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无cp]西风残照》 分卷阅读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同人】《[润玉无cp]西风残照》作者:言魈 文案(c6k6.com): 润玉中心无CP,有较多原创人物和设定。 一言概之:去你大爷的万年孤寂的命格。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 ┃ 配角:灼华,叶天云,叶自歌,锦觅,旭凤等 ┃ 其它:无 ================== ☆、世间万苦未尝其一 “上回书说到天帝与天后从凡间历劫归来,互通心意,情至深处正恩爱缱绻,求先天帝赐婚。岂料伪帝在凡间阻扰破坏不成,又生一计,从中作梗,以自己与水神之女有婚约,要帝后与他成婚。想那帝后虽是水神之女,却是水神与花神之女,而与伪帝有婚约的乃是水神与风神之女。偏伪帝巧舌如簧,先天帝又念他自幼失母,心存愧疚,竟受他蒙蔽,应了伪帝的婚约,要帝后与他成婚。”说书人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只是他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地落入茶摊在座的每一个客人耳中。 说到此处,老者手中折扇一开,话锋一转,问道:“你们道那伪帝长什么模样?” 一位光着膀子剥着花生的汉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满说书人岔开话题,高声嚷道:“相由心生,肯定生得十分丑陋。” “这位客官说的不错!”说书人手中折扇一收,虚点那位应声的汉子,随后轻轻一拍醒目,像是亲见过伪帝,有板有眼道:“那伪帝吊梢眼,高颧骨,乁字眉,酒糟鼻,一口黄牙参差不齐,猥琐不堪,如此长相,想那帝后又岂肯屈就委身,更遑论帝后与天帝恩爱无比,情比金坚……” 不等说书人说下去,坐那汉子旁边的婆娘闻听伪帝相貌,瞪大了眼睛,不由怪道:“这天上竟也有长得这么丑陋的神仙?长成这样,莫说是天后,便是我也不肯嫁。” 婆娘话音刚落下,茶摊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说书人醒目一拍,将听客的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也是一笑,“这位客官说得好,只是伪帝容貌丑陋也是有原因的,寻常神仙自是霁月风光俊美无俦,奈何伪帝原非天帝嫡出,乃一鲤鱼精怪勾引先天帝暗结珠胎而生,鱼龙之子,不伦不类,似鱼非鱼,似龙非龙,这才丑陋无比。” “原来是这样。”听客听此原委,信了七八分,催促道:“你这小老儿莫说这些有的没的,后来呢,天后莫非真要嫁给伪帝?” “各位客官不要着急,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想伪帝如此容貌,天后又岂能看上,自是抵死不从,偏伪帝诡计多端,手段狠毒,垂涎天后天界第一美人颜色已久,又岂肯轻易放手。伪帝不知从何处寻来断情绝爱的丹药,强逼帝后服下……” 口中粗劣的茶水弥漫出无尽的苦涩,润玉怔怔地听着说书人言辞凿凿地编排着自己,犹如亲眼所见。光景西驰,日月飞梭,离他与旭凤大战已经过去了十年,没想到他在凡间话本中,竟成了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伪帝。 润玉看着茶水中倒映出的,惨白憔悴的面容,只觉讽刺无比。正要哂笑,嘴角还未勾起,双眉又蹙在了一起,他的母亲,何时勾引过父帝,明明是父帝为了削弱水族势力,刻意设计了母亲。万没想到,他抛弃了母亲,害了母亲性命后,竟是连她身后名声都一并拖累了。 吞咽下去的茶水苦似黄莲,浸透肺腑,润玉只觉说书人带着嘲弄轻视的一字一句如针般扎在心头,痛得他呼吸都为之一窒。坐在润玉一旁的江英见他面色不虞,只当他原是富家子弟喝不惯这粗茶滋味,心下一叹,解释道:“我知道你以前喝得茶水不知要比这好多少倍,只是我们穷人平日只有白开水,今天粜米才难得尝尝茶味,你要是喝不惯,就倒了吧。” “江大哥误会了,我只是听故事一时听得入了迷。”润玉敛了思绪,端起有一道细微小口的陶碗,又喝了一口茶,抬头对着江英浅淡一笑:“我也是许久没喝茶了,这茶滋味尚可。” 十年前他因用了禁术血灵子,折损一半仙寿,又耗费灵力屡次为锦觅疗伤,大战之时不敌旭凤,不得已吞噬穷奇之力才勉力一战。当旭凤和锦觅两人共同将剑送入逆鳞伤疤处时,润玉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疼痛从伤口而起,席卷全身,再无停歇。润玉望向锦觅绝情的双眸,只觉这目光比剑更让人痛彻心扉,鲜血并泪水融在一处,滴落在荒凉的土地上,在漫天的血色和无尽的苍凉之下,润玉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他以为自己会魂消魄散,但不知为何,离大战十年后,他竟现身在了人间偏远的一个村落,被上山砍柴的江英所救,胸口的伤口已经痊愈,狰狞地逆鳞伤疤上又覆了一层疤痕,只是灵力尽失,筋脉滞涩,内丹也裂了一道口子,再没有重新修炼的可能,他成了一个废人。 润玉本想谢过江英救命之恩后悄然离去,找一个地方了此残生,却发现江英所在安隅村的怪异,村中 分卷阅读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不见长者,妇女也极少,大多数村户都只有父子,偶有新妇孩童,也都是七年来新娶的,孩童最大也不过五六岁。更诡异的是在他住下不到一月,村中陆续有人病倒,请了诸多郎中也找不出病因,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日复一日虚弱,最后犹如一具干尸死去。 润玉一看便知是被吸尽精血而死,只是失了灵力,润玉又不敢妄动裂了口子的内丹,一时查不出缘由,只能呆在村中慢慢查证,今日便是他和江英押解着新米来镇上粜米,再买些油盐酱醋,棉布农具。 “唉,这可不是故事,三年大旱,民不聊生,就是拜这个伪帝所赐,若非当年他密谋篡位与天帝一战伤了水脉,那三年又怎么会天上滴水不下,渴死,饿死那么多人。” 这不是润玉第一次听江英提及三年大旱之事,听他提及伪帝时,语气中咬牙切齿的恨意,润玉不愿再听下去,饮尽碗中的茶水后,向江英道:“我去买些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 江英点了点头,见润玉起身了才想起来润玉身无分文,正要掏出胸口的钱袋,被润玉按住了,“不用,我用这个去换些钱,住在你家已是叨扰,我怎好花你的钱。” 润玉给江英看的是一串通体晶莹,浅湖蓝的珠子,这是江英救他的时候,周身除了一身破烂染血的白衣外唯一的配饰,想是他分外珍视的东西。 “这怎么行,这不是你母亲的遗物吗?” “当初母亲给我,也是让我应急之用,你且等我会,我去去就回来。” 不等江英再说什么,润玉拍了拍他宽厚的肩就走了。走出几步后,润玉回头见壮实憨厚的江英又认真地聆听说书,心中涩然,若是江英知道他就是害得人间大旱三年,尸殍遍野的罪魁祸首伪帝,怕是当初见到他时,就会一斧头劈死他了吧。 走进当铺的时候,铺子里并没有什么人,伙计正倚在柜子上,用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尘,听得有人进来后抬头斜斜看了一眼,见润玉一身浅褐色粗布裋褐,洗得浆白,长磨损的袖口处还打了补丁,当即心下不耐的问道:“你要当什么?” 润玉并不理会伙计的轻视和慢待,在袖中摩挲了半响才颇为不舍地将一颗鲛珠拿了出来。这串母亲所赠的先天灵宝人鱼泪,是润玉这孤寂的一生中,唯一真正伴他长久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到现在,他连这串人鱼泪也没办法留住了。 伙计看见鲛珠后眼睛一亮,将鸡毛掸放到下面,身子也坐直了,只是端详了片刻后,伙计又皱起了眉,“我们这里可只收清白之物。” 言下之意,怀疑润玉这鲛珠来路不明,恐他偷盗而得,润玉苦涩地抿了抿双唇,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哦,这就好。”伙计抬头觑了一眼润玉,看他神色不似撒谎,刚才递给他的时候分明有几分不舍,当即放下心,又端详起了鲛珠,品鉴道:“色泽通透,质地水润,算是上品,只是珠子太小,又不是晶莹剔透的白色,我只能给你五两银子。” “……”润玉自知这颗鲛珠价值绝不止此,只是对上伙计不耐烦的神色却也知道,他并没有任何资本将价格抬高,来典当的,又怎么可能物当所值,沉吟片刻后润玉点了点头,接着道:“活当。” 伙计本喜于润玉的爽快,只当他是个不识货的,听得要活当当即变了脸色,“这如果要活当,我可给不了这么高的价钱,活当只能给你三两,半年后用五两来赎,要是半年后不来,就归死当。” “一年。”润玉皱了皱眉,凡间穷苦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过二三两,这当铺分明是不想再让他赎回去。 “那也行,不过得多付我们二两保管费,七两来赎。”伙计看润玉面露犹豫,伸出手将鲛珠摊在润玉面前,大有不答应就拿回去别当的意思。 如今他灵力尽失,连个安身之处也没有,一年要赚到七两银子,着实有些痴人说梦,但除了典当这鲛珠,他别无他法,轻叹了一口气,润玉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见润玉应下后,伙计当即熟练地开出了当票,待润玉收好转身后,又拿起鸡毛掸子,嫌弃地扫了扫润玉刚碰过柜子的地方。 将手中的当票放至心口,润玉兀的想到要是那些说书人知道十恶不赦的伪帝连唯一的珍宝都要典当后,又该是怎样的一番编排,想着想着润玉忍不住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只是笑容中无一丝欢喜,满满的尽是苦涩与悲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今日润玉才尝得此中滋味,以前虽受轻视,但身为上神,从来不曾为此等俗物萦怀,一时润玉有些不确定,天道让他活下来,是否是为了让他尝尝这些未曾尝过的苦楚。 此时夕阳向晚,秋高气爽但仍有几分热气,润玉与江英拉着板车来粜米,黎明从村里出发,约莫走了五十里地才到这镇上,早已走得脚底生疼,此时更是每一步都从脚底传来细密的疼痛,润玉顾不得这些,心中怕江英久等,加紧脚步去买了朱砂和黄纸。等回到茶摊,今天这一节的说书已接近尾声。 “这伪帝和天后大婚又将引起何等风波,且听小老儿下回分解!”醒目一 分卷阅读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拍,说书人从椅子上站起,在嘘声中收拾东西放到褡裢里,向众人作了一揖,“不好意思了,得家去了,明日小老儿还在这挂个瘫,想听的明儿再会,告辞。” “回来啦?”江英将没吃完的瓜子花生拢入口袋,起身迎上了润玉,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放到不远处的板车上,“我们赶快回去吧,今晚也不知道有没有月亮,摸黑路不好走。” “好。”润玉见江英将所有买的东西都放到了自己车上,润玉拉的那辆板车空空如也,想要拿些东西放到自己车上,就被江英拦了下来,“行了,这么点东西我拉就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晚上回去就轻松点,看你也是没做过这活计,估摸着肩上都勒痛了吧。你呀,痛了伤了都不肯说,本来就够麻烦你了,你不要再跟我争了。” 江英心疼地将空车帮润玉套好,这兄弟被他发现的时候身上就有不少伤疤,想是家中突遭变故的富贵子弟,不知何故来到他们村后,晕在了山上。偏又是个温润感恩的性子,为了报他恩德,留在他家做了小半年苦力,平日每日只吃一碗薄粥,干活却是丝毫不惜力,第一次割麦子,手上磨得都是水泡都不吭一声。他那点恩德,早就报完了,他哪还能理直气壮地指使他干累活脏活。 “这是我应该做的,江大哥对我有恩。”润玉拉着板车心中涌上暖意,这是记忆中少有的来自他人的体贴,一瞬间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淡了。 “你这性子,唉,让我怎么说你好,小心跟着,我哪边绕了你也注意避开。”江英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重不少的板车走到润玉前头带路。 沉沉夜色笼罩着安隅村,江英和润玉回到家里时辰已经不早了,厨房里还留着他两的晚饭,江父已经睡下了。 江英摸黑到厨房重新热了热粥和菜团后,和润玉蹲在灶台后面,借着桔梗燃烧后微弱的火光快速的吃完了晚饭。 仙神饮食不同于凡人,乃是蕴含灵力的仙食,凡间食物不含灵力,偶尔下凡尝鲜更多是为了口腹之欲。润玉灵力尽失,凡食入肚后消化分外缓慢,半碗粥就需半日,若是不食,又饥肠辘辘,更添无力之感,只能勉强食用,聊胜于无。 将半碗粥喝完,舀了水缸中水将碗洗干净后,润玉不忍身上发汗后的黏腻,拿了毛巾和换洗衣物走到村中的水井边,打了一桶冷水简单擦洗了一番。 等润玉回到和江英共睡的屋子里,江英突然点上了油灯,润玉不由问道:“江大哥你点灯做什么?” 物力维艰,油灯素来是晚上有大事才会偶尔点一点照明的奢侈物件,平时并不会多点。 “我看你走路的样子,是不是脚底磨出泡了,把鞋子脱了,我给你把泡挑了,顺便让我看看,你肩上是不是又磨破皮了。”江英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将包裹好的银针放到火上炙烤。 闻言润玉才发觉脚底和肩上火辣辣地疼,当下也不推脱,赶忙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将双脚搁到江英腿上。江英凑近灯火一看,果然与庄稼人相比白嫩的一双脚底,赫然有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泡,江英心疼地看了润玉一眼,麻利地把水泡挑了开来,用干净的棉布擦去流出来的水后,敷上了在润玉擦洗时捣好的草药。请郎中要花费不少银钱,庄稼人多少都认识一些止血消炎的药草。 将润玉脚底包好后,江英又将他上衣扯开,只见肩膀一圈又红又肿,在消瘦见骨,皮肤白皙的后背分外显眼,赶忙倒了些跌打酒在掌心给他揉了起来,抱怨道:“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细皮嫩肉的做不得这些活,你若非要做,要是哪不舒服了赶紧跟我说,今天要不是我眼尖看你动作不对,你是不是又想瞒着。” “没有,江大哥,我不觉得痛,不碍事的。”感受到江英把药酒揉开后,润玉身上疼痛,心中却是无尽暖意,起身吹灭了油灯,“好了,别浪费油。” “唉,你呀。”等到眼睛适应黑暗后,江英把东西放好,又是一叹,原以为润玉是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哥,没想到竟是吃苦耐劳,勤俭节约,性子温和的好人品,若非家中没有妹子,江英都有招润玉上门当妹夫的打算。 身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润玉却有些失眠,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天空,也不知如今是谁人布星值夜。转身看了看睡在另一头的江英,润玉有些晃神,这江英是真把他当成了兄弟,分外体贴照顾,这被人关心和照顾的感觉,是他几千年以来,少有的,也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暖,想不到如今成了废人,却在凡人身上得到了。思到此处,润玉心下陡然生出几分紧迫,村中这怪病的原由,得早日查找出来。 ☆、众生皆苦谁得解脱 庄稼人辛苦一年新打上来的粮食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交完赋税,粜给米行换些许银钱后,也就没几石了。偏剩下的这几石自己还舍不得吃的,还要把这香喷喷的新米运到地主乡绅家,用新米去换他们去年吃剩下的陈米,每石能多换得七八斗。 江英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爬了起来,润玉素来浅眠,他一动就被惊醒了,忙问道:“江大哥?今日怎么也起这么早? 分卷阅读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 丰收过后,是难得的农闲时刻,况且江家刚把税赋交足了,新米也粜了,辛苦了一年,正是好好休息几天的时候。 “我得去刘员外家换米。” 江英站起身系好腰带,拔上草鞋的带子,不忘回头叮嘱道:“你再睡会,脚上得养几天,你小心点别沾水。” “换米?”润玉哪还睡得着,将被子整齐叠好后也起了身。 江英晒得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浸染了岁月积淀,苦难磨砺后的辛酸和无奈,解释道:“你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喜欢吃新米,说是新米香糯,每年都会拿没吃完的陈米跟我们换,一石新米能多换几斗陈米,别少看多的这几斗,若是遇到年馑,能多捱不少时日呢。” “……” 闻言润玉心下一梗,只觉胸口闷闷地堵得慌,匆匆洗漱,用了半碗菜粥后就帮着江英一起把剩下的米装袋搬到板车上。看着白花花的新米刚从麦穗里打出来,磨去壳,还没吃上一口就变成了别人家的,润玉心中又酸又涩,望着江英拉着板车在晨光中离去的背影,竟对这昔日未曾留意的白米生出几分不舍。 润玉这小半年跟着江英在田里忙活,学干了不少农活。犁地,开渠,播种,浇水,除草,施肥,收割,打谷,每一项都不是轻松地活计,润玉光是帮衬着干些杂项,都每每累得大汗淋漓,疲惫不堪,晚上躺在床上更是浑身酸痛,恨不能这双手双腿不是自己的。 更遑论还要见天的担忧天气,唯恐旱涝蝗震,一年辛劳落得个颗粒无收。终年战战兢兢,辛辛苦苦得来的粮食,竟是一粒都到不了自己的肚子。以前润玉高高在上,便是下凡也是在城镇闹市,哪知道这人间疾苦,生存艰难,他虽曾贵为天帝,却是从不曾好好看过在这六界之中生活的碌碌众生,是怎样的境况。 堆成草垛的桔梗上在初升的阳光下凝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润玉将水缸挑满水后,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到盆里,拿到河边浣洗。河边已经有不少村民在洗衣服,见他来后都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润玉温柔地回以笑意,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东头的杨大哥打算把孩子送去隔壁村的私塾读书,西头的张兄弟前年取的媳妇终于有了好消息。许是今年收成不错,村里因为那可怕的病症而日益沉重的气氛中终于有了几分喜庆。 洗完衣服回到江家,早起烧好早饭后就不见身影的江父此刻正搬个板凳坐在屋檐下,满是皱褶的脸上满是沉重,不见丝毫丰收的喜悦,手中拿着一串铜板,一遍又一遍地又用不甚明亮的眼睛仔细地数着,像是能多数出几文一般。 润玉拉起绳,晒好衣服后,只听得江父长叹了一声,起身回了房。江父所叹何事,润玉倒是知道,江父有意让江英和隔壁东杨村的一个寡妇结亲,但那寡妇的兄长开口就要十两彩礼,江家东拼西凑,如今还差二两,江父正是为此事终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连今年收成不错都不见神色松快些。 将院子洒扫完毕后,润玉把当鲛珠用剩下的钱拿了出来,走到了江父的房前敲了敲门。买朱砂黄纸不过用了一百多文,如今还剩下二两多,润玉自己留着也无甚用处,倒不如给江家早点把媳妇娶回来,江家至今无后一直是江父的一块心病。 江父很快就开门让润玉进去了,床头的柜子大敞着,银两和铜板就这么散在床上的一块藏青色的布里,丝毫没有防备润玉的意思。润玉抓过江父苍老黝黑,布满老茧的手,把二两银子塞到了他手里。 “江大伯,我在这也住了不少日子,这二两多银钱就当房钱饭钱,你且收下,早日帮江大哥把媳妇娶回来吧。” “这……”江父惊讶地看了看手里的银两,又看了看润玉,面上不见喜色,反而严肃地注视着润玉的眼睛,问道:“阿玉,你跟大伯老实说,你哪来的银子?” “我……”不等润玉找出理由,江父就把目光移到润玉右手手腕上,伸手撩起了袖子,那块狰狞的伤疤下戴着的湖蓝色珠子不见了。 江父的眼眸有些浑浊,但目光皎皎,透彻清明,“你是不是把那串珠子当了?”不知为何在老人责备的目光中,润玉生出了几分心虚,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 “你这孩子糊涂!那可是你母亲的遗物,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当!”江父把银子塞回润玉手里,面上浮现出怒色。当初救下润玉的时候,润玉浑身是伤,身上就只有那一串珠子。后来润玉醒过来说是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亡,那串珠子是母亲的遗物,那般重要的东西,平日里润玉也是分外珍视,如今却去当了,不用想,江父也知道润玉是为了什么。 “江大伯,没事的,我就当了一颗,活当,等过些日子我会赎回来的。” “你拿什么去赎?这当铺精得狠,你那珠子一看就是好货,当铺肯定要昧下来的。”江父的眉皱得更深了,转身把床上的布一包塞到润玉手里,“你快去赎回来,这当的便宜赎得贵,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当初就跟你说了,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要是缺钱了就跟我和阿英拿,这半年来你每天忙进忙出,大户人家雇长工也 分卷阅读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得给钱呢。” “……”润玉眨了眨眼,把眼中涌上的泪意压下,心中又暖又涩,笑着将二两银子放到布里重新包好,放回到柜子里,“江大伯你就安心收着吧,你不收我心里不安,这些日子我住在你家白吃白喝,你们也不问我什么,还把我当成了家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么见外做什么。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别的不敢说,看人从不走眼。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重情义,但这钱大伯真不能收。” 对上江父怜惜又慈爱的目光,润玉浅浅笑道:“我自小寡亲缘情缘,虽生在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但因是私生子,位卑人低,从未有人像你和江大哥这般关照我,我和你们住在一起这段日子,是我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如果不想让我因为觉得亏欠你们而离开,你就收下吧。” 润玉不等老人说什么,接着道:“你不用着急,那串珠子对我意义重大,我肯定会赎回来的,我昨天去镇上看了,有些店铺在招人,我识字会算术,正打算过几日去应聘看看,你放心,我肯定会把珠子赎回来的。” “你这孩子……”江父眼中涌上了泪意。 “好了,等江大哥回来,明日你和江大哥快去把聘礼下了吧,要是再拖着,未来嫂子拖成了别人家的,可就不好了。” “你呀。” 看着笑得眉眼弯弯,说不出好看的润玉,江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是一声长叹,只是这叹声不同于先前,是暖的。 换米回来的江英知道后也是不同意,非要把钱还给润玉,让他自己攒着成家立业,好在最终还是被润玉说服了。将画好符咒的黄纸收好,润玉平躺在床上,沉寂的心再次对明天多了几分期许。迷迷糊糊间,润玉想,若是能陪着他们过完一世,将这份温暖留的长久些,就好了。 第二天润玉帮隔壁钟大叔修篱笆的时候,才走没多久的江英就神色紧张的背着江父回来了,钟大叔见状把手里的活计一放,跟着润玉一起回了江家。 没多久,村里得空的都到了江家,江父的症状所有人都不陌生,三个多月前,村里就陆续有人晕倒,无论找几个郎中都看不出毛病,只说是气血两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一日日的衰弱下去,直到最后干瘦的犹如一具干尸般死去。 丰收的喜悦一下子被恐慌取代,村长坐在江家的门槛上,一声不吭地抽着土烟,面色分外沉重。和江英将昏迷的江父安置到床上,润玉趁机三指搭上江父的脉搏,不出所料,指下虚脉无力,再看江父唇色惨白,面色蜡黄,正是气血两虚之状,和先前那些发病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等赤脚郎中来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结果,江英更是神情紧张,眼中的希望在郎中摇了摇头后立即湮没,变成了巨大的伤痛,刺得润玉也鼻子发酸。郎中连一副药方都没留下,临走前只说了两个字,“邪病。” 村里人找不出病因,把那个病称之为邪病。江英闻言,素来壮实的汉子瞬间红了眼眶,厚实的背也塌了下来,蹲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生了这邪病的,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村长,请个道长吧。”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引来一片附和声,村长吐出一个烟圈,把烧完的烟草倒到地上,“行,明天我就去上平山玄云观请个道士来驱驱邪,你们跟我去家里去商量下。” 村长口中的你们不包括外乡人润玉和妇女孩童,临走前,村长看了江英一眼,嘱托润玉道:“你多劝劝你江大哥。” “嗯。” 没多久,江家门口就空荡荡的没一个人了。天气这时也阴沉了下来,一阵秋风刮过,吹得晾晒的衣物哗哗作响,润玉上前坐到了江英身边,劝慰道:“江大哥,这病透着邪门,等道长来了,说不定江大伯就有救了。” “嗯。”江英沉闷地应了一声,抬头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注视着满脸担忧,眼眶发红,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在劝慰自己的润玉,江英动了动双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英在江父床边坐了一天,到了深夜才合衣躺倒床上,连晚饭也没用,润玉一直等到江英发出鼾声,才绕过江英轻轻地起身,摸出画好的符咒,出了门,江父的突然病倒让润玉再无法慢慢寻查。 不能再等了,润玉走出屋子后,借着月光走在村里的路上,待到出村后,润玉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强行运起了内丹。裂了口子的内丹本来就有随时自爆的风险,灵力尽失的润玉强行催动灵丹借力,更是加大了这一风险,只是润玉实在别无他法,此法虽犹如饮鸩止渴,却是润玉现在唯一的办法。江父和先前的村民,分明是被邪物吸取了精血,没有任何灵力如同凡人的润玉,只凭符咒根本没把握在江父死前找出罪魁祸首。 熟悉的灵气自内丹流转而出,如刀斧刮竹般涌入滞涩的筋脉,每行一寸便痛一寸,不一会润玉就痛得冷汗涔涔,青筋暴起。润玉咬紧了牙关,将灵力在干涸滞涩的经脉中艰难的运转,双手捏诀指地,以自己为中心探查开来。 村外不远处山坡上的一颗桃树出现了反应,然而不等润玉细 分卷阅读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查,胸口一滞,运转的内丹突然沉寂了下来,原来是到极限了。 “噗。” 润玉吐出一口鲜血,灵力再次在筋脉中销声匿迹,涌过灵力的筋脉犹如久渴的病人只迎来了两三点露水,开始叫嚣,胸口更是疼痛难当,润玉站立不住,单膝跪地,一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待到眼前的黑蒙和身上的剧痛平息,才到河边将血迹清洗干净,脚步缓慢地走了回去。 ☆、蜉蝣一梦苦乐共与 法台华幡,点烛焚香,村长请来的道士头戴芙蓉冠,身穿玄黄天仙洞衣,外披绣着郁罗箫台的大氅,脚踏朱红舄,手持法尺,步罡踏斗,口念:“东方甲乙木对卯,伤门对震四青龙……”,端得法相庄严,仙风道骨。 润玉站在人群后面,远远望着做法事的道士,不由皱起了眉。这所谓的自玄云观请来的道士,半点灵力也无,一招一式尽是花架子,来村里走了一遭后,甚至连邪气方位都断错了,分明是一个沽名钓誉,坑蒙拐骗之徒。 润玉眼中看得清明,却没有半分去揭露的意思。凡人不识灵力,偏信怪力乱神,生如蜉蝣不满百年,完全不必事事通透。平日凡人与神仙妖魔也无甚交集,做这等假法事聊以□□,求个安心,也无不可。 眼见法事将尽,润玉正要离去,转头只见江英虔诚地双手捧盏,走到道士旁边接了一盏符水,千恩万谢,完全将道士的符水视作救命的神药。润玉脚步一顿,心中憋闷的厉害,不忍回去看江英把符水喂给昏睡在床上的江父,脚步一转上山,走向了昨日出现异样的桃树。 安隅村外并没有种桃植柳,这山坡上的桃树在一众皂角、杏李间分外显眼。桃树四周灌木林立,杂草枯黄,没有村民走出来的路,显然这个地方不怎么有人来。桃树虬枝光秃,晶莹的树脂在阳光下犹如琥珀,只是润玉越靠近便越觉阴寒,手中捏起的符咒隐隐发烫,润玉当即心下笃定,桃树有异,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唯恐打草惊蛇。 绕过桃树,润玉又向山上爬了几步,登高俯瞰,只见桃树在安隅村东方,若以安隅村为阵眼布阵,桃树则在震木卦,木克土,主大凶,不远处又有溪水而下,坎生震,是极利木系精灵修行的风水。 润玉不敢大意,又仔细远眺了整个安隅村的布局,直到落日西垂,山风渐冷才缓步从山上下来。下山路上润玉又特意走过了桃树,先前的异样森冷之感较之先前更盛。润玉修行水系法术,于木系并不相克,遑论现在灵力全失,犹如废人,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一路思忖着合适的并且以现在的他有能力布下的阵法,润玉回到江家之时天色已然向晚,不少人家的烟囱中升起了炊烟。关上柴门,润玉正要去厨房煮粥,只见江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道士的符水显然没有任何作用,江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希望和生气,双唇干裂,眼尾犹有泪意,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父亲的邪病像是一座大山,把这个淳朴壮实的汉子脊背都压弯了下来,江英抬头看向润玉,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阿玉,你走吧?” “江大哥?你说什么?”润玉一惊,像是没听清楚江英在说什么。 江英知道润玉听清楚了,自顾自继续说道:“你认识字,又会算术,去镇上吧,随便找个活计,总饿不死自己,别再来村里了。” “江大哥?”润玉没有想到江英会在这个时候赶自己走,心下一沉,蓦地感到有些不安。对于安隅村的这邪病和村中少妇女儿童的情况,润玉不是没有过猜测,只是每每旁敲侧击地想要问些什么,无论是江英还是村里人都讳莫如深,如此一来,润玉也就不便多问,只能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几分。现在江英要自己走,润玉曾经的猜测又浮上心头,按捺下思绪,润玉佯装不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要赶我走?为什么?” “不是我要赶你走,是你不能再留在村子里了。”素来坚强壮硕的汉子注视着因自己的话而浮现出难过神色的润玉,当即滚下两行热泪,哽咽道:“这邪病是我们应得的报应,但你是无辜的,我不能再让你留在村里,害了你。” “江大哥,你在说什么?”润玉心中的不安愈盛,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邪病怎么会是报应?村里发生过什么事?” “不要再问了。”事到如今,江英仍就不愿意多言,但看向润玉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恳求之意,“阿玉,求你了,你走吧,明天就去镇上,不要再回来了。” “江……” 所有的疑问都被江英哀戚的目光堵在了胸口,哽塞着再难吐出。润玉知道江英赶他走,是为他着想,为了防止他染上村里的邪病,这让润玉再也无法拒绝,也无法开口再说什么。从小到大,润玉习惯了受伤,习惯了痛苦,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隐忍,唯独不曾得到和习惯不掺杂利益的,纯粹的关怀和体贴。只要出发点是为了他好,那么,便是有人拿刀剜他的心,剥他的逆鳞,润玉也觉得是欢喜的。 “真的不是江大哥要赶你走。”见润玉双眼含泪,欲言又止,江英心下不忍,干涩地 分卷阅读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解释道:“有些事是我们造下的孽,怨不得谁。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等到了镇里,踏踏实实找份工作,把自己安顿好,等安定下来,再娶房妻子,好好过日子。你性子好,又记恩,要好好长长心眼,做事要多为自己考虑,知道吗?只要你以后把日子过好,也就不枉江大哥救你一回。” 这些日子,江英是真的把润玉当做了亲弟弟,如果不是因为这邪病,江英是真想把润玉留在家里留一辈子,他和父亲原本都商量好了,等他娶了东杨村的寡妇,就帮润玉在旁边盖间屋子,也帮他相门亲。只是如今这邪病不但没有断绝,反而愈演愈烈,他断断不能再让润玉留在村里了。 江英的话犹如一块烙铁,烫得润玉心里又暖又痛,嘴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走,字字句句分明又满是不舍和担忧。润玉胸中泛起的酸涩之意更甚,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含泪点了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过几天就走,去镇上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回村里。只是……让我送江大伯一程,可以吗?” 话说到此处,江英又岂能不应,润玉重情,要他明天就走着实是强人所难。江英擦了擦了眼角的泪水,上前轻轻拍了拍润玉瘦削的肩膀,点了点头。 江父的气色一日比一日灰败,村中的氛围也一日比一日沉寂,只是这沉寂下是不断蔓延的恐慌,不过短短两天,就又有人病倒了,病因是和江父如出一辙的邪病。村里人愈发沉默,每家每户闭门不出,门口贴着那日道士赠送的驱鬼镇邪的符纸。偌大的安隅村在昊昊白日下,竟安静的像个空村,润玉照常抱着衣物去水边浣洗,四顾乡邻只有他一个人出了门。 村中异样的寂静反倒方便了润玉布阵,查看过桃树的当晚润玉就决定布个震泽天雷阵,昔日曾打在他身上,让他痛不欲生的雷法,最是克制木系,只是他现下没有灵力,光靠符咒,威力远不如雷公亲施,好在那妖魅修为也不高,应是够对付了。 江家有润玉忙里忙外,倒成了村里最正常的一户,江英在润玉答应要走的第二天一早,就去山上砍了一棵柏木回来,在院子里做起了棺材。刨花被秋风一吹,撒的满院子都是,润玉把衣服晾好,又去厨房烧了锅水,等忙停了,才给江英到了碗水,让他休息一会,自己帮着刨起了木花。 润玉的动作十分生疏,但分外认真,江英没有阻止,喝了口水后,简单说了说用力的技巧,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这也算是让润玉送送江父。喝完水,江英转身去锯木板,正当两人沉默地忙碌着的时候,寂静的村中突然热闹了起来。 族长和一众乡邻簇拥着一个道人走了过来,到江家门前,隔着篱笆打了个招呼,就推门走了进来,不一会儿人群就站满了江家不大的院子。润玉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族长和道人,在对上那道人目光的瞬间,瞳孔不由一缩,心中顿时浮起浓浓地不安。 那道人不同于先前玄云观的道士,一身素袍十分素净,头上戴着混元巾,手持一柄桃木剑,脚上也只是一双乌黑色布鞋,只是鞋头十分干净,不像是走过远路,更不像是风尘仆仆的游方道士。最重要的是,那道人一走过来,就一直盯着润玉,阴鸷冰冷的目光让润玉有被冰蛇缠身错觉。 这个道人有问题,而且来者不善,润玉放下木刨,在前襟擦了擦手,一边听着族长向江英介绍道人的身份,一边捡起旁边的笤帚简单扫了扫木屑。据族长所说,这道人本是下山修行的修道之人,师从昆仑玉虚宫,御剑途径此处,见得村中妖气弥漫,特来斩妖除魔。 一旁的村民也一并附和,都说都看见道人御剑从天上下来,听到此处,江英看向道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和恭敬,急忙将道人迎进江父躺着的屋内。道人也不多言,跟着江英进屋后就站到江父床边,用手中桃木剑虚斩了几招。 一同跟进屋内的润玉在看见道人剑尖涌出的灵力后,当即什么都明白了过来,这道人分明是造成邪病的罪魁祸首,这几招虚招是道人把吸走的江父精血还了回去,果不其然,道人开始施法后,江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快速恢复了红润。 道人此时现身救江父,怕是发现了他的动作,才不得已现身来阻止他,道人是何打算,润玉多少猜得几分。心中暗道糟糕,润玉双眉紧蹙,趁着道人法术未毕,悄悄走出屋子,跑向了阵法启动之处,然而润玉甫跑到村落中间的水井旁,那道人就御剑追了过来,一道法术自上而下打向了润玉。 闪身躲过道人的攻击,润玉按下心中的不安,精准地将启动阵法的最后一道符咒按在最后一个方位上,然而,布了多日的震泽天雷阵没有任何反应。润玉心中惊骇,抬头看向道人,四目相对,润玉分明看到道人眼中的嘲弄之意,正犹豫着是否要强行催动内丹除了这妖物,却突然在道人的灵力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正当润玉愣怔之时,道人收剑站到地上,轻笑了一声,手中剑花轻挽,一边法术接连打了过来,一边义正辞严地高声喝道:“好你个妖物,见我来后竟还妄图布阵害人,还不给我速速现出原形。” 接二连三的法术打下, 分卷阅读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失了灵力的润玉根本无从躲避,陌生的灵力打入胸膛,如遭重锤,剧痛之下润玉侧头呕出一口鲜血,未等胸口的疼痛消散,随即而来的,是周身干涸的筋脉中开始涌现陌生的灵力,在四肢百骸肆意游走破坏。木系灵力凌冽地刮过每一寸筋骨后,在润玉惊慌之中,让润玉身下双腿不受控制地化成一尾龙尾,现出了真身。 恰此时,族长带着一众村民都跑了过来,最后面江英扶着已然痊愈的江父走在最后面。二几天前还跟他一起修篱笆的钟大叔,手中拿着一沓符咒,气喘吁吁地从另一边也跑了过来。 “啊,妖怪!” “蛇妖!邪病是蛇妖作怪!” “道长!快杀了这妖怪!” 村民的惊叫声中满是恐惧,极度恐惧和憎恶的目光落在润玉身上,比那三万道极烈酷刑还要让润玉觉得痛苦不堪。润玉慌乱地想要把狰狞丑陋的龙尾收起来,却不料他一动,原本围上来的村民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纷纷躲到了那道人身后。 钟大叔颤抖着双手把手里的符咒交给了道人,害怕地直打哆嗦,庆幸道:“没想到村里的邪病是因为这蛇妖,幸好道长提醒的早,要是再晚点,这个时候我们怕是都死在阵里。这些符咒我都找到了,道长,你看可有遗漏。” 钟大叔的话让原本慌乱地藏着尾巴的润玉豁然抬头,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道人手中的符咒,难怪刚才阵法没有启动,竟是被道人提前让钟大叔破了。 “没有遗漏,劳烦你了,贫道这就彻底诛了这妖物。”道人指尖轻捏法诀,润玉画了几天的符咒瞬间化成了灰烬,徐徐落到了地上,一如润玉缓缓沉下的心。背对着村民,道人朝润玉露出了嗜血般狰狞的笑容,手中桃木剑裹挟着木系灵力,眼看就要刺入润玉心脏。 “道……道长!等一下!” 江英的声音让道人手下一顿,也让润玉浑身一颤,只见江英扶着仍有些虚弱的江父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看向润玉的眼神全然是戒备和惊惧,这目光让润玉浑身一颤,只觉心中风饕雪虐,一片寒凉。抖了抖嘴唇,见润玉没有什么动作,江英才壮着胆子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阿玉,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村里的邪病的确是从润玉来后才出现,起先因他们心中有愧,未曾多想,只当是昔年之事的报应,如今眼见润玉在面前现出原形,却是不信也不行,只是,江英一时实在难以接受,江父也双眸含泪,难以置信地看向润玉,父子俩较之村民,眸中多了几分被骗的恨意。 润玉抹去唇边血色,深深看了昔日或曾照拂过自己,或曾与自己戏言,而今却将他看做妖物的村民,轻叹了一口气。抬头面对江英的质问莞尔一笑,轻喃道:“江大哥,有你这一问,够了。” “道长小心!” “啊!” “蛇妖动了!” 道人的桃木剑被停在心口一寸的地方再难进半分,润玉将龙尾一收,扶着井沿站起身,周身迸发出澎湃的灵力,道人见状一惊,变换身形,收剑后又从侧方向润玉刺了过来,润玉堪堪躲避,村民们见状当即四散逃开。 润玉脚步一转侧过半个身体,道士见转欺身而上,桃木剑出乎意料地刺穿了润玉肩头,道人来不及惊喜,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润玉扣住,只一瞬间就再也无法动弹。而就在这时,润玉周身汹涌澎拜的灵力犹如假象,瞬间了无踪迹。 松开道人,润玉缓步后退,让桃木剑从肩头一寸寸抽离,任由鲜红温热的血液自伤口处汩汩流出,将天青色的裋褐染成了红色。润玉像是毫无痛觉,呕出一口血后,双指掐诀,霎时天地俱喑,安隅村浮现出了一个血阵,道人所站,正是阵法正中。 “你!” “我做事素来会留一手后招,这净灵渡魂阵是以我精血布的,以你的修为,怕是一时半会挣脱不得。”润玉没有理会四下颤抖倒地的几个村民,一改先前的温润良善,看向道人的目光犹如刀刃,锋芒锐利,虽仍旧穿着粗布裋褐,但周身气质却是说不出的威严凌厉。江英扶着江父和族长一同靠在墙上,只觉眼前的润玉陌生的紧,心中更是惧怕。 润玉双手轻翻掐诀,脚下踏阵辗转,继续道:“你得我精血修得灵识,却被怨气所污,灵台不清,此番虽伤人性命,但追根溯源也是情有可原。今日我渡你树下怨灵,还望你今后抱朴守一,好生修炼,莫在伤人性命。不然莫说是我,便是天界巡察四方的天兵,也容不下你。” “你……你都知道?”原本在阵中挣扎的道人闻言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了面无血色,鲜血染红半片衣襟,但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的润玉。 “你是指我知道你是村外山上那株桃木化成的精灵,还是知道你因为我那日受伤滴落的精血而得契机修出灵识,还是……”说道此处,润玉顿了顿,目光扫向畏惧瑟缩不已的村民,“知道你树下埋葬的那些白骨?” 润玉的声音十分轻柔,甚至透着几分虚弱,但落在所有村民耳内,犹如一道惊雷。 ☆、是非难断善恶谁定 分卷阅读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桃妖涉世未深,瞬间被润玉震住,瞪大了眼睛也不否认,反而默认般困惑地囔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失血过多让润玉有些气力不济,待阵法牢固后,才给自己肩头的伤口点穴止血。轻喘了几口气,润玉坐到井沿上,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阴气,那日我走进你真身桃树之时,只觉森寒异常,湿冷砭骨,当时一时想不起来,后来发现这种感觉和我在忘川之时十分相似,所以我推测你树下定有怨灵。” “此处水土并不适宜桃树生长,独你一颗孤零零地分外怪异,显然是有人刻意栽种。”一阵黑蒙袭来,润玉缓了片刻,才惨白着脸色,虚弱地继续解释道:“平日里村民对桃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从来不曾从你处上山,而且自邪病发起,似乎每个人都有着一块心病。我起初问起,他们都语焉不详地搪塞过去,我虽愚钝,但从这只言片语也能推测一二,只是,你树下缘何会有如此多的怨灵,我并不清楚。” “你方才打入我身体的灵力让我觉得分外熟悉,流转筋脉也并未有相斥剧痛,你本木妖,与我水系并无相通之处,所以你灵力与我相似定有原由,而安隅村数年来甚无异样,我来之后反生邪病,想来那日我重伤被江大哥所救经过你处,不慎滴下精血被你吸收,才与你结了这份业因。”说到此处,润玉悲悯地看向村民:“此事虽非我所为,但也因我而起,你害人性命,我亦有责。” 说罢润玉咬了咬舌尖,借着疼痛让虚弱至极的身体强行运起微薄的灵力,口中轻吟:“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三九扬风出,徘徊离始青,恭敬生琼液,奉之免渴饥。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 经文自口中而出,化作金色的灵力自血阵上方而下,不过片刻就笼罩在桃妖四周,桃妖周身的怨气逐渐拢聚于眉心,被灵力束缚住,双方开始博弈僵持。阵中的桃妖被怨气所激,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口中怨恨地嘶吼道:“这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死有余辜!你不清楚树下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怨灵,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树下埋的白骨全是他们的妻儿,数年前那三年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这些人为了活下去,易妻而食,易子而食,才苟活至今!他们也知这是伤天害理、泯灭人性之事,怕遭报应,听说桃木镇邪后,特意种了棵桃树,我才得以借怨气与你之精血化形。我吸食他们的精血,也是消了他们的业障,你为何偏要跳出来坏我好事?你我同为……啊!!!” 闻言润玉也是一震,但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桃妖的话而有丝毫迟疑,只见桃妖话未说完,因阵法经文超度而痛苦不堪,目露狰狞,神情阴狠地盯着吓得浑身哆嗦的村民,手中灵力大增,似要破阵而出。润玉不敢分神懈怠,知这是怨灵的最后一搏,手下更不留情,急急道:“太上敕令,超尔怨魂,凡尘一世,枯荣一瞬,干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天地自然,凶秽消散,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话音落下,阵法聚于桃妖顶端,一道白光挟雷霆之势冲入眉心,霎时桃妖眉心怨气离体,四散于天地间。施完阵法的润玉已是强弩之末,咳出数口鲜血后滑落到井边,再没有力气动弹分毫。桃妖被度去怨灵,实力大减,当即委顿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先前四散逃开,暗中观战的村民们手中拿着锄头耙犁把两人围住,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桃妖擦去唇边血色,朝左边做嘶吼状,站在这边的村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桃妖忍不住大笑出声,环顾着四周因畏惧而不敢向前的村民,嘲讽地问润玉道:“你这般拼了性命救下他们,你看,现在他们要取我们的性命。” “我无意诛你身,你何苦要诛我心?”润玉面色灰败,因失血过多而遍体寒凉,额上满是虚汗,周身筋脉疼痛难捱,左肩的伤口更是痛得左手止不住地发颤,头脑也有几分昏沉。闻言不由喟叹出声,语气中是说不尽的疲惫与怅然。他强行动用灵力本就伤势不轻,被桃妖刺了一剑后又强行起阵施法,现在根本靠一口气强撑着没有晕过去,莫说是随便一个村民,就是五岁孩童也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以你现在的状态,可还有余力阻拦我杀了他们?”桃妖并未有太大损伤,怨灵一散,反而没有先前积怨沉涩之感,神识清明,灵力涌动,虽较之前实力大减,但若要取凡人和重伤的润玉的性命,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你大可……”甫一开口,润玉就呛咳出一口血沫,本来有些涣散的目光再次如箭矢般锐利地盯在站起身的桃妖身上,“试试,我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哼!疯子。”没有了怨灵缠身,桃妖外形也化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声道袍也换成了锦衣长衫,端得少年风流,飒沓流星,一嗔一痴尽是风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身为蛇妖却反助人类,你当他们会念你的情不成?还是你以为此事过后,他们还能如平常一般待你?” “呵……”润玉沙哑着笑了一声,眼神在戒备着看向他们的村民身上后,转到了江英和江父身上,两人站在村民后面,对润玉 分卷阅读1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看过来的目光,有几分躲闪,分明还是有些畏惧。果然,回不去了,润玉心中空空的像是裂了一道口子,比肩头的伤口还要痛上几分,阖眼敛去泪意,攒了攒气力,润玉向桃妖伸出手,“我所作所为皆为本心,他们有恩于我,此举不过报恩罢了。来扶我一把,看在我予你一滴精血助你化形的份上。” “哼!”桃妖又是轻嗤了一声,但还是依言把浑身无力的润玉扶了起来,润玉借桃妖之力站定,看向了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锄头但分明在颤抖的村长,心下长叹了一声,轻声道:“邪病因你们而起,也与我有关,这桃妖行凶杀人,更是脱不了关系。只是,逝者已矣,怨灵已消,我和这桃妖也会远离此处,归隐山林,你们找道士算个日子,做场法事,把桃树下的骸骨,都敛葬了吧。” “诶……诶……”村长咽了口唾沫,喏喏应了,手中的锄头放了下来,只是看着润玉和桃妖的神情仍就满是恐惧与警戒。润玉惨淡地笑了笑,越过村民看向江英和江父,他声音很轻,气息有些后继无力,但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江大伯,江大哥,我和你们虽非同类,但我从未有半分害你们之心,如今灾患已除,你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此事怨不得你们,天灾人祸,总要想办法活下去。这些日子,你们对润玉的照顾,润玉感恩在心,今后再会怕是无期,万望你们珍重身体。” 停下歇了口气,润玉眨下眼中的泪水,轻声笑道:“记得早日去把聘礼下了,成亲后踏实过日子吧,这杯喜酒,润玉就不叨扰了。” “阿玉……”江父和江英闻言一阵哽咽,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事已至此,便是他们开口要润玉留下来,其他村民也不会同意,更遑论今后村中但凡出什么事,都会头一个怀疑在润玉身上,最终,江英这个素来坚强的汉子滚着泪,哽咽道:“你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身上的伤得好好治。” “嗯。”润玉轻声应下,面上虽是笑着,但眼中早已泪意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最后不舍地望了这个生活了小半年的宁静村落,润玉转头向桃妖叹道:“走吧。” 桃妖看了众人一眼,会意地运起灵力,将自己和润玉以及真身桃树一同带走,最终灵力不济落到了山中。此时润玉意识已趋于模糊,落地后被桃妖扶靠在树干上摇醒,“喂,我们现在去哪啊?” 润玉被问懵在地,一时有些愣怔,心无安处,身无归处,他,可还有何处可去? 不过片刻,润玉回过神来,对上桃妖未解世事的纯澈双眸,突然问道:“你可有名字?”桃妖皱着眉摇了摇头,只听润玉继续道:“你我因已结下,我就再赠你一个名字,一个去处。凡人曾有诗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谓之桃树繁盛,不妨你就叫灼华,此去西南五百里,有花界通往人界的一个入口,你虽为桃妖,但得我精血,早已洗去妖气算得半个仙人,去花界好生修炼吧。” “你……你是仙人?”