的事情都只能从头学起……” 屋里静静的,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燕儿的声音似愧疚,似怜惜,缓缓响起:“都怪我,没把殿下照顾好。” 这孩子,习惯了把过错往他自己身上揽呢,她鸠占鹊巢,才是这失忆症的罪魁祸首好不好! 秦惊羽老脸微红,哂笑道:“忘了就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后多给我说说这宫里的事情,多提醒我不犯错就好了。” 燕儿本分点头:“是,殿下。” 秦惊羽看他写得认真,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写了几行字,眼皮打架,实在犯困。 打了个哈欠,又随意问道:“燕儿,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燕儿写字的动作顿了下,轻声答道:“爹娘都在,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妹妹。” “你想他们不?” “刚开始想,后来就不怎么想了。” 秦惊羽双手托腮,懒懒道:“你想不想回家?我可以帮你……” “殿下?”燕儿咬唇,无措道,“殿下,你不要我了么?” “我哪舍得不要你?”秦惊羽打起精神,轻拍他的手臂,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回家看看家人,待几天就回来。” 燕儿眼睫微垂,黯然道:“不用了,他们送我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我回去,我不走,除非是殿下以后不欢喜我,赶我出宫……” 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宫来,任人宰割,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秦惊羽心头动怒,忍住火气,柔声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好了,我都习惯了你在身边,你走了我找谁去!” 烛光下,燕儿眼睛一亮,笑容愈发灿烂:“殿下,燕儿一辈子跟着你,好不好?” 一辈子? 太长久了些吧…… 似是被少年柔媚的笑容蛊惑,情不自禁点头应允:“好。”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 时间流逝,东方欲晓。 记不得后来又说了几句什么,秦惊羽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来袭,抛开纸笔,伏在案上,呼呼大睡。 燕儿见状微叹一声,停下手上动作,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放上旁边的软榻,细心掖好薄被。 手指拨开她鬓边的碎发,轻抚上那润滑柔美的俏颜,喘息着,慢慢俯身下去。 秦惊羽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上压力陡增,额头一暖,跟着便是眉心,眼睫,鼻梁……一路朝下,不住轻触。 “别闹,我好困……” 小手无意识朝上拍去,却被人轻柔按住,固定在身体两侧。 “你是我的……” 随着那低沉的话声,纤腰一紧,有两片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唇瓣,如蝴蝶采撷花蜜,小心翼翼,欲要探进。 “啊——” 门口,有托盘碗碟坠地的碎响,以及少女掩口压抑的低呼。 “燕儿,你……你在做什么?!” 被唤之人不为所动,又轻吻几下,这才缓缓站起,面朝来人。 长眉微蹙,目光如炬,薄唇中轻吐一声:“滚!” 刹那间,气势惊人,不可一世。 (致歉:昨晚家里网络出问题了,一直登不上去,更不了文,今天上午才弄好,对不起大家!)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狭路相逢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 窗户开了半扇,微微进来些凉风,带来些许清寒冷意。 秦惊羽坐在榻上,有丝惺忪,张口就唤:“燕……” 忽然想起他半夜抄写的情景来,立时闭了嘴,自行穿衣。 一声传出,门外响起唯唯诺诺的声音:“殿下可是要起身?” 来人是一名面目娟秀的小宫娥,端来杨枝水杯等洗漱用具,自称名唤琥珀,说是翡翠早上没看清路,在外间不慎摔了一跤,所以换人前来服侍。 这个翡翠,不仅胆子小,人也是笨得可以! 秦惊羽接过水杯,皱眉问道:“她摔到哪里了?严重不?” 琥珀垂首道:“奴婢没见着,她关在房里没出来。” 整理完毕,琥珀端着物事退出,秦惊羽在屋中转了一圈,径直走到书案前。 案上整齐摆放着抄好的纸页,不多不少,刚好是韩易规定罚写的数目,她写废的几张已经消失不见。 摩挲着纸张上工整的字迹,不能否认,心里暖暖的。 燕儿,体贴细致,真是个不错的下属…… 早膳的时候,母女俩闲闲叙话,没说几句,穆云风便是提到当朝大将军雷陆的独子雷牧歌,面带笑容,一脸得意。 “我实在没想到,你父皇亲自赐婚,那孩子竟是以从军为名,婉拒婚事,说什么精忠报国,事业未成……” 秦惊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人傻了吧?放着好好的驸马不当,一意孤行,违抗圣旨,他就不怕父皇怪罪,抄他的家,砍他的脑袋?” 大皇姊秦飞凰年方十五,长得如花似玉不说,关键是,她可是大夏王朝地位尊贵的长公主,今后是有属地爵位的,这样的金玉良缘,那雷牧歌竟然不动心?! 当日那一眼,自己没看错,他果然很拽! 穆云风摇头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抄家砍头的?上回娘不是给你说过吗,雷家世代忠良,别说手里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就单凭雷大将军为我朝立下的赫赫战功,你父皇也不会对他怎样的。” 秦惊羽听得扁嘴,这雷家人也忒猖狂傲气了些,没听说过什么叫功高盖主吗? 好在据她耳闻目见,父皇秦毅确是一代明君,胸襟也还不错,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大抵是不会出现的。 穆云风看她一眼,挥退了一旁侍候的宫娥,突然神秘笑笑,压低声音道:“羽儿,那日在上林苑狩猎,牧歌那孩子你也是见过的,给娘说说,你喜欢他不?” 秦惊羽正低头喝粥,提防不及,险险喷了出来,赶紧捂嘴:“母妃……你怎么这样问……” 雷牧歌? 有没搞错,她会喜欢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屁孩? 穆云风没放过她脸上细微表情变化,低笑道:“之前我就暗地观察,这孩子长相英俊,文武双全,在天京城里名声极好,将来必是子承父业,当成为我大夏栋梁,你要是跟他能好上,也不算委屈……” “母妃!” 秦惊羽见四下无人,拉着她的衣袖,撅嘴道:“母妃糊涂了么,我可是当朝三皇子。” 穆云风抚了下她的头发,回忆往事,笑容淡淡:“娘没犯糊涂,当年你满月摆酒的时候,雷夫人带着牧歌进宫看过你的,那孩子当时才四岁,就抱着你不放手,嚷着要带你回家,还说长大娶你当媳妇呢!后来听雷夫人说,知道吟雪不在了,八岁的孩子愣是把自己关在房间痛哭,还大病一场……” 看不出,那小屁孩还很痴情…… 既然对象是自己,对他的不满也多多少少淡了几分。 秦惊羽摸摸面颊,讪笑:“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母妃还记着那些事干嘛?” 穆云风抿嘴一笑:“娘不想让你一直顶着个皇子身份生活,孤独终老,娘想让你嫁个好夫君,帮着娘疼惜你,照顾你,保你一生平安无虞……” 秦惊羽不耐打断:“母妃,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穆云风抬眸反问道:“怎么不可能?”眼底,光彩闪过,仿佛带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秦惊羽心头一跳,似有所悟:“母妃看上了雷家的免死金牌?!” 乖乖,这位母妃爱女如命,已经到了几乎偏执的地步,连这样曲线救国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免死金牌,再加上雷家的声名地位,赫赫战功,那隐瞒性别的欺君之罪,足以抵消弥补—— 不过,这前提条件,就是要那小屁孩接受她,非她不娶…… 一番循循善诱语重心长的教诲之后,秦惊羽总算被放出门,抓起一叠纸页,随口叫了个小太监带路,直奔御书房。 一路上,心里乱七八糟,说不出是郁闷还是高兴,亦或隐隐期待。 没想到,除了顽劣皇子之外,自己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嫁人?听起来好像也不赖…… 这一回上课,韩易大反常态,只让林靖随意检查了罚写的课业,也不再刁难,便让她入座听课。 秦惊羽冷笑,打了她的人,又是罚站又是抄写,这会想要息事宁人? 嘻嘻,门都没有! 立在座位上也不坐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韩易一卷在手,瞪向那目空一切的少年,沉声道:“三殿下在找什么?” 秦惊羽瞅着他,摊开手掌,似笑非笑:“先生赔给本殿下的衣裳呢,我怎么没看见?” “你!” 韩易指着她,胸口起伏,一时愤懑难平,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惊羽话声清润悦耳,句句气死人不偿命:“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扯破我的衣裳,道歉就算了,赔偿那是免不了的——韩先生,你莫非欺我年幼,想要赖账?” 韩易长须颤动,恨恨道:“劣徒,给我坐下听课,老夫明日买一件新衣赔你便是!” 秦惊羽呵呵笑着,活脱脱一只小狐狸:“那好,同样的质地,同样的花色,同样的配饰,同样的绣工,原封原样,一切照旧,还要由我父皇亲手赐给我,差一点都不行哦。” 韩易气得一言不发,脸色发青。 秦湛霆侧头过来,板起脸训话:“三皇弟,你不要太过分了,世上哪有老师赔偿弟子的道理!” 连一向沉稳的秦兴澜都忍不住发言:“三皇弟,不就是一件衣裳吗,破了就破了……” “皇兄此言差矣——”秦惊羽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昨日先生自己说过要赔的,我倒没什么,只是先生说话出尔反尔,传出去名声不好。” 顿了下,又轻描淡写补上一句:“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韩易一瞬不眨盯着她,面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敢问殿下,你到底想怎样?” 秦惊羽打个哈哈道:“也没啥,拿不出原物,照价赔偿吧。” 韩易咬牙切齿:“要多少银子?” 秦惊羽眨眼笑道:“不多,纹银千两。” 早就听说这韩易是个老学究,廉政忠直,两袖清风,要他拿出一千两银子,恐怕真的要家财散尽,典屋卖房! 无他,只想看看这老头恼羞成怒,不住跳脚的模样,以报昨日燕儿被打自己受罚之仇。 再等下,就给他个台阶下…… 不曾想到,韩易尚未回答,窗外倒是传来一阵低笑,声音爽朗。 “三殿下莫要生气,这千两纹银,由我雷府代为赔偿。” 门外,暖阳高照,艳色如炽。 秦惊羽看着一身华服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女,由衷赞叹:好正点! 少女梳的是时下流行的双蝶髻,绢花娇俏,珠翠明丽,配上一张堪称绝色的脸蛋,登时艳光四射,不可方物。 这美人,正是大夏皇帝秦毅的长公主,秦飞凰。 她身边的俊朗少年,身姿挺拔,不卑不亢,除了之前才与母妃讨论过的雷牧歌,却又是谁? 俊男靓女,有如明珠美玉,相映成辉。 想起方才门外那一声,秦惊羽眯眼锁定雷牧歌那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恨不得上前一步,一把抹平。 呃,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世界很小,不是吗?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纵论天下 不是婉拒了婚事吗,怎么这两人还走在一起,而且还是在皇宫之中,招摇过市? 原以为春风吹,战鼓擂,天上掉下颗痴情种,没想到内里仍是个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负心汉—— 雷牧歌,这个口是心非的骗子! 哼哼,他对这身子的前主人,就不能继续一往情深吗? 秦惊羽心里有微微点燃的火焰,自动理解是为那已不复存在的吟雪公主抱不平,咬了下唇,轻笑道:“既然雷公子认下债务,本殿下也就再无意见,明日就差人送进宫来吧。” 正想着找燕儿带自己出宫去天京城游玩一番呢,纹银千两,够两人挥霍了! 秦飞凰听得星眸圆睁,嗔怒道:“三皇弟,你当真要牧歌赔你银子?” 得,娇柔公主为了心爱的王子,露出凶恶本性了…… “雷公子自己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秦惊羽连连点头,说得一本正经,继而又促狭一笑,挑眉道,“皇姐放心,雷府家大业大,千两银子不算什么,不会影响到你的婚后生活……” “你,你胡说什么——”秦飞凰见众人低头窃笑,顿时俏脸通红,一跺脚,气得扭头就跑。 秦惊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吟吟瞟了眼雷牧歌:“还不去追?” 雷牧歌并不理会,大步进来,礼貌向几位皇子殿下行了礼,又朝向面无表情的韩易,深深一揖:“老师,弟子不日将从军西行,今日特地进宫向老师辞行,不想惊扰课堂,请老师原谅。” 韩易赶紧相扶,温言叮嘱几句,说得雷牧歌低眉顺目,不住点头。 秦惊羽有丝傻眼,他怎么称韩易为老师,还自称弟子? 难道…… 秦昭玉的声音软软糯糯,在耳边响起:“雷家哥哥也是韩先生的弟子呢,听说跟着先生学了六年的儒学,四书五经研习得滚瓜烂熟,是天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子,后来醉心武学……” 秦惊羽横他一眼,瞥见那满目崇拜的光彩,不由嗤笑:“四书五经算什么?” 秦昭玉被她不屑的语气吓了一跳,一时没搭上话,倒是前面的秦湛霆回头瞪视两人,没好气道:“无知小儿,还不闭嘴!” 又来了,处处摆足皇长子的姿态,远不如二皇兄秦兴澜深沉内敛,这场诸君之争,真是没啥看头…… 趁他不注意,对着秦昭玉悄悄扮个鬼脸,端直坐好。 那边师徒叙话完毕,雷牧歌眸光在室内打了个转,似是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悄然退出。 啪嗒一声,戒尺击在讲案上,课堂重归安静。 今日韩易没有讲圣贤理论,倒是扯开一张大大的图卷,让林靖帮忙挂在壁上。 这图卷四尺见方,分别用青、棕、黑三色绘制出山川河流等地形地貌,道路纵横,城邑密布—— 竟是一幅十分详尽的古代地图! 见得前面两人均是屏气噤声,端然正坐,秦惊羽不解转向秦昭玉,低声道:“这个是哪里的地图?” 上面有文字有标注,自己视力超常,就连其间最细微的蝇头小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惜目不识丁,一个都认不得。 回去定要叫燕儿教自己识字了,堂堂穿越女,居然是个睁眼瞎,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秦昭玉奇怪看着她:“上面不是写了吗,赤天局势图。” “这不是大夏吗?怎么改名叫赤天了?” 秦昭玉扑哧一声,险些笑出声来,立时用手捂住,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三皇兄,你的病早好了啊,怎么还是稀里糊涂的?赤天是赤天,大夏是大夏……” 赤天……大夏…… 秦惊羽头昏脑胀之际,但见顶上韩易执鞭立在图下,不断指点讲解:“赤天大陆东临大海,西起风沙,南面水草丰美,北部冰天雪地,除五大国外,东海上另有蛮荒与密云两岛,据我大夏神庙正殿所铭刻的箴言记载,得一剑二岛者,可安天下……” 一剑二岛……一剑二岛…… 后面的讲述,秦惊羽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被这四个字磕得生疼,久久缓不过劲来。 这个韩老头,念的是什么咒语,阴森森的! 好不容易挨到中途歇息,课间,韩易布置习题,要求写一篇策论,阐述一统赤天大陆的谋略。 笔墨纸砚备好,秦惊羽咬着笔杆发呆。 前世学的是文科,一闭眼,六国论、过秦论、隆中对的字句便是接踵而来,糅合在一起,泡制成一篇过得去的策论,那是轻车熟路,绰绰有余。 不过,前提条件是,她要先掌握这个朝代的文字,而且用不着假扮顽劣皇子。 手肘撞一下相邻的书案,轻唤一声,满脸媚笑。 “喂,昭玉小乖乖……” …… 外殿钟声响起。 散学时分,恭敬鞠躬行礼之后,辛苦半日的皇子们走出学堂,被宫人内侍簇拥着,各自散去。 韩易坐在主席,随意翻阅着收上来的作业。 大皇子秦湛霆字迹大气,颇具龙飞凤舞的韵味,洋洋洒洒几页,旨在强攻,强调武力。 二皇子秦兴澜字迹清俊,隐有沉稳气度,分析得十分详尽细致,侧重于智取。 林靖一边收拾图卷,一边笑道:“老师这图制得好生精巧详细,当年花了不少时日吧?” 韩易头也不抬,微微颔首:“老夫用了十八年时间,走遍了五国二岛,笔记都装了满满一车,又历经四年时间来整理,这才制出此图……” 林靖停下动作,肃然起敬:“老师刻苦钻研,学习不止,实在令弟子钦佩。” “诺,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韩易想到那少年皇子方才的神情,捻须轻笑:“没想到,老夫秘而不宣,千金难买的宝贝,还有人不屑一顾!” 林靖知道他所指何人,也是笑道:“这个三殿下,着实顽劣了些。” “岂止是顽劣,简直是……是……” 韩易睁大了眼,瞪着余下的两份作业,长须颤动,一掌拍在书案上:“唉唉,陛下怎么生出个如此不成器的皇子,真是气煞老夫也!” “怎么了?” 林靖愕然,当即放下图卷,凑身过去细看。 这一看,立时脸如苦瓜,哭笑不得。 两份作业,除开字迹外,内容一模一样,个字不差。 而且,署名也一样,均是四皇子秦昭玉—— 老天,这个三殿下,也太能干了吧,自己不会作答,作弊也就是了,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原封不动照搬下来!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分析局势 秦惊羽走出学堂,大摇大摆,洋洋得意。 不会写字又怎样,依样画葫芦,照抄了事,她敢说,完全没有缺漏! 眼看时辰不早,叫上随行太监,还是走御花园的那条捷径。 园内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春光如斯明媚,顶上却是阴影笼罩。 哦,刚才还艳阳高照,这会怎么是阴天了? 秦惊羽诧异抬头,望向那乱石嶙峋的假山顶部,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眸。 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雷牧歌从假山上一跃而下,长身玉立,青碧色的锦衣华服,配上宽宽的银白腰带,更显得身姿英挺,俊朗出众。 这小屁孩,长得还真不赖! 秦惊羽暗地里吞了一口口水,咧嘴一笑:“地方选得不错,这御花园平时也没啥用处,就适合幽会……” 雷牧歌一脸错愕:“幽会?谁跟谁?” “真是,水仙不开花——” 秦惊羽低哼一声,眼珠滴溜溜转动,朝他身后不住张望:“大皇姐呢,还躲着做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没,直接找父皇赐婚去啊!” 雷牧歌哈哈大笑,伸手就去揉她的头发:“你这小鬼 朕本红妆第4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鬼,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秦惊羽反应倒也不慢,侧头转身,退后一大步,皱眉道:“你才是小鬼呢!” 雷牧歌抓了个空,也不生气,笑吟吟走过来:“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跟你大皇姐没关系。 ” 秦惊羽斜睥他一眼,摸着下巴轻笑:“莫不是你现在就要还我银子?” 雷牧歌好笑道:“你就惦记着你那银子——” “我父皇一向提倡节俭,宫里的月钱很少的,难得放债在外,我当然惦记……那个,废话少说,快还钱吧!” 雷牧歌看着她摊开的小手直直摇头,正色道:“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还需回家禀告父亲,提早准备……” 跟他不熟,自然听不出这话的真实心思,他到底是随口解围,还是真的要帮那韩老头还钱? 秦惊羽眯眼看他,思索着天降横财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无法实现。 真是要他去禀告那雷大将军,申请提款,万一让自己的皇帝老子知道,麻烦就大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白花花的银子,不至于说不要就不要吧,那可是她来此异世的第一笔私房钱…… 得,有胜于无,积少成多,她从来就不是个贪心之人。 一咬牙,自动降价:“一百两,一百两你自己总有吧?” 雷牧歌笑着点头:“这个我有,怎么?” 秦惊羽挥退身后的随行太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那好,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雷牧歌饶有兴趣看着她:“愿闻其详。” 秦惊羽眨巴着眼睛道:“你只需赔我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雷牧歌笑问:“什么条件?” “给我讲讲这个赤天大陆,还有五国二岛,到底是什么回事……” 瞥见他惊异的目光,秦惊羽不等他发问,抚着额头笑得无辜:“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前一阵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这些,课堂上老师应该讲得很详细啊。” 秦惊羽哀怨瞟他一眼,叹气道:“我跟那韩老……先生犯冲,他一讲课我就打瞌睡,不知所云。” “你呀!” 雷牧歌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多少青年学子削尖脑袋,费尽心思想进老师的门,都苦于没有机会,你日日听课却不珍惜……” 秦惊羽不以为然:“他真有那么厉害?” “是,老师通晓百家,天文地理诗文算术兵法无一不精,你好好跟着他学,不会吃亏的。” 见那少年皇子一副全然不信的神情,雷牧歌展颜一笑:“走吧,我给你补习功课去!” “啊——” 秦惊羽低呼一声,只觉得自己纤腰一紧,接着便是拔地而起,腾云驾雾。 下一瞬,踩到坚硬的山石,定睛一看,竟是置身于假山顶端,旁边几杆竹叶垂坠下来,随风沙沙作响,清幽宜人。 “哗,这是轻功么?好厉害!” 雷牧歌并不否认,拉着她坐到一处略为平整的石上:“穆妃身怀武功,怎么不教你?” 秦惊羽讪讪笑道:“母妃说我身子弱,能活命已是不易,不适合练武。” “是啊,活着真好……” 雷牧歌长叹一声,一瞬不眨看着她,目光深远,眼底的怜惜一闪而过。 这家伙,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在通过她的脸,看向别的什么人。 秦惊羽不耐伸手,在他面前晃几下:“别发呆,快给我说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雷牧歌笑了笑,徐徐道来:“赤天大陆,自古地大物博,幅员辽阔,我大夏位于大陆中央,依仗护国神剑的威力,是为赤天第一强国,位居五国之首……” 秦惊羽忍不住打断他:“护国神剑?那是什么玩意?” 雷牧歌颇有耐心解释:“护国神剑,乃是上古神物,我也是从未见过,只知道它名为琅琊,世代供奉于神庙正殿,光焰丛生,普照天地,使得妖邪戾气不敢靠近。” 秦惊羽好奇心迭起:“神庙在哪里啊?” “天京城外三十里的落月山下。” 雷牧歌顿了下,见她垂头不语,又续道:“其他四国,分别位于大夏东西南北,是为诸侯国。东阳国,毗邻大海,物产丰富,国人亦是热情妖娆;西烈国,国土贫瘠,尽是戈壁沙漠,唯有国都附近有绿洲环绕;南越国,水草丰美,风景灵秀,原本是大夏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如今却是四国中实力最弱的国家……” “为什么?” “只因南越当年与我大夏交战,一败涂地,现在还年年进贡巨额财物,以致民不聊生……不过,这一两年来,南越皇室出了一位铁血皇子,名叫萧冥,此人思想独到,处事雷厉风行,颇有些手段,将来必是我大夏强敌,不可小觑。” 雷牧歌略带寒意的话声随风而至,秦惊羽硬生生打了寒噤,赶紧收回神游的心思,静心聆听。 “北凉国,大部分国土处在冰天雪地,原本不足一提,不过,北凉国主风如镜,终年面具示人,为人低调,神秘莫测。” “呃,那两个岛屿又是怎么回事?” 雷牧歌面色逐渐凝重,缓缓道:“从大夏与东阳的交界处江陵出海,行一日一夜,可见两座相邻的海岛,距离不过一里,海水极为湍急,中有漩涡无数,这两座岛屿,便是蛮荒岛和密云岛。” 秦惊羽干笑道:“蛮荒密云,这名字倒是不错。” 雷牧歌摇头,肃然道:“这两座海岛极不简单,蛮荒岛异兽遍布,密云岛巫族横行,二者又是互为联盟,相传能踏上其领土者,全天下不过十人,其中九位都没能生还。” “那一位是谁?” “便是老师。” 秦惊羽呆了下,吸了吸鼻子,不屑嗤笑:“你就吹吧,就那弱不禁风的老头,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骗你,据说,当年密云岛主看中老师能力,生出爱才之心,囚了他整整两年,才放回大陆,是以两岛才被世人所知。” 雷牧歌又絮絮叨叨讲了一大通关于韩易的生平事迹,直听得秦惊羽倦意犹生,呵欠不断:“看不出,这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下次听课专心些,哦——” 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双眼有丝迷离,于是摆手道:“好了,我大致了解啦,也该回去了,你带我下去吧。” 雷牧歌依言带她回到地面上,秦惊羽一旦站定,即是朝他随意挥下手,转身就走:“那个,别忘了还我钱,你名声好,我就不立字据啦!” “不会忘的。” 没走出几步,又听得他在背后轻笑:“不过我没机会再进宫了,要不,两日后你自己出宫来取吧,雷府就在城南,很好找的。我随军西行之前,陪你好好逛逛天京城,可好?” 出宫? 秦惊羽回眸,眉开眼笑,重重点头。 嗯,春光明媚,是个出门踏青的好时节,尤其是有帅哥作陪……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风情如燕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回到明华宫,秦惊羽当即屏退宫人,迫不及待拉着穆云风,询问雷牧歌与自己此前的交往情况。 “也没什么,你平日难得走出明华宫,只在几次元日祭典上见过,素无来往。我这些年怀揣心事,与雷夫人也疏远不少——”穆云风说着,突然欣慰一笑,压低声音道,“羽儿,你问这些,是不是对他起了心思?” “母妃,看你说的,他可是我未来的姐夫呢,我没兴趣。” “娘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婚事,他已经以从军为由婉拒了啊……” “婉拒?” 秦惊羽扬起两道英气十足的眉毛,冷笑:“成双成对,形影不离,都转到我们上课的学堂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人情投意合呢……这叫婉拒?欲擒故纵差不多——”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略带酸意的语气生生吓了一跳,立时噤声不语。 穆云风一时不察,只皱起眉头:“竟有此事?” 秦惊羽不迭点头:“千真万确。” 穆云风轻叹一声道:“牧歌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与飞凰正好年龄相当,飞凰人长得美,性子又开朗活泼,若是他俩真的好上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娘得想想办法……” 秦惊羽听得满面黑线,感觉自己就要成为那支棒打鸳鸯的棒子,攥紧拳头跳将起来,故作义愤填膺状:“母妃,你说什么呢,我发誓,我对那雷牧歌没感觉,断无半分儿女情意!” 穆云风诧异看着她:“你连牧歌都看不上,莫非是另有心上人?” “没有的事!” 秦惊羽抚上额头,实在佩服这位母妃的联想力,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母妃,我今天听四皇弟说,明日皇祖母和母后就要回宫了……” 此话一出,穆云风顿时慌了神,自然顾不得追问其他,立时耳提面命,谆谆告诫,也不管她吃不吃得消,只恨不得将太后两人的兴趣爱好注意事项一股脑塞进她的脑子里去。 好不容易挨到教诲完毕,秦惊羽疾步走出门来,回到自己的寝殿。 还是自己房里好,轻松自在,还有美少年相伴侍候,光是想着就心情大好,更不用说看到那道温润清俊的身影立在门边,翘首以待。 “殿下!” 燕儿迎上前来,殷勤奉上茶水:“今日上课还好吧?先生有没再罚殿下?” 秦惊羽大大咧咧坐下,端起茶杯饮下一大口:“嗯,还好,那老头没找我麻烦,再说,你不在,还有昭玉帮我……” 正说着,忽闻背后微有风声,心念意动,直觉侧身避过,骤然回头。 “燕儿,你做什么?” 燕儿一只手悬在半空,神情尴尬,涩然道:“殿下头发上有一片草叶,燕儿只不过是想帮殿下摘下来……” “哦,你摘吧。” 秦惊羽抱歉一笑,低下头,方便他动作。 没法,自己的听觉太灵敏了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清楚楚。 燕儿看着自己掌中的叶片,眸光闪动几下,轻声道:“我听汝儿说,殿下在御花园遇到雷公子,聊了很久。” 汝儿,那个随行太监,有点多嘴呢。 “是啊,我之前不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吗,正好问问他,免得一无所知,今后被人耻笑。” “殿下为何不问燕儿呢,燕儿一样也可以帮殿下解惑的。” 见他咬着薄唇满脸不悦的模样,说不出的俊俏逗人,秦惊羽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边捏边道:“你着什么急啊,我是问他关于赤天大陆五国二岛的布局势态,这个,他比较精通。” 嗯,看起来白皙细致,摸起来手感也是柔柔滑滑的,相当不坏! 燕儿垂下眼睫,低语:“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秦惊羽松开手指,瞟他一眼:“怎么,燕儿不喜欢他?” 燕儿摇头,埋首下去:“雷公子年少有为,名声在外,燕儿只是个奴才,怎么敢……” “去,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以后不准再这样说,我可不爱听!” 秦惊羽啐他一口,复又笑道:“好了,别像个怨妇似的,那姓雷的小子再怎么也只是个外人,跟咱的交情可没法比!” 燕儿仰起脸来,转忧为喜:“殿下……” 秦惊羽笑着拍下他的手背:“从今日起,我要学习识字写字了,你还怕没你的差事吗?我说燕儿老师,到时候够你累的!” 燕儿听得睁大了眼:“殿下不会连字都不认识了?” 秦惊羽无奈点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什么都忘光了,所有的一切都要重头学起……” 燕儿把她的话头接了过来,眼底光彩重聚:“殿下放心,燕儿一定不负所望。” 秦惊羽点点头,满意笑笑:“去拿纸笔来吧,我今日定要学会写我自己的名字!” 看惯了现代的简化字,再看这个朝代的文字,可真是不习惯。 好在燕儿耐心极佳,先将生字一笔一划工整写好,做成字帖,教她念熟之后,再对照临摹,之后又予以默写。 说来也怪,穿越过来之后,她不仅忽然变得耳目聪慧,就连记忆力也是好得出奇,不管是什么字,看过一遍之后就能读会写,几乎没花太多功夫,不仅能写自己的名字,连同父母兄弟姊妹的名字,都大笔挥就,毫不含糊。 写完一长串人名,吹干墨渍,手指捻起纸页,洋洋自得地念。 “秦毅、秦湛霆、秦兴澜、秦昭玉……啊,秦昭玉?!” 燕儿正在凝神写字,蓦然听到一声尖叫,笔下一顿,作势欲起:“殿下,出了什么事?” 秦惊羽眨巴着眼睛,哭丧着小脸,满怀郁闷道:“完了,我今日在课堂上抄四殿下的卷子,连同他的名字一起抄了下来!” 燕儿听得哑然失笑:“什么?” “字认识我,我又不认识它,哪里知道那是名字啊,我还以为是答案呢,正纳闷呢,下面空白地方不写,却怎么写到顶上去了——” 秦惊羽哀怨扯着头发,口中碎碎念叨:“哎,要不是害怕那个韩老头气得吐血昏迷,我其实是想交白卷的……早知如此,还不如交白卷了!” “我的天——” 燕儿扯动唇角,先是微笑,继而大笑出声:“哈哈哈……” 窗外金乌灿烂,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他粉白如玉的脸上,笑容竟是如斯耀眼。 秦惊羽看呆了,喃喃吐气:“燕儿……” 似乎是觉察到什么,那俊脸上笑容渐渐收敛,又转为含蓄的微笑,清润如水的眼眸里,隐隐有丝不安:“殿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 秦惊羽心底升起一丝酸涩,外加几多怜惜。 如此丰神俊秀,气质出众的少年,怎么就被送进宫来,做了太监?他的爹娘,就那么狠心,都不会心疼,不会难受吗? 难怪,他从来不提家人,也不想回去看看瞧瞧,多半,是被他们伤透了心吧。 他心里,人所不知的地方,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悲愤与苦楚,又是以怎样的心态,保持着这样永远不变的微笑—— 闲适温和,无欲无求?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逃之夭夭 慈云宫,位于皇宫东南,是大夏历代太后太妃居住之所。 太后周氏住正中永寿殿,其余几位先帝的妃嫔则住在两旁的偏殿之中。 这日午时,永寿殿中熏香缭绕,帷幔敞开,各处烛台灯架一一点亮,将殿堂照了个灯火通明。 太后在京郊映日湖畔的普度寺吃斋念佛达三月之久,刚被皇后凤驾接回宫来,略作歇息,就迫不及待将一干孙儿孙女召来身边,一同用膳,共享天伦。 大夏天子秦毅共有四子七女,最大的是长公主秦飞凰,十五及笄,最幼的小公主秦灵儿,年方四岁,分别由各自的母后母妃抚养,平日在宫里也难得打一回照面,此时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秦惊羽今日长发束起,配上一块碧色翡翠额饰,身着月白锦服,加以银粉色的腰带,更显得面如冠玉,清新明朗,只不过,从一踏进殿门开始,就一直躲在人后,隐其锋芒。 在此之前,她已经将宫廷礼仪背得滚瓜烂熟,炉火纯青,混在一大堆人当中,该下跪的下跪,当叩拜的叩拜,神情恭敬,笑容谦逊,就当自己是升级版的南郭先生,群聚无妨,独行也丝毫不怕。 午膳过后,宫娥内侍奉上精致茶点与时令鲜果,以秦飞凰与秦湛霆为首的皇子公主们将太后围在中间,吁长问短,说话逗趣,惹得那满头花白的贵妇乐不开支,呵呵直笑。 秦惊羽也不去凑这份热闹,守着众多美食,食指狂动,大快朵颐。 哈哈,整一个饭桶形象! “三皇兄……” 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转头一看,那最小的皇妹秦灵儿被秦昭玉牵着立在一旁,头发梳成两个包包头,据说叫做双燕髻,用金色丝带绑着,粉艳的绢花左右各一,眼睛溜圆,小脸上肉嘟嘟的,像个洋娃娃。 秦惊羽愈看愈觉得可爱,轻轻揪住她的脸蛋,凑过去就是啪啪亲了两口。 “乖,叫三哥哥,亲近些……” 秦昭玉扑哧一笑:“三皇兄就喜欢亲别人……呃……” 话没说完,一大块桂花酥塞进他的嘴巴。 秦惊羽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再看向那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满面媚笑:“灵儿想吃什么,给哥哥说。” 在午膳桌上,她就注意到几个年幼的公主对着一桌子珍馐佳肴,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也是,慈云宫的膳食都是照顾太后太妃们清淡的口味,以素食为主,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家伙们,自然是不适合的。 秦灵儿盯着碟中的糕点,直吞口水,指指点点道:“三哥哥,我想吃这个,还有那个。” 秦惊羽取了双镶银象牙筷,夹起一只翠玉包喂她,过后又是一只水晶饺。 秦灵儿小嘴大张,吃得满口流油,笑逐颜开,边吃边含糊道:“三哥哥真好,我喜欢三哥哥……” “三哥哥,我们也要……” 五岁的秦瑶迦和七岁的秦清霜也围拢过来,一脸艳羡。 “乖,不着急,人人都有份,一个一个来。” 秦惊羽摇身一变,立时成为幼稚园大班的阿姨,命令小朋友们排排坐好,端着一大碟点心,小心掰成小块,极有耐心喂食,末了还不忘给自己嘴里塞颗鲜果。 在这个朝代,水果是稀罕之物,只有在皇宫内苑,帝王食案,才能有大饱口福的机会,既美味又养颜,自然是不吃白不吃。 “诺,别吃那么快,当心噎着,来,喝口水!” 太后微一侧头,看到的便是秦惊羽捧着水杯给秦灵儿喂水的情景,动作小心细致,眸光清澈,极尽温柔。 这个孩子,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顽劣恶童?呵呵,那是表象吧…… 不动声色转过脸来,朝向两位年长的皇子,微笑询问:“对了,霆儿澜儿,最近听课可有收获?” 秦湛霆抢先答道:“回皇祖母,孙儿臣听得先生讲授赤天版图局势,受益匪浅,决心学好本领,将来以武力征服四国二岛,一统江山!” 太后点头:“不错,身为秦氏子孙,当有此宏愿。澜儿呢?” 秦兴澜沉吟片刻,方道:“回皇祖母,孙儿臣愿协助大皇兄,稳定后方,做好份内之事。” 诸位公主听得似懂非懂,只秦飞凰娇笑一声,插嘴道:“霆儿,你要一统江山,就让牧歌给你当大将军,必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秦湛霆瞥她一眼,对于那一声霆儿颇为不满,奈何自己虽身为皇长子,却比她小些月份,心中难免愤懑,扬声嗤笑道:“大皇姐心心念念就一个雷牧歌,时刻不忘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你心上人似的!” 秦飞凰一听恼了,耳廓微红,嗔怒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我是父皇封的大夏长公主,难道喜欢个人都不可以吗?哼,等他从军归来,我就嫁给他!” 秦湛霆闻言轻笑:“怎么,还要等从军归来啊,到时候再去求父皇赐婚?嗯,一次不成,第二次说不定人家就心软松口了……二皇弟,你说是不是?” 秦兴澜淡淡应声,不紧不慢道:“大皇姐,还要多加努力。” “你……你们……” 秦飞凰指着两人,气得身子发颤,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向太后告饶:“皇祖母,你看看他们,他们欺负我!欺负我!呜呜……” 想着那少年婉拒婚事的事实,又羞又恼,伏在太后脚下抽抽泣泣,当真抹起眼泪来。 太后对这长孙女一向祖孙情笃,疼爱有加,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心疼起来,拉起她软语安慰:“好啦,凰儿是我的心肝宝贝,不哭了,这桩婚事,到时候祖母给你做主!” “皇祖母,我最喜欢您了!” 有了太后这番保证,秦飞凰心满意足,破涕为笑。 秦惊羽虽在那边照顾小孩,对于屋中各处的动静均是听得清晰明了,轻哼一声,暗自叹气:完了,太后亲点鸳鸯,普天之下,谁敢不从? 正为那帅气少年垂头默哀,忽闻一声低唤:“羽儿,你也过来,给祖母说说这听课的收获罢。” 虾米? 不是在说那大皇姐的婚事吗,怎么又扯到自己身边去了? 秦惊羽挪动身子,不情不愿过去,讪笑道:“回皇祖母,韩老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厉害得不得了,孙儿臣愚笨,有幸跟着老师读书学习,要说收获,很多啊,这个……这个……” 但凡纨绔子弟,问到学业功课,回答应该都如她一般东拉西扯,含糊带过吧? 太后眼底精光一闪,笑道:“不着急,跟祖母慢慢说。” “是,是……” 秦惊羽暗叫不好,今日遇上个难缠的主,可不好随意打发了事,怎么办? 她在课堂上那些光荣事迹,糊弄旁人倒是无妨,在这位目光凌厉的太后面前,难保不会露馅! 心里发虚,额头上逐渐溢出冷汗来,勉强扯起一丝笑容:“皇祖母,孙儿臣……孙儿臣……哎哟……哎哟……我的妈也……” 按着肚子,低吟出声。 秦昭玉失声叫道:“三皇兄,你怎么了?” 等的就是这一问! 秦惊羽赞许瞟他一眼,苦着一张脸,痛苦不堪道:“我……我肚子痛,哎哟,痛死我了!哎,不行了,就要拉出来了!” “就你最麻烦,只知道吃,这下晓得厉害了吧!”秦湛霆皱起眉头,一指殿堂大门,“愣着干嘛,还不出去如厕!” “是,大皇兄!” 秦惊羽答应着,慌乱中,没忘向太后行礼:“皇祖母……我过后再来听您教诲……” 呵呵,汉高祖刘邦借屎尿逃遁,这一招真是好用! 没走两步,耳朵竖起,听到背后有人絮絮告状:“皇祖母,你都不知道,三皇弟可恶透了,公然在课堂上与韩先生挑衅对峙,自己不会做题,还照抄四皇弟的卷子……” 秦惊羽没有回头,自然不曾看见太后闻言若有所思的神情,边走边不屑扁嘴。 切,这年头,勾心斗角,小人真多…… 腹中着实撑得慌,又得殿外暖风吹拂,熏熏欲醉。 在那飞檐鼓楼前转了一大圈,这才把燕儿找到,一步三晃走过去,拍上他的肩膀。 “走,陪本殿下出去散散步,消消饱胀,一会回明华宫练字去。” 燕儿满脸狐疑,困惑道:“殿下,等会不用回来了吗?” 秦惊羽眨眼笑道:“我如厕时一个不慎,拉在裤子里了,还回来作甚,把那一屋子人熏晕过去啊?” 说罢大笑举步,只留下那少年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身上香香的,没有臭味啊……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南越质子 出了永寿殿,外间一片绯色天光,层层尽染。 那周围的巍峨宫殿,鎏金飞檐,被这红日金光环绕,璀璨耀目,如若梦境。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徐徐而行。 “殿下,这不是回明华宫的路。” 听得背后少年肯定的语气,秦惊羽缓缓转头,回眸一笑:“我刚才吃太多了,想多走点路,天色还早,我们转一圈再回去。” 拉着燕儿走到一条僻静的甬道前,便是停下脚步。 “等这么半日,一定饿了吧?” 燕儿摇头:“回殿下,燕儿不饿。” 秦惊羽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随手递给他:“拿去。” “殿下,是什么?” 燕儿好奇接过来,小心打开,竟是几块点心,甜香扑鼻。 “黄的是南瓜饼,白的是桂花酥,红的是赤豆糕……”秦惊羽指着他手中之物,逐一介绍,说得眉飞色舞,“这些都是平日在明华宫吃不到的好东西,呃,这桂花酥还是我从四殿下手里抢过来的,怎么样,我这主子待你不薄吧?” 燕儿怔怔看着,似是受宠若惊,半晌没有说话。 “呵呵,是不是感动得想哭鼻子?这里没人呢,快吃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秦惊羽说着伸手过去,捻起一块桂花酥喂到他唇边,眼含鼓励:“我不骗你,味道真的不错。” “殿下……” 燕儿一张嘴,香香软软的点心立时入口,外酥里嫩,轻咬即化,甜蜜涌上心头。 秦惊羽笑吟吟松开手,让他自己拿着吃。 燕儿的吃相十分斯文,典型的细嚼慢咽,神情专注,唇边还拢着满足的笑意,捧着一包糕点,就如同得到了整个世界一般。 吃了两块,他就停了下来,将剩下的糕点仔细包好,揣进怀中,一系列动作气度悠闲,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秦惊羽诧异道:“怎么不吃了,不喜欢吃吗?” “不是,我留着回去慢慢吃。”燕儿抬头,淡淡的笑容挂在白净的脸上。 秦惊羽心念一动,一阵怪异感升了起来,看着他,试探着问:“燕儿,你的家世,应该还不坏吧?” 燕儿对此一问显得有些愕然:“殿下以前就问过燕儿的……” 去,这一回不会被他绕弯子了,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秦惊羽斜眼瞟他:“再问一遍,加深印象。” 燕儿眨眨眼,靠近过来,轻笑:“殿下想知道什么,随便问吧,燕儿如实回答。” 他的身体贴得极近,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宫人熏的香那么浓郁,而是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体味,天然纯正,很是好闻。 苍天在上,美色当前…… 秦惊羽咽下一口唾沫,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母亲呢?大哥呢?妹妹呢?” 燕儿笑意加深,轻声回答:“我父亲守着点薄田过活,母亲在家抚养子女,大哥帮父亲做事,妹妹还小,平日不谙世事,只知玩乐。” 这个答案,简单明了,也听不出什么纰漏来。 秦惊羽敲着额头,想想又问:“是谁教你读书识字的?” 燕儿答得不慌不忙:“是父亲请来的先生。” “先生?”秦惊羽略一轩眉,“你家不是务农吗,还请得起先生?” 这个朝代,农民伯伯背朝黄土面朝天,又不懂什么高科技搞杂交水稻,应该都是些穷苦大众吧? “那是当初家境比较好的时候,父亲希望我们兄弟两人有出息,专门请了先生上门授课。” “那,你的家人为什么送你进宫来?” 燕儿垂下眼睫,神色黯然:“前些年,我家里欠了别人的债……” 古往今来,都免不了同样烂俗的剧情,家道中落,卖子求荣……唉,真是可怜。 秦惊羽嘘叹一声,拍上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别多想,我以后不问了。” 燕儿低低应了一声,忽又一笑,笑容恬淡而宽容:“没事,殿下,那些都过去了。我能跟着殿下,已经很满足了……” “嗯,我会对你好的——”秦惊羽被这样的笑容所感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良久才又道,“对了,你原来的姓氏是什么?” 燕儿张了张嘴,吁了一口气:“燕是我的本姓,进宫的时候,我央求总管大人保留了这个字。” 秦惊羽点头,暗自消化方才的言语,不再询问,燕儿低头跟上,亦步亦趋,很是小心翼翼。 皇宫里,到处都是宫殿楼阁,复廊甬道,景致也都差不多,两人慢慢悠悠,走走停停,也没见什么特别,颇有些无聊。 “算了,我们还是回明华宫去吧……咦,那里是谁的地盘?” 刚要转身回走,忽然看见前方一处别院,红墙碧瓦,院中树木苍翠,门前一对高大的铜兽,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不知为何,一颗心怦然乱跳起来。 “殿下?” 四处静寂,只余微微风声,以及少年柔和的轻唤。 秦惊羽恍若未闻,大步上前,望向头顶上的乌木横匾,仰头念道:“南……” 后面那个字有些复杂,还不曾学过…… “南苑。” 背后之人低沉出声,替她把地名念完整。 秦惊羽回头,茫然道:“南苑是什么地方?所住何人?” 母妃曾经将皇宫中各处宫殿名称尽数讲解给她听,凭着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所有的地名就跟印在脑子里一般,怎么就不记得有这么个地儿? 燕儿眨眨眼,诧道:“殿下没听说过这里?” 南苑,这名字很普通啊,不是什么宫,也不是什么殿,区区一个苑字,并无特别之处。 秦惊羽挑眉反问:“我以前很熟吗?” 燕儿摇头:“殿下应该不熟吧,燕儿之前也没见殿下来过。” 顿了下,见她一脸迷惘,压低声音,谨慎道:“据说这南苑,是当年专为南越送来的质子而建,这位萧皇子喜好清静,足不出户,陛下有旨,闲杂人等不得来此打扰。” “萧皇子?” “是的,南越国的二皇子,叫萧——” 燕儿歪头想了下,低吟道:“是了,叫做萧焰,焰火的焰。” 丫的,皇宫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个神秘人物! 萧焰,这名字倒是不坏,就不知人长得啥样…… 秦惊羽兴味一笑,登时心血来潮,一个箭步冲上石阶。 “走,我们进去瞧瞧这位萧皇子的尊容!” 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萧焰登场 朱门上铜环叩动,当当作响。 好半天,才有人应声,嗓音尖细,略显苍迈:“是谁?” 秦惊羽微怔一下,想起她那皇帝老子对此地所下的旨意,朗声道:“陛下派我等前来探望萧皇子,快快开门!” 脚步声沉沉响起,似乎是过了有一刻钟那么久,大门咯吱一声打开。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立在面前,面容清瘦,中无血色,头戴墨黑高冠,着一身同色的宽袍,黑白相间,生生煞人。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脸上微有惊疑:“你……你们是谁?” 秦惊羽细看那老者衣着服饰,以前并不曾在宫中见过,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他,不是这大夏皇宫之人! 一仰头,牛气冲天,傲然道:“我叫秦惊羽。” 老者敛容行礼:“原来是三殿下。在下孟尧,是随焰殿下从南越而来,司职侍候,不知三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原来这老头的身份和燕儿一样,都是内侍太监。 哈哈,美少年pk糟老头,自己的待遇比起那位萧皇子,真是天上人间! 秦惊羽大为得意,一步踏进门槛:“我专程来看看你家主子,关心下他的生活起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明华宫离这也就半里地,平日要经常走动,才不会觉得生疏……” “三殿下,且慢!” 一只枯瘦的手掌伸了过来,挡在她面前,孟尧长眉紧蹙,沉声道:“令尊当年曾有诏令,未经许可擅闯南苑者,杀无赦!” “我是大夏皇子,这皇宫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孟尧动作依旧:“请三殿下遵守规矩,不要为难在下。” 呵,也是个忠心护主的义仆! 秦惊羽笑容不变,眼珠定住,突然指向他背后,惊喜道:“咦,那不是萧皇子么,惊羽无才无德,怎敢劳你亲自出门迎接——” “殿下?” 孟尧愕然转头,下一瞬,秦惊羽拔腿就从他身边的空隙冲了进去。 “萧皇子!萧皇子!还不出来接客!哦,错了,是迎客!迎接客人!” 听她嘴里乱七八糟嚷着,孟尧急得衣袖一拂,就要动手,手臂刚一抬起,就被人拦了下来,一侧头,对上一双清清淡淡的黑眸:“这可是我大夏王朝的三皇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对他无理?” 孟尧一愣,随即长叹放手。寄人篱下,胆气自然弱了三分,吓唬一下便是,他确也不敢真的动手。 燕儿微微一笑:“你莫要紧张,我家殿下对你主子没有恶意,就是过来玩玩的。” 孟尧哼了一声,并不理他,疾步跟上前方的少年皇子。 这南苑地方不大,环境却是十分清幽,翠竹婆娑,林木深深,也许是平日疏于修剪,连墙边的野草也是窜得老高。 秦惊羽瞅准那虚掩的房门,正要去叩,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幽暗,一名俊秀少年立在门里,似一团月白色的光沉浸在阴影中,有如碧海升明月,暗夜生波,清雅出尘。 呃,美男! 秦惊羽花痴般张大了嘴,舌底淌津:“你就是萧焰?” 没让她失望,名美,人也美…… 那少年看着她,忽然扯开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你们是来听我弹琴的吗?” “弹琴?” 秦惊羽讪笑,尚未回神,手臂一紧,整个人都被他拽了进去。 “跟我来!” “喂,你带我去哪里?燕儿!燕儿……” 秦惊羽一路被他拉扯前行,挣脱不得,眼见两人行到一间僻静厢房,那萧焰有推她进屋的趋势,形势不明,只好转头求救。 “殿下,我在的。” 身旁人影一晃,也不见什么动作,臂上禁锢立时瓦解,被拥进一处温暖舒适的怀抱,熟悉的体味嗅入鼻间,顿时安心下来。 抬眼一看,屋内宽敞,布置得很是洁净,窗户紧闭,下方铺着厚厚的苇席软榻,一幕缀满珠玉的竹帘低垂,将其与外间隔开。 那苇席正中是一张低矮的案几,案几上方放着一架古琴,成色斑驳。 眼前一亮,那孟尧手持油灯走了进来,朝向萧焰,动容行礼道:“是老奴不好,惊扰了殿下。” 火光照在萧焰的脸上,不住闪动,映出一张失落且无辜的容颜,看着空空的双手,低喃:“没人听我弹琴,呜,你们都不理我……” 没说两句,竟然嘤嘤哭了起来,哭声初时细微,到了后来竟是坐地嚎啕大哭,状若三岁孩童。 秦惊羽看傻了,脱口而出:“他几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尧瞪她一眼,面容显出几分狰狞来,似是深恶痛绝,抿唇不语。 “不说是吗——” 秦惊羽冷笑:“我这就告诉我父皇去,说你虐待主子,成天谩骂殴打,恶劣之极,父皇会治你的罪,那南越皇帝也饶不了你!” “你!” 孟尧气得浑身发抖,恨恨道:“好,你听着,焰殿下今年十五岁,在我南越那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都是你们大夏,欺人太甚,非要我们派送质子囚禁于此,每日衣食不保,生病也不给看诊,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 秦惊羽挑眉:“此话怎讲?” “我记得,那年元日夜里,焰殿下病得浑浑噩噩,周身高热,满口胡话,我眼看情形越来越糟,着急想去求医,都不知给那看守的侍卫磕了多少个头,他们也不肯放我出门,说是大夏皇帝在宴请群臣,举行重大祭祀,怕我出去生事!我一个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能生什么事!不过是草菅人命,借口而已!” 孟尧扶着呜呜直哭的萧焰,悲从中来,一时老泪纵横:“焰殿下两日两夜高热才退,大病一场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成天稀里糊涂的,谁都不认识,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般……” 哭声悲苦,在屋里回荡不去。 “嗯,那个,我很抱歉……” 秦惊羽尴尬一笑,心里丝丝懊悔,逢林莫入,见屋别闯,真理啊! 直接回明华宫多好,偏生要来招惹这场催人泪下的人间惨剧,而且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怎么就心里发紧,难受得慌? “抱歉?哼,你们皇帝也是这样说的,还假惺惺下诏,命人不予打扰,呵呵,是怕殿下被迫害的事实败露,令天下人愤然指责吧……” 秦惊羽听得蹙眉,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要引起民族矛盾的。 “后来太医来看过没?怎么说?有办法治不?” 孟尧骂得累了,肩膀无力垂下,面色黯淡:“大夫说烧坏了脑子,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我这一把岁数了,也没甚01 朕本红妆第5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甚指望,就好好守着焰殿下,等到回国之日,自绝谢罪……” 发高烧,烧成了白痴? 秦惊羽心头一颤,本能对着那泪飞如雨的少年伸出手去:“走吧,我听你弹琴去。 ” 萧焰泪眼抬起,眼泪未收,笑容先起:“真的?你真的要听我弹琴?” 秦惊羽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会弹些什么曲子?”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娘娘会着急的……” 燕儿直觉阻拦,被她轻轻按住:“没事,我听一会就回去。” 少年破涕为笑,琴声响起,弹得那么专注,那么满足。 众人跪坐在案几前,听得杂音纷纷,高低起落,一如群魔乱舞,不堪入耳。 燕儿皱起眉头,这哪里是弹琴,简直是摧残耳朵! 瞥了一眼秦惊羽,见她神情悠闲自若,登时心生佩服,他却不知,这位主子根本就不懂音律,好坏都是不知所谓。 秦惊羽漫不经心聆听着,暗生疑惑。 这个萧焰,他真的是傻子? 骗人的吧……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欠债还钱 仍是那间厢房,窗户半开,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慵懒欲睡。 琴声铮铮,很有些深山野林,鬼哭狼嚎的味道。 萧皇子双手不空,一下接一下,很卖力地表演琴技,面上一副殷勤讨好的笑容。 坐他对面的秦惊羽浑然不觉,手指屈起,无意识地叩着案几,充当打击乐伴奏,心思已经神游天外。 太后回宫之后,日子便不再那么悠闲自在了。 每日一大早,都要先去慈云宫请安问候,至少耽误半个时辰训话,接着又马不停蹄奔向皇后所在的凤仪宫,重复一遍之后,才是匆匆忙忙赶去半日听课。 起得比公鸡早,过得比老牛累,这就是她秦惊羽,大夏王朝三皇子的真实生活写照。 值得欣慰的是,她横行霸道不学无术的声名已经成功创建,课堂上除了继续和韩易吹胡子瞪眼干架之外,假借瞌睡梦醒,也开始悄悄听讲了。 唉,生活,十分无趣…… 好在,韩易上课五日,便有一次歇课休息,正好便是次日。 “燕儿,明日你陪我出宫玩玩。” 语气淡然,却是不容置疑。 燕儿微微一笑:“好。” 正在弹琴的萧焰也停下动作,兴奋抬头:“我也要去!” 秦惊羽毫不留情,一个暴栗敲在他的额际:“你是犯人,没出去的资格,先把牢底坐穿再说!” 这萧皇子的故事,虽然回去也问过母妃,知道剧情与孟尧所说大致不差,不过,她还是不相信:从天才到傻瓜,就一步之遥? 没理会那揉着额头泫然若泣的萧皇子,斜眼瞟过一旁面色微沉的孟尧,这主仆俩就装吧,她就来扮演恶霸,日复一日把两人欺负个够,看他狐狸尾巴什么时候才露出来。 说到出宫,除了玩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事由——追债。 与雷牧歌的两日之约,她可没有忘记,只是心里有丝愤愤不平。 他自己没机会进宫,可以差人把银子送来啊,为何非要自己出宫去找他拿呢,自行归还变为主动讨要,让她觉得自己掉价了。 不过,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那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英俊少年,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扛不住的,原就是个俗人,没有高尚到对于财色不屑一顾的地步。 所以,只是比原先约定之期晚上两日,并不是不去。 翌日,天气晴好。 秦惊羽请安完毕,换了一身便服,带着燕儿大摇大摆走出明华宫。 这大夏皇宫,共有东西南北四道宫门,秦惊羽选择从相对僻静的锦绣门出行。 马车是燕儿提前准备好的,四轮轻车,青黛色车厢,也不见奢华招摇,另一个小太监汝儿充当车夫,燕儿则在车厢里作陪解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马车晃晃悠悠,还没走到锦绣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敢在宫中走马,车上是谁?” 秦惊羽正靠在燕儿身上吃杏脯,听得这一声质问,不紧不慢起身,掀开车帘,一脸讨好,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皇兄,是我啦。” 秦湛霆一见是她,皱起眉头,冷声道:“不呆在房里好好钻研功课,到处跑什么?” 秦惊羽滑下车来,讪笑:“我就是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的。” 她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秦毅对几位皇子的成长比较放任,宫禁并不特别严格,进入宫门只是小事一桩,不足为过。 哎,这位大皇兄,仗着自己是皇长子,又是皇后所出,优越过余,行事高调,动不动就摆架子显威风,比起那位二皇兄,真是差了一截。 心里一番比较,又听得秦湛霆哼道:“别怪我这做皇兄的没提醒你,那日上课你照抄四皇弟卷子的事情,大皇姐都告诉皇祖母了,说不定连父皇都知晓了,你还不收敛自省……” 呵呵,自己五感超常,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那告状之人的声音,不过,这几日请安受训,并不见太后神色有何异常,连句重话都没有,倒是有些奇怪了…… 秦湛霆又训斥了几句,见她规规矩矩站着,脑袋已经垂到胸前了,一副懊悔不已的可怜样,旁边两个小太监一起点头哈腰,不住行礼,这才硬声道:“算了,你去吧,记住不要惹事,好自为之!” “谢大皇兄教诲!” 等到秦湛霆一走,秦惊羽吐吐舌头,赶紧招呼燕儿汝儿,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车去,朝那守卫士兵亮出象征皇子身份的腰牌,宫门徐徐打开,马车急急而出。 “殿下,我们往哪里走?” 经过这么一闹腾,秦惊羽有些意兴阑珊,懒懒坐在车上,听到燕儿轻声询问,直接说出目的地:“南市,雷大将军的府邸。” 燕儿眸光微闪,秀挺的眉毛慢慢蹙起:“殿下要去见雷公子?” 秦惊羽闭上眼,轻轻点头:“嗯。” 车内一片寂静,除开外间车马人流的声响之外,还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还有他的轻淡叹息。 小骗子,还说没有不喜欢雷牧歌…… 秦惊羽睁眼,朝着他一笑:“燕儿你说,在这天京城里,一百两银子能够做些什么?” “一百两银子?” 燕儿微怔一下,不答反问:“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等下我们会有一百两银子,早点想想该怎么挥霍——” 秦惊羽看看眼前眼神无措面露困惑的少年,突然明白过来,生在平民百姓的家庭,也许一家人辛苦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财,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价值。 想到这里,语气放柔,更多了几分怜惜,轻拍他的手背:“平日难得出宫一趟,今日我们去最好的酒楼,好吃好喝,玩个痛快!”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车外愈发嘈杂,应是到了市集。 车帘微启,秦惊羽悄然抬眸,但见一路旗带飘飞,店铺林立,端的是人潮如织,繁华异常。 除她是首次出宫之外,车上另外两人似乎也不是天京人士,马车在城里胡乱穿行,好在雷府是鼎鼎有名之所,一路磕磕碰碰询问过来,总算问得大致方向。 行了一阵,就听得汝儿在车前吆喝勒马,立在车下禀报。 “殿……公子,雷府到了。” 这雷府,占地倒是宽敞,院落也是高大气派,只是不如她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红花碧叶从灰墙一角探出头来,墙内人声隐约可闻。 秦惊羽也懒得竖耳倾听,一个眼神过去,燕儿便是疾步走到大门处,声声叩响。 大门打开,一名青衣仆人立在当前:“你们找谁?” 燕儿的口气不算太好,神情也颇为倨傲:“我们找你家公子,雷牧歌。” 那仆人皱眉,朝他上下打量:“你是谁?” 燕儿淡淡答道:“你别管我是谁,只需把雷公子叫出来就行,别让我家主子等久了。” 身为将军府的下人,素日也是见过些世面,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双手一拢,就要关门:“我家公子近日事务繁忙,闲人不见!” 呃,能挡住她秦惊羽脚步的地方,这天底下还没建造出来呢。 “慢着!” 秦惊羽悠闲走上前去:“你回去告诉雷公子一声,就说——” 眼珠一转,心思随之而动:“你记好了,就一句话,他保证出来见我。” 那仆人手掌按在门板上,保持不动:“什么?” 秦惊羽笑容挂在脸上,流光溢彩,j诈得不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欠人钱财兮他必须还。” (推荐好友天下归元的最新力作《扶摇》,文笔华丽大气,在潇湘十分难得,央央自己也在追,链接在本文书页上,吼吼……)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秦家三少 天京城最是繁华的朱雀大街。 街道宽阔平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旁店铺大都开张营业,时有小商小贩夹杂其间,大声吆喝,甚是热闹。 闻香楼,位于朱雀大街中心地段,是天京城最大最富丽的酒楼,以菜品别致,环境风雅著称,仗着地利人和,每日都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时近午时,一高一矮两名锦衣公子优哉游哉,漫步而来,直奔闻香楼。 在他们身后,一名神色淡然的少年默默跟着,拎着个沉甸甸的布包,与前方两人保持着不出三尺的距离。 “两位公子,请问有预定座位吗?” 大门口的小二迎了上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哟,这是哪家的贵公子,一个比一个长得俊美! 身着湖蓝衣衫的那位,剑眉朗目,挺鼻丹唇,五官明亮深邃,光芒耀目,腰带上还挂着块价值不菲的玉玦,身份不可小觑;而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位,虽然身高矮了半个头,却是面带春风,眉目如画,尤其那一身素白锦服,领口与衣袖布满精致的云蔓绣纹,泛着淡淡的金芒,映在那张绝美的小脸上,气质雍容,富贵逼人。 就连跟在他们身后的青衣家仆,都是生得温润如玉,俊秀至极,黯淡的服饰全然掩盖不住一身清朗风华。 这是神仙集体下凡么? 就在小二呆愣之际,白衣小公子朝门里望了一眼,侧头朝向身边之人,语调微嗔:“雷牧歌,你带我来的什么破地方,又不是公共食堂,吃个饭还需要排队?!” 旁人听得一声赞,不仅人长得出色,连声音都是这般甜软悦耳,如若天籁! 不过,雷牧歌,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像是雷大将军家的公子…… 没错,这三人,便是从雷府出来的雷牧歌,秦惊羽,以及燕儿。 至于汝儿,则是被留在雷府看守马车,美其名曰职责需要,实际上是他那主子嫌他话多,不愿带他出来游逛…… 被无端抢白一番,雷牧歌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这是天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自然客人多些。不过楼上有雅室厢房,应有空闲,尤其是那间梦羽轩,布置极为优雅,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边说,一边手指临空比划,把中间那个羽字写了出来。 “梦羽轩?” 秦惊羽秀眉一扬,拍手笑道:“也有一个羽字,倒像是给我量身定制的一样,走吧,燕儿,我们就去这一间!” 这一句声音清亮,音调不低,连同那柜台后方的掌柜都惊动了,急急奔出来,搓着手,连声道歉:“两位公子,实在对不起,今日梦羽轩已经被客人提前预定了,两位换一间如何?我们这里还有流风阁,紫竹苑,悠然居,寒烟筑……” 秦惊羽瞟他一眼:“只是预定,人还没来?” 掌柜不迭点头:“是啊,不过应该就快来了……” “不行,我偏要这一间,我说小雷同学,你要请我吃饭,就拿出点诚意来,想法搞定他——”秦惊羽说完,拉着燕儿就踏进门去,“先到先得,我们占位子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百两银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手,还有人当冤大头自愿请客吃饭,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噔噔数步就上了二楼。 “哎,三……公子!” 雷牧歌见她根本不理,无奈一笑,转向酒楼掌柜:“我多付些银子,算作赔偿,劳烦掌柜去请那客人换间厢房。” 掌柜瞅着他不俗的衣着打扮,面露难色:“不成啊,那预定的客人,是当朝御史大夫周大人的三少爷,断不会相让的。” 雷牧歌听得剑眉皱起:“周卓然?” 掌柜垂头道:“正是。” 所谓名如其人,在这位周少爷身上可是说不通的,别听这名字高雅大气,这位年方十七岁的公子爷,在天京城里那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所不好,走到哪里都是气焰高涨,不可一世。 御史大夫周石大人做官倒算是清正严明,只是在教子方面弱了些,之前所生都是千金,老年才得此子,自然溺爱得紧,府中下人也很会掩饰,劣迹一般也传不到他耳朵里去。 眼前这位公子虽说也是富家子弟,但是一听那周家三少的名号,定会识趣退让,请客吃饭原本是件高兴事,谁都会愿意去捻虎须触霉头呢…… 掌柜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却听得他一声低笑:“我倒是没什么,在哪里吃都行,但是我这位朋友,要他让位,估计有点悬……” 雷牧歌自觉说的是大实话,别的不说,自己就亲眼见识他冷嘲热讽无赖逼债,将天子的老师弄得下不了台,这个在皇家狩猎场旁若无人玩泥巴的三殿下,他会怕那御史大夫的三少爷,周卓然? 摇了摇头,径直朝楼上走,边走边嘱咐道:“你还是叫那周三少换间房吧,就说是将军府请客,临时占用。” 将军府? 