闻言灼华瞪大了眼睛,将浑身浴血,狼狈虚弱的润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诧异道:“你不是蛇妖吗?” “……”润玉蹙了蹙眉,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去了花界,多修炼些时日,灵力增长后,就能分得清了。” “哼!”灼华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我去了花界,那你怎么办?你不回天界吗?你这伤我没法治。” “我自有打算,这些伤并不碍事。” “可是你看上去很糟糕,真的不要紧吗?” “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啰嗦。快走吧,你才化人形不久,真身不能离土太久,花界蕴含天地灵气,你植根灵土,更有利于你的修行。” “我……我啰嗦?”灼华气结,但见润玉虚弱地靠在树干上,双唇干裂毫无血色,与他说完后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显是累极。踌躇了片刻,灼华还是上前将自己微弱的部分灵力注入伤口辅助愈合,诚挚道:“先前我浑浑噩噩心中只有蚀骨嗜血的恨意,所作所为到如今却是不甚记得清楚,多谢你超度怨灵还我清明。我现在也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不然我连人形也维持不住,更别说赶路了。你叫润玉是吧?润玉大仙,小妖……不对,灼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精血之恩,点醒之恩,等我将来修炼成仙,再来找你报答。” 灼华对着润玉深深作了一揖,临走前还不放心地设了一个薄弱的结界防护。润玉望着灼华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浅淡的笑意,舒出一口气后,放任被伤痛折磨的身体,陷入昏迷。 润玉昏迷之中并不安稳,入梦的尽是旁人的冷言恶语,从儿时鲤鱼小儿的肆意嘲弄和排挤,到天帝的冷漠和天后的恶意,到算得上朋友的指责控诉,再到挚爱之人的鄙弃怨恨,茶馆里凡人的编排嘲笑,最后,是娘亲断角剜鳞,那一声声无奈的哭声中的不易察觉,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悔恨。 “打你,你不是鲤鱼,你快滚出笠泽!” “来人,拿下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你包藏祸心,图谋篡位,死有余辜。” “你真是枉为人子 分卷阅读1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快给我滚吧!” “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却不想你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臣夺君权,弑父杀兄弟,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 “润玉,就这么千年万年孤独着吧。” “你永远不配得到爱!” 一字一句犹如烙铁,将他的心鞭挞的鲜血淋漓,再无愈合之日。终他一生,活得一片狼藉。润玉不止一次的想,若是他从不曾生于这世上,无论是他的至亲,还是旁人,会少去多少痛苦与遗憾。 润玉一生苦求长久,到最后,竟是这无尽的苦痛,伴他长长久久,永不离弃。 润玉觉得累极了,恨不能就此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润玉又梦到了乡野田间,自己带着草帽围着汗巾,弯腰顶着太阳在拔杂草,一直干到日暮西垂,不远处的江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过来跟他说:“行了,今天就到这,我们回家吧,爹估计已经烧好饭了。” 回家。真是两个温暖的字词,只是润玉没来及跟上江英的步伐,眼前所有的一切景象分崩离析,只剩下一边蛮荒,太阳炽热,照得人喉咙似有火烧,四周尽是干涸皲裂的大地,长不出一粒米粮。 大旱!三年大旱! 润玉从梦中醒来,身上出了一声虚汗,分外黏腻难受,喉咙干渴有灼烧之感,头脑更是昏沉,睁开沉重的双眼,天地俱暗。润玉抬起如有千金重的右手,探了探额头,方知自己发起了高热,只是头胀欲裂,高热不退,身体却如坠寒潭,寒冷刺骨。 此时星月辉映,秋寒露重,润玉瘦可见骨的脊背靠在干硬的树干上,硌得难受。筋脉的疼痛缓和了不少,只剩下左肩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润玉借着疼痛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了几分,心中觉得这三年大旱背后,定有隐情。 安隅村之事,对他而言不可谓不触动。润玉记得缘机仙子曾说:“六界之中,凡人最苦,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她说的那般高高在上,那般无足轻重,一如他在天界省经阁看到像这样的事情,落在史册间,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大旱三年,人相食。”落到凡间实处,润玉才发现那字里行间,掩埋了不知多少凡人的血泪生死,苦痛煎熬。 内丹的裂口又大了几分,在丹裂魂消之前,润玉想查清楚大战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伤及水脉,致使人间大旱三年。 ☆、弑神戮仙有何不可 润玉整夜昏昏沉沉,意识似醒未醒,只觉身似浮萍,随波飘荡,无处可依,待到清晨曦光照下,林间鸟雀鸣啾,枯草黄叶上凝了一层晶莹的薄霜,才在一片寒凉中醒来。举目四望,只见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扶着树干缓慢起身,踉跄地走到溪边,清澈见底的水面倒映出的人影,惨淡无人色,双唇更是龟裂起皮,润玉蹲下身,掬了几捧清冽的溪水稍稍缓解喉咙的烧灼干渴。左肩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有些红肿,身上的衣物被血汗浸透,脏污不堪,而鲜红的血液早已凝结成了红褐色,让本就不甚柔软的衣料变得更加干硬。 身上黏腻不爽,润玉环顾四周,林木葱茏,只闻鸟鸣,不见走兽,便将身上的衣物缓缓褪了下来,伤口处的衣物与皮肤黏连,用力撕开时润玉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被牵拉的伤口又涌出了血液。 用脱下的衣物沾了溪水简单清洗了伤口后,润玉坐到溪边被水流冲刷的十分光滑的一块石头上面,显出龙尾顺着溪流而下,任水流冲刷上面的血污。天青色的布料在水中搓揉后晕开一团红色的血迹,残留下的黄色痕迹,却是再也洗不干净了。 仲秋的溪水寒凉,润玉将上衣当做毛巾擦拭上身,饶是发着高烧,浑身滚烫,也依旧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秋风被树木遮挡,阳光又盛,擦洗过后倒也生出几分浅淡的暖意。将搓洗好的衣物晾晒到一旁的大石上,润玉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靠着溪水边的一棵树干小憩,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扫动一下龙尾,溅起几滴水花。 林间静谧,陌生的气息突然闯入,瞬间引起了润玉的警觉,只是刚将上衣穿好,来不及凝神分辨,身后就传来异样,润玉正待回头,不想来人直接一道剑气劈下,重重打在润玉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脊背上。 “唔……” 一口鲜血落在清澈的溪水中,瞬间染红了底下的青苔,但很快又被自上而下的流水冲走,重伤之躯,本就虚弱至极,润玉来不及也无力做出任何反应,就彻底昏死过去。 待到润玉再次醒来,身体虚弱地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睑,凝神细听后,四周有两道呼吸声,一道稍轻,一道稍重。有轻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待脚步声消失后,一道稚嫩的童声落入耳内,“它好可怜啊,伤口再不处理就要发炎了,真的不能给他上药吗?” “他很快就要死了,不要浪费药材。”回答女童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许是因为和孩子在说话,语气中透着几分温柔。 “可……可是我不想它死,它长得好漂亮,尾巴也好漂亮。我们可以不杀它,就 分卷阅读1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像小米团一样把它养起来吗?” “不可以。” “爹爹~云儿想养它嘛,不要杀它,好不好嘛?”女童撒起了娇,软软糯糯地声音听得润玉也是心下一软。看来这女童与男子是一对父女,感受着不远处的气息,润玉可以肯定林间袭击他的就是此人,只是四周感受不到魔气抑或灵力,润玉不能判断他们属于六界中哪一族。 “你确定要养他?” “嗯!” “那云儿可知道他是什么?” “龙,我在书上看到过,我认识的。” “呵……”男子笑了一声,语气却冷了下来,“是应龙,更是九天之上的神仙。” “神仙?!”女童吃了一惊,随即是由近及远的几个小踏步,显然女童在闻听他是神仙后,吓得后退了几步,“它居然是可怕的神仙,可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我不是跟你说过,神仙善于伪装,最懂得用俊朗美丽的外形迷惑凡人,实际上却是比谁都要阴狠狡诈,冷酷无情。” 闻言润玉蹙起了眉,羽睫轻颤,睁开了眼睛。从父女的对话不难推测两人对仙神怀有敌意,只是润玉分明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气或妖气,这父女何以对仙神如此评价。 “你看,他醒了。”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女童又往后退了几步。润玉费力地撑坐起来,环顾四周,只见他整个人被锁在一个不大的牢笼里,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茅草,龙尾没有收起,盘踞在身下。一个长得粉雕玉琢,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抿着唇睁大了水润的双眼,正戒备地看着自己,而不远处的粗陋木桌前,一个身形瘦削,长衫单薄,面容俊朗,气质冷硬,下巴留有青色胡茬的男子在择菜。 关押润玉的牢笼在房屋的西北角,东北角是一处灶台,看屋内陈设,像是一间厨房,有水缸、米缸、橱柜等一应杂项。 “……” 润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红肿干痛得发不出一个音节,咽了口唾沫,让自己背靠着铁栏,润玉默默和小女孩对视。许是他脸色太过灰败,双唇又干裂起皮,小女孩把手中的箱子放到桌子上后,“哒哒哒”跑到水缸边上,用水瓢舀了一瓢水,又试探着走到笼子边上,上身后仰着,手伸了过来。女童黑色的大眼睛十分明亮,有些惧意地注视着润玉,小声道:“给……给你喝点水,你不要咬我。” 润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眼前这对父女,分明是凡人,而那男子也认出了他的身份,何以此刻待他,却像是豢养的禽兽。伤重之躯,病骨支离,润玉实在没有力气思虑其他,按捺下心中的不解,抬起右手接过水瓢,润玉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沙哑破碎的声音让小女孩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见润玉眉眼温和地朝她一笑后,又壮着胆子把空了的水瓢接了回去。经过水的滋润,润玉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正要开口,只见择完菜的男子站起身走了过来。 男子像是完全无视了润玉,径直走到润玉边上一个小小的铁笼前。润玉目光跟着男子看过去,才发现身边的这个小铁笼里有一只雪白肥壮的兔子,男子打开笼子一把捏起兔子的后颈皮,递向放好水瓢的小女孩。 “云儿,去溪边把这兔子处理干净。” 女童闻言皱起了细眉,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情愿地小步挪了过来,仰着头问男子道:“真的要吃小米团吗?不能再养些日子吗?” “云儿。”男子神情沉了下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严肃,“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女童瘪了瘪嘴,满脸不情不愿地走到橱柜边的刀架上拿起了菜刀,然后接过了男子手里的白兔,一边手下利落地拧断了白兔的脖子,断了白兔的生机,一边嘟囔道:“我知道,世间万物,天生天杀,不是不杀,是不虐杀。今天爹爹没打到猎物,我们晚上必须要吃小米团了,我这就去处理。” “嗯,云儿乖。” 待到女童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男子才转回身走到了润玉边上。润玉因女童的话而一时有些愣怔,见男子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尾部后,才敛了思绪,皱着眉收起了尾巴,化作两条细瘦的人腿,目光直直地回视男子,并不说话。 “你倒是耐得住。”男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先开了口,“刚才我和云儿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听说那些死囚临死前还能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饭,我虽然不富贵,但送你上路前,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闻言润玉挑了挑眉,面露几分诧异,咳嗽了几声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沙哑地问道:“你这的米是今年的新米吗?” “嗯?”男子显然没想到润玉会问这个,奇怪地看了润玉一眼后起身去看米缸,他父女二人在这山上相依为命,这米是新米还是陈米还真没留意过。把米缸盖好,男子想起上次买米的时候新米还没上市,想来是去年的陈米,如实道:“不是新米。” “那我的断头饭,就要今年新米熬得粥吧。”不知为何,润玉腹中因着伤痛并不饥饿,但听到男子说要给他一顿断头饭 分卷阅读1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润玉莫名就想尝尝今年的新米,该是怎样的软糯香甜。 “就这个?”男子有些诧异,像是确认般又问道,“只要一碗新米粥?” “就这。” “好,我明天就帮你去买新米。”男子又奇怪地注视了坦然回视的润玉好一会,才进进出出地开始忙碌晚餐,彻底无视了润玉。 不过片刻,女童就把处理干净,沥干血水的兔肉带了回了,进门见自己的父亲在炒菜后,乖巧地拿板凳垫在脚下,开始在砧板上剁兔肉。润玉眼尖,能清晰地看到女童握着菜刀,还未长成的手上,结了一层比他还厚的老茧,只是那食指和中指处的老茧,有些奇怪。 父女二人接下来当真是把润玉当做了先前的小米团,更准确的说,是连先前被红烧了的白兔也不如,父女俩如同往常般吃着晚饭,像是厨房内并没有多出一人。饶是润玉素来被人轻视忽视惯了,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奇特,似乎对眼前这对正在讨论着明天去集市买什么菜的父女来说,仙神也好,妖魔也罢,竟是和家禽走兽,一般无二。 吃完晚饭,男子又烧了一锅水后,父女两人就出了厨房,留润玉一人在黑暗的牢笼里,一时也有些不明所以。指尖强行蓄起几点灵力,试探性地打向牢笼,润玉发现关他的牢笼竟是有灵力束缚,细细想来,观那男子眉目,分明有半仙之像,想来是人间的修道人士。 既来之,则安之,润玉心中思忖了一遍白日见闻后,仍就无所头绪,也就不再深思,背靠着铁栏闭上眼养精蓄锐。应龙的自愈能力一向强悍,此时烧已经退下,只是伤口又肿了几分,洇出了些许黄色血浆,怕是未及时处理,有些感染。 翌日,惊醒润玉的是几声鸡鸣,困乏地眨了眨眼,薄薄的一层茅草无法抵御秋夜的寒冷,润玉刚一动,□□的双足被冻得抽起了筋,倒吸了几口气,等疼痛过去后,润玉将双足掩到身下取暖,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父女二人起来。 好在未过多久,屋外就传来了起身打水的声音,不一会男子就推开了厨房的门,开始烧水煮粥。男子见润玉醒着,把柴火塞进灶膛里,等着粥烧开的时候,舀了一瓢水递过来,随口问道:“现在还没有新米,你要不要先将就一碗?” 润玉喝完水后轻轻摇了摇头,见男子转身似要离开,突然开口道:“凡间天一派的高功,何以落得到地步?不知发生过何事,竟让你不畏天罚,肆意戮杀仙神?” 男子闻言霍然转身,死死盯着润玉,本就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的脸上,更显得冰冷坚硬,一双深若寒潭的黑眸中,隐隐有怒色浮现,一字一句冷声道:“弱肉强食,道之理也,而今你灵力尽失,犹如鱼肉,而我为刀俎,弑神戮仙,又有何不可?” 说道最后,男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目光中更是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看得润玉一惊,只听男子又道:“我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连我是天一派的弟子都能推算出来,只是大仙可能忘了,天一派,早在八年前,就被你们给灭了!” “天一派被灭了?”润玉闻言也是心下一惊,又道:“我并未推算,历来有得道成仙的凡人,所以对凡间素有名望的修仙门派,天庭也略知一二。天一派以剑术为长,更有绝学指剑,以指为引,凝气为剑,你方才伸过来的手,食指与中指上的老茧,分明是练此功法才能有的,我不过是据此推测而已。” “观察入微,心思深沉,先前我倒是小瞧了你。”男子看向润玉的目光更是不善,显然是觉得润玉温润的外表下,是和他印象中的仙神,如出一辙的阴狠狡诈,冷酷无情。 对上男子的目光,润玉继续道:“弑神戮仙,自无不可,只是因此降下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九霄玄雷,你可能生熬过去?若你殒身天罚之下,你的女儿虽然被你教得很好,但如你所言,弱肉强食方是世间法则,你可能保证她能安然活到成年?” “巧舌如簧!”男子像是被润玉的话冒犯到了,神色更是不虞,“昨日看你装得淡然,视生死如无物,我还敬你几分,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之徒。或许你跪下来三跪九叩,我看在神仙给我下跪磕头的份上,说不定能饶你半条命苟延残喘。” “死过一次的人,总归比旁人更加珍惜性命,而我,还有未竟之事,断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于你手。我不知你和仙神又何深仇大恨,但我实在无法将性命留在此处,抱歉了。”不理会男子的嘲讽,润玉轻轻叹了一声,不等男子反应过来,手中灵力汇聚,不过眨眼之间,润玉就破开了牢笼。 男子手中的剑诀还未成型就直挺挺地晕倒了过去,润玉抹去额上沁出的冷汗,转身变回以前素来穿惯一袭白衣广袖。 此地高居山顶,钟灵毓秀,灵力充沛,润玉休整了一晚后,这才有些许灵力可用,将昏迷的男子扶到桌边,轻抚胸口缓了几口气后,润玉推门走了出去。只是沿着山路未走几步,润玉就停了下来,没想到这男子还在这下山之路上布了阵法。 润玉并没有多余灵力御风而去,一时无法,只得折返父女所居之处,细查破阵之法。父女二人居住的三间茅草房并无特 分卷阅读1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殊之处,润玉又绕到房屋,只见屋后一处空地上,有一座坟茔,坟前立了一块墓碑,上书:“爱妻韩竹娴之墓”,再看立碑之期,是在八年前。 又是八年前,八年前乃是人间大旱之时,听男子所言天一派被仙神所灭也是在八年前,其中似有关联。正思忖着,润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男子的气息,当即转身避开飞来的剑气,直面已经醒来,周身杀气浓厚的男子,沉声道:“你先住手,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灵力,我现下无力反抗。你即便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肯定和喜欢,我就不一一回复了。有些事情感觉还是要交代一下。 一是我更新时间不定,因为我的文笔并不足以恰当地将我构想的情节表述出来,所以码字速度并不快。我几乎每天都有在码,大抵是每天码字多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呃,就是慢慢推进的状态。 二是这篇文我有粗略的框架构思,但是内容还有待慢慢饱满,现在剧情才刚刚展开,应该会是一场持久战,希望我能坚持下来。 最后再次感谢支持。 ☆、命格天定人间劫数 “你不需要死得明白,你只需要去死!”男子没有住手,也完全没有停下来让润玉死个明白意思,手下的招式更是一招比一招凌厉。男子修为精湛,灵力醇厚,隐有半仙之像,攻势迅猛,润玉见无法说动男子,只得勉强提气辗转腾挪,尽量躲开不去对招,在躲了十数道剑气,见男子下手越发狠戾,润玉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够了!”随着周身爆发的灵力,一声怒喝犹如惊雷落地,铺天盖地地威压涌来,是神与人的巨大差距,男子瞬间被压制,所有的招数悉数被润玉化去,如卵击石,不过转眼男子就被润玉一掌击退,以剑撑地,呕出一口血来。 山上灵力充沛,这次强行催动内丹,倒是比先前两次好受许多,咽下喉咙间涌上的腥甜,润玉面不改色地凝出冰魄剑,剑锋直指男子,眉目间尽是凌厉威严,沉声道:“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可否能在你死之前让我明白?” “你……你要杀便杀。”男子又惊又怒,对上润玉平静但尽显锋芒的双眸,转头闭目不语,一副引颈就戮,慷慨就义的姿态。润玉等了片刻不见男子有何反应,只能收起冰魄剑,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与男子好好商谈,不料身后又传来一道剑气。 这道剑威力很低,速度也很慢,润玉甚至没有转身,只用因为肩头受伤而行动受限,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弹出一道灵力,就化解了对方的攻击,润玉不用想也知道,身后妄图攻击自己的定是那个唤做云儿的女童,从女童手上的薄茧,不难看出男子自小就在教她练武。 女童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男子在女童出现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焦急地喊道:“云儿,快走!按爹爹以前跟你说的做。” 润玉闻言回头去看女童,只见女童顿了一顿,看了男子一眼后,听话得脚步一转跑去了屋前,男子见状松了一口气,正要已死相抗给女儿多争取些时间,不料眨眼间女童又跑了回来。女童紧紧握着手中不到两尺的短剑,狠狠地盯着润玉,稚嫩的声音落到地上如珠落盘,清脆而坚定:“不行,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们一起把他打倒!” 见女童吸引了润玉的注意力,男子趁此分神之际再次提剑欺身而上,然而招式未竟,润玉手中的冰魄剑似有灵识一般,脱手“铛!”的一声挡住了男子的攻击,随后便是铁器落地的声音。两剑相遇,凡间铁器如何能与神品相抗,在剑刃碰到了刹那,男子的剑就被冰魄剑削断了。 将手中的剑柄扔了,男子抹去唇边血迹,看了女童一眼后,骈指为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法诀后,让剑招一寸寸没入自己的眉心,随着指尖剑气刺入体内,男子周身原本被润玉压制的灵力再度升起,润玉当即反应过来这便是天一派指剑的禁招,男子这是不要命了。 “住手!” 润玉将体内强行催动的全部灵力灌注到冰魄剑中,插入地下,荡开的剑气当即将女童和男子都震倒在地,男子术法被打断,连连呕出几口血,彻底没有了反手之力,女童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男子身边,大大的黑瞳中蓄了一汪泪水。 男子缓了几息后将女童紧紧抱在怀里,轻柔地擦去女童的眼泪后踉跄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坟茔边上,靠着墓碑,自嘲一笑,苦涩道:“我只当你灵力尽失,身受重伤,不会有反手之力,定是任我诛杀,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神仙。可笑我连你也打不过,还妄图报仇雪恨,当真是可笑之至。” “凡人欲与天界抗衡,果然还是痴人说梦。”男子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落寞悲怆,说到此处,男子仰天长啸,再回头看向润玉,已是泪流满面。放下女童,男子温柔地抚过墓碑上的名字,轻声道:“你动手吧。” “谁跟你说我要杀你了?”润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云淡风轻地笑着反问,仍就维持着以剑撑地的姿势,没有任何上前杀人取命的意思。 刚才那几击早就将润玉的灵 分卷阅读1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力耗尽,内丹又再度沉寂,筋脉肺腑间泛起细细密密地疼痛,此时的润玉不过是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击,但润玉不敢露出丝毫疲惫与虚弱,男子无端的恨意是真的,杀意也是真的,但凡让男子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润玉九死无生。 闻言男子抬头看向润玉,面露诧异,显然有些意外,女童也停止了抽泣,眨着大眼睛和男子一同看向了润玉。润玉揉了揉眉心,抽出剑顺势席地而坐,敛了周身气势,语气温和道:“我本因受伤在林间休整,你二话不说把我打伤捉到此处,又不由分说要取我性命,我与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我就是想问个明白,我无故遭此无妄之灾,就因为我是神仙?” 男子所有的愤懑和怨恨在润玉的质问下显得无理而偏执,站在润玉的立场,当真算得上是一场飞来横祸,无妄之灾,但是仇恨并不需要因果分明,当恨意太深太重,迁怒和诛连,就无法避免,哪怕被牵连者是无辜的。仅仅因为一个相同的身份,在恨意的唆使下,对无辜者的暴行也会变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凡人更是善于此道,仙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如蝼蚁般,但凡有一个神仙欺凌凡人,肆意妄为,那么凡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咒骂整个天界。 “对,就因为你是神仙,只要是神仙,我就要杀。”男子说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又如实补充道:“我需要你的龙鳞和龙筋,去易市换取能弑神戮仙的法宝。而且你没有神位,杀了你不会有天罚。” “原来如此。”润玉像是轻易地接受了男子杀他的理由,又好奇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神位?” “有神位的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位神仙,每一位我都记得清楚,没有一个真身是应龙,而十万天兵天将,不会是你这打扮。” “不错。” 抬头望了望秋日澄澈明净的天空,润玉像是记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了浅淡的笑意,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有的是只有润玉自己清楚地苦痛与酸涩,“我现在……的确只能算是一个散仙。” 收回目光,润玉定定地看向情绪平和了不少男子,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切地问题:“人间为何会持续三年大旱?当真是当年天帝与……废帝大战引起的水脉受损?可是水脉修复无需三年之久。还有八年前发生了何事,为何天一派会被仙神所灭?你又为何这般恨我们?” “你都不知道?”男子皱起了眉,诧异地看向润玉,一旁的女童看向润玉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男子叙述道:“十年之前天界大战,打得六界震动,直接震断了人间至为重要的两条水脉,致使黄河,长江断流,其分支没有了水源供给也日渐干涸。起初我们也以为天界会立即修复水脉,然而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两年过去了天界却毫无动静,人间失了水源,草木虫兽都纷纷渴死饿死,我们也只能以雨水为食,勉强度日。没有水源灌溉播种,田间颗粒无收,草木枯死后更是连树皮也挖不到,这场旱灾导致饿殍遍地,人相食之,整个人间犹如炼狱。” 男子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颤意,润玉握剑的手一颤,方才质问男子说得理直气壮,不过欺他不认识自己罢了,若是被男子知道他就是十年前发动那场大战,导致三年大旱的罪魁祸首,怕是会不顾一切地都要杀他,而他若真死于男子剑下,分明是不冤的。 只听男子停下来缓了缓,才接着道:“当时人间找不到一滴水,唯有你们天界水族居地,仍就碧波万千,水波缥缈,但因为是天界辖地,凡人不得擅入,我们凡人能看得见水,却是一滴也喝不到,只能在绝望中,渴死在你们天界的结界之外。” 说到此处,男子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地恨意,抬眼只见润玉神色震动,面露悲悯,未像那些神仙般漠然,才敛了情绪,又道:“我天一派为人间修道门派中执牛耳者,更有老祖飞升成仙,不忍生灵涂炭,便请出老祖,恳求老祖上天面见天帝早日修复水脉。然而老祖区区一介散仙,根本无权面见天帝,直接被挡在南天门外。无法,老祖回来后,只能与掌门、长老等人商量,为人间求条生路。” “在看到你们天界水族辖域外的累累白骨后,老祖和掌门他们决定破了原阳湖的结界,先保一方黎民百姓不至于渴死。于是我们倾全派之力,布法阵,施法术,破了原阳湖的结界,一时灾民蜂拥而来,暂居在湖边,以岸边水草和鱼为食。”男子眼中渐渐盈上一层泪意,摸了摸女童的脑袋,“然而没过多久,此事就惊动了镇守在原阳湖的神仙原阳君,原是到湖边求生的人越来越多,湖中鱼类几乎被捕捞殆尽,原阳君以此为由,怒掀波涛,要将岸边的凡人尽数淹死,老祖、掌门等欲求情告饶,都被原阳君下手打伤,直言凡间灾祸,凡人生死与天界无关。” “老祖实在无法,为了救下湖边的百姓,只能自爆内丹重伤原阳君。恐天界震怒再派仙君下来杀人,我们只能收了法阵,让众人尽可能取水后退出原阳湖结界。水脉受损天界三年未理,原阳湖一事倒是不到三天,就降下了天罚,天一派上下被天降业火悉数烧尽,掌门、长老等人无一幸免,唯有我当时与其他门派高功同去蛮荒大陆寻觅水源,才幸免于难。”b 分卷阅读1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r   男子冷硬的声线压抑着滔天恨意,说到此处目眦尽裂,双手握紧青筋暴起,“天火无情,烧得真是干净,等我从蛮荒大陆回来,甚至连一具尸骸都找不到。此后三年大旱结束,帝王上叩天庭,得到的回复,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人间该当此劫数。” 润玉注视着女童似懂非懂地帮男子拭去眼泪,心中因男子所说而掀起一片骇浪惊涛。当年大战之前他就已将身后事安排妥当,旭凤继位天帝也没出差错,以旭凤正直善良的秉性,何以会使人间有此劫数? 造化弄人,润玉没有身死魂消,本想寻一深山野林了此残生,如今看来,平静的生活于他而言,只能是一种奢望。大战之后的三年,天界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以旭凤性情,绝不会放任不管,归咎天道劫数。当年大战虽因他而起,但他和旭凤打斗时的威力如何,他也有数,根本不足以震断人界两条主要水脉,这背后恐怕还另有隐情。润玉自苦一生,却也不会揽责上身,平白背上这灾祸。 那些故人,恨他入骨,他怕还是得再去见他们一面。润玉觉得累极了,恨不能舍下这一切永远睡过去,只是看着眼前悲泣的父女,一想到那大旱三年的人间惨状,却还是放不下,不得不打起精神细细谋划筹谋。 “所以你要杀的神仙是原阳君?” “是,也不是。一句劫数,就要了人间数十万生民的性命,你们天界,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天界有何德何能,凌驾于人界之上,神仙我自是能多杀一个便多杀一个。”男子坦然直视润玉,语气异常坚定。 “有所谋求,就要有相应的实力,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一个也杀不了。”润玉毫不留情地点出男子的问题,看向男子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我知道。”男子情绪也低落了下来,自嘲道:“这本来就是我的痴心妄想,原本我还想,易市藏龙卧虎,兴许会找到办法,可是现在,我根本没有任何资本,甚至拼死一搏,也不过白搭上性命,恐怕连你们分毫都伤不了。” 润玉点了点头,撑着剑站起身,突然道:“龙筋我给不了你,但龙鳞我可以给你,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做笔交易?” “交易?”男子这次是真笑了,“你要卖给我龙鳞,让我去易市换取杀你的法宝?” “对。”润玉收起冰魄剑,双手捏诀变出一块龙鳞,“我身无长物,唯独这龙鳞,倒是有不少。我名润玉,既要交易,还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叶自歌。”男子轻声报出名字,拍了拍女童的脑袋后,介绍道:“她叫叶天云。” “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好名字。” 回应润玉的,是叶自歌的冷笑,“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右手撑额,润玉好整以暇地看着父女俩忙忙碌碌地准备午饭,悠闲地喝着杯中的白开水,目光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左肩的伤口敷了几日草药,已经开始收口,新生的皮肉虽有些痛痒,但在清凉的草药的安抚下,已无大碍。山上充沛的灵力缓慢地滋养着润玉千疮百孔的经络,内丹碎裂无计可施,但周身倒是这些日子来少有的舒适。 叶自歌在砧板上面无表情地剁着青菜,侧头瞥了一眼润玉,暗自咬牙。这叫润玉的散仙换了身衣服,端得风姿绰约,道骨仙风,配上俊秀温润的面容,更是清雅出尘,丰神俊朗,然而这为人,却分明与这外表大相庭径,果然神仙没有一个好东西。 润玉以五片龙鳞,从叶自歌处换了十两银子和三个月的安置,说是安置,细碎到日常起居,分明就是鹊巢鸠占,不但住在此处,还把叶自歌和叶天云当成了仆役。 叶自歌每日得给润玉准备三顿菜粥,米是叶自歌特意去买的新米,菜则不能是集市上买来的,需得是在这山顶栽种的鲜蔬,哪怕山上如今只剩下萝卜白菜和一些菌菇。晚上润玉直接占了叶自歌的屋子,叶自歌只能跑女儿的屋子里打地铺。平日里翻看叶自歌的藏书,更是没有半分客气。 此时天气已近深秋,夜晚山上更是寒凉,叶自歌不得不下午去趟附近的城镇,添床被褥和一些杂物。易市正月初一开市,正月初七闭市,距现在恰好三个月,想来润玉是要住到易市开市,和他一起去看看。 润玉神思飘远,直到叶天云把一碗菜粥端到润玉面前的桌上,才回过神轻声道谢,转头向正把红烧肉从锅里铲出来的叶自歌,微微一笑,道:“下午我要去交川镇,听天云说你也要去买些东西,一起去吧。” 这话外之意分明就是要叶自歌御剑送他去交川镇。叶自歌把肉碗放到桌上,摸了摸叶天云的脑袋,吩咐她去盛饭,不解道:“交川镇距此不下二百里,你若要买什么,去最近的石安城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要买什么,是我有东西落在了交川镇,我灵力不济,只能劳烦叶兄了。”润玉说得客气,却根本没给叶自歌拒绝的余地,说完就端起碗,优雅地喝起了粥,举手投足,端得仪态万千。 叶自歌皱了皱眉 分卷阅读1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点头应下。此时叶天云盛好米饭,见润玉要去,问道:“爹爹,我也想跟着去,我御剑术练得差不多了,你带着他,我自己御剑,可以吗?” 平日叶自歌采买并不会带上叶天云,留她一人在山上看书练武,集市热闹,又多玩物小吃,叶天云难免向往。无论叶自歌教得叶天云多么独立,说到底还是一个垂髫小儿,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等叶自歌拒绝,润玉咽下口中的菜粥后,摸了摸叶天云丱发上的小团子,代叶自歌应道:“可以。” “……”叶自歌看了眼笑得温柔的润玉,对上女儿满是期待的双瞳,只能再次点了点头,“带你去可以,不能乱跑。” “嗯嗯,我知道的。”叶天云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眼中是纯然的快乐。润玉被这笑容晃了神,许久才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强作镇定地继续喝粥。 像这样天然纯净的笑容,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恍惚间,润玉又忆起了未吐陨丹时候的锦觅,那般天真善良,活波开朗,让人想把全天下最美好的事物捧到她面前,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润玉一生孤寂苦寒,尝遍万般苦痛,这样纯然的快乐和幸福,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终润玉一生,也不过是想留住一份美好陪在身侧,让他不至于那么苦,那么痛,可惜大度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份执念,对他而言终究还是奢望。 城镇中一如既往地喧哗热闹,熙熙攘攘,茶馆里说书人已经换了一折话本,正说着一对痴男怨女的故事。叶天云跟在叶自歌身后,开心地东瞧瞧,西瞅瞅,眼中满是新奇。润玉进镇后就和父女俩分开,约好会面地点、时间后,径自走上了先前典当鲛珠的当铺。 当铺柜台前是另一个脸面陌生的伙计,见润玉进去后,恭敬地问道:“客官是要典当,买物还是赎当?” 润玉从袖子中拿出当票和七两银子放到柜台,道:“赎当。” “好嘞,您请坐下,稍等片刻。”伙计打开当票,看落款盖章,以及当铺的暗号都无误,又称了称润玉的银子,确是七两足银后,从柜台后面泡了盏茶,端到润玉坐的桌子上,客气招呼道:“您先喝茶,我得去后面库房帮您找出来。” “嗯。”润玉将刚才走路时落到身前的头发拢回身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叶是普通的炒青,味道苦涩,品不出产地,茶盏是常见的青花瓷,烧得并不匀称,但这待遇比起上次的鸡毛掸子,已是天壤之别。 当铺平素并没有多少客人,伙计跑柜面后的库房找了许久,才面色急切地走了出来,像是来跟润玉确认,问道:“客官要赎当的可是一颗通体晶莹,浅湖蓝的鲛珠?” 润玉抬眼看了伙计一眼,心下起疑,但还是撩起右袖,露出了人鱼泪,“我典当的正是这串鲛珠上的一颗。” 伙计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面露难色,告罪让润玉再等一会,又急急忙忙地走到了柜台后面,不一会,伙计带着一个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和他着同样衣服,显然也是当铺伙计的男子走了出来,润玉当即认出,男子正是他典当那日在柜台当值的伙计。 那人见到润玉不同于先前的衣着打扮,倒是一时没认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才对着同伴点了点头,同伴又回到了后面。男子绕过柜台走到润玉面前,面上露出几分难堪,但还是恭敬地解释道:“十分抱歉,您活当的一颗浅湖蓝鲛珠,小店在保管期间不慎遗失,现在我们根据行当规定,按赎当三倍的价格赔偿与你,不知道客官能不能接受?” “遗失了?”润玉皱起了眉,盯着这个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就瘸了条腿的伙计,不悦道:“这么短时间怎么会遗失?” “这……”伙计面色更加难堪,这时一个穿着栗褐色直裾长袍,留着三寸胡须,须发都有银丝的中年男人和先前的伙计一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沉甸甸地想是要赔偿给润玉的银子,瘸腿的伙计见到中年男人后,恭敬得叫了一声,“李掌柜。” “嗯,你脚还没好,先去一边坐着,我来吧。”李掌柜和善地让瘸腿的伙计坐到一旁,自己坐到润玉对面的椅子,将钱袋和当票,还有润玉刚才给伙计的七两银子,放到了桌上,解释道:“当物遗失,小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失物难寻,小店只能尽可能的给客官赔偿,按各地当铺规矩,活当的物品丢失,都是按照三倍赎当的价格赔偿。这里钱袋里是三十两银子,比三倍赎金还多了九两,权当小店买下了您的鲛珠。按照市价,您的那颗鲛珠,想来也差不多这个价钱,要是再多,小店小本生意,着实有些为难。” 润玉没有和摆明来讲价的李掌柜抬价,反而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伙计,问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不……不小心摔伤了。” 见三人都面色有异,润玉手指轻叩桌面,环视了店铺一周后,将七两银子和钱袋推到李掌柜面前,将当票转了一圈后也推了过去,简明扼要地直接问道:“我那颗鲛珠被谁抢了过去?让你们怕成这样?” “客……客官?”李掌柜睁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讶于润玉的这一问 分卷阅读1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随即又故作镇定,一改先前的和善,沉声道:“在下不知道客官在说什么,鲛珠保管不善,无故遗失,是小店的责任,小店也按规矩给客官赔偿了,若是客官不能接受,执意要回鲛珠,小店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七两银子和当票想来无误,那么这鲛珠便是我已经赎了回来,已是我的物品,既然李掌柜不愿意告诉我鲛珠去向,那么我只能自己去打听打听,看看最近有什么贵客,来光顾过贵店。” “这……”三人面面相觑,李掌柜惊讶地看向润玉,不解地问道:“客官是如何知道,您的鲛珠是被贵客抢了过去?” “店内并没有匪徒洗劫的痕迹,先前的伙计也没被辞退,所以不是内鬼所为。若是小偷,我那颗鲛珠在库房中想来并不起眼,而贵店在业内有口皆碑,那鲛珠也并非什么稀罕难得之物,值得你们赔上店铺声誉和三十两银子贪下。”润玉又指了指瘸腿伙计的伤腿,“他的腿分明是被人打瘸的,若只是私怨,以他的品行,想来不会受伤后还被掌柜安置在后面库房,而没有辞退,况且你们对鲛珠丢失的原因语焉不详,想来是你们不敢得罪的人物,不知何故看上了我那颗鲛珠,仗势欺人,强行夺了过去。” 润玉这一番推测缜密严谨,把三人说得哑口无言。李掌柜深深叹了口气,劝道:“客官还是不要问了,那是我们招惹不起的人物,你就当是小店丢了吧。这三十两也不是小数,您那颗鲛珠虽是少见,但沿海市集也有的买卖,客官不如拿这些钱再去买一颗。” 李掌柜言辞恳切,显然不愿意润玉深究,唯恐润玉惹祸上身。润玉心中感念李掌柜为人宽厚仁善,但还是向自看见他后,面色就一直不甚自然的瘸腿伙计问道:“当日典当之时,我就说过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对我十分重要,还请如实告知,免我奔波查问。” “这……”伙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伤腿,看了看润玉又看了看李掌柜,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是永泰公主手下的人抢走的。” “永泰公主?”润玉皱眉,凡间朝代更迭频仍,润玉醒后又居于乡下,远离庙堂,自是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永泰公主是当今的长公主,封地就在靖德城。”李掌柜见润玉执意要寻回鲛珠,只能如实相告:“那永泰公主派了手下和一个道士寻来小店,说是你那颗鲛珠有仙气,能驱妖避邪,非要买去。可你那鲛珠是活当,我们又怎么能卖。没想到她那手下狗仗人势,听我们说不卖,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把他腿打断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们没办法,便只能让他们把鲛珠抢了去。” 闻言润玉挑了挑眉,由衷谢道:“多谢告知,此事我与你们之间算是了了,既然鲛珠是被她夺了去,我找她要回便是。”说罢润玉弹了弹衣襟,起身就要离开。 “诶!等一下!”见润玉要走,那瘸腿的伙计开口叫住润玉,对上投来的不解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永泰公主行事素来跋扈嚣张,名声也不好,听说十分放荡□□,看见长相俊俏的公子就会掳去当面首,你长成这样还是别去了,不然怕是……” 剩下的话那伙计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溢于言表,润玉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粲然一笑,心中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自认面目丑陋,没想到竟有一天会被人告诫小心因为长相而被永泰公主掳去做面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了看这个曾轻蔑怠慢自己,如今却真切为自己担忧的伙计,润玉心下慨然,道:“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你好好养伤,告辞了。” 见润玉执意要去永泰公主府邸要回鲛珠,三人心下惋惜,却也不好再劝。望着润玉施然离去的背影,李掌柜和两个伙计不免唏嘘,刚才那一笑,饶是他们三个大汉也被晃了神,更别提那好色淫靡的长公主。以润玉这般长相,去了那公主府,怕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以文乱法以武犯禁 润玉到达约定的茶摊的时候,叶自歌和叶天云还没过来,应是还在逛集市。润玉也不急着寻他们,挑了个临街的桌子,坐下来排五个铜板,点了壶大麦茶。说书人还是上次那个精神矍铄,吐字清晰的老头,只是这次没有再说天帝天后的故事,想来那折话已经说完,换了另一折话本《红鸢记》。 今天这一节正说到富家小姐红鸾初动,春心萌发,用旧帕写了和诗,让丫头鸿雁传书,私相授受,悄悄诉着相思。润玉并不常听这种被月下仙人说烂了的,贫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爱情故事,一时倒也听得新奇。 正听到富家小姐被母亲发现和贫穷书生有往来,母亲要棒打鸳鸯,叶自歌就背上背着一床棉花被,一手提着几包东西,一手牵着叶天云,走进了店里。润玉接过叶自歌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长条凳上,摆好两个碗,给父女俩倒了碗茶。 叶天云松开叶自歌的手,走到润玉旁边,献宝般地把手里拿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到了润玉面前。润玉面露好奇,对上叶天云满是笑意,水盈盈的双眸,扶着她坐到自己旁边,摊开了油纸包,只见里面是一块 分卷阅读1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还有些许温度的皂儿糕。 叶天云捧起碗喝了口水,“小叔叔快吃吧,我特意留给你的,可好吃了。” 清脆的童音撞得润玉还没吃皂儿糕就觉得心里一阵甜蜜,修长莹白的手指拿起软糯的皂儿糕,眉梢眼角是要溢出来的温柔笑意,“谢谢天云,不过小叔叔吃不了这么多,小叔叔尝尝味道,剩下的你帮小叔叔吃掉,可以吗?” 润玉掰下一小角后,把剩下的皂儿糕递到了叶天云嘴边,叶天云看着皂儿糕,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但没有张嘴咬上来,反倒是转头看了看叶自歌。叶自歌见她那副想吃却还要忍着的馋样,也是一笑,“他吃不下,你吃吧。” “嗯。”叶天云高高兴兴地咬住皂儿糕,就着润玉的手,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吃完见润玉还没吃,忍不住催促道:“小叔叔快吃,尝尝好不好吃?” 润玉用指腹擦去叶天云嘴角的碎屑,把掰下来的那一角送入口中,蒸熟的糯米口感并不软滑,甜味中带着涩味,显然是用了粗劣的糖精调味。润玉素来不爱这甜腻的糯米糕点,更遑论这皂儿糕用得食材都不好,但今天这一小口却是润玉从未尝过的甘甜美味,一直甜到了心里,甜得润玉眉眼都红了。上次让润玉觉得这般好吃的食物,还是和锦觅游览人间时,吃的那一客小笼汤包。 理了理叶天云因为跑动而有些乱的头发,润玉由衷赞道:“很甜,很好吃,我很喜欢。” “嘿嘿嘿。”叶天云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笑容灿若朝阳,灼得润玉四肢百骸涌起暖意,恨不能将这笑容拓下,留得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起初叶天云对润玉是畏惧和防备的,但耐不住润玉容貌俊朗,性子温和,又博闻广学,细致耐心,每每跟叶天云说话,都要蹲下身与她平视,又多次体贴地帮她解了叶自歌的斥责。不过几日,叶天云就和润玉熟稔了起来,一口一个小叔叔,甜甜地叫着。 眼见天色向晚,日头西斜,叶自歌正要招呼润玉该回去了,不料润玉突然道:“明日一早,你和我去一趟靖德城。” “靖德城?”叶自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不解道:“去那干什么,我虽然答应留你住三个月,但我并不是你的仆役,要去你自己……” “这片不知可否换得叶大侠,明天一日的差遣?” 所有的不满瞬间被举到面前的龙鳞打断,叶自歌咽下话头,态度立即转变,满口应下:“成交,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到靖德城,听你差遣一日。” 叶自歌一把抓过龙鳞,收入放在胸口的乾坤袋中,心下腹诽,这应龙拔了这么多片龙鳞,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倒是个不怕疼的。 靖德城不同于石安城,乃是一座繁华的大城池,总占地一千二百多万亩,往来交通便捷,陆路宽广,水路通达,城墙巍峨高耸,御剑自下而上俯瞰全城,房屋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按秩序坐落在横竖各八条主干旁边。 永泰公主所住府邸位于靖德城东南,光大小就是东南一角半条街巷,占尽风水地利,朱墙巍峨,广厦高堂,碧瓦朱甍,丹楹刻桷,飞阁流丹,富丽堂皇。叶自歌找了个隐蔽处和润玉从剑上下来。靖德城人声鼎沸,比肩接踵,临近这公主府邸,倒是分外冷清,便是推着车子的小摊贩也不曾过来。 润玉让叶自歌隐于门前一个三人怀抱粗的槐树上,自己沿着约莫两丈高的墙壁走到了公主府的正门前,只见门口坐着两头石狮子,面目狰狞,栩栩如生,八扇朱漆大门紧闭,站在门口的守卫手持□□,身姿挺拔。 润玉撩起衣摆拾阶而上,没走几步就被左边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干什么的?这地方也是你能上来的,下去下去,有什么事去后门。” “我是来见公主的,我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在公主那儿。”润玉也不恼侍卫的无礼,正要再上前几步去扣门上的铺首,不料那侍卫见他不走就是一个推搡,嘴里满是嫌恶,“我怎么没在公主身边见过你?这大门也是你能进的?滚去后门要东西。” 润玉侧身避开侍卫再次推过来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拂了拂刚才侍卫触碰过的地方,压下心中的不悦,“我并不认识你们公主,只是我有一样东西在你们公主那,今天特来讨回。” “哪来的疯子,既然不认识公主,你的东西又怎么会在公主这?”侍卫看向润玉的目光更是不耐,正要把润玉赶走,右边的侍卫却上前拦住了他的动作,使了个眼色,“你等等,他既然要见公主,你去把王总管叫过来就是。” “这等小事何必惊动……”左边的侍卫顺着右边侍卫的目光,盯着润玉的面容端详了一阵,当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立马改口指了指石狮子的阴影处,命令道:“你既然要见公主,去那儿等着,我去给你去通报一下。” 润玉被这不善的目光看得心情更是不佳,但凡间规矩繁重,他又是白龙鱼服,只能姑且忍耐,依言走下台阶到石狮子的阴影处等候。不多时,最边侧的门就打开了半扇,一个衣着华贵,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细小的眼睛看见阶下等候的润玉就是一亮,露出了一个意 分卷阅读2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味深长的笑容,“可是这位公子求见公主?” “正是,烦劳引见。”这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侍卫口中的王管家,饶是心中再不喜,润玉也轻抬双手,礼数周全。 简单的一个动作在润玉做来也是赏心悦目,王管家心下更是满意,客气道:“请公子跟我进去,我带你觐见公主。” “有劳。” 跟着王管家从侧门入内,绕过照壁和宽敞的前院,是一条长廊。润玉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好奇张望,也不开口询问,安静地跟在王管家身后走着,这让王管家又满意了几分。连拐了三个弯,走过四个院落,直走到一条鹅卵石小道,跨过一个圆门,沿着假山和不小的池塘绕了小半圈,再走过一道九曲桥廊,在一座隐有丝竹声乐传出的水榭楼阁前,王管家才停下脚步,让润玉稍等片刻,他进去向公主通报。 这座临近池塘的水榭有两层,飞檐反宇,绣闼雕甍,水榭二楼外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飞扬不羁的行书写着“行乐阁”三个字,两边挂着一副楹联,上联是“红绡帐里,寻一时欢是一时欢”,下联是“黄土陇头,添一抔土还一抔土。” 润玉轻声将对联念了一遍,初看下觉得有些意思,细想之后却是无尽怅然。凡人百年身后,贫穷富贵,苦乐忧愁尽归尘土,且寻乐事乍看之下洒脱豁达。只是钟鸣鼎食,自是枕流簌石无碍,如安隅村江大哥之流,怕是终生碌碌忙忙,为生活奔波操劳,根本没有资本及时行乐。 正因这楹联出神之际,润玉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水榭镂空雕花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鹅黄色细软罗裙,头戴步摇,颈配璎珞,腕间玉镯琳琅作响,皮肤保养光滑但还是留有岁月痕迹,柳眉杏眼的女子在一众男子的拥簇中,施施然走上前来,眉目间似有万种风情。在端详过润玉的容貌后,女子满意地舔了舔下唇,傲慢地问道:“姿色不错,是你要求见本公主?” “正是。” 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这女子就是永泰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无二,面对永泰公主的出言不逊,润玉心中顿时升起几分厌恶。正要开口讨回鲛珠,不料那永泰公主就撩起了下裙,露出一双未着罗袜,木屐左右穿反的玉足,眼神□□,言语更是轻薄,调笑道:“闻听有俊美公子自荐枕席,本公主可是喜得倒履相迎,只是不知公子,可还是处子之身?”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男子就发出了带着嘲弄的轻笑声,润玉当即面色铁青,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他虽为天帝庶子,自小不受重视,天后又多苛责,但也从不曾被这般轻薄冒犯。强压下怒意,润玉冷声道:“我想公主误会了,我此来是想向公主讨回一物。” “哦,讨回?”永泰公主刻意加重了回字,嗤笑出声,看向润玉的目光更添玩弄意味,调笑道:“我与公子素昧平生,不知公子遗失何物在我处,莫不是一颗真心罢?” 说完永泰公主就肆意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一众男子也跟着附和。笑声尖锐刺耳,润玉怒气更甚,双颊泛红,咬牙道:“不日前公主曾派属下前往交川镇新源当铺抢走了一颗鲛珠,那颗鲛珠正是我活当之物,如今我已从当铺赎回此物,特来请公主将鲛珠归还于我。” “鲛珠?”闻言永泰公主旋即变了脸色,眉目间威严顿生,否认道:“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既然公子敢贸然闯入我这公主府,我想你也不必讨回什么物件,不如把你自己留下来,只要伺候得本公主高兴,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皱眉躲过永泰公主伸过来的手指,润玉耐心告罄,举起右手露出人鱼泪,眉目间也添了几分凌厉,对上永泰公主的视线丝毫不惧,沉声道:“这鲛珠之间互有感应,若是公主执意不认,那么恕我失礼了。” “大胆!” 伸出的手被躲开本就让永泰公主心生不满,见润玉言辞不敬,怒意更深,一声娇喝落下,一个身着布甲的男子就领着一队侍卫从水榭后方赶了过来,将润玉团团围住。 “给我把他拿下,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罢永泰公主甩袖欲回水榭,不料还没跨过门槛,眨眼之间一众侍卫就被润玉撂倒在地,拳脚快得一众男子甚至没有看清楚,等他们回过神,润玉已经不知何时移到了水榭内,隔着门槛伸手将永泰公主拦下,“请公主将鲛珠还给我。” “放肆!” 不等永泰公主出声,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喝,随着话音一道过来的还有一道剑气,润玉不为所动,眼见来人剑尖就要没入后心,“铛”的一声,空中飞来一剑挡住了来人的攻击,众人抬头只见一人身着黛青色棉袍,面容冷峻,正抱臂立于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不是叶自歌又是何人。 永泰公主看了看润玉又看了看叶自歌,当即明白这两人是一伙的,朝一击未中,正要再攻的男子怒喝道:“牧河!给我把这两个犯上的贼子杀了!” “是!” 牧河足尖轻点,飞身出了水榭,踏着旁边的一块假石腾空而起,与叶自歌缠斗在了一起,牧河不同于先前被润玉放倒的侍卫,招式中可见几分灵气, 分卷阅读2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想来也是一方修行人士,叶自歌不敢大意,捏了剑诀迎面而上。 即便牧河有些许修为,和叶自歌相比到底实力相差悬殊,不过百招,牧河就被叶自歌当胸一掌打出一口血,跌到了地上。永泰公主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向一直安静地站在人群身后的王总管使了个眼色,王总管立马会意,悄悄地在假山花木的掩映中退了下去。 润玉像是没看见永泰公主和王总管的动作,在她眼前摊开手,又重复道:“请公主将鲛珠还给我。” “哼!”永泰公主像是没看见润玉一般,迈过门槛绕过润玉,走到里面的红木螭龙雕花木椅上,怒极反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的府邸闹事,可是要造反不成?” 叶自歌将剑抵在牧河颈间不让他再有动作,一众男子早已收了笑声,安静地站在永泰公主身后,润玉转身不请自坐,眉宇间早已敛了温润,尽是凌厉肃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我既有此实力,便是杀了你,又如何?” 此话一出,有几个男子倒吸了一口气,看向润玉的目光更是惊惧,倒是永泰公主十分镇定,眼中燃动着怒火,嘴角却勾起了浅笑,未着亵裤的双腿朝着润玉一张,满怀恶意道:“那鲛珠,我甚是喜欢,如今正塞在我下身,公子要的话,不妨自己取出来。” ☆、食民膏脂为民祭品 “素闻永泰公主□□放荡,不知廉耻,想不到竟肮脏下流至此!”润玉还未有反应,叶自歌就先被永泰公主的话挑起了火气,转头看过来的眼神满是嫌恶鄙夷。 “呵。”永泰公主轻嗤了一声,挑眉对上叶自歌的视线,毫不在意地将一条腿搁到扶手上,露出白皙滑嫩的大腿,只堪堪掩了私密处,手指了指裙摆之下,冷笑道:“肮脏下流?你们哪个不是从这里爬出来的?怎么?从这里出来之后,长成人模狗样,反倒嫌这脏了?” 润玉本因永泰公主的动作而侧身垂眸避嫌,闻听此言不由一愣,抬头对上永泰公主盈满嘲讽轻蔑的眼神,只听她又道:“一个个道貌岸然,装得君子端方,私底下,还不知是怎样一肚子男盗女娼。枉你们还是修道之人,道法自然,先圣更有言道在屎溺,怎么,这道就不能在这红鸾账里,床笫之间?你们这以武犯禁的贼子,有何脸面说我肮脏下流?财、色、名、食、睡,五欲谁又比谁高贵,怎么财贪得,□□得,名争得,色就不能赏得吗?” “你!” 叶自歌被永泰公主这一番说辞呛红了脸,正要反驳,不料他剑下的牧池见他分神之际,立即举剑脱困,快速地回到了永泰公主身边,护在她身前。叶自歌只能提剑走进水榭,站到润玉身后,戒备着四周动静。 “那颗夜明珠,并不在公主身上,公主何必开此玩笑。”这永泰公主看似行为放荡,言辞轻佻,骨子里倒透着不流于世的狷狂。润玉克己复礼,却并非抱令守律之人,也无意与之多加纠缠,生民百态,人间万苦,他根本没有立场去横加指责,鄙夷嘲讽。 轻挽右袖,露出覆盖在腕间伤疤上,少了一颗的人鱼泪,注入灵力,鲛珠之间互相感应,那颗被永泰公主抢去的鲛珠在水榭西南方向,润玉和叶自歌对视一眼,道:“公主既不肯归还,那么我只能冒昧自取了。” “恐怕,你们取不了。”永泰公主看到门口王总管的身影,顿时心中有了底气,放下翘起来的腿,以手撑颊,让一旁的一个男子捏肩捶背,瞧着润玉转身离去的背影,惋惜道:“如此颜色,真让人舍不得,可惜了。” 随着永泰公主话音落下,润玉和叶自歌方走出水榭,就被身着铠甲,装备精良的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周围墙高楼上,还沾满了弓箭手,站在最前方的四个人身着劲装,手中兵器不凡,周身气势凌厉,分明也是修行之人。 叶自歌见这阵仗,倒吸了口气,故作长叹姿态,无奈道:“我就知道,你那片鳞片,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点兵力,想必叶大侠可以应付。”润玉朝叶自歌浅淡一笑,两人同时足尖一点,飞身而起,身形如燕,腾空落地,矫健地躲过刺来的□□。 四个有一定修为的人同时攻上,叶自歌左抵右挡,一时也被腾不出手对付那些府兵。润玉只能凝出冰魄剑,腕间剑花纷飞,自己与他们打斗起来。冰魄剑虽非天地至宝,却也是仙家神器,凡钢俗铁,触之即断,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一个人能近润玉身。 润玉不欲伤人性命,下手都留有三分余地,这反倒给了这些凡夫俗子可乘之机。双拳难敌四手,这府兵犹如潮涌,击退一批又来一批,润玉左肩伤口还未好全,一番打斗后隐隐作痛,身上也沁出了薄汗。眼看日上中天,润玉不欲再多拖延,咬牙运起灵力注入冰魄剑。 开合剑气裹挟着灵力瞬间将所有人击退,凝水为冰,每一针冰凌都精准的敲在穴位上,把一众府兵定在原地,连和叶自歌交手的四人都不得不得停下攻击,收招抵挡,趁着这个间隙,叶自歌会意地捏起剑诀,将手中三尺长剑御到脚下,乘风拉起润玉就往西南方向飞去。 箭簇 分卷阅读2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蜂拥而来,都被润玉的剑气震去势头,纷纷落地,永泰公主见状再也坐不住,这两人修为之高,已非府中兵力可以阻挡。顾不上形象,永泰公主也拾裙朝西南方跑去,同时吩咐牧池道:“不好,牧池你速去把你师父请来!去西阁文昭苑!” 鲛珠相互呼应,润玉凌空俯瞰西阁布局,只见一处院落中,有个男子正靠窗伏案写着字,男子胸口衣物之下流光闪烁,正是鲛珠。 男子甫觉胸口有异,放下手中羊毫想要查看就觉得胸口一凉,随即鲛珠挣脱红绳,自己飞向了空中。男子见状大惊,当即起身跑出门外,抬头只见两个颀长的身影站于一柄剑山,疾行而去。 此时秋阳正好,天阔云淡,清冷的山风扑面,挟卷着草木清香,叶自歌飞速前行,唯恐后面有追兵,然而不过行进了十几里就被润玉拽住,“不好,快回去!” “回去?你疯了?”叶自歌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向润玉,却见润玉神情严肃,面露急切,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是我疏忽了,当初去当铺了解情况之时,掌柜和伙计说的是,有个道士发现我那颗鲛珠上残留的灵气,才被永泰公主抢去驱妖避邪。鲛珠被戴在那男子身上的时候我没有察觉,但拿回鲛珠后我好似感到那男子周身有几分妖气,当时急于脱身没有留心,现在回想怕是有妖物作祟,那永泰公主才抢了鲛珠给那男子佩戴。” “就算公主府有妖怪,那也定是她恶事做多的报应,她手底下应该还养着不少方士道士,而且我们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叶自歌皱起了眉,看向润玉的目光更是不解,六界相通,妖魔伤人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就算永泰公主惹了什么妖怪,也与他们无关。 “凡人在妖魔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你原也是修道之人,斩妖除魔也算是你的本分,这件事说到底已经和我结了因果,不回去看看,我于心不安。” 叶自歌御剑在空中转个弯,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润玉,沉吟了片刻后还是依言又飞了回去,心下对润玉有些改观,这个散仙,看不出倒还是个心善的。 “糟糕!”未近公主府,润玉和叶自歌就在空中看到了浓郁的妖气干云冲霄,叶自歌惊呼出声。润玉心下一沉,不等叶自歌,直接自己运起灵力飞身落到了公主府。 润玉一落地,只见一众府兵都被妖气压制在地,痛苦挣扎,方才四个修行之人中两个倒在地上已然没了生气,另外两个将永泰公主护在身后,但脸色苍白,唇边带血,显然也是受了伤。而那临窗写字,容貌普通,原本佩戴鲛珠的男子正被一妖怪扼住脖子,面色胀得青紫,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无力地悬空挣扎着。 “不想死就滚!”那妖怪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润玉,尖锐不似人手的爪子运起一团灵力就打向润玉,润玉侧身避开,脚下轻跃几步上前钳住妖怪的手,灵力打入手臂筋脉,那妖怪疼得松开了手,男子顿时跌坐到地上急切地呼吸着,呛咳不已。 “多管闲事!那我就先杀了你!”妖怪欲取男子的招式再次被润玉挡下,这才看向润玉,眸中满是浓烈的杀意。 竖瞳利爪,声音尖锐,这妖怪虽化身凡间男子的身形,但润玉还是一眼看出是一只猫妖。眼看利爪就要抓到脸上,润玉左手掐诀将倒在地上的男子送到永泰公主边上,右手变出冰魄剑,挡住了猫妖坚硬锋利的指甲。 猫妖见一击不中,身形变换,灵敏地从不同地方位袭向润玉,速度之快,肉体凡胎几乎看不见影子。几招过后,猫妖见润玉左手明显反应迟钝,疑似有伤,当即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专攻润玉左侧。 左肩的伤虽然收了口,但还没完全愈合,早上一番拳脚本就牵扯的有些痛疼,被这猫妖一番猛攻,痛意更甚,好在润玉素来能忍,手下招式丝毫没受影响,不过几招下来就反守为攻,招招直逼猫妖罩门。猫妖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在润玉的攻击下有些左支右绌。 翻身躲过润玉的一个扫腿,又飞向一旁的树干上借力腾跃躲过数道冰棱,猫妖正全力注意着润玉的动作,不妨当空飞来一剑,叶自歌也赶了过来,加入战斗。 这一剑打中猫妖脊柱瞬间让他痛呼出声,澄黄的竖瞳瞬间变得血红,嘶吼了一声后,招式越发密集猛烈,好在润玉和叶自歌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攻上盘,一人攻下盘,一人攻左侧,一人攻右侧,一人攻前方,一人攻后方,数十招下来猫妖身上就添了几道剑伤,灵力也似有不济。 叶自歌见猫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和润玉对视一眼后,从怀中乾坤袋里掏出了久已不用的镇妖幡,把猫妖束缚在地,无法再动弹。 猫妖见杀人无望,被困于镇妖幡中目眦尽裂,看向润玉和叶自歌的目光中,恨意更是犹如实质,恨不能活剐了他们。 “妖界各族各自为政,但也不容你这般肆意杀戮,干扰凡尘,如今你犯下命案,理应偿命,你可有不服?”润玉按了按左肩,用灵力消去了刚才打斗中崩裂伤口渗出的血迹,冰魄剑祭在空中,似乎只等猫妖点头就要诛杀。 “哼!我们妖界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天界来管!”猫妖梗 分卷阅读2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着脖子,眼中没有丝毫惧意,“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只要我不死,我就要杀了他!” 众人的目光跟着猫妖一同看向了先前差点被猫妖掐死,颈间还有五道血痕的男子,那男子闻言走上前,神色间浮现痛苦和挣扎,嘶哑着声音道:“赤狸,上次我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你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季布一诺,还是他教我的,我既然答应他,如果有一天他变成你这个样子就代替他杀了你,我就不会食言!”赤狸周身的戾气消散了不少,但仍狠狠地瞪着男子,说到最后眼中隐有泪意,“我认识的徐邦彦,从来不屑于曲词谄媚,趋炎附势,更不会窃取别人的作品,占为己有,欺世盗名。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彼其之子,邦之彦兮。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润玉再度和叶自歌对视,隐约听出了赤狸话中的意思,便收了剑站到一旁默默观望。永泰公主见状也挑了挑眉,挥手让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众人退下,又看了看已然没有生机的两人,轻叹了口气,阖目掩去不忍,朝身前两人吩咐道:“你们下去疗伤吧,有那两人在,猫妖伤不到我。他们俩也跟了我好几年了,你们把他们带下去,用最好的棺木,寻块宝地好好敛葬,他们家里我会让王管家前去安顿。” “是!”两人看了润玉和叶自歌一眼,施礼后一人背着一具尸体退了下去。 那叫徐邦彦的男子完全没有留意这些动静,只怔怔地注视着赤狸,眼眶泛红,神色间却是更加挣扎痛苦,良久才面露癫狂,完全不顾喉咙嘶哑,狡辩道:“你并不需要这些虚名,也不缺钱不是吗?《红鸢记》是我对不起你,抢了你的心血,可你也知道我当时的状况,店主催得紧,可我那时满心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愤恨,根本写不出话本,没有话本交给店主的话,他就不会给我钱。我虽然拿你的作品去交了差,但银钱我也没少给你,你若要名声,我也可以让公主捧你,让你享誉全国,每个茶馆戏院都说唱你的故事。我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你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以前那个徐邦彦,不过是看不清局势现实,好高骛远,痴人所梦的傻子罢了,你明不明白?” 赤狸冷笑出声,看向徐邦彦的眼神更是冰冷嘲讽,语气中是浓浓的失望,“我是真的不明白!当初敢率领族人抗税收,写檄文,上公堂,进大牢,吃草皮,视金钱如粪土,视权势如浮云,豪言帝王食民之膏脂,享民之供养,就是民献祭给国家的祭品,当舍私情,灭私欲,一切为百姓计。为官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还说要匡扶明君,让天下海晏河清的徐邦彦,怎么就站在此处,在我面前,恬不知耻地跟我说这些话。” 两人的一番话听下来,润玉心中大为触动,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对帝王之位这样的解读,食民膏脂,为民祭品。恍惚间,润玉又想起父帝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天帝,才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囚徒。 只是父帝的那句话,带了太多的帝王心术,权衡利弊,是权力构筑的枷锁。权位越高责任越大,润玉自忖在位之时,上不负苍穹大地,下不愧六界众生,旦夕勤勉,从不敢有所懈怠。唯一的罪责便是为情所困,引起了天魔大战,他自知罪孽深重,也已写下罪己诏,安排好了后事。只是此番侥幸未曾魂飞魄散,入红尘,见众生,润玉才觉得有些事情,自己还远未参透。 ☆、南阎浮提俱是悲苦 永泰公主柳眉紧蹙,在听说如今戏班茶馆说唱的新话本《红鸢记》是赤狸所写之后,看向徐邦彦的眼神只剩不悦,语气也不复先前的客气,染了几分倨傲和威严,质问道:“徐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鸢记》不是你写的?” 面对永泰公主的质疑,徐邦彦恍若未闻,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双目牢牢凝视着赤狸,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是自嘲还是悲凉的笑容,随即又滚下两行热泪,嘶声道:“父亲和兄长为供我读书,每日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母亲和嫂子也昼夜搓线织布,熬得眼睛都花了。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大部分交完税赋,剩下的都花在了我身上。我身无所长,唯有发奋读书,望有朝一日得以高中,让他们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报答他们的恩德,方不负他们的付出。我自负才学,乡试取得解元虚名,更是踌躇满志,勤勉读书等候会试,以为可以高中折桂,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结果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徐邦彦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脸色发白,颤声道:“前年蝗灾,浦良知县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以欠报丰,以致朝廷不但不拨粮赈灾,反倒是税收一厘都不能少,我四处奔走欲上诉实情,府州各级官员官官相护,反将我乱棍打出。无奈之下我率各乡各族百姓抗税不交,浦良知县捕我入狱,我走投无路,借你之力才得以面奏郡太守,呈报灾情,上达天听。可是之后呢?和免除赋税一同传下的,是因我煽动民众闹事,敕令革除功名,永不得再考的旨意!” 说到此处,徐邦彦双唇颤抖,面上更是惨无人色,显是痛极恨极。润玉怔怔地听着,心中也是五 分卷阅读2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味杂陈,只听徐邦彦缓了几息,又继续道:“先贤之言,常使我振聋发聩,然而我翻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却寻不到如此境遇我该当如何自处!” “我一念行岔,冒名用了你写的《红鸢记》交给文轩书店店主,本来只是想借着卖话本得的一两八钱银子先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可我没有想到那本话本竟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不但传唱了出去,更得到了公主的青眼。公主特意派人请我入府做门客,我的生活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站在高堂之上撵我出去的府尹因公主权势和我称兄道弟,因我之故被斥责的浦良知县不但不怀恨于心反而对我奴颜婢膝。我哥哥素来被嫂子娘家看轻,如今因为我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回门的时候也能挺直了腰杆,以前嚼舌根的乡邻态度一转,赞不绝口。我侄女喜欢吃糕糖可以吃到腻,再也不用偶尔得了一颗糖,只每天舔一口糖纸又包好,舍不得吃。父亲六十大寿,我就在这靖德城里最大的酒楼请了整整五十桌酒席,每桌要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以前我们一年都攒不出这么多钱,如今不过是我一席之资。你看,现在的我,活得是何等的风光体面。” 看着又哭又笑情绪崩溃的徐邦彦,赤狸眼中盛满了冰冷的失望,尖锐地牙齿咬住下唇,嗤道:“是我看错了你,枉我跟你推心置腹相交十数年,竟没看清楚你也不过是个贪恋富贵权势的龌龊小人!” “龌龊小人?”徐邦彦抹去泪水,单手指天,厉声道:“这个世道,可还有君子生存之地?圣贤教我们辅佐明君,匡济天下,可是历观史书,从来是桀纣者多而尧舜者佼!兴亡之间百姓何时不苦?我这七尺之躯,三寸之舌,纵看过几本书,百无一用,安敢妄言治国平天下!都说尔食尔奉,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纵观古今,狼心狗行之辈,凶恶无耻之徒,可有一人受过天谴?” 叶自歌抱臂听到此处,斜斜看了润玉一眼,冷笑出声,“怎么没有,不过这天谴,可没你以为的那般公正无私,不过是天界用来威慑六界,玩弄权柄的手段而已。” 被叶自歌这么一接茬,徐邦彦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眼泪簌簌而下,眼中一片死寂,不见半点神采,许久才像是缓过来,神情凄怆,脚步踉跄地走回屋内,没多久又抱了一沓书稿出来。 “公主对我的恩德我无以为报,这是公主要我写的话本,幸不辱命已经写完。”徐邦彦将书稿双手呈给面色不虞的永泰公主,一整衣袖,恭敬地俯身行了一个大礼,“《红鸢记》之事,是我利欲熏心欺瞒了公主,还望公主莫要迁怒于我的家人。” 润玉左肩伤口作痛,本因徐邦彦和赤狸的对话而兀自出神,此时见徐邦彦起身走向赤狸,神情一改先前的空洞,反而透着几分决绝,顿觉不妙。阳光照下,徐邦彦袖中隐有银光闪过,润玉神色一凛,在徐邦彦动作之前,一道灵力打向徐邦彦藏于袖中的腕上。 “哐当!”一把匕首从徐邦彦手中落到地上,清脆的声响让在场几人皆是一惊。徐邦彦跌坐到地上,再不见半点生气,赤狸见状倒是笑了起来,笑声刻薄冰凉,如利刃般刺痛人心,“你若要寻死,何不在接旨那日,万念俱灰之下就死个干净!那样,我还能每年念你风骨,思你风姿,清明时节到你坟头敬一壶酒,聊寄哀思。如今你功成名就,不过被我戳破了件贼事,反倒无颜苟活了?你既然要死,何不到我处来,让我杀了你,也全了我的承诺。” 徐邦彦怔怔地望着赤狸,嗫嚅着双唇,良久才像是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见徐邦彦跌跌撞撞地走向镇魂幡,叶自歌正欲上前阻止,不料却被润玉拦了下来,叶自歌不解地看向润玉。只见润玉澄澈清明的眼中尽是悲悯,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他活不下去了。” “可……”叶自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赤狸尖锐地利爪在徐邦彦走过去的瞬间就穿透了徐邦彦的胸膛,不需要灵力的一击,就能要了徐邦彦的性命。徐邦彦胸口的血迹瞬间扩大,在衣襟上晕染出骇人的一片红色,徐邦彦疼得脸色煞白,呼吸越发困难,却朝赤狸露出了一个笑容,双手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穿过胸膛的爪子,艰难道:“能……死在……你手里……他很……高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徐邦彦就没了气息。 徐邦彦真的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赤狸却没有一丁点大仇得报,诺言得践的快意,反倒是心中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赤狸眼中闪过无措,只觉得手中没了气息的身躯重逾千金,让他无法承受。 恨意早在刹那间逝去,赤狸颤抖着将徐邦彦抱在怀里,慌张地抽出被鲜血染红地爪子,随着他的动作,被贯穿的伤口又涌出了逐渐冰凉的血液。赤狸怔怔看着自己的爪子,锋利的指甲已经收了回去,秋风一过,血液慢慢凝固,血腥味扑鼻而来,赤狸回过神,终是抱着徐邦彦的尸身放声痛哭。 这一出悲剧到此处,人死事了,只剩下一地狼藉,让观者唏嘘。润玉思绪翻涌,心中酸涩难受,已是不忍不愿再看下去,正要收了赤狸,辞别眼中也有几分泪意的长公主,和叶自歌离开,不 分卷阅读2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料牧池带着一个手持拂尘,背着剑匣,身着道袍的中年道人,恰在此时飞了过来。 “孽畜安敢杀人!”一声怒喝中气十足,道人未等落地,凌空挥动拂尘,运起法诀,眨眼间就向赤狸袭去。 “道长且慢!”润玉不得不出手替神思不属的赤狸挡下这一击,朗声道:“此妖已被制服,暂无伤人之力,还请道长手下留情。” “公主。”两人一落地,牧池就单膝向永泰公主跪下,“臣将明见道长请来了。” “嗯,辛苦了。”永泰公主朝道人微微欠了欠身,“有劳明见道长跑这一趟,先前我与你说的来府上作乱的妖物,如今已被这两位擒住。今日他杀了我两个手下,徐先生也死于他手,怕是放不得了。” 明见道长一挥拂尘,左手竖到胸前,回了一礼,客气地向永泰公主点了点头后,转头看向了永泰公主所指的润玉和叶自歌,眼神在看到叶自歌时不由一怔,惊道:“自歌?你怎么也在此处?” 叶自歌在道人出手之时就一眼认出他是天一派世交琼羽派长老明见道长,只是天一派惨遭灭门之后,叶自歌就和先前所有来往的门派断了联系,此时乍然和昔日疼爱的前辈相对,叶自歌多少有些不自在,神情复杂地恭敬回道:“明见师叔好,我陪友人因一误会来公主府拜会,不想恰巧遇到这猫妖作祟。” 多年不见,明见道长细细打量了叶自歌一番,见他身形瘦削,气质冷峻,早已寻不见当年的洒脱开朗,飞扬少年的半分影子,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怅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叶自歌的肩膀,关心地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杳无消息,我和萧玄都记挂着你,不知如今你住在何处,过得可好?” “承蒙明见师叔和萧师兄挂念,我现在和天云避居山林不问世事,日子虽然清贫,倒也清净。”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净矣。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清净好啊,难得清净,你若能悟得清净,我也就放心了。来日若是得了空,你不妨带天云到琼羽派来小住几日,萧玄他,从未怪过你。” 闻听此言,叶自歌忆起往事心中更是沉郁,苦涩道:“我知道,萧师兄光风霁月,当年也是我对不起他。” “唉。”明见道人见状又叹了口气,看向叶自歌的目光中满是长辈的慈爱,劝解道:“前尘如梦,你也早日放下才是。” 润玉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做声,从两人言谈之间不难推测,这里又有一番叶自歌的故事,只是叶自歌自己不说,润玉无意探究。天一派和琼羽派都是积淀深厚,名望显赫的修仙门派,如今天一派被灭,琼羽派成为修仙门派中的翘楚,以永泰公主的身份,也无怪会请明见道长来前来除妖。 一旁的永泰公主闻言倒是面露诧异,细细看了叶自歌几眼,客套的笑道:“原来这位是明见道长的师侄,难怪牧池不是他的对手。” “自歌他随性惯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明见道长素来通透聪颖,八面玲珑,琼羽派与朝廷之间多半是他在打交道,听永泰公主这么说,顺势给叶自歌告了罪。 “无妨。”永泰公主指了指抱着徐邦彦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的赤狸,问道:“不知几位打算如何处理这妖物?” 明见道长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走到先前打断他法术的润玉面前,作了一揖,客气道:“仙上有何打算?” “仙上?”此言一出,永泰公主又是一惊,杏眼圆瞪,难以置信地看向润玉,旋即朝润玉欠了欠身,恭敬道:“原是仙人降临我府,难怪那鲛珠上有仙气,先前不敬之处,还请仙上海涵。” “无妨。”以明见道长的修为,看不出自己的身份才是怪事,润玉并不意外,只是润玉不欲再多纠缠,也无意承永泰公主的逢迎,略一颔首后缓步走到赤狸边上,决断道:“身死业消,他虽有过却罪不至死,如今你命案在身,已然种下因果,我虽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就这样放你离开,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我见你也是重诺守信之人,现在我废你三百载修为,让你自去族内领罚,你可有异议?” “不用了。”赤狸拭去眼中泪水,将怀中冰冷僵硬的徐邦彦平放到地上,轻声道:“杀人偿命,我此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凡人命格皆由天定,我以这性命修为为祭,愿他来世能得菩提,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赤狸平静地起愿后,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阵法,霎时周身灵力大涨,华光溢彩的内丹自丹田飞出,飞向空中,在赤狸法阵结成的刹那在空中炸裂,激荡起的灵力以公主府为中心向四周涌散,一时风起云涌,天地为之一暗。 丹裂魂消,赤狸就这般献祭了自己的性命,润玉运起灵力为几人挡去灵力冲击,看了眼躺在一处的两具尸身,心下感慨,许久才敛了神思,转头向永泰公主道:“有劳公主敛葬,此事已了,告辞了。” “仙上请。”目送润玉和叶自歌御剑离去,永泰公主将手中书稿递给牧池,吩咐道:“把他们两妥善安葬,另外,把这话本拿去印刷吧。” “是。”牧池接过话本 分卷阅读2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领命退下。 永泰公主又朝一旁地明见道长道:“明见道长,劳你奔波一趟,我已在前院略备薄茶,还请道长随我前去小坐。” 明见道长收回远望的目光,颔了颔首,“公主请。” 自此,公主府妖物作祟一事算是终了,只是如此因由,如此结局,让人感叹。 飞出靖德城不过十数里,途径一山峰,润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叫叶自歌停下,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落照满川,叶自歌皱眉正要问润玉又有何事,一念突至,转口道:“好吧,你既然有事,就在此处等我片刻。秋高蟹黄,天云他向来馋嘴,我去附近的渔船上买几只大闸蟹回去打打牙祭。” “好。” 润玉独立崖边,残阳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更衬得仙姿风雅。目送叶自歌御剑远去后,润玉一挥衣袖,呼唤此方土地。赤狸之事,瞒不过土地,他暂时不欲回天界,未死之事,还不能让故人知晓,所以润玉特意让叶自歌停下,招来土地一见。 此方土地现身,看向润玉的目光中隐有惧意,饶是润玉已非天帝,土地还是恭敬地跪下,哆嗦道:“陛……您……您有何吩咐?” “今日公主府发生何事,想必土地仙已经知晓,三条人命死于猫妖之手,你作为此方土地,有守护凡人之责,失察之罪不可饶恕。旭凤为人秉性刚烈,赏罚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据实以告,怕是土地仙少不了要吃一番挂落。今日之事,何者该说,何者不该说,我想土地仙心中自有分辨。” “小仙知错。”这土地得道之前是一个布行商人,最懂察言观色,润玉在位期间,手段如何早有耳闻,现在见润玉特意招他现身,说了这样一番话,定是另有深意,当即俯下身,请教道:“还请您给小仙支个招,小仙该如何上禀,才能免了小仙的责任?” “猫妖赤狸大闹公主府寻仇徐邦彦,误伤两个凡人性命,你协助永泰公主请来的明见道长共同诛杀妖物,还公主府安宁。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是!今日之事确如您所说。” “如我所说?”润玉挑眉,“我是谁?你见过我?” “不曾,小仙今日只去趟公主府,和明见道长共同诛杀了一个猫妖。”土地心领神会,从地上爬起来像是眼前没有看见润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就走,“咦,我正要去禀明此事,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人老了,一定是我跑错了,对,是我跑错地方了。” 敲打了土地之后,润玉才抚上左肩伤口,长舒了一口气,临风负手而立,静静回想徐邦彦和赤狸的话,只觉心中思绪纷杂,交织成一团乱麻。天界与人界何其相似,一念愚则般若绝,盖因太微无德,和荼姚共同酿下如此多的悲剧。权力在手便可肆无忌惮,覆雨翻云,将他人命运玩弄于掌心。天帝执掌六界,容不得一点差错,一念不公,可饶是神仙,也难免行差踏错,又当如何方能寻得真正的公正无私。润玉越发觉得,枉自己篡权夺位,忝居天帝,却是半点不曾看透。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次更新间隔比较长,这章码的还挺纠结,总觉得笔力太过轻飘,怎么表述都觉得不合适,真到码字时才能深刻感受到自己书读的太少,文辞积累太少。 感谢还在追文的亲们,我也知道网文一般最少也要日更才好,但这对我来说真的难度太大了,我只能努力自律,每天多码点,争取更新勤快点。 ☆、好景难长韶华如箭 秋冬日短,等叶自歌和润玉回到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一弯上弦月皎皎,三两点星辰熠熠,叶天云早早烧好了饭菜留在锅里热着,正点了一盏油灯,窝在灶膛前,倒腾着不知道从哪挖来的泥土,在捏泥人。 秋深露重,叶自歌和润玉抖落一身寒气,推开窗口晕出昏黄灯晕的厨房木门,迎面就看见叶天云两只手满是泥渍,站在灶台边,正笑吟吟地在向他们邀功,“爹爹,小叔叔,你们回来啦!我已经把饭菜都烧好了!我煸了个青菜,还煮了蘑菇粉丝汤呢!” 在看见叶自歌手里拎着的一网袋大闸蟹后,叶天云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惊喜道:“哇!大闸蟹!爹爹,云儿最喜欢你了!” 整片星空的光辉都像是映在了叶天云的双瞳中,灿烂的笑容让润玉也不由跟着勾起嘴角,叶自歌也是笑得眉眼都柔和了不少,摸了摸叶天云的头,嘴里倒是不改严厉,道:“看你手脏的,又在瞎玩。说吧,今天要吃几只?” 叶天云吐了吐舌头,思考了一会后比出了三根脏兮兮的手指,凑上前看了看螃蟹的大小后又收回去一根,纠结道:“太多了我吃不下,勉为其难就两个吧。” “小馋鬼,还不快去洗手。”叶自歌好笑地看着女儿,轻轻弹了弹叶天云的额头,转头又向润玉道:“本来用这蟹下酒最好,驱寒暖身,但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大闸蟹有些寒凉,我等会弄个酱汁去寒,你也吃两个。” “不用了,我……”润玉在凡间日久,自是知道这大闸蟹并不便宜,正要推辞,然而不待他说完,就被叶天云打断 分卷阅读2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了,“哎呀,小叔叔一起吃,一起吃嘛!可鲜可好吃了。” 对上叶天云诚挚的双眼,润玉又是一笑,无奈地摸了摸叶天云的头,上前帮她舀了几瓢水洗干净手,转头向叶自歌应道:“两只太多了,我吃得少,你多加一只就好了。” “行,剩下的明天再吃。”叶自歌把大闸蟹放到水缸边上,走到灶台后面抽了几根生火的桔梗,解开网袋刚绑好一只,想起白日里润玉左肩又崩裂渗血,吩咐叶天云道:“你小叔叔伤口裂了,你去把药箱拿来,帮他重新上点药。” “嗯,好。”叶天云刚在麻布上擦干手,正要凑到叶自歌面前捉一只螃蟹玩,闻言快步跑回卧室里拿了药箱过来,拉着润玉有些微凉的手坐到长条凳上,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就要扯开润玉的衣服,还故作老陈地抱怨道:“小叔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伤了就不要乱动嘛,真不让人省心。” “是小叔叔大意了,让我们天云担心了,小叔叔自己来就好。”即便叶天云不过是个八岁幼童,润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叶天云伸过来的小手,自己扯开了左肩的白色鲛绡帛衣。只见左肩原本结了一层的薄痂已经裂开,洇出的血液在四周凝固成深褐色。 见状叶天云倒吸了一口气,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痛?好不容易结好怎么又出血了,我去给小叔叔去打点热水,得擦干净了再敷药。” 这样的疼痛尚在忍受范围,伤口微微泛红并没有感染,只是干涸的血迹有些骇人,润玉快速地用洗得有些发黄的纱布沾了沾水擦去血迹,动作并不温柔,摇头道:“不痛。” “小叔叔就不要嘴硬了,看着就很痛。”叶天云细眉绞在一起,责怪地看了润玉一眼,凑上前呼了一口气,一边呼一边安慰道:“吹吹痛痛飞飞,小叔叔,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稚嫩的话语让润玉正擦着伤口的右手一颤,侧过头将脸埋在灯光的阴影里,掩去突然涌上的泪意,润玉缓了几息才平复下心绪,温柔道:“谢谢天云,嗯,果然不痛了。” 润玉自小伤惯了,也痛惯了,却是从来没有一人问过他一句痛不痛,也从来没有一人,凑近他的伤口来吹一吹。一直独自一人舔舐伤口,润玉都快忘了,不痛,不过是在自己麻痹自己,自己欺骗自己,因为再疼再痛,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怜惜,所以只有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痛,润玉才能咬牙挺过去,才不会觉得那般凄苦无依,寂寞入骨。 润玉正因叶天云的话而兀自出神,叶天云视线一移,看到左肩伤口下方一道层层叠叠,狰狞丑陋的伤疤后,惊道:“小叔叔这里有好大的一块疤。” “……”拿着纱布的手骤然捏紧,方才涌上来的暖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浸透心肺的无尽冷意。润玉立即整个人背过身去,不让叶天云再看到心口处的那道疤痕。 “小叔叔?”叶天云没被伤疤吓到,反倒被润玉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解道:“小叔叔你突然背过去干什么?” “我……这个伤口丑陋不堪,吓到天云了。你去你爹爹那,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叶天云不明所以,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出润玉语气中的异样,当即绕到润玉面前,把人掰了回去。映着灯光,只见因为刚才那一番动作,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液,叶天云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叹气道:“我没有被吓到,而且伤疤并不丑,爹爹说过,所有的没能杀死我们的伤口,变成疤痕后,都会成为我们的铠甲,让我们更加强大。” 叶天云说得真挚而诚恳,声音稚嫩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润玉一怔,恍惚间又想起曾经的自己也说过,“活下去,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愣神间,叶天云已经伸手抚上那道疤痕,润玉浑身一凛,瞬间因为叶天云这一动作而僵硬了起来,只听叶天云语气中既没有惊恐也没有嫌弃,心疼道:“这么大的一个伤疤,当时一定很疼。” 对上叶天云的双眸,明亮的眼睛中涌动着的担心和疼惜,是润玉极少感受过的陌生情绪,这让润玉心中又是温暖又是酸楚,一时不知如何自处,愣愣道:“已……已经没……没事了。” “是啊,这边没事了,可这又出血了,小叔叔你真的很不爱惜自己,还是让我来吧。”叶天云觉得自己今天要把一年份的气都叹完了,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接过润玉染红的纱布,到面盆里清洗后,轻柔地帮润玉擦拭剩下的血渍。 润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长凳上,任由叶天云帮自己擦洗伤口,敷上药草,绑好绷带,直到叶天云在后背打好结,润玉才堪堪回过神,整理好衣服,眨眼压下再次涌上的泪意,看向正收拾东西放回药箱的叶天云,由衷地再次谢道:“谢谢天云。” “小叔叔不用这么客气啦。”叶天云扣上药箱的扳扣,抬头给了润玉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直在一旁烧火煮蟹,静静看着两人互动的叶自歌这时也出了声,“你们好了,我这也烧好了,天云,你快把药箱放回去,要开饭了。” “好嘞!”叶天云踮脚正要将药箱背到幼小的肩上,不 分卷阅读2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妨被润玉拎到了手里,摸了摸叶天云的头,润玉温柔道:“我去放吧。” 等润玉回到厨房,关上木门挡住寒冷的秋风,叶自歌已经将热饭热菜端到了桌上,还烫了壶黄酒。三人就这么围坐在木色陈旧的方桌前,一盏油灯,远不如天宫的灯火通明,两菜一汤,也难比天宫的玉盘珍馐,润玉却觉得,若是没有那些前怨旧恨,因果纠缠,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不羡仙。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又近年关,冷清恬淡的日子因为过年平添了几分喜气,叶自歌和叶天云一大早就到山下赶年集去了,昨晚父女俩的年货单子上列了不少东西。润玉晨起呼出一团白气,极目远眺,只见草木光秃,北风萧瑟,溪水也结了一层冰,想到易市将开,离别在即,润玉不免生出几分好景难常占,过眼韶华如箭的感慨。 这三个月谁都没有闲着,叶天云每日读书修炼,个子拔高了不少,叶自歌一边忙着生计一边似在计划着什么,而润玉除了借山上的天地灵气将养身体,剩下的时间便沉浸在书本之间,查找一切和三年大旱有关的资料。 叶自歌这些年搜集了不少资料,远至关于鸿蒙初开之时的野史话本,近到各地县志,但凡人界记载仙神的典籍都没放过,倒省了润玉不少功夫。只是这些资料看下来,特别是有翻动和折痕的地方,让润玉越发猜不透叶自歌的意图,先前的一番坦言,叶自歌说得或许是实话,但绝对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三年大旱,水脉断裂,天界异样,甚至还有他未死原由,都像是层层迷雾笼罩在润玉心上,让他看不真切,偏如今自己内丹碎裂,灵力尽失,所有一切润玉只能徐徐图之,急切不得。 晚上父女俩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润玉放下书籍,从屋内迎出帮忙,只见父女俩买了桃符爆竹,红绳新衣,蜜饯肉脯,干果炒货等不少东西,更让润玉诧异的是,叶自歌还买了半只猪放到了乾坤袋里。 过年的喜庆让叶自歌脸上也常带笑意,把买的鱼肉蔬菜放到厨房之后,叶自歌就开始忙着腌制腊肉和做年糕,让叶天云带着润玉干起了扫尘等杂事。润玉不曾经历过凡间春节,一时倒也新奇。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之中,等叶自歌和叶天云祭过祖先,门上旧符换成新桃,挂上红灯笼,除夕也就到了眼前。一大早叶天云就换上了新买的红夹袄,和冻得通红的双颊相映成趣,看着润玉常年不变的一身素白,囔着颜色不吉利,缠着润玉换衣服。 润玉素来不喜红色,但穿在叶天云身上却是分外娇憨可爱,宠溺地将红头绳系到叶天云两个小揪揪上。润玉依言换了身先前在人间穿过的冰雪蓝□□格暗纹广袖直裾,仙骨无寒暑,先前那身白色鲛绡,不过是穿惯了才没时常更换。这下可把叶天云瞧得只呼好看,夸得润玉常年苍白的双颊飞霞。 叶自歌起来之后就在厨房烧菜,又是杀鱼又是杀鸡的忙得不亦乐乎。吃过午饭,叶自歌仍就在厨房忙碌着,叶天云拉着润玉给先前捏的三个泥人画衣服,泥人捏得有些粗糙,叶天云画功也十分稚嫩,但在叶天云画完之后,润玉还是一眼瞧出这两大一小的泥人,是他和叶天云父女俩。 “小叔叔,像吗?像吗?” 对上叶天云期待的眼神,润玉浅浅一笑,一挥衣袖,给三个被叶天云放在窗户口晒干油彩的泥人加了一道灵力护持,防止干裂破损,柔声道:“像,这个是我,这个是你爹爹,这个是你,对不对?” “小叔叔都说对了!嘿嘿嘿。” 笑闹间天色就暗了下来,晚上叶自歌特意点了两根红烛增加气氛,菜色也是异常丰盛,鸡鸭鱼肉一样不缺,润玉被叶天云这个夹点,那个夹点,每样都尝了个鲜。吃过丰盛的晚饭,收拾妥当,放过爆竹烟花之后,因为明日要去易市,还想守岁的叶天云就被叶自歌催促着洗漱睡去了。叶自歌三两黄汤下肚,有些微醺,又烫了壶酒,拉着润玉围坐在煤炉边上,打开了话匣子。 “明天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天云估计要舍不得你了,来,陪我喝几杯。” 接过叶自歌递过来的酒碗,润玉抿了一小口,心中也是十分不舍,道:“我也舍不得她,她天然纯净,活泼懂事,是个好孩子,你教得很好。” “我宁可教得她不好。”咽了一大口黄酒,叶自歌的笑容染了几分苦涩,“她从小就没有娘,跟着我在这山上离群索居,每日被我逼着读书练剑,小时候还会跟我哭闹,后来倒是越发懂事了。可她越这样,我就觉得越对不起他,我宁愿她像寻常的孩子一样,整日里和小伙伴嬉闹捣蛋,也不希望她小小年纪就要因为我背负的仇恨,早早压抑天性。” “以前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整天我就在村子里跟着大一点的孩子下河爬树,玩笑打闹,每天最愁的事情就是吃不饱饭。更怕年景不好的时候,要吃吃菜团子,那菜团子又苦又涩,还不抗饿,当时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努力挣钱,让我的孩子每顿都能吃饱饭,可现在天云她每顿倒是能吃饱饭,小小年纪,忧愁的事情却比我那时多多了。” 叶自歌眼神已经迷离,在润玉面前第一次卸下 分卷阅读2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了所有的防备,润玉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拿起在炉火上温着的酒壶,又给叶自歌倒了小半碗黄酒,问道:“那你是怎么拜入天一派的?” “不是我拜入的,是我师父收的我。