掌柜立在原地,猛然想起先前听到那一声小雷,顿时傻了眼。 难道是雷大将军的独子,被誉为大夏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雷牧歌? 完了,一位是御史大夫的少爷,一位是大将军的公子,自己可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啊,怎么办? 雷牧歌走进梦羽轩的时候,秦惊羽正坐在里面拍桌子发脾气。 一掌下去,大红圆桌上的碗筷杯碟四处翻滚,滴溜溜乱转。 “我也不是吃白食赖账!我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今日我就是看中了这梦羽轩,怎样?” 两名小二在一旁抹着冷汗赔笑:“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可是周大人家的三少爷,每回都指定这间房的,周三少脾气不好,你大人大量,就别为难我们了,劳驾换一间吧?” 这左一句三少,右一句三少,令得原本还抱着一丝玩笑意味的秦惊羽立时软硬皆不吃,一跳半尺高:“他是三少,我也是三少,凭什么该我让他?” 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皇帝的儿子要是输给大臣的儿子,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这天京城里混?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响起纷杂脚步声,有人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劈头就问:“是哪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吃了豹子胆,竟想霸占本少爷定下的房间?” 燕儿一步过来,挡在她身前,面色冷冽:“大胆——” 一只细若白瓷的小手扯下他的衣袖,面朝来人,嗓音清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家三少?” 雷牧歌退至场外,双手抱在胸前,暗自好笑,听此口气,这顽皮小鬼,又要整人了么? “你……”周卓然被那突然呈现的翩翩美少年惊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蛮横道,“你是谁?” 秦惊羽摇头晃脑,眨眼一笑:“我也是三少,我是……秦家三少。” (等文的亲们,推荐大家去看龟央的完结文:清新浪漫的《明月心》,轻松明快的《师兄个个都好坏》,深情委婉的《四人行必有我夫》,点开本文书页左方的央央作品列表,立时可看,嘎嘎……)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武攻文斗 “秦家三少?” 周卓然转向身后的一干衣着鲜艳的少年男子,细眉微蹙:“这个什么秦家三少,你们听说过没?” 众人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这个周卓然,衣锦着绸,一身华贵,长得虽然也算俊俏,却满面骄矜之气,摆明了就是一名纨绔子弟。 秦惊羽瞅着他,淡淡一笑:“我叫秦惊羽。” 原以为一报出名号,必然地动山摇,没想到…… “秦惊羽?”周卓然重复念着,嗤之以鼻,“秦惊羽是个什么东西?” “放肆!” 燕儿跳起来,眼看就要一掌挥过去,秦惊羽及时按住他,朝周卓然惊诧挑眉:“你没听过我的名字?” 堂堂大夏王朝三皇子,当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啊! 周卓然冷哼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也胆敢在本少爷面前造次,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什么,她是无名小卒? 雷牧歌凑过来,附耳低笑:“你太高估他了,你的名字要是说给他爹听,效果可能会好些。”这位三殿下自幼体弱多病,常年都居于深宫,从来不曾出来游玩,是以名字并不为世人所熟知。 秦惊羽闻言垮下脸来,让她自己自报家门说出身份,远不如由别人嘴里蹦出,来得惊艳震撼。 脸色微沉,语气强硬:“反正本少爷今日要定了这梦羽轩,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周卓然冷笑一声,锐声道:“你凭什么口出狂言?” 秦惊羽一指身边的雷牧歌,轻飘飘吐出三个字:“就凭他。” 接受到他颇不赞同的目光,立时凶狠反瞪回去,哼,想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热闹,没门! 这小鬼,总想拉自己下水。雷牧歌无奈笑了笑,举步走上前去,朝周卓然抱拳道:“周三少,看在雷某薄面,今日就请换一间房吧——” 周卓然尚未表态,就见背后窜出个人来,扯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三少,那是雷大将军府上的公子,还是算了,别伤了和气,我们换地方吃去。” 那酒楼掌柜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到面前,连连躬身打圆场:“小的准备了三少最爱的女儿红,还有几道新菜式,隔壁的悠然居已经准备好了,请三少移步就座吧。” 雷牧歌亦含笑补上一句:“今日悠然居所有开销,都算在我雷某头上,以谢周三少礼让之谊。” 话说到这份上,饶是周卓然再大的火气,也是生生压下去几分,稍作犹疑,就有小二在前方招呼带路,人群也是围拢过来,簇拥着往外走。 一场纷争,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掌柜抹一把额上的冷汗,一句谢天谢地正要在心里念出,可惜,连他在内的众人都低估了秦惊羽的破坏力…… “缩头乌龟。”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那张粉润的朱唇中飘出来,嗓音不大,却是让门里门外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卓然身形一僵,骤然回转过来,瞪着她,怒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缩头乌龟,哈哈——” 秦惊羽朝他扮个鬼脸,再不理会,转头对着雷牧歌,悠然道:“你要是觉得自己钱多,改日再请我一回便是,犯不着去做善事施舍旁人吧?” 雷牧歌哭笑不得,只是摇头,这个三殿下,真是捣蛋功夫一流,唯恐天下不乱! 战火重燃,周卓然大步过来,咬牙切齿:“姓雷的,你爹是大将军,我爹是御史大夫,官职相当,你如此做法,摆明了是欺辱我周家……” 秦惊羽瞟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们就是欺辱你,怎样?” “你找死!”周卓然大怒,五指张开,伸手就去抓她的领口。 眼看手指就要触及那一团淡金色的云蔓绣纹,蓝光一闪,立时被横过来的强壮手臂格住,稍一用力,杀猪一般的嚎叫哇哇响起。 “疼,疼啊!放手,快放手……” 秦惊羽拍手大笑:“好啊,君子动口不动手,草包动手就挨揍!” 雷牧歌的身手连她父皇都赞许有加,对付个浪荡子,那是绰绰有余。 正值开心,却见门边有人踏出一步,轻哼道:“倚强凌弱,胜之不武!” 秦惊羽见来人约莫十六七岁,衣着素淡,气质斯文,挑眉道:“你是谁?” 那人没吭声,倒是雷牧歌松了手,周卓然一个踉跄扑过去,幸而两名随从扶住,刚一站稳,就转身过来,指着出声的少年冲秦惊羽道:“这是本少爷新结识的朋友,被誉为天京第一才子的杨铮杨公子!” “原来是杨公子,久仰久仰!”秦惊羽一边拱手一边侧头低问,“杨峥,他是哪根葱?” 雷牧歌小声言道:“这位杨峥,自幼刻苦学习,饱读诗文,且一向洁身自爱,虽出身寒门,但在天京城里名气也是不小,就不知今日怎么和这周三少走到一起了……” 秦惊羽点头:“这叫物以类聚……” 两人自顾自低声说笑,那杨峥上前一步,沉声道:“雷公子声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在杨某看来,这行事确有偏差……” 雷牧歌好笑看着他:“杨公子请赐教。” 杨峥声音拔高,义正词严:“其一,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既然是周少爷先定下的房间,雷公子就不该横行霸道,鸠占鹊巢;其二,雷公子武功超群,而周少爷却是文弱致此,以武力取胜,不是大丈夫所为;其三,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周少爷已经息事宁人,这位秦少爷也不该穷追不舍,咄咄逼人……” 秦惊羽听得直揉额头,妈呀,哪里来的穷酸书生,说话文绉绉,急死个人! 周卓然见有人帮腔,趁势大声道:“杨兄说得好,我们是读书人,力气不如你,才学不比你差!有胆子,跟我们比比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胜者才有资格坐进这梦羽轩!” 开玩笑,穿越人士,最不担心就是这个! 秦惊羽一口答应,语气狂妄得不行:“比就比,谁怕谁!划出道来,我们三个,对你们所有人!”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三局两胜 室内,茶香袅绕,点心松软。 苇席上设有一方主席位,其下是两张宽大的案几相对放置,众人各就各位,才学比试即将开始。 按照商量好的比试规则,双方分别出三道题目,由对方当场作答,以答对数量多者为胜。 因为临时起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裁判,秦惊羽提议由酒楼掌柜担当,那掌柜胆小怕事,连连摆手拒绝,不过还好,他推荐了一位酒楼常客胡老板。 这位胡老板年过花甲,据说是从外地来京经商的财主,长眉短须,隆鼻阔唇,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和蔼友善,他原本正在二楼用餐,听说天京城的富家子弟在此比试,没费什么功夫就答应过来观战见证。 胡老板随行还有两人,一人清矍瘦削,下巴上一撇山羊胡子,自称姓向,是其账房先生;另一人则是高大雄伟,长相粗犷,整一个铁塔壮汉,不用说,定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胡某宣布,比试顺序由双方抽签决定,签长者先行出题,签短者稍候。两位,请吧。” 秦惊羽看着托盘中被绸布盖住半截的竹签,侧头唤道:“燕儿,你去取一支回来。” 话声刚落,就见周卓然一步抢上前去,毫不客气抓了其中一支。 燕儿低头取了剩下的一支,递回给她。 两支竹签比对而知,周卓然抽到一支长签,燕儿的则是一支短签。 周卓然看着抽签结果,抓了抓头,望向一旁的杨峥:“杨兄,你来出题吧。” 杨峥此时显然已成为周卓然的代言人,当即起身道:“四书五经为儒家学子必读课目,我这第一个题目便是当场背诵四书的任意两本,你们哪位来背?” “这还不简单——”秦惊羽侧了侧身,朝雷牧歌努努嘴,“你上。” “咳,咳,我怎么觉得我上了贼船……” 雷牧歌无奈一笑,慢慢站起身来,换上一副严肃神情,张口就来:“那就先背大学吧,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那两片厚薄适中的唇瓣就这样一开一合,字正腔圆,毫无停滞,秦惊羽一开始还不觉什么,等他背了一会,就与屋中众人一样,微微张嘴,肃然起敬。 乖乖,这家伙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如此生猛厉害!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诗曰:德遒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花了小半个时辰,雷牧歌才背完最后一个字,刚一坐下,秦惊羽就双手奉上茶水,满目崇敬:“来,辛苦了,喝茶喝茶。” 雷牧歌接过茶杯灌下一大口,低声笑道,“我不辛苦,这些都是蒙学童子平日熟记的,并不稀奇,我八岁就会背了。” 秦惊羽嘻嘻笑着,塞了一大块点心在他嘴里:“有你在,我可是什么都不怕了。” 主席上啪嗒一声响,屋中安静下来,就见杨峥朝主席上微微点头,胡老板会意,大声道:“雷公子所诵大学中庸两篇,无一错漏,判定为胜,请杨公子再次出题。” 经过这第一场答题,杨峥的面色愈发凝重,知道遇到了劲敌,沉吟下,道出第二个题目:“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呃,算术题都出来了? 秦惊羽双手放在膝上不住比划,设个方程式求解,过程应该不太难,可是,就算自己会做,也只能闷在心里…… “鸡有二十三只,兔有一十二只。”雷牧歌的声音适时响起。 杨峥面色微变,胡老板一挥手,那名姓向的账房先生从腰带上摘下个小巧的算盘来,放在桌上噼里啪啦一阵拨拉,良久,才停手禀道:“不错,这位雷公子答案无误。” 胡老板哈哈笑道:“我这位向先生算术也是一流,没想到雷公子心算能力更是放眼天下,无人能及。这第二局,依旧判定为胜。” 屋中称赞惊叹声此起彼伏,秦惊羽假意喝茶,俯身靠近:“你算得好快。” 雷牧歌压低声音,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我说实话,你可不能笑。” “什么?” “这题目原是老师出的,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杨峥没改数字,而我……记得答案。” 秦惊羽端起茶杯正喝,一听此话,立时笑喷,好歹侧头得快,茶水尽数喷在地上,一时闷咳不止。 背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帮她揉按顺气,力度不轻不重,十分舒服:“主子,好些了不?” “嗯,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燕儿停手,朝她清淡一笑,又躬身退后。 秦惊羽轻扫他一眼,这个燕儿,今日安静老实得出奇…… 来不及多想,杨峥又自作声,出得最后一题:“临渊照水,风华绝代。请以此为题,作画一幅,二位谁来执笔?” 语毕,众人目光齐刷刷过来,直接望向雷牧歌。 先前那两题过后,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秦家三少实际上就是个摆设,青衣少年也就是个下人,这三人当中雷公子才是唯一的战斗力—— 而这个绘画题目,顾名思义就是一幅工笔美人图,让大将军府的公子当众画美人,多少有些讽刺意味,就算画得精致华美,顺利过关,传出去雷府的面子也不好过。 看来,杨峥这回是绞尽脑汁,意欲扳回一城。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纨绔子弟周卓然此时也突然开了窍,与几名少年略一推搡,手臂一挥,那刚研磨好的墨汁正好倾在铺开的白纸上,正中一大团浓墨,更衬出纸张如雪。 “哎哟!” 周卓然盯着那团墨黑,捂住嘴,故作惊恐:“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这丫的,找死! 秦惊羽腾的站起,却被雷牧歌轻轻按住:“没事,换张纸就好。” “我方才的题目要求还没说完——”杨峥看两人一眼,语气淡然,风云暗藏,“雷公子,就请在这滴墨的纸上做画吧。”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鬼灵精怪 杨峥一言既出,秦惊羽更是怒火中烧。 那张大白纸的正中,又浓又黑,乌糟一团,还能画什么美人图,摆明了是要让他们当场出丑。 不过,弃权认输对她秦惊羽来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偏过头去看雷牧歌,只见他也是剑眉紧蹙,不禁低声道:“我们三局胜了两局,也是不错了,至于那幅画嘛,将就下,随便画个乌鸦上去交差了事。” 至于己方要出的三个题目,她早已胸有成竹,保证让那杨峥气得吐血。 呵呵,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乌鸦?” 雷牧歌低喃一声,突然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好羽儿,我知道要怎么画了。” 身后的青衣少年垂下头,人所不见的黑眸里已是怒焰冲天,秦惊羽浑然不觉,只怔怔看着雷牧歌去到那边书案前端直坐下,凝神片刻,即是提起笔来,在墨团处细细勾勒。 咦,他在画什么? 不仅是她,屋中所有的人都屏住了一口气,看着他在纸上不住描画,雏形慢慢展现出来。竟是一只墨色凰鸟! 凰落江畔,展翅欲翔,那一瞬,似是见得水中倒影,起了揽镜顾盼之意,刹那间,舒展艳羽,光照天地。 雷牧歌噙着一丝微笑,将各色颜料放入砚台中调合,然后开始着色。 虽是墨色,羽毛却不是单一的黑,而是一种油亮泛光的墨黑与碧绿夹杂着一起,似墨非墨,似绿非绿,反而显出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华美来。 云行高天,波光潋滟,水中的倒影随风荡漾,碎金点点,美不胜收。 画作空白处,龙飞凤舞,大字跃然纸上:帝凰。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写完最后一笔,雷牧歌长长吁一口气,把笔随手一扔,抬眼看着秦惊羽,笑意入眼,灿若星辰。 “你信不信,这是我有生之年画得最好的一幅。” “信……” 这家伙灵感爆发啦,她不过是提示了个乌鸦,他居然能想到凤凰,还画得这么美! “不算不算,杨兄明明出题是让画美人,你……” 周卓然后面的话,被杨峥沉声打断:“雷公子独具匠心,画技出众,杨某心服口服。” 凰鸟贵为神灵,堪称绝代风华,比起一幅美人图,自然是高雅得多了,也只有周卓然那样的草包,才会说偏题。 对于杨峥而言,长这么大,极少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偏偏秦惊羽就是得理不饶人。 “杨公子,别着急告饶,我们还有三个题目呢……” “你——”杨峥瞪她一眼,看着那幅没有半点瑕疵的帝凰图,叹气不语。 主席上,胡老板点头道:“既然雷公子已经答题完毕,就请向周少爷一方出题吧。” “好!”秦惊羽高叫一声,挺身而出,“这一回合我来出题,各位可听仔细了。” 众人吃了一惊,让这稚龄少年出题,那不是摆明了要打个平手,握手言和? 雷牧歌亦好笑看她:“你终于要出马了?”很期待,这个小鬼灵精,会出些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让对方铩羽而归。 秦惊羽抿唇一笑,正经道:“周少,我的题目很简单,分别是认字、评画和读诗。” 周卓然一听乐了,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也出不了什么高深题目,这回杨兄就歇一下,让我来!” 秦惊羽取了纸笔来,笑嘻嘻道:“我写一个字你认,你要是念错的话,就算输了。” 周卓然不知是计,心道就算对方写个自己不识的生僻字,身后那么多人,还有杨峥这位大才子,总有一人认识吧,于是一口答应:“没问题。” 此话正中下怀,秦惊羽暗自偷笑,刚一提笔,忽然愣住了。 这个字,燕儿还没教过。 “呵呵,我的字迹天下无双,怕把你吓到了,我让我家僮儿来写。” 不用她唤,燕儿已经大步过来,秦惊羽附耳过去,嘀咕一句。 燕儿点点头,在纸上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写了个字,写完即是退至她身后。 “字写好了,周少,请吧。” “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字?”周卓然一把扯过去,定睛一看,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个字,我老早就认得了!” 秦惊羽哇的一声,娇笑道:“周少好厉害,快告诉我,这个字到底念什么啊?” “你听好了,这个字念……念……”周卓然瞪着那白纸黑字,呐呐无声,半天合不上嘴。 “怎么?” 杨峥见得情形不对,凑近过来,一看那字,也是愣住了。 但见纸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错”字。 念与不念,都是错…… 杨峥瞅着那字,无奈叹气:“这道题目我们输了,秦少,请出下一题吧。” 天京第一才子认输,全场一片哗然,有几名好事者将那纸页抢过去一看,怔愣半晌,皆是摇头,纸页一直传到主席上,胡老板好奇一看,与那账房先生相视而笑。 这位秦家三少,真够鬼的! 秦惊羽轻咳两声,又道:“这第二个题目嘛,我最近得了两幅传世佳作,请各位评点一二,思想独到者为胜。” 说罢勾下手指,刚才趁着众人传阅纸页的时候,已经叫燕儿做了一番准备,此时正好奉上。 周卓然一看,率先叫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姓秦的,你耍我们?” 桌上,两幅所谓画作,一幅点墨不染,一片空白;一幅则是满篇漆黑,再无他色。 秦惊羽眨巴着一双大眼,甚是无辜:“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佳作吗?” 周卓然不知这少年搞什么鬼,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求助的眼光投向杨峥。 杨峥皱眉看着那画作,半晌也没看出玄机来,只得拱手道:“杨某愚钝,或许用水浸火烤之法,能显出影像来?” “非也,非也。” 见众人一副全神贯注冥思苦想的神情,秦惊羽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朝雷牧歌扯下唇角,低声道:“等下配合我。” 雷牧歌先前将她与燕儿的一整套名画制作过程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忍住笑意,微微点头。 又等了半柱香时辰,秦惊羽逐渐不耐:“杨公子,可以作答了吗?” 杨峥惭愧摇头:“杨某不才,愿听秦少高见。” “唉,这样布景绝妙色彩准确意韵非凡的名画,怎么就没人看明白呢?”秦惊羽长声一叹,大摇其头,指着其中那幅空白页,惋惜与遗憾全写在小脸上,“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幅雪天白马图,实在美得冒泡吗?”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再下战书 雪天白马图? 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雷公子,你不是还为这画题了词吗?念出来听听啊!” 雷牧歌大致明白过来,被她手肘轻撞,微顿一下,即是朗声吟出:“瑞雪罩莽原,白马啸西风。” 呃,勉强过关! 秦惊羽嘻嘻笑着,手指点向另一幅画作:“至于这一幅,叫做黑夜乌鸦图……” 雷牧歌已经是彻底领悟,不等她说完,直接吟道:“夜深人未静,乌啼不成眠。” 好小子,一点就通,还懂得举一反三! “杨公子,你怎么脸红了啊,是不是太喜欢了?没事,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我这两幅绝世名画,等下忍痛割爱送你一幅,可好?” 秦惊羽暗自好笑,故意忽视杨峥那红白不定的面色,不过,估计他此刻连撞墙后再跳楼的心都有了。 周卓然饶是不济,也看出是自己一方再输一场,不由恨声道:“杨兄不必难过,还有一个题目,看这臭小子还要耍什么花招!” 杨峥轻轻点头, 朕本红妆第6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着,主席位上传来胡老板醇厚的嗓音:“秦少,请出最后一题罢。”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秦惊羽,想着这最后的压轴戏,定然是困难重重,就不知这少年会出个怎样古怪的题目。 秦惊羽嘻嘻一笑:“好了,这最后一题我也不为难你们,这里有一首诗,只要照着原样,当众念上十遍,确保个字不差,就算胜出。” 念诗? 场内又是一片讶然,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面对众人的疑惑,秦惊羽并不在意,把雷牧歌扯过来,又是耳语又是比划,说得雷牧歌不住点头,取了纸笔一阵疾书,待得墨渍干透,递给杨峥。 杨峥迅速浏览了一遍,感觉无妨,小心翼翼念出标题:“卧春。” 想着那少年诡异的笑容,心中一个咯噔,越念越慢:“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渐渐地,眉头拢到一起,隐约觉得不对。 “杨兄,这些字我都认得,让我来念!” 周卓然见他迟疑闭口,急得扯过纸张来,大声念道:“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岸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达春绿。” 念完,甚是得意,冲秦惊羽笑道:“这诗是你做的吧,说实话,真是不咋地!” 秦惊羽一脸正经,抱拳道:“这是我专门为周少写的,写得不好,多多包涵。那个,还有九遍,周三继续念吧。” “莫说是九遍,就是再念九十遍,我都不会念错字的。”周卓然说罢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又开始念,“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念到第三遍,秦惊羽已经是忍受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捧着肚子笑得不可开交:“我的妈呀!” 雷牧歌伸手去拉她,自己也是忍俊不已,拼命咬唇。 一旁观战的人群里,也有人听出端倪,即便捂住嘴巴,笑声还是低低溢出。 秦惊羽一边笑,一边鼓掌:“念得好,念得真好!” 周卓然听得飘飘然,语句拖长,声音愈发响亮:“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达春绿!” 正念得起劲,手臂被人紧紧按住,转头一看,却是已经反应过来的杨峥。 “别念了,周少,我们认输吧。” 周卓然大为不解:“我念得好好的,他们还鼓掌呢,为什么认输?” 杨峥指着他手中的纸张,低低说了几句,就见周卓然满脸涨红,抢过那首诗,一把揉碎,指着秦惊羽道:“小子,你敢阴我?!” 秦惊羽坐正身体,冷笑:“愿比服输,这是规矩。我们连胜三局,你连败三局,没啥说的,请吧,从现在起,这梦羽轩,便是我秦三少的了!” “你!” 周卓然低吼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雷牧歌身影一闪,挡在秦惊羽面前,微微一笑:“想打架吗?我最近手痒着呢,你们并肩子上吧!” 跟大将军府的公子打架,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 杨峥适时将他拉住:“周少,我们输了,走吧。” 周卓然面色泛白,被众少年搀扶着,灰溜溜朝外走。 没走两步,忽然大力甩开旁人,冲回秦惊羽面前:“姓秦的,这次虽然我输了,但你有人帮忙,赢得也不漂亮!” 秦惊羽就是个厚脸皮,笑得十分无耻:“我已经是绝世美男,不用再漂亮了。” 周卓然怒声道:“你敢不敢单枪匹马,跟我再比一场?” 秦惊羽挑眉笑道:“你拿什么下注?” 周卓然仰起头:“金银珠宝,随便你选。” “我家里虽然不缺钱,不过,钱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秦惊羽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一百两黄金,如何?” “一百两黄……黄金?” 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气,周卓然也是嘴角抽搐,迟疑不决。 看这样子,一百两黄金,在这个朝代来说,算是笔巨资了。 秦惊羽冷笑,这周卓然要是开口答应,她立马回宫向那皇帝老子告状,说御史大夫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路不明。 周卓然胸口起伏,半晌才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秦惊羽脸上笑容刚起,就听得雷牧歌凑过来低语道:“他母亲家是天京城里有名的大户,开了好几家钱庄的,比我雷府有钱多了……” 原来如此,不仅有势,而且还有财,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也不奇怪。 不过,自己家里更有势有财,理应比他更加纨绔才是。 想到这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家三少一拍桌子,口出狂言:“那好,五日之后,就在此地,我们再比试一回,题目你出!” 周卓然忽然笑了,如释重负:“哈哈哈,小子,我就怕你不答应!告诉你,本少爷赢定了!” 秦惊羽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摸着下巴,好笑道:“说吧,你要跟我比什么?” “我们比——”周卓然拔高声音,意在让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吃——喝——嫖——赌!”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临阵磨枪 周卓然一说完,就放声大笑,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厢房。 跟他比吃喝嫖赌,这小子死定了! “哈哈哈……” 不想,一阵更为狂妄的笑声,从秦惊羽口中发出来。 “你……” 周卓然止住笑声,惊愕莫名,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过来,细嫩的小手搭上自己的肩头。 “吃喝嫖赌?周少你确定要比这个?” “是,你方才已经答应了,在场都是见证,你可不能反悔!” “我反悔?我为什么要反悔?”秦惊羽眸光忽闪,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说周少,你属蛔虫的吧,怎么就知道本少爷也是好这一口?” 周卓然闻言一怔,见眼前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只当他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牛皮吹得老高,也不甚在意:“说话算数,五日后还在这闻香楼,我们再比!我要是再输给你,我就不姓周!” “好,这回由胡老板在这吃喝嫖赌的范围内,当场出题,我跟你比真功夫!”秦惊羽答应得爽快,微顿了下,转向主席上的胡老板,“胡老板,你到时候还在天京城吧?” 胡老板哈哈大笑:“胡某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试,真真是大开眼界,多留几日又有何妨?秦少,周少,我们届时再在此处相会!” “小子,不见不散!” 周卓然自觉胜券在手,心情大好,呼朋引伴找酒喝去。 秦惊羽笑道:“回见回见,慢走不送!”看不出,这个周家三少,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刚刚才当众做了一回大蠢驴,这会又活蹦乱跳玩耍开了。 与一干人等拱手道别,秦惊羽回到座位,摸了摸被茶水点心撑得溜圆的肚子,对着雷牧歌讨好的笑:“你难得请我吃顿饭,却被这蠢驴给搅和了,不如午饭改为晚饭,你晚上请我好好吃一顿?” 雷牧歌手掌过来,按住她的后脑,轻柔摩挲:“就知道吃,说说,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到底对下一场比试有几成把握?” 秦惊羽享受着他满含宠溺的动作,满足得只想闭眼:“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雷牧歌错愕一笑:“当然是真话。” 秦惊羽格格笑道:“其实,我半分把握都没有。” “什么?”雷牧歌手指停住,皱眉看她,“那你还答应他?” “管他呢,先答应了再说,总不能让那么多人小瞧我秦家三少——”秦惊羽说着,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按照大夏王朝的律法,若是有人聚众斗殴生事,官府会怎么做?” 雷牧歌虽然不解,仍是如实作答:“先将人犯押解回衙门,再仔细调查审问,处以刑罚。” “这就对了!” 秦惊羽一拍大腿,腾的站起:“到时候我若是斗不过他,你就悄悄去检举揭发,就以这个理由……” 等到官兵大队开来,将酒楼团团围住,谁还会管他胜负输赢,自然作鸟兽散,逃之夭夭,她也好趁乱溜走,不了了之。 不过,想想也不划算,胜了可是有一百两黄金呢…… 怀揣一百两白银,想着那同等重量的黄金,不是一般的心痒痒,她的私房钱,实在不反对再多上一笔。 没有了后顾之忧,再慢慢来想取胜之法,反正还有五天时间,可以好好谋划一番—— 吃,喝,嫖,赌。 秦惊羽眯起眼,开始认真考虑这场比试的可行性。 其他都不算什么,就是那个嫖,不太好搞定,不知那胡老板会设定怎样的题目,会不会提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 “雷牧歌。” “嗯?” “问下,你进过青楼开过荤没有?” 雷牧歌正在喝茶,闻言一口喷了出去,狂咳不已:“咳,咳,那个……你问这做什么?”俊脸顿时飞起一丝红晕,连耳根都微微透出粉色。 秦惊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无暇体会,只一个劲地问:“跟我说说,这第一次滋味如何?你觉得女人胖些好还是瘦些好?你一般都用什么姿势?地方选在哪里最刺激……” 叽里呱啦问了一大通,终于看见雷牧歌近乎窘困的神情,挠着头,猛然醒悟:“不会吧,难道你还是个……处?” 秦惊羽倏然住口,咬着唇,不知当是哭是笑。 见鬼了,这个朝代的男子不是流行早婚早育吗?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通房丫头的,他怎么就是个异类! 连他都没有经验,一无所知,自己又该向谁请教去? …… 暮色苍茫。 回宫的路上,马蹄声声,叹息阵阵。 “燕儿,你说我会输吗?” “会。” 本是没精打采一问,听得他如此直截了当回答,秦惊羽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朝那少年一拳捶去:“去,当了半天的隐形人,这会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成心把我气死是不?” “燕儿不敢,燕儿愿殿下万福金安。”少年的嗓音略带涩意。 “瞧你那小样儿!”秦惊羽轻笑,鼻端嗅到少年清新淡然的气息,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一下他光洁的面颊,“说说,跟谁生气呢?可是跟我?” “燕儿没和谁生气——”声音愈发细微,嘀咕一句,似在自言自语,“雷牧歌,他会的,我都会……” 这孩子,就爱和雷牧歌较劲。 秦惊羽并不在意,继续揉弄着他的脸,慢慢出声。 “从明日起,我会非常忙碌,白天除了请安和上课之外,我还要经常光顾御膳房和御酒窖,研究吃吃喝喝的问题。” “是,殿下。” “你帮我把宫里赌术最好赢钱最多的太监宫人找来,晚上教我赌钱,要求所有的技艺倾囊相授,不准藏私。” “是,殿下。” “还有——”秦惊羽抚着额头,甚是无奈,“你再给我找几本最劲爆的春宫图,图像清晰,内容新颖,文字图解一应俱全。” 燕儿瞪大了眼:“春……春宫图?” “是的,春宫图。” 面对瞠目结舌的少年,秦惊羽咬牙切齿,狠狠发誓:“娘的,豁出去了,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要来个无师自通,所向披靡!”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决战前夕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其间,秦惊羽起早摸黑,忙得像陀螺一般,到了最后一日,直接累瘫在床,请假停课。 懒洋洋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连手指都不想抬。 “羽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惊羽睁开眼,勉力一笑:“母妃。” 穆云风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号脉之后,又说不出病症来。 “羽儿,你这几日到底在做什么?娘就没见你好好吃过一顿饭……” “母妃放心,我没事,只是天热,胃口不太好。” 日日混迹于御膳房,那些珍馐佳肴,南北菜式,经过她眼见耳听,记了个十之,每天吃吃尝尝的,腹中饱胀过余,连路都走不动,回宫哪里还吃得下饭? “没事,娘给你开个清热去火的药方,吃上几日就好——”穆云风想想又问,“对了,最近上课可有专心听讲,没受老师处罚吧?” “呃,那是当然,老师还夸我勤奋刻苦来着……” 秦惊羽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实际情况却是,她上半夜掷骰子研习赌术,下半夜跟燕儿偷进御酒窖,将所有大夏皇宫珍藏的美酒,包括那些连皇帝秦毅都舍不得喝的琼浆玉液,通通尝了个遍,一到白天就犯困,睡着睡着就被韩易拧着耳朵拖出门去,人家上课完毕,她坐地抱膝,酒还没醒。 不分昼夜,颠倒晨昏,原本光洁玉润的脸上一下子冒出好几颗痘痘,气死个人! 好在,这受苦受难的日子即将过去,明天就出宫,与周卓然一决高下。 穆云风哪知道她的心思,絮絮叨叨念了一大通爱惜身体的话,方才离开。 秦惊羽喝下琥珀端来的清火药汤,补眠一会,又生龙活虎起来,从被褥里翻出燕儿找来的春宫图,孜孜不倦,认真学习。 嫖,是这一次比试的重中之重,也是她的最大弱点…… “呃……好困……”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明华宫一片沉寂,寝殿里帷幔低垂,灯架上烛光点点,透出团团黄晕。 秦惊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瞟了一眼外间侧榻上已经梦会周公的琥珀,羡慕得不行。 “殿下,实在困了就去睡吧,明早路上再继续看。” 燕儿跪坐在书案对面,给她喝空的杯里斟满茶水。 秦惊羽端起茶杯,咕噜饮下一大口:“不行啊,明早还有明早的事情,那个掷骰子我还没练熟……” 目光落在手中的书页上,看着那各式各样交叠结合的姿态动作,双眸迷离,神智浮游—— 天底下大概没人像她这样吧,抱着本春宫图看得哈欠连天,直打瞌睡。 定了下神,又开始朝后翻页,努力聚拢焦距,去瞅那图样,听着燕儿细说文字注释,边看边啧啧称奇。 “老牛推车?” “信口吹箫?” “夹竹鲜桃?” 用词倒是新鲜,但是平面的图画,远不如立体影像的直观,真后悔,前世一心打工赚钱,都没好好看几部a片! 秦惊羽心里懊悔,却又无可奈何,眼角余光瞥见燕儿悄然退后的动作,想也不想就是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衣袖扯住:“今晚不准走!” 原本就安静的室内,此时更是静默得诡异,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燕儿眸光流动,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殿下,我不走,但是茶壶空了……” “呃,去吧去吧。” 自己对他也太依赖了些,秦惊羽自嘲笑笑,松开手指,低头继续奋战。 ||乳|燕学飞,上树偷梨,单刀直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等燕儿捧着茶壶,端着点心进屋,秦惊羽已经是单手支颐,星眸微张,另一只手在图上指指点点。 “燕儿你看,这个姿势好奇怪,不会把腰拧断吗?这春宫图到底是写实还是写意啊?噢……”倦意袭来,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燕儿闷笑两声,咬唇道:“殿下忙碌一天,定是累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我不困。”秦惊羽迷糊摇头,身体却比神智更为诚实,顺势歪倒,由他扶着自己朝里间的床榻走去,脑袋一挨上枕头,睡虫扑面而来。 迷糊中感觉他给自己脱掉鞋袜,除去外衣,仔细掖好被角,似乎是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就连裹胸的布带都扯了个干净。 这感觉,有点怪…… 秦惊羽迷迷蒙蒙地想,不过,他是太监啊,不算是真的男人,就当是琥珀在做好了。 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凝望着那美好的睡颜,燕儿轻轻抽去她手中捏着的图册,唇角扯动,低笑出声。 “这些姿势我也觉得奇怪,要不我们以后好好实践一番?” 看了眼书页上女子未着寸缕的浑圆峰峦,脑中勾勒出另一处浅浅的起伏,又不禁摇头轻叹:“不过,我似乎还要等上好几年……”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死去活来 春风吹,战鼓擂,试看天下谁怕谁。 天京城大名鼎鼎的周家三少,与名不见经传的秦家三少相约在闻香楼,比试吃喝嫖赌,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彩赛事,自然是吸引了大批慕名而来的观众,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纨绔子弟来了个十之,梦羽轩偌大的房间满满当当,座无虚席。 圆桌撤去,书案换上,两班人马对面而坐。 因为言明是单打独斗,除参赛选手之外,其余人等都坐到了相隔三尺之外的观众席位,众目睽睽之下,呐喊助威没问题,若是要帮忙援助什么的,那是根本不可能。 这一回胡老板仍是带了他两名手下前来,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也少了寒暄问候,一坐上主席位,就宣布比试开始。 “胡某愚钝,回去思想数日,总算有了这几个比试题目——”胡老板自得一笑,缓缓道,“食为八政之首,今日第一战,便是关于吃的比试……” 话声未落,周卓然一拍案几,叫出声来:“哈哈,这吃,可是我的拿手好戏!不是本少爷吹牛,这些年来,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哪一家我没吃过?” 秦惊羽轻敲桌面,低笑:“我二表姨家是收泔水的,她家养的猪也是吃遍了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膘肥肉厚,过几日就准备杀了。” “你……” 耍嘴皮子,周卓然哪里是她对手,悻悻然坐直身体,叫道:“胡老板,时间不早了,快说题目吧。” “是,是,”胡老板忍住笑,径直道,“两位系出名门,吃过的美味佳肴想必多不胜数,今日第一道题目便是——” 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得他清晰说道:“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今日就请两位分别说出一道菜式,由闻香楼诸位大厨操作,其中最为新颖特别,又能让寻常百姓家都吃得起的菜式为胜。” 出题完毕,莫说是周卓然,就连秦惊羽都是有些傻眼。 妈的,这几日功课白做了! 别说御膳房,就连这闻香楼的招牌菜品,都不是天京老百姓吃得起的,既要特别又要普通,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过,她想不出,那位含着金勺子长大的周少更想不出,不急不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胡老板抿了口茶,笑眯眯看着下面一脸犯难的少年:“周少,秦少,两位谁先答?” 见周卓然不动,秦惊羽举手询问:“胡老板,要是我与周少想到同一道菜式,胜负如何裁定?” 胡老板笑道:“当然是先答者为胜。” “哦,那我……” “我先答!”被她这么一激,周卓然率先站起。 秦惊羽抱拳道:“请。”为自己争取到些许时间,啃着指甲,继续思考。 对了,叫花鸡…… “叫花鸡!”秦惊羽前一秒刚想到的菜式,即被周卓然急中生智,大声说了出来。 答案一出,全场喝彩,连胡老板都是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这叫花鸡,源自叫花子沿途讨饭,将偶然得来的鸡,将鸡杀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即可食用。 这本是道难登大雅之堂的菜品,不过对于达官贵人而言,又觉得新鲜,的确符合胡老板所出之题意。 酒楼掌柜不敢怠慢,当即安排厨子去楼下制作,胡老板笑了笑,又转向秦惊羽:“周少所言此菜甚佳,不知秦少……” 秦惊羽秀眉微蹙,大夏境内河流众多,水产丰富,要说比鸡便宜的,首选是鱼。 勉强想到一个生鱼片,正要作答,忽然脑中亮光闪过,脱口而出:“红烧鱼。” “红烧鱼?” 周卓然闻言大笑,指着她道:“这红烧鱼有什么特别的,你就认输吧!” 秦惊羽眨眨眼,一本正经:“我少说了个字,我这是红烧活鱼。” 胡老板听得愕然,呵呵笑道:“红烧鱼谁家不是用活鱼来做啊,死鱼做出来味道就大变了。” “我的意思是,这鱼下油锅端上桌,还是活蹦乱跳的——”秦惊羽瞥了周卓然一眼,不慌不忙道,“周少,你那是叫花死鸡,我这是红烧活鱼,谁输谁赢,明摆着的。” “下了锅的鱼还能是活的,你骗谁啊?” 对于周卓然的嗤笑,秦惊羽丝毫不理,让酒楼掌柜叫来一名厨子,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厨子张大了嘴,眉开眼笑,急急而去。 半个时辰过去,两道菜式被厨子一前一后端到主席桌上,稍有不同的是,秦惊羽的那道红烧活鱼,罩了个盖子,遮得严严实实。 果然是名震天京的酒楼,剥去荷叶,叫花鸡香气扑鼻,勾人食欲。 “不错,叫花鸡货真价实。”胡老板略一浏览,即是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道菜:“秦少,你这是……” “鱼是活的,自然要盖住,不然跳出来就麻烦了。” 秦惊羽不动声色,看向之前沟通过的那名厨子,后者轻轻点头,迅速揭开盖子。 “呀——”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齐齐瞪视桌上,但见一条大大的鲤鱼躺在盘中,色泽金黄,香味浓郁,还时不时扑腾翻跳。 周卓然跳起来,指着那鱼叫道:“不算不算,这鱼没熟,根本不能吃!” 秦惊羽笑道:“你问这位掌勺师傅,到底熟没熟。” 厨子重重点头:“我亲自刮鳞去鳃掏肚肠,鱼背上还有斜剞的刀路,下油锅先煎后焖,岂有不熟之理?不信的话,一尝便知。” 众人一见那鱼在盘子里蹦来跳去,又惊又惧,生怕是鲤鱼成精,哪里还敢去吃。 “我来尝尝。” 胡老板接过掌柜递上来的竹筷,大着胆子伸过去,趁那鱼不动之时,轻轻剥下一小块鱼肉,喂进嘴里。 “外酥里嫩,味道不错……” 看了看静止不动的叫花鸡,再看看扑腾难休的红烧鱼,胜负可想而知。 “第一回合,秦少胜出。” 趁着中场喝茶歇息,雷牧歌挤到那闭眼假寐的少年身边,好笑问道:“说说,你使了什么法子,让那鲤鱼活过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 秦惊羽压低声音,嘻嘻笑道,“我让厨子在进门之前,往鱼嘴里塞了一条活泥鳅……”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见好就收 第二回合,比喝。 十六坛陈年美酒,整整齐齐摆放于厢房正中,酒坛上有的写着清溪状元红,有的写着极品梨花白,有的写着月下青梅……秦惊羽目光掠过,但见每一坛的酒名都不尽相同。 胡老板递个眼神过去,那位铁塔一般的保镖先生大步上前,随意捧起一坛,拍去泥封,霎时酒香扑鼻。 “为了这一场比试,胡某可是将宅子里的珍藏都取出了,如今大夏最负盛名的佳酿,便尽在此处。两位,得罪了。” 话声刚落,秦惊羽就觉耳后风声袭来,黑色布带瞬间罩上双眼。 想到周卓然也是同样的待遇,心头倒也不慌,听得胡老板续道:“两位面前各有八只酒杯,等下会当众开坛倒酒,以示公允,说对所尝美酒名称者为胜。两位可有异议?” “没有。” 秦惊羽答得飞快,这吃喝嫖赌四项内容,要一样一样比划完毕,都不知猴年马月去了,难得出宫一趟,她可不想回去就被禁足。 所以,速战速决,方为正道。 “那好,开封斟酒吧。” 胡老板一声令下,秦惊羽就听得酒水滴答入杯,当下也不闲着,摸到面前的酒杯,浅尝一口,立时答道:“香雪竹叶青。” 那边周卓然慢慢腾腾,也答出酒名:“琥珀酒。” 秦惊羽再次端杯轻抿,脱口而出:“葡萄春。” 周卓然也不甘示弱:“兰陵香。” “高粱醇。” “百草集。” “桑落液。” “美人醉。” …… 两人你来我往,旗鼓相当,转眼两张桌上都只剩一只空杯。 明白成败在此一举,屋中众人屏息噤声,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金……金丝酿。”周卓然略带犹豫,报出答案。 之后,屋中一片静寂,良久无言。 秦惊羽没有像方才那样直接作答,而是眉宇微蹙,低头又抿了第二口。 奇怪了,根据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十六坛酒,双方已经尝出十五种,若是周卓然全部答对的话,剩下的一坛,应该是清风玉露。 可是这味道,尝起来倒像是清风玉露,但又不完全是,总觉得跟在皇宫里喝到的那个味有点差别,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秦少?” 胡老板的声音响起,微微带笑:“秦少,时间到了,请作答吧。” 秦惊羽舔了舔唇角,忽然笑出声来:“胡老板,你使诈。” 全场哗然,胡老板与那账房先生对视一眼,惊诧道:“秦少何出此言?” 秦惊羽扯下蒙眼的布带,双眸晶亮,不紧不慢道:“这清风玉露,胡老板掺了多少水?呵呵,商人重利,果然不假!” 胡老板鼓掌大笑:“胡某不过是在最后两坛酒里各加了半钱清水而已,秦少实在厉害!” 周卓然脸上红白不定,气得砰的一声,一拳捶在桌上。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气,这一坛酒足有二十斤,加入一丁点水,便如泥牛沉海,根本不值一提,这秦家三少小小年纪,居然能尝出来,如此技艺,真是不可思议。 难不成,他在娘胎里就开始泡酒坛了? 场内场外掌声如雷,这又胜一局,秦惊羽心情大好,索性弃了报官抓贼的想法,打定主意,乘胜追击,比试到底。 反正,就算接下来两场全输,也是打个平手,对自己而言,没有丝毫损失。 待得酒坛杯盏撤走,场地重新布置完毕,胡老板坐回主席位,衣袖一挥,左手掌心三只骰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右手则是托着一只暗青色的竹盅。 周卓然一见那骰盅,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兴奋得不行,直接伸手去抓。 不料,胡老板却是摇头道:“这一局,胡某来摇,两位猜大小,三把定输赢。” 说完,抓起骰盅,骰子随意往里一丢,再飞速一罩,上下晃动,一阵猛摇,过后,轰然一声拍在桌上。 “秦少,周少,请!” 在场众人都看傻了眼,没想到这位胡老板还是个中高手,绝对行家,这架势,这气度,这手法,都不是一般人拿得出来的,就听得叮叮咚咚的脆响,根本没法分辨其中点数来。 秦惊羽耳朵微颤,睁开眼道:“大。” 周卓然迟疑了下,也道:“大。” 秦惊羽瞥他一眼,咧嘴笑道:“我是蒙的,你确定你听出是大?” 自己靠着那超常的听力,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把不同点数的骰子摇晃滚动的声响勉强辨别清楚,这一次胡老板摇出的应该是四五六点,大。 她熬夜苦练,方才有此成就,这家伙要想剽窃胜利果实,可没怎么容易! 周卓然连连战败,锐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被她奚落也不改答案,不迭点头:“是大,没错。” 跟屁虫! 秦惊羽暗骂一句,就见胡老板手掌一掀,骰盅揭开,笑眯眯道:“四五六点,大!” 一声过后,噼里啪啦又摇,骰盅刚一落地,秦惊羽便是抱拳道:“周少请。” 周卓然张了张嘴,摇头晃脑道:“我还要想下,秦少先说吧。” “这回是小。” 秦惊羽话声刚落,周卓然随即跟上:“对,是小。” 胡老板笑了笑,再次揭开:“一二三点,小!” 不错不错,天底下脸皮最厚之人,她秦惊羽认下第一,这周卓然可以位居第二。 对手实力如此不济,实在兴致阑珊,心里只盼着早早结束,及时进入最后环节—— 那关于嫖的比试,才是万众瞩目,乃自己在这天京城造就纨绔,扬名立万的关键。 “两位,听仔细了!”随着胡老板一声提示,骰子继续在竹盅里翻转摇滚,半晌,一把扣在桌上。 秦惊羽骤然一惊,身体瞬间坐直,没听错吧,除了猛烈的撞击声,她居然听不出任何点数! 难道,这位胡老板还是个武林高手,竟能运用内力将竹盅里的骰子摇成一堆粉末? 胡老板看着那浑身绷紧的少年,笑问:“秦少,如何?” 秦惊羽正要回答,倏地感觉到背后一道警示的目光,心中一动,讪讪笑道:“好像……还是小。” 无赖,可以随意卖弄;异能,却不敢过分公开……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大事不好 秦惊羽说完这一声,摇了摇头,又立时改口:“不不不,应该是大,是大!” 周卓然被她这一搅和,犹豫半晌,还是答了声:“小。”他选择相信那少年的第一感觉。 四周寂静无声,在众人迫切的目光下,胡老板微微一笑,揭开盅盖,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大小通吃。” 竹盅里,哪里还有骰子的影子,一切如她所想,只余一堆白色粉粒。 沉默之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叹喝彩声。 “此局两位握手言和,请稍事休息,准备下一轮比试。” “好说好说。” 秦惊羽揉了揉眼,嘴巴半天都合不上,脸上故作怔愣状,心中却思绪潮涌。 一个普通商贾,居然有此高深武功,这位胡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 端着燕儿适时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正想得出神,衣袖突然被人拉住。 尚未转头,就听得雷牧歌低低道:“你假装不舒服,下一轮不比了,我送你回宫。” 秦惊羽疑惑看他,低声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雷牧歌蹙眉:“此人气息沉稳,深藏不露,只怕是另有身份……” 话声未落,主席位上又传来胡老板爽朗的笑声:“呵呵,最后一场比试,要请诸位移步去往百花阁,胡某在那里已经安排好了!” 百花阁?那不是天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吗? 秦惊羽登时来了兴趣,朝雷牧歌压低声音道:“先过去看看再说。” “哎,等下,三……公子!” 雷牧歌见她跟着人流大步往外走,急得伸手去抓,手臂还没近身,一道瘦削的身影不偏不倚靠近过来,刚好挡住去势。 “主子,当心台阶。” 秦惊羽被燕儿轻扶一下,笑着转头回来,忽又想到他的身份,尴尬挠头:“好燕儿,那个,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燕儿点头表示理解,眸子依旧清润透亮:“燕儿明白的。” 步出闻香楼,大门口数辆豪华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如此大手笔,又让众人讶然一番。 秦惊羽仍是坐了自己的马车,一上去就是掀开车窗布帘,悄然注视外间的动静。 “待会到了百花阁,不要乱吃东西乱喝水,看看就走,我会护送你离开。” “可是,那一百两黄金……” “整个大夏都是你们秦家的,还这么贪财干嘛?”雷牧歌笑骂一句,想了想,又慎重叮咛:“之前都赢了那么多局,输一场也没什么,安全第一,知道吗?” 秦惊羽叹息一声,无奈放下布帘,轻叹一声:“我实在很佩服大皇姐,忍受能力超强。” 雷牧歌不解轻笑:“什么意思?” “因为你真是很鸡婆。” “鸡婆?” 雷牧歌还在思索这个鸡婆的含义,马车停步,百花阁已经到了。 披红挂绿,脂粉飘香,肥硕的老鸨挥动粉色手绢,热情相迎,身后则是站满了花枝招展环肥燕瘦的姑娘们。 以往电影电视里得见的妓院,这回却是第一次真实面对,秦惊羽兴奋得两条腿都在打颤,随着众人大步踏进门去。 看样子,周卓然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无数娇媚声音围绕过来。 “周公子,你好久没来看卿卿了,人家怪想你的!” “三少,这回来了,可别急着走了,翠儿刚学了一支小曲,等下唱给你听!” 周卓然左拥右抱,眉开眼笑:“本少爷今日是来比试的,你们别添乱,都在房里等着,比完之后我一个一个去找你们。” 而另一头,体态富贵的胡老板作为金主,也被姑娘们团团围住,好在他那位保镖先生身如铁塔,长臂一挥,就将一群莺莺燕燕尽数扫落。 秦惊羽看得好生羡慕,自己身边若是也有个这样的巨无霸护航,那才真叫威风。 “这位公子长得好俊,是第一次来么?” “呃,是……” 飘飘然转过头来,却发现人家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笑容灿烂的将军公子。 一双指甲上涂满了鲜红蔻丹的玉手,旁若无人地探向雷牧歌的宽肩,柔弱的身子顺势靠了上去,春情四溢:“让妩儿来服侍你,好不好?” “不好。” 雷牧歌还没出声,就见秦惊羽指着他自己,对那女子嘻嘻笑道:“对不起啦,这是我大姐夫,今日只是来纯参观的,不当恩客。”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似心有不甘,但又不能得罪客人,紧盯着雷牧歌英俊的五官,慢慢放开手去。 “妩儿姐姐是吧,我大姐夫不行,还有我呢,我等下就去找你好不?” 秦惊羽对那女子斜视着一笑,附加一个飞吻过去,俨然就是小色狼放电的手段。 女子被她言语动作给逗乐了,抚着胸口,格格娇笑:“行啊,等你再长大一点,姐姐给你开荤!” 秦惊羽打蛇随棍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好啊,姐姐在牡丹亭等你,你可要来哦,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要来要来……” 还想再说,那边人群已经被带进了走廊尽头的厢房,于是叫道:“妩儿姐姐,我比试去了,等会见!” 没走两步,就被雷牧歌扯住手臂,在她额上轻敲一记。 “你这小子,撒谎也不脸红的!说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大姐夫了?” 秦惊羽揉着额头,嘟嘴道:“很快就是了的嘛。” 雷牧歌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不会娶你大姐的。” 秦惊羽睁大了眼:“我大姐有什么不好?” 雷牧歌不答,拉着她就朝另一头走去:“你也看够了,趁现在没人注意,快跟我走吧。” 临阵脱逃,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秦惊羽郁闷地想,被他大手拽着,不得不迈动脚步朝前走。 眼见就要走到大门口,心头一个咯噔,猛然停步。 “燕儿,好像已经进去了……” “燕儿?”雷牧歌皱眉,“你担心什么,他又不是傻子,你一走,他自然会跟着出来的。” “说的也是,不过——” 这青楼里过往之人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燕儿长那么水灵,又那般羸弱,万一遇到个变态,怎么办? “你先出门,我回去找他!” “我也去!” 拉扯之际,不远处有人高唤,大步而来:“秦少,就等你了!”是胡老板,身后还跟着那位保镖大哥。 “来了!” 目标已经暴露,秦惊羽轻推雷牧歌:“这样吧,你去茅厕附近等我,我回去找到燕儿,到时候再来个尿遁。” 也不等他回复意见,转身迎向来人:“房间里人多,我出来透透气,比试要开始了么……” 还算宽敞的偏厅里,薄纱环绕,翠竹叶茂,装点得绚丽雅致,壁上缀满精巧的灯笼,散发着红艳魅人的光芒。 众人围着八仙桌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秦惊羽目光轻扫,暗叫不好,燕儿竟不在其中! 记忆中他一直是跟在身边的,后来自己和雷牧歌说话,一时没注意,难道就是那个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 “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最后一场比试,比的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胡老板呵呵一笑,道,“隔壁两间雅室,每间各有七 01 朕本红妆第7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间各有七名娇滴滴的大美人,等下两位吃饱喝足,分别进屋,今晚良宵一度,能让所有美人赞不绝口者,即为胜出。” 说罢,瞅了那面色略显烦躁的美少年一眼,笑道:“当然,就年龄经验而言,秦少比较吃亏……” 秦惊羽咬唇苦笑。 岂止是比较吃亏,她根本就吃不了!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捕蝉雀后 该死的胡老板,硬是把她推进门来! 秦惊羽一边咒骂,一边打量屋内的情形,眼珠子都定住不动了。 青纱帐,芙蓉被,雪肤花容,满屋熏香。 七位千娇百媚的美人齐聚一室,年纪大的已过三十,徐娘半老,风韵不减,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魂;年幼的大概十四五岁,酥胸微隆,腰肢纤细,小脸嫩得几乎都掐出水来。 老天,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这年龄体态相差甚远的美人赞不绝口,尽数满意? 面对门口瞠目结舌的俊美少年,众美人眼睛一亮,七嘴八舌出声相唤。 “秦少,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是不是被我们吓到了,哈哈!” “哟,看这眉眼,这身段,没生为女子,真是可惜了!” “这屋里有些闷热是吧,来,姐姐帮你把外衫脱掉……” “呃,我很凉快,一点不热的!” 秦惊羽看着那一只只玉手横伸过来,左躲右闪,步步后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青楼女子阅人无数,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必定露馅! “那个,大家不要急,我刚才酒喝多了,先出去解决下,很快就回来……” 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人轻轻拉住。 美人温言软语,浅笑盈盈:“秦少不用出去,我们这百花阁的雅室,都是带有更衣间的,屏风后面便是。” 说着,不等她出口反驳,几人一起围拢上来,挡住去路。 “秦少,我们来服侍你吧。” “不用不用,你们在榻上等着我,我马上就出来。” 尿遁不成,秦惊羽哀叹一声,只好躲进了更衣间,还从里面闩上了房门。 顾不得参观这顶级青楼的更衣间,找了块干净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抱头苦思。 燕儿不知去了哪里,雷牧歌又傻傻等在那公用茅厕附近,而自己却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外面是一群如狼似虎的饥渴女子,如何脱身? 面颊生出几分燥热,腹中也是热意涌动,想必是方才比试所尝的美酒后劲上来,挡都挡不住。 “小孩,这么小就逛青楼了?” 陌生的男子声音从头顶飘了过来,秦惊羽惊得跳起:“谁?” “我叫程十三……” 墙壁高处一方小窗,一张极为俊俏的脸庞正从那狭窄的窗口探进来,目光对上她的,桃花眼立时弯起,粲然一笑:“我在江湖上还有一个绰号,叫做玉面狐狸。” 玉面狐狸,近些年来让官府衙门大为头痛,让天下男子自叹不如,让世间女子又恨又念的当红采花大盗? “你……真的是玉面狐狸?”秦惊羽虽然长在深宫人不识,但是这一阵研究春宫图,好歹也听说这名号,如雷贯耳,铭记在心! 程十三低笑,也不见有何动作,便是穿窗而入,飘然落在她面前。 “你听说过我?” “听说过,听说过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流倜傥,名不虚传……” 一大通赞美之词过后,即是按下雀跃的心思,小心试探道:“程大侠,今日怎么大驾光临百花阁?” 程十三笑答:“我听说百花阁最近美人进了不少,所以过来看看,顺便采撷几朵。” “极好极好!” 秦惊羽心花怒放,凑过去低声道:“程大侠,我们商量个事,行不?” 程十三好笑看着她:“什么事?” 秦惊羽瞅瞅隔壁,不住比划:“说来话长,我这房里有七名活鲜鲜的大美人,都是我那帮兄弟朋友诚心诚意给我准备的,不过我今日不在状态,实在吃不消,又不想让人笑话说我那个不行……” 程十三听得啼笑皆非:“然后呢?” 秦惊羽讪笑:“这些美人就请程大侠代劳享用,可好?” 程十三斜靠在壁上,低低笑道:“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 秦惊羽抱拳,正经道:“我叫小秦,只是想跟程大侠交个朋友。” 程十三点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秦惊羽一指他的来处,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你帮我从那里出去就好了。” “这有何难!” 程十三话声刚落,秦惊羽只觉得身体骤然悬空,转眼就被他托腰送了上去。 秦惊羽攀住窗栏,手足并用,慢慢腾腾爬出窗口,跨骑在窗户上,还不忘回头一句:“那个,你能不能把灯火灭了,把她们弄昏再办事?我不想让人知道那不是我……” “没问题。” “好,程大侠,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程十三仰视而笑,待得那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伸手凑到鼻端,深深一嗅。 指尖,犹存一缕少女的幽香,如兰似麝。 “怪不得……原来是个女娃子……真是有趣……” 秦惊羽顺着窗棂而下,好不容易翻到一处平台,朝下一看,离地面足有七八尺高,不过还好,底下是一片草地。 应该不会摔伤吧? 犹豫了下,一咬牙,想着前世体育课中学过的自我保护要领,屈膝跳下。 眼前黑影一晃,刹那间,跌入少年温暖坚韧的胸怀。 “主子!” 熟悉的唤声响起,心头顿时松懈下来:“好燕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那是自然,燕儿说过的,这辈子哪儿都不去,就跟着主子。” “是,我知道。”感觉少年的手还紧紧搂着自己,秦惊羽拍了拍他的肩,挣脱开去,“好了,我们先想法离开,再予细说。” 说罢,定睛细看周围的环境。 暮色中,树木高大,绿荫华盖,微风吹来阵阵花香。 “这是哪里?” “是百花阁南侧的一处庭院,主子跟我来!” 一个念头闪过,雷牧歌,还在那茅厕附近等着自己呢…… 脱困在即,一向自私自利的秦惊羽也顾不得许多,两人手牵手,在园子里飞奔。 跑出树林,前方现出一块平整的空地来,空地那头,是一道朱红的大门。 秦惊羽目光如电,只随意一瞥,立时露出笑容。 那门,只是插上了门闩,并未上锁。 “主子,出了这门,就是集市了……” 燕儿说着放开她,伸手就去拔那门闩。 “小心!” 耳后风声初起,秦惊羽低叫一声,已是挽救不及。 但闻啪的一声脆响,乌黑长鞭突如其来,狠狠击在少年白皙的手背上,立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暗黑处,有人轻笑:“既然来了,怎不坐会再走?”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惹祸上身 秦惊羽瞪着燕儿的手,胸口起伏,内心像是烧着了一把火,半晌才克制住,平声道:“胡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喔,原来是秦少,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偷呢,真是对不住了!” 原本暗黑的园子里光亮大作,胡老板与那保镖先生并肩走出来,后者手指间,长鞭缠绕。 燕儿咬了下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我去挡住他们,你趁机逃出去吧。” “不行!”秦惊羽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他们都是高手,你挡不住的,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另想办法。” 说话间,那边两人已经走到跟前。 胡老板大步过来,拱手道:“秦少,我们大哥想与秦少结交,请移步进屋一叙。” “大哥?” 怎么,他竟只是个小弟,幕后还另有高人? 眼见廊灯下虚掩的房门,秦惊羽站着没动:“我回家晚了要挨骂的,要不约在明日吧,如今认了门,明日一早我就过来拜访……” 又是一声啪嗒,乌黑的鞭梢高高扬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近旁大树上叶落纷纷,碗口粗大的树杈断裂在地。 胡老板的脸冷了下来:“秦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嗬,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狗奴才,凶什么凶!” 秦惊羽气呼呼嚷着,放开燕儿的手,大踏步朝那门前走去。 以二敌二,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再说对方手里还有武器。 