好像也就是我在天云这个年纪,村子遭土匪洗劫,爹娘都被土匪杀死,我躲在地窖里侥幸逃过一劫。我没什么谋生的本事,只能当一个小乞丐,到城镇里沿街乞讨,然后在街上偶然撞到了师父,他说我根骨不错,就收我当了弟子。” “说实话,到现在我爹娘的容貌我都有些模糊了,但是小时候夏天躺在凉席上,我娘给我摇蒲扇赶蚊子,我爹带着我到沟渠里抓泥鳅的事情,倒是记得分外清楚。以前我还会想要是村子里没闹匪该多好,我长大了应该就会娶个妻子,和爹娘一起在地里忙活,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要是没拜入天一派,我们怕是也过不了三年大旱的劫难,其实仔细想来,我现在的日子也算是偷来的。” 润玉知道叶自歌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没想到竟也是个与父母无缘的命格,忆起亡母,心下也是凄然,只听叶自歌又道:“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仙神就怎么会在意凡人的悲欢喜乐,苦痛挣扎。” 叶自歌又灌了一大口酒,怅然道:“要不是灭门之仇压着,我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希望天云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找一个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小子,生他几个孩子,庸庸碌碌却能宁静安乐的过完这一辈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此命由天不由人啊!” 听出叶自歌语气中的无奈和苍凉,润玉心有戚戚焉,想他被万年孤寂的命格压着,也是半点不由人。他又何尝不曾想过,若他当初生下来不是应龙,而是一条鲤鱼,又该有多好。 润玉时不时给叶自歌添酒,听他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直到一壶酒见了底,叶自歌醉意沉沉,润玉才开口问道:“你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要杀原阳君报仇吧?” “唉……”叶自歌长叹了一口气,放下酒碗,半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开,哪还有半分醉意,分明一派晴明。注视着润玉,叶自歌无奈道:“你这样,可交不到朋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叶自歌比润玉以为的更加谨慎,三个月的相处也没有让对方放下丝毫警惕。仰头饮尽碗中黄汤,叶自歌临去睡前,只留给了润玉一句话,“像你这般事事都要琢磨,时时都要算计,不累吗?。” 润玉独自坐在厨房里,对着未尽炉火,一盏豆灯,无奈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孑然枯坐到天明。叶自歌其实说错了,他从来不是因为工于算计而知交零落,恰正是因为自小寄人篱下,无人相交,才不得不步步为营,算尽机关。 到如今前尘旧事尽付话本笑谈,润玉仍是无法放下一切,隐居山林去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他身无长物,修为尽废,偏还有所图谋,自是更少不得算计。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在一片寒凉之中,叶自歌悄然起身,叫醒了撑着头打瞌睡的润玉,匆匆热了热年糕草草果腹,就带着润玉御剑赶往易市。 御剑途经的寺庙皆是灯火通明,香火鼎盛,凡人接踵而来,虔诚地三跪九叩,向着神佛诚心祈愿,求平安,求富贵,求风调雨顺,求海晏河清,然而檀香落尽,蜡炬成灰,也不过是平添几分虚妄的希冀罢了,命数自有天定,诸天神佛,何曾怜惜一顾。 庖牺氏没,神农氏作,列廛于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易市始自商贾初现之时,不同于各界集市,受辖于律法制度,乃是一个鱼龙混杂无法无咎的黑市,千万年来自成一套规矩。易市每年正月初一开市,初七闭市,位于蛮荒大陆边界,与人界接壤之处。进入易市,人人皆是卖家,人人亦是买家,遵循古老的以物换物,无需物有所值,价有所取,只要买卖双方同意即可。 润玉和叶自歌御剑飞到易市之时,旭日东升,天已大亮,绚烂的霞光染红了半壁天空,给苍凉广袤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辉。润玉俯视而观,极目荒凉,寸草不生,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城镇突兀地横亘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城墙低矮,夯土破旧,沟壑间尽是岁月雕刻的痕迹。因着易市开市,已有不少同他们一样要来交易的人出现在城镇里,添了几分人气。 在破旧的城门前下剑,润玉踏过城门就发现体内在山上好不容易修来的少许灵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束缚住,只能动用分毫。跟着不觉有异样的叶自歌又往前走了几步,润玉才想起曾经在省经阁看过的古籍有载,易市位居蛮荒,有法阵覆盖整个城镇,束缚六界生灵的修为,这阵法何人所设已不可考,只知道自文史记载以来,各界进入易市的人都会被禁锢灵力,这么做,一是唯恐货物有灵力遮蔽,以次充好,二是怕恃强凌弱,抢夺横行。这法阵千万年来倒也没人去破除,约定俗成之下,倒成了这易市,唯一的规矩。 城镇中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形形色色,六界都有,有些东西带的多的,从乾坤袋里全数掏出来,就这么在街道上大咧咧地摆起了摊。润玉来这易市, 分卷阅读3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一是未曾来过有些好奇,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暂时缓解他内丹破损,灵力消散窘境的丹药法器,三是想探究叶自歌拿他的六片龙鳞,到底是要换什么。 易市甫开,观望者多,直接当街叫卖的大多不是稀罕之物,而来易市目标明确的,则是直接席地而坐,将自己的货物和写明需求的木牌放至身前,静等生意上门。润玉正跟着叶自歌四处闲逛,看见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男子在卖一瓶固本培元的天香凝露丸,恰正是润玉需要的丹药,便停了下来,上前询问要何物交换。 叶自歌看着那弟子衣着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门哪派,也凑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是阆英派弟子,打算用这瓶天香凝露丸换些寻常难得的天材地宝。阆英派素来以善炼丹药闻名,于此一途研究颇深,但凡出自阆英派的丹药,皆非凡品。 润玉打开瓷瓶一看,虽比不得太上老君炼制的丹药,但确实不辱没阆英派的名声,当即运起微弱的灵力,变出一片龙鳞,问道:“此物可否换这一瓶天香玉露丸。” “这是?”那阆英派弟子接过鳞片仔细端详了片刻,惊喜道:“竟是应龙之鳞!此物寻常极难获得,你当真要用这龙鳞跟我换这一瓶天香玉露丸?” 对上男子难掩欢喜,却仍似有些难以置信的双眸,润玉浅浅一笑,点头道:“你这丹药练得甚好,值得用这龙鳞来换。” “那太感谢你了!”男子当即把天香玉露丸递给了润玉,把龙鳞放好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瓷瓶,“这两瓶是疏络丹和益血散,药效虽不及天香玉露丸,但也有滋养筋脉,温补气血的功效,你这龙鳞太贵重了,我换之有愧,再给你这两瓶,还望你不要嫌弃。” 未想到这阆英派弟子还是个不愿占便宜的性子,知道自己的东西价值不若龙鳞贵重,便把身上还算得上上品的两瓶丹药也要一并给了润玉。润玉也不客套,接过药瓶又是一笑,“不嫌弃,多谢了。” 货物两讫,润玉把三瓶丹药收好后又跟在叶自歌身边继续闲逛,不料没走几步叶自歌就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可知你这龙鳞价格几许?他那几瓶丹药又价格几许?” “呃……”润玉眨了眨眼,一时倒也被叶自歌问住了,他幼时深受剜角拔鳞之苦,次次割完又次次长出,在那些暗无天日,痛苦至极的日子里,到底割下来了多少龙角,又拔下来了多少鳞片,着实没有清点过,他把它们收起来,只不过是不想让娘亲看到,惹娘亲伤心罢了。他自幼痛恨这犄角鳞片,除了那片再长不出来,赠与心爱之人又被弃如敝履的逆鳞,其他生剥下来的身上之物,润玉从来不曾珍视过,如今能用来换些许有用的事物,已经很让润玉觉得惊喜了。 叶自歌见润玉这样,心下叹了口气,难怪当初这人随随便便就用五片龙鳞来跟自己交换,原是根本不觉得这龙鳞有多珍贵,当即委婉地提醒道:“我这边有不少东西可以去交换,你要是只有龙鳞可以交易,不妨便宜便宜我,先跟我换些寻常些的东西。” 经叶自歌这略带别扭的提醒,润玉也明白了过来。应龙通天彻地,行云致雨,自天地初生便极难寻遇,太微已逝,当世除去飞升上清天的,真算起来,倒只剩下他这一尾应龙。物以稀为贵,更遑论这龙鳞又是炼丹炼器绝佳的天材地宝,其价值可算得上有市无价。 “好。”润玉应下后,继续跟在叶自歌身后,只是心中思绪百转,看向叶自歌的背影的目光亦是复杂,早已不见方才对那阆英派弟子的温和。根据这三个月的观察和推测,似乎有些答案已经跃然纸上,只是润玉一时还不能断定,也推测不出动机。 润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地恶意,“哟,看看我遇见谁了,这不是天一派高功叶自歌叶道长嘛,这可是昔日你我拍马不及的人物啊,啧啧啧,怎么如今落魄成这副模样了。” 润玉抬眼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同样石黄纹白底的道袍,手提长剑,不知何门何派的弟子围在了叶自歌身前,出声的是一个身材粗矮,眼宽鼻塌,站在最中间的一个男子,话音落下,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和,哄笑出声。 叶自歌面色一沉,星目含怒,厉声道:“滚开!” “多年不见,叶道长脾气见长啊。想当初我也登山求道,希望能拜入你们天一派,可惜你们眼高于顶,看不上我。没想到没过几年,你们天一派作恶多端,连上天也看不下去,特意降下天罚。我说你小子侥幸逃过一劫,还当自己是个人……” 未等男子把话说完,叶自歌就一拳打到男子脸上,力度之大当即见了血。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天一派这等百年门派,根基深厚,为人界修道门派执牛耳者数十载,自是引不少宵小觊觎,每年登山求道者众,资质平平或心术不正者,自是难登山门。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昔日高高在上的门派如今横遭天谴,惨遭灭门,心胸狭小,品行卑劣之徒自是要落井下石,狠狠踩上一脚。天一派天谴一事,对叶自歌来说就是龙之逆鳞,平素提及都要生出几分戾气,又岂 分卷阅读3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容鼠辈如此恣意编排,妄加嘲弄。 “他娘的!你还敢动手?!”男子吐出一口血沫,抚上瞬间肿起来的面颊,目露凶光,就这么招呼其他几人和叶自歌当街打了起来。 灵力受此地阵法限制施展不出,便只能比拼拳脚功夫,叶自歌虽武艺高强,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身上就挂了彩。润玉见状正要上前帮忙,就听得一声清冷的声线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惊讶:“自歌!” 易市鱼龙混杂,来买卖的人六界都有,争执起来拳脚相加也是常有的事。原本叶自歌这儿细小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过多的关注,但同为修仙门派,天一派世交琼羽派也派了不少弟子前来,恰巧正在附近,闻听动静后有弟子好奇一看,当即一眼就认出了先前常去琼羽派的叶自歌。而此时出声的,正是闻讯快速赶来的琼羽派大师兄,明见道长曾提起过的,叶自歌曾经的知己之交——萧玄。 “是萧玄。” “琼羽派我们可惹不起。” “快走快走。” 那伙挑衅嘲弄之人,本就是欺软怕硬之徒,如今见琼羽派萧玄领一众弟子围了过来,要给叶自歌撑腰,当即停下拳脚,捂着伤口,灰溜溜地走了,连狠话也不敢再撂下一句。 叶自歌在听见萧玄声音后就停了手,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脸上挨了一拳,颧骨处青紫了一大块,衣衫也有些凌乱,叶自歌调息着因为打斗而剧烈的呼吸,挺直了脊背,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润玉在一旁默默站着,目光移向出声之人,只见萧玄身着和明见道长同款的黛青纹白底道袍,头戴白玉冠,身后同样背了一个剑匣,眉目清隽,唇红齿白,气质清冷,容貌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满头华发却是分外扎眼。 “自歌。”萧玄又唤了一声,见叶自歌还是不肯转身,微微蹙了蹙眉,平静地质问道:“这么多年,你竟是一点消息也不肯透给我,若非前些日子师叔跟我说遇见了你,我都不知道,你是否还在人世。现在我们在此遇见,你还要强作不识吗?当初落拓不羁,萧疏轩举的叶自歌,却是连故人都不敢认了?” 说道最后,萧玄冷清的双眸中已是染了泪意。听出萧玄语气中的异样,叶自歌缓慢地转过身,却在看见萧玄容貌的刹那愣住了,惊诧道:“你……你的头发?” 萧玄没有直接回答叶自歌的疑问,兀自说道:“当初我就答应过你,要以泊雪酬青霜,可惜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只能让这柄泊雪剑,在剑匣中,等了你整整五年。” 说罢,萧玄将身后剑匣拿至身前,左手托住,右手划开,只见匣中躺了一柄剑,虽未出鞘,但森冷的逼人剑气就冲面而来,剑柄和剑鞘雕镂着青竹花纹,润玉扫了一眼,也知此剑绝非凡品。 萧玄将剑捧在叶自歌面前,清冷的双眸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叶自歌,意思溢于言表。叶自歌抬了抬手,旋即又放下,垂下眼睑,冷淡道:“当初我就说了,青霜剑断与你无关,我并不需要你来偿还,这把泊雪剑,我受之有愧,你还是自己用吧。” “……” 萧玄固执地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与叶自歌僵持在原地,叶自歌抬眼对上萧玄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心下叹了口气,劝道:“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犟。这柄剑,我真的不能收,而且我现在和天云避居山林,也用不到剑了。” “避居山林?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萧玄并不买账,直言道:“你骗得过师叔骗不过我,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忙什么,但你绝不是个能放下一切,自寻逍遥的人。师叔跟我说你变了许多,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叶自歌什么都能变,就这疾恶如仇,到死心如铁的性子,绝对不会变。” “……” 叶自歌不欲再作纠缠,拉过一直在旁边看着,静默不语的润玉,转头就走。萧玄知道叶自歌的故事,也非常了解叶自歌,并且虽看上去清冷出尘,却是正直纯净的性子,润玉似乎找到了一个破开叶自歌身上迷雾的缺口。脚下跟着叶自歌离开,润玉转头朝仍就托着剑匣站在原地不动的萧玄,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以前润玉未曾多心,叶自歌的话逻辑上又能自洽,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再结合翻阅的资料来看,润玉隐隐觉得叶自歌的目的和他所有的困惑有关。如果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将一切串联起来,那么润玉想要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个看似无甚关联的故事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QAQ土下座,最近农药周年庆,沉迷和基友开黑升星,然后剧情可以说正式要开启了,我怕和前面的剧情出现逻辑bug,又怕没交代清楚,还写得挺纠结的。 ☆、天地为笼众生皆囚 夜风寒凉砭骨,朔月无光,寂寂黑暗笼罩着这片蛮荒之地,只有一年只开一次的几间客栈还透出几缕灯光。易市早在日暮时分便歇了市,叶自歌起了个大早,又逛了一天还打了一架,疲倦之下简单洗漱一番后就下榻睡了。 润玉躺在床上,等到将近子时,摸黑离开了客栈 分卷阅读3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街道上阒无人声,润玉双手负在身后,款步走出了城镇,待得离开阵法束缚范围,轻运灵力,向离城镇有三里远的一处山丘飞去。润玉踏上山丘之时,白日里见过一面的萧玄,已然背着剑匣应邀在此等候。 一落地,润玉就朝萧玄拱了拱手,不等他开口,就解释道:“在下润玉,冒昧邀萧道长前来一会,正是有事相商。” “仙上客气。”萧玄回了一礼,见润玉举止文雅,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周身溢出仙灵之气,显然是天界之人,眉眼间敛了几分冷意,问道:“不知仙上何事?” “实不相瞒,叶兄平日所佩长剑被我不慎斩断,故而一直心存愧疚,有心补偿,此次陪叶兄前来易市,正是想看有无神兵利器可换。日间我见道长与叶兄似有渊源,欲赠叶兄之剑也非凡品,不知可否借我一观。若有可能,我想与道长做个交易,道长将那泊雪剑卖与我,再由我转赠叶兄,想必他不会推拒。” “这……”好剑可遇不可求,泊雪剑出世之后便不乏觊觎者,萧玄并没有放下对润玉的戒心,听润玉这么一说,一时有些迟疑。润玉见状运起灵力,凝出冰魄剑,神色恳切道:“这是在下佩剑,因是神品,寻常刀剑触之即断,所以要想寻一柄能让叶兄与我切磋喂招的好剑,着实不易。” 琼羽派擅长铸剑之道,萧玄更是尽得琼羽派执剑长老明性道长真传,对铸剑之道颇有造诣,为人虽说不上爱剑成痴,却也不遑多让,见得冰魄剑通体晶莹,皎若冰雪,身直头尖,刃如秋霜,灵气四溢,剑光内敛,萧玄不由惊叹道:“好剑!” 见润玉双手托剑交由自己细观,萧玄顿觉自己方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生几分惭愧,当即将肩上剑匣解下,也将泊雪剑交于润玉。 润玉接过泊雪剑,只觉剑身轻盈,重不足五斤,剑长三尺一寸,甫一出鞘,剑气逼人。泊雪剑通体莹白如玉,剑刃极薄,寒芒泠泠,轻弹剑身,剑吟清脆,韧而不软。润玉双指夹下一根肩前长发,迎刃一吹即断,当真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锋利,刚柔相济,坚韧相宜,着实是把好剑。 互相仔细端详过两把剑后,润玉和萧玄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挥剑相击,只听得“铮!”的一声,双剑触之即分,剑刃分毫未损。润玉再注入灵力,只觉剑随心动,斩刺流畅,不由赞叹出声,道:“好剑,白如玉,轻胜铁,坚比钢,韧过金,此剑当得仙品。只是不知是何材质锻造而成?倒是从未见过。” 萧玄将冰魄剑交还给润玉,接过泊雪剑放回匣中,如实道:“我也不知道这材料到底是何物,当初也是偶然寻得这么一块通体白无杂质,坚比玄铁的矿石,恰巧那日又逢新雪初降,有一故人便给那矿石取了个泊雪的名字。我身无所长,唯在铸剑方面还算略有研究,后来查阅了不少典籍,才寻得方法锻铸成功。” 见萧玄言之不详,润玉也不多加打探,浅淡一笑道:“原来如此,那不知萧道长来这易市要换何物?我也好换来与道长交易。” “不用了,这柄泊雪剑本来就是为自歌锻造的,若是仙上能代为交到他手里,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说罢萧玄就练匣带剑一并交给润玉,不料润玉却不接受。 “仙上?” 对上萧玄不解地目光,润玉解释道:“这剑你要是卖给我,我倒是要送给叶兄,但若是要借我之手直接送给叶兄,恕我不能代劳。白日里叶兄既然已经表态不愿接受,我就不能越俎代庖。” “这……”萧玄一时语塞,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卖与你,再由你送给自歌,只是……” 润玉并不着急,将方才动作间落到肩前的头发甩回身后,浅笑吟吟地注视着萧玄,静等他把话说下去。萧玄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道:“这块泊雪石当初是我和自歌他们一同寻获的,所以这剑虽是我锻造而成,却不能算是我的。而且当初因我之故,自歌他曾经的佩剑青霜不慎折断,当时我就与他约定要用这泊雪石铸成的剑来偿还,所以这剑,我不能,也无权擅自买卖。” “如此,倒是我思虑不周,可惜了。”润玉微微蹙眉叹了口气,旋即又安慰萧玄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萧道长有心相赠,想必叶兄终有一日会接受的。今夜有劳道长白跑这一趟,就此告辞了。” 见润玉说完转身就要走,萧玄见状立即出声喊道:“仙上且慢!” 润玉挑了挑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萧玄,面露疑惑,问道:“道长还有何事?” “我……”萧玄欲言又止,踌躇了片刻,见润玉神色越发不解,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明见师叔和我说猫妖祸乱公主府之事时,曾提及自歌身边有一位仙人,想必那仙人就是仙上。” “不错,当日我遗失一物恰巧被公主所得,叶兄正是陪我上门拜访,才不巧正好遇上那事。” 萧玄此番顾而言他,言词之间还有所保留,润玉也不着急,承认后也不多言,又故意问道:“萧道长到底有何事相询,不妨直言。” 对叶自歌的担忧压下了对润玉的防备,萧玄对上润玉沉 分卷阅读3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寂下来的瞋黑双眸,坦诚道:“自八年前,自歌就和我断了音讯,我对他的现状一无所知。今日重逢他态度冷淡,像是不愿再和我有所牵扯,我怕他有些事情还没有放下,又怕他被仇恨蒙蔽误中他人算计。我别无他法,只能冒昧一问,如今他到底有何打算?不知仙上可知道一些,又可否透露一二。” 润玉闻言皱起了眉,神情也冷了下来,看向萧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冷淡道:“叶兄对前尘旧事一向讳莫如深,因萧道长是叶兄故人,今日又欲当街赠剑,我才邀来一叙。你我本是陌路,现在买卖不成,萧道长此问,未免交浅言深。叶兄留我住在他处,我觍颜叨扰许久,感恩于心,自是不会泄露他半点消息,你若想知道些什么,不妨自己亲自去问他。” “仙上!”见润玉再次要走,萧玄急了,赶忙又道:“我知道仙上信不过我,但请仙上相信我绝无半分害他之心。我……我就想知道,自歌他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谋划,是不是还和那魔物有所联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见情急之下萧玄终于有所松动,润玉不动声色,继续诈道:“八年前天一派惨遭灭门,叶兄又痛失所爱,要叶兄放下仇恨,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未免有些可笑。” 润玉这番话近乎默认,萧玄脸色瞬间凝重了下来,看向润玉双眼,问道:“仙上也是天界之人,就任由自歌这般与虎谋皮,妄图逆天不成?” 先前叶自歌要杀他之时,言语之间透露出要弑神戮仙的恨意,欲与天界抗衡敌意,此番和萧玄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对上了,只是不知萧玄口中叶自歌接触的魔物是谁,又在谋划何事。润玉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露出不屑,冷声道:“天界无德,我不耻已久,天一派壮举,我心怀钦佩,三年大旱,人间尸殍遍野,惨绝人寰,天界不闻不顾,如此天界,逆之又有何不可。” 萧玄被润玉这一番话惊愣在当场,瞪大双眼诧异地注视着润玉,讷讷无言,良久才叹息般轻声道:“天行有常,人之所蹈,因果轮回,冥冥自有定数,逆天而行,必有后报。仙上既然不满天界置人间大旱三年不顾,如何又放任自歌与那大旱元凶旱魃合作?魔物趁乱作祟,天界纵有失察之责,天一派枉遭天谴,天界纵有苛刑之过,但归根到底,这仍是作恶者的罪孽,又如何能听信他们的片面之词,与他们合作妄动封印,谋算天机命盘!” “天机命盘?!”听到此处,润玉心下一凛,天机命盘位于上清界,有名无形,是掌万物,定乾坤,维系六界秩序所在,常言谓之天道。寻常仙神都无从得知,润玉也是登上天帝之位后才知道这天道本源原是此物,没想到眼前这凡人反倒轻易知晓,更透露出有魔物要谋算天机命盘一事。润玉只觉这背后隐藏的事情越发诡谲危险,不由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连声问道:“三年大旱是旱魃作祟?七年前的大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魔物又是何来历?封印又是何处封印?封印了何物?” 见润玉如此反应,萧玄惊觉失言,当即惊怒交加,冷下脸色,拔出泊雪剑欺身而上,怒道:“仙上到底是何人,和自歌是何关系?此番特意来套我话又有何图谋?” 润玉一改先前的温和有礼,运起冰魄剑挡开迎面劈来的泊雪剑,沉声道:“兹事体大,萧道长要是不愿六界动荡,就与我一同去会一会叶兄,我自会给你解释。” 愤怒之下萧玄又接连数招攻向润玉,都一一被润玉化解,见润玉飞身踢开剑刃后径自离去,萧玄心知事关重大,唯恐润玉对叶自歌不利,立即御剑跟在润玉身后,一同前往叶自歌下榻的客栈。 原本熟睡的叶自歌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穿戴整齐,点了油灯正坐在桌边,还用屋子里取暖的炉子烹了一壶茶,听见开门声后,也不抬头,兀自取出两个杯盏,斟满茶水,语气中似有几分无奈,道:“萧师兄,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心思还是这般纯净,难怪当初我们这些小辈之中,师父他们最喜欢你,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不过你这‘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的毛病,可要好好改一改了,毕竟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将两杯茶放到润玉和萧玄面前,叶自歌朝落座的润玉微微一笑,眼中却殊无半分笑意,冷声问道:“你说我说的对吗?天帝陛下。” 润玉看上去也不惊讶于叶自歌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在叶自歌说自己记得天界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个神位分别是哪位神仙之时,润玉就知道他的身份在叶自歌面前,隐瞒不了多久。更何况叶自歌也无意多加隐瞒,易市上提醒他应龙鳞片之珍贵,便早已点明了他的身份,只是时机未到,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润玉吹了吹茶水,纠正道:“前朝废帝,担不起叶兄这声称呼。” “天……天帝陛下?”萧玄这下彻底被润玉和叶自歌的话给砸懵了,视线在润玉和叶自歌之间来回移动,不可置信道:“他就是天界废帝?” “吊梢眼,高颧骨,乁字眉,酒糟鼻,一口黄牙参差不齐,猥琐不堪,萧道长是否觉得,我与传闻容貌不尽相同?” “容貌是不尽相同,心思深沉倒是 分卷阅读3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万分贴切,萧师兄今日可信了我昔日所言,仙神阴狠狡诈,残虐不仁?” 萧玄见两人言辞间针锋相对,更是愣怔,好在润玉和叶自歌也并不是真的问他,只听润玉又道:“勾结魔物,妄动封印,图谋命盘,你的野心和胆子当真不小。” “天地为笼,众生皆囚,我不过是要破开这牢笼,让每个人都主宰自己的天命。”叶自歌眉目间尽是狠戾,冷笑了一声,道:“留在我身边三个月想必你也查到了不少信息,更有了不少推测,今天又从萧师兄那诓骗到不少消息,可还有不解之处,不妨直接问出来。” 润玉放下茶盏,目光直视叶自歌,“虽有少许猜测,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叶兄既然愿意开诚布公,那不如直接告诉我,十年前开始的人间三年大旱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在天谴之下逃脱的?” 叶自歌又给润玉斟了被茶,倒是直言不讳,“起初我们也以为水脉断裂是你和当时的魔尊,而今的天帝大战引起的,因不忍见百姓惨状,我和其他门派高功,被师门一同派往这蛮荒大陆寻找水源。谁料到了这六界遗弃之地,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人间两年没有丝毫雨水降下,此处倒是一入冬就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积雪足有半人之高,然而等到积雪消融,化出来的水,却奇怪地全部流向一个地方。” ☆、天生天杀是不虐杀 苦涩的茶水绕过唇齿,品咂过后回味倒有些甘甜,润玉放下茶杯,接口道:“流向了你要解开的封印所在。” “不错。”叶自歌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润玉,挪揄道:“不愧是昔年运筹帷幄,算尽机关,弑父篡位的废帝,些许线索就能推测串联起来,论智谋,叶某甘拜下风。” “呵。”润玉嗤笑出声,锋利的目光直接回视叶自歌,冷声道:“叶兄也不遑多让,若我愚笨些,岂不辜负了叶兄大费周章,刻意留下这蛛丝马迹,引我至此的一番良苦用心?” 事到如今,书页上毫不掩饰的折页,轻易允下的交易,以及半真半假的言辞,种种迹象,润玉哪还不明白起初遇见许是意外,后面却有着叶自歌的谋算,更准确的说是叶自歌和那魔物的谋算。甚至连他们所图为何,润玉也有些许猜测,大抵是要拉他入伙,一同逆天,只是不知叶自歌将要交代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竟让他们觉得能够说服他。 “鱼儿既然已经咬钩了,叶兄不妨再直白些。” “好,毕竟对你,阳谋比阴谋管用。”叶自歌接着道:“当时我们还以为那是什么聚水的法阵,皆欣喜若狂,当即随着水流御剑溯游而去,哪知道,我们以为找到了解救人间大旱的希望,实际上却是走向了死亡。” “那是一口井,井壁光滑色泽如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径口约有三丈,强大的灵力从井底涌出,让所有的水流都汇聚到井里,形成一个漩涡,不停地涌入。我们未及多想,只当是什么聚水的法宝,留下两人在井口接应后,其余人全部潜入井底想要探个究竟。然而在我们跳到井地的瞬间,迎接我们的是最先落地的两位师兄被利爪穿胸,一击毙命。出手的是一个身披绛朱薄纱,身长不过二三尺,青面獠牙,赤目金发的女子。所有流到井底的水流都被她操控着的一颗散发出荧光和灵力的珠子吸收得一干二净,而在她身下是一个有着奇怪图形的巨大法阵,像是封印着什么东西。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神魔与人的巨大差距,若非那女子大部分灵力都用于维持珠子的运转,我们甚至没有一战之力。” “果然是旱魃,那颗珠子应该是她的法器噬水珠。”润玉将手中的茶杯转了一圈,转头看向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握着泊雪的手已然暴起青筋,神情越发凝重的萧玄,突然岔开话题,问道:“叶兄曾经的佩剑就是那个时候断的吧?” “不错,当时自歌为了帮我挡下胸口的一爪,被旱魃抓断的。”萧玄明净的双眸映着跳动的烛光,直直注视着叶自歌,继续道:“当日大师兄自爆内丹,袭向那颗珠子,才给了我和自歌一息时间借着法宝逃出井口。虽然在师兄们的掩护之下,我和自歌得以逃脱,但也身受重伤,被接应的两位师妹带回门派后就昏迷了过去,而等我们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天一派触怒天界,天降业火,惨遭灭门。” “我们甚至来不及将我们的所见所闻告诉师长。”叶自歌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眼中却泛起了泪意,冷笑道:“你说多巧啊,在井口接应的两位师妹,恰巧一个是我天一派小师妹,一个是我妻子韩竹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过天谴的吗?所谓上天难欺,天命难违,奈何你们天界也尽是尸位素餐,文恬武嬉之辈,只匆匆核对了人数,别说一一查证,便是连命簿都没有查一查,任由我妻子代替我承受了天谴,而不知已然枉杀枉纵。” 情至深处,愿以身代,润玉一愣过后,心下泛起苦涩,倒也能明白韩竹娴的选择。垂眸只听叶自歌咬牙又道:“昏迷一场,醒来师友挚爱尽亡于可笑的天谴之下,你可知我有多恨!若非天云尚在襁褓,我简直恨不得拔剑自戕!” 叶自歌沉郁 分卷阅读3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愤恨之下带有几分哽咽的声音落到润玉耳中,一句‘我如何不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阎浮百劫,世间万苦,又有谁能与谁真正感同身受。 房间里的气氛霎时一滞,许久萧玄放下手中凉透的茶杯,打破了凝重的沉默,劝道:“竹娴若是还在,她也一定会希望你能放下。” “放下?”叶自歌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看向萧玄的目光冰冷幽深,“萧师兄,八年前你劝不了我,今天你也一样劝不了我,反倒是我要劝你,当年旱魃没有杀你,不代表她现在不会杀你,你安心修你的道不好吗,何苦来多管闲事?” “自歌……” “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师兄,若是你执意要阻我,那么与你割袍断义,我也无惧!” 萧玄呼吸一窒,转过头不愿再与叶自歌对视,仰头阖目掩去眼中泪意,将手中的泊雪剑放到桌上,轻声道:“这剑你收下,其他的事我……我不会再过问了,也不会再多嘴半句。另外她若是要取我性命,我随时恭候。” 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水,萧玄起身郑重地向润玉作了一揖,恳切道:“封印之下绝非善徒,天机命盘关乎六界,仙上在做什么决定之前,万望三思。” 说罢,萧玄轻叹了一口气,推门离去,夜风从敞开的房门灌入,不过片刻就吹熄了蜡烛,吹散了室内仅存的几分温度。 见叶自歌兀自坐在黑暗中不动,润玉待适应黑暗后,拿起泊雪剑拔剑出鞘,借着剑光看向叶自歌,道:“凡人想要锻造出神兵仙器,素来要付出不少代价,更不乏以身祭剑者。他刚才和我动手,修为灵力却不比天云高多少,满头华发早生,恐怕都是冶炼此剑之故。你既然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又何必辜负他这一番心血。” 接过润玉递过来的泊雪剑,叶自歌端详了良久,终是收下了。叶自歌是修道之人,也是一位剑客,又岂会不爱剑,更何况是如此佳品,只是叶自歌不想再承萧玄的情,萧玄自以为亏欠了他,疏不知,从来都是他亏欠了萧玄。把剑插回剑鞘,叶自歌重新把蜡烛点上,抬眼看向润玉,问道:“故事还没有说完,你不想听了吗?” “你说的已经足够了。”润玉敛袖拿起茶壶,望着壶底舒展开的茶叶,挑眉道:“你看,这壶水都喝完了,该让我和旱魃见上一面了,有些疑惑,或许得她来解答。” “说的也是。”叶自歌把刚重新燃起的蜡烛吹灭,起身引路,“请。”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象无形,窈窈冥冥,太初有道,化生阴阳二气,经营天地,清浊自分。阴阳交感,氤氲相合,诞出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继而分出善恶正邪,其后万物各自修行,修出神仙妖魔,还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润玉先前听叶自歌所言便已猜出那口诡异的井,怕就是初开鸿蒙之际,孕育神仙妖魔的大阔之井,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片土地的灵力枯竭,寸草不生,成为六界遗弃之地,才让昔年孕育出最早一批神仙妖魔,汇聚天地灵气的大阔之井,成为了废址。 走出易市城镇,润玉跟在叶自歌身后,往这片大陆深处疾行。直到启明星高挂天幕,昔日润玉下值的时辰,两人才赶到了大阔之井处。筑砌的井壁在失去灵力后黯淡无光,映着广袤无垠的干涸土地,满目荒凉,曾经的鼎盛繁华,如今只剩下浩瀚卷帙中还留有痕迹。 “她就在井底等你。” 润玉看了眼径自坐到井沿上,明显不下去的叶自歌,探身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大阔之井,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跃而下,到达井底之后,迎接润玉的是一出皮影戏。 井下昏暗,正好唯一的一束光源打到幕布上,几个小小的影人在灵力的驱动下灵活地动着,幕后是一个女子刻意掐着嗓子在模仿孩子的声音。润玉不动声色地看着,被围在中间欺凌的那个小影人,头上分明画了两个碍眼的犄角。 听了两句戏文,润玉就知道这出皮影戏是在演他的故事,从太湖笠泽的鲤儿说起,讲述他这孤寂可笑的一生。幕布上的影人从小孩一跃长成大人,故事背景也从笠泽变成了天宫,润玉默默看着,掩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紧,神色也越来越冷,直到戏演到洞庭湖畔,旱魃用矫揉造作地声音卑微地喊着“求您了”的时候,润玉终于忍不住,指尖运起灵力一击,打断了这出皮影戏。被割裂的幕布后面,正是身长不足三尺,青面獠牙,赤目金发的旱魃。 “不看下去吗?为了这出戏,我可是查了不少书籍,练了不少日子呢。”火在旱魃的指尖跳动,缓慢吞噬着刚才还跪地求饶的影人,借着燃烧的火光,旱魃目光灼灼地看向润玉,笑道:“不看看你因这万年孤寂的命格,活得狼狈可怜的一生吗?那么,要不要看一下她,这个人好像是元神寂灭的天命,想看她的故事吗?” 轻轻吹走手中影人燃烧后的灰烬,旱魃又变出了一个影人,衣着样貌,虽不相似,但润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画的是锦觅。 “不想。”润玉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对上旱魃的目光也没有半分温度。 “你就不想知道,她和天帝将赤霄剑刺入你胸口之后做了什么 分卷阅读3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吗?”旱魃玩弄着手中的影人,像是对润玉的冷淡毫不在意,问道:“你就不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润玉暗自咬牙,对上旱魃的目光,没有出声理会。 “啧,真是无趣,我要是锦觅,我也不选你。” “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 “脾气不小嘛。”旱魃抬手收了眼前的道具,踱步走到润玉面前,仰头仔细注视着他,“好吧,那我们言归正传,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想先问哪一件?” “你用法器噬水珠致使人间大旱三年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以为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才对,当然是为了解开我脚下的这个封印啊。”旱魃用足尖点了点脚下的封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除了用大旱这种我最擅长又最便捷的方法,我怎么在短时间内凑齐三十万祭品,来尝试解开这个封印的法术,可惜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三十万祭品?!”润玉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旱魃,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眉眼间尽是骇然,阖目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中涌上的愤怒与暴戾,厉声道:“三十万多万人丧生在大旱之下!更有数十万人流离失所!整个人间遍地尸殍,惨如炼狱,民不聊生!结果这只是因为你为解开封印做的一个尝试?” “凡人以牲畜为祭,神魔以凡人为祭,又有何不可?”旱魃看上去对润玉的质问有些莫名其妙,见润玉气得目眦尽裂,浑身颤抖,又补充道:“就连你们仙神不也奉行,天生天杀,不是不杀,是不虐杀,我们妖魔行起事来,当然更无所顾忌了。” 旱魃说得那般理直气壮,那句天生天杀,不是不杀,恍若和叶天云稚嫩清脆的声音重合,撞得润玉胸口一窒,心中剧痛。无尽的愤怒褪去后,是无尽的寒凉与苦涩,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森森冷意。润玉嗫嚅着双唇,许久没有出声,饶是他再怎么能言善辩,此时也说出半句辩驳。 在绝大部分神仙妖魔眼中,凡人与天云杀了的那只叫小米团的兔子,没有任何区别。叶自歌昔日对天界不仁,冷酷无情的指责,倒是一点没说错,天界虽对人界有照拂守护之责,却从不会真的在意凡人生死,更遑论六界之中,凡人为鱼肉,妖魔为刀俎,天界定下凡人命格后,总会有失察疏漏之处,遇上妖魔杀人,为免担责,也多半会被管辖的神仙搪塞过去,在他们眼中,凡人生年不足百,转瞬即过,其中的苦痛挣扎,更是无须在意。 “先前叶自歌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那么在意人间三年大旱干什么?人界之事,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旱魃无法理解润玉的愤怒和悲凉,只觉得兀自站在原地红着眼眶,久不出声的润玉,让她看不透,而看不透就无法掌控,旱魃对自己招惹润玉的决定,生出了几分不安。 闻言润玉眨眼按下泪意,收敛心神,问道:“这底下封印的是何物?” “你再失常下去,我可能会后悔把你引来。”旱魃像是有些苦恼般地抓了抓披散的金发,绕着脚底下的封印走了一圈,反问道:“你没看出点什么吗?” 润玉站在原地,视线跟着旱魃的脚步移到了井底的封印之上,封印显现出的图案不是常见的八卦五行之类,也不是六界常见之物,反倒像是几个文字扭曲缠绕在一起,润玉也从来没有见过,只能摇了摇头。 “也难怪你没见过,上清天那些老不死的,早把相关的记载全部放到了琅环阁,你们天界之人,看得到才怪。”旱魃倒是不意外,又绕着封印走了一圈,如实道:“这下面封印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情六欲?” 闻言润玉睁大了眼睛,十分讶异,他只当是远古的妖魔作祟,没想到这下面封印的既不是妖也不是魔,更不是任何实物,然而这七情六欲,无形无质,却又如何会被封印在此处?封印的又是何人的七情六欲?闻弦听音,润玉皱了皱眉,心下一沉,只觉这背后恐怕是和上清界有关。 “很惊讶吗?不然你以为上清天那些号称太上忘情的老不死的,把他们的情绪和欲望,遗忘在了哪里?” “?!” 见润玉又是一愣,旱魃倒是一乐,笑出了声,“你这任天帝已经是算有脑子的一个了,没想到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天地因何而生,六界如何分化,你以为省经阁里记载的,口口相传下来的,就是事实吗?” 不等润玉开口,旱魃又道:“就说件与你休戚相关的事情,陨丹断情绝爱,你以为是如何做到的?” 旱魃的话一下子把润玉给砸懵了。 ☆、有所谋求尚需实力 阴阳交合,万物有名,三魂七魄聚合,而成神仙妖魔人,七情六欲生而有之。往来天元近三十万年岁,天道亘古常在,六界众生,自有其道,仙神寿数长久,也难逃天人五衰,而上清天乃是仙神参悟大道,突破轮回,飞升之归处。太上忘情,是因忘情方能至公,方能证得混元,内外明澈。如今听旱魃之言,这仙神皆向往的脱离轮回,得道飞升的归处, 分卷阅读3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却似另有隐情。 润玉沉思了许久,越想越觉心惊,只觉这旱魃欲行之事,或将覆灭天地,神色不由越发冷峻凝重,沉声问道:“这下面封印的既是上清界诸神的七情六欲,你一个魔头为何要解开?可是与你谋算天机命盘之事有关?” 旱魃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润玉的疑问,反而浮起身体飘到润玉耳畔,自顾自道:“应龙之身,天帝之尊,却还是逃不脱这一生被人鄙弃的命运。你就不恨吗?” 不等润玉说什么,旱魃望着因自己的话而蹙眉的润玉,又一口气接连道:“幼年自己剜鳞断角,生不如死,卑微地讨好娘亲,所求不过娘亲的怜惜一顾。而后寄人篱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最终这谨小慎微,隐忍退让换来的,是天帝和先天后越发肆无忌惮地抢夺与迫害。好不容易谋朝篡位,君临六界,换来的又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你这一生所求永不可得,所爱永无长久,孤寒畸零,未尝有一日真正欢愉。你算尽机关,苦求长久,耗尽半身精血寿命,如今落得个内丹半裂,灵力尽废的结局,你就不想问问这天道,何以薄你至此?常言天命反侧,何罚何佑,你就不想去上清天看看主掌这一切的天机命盘,是怎样定夺天机,怎样定下了你这万年孤苦的命格?” 这一席话,字字句句皆如利刃,扎在润玉心上,瞬间鲜血淋漓,剧痛难当。旱魃每吐出一句话,润玉目光就沉下一分,听到此处已是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目光森冷地注视着面带微笑吐出这些残忍词句的旱魃,润玉缓了几息,才压下心中涌上的暴虐与苦痛,不为所惑,冷声道:“休要激我!天机命盘关乎六界存亡,比起你说的这些,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而已,至于我的目的,我以为你早该猜到才是。”旱魃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啧声道:“当然是要解开这个封印,让上清天那些老不死的,从高高的九重天重新跌落下来,回到这万丈红尘之中,为七情六欲所困,然后再伺机去破开由他们守护的天机命盘对这六界众生的束缚啊。” 一个影人在旱魃的一个响指后出现在她的手中,旱魃拎起连接影人的线杆,让影人在空中朝润玉作了一揖,道:“你看,因为有天机命盘的存在,六界的每一个人,都像这皮影戏里的影人一般,不过是为天命操控的木偶,自己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若是不知道这事,浑浑噩噩了此一生也就罢了,偏生知道了,试问谁还能甘心任由这天命主宰自己的一切?我和叶自歌所求的,不过是我命自主罢了。” 命由自主,这四字吞吐只需一息,但细细品咂重逾千钧,润玉幽深的双眸像是浸透沉沉夜色,看向旱魃的目光越发晦暗,反问道:“我怎知你说的这些又是不是真的?你费尽心思引我来此,又跟我说了这些六界隐秘,怕不只是为了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吧。” “是不是真的,待你有朝一日去往琅环阁,自会知晓。”旱魃落到地上,绕着润玉踱了一圈,勾唇一笑道:“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说服你与我合作,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隐瞒和欺骗只会埋下隐患。我相信等你查明一切,自会与我一起去破开天机命盘,而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就算我信你所言,与你合作,但正如你所说,我现在灵力尽失,不过废人一个,又如何能帮得上忙?” “我记得你跟叶自歌说过,有所谋求,就要有相应的实力,不错,以你现在的实力,的确没有合作的价值,但是我愿意先给出诚意,告诉你修补内丹之法。” 润玉挑了挑眉,冷笑道:“这的确算是个有点诱惑力的筹码,不过你就不怕,等我恢复了实力,反过来杀了你吗?” “你不会。”旱魃看上去胸有成竹,笑道:“你习惯谋定后动,三思而行,除非一一查证过我先前所言,解了你心中的困惑和猜测,不然,你是不会贸然出手的,而我有自信,等你了解这一切真相之后,自会选择与我合作。” “呵,你倒是自信。” 诚如旱魃所言,润玉不是冲动妄为的性子,就算要诛杀眼前这个造成人间大旱三年,三十余万黎民丧生的罪魁祸首,润玉也得先搞清楚那三年天界在做什么,何以发生如此大事都没有察觉是旱魃作祟,而且润玉几乎可以肯定,天界定有旱魃的内应。更遑论旱魃所说的天机命盘和七情六欲的封印,若是不去一次上清天,前往琅环阁查阅相关古籍,润玉不会轻易相信旱魃的一面之词,也不会轻易作出决定。 忽略润玉语气中的嘲讽,旱魃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玩弄着手中的影人,刻意压低声线,用戏腔道:“那是因为,奴家比你爱的天后锦觅,更了解你啊。” 见润玉看过来的目光愈发不善,旱魃见好就收,将修补内丹之法如实以告,道:“修补内丹之法,需祖洲活死草三株,炎洲风生兽皮毛一块,流洲昆吾石一块,瀛洲玉醴泉泉水一盏,元洲五芝玄涧涧水一盏,凤麟洲凤喙麟角熬制的续弦胶一块,聚窟洲反魂树汁液煎煮的震灵丸三颗,再往沧海岛,取八石各二钱,混在一起用太上老君的三味真火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可得 分卷阅读3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济丹丸一颗,服之便能修补内丹裂隙。只是这三岛十洲素有仙家灵兽守护,要取齐这些材料,以你现在的体内微弱的灵力,绝非易事。”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润玉将配方记下,觑了旱魃一眼,转身就走。 “诶!我还有件事没说呢!”润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旱魃朝着润玉的背影笑得灿烂,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喊道:“自你醒过来之后,怕是还没有回过天界,我可听说,明年花朝节,天帝和天后,要在天界正式举行大婚了,你这个做哥哥,不去恭喜一下吗?” “……” 润玉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旱魃,直接运起灵力飞出大阔之井,原本坐在井沿边等他的叶自歌此时正用泊雪练着剑,见他出来后,收了招式,还剑入鞘,问道:“谈完了?那你现在是要跟我回去还是怎么样?” 回去,这个词让润玉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涩然道:“不回去了,你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是时候该走了。” 顿了顿,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润玉又补充道:“无论如何,这些日子,谢了。” 叶自歌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闻言不由一笑,看着润玉似要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好御剑立于泊雪之上,用江湖中人常用之礼,抱了一拳,辞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留天云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会是朋友。” 目送叶天歌御剑远去,润玉伫立于寒风之中,望着荒凉四野,久久没有动作。天地之广,六合八荒,却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此去天界,故人不堪见,故事不堪提,润玉顿生几分近乡情怯的怅然。 眼看金乌西斜,更有诸事待解,润玉从怀里倒出一颗天香凝露丸,终是按下踌躇,运起内丹,飞身前往天界。 拾阶走上熟悉的南天门,明明才过去十载,润玉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等他踏上最后一层,守门的天将就拔剑上前把他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这是张陌生的面孔,看上去还很年轻,轮廓刚硬,神情肃穆,一边板着脸查问,一边用眼神打量着润玉。一朝天子一朝臣,依旭凤的性子,自是不会再用破军之流,对此润玉倒不意外,整整了衣襟,润玉面色平静地炸下一道惊雷,“润玉。” 短短两个字让守在南天门的天兵和天将俱是一惊,瞬间把他围在了中间,拦着他的守将脸上也露出了惊惧的神情,当即派遣身边的小兵,吩咐道:“快去禀告陛下!” 润玉就这么负手而立,静静地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中等待天帝传召,小兵一路慌张地跑进去汇报情况,然后又跑出来引他前往九霄云殿。 不是朝会期间的九霄云殿分外冷清,旭凤并没有穿天帝正装,就一件金底红边的常服,站在殿内等着润玉,目视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润玉站到自己身前,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对上旭凤平静的双眸,润玉轻轻颔了颔首。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心存疑惑,不得不来。” 兄弟之间的交流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却也回不到最初的随意亲昵。平静地回视润玉,旭凤自然知晓润玉所指的疑惑是什么,当即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天魔大战那天发生的事情。原来在大战中润玉因吞噬穷奇惨遭反噬,变得癫狂嗜杀,天魔两军俱受重创,旭凤和锦觅不得不用赤霄剑同琉璃净火,将润玉和穷奇一同诛杀。而后锦觅为了还他半数天命仙寿,以命换命,让润玉活了下来,只是混乱之中昏迷的润玉落入凡间,不知所踪。 “那之后觅……天后如何了?” 旭凤所言皆在润玉意料之中,这也确实是锦觅会做的事情,早在旱魃提起之时,润玉就有此猜测,只是如今真的得到旭凤的确认之后,不知为何润玉只觉心中一空,似有寒风呼啸,把全身的温度都挟卷而去,冷得他遍体生寒,分外难过。 “当日水神向玄灵斗姆元君求得的一抹香灰,护住了锦觅的魂魄,随后我踏遍六界至冷至寒之地,苦寻七年找回她的真身,将她复活。”说到此处,旭凤看向润玉的目光中似含怜悯,只听他又道:“身死业消,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前尘往事,我都既往不咎,若你愿意,你仍可以做我天界的夜神。只是锦觅已经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和我在魔界也早已拜过堂,通过了验心石的考验,我也已经通知六界会在花朝节和锦觅正式举行婚礼。历经这么多的波折和磨难,我希望你能放下锦觅,不要一错再错。” 润玉怔怔地听着旭凤侃侃而言,只觉得有些可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没想到旭凤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高高在上,那般大方施舍,那般蠢钝地将所有的心思都围着锦觅转悠,可嘴角刚挑起一抹弧度,润玉就笑不出来了,只余下无尽的苦涩在肺腑间涌动,让他一呼一吸都带上了痛意,良久,润玉才压下不断涌上鼻腔的酸楚,涩然道:“还有吗?” “还有无论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都无意与你相争,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唯有锦觅,这天帝之位对我来说,从来都无足轻重。” 分卷阅读3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无足……轻重……”润玉叹息般的重复了这个词,只觉疲惫失望至极,深深地无力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不用再问,一心寻找锦觅真身的旭凤,定是根本不曾在意人间曾有三年大旱,更遑论去探查是否有魔物作祟。对上旭凤诚挚干净的双眸,润玉露出一个苦笑,轻声道:“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个实情,她那颗陨丹,是我修复的。” “你说什么?!”旭凤闻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润玉。 “当初你们在人间历劫的时候,她那颗陨丹裂了,她对你情根深种,要与我退婚,我……我为了把她留在身边,宁愿她再也不会爱。没想到我算来算去,于这情之一字,还是算错了,最终入了歧途,误了你们,只剩下这一片狼藉,荒诞可笑。” “原来如此!你!”旭凤恨恨地瞪了润玉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见润玉露出悲伤的神情,终是散了怒气,无奈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一个算字,便是情之大忌,并非是你算错,而是我从未算过罢了。” “你说得对。”阖目掩去眼中的悲凉,润玉自嘲一笑,时至今日,他仍就少不得算计,情之一字,于他而言,终是奢望。 作者有话要说:  香蜜的世界观设定感觉乱乱的,又是三岛十洲,又是佛祖莲瓣,又是孙悟空韦陀,又是上报三重恩,下济三途苦,想要统一设定太难了,所以这篇文会删改一些,有些原着里的设定会舍弃。 PS:好几年没用jj,那个营养液我不是很懂,去别人那看文看到感谢送营养液我才发现不知道哪位亲给我送过,滞后性表示感谢,QAQ我暂时还不知道在哪看谁送的,但是非常感谢,我会努力慢慢码的,上个月去前圈把坑填了,所以这篇更新少了点,果咩。 ☆、投以深情报以两清 “我想见她一面,可以吗?” 听出润玉语气中的苦涩,旭凤见润玉脸颊苍白瘦削,素白鲛绡下整个人形销骨立,神情凄楚疲倦,周身灵力全失,既不复夜神时的温润,也没有了天帝时的威仪,心中生出几分不忍,解释道:“锦觅去花界了,过几日才会回来,有些事情的确也该她来跟你说清楚。璇玑宫我一直给你留着,你要是愿意,可以继续住下去。” “嗯。” 润玉轻轻应了一声,兄弟二人一时无话,庄严巍峨的九霄云殿就这么陷入了沉默。相顾已是无话,咫尺却似天涯,如今旭凤天界在握,佳人在怀,意气风发,更衬得润玉殚精竭虑,费尽心机走来的坎坷一路,全是笑话。 从九霄云殿出来的时候,已是往常润玉上值的时辰,润玉朝璇玑宫缓步而行,路上遇见的守卫侍从,不是装作不曾看见他一般,便是低着头从他身边快步溜走,好像润玉是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润玉虽素来不在意他人目光,此时倒也生出了几分难堪,如今他身份尴尬,偌大个天界,倒真如他所料般,已然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十年对于天界而言不过转瞬,除了路旁幻化出来的假花悉数变成了真花,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一如往昔,只是对润玉来说,极目之处,物是人非。润玉信步而走,就这么走到天河边上,望着先前特意为锦觅架起,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彩虹桥还孤零零地矗立在原地,润玉悲从中来,只觉心如针扎,痛彻心扉。 贵为天后的锦觅出入都有侍女,早已不需要彩虹桥认路,而彩虹桥尽头的璇玑宫,也永远不会成为锦觅的家。润玉痴痴望着彩虹桥良久,露出了一个自嘲般,带着无尽痛楚的苦笑,强行运起筋脉中早已枯竭的灵力,将水雾散了去。 在彩虹桥消失的刹那,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润玉用手攥紧胸口前襟,关节用力到发白,痛到极处,就这么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自先前就沉郁在心的痛苦像是终于有了宣泄口,润玉隐忍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无声地滚落了下来,砸到血迹当中,血泪瞬间融为一体。 擦去嘴角的血迹,润玉从怀中掏出瓷瓶,又服了颗天香凝露丸,抚平身体上因灵力耗竭,强用法术而泛起的疼痛,才沿着天河一路向北,步履缓慢地走向了璇玑宫。 现在的璇玑宫比润玉夜神之时还要冷清,偌大的一座宫殿,莫说是侍从,便是花木也没有一株,只有无尽的空旷和孤寂,让人一走进就觉得从骨子里沁出孤寒。好在因着门庭冷落,无人来此,先前陈设布局得以一成不变,还是他习惯的模样。 先前用灵力维持盛放的昙花早已悉数枯萎,委顿在花盆中,没有了生机,润玉不顾体内灵力已用到极处,又强行将所有死去的昙花变回了最初锦觅给他的种子模样。闷咳了数声以缓解脏腑间再度泛起的痛疼,润玉痴痴凝视着手中的昙花种子,直到身体实在疲乏虚弱,几乎站立不住,才脚步虚浮地走到落星潭边,坐到了常坐的石头上。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没想到昔日故事一语成谶,昙花等了上千年没有等到上神转身,他等了这么久,付出一切,也再等不到锦觅回头。将昙花种子和有些褪色的红线、摩挲得光滑的葡萄藤簪子放到了一处,润玉只觉心里愈发难受,细细密密地疼痛撕扯起 分卷阅读4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过往的回忆,一一想来,倒全是他一厢情愿的爱慕,还兀自强求不肯罢休。 将东西收回心口,润玉右手撑额,变出尾巴泡到了潭水里。看着鳞片下那一身屈辱丑陋的伤疤,润玉不由苦涩一笑,和锦觅初见是那么美好,没想到却误了两人半生。无与伦比,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向善良的锦觅的安慰之词罢了,谁成想他却当了真,在这孤寂命格之下,他本就没有资格妄求幸福。 倚靠着石头,润玉挡不住身体的疲惫,枕着清冷夜色,阖宫寂静,还有无尽的孤独,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润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拱自己,睁开惺忪的睡眼,天已大亮,润玉低头一看,是魇兽在顶自己。 “魇兽!” 收了龙尾,润玉一把将魇兽抱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颈部柔软的毛发。他极少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但在失去一切,孤身一人之时,乍然见到这个陪伴他渡过无数个漫漫长夜,至今还愿意留他身边的小兽,润玉心中悲喜交加,五味杂陈,看向魇兽的目光中满是溢出来的温柔,浅笑道:“还好无论如何,总还有你陪在我身边。” 哑巴魇兽不会说话,但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润玉温柔的目光,洋溢出无尽的欢喜,乖巧地窝在润玉怀里,伸出舌头舔了润玉一脸口水,喉咙里发出哼唧声,好像在说它会陪在润玉身边,长长久久,永不离开。 “顽皮~” 语气中是能让人溺毙的宠溺,润玉曲起食指刮了刮魇兽的鼻子,一人一兽正玩闹着,润玉察觉到落星潭不远处拱桥上投来的目光,把魇兽放回到一旁的地上,让它自己去玩,抬头朝目光来处看去,是邝露。 见润玉看到了自己,邝露快步走过拱桥,待得走到润玉面前,眼中氤氲起了一层水雾,强忍住心中重逢的激动和翻涌的情愫,邝露习惯性地双手叠在胸前,露出谦卑的姿态,恭敬道:“陛下,您回来了。” “我早就不是天帝了。”润玉浅淡一笑,褪去了以往对待邝露的冷漠与高高在上,仔细打量着这个与他一样爱得卑微,等着他回头的女子。只见身着一身落霞锦的邝露,被红衣衬得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十年不见,倒是出落得越□□亮了,润玉神色温柔平和,对上邝露含羞带怯,水光潋滟的双眸,柔声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无位无职的散仙,你也不再是我的侍女,直接叫我润玉吧。” “好。”邝露轻轻应了一声,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双颊绯红地擦去脸上滚落下来的泪珠,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润……润玉……” “嗯。” 见润玉含笑应了,邝露心中越发欢喜,羞赧地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身上扎眼的红色,当即神情一滞,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急忙想要把衣服变成以前在润玉身边服侍时,常穿的粉蓝色侍女服,不想却被润玉打断了。 “你穿红色很好看,这一身落霞锦很配你,你不必为了迁就我,特意换下。” 闻言邝露抬头对上润玉温柔但清冷的目光,心下不由一沉,当即敛了喜色,忐忑道:“润……仙上?” “我说了,你不必再叫我敬称。”润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劝解道:“你本是太巳真人的掌珠,那些日子留在我身边做个侍女,是我委屈你了。你是个聪明人,何苦把自己放得那么低,我想我不必把话说得太过明白。” 先前因为羞涩而升起飞霞的双颊瞬间褪尽血色,邝露双手绞握在一起,心中难受得厉害,强忍着眼中再度盈满的泪水,邝露第一次鼓起勇气,目光灼灼地直视润玉,大胆道:“可……可是天后马上就要和天帝正式举行大婚了,您既然还没有成婚,那么我就还有机会,我知道您还爱着天后,但我可以等。” 注视着眼前强忍泪水,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有颤意的女子,润玉轻叹了一口气,怅然道:“不要再等我了,我等了这么久,不也没等到她回头。她和旭凤要正式成婚了,我该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傻姑娘,我爱得太苦太累,这情爱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爱了,可你不同,会有比我更好的,爱你的人值得你去珍惜。” 这一席话,一声傻姑娘当即让邝露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溃不成军,邝露直接坐到地上,抱膝痛哭出声。润玉就这么陪在邝露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放声悲哭,泪水簌簌而下,没有半声安慰,也没有移动分毫,直到邝露哭够了,开始打泪嗝,才变出一块巾帕递了过去,不料却被邝露拒绝了。 邝露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哭得红肿的双眼,从地上爬起来,变出一个匣子交到了润玉手里,哽咽道:“天帝几乎把朝臣都换了一遍,但没有革我的夜神之职,仍就让我布星挂夜。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这是我这些年搜集的一些消息,我想您会需要的。” 接过沉甸甸地匣子,润玉并没有急着打开,邝露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周到,体贴默契,这的确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情报,看着眼前低着头哭花了脸的邝露,润玉由衷道:“谢谢。” “我要的从来不是……”说到一半,邝露就说不下去了,态度一转,变得有些生硬道:“仙上不必客气。” 分卷阅读4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说罢邝露转身就走,离去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急促和狼狈。润玉长叹了一口气,把匣子放到石头上打开查看,里面放的是天界新上任各职位神仙的资料,卷起展开的竹简,重新放到匣内,润玉怔怔地有些出神。他被囚禁在这万年孤寂的命格之下,不得解脱,又何苦再去给他人无果的期望。 接下来的几天,润玉安静地呆在璇玑宫看着邝露给的资料,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分析着当前天界的朝局,推测着哪几个可能是旱魃的内应,一边等待着锦觅从花界回来,等待着定在花朝节的六界盛事,天帝天后大婚。 “润玉……” 多少年魂牵梦萦的声音让润玉浑身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竹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涌动的万千思绪,润玉缓缓起身,缓缓转身。眼前的锦觅,还是如初见般花容月貌,风华绝代,淡紫色的薄纱长裙,更衬得肤白貌美,眉目间有着幸福中才有的滋润,与他当天帝之时的憔悴颓靡,完全不同。 只是此刻的锦觅看上去有些局促,躲闪着视线不肯落到润玉身上,好半天才道:“我……我和凤凰要成婚了。” “我知道,旭……陛下都跟我说了。”润玉习惯性的勾起浅淡的笑意,落在锦觅身上的目光也是透着无尽的温柔。 “润玉……”锦觅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严肃地对上润玉的视线,歉疚道:“对不起,你给我的情,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补偿你了,但是你给我的恩,你给我的半条命,我已经全部还给你了,我们两清了。”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润玉眨了眨眼睛压下涌上来的泪意,只觉胸口痛得呼吸为之一窒。润玉早已做好了准备来迎接锦觅的了断,但是真当锦觅站在自己面前,语带歉意却目光坚定地告诉他两清的时候,润玉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释怀与坚强。 心如刀绞,痛得润玉脸色煞白,嗫嚅着双唇吐不出一句话来。千万年来,他第一次捧出一颗真心,却被人弃若敝履,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地上。他这一生着实可笑,无论亲情还是爱情,留给他的都只有背弃,任他在无尽的孤寒中痛苦挣扎,吝啬于他,半分温暖。 “我希望,你可以变回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小鱼仙倌,放下心中的仇恨。” 锦觅的劝慰让润玉心里更加难受,其实旱魃说得一点没错,锦觅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在她面前拼命地掩藏着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伪装出温润和善的模样,所以锦觅不知道,润玉也好,小鱼仙倌也好,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锦觅一人而已。 静默良久,眼尾通红的润玉才叹息出声,呢喃道:“回不去了。” “是啊。” 锦觅应了一声,垂下眼睑,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润玉从怀中将锦觅曾经送给他的三样东西掏出,递到锦觅面前,强忍住心中的不舍,轻声道:“这些都是你送我的,既然两清了,你收回去吧。” 见锦觅有些迟疑,不肯接过去,润玉苦笑道:“再放在我这,不合适了。” “对不起。” 锦觅接过昙花种子、红线和葡萄藤簪子,不敢再去看润玉,润玉眼中的苦痛悲凉,让她心里越发愧疚,哪怕告诉自己再多遍他们之间两清了,锦觅仍就无法心安理得地面对润玉,终究是她负了他。 望着锦觅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润玉跌坐到石凳上,一时有些神情恍惚,他这一生,看的最多的,好似就是这离他而去的背影。命格天定,天命难违,这红尘紫陌,终是只余下无尽寂寥孤寒,与他长久为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9208439的三颗地雷 谢谢雾里看刀的营养液 谢谢蟹黄包的营养液 Thanks?(?ω?)?这样的感谢格式是不是对了,终于找到了在哪看,先前几个灌溉的亲是长熙、心情、滋磁丝?(^?^*)再次感谢 ☆、应了劫数却未得渡 火焰从用飞白体写成的锦觅二字开始吞噬,不消片刻婚书就在香炉中化成了灰烬,立下上神之誓,定下婚约的两位上神都已身归混沌,而这婚书从头到尾束缚的,恐怕也只有润玉一人而已。若锦觅并非水神长女,或许润玉在旭凤有意相争之时,就会习惯性地自保退让,若非天后苦苦相逼,或许润玉就会留在云梦泽,承欢母亲膝下,做个微不足道,却逍遥快活的散仙。 可惜,命数天定不可违逆,行到如今只剩下满地狼藉,无可奈何。世事如棋,一字落错便满盘落索,锦觅是他的劫数,他应了劫数却未得渡,如今爱恨都远去,润玉倒也被旱魃勾起了几分不甘,想要去上清天一探这天命究竟,问问这天道,何以薄他至此。 旱魃所说的济丹丸配方,润玉不敢全信,整理完邝露所给的资料后,就整日在省经阁内查找古籍,以期能找到些许相关的信息。时光就在润玉翻阅典籍中消磨了过去,人间杏花吹满游人鬓头的时节,天界终于迎来了数万年以来最大的喜事,连一向避润玉如蛇蝎的守卫、侍女,此刻脸上洋溢地也尽是 分卷阅读4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喜色。 润玉安坐在省经阁内看着三岛十洲的相关记载,却不知自己的存在让负责婚事一应安排的仙官犯了难。润玉身为天帝长兄,按理应安排在陛上高座,然而偏生润玉还是前朝废帝,监守自盗,暗修禁术,挑起战端,涂炭生灵,罪行累累,虽然天帝仁德宽宥不予降罪,但也没有前嫌尽弃重修旧好,恢复其神位。仙官纠结了数日,眼看婚礼将近,和司礼仙官一合计后,才把润玉添在了末座。 画栋飞甍,瑶台琼室,玉砌雕栏的九霄云殿内仙气缭绕,仙声鼎沸,殿外祥云万里,瑞气千条,百鸟来朝,润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最末的角落里,无一人上前搭讪,这满殿仙神仿佛都不曾看见他一般。 站在陛上的月下仙人倒是投来了目光,只是那目光中警惕多于和善,润玉苦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香醇的桂花酿入口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甘甜,只有无尽的苦涩随着酒水入腹,一直延伸到肺腑。 这六界共享的盛事,这满眼的喧哗热闹,到底还是与润玉无关,幸而他觍颜来参加这婚礼,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看看旭凤朝堂的朝臣,都是何等模样。月下仙人这个唯一的长辈坐在陛上左侧,阶下左右两列,右侧太上老君居于首位,其下二人身披坚甲,将士打扮,应该就是各自掌管着三方天将的七杀星君和贪狼星君,二人之下的三位上神观周身仙气和打扮,应是新任的水神青浦、风神冯虚以及火神祝炽,再下是邝露、太巳真人、雷公电母并一众星君。 左侧一列倒大多都是熟人,最前的一个座位上是花界的长芳主牡丹,接着是天界各族族长,余下十一位芳主再按次落座,再后是老胡、连翘、彦佑和其余仙君。 在润玉观察着殿上诸神,将他们一一和邝露给的资料相对应的时候,殿外百鸟齐鸣,鼓乐震天,旭凤握着锦觅的手缓步从九千云阶上一步一阶走进殿来。不同于润玉大婚的莹洁素白,旭凤和锦觅的婚服用金丝勾线,尾羽点缀,彩霞着锦,华裾鹤氅端得雍容华贵,绮罗无双,更衬得两人朱唇粉面,玉貌花容。 两人并肩而立,上拜苍穹,下拜大地,任谁看了都不免感慨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更遑论两人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幸福笑意,彼此相望的眼神中脉脉含情,其中缱绻深情,不言自明。润玉默默注视着两人在月下仙人的主持下,行礼过后,执手走上台阶,并肩而立,接受万仙朝拜。 “臣等敬祝天帝陛下与天后娘娘新婚大喜!” 众口一词的祝语响彻云霄,满殿仙神起身而拜,唯独润玉安坐在座位上,等他们行礼完毕落座之后,也不在乎旭凤和锦觅是否能看到,方举起酒盏遥遥祝了一杯,聊表心意。好在除了依旧要站岗警戒的天兵,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也没有人觉得他来参加婚礼,是真心实意地祝福新人,他不出来扰乱婚礼成功进行,便是万幸了。 丝竹起,天舞动,婚宴正式开始,先前安排好的节目也依次到殿中表演,席间众神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不喜庆,好不热闹。润玉放下酒盏,遥望着不知道听见旭凤说了什么而满脸飞霞,作势要打旭凤的锦觅,露出了一个释然的浅笑,到了今时今日,他终于彻底放下了。 润玉悄然起身向九霄云殿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分外郑重和平稳,因为他这次转身离去,是彻底走出锦觅的余生。 天界其他地方是前所未有的冷清,只有值班的天兵在向同伴低声抱怨着自己的运气,润玉一边回忆着刚才殿中曾与他有过目光对视的七杀星君和火神祝炽,哪个更像旱魃同谋,一边向南天门走去,路上偶遇一个花界精灵,被拦了下来。 “润玉大仙!”精灵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地惊喜。 润玉抬眼一看,叫住他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着桃花色锦衣,正端着酒盘对自己笑得灿烂,润玉定了定神,待认清来人后,不由一笑,道:“看你周身灵力大涨,看来修为精进了不少。” “嘿嘿,这还得多谢润玉大仙给我指了个好去处。”这少年正是得润玉精血化形,在安隅村为怨灵所控制,被润玉点醒后又被润玉指引前往花界的昔日桃妖,今日桃树精灵灼华。 “花界的芳主们为人温柔友善,待我极好,那天我照你说的前往花界后,桃花芳主就把我收到了门下,倾囊相授,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我也觉得我的灵力增长了不少。”听到润玉对自己修炼的肯定,灼华更是高兴,见润玉独自一人,不由好奇地问道:“大仙怎么自己一个人走出来了,宴席应该还没结束吧?我正要送酒到殿上呢。” “我有点要事所以先行离开,今日的喜事万年难逢,你既然要去送酒,赶快过去吧,殿上鸟族正在给天帝献舞百鸟朝凤,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哇,那我先过去了。”灼华闻听有鸟族表演盛名已久的舞蹈,当即快步走向九霄云殿,走了几步后灼华还不忘转头朝润玉喊道:“大仙若是得空,一定要来花界找我,我做的桃花酥,酿的桃花酒长芳主都赞不绝口呢,我平时来不了天界,但大仙一定要来尝尝哦。” “好。”润玉浅浅颔首应 分卷阅读4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下,望着灼华充满活力的背影,又是无奈一笑。花界人事简单,政通人和,长芳主恩威并重,余下十一芳主虽脾气各异但都温和良善,一众精灵也是天真烂漫,果然很适合灼华修炼,只盼灼华将来飞升仙神之后,还能保留这份天然活波的性子。 等回过神,润玉已经走到了南天门,守卫在门口的天兵天将见是他,只当做没看见,又放下刚拿起的刀枪,聚到角落里喝酒吃菜去了。 守军如此松懈,看得润玉皱起了眉,正要发作才想起来此时的天界早轮不到他指手画脚。润玉心下长叹,只能感慨幸好现在是鎏英掌管着魔界,和天界相安无事,不然以此时的天界的防御,若魔族有意趁虚而入,怕是能一路打到九霄云殿去。 眼不见方为净,润玉出了南天门后运起这段时间修炼出来的少许灵力,飞身前往南海炎洲。旱魃所给的济丹丸配方中,有几处有仙家守护,有几处是只有灵兽,润玉打算先从灵力较低,又有记载弱点的风生兽开始。 炎洲去南海岸九万里,地方二千里,洲上风生兽除幼兽离不开母亲之外,皆是独居,各有领地,不容侵犯。风生兽似豹如狸,毛青体壮,以刀剑砍之即死,但只要张嘴向风,又须臾复活,只有用石上菖蒲塞入它的鼻子中,才会彻底死去。 看过古籍中的记载,润玉落地后,便不急着找风生兽,而开始寻石头上生长的菖蒲。炎洲遍地红岩红土,地势起伏,山丘连绵,绿植并不茂密。润玉连翻了两座山丘,在阳光直射之下,找得眼睛都有些花朦也没发现菖蒲,正要走到溪旁小憩片刻,不料刚鞠了一捧水,还未入口,身后就传来了野兽的怒吼。 润玉起身回头,只见一只风生兽抖擞着毛发,正朝润玉呲牙咧嘴,身体做出了前倾扑咬的姿势,润玉当即运起灵力跳到了溪水对面,不出所料,在润玉离地的刹那风生兽就扑咬了过来,兽类的领地意识远比人类强烈,显然润玉被当成了入侵者。 菖蒲喜水,润玉一面躲避风生兽的攻击,一面沿溪流而行,努力寻找着菖蒲,并不与风生兽正面缠斗。以润玉现在的身体情况,经不起迎风重生的风生兽无休止的消耗,故而风生兽虽极易扑杀,润玉却也只在将要受伤之际才取出冰魄剑暂取风生兽性命,以得到片刻喘息。 好在菖蒲并不难找,炎洲又地温极高,在这早春二月时节也是草木青翠,常年不凋,润玉躲了不过数十里,就在溪水边的岩石上看见了菖蒲。脚尖轻点,润玉闪身避过风生兽挥过来的利爪,凌空翻腾,轻点水面借力,跃到三步外的一块红石上,俯身再次闪过风生兽的扑咬,快速抓了一把石头上的菖蒲,随意的团搓在一起后,在风生兽再次扑过来之际,躲过利爪,将菖蒲塞进了风生兽的鼻子里。 原本还张牙舞爪,双目圆瞪的风生兽瞬间被夺去了生机,重重地从空中摔倒了岩石上,溅出一滩血迹,没入了岩石的缝隙中,润玉快速地割下风生兽的皮毛后,将剩下的风生兽尸身埋到了不远处的一棵红杉树下。 等润玉在溪水中清洗完毕,将风生兽皮毛收到乾坤袋里,已然天色向晚,润玉就近爬到了一棵三人怀抱粗的柏树上,躺了下来。这片领地的主人刚死,不会有其他风生兽踏足,是润玉过夜休整最好的地方。 晚风在炎洲特殊的地貌下带着暖意,润玉望着西边的半壁天空,绚烂的晚霞勾勒出的凤凰戏花的祥瑞,一时有些睡不着,莫名的回想起了自己那个混乱纷杂的大婚夜晚,他因为继位的相关事宜一直忙碌到了半夜,才得空回到璇玑宫,给因为吐出陨丹而昏迷的锦觅渡去不少灵力后,握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夜。 能陪在锦觅身边,对当时的润玉而言,已经是一个很美好的大婚之夜了,他一直来苦求不得的,不过就是留在他身边,给他长久的陪伴而已。后来他想要再补给锦觅一个盛大的婚礼,也不过是为了向六界昭告所有权罢了,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如今想来倒真是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 在和风生兽的追逃中到底费了不少体力,身体早已今时不同往日的润玉闭眼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润玉以为自己会魂梦颠倒,浅眠不安,没想到这旭凤和锦觅的大婚之夜,他在这静谧荒凉的炎洲,倒睡得分外安稳,一夜无梦。 许久不曾睡到自然苏醒,醒来后身体□□硬的树干硌得有些僵硬酸痛,心里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润玉一个人坐在树上兀自出神好一会,才下树到溪边洗漱,起身飞往西海。 流洲、凤麟洲、聚窟洲都在西海,流洲地方三千里,去东岸十九万里,洲上既无仙神亦无仙兽,多山川积石,这积石中便有润玉所需的昆吾石,昆吾石除了炼药之用,亦是铸剑的上好矿料,只是昆吾长埋于山川石土之内,取之不易。 润玉飞到流洲之时,流洲恰逢小雨,乌云蔽日,没有日光相照,要寻找这光明照如水晶状的昆吾石,着实又添了几分难度。润玉在空中勘察了许久,才落到一座岩石裸露的山顶,凝出冰魄剑,注入灵力,向其中一块被雨水冲刷的光滑的岩石劈去。 剑气触之岩石即崩,润玉这一 分卷阅读4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剑劈了足有七丈深,只是劈开的岩石剖面是和外在一样的石灰色,并不见昆吾。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润玉恰巧落到了昆吾不曾沉积的地方,润玉就这样又连劈了十数剑,还是一无所获。筋脉中的灵力眼看要消耗殆尽,润玉也劈岩石劈出了少许烦闷,拿出瓷瓶又吞了一颗天香凝露丸后,凌空而起,在半空中运起所有剩余的灵力,注入冰魄剑,直接一剑把眼前的小山劈成两半,形成了一个峭壁光滑平整的山谷。润玉这一剑下去,整个洲都为之一震,埋在山体深处的昆吾也彻底暴露在面前。 只是润玉这一剑劈得倒是痛快,灵力用尽后,面对着眼前尽在咫尺的昆吾,润玉却发现自己没有多余的灵力把坚硬到割玉如割泥的昆吾石从山壁上挖下来。坐在震落到谷底的碎石上,润玉苦笑着望着崖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认命地将剑插到碎石之中,席地盘膝调息。先前在凡间还未有如此深的体会,回到天界才发现,失去了灵力是何等的寸步难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长熙的火箭炮和60瓶营养液 谢谢【并没有显示名字】的营养液 谢谢曳尾于江的地雷手榴弹火箭炮【→_→你怎么不全套来一份呢,【开玩笑的你别砸了,好好开个新坑给我吃才是正经。 不好意思,临近年关事情比较多,然后去参加了前CP的24h活动所以这次又拖了点日子啦。 看到不少亲都担忧我坑,大家放心啦,这篇文我大纲都打完了,结局最后一段已经提前写了。而且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为了一吐心中愤懑,这口气我一直憋着,连润玉人物感想都不敢写,就怕写了就没码字动力了。另外我坑品还算不错,前前后后爬了不少冷圈,除了年纪小的时候的hp坑了一篇和被官方后续更新搞不爽的仙六坑了,其他所有圈的坑全部都是完结哒,我会努力加油码的。 ☆、以直报怨以义解仇 雨水淋湿了鲛绡,黏在身上透出肉色,润玉用落下的碎石,靠着崖壁搭了个石洞,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流洲气候寒冷,到了夜晚空中又下起了雨夹雪,寒凉的夜风吹到身上冰冷刺骨,润玉没有灵力护身,被冻得直哆嗦,四指僵硬冰冷,根本无法安心入定,随碎石一同落下的树枝和枯叶也都被雨水打湿,生不起火来。 润玉靠着峭壁抱膝而坐,把自己缩成一团,搓搓手抖抖脚,冻得异常狼狈,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又是一个阴天,好在雨雪终于停了,风也小了不少。身上的衣物湿冷难耐,润玉不得不将好不容易吸纳的灵力用来蒸干衣物和枝叶,先升起一堆火烤着暖暖身子。 在流洲停留了三天,润玉才从峭壁上挖下一块四四方方的昆吾石,把昆吾石收好,灭了火堆后润玉突然想起萧玄,又转身多取了一块昆吾石下来,才赶往下一处凤麟洲。 凤麟洲位于西海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弱水环绕,羽降毛沉,凤麟数万为一群,较之独居的风生兽,捕杀要难上数百倍。润玉也不敢贸然出手,凤麟喙尖角利,成群结队攻击过来,若在他灵力鼎盛时期,自是不惧,然而现在莫说是数万凤麟,几十只凤麟同时扑向他就够呛了。 不过凤麟也不是全无弱点,幼年的凤麟身上的绒羽无法飞翔,一直到成年后,绒羽蜕变为成羽,凤麟才会离开在临近弱水的四面峭壁悬崖上筑建的巢穴。润玉想要获得凤喙麟角,最便捷省力的方式就是隐匿身形,飞身前往峭壁上,寻一处凤麟巢穴,去捉一只未曾褪下绒羽,还不能飞翔的幼年凤麟。 只是润玉不耻如此行径,望着飞翔在空中的凤麟,润玉终究还是取出冰魄剑,正面而上。然而润玉低估了凤麟的团结,不过刚近身一只凤麟,还未来得及挥出剑气,旁边的数十只凤麟就一同朝他攻击过来。 凤麟身长近三尺,赤红羽扇裹挟着炎炎火系灵力,润玉左挡右闪,奈何凤麟在空中身姿分外灵活,速度又快,所属火系灵力又与他相克,角锐爪锋,剑气还没近凤麟之身,扇腾过来的火灵就到了眼前,更遑论凤麟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你退我上,攻击连贯,不留破绽,润玉左支右绌,不一会身上就添了不少伤口。 眼看凤麟越聚越多,体内灵力调动越发滞涩,润玉不敢妄动内丹,只得抽身而退。歇息了片刻后,润玉草草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再次等候凤麟落单,伺机而上。然而一连三次,异常警觉地凤麟都躲开了润玉的突袭,周围的凤麟也反应迅疾地飞过来,及时的把润玉围住攻击,凤麟羽毛没砍下一根,润玉倒被成群结队的凤麟伤得不轻。 好在凤麟洲内陆草药丰盛,润玉寻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药,找了一处溪流,褪下了早被鲜血染红的素白鲛绡,清洗了前胸后背或被利爪抓伤,或被火灵灼伤的伤口,把草药嚼烂后敷了上去。 身上的伤口大多不深,但禁不住数量不少,拔除伤口上残留的火系灵力又费了润玉不少灵力,时间过去不过半日,润玉却没了继续的气力。天香凝露丸还剩六颗,润玉不敢多用,只能服了些疏络丹和益血散应急,就开始寻找可供栖身的地方。 好在此地人烟罕至,风急雨骤,有不少天然岩洞 分卷阅读4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因失血而身体有些虚弱乏力的润玉找了一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岩洞后,就生了堆火,盘腿坐下,开始调息。身上的伤口细细密密地泛起疼痛,扰得人心烦气躁,好在伤口得到及时处理没有红肿流脓,润玉坐在火堆边上,心中满是力不能逮的苦闷。 阖目自视内丹,上面裂了小半的口子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润玉对是否要去捕杀幼年凤麟犹豫不决,只得与自己暗中妥协,若等休整之后仍就无法成功捕杀成年凤麟,再行下策。 应龙自愈能力极强,没过几日润玉身上的伤口就结了痂,这次行动润玉比之先前更加谨慎,隐匿在暗处等待凤麟落单,一直蹲到手脚都快发麻,润玉才找到合适地出手时机。冰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一只单独飞行,嘴里叼着鲜鱼,看上去像是要飞往巢穴喂食幼鸟的凤麟,被刺伤的凤麟顿时发出一声哀鸣,润玉也不贪进,见一击得手,在愤怒的其余凤麟困住自己之前,逃遁而去。 润玉隐了身形,循着受伤的凤麟留下的血迹,很快就找到了那只凤麟的巢穴,只是等到了巢穴之中,润玉却发现自己下不去手。受了伤的凤麟躲在一旁颤抖着梳理被血水凝结的羽毛,不同于父母成羽的赤红,有着柔软的莲灰色绒羽的两只幼鸟完全没有察觉到父亲的伤势,正欢快地啄食着父亲带回来的鲜鱼。 望着两只绒羽未褪,嗷嗷待哺的雏鸟,润玉心生不忍,他自诩并非心慈良善之人,却最见不得幼儿痛失牯恃。若非能力有限,润玉恨不能天下所有人都不再经受他幼年去母失父,寄人篱下的苦楚。 若润玉此刻下手取了这只雄性凤麟的性命,不负责幼鸟哺育的雌性凤麟不一定会察觉到此处发生了意外,那两只幼年凤麟,怕是再也没有振翅高飞的一天。 几乎没有纠结,润玉就放弃了杀它的打算,把受伤的凤麟定住后,显出身形,在它惊惧的目光中强行掐住它的脖颈,给它喂了一颗天香凝露丸,又渡了不少灵力助它恢复伤口,然后温柔地拨开脚边自发现他之后就放下嘴边鱼肉,摇摇晃晃得扑腾过来,开始死命啄他的幼鸟,飞身离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之后润玉徘徊在凤麟洲多日,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凤麟和合适的时机再次下手,眼看就要陷入僵局,润玉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一呼一吸间似乎都透着难以言状的苦闷。 就在润玉压抑着挫败的无力感,再次到弱水边上查看的时候,那只被润玉砍伤的地方还没有长出新羽,但已然伤愈的凤麟叼了一只已经死去的凤麟落到润玉身边,乌黑的双眼和润玉对视一眼后,展翅而去。 润玉素知凤麟聪慧机敏,但此举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抬头望向凤麟远去的背影,润玉突然难以自控自己的情绪,瞬间泪盈于睫,怔怔地独立于弱水之畔,峭壁之下,任海风吹动衣袂,猎猎作响。许久才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意,利落地取下死去凤麟的喙和角后,背起凤麟巨大的身躯,腾身到空中,抛入弱水之中。 天生天葬,弱水之下,是所有凤麟最终的归处,润玉不知被他伤了又救了的凤麟是从何处寻到这具死前没有飞落弱水的凤麟尸体,也不愿计较那凤麟是否存了防止他再杀无辜的心思。只说此事,于那凤麟而言分明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伤它的是润玉,救它也不过是出于良心的补偿罢了,而凤麟此举,以直报怨,以义解仇,却是真的仁善磊落,让润玉都不由心生汗颜。 润玉并非自怜自艾之人,此时却被那只凤麟的举措激起了几分神伤,想他一路走来,并非未曾施恩于人,虽然他从来不求回报,但每每所做的一切都被受恩者视作理所当然,还要反过来指责他不择手段,心中难免会生出几分委屈。如今反观这被他无辜打伤的凤麟,不计仇怨,还主动相助,解了他的困境,一时对比之下,润玉只觉故人薄凉,还不如这山野仙兽,也衬得他先前的所有付出计算,都那么的自作多情,可悲可笑。 凤喙麟角在煎煮中凝成了能续弓弩已断之弦,刀剑折断之金的续弦胶,润玉收好之后见天色已晚,又在凤麟洲休息了一晚上,才在第二天熹微晨光中飞往位于西海申未之地的聚窟洲。 聚窟洲北接昆仑二十六万里,去西海东岸二十四万里,气候较之流洲更为严寒,除反魂树所生之地,因形似人鸟之像而得名的神鸟山,常年郁郁葱葱之外,其余各地经年皆有霜雪覆盖,入眼即是白皑皑一片皎洁。 较之先前润玉去过的三洲,聚窟洲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聚窟洲乃仙家封地,洲上有仙神居住,建有仙灵洞府,并非是润玉能擅闯之地,而反魂树也有仙家照看,若润玉不告自取,则有偷盗之嫌。 根据润玉所查资料,聚窟洲被太微封赏给了数万年前曾助他打败魔界的长昭、芙芷以及临疎三位上神。是以润玉飞往聚窟洲后,落到建有仙灵府邸的神鸟山下,敛襟振袖,不用灵力,一步步踏阶登山以示尊重和诚意。 长昭、芙芷、临疎常年不登九霄云殿,隐居聚窟洲不问世事,故而润玉一时也摸不准三位上神是何性情。好在山下石阶直通三位上神隐匿在山林之中的府邸,润玉一路拾阶而上,爬到山腰便看见 分卷阅读4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一座规模不大,但仙气缭绕的府邸,门口还一左一右矗立着凿齿天鹿两个仙兽雕像。 润玉上前叩了叩铺首,门前小童应声开门,见有仙客登山拜访,问了润玉名号后让润玉在门外稍后,去后面向上神禀告。润玉安静地在门前等候,然而出乎润玉意料的是,开门的小童进去之后就没了音讯,留润玉一个人兀自站在门前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更深露重,也不见闭合的两扇铜门再度开启。 聚窟洲整座洲上都覆有法阵,按理在润玉飞入聚窟洲境内,三位上神就已经察觉,此时拜访而不应,想来是不愿见他。润玉心中升起疑惑,但毕竟有求于人,只当上神性情古怪,有意刁难,只好咬牙驻足在原地,继续等候,挺直了脊背不敢懈怠片刻。 失了灵力支撑的身体并不比凡人强上几分,又哪禁得住无休无止的长立,等到第二日黎明时分,润玉就站立不住,一个趔趄只能扶住门前的天鹿铜雕缓歇片刻,让冰冷僵硬的双腿重新恢复知觉,待缓过麻木,才又重新规规矩矩地站好。 第二日一整天,整座府邸都不闻声响传出,门口也不见人来,润玉忍不住上前再次叩门,也不见丝毫回应。又等了一天,润玉双腿已站得僵劲不能弯曲,刺痛难耐,犹如针扎,眼看夕阳西落,夜露弥漫,润玉轻叹了一口气,终忍不住跌坐在原地,开始揉捏自己的双腿,打算待稍微恢复后,先寻个去处暂歇,明日再来拜访。 不料恰在润玉顾不得形象休息之际,一直紧闭着的铜门开启了,一位白发披肩,长身玉立,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细嫩,看上去不足弱冠年岁,周身却仙气四溢,一眼看不出灵力深浅的仙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两位小童,一位正是昨天的那个门童。 想来来人定是三位上神之一,润玉当即强撑着重新站起来,顾不上周身不适,恭敬地作了一揖,诚恳道:“小仙表字润玉,此次冒昧前来叨扰上神清修,是为了求取三颗震灵丸。” “哦。”来人应了一声,态度倨傲,斜眼蔑了润玉一眼,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那就先跟我进来吧,想要震灵丸,可没那么容易。你既然想要三颗,正好我们三人有事缺个跑腿,不妨你先替我们去办事情,若办好了,我们就给你三颗震灵丸,你看如何?” 来人一不亮明身份,二不解释让他久立门口原由,态度傲慢无礼,言辞更是轻视怠慢,润玉脚步踉跄地跟在来人身后,袖中双手紧握,只能咬牙忍下,维持着语气中的恭敬,应道:“但凭上神吩咐。” “好。”绕过照壁和前厅,走到后院,来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似随意地吩咐道:“现在我困了,师兄和师姐怕也歇下了,要不你就先帮着把后面那个院子洒扫干净,住上一晚,我们明日再细谈。” “……好。” 长昭,芙芷和临疎同出昆仑,师从一门,能称呼另外两人为师兄师姐的,想必就是三师弟临疎。润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升腾的怒意,垂眼应了下来,等临疎转身离去后,跟着童子绕过一处水榭,到了最后面看上去落尘已久,无人居住,满院枯草落叶的院子。 那童子也不客气,借着望月清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拿了一把笤帚塞到润玉手里,语气不耐地嘱托道:“喏,就这个院子,你扫干净后就可以到里面那个客房里去休息,我也困了,就先去睡了。” 小小仙童也敢如此失礼,润玉紧握住手中笤帚,手背上青筋暴起,漆黑如墨的双瞳中一片幽深。这是刻意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刁难,润玉回想前尘并未与这三人有过交集,更谈不上交恶,如此行径,若非对他心有不满,便是秉性如此。 可观史书资料,对这三人无一不是赞誉有加,说是超然物外,清风霁月。润玉一时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史书记载有误,因为有功绩而刻意美化,还是这三人独独对他如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他们。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和愤懑,润玉无奈地开始洒扫院落,好在以前在璇玑宫,左右并无仙侍服侍,他在邝露来之前,所有事情一向亲力亲为,如今洒扫起来,除了因为久站气血不畅的双腿有些酸痛,并没有什么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数字军团的地雷 圣诞快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冷月孤风无言,寂寂寒夜中扫帚扫过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润玉疲乏困倦,打了个哈欠,将院落中尘埃落叶扫于一处后,正要到一旁的客房里休息,不料突来一阵妖风,好不容易扫拢到一处的尘埃落叶又被吹得满院都是,一片狼藉。 “咳咳。”润玉被尘土扑了满身灰尘,呛得咳嗽不已,待尘土重新落定,润玉不由皱眉拂去衣上尘灰,咽下怒火,细细打量起了这座院落。 院落四面高墙,山风微拂,按理绝不会突然出现这样一阵妖风,定是这院子里有什么阵法在作怪。只是此地灵力强盛,洲上又布有不少法阵,以润玉现下修为,一时还真勘不破这刻意戏耍他的法门在何处。 一动不如一静,润玉绕了一圈看不出名堂后,索性打开房门,只 分卷阅读4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见客房内整洁如新,纤尘不染,和门外格格不入,更是直白表明那满院的积尘是对他的刻意刁难。润玉搬了把椅子坐到院落里,手撑着扶手闭目养神,静待这妖风再起,不出润玉所料,就在他意识趋于迷糊之时,周身一凉,又是一阵风起。 抬头遥望星辰望月,润玉一算时间正好过了一个时辰,当下更加确定院中布有阵法,风属巽位,在东南,风巽之位,当以土克之,润玉想要打扫干净这院落,倒是不必破掉阵法,只要耗费些灵力,扫到一处后用土术压住就行。眼看天边玉蝉西挂,润玉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再次拿起扫帚终是将院落中的枯叶尘土安置到了一处。 那三位上神因何刁难于他,润玉一时也懒得再费心思去揣摩,他素来不招人喜欢,也就无妨再多几个。况且他从来不愿意欠人情分,与其受人恩惠,做三件事来换取三颗震灵丸,对他而言反倒轻松。 眼看丑时将尽,润玉到院外的一处水井边简单洗漱后,进屋后和衣躺下。连日奔波劳累,又独立风露中宵,润玉一时不察有些着了凉,头脑有些昏沉胀痛,然而纵使疲倦,润玉也不敢睡得太深,天一亮,不等童仆来叫,就自己起身等候会见。 润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有童仆前来敲门,还是昨日那个无礼的小童。童子进来后,见院落打扫干净,落叶尘土悉数安安分分地堆在一处角落,润玉又早早收拾妥当后,面上露出几分惊讶,冷漠的神情一时绷不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其实你……呃,三师叔素来惫懒,才刚起来,那个……” 小仙童眼神飘忽,越说越心虚,润玉见状心下更是明了,昨日童子那般态度定是临疎示意,望着眼前有些局促的童子,润玉温和一笑,道:“无妨,不过等了片刻,既然临疎上神起了,烦劳仙童引见。” “嗯。”小仙童应了一声,带领润玉走出院落向前方走去,绕过水榭,眼看就要走到前殿门前,童子突然停下脚步悄悄拉住润玉的袖子,大大的眼睛抬头看向润玉,轻声提醒道:“三师叔好像很讨厌你,等会他给你递的吃食你都不要吃,小心他作弄你。” 润玉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料到这素昧平生的小仙童会对他释放出善意,随即又笑得眉眼弯弯,弯下腰,和小仙童平视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谢道:“我知道了,多谢仙童提醒。” “其实我师父和大师伯就……”童子像是要解释什么,说到一半又把嘴闭上,朝润玉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迈步带着润玉进了前殿。 前殿之中不见长昭和芙芷的身影,仍就只有临疎一个人撑头坐着,手肘下的几案上放着糕点蔬果,一条腿搁在塌上,打着哈欠,放浪形骸,全无半点仪态。见润玉进来后,临疎也没有见客的自觉,随意地对童子挥了挥手,又示意润玉坐到他下手的坐塌上,手中法术轻施展,在润玉身旁的几案上变出一盏热茶和一盘糕点后,敷衍道:“仙友来访没有好好招待还望海涵,想必仙友还未用膳不妨先进一些。” “多谢上神。”润玉垂眸看了看吃食,有了仙童的提醒自是不敢用,直接问道:“不敢多叨扰上神,敢问上神昨日所要托付之事是为何时?润玉想尽快办妥。” “哦。”