反正凭两人的能力也走不出这道院门,不如去看看幕后主子的庐山真面目,只希望雷牧歌能够机警些,早些找人来救…… 房门一开,灯火忽明忽暗。 一人端直坐在书案前,正手持一支铜钗子,颇有耐心去拨那灯芯,看见秦惊羽进来,抬眸微笑。 “秦少,我们又见面了。” 这声音,有丝耳熟…… 秦惊羽微微眯眼,对上那人的目光,但见面前之人年过五旬,身形修长,容貌清隽,鬓边已有斑白华发,未显衰老,却平添威严气度,眸子里沉静深沉,看不出所思所想。 “向先生?怎么是你?” 心底的惊讶并非做作,原来先前那位面相斯文的账房先生,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带头大哥。 向先生哈哈大笑:“向某能在天京城里与秦少结识,真是不虚此行!” 秦惊羽冷声道:“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嘴里说要结交,实际却是放纵行凶,打了我的人,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向先生眉头皱起:“老二,老三,秦少说的可是真的?” 秦惊羽一把抓过燕儿的手腕,掀起衣袖,将他手背上的血痕暴露在亮光下:“我难道还骗你不成?看看,你那两名兄弟干的好事!” 胡老板连连赔笑:“大哥,老三以为秦少要走,一时失手才……” 话声未落,就听得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 铁塔保镖低着头,面颊上掌印分明,还带着几道浅浅的划痕,已经渗出血来。 秦惊羽收回手来,揉了揉发痛的掌心,扁嘴道:“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时失手。” 有仇必报,这是她秦惊羽的本性,只恨自己人小力衰,指甲也留得不够长,要不一定让他破相! “臭小子,你!” 铁塔保镖一瞪眼,怒气冲天,拉扯着手中长鞭,啪嗒作响:“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惊羽瑟缩一下,生怕他的鞭子挥舞过来,赶紧缩到向先生身后。 “不是说要结交吗?我时间有限,赶快赶快!” 向先生又是一阵大笑:“秦少这性子真有趣,要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需要大笔银子周转,向某还真想交你这个小朋友……” “大哥!”铁塔保镖上前一步,急道:“跟这小子讲这么多干嘛,先把他们俩绑起来,天亮就运出城去,再跟他家里好好讨要一大笔赎金!” 赎金? 秦惊羽拉着燕儿的衣袖,心里一抖,这三人,竟是绑匪…… 自己前世武侠小说看了不少,一向钦佩那些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没想到,这会自己却是成了被绑架劫持的对象,真是哭笑不得。 手指微颤,转眼即被少年轻柔握住,笑容清润,且安心:“主子,别怕……” 秦惊羽点头,回他一个微笑。 还好,还有燕儿在身边,总比自己一个人落单强。 “小子,你老实交代,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是这朝中做官的?” 还好,自己的名字只是说给周卓然听了,后来的人都不知道。 秦惊羽眼珠一转,含着眼泪,颤声道:“我……我叫秦燕,我从京郊乡下来的,是雷府的表亲。” 名字随意捏造,回答则是避重就轻,将矛盾转移到将军府去,她就不信,他们敢与将军府为敌。 “那雷牧歌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表哥。” 胡老板朝她瞥了一眼,显得有丝犹豫:“这小子与将军府的公子走在一起,只怕真是他家的亲戚,雷府的声名实力非同小可,我们最好别去招惹,免得徒增麻烦,还是去绑那姓周的小子吧。” 向先生点了点头:“不错,姓周的确是只肥羊,就这样定……” 秦惊羽注意到他话声顿住,面色微沉,突然大步过来,扯住她的腰带狠狠一拉。 情急之下,秦惊羽低呼一声,下意识双手阻挡,护在身前。 完了,难道他眼睛这样毒,竟能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份,要脱衣解衫,验明正身?! 这一来一去,动作又急又快,众人眼睛一花,还没看清楚,就见向先生手里捏着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目光冷冽:“秦少,这是什么?” 秦惊羽视线落在那腰牌上,脑袋里轰然一声。腰牌两寸见长,纯金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麒麟,口含火球,脚踏祥云,底下一个方正的秦字。 这随身携带的通行令牌,正是那皇帝老子秦毅御赐之物! “敢耍我们!” 铁塔保镖一个箭步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臂:“乡巴佬是吧,说,这个怎么解释?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在路边田里捡来的!” 那边胡老板手一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上了燕儿的咽部:“再动,我就割破你的喉咙!” 秦惊羽瞅着向先生手中的腰牌,暗自懊悔,欲哭无泪。 看吧,逞能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推向深渊……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她被绑架了。 和燕儿背靠背绑在一起,扔在一间狭窄的小屋里,气息恶臭,门窗紧闭。 还好,负责捆绑他俩的是那个铁塔保镖,用了一根手指粗的绳索,三下五除二地胡绑一气,再加上燕儿有意无意扭动身子制造状况,吸引过去大半注意力,对方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腰牌暴露,迫于无奈,秦惊羽只好说自己乃是外地暴发户之子,与将军府沾亲带故,一直寄宿在雷家,所以与雷牧歌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对此,三人半信半疑,腰牌被向先生拿走,出门探听消息,顺便找将军府索要赎金,而另外两人则是留下来看守。 听得哐当一声,门外应该是上了锁,两人也没走远,就坐在门口闲聊。 谈话声音虽低,秦惊羽却是听得字字分明,渐渐的,拼凑起大致情形来。 绑匪是个三人组合,那位长相斯文的向先生向荣,年纪最长,据说以前做过大户人家的管家,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逐出了府门;体态富贵的胡老板,名叫胡酋,年纪稍次,走南闯北,黑道白道做过不少生意;至于那年纪最轻的铁塔保镖,则姓王名彪,与胡酋乃是老乡,在老家犯了命案,只好亡命天涯。 他们似是年前在大夏东北的豫州结识,一见如故,结拜兄弟,彼此都没个正式行当,索性干起这肉票生意,靠沿途偷盗打家劫舍混日子。这一回,听说天京城是富庶之地,三人便乔装成主仆一行,准备绑只肥羊,好好捞上一大笔,没想到真遇上个金主,自然是乐得不行。 对方的目的在于钱财,一见那腰牌价值不菲,必定来个狮子大开口。 对此,秦惊羽倒不是很担心,腰牌全大夏仅有三枚,旁人不识,雷大将军父子必然认得,定会来救,那向荣以此向将军府要挟,倒是正中自己下怀。 呵呵,当朝三皇子出宫游玩,酒楼妓院到处乱逛,还遭歹人绑票,声名狼藉,形象全毁啊! 想必回宫之后,责骂处罚会有,但是,关注会少之又少。 有失,亦有得…… 门外话声渐歇,听起来像是胡丹去张罗吃食,王彪闲来无事,在院中呼呼练鞭。 秦惊羽心神松懈,低声询问:“燕儿,还痛不痛?” 捆绑之时,燕儿为了护她,肩头胸口挨了王彪好几脚,还吐了一口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都揪紧了。 “殿下,我皮厚,不痛的。”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 燕儿轻笑:“我不苦,只要殿下没受伤就好。” 秦惊羽心中感动,咬了咬唇,小声安慰道:“你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燕儿低低应了一声,好似困倦,不再说话。 又过一会,门开了。 王彪端了一个大碗,提着一只水壶走进来,放在地上,没好气道:“过来,吃饭了!”说罢转身就走。 “哎,等等!” 秦惊羽及时叫住他,讪笑:“大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帮我帮绳索解开好不好?我们反正也是逃不了的……” 王彪瞟她一眼,根本不理,径直朝门外走去。 秦惊羽大急:“那一巴掌,我让你打回来行不?” 舔着碗吃饭,含着水壶喝水,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双手脱困,才能解决生理问题。 王彪想了想,居然回身过来,哼道:“你真愿意让我打一巴掌?” “是,不过你打了之后,就把绳子解开吧,我……我不想拉在裤子里。” 秦惊羽说着,小脸微微仰起,闭眼屏息。 随她话声,背后少年的身躯绷紧了,喃道:“不……” 王彪大手扬起,似是浑身的力道都集中在手掌上,一触即发。 秦惊羽眼睫轻颤,静等脸上的疼痛。 “小子真是不经吓,大爷一掌下去,非把你抽晕不可!哈哈哈……” 王彪扬声大笑,手掌放下,转而去扯绳索:“得,给一刻钟时辰让你们俩轻松下,等会再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惊羽松了口气,赶紧将两人身上的绳索拉扯开去。 幸好送饭进来的是这个大大咧咧的王彪,如若是那个粗中有细的胡丹,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悄然摸到门板前,轻轻一推,不出所料,外面又被锁住了。 秦惊羽叹了口气:“燕儿,来吃饭吧。” 一边唤,一边先拈了几粒饭送进嘴里,没皇宫里吃的米饭那么香软精细,粗糙不说,还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 怪味? 眉头轻皱,心中一动,本能张嘴伸舌,呸呸朝外吐。 “殿下,怎么了?”燕儿紧张扑过来,轻拍她的背,“是不是饭菜有问题?” “嗯,千万别吃!” 秦惊羽吐完,抹一把唇角,又抓起水壶,倒出些许在掌心,凑过去舔了舔,同样的味道,“水也不能喝。” 下毒没这必要,不过应该是放了蒙汗|药一类的东西,让他们手脚无力,没法逃离。 怪不得,王彪愿意松绑,并非好心,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向荣一直没有现身,天黑前胡丹抛了一床单薄的被子进屋,一声不吭,此后也无人再予露面。 到了半夜,外间滴答滴答下起雨来。 地面上又冷又潮,只墙角有一堆干草,秦惊羽原本坐着,后来抵挡不住困意,眼皮逐渐阖上。 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时还哆嗦一下,然后有具温热的身躯抵过来,将她连同薄被一起抱紧,身上渐渐回暖。 “殿下,不怕,我会保护你……”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得屋外阵阵轻响,似是鞋底踏在水洼处,雨水飞溅,不止一人。 被劫持在外,原本就睡得不踏实,此时闻听异声,猛然睁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黑影闪动,有人冲了进来。 “是谁?”燕儿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来人也不说话,径直朝向两人的方向。 “哎——” 秦惊羽低呼一声,就见燕儿扑了过去,和那人纠缠在一起,屋外也是响起刀剑厮杀声。 老天,这是什么状况? 有人闯进来,还没弄清是敌是友,就乱打一气! “快走!走啊!” 燕儿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秦惊羽回过神来,惶然起身,跌跌撞撞奔出门去。 斜风细雨中,呼喝打斗声不时传来,游目四望,那边被三人刀剑围攻的是胡丹,另一处长鞭挥动呼呼作响的是王彪,两人都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 镇定一下,转头就朝院门的方向跑去,留在此处也是添乱,还不如去搬救兵…… 院门虚掩,秦惊羽一口气奔出去,抬头就见前方停着一辆高大的马车,车前挂着盏铜灯,车门大开,空无一人。 (匆忙写完,待修)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小别重逢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次日清晨方才停歇。 秦惊羽横躺在车上,脑袋昏昏沉沉,口中不能发声,心里却异常清醒。 自己一上马车,就被人一掌劈在后颈,立时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布帘尽垂的幽暗车厢,耳中听得车外闹闹嚷嚷,夹杂着士兵盘查的询问声,陌生的中年男子嗓音正赔笑解释,小心应对。 听了几句,心里明白过来,马车想要出城。 看来,先前围攻小屋,将自己推上马车的人,不是来自期待中的将军府,应该是另一方势力。 他们为何来袭,这又是要将自己弄到哪里去? 一想问题,秦惊羽就觉得很头痛,动一下手,半分都抬不起来。 吸了吸鼻子,车厢里散发着股淡淡的甜香味,看样子对方不仅是打昏了自己,还在车里点了麻痹神经的迷香,双重保险之下,根本没法逃脱。 正头晕目眩,就见车帘一掀,两名士兵一前一后探头过来,朝车内飞速浏览下,没等她作出反应,其中一人挥手:“好了,走吧。” 笨蛋! 秦惊羽心里直骂,即使不认识自己,看见如此俊美的容貌,不说是惊为天人,至少也该多盯几眼吧,怎么随意看下就过关了? 照理说,皇子被绑架是件天大的事情,她却没感觉到外间半点动静,难道这一日一夜过去,皇宫禁卫军和羽林郎都不曾采取什么设卡拦截一类的行动? 在小屋里呆了一天半夜,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个早晨,她并不知道,这十来个时辰的时间里,因为她的失踪,宫内宫外已经炸开了锅,羽林郎四出搜寻,各方城门处戒备森严,马车是在城里慢慢悠悠转了一圈,有意无意赶上北边城门换防之时,趁机出城。 当然,也怪不得那两名士兵,人家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张蜡黄枯瘦的小脸,原来的锦衣华服已经换成粗布衣裳,再加上前方一辆牛车翻倒,数人躺在地上哭爹骂娘,情形一片混乱,上级长官大叫着过去帮忙,能探头看上一眼,已是不错了。 就在她万分懊恼的时候,那中年汉子挥动长鞭抡在马背上,随着驾的一声,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听得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离天京城越来越远,秦惊羽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寻思对策。 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进了一片树林,缓缓停下。 车帘掀起,亮光刺目,有人跳上车来,把车窗尽数打开,又将她身侧一只小巧的香鼎拾起来,掐断熏香,随手抛出。 雨后的清新空气一旦进来,整个人顿觉舒爽。 秦惊羽吐了口气,惊喜发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那人并不搭理,低着头做完手中事情,捧着香鼎退出马车。 又不是什么美男子,拽什么? 秦惊羽低哼一声,方才他开窗的时候,自己随意一瞥,已经将其面目看得清清楚楚,人过中年,细眉细眼,很大众化的一张脸,估计扔在人群里直接是石沉大海,回头率为负。 车外,两人对话声低低传来。 “穆先生,我们为何朝北而行,明明该……”没听错的话,应该是那赶车的车夫。 “嘘……这是二爷的意思,执行就好,不要多问!”是先前在城门处听到的中年男子的嗓音。 二爷? 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又惹上了何方神圣? 稍一走神,就听那穆先生又道:“前方接应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车夫答道:“是。” 穆先生道:“那好,我们就在此地暂歇,等着二爷前来汇合。” 车夫问:“二爷为何不与我们同行呢?” 穆先生笑道:“二爷在城里造势,将军府的人马到处搜寻,乱得不行,我们才有机会带人出城。” 车夫赞道:“二爷心思缜密,真乃天才!” 穆先生道:“不过,那将军府的公子也非等闲之辈,据说一路紧盯,二爷想要脱身,只怕不易。” 沉默了下,车夫叹道:“二爷最近几年忙于大事,武功落下不少,否则怎会比不过那姓雷的小子……” 穆先生道:“不过二爷的益阳功倒是精进了许多。” 两人大笑,又絮絮叨叨说些另外的琐事,都是她从未听过的地名人名,听在耳中,概念十分模糊,只感觉他们是随从,上面有一个二爷,绑了她要去很远的地方,至于几人的真实身份,比起向荣三人,难猜多了。 过了一会,穆先生又上车来,手里提着只水壶。 秦惊羽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却仍装作手足无力的样子,怔怔望着他。 穆先生动作轻柔扶她起来,水壶还算体贴地喂到唇边。 秦惊羽咬唇,有丝犹豫。 穆先生瞟她一眼,笑道:“放心,水里没毒。” 秦惊羽抿了下,果然没有怪味,这才大胆喝下一大口。 穆先生又取了个布包,放在她旁边,转身跳下车去:“等下手脚能动了,就自己拿着吃。” 等他走得不见,秦惊羽自己坐起来,伸手摸了下布包,小心揭开,是两只温热的烧饼,肉香扑鼻。 这待遇,看起来还不错。 窗外的日光越来越亮,转眼已是正午,秦惊羽腹中饱胀,索性小睡一会,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骏马奔驰的声音,蹄声密如骤雨,正朝自己所在之处奔来。 一抬头,车上门窗又是关得严严实实。 蹄声越来越近,外间车夫的声音惊喜叫道:“是二爷!” 又是二爷? 秦惊羽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掀车帘,手指触及,忽又停住。 那蹄声越来越急,终于,马儿一声长嘶,似是被轻轻挽住,停在离马车不过十几步的地方。 “属下见过二爷!” 两人疾步过去见礼,来人并不说话,就听扑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还伴随着闷哼之声,然后就听得蹄声得得远去。 就这样走了? 秦惊羽心头一惊,握住车帘正要拉下,却觉身后骤然一亮。 “进去!” 黑影一闪,有人被推了进来,扑倒在她身上。 秦惊羽正要挣扎,突然嗅到一丝浅淡的香气:“燕儿?” 腰间被少年柔软的手掌紧紧抱住,来人靠在她肩上,重重喘气。 “殿下,我终于……找到你了。”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心生疑虑 少年看起来十分虚弱,刚说完这一句,就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燕儿!燕儿!” 秦惊羽扶住他的肩膀,着急低喊,却摸到一丝黏湿,血腥气随之而来。 他受伤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他怎么会与人拼命,怎么会受伤! 胸中怒气上涌,一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实在克制不住,将车板捶得震天响,大骂出声:“该死的乌龟王八蛋,有胆就冲着我来,缩头缩脑,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声刚落,就觉马车突然急急起步,发了疯一般飞驰,一个没抓稳,两人齐齐朝前扑去。 鼻尖撞上少年的胸膛,秦惊羽惨呼一声,好痛! 想不到平日看起来如此瘦削的身躯,竟跟个铁板似的,痛得她龇牙咧嘴,正嘶嘶吸气,忽闻车后传来铮铮蹄声,似有大队人马追赶而来。 这,又是谁来了? 秦惊羽摇头叹气,剧情越来越复杂,此时也懒得去理,当务之急还是抓稳坐好,免得在这一阵强过一阵的颠簸中跌倒撞伤。 刚直起身,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马车又朝另一个方向倾晃过去,秦惊羽啪的一声,扑跌过去,摔坐在燕儿身上。 “殿……殿下……” 燕儿大概是被撞醒了,努力撑起身子,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丝茫然,想要伸手来扶,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生生压在下面。 这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两人半躺在车板上,她在上,燕儿在下,她勾住他的脖子,他扶着她的腰,以跨骑的姿势贴在一起。 前路茫茫,后有追兵,马车颠簸飞驰,车厢里就听得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说不出的暧昧与怪异。 “你……没事吧?”臀下的,怪不舒服,秦惊羽扭动下,试图起身。 燕儿闷哼一声,五官拧成一团,很是痛苦,揽在她腰间的手由松而紧。 他的身体,有点怪…… “那是什么?” 心头一个咯噔,秦惊羽直觉伸手去摸,刚一伸出,就被燕儿一把握住,半搂半拉,轻轻一个翻转,即是扶她坐好。 “殿下可是被这个磕疼了?”一样坚硬微凉的物事塞进她的手掌。 秦惊羽定睛一看,是先前喝过的水壶。 原来是……水壶。 手指抚过壶身,脸上一阵热烫,她还以为是…… “殿下,快看,朝廷的军队来了,我们得救了!” 怔愣抬眸,见得燕儿掀帘张望的动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歪倒在路边,车外刀剑相撞,厮杀声不断传来。 “三殿下!” 车门一开,高大的身影跳了上来,见得两人的模样,微微一怔:“你……” 秦惊羽大喜:“雷牧歌,你来得真晚。” 雷牧歌听见她的声音,精神一振,眉开眼笑:“吓我一跳,我真担心追错了……” 秦惊羽小手一伸:“金疮药拿来。” “怎么了?他们打了你?伤在哪里?”他敛去笑容,紧张和担忧毫不掩饰写在俊脸上。 “不是我,是燕儿。” 雷牧歌立时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他声音微颤,面色略显苍白,秦惊羽心中感动,嘴里却调侃道:“是担心把我弄丢了,你不好向你未来岳父交差吧?” 雷牧歌没理她,一把将她抱起来,径直朝外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打你屁股!” “你敢打我,我哭给你看!”堂堂皇子殿下,被人打屁股,那还了得! “我有什么不敢?”雷牧歌心情大好,边走边笑,“这张脸真够丑的,哭一哭也好,兴许能冲刷干净……” “我哪里丑了,告诉你,不出三年,我就是天京第一美男子,到时候把你比下去!” “那好,我等着!”雷牧歌又是一阵大笑,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向马车上的少年,“伤得重不?能自己走吗?” 燕儿斜靠在车壁上,眸光掠过两人,垂眼道:“不打紧,手臂被划了个口子。” “哦,伤在手臂?”雷牧歌瞥他一眼,目光闪动。 “让我看看!” 秦惊羽挣脱他的怀抱了,跳下地就往回跑,刚迈出两步,又给人捞了回来:“我带了大夫来的,你别添乱。” “我有脚,自己会走的!” “别闹,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那么聪明,别颠倒黑白,识人不清……” 雷牧歌一改往日阳光灿烂的形象,板着脸拽着她朝前走。 “雷婆婆,你在念叨什么?” 秦惊羽手腕被他紧紧抓住,不得已跟着前行,一步三回头,但见燕儿捂着手臂,僵直坐在车上,眸光凄楚,惹人怜惜。 “喂,大夫呢,快去给他止血啊!” “不消你说,我也会让大夫好好给他看的。” 车外,数名劲装打扮的男子正立在马车四周,警戒注视,有人过来禀报:“公子,那两名贼人弃车朝山上逃了,雷启带了人去追,不过那两人轻身功夫极好,估计追上的希望很小……” 雷牧歌点头,朝秦惊羽道:“先回雷府,洗把脸换身衣服,我再送你回宫去。” 秦惊羽咬着唇叹气:“这下完了,我一回宫,准会被骂死。” 雷牧歌看她一眼,笑道:“如果我说,此事只有穆妃娘娘知晓,陛下并不知情,你怎么感谢我?” 秦惊羽惊得跳起来:“什么?” 雷牧歌自得笑了笑,揽着她走向自己的坐骑,轻轻一托,将她放了上去:“坐着别动,我过去看看你那燕儿的伤。” 燕儿仍坐在马车上,上衣尽除,露出一身白皙光洁的肌肤来,左臂上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肉模糊。 一名大夫打扮的素衣男子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也许是动作重了些,少年疼得连声低吟,冷汗直冒。 秦惊羽在马上听得分明,气得一拍马鞍,厉声喝道:“雷牧歌,你在哪里找来的庸医?换人换人!” 雷牧歌走近过去,与那大夫交换一个眼色,笑道:“人家三殿下有位名震天下的神医外公,自然看不上你的手艺,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大夫点头称是,几下处理完毕,随他漫步朝回走。 雷牧歌面色如常,压低声音:“真是刀伤?” “你刚才也看见了,怎会有假?”大夫笑了笑,好奇又问,“不是说你朝那蒙面人射了一箭吗,中箭的位置又在哪里?” “没射中,只是擦过,位置……也在左臂。” “倒是真巧。” “是啊,很巧……” 两人低声交谈,逐渐远去。 他们背后,少年慢条斯理将衣衫拉上,望向那边马背上纤秀的身影,唇边仍是一抹浅淡的微笑,眸光流转,温柔如水。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当面对质 当朝皇子遭遇绑架,按理说应该是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可是秦惊羽回宫三天,并没得到臆想中的责骂处罚,也没听说任何来自内苑民间的相关传闻,照常请安上课,吃饭睡觉,日子一如从前。 归根到底,是雷牧歌将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所派的寻人队伍都是府中侍卫,并且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说是两人在上林苑狩猎之时一见如故,此次又在城里偶遇,于是擅自留她在雷府住下,谁知当晚忽然发热出疹子,无奈之下,只好呆在雷府治疗,后来才发现是皮肤过敏,虚惊一场。 这一番说辞,想必事先与穆妃早已对好,再加上将军府的声名地位,当下全然认定,无人起疑。 倒是穆妃明白原委,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见她平安归来,激动得直掉眼泪。秦惊羽看在眼里,心中愧疚,也乖巧了不少,一有空就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寸步不离,母女感情愈加深厚起来。 至于燕儿,秦惊羽在穆妃那里讨要了些止血消炎镇痛生肌的药膏送去,嘱咐他在寝室安心休养,换做琥珀来随身服侍自己。 没过几日,雷牧歌借机进宫探视,送来一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都那么熟了,人来就行,还带礼物做什么?”秦惊羽掂了掂,挺沉,见他表情怪异,笑问,“什么东西?” 雷牧歌唇角扯动:“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秦惊羽别他一眼,随手打来,瞠目结舌。 布包里,竟是十只黄澄澄的金锭。 金锭约莫一只十两,那么十只金锭就应该是……一百两黄金! 雷牧歌见她张嘴惊愕的模样,笑着解释:“周卓然昨日派人送到雷府来的,你都不知道,他第二日早晨是被人抬出百花阁,回去一直卧床不起呢,这次派人捎话来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秦惊羽不知自己溜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讪笑:“佩服我做什么?” 雷牧歌笑道:“你没听说吗,外间到处都在流传,说是天京城里出了一名风流少年,自称秦家三少,年纪轻轻就能夜御七女,且所有女子都对他赞不绝口,留恋难舍……” “咳,咳咳……” 秦惊羽闷咳几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真……真的?” “千真万确。”雷牧歌点头,朝她上下打量,饶有兴趣道,“七个大美人呢,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当时酒 朕本红妆第8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酒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看样子,应该是那个程十三的功劳了,而且他真是冒名顶替,一点都没穿帮! 一夜成名,这个,算是因祸得福吗? 秦惊羽口中打着哈哈,赶紧转换话题:“对了,绑我的强人,抓住了没有?” 雷牧歌摇头,面色凝重起来:“你说那个向荣取走了你的腰牌,到将军府索要赎金,但不知为何,直到今日他都没有露面;而囚禁你的那间小屋倒是在城西找到了,屋里血迹斑斑,到处是打斗的痕迹,院墙下发现了两具男尸,根据体型相貌来看,应该就是你所说的胡酋和王彪。” 秦惊羽听得头痛:“那后来抓我上马车的人又是谁呢?” 雷牧歌盯着她,低声道:“你觉得呢?” 秦惊羽抓了抓头,心里有丝烦躁:“我背后又没长眼睛,我怎么知道!” 雷牧歌笑了笑,忽而又道:“燕儿伤好了么?” 秦惊羽怔了下,答道:“已经结痂长新肉了,只要天天上药,以后连疤痕都不会有。” “是用了穆妃娘娘秘制的药膏吧?” “嗯。” “你真大方。”雷牧歌顿了下,状似不经意道,“这个燕儿,你很喜欢他?” “不错,我很喜欢他。” 秦惊羽看着他,两道英挺的眉毛慢慢拢起:“你……想说什么?” 雷牧歌眼神明亮,熠熠生辉:“我想说,你对他,就那么深信不疑吗?你怎么不问问他,你被推上了马车之后,他又在哪里呢?” …… 你对他,就那么深信不疑吗? 你被推上了马车之后,他又在哪里呢? 雷牧歌走后,秦惊羽一声不吭坐着,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两句。 不错,她喜欢那个水灵粉嫩的少年,喜欢他的忠心耿耿,喜欢他的乖巧听话,也是真心想把他培养成为自己的心腹。不过,说到深信不疑,好像也不是…… “三殿下,高总管求见。”门外是琥珀的声音。 “叫他进来。” 一声过后,当即走去榻前,从枕下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 这是回宫第二日借增加侍候人手之名,从宫中太监总管高豫那里借来的明华宫所有内侍的奴籍名薄,相当于现代户籍资料一类的东西。 翻到其中一页,已经不知是多少次阅读:“燕儿,本名燕秀朝,岭南人氏,父母健在,上有一兄,下有二妹,虽为农家子弟,自幼琴棋书画,一学即会,会而即精,在当地是小有名气的才子……” 燕秀朝,这就是燕儿的名字? “高豫见过三殿下!” 一名看似干练的中年太监疾步走进内室,躬身行礼。 秦惊羽合上书页:“高总管免礼,我让你办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高豫起身,点头道:“是,奴才正要向殿下禀报,派去岭南的人手今日刚刚回宫。” “哦?”秦惊羽心中一喜,问道,“燕儿的家人可有接来京城?现在何处?” 高豫面有惭色:“奴才办事不力,请殿下恕罪。” 秦惊羽挑眉道:“出了什么事?” “他兄长年前去了外地远游,杳无音讯,父亲两个月前病逝,债主逼上门来,母亲迫于无奈,带着两个女儿悄悄逃了,几间老屋被债主搬了个空。”高豫心中叹息,难得遇到这样好的主子,愿意将他家人接来京城享福,不过这燕儿也实在没福气,转眼之间,家破人亡。 秦惊羽眨了眨眼,涩然而笑。 “还真是……巧了。” 立在窗前,迎风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头唤道:“琥珀,去把燕儿叫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央央家的宝贝终于出院了,今天陪他过节,更得晚,字数也不多,请大家见谅!) 广告时间:推荐好友草木多多的作品《简随云》,文风清新飘逸,如诗如画,特别一提的是,多多这两年来在病毒折磨下一直坚持写作,十分不易,大家在等文的时候不妨去看看,链接在本文书页上。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脱衣检查 书案上,堆积着一叠字迹工整的纸页,那是燕儿为她习字所做的字帖,即使是在养伤期间,也是每日按时送来,从不间断。 字帖的旁边,是那份奴籍名薄,燕秀朝的名字,被朱笔画了一个圈。 秦惊羽静静坐在案前,头一回,眼神里透出一份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沧桑。 燕儿,我该不该信你呢?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有人禀道:“三殿下,燕儿来了。” “让他进来,你就在门外候着,随传随到,不要走远。” “是。” 门一开,微风拂面,少年身着暗青色的宽袍,如一道缥缈的浮云,轻巧踏进,走到离她十步之地,伏地行礼。 “燕儿见过殿下。”嗓音有一点沙哑,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起来吧。” 数日不见,他瘦了很多,面色苍白,眼睛下还有明显的青晕。 秦惊羽认真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这几日我被母妃处罚不准出门,都没过去瞧你,你怪我不?” 少年低头:“燕儿怎么敢……” 这话语气微酸,却有着丝丝嗔怪与撒娇的意味,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只会让人觉着怜惜,并不会有丝毫的反感。 秦惊羽话声放柔,朝他招手:“过来,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燕儿依言过来,站到她跟前:“殿下,已经好了许多了。” “嗯,让我看看。” 秦惊羽说着,手指探向他的胸襟,指尖滑过,少年瑟缩下,后退一步。 “殿下……” “别动,乖乖坐下。” 秦惊羽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按坐在苇席上:“汝儿说你伤好得差不多了,那小子说话没分准,我要亲自看看才能确信。” 燕儿点头,乖巧去撩左手的衣袖,刚掀至胳膊,就被秦惊羽按住。 “这样不行,会碰到伤口的,让我来!” 秦惊羽说罢,扯起一个邪恶的笑容,以大灰狼扑倒小白兔的姿势,动手去解他的衣带。 燕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连连后倾,嚅嗫道:“殿下,这样不好吧……” 秦惊羽双手不停,轻笑:“有什么不好,汝儿都看过,难道我不能看?” 说话间,已经扯掉他的腰带,手指过去,捏住衣襟朝两边一拉。 “你……没穿内衣……” 秦惊羽眼睛都看直了。 衣襟里,寸缕未着,空空如也,露出少年无暇的胸膛,白皙细腻,光滑如丝。 “皮肤真好,真滑。” 秦惊羽手指轻点,像弹琴一般,在他胸前画着圈圈,瘦是瘦,但是坚韧,并非皮包骨。 燕儿的声音,带着些许哀求,低吟出口:“殿……殿下……不……” 秦惊羽不为所动,手指上移,将他上半身披挂的衣料尽数剥除,细细审视。 用了母妃的药膏,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精心调养,他左臂上的刀伤已经好了大半,结痂收拢,粉色的新肉也长了出来。 查看完毕,秦惊羽并不满足,手指徐徐下滑,落在他的掌心,那里,上回挨打的痕迹已经淡得几不可见。 一边摩挲,一边感叹:“燕儿为我受了不少苦呢。” “燕儿不苦……心甘情愿……” “真瘦,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没肉呢。” 燕儿咬唇,感觉她柔嫩的指尖一路游走,所到之处,如遭电亟,全身因为紧张,竟然泛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这样的感觉,甘美如饴,无法抗拒。 “燕秀朝……名字真好……”秦惊羽轻笑,盯着他的眼睛,低喃,“我叫你什么呢,秀儿,还是朝儿?” 燕儿整个人都绷紧了:“殿下……叫我燕儿……燕儿……” 秦惊羽的手抚上他的颈项,捏住那光洁白净的下巴,嘟嘴道:“燕儿,你知不知道,那一日要不是因为回去找你,我都跟着雷牧歌走出百花阁了,那些绑匪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殿下,对不起……” 手指拂过他愈发苍白的面颊:“你当时去哪里了?” 燕儿的脸微微红起来:“我……” “说吧,我听着的。” “我本来是跟在殿下身后的,谁知一上楼,有名醉汉突然从背后拉住我,把我拖进房中——”燕儿顿了下,声音满含委屈,“他长得牛高马大,在我身上乱亲乱摸,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他逃了出去……” “然后呢?” “我到处找殿下,听说殿下进了房间比试,门口有人守着,我进不去,在百花阁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无意中发现那个庭院,就翻墙进去了。” 秦惊羽哦了一声,又问:“雷牧歌也在现场,你们没打照面?” 燕儿摇头:“我没看见雷公子。” “那后来呢?” “我在园子里乱转,突然看见殿下从那窗户里爬出来,站在平台上往下跳,我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把殿下接住……” “原来如此。”秦惊羽脸色缓和了些,“我还以为你自己溜走了。” 燕儿垂下眼睫:“怎么会,燕儿说过,一辈子跟着殿下的,除非殿下不要我……” 秦惊羽捏捏他的脸,笑道:“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不要你的。” “燕儿听话,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秦惊羽满意点头:“乖,我会好好疼你的。” 盘问告一段落,燕儿暗地松了口气,正伸手去拉衣衫,不想那只小手又伸过来,轻柔抚摸着他的左臂:“这心狠手辣的绑匪,他们抓我便是,抓你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能让我跟着殿下,我死也甘心。” 秦惊羽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傻瓜,跟着我有什么好?” 燕儿眼睛弯起,眸光似一泓温柔的湖水:“殿下人好,心好,对燕儿也好。” “我人是不错,心好?谈不上吧……” 秦惊羽看着他,目光下移,心中暗道,下巴上没有胡须,颈项处没有喉结,回答尚可,表现也还青涩生嫩,不过,这还没完…… 正想着,耳朵竖起,又听得远处脚步声声。 没过一会,门板重叩,琥珀的声音急急响起:“殿下,几位皇子来了,娘娘让殿下赶紧过去。” 想打断她的大事,哼哼,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都是没门! “我忙着呢,让他们多等会!” 随意朝门外抛去一句,即是转身过来,一点一点靠近,温言软语,笑容绽放。 “燕儿,你愿意一辈子跟着我,永不拂逆,永不背叛吗?” 少年浑身轻颤,强自镇定:“是,殿下,我愿意。” “那好,把裤子脱掉吧——” 秦惊羽神情严肃,一字一顿道:“保险起见,我要验明正身。”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步步惊心 秦惊羽步步逼近,看着底下双手撑席,微微发颤的少年,勾唇轻笑。 一直以来,自己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在努力装扮出与己年龄相符的天真,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是毫无主见,任人愚弄。 马车上两人撞到一起,压在她臀下那坚硬的东西,到底是水壶,还是男人的那个,实在有待商榷。 所以,方才的挑逗戏弄,只是个赛前热身,精彩,正在继续…… “怎么,不愿意吗?” 秦惊羽秀眉轻蹙,好笑看他:“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服从,还谈什么永不拂逆?” 燕儿咬唇,眸色漆黑如子夜,更衬出那张俊脸苍白似雪:“殿下,我……不行……” “不行,是什么意思?”秦惊羽蹲下身来,哂笑,“难不成,你这里有秘密,见不得人?” 燕儿摇头,眼露凄然:“殿下……我不是……” 秦惊羽一挥手:“那就没啥说的,脱吧,我就看看,不会对你怎样。” “殿……殿下……” 燕儿声音轻颤,眼底渐露晶莹,秦惊羽只当没看见,死盯着他的胯下:“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不是……殿下……我听话……我脱……” “这才乖。” 燕儿耷拉着脑袋,手指缓慢捏住裤带,柔顺中带着一丝悲戚。 眼泪,终究没流出来,也许,是流进了他的心里,那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随那无言解带的动作,秦惊羽只觉得心阵阵发紧,胸口莫名堵得慌,一个念头贸然冲出来,直接按住他的手:“好了,停下。” 燕儿惊愕抬眼:“殿下?” 秦惊羽冷着脸,抓起一旁的衣衫,抛在他的胸前:“不用脱了,从今天起,你调去外殿……” “不!” 燕儿惊慌低叫,拨开衣衫,情急握住她的手:“殿下,别赶我走!我脱!我脱!” 秦惊羽不动,心中冷笑,看着那少年手足无措的模样。 像是生怕她一走了之,燕儿一只手抓着她,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裤带,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绝望与哀伤:“殿下,是真的……要我脱吗……” 秦惊羽挑眉,作势欲起:“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想强人所难。” “不,不,不……”燕儿紧紧抓着她的手,如同风中的落叶,全身颤栗,“我……不是要拂逆殿下……而是……那里太丑……自己都不敢看……我怕殿下……” “燕儿不丑,不丑的。”秦惊羽哄着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若真是阉割过,看了会不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似是觉察到她的心思,燕儿愈加不安:“殿下看了,以后还会喜欢我不?” 秦惊羽勉强扯起一个微笑:“当然会。” 该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 燕儿轻幽幽一叹,放弃抗拒,继续去解那裤带,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手指抖得厉害,半天都解不开。 秦惊羽左等右等,看得着急,伸手过去帮忙。 正当此时,门外脚步声渐近,一个锐利的嗓音突兀插了进来。 “三皇弟,你关了房门在里面做什么?快打开,让我们进来!” 是她的大皇兄,秦湛霆。 娘的,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如今箭在弦上,她已经管不了许多了! 侧头朝向房门,稍微平复下情绪,漫声回话:“请大皇兄稍等,我刚睡了一觉,正在穿衣。” 门外,秦湛霆不耐吼道:“方才那小宫女就说你在更衣,我们茶都喝了几杯,你还在穿衣?!” 秦兴澜的笑声传来:“对啊,这都快入夏了,身上的衣裳就那么两件呢,你是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吗?” 连秦昭玉都在:“三皇兄快开门,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酥来,林哥哥也有事找你,快出来吧!” 秦惊羽听得呆了下,若是只有秦湛霆一人还好,这二皇兄秦兴澜心眼多,不好打发;而且,林靖也来了,他跟来做什么? 下一瞬,门板被人捶得震天响:“开门!快开门!” 燕儿也是吓坏了,双手扶壁,急急后退起身。 秦惊羽立时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肩,低叫:“别动,不用管他们,让我先看了再说!”说着,抓住他的裤腰就往下拉。 燕儿面色惨白,拼命摇头:“不,殿下,他们要闯进来了,我不想给别人看到……” 成败在此一举,秦惊羽哪里肯依:“快脱,我就看一眼,他们看不到的!” 他退,她进。 一逃,一追。 拉扯之际,两人从苇席掉到地面,还撞倒了书案上的灯架和水杯,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轰然一声,门板从外面被撞开,秦湛霆率先跳了进来,瞪着身形交叠的两人,嘴巴大张,眼如铜铃。 “你……你们在干什么?!” 没看错吧,他那纨绔不羁的三皇弟,拼命压着个上身赤裎的小太监,小手还使劲去扯人家的裤带,小太监满面屈辱,正垂死挣扎。 “大皇兄……” 秦惊羽不情不愿唤了一声,眼看就要得逞,哪里肯就此放弃,心念一动,直接朝他胯下摸去。 看不到,总能摸出个大概来! 手腕一紧,被少年牢牢抓住,声音哽咽:“殿下……你让我死了吧……” 秦惊羽皱眉:“死什么死!” 耳后有轻微风声,衣领倏然被一股力道朝向一提一拽,生生将她扯了过去。 “好哇,你母妃说你在房里休养,原来竟是干这种勾当!” 一时间,后面几人也踏进屋来,齐刷刷围拢。 “大皇兄,你听我说,我没干坏事,我是在帮燕儿检查——”秦惊羽见大势已去,只得回头解释,“燕儿身上也出疹子了,我正给他看呢,他面薄,不好意思……” “出疹子?会传染的不?”秦湛霆赶紧松手退后。 秦惊羽重重点头:“当然会传染!我才出过,是熟体,不怕;你们快出去,这个病厉害着呢,搞不好会死人的!” “死人?” 秦昭玉吓得尖叫一声,扔下手中的盒子就朝外跑。 秦兴澜面不改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凶险,三皇弟你也不要呆在这里了,还是找太医来看吧。” 这人精,管那么多干嘛! 秦惊羽暗自诅咒着,满脸堆笑:“哦,好,你们先出去,我收拾下,马上就来。” 好说歹说,总算见得两人往外移步,秦惊羽拍拍胸脯,刚要松口气,门口一直候着没动的人影却是迈步进来。 “三殿下,我幼时出过疹子,也是熟体,让我留下来帮忙吧。” 林靖,她跟他前世有仇吗,这会好死不死冒出来! 帮忙,帮倒忙! 瞟了一眼瑟缩在墙角的少年,顿时兴致阑珊。 也是,要真看了他的身体,长针眼不说,这主仆二人以后还怎么相处……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林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那就麻烦你,我这里有一盒专门防治疹子的药膏,你给燕儿搽搽,我陪皇兄们喝茶聊天去!” 将母妃昨日送自己驱蚊止痒的药膏往林靖手里一塞,又压低声音道:“燕儿生性害羞,你一定要按住他,我母妃说了,必须衣裤尽除,浑身上下全部抹遍,方才起效。” 林靖毕竟是年近弱冠,比燕儿高出半个头,力气也大上许多,让他来做此事,自己丝毫不担心。 至于她么,一身轻松,招呼客人去也。 走到门边,不忘回头一句:“对了林兄,这药稀罕着呢,等下务必记得要还给我!” 林靖点头低应,目送皇子殿下们远去,随即关上房门,转身对上少年幽光闪耀的双眸。 “燕儿,过来搽药吧。” (嘎嘎,小雷的支持率直线上升啊……) 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此去经年 初夏的风,徐徐从窗外吹进,纱帘微微浮动,在阳光下带起一层涟漪般的光晕。 又是一日歇课,窝在房中,哪里都不想去。 随意翻翻那日林靖奉韩易之命送来让她温习的书籍,大半的字都不认识,也没个插图什么的,看了也是白看。 隔着纱帘,秦惊羽目光在院内游离,停在翠绿的枝头,心神不定。 “殿下,喝茶。” 汝儿身着崭新的服饰,精神抖擞,满面欢喜,小心翼翼奉上茶来。 说实话,能在内殿服侍的宫人,不论男女,相貌身段都不会差,就说汝儿吧,浓眉大眼,五官十分周正,不过,跟人一比,一下子就给比下去了。 秦惊羽端起抿了一口,茶叶放得倒是还好,就是有一点烫。 鉴于从前世带来的习惯,她喜欢淡茶,而且总是等水温微凉的时候才喝。 偏生这个汝儿就粗心,记住这个,记不住那个,不像人家,只要说过一次,就铭记在心,做起来就跟早上起床夜晚睡觉一样自然…… 一念及此,秦惊羽苦笑,皱着眉头,将茶水咽了下去。 人影急急奔来,福身行礼,是琥珀:“殿下,娘娘请你好好装扮,过去正殿,说是来了贵客。” 又有客人来? 这一阵,倒真是热闹了。 秦惊羽慢悠悠梳头更衣,整理完毕,带着汝儿步出门去,边走边是郁闷,琥珀做事毛毛躁躁的,梳个头把她头皮都扯疼了。 习惯养成,离了那少年,什么都不对劲…… 不对劲的人,不止她一个。 远远就见,穆云风一反常态,带着一干宫女内侍站在正殿大门口,一见她过来,眉开眼笑,伸手就来牵她。 “羽儿来了,昨晚睡得如何?胃口好些了不?” “回母妃,都好。” 穆云风手指抚上她的面颊,眯眼笑道:“羽儿做得好,那个燕儿,我一直不放心,早该弄走了,还留个位置做什么?就算他要回来,都不能留他在身边了。” 秦惊羽垂眸轻笑:“母妃不用操心,燕儿的事,我有分寸的……” 那一日脱裤验身未果,自己拉了皇兄皇弟在正殿吃吃喝喝,谈天论地,好不容易将三人恭送出门,又等了半晌,林靖才拿着剩余的药膏,姗姗来迟。 据他所说,那少年扭扭捏捏,又哭又闹,折腾得厉害,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只差将其打晕,才勉强把药膏搽完。 不论她如何明说暗喻,旁敲侧击,林靖始终毫无惊诧,面色如常。 也就是说,是她想多了,燕儿确是个太监,如假包换。 老天,只差一点,自己就扒掉他的裤子,近距离面对那个恐怖缺陷的部位…… 当晚,她一直干呕,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一夜过去,再见燕儿,已是苍白羸弱,形容枯槁,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 目光对上,少年眼眸清澈,却又空洞,唇边笑容卑微,隐隐带着一丝苦涩。 的确,隔阂的种子一旦埋下,遇土则生,见风就长,转眼就成参天大树,再也没法回到从前了,就算是查实他身上没有问题,她也没法再全然信任,半分不疑。 所以,她一咬牙,唤来太监总管高豫,调来汝儿贴身侍候,而燕儿,则是让高豫告知他家中的变故,给了他一笔银子,回岭南老家奔丧,丧假定为一月,回来之后,即是调去外殿,贬为杂役太监。 那笔银子,数目远远超出想象,足够他在外安家立命,一生富裕。 换做是自己,打死都不会再回来…… “想什么呢?” 脚步轻动,风声低起,微褐的手掌在面前挥舞,一张笑容灿烂的俊脸映入眼帘。 秦惊羽回过神来:“雷牧歌?你怎么来了?” 雷牧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笑看着她:“听说你最近又病了,我来看看你,哦,脸上红红的,气色还不错嘛……” 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捏上她的小脸。 秦惊羽偏头躲过,随即一脚朝他膝盖踢过去:“我又不是大皇姐,摸什么摸!”对着别人可以故作病弱,装装样子,唯独在他和燕儿面前,本性尽显,根本无须矫揉造作。 噢,燕儿…… “你——” 雷牧歌身形一旋,避开她的花拳绣腿:“小鬼,尽胡说八道,我还要怎么解释,我和你大皇姐,清清白白,没那回事!” “呵呵,此地无银三百两。”秦惊羽嗤之以鼻,朝殿中四处张望,不是说有客人来吗,怎么殿中空无一人,连母妃一行都不知去向? 雷牧歌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喂,你在找谁?” “母妃叫我出来迎接客人……” “不用找了。”衣袖被人拉住,听得他扑哧一笑:“难道我长得不像客人?” 他就是客人? 秦惊羽微怔之下,当即明白过来,怪不得,母妃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是这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光临驾到! 话说回来,这小子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长得真不赖,虽然是练武之人,却不显粗犷,性情也蛮好,只可惜,他已经被那个娇蛮长公主秦飞凰内定。 搅浑水,当小三的事情,她暂时还没啥兴趣…… “这么不专心,又在想谁?” 秦惊羽如实相告:“想你。” 雷牧歌听得笑逐颜开,拉她在花幔前坐下,修长的手指顺便勾一下她的俏鼻:“还算有点良心,也不枉我专程进宫来瞧你。”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秦惊羽嘟嘴退开些许:“我没灾没病的,谁稀罕你来瞧!” “看看,才夸奖你一句,你就尾巴翘上天了!” 雷牧歌大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扯了回来:“我为了进这明华宫,先去听了陛下教诲,又去拜见了太后,绕了好大的弯子才坐在你面前,你竟然怀疑我的诚意?” “没怀疑,没怀疑!”他那么高大强壮,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扔到屋顶上去,除了顺从,她还能怎样?被欺负的感觉,远没有欺负人的感觉好! 秦惊羽拍了拍面颊,很有些郁郁寡欢:“说吧,找我什么事?” 雷牧歌松手,目光仔细端详她的五官,轻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 纯串门来了?鬼才相信。 秦惊羽瞥他一眼,闷声道:“有话就讲,有屁就放;不说拉倒,回屋睡觉!” 雷牧歌笑容微敛,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陛下有意让我去西北军中历练,从最底层做起……” “哦,这我知道。”秦惊羽点点头,抓了颗案几上的鲜果,随便在衣袖上擦下就塞进嘴里,含糊道,“恭喜你,圣恩浩荡,前途无量!” “明日一早就走……” 雷牧歌接下来的一句,让她险些把果核一并吞下去:“五年之内,不予回返。” 那心情,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瞬间怔愣,憋屈难言。首发,请勿转载! 6月5日宝宝生病请假:请大家明天上午来看 天气变化,央的宝贝又生病进了医院,排队,检查,诊断,弄了一整天。 呜呜,这出院才5天啊,央哭死了! 累得够呛,晚上才回家,一个字都码不出来,只好请假停更了,对不起大家。 明天上午一定更的,么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贤婿上门 是夜,略带凉意的微风吹过宫墙飞檐。 明华宫中,主殿偏室的宫灯尽数点亮,火光明艳,隐隐有人影穿梭游走。 大夏王朝三皇子秦惊羽长到十二岁,头一回在寝宫摆酒设宴,招待客人,而且,是昭仪娘娘穆云风亲自迎进门来的贵客。 宴席伊始,宫女刚一上菜完毕,穆云风即是屏退旁人,自己也借故离开,存心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秦惊羽看在眼里,真不知怎么说她才好,这位母妃,实在是乱点鸳鸯,多管闲事。 摇了摇头,又夹了一块熏肉在雷牧歌碗里:“别磨蹭,快吃快吃,等下宫门要关了!” 雷牧歌看着自己碗中堆积如山的菜肴,哭笑不得:“你就那么着急赶我走?五年呢,足足有五年都见不到我……” 秦惊羽停手,正正经经望向他:“就是,一去就是五年,你怎么不和大皇姐定了亲再走?”这个朝代的规矩,男子要行了冠礼才能告庙娶妻,像他这般年纪,最多就是个订婚了。 “咳咳,又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盯住这件事不放——”雷牧歌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跟我说实话,你真那么想我当你姐夫?” “一般般,貌似跟我没啥利害关系,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你若不娶我大皇姐还能娶谁?哦,不,是还敢娶谁?” 朝堂上下,宫里宫外,谁人不知长公主秦飞凰心仪将军公子雷牧歌?啧啧,男才女貌,大夏王朝有史以来最为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 她敢说,雷牧歌要是胆敢另娶,秦飞凰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雷牧歌淡淡一笑:“我都不急,你瞎操什么心?不说这个了,来,陪我喝一杯吧。” “好。” 秦惊羽放下手中刚啃了一半的卤汁酱鸭,乐呵呵去端案几上的酒杯。 食案上,除了丰盛的菜式,还有一壶上好的葡萄春,那是上回应付比试夜探御酒窖,顺手牵羊带出来的纪念品。 可别说,经过那一场吃喝嫖赌的比试,她酒量见长,时不时抱着酒壶偷抿几口。 “看你,吃相真差,满嘴满手都是油。” 雷牧歌按住她的手背,从腰间掏出张丝帕来,给她轻轻拭擦,眼底满是宠溺:“其他几位殿下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就你这么粗鲁,像只小花猫……” 秦惊羽一晃金黄油亮的鸭腿,大笑:“又不是女人,那么矜持干嘛?” 雷牧歌垂下眼眸,慢悠悠帮她擦干净,神情专注,一举一动都好看得要命。 “你要是女人……我就守着你不走了。” “啥?” 秦惊羽呆呆仰头望着他,自己没听错吧,这小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喝酒吧!” 雷牧歌自顾自倒了一杯,看着杯中色泽深浓的美酒,面露惊喜:“葡萄酒?” “是啊,这是上好的葡萄春。” 这个朝代,葡萄酒及其酿造技术是刚刚才由过往商旅传播进来,除了大夏皇宫有数坛珍藏之外,民间尚未普及,所现甚少,也难怪他有此表情了。 几杯下肚,秦惊羽来了醉意,皱眉道:“我告诉你,这酒杯不对,喝葡萄酒,要用高脚玻璃杯才行……” “玻璃杯?那是什么?” 呃,说错话了! 秦惊羽头晕捂嘴:“玻璃杯,就是……就是夜光杯。” “夜光杯?”雷牧歌好笑道,“这青铜酒尊也很好啊,为何要用夜光杯呢,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讲究了!那个,古人云——” 秦惊羽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念:“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念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心里酸酸的,居然生出些许不舍来。 雷牧歌连连点头,一拍大腿道:“这诗写得好,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豪气于云,岂不壮哉!” 看了看她,又笑道:“这是你做的诗么,着实不错啊,下两句是什么?” 秦惊羽懒得解释,吟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雷牧歌喃喃重复,面生向往,一仰头把酒灌下。 秦惊羽也不甘示弱,与他一杯接一杯,喝了个痛快。 “喂,雷牧歌——” “怎么老是叫我名字?叫雷哥……” “雷哥?呵呵,怎么听起来像雷公……”秦惊羽不屑大笑,“真是难听死了!” 雷牧歌也忍不住笑:“那就叫牧歌,如何?” “行,等你回来,我就叫你牧歌。” 秦惊羽点头答应着,好死不死拍上他的肩头:“你要答应我,别在战场上缺胳膊断腿,我可不想……” 雷牧歌凑过来,俊目迷离,丹唇飘香:“不想什么?” “不想……不想……”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得推他一把,大声叫嚷,“哎,你别靠在我身上,重死了!宫门就要关了,你快走啦!” “嗯,我这就走。” 雷牧歌摇摇晃晃起身,走到门边,忽而转头,正经道:“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念书,别到处惹事,知道不?” 秦惊羽身子撑在案上,不耐挥手:“知道了。” “对老师要客气,不准再捉弄他……” “好。” “特别是在宫外,遇事不要逞能,切记自己的身份……” “嗯,我明白。” “还有……” 秦惊羽翻个白眼,终于爆发:“雷婆婆,你要不要把我打包一起带去?” 雷牧歌点头,咧嘴大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这个都知道!哈哈哈……” 看着他步履飘忽,越走越远,秦惊羽心头一颤,一句话根本没经过大脑,就那么喊了出去。 “雷牧歌,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在军营里,一定要守身如玉,否则……我跟你绝交。” 雷牧歌打了个酒嗝,没有深究,只大笑点头:“遵命,殿下。” 月色如水,誓言如风,荡涤着若有若无的离愁。 黑沉沉的宫墙下,有两道人影远远站立,闻听此言,相视而笑。 老人嗓音清迈,中气十足:“这就是你给我物色的外孙女婿?” 穆云风喜不自禁:“是的,爹爹,他叫雷牧歌,年方十六,文武双全,是大将军雷陆的独子。” “嗯,看起来是不错,不过——” 老者顿了下,望向自己身后冷漠孤傲的少年,不无惋惜道,“我带来的这个,又怎么办呢?” (对不起,央的宝贝一直哭闹,更新晚了,最近因为宝宝生病,央更新不准时,实在抱歉。在此要感谢给央央留言鼓励的亲们,还要感谢以下几位作者朋友,一直帮央央推荐新文,大家有空可以去瞧瞧她们的文,书页上有链接……) 风行烈《傲风》 李筝《步轻尘》 浅绿《错嫁残颜》 雁无痕《狂状元》 素素雪《云倾天阙》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三件礼物 燕儿遣离,雷牧歌也走了,原本轻松自在的生活,似是突然间坍塌了一角,曲终人散,空无支撑,尤其寂寞无聊的时候,心里难免想念得紧。 在郁闷了几日之后,终于想通,也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也该继续她自己的修行了。 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只是表面,实际上,她并不想做个柔弱无用的人,这个身子体质受限,不能习武,那么,要想强大,第一步,必须认真学习知识,密切关注时政…… 于是,上课再不调皮捣蛋,装作瞌睡的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个字不漏记下韩易所讲的内容,越听越是啧啧称奇,雷牧歌说得不错,别看这老头古板迂腐,肚子里还真是有货。 没事的时候,则是抱着燕儿留下的几大本字帖,自行研习,融会贯通,再时不时问下汝儿或者琥珀,如此一来,又识得许多生字,虽进步缓慢,但有胜于无,也感欣慰。 唯一不安的,是每次去慈云宫向太后周氏请安,心底忐忑犹生。 总觉得这位皇祖母目光有异,尤其是她单独面对的时候,总是拉着她的手,有意无意询问她的功课作业和生活起居,表现得甚是关切,对于她的回答却又反应淡淡,毫无作为。 头都想痛了,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只得作罢,静观其变。 这日御书房上课完毕,除了年幼的秦昭玉之外,其余三位皇子被领进了未央宫,接受皇帝秦毅的召见。 出门的时候,秦湛霆和秦兴澜面带笑容,神采奕奕,只秦惊羽闷闷不乐。 秦湛霆回头看她一眼,哈哈大笑:“三皇弟,你可小心了,要是在阙非殿听朝还打瞌睡,父皇准饶不了你!” 秦兴澜淡然笑道:“这确是个问题,要不,让穆妃娘娘煮点提神汤给你喝?” 秦惊羽点点头,苦着一张小脸,唤了汝儿移步而去。 甬道漫长,两人默默走着,忽闻顶上风声骤起,虽然细微,却入耳清晰。 秦惊羽惊诧抬头,宫墙上碧眼闪耀,一道矫健的黑影只停留了一瞬,便是转身飞一般掠过,随即隐身不见。 刹那间,身上寒凉,汗毛竖起。 “汝儿,那是什么?” 汝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愣愣朝上看:“殿下,没什么啊。” “哦,大概是我看错了。” 秦惊羽垂眸,最近心事重重,睡眠不好,都出现幻觉了吗? 刚才,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狼…… 连声叹息着回到明华宫,还没进门,就见宫人内侍都远远立在殿外,大殿里蓦然多出一道清瘦身影,正和穆云风低低交谈。 穆云风一见那殿门口徘徊的少年,扬声叫道:“羽儿,快过来见过外公!” 外公?闻名天下的神医穆青? 秦惊羽大喜过望,赶紧一溜小跑奔进门去,跪拜磕头:“羽儿见过外公。” 穆青一身青色长袍,脚下是双布鞋,面容清 01 朕本红妆第9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须发花白,威严中带着慈祥,笑眯眯扶她起来:“羽儿又长高了,还胖了,看样子,你娘把你照顾得不错!” 秦惊羽对这位外公一见就喜欢,丝毫不觉生分,挽着他的手臂笑道:“母妃弄了好些药汤补品给我吃的,我都吃腻了,一闻着那药味就反胃。外公,我的病早好了,可不可以不用再吃了……” “好什么好!”穆云风皱眉,低声叱道,“我方才还在跟你外公说呢,这失忆症,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原状?” 秦惊羽心头一跳,避开穆易投来的眼光,讪讪笑道:“那个,母妃别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说不定过一阵就想起来了。” “羽儿,把手伸过来,让外公给你看看。” 穆青面色严肃,一声令下,秦惊羽只好乖乖把手伸过去,让他把脉检查。 还好,穆青审视半晌,也没发现有何异常,对穆妃嘱咐几句,又转头回来,奇道:“羽儿方才在殿门外连声叹气,是何道理?” 秦惊羽踌躇了下,郁郁道:“不知怎的,父皇让我以后跟两位皇兄一道,每隔三日就去阙非殿听朝。” 穆云风吃了一惊:“这是你父皇亲口说的么?” 秦惊羽点头:“正是。” 穆云风急得来回踱步,忧心忡忡:“听朝参政,不是要把羽儿摆在皇位争夺的台面上吗?爹,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秦惊羽见她面色发白,颇有些于心不忍:“母妃莫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只是有点烦这事,倒也不担心。” 若真是给二位皇兄当当陪衬,倒也罢了,关键是,秦毅宣布此事时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态度,让她着实琢磨不透,实在搞不懂这位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隐隐感觉,这事绝非偶然,兴许跟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有关,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十分不好。 穆青饶有兴味看她,上下打量半晌,赞许一笑:“羽儿性情愈发沉稳了,云风,你就别操心了。” 穆云风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叹道:“羽儿,你要好自为之。” 秦惊羽慎重点头:“我会的,母妃。” 举目望向宫外,高高的阙楼,重如山峦,树梢上已有夏蝉鼓噪,叫声尖锐。未来的路,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是该做些什么了…… 正走神,又听得穆云风轻言细语地道:“爹,你也难得来一趟,定要多住些日子。” 穆青摇头笑道:“天已入夏,我还要赶去东海边上捞些海马海胆做药,看见你们没事我也放心,过几日就该启程了。” 穆云风叹道:“真是,你才刚从北边来,这又要走……” 秦惊羽也撅嘴附和:“母妃说得对,外公既然来了,就要多住些日子,羽儿还想跟你学点本事呢,免得总是被人欺负。” 穆青眼睛一瞪,连胡须都随之飞了起来:“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外孙?!” 秦惊羽扁了扁嘴,没说话,穆云风别她一眼,小心赔笑道:“前一阵羽儿出宫玩,大概是露了财,跟人起了点冲突,后来是牧歌那孩子给平息下来的。” 哦,原来外公还不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情…… 秦惊羽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是啊,雷牧歌已经帮我摆平了。” 穆云风长长一叹道:“要是牧歌一直在羽儿身边就好了,只可惜那孩子去了西北军营,要好几年才回来……” 穆青不以为然道:“我穆青的外孙女,还需要旁人来保护么?哼哼,你把我这回给羽儿带的三件礼物都亮出来,好好看看,保准万无一失!” 听说有礼物,秦惊羽眼睛一亮,一瞬不眨看着穆云风去到内室,不一会儿,捧着个小小的葛布包裹出来。 “母妃,我来。”秦惊羽抢着接过来,动手去解上面的结。 包裹打开,露出一方小巧的乌木匣子,容积有限,看样子,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这个外公好小气…… 秦惊羽一边想,一边打开匣子:“噢,这是……” 匣子一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但见匣里躺着一只白净药瓶,另有一枚偌大漆黑的戒指,隐隐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爹,你制出碧灵丹了?”