临疎拿起面前的仙桃咬了一口,像是临时起意需要想件事情应付润玉一般,吃了好几口桃肉才含糊不清道:“这第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返魂树需要距此十九里外隐雾山顶清浊泉中的泉水浇灌,就劳烦你去打三缸清水,三缸浊水。” “好,不知另外两件是?” “呃,那得等我师兄师姐,要不你先去把这件事办妥再说?”临疎转了转眼珠,将手中的桃核扔到一旁的托盘里,又道:“你可以吃点再去。” 对上临疎暗含期待的目光,润玉起身施了一礼,拿起一块糕点,微微一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带着路上再吃。” “也好也好。”临疎挑了挑眉,眼中流泻出恶劣的笑意,摊手道:“仙友请便。” 润玉转身后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待取了水缸走出仙府,润玉拿起手中的糕点看了看,又掰开来闻了闻,香甜的气味掩盖了药味,但润玉还是敏锐地螣萝的味道,一味可以入药,单独使用却会让人身上出红疹,瘙痒难耐的药物。 临疎贵为上神,想不到行为却如此下作,咬牙将糕点捏碎,润玉心中暗怒,但压下愤怒后,润玉又不由升起困惑。长昭、芙芷久不现身,到底是何用意?今日看他们座下童子也不是恶劣的品行,何以临疎如此行径?润玉隐隐觉得,在他不知道时候,临疎与他结过仇,只是无论润玉如何回想,都记不起曾与他有过半分交集。 隐雾山位于神鸟山北方十九里处,常年积雪覆盖,雾霭蔽日,幸得今日天青云淡,春阳正好,雾气散了不少,润玉从云端落下后,倒也并不急着运水,晨起后滴水未进,喉咙早已干渴烧灼,润玉寻了一处冰冻的溪流,敲开表面的冰棱后,饮了好几捧冰寒刺骨的雪水。 冰水入喉,瞬间解了干灼,但脏腑却是被冻得够呛,润玉被冻得一个激灵,将冰 分卷阅读4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冷僵硬的手指掩于袖内,待缓过冷意,飞身落到山顶。隐雾山山脉高耸,山顶更是严寒,润玉只穿着以前在天界常穿的白色常服,不得不运起灵力御寒。 好在清浊泉并不难找,泉水并未结冰,涌动中带出氤氲热气,在今天的天色下,没有雾霭遮蔽视线,蒸腾的热气分外显眼。润玉到达山顶后一眼就看见了水雾,穿过身旁景致极美的雪柏雾凇,就来到了清浊泉边。 清浊泉不负其名,直径不过五丈,清浊两个泉眼一在东,一在西,分别涌出清水与浊水,两股泉水互不交融,和谐地构勒出太极的图案,看得润玉也不由啧啧称奇。古籍曾载,清浊泉位于聚窟洲隐雾山顶,清泉可助修行,饮之使人凝神静气,清心寡欲,浊泉可助情趣,饮之让人心猿意马,食髓知味。 润玉走到清泉边上,饮了几口后果觉灵台清明,先前因临疎而起的怒意都消散不少,便取出自己的器皿灌了些许清泉,才把临疎交代的六个水缸取出,分别灌入清泉和浊泉,待得六个水缸满后,润玉正要把水缸收回去,不料术法在水缸上碰了个壁,六个水缸伫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缸中水纹都没激起。 上前探查,润玉才发现其中机巧,这六个水缸都被施了术法,空时不显,若是装满了东西,就不得在其上施用法术,便捷携带,临疎这是表明了要他把这六缸水放肩上担回去。润玉看着眼前满满当当六缸水,被临疎这拙劣幼稚的行为给气笑了,袖中双手握了又松,终是长舒一口气,认命地到一旁,凝出冰魄剑,寻了段木材,削出根扁担,又幻出绳索,将两缸水担到了肩上。 凡间在和江英生活的那些日子,润玉没少干农活,两缸水极重,但压在润玉瘦削的肩膀上,还是压不弯他的脊梁。挑起扁担之时,润玉用力用到额上青筋暴起,直起腰杆稳住身形,润玉才敢分出神识运起灵力腾空飞回神鸟山的仙府。 放下最后的两缸水,润玉累得连抽扁担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汗湿罗衫,肩膀痛得一路延伸到腰部,两只胳膊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先前好心提醒润玉的仙童见他大汗淋漓,靠着水缸直喘气,目中闪过不忍,自己去帮润玉去把临疎给喊了过来。 临疎走过来打量着粗重喘息着疲惫不堪的润玉,见他肤色如常,分明没吃他特意给他准备的糕点,心中顿时升起不满,暗道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主。上前见六缸水,三清三浊满满当当,突然涌起一阵恶意,手中法诀一掐,六个水缸应声破裂,原本靠着水缸借力的润玉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摔倒在了水缸碎片和浊水之中,白衣瞬间一片脏污。 只听临疎清亮的声音带着挑衅,满怀恶意地混肴是非,浮夸地问道:“不是说打好水了吗?水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要不你明天再去打来吧。” 说罢临疎甩袖转身欲走,润玉倒在一片狼藉之中,也不知是受了浊水影响,还是忍到了极处不愿再忍,厉声喊道:“临疎上神!” 临疎闻声转身,只见润玉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染脏的白衣上还滴着浊水,目光是前所未见的森冷狠戾,一时差点被润玉骇住,随即不屑地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吗?” “上神要是不愿给我震灵丸不妨直言,何必用此等不入流的手段折辱于我,我自忖与上神素未谋面。”润玉锋利的目光直视临疎,颤抖着的双手在袖中紧握,咬牙道:“上神如此刁难,未免欺人太甚!” “啧,生气了。”临疎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了一声,回视润玉的目光中更添轻蔑,不屑道:“难道不是你送上门让我羞辱的吗?前,天帝陛下?” 闻言润玉浑身一凛,只听临疎又道:“似你这般弑父逼母,戮弟夺妻,穷兵黩武,不恤众生,涂炭生灵,私修禁术,阴狠狡诈,心机深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人人得而诛之!现如今你不开眼的求药求到我府上了,我岂有不捉弄之理?我看你现今灵力尽失,形同废人,想来是天理昭彰,因果报应!” “弑父逼母?戮弟夺妻?”润玉被临疎这番话刺得胸口一窒,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双眼怔怔地注视着义正辞严地数落他罪状的临疎,冷声反问道:“天理昭彰?因果报应?” “哼!难道不是吗?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如今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见润玉面露异色,双眸沉寂如深渊,不辨悲喜,临疎越发义愤填膺,继续嘲讽道:“我看你求药心切,想必是为了炼药找回灵力,这样吧,我也不折腾你,你跪在我面前,给我磕上九百九十九个头,我就给你三颗震灵丸,你看如何?” 面对临疎的辱骂嘲讽,润玉并不觉得耻辱,只是觉得委屈,委屈到了极处,像是四肢百骸中流淌的都是毒液,是刀剑,痛得人恨不能落下泪来,偏偏这周身湿冷冰寒,像是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再流不出一滴血泪。素昧平生且久负盛名的上神都对他有此误解,也无怪乎人间话本会那般编排于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面对这言之凿凿的指控,润玉极度的委屈过后是极度的愤怒和恨意,冤之一字,痛彻心扉! 兀的润玉想起来邝露曾经问他,有朝一日他灵力散尽,可会有人心疼,如今 分卷阅读4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一语成谶,他灵力散尽,在他人眼中,竟是天道轮回般值得庆祝的喜事,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呵~”润玉咧嘴笑出了声,仰头眨去涌上来食髓噬骨的苦涩和酸楚,在临疎诧异的目光中忍不住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声嘶哑凄怆,在山中回荡,更显苦楚悲凉,听得临疎无端升起几分心虚和不安,润玉一直笑到直不起腰,低头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才堪堪止住笑意,用脏污的湿袖子擦去嘴角鲜血,再抬头时眼中一片森冷阴戾,看向临疎的目光犹如利剑。也不知是浊泉之效还是隐忍到尽头的爆发,润玉竟是不顾内丹裂痕强行催动灵力,手中凝出冰魄剑,挥剑欺身攻向临疎。 临疎先是一惊,下意识地闪开迎面而来的剑气,当即以为润玉求取不成便要豪夺。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自听闻天界变动前后缘由后不耻润玉已久,如今见润玉如此行状,立马运起全部灵力变出宝剑回击过去,想要给润玉点教训尝尝。 怨恨难诉之下,润玉早已不管不顾,只想把心中的痛苦悉数释放出来,竟是个不要命的鱼死网破的打法,全然不顾自己空门,只玩命地攻击而上。临疎不得不避其锋芒,一时也不敢托大,只能守多于攻。 院落早被灵力震得墙裂房塌一片狼藉,两人一路从山腰仙府打到了神鸟山顶,两剑相撞之下,反魂树也被剑气扫到倒了一片,甚至连洲上的法阵也被两人打得激起动荡。润玉湿冷污浊的前襟全是自己强行催动内丹反噬呕出的鲜血,残躯终究难敌劲敌,在用尽全力挥出最后一剑后,润玉在极痛之中,眼前一片黑蒙之下,不敌临疎,被劈下了云端。 坠落的过程中,手中的冰魄剑滑落,润玉在周身剧痛之下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不甘地滑落下两滴血泪,就在润玉以为自己会死于临疎之手的时候,意外地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润玉甚至没有气力睁眼看看是谁接住了他,只听得不远处一道女声怒吼了一声“住手!”,就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个胖纸的两颗地雷 谢谢心情的20瓶营养液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冷,冷到极处五内俱焚,昏迷中的润玉难受地发出了呓语,冷汗涔涔,一道温和的灵力注入润玉体内,犹如三九严寒之中的炭火,在安抚过奇经八脉之后,让裂了大半的内丹归于沉寂。 润玉做了一个梦,梦中红烛锦服下的簌离还很年轻,一如画上的模样,脸上没有丑陋的烧伤疤痕,双眸也没有在岁月中被仇恨侵蚀的偏执,一旁同样一身正红喜服,眉眼含笑握住簌离双手的,是曾在天界宴会上有过数面之缘的钱塘君世子。 润玉如同一个旁观者,走马观花般地看着簌离和钱塘君世子成婚,看着两人婚后恩爱不疑,看着他们在数年后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真身是鲤鱼的孩子,一个真正的鲤儿。 接着眼前的画面再度转变,润玉又来到了天界,旭凤作为天帝独子,还是那般骄傲飞扬,意气风发,不需要防备和嫉妒的荼姚也少了几分刻薄和算计。旭凤和锦觅初逢在天后盛宴上,有着和水神之女婚约的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荼姚笑看着旭凤拥有花界,水神,风神的支持。 苍生无恙,六界安稳,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如果,没有他。 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梦,润玉却不愿意醒来。如果簌离没有怀孕,没有他的拖累,或许会嫁给定有婚约的钱塘君世子,但水族势大,一计不成的太微定会再挑争端,而心里有着北辰君的簌离婚后并不一定会幸福。同时太微也不会放任鸟族扩张,更不会任由旭凤做大,旭凤和锦觅之间隔着花神之仇,也不会轻易化解,更遑论还有陨丹作祟。 但是润玉无比希望这个梦是真的,似乎只有将所有的罪孽都归于他一人,所有的劫数都变成因他的存在而生,他才能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才能不这么委屈,不这么苦,不这么痛。 梦中画面轮转,看着眼前满脸慈爱地给怀里的鲤儿擦去脸上泥渍的簌离,润玉多想也扑进簌离的怀里,像寻常孩子一样撒个娇,说一声鲤儿好痛,鲤儿好苦,可他不能,哪怕是在梦境里,他也不能。他只能独自一个咽下所有的苦痛,独自去面对本不应承受的千夫所指,一如他小的时候,一个人在昏暗的洞穴里,独自前行承受着生而为龙的命格,带来的断角剜鳞之苦。 垂眸敛去眼中的泪意,润玉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醒过来,梦境中虚妄可笑的美好,是落到心头的尖刀,让人痛得浑身发颤,痛苦侵入梦境,让他连这最简单的逃避方式都无法拥有。 当润玉在梦境中痛苦挣扎的时候,惊醒他的是一道重物落体的声音,紧接着是临疎惊天动地的哀嚎。润玉从梦境中剥离,但眼皮似有千金重,一时睁不开,只能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塌上,身上盖着羽被。妄动内丹果然反噬严重,此时濒死的身躯破败不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润玉只能忍下周身不适,凝神听取周围动静。 “嘶~师姐你为什么又打我?前天还没打够 分卷阅读5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吗?”是临疎饱含委屈的声音,期间夹杂着起身的衣料摩擦声。 “你说我为什么又打你?我让你闭门反思,你还思出不服气来了,啊?我不过是和你师兄出去几日拜访旧友,你就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是昏迷之前他听到的的那道女声,声音清越响亮,从这几句交谈中不难推测是芙芷上神,只听芙芷又道:“别跟我说冤枉了你,昨天我徒儿可把你这几天干的好事都告诉我了。” “可……可他是润玉诶,我捉弄捉弄他有什么错,而且他也把我给打伤了好不好,你看我身上这几道口子,都是他刺的。”临疎显然还是不服,润玉先前还困惑长昭和芙芷为何迟迟不现身,原是这几日不在府上,闭眼听着他们龃龉,润玉只当听戏,正好分神不去注意身上的疼痛。听到此处润玉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临疎话音刚落下后,又是一道重物落体的声音,伴着临疎的痛呼。 “停停停!师姐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临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了,“我的脸,师姐,说好了不打脸的。” “谁跟你说好了?再说你师姐我是第一次出尔反尔吗?”芙芷的语气中饱含怒意,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被他刺伤那是你活该,少来我这装可怜。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丹朱走那么近,他素来是个不辨是非,满脑子情情爱爱,心偏得没边的睁眼瞎。你倒好,这么多年都没看透他的为人,还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捉弄润玉有什么错?你说你有什么错?你这叫捉弄?看看把人逼得,都到了不顾内丹碎裂也要跟你拼命的地步了。” 芙芷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失望道:“我在想这么多年我和你师兄一直护着你到底对不对,我看哪天得找缘机仙子给你安排个七苦的命格,让你好好到人间去历练一番才行。” “师姐,你又不了解润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临疎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委屈了,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想是有些底气不足。 “你!你是要气死我!”芙芷听上去更愤怒了,“你难道不知道三人成虎,流言可畏,他若真像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堪,岂会任由你捉弄?我看你看人还没我徒弟看得明白,真是白修了几万年的道行,这几万年也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听声音临疎又被芙芷给打了,从两人的言辞间不难听出芙芷是个火爆脾气,倒是和书上记载相符,润玉正自揣度,只听临疎向长昭求救道:“师兄救我!师姐她再打下去我也得躺床上了。” “你师姐打你是为你好,反正你皮糙肉厚的耐打。”一道低沉温润的男声极近,像是长昭就坐在润玉塌边,只听长昭又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临疎,不是我和你师姐说你,你这次行事的确太过荒唐,等润玉醒来你给我好好赔礼道歉。” “什……什么!我还要给他道歉?!”临疎叫了起来,语气却有些结巴,显然非常敬畏这位师兄,“我……就算我错了,那我不也把他救回来了,就不能算将功补过吗?” “我看你没被我揍够,又皮痒了是吧?”随着芙芷话音落下的,还有肉体撞击和重物落体的声音,光是听着,润玉就觉得临疎被芙芷揍得不轻。 “芙芷,行了,别再打了,仔细算来我们也有错,这些年把他给宠坏了。”长昭听上去也动了怒,声音依旧温柔,但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下凡历劫就算了,这么多年他历的劫还少吗?记吃不记打的,等他回来又什么都忘了。等润玉稳定下来不需要他输送灵力,我看让他去九重天,看守几百年琅环阁,让他多读些书才是。” “呜……”这下临疎是真的不敢再回嘴了,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好不可怜,“我……我知道错了。” “你也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你这性子也亏得有我们照拂,不然还不知会闯出怎样的祸事。”长昭听上去散了火气,有些无奈道:“这样,你去琅环阁看几年书由润玉来定,他不能动用灵力,怕是要在这住些时日,你要是能让他原谅你,就只让你去十年,可好?” “嗯。”临疎赶忙应下,听得润玉心下又是好笑又是酸楚,原来史料记载其实不差,错只错在他声名狼藉,以至于上神都信了那些流言蜚语。润玉听得有些羡慕临疎,长昭和芙芷两人虽然又是打骂又是训斥,但说到底都是在为临疎着想,临疎身居上神还如此轻信,顽劣如孩童,想来长昭所言不错,这几万年他和芙芷都宠着临疎。 润玉忍不住想若是他也能有二三诤友,在他犯错的时候前来规劝□□,哪怕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和他打上一架,是不是他就不会走上歧途,监守自盗,掀起战端,给魔物可乘之机,造成如今这样的结局。 心思郁结之下,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润玉正兀自出神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等他咽下喉间腥甜就呕出了一口血。温暖的帕子立即擦拭去嘴角的血迹,长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不好,临疎!” “来了。”临疎话音落下,绵绵不绝的水系灵力就被注入润玉身体,胸口的疼痛瞬间为之一轻,缓了几息,润玉终于攒足气力睁开了眼睛 分卷阅读5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入眼是左脸颧骨处肿了一大块,右侧嘴角也破了的临疎正神情严肃地给自己输送灵力。 榻上坐着一位身着茶绿底水蓝边纹长衫的男子,想来就是长昭,润玉抬眼看去,只见他面容俊逸,眉眼温和,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对上投过去的视线后,温柔道:“醒了?可要喝点水?” “给。”递水杯过来的是一身飒爽鹅黄色劲装的女子,腰间配着一把长刀,应是芙芷无误,正杏眼睁得大大的注视着润玉,随后抱拳欠了欠身,讪讪道:“那个,我是芙芷,这是我师兄长昭,先前临疎不懂事,还望大殿……呃,仙友见谅。” “行了,客套话先收起来。”等到临疎施法完毕,长昭扶起润玉让他靠到自己怀里,给他喂水,润玉连手都没有力气抬起,也就不多推辞,由着长昭服侍,待饮了半杯后,终究还是抵不过身体的虚弱,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再度沉沉睡去。 润玉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夜晚,身上没有了折磨人心的绵长痛意,想是临疎又给他输了不少灵力。昏暗的房间中点着烛灯,长昭仍就坐在榻上,正拿着一卷书看得入神,察觉他醒来后,转头朝他又是温柔一笑,把他扶抱起来,给他喂了一杯水。先前口中滋味全无,此时身体好了些润玉才尝出这水杯中放的,竟是花界的香蜜,甜得让他觉得虚幻。 “临疎这几天耗费了不少灵力,我让他先去休息了。”长昭让润玉扶靠着坐起,给润玉腰下塞了个枕头,又把羽被盖上,接着道:“先前我们的对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此事我和芙芷亦有责任,不求仙友原谅,只希望仙友能给我们补偿的机会。” “上神不必如此。”一开口润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对上长昭和善的眼神,自嘲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闻言长昭皱了皱眉,望着面色惨白无血色,虚弱异常,神情不胜悲戚的润玉,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诚恳道:“对不起,我和芙芷没有管束好他。他天赋异禀,一路走来十分顺遂,又被我和芙芷宠坏了,除了几次下凡历劫,从不曾真正入世体会人间百态,而每每历劫归来,又早早忘了凡间琐事,所以才这般偏听偏信,行事随心所欲。” “上神不必如此。”润玉淡淡一笑,看向长昭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歆羡,道:“临疎上神福泽深厚,是个天幸之人。也是我灵力不足,受了清浊泉中浊水影响,才控制不住心绪,以至于此。” “是你不必如此,这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你身上。”长昭面露忏愧,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叹道:“你也看出来他是个无拘无束命格,也不知他这样的命格是好是……你看我跟你说的什么,我们三人的命格,与你相比,怕都是不能更好了。” 如此直白之言,倒是诚恳地让润玉只能苦笑,长昭也觉出不妥,又忙道:“你内丹开裂,我虽然施法帮你稳定住情况,但仍然有随时碎裂的危险,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此处修养,不要再动用灵力。” “嗯。”润玉点头应下,此时他身体虚弱地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内丹又裂了不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到凑齐济丹丸配方的那一天。 “这里是三颗震灵丸。”长昭见润玉垂眸不语,变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试探道:“如我所猜没错,仙友是为了炼药修补内丹才需要这震灵丸的吧,如若不弃,剩下少了的药材,可以让临疎去跑腿,你尽管使唤他不必客气,这是他欠你的。” 这是他欠你的,这陌生的词句听得润玉一晃神,从来都是别人指责他欠了他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这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他身上,是别人欠了他的。嗫嚅了良久,润玉终究没有吐出一个谢字,这是他不算漫长的仙途中第一次被如此公正的对待,润玉不舍得不领情,阖眼敛去翻涌的思绪,对上长昭认真的神色,润玉重重点了点头。 ☆、广仁不亲大义不与 如今润玉卧病危惙,整日昏睡时多,清醒时少,好在临疎不惜灵力全力施救,又有仙丹灵药不断喂入体内,勉强稳定住了情况。 这日润玉在温软中醒来,长昭并不在房内,反倒是临疎坐在床边玩着一个孔明锁,见润玉醒来后,手里无意识地又把刚解开的一环给摁了回去,投向润玉的目光有些躲闪,支吾道:“师……师兄守了你几天,看情况稳定后去休息了,师姐也去修复被我们打坏的法阵和倒了一大半的反魂树,你现在的内丹犹如裂了的水缸,随时都破裂的危险,身边不能没人,弟子们灵力不济,所以只能我过来守着。” 润玉躺得周身酸软,自觉身体较之前好上了几分,攒了些力气想要自己靠坐起来,临疎见状赶忙放下孔明锁,上前帮忙,润玉见靠近的临疎稚嫩的面孔上闪过尴尬无措,心下一叹,不愿再多计较,虚弱地客气道:“有劳临疎上神了。” “不……不客气。”润玉的态度让临疎更加汗颜,将润玉扶好,递上一直用灵力温着的药后,临疎像是屁股下有火烧一般坐不安稳,纠结了片刻终是起身站定,郑重地向润玉作了一揖,歉疚道:“对不起,先前是我误 分卷阅读5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信谣言,折辱于你,我不求原谅,只希望能有所弥补。在你养伤期间,若有何要事但凭吩咐,我力所能及之内一定帮你办妥。” “……”习惯了临疎莫名的敌意,见惯了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如今这般顺服地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倒是让润玉有些惊讶,想起长昭的劝慰,又考虑到现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润玉倒也不再客套推辞,如实道:“我原本还要去其他几洲取些材料,如今病骨难支,既然上神愿意帮忙,那就劳烦上神帮我跑个腿了。” “请说。”临疎正在润玉身边呆得不自在,师兄师姐又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能立马出去透透气,听润玉的确有事相托,不由眼睛一亮,像是让他去跑腿反倒是什么好事似的。 饮下手中温度适宜的汤药,润玉仔细想了想,道:“我还需祖洲活死草三株,瀛洲玉醴泉泉水一盏,元洲五芝玄涧涧水一盏,沧海岛八石各二钱。” “好,我记下了,我这就帮你去取。”临疎接过喝完的汤药,立即满口应下,转身就要走,然而没走几步又停住脚步,讪讪地坐了回来,摸了摸脸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尴尬道:“我还是等师兄睡醒,过来了再去帮你取那些东西,不然擅离职守我又要被师姐揍了。那个,你感觉怎么样?还要不要再输点灵力?” “此事不用着急,上神何时方便何时在去取也无妨。我现在感觉尚可,上神不必再耗费灵力。”见临疎如此润玉不由失笑,自觉精神尚可,又问道:“不知府上的书籍可否借我一观?” “啊?”临疎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几卷书,放到润玉床榻上,讪笑道:“先前师兄有吩咐弟子把这几卷书送过来,我还以为是要我看书,就让我藏到柜子里了。” 润玉见临疎如此颟顸模样,接过竹简后朝临疎温和一笑,这一笑把临疎给笑得愈发羞愧,只好拿起孔明锁继续解锁来遮掩心绪,只是手指尖虽然滑动着机关,临疎的注意力却移到了已沉浸到书中的润玉身上。若说先前还有几分不服,到了此时此刻临疎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自己行事太过草率和武断,师兄和师姐骂得并没有错。 时间就这么在安静和少许尴尬的气氛中流逝,长昭端着汤药走进来的时候,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小师弟居然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也拿了一卷书在看。不等长昭把惊讶的神色收起,开口夸上自家小师弟几句,临疎眼角余光看见他后,就把书一扔,跳了起来,欣喜道:“师兄你可算来了,仙友有些事要我帮忙,那就先去忙了啊。” 然后不等长昭点头就麻溜地窜了出去,看得长昭望着临疎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润玉无奈道:“他这性子,怕是改不好了。” 对上长昭温柔的目光,润玉也是一笑,道:“这性子多好,何必要改。” 两人目光交汇,长昭将手中的汤药递了上去,待润玉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后,又递上了一直备在一旁的蜜饯,甘甜瞬间冲走了嘴里苦涩的药味,润玉心下顿时五味杂陈,枉他活了这么多年岁,才第一次发现吃药也可以是不苦,还可以甜到心里。 那边长昭唤仙童把药碗端出去后,走过来见润玉在他挑选的一众卷帙中挑出一卷《明君》在读,喟然道:“‘广仁则天下亲之,大义则天下与之,处诚则天下信之,用良则天下敬之。’书中言之凿凿,我看放诸现实,却是未必。” 润玉兀自愣神,闻言不由一愣,一时有些揣摩不出长昭所言何意,索性卷起竹简,问道:“上神何出此言?” 长昭在竹简中翻出一卷《太一生水》,听润玉这么问,突然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笑道:“你不该这么问我,而应该说上神所言极是。” 润玉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旋即莞尔一笑,无奈道:“上神莫要同我打趣。” “我难道说错了?”长昭看似随意,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严肃,认真道:“不说其他,就说这太微、旭凤二人,可有一人担得起仁、义、诚、良四字?天下就不亲之,与之,信之,敬之了么?” “这……”润玉这下是彻底愣住了,显然没料到眼前的上神会对旭凤如此评价,不由出声辩解道:“太微无道,自是当不得这四字,但旭凤为人虽秉性刚烈,但正直仗义,更以诚待人,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上神所言未免又是偏颇。” “你当真这么认为?”长昭的神情看上去对润玉所言不以为然,目光探究地看向润玉,不解道:“若他真有你所说的这般光明磊落,又何必放任丹朱写下话本毁你贤名来骗取民心?十年前又如何会置人间黎民于不顾,耽溺于儿女私情。且不说前朝旧事,就说他当政这十年,政令不通,阳奉阴违者比比皆是,而他只顾与天后谈情说爱,不察不咎,你在天界应能窥得一二,若非现今魔尊是他旧友,若是魔界来犯,天界有全胜把握?” 长昭这一席话堵得润玉哑口无言,旱魃所行所谋之事,天界的同谋,还有其他未解的困惑,霎时如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润玉心头,更让他不住后怕,若前几日他真在一怒之下和临疎拼得内丹碎裂身归天帝, 分卷阅读5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假以时日旱魃解了那处封印,这六界还不知会出现何等浩劫。 见润玉双眉紧蹙,沉思不语,长昭心下更是惋惜,眼前之人当天帝之时,倒是政清人和,迩安远至,可惜情劫难破,命格难违,落得如今下场,当真让人不胜唏嘘。长昭也不再多言,拿起手中竹简,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圣人之从事,托其名,故功成而身不伤。’”看到一处,长昭突然诵读出声,对上润玉投来的目光,接着道:“推天理以明人事则万事顺之,应之,反之逆天而行,天道昭昭,必有果报。命格在上,逡巡世间,怕是谁都逃不开去。” 长昭双眸明亮黝黑,像是猜透了一切,看得润玉心下一凛,心中思绪纷杂,一时无言,好在长昭像是看书看到此处有感而发,自己岔开了话题,道:“若我所猜不错,你应该是要炼济丹丸,材料集齐之后,怕是还要借太上老君的三味真□□炉炼制九九八十一天。且不说你现在朝不保夕,就算我们护持你到老君府上,他怕也不会立刻松口帮你炼药。” 被长昭一语道出窘境,润玉如实的点了点头,苦笑道:“上神所猜不错。”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仙友不妨考虑考虑。我有意等临疎回来之后,让他去老君那炼药,对外就说是你入聚窟洲之时被他误伤,伤重需要此药,有了这名头,临疎又与老君一向交好,就算老君看出了什么,想必也不会推辞,你看如何?” 这一计处处为他着想,既解了他的困境,又瞒住他的情况,润玉岂有不应之理,当下红着眼眶郑重地点了点头,由衷道:“多谢上神。” “我说过,这是我们欠你的。”这几日相处下来,长昭对润玉更是欣赏,也对自家师弟闯下的祸事也越发愧疚,温声道:“炼药的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不必有所拘束,也不必多加客套,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门下童子便是。” 一个谢字再度哽在喉间,润玉再次点头应下,羽被的温度似乎一直熨烫到了心里,让人再感不到一丝寒意,润玉低头展开竹简,倒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江英、叶天云也好,长昭、芙芷也罢,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似乎都来自于素昧平生的心地善良之人。 临疎灵力深厚,当晚就取齐了材料回到了神鸟山府邸,听闻要他去天界太上老君处炼药,更是喜不自胜,翌日一早给尚在沉睡的润玉输完灵力后,就风急火燎地赶了过去,像是一刻钟都不愿多待。 躺在床上休养了一个多月后,润玉终于下了床,期间天界众人在临疎嘴里闻听他病重,鲤儿带着魇兽前来探望过,邝露站在门外没有进来,润玉便佯作不知,他要断个干净,就不能再给邝露错觉,旭凤和锦觅也吩咐仙侍送来了温补的药材。润玉脸色仍就苍白惨淡,但精神好上了不少。 趁春阳正好,天清气朗,属木系灵力地芙芷催动法术,让府邸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润玉和长昭坐在假山上的竹亭之中对弈,山下芙芷练着刀法,舞得虎虎生风。 长昭落子随心所欲,并不计较输赢,只当消遣,时不时还会分神指点假山下芙芷的招式,润玉便也省了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这般舒适惬意的日子,是曾经还是小鱼仙倌的润玉所向往的,他本胸无大志,只愿六界靖平,做一个逍遥快活的散仙。 又一局结束,芙芷已是满头大汗,冲上来抓起茶壶仰头直接灌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问道:“我有些饿了,你们可有想吃的?我决定今天下一次厨。” 长昭闻言粲然一笑,转头向润玉道:“难得难得,润玉,她厨艺可是一绝,可惜太过松散惫懒,几年也不肯下一次厨,这次可不能放过她,你喜欢吃什么只管叫她去做。” “呃……”见两双眼睛都期待地看向自己,素来不重口腹之欲的润玉一时倒真想不起自己爱吃什么,思索间想起在凡间叶天云曾喂给他吃过的皂儿糕,便道:“皂儿糕,可以吗?” “可以。”芙芷满口应下,又道:“凡间的糕点我会做不少,要不我自己看着办,你们等着吃就行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了,别忘了做份临疎最爱吃的栗子糕,他等你下厨可等了好几年了,晚上他回来吃不到怕是要哭到满地打滚。”拿师弟打趣的长昭一点都不觉得败坏临疎形象,润玉想象着临疎满地打滚哭闹要栗子糕的样子,不由勾起一抹浅笑。 把茶壶放回托盘,芙芷再次应下,“没问题,还有你的芙蓉酥对吧?你俩爱吃的我都记得,那我先去做了,你们慢慢下。” “去吧。”将棋子收拢到棋奁里,长昭向润玉问道:“我们认真下一局如何?” 润玉含笑点了点头,见长昭认真起来后,也开始筹谋布局。长昭棋风一改先前散漫,杀伐夺地,干净利落,不多时润玉就感受到了压力,棋枰之上,白子黑子错落于十九道纵横之间,绞杀在一起,难分胜负。 两人下得忘我,直到最后数子才定胜负,润玉以一目之差落败。长昭摩挲着手中如玉剔透的棋子,指着右上三路角部道:“你若是弃了这一角,我就输了,太过求全,既劳心劳力,结 分卷阅读5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果也不能尽如人意。” 润玉抬眼看向神情严肃的长昭,顿时明白他言下另有所指,又看了一眼棋面,承认道:“是我棋术不精,不能兼顾。” “非你棋艺不精,而是你不舍得。”长昭双眸灼灼注视着润玉,“芸芸众生与这棋子何其相似,六界如棋盘,可惜执子者非你我等辈,而是无上天道。” 润玉心下一紧,袖中手指捏搓,问道:“上神何出此言?” “以你之聪慧,应当猜得到我的言外之意。” 润玉垂下视线,并不松口,只道:“润玉不解,愿闻其详。” 见润玉如此反应,长昭便知润玉心意难改,只能再次劝道:“流言可畏,盖因智者少,愚者众,人云亦云耳。苍生本如草木,何妨弃之不顾,若能遵从天道,顺其自然,自得逍遥。罢了,我言尽于此,前些日子在门前踌躇不愿入内的邝露今日又送了一个盒子过来,我放在了你的寝室,上有灵力禁锢,并无人看过。另外玄灵斗姆元君有意邀你一叙,我并未代你应下,只说等一个半月济丹丸炼成,你身体无虞之后,若愿应邀,自会前去拜访。” “嗯。”润玉应下,不待他再说什么,芙芷和几个仙童拿着托盘走了过来,原本目光清明锐利的长昭瞬间敛了锋芒,温柔地笑着迎了上去,润玉也不露声色地将棋子收好,腾出石桌给芙芷放热气腾腾,看上去就香甜可口的糕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始有一个废弃设定,就是润玉拿着搜集好的材料去找太上老君,被怀疑要干坏事所有的辛苦毁于一旦,然后搞清楚后,旭凤轻轻松松一炷香时间就把材料重新弄齐了过来,后来一想这么搞润玉太惨了而且情节上没有任何逻辑帮助,我还是做个人吧,就改掉了。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 人界后世散佚史料有载,凡不知多少纪年,有渔民于西海之畔见白龙现世,身形蔽日,鳞光熠熠,兴云吐雾,呼风唤雨,当世奉为祥瑞吉兆,各国君王皆赶赴西海封禅。 殊不知在人间引起万民朝拜的天界异相,盖因润玉服用济丹丸后,洗髓凝丹,一时灵力暴涨而不得不现出真身以缓解筋脉剧痛而已。待不适褪去,筋脉中流转的熟悉灵力,让润玉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心中也松快了几分。如今实力虽不及全胜之时,但比动用血灵子和吸纳穷奇两项禁术之后,还是好上不少,更遑论在聚窟洲修养近三个月,日日灵丹妙药入肚,更有临疎不断输送灵力,此消彼长,若此时再战,润玉自信未必会输给临疎。 化回人形,润玉向长昭、芙芷、临疎三人郑重地作了一揖,既是感谢又是告别道:“多谢三位上神这段日子对小仙的照顾,结草衔环,此番恩情小仙铭记在心,来日再报。如今我既已痊愈,就不再多加叨扰。” 聚散本就寻常,长昭也不作挽留,淡然一笑,道:“这本就是临疎惹下的业因,我们还上业果罢了,若仙友放不下,不妨在将来要做下关乎六界的决定之时,多思索片刻我今日的一句赠言。” 对上长昭明澈的双眸,润玉恭敬道:“请上神赐教。” “昔年娲皇右手执规,羲皇左手执矩,是因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天地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不得相免。” 润玉细细品味长昭所言,沉吟许久才郑重点头应道:“小仙记下了,今后若真遇上神所说情况,定当仔细揣摩上神所言,三思而后行。” 较之长昭的严肃,芙芷上前从仙童手中将冰魄剑和期间天界送来的一应杂物交还给润玉,爽朗地拍了拍润玉的肩膀,道:“他日得空可记得再来小住几日,我亲自下厨招待你。另外你要是哪天愿意当个万事不管的散仙,不妨考虑到这来建个仙府,和我们做个伴。” “上神厨艺堪称一绝,既如此说了,他日小仙定当拜访。”润玉接过物件,朝三人颔首致意,转身欲走。一直在一旁有些扭捏,未曾开口的临疎见润玉飞身要走,急忙出声喊道:“仙友可原谅我了?” 润玉转身焕然一笑,目光看向临疎,诚挚道:“我从未曾怪罪过上神,又谈何原谅?更遑论若非上神日日输送灵力,小仙怕是早已身归天地。” 闻言临疎神情一振,转头看向长昭,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长昭没忍住上前弹了小师弟的脑门,宠溺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个十年罢。记得静下心来好好读几本书,等你回来我可要考校与你。” “一言为定!早去早回,那我就先去上清天啦。”见长昭松口自己不用被关在琅环阁几百年,临疎开心地满口应下,倒是比润玉还先行一步,留下润玉望着临疎的背影无奈一笑,也飞身离去。 润玉站在一弹指顷的匾额下,整了整衣襟,迈步走进室内。玄灵斗姆元君坐在莲座之上,宝相庄严,指尖微动,一个蒲团落到润玉面前,润玉盘膝坐下,抬头望着玄灵斗姆元君慈悲双目,静等玄灵斗姆元君开口。 “曾有一男子有一日遇一术士,术士为他卜了一卦,告诉他,今天他珍爱的那块玉珏会碎掉,男子闻言当即赶回家 分卷阅读5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中,惶恐地捧着玉珏不言不语不动,唯恐碰碎了,到了晚上,他的妻子见整日喊他不应,呼他不动,怒从心起,上前抓过玉珏摔到了地上。” “还有一男子素来身强体壮,街边偶遇一术士算命,术士大惊之下告诉男子他今日就要暴毙,男子慌张不已,骑马逃奔出城,不料路上遇见勾魂使者,勾魂使者说他正愁今天子时之前赶不到城里,没想到男子自己送了过来。” 玄灵斗姆元君用平和的声音讲了两个故事,故事的寓意并不难懂,甚至浅白地连七岁小童都能明白,但这个故事偏是玄灵斗姆元君特意邀润玉前来,讲给润玉听的。 “润玉愚钝,请玄灵斗姆元君指点。” “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天命可逆,唯因果不逆。逆天改命,虽必有代价,慈悲众生,则取舍皆宜。” “润玉不解。” “万法唯心造,因缘而起,因缘而灭。今日结惑,来日结果,自会知晓,去吧。” 说罢,玄灵斗姆元君广袖轻拂,刹那间一弹指顷,空无一人。 待润玉站定,四周苍茫一片,云雾缭绕,只眼前一座雄伟的圆形建筑,如塔般层叠而上,高不见顶,门上匾额用小篆写着琅环阁三字,原是玄灵斗姆元君直接把他送了过来,润玉本就要来,当即推门而入,迎接润玉的是临疎惊讶的声音。 “你怎么也来了?” 润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临疎正斜躺在与聚窟洲仙府一模一样的一张祥云雕花木榻上,惊喜地看着自己,手里看着一本书,仔细一看,书名竟是赤狸所写,为徐邦彦所窃的《红鸢记》。而琅环阁内也不同于省经阁书柜林立,竟是所有竹简书卷都漂浮在空中,密密麻麻如天幕星辰,同样上不见顶。 诧异于眼前见到的景象,润玉仰着头答道:“我心有疑问,前来解惑。” “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不然刚才我可以直接带你过来。”临疎把书本放到一边,指尖灵力涌动,又在一旁变出了一个同样的木榻,还体贴地配上了桌案和笔墨纸砚,转头看向润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自己摸过来了,按理你们天界之人是不许来琅环阁的,阁前的那些法阵你是如何这么快闯过的?” “是玄灵斗姆元君送我过来的。”润玉的注意全被眼前浮在空中的浩瀚书帙吸引,手中凝起灵力想要取下就近的一本书籍,不料那书籍纹丝不动,不得不转头看向临疎,出声问道:“敢问临疎上神,这若是我要查阅一些书籍,该当如何寻找?” “你这样强取是拿不到书的,你随我来。”临疎起身带润玉走到琅环阁中间,只见一本从中间双面摊开的无字天书悬浮在人的半腰处,上面灵力深厚,临疎上前注入灵力,在虚空中写下人界话本四个字,刹那间阁中书籍涌动,临疎身边落下了书雨,一本本书籍整齐地垒在临疎身边,变成约半人高的书堆,堆满了整个地面,粗略一看不下百摞,临疎见状挠了挠头,朝润玉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我刚才要求的范围太广了,你要是想看什么书,最好具体一些,不然找起来很麻烦。” 说罢临疎将天书中的灵力收回,手中捏起一道法诀,原本还堆码在身边的人界话本又一本本悉数没入无字天书之中,回归原位。此番设计精妙,较之省经阁之流,查找其资料来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功夫,润玉依样画瓢,上前在无字天书上注入灵力,写下天地演变,六界分化八字,不过眨眼身边便也落了不下十堆书籍竹简。 一旁的临疎见润玉收回灵力之后并没有上前翻查,把不要的书籍放回,反而施法把书籍全部堆到了榻上,不由瞪大了因看书时间长而有些眯曚的眼睛,惊诧道:“你不会这么多书全部都要看吧?” “我不清楚到底哪本记载详尽,既然这天书觉得这么多本都与我的疑惑有关,那么我就不能疏漏。”润玉取了最上面一卷竹简,放到桌案上,朝临疎拱了拱手,谢道:“多谢上神。”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临疎又躺回了榻上,闲散地打了个哈欠,开心道:“有你陪着聊聊天,还能免我寂寞。” 不过很快临疎就痛苦地发现这琅环阁有润玉和没有润玉,只有多没多翻书声的区别,再一次变出糕点递给润玉却被对方眼神都不给一个地接去过放到桌角,嘴里习惯性地谢他之后,临疎重重地长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话本翻得哗哗作响。 气鼓鼓地看了几页,临疎又忍不住悄悄从书里探头去看润玉,只见他依旧正襟危坐地看着手中书简,腰背挺得笔直,整整两天两夜,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除了脸色越来越凝重,桌角的糕点越堆越多,和他刚坐定之时完全没有区别。 只见润玉起身像是要重新再拿一本,脚下一个趔粗眼看就要跌倒,临疎急忙上前扶住,手握住润玉细瘦的胳膊,临疎才发现润玉竟在微微发抖,难得担忧地劝道:“可是身体不舒服?你内丹初聚,身体也未痊愈,经不起这般不眠不休,无论你要查什么都不急于一时,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嗯,多谢上神。”察觉到身体的不堪劳累,润玉才从难以言喻的惊 分卷阅读5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诧中回过神来,不敢再逞强。借着临疎的力气坐下,润玉喝了几盏茶水又进了些糕点后,身体的疲乏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在他躺下之后立刻沉沉睡去。 临疎待润玉睡安稳后,好奇地凑到桌案前看了看润玉拿的书,只见都是一些记载了上古时期事件的无聊古籍,一时有些纳闷这些枯燥乏味的史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吸引得润玉如此专注,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翻了几页想了半天,临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转头见润玉在睡梦之中把缩成一团似是畏寒,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床羽被给润玉盖上,自己躺回自己的榻上,也阖眼睡了过去,留下翻开的竹简躺在桌案上,显示着与省经阁藏书全然不同的记载。 茫茫宇宙,横无际涯,凡不知年岁,凡不知远近,而孕一天地,天地初生,混沌始分。清浊相离,阴阳交合,万物乃出。 日、月、星、辰,四象启。水、火、木、土、石,五形明。春、夏、秋、冬,四时序,风、雨、雷电,三气成。天地灵气凝聚成魂,一曰天,一曰地,一曰清浊,三魂聚,清者曰神,浊者谓魔。五识出,七巧开,万物有名,天干地支定,始记天地寿数。草木禽兽出,三魂又聚七魄,始生人。万物生,万物死,更迭中自成秩序。 神魔没有七魄,天地不存命盘,万物死后身归天地,没有轮回。这是最初的世界,天地便是一界,神魔绝七情,断六欲,无善恶喜怒。 变故发生在天元元年之前,是时先圣诸如伏羲女娲早已身归天地,人界鼎盛繁荣,神魔观之,欲尝七情六欲滋味,共同下了一个影响后世的决定——凡化。 神魔吸纳七魄,聚成三魂七魄,凤凰一族因习性而多生一魄用于涅盘。初时神魔尝到喜怒哀乐的滋味,皆喜不自胜,然未过多久,贪念痴嗔随之而来,七情六欲除了带来无上的欢愉,也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凌驾万物之上的神魔有了喜怒,一怒则山倒河断,一悲则日月无明,爱则强取豪夺,恶则□□玩弄。原有浊魂的魔行事更是肆无忌惮,无恶不作,人间瞬间变成一片炼狱,万物哀鸣。 凡化无可逆转,神魔因清浊之别,嫌隙渐生,第一次天魔大战爆发,万物在战争中几乎死伤殆尽,神魔亦是损伤惨重。神魔终于察觉到了凡化的危害,无上无克的力量为七情六欲所困,酿出大祸,最终,幸存下来的部分神魔共同赴死身祭天地,用尽灵力定下了天机命盘和六道轮回,为崩坏的世界从新制定秩序。 自此天元纪念开启,万物复苏,吸收天地灵力而成仙,化神,或成妖,入魔,六界渐成。最初的神魔战场,则因重塑天地秩序而灵力被吸收殆尽,成为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而尝过七情六欲的上神,欲跳出轮回,回归本初,便得剥离七魄,封印于蛮荒大陆,大阔之井下。 除去其余五界的谬误记载,独存于琅环阁之内的古籍,无一不是如此书写。润玉看完最后一行字,久久没有回神,无怪乎世人只道神仙好,天上却藏污纳垢,贪念痴嗔较之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怪乎能做到不失偏颇,公正无私的上清天上神,需要将七情六欲封印。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无上的力量没有制衡,受情绪欲望支配就会酿成祸患,天地本初,自有其序,凡化的神魔乱了秩序,就不得不重新制定。舍弃七情六欲方能不受天命束缚,是因无情无欲,方能至公至正,方能维系天地秩序而不成祸。 旱魃的目的,不是要挣脱天命束缚,而是要打破现有的天地秩序。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章,我所有的背景设定应该是都讲出来了,剩下的就只和剧情有关和背景设定无关了。香蜜的世界观真的很乱,佛道更是混杂在一起,让人愁秃头。我看剧的时候就一直想吐槽,这哪是天界,贪念痴嗔,分明就是套了个玄幻设定的人间,所以这篇文最基础的设定,是凡化,因为神魔都被凡人化了,所以天上和凡间,也就没有不同。凡化带来的秩序崩坏和重新制定的秩序背景下,再引发出其他的矛盾冲突。写同人文的目的其实不是每个人都相同,有的是为求圆满,而我是为了解构,至于笔力有限,能解构多少还得看具体的行文。 这文写了好几个月,有些前后照应的点不知道会不会有疏漏,我尽量在逻辑上圆洽。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完结的。 ☆、及时为乐何待来兹 无论曾经的过往在岁月长河中如何波澜壮阔,落到史册间,都不过寥寥数语,一笔书过。润玉将所有书籍归还后,没有马上离开琅环阁。此地资料丰富,幽闭安静,是个思考和谋划的好地方,下一步怎么走,润玉需要好好考虑。临疎对此喜闻乐见,见润玉终于不再埋头书籍,掏出乾坤袋里人间的玩物抓着润玉今天六博,明天长行,玩得不亦说乎。 玄灵斗姆元君道因果,长昭等顺应天道,在秩序下罹患苦痛的,则挣扎着想要破开囚笼,生民百态,更迭有常,于情于理,此时的润玉似乎都该放下,都该清心修行,忘情证道。只是,润玉这一生过得太苦太痛,昔日父帝和娘亲结下的因都让他尝了果,一个情劫更让他 分卷阅读5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渡得遍体鳞伤。当他在苦痛中挣扎徘徊的时候,天道漠然而观,如今要他敬畏,着实可笑。 润玉明白了叶自歌的恨,满怀慈悲的门派枉遭天谴,三十余万凡人性命,落得人间当此劫数,若站在他的立场,逆天又有何不可。然命盘纵然可破,天道纵然可逆,失去了秩序的天地,则又该如何? 趁着临疎去天界搜刮零嘴,润玉又一次站到了无字天书之前,琅环阁集六界全部藏书,相传六界凡有书本写成,都会自动复拓到琅环阁中,无论是类似记载禁术的梦陀经还是月下仙人姻缘府里的那些,无一疏漏。后世各界远古的藏书多有失佚,唯有琅环阁纪年之前,自天地初开之后的所有书籍全部保存完好,不少书中甚至记有毁天灭地之法,无怪乎除了上清天众上神,余等不得入内。 看完手中的文字,润玉生生打了个哆嗦,到此时方明了玄灵斗姆元君为何要给他讲那两个故事,在最初的惊异后,润玉将手中年岁早已不可考的帛书放回无字天书,面无表情地做下一个决定。 待临疎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回来,润玉提出了辞行,临疎见他在琅环阁终日双眉深锁,心事重重,与他玩耍也心不在焉的,也不再多加挽留,爽快地把润玉送回天界。只是一人独守琅环阁难免寂寞,把人送到天河边,临疎恋恋不舍地邀润玉得空一定要再去。 天河还是如同往昔般璀璨夺目,美不胜收,润玉静伫了片刻才抬步走向璇玑宫。璇玑宫内依旧寂静无人声,一直默默等候着他的魇兽在看见他后跑了过来,亲昵地蹭着润玉的衣摆,润玉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魇兽的毛发。 “我回来了。” 历尽千帆,归来还有一只小兽为伴,一件陋室避寒,润玉觉得该知足了。走到落星潭边,润玉现出真身浸入潭水之中,恢复了灵力的龙尾鳞光闪烁,搅乱了一潭星辉。难得放松片刻,润玉斜撑着额头昏昏欲睡,不想魇兽叼着两张纸拱醒了他。 “调皮。”睁开眼点了点魇兽的额头,润玉接过魇兽口中叼着的两张请柬,不解道:“这是送到璇玑宫的请帖?不是你到别处叼来的吧?” 见魇兽傲娇地把头扭了过去示意自己怎么可能去别的地方乱叼东西,润玉又是一笑,安抚般地揉了揉魇兽的颈毛,打开了请柬。两份请柬出自一人,看着书写稚嫩的“润玉大仙敬启”六个字,润玉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原是灼华写了两份请柬邀他去花界做客,一封落款日期是三月下旬,一封则是七月上旬,第二封结尾还隐晦地提醒润玉如果没空就回个信告诉他一声。没想到大婚之日润玉以为的随口客套,灼华却是当了真,想来灼华那般性子定是交了不少朋友,也不知是托了哪位仙侍把请帖送过来。 把请帖收起,润玉倒也不急着回帖,他现在有意去人间见叶自歌一面,灼华之请既然已经误了时辰,倒也不急于一时,然而润玉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整理现有资料的时候,一个仙侍又送了个请帖过来,润玉打开一看,还是灼华,邀他明日中秋花界一聚。 不知不觉间,原来又是一年团圆佳节,这么一来润玉也不好再拖延,只得先赶往花界应邀。花团锦簇之中,润玉悄然来到灼华居所,刚一落地,就发现此地已聚了不少花界精灵,不过都是些灵力微薄,润玉先前不曾见到的,在看见他后,精灵们哗得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灼华出来。 “灼华,有人来啦!” “是不是就是你常跟我说的那个大仙啊?” “他可生得真好看,而且看上去好强大啊。” “是啊是啊,长得好俊哦。” “咳。”润玉轻咳了一声,被夸得面色一红,这些花界精灵天真烂漫,还真是口无遮拦,只是不知等他们知道自己是润玉之后,可还会如此?润玉如实道:“小仙表字润玉,见过诸位仙子。” 然而出乎润玉意料的是,这些花界灵力微弱的仙子,根本不曾亲自经历过先前的那些事情,自出生起就只在花界玩闹,对世事不过耳闻那么一爪子,早不记得废帝的名字了。 “哈哈哈,我们可担不起仙子二字。” “我们现在还只是花界的精灵,不过我们会努力修炼的。” “大仙的名字真好听。” 这时灼华也跑了出来,两只手举在胸前,上面沾满了面粉,一身杏花红的长衫,衬得面红齿白,在看见润玉后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喜道:“大仙你可算来了,先前请了你几次你都没理我,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 “我怎会忘了你?”轻松欢快的氛围感染了润玉,润玉也是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先前有些事情不在天界,也是前两天才看到你的请柬,抱歉,让你久候了。” “不久不久!大仙肯来我就很开心了,你先坐,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人很好的,我就先去做糕点了,上次跟大仙说的桃花酥和桃花酿,大仙一定得尝尝。” “嗯,你自去忙,不用特意招呼我。” 不用灼华吩咐,那些热情好客地花界精灵就拥着润玉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围着 分卷阅读5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润玉问这问那,干净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面对一众精灵的热情招待,润玉反倒生出了少许拘谨,好在他素来温和有礼,在指点了几个精灵修炼的诀窍和法咒之后,众人看向润玉的目光更加热切。 “哇,大仙好厉害。” “大仙可不可以也教我一个?” “谢谢大仙!我还以为天界的大神仙都很高冷不近人情呢,没想到也有向仙上这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 这些精灵你一句我一句,直夸得润玉面色绯红,羞赧不已,润玉习惯了冷眼恶语,乍然面对这么多纯然无暇的善意和赞美,一时还真不能适应。 嘴里喝着香甜清冽的桃花酿,吃着香甜可口的桃花酥,望着众多叽叽喳喳欢快明丽的花界精灵,润玉温柔地笑着,心中对自己所做的抉择越发坚定。这是一个有多少恶就有多少善的世界,纵然他一直挣扎在黑暗冰冷的泥潭里,他生之外还是充满了温暖明亮的阳光。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这是一个热闹的中秋,当圆月洒下满地清辉,酒足饭饱之后,注视着面色酡红,目光迷离,开心地手舞足蹈的灼华,润玉鬼使神差地送了漫天流星当做谢礼,这胜景让宴会达到了高潮,精灵们都惊喜地叫了起来,直把天上地下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赞美的词句都说出来还嫌不够。 然而润玉疏忽了一点,如此盛大绚烂的流星,整个花界都看到了。没过多久长芳主和桃花芳主就黑着脸赶来打断了宴会的热闹,吃饱喝足的精灵们惴惴地在长芳主明显不悦地目光中离开,留下已经吓得酒醒的灼华和润玉尴尬的坐在原地。 润玉觉得周身的暖意渐渐冷却,只剩下无以名状的惆怅,彩云易散,好景难长,他身份尴尬,此番应邀到底还是给灼华带来了麻烦。 “你怎么还有脸来,这次你来花界又有什么目的?!” 润玉垂下视线,面对长芳主的咄咄逼人,正在措辞如何回应,只听一旁的灼华起身解释道:“见过长芳主、师父,润玉大仙是我请过来的。” “你糊涂!我先前跟你说的都忘了?竟还敢请他过来?”桃花芳主前一句在训斥灼华,后一句转向润玉,不客气道:“先前你没来过,我还当你识相。灼华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可经不起你的算计,你休想利用他帮你做什么?!” 闻言润玉只能勾起一个自嘲的苦笑,咽下心中涌起酸涩,无力道:“是我考虑不周,今后我不会再踏入……” “师父!”灼华出声打断了润玉,看了看面露尴尬窘迫的润玉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目光凌厉的长芳主和自家师父,急切道:“润玉大仙真的没有利用过我什么,师父跟我说过的事情我都记得,只是师父也跟我说过,了解一个人的品行要观其言察其行,比起流言,我更相信我亲眼看见的润玉大仙,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哪来的流言?你师父跟你说的都是我们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事情!”灼华的话像是冒犯到了长芳主,长芳主狠狠瞪了灼华一眼,不悦道:“我知道你和他有过因缘,你要报恩我不拦你,但我花界绝不会欢迎一个曾扬言要一日灭一品花木,带兵封印花界之人。” 话说到此处,润玉早已如坐针毡,当即起身道:“今日之事责任在我,觍颜来此,着实忏愧,两位芳主请放心,我今后决不再踏入花界半步,这就告辞。” “润玉大仙……”闻听润玉不会再来花界,灼华急忙抓住飞身欲走的润玉的衣角,难过地抿了抿嘴,不舍道:“等一下,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灼华撂下三位仙上跑去厨房拿了一整盒糕点出来,塞到了润玉手里,对上润玉的双眸,歉疚道:“润玉大仙,对不起,这次只能不欢而散了。这些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糕点,你带回去吃。” 见灼华委屈地眼眶都红了,润玉心生悔意,自己没有思虑周全就兴起赴约,着实有些鲁莽。接过沉甸甸的食盒,看了看一旁防备地盯着他的两位芳主,给因为跑动和醉酒而发丝凌乱的灼华捋了捋额前散发,润玉安抚般地一笑,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多谢。” 目送润玉飞身离去,灼华在长芳主和桃花芳主不悦的目光中委屈地低下了头,拨弄着指甲。长芳主见状叹了口气,斥责道:“他素来心思深沉,善于伪装,你又了解他多少,竟敢与他相交?” “我……”灼华瘪了瘪嘴,终究还是倔强地抬头直视两位芳主,反驳道:“长芳主、师父,当初我能来花界是受了润玉大仙指点,也是因为得了他的精血才得以聚敛魂魄修得人身,他于我有恩,但我不会因此是非不分。我虽未经世事,时常会犯些错误,但我真的不相信一个肯为了一村凡人不恤自身性命的人,会那么的十恶不赦。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不了解,只是站在他的角度看,他也没做错什么。” “你!”长芳主秀美紧蹙,生气地瞪了灼华一眼,叱道:“冥顽不灵,也不知那润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给我回屋好好反思,三日不得出门。” “……是。” 灼华再次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委屈地走回了 分卷阅读5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自己的卧室,留下桃花芳主望着自家聪慧伶俐的弟子背影,又是一声长叹,劝解道:“长姐,我知道你对他心中还有气,只是现在锦觅也获得了幸福,看他一个人身形消瘦,形单影孤的,听说前段时间还受了重伤,也算是得了报应。灼华是个重情懂事的好孩子,愿意与他来往,要不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先前凡间的事情灼华曾跟桃花芳主讲过,面对润玉桃花芳主虽然心中有恨,但也不得不承认灼华所说的,润玉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我知道,所以也不舍得重罚于他。”长芳主无奈道:“润玉心机太重,心思太深,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怕灼华跟他走得太近,被他利用个干净,到头来还被蒙在鼓里。你能劝就多劝劝灼华还是少与他来往,若灼华还是不听,那你就帮他多留个心眼,以防不测。” “也只能这样了。” 两位芳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面对润玉,她们实在放不下戒心。 ☆、囚笼若破秩序自生 叶自歌隐居的地方布有法阵,先前润玉内丹破裂灵力不足看不真切,还以为是叶自歌自己布下作防御之用。直到此时润玉重回此处,欲找叶自歌一叙,被眼前的法阵挡了去路,才发现法阵另有玄机,不像是出自凡间修道之人之手。 当润玉闯阵的时候,叶天云正坐在长凳上,晃荡着双腿,让叶自歌给他编辫子。叶自歌察觉到阵法异样,当即绷紧了身体,快速地给叶天云扎了两个马尾,让她回屋里,自己拿起桌上的泊雪剑,走到阵法前戒备了起来。 所以润玉一走出法阵,看见的就是叶自歌手持长剑严阵以待的模样,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润玉笑道:“叶兄还是这般警觉。” “不得不防。”见来人是润玉,叶自歌松了口气,走到桌边拿起杯子给润玉倒了杯水,冷峻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问道:“上次我说过,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会是朋友,不知你这次再来,我们可是朋友?” “润玉向来少亲友,不过,若是叶兄能更坦诚一些,我想我们会是朋友。” 两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然而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原本躲在屋里的叶天云在听见润玉的声音后就高兴地跑了出来,见真是润玉,惊喜地直接扑了上来,润玉笑着将人接了满怀,顺势抱到了怀里,笑道:“好久不见呀,小天云。” “小叔叔!”叶天云环住润玉的脖子,笑得灿烂,喜道:“小叔叔你可算来了,我好想你。你先前怎么都不跟云儿打个招呼就走了。” “先前是小叔叔不对,小叔叔也想天云了,小叔叔给天云带了好吃的糕点,天云原谅小叔叔上次的不告而别好不好?” “嗯……”叶天云扭了扭身体看向放到桌上的食盒,故作迟疑道:“那得看小叔叔带来的糕点好吃不好吃。” “你呀!”宠溺地刮了刮叶天云的鼻子,润玉把叶天云抱坐到长凳上,把盒子里一叠叠灼华精心准备的各式糕点放到叶天云面前,招呼一旁笑着注视他们的叶自歌道:“叶兄也一起来吃点吧,我看你们应是刚起不久,天云的辫子还没编好。” “刚才我正给她梳头呢,也不知是谁擅闯法阵打扰了我们?剩下的辫子你帮她梳去。”叶自歌不客气地瞪了润玉一眼,看着叶天云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无奈道:“锅里还烧着粥,这些就让云儿吃吧。” “天云一个人吃不完,这天气热,放不长。”抓起被放在一旁的木梳,润玉听话地给叶天云梳起了头,虽然大半年未见,三人之间却不见生分,像是又回到了当初那三个多月住一起的日子。润玉熟练地扎了两个丸子,心想着若是他也有个女儿,定也要这样宠着,日日给她梳头做饭,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 “爹爹,这个好好吃!超级好吃!”吃了几口的叶天云见叶自歌不吃,忙跳下椅子把剩下的半块糕点踮起脚尖递到叶自歌嘴边。叶自歌微微弯腰接受了女儿的投喂,眼中盛满了温柔,笑道:“行了,你先自己去吃,我等粥好了端过来再吃。” 润玉坐在长凳上喝着白开水,闻着山间秋日晨风中裹挟着的草木清香,听着远处泉水淙淙,鸟鸣啾啾,静静地注视着父女俩吃早点,只觉这世间至美之景,莫过于此。 客随主便,叶自歌不着急,润玉也不着急,等一切收拾妥当,叶天云到山后去练剑,叶自歌才坐到润玉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此时秋阳已经高升,在脚下干涸的泥土上照下两个影子。 “这阵法是旱魃给你布的?”刚才润玉闯阵看似轻巧,实则阵内危机四伏,若非润玉曾经在省经阁恰巧看过此阵,一时恐怕还出不来,更重要的是这个阵法不是杀阵,而是隐阵,类似花界水镜,覆盖在这阵法之下的木屋,寻常的仙神妖魔怕是都察觉不到。 “是,不过不止。”叶自歌坦诚以告,毫无保留,眼前的润玉模样打扮和先前虽无甚区别,但叶自歌能敏锐地感受到润玉的变化,不止是周身气势的不同,更是实力,周身萦绕的仙气 分卷阅读6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和涌动的灵力都无一不在表明,润玉的修为甚至可能不在旱魃之下。叶自歌无意去探究润玉遇到机缘实力大涨,还是先前韬光养晦故意隐藏,他只知道当润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就预示着眼前的人,最有可能帮他达成目的。 “还有谁?” “水神青浦。” 一个不是那么让人意外的答案,人间大旱三年,各地奏报首先会呈递给水神,旱魃之事,若无水神参与并暗中相助,纵然当时的天帝旭凤只顾着复活锦觅无心政务,也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天界毫不知情,润玉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问道:“这阵法是为了?” “为了防备八方巡察的天兵,毕竟我是一个天谴之下,早该死了的人,万一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叶自歌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隐瞒的实话,对上叶自歌平静的目光,润玉继续问道:“天机命盘和大阔之井下的封印,都是他们告诉你的?” “是。” “可我看不到你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 这是一个尖锐而冒犯的问题,但叶自歌并不因此恼火,润玉说的都是事实,区区一个凡间修道之人,看似对旱魃谋求之事,毫无助益。 “我此世的命格结束了,按理我早已入了轮回,可以说我成了一个暂时逃离了天命轮回的人,你说我有没有利用价值?而且,你,不正是我利用价值的最好证明?” “看来我们不是偶遇。” “对,不是。我找了你很久,仅凭一幅画像,我又不敢在外面晃悠太久,找起来总要费些时间,要不是你在安隅村的动静有些大,我又恰巧在附近,可能还要找你很久。”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不是吗?”叶自歌双眸直视润玉,薄唇轻启,讥诮着吐出了四个字,“命定之人。” 润玉点了点头,转动着手里做工粗糙的茶杯,夸赞道:“不错,算是个好计谋,用你这样的凡人来引我入局,更容易让我放下戒心。其实就算是旱魃亲自来,我也会乖乖上钩的,毕竟你们用的都是阳谋。不过,我猜她也不敢离开大阔之井,是不是?” “事情闹得太大了,虽有水神帮忙遮掩,在天帝找回天后之后,还是发现了些许异样,派人来查过。” “嗯,看来现今的天帝陛下,也不算全无脑子。” “可惜好像是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主。” 闻言润玉挑了挑眉,诧异地看了叶自歌一眼,笑了笑,只听叶自歌继续道:“旱魃一个人在井底呆得寂寞,有时候说的就会有点多。” 放下手中的茶杯,润玉冷下脸色,严肃地注视着叶自歌,沉声问道:“破了天机命盘,毁了轮回命格,六界没有了秩序,你可知人界作为六界实力最弱的一方,会是何等情况?” “我知道,弱肉强食之下,可能会是又一个炼狱,但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盛世太平,海晏河清,我只是希望每个人都能主宰自己命运。” “失去了秩序的自由?” “对,不过自由之下,会建立起新的秩序,那不是由高高在上的天道来制定的秩序,而是在一次次杀伐下用血肉书写出来的,新的秩序。” 见润玉沉默不语,叶自歌又给他斟了一杯水,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几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煮了粥之后每个人都想多吃一点,为了多抢一勺粥,七手八脚撞在一起,打了起来,结果反而把粥都洒了,于是几人商议每天轮流着由一个人来分粥,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发现这样的话,每个人都只有在自己分粥的那天才能吃饱,同时由于每碗粥分得不均,又少不了争执打斗。几人聚在一起商议,又想出了个法子,还是每个人轮流着分粥,但是当天分粥的那个人,必须等别人都拿完了再去喝留下的最后那碗粥,这样一来,每天分粥的人都不得不尽量平均分粥,终于没有了争斗。” 听着故事,润玉突然笑了,望着眼前的叶自歌,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冷硬薄情的男人,实际上天真固执的可爱。叶自歌被润玉这一笑,笑得皱起了眉,见对方温柔的目光中并没有嘲讽和轻视,才按耐下不解,严肃道:“六界重建秩序的确没有我讲的故事这样简单温和,但道理终归是一样的。现在六界看似平稳,但每个人都像是皮影戏里的影人,无论做的多么精致美丽,都被线杆操控着,半点不由己。” 听叶自歌提起皮影戏,润玉敛了笑意,又突兀地问道:“想杀旱魃吗?” “啊?”叶自歌一时跟不上润玉的思绪愣了下,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道:“当然想,她手上可有三十余万性命。” “那你想不想天界拨乱反正,赦了天一派的天谴,重建天一派?” 话说到这里,叶自歌才发现润玉不是来找他解惑的,润玉什么都猜到了,想到了,他来找他,只是因为他身上有值得利用的价值,不过叶自歌并不在意,因为他相信润玉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叶自歌定定地注视着润玉,也笑了,对上润玉幽深的双眸,沉声道:“看来你这次来,是已经有计划了。” 分卷阅读6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不知叶兄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条件如此诱人,我暂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等听完润玉的计划,叶自歌饮尽手中茶杯里冷了的白开水,只说了一句,“过几天就是天云的生辰,我想好好给她过一次。” “好。”润玉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愧疚,对这父女俩,他从来都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他要下的这局棋,叶自歌是一颗不可或缺的好棋。 这是叶天云过得最隆重也是最开心的一个生辰,润玉给她买了一身好看的新衣服,舒适的布料一看就价格不菲,还不用练剑看书,三个人吃过早饭后开开心心地到附近的石安城玩了一天,中午不但去酒店里吃了饭,饭菜还全是她爱吃的,有鸡有鱼,丰盛的不得了。等晚上回到山上,叶自歌又下厨做了三碗长寿面,面里放了好大一块排骨肉,还煎了荷包蛋。 “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叶天云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笑容从早上开始就没消失过。今天一整天叶天云都过得非常开心,叶自歌也难得收了冷脸,一整天都看着她温柔地笑着,无论叶天云提什么要求,都满口答应。 看着眼前埋头吃面的父女俩,润玉搅动着手里的面条,心里越发酸胀难受,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润玉撩起一筷子面条,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只见叶天云突然看向他,含糊不清道:“面唔唔能唔唔。” “嗯?”润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见叶天云快速地咀嚼了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嘴里却还叼着一根面条没有咬断,不由失笑,刚要伸筷子过去帮她夹断,就听见叶天云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小叔叔,长寿面不能咬断的。” “啊?哦。” 凡间习俗众多,从来没有过过生辰的润玉自是不知道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伸出的筷子停在半空,看了看嘴里同样叼着一根面条没有咬断,双颊鼓起嘴角向上,止不住笑意的叶自歌一眼,润玉失笑道:“小叔叔不知道这点,多谢天云提醒。” “小叔叔以前都没吃过长寿面吗?” 润玉点了点头,如实道:“小叔叔没有过过生辰。” “那小叔叔是哪一天生辰?” “时间过去太久,小叔叔不记得了。” “哦,我忘了小叔叔是神仙,那以后小叔叔都跟云儿一起过好不好?云儿把生辰的日子分给小叔叔,这样小叔叔就可以过生辰了。” 润玉眨了眨眼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涌上来的泪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好,以后今天也是小叔叔的生辰了,快吃吧,再不吃,你含着的这根要断了。” “嗯。” 三人又各自低头“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专注地吃了起来,这次润玉吃得格外认真,再也没让面条断掉。借着夜色的掩饰,把脸埋在烛火的阴影中,润玉才没让叶天云看到滴落到面汤里的泪水。 润玉从来没有在意过生辰这种事情,他的出生被鱼龙族视为耻辱,簌离伤恸之下怕是不曾记下日子,随后在天界的岁月,更是没人会在意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的是哪天生辰。然而在此刻叶天云大方的把生辰分享给他后,润玉突然就觉得生辰的日子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在意起了像长寿面不能咬断这样的习俗,这让他有了一种仪式感,这仪式感的背后,是来自家人的温暖的祝福。 叶天云以一颗真心待他,分享给他的不是生辰,而是家人,是互相关怀,互相温暖,互相祝福的家人,叶天云是真的把他这个小叔叔当成了家人。这让润玉更加的愧疚和痛苦,吃完了面条,收拾碗筷的润玉甚至不敢再对上叶天云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他怕在叶天云的眼眸中,映出他的卑劣和不堪。 ☆、吾道不孤与子偕行 叶天云睡下后,叶自歌在房屋前烧起炉子,烫了一壶黄酒,邀同样没有睡意的润玉就这么席地坐在泥地上对饮。抬头望着星罗棋布的天空,两人手里各拿了一把蒲扇驱赶着蚊虫,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碗中的酒水。 “你知道天云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叶自歌擦去嘴角的酒渍,打开了话匣。品咂着味道略带苦涩的黄酒,润玉没有开口,转头注视着叶自歌默默聆听。这个时候,叶自歌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是我夫人竹娴起的,当初我们在一起,就是因为她传了一张信笺给我,信笺上面写了一句诗,‘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想起韩竹娴,叶自歌在炉火和月色映照下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只是眸中染上了沉沉的思念和悲伤。 “那时候我们还以为两个人能一直厮守在一起,朝朝暮暮,能一起抚养天云长大,一起走到白头。可惜,天不随人愿。”又斟了一碗酒,叶自歌看着酒水中亏凸月的倒影,轻声道:“天云满月那天,我还在师门和竹娴常去的一棵柏树下埋了一坛上好的黄酒,想着等天云出嫁那天,再挖出来和拐跑她的那个臭小子喝个不醉不归。” “现在那坛酒和天一派都在天雷下化成了灰烬,我也只剩下,行看天色坐看云,晓不见卿,暮不见卿。”仰头又是一大 分卷阅读6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口酒,叶自歌像是被酒呛出了泪水,揩了揩眼角的湿意,叶自歌放下陶碗,仰头躺到地面上,苦笑道:“也不知将来会是哪个混小子把我家天云的心给偷了去,天云这孩子从小被我逼着做着做那,若是竹娴还在,一定会怪我没好好宠着她。” “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天云投生到我这,倒像是她前世欠了我。她才刚这么大,”叶自歌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才这么大,寻常孩子还赖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就被我逼着拿起了剑,被我逼着看书习字。天云她懂事,也就最开始的时候哭闹过几次,后来不用我吩咐,她自己就能督促自己。有时候我离开的时间长,她就自己一个人在山上煮饭烧菜,就垫着那个小板凳自己炒菜,油锅又烫,好几次都烫得起了几个泡,她也从没跟我说过,自己拿了药涂上,也就过去了。” “有时候我替她想想都觉得委屈地慌,有个像我这样糟糕透顶的爹,我……”低沉的声音渐渐哽咽,叶自歌说到此处已然说不下去,抬臂遮住双眼,无声地哭着,润玉安静地坐在旁边喝酒,心里也难受得紧,瞬间红了眼眶。 良久,等叶自歌放下手臂,擦去脸上的泪痕,收了情绪,重又坐起给自己倒了碗酒。润玉拿蒲扇拍走了一只撞过来的蚊子,低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和天云就在这山上,把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叶自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借月光注视着润玉,目光中是说不出的苍凉悲怆,反问道:“你当一个万事不管的散仙,不也挺好的?” 见润玉垂眸不语,叶自歌仰头饮尽碗中酒水,拍了拍润玉的肩膀,劝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觉得愧疚,而且……” 叶自歌放下陶碗,抽出了泊雪剑,三分月光映在剑身,寒芒逼人,叶自歌朝润玉释然一笑,道:“吾道不孤,不是吗?” “吾道不孤……” 润玉呢喃着这四个字,只觉重逾千金,压在心上,让人又痛又烫,抬眼只见叶自歌手持泊雪,长身玉立,青衫轻扬,就在这小小一方草坪上舞起了剑,叶自歌身后,是寂寂黑夜笼罩着的,苍茫辽阔的天地。 月下舞剑,风随剑动,叶惊林鸟,开合间若江海凝波,挥刺间似雷霆震怒,月光剑光遥相呼应,风声剑声相和鸣廊。叶自歌身姿轻盈,剑芒凌冽,口中吟诵着的,是“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凡间帝王丢失了一件宝物,闹得满城风雨,连地处偏远的石安城都有官兵前来搜查,叶自歌牵着叶天云的手,和其他行人一起站到街边,给官兵让道。生辰没过去几天,叶自歌又带着叶天云到了石安城,握着手里雕镂成彩凤模样的金钗,叶天云心底莫名有些不安,脸上也全没有前几次出来玩的喜悦。 见叶自歌买了金钗还不够,还在问店家有没有其他好看的饰品,叶天云越发不安,拉了拉叶自歌的袖子,不解道:“爹爹,云儿还没长大呢,暂时还用不上这些,就算要买,买这一根也就够了。” 叶自歌认真地挑选着店家拿出来的首饰,又选了一个祥云文案(c6k6.com),半只小指粗细的金镯子,一对银制挂珍珠的耳环,解释道:“先前是爹爹疏忽了,才知道寻常人家的女孩自小就要置备一些珠钗首饰,眼看你一年比一年大了,今天又正好有空,就带你过来买了,省得惦记着。先前爹爹还跟一个大婶学了新的梳头方法,等买回去我们就试试。” “嗯。”听叶自歌这么说,叶天云稍稍放下了心,不再多说什么。然而等叶自歌付完钱,又带着叶天云到裁缝铺里做新衣服的时候,叶天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隐隐觉得近几日的叶自歌,总是怪怪的,一时却也说不出哪里怪。在掌柜的量完袖长肩宽,选好布料后,叶天云抬头望着叶自歌的侧影,握住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父女二人回到山上的时候,离开了两日的润玉已经烧好了饭菜,在厨房点了一盏油灯,等着他们,叶天云一见到润玉,暂时抛下心中的不安,笑着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给润玉看他们今天新买的首饰。 “很漂亮,戴在天云身上,一定更加好看。”润玉每一样都看得很仔细,双眸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盛满了温柔,将东西还给叶天云,润玉笑道:“你回屋放好,我去给你盛饭。” “嗯。” 趁叶天云回自己的卧室,离开的空档,润玉把锅里的丝瓜蛋汤盛起来放到桌上,看着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叶自歌,叹道:“天云很聪明也很敏感,你这几天……” 话说到一半,望着叶自歌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润玉便说不下去了,只好转身去盛饭。叶自歌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苦涩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两人目光交汇,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沉痛,叶自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润玉道:“对了,这是石安城梁吉裁缝铺的票据,今天给天云做了几身衣服,下个月二十号后去拿。” 将饭碗放到叶自歌面前,润玉接过票据收好,咬了咬下 分卷阅读6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唇还想说什么,正好叶天云放好东西过来吃饭,就又给咽了回去,一时无言,三人都各怀心事的专心吃起了晚饭。 晚上临睡前,叶自歌对着铜镜给叶天云梳了一个及头,望着镜面中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叶自歌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装作随意道:“看来我梳得还可以。” “爹爹梳得很好看。” “好了,该睡了。”叶自歌又把发型给拆了,用木梳梳顺叶天云浓密的长发后,把人赶去了床上,一边帮叶天云掖好被角,一边嘱咐道:“明天我要和你小叔叔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叶天云窝在被窝里,看着叶自歌吹灭烛火,在叶自歌转身的刹那忍不住出声问道:“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叶自歌离去的脚步一顿,背对着叶天云,答道:“过两天就回来。” “嗯。”叶天云这才闭上了眼睛,放心睡了过去。 注视着站在叶天云门外一动不动的叶自歌,润玉上前摊开了手掌,叶自歌见状将润玉吩咐他去取的,帝王丢失的宝物放到了润玉掌心,待润玉将宝物收入乾坤袋后,又给了润玉一件法宝,一个像是铜铸的,巴掌大小的钵。 “这是什么?” “用你那五片龙鳞在易市上从一个魔族手里换来的,这宝物名叫坚垎钵,旱魃的噬水珠对你们水系的神仙来说应该是个麻烦,这个钵正好可以克制噬水珠一段时间。” 润玉端详着手中的坚垎钵,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灵力,挑了挑眉,看向叶自歌道:“看来你也是早有谋划。” “以前只是有贼心而已,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叶自歌笑了笑,平静道:“你的龙鳞太过珍贵,换些其他的我觉得亏得荒,正好看见这宝贝,就换了过来,有备无患而已。萧师兄总说我在与虎谋皮,没想到最后这虎,倒是成了我。” 区区一介凡人的叶自歌,的确没有本事谋划什么,甚至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只能不停地与虎谋皮,还得用自己身上的那点利用价值来换取。润玉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早点休息。” “你也是。” 明日未卜,但心有所求,行有所向,便由不得人退缩彷徨,叶自歌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是在神魔面前,在巨大的实力悬殊之下,叶自歌的选择从来都不多,和润玉合作,是叶自歌能走的,最好的一条路,所以这一觉,叶自歌睡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这一片蛮荒之地还是荒凉萧索,难辨春秋,叶自歌和润玉下到大阔之井后,没有给旱魃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攻了上去。这攻击太过突然,昨天还给自己带来润玉愿意合作的好消息的叶自歌,此刻却拿着泊雪剑缓慢笨拙地刺向了自己,旱魃瞬间燃起了无尽的怒火。 “还真是无情呐,恢复了实力就要反过来杀我。”旱魃嘴里说得轻佻,但神色已渐渐凝重,恢复了实力的润玉她自信能与之一战,但耐不住叶自歌在一旁像个蚊子一样不停地骚扰。 “我说过,你不该太过自信。三十余万性命,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润玉并不和旱魃多加废话,一招一式都向旱魃要害刺去,毫不留情,上古的遗迹不惧神魔打斗,但井下狭小的一方天地到底还是有些妨碍手脚舒展,在旱魃趁两人不备飞身出去后,润玉和叶自歌也赶紧跟上。 “铮!”的一声,旱魃的一根指甲被润玉的冰魄剑齐根斩断,润玉后背也被旱魃抓出了三道血痕。旱魃舔了舔自己的獠牙,赤目冒出凶光,借着自己身形矮小的优势,攻击更加迅疾了起来。 润玉和旱魃打得一时难分伯仲,叶自歌的攻击对于旱魃却是不痛不痒,再次躲过润玉劈来的一道剑气,旱魃将噬水珠向润玉掷去,打算先把叶自歌这只烦人的蝼蚁给收拾掉。然而刚祭出的法器还没捱到润玉,就被坚垎钵给罩住了,这让原本扑向叶自歌的旱魃不得不转身回防润玉的攻击。 “呵,看来准备很充分。”暂时失去了法宝的旱魃怒极反笑,眯了眯眼,不再去管连她护身灵力都刺不破的叶自歌,运起周身全部灵力,金发无风自动,润玉不敢大意,也调动起全部的灵力抗衡。 荒土寸寸开裂,飞到空中凝成尖刃,没有噬水珠克制的润玉也聚起冰棱相抗,两道汹涌的灵力相撞,整片蛮荒大陆方圆数里瞬间一片狼藉,润玉和旱魃各自退了数步,吐出一口鲜血,而夹在中间的叶自歌也被伤得不轻,重重摔到了皲裂的土地上。 旱魃见状轻嗤了一声,嘲笑道:“不自量力,就凭你,不需要我出手,我和润玉对招的余波,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说的不错。”擦去嘴角的血迹,叶自歌将泊雪剑插入地中,和润玉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润玉见状再次飞身刺向旱魃,旱魃转身闪过,尖锐的爪子也再度袭向润玉。一神一魔在空中打得你来我往,叶自歌骈指为剑,在空中划出法诀,让指尖的剑招一寸寸没入自己的眉心,随着指尖剑气刺入体内,叶自歌周身灵力大盛,不等旱魃反应过来,就以指为剑,攻了过去。这是曾被润玉打断过的,天一派 分卷阅读6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指剑禁招。 眨眼之间,右手刺入润玉胸膛的同时,旱魃也被叶自歌双指为剑拦腰劈成了两段,血从润玉的嘴角流下,落到雪白的衣服上如点点红梅,还插在胸口的五个指节处,更是涌出了温暖湿润的血液,这一招润玉本可以避过去。 旱魃笑了,狰狞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叛变的叶自歌,刻意留下的伤口,旱魃用最后一口气凑到润玉耳边,在死之前,轻声道:“我赌赢了。” 润玉冷漠地看着旱魃闭上眼睛,失去生气,把胸口的利爪拔了出去,任由旱魃的尸身摔落在地。原本在旱魃身后的叶自歌用最后的灵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和润玉四目相对,笑道:“成……功了……” “嗯,成功了。” 润玉接住叶自歌倒下的身体,落到地上后,平静地用雪白的衣袖擦去叶自歌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液,把人背到了背上,没走几步,叶自歌就停止了呼吸。凡人换取片刻不逊于仙魔灵力的代价,是体内经脉尽断。 当七杀星君接到手下汇报,率天兵天将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昔日废帝浑身浴血,目光沉静地背着一个凡人的尸体,左手还拖着一个被劈成两段的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而运的营养液 谢谢生姜的地雷 ☆、故人不在前尘难溯 鲜血在九霄云殿上拖出了一条骇人的痕迹,在满殿仙神面前,润玉第一次向天帝旭凤跪下双膝,为的,却不是自己。 润玉用平静地语气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从自己灵力尽失跌落凡间偶遇叶自歌,到发现三年大旱另有隐情和天一派的冤情,再到和叶自歌的互相试探中发现真相,直到最后和叶自歌合谋共诛旱魃,叶自歌牺牲。 对于具体的细节润玉寥寥略过,但叶自歌身为凡人却敢与魔物周旋,水神青浦与旱魃勾结的推测,以及掌管凡人轮回,执掌天一派天谴之罚官员的渎职,都讲述得十分清楚。说到最后,润玉已然语带哽咽,双目含泪,满殿仙神听完也无不动容。 高居帝座的旭凤也听得红了眼眶,见润玉白衫染血,重伤未治,脸色惨白,泪盈羽睫,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对上润玉抬头注视着自己的悲戚目光后,旭凤当即怒宣水神青浦、原阳君和掌管凡人轮回的阎君上殿,望向润玉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关切,问道:“如此大事,怎么不和我商量后再作打算?” 润玉露出一个苦笑,低下头,恭敬道:“我人微言轻,怕仅凭我的一面之词,不足与取信于陛下。万幸魔物旱魃现已伏诛,只望陛下查明原委,还天一派清白。” 说罢,润玉抬起满是干涸血迹的双手,合于身前,郑重地俯身叩拜下去,这一拜润玉久久没有起身,直到一旁站的离润玉最近的火神祝炽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大胆上前查看,才发现润玉已然晕了过去,旭凤见状当即吩咐侍卫把润玉送回璇玑宫,宣岐黄仙官前去医治,还派了两个仙侍前往璇玑宫服侍。 等润玉醒来,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妥帖地处理好了,端药前来的仙侍言谈举止间也对他多了几分敬意,润玉才开口询问情况如何,就一股脑地说了个清清楚楚。 水神青浦逃离天界不知所踪惹天帝震怒,已派七杀星君前往抓捕,原阳君不恤生民,妄造杀业被贬下凡,阎君御下不严,用人失察,受了天帝叱责,负责清点凡人轮回名录的小吏被打入天牢待审。天一派沉冤昭雪,府邸已安排重建,叶自歌也被追封为义成仙君,转世安排了富贵平安的命格,遗体被冰封在冰棺之内,等润玉痊愈后再去处理。 仰头一口饮下苦涩的药汁,润玉对旭凤的处理不置可否,等仙侍退下后才凉凉一笑,掩去心中的无尽悲凉。叶自歌必须死了,才能如此轻易地帮天一派翻案,他必须重伤在身,浑身是血地强撑着讲述这件事,才能如此轻易地取信于满殿仙神。死亡和鲜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事物,最好还要佐以眼泪,不然以润玉在天界如今的境况,殿上面对的怕是只有无尽的质疑和审查,到最后即便查证清楚,对于七年前只关于凡人的琐事,怕是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如阎君又岂会现今才知道韩竹娴替了叶自歌的命格,不过是为了避免惹出事端,将错就错瞒天过海罢了,若非此事被他捅了出来,区区两个凡人,高高在上的诸天仙神,又有谁会在意。现在见事情败露,才不得不匆匆推出下属顶罪,官场行事,莫外如是,总少不得诸多利益算计。 等不得伤口痊愈,歇了一天,润玉就遣退了想要同往的仙吏,独自带着冰棺去了叶自歌和叶天云隐居的山上,只是落地后,本有些情怯,不知该如何面对叶天云的润玉发现,山上的几间茅屋掩映在葱翠林木之间,已然没有了人烟。 这时润玉才想起,天一派沉冤昭雪的天帝旨意早已下达,天一派也在一夕之间重建如昨,作为现今天一派唯一传人,不足十岁幼龄的叶天云,成了天一派的掌门,自是要前往天一派主掌相关事宜。 将叶自歌的棺椁放到韩竹娴墓碑旁边,润玉也不急着前往天一派找叶天云前来下葬, 分卷阅读6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一个人静静地扶着冰棺站了许久,才缓步到每一个屋里走上一圈。厨房的米缸里还有不少米,水缸里也还剩半缸水,灶膛边上堆放的柴火还没烧完,叶自歌和叶天云都走得十分突然。 先前他借住过的,叶自歌的那间屋子则完全没有任何变动,甚至连灰尘都还没来得及积淀下来。叶天云的屋子里则少了不少衣物,原本堆放在墙角的几箱书籍也不见了,只有叶天云捏画的,有润玉灵力保护的三个泥人,还静静地呆在窗台边,面向润玉画工粗糙的脸上带着笑意,笑得人心里又苦又痛。压下涌上的酸胀,润玉拿起三个泥人,怔怔看了好一会才放回原位,前尘难溯,故人不在,从今以后,怕是只有这三个泥人陪伴着两座坟茔,任日升月落,春去秋来,草木枯荣。 天一派建筑巍峨严整,坐落在太和山,占了小半个山腰,观之鳞萃比栉,无愧于先前人界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之名。润玉御风而行,隐在云间往下看,只见天一派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比年初一时润玉和叶自歌御剑途径的各个寺庙都要热闹,连山门前都摆了不少卖香烛的摊位。 天一派得天帝谕旨重建,又有仙神下凡布下神迹,让偌大的天一派瞬间重建完毕,凡人敬畏仙神,自是趋之若鹜,虔诚供奉,只盼仙神能达成自己的心愿。绕过人声鼎沸的前殿,后殿却是分外冷清,房屋可以重建,香客自会再来,亡者却无法复生,若是没有天界庇佑,只有叶天云一个传人的天一派,怕是根本无法立足,好在仙神下凡扶持,自有弟子会络绎拜入门下,香客如云,更是少不了香油钱。 隐身站在凡人中间,润玉指尖灵力轻施,让殿上新供奉的义成仙君金身上发出华光,瞬间凡人跪作一地,惊呼仙君显灵。先前路过城镇买的皂儿糕,因放在胸前还温热着,润玉走到后殿,首先遇见的是前来帮忙的萧玄,天一派重建,能有如今秩序,全靠琼羽派弟子前后忙碌帮忙。 萧玄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仍就穿着一身琼羽派白底黛青纹路的道袍,只是清隽的眉目间,染上了沉沉悲痛,双眼浮肿,脸色憔悴,显然哭过不久。萧玄看见润玉后也并不惊讶,只恭敬地向润玉作了一揖,声音低哑道:“仙上可是来寻天云?她在后山练剑。” 萧玄的态度较之先前更为疏离,这让跟在萧玄身后的润玉心中越发忐忑,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天云,更害怕在叶天云澄澈明亮的双眸中,看见和萧玄那般的疏离,甚至是责怪,但润玉最怕的,还是看见叶天云在痛苦中,再不复先前的天然纯真。润玉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的背弃和指责,唯独不想在这个愿意分享给他生辰的孩子眼中,再看不见快乐,那样的活着会有多么痛苦,没有人比润玉更为清楚。 叶天云披麻戴孝,全身素白,正专注地练着叶自歌教授的,天一派绝学指剑,头上原本一直梳着的两个丸子头变成了成年才会梳的及头,听到动静后,叶天云转身收了招式,平静地看向润玉,稚嫩的身形郑重地作了一揖,声音中显然是久哭后的沙哑,恭敬道:“天一派掌门叶天云见过润玉仙上。” 润玉在这授衣九月,仲秋之际,生生打了个寒颤,无尽的冷意涌入四肢百骸,让人禁不住颤栗,心上犹有针扎,痛彻心扉。清脆稚嫩的童音更是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心上,瞬间痛得润玉呼吸为之一窒。 至此,润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前的叶天云再不会扑到他怀里甜甜地叫他小叔叔,向他撒娇了,这个身形还未长足的小女孩,以残酷的方式长大了。 双手哆嗦着从胸前拿出还热着的皂儿糕,润玉强作镇定地递给叶天云,嘴里说出的话却早已语无伦次,“这皂儿糕还热着,你要不要吃点……你爹爹的棺椁我放在屋子后面了,等会我们就去……我……” “多谢仙上,我不饿。”叶天云将视线移到还散发着热气的皂儿糕上,没有伸手去接,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意,哽咽道:“我们现在就去吧,我爹爹说过,如有一天他死了,要和我娘葬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他们约好了的。” “哦,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润玉手足无措地又把皂儿糕放回胸口,视线飘忽着不敢再看叶天云,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衣袖,胸口未愈合的伤口像是又痛了起来,胸肺间涌动着苦涩和胀痛,眼眶中却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三人沉默地飞回了叶天云曾经的家,叶天云落地收好剑后,就在房屋四方走动,把山上布下的所有阵法都给撤了,然后依旧一言不发地到从放工具的角落里拿了一把铲子,走向了屋后,铲子上有着斑斑锈迹,显然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 萧玄也拿了把锄头上去帮忙,润玉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两人忙碌,直到叶天云挖地满头大汗,泪流满面,铲了一铲子泥土却连手都抬不起来,才走到叶天云身边,接过铲子继续挖土,叶天云在泪眼朦胧中看了润玉一眼,再忍不住心中极度的悲痛,扑到旁边的冰棺上失声痛哭。 撕心裂肺,哀痛欲绝的哭声回荡在山林间,听得萧玄也跟着一同落下了泪水,干燥的泥土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湿痕,润玉专注地向下挖着泥土,还是没有 分卷阅读66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哭,眼睛干涩地有些刺痛,胸口又闷又酸又苦又痛,独独没有眼泪。眼泪是情感的宣泄,润玉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失去了这个资格。 冰棺入土,和楠木做成的棺椁靠在了一起,等捧上最后一抔土,竖好墓碑,叶天云用满是泥土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接过润玉递过来的泊雪剑,哑声道:“爹爹放心,你跟云儿说过的话,云儿都记得,现在有萧师伯帮忙,云儿一定会让天一派传承下去的,等云儿有空了,再来陪你和娘亲说说话。” 说罢,叶天云又朝润玉作了一揖,就御剑飞走了,望着叶天云远去的单薄背影,润玉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萧玄倒是没有跟在叶天云后面马上回天一派,反而席地坐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好几坛酒,拍开一坛上的泥封,悉数倒到了墓碑前,轻声道:“你还说我犟,明明自己比我固执得多,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下,非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在天一派的冤情终于得到平反,师伯师叔们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不已。” 萧玄长叹了一口气,又开了一坛酒,自己喝了起来,继续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天云的,她这两天学得又快又认真,用不了几年,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掌门人。” 擦去流到下巴的酒水,萧玄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扶着墓碑,左手紧紧攥住前襟,雪白的衣服上渗出了几缕鲜红,一动不动的润玉,问道:“要喝吗?” “喝。”