穆云风惊喜叫着,待看到那枚戒指,面色微变,“风影戒?这是你护身的宝贝,你竟是要送给羽儿吗?” 穆青点头笑道:“看你,大惊小怪的,我又没给外人!” 秦惊羽听得懵懵懂懂,讪笑道:“外公,不是说三件礼物吗,怎么这里只有两样?” “你以为你外公藏私吗?三件就是三件,外公说话算数,不打诳语,哈哈哈——”穆青大笑着,忽然一声清啸,直入云霄。 “银翼,还不快出来,见见你的新主子!”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狼人银翼 碧灵丹,以野山参、灵芝、何首乌、冰川雪莲等名贵药材为原料,辅以花露清泉精炼而成,乃是当今疗伤解毒的圣药,穆青历时多年,也就炼出小小一瓶,总数不过十粒。 风影戒,由千年玄铁制成,看起来普普通通,貌不惊人,实际上却是一件极具攻击力的微型武器,原因就在于那宽大的戒面,上方有一椭圆兽面图饰,其中暗藏三枚细如牛毛的钢针,只需打开戒圈底部的机关,再轻轻一旋,喂了剧毒的钢针当即闪电般射出,可令敌手毫无防备,见血封喉,立时毙命。 此为装在乌木匣子里的两件礼物,至于第三件礼物—— 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秦惊羽看着那从殿梁上突然跃下的黑影,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身材瘦高,与穆青一样的青衣布鞋,长发用布带随意束起,露出宽宽的额头,浓眉,丹凤眼,鼻梁高挺,碧眸深邃,整张脸五官端正,棱角分明。 让秦惊羽惊讶的不是他漠然冷峻的神情,而是那一丝眼熟的感觉。 他们,好似在哪里见过…… 对了,之前的一幕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就是他,在那高高的宫墙上窥视过自己! 能让她看得隐约不清,那转身回走的身形,真是快得不可思议,如此轻身功夫,怕是连雷牧歌都是自叹不如。 “银翼,这就是你的新主子,我的外孙……嗯,当朝三皇子秦惊羽。” 穆青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被唤作银翼的少年没有如他所愿上前行礼,而是立在一旁,冷冰冰看着秦惊羽,神情极为不屑。 “我不换主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回北凉去。” “你——”穆青感觉在人前颜面大失,有丝动怒,“银翼,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 银翼昂着头,淡淡道:“我不是忘恩负义,你有本事,我就想跟着你。这个小孩个子没我高,也不见得能打过我,我干嘛跟着他?” 秦惊羽听得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屁孩? 见穆青面色不好,赶紧劝道:“没事,外公,我有人侍候的,他还是留在你身边吧,你走南闯北的,多个人帮忙也是不错。” “我不是让银翼侍候你,而是……” 被穆云风扯了下衣袖,穆青叹了口气,朝那银翼挥手道:“算了,你先去宫外等我,我过后再找你。” “那我走了。” 银翼点点头,一个旋身,手足并用,噔噔几下就攀上横梁,转眼上了房顶,在宫墙上一起一落,即是消失不见。 秦惊羽看得傻了眼,低叫:“天,这还是人吗?” 穆青在背后笑道:“你说对了,他不是人,而是……狼人。” 穆云风听得张大了嘴:“狼人?那是什么?” 秦惊羽也是微微挑眉,怪不得,她以为自己看见一只狼,这动作习性,貌似都差不多…… 心底有丝领悟,听穆青解释道:“银翼是北凉人,从小父母双亡,是被山里的狼群养大的,长到十岁才走出丛林。还好被一位教书先生收养,教他读书识字,但是没过几年,养父病逝,他性子直率,与人相处不易,只得又回了丛林。我在北凉山中遇到他的时候,他误食了毒菌,整个人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我救了他,他就一直跟着我,沿途服侍……” “呃,方才我回宫的路上,与他打过照面。” 穆青点头道:“不错,我在路上跟他说过此事,他当时没答复,说是先看看你……” 原来如此。 秦惊羽苦笑:“看来他对我不太满意。” 看样子,他只身守在半路,是提前来探自己的虚实…… 娘的,这狼小子,一眼就把自己否决了?! 秦惊羽心中愤愤不平,自己堂堂穿越人,有才有貌,秀外慧中,凭什么让他瞧不起! “外公,他既然不喜欢我,就留在你身边好了。” 穆青闻言摇头,正色道:“银翼天赋异禀,极其忠心,一旦认定主子,便会效力终身,万死不辞。他于我作用并不大,不过对你而言倒是一员猛将……” 秦惊羽扁嘴:“话是如此,可惜人家压根没看上我,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还能怎样,总不能把他强行绑在我身边吧?” 择主就业,也是个双向选择不是?! 穆青摸着她的头,笑道:“羽儿,你难道不想去驯服他,让他心甘情愿跟随你吗?” 驯服? 这个词她喜欢! 秦惊羽心头一跳,瞬间面带j笑,摩拳擦掌。 正愁人去屋空,身边没个伴儿呢,这送上门来的狼小子,若是就这样放走了,她就是个傻瓜—— 叫做银翼是吧,武功有啥稀奇,本殿下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格魅力! 殿外,蝉声阵阵,暖风微起,火热的夏天如期而至。 可以预料,未来的生活不会寂寞了…… (今天带宝贝去医院复诊,时间不空,字数更得少,大家别介意,么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南苑释疑 绿荫如盖,遮住顶上骄阳。 位于南苑院落西侧的凉亭里,有琴韵声深,甚为悦耳。 但见穆青只手抚琴,随意拨弄,秦惊羽则在一旁不住鼓掌,大拍马屁。 “想不到外公医术不凡,还精通琴技!神医穆青,名士风流,此话一点不假!” 穆青停手,自得笑道:“外公只是略会一点,哪里谈得上精通……” 话声未落,一只手伸过来,却是那南越皇子萧焰,将古琴夺去,自顾自弹奏起来。 一时间,杂乱纷扰,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等到萧皇子弹得尽兴终了,秦惊羽见穆青听得眉头紧蹙,赶紧按住他的手,一指不远处那道靠墙而立的孤傲身影,笑道:“那位银兄爱极了殿下的琴声,是专程上门来听曲的,只是他面薄害羞,不好意思过来……” 萧焰双目放光,欢喜道:“真的?” 秦惊羽点头:“当然是真的,殿下琴技出神入化,崇拜你的人多得不计其数,他就是其中之一。” 萧焰大为兴奋,当即抱琴站起:“既然银兄是我的知音,我就过去给他弹一曲,以谢眷顾美意!” 孺子可教也! 秦惊羽微笑颔首:“去吧,多弹几首也是无妨。” 眼见他朝着银翼所在的位置大步而去,再也按捺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哈哈,对狼弹琴…… 穆青听在耳中,实在啼笑皆非:“你这孩子,到处挑拨惹事捉弄人……” 秦惊羽轻笑:“把这傻小子支走,我才好与外公谈论正事。”说罢,压低了声音,“外公觉得这位南越质子,当真是个傻子么?” “从脉象来看,确实是脑部受损,神志不清;且看他眼神举止,也不似作假。”穆青看她一眼,面色变得凝重:“怎么,你怀疑他是装出来的?” 秦惊羽摇头笑道:“大概是我多虑了,我总感觉,萧焰,不该是现在这样……” 那只是内心深处一种影影绰绰的感觉,具体该是什么样,她也说不清楚。 “据我几十年的行医经验,这种痴傻病症,成因较多,猛烈撞击、用药失误或持续高热不退,都有可能造成。”穆青并不知她心中所想,顿了下,续道,“我方才在他后脑查看过,并无陈旧伤痕,应该是后两种原因。” 听穆青的说法跟孟尧之前所说大致吻合,秦惊羽彻底打消了疑虑。 既然外公已经确诊,她也就不必为此事操心了,真正该担忧的,另有大事—— “外公,你听说过向荣这个人吗?” “向荣?” 穆青想了想,摇头:“没听过,此人很出名吗?” 秦惊羽面露失望,叹气道:“这人是绑匪之一,他从我身上取走了父皇御赐的出行腰牌,说是去讨要赎金,结果不知所踪。” 这个向荣,连外公都不知道,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 只可怜她,掉了东西也不敢声张,足足有月余没有踏出宫门一步,已经憋得不行了…… 穆青亦是低叹:“向荣这名字毫无特别之处,兴许只是个化名……人没事就好,腰牌么,找不回来就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找不回腰牌,以后她凭什么出宫去? 再说,皇子身份的象征,那可是纯金打造,沉甸甸的一大块金子,平白让人夺了去,连心尖尖都痛得麻木! 秦惊羽正懊恼抓头,碎碎低吟,忽闻耳后风声微起,有人冷冷说道:“向荣,我听说过他。” 转头一看,银翼大步过来,而萧焰,则是抱琴歪倒在墙边,静止不动,那老太监孟尧正努力将其扶起,一面动作,一面狠狠朝这边瞪过来。 “他太吵,我把他打昏了。” 银翼瞥她一眼,又道:“去年我认识了几个进山收参的商贩,他们大东家手下有一个管事,就叫这个名字,不过这人当时是犯了事,携款逃了。” 倒是和自己从那两名绑匪口中听来的相吻合,秦惊羽点了点头,问道:“这个大东家,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向海天。” “向海天?” 穆青微微一惊:“这是北凉有名的大财主,为人阔绰大方,生意遍布赤天大陆。” 秦惊羽闻言更是郁闷,这个向荣,先是得罪了原来的主子,又跟大夏将军府结下梁子,必然会四处躲藏,要找他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银翼望向穆青,碧眸中光芒闪过:“你是不是要找这个人?” 穆青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着秦惊羽道:“银翼追踪的功夫十分了得,需要他去找吗?” 该死的狼小子,以为她不知道么,他说这话的潜台词便是,宁愿追捕疑犯,也不愿留在她身边。 那好,她偏不让他如愿…… 秦惊羽一念及此,摆手道:“不用,雷牧歌当日曾经派人出去查访,说不定就会有消息传回来,我就在宫中等着好了。” 一想起当日马车外那一队整齐干练的劲装男子,心里就羡慕得要命。 将军府的亲卫,在天京城那是赫赫有名,由大将军雷陆亲自训练,尽管雷牧歌几次提及,都说得轻描淡写,极是隐晦小心,但她心里清楚的很,其实力不亚于她父皇的禁卫军和羽林郎,数目也远远在雷牧歌报出的百人之上。 按照外公和母妃的意思,是想把银翼放在自己身边,随身护卫,不过,这狼小子本领再大,终究是势单力薄,哪有人家齐头并进铁蹄铮铮来得有感觉? 她要的,正是那种众星拱月,威风凛凛的感觉! 心下已有主意,雷牧歌在西北军中历练,自己就在天京城里历练,她就不信,五年时间,会弄不出一队能与雷府亲卫相媲美的势力来—— 自力更生,前途光明,只不过,须得避人耳目,悄悄进行…… 无视那少年冷漠的眼神,挽住穆青的胳膊,软语浅笑,满面讨好。 “外公,明天是歇课日,我可不可以带银翼出宫去?” 兵到用时方恨少,手下没人,就只能依靠这狼小子了,唉…… 微微叹气,有道人影清俊修长,在心头一晃而过。 是他…… (应广大人民群众的要求,央央在第一男主调查问卷中加上了新的选项,亲们可以去看看,群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与狼同行 这日天气晴好,碧空无云。 巳时未到,一抬宽阔的宫轿朝皇宫北面的锦绣门缓缓而来。 到了宫门前,照例是停轿查看,布帘一撩,面容清峻的老者朝外间的士兵微微一笑。 “天热,几位真是辛苦。” “啊,是国丈爷!” 有眼尖者,认出是皇亲国丈,哪里还敢细看,行礼之后,便是急急放行。 他们却不知,这顶宫轿实是两刻钟前从东门进,在明华宫稍作停留,即是由北门出。 出了锦绣门,两名轿夫一前一后抬轿疾走,转了个弯,到得僻静处,忽闻轿中一声低喝:“停!” 轿子停稳,穆青率先下轿,四下望了望,回头笑道:“还呆在轿子里做什么?快出来吧!” 在轿夫惊诧的目光中,秦惊羽一身淡蓝华服,面如冠玉,神清气爽步出轿门。 难怪,今日抬轿这样吃力,原来是三殿下藏匿其中! 两人正暗自猜想,就见秦惊羽大大方方从袖中掏出两个小银锭来,一人一个塞进手中:“一点小意思,二位哥哥拿去买酒喝!” “殿下太客气了!” 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两人欢喜行礼,随即收拾轿子离去。 等到两人一走,穆青口哨声响起,顶上黑影一闪,轻飘飘落在地面。 “你找我?” 对于这一无尊称二无敬语的询问,秦惊羽听得暗暗皱眉,穆青却似是早已习惯,笑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今日你陪着羽儿逛逛天京城,天黑之前把她送到锦绣门附近,我们在那里汇合。” 银翼根本不看秦惊羽,只盯着穆青:“我不喜欢照顾小孩子,我还是跟着你好了。” 穆青摇头,板起脸道:“我要去寻访一位老友,不能与你们同行。银翼,你可得把我宝贝外孙保护好了,这是命令!”语毕,扭头就走,衣袂飘飘,转眼消失在街巷。 银翼立在原地,半晌才转过头来,冷声道:“走吧。” 秦惊羽暗自好笑,故作无辜道:“天京城太大了,我以往都是坐马车出行的,从来没步行过……” 银翼面无表情吐出一句:“我背你。” 啥?这么好亲近? 秦惊羽微怔一下,又听他续道:“以前在北凉的时候,我有一回背了一头大野猪,至少四百斤,走了一天一夜的山路,到集市上跟人换粮食……” 说完,瞟她一眼,走近过来。 这狼小子,拿她跟野猪相提并论…… “不用不用!”秦惊羽无奈摆下手,指向前方街口,“瞧,那边有车马,你去雇一辆来给我代步就成。” 银翼应声而去,没过一会,就见他带着一辆车悠悠回转。 秦惊羽正想赞他听话,定睛一看,竟是一辆简陋的驴车,毛驴瘦得不行,赶车的老头更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银翼,有没搞错,我可是当朝三皇子……” 秦惊羽揉着额头,不知当怎么说他才好,这个北凉山旮旯来的土老帽! “这车便宜。” 银翼并无多话,直接把她抱上车去,自己则是跟车慢行。 “哎,你……” 秦惊羽没法,只好随他去。 老头怯怯看了眼银翼,拉开架势,边驾车边小心地问秦惊羽:“公子爷是要去哪里?” 秦惊羽看了下天色,随口道:“找个清静地方吃午饭。” 果然如她所想,驴车一路慢慢腾腾,比走路快不了多少,还不时引得行人注目指点,到了目的地,已是正午时分。 秦惊羽跳下车来:“车费是多少?” 老头搓着手,笑呵呵道:“十个钱。” 见那赶车老头衣着朴素,袖口还缝有补丁,秦惊羽直接递了一只银锭过去。 老头睁大了眼,摸了摸腰间,面有难色:“公子爷,小人今日刚开张,没找的。” 秦惊羽摆手道:“不用找了,就当是我今日包车的费用,你也去找地方吃饭,等下过来接我便是。” 老头喜出望外,连连鞠躬:“多谢公子爷,多谢公子爷!” “劳动所得,不用谢。” 秦惊羽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小饭庄,径直走了进去,银翼稍一迟疑,随即跟上。 饭庄不大,收拾得还算干净,难得的是,窗外杨柳依依,流水脉脉,水面上倒映着一弯拱桥,时至中午,桥上行人渐少,倒也清静。 秦惊羽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银翼也不客气,坐到她对面。 店内食客不多,一见银翼那双碧绿的眼眸,皆是小声议论,神情惊骇。 秦惊羽起初不觉,后来听得有人甚至用上“怪胎”、“妖人”一类的用词,顿时火冒三丈,哐当一声,险些将桌上的茶杯拍飞。 “少见多怪,一派胡言,信不信我叫人把你们扔到河里去?!” 众人见她虽然衣饰华贵,面上却稚气未脱,不由讥笑之声四起。 “小小年纪,也敢撂狠话?” “得了吧,||乳|臭未干的小孩,回家吃奶去!” “哈哈哈……” 银翼倏地站起,朝着其中笑声最大的那个年轻人走过去,平声问道:“你会水不?” 那人不明所以,怔怔点头。 银翼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拖至窗边,双手忽然发力,将其举过头顶,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闪电般从窗口抛出。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岸边惊叫声迭起。 “哎——” 秦惊羽看傻了眼,老天,一句玩笑话,他竟然真的把人扔了下去! 这个狼小子,脾气火爆,胆大包天,比自己还能惹事折腾人,真是捡到宝了…… 过了好一会,那人才满手污泥,露出水面,一路骂骂咧咧朝对岸游去。 经此剧变,店内哪里还有人敢说三道四,个个闭紧嘴巴,埋头吃饭。 银翼若无其事回到座位,见饭菜上来,端了碗就吃。 秦惊羽回过神来,夹了一大块肉到他碗里,以示鼓励:“够酷够帅,做得好。” 银翼抬头,看她一眼:“你不觉得我的眼睛颜色很奇怪吗?”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奇怪什么,不就是个混血吗?” 之前自己就跟外公讨论过,猜他应该是北凉女子与过往胡夷商旅所生,所以才有一双碧色眼眸…… “你不害怕?” 秦惊羽往嘴里喂了一口菜,边嚼边含糊答道:“这样漂亮的眼睛,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见他举筷不动,面色怔愣,呵呵笑道:“是不是很感动啊?你还不愿跟我呢,告诉你,我这样见识卓绝海纳百川的主子,提着灯笼都难找!” 正说着,又听得外间一阵喧闹。 店中食客尽数站起,奔向窗边:“快看,有人要寻短见!” 下一瞬,少年的声音凄厉响起:“娘,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会想办法的,你下来,你先下来好不好?” 这嗓音好生耳熟,像是……杨峥! 秦惊羽惊疑未定,抬眼望去,但见那拱桥上人影晃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名粗衣布裙的妇人脸色煞白,泪流满面,颤颤立在桥栏上,底下的少年死死抱着她的脚,大声哭泣。 没错,正是杨峥。 这愣头小子,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惹得他娘要投河自尽?! (这几章是铺垫,貌似不太好看,不过凡事有前因方有后果,大家忍耐下,两大男主就要陆续重新登场。另:今日家里网络出问题,刚弄好,抱歉更新迟了,群么……)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鸡飞蛋打 河风吹来,桥栏上的妇人被刮得身子倾斜,裙带飘飞。 杨峥哭得泣不成声,在他身后,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围拢过来,情真意切,声声相劝。 秦惊羽耳力超常,虽然隔了七八丈远,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伯母,这事不是杨大哥的错,只是无心之失,被那黑心的沈家扯住不放。” “是啊,您就下来吧,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再想办法!” “我们这就四处借钱去,凑一点是一点……” 少年七嘴八舌说着,秦惊羽越听越是迷糊,杨峥一介书生,为人稳重谨慎,怎么会欠了人家一大笔银子? 对面,银翼难得出声:“你认识?” “嗯,吃好没,我们过去看看。” 秦惊羽匆匆结了帐,拉着他出门,转弯上桥,挤开围观的人群。 桥栏边,妇人已经被扶下地,双目红肿,泪痕未干,眼见杨峥站在跟前,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扇过去,哑声骂道:“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逆子!我说过多少次了,咱娘俩好好过日子,不去贪图享受,你倒好,非要弄什么寿宴,结果把你爹留下的祖屋都赔给人家了!逆子,你拉着我做什么,怎不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娘,娘啊!” 杨峥不躲不闪,面颊挨了好几下,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周围少年赶紧相劝,妇人边骂边哭,场面极其混乱,看热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秦惊羽拉了拉前面一名少年的手臂,轻声道:“这位大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少年方才也在连声劝说,应是与杨峥相熟,此时听得有人在问,义愤填膺道:“正好,大家来评评理!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他振臂一呼,便有不少人围拢过来,屏息噤声,倾听事情原委。 原来,这少年才子杨峥自幼丧父,是他母亲杨云氏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是以对其母特别孝顺。再过几日是杨云氏四十生辰,杨峥一心想在闻香楼大摆筵席,为母亲风光贺寿,无奈家境贫寒,囊中羞涩,只好四处借贷筹钱。 他交好的一帮少年也都是些贫门子弟,比他家还有所不如,自然也凑不出钱来,后来靠人介绍,找了几份抄写书籍的差事,忙活半月,总算存下点银子,眼见所缺渐少,他心中欢喜,更是不辞辛劳,加班加点撰写。没想到,临近完工,却出了大祸事。 两天前,他抄书抄至半夜,因为太过疲惫,不慎打了个盹,结果碰翻了油灯,把雇主的书籍一把火烧掉大半。 “杨大哥好生歉疚,把这半月来的血汗钱和平日的积蓄都送上门去,一直赔礼道歉,而且,为了抢救书籍,杨大哥自己也受了伤,都没钱去治——” 少年越说越是悲愤,拉起杨峥的左手,撩开衣袖给众人看,但见那手背直到手肘,都是烧伤起泡的痕迹,已经开始流黄水:“不想那郑家说那本书是什么孤本,千金难求,竟然狮子大开口,硬要杨大哥赔八百两银子,这不是讹人是什么?!他们见杨大哥拿不出,又说要杨大哥用祖屋来作赔偿……” 原来如此! 秦惊羽上前一步:“杨峥,你还认得我吗?” 杨峥扶着杨云氏,含泪抬眸,见得是她,哑声道:“秦少爷。” 秦惊羽点点头:“既然相识一场,我就给你支个招——你去找周卓然,让他帮你摆平。大丈夫能屈能伸,关键时候,低头求人也不算什么。” 那个周卓然,纨绔不假,倒也仗义,并非一无是处。 杨峥涨红了脸:“我今日一早去找过周少,他姐姐嫁去邻县,他一路护送去了,要下月才回京,我给郑家立了字据,三日之内就要赔付……” “迂腐!” 秦惊羽暗骂一句,八百两银子,自己倒是能拿出来,但是,凭什么给那黑心雇主? 看热闹的兴头已经过去,事不关己,自然不想多理。 “杨大哥,你那祖屋可不只是几间房,而是一大片庄子啊,虽然地方偏僻些,院落也破旧,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岂能用一本书就换了去?” “是啊,杨大哥,这沈家欺人太甚!”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惊羽已经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一大片庄子,听起来倒是不错…… “杨峥,我能帮你,你先叫他们散了,然后带我去找那什么郑家。” “你?”杨峥半信半疑。 “怎么,不信?”秦惊羽自得一笑,“我秦家三少出马,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情!” “信,我信。” 杨峥见过她胡搅蛮缠的本事,立时大喜,唤来两名少年将杨云氏护送回家,然后在前方带路,一干人等朝郑府的方向走去。 秦惊羽见银翼默然跟随,也不担心,一路漫步而行,边走边是寻思对策,途中路过集市,见得有人挑来一担子鸡蛋沿街叫卖,那鸡蛋圆圆滚滚,看起来十分新鲜,忽然之间,计上心来。 到了郑府大门处,秦惊羽对杨峥耳语几句,杨峥会意,叩响府门,说明自己是前来还债。 没过一会,一名年约二十五六身形矮胖的男子身着紫红绸衫,摇着折扇出门来,正是杨峥口中的黑心雇主郑远杭。 他一见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假意笑道:“是杨峥啊,这么快,就筹够银子了?我说的可是八百两呢……” “是啊,莫说八百两,一千两都不止!那个谁,郑公子——”秦惊羽高叫一声,隐在袖中的手掌一翻,一团物事朝他面前掷去,“银子来了,接住!” 那郑远杭反应还算快,伸出双手来接,只听得啪嗒一声,掌心尽是抓碎的蛋壳,黄黄白白的蛋液顺着指缝滴答滴答往下流。 “哎哟,郑公子,不是让你接住吗?你怎的这样不小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掌下去,我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规模的养鸡场就没了!”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请君入瓮 “养……养鸡场?” “是的,全大夏规模最大的养鸡场。” 趁那郑远杭满面怔愣,秦惊羽嗓音清脆,娓娓道来:“一个鸡蛋孵出一只小鸡,这只小鸡长成母鸡,可以生很多个鸡蛋,这很多鸡蛋又孵出无数只小鸡,小鸡长成母鸡,母鸡再生鸡蛋,蛋生鸡,鸡生蛋,子子孙孙无穷尽焉……你说,我办个养鸡场,岂是难事?” 说着,掰着青葱细指,装模作样计算一阵,继而朗声道:“初次见面,我也不给你多算,一千两银子,除开杨峥欠你的八百,你补他两百就成!” “可是……” 秦惊羽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莹白的小手对着他,直直伸出,掌心摊开:“废话少说,给钱吧!” “不对,你说得不对——” 那郑远杭倒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啪啪甩开手上的蛋壳,冷笑道:“我打碎你一个鸡蛋,马上陪你一个鸡蛋便是,怎会赔出整个养鸡场的费用来?这会不说一个鸡蛋,就是赔你十个百个,又有何妨?” 看不出,这人还有点脑子! 杨峥唇角刚一勾起,又垮了下来,与众人一样暗自握拳,直为秦惊羽捏了一把汗。 秦惊羽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非也非也,我这鸡蛋,可不是一般的鸡蛋,乃是一只神蛋,鸡仙降世,独一无二!” 郑远杭讥嘲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吹牛皮,鸡蛋就是鸡蛋,你凭什么说它是神蛋!” 秦惊羽笑道:“只许你家书有孤本,就不能我们蛋有神蛋?”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句帮腔。 “是啊是啊,书都有孤本,蛋自然该有神蛋!” “对了,你那只是一本破书,我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蛋!” “你那书又脏又旧,我们这蛋又新鲜又漂亮,金光闪闪,五彩缤纷……” 秦惊羽听他们越说越不知所谓,赶紧扯回话题:“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我也不为难你,杨峥烧坏了你的书,你又打碎了我们的蛋,双方扯平,之前杨峥已经赔了银子给你,你把他的字据还来,这事就算两清了!” 郑远杭接过一旁家仆递上来的手帕,擦净双手,然后从袖中摸出一张字条来。 “杨峥,你的字据!” “啊——” 杨峥面露惊喜,急忙伸手去接。 谁知郑远杭将手中字条朝他面前一晃,即是飞快收回,重新放于袖中,嘿嘿冷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胆子忒大,找了这样多帮手来!我告诉你,我郑家在天京城里家大业大,可不是吃素的!” 手一挥,厉声叫道:“来人!” 府门立时大开,一下子冲出来大队家仆,个个凶神恶煞,手里还拽着七八只凶猛的大狼狗,张口狂吠,不停跳腾,反而将秦惊羽一行团团围住。 与杨峥同来的一帮少年也不甘示弱,纷纷卷起衣袖,吆喝着就要冲过去。 “放!” 郑远杭一声令下,家仆松开束缚的皮带,大狼狗瞬间跳起,齐齐朝秦惊羽的位置扑过来。 “秦少小心!”杨峥在一旁高叫。 秦惊羽根本迈不开腿,脸色发白,将银翼的手抓得死紧。 这狼小子,怎么还不发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冲到最前方的大狼狗爪子刚要搭上她肩头之际,一直低着头的银翼碧眸大张,倏然出声! “嗷——呜——” 狼嚎突起,铁拳一抡,那只大狼狗被打得倒飞出去,脑浆迸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余狼狗被这狼嚎吓得停止上前,尽数乖觉伏首,浑身发颤,口中呜呜做声,似在求饶。 面对这突如其来之变,交战双方目瞪口呆,秦惊羽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哈哈大笑:“一群耀武扬威的狗崽子,狼王在此,还不磕头认罪!” 外公没说错,这银翼,只一声就屏退强敌,果然有本事! 郑远杭不知好歹,连声叫唤:“你这碧眼妖人,对我爱狗施了什么妖法!你等着,我去报官抓你!” 银翼一声不吭,一个箭步过去,直接揪住郑远杭的胸襟,那些家仆一见狼狗屈服,主子被制,哪里还敢造次,纷纷后退。 秦惊羽冷笑道:“姓郑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莫怪我秦三为难你!银翼,你先把杨峥的字据搜出来给我!” 银翼拉开郑远杭的衣袖,一把扯过那字条,递给秦惊羽。 秦惊羽走到杨峥旁边,展开字条:“看看,是这个不?” 杨峥略一浏览,不迭点头:“正是。” 秦惊羽微微一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手不停,撕了个粉碎,碎片扔在风中,飘舞翻飞,煞是好看。 郑远杭被银翼制住,动弹不得,见此情形,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臭小子,我们走着瞧!下回等你落到我手上……” 秦惊羽先前被狼狗一吓,心里正窝着一口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敢威胁本少爷?哼哼,银翼,把他衣服裤子全部扒掉,吊到屋顶上去免费展览!” 银翼二话不说,大手一伸,就去扯他腰带。 郑远杭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之前只不过是一时嘴硬,此时给银翼一番折腾,吓得尖声大叫:“秦……秦少,饶命,饶命啊!” 秦惊羽给银翼递个眼色,暂缓动作:“知道错了不?” “知道,知道了!” 秦惊羽点头,望了望面前气势不凡的府门,此前在路上听众人说过,这郑家是城里出了名的大户,一贯欺行霸市,声名狼藉,杨峥替他抄书,实是迫于无奈。 嗯,惩戒恶霸,资产重组,看来十分有必要…… 想到这里,笑眯眯道:“这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亮出来也是有伤风化,颇不雅观,要不,你就出点小钱把这事私了了?” 郑远杭尚在犹豫,银翼手上稍一用力,就疼得他哇哇大叫:“行,行,我答应,我答应……敢问秦少,要多少?” 秦惊羽想了想,轻描淡写道:“不多不多,够杨峥治伤就行,我这人一向心地善良,从来不为难别人。这样,你不用一次付清,每天给一点,第一天给一个铜板,第二天给两个铜板,第三天四个,第四天八个,此后每天给前一天的数目的两倍,以此类推……给 朕本红妆第10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推……给够一个月,杨峥的伤也就好了。” 这个朝代的货币兑换标准是一千文钱兑换一两白银,郑远杭听得暗自好笑,一天一个两个铜板地给,那才多少钱?还以为他会漫天要价,没想到……这小孩真不会算账! “行,行,我给,我一定给!” 秦惊羽朝着一干人等笑道:“大家可听清楚了,是郑公子自愿给钱,我可没逼他!” 郑远杭连连点头:“是,秦少没逼我,是我自愿!自愿的!” “那好,从明日起,每天一早送到杨峥家里去——你要是敢耍赖变卦,信不信,我这位狼兄半夜飞进你寝室,一刀割下你的耳朵!” “不敢,绝对不敢!” 秦惊羽拍手笑道:“好,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叫人找来纸笔,由她口述,杨峥执笔,刷刷写好字据,又让郑远杭签字画押,随后揣进了自己怀中:“字据由我代为保管,一月期满,我再还你!” 玩个数字游戏,欢迎入套…… 事已了结,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郑远杭率众跌跌撞撞奔进府门,哐当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眼见时辰不早,秦惊羽婉拒杨峥的邀请,与一群人匆匆道别,唤了银翼往回走。没走几步,就遇见那赶着驴车的老头,一脸憨厚的笑:“公子爷,这会又去哪里?” 兵不血刃,全胜而归,想起方才众人全然信服的神情,秦惊羽心中高兴,三步两步跳上驴车:“拉着我随便逛逛天京城,然后打道回府。” 驴车慢慢行驶,银翼一路紧跟,秦惊羽则是得意非凡,在车上哼起小曲:“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银翼瞟她一眼,闷声道:“你做事真拖拉,弄什么一个月慢慢还,我直接拳头招呼过去,他准把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 “你懂个啥,你那点智力,也敢质疑我?”秦惊羽甩个清脆的响指,阴森森地笑,“郑远杭,我要让他哭死。” 敛财之路,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该想想如何招兵买马…… 夕阳西下,驴车缓缓驶向锦绣门,远远望见高大巍峨的宫墙,宫墙下方,数名士兵围着一道瘦弱的身影,拳打脚踢,喝骂声声。 “哪里来的小乞丐,吃了豹子胆么,竟敢冒充皇宫内侍?还不快滚!”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我心如铁 “诺,就停在这里吧,谢谢你。” 秦惊羽在离宫门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下了车,四处望望,见外公还不见人影,索性找个树荫处坐下稍歇。 “那边有人挨打。”银翼淡淡一句,走过来立在她面前,挡住还有些晒人的阳光,也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秦惊羽微微闭眼:“打就打吧,我今天管的闲事已经够多了。” 方才那几声喝骂听得分明,不过是教训个误闯宫门胡言乱语的小乞儿,这些镇守宫门的士兵平日训练有素,多半就是吓唬吓唬他,不至闹出人命。 等了一会,便听身后辘辘车声,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缓缓驰来,行至近前,车窗里探出一张满面惊喜的小脸。 “三皇兄!” “昭玉?” 