接过萧玄扔来的酒坛,拍去泥封,润玉也仰头灌了好几口,甘醇的烈酒如同一道火,从口中一路烧到脏腑,刺痛中驱散了几分寒意。 萧玄起身又坐到韩竹娴有些老旧的墓碑前,擦去了名字的沟壑间落下的灰尘,温柔道:“竹娴,好久不见了,我有些想你,当初你取了名字的那块石头,我也不负所托,把它炼成了一把好剑,可惜自歌没用上多久,好在天云是个好孩子,定能修得正道,益寿延年。” “我知道你和自歌总觉得对不起我。”萧玄又喝了几大口酒后,白净的脸色飞起了红霞,润玉也一口接一口地灌着自己,沉默的听着萧玄诉说自己和叶自歌还有韩竹娴的故事。 “原本我以为和你青梅竹马,又自幼定有婚约,一起拜入琼羽派,定会修成正果。”说到这,萧玄揉了揉眼睛,又喝了一口酒,温柔地抱怨道:“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偏生和自歌互生了情愫,让他把你娶了过去。” “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也不觉得你们亏欠于我,当初旱魃欲取我性命,还是自歌救的我,说起来,反而是我对你们有所亏欠。”萧玄放下酒坛,仰头深吸了口气,“感情这种事,从来都强求不得,我心悦与你不假,但这与你无涉,两情相悦,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婚书,你退婚退得磊落,我又岂能不成全你们。谁成想这一纸婚约,反倒困扰了你们夫妻俩,让你们愧疚了许久。” “可惜,可惜!”萧玄提高了几分音量,又重重一叹,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再次簌簌而下,哽咽道:“可惜天命作弄,你和自歌不得白首。” 呜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坐在韩竹娴碑前掩面哭泣的萧玄醉了。润玉一手扶着叶自歌的墓碑,一手拿起酒坛将坛中酒水饮尽,施法将萧玄安置到了叶自歌的床上,盖好被褥后,取出昆吾石,放到了萧玄枕边。这个磊落坦荡之人,定能锻出正直光明之剑,屠尽天下宵小。 走出熟悉的房屋,轻轻带上门扉,润玉怅望着西天如血残阳,在斜晖中,拿出了胸前已经冷掉的皂儿糕,咬了一口,皂儿糕苦得像黄莲一样,难怪叶天云不爱吃了,默默地吃完所有的皂儿糕,润玉飞身离去。叶自歌如愿走到了终点,他却还要继续走下去,前途未卜,还需他费心经营。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落!前段时间沉迷小破球没更新,我会努力补上二月份的量的! ☆、虚情假意虚与委蛇 天上琼楼宫阙,往来不分寒暑,润玉却觉得极寒之地,也不过寒凉如此。润玉神思飘远地从北天门一路走回璇玑宫,迎上来的仙侍见润玉神思不属,面色惨白憔悴,目光毫无聚焦,胸前白衣上洇出了大片鲜红的血迹,当即一惊,急忙把润玉扶到寝殿,请了岐黄医官过来。 当伤痛成为习惯,就不会有多煎熬,在缓慢的等待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润玉闭门不出,成日里只埋头看一些打发时间的书籍,彻底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散仙,期间只有灼华拎着自己做的糕点和长出了新门牙的鲤儿前来探望过。 胸口的五指血洞结了痂,伤口边缘还有些红肿发痒,但已无大碍,润玉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棋盘,手中捏着玲珑棋子,眼神却落到了空旷的院落,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恰在这时,闻听润玉大好的旭凤和锦觅,携手前来探望。听到仙侍的通报,润玉就收了眼前的棋盘棋奁,起身迎接。望着十指紧扣,并肩走来的一对璧人,润玉低眉顺眼,撩起前襟就要跪下行礼,恭敬道:“润玉见过天帝陛下、天后娘娘。” 旭凤赶忙上前扶住润玉,见润玉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前,身形瘦削到撑不起一 分卷阅读67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身白衣,眉目间满是沧桑,垂眸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下又是一叹,真诚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无论如何,你总归是我兄长。” “是啊。”锦觅也对这样恭敬的润玉无法适应,大咧道:“润玉仙,我们之间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我和凤凰是来看看你,伤口可好些了?” “礼不可废,多谢陛下娘娘记挂,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已经痊愈了。”再次面对锦觅,润玉抬眼注视着面色红润,洋溢幸福的锦觅,发现他对锦觅的那些情感,是真的彻底在世事沧桑中被消磨殆尽,再掀不起一丝涟漪。曾经的渴望和偏执,也彻底成了遥远的过去,只剩下斑驳狼藉的记忆。 “你非要如此吗?”润玉固执的态度让旭凤不悦地皱起了眉,见润玉似乎又有跪下请罪的意思,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喊道:“哥!” 这一声哥让润玉霍然抬头看向旭凤,溢满震惊的双眸中瞬间浮起了薄雾,不待润玉低头擦去眼中泪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旭凤抱着怀中清瘦得厉害的身体,眼中也染了泪意,松开后,注视着润玉的泪眼,哽咽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早就原谅你了,你永远都是我和锦觅的兄长,我们也永远是你的亲人。” 润玉像是被感动到了,瓮声重重应了一声低下了头,殊不知润玉是借低头拭泪的动作掩去了眼中的讥讽薄凉,再抬头时,润玉终于褪去了疏离的恭敬,嘴角勾起了温和的浅笑,柔声道:“你还肯叫我一声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们的错事,没想到你们还能原谅我,我……” 说到这润玉语带哽咽再说不下去,拂袖在石桌上变出茶具,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水,端给旭凤和锦觅,郑重道:“我有伤在身,不便饮酒,就以茶代酒,向你们赔罪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本不敢奢求你们原谅,没想到你们愿意既往不咎,我……” 顿了顿,润玉面露愧色,率先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祝福道:“我就敬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闻言旭凤和锦觅相视一笑,也各自饮尽茶水,大方道:“祝福我就收下了,我多努力,争取早点让你抱上小侄子。不过你也别忘了早点给我找个嫂嫂,锦觅,你说是吧。” “好说好说。”点完头像是发现自己说的不对,锦觅又补充道:“没错没错。” 见状润玉又是一笑,招呼两人落座,又变出先前灼华送来的糕点,放到两人面前,温柔道:“这些是灼华送来的,他厨艺不错,这些糕点做得十分精致可口,你们不放尝尝。” “嗯,果然好好吃!下次我回花界也要找他做给我吃。润玉仙你不知道,长芳主都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可惜每次我回花界他都不在,一次都没吃到。” 笑着擦去锦觅嘴角的碎屑,旭凤瞪了锦觅一眼,佯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略~”锦觅调皮地朝旭凤吐了吐舌头,又抓起一块糕点重重咬了一口。润玉抿着有些清苦的茶水,笑着注视着两人打闹调情。 温柔地注视着锦觅,旭凤给锦觅的杯子续满茶水以防她噎住,自己也喝了一口,向润玉随口提道:“你是我兄长,没有神位总归不妥,旱魃之事你是首功,我打算过几日给你论功行赏,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仪的职位?” “这……”对上旭凤真诚的视线,润玉也不推脱客套,如实道:“我本来就只想做一个万事不管,逍遥快活的散仙,如果可以,我想回洞庭湖,照看一方水域,不过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青浦可抓到了?” 对于润玉的回答,旭凤并不觉得意外,正要点头允下,又听润玉这么一问,不由皱起了眉,摇了摇头,叹道:“七杀星君领着三方天兵搜查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没有找到,也不知青浦躲到哪里去了。” “这样啊。”闻言润玉故作为难,转动着手中茶杯,看了看旭凤又看了看锦觅,欲言又止,锦觅刚吃完一块糕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见状连忙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 在两人的目光中,润玉尴尬地笑了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等旭凤反应过来,就起身郑重地向旭凤再次跪下,恳求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不情之请,但我在凡间那些时日全仰赖叶兄照拂,如今旱魃虽死,余孽未除,我心难安,望天帝陛下准许小仙前往搜查,旱魃乃是魔物,想必魔界定还有她帮凶,我推测青浦或许去了魔界。”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旭凤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把润玉扶起来,皱着眉故作嗔怪地轻轻打了润玉一拳,应允道:“如今你我兄弟同心,我还巴不得你为我分忧解劳,此事又岂有不应之理,先前没有委你重任是因为担心你有伤在身。旱魃一事本就是你一直在调查,既然你自动请缨,那就能者多劳,我就把这事全权交付于你了。” “谢过陛下。”润玉当即面露喜色,见润玉似乎又要跪下谢恩,旭凤赶忙又把人拉住,不悦道:“你看你,我们兄弟之间还要这么多虚礼做什么?” “如今鎏英做了魔尊,魔界虽然在她的统治下 分卷阅读68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与天界相安无事,但魔物凶残,不可不防,这把赤霄剑兄长就带着防身吧。” “这……”看着旭凤变出后递给自己的赤霄剑,润玉抬了抬手又放下,抬眼注视着旭凤,迟疑道:“不妥吧。” 见润玉迟迟不肯接剑,旭凤直接把剑塞到了润玉怀里,笑道:“有什么不妥的,我信得过你,你就安心拿着,别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回来,我和锦觅都会心疼的。” 郑重地将赤霄剑拿好,润玉笑得眉眼弯弯,煞是温柔好看,谢道:“谢了。” “欸,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熟悉的兄长。”旭凤看了眼还在专注地吃着糕点的锦觅,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锦觅不满地目光中把糕点收走,不客气道:“行了,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这些糕点我就顺走了,就当你谢礼了。” “你呀!”润玉伸出食指无奈地点了点旭凤,一如在所有的事情还未发生,浮梦丹还未失效之前。 “臭凤凰,你把糕点还给我!” “今天不许再吃了,不然一会又要吃撑了,剩下的明天再给你。” “你别跑!我还没吃饱呢,怎么可能会撑?” 目送着旭凤和锦觅打打闹闹地离去,润玉转身收回目光,抽出赤霄剑,注视着剑身流转的灵力,虚按住胸前的伤口,冷冷地讽刺一笑。 这一出苦肉计,当真不亏,轻易就骗取了旭凤的信任。旭凤不愧是太微之子,当他真心实意、真情相待的时候,得到的只有他们无情的伤害,而等他有所图谋,摆出虚情假意的模样,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时候,他们偏却信了,真是可笑至极。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润玉就起身离开了天界,在前往魔界之前,润玉先拿着一张票据,去了石安城梁吉裁缝铺,取了几套新做好的衣服,送到天一派的叶天云处,这是叶自歌托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润玉不敢忘记。 隐身将衣物和剩下的天香玉露丸、疏络丹还有益血散放在叶天云的床上,润玉终究没有鼓起勇气再去看一眼叶天云,遥望着新收入门下的弟子做早课的身影,润玉驻足了片刻后就直接飞往魔界。 不同于七杀星君漫无目的的到处搜查,润玉变换装束,隐去气息,渡过忘川后,就直接前往因有穷奇流毒而再无人烟的蚩刃山。 蚩刃山多岩洞,润玉倒是轻车熟路,七拐八绕地最终走进了一处洞穴,该洞口高不足七尺,宽不过三尺,润玉往里走了约有十丈,狭小的四周才豁然开朗。宽敞处方圆约三四丈,四周放着灯盏,西侧壁上有水流出,下积有一小水潭,潭水涌动不知经由底下暗道流向何处,洞中有一团蒲,团蒲上坐有一人正在打坐,待润玉走近借灯火观之,所坐之人赫然就是先水神青浦。 “仙友算无遗策,今日前来,不知又有何吩咐。”青浦睁开一双丹凤眼,锐利地视线投向润玉,薄唇紧抿,俊美姣好的面容紧绷,显然动了怒。 “我是来与你合作的。”润玉也变出一个蒲团,撩起后摆盘腿坐下。 “哼,我可不敢与仙友合作,旱魃可是把命都给合作没了。” “仙友惜命?”润玉好整以暇地变出茶具,悠然地烹起了茶水,冷声道:“我可没答应和旱魃合作,肆意屠杀了三十余万生民的魔物,还不配与我合作。” “你!”青浦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怒极反笑,讥讽道:“这三十余万性命里也有我一份,怎么,你就肯跟我做合作了?” “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润玉手中灵力施展,让炉子烧起了火,撩袖摆将茶壶放上去烹煮,润玉抬眼看了青浦一眼,不悦道:“既然收了我的传信,依言躲到了这里来,有些废话,就不必多言。” “哼!”青浦重重哼了一声,被润玉堵得哑口无言。当初旱魃传信给他说是润玉答应了合作,魇兽又趁人不备传了消息过来,既是润玉约他一见,他并未多想就赶往赴约。哪知道到了润玉约定的地点,没见到润玉,反倒是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所写的消息,直接打乐他个措手不及。 青浦起初不信,悄然返回府邸,不料还未走进就传来了天兵的动作,果如润玉纸条上所说旱魃伏诛,他与旱魃之事败露,他这才不得不依言躲到这魔界蚩刃山深处。等到了这岩洞,青浦才发现自己是被润玉算计了,若是和天兵一同前往九霄云殿对峙,润玉手上并无实证,他还能辩上一辩,可他一听到旱魃死讯心神大乱,依言逃到此处,反倒是坐实了润玉的一面之词。 “现在事情都败露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阔之井下的封印的事情,我并没有说。” “你没说这事?”闻言青浦一惊,诧异地看向润玉,不解道:“那旱魃酿成人间三年大旱所为何事,你是怎么编过去的?” “邪魔行事,需要多么严密的逻辑和理由吗?”润玉轻蔑地抬眸看了旱魃一眼,掀起壶盖见水已沸腾后,放入了茶叶。 “那……那你……”青浦像是猜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润玉。 润玉拿起茶壶,在火焰山晃荡着茶水,让茶叶更快速地析出茶色,平 分卷阅读69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静道:“你的困惑我都可以给你解答,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告诉我,旱魃是如何知道我是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你又为何会和旱魃勾结在一起?” “你……你都知道了?”青浦面上讶异之色更甚,良久才敛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端坐在蒲团上,目光中没有先前的怒气和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心情、小茹、心情、懋懋的营养液 前一章时间点搞错了,不是七月,是九月的事情了,捂脸。 ☆、心随境转命由天定 “我去过琅环阁。”润玉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与青浦,对上青浦还有几分诧异的视线,补充道:“玄灵斗姆元君也曾特意召我前去,向我说了两个小故事,起初我不解其意,去琅环阁查了资料才发现原是封印设下后,设下封印的上神曾预言‘破封印者,白龙也。’,想必也正是因此预言,你和旱魃才要如此算计于我,并在我身上下了赌注。” 青浦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注视着润玉,一双丹凤眼中浮起笑意,笃定道:“现在看来,我们赌赢了。” “未必。”润玉从容不迫地喝了口茶水,挑眉道:“我只是暂时没有揭露你们真正的目的,下一步怎么走,要看你有多少合作的诚意。” 听润玉这么一说,青浦敛了神色,放下手中的茶盏,严肃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于你。不错,我和旱魃的确早就知道了这个预言,也赌了这个预言。天元之前,神魔凡化引得天地动荡,上古神魔重新制定秩序,五界相应而生,上清界区别于当初其余四界的关键就在这大阔之井下的封印下,这事你应该也知道。” 见润玉点了点头,青浦继续道:“这个预言是我告诉旱魃的,而我能知道这个预言和这些六界秘史,是因为我也去过琅环阁。” 润玉转动着手中茶盏,微微诧异地抬眸看了青浦一眼,只见青浦倒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目光看向前方岩洞深处,缓缓陈述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有一个妻子,她叫苍瑶,平日里与廉晁、太微还有荼姚都私交甚好。” 提到太微,青浦冷笑了一声,喝了口茶后继续道:“想必你也知道你父帝的帝位,得的并不那么名正言顺。那时候廉晁和荼姚两情相悦,苍瑶也一直以为廉晁会成为下任天帝,迎娶荼姚,谁料太微手段了得,生生把属于廉晁的一切都抢夺了过去。对此苍瑶自是不忿,以为太微登上帝位后仍是自己好友,便跑去质问太微,谁料她这一去就没回来,直接被太微贬入了轮回。” “天帝下旨说是苍瑶对天帝不敬,造谣生事,有失神本,罚她下凡历劫千载。起初我畏于太微权势,又觉得苍瑶去人间历劫不过区区一千年,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去向月下仙人借了观尘镜,思念苍瑶之时,借镜一观她凡间境况,聊慰相思。” 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妻子,青浦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顿了顿才继续道:“苍瑶许是把太微恼得狠了,他竟是不顾昔日情分,特意让缘机仙子给苍瑶每一世都安排了悲苦的命格。我透过观尘镜都看得心如刀绞,直到第三世,眼看着她要被卖身青楼,我实在忍不住便私自下凡,把她救了出来。” “缘机仙子倒是个聪明人,见我擅自坏了命格,不但没有捅出去,反而帮我一起遮掩,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没有了仙家记忆的苍瑶,因每一世的境遇不同,性子也变得不一样了,那一世的她自私、贪婪得让我觉得分外陌生,与她婚后没多久,我就逃回了天界,留她一个人在凡间继续受苦。” 说到此处,青浦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责和后悔的神情,润玉拿起茶壶给他添了杯水,默默地继续听下去。 “我本以为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命由心造,福自我召。可看着苍瑶面目全非的过着一世又一世,倾心于不同的凡夫俗子,与他们恩爱不疑,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心随境转,命由天定,每一次轮回转世的苍瑶,都不再是苍瑶了。” 青浦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揉了揉眉心,借喝茶压下涌上的泪意,青浦才又道:“当时我犯了一个错,一个让我至今后悔的错误,我把观尘镜还给了月下仙人,自欺欺人般地不再去关注下凡历劫的苍瑶,懦弱地觉得等这千年一过,苍瑶重回天界,凡尘种种如黄粱一梦,一切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的。” “呵。”听到此处,润玉冷笑了一声,只是一时润玉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笑谁。凡尘历劫哪怕只有一世,都会留下深深地痕迹,兀的润玉突然有些羡慕临疎,能多次历劫而万事不萦于怀,当真是天幸之人。 “你也觉得我十分可笑是不是。”青浦起身给自己和润玉添了些茶,苦笑道:“一千年对我们仙神来说不过一弹指间,当我怀着深深的思念去迎接苍瑶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历经百劫,修得正道,太上忘情,将去上清天的消息。” “当时我难以置信,等到了苍瑶面前,在那双我思念和爱慕的眼睛中再找不到半分情意,我才发现那个消息是真的。”重忆往事,青浦仍克制不住地声音发颤,哑声道:“我永远无法忘记她当 分卷阅读70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时看我的目光有多么陌生和冷漠,只一眼就让我如坠寒潭,冰冷刺骨。” “我不愿意相信苍瑶对我已然无情,更不能接受她放下一切要去上清天。在她离开后,我固执地跪在玄灵斗姆元君门前,跪了一千年,玄灵斗姆元君叹我痴愚,终还是允我去上清天最后和苍瑶见上一面,那最后一面,我是在琅环阁见的她。” “原来如此。”润玉眼中浮起讥讽的神色,冷声道:“所以你去琅环阁的时候,还趁机偷偷查了如何让上天界的上神回心转意的资料。你想要我解开封印,不过是为了让苍瑶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是。”青浦羞愧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坦言道:“只要让苍瑶舍弃的七情六欲重新从封印中解放出来,回到她身上,她就还会像以前一样。” 润玉嗤笑了一声,看向青浦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地鄙夷,质问道:“你就这般不顾她是否想要取回七情六欲,就要强行破开封印,甚至不惜毁了整个上清界,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自私了吗?更何况,你厌弃、恐惧她在凡间的模样,又怎知历劫归来,不舍弃七情六欲的苍瑶,不会也变得如在凡间一般,让你觉得面目全非?” 字字诛心,青浦听得浑身一颤,呼吸也为之一窒,颤抖着双手捧起茶盏,喝了口茶,讷讷不言,只把头埋得更低了。润玉见状将杯中茶水泼到地上,直接舍弃了这一套青浦用过的茶具,不屑道:“剩下的你不必再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和旱魃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旱魃那魔物又是为何要破开封印,我怕脏了我的耳朵。” “那……”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被捏碎了,碎片刺入掌心,流下了几缕鲜红的血液,青浦恍若未觉,忐忑地看向润玉,颤声问道:“故事听完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我当真有些瞧不上你。”润玉蔑了青浦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惜我身边无人可用。” “这么说……”青浦的目光中重又迸发出了神采,对上润玉目光后,又羞愧地移开了视线,待青浦敛了情绪,冷静下来,问道:“既然要与我合作,那我可否冒昧一问,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去解开那处封印?”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润玉起身弹了弹衣襟,负手而立,不客气道:“你不必知道我为什么要破开那封印,总归不会是和你一样的理由,你只需要知道,我知道破解封印的方法,并且需要你的帮助。” 听话听音,见润玉这么说,青浦当即心领神会,拔出手中的茶盏碎片,施法愈合了伤口,起身站到润玉面前,俯身抱拳,恭敬道:“但凭吩咐。” “态度不错。”润玉也不拿乔,据实相告,“要破开大阔之井下的封印,需要四界至宝,即天界的赤霄剑,人界的玉玺,魔界的陨魔杵,妖界的建木杖,如今赤霄剑和玉玺已在我手,妖界各族各自为政,为争此宝物,各族之间互有征伐,听闻建木杖如今在狐族手中,暂不知真假,至于魔界的陨魔杵,若是不能智取,怕是只能强夺了。” “赤霄剑和玉玺都在你手上?”青浦再次露出诧异地表情,看向润玉的目光中满是惊疑,不解道:“难怪先前凡间帝王在大动干戈地寻找一样宝物,原来丢的不是宝物,而是玉玺。此等关系人界帝王更迭的重要之物,天界一直有派人看守,你是如何得到的?” 润玉像是对青浦的刨根问底有些不悦,不耐道:“叶自歌可以是你们手中逃避天界视线,为所欲为的棋子,怎么,就不能为我所用,帮我去取个玉玺?” “原来如此,我差点忘了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凡人,反倒成了关键一步,先前倒是我小瞧他了。”青浦对润玉彻底心服口服,不再多问,直接道:“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满天仙神,恐怕大多还不如他一个区区凡人。”润玉面色冷凝,像是意有所指,不待犹豫间的青浦再问什么,就吩咐道:“我要你去一趟妖界狐族,要弄出动静,留下痕迹,还要全身而退,你做得到吗?” “可以。”青浦明白润玉此举的意图,润玉需要一个前往狐族一探虚实的借口,而正被润玉抓捕的青浦现身狐族,怕是一个不能更完美的理由。 妖界在数十万年的各族厮杀争斗中,总体实力已大大减弱,不少妖族更是直接投靠魔界寻求庇护,连妖市都为了减少厮杀打斗,直接设在了魔界。如今狐族虽算得妖界大族,但仍把门庭建在群山深处,四周布有阵法防御,四周山峦高处更有子孙警觉戒备。 润玉先七杀星君一步赶往狐族,迎接他的是手臂被冰凌刺伤绑了显眼的绷带,衣衫单薄,丰臀肥乳,浑身狐骚味浓厚的长老涂山彤。 “哎呀,仙上可算来了,您可得给我做主呀。”涂山彤想要攀附上润玉手臂的手被润玉冰冷的视线定在空中,涂山彤讪讪地收回手臂,摆动着腰肢引润玉进殿,一边走,一边捏着嗓子抱怨道:“仙上可是不知道,那青浦闯入我们狐族,伤了我们好些兄弟姐妹,你看,我这手臂也被他刺伤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瘢痕,若是留了疤,可怜我这光滑弹嫩的皮肤哟。” 忍受着四周浓烈的狐骚味,润玉双 分卷阅读71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眉紧蹙,看都不看一眼涂山彤特意撩起衣袖,露出的好一段丰润莹白的藕臂,无视涂山彤抛来的媚眼,冷声道:“青浦是何时来的?何时走的?走的时候又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可知他来你们狐族是为了什么?” “唉哟,仙上怎……”涂山彤见润玉面露愠色,手中握着的赤霄剑灵力涌动,当即识相地收了搔首弄姿的样子,将衣袖遮好,正经道:“实不相瞒,青浦是一路从北山杀过来的,从方向上看,像是从魔界过来,说是要来抢我们妖族的宝物,后来和我们族长大打了一场,负伤后再次从北山那边逃了出去,看样子是回魔界了。” 说到此处,涂山彤赤红的瞳孔中也流露出了怒意,不忿道:“也不知是哪个下作的小人散播出去的谣言,说是妖族宝物在我们狐族手里,怕是想要借那些觊觎宝物的人来攻我狐族,削减我狐族的实力,当真是个腌臜恶毒的好计谋。这不我们族长就为此受伤不轻,都没法出来迎接仙上,仙上可要体谅啊。” 涂山彤被润玉凌冽的气势摄住,想歪靠过来的身子不敢乱动,又站直了道:“对了,我们族长被你们天界叛徒所伤,族长养伤的这段时间,你们天界可得保我们狐族无虞。” “你是说,青浦在找你们妖族宝物?”润玉装出困惑的样子,不解地问道:“那宝物可是建木杖?” “可不是嘛!”涂山彤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润玉,见润玉不为所动,又佯装拭泪,假哭道:“我们狐族要是有建木杖,岂会龟缩在这一隅之地,整日战战兢兢。试问这妖界还有哪族的族长长老不知道建木杖早千万年前,就被没骨气投靠魔族的兔族族长献给魔尊了,我们哪敢从魔界手里抢回来。可怜我狐族现今族长被误信了谣言的青浦打伤,若是没有你们天界护佑,他族攻来,怕是要死伤惨重。” 涂山彤话里话外寻求天界庇佑的意图润玉并不怀疑,观涂山彤神态也不似作伪,暂时得到自己想要信息的润玉一刻都不愿多呆,告辞道:“七杀星君稍后会过来,此事天界的确有一定责任,你让他来安排你们族长养伤这段时间,你们狐族的安全。青浦一日不捉拿归案,我们天界也一日不安,未防他再惹出祸端伤及无辜,我就不多加打扰,还请长老北山借道,我要继续去追查青浦的踪迹,就此告辞。” “诶!”望着润玉飞速离去的背影,涂山彤惋惜地跺了跺脚,好不容易见到个姿色如此极品,品行如此君子,听闻还十分深情专一的神仙,这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让他给跑了。 ☆、至清无鱼至察无徒 狭小的岩洞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水潭里的水也被染成了红色,润玉虽不齿青浦在情爱一事上的自私和怯懦,如今既然达成合作,却也不能真的无视对方的伤情。上前输送不少灵力后,润玉将伤药递给青浦,问道:“依你所见,狐族的说辞有几分信度?” “狐族族长和我交手之时,愤懑困惑之情不似作假。”掬了一捧岩壁上流下的清水,服下润玉递过来的伤药,青浦细想后答道:“建木杖也许真的被妖界献给魔界了,而且妖界自数万前实力大减,或许就与此有关。建木杖攻可断生机,退可肉白骨,以妖界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若真有一族窃据,不可能不动统一妖界称王称霸的心思。” “你说的不无道理。”润玉挥袖散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皱眉道:“实情到底如何,看来我还得去魔界一探虚实,另外如无意外,魔界接下来应该会表面上配合天界大张旗鼓地搜查一番,你……” “我明白。”青浦扶住润玉伸过来的手,借力走到了不远处的榻上休息,了然道:“如果有魔兵搜查过来,我会注意躲避的。” “不。”润玉收回手,整了整衣袖,道:“我想让你换个地方养伤。” “换个地方?换到哪里?”闻言青浦诧异地看向润玉,不解道:“此处偏僻荒凉,有穷奇流毒遮掩,难道魔界还有比这更隐蔽的地方可供躲藏?” “我想……”润玉负手踱了几步,抬眼对上青浦困惑的目光,认真道:“让你去固城王府上养伤。” “去固城王府上?”青浦看上去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问道:“你要魔界协助搜查,这不是让我自投罗网?” “据我所知,现任固城王和卞城王,与魔尊鎏英并不同心,一直颇有微词,觉得她一个妇人忝居魔尊之位,并且对鎏英和天界交好一事,十分不满。”邝露在润玉于聚窟洲养伤期间,送过一些关于魔界的资料,其中就点明了鎏英和其余几位新上任的城王之间的矛盾。 原本旭凤作为天界二殿下入魔后轻易取得魔尊之位,就引起了同样觊觎魔尊之位的几位城王嫉恨,即便后来旭凤回归天界继任天帝,这几位城王对鎏英、擎城王等人的所作所为还是心怀怨怼。 如今鎏英承袭魔尊之位,生下卿天后又有意革故鼎新,处世行事间虽赏罚分明,杀伐果决,但也眼不着纱,不留情面,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当权者若事事都要看个明白,辨个对错,则太过不近人情,不易得人心。 分卷阅读72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魔界积重难返,各个城王各自做大,鎏英想要兴利除弊,将权利都收归于魔尊一人之手,无异于虎口夺食,更遑论天界有一统六界之心,魔界想要一统六界者也不在少数,几位城王皆非善与之辈。润玉若想取得魔界宝物,则难免要挑起魔界内乱,离间各城王和魔尊鎏英的关系。 “你在我见鎏英之时,去固城王府上。”润玉攥紧了掩在袖中的双手,看向青浦的瞋黑双眸中幽深一片,吩咐道:“你就对固城王说,鎏英有意联合天界收归各城王手中的权力,此次借口协助天兵搜查你,不过是他们发动兵祸的一个借口。你原本躲藏于妖界之中,是被我刻意赶来魔界的。” 青浦瞪大了眼睛,困惑道:“就凭我一面之词,怕是不足取信于固城王,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陨魔杵和建木杖若真的全在魔界手中,你我单枪匹马,想要强夺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只能冒险一搏,看能不能挑起魔界内乱。你只需按我吩咐的行事,其他的我自有安排。”润玉仔细端详了青浦几眼,突然抽出赤霄剑在青浦右臂上狠狠刺了一剑。 “嘶!”青浦一个激灵赶忙从榻上跃起,捂住伤口气愤地看向润玉,然而润玉并未再作解释就收剑转身离去,又道:“带着这伤去,更能多几分可信度。事到如今,你我皆孑然一身,赌上一赌,也无不可。” “你!”青浦望着润玉离去的背影,紧紧捂住伤口,在衣襟擦去流下的血液,终是咬牙赶往固城王府,依言行事。 润玉站在禹疆宫森严漆黑的门口等待魔侍通禀,望着魔界迥异于天界的风物,思考着自己的胜算,待魔侍出来引他觐见,润玉跟在魔侍身后薄凉一笑,人心最经不起算计,他倒要看看这魔界能比天界好上多少。 处理完政务,鎏英此时正抱着卿天在教她识字,见润玉进来低眉顺眼地向她俯身作揖,不由嘲讽一笑,拍了拍女儿让她自己去玩后,玩味道:“废帝所为何来啊?” “从妖界得知,天界逃犯青浦现已躲入魔界,希望魔尊能准许七杀星君领麾下三队天兵前来魔界搜查,若魔尊不允,还望魔尊能派兵协助搜查。” “哦?”鎏英转动着手中的毛笔,故作不解道:“从妖界得知?我要如何相信你,一个在十一年前掀起仙魔大战的人说的话?” “……”润玉暗自咬牙,表面上维持着恭敬,拱手道:“魔尊若要算昔年旧账,待青浦抓捕归案,润玉自当奉陪。只是青浦一案还有诸多谜团未解,且事关天、魔、人三界,还望魔尊暂搁前嫌,若魔尊不信,可亲自传信询问天帝陛下。” “我当然要问。”鎏英当即拿出信纸写了起来,写好后立马唤手下送往天界,随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脊背挺直得站在座下,端得清风霁月,疏阔轩昂的润玉,冷漠道:“等凤兄传信回来,我再给你答复。来人,领废帝下去休息。” 见鎏英要走,润玉赶忙又道:“青浦去妖族是为了夺去妖界至宝建木杖,如今已得知建木杖在魔界,并且青浦似与魔界中人有所勾结,暂时还未查清楚,还望魔尊多加防范。” “不劳费心。”鎏英又看了润玉一眼,不以为意道:“那个青浦若真敢来夺,我一定帮你擒住他,省了你搜查的功夫。” “如此多谢魔尊,润玉告退。”确定建木杖在魔界手中,又基本可以推测出是和陨魔杵一起在鎏英手中,润玉转身低头冷然一笑,顺从地跟着魔侍前往偏殿等候旭凤的消息。 不过半日,七杀星君就带着旭凤的回信拜见了鎏英,读完旭凤回复的消息,鎏英终于松口派兵协助七杀星君一起搜查青浦,对旭凤在信中提到的青浦和旱魃为祸人间,有所图谋一事似乎还与魔界中人有关,不由也重视了起来。 润玉被鎏英留在了禹疆宫,在其位谋其政,鎏英可不敢放任润玉在魔界四处搜查,然而尽管鎏英防备着润玉,变故还是在搜查的时候发生了。 纵观历史,任何改革若不经牺牲流血,伤筋动骨,基本不可能成功,近年随着魔界各项政策的革新,魔尊和各城王之间早已是暗流涌动,剑拔弩张,就像是干枯暴晒的草堆,只差一个火星就能引燃。 天兵魔兵一起搜查青浦,本就互有防备和警戒,当第一个动手的天兵死在魔兵刀下,没有及时制止的混乱就像瘟疫,从天兵和固城王麾下的魔兵开始,一路蔓延到了鎏英派去协助搜查的魔兵之中,而青浦的现身,无异于又刺激了天兵。 最开始掀起争斗的几个天兵,是润玉大婚夺嫡之时都不曾动用的,簌离留给他的暗棋。当鎏英接到青浦躲藏在固城王府,搜查的魔兵全军覆没,天兵损失惨重奏报的时候,战火已经燃烧了起来,就像是固城王和卞城王等人早有预谋一般。 战争发生地太快,快到鎏英来不及仔细思考整件事情,就被润玉诚挚的,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话语把思路给引了过去。青浦、旱魃和魔界固城王、卞城王等合谋,欲破开上清天的一道封印夺取上古灵力行谋逆之事,不能更合情合理。 魔界大军被派出去镇压叛军逆贼,润玉站在宫殿一旁静静望着鎏英 分卷阅读73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亲吻卿天的脸颊,等鎏英换上甲胄欲前往战场督战之时,殿中变故陡升,润玉突然取出赤霄剑,将殿中的其余人等,悉数斩杀。 “润玉!”鎏英见状大惊,连忙护住幼女,手中凝出鞭子狠狠向润玉抽去,怒喝道:“你又有什么阴谋?!” 润玉侧身避开鞭子,将赤霄剑收了起来,取出自己的冰魄剑,看了眼躲在母亲后面,狠狠盯着自己的卿天,微微一笑道:“稚子无辜,魔尊还请放心,我不会伤她分毫,也无意伤你性命。现在魔兵都奔赴前线诛杀叛逆,这禹疆宫的守备我还不放在眼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魔尊将陨魔杵和建木杖交于我,免得再生杀业。” “你!”电光火石之间,先前心中被忽略的异样终于得到了解答,鎏英护着让卿天从她后门逃出殿去,独自面对润玉,咬牙切齿道:“看来不止青浦和那几个乱臣贼子勾结在一起,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你和那几个城王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这几个割据一方,独自坐大的城王就像一个迟早会破溃的脓包,我不过是,帮你把它提前挑破了而已。”正面迎接鎏英的攻击,润玉显得游刃有余。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休想得逞!”鎏英显然怒极,招招不留余地,怒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枉凤兄还在信里帮你说好话,没想到你还是图谋不轨,狼子野心。我告诉你,这次你绝对不会得逞,我已经让卿天传信出去了。” “是吗?”看着身后涌入的守卫禹疆宫的魔兵,润玉轻蔑一笑,不屑道:“你觉得我会让你拖到旭凤赶过来吗?既然魔尊不肯主动交付,那我就不客气了。” 右手执冰魄迎战鎏英,左手舞赤霄屠戮魔兵,润玉身姿灵活的穿梭在殿中,足尖轻点鎏英甩过来的鞭子,借力凌空一跃将欺身砍来的魔兵拦腰砍断。右手挥舞着和鎏英的鞭子撞击出火花,左手挥砍刺劈毫不留情地斩杀,随身形灵力而飘动的雪白衣袂上,不多时就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尸体堆满了宫殿,血流遍地,鎏英也和润玉一路从殿内打到殿外,飞向了空中,面对鎏英,润玉再次收了赤霄剑,只以冰魄相逼。修为的差距让鎏英居于下风,很快就落败了,重重摔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鎏英看着脱手后被润玉收去的鞭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吃力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实力,看来我们全都低估你了。陨魔杵和建木杖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你休想得到。” “这,由不得你。”润玉将灵力注入剑中,挥砍向鎏英,眼看最后一击就要到鎏英面前,鎏英急忙取出两件宝物,一手持陨魔杵,一手持建木杖,注入了全部的灵力抵抗润玉这一击。润玉被震得退后十数步,低头吐出口中血腥,顾不上擦去唇上嫣红,看着再次站起来,身上伤口随着建木杖灵力流转而快速愈合的鎏英,笑道:“终于拿出来了。” 在凡间帝王手中,只能印上印泥在圣旨上留下痕迹的玉玺和赤霄剑一起在润玉手中凝出了一红一黄两道灵力,磅礴深厚,相应的鎏英手中黑青两道灵力也气冲霄汉,两人目光交汇,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击,生死成败就看这此举。 龙吟之声响彻天地,闻讯赶来的旭凤领着天兵已在不远处,而部分魔将也收到消息,正赶回禹疆宫。眼看这最终两招要撞在一起决出胜负,不料润玉那只是虚晃一招,变换身形生生受了鎏英半招,不顾剧痛之下受了重伤,润玉将运起所有的灵力都砍向鎏英双手。 随着鎏英一声凄厉的惨叫,握着宝物的双手应声而断,润玉也踉跄跪地连呕数口鲜血,强忍着撕裂魂魄般的痛楚,再次运起灵力拿走四件神器,化出真身腾飞而去。 固城王府外十里,叛乱的魔军节节败退,而重伤未愈的青浦不敌七杀星君,也早早被抓捕住了。倒在地上望着腾飞而去的龙影,青浦看着眼前战火纷飞,满目血腥,突然有些懵了。惹得天魔两界大乱,润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抢夺了四界至宝,真的只是为了破开一个上清界的封印?润玉到底所求为何,现今想来,他除了白白被利用了一场,竟是丝毫不知,想到此处,青浦突生悔意,生生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旭凤也是又惊又怒,刚赶到魔界就看见润玉离去的身影,变故之快旭凤甚至来不及上前查看鎏英的情况,只能兵分两路,让一路协助魔军继续镇压叛乱,一路随自己追着润玉的身影而去。 如青浦所惑,润玉得到四件宝物,离开魔界之后并没有去大阔之井解开封印,反而在夕阳残照之下,西风凛冽之中,去了人界。万丈霞光之中,真龙现身,龙鳞闪耀,仙灵飘逸,凡人皆出屋驻足仰望,敬畏胆小者纷纷跪下叩拜。 润玉凌空布阵,有条不紊地将四件宝物按序摆布,妖界建木杖属木,置于东方,天界赤霄剑属火,置于南方,人界玉玺属金,置于西方,魔界陨魔杵属土,置于北方。旭凤和贪狼星君率三方天兵天将赶来之时,润玉已化回人形,手持旱魃法宝噬水珠,正站在中央。 “润玉!你到底要干什么?!”旭凤质问的声音既惊且怒,看向润玉的目光中更是盛满了震惊和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心情的营养液 分卷阅读74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无情何必生斯世(终) 运起手中的噬水珠,在润玉莹白灵力的催动下,致人界三十余万凡人丧命的水流自法宝中磅礴涌出,倏尔水流悉数化成白色的灵力,迸发出耀眼的华光,灵力以迅疾之势从中心辐射向四方,激发出四界宝物各自的灵力,霎时五股华光各异的纯厚灵力融汇在一起,各据一方,在相互之间穿梭勾勒,一同构筑出了一个五彩的法阵。 阵法甫成,天地俱喑,润玉站在阵中操控着噬水珠,周身灵力涌动,如墨青丝随着浴血白衫,无风自动。天地分五界,各界皆有一至宝,上善若水,上清界不同于其余四界,宝物并非一物件,而是这孕育万物的水。旱魃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误以为水这样上清天宝物可以破开上清天的封印,殊不知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终究不得其法,徒惹大祸,造成人界三年大旱,生灵涂炭,到头来反倒为润玉做了嫁衣裳。 阵法中灵力涌动,笼罩范围越变越大,润玉随着灵力的持续输出,有些伤重不支,胸口泛起剧痛,轻咳了数声,用血污的衣袖拭去唇边血渍,润玉望向旭凤一干人等,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我要,杀术士,诛天命,碎命盘,破轮回。” 轻柔的话音落下,如惊雷乍起,在场所有人瞬间大惊失色,旭凤吼道:“你疯了!快停下!天机命盘关乎六界存亡,轮回命格更是六界秩序所在!你若还是心有怨恨,尽管向我来就是,众生无辜,更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怎么能做如此伤天害理的逆天之举?!” 见润玉不为所动,阵法仍在持续扩大,旭凤又急忙道:“你若要天帝之位,我明日,不!我现在就立刻下旨传位给你,我知道你对锦觅的爱不比我少,但是感情这种事情终究是要两情相悦,锦觅她不爱你,你……” “旭凤……”润玉不愿再听旭凤的胡言乱语,手中灵力不减,仍源源不断地维持着手中噬水珠运转,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出声打断了旭凤。抬眼注视着如今的六界之主,天帝旭凤,润玉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地无奈和失望,叹道:“我该骂你愚蠢还是该夸你单纯,旭凤,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天帝之位,权力于我而言,不过是自保的手段。至于锦觅,她是我的情劫不假,但现在情劫已渡,我早就放下了。我是有恨,有怨,但这怨恨,已与你无涉。” “那你到底在恨什么?又在怨谁?以至于要让六界都付出代价?!”见润玉固执地仍在催动这不知会酿出何等祸患的法阵,旭凤当即运起灵力想要取回赤霄剑,然而旭凤的灵力入阵后如泥牛入海,赤霄剑丝毫不为所动。眼看阵法要成铺天盖地之势,情急之下,旭凤不得不凝出凤翎箭,瞄准了阵法中心的润玉,痛心疾首道:“我再说一遍,快停下!只要你停下,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你要报复谁,我都可以帮你!” 重伤之躯已是强弩之末,润玉身形一晃又呕出一口鲜血,对旭凤之言恍若未闻,只遥遥乜了旭凤一眼,摇了摇头,懒得再分神与他置辩。夏虫不可语冰,他此一生,走到今天,早已遍体鳞伤,而今心境,非旭凤这等最大劫难不过情爱之辈所能体会。 疾射而来的凤翎箭停在了润玉的胸前三寸,再进不得半分,旭凤急忙又连射三箭,皆是如此,旭凤见状不得不下令贪狼星君,让他领众天兵天将一同上去按住润玉打断阵法,不料贪狼星君不为所动,望着润玉和法阵,抗命不遵,向旭凤跪下,请罪道:“当初废帝落入凡间,生死不明,我听到有人叹息‘昔公在时,不觉有异,今公殁后,未见其比。’,陛下,我想看看这没了所谓天命的世界是何样子。此次,恕贪狼不能从命。” 临阵倒戈,兵家大忌,饶是贪狼星君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润玉看过来的平静的目光中,就突然心旌一动,不想上前去阻止他,但贪狼星君就是直觉,润玉并不会真的做出危害六界生灵的事情。 贪狼星君不动,一时天兵天将也不敢妄动,旭凤当即惊怒交加,将手中凤翎箭化成凤翎剑就要砍向贪狼星君,恰此时远方传来一声大喝:“天帝住手。” 旭凤抬头望去,只见玄灵斗姆元君,正坐莲踏云而来,旭凤当即收剑作揖,恭敬道:“旭凤见过元君,润玉欲碎天机命盘,破命格轮回,还望元君援手,和我一起阻止他。” 闻言玄灵斗姆元君不置可否,移换身形到润玉面前,注视着润玉的眸中满是悲悯,叹道:“昔年神魔凡化,五界涂炭,人界犹甚,为保众生秩序,上古诸神魔牺牲自身方重新定下天地秩序。人界孱弱,凡人无灵力自保,若天地失去现有秩序,你可知人界将会何等炼狱?你现今如此行事,可慈悲否?” “先前元君提点润玉之事,润玉不敢或忘,只是元君所述的那两则故事,若润玉为故事中人,定是先杀了那术士。”随着灵力的耗竭,润玉脸色越发惨白,胸前也斑斑血迹,只是润玉的双眸随着阵法的运转而越发明亮,声音更是铿锵坚定,凛然道:“天机命盘在上,众生命格定下,皆如牵线人偶,半分不由己。天命之下,我此一生, 分卷阅读75 [润玉无cp]西风残照 作者:言魈 悲苦不绝,伤痕累累,心神俱怆,所求永不可得,所爱永无长久,清寒孤寂,未曾有一日欢愉,试问这命格由何而定?何以薄我至斯?!” “六界众生芸芸,如我这般,被困于命格之下,苦痛挣扎者,不知凡几!当然,若是没有天命桎梏,众生未必和乐,但是苦乐哀愁都应该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任由天命强加于身,丝毫反抗不得。” “昔年神魔凡化,润玉不敢妄言置评,想来无情何必生斯世,七情六欲,未必只惹祸患,只是六界众生命格,凭什么要任由天机命盘而定?”润玉声声泣血,掷地有声,“天机命盘破碎,自有秩序新生。叶兄身为凡夫俗子,尚且为了命能自主,敢与天一搏,我又何惧逆天而为,破开这天地间最大的囚笼?” “天命负我,这万年孤寂的命格,恕润玉,敬、谢、不、敏!”终于一吐胸中愤懑怨怼,润玉擦去唇边不断涌出的血液,粲然一笑,朗声道:“元君赠言,若慈悲众生,则取舍皆宜,无所不可,润玉铭记在心。天机命盘破碎,轮回被毁,万序未定之初,人界定然动荡惨烈,所以元君还请细看,此阵除去破开命盘,泯灭轮回,还能再生一处镜花水月。” “你竟……”听到此处,数十万年波澜不惊的玄灵斗姆元君也不免露出惊异之色,旋即玄灵斗姆元君轻叹了一口气,阖目叹道:“道法自然,顺其自然,罢了,罢了。” 镜花水月,是以此方世界为镜,用天地中磅礴无尽的灵力造出另一方一模一样的世界,润玉此举,竟是要复拓此间天地,让人界独立其余五界,镜世而出,去往另一方无神无魔的天地,自生自灭。玄灵斗姆元君手中拂尘轻挥,制止住了旭凤和闻听变动而赶来的其余各界之人的动作。 适时法阵布置妥当,遮天蔽日,润玉手中的噬水珠,也再流不出一滴水流,润玉站于阵中,利落地割开周身筋脉,对着世界温柔一笑,最后道:“没有命格束缚,也没有所谓天命凌驾众生之上,两方天地各将走向何处,想是来日方长。” 润玉求了一生的来日方长,终是在此事上得到了圆满,随着应龙精血融入阵中,五彩法阵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天地灵力被飞速吸收其中,在人界的仙神妖魔悉数被驱出,忘川河中怨魂尽数化作灵力四散,诸如大阔之井下的封印皆碎。 一方以此间天地为镜的世界在阵法中化成虚像,待全数复拓完毕后,整个法阵轰然而下,眨眼之间就与人界一同消失不见,徒留满目荒凉。四件宝物在阵法消失后,则在润玉应龙最后的法相之下,融合在一处,化成一道强劲的灵力直冲上清天,不过顷刻之间,自上清天如浪潮般涌下一阵灵力,洗涤众生,诸天神仙妖魔,皆跌坠到地。 命盘碎,轮回破,日、月、星、辰,四象,水、火、木、土、石,五形,春、夏、秋、冬,四时,风、雨、雷电,三气,自有其道。众生,生则天地灵气凝聚成三魂七魄,死则三魂七魄散作天地灵气,自主其命。 镜花水月之中,人界的那方天地,应龙的鲜血融于雨水之中,是温热的。自此,润玉尽数融于天地,无一处是他,无一处不是他。 数年后,人间草木葱茏的山林小径之中,一位白发苍髯的老道士背着一琴一剑,牵着一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小道士,信步山间,小道士身后还跟着一只通体赤红的狸猫,两人青衫褴褛,却是悠然自得,哼唱着:“满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心情的营养液 呼,完结了,没想到这篇文拖拖拉拉写了差不多半年,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真的很感谢,没人看真的特别容易坑,没有动力坚持。 原本有千言万语,写完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本看完剧为润玉憋得一口气好像也散了。这篇文最初的构想和主要的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去你大爷的万年孤寂的命格。整个故事的大纲也是先定了结局然后再往前构思,写的很爽,真的很爽,所有前后的点和逻辑希望没有特别大的纰漏。 很幸运在去年遇见了润玉这个角色,再次感谢大家的长达半年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