秦惊羽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低声道:“你避到一旁等外公,我过去看看……” 说罢,迎上前去,微微笑道:“昭玉今日也出宫去了? 秦昭玉急急打开车门,跳下车来,两名宫女紧随其后:“是啊,我陪母妃去看姨娘,母妃让我先回来。我大老远就看见像你,结果还真是!三皇兄,你怎会在这里?” “我马车坏了,车夫赶去修……”秦惊羽牵起他的手,自然而然踏上车去,“算了,我也不等了,坐你的车也一样。” 秦昭玉看看她,又望望身后,好奇道:“咦,我刚才好像看见你身边有个人,怎么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秦惊羽笑道:“那是你眼花了,我就一人坐着,没旁人啊。” 两人上车坐好,马车朝宫门方向缓步前行。 车内十分宽敞,坐了四人却不觉拥挤,只是帷幔低垂,显得有些闷。没走两步,秦昭玉就唤人将车帘撩开透气,而一名宫女则是掏出通行令牌,准备进门时出示。 “三皇兄,昨天我看见你去南苑了,下回带我去好不好?” 秦惊羽听得一惊,因为父皇的禁令在先,自己去南苑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回都是注意避开门口侍卫,没想到却被这个小鬼撞见了…… “你瞎嚷什么,我外公制药差一味月见草,我听说南苑院子里有,就去讨了点,我可不是去玩!” “你别生气嘛——”秦昭玉讨好笑笑,压低声音道,“对了,三皇兄,我听说南苑住了个傻皇子,你见过没有?” “没见过……”秦惊羽摇头否认,目光转向车窗外,士兵已经验明令牌真伪,挥手放行,马车重新起步,而宫墙一角,几名士兵打骂完毕转身折返,他们身后,小乞儿伏在地上,努力仰起头来,头发蓬松,满面尘灰,从视线里一掠而过。 进了皇宫,马车缓慢前行,秦惊羽想着宫外见闻,颇有些心不在焉,忽闻后方有人连声呼唤:“殿下……” 那沙哑凄凉的嗓音,声声入耳,如此熟悉,惊得她浑身一震,险险跳起。 “停车!” 低叫一声,待得马车停下,秦惊羽慢慢滑下车去,不敢置信看着宫门处。 那里,宫门半开,一干士兵正拽住一人,拼命往回拖,那人不避拳脚,只铁了心朝她的方向扑过来,一边抵挡一边低叫:“殿下,是我啊……” 秦惊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见他被打倒在地,方才回神:“住手!你们放开他,让他过来!” 士兵被她一喝,齐齐松手退开,那人似是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撞在地上。 秦惊羽心潮起伏,身体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看着他拾起一根木杖,艰难撑起身子,木杖笃笃点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殿下,我回来了。” 来人一身脏污破旧的衣裳,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如果不是那根木杖支撑身体,只怕一阵风来都能把他刮倒在地。 他唇角乌紫,还在丝丝淌血,却似不觉疼痛,依旧是温顺含蓄地笑着,眉眼弯起,如斯满足。 秦惊羽没有作声,倒是秦昭玉在身后掩口惊呼:“老天,三皇兄,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像是……燕儿?” “不错,就是燕儿。” 淡然一声,就见燕儿已经站到面前,眼露晶莹,神情慢慢激动,忽然木杖跌落,整个人砰的一声跪倒。 “殿下……” 秦惊羽背手倒退一步,冷然看他:“燕儿,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的假期是多长时间?” 燕儿俯首答道:“燕儿记得,是一个月。” 秦惊羽轻笑一声,哼道:“今日距你出宫,已经过了整整四十五天。” 话刚说完,心头就是咯噔一下,自己数着日子过来的吗,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甩了下头,又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假期超时,该当何罪?” 燕儿面上血色渐退,缓缓答道:“轻则杖责,重则逐出宫去。” 秦惊羽点头,还没说话,就见他伏在地上,不住磕头:“燕儿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求殿下不要把我逐出宫去,殿下,燕儿求你!求求你!” 这几下磕头动作颇重,毫不作假,再次抬起头来,额上已见鲜红,甚是可怜。 见此情景,连秦昭玉都是于心不忍,帮着求情:“三皇兄,燕儿以前表现也是不错的,你就饶他一回吧!” 秦惊羽不为所动,只冷眼看他:“你先说说,你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儿垂眸答道:“燕儿无能,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强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是以延误了时日,求殿下开恩!” “强人?”秦惊羽冷笑,“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对方是何等样貌身形?” “上月初八,就在出了浚县不远……那是晚上,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他们一棒子敲昏了,还给推下了山……我是第二日一早在山下的草垛子里醒来的……” “浚县?”在课堂上听过这个地名。 秦惊羽挑眉:“浚县离此几千里路,你身无分文,怎么回来的?” “我……我走回来的。” 走回来的? 二十来天,几千里路,他餐风露宿,日夜兼程徒步走回来? 秦惊羽一步过去,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目光朝下,盯着那一双破烂长裤下的脚。 “把鞋脱了。” “殿下……” “脱了!” “是,殿下。”燕儿呐呐答应着,弯身去脱鞋,却因浑身乏力,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秦惊羽蹲下身去,拉下他脚上挂着的破鞋,不想竟引出他眉头微皱,嘶嘶吸气。 一股腥气迎面扑来,混合着脓血与腐肉的气味,对嗅觉灵敏的她而言,胸中翻腾,张口欲呕。 燕儿见她神情不豫,惊慌低道:“殿下,别看了,脏……” 秦惊羽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面色复杂。 只那一眼,已经看到他的脚,到处都是水泡,有的已经化脓糜烂,和鞋底黏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来。 “好吧,既然回来了,就去高总管那里报到,回明华宫当差罢。” 燕儿大喜,刚要磕头谢恩,却见她又徐徐启唇,话音淡漠如风。 “不过,当日我说得很清楚,内殿已无空缺,只能做个外殿的杂役太监,要不你再考虑下……” 燕儿微怔一瞬,仍是磕头下去:“燕儿愿意,燕儿愿意!” 刹那间,秦惊羽分明听得水滴啪嗒落地的声音,那一滴泪,似是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好,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抚慰,神情自若,转身就走,边走边想,若是苦肉计,也着实难为他…… 真想问一句,燕儿,你到底图个啥? 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避而不见 晚风清凉,月色明朗。 陪穆云风用过晚膳,秦惊羽沐浴步出坐于灯下,瞅着房门方向。顶上月光投下来,回廊地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明暗难辨。 “殿下,是不是累了,奴婢服侍你就寝可好?”琥珀上前,细声细气地问。 “不着急,我在等人。” 正说着,就听得外间脚步声响起,汝儿在门外禀道:“殿下,高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 “是。” 秦惊羽伸展下身体,懒懒看向来人:“他……如何?” 高豫施了一礼,禀道:“已经安排在明华宫外殿,明日就开始做事,主要做些开荒清扫盥洗一类的事务。” 秦惊羽听得皱眉:“我是问他身上的伤。” 高豫怔了下,如实答道:“回殿下,奴才以为是他长途跋涉身体虚弱,没太注意,他自己也没提。” 那个少年,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是极端傲气。 秦惊羽暗叹一声,沉吟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高豫行礼退出,刚走到门边,又听得背后轻唤:“外殿也不缺人手,让他休息两日再做事。” 等高豫走得不见,秦惊羽取过书案上的一个小药瓶,递给琥珀。 “你这就拿去给燕儿,他要问,你就说是你在太医署求来的。” 琥珀满脸困惑,也没多问,接过来急急出门去。 “汝儿,你也退下吧。” 秦惊羽又坐了一会,等到外间声响全无,这才仰面朝向屋顶,微微一笑。 “你还想在上面待多久?” 黑影闪动,银翼一跃而下,几无声息落在地面,脸上满是惊疑:“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 秦惊羽低笑:“我就是知道。” 先前跟琥珀说话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有人从树梢弹起,继而落在屋顶琉璃瓦上,躬身前行,沙沙作响。 不过,这耳目超常的异能,暂时没打算告诉他,让他猜去。 银翼瞟她一眼,突然道:“你那两个哥哥,看起来比你厉害。” “我哥哥?”秦惊羽眯起眼,“你见过他们?” 银翼点头道:“他叫我多留意你身边的人,我方才回来就在皇宫里逛了一大圈,认路认人。” “他?”秦惊羽怔了下,反应过来是指自己的外公,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我那两位皇兄,他们都在做什么?” “一个在练习摔跤搏击,一个在练习骑射兵器。” 银翼顿了下,又道:“我还看见皇帝前去观看,直夸奖他们勤奋刻苦。” 秦惊羽笑道:“没错,他们是很刻苦。” 银翼朝她上下打量:“你资质不坏,为何不好好学武功,反而跑出宫去玩?” “学武功?”秦惊羽轻笑一声,正色道,“银翼,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单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以德服人,你懂不懂?” 银翼摇头:“我只佩服比我强大的人。”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内心强大,算不算?” 银翼朝她看了半晌,又是摇头:“没看出来。” “你智商有限,跟你没法沟通。”秦惊羽叹气,挥手道,“得了,你自己找地方洗洗睡了,我还得计算下,那姓郑的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不对。” 银翼站着没动,看她在纸上一阵书写比划,最后摇头晃脑道:“就算再笨,到第十天应该有所察觉了吧?会不会狗急跳墙呢?倒是个问题……” 秦惊羽抬起头来,见他没走,笑道:“对了,你最近在宫中也闲着没事,不如去给杨峥一家临时当会保镖,有架打,估计你会过得比较开心,天天臭着一张脸,难看死了。” 银翼不解道:“你认为姓郑的会去行凶?赔不了多少钱的,他何必……” 秦惊羽打个哈哈:“我未卜先知,行不行?”2的n次方,口水讲干他也不见得能搞懂,不说也罢。 耳语交代一阵,银翼点头,再无二话,径直往外走。 “银翼——” “还有事?” 秦惊羽看着转头回来的男子,双手托腮,嘻嘻笑道:“没啥,我只是在想,你笑起来会不会比现在更帅?” 银翼僵了下,逃命一般飞驰而去。 到第二日一早,琥珀前来侍候梳洗更衣,一并复命。 “奴婢已经将药膏交给燕儿,并再叮嘱他按时敷药,他对药膏的出处没有怀疑。” 秦惊羽点头,这回只是在母妃那里拿了疗效一般的药,料想他也看不出来。 见她说完即是沉默不语,微怔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琥珀这女子,心思单纯,一如白纸,脸上藏不住事,被她一问,居然哀恳跪了下来。 “殿下,燕儿一身都是伤,想必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奴婢恳求殿下,饶他一回吧!” 都下了跪,自然没法漠视,秦惊羽看她一眼,想着那少年的情形,心里发软,面上却是神情淡然:“他让你替他求情?” 苦肉计不成,又来个哀兵政策? 琥珀吓得直摇头:“不是,不是的!是奴婢看他可怜,一直念叨着殿下……” 秦惊羽听得一笑:“是吗?” “是的。”琥珀素知这主子性情随和,见她一笑,便是大着胆子,轻拉她的衣摆,“殿下,那外殿管事的小原子不是个东西,经常欺辱弱小,燕儿落到他手里,处境堪忧,殿下过几日还是把燕儿调回来好不好?” 小原子,好似听说过这么个人,不仅是欺辱弱小,而且还生有怪癖…… 秦惊羽也没断然拒绝,只摆手道:“你起来吧,这事我自有分寸,过几日我先瞧瞧他去,不过你不可事先通报,否则,我定打断你的腿!” 虽是惩戒之言,语气却轻松愉悦,琥珀大喜,连连磕头:“多谢殿下开恩!” 见得她欢喜的模样,秦惊羽暗自好笑。 看不出,这燕儿,人缘倒是不错。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她所说的几日,应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央央貌似感冒了,浑身乏力,这几日少更点字数,亲们节日快乐,别骂我,么么……)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置之死地 没过两日,穆青再次进宫,只说东海之行不能再拖,在秦惊羽依依不舍的挽留声中,翩然远去。 银翼中途趁着夜色回来了一趟,说是郑远杭遵守约定,每日一早送来钱款,雷打不动。 秦惊羽只是轻笑:“他脑子不好使,还差些时日,你继续潜伏吧。” 见他不以为然,也懒得解释,招手道:“来得正好,陪我出去走走。” 银翼也不多问,两人悄然出门,避开守夜宫人,慢慢悠悠,向明华宫外殿走去。 深夜,凉风,外加一弯冷月。 有淡淡的云,在月边浮游,丝丝缕缕,宛若流絮,忽而被风吹散,清辉重现。 秦惊羽立在宫柱后,看看天上的景致,再看看水井边上跪地搓衣的少年,微微叹气。 月色下,身形愈发瘦削,显得那般孤寒无助。 没有发现他们的窥视,慢条斯理涤清了衣物,抱着只大桶,往偏殿的方向蹒跚而行。 秦惊羽一眨不眨盯着他,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长廊那头。 “没人知道,其实,我是个很心软的人——” 听得她幽幽一声叹,银翼心底微动,下一句,却是令他直觉想去撞墙:“唉,我英俊多金,善良仁慈——这满身都是优点,人见人爱,以后追捧者越来越多,若是你争我夺,打个头破血流,可如何是好……” 不出所料,到第十天午时,银翼再次归来,汇报战果。 “昨日戌时郑远杭带了一大帮人来,气呼呼闹腾一阵,被我赶跑了。” “总算反应过来了,很好。”秦惊羽点头,想了想,把他推向门口,“你赶紧回去守着,以防他恼羞成怒气急攻心,使出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杨峥一家。” 银翼稳住没动:“没事,今日一大早,杨峥那帮兄弟来了近二十人,在他家后院搭了个通铺,说是轮流值守,把这一月熬过去。我晚些回去也无妨。” 秦惊羽闻言奇道:“他那帮兄弟年纪也不小了,平日都没个正经差事吗?” 银翼答道:“他们和杨峥一样,都是寒门子弟,穷得叮当响,想找个体面差事,又没个家境好的亲戚担保举荐,只能是四处找点杂活做。” 秦惊羽听得挑眉:“前不久宫里禁卫军和羽林郎才招募了新人,年纪也就和他们差不多,体格相貌还没他们好。” 银翼像是看珍稀动物一般看她:“你不知道皇宫选人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皇帝亲卫,必须是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当选;就算是地位稍低的宫门守卫,出身都必须是中等富足的人家。像他们这样的家境,最多只能去镇守边戎。” 秦惊羽睁大了眼,好奇问道:“你来京城才多久,就了解得这样清楚了?” 银翼答道:“他们一边铺席一边抱怨,我在暗处听到的。” “唉,这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害人啊……”秦惊羽摇头晃脑叹息一阵,忽然又笑道,“看不出,外表冷酷的狼小子,居然是个包打听!过来过来,给我好好说一说,还听到些什么八卦?” 银翼瞟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惊羽望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边笑边喊:“喂,记得替我瞧瞧,杨峥那帮兄弟身手如何……” 银翼走后不久,才见琥珀姗姗进来,铺床放帘,侍候午睡。 秦惊羽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看着她一声不吭,默默动作,不禁笑道:“怎么,谁得罪你了?” 琥珀扁嘴,嘟囔道:“殿下骗人,不讲信用。” 秦惊羽摸着下巴,故作惊讶:“我几时不骗你了?” 琥珀低声道:“殿下那日答应过的,要去看燕儿,结果总是不去……” 秦惊羽哂笑:“我这不是忙吗——” 琥珀立时反驳:“殿下每日在宫里到处晃悠,三天两头去找四殿下玩,哪里忙了?” “我每日请安上课那般辛苦,玩乐一下又有何妨,这个叫劳逸结合,懂不?”秦惊羽说得振振有词,心中暗忖,这丫头,给惯出脾气来了! “殿下……” 琥珀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来,满目哀恳看着她。 秦惊羽明白她的心意,却佯作不知,一屁股坐到榻上:“好了,我要睡觉了。” “殿下!” 琥珀急了,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躺下去,一边轻摇,一边低唤:“殿下……” 秦惊羽面色一整,沉声道:“还有完没完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琥珀手一颤,立时松开,退后一步,脸色涨红,眼底慢慢淌出泪来。 “奴婢不敢。” 秦惊羽没理她,自顾自躺好,扯过被角盖上,闭目假寐。 她没开口,琥珀也不敢走,就那么呆呆站着,屋里安静得出奇,只听得床边极力克制的低泣声。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由重变轻,到了门口,即是停止不动。 臆想中的禀报声并未响起,秦惊羽姿势不变,也不理睬,暗自好笑,这个汝儿,又是搞什么鬼? 又过一会,就听得背后声响细微,似是在往外挪动脚步。 秦惊羽听她大致站定,这才悄悄睁眼,只见琥珀站在门边,与汝儿低低说话。 没说几句,汝儿就急匆匆跑开了,秦惊羽继续闭眼不动。 琥珀复又进来,竟是一脸惶然,脚步声都忘了控制,立在床边瑟瑟发抖,就是不吭声。 秦惊羽心中有数,打个哈欠,含糊道:“嗯,你退下吧。” 说罢,翻身又睡。 琥珀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求你去救救燕儿!” 果然有事! 秦惊羽哼了一声,揉着眼睛,淡淡道:“燕儿怎么了?” 琥珀身子打颤,面色发白:“燕儿他……他惹怒了小原子,被好几个太监带着棍棒拖进屋去……有小半个时辰了,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准备去输液,留言就不一一回复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争取明天不断更……)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一念之仁 午后,没有一丝风,空落落的外殿人影稀少,只听得蝉噪声声。 秦惊羽让琥珀在前边带路,自己摇着折扇,在后面悠闲漫步。 琥珀心急如焚,走得极快,见她还在那里慢条斯理,不时左右张望,急得直跺脚。 “殿下,救人如救火,你能不能快点?” 秦惊羽折扇往手上一合,轻笑:“燕儿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样为他着想?那个,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主……” 琥珀涨红了脸,倒回来拉她的手臂:“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在开玩笑!” 秦惊羽笑道:“不是说小原子欺辱弱小,动用私刑吗,今日我就亲自来坐实这个罪名……至于燕儿,他若是笨得连几个太监都对付不了,也没资格再留在我身边。” 琥珀听得有丝醒悟,惊喜叫道:“殿下!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 秦惊羽说完这句,面色微微一变,甩开琥珀的手,大步行进。 前方院内,有细微的声响传来。 转过一处幽暗的青砖甬道,就见小院院门半开,连成一排的太监值房门户紧闭,一个身影正努力惦着脚,攀住窗栏,小心翼翼朝屋内探望,一只脚迈向院门,随时准备奔逃。 “汝儿。” 秦惊羽突然出声,汝儿吓得跳了起来,两腿打颤,面色青白。 “燕儿在里面?” 听得她再问一句,汝儿这才回过神来,似是惊魂未定,连连点头。 秦惊羽推开他,径直走去门前,琥珀在她身后扬声高叫:“三殿下到——” 屋内声音立时停歇,一片静寂。 琥珀扯起嗓门又喊了一遍,见还是无人应门,上前咚咚捶响:“小原子!快来开门!快开门!” 秦惊羽立在门外,嗅得丝丝血腥之气,心头一沉:“你们俩去撞门。” “是,殿下。” 两人有主子撑腰,胆子也大了不少,刚侧身退后几步,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几名太监模样的男子看清来人,一惊之下,立时丢开棍棒,齐齐跪倒行礼。 “奴才见过三殿下。” 秦惊羽毫不理会,大步踏进,但见一人满身煞气,手握长棍立在屋中,杀人般的目光望向柱头梁上。此人二十来岁,左脸上一道鲜红的抓痕,面容看着眼生,也是一身太监服饰,腰带颜色稍有不同,不用说,便是那外殿管事小原子了。 “大胆奴才,见了主子还不下跪?” 汝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软弱无力,秦惊羽皱眉走过去,一脚踢向小原子的腿弯。 她虽然人小,这个动作却是用了十分力道,加上位置精准,小原子砰的一声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张嘴,面颊上就是左右开弓,清脆作响,捱了好几巴掌。 “殿……殿下!” 秦惊羽轻揉微微生疼的掌心,淡淡道:“琥珀,去把高豫找来见我。” 说罢,目光落在地上,那里有小滩血渍,点点滴滴,顺着近旁的灰白柱头,一直到得横梁上,葛青幕帘交接处,隐有雪色闪现。 “燕儿。” 随着她一声轻唤,少年苍白憔悴的脸庞从幕布后面露了出来,眉眼弯弯,呈现出异样的光彩,莫名的扣人心弦。 “燕儿,下来。” 秦惊羽又唤一声,燕儿却是不动,脸色红晕,好似要滴出血来。 “殿下……” 秦惊羽上前两步,定睛细看,见他整个身子伏骑在横梁上,上半身赤裎着,肩背遍布红肿,手肘染血,长裤退至腿间,正用手拼命往上拉。 想起小原子在宫里的事迹口碑,心中了然,不由放柔了语气:“燕儿,能自己下来吗?” “能。” 燕儿提好裤头,慢慢腾腾在横梁上爬行,再顺着柱子滑下地来,一旦站住,便是朝她叩拜下去,神情激动:“燕儿……见过殿下……” 秦惊羽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面朝跪着的几人:“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三人额头着地,不敢吭声,小原子面上红白不定,嚅嗫道:“回殿下,燕儿做事偷懒,态度恶劣,还蓄意行凶,奴才只是依照规矩管教处罚下他……” “怎么处罚的?” “杖责二十。” 秦惊羽眯起眼:“那他怎么到横梁上去了?”嗓音低沉,竟是异于年龄的凛冽。 小原子掌心透湿,额上更是冷汗涔涔:“没打几下,他就挣开旁人,爬上去了……” 燕儿薄唇紧抿,并不辩驳,面上红晕褪去,惨白如雪,倒是一旁的汝儿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衫给他披上,神情微动,张口欲言。 秦惊羽看得分明,挥手道:“汝儿,你说。” 汝儿朝跪着的小原子偷偷瞟了眼,低声道:“是小原子让人按住燕儿,去脱他的裤子,还想用那个去戳……燕儿才反抗的……” “胡说!” 小原子狠狠瞪过来,汝儿吓得立时噤声,垂首不语。 秦惊羽冷笑一声,摊开手掌:“小原子,把你刚才藏在袖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下跪磕头的时候,右手姿势稍滞,当时就看出其中藏有物事,此时点破,倒也为时不晚。 小原子面如土色,略一迟疑,即是伸手入袖,取出一物颤巍巍奉上。 秦惊羽一眼掠过那圆柱形的短棒,只觉恶心,一脚将他踢得歪倒在地。 “汝儿背燕儿回去,其他人留在原地待命,没我允许,寸步不离!” 胸口怒火中烧,她都没能看到的部位,竟然被这几人看了去,真是气死了! …… 安顿好燕儿,又见了高豫,没不久,就被穆云风派人叫去,就燕儿重回明华宫之事,担忧指责外加警告,语重心长说了一大通,最后在她的连番保证和诅咒发誓下,才勉强应允。 这一日折腾许久,累得够呛,待回到寝殿,直接倒在榻上,手指都不想抬。 琥珀在一旁殷勤打扇,正睡得迷糊,就听得外间有人通报,说是燕儿前来谢恩。 “让他进来吧。” 燕儿衣饰整齐,眉宇间却笼着一抹忧色,一进门就跪地不起。 秦惊羽挥手屏退旁人,下得榻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你怨我不?” 燕儿仰起头,眸光清澈如镜:“不怨。” 秦惊羽目不转睛看他,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小原子脸上是你给抓的?” “是。” “横梁那么高,怎么上去的?” 燕儿微怔,垂下眼睑,羞赧一笑:“我小时候极爱爬树。” 秦惊羽疑惑消去大半,点头道:“小原子已经被逐出宫去了,你先休养几日,等高总管给你另行安排……你这就下去吧。” 燕儿规矩行礼起身,走到门口,陡然停步回头,声音暗哑。 “殿下,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眼神柔和,隐有期冀,莫名的扣人心弦。 秦惊羽无可奈何,轻轻吐气:“给你三日时间,一定把自己养好了,我不想别人说我虐待你……” 一句之后,不由欷歔暗叹,自己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燕儿,还是他赢了…… 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心有所 六月酷暑,天气越来越热。 燕儿重返明华宫内殿已有几日,对此,母妃穆云风一直心有芥蒂,三天两头召她前往听训,不过,每次都被她轻描淡写应对过去。 “母妃放心,我已经反复考验过他,十之是可信的……”至于那余下的一二,并不足为过,谁人又没点自己的呢,就说她自己,也是身负惊天秘密,不能为外人道也。 穆云风看她一副沉稳模样,叹气道:“你近来是越来越有主见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秦惊羽嘻嘻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母妃多关注父皇吧,这月来明华宫歇宿的时日可不多呢……” “你知道什么?近日南方在闹洪灾,你父皇心忧国事,夜里都在未央宫召见群臣,各宫都去得少了。” 秦惊羽扁嘴:“怪不得,最近宫里都吃得差了。” 话题转移,穆云风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是啊,据说你父皇从国库里拨出大笔钱款用于赈灾,各宫都在效尤,缩减用度,不可例外。” 秦惊羽心有戚戚感叹:“唉,当皇帝真辛苦……” 寻常百姓,只把自己的小家操持好,老婆儿子管饱就成;身为天子,却是要负责整个天下的温饱,实在不容易啊! 别的不说,就说这几次在阙非殿听朝,单是一项看似简单的度田令,秦毅就与群臣争个面红耳赤,各持己见,不肯低头,诏令反复修改,始终颁布不了。秦毅面上不说什么,两鬓硬是平添一缕白发,最后因为南方洪灾的关系,新制不了了之。 事后,一同听朝的两位皇兄在课堂上就此事询问韩易,韩易不答,反问他们的态度。 “清量土地,清查户籍,是赋役的基础,原本无可厚非。那些顽固老臣从中阻挠,居心叵测!” 不同于秦湛霆的气急跳脚,秦兴澜皱眉,面露忧色:“史上无先例可循,群臣所言也不无道理,或须待细项修改完善之后,再予执行。” 韩易听罢,转向秦惊羽:“三殿下的意见呢?” 秦惊羽说得很是正经:“天这么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度田的好。” 韩易瞟她一眼,挥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随即宣布下课。 几人恭敬行礼,等他与林靖走后,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火候未到,欲速不达。 欲速,则不达。 不错,下诏度田,所为江山社稷,本意极好,只不过,动摇了士族豪强的利益,直接影响到国之根本,势必引发祸乱。秦毅后来也是想通这一点,并未坚持到底,而是以南方洪灾为由,先找个台阶下,再循序渐进,蓄势待发。 一路都在沉思,刚踏进寝殿,一道黑影飞身降临,立在当前。 “小心!” 手臂被燕儿拽住,秦惊羽摇头轻笑:“没事,都是自己人。” 银翼冷冷看燕儿一眼,神情孤傲:“我是我,他是他,不是自己人。”末了,又补上一句,“这人以前没见过。” “这是燕儿,是我以前的内侍,刚从老家回来。”秦惊羽又拉着银翼,给燕儿介绍,“这是银翼,是我新任的保镖。那个,以后你们要团结友爱,和平相处,知道不?” 见两人都不吭声,秦惊羽也不强求,挥了挥手,燕儿目光掠过她搭在银翼胳膊上的小手,咬唇退出。 “什么情况?说吧。” “郑远杭的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求见。” “哦?” 郑远杭的父亲,天京城里有名的j商,郑辛? 秦惊羽掰指一算,今日正是第二十天,郑家赔付的银两数目已经过千,难怪对方坐不住了,不觉笑道,“后天歇课,帮我约在杨峥家,好生算算进账……” 银翼一走,秦惊羽就叫人把燕儿唤进屋来。 “瞧你那小媳妇样,我骂你了还是打你了,还给我摆脸色看!当真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涨见识了是不?!” 燕儿垂头低喃:“燕儿不敢。” “不敢?”秦惊羽轻笑,“刚才你和银翼瞪来瞪去,以为我没看见?说说,是不是吃醋了?” 燕儿满面委屈,仍是沉默不语。 “还气啥?你主内,他主外,各做各事,绝不交叉,行不?” 秦惊羽悄悄打量,见他唇角微微勾起,知道已被自己说服,于是笑道:“好了好了,等你哪天也能一拳能打死狼狗,一蹬就跳上高墙,我就把他废了,只留你一个人在身边……” 燕儿眸光闪动,轻轻一笑:“殿下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算数。” 他的笑,那么轻松明媚,满目都似是翻腾着愉悦的浪花,秦惊羽心头一跳,连看他好几眼,才啐道:“没事长那么妖娆干嘛!” 想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出宫的好理由。 到第三日早晨,秦惊羽以理论须得联系实际为由,在穆云风那里讨得一枚通行令牌,带着燕儿汝儿大大方方走出宫去,美其名曰体验民情。 一跨进杨峥家的院子,就见人头攒动,除了之前见过的一帮少年,郑氏父子早已在座,还带来一大队随从。 不过有银翼在,秦惊羽也不担心,与众人点头算作招呼之后,被杨峥领去座位,一屁股坐下,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派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郑辛早已见识过银翼的厉害,此时对她也不敢小觑,直接叫人抱来一口红木箱子,箱扣一开,白花花一片,全是货真价实的银元宝。 “在下教子无方,请秦少见谅,大家交个朋友,化干戈为玉帛……” 秦惊羽瞟那箱子一眼,笑道:“我记得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你家公子不领情。” “逆子!” 郑辛扯过郑远杭,一个巴掌甩过去,吼道:“还不给我跪下,向秦少赔礼道歉!” 郑远杭自幼被他爹娇生惯养,哪里遭过如此待遇,受惊之下,砰的一声跪倒:“秦少,饶命啊!” 秦惊羽瞪大了眼,满面错愕,起身去扶:“哎哟,饶什么命啊,你们把我秦三当什么人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我从来都是慈善为怀,以德服人——这箱银子,我是不会收的,给我拿回去!都拿回去!” 郑辛脸上喜色刚露,又听得她道:“字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行事端正,只收该收的部分,别的,一文都不会多要!” 按照字据上的约定,到第三十天,郑家须得赔付的钱款数目是,1073741824文,倒也不多,抹去零头,也就一百零七万三千七百四十一两银子。 郑辛早已算得清楚,所以才会如此惊恐惶然—— 一百万两银子,她父皇国库里怕也没这么多,这姓郑的不倾家荡产才怪! “秦少——” 郑辛涕泪横流,拉了郑远杭连声告饶:“在下世代经商,创下点家当也不容易,请秦 朕本红妆第11部分阅读 朕本红妆 作者:yuwangshe 秦少高抬贵手,给个活路吧!” 求了半晌,又转向杨峥母子:“大嫂,杨兄弟,大家都是街坊邻里,帮着说说情吧!” 杨峥没有做声,倒是杨云氏面色犹疑:“秦少爷……” 秦惊羽只想让他大大出点血,也没想过赶尽杀绝,当即挥手道:“好吧,看在伯母的面上,你就留下这只箱子,后面的帐一笔勾销。” 郑辛大大松了口气,赶紧点头称是,小心接了她甩过去的字据,扯了郑远杭急急离开。 众人掌声如雷,喝彩不断,杨峥也是喜出望外,赶紧扶了杨云氏过来,连声道谢,并将那只箱子推到秦惊羽面前:“都是秦少的功劳……” “知道就好。” 秦惊羽摸了下箱里的银元宝,毫不客气道:“这些不义之财,放在你这里也不安全,我就勉为其难收下,还有——” 起身面朝杨峥,神情严肃:“我这回帮你大忙,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杨峥一愣:“我……” 秦惊羽忽而一笑:“嗯,别的我也看不上,你就把那祖屋给我吧。” (家里停电,更新晚了,见谅……)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