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吾爱(清穿)》 至爱吾爱(清穿)第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灵素 1穿越 来如春梦无多时 当一个人呼吸都感觉压抑的时候,很该换个环境了。墨涵还有几天就30岁了,可是就象孤单的一个人过情人节一样,那个可以老土的捧花说生日快乐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在朋友好心的介绍下,走马灯似的男人在眼前来了又去,没人可以容忍她超过一个月。宁愿在线追《越狱》都不陪男友去电影院,沉迷于网络聊天却不愿面对眼前一人,对多年求学中累积的哥们永远比男朋友厚道。  墨涵自己的总结是:“我还没优秀得让一个懂我的男人来包容我这种种劣迹。”当然她更没寻到一个让她值得不舍不顾去爱的男人。  感情是什么,其实墨涵时常觉得自己要求不高,不过是一份单纯的爱,为何就这样的难!  最近网上的清穿文很多,对清史感兴趣的墨涵简直着迷了,不同篇目中那些卓而不凡、至情至性的康熙的儿子们深深吸引着她。虽然各位大大对诸子褒贬不一,各位大大让女主爱的客体不一,然墨涵深信不疑的是,每个人都是值得爱的,重点是你穿去的时间和地点,月黑风高就变杀人夜,花前月下正当恋爱时。  “我一定要换个环境,我一定要想办法去!我要去和他们每一个作朋友!”墨涵概括着穿越的办法,估摸着最不济就去北京故宫摔跟头,爬树、上吊,落水估计是不行的。只是自己琴棋书画虽会欣赏,却无一精通,唯一能做的准备工作就是背诵圣祖年谱,期望这点小预知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小命!无他,这辈子墨涵就是书读得多,杂书!另外很重要的就是,女人最大的敌人是同性,墨涵本来就对感兴趣的东西过目不忘,准备了很多美容、营养小贴士对付假想敌。  粗略浏览了一遍后,开始背诵。  背到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 戊寅)   正月 康熙帝巡幸五台山。命皇长子胤禔、大学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   三月 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   四四、八八,开始真正登上了政治舞台,史书上的他们是对立的,野史中的结局又都是悲惨的。那泰陵中是否还有他的头颅?那个挫骨扬灰的女人是他的最爱么?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命运和我能产生交集么?三十七年,太子已失了圣眷,所以老康才会让其他的儿子来牵制羽翼日丰的太子吧?  太多的问题,墨涵喝完牛奶,实在没有精神想,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去,睡梦中全是错乱的数字和纷繁的名字,数字、名字旋转旋转,旋涡中墨涵不自觉的伸手试图抓紧什么,努力似乎是白费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数字钻进衣袖。  1696  一双眼睛,有一双男人的眼睛,冷得如冰,恰似晨曦的寒雾,那冰封住的是怎样的心呢,迷雾笼罩的又是怎样的人生?墨涵热切的望住这双眼,想用心底的火去融化这片冰,她有强大的小宇宙!她能,一定能办到!  1696,穿越之旅!  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梦中情形如云烟散。墨涵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求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境界,能这样睡到自然醒也是人生修为了。就好比天上掉帅哥的愿望是美好的,可以去想,但四周美女都死掉的恶毒还是免了吧!还有几天就进入后三十年睡不着的凄凉了,先睡够本,免得以后买睡宝。  翻身坐起来,睁开惺松的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面前,老天,昨天明明在家没出门啊!这样的梦发得奇特,她揉揉眼睛,再看,那男人还是好奇的看着她。  没错,是换了个地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穿,但是什么也没做啊!墨涵使劲甩头迅速恢复意识,千真万确,穿了!  接着墨涵就被莫名的悲伤包围,因为——因为——————,墨涵置身一个欧式教堂里,面前的男人是个高鼻子洋人!老天在愚弄我!她居然是躺在椅子上的,看看圣母抱着圣子恬静的笑,墨涵浑身不禁一哆嗦!  彻底的绝望,彻底的悲哀!凭直觉,这个老外不是英国人,墨涵只会说英语,但因为太喜欢德甲和意甲,兼之舒米在法拉利胜利后听的德、意国歌,特意学了几句口语,仅限于say hello, goodbye 之类,在墨涵最想追随的马拉多纳和卡尼吉亚的精神感召下,还自学了半年的西班牙语,可苦于亲眼见到偶像的夙愿难偿,也就如她自己介绍的,我的西语水平和意语、德语水平还是不相上下的。保不定现在真在西班牙,07年3,f1的西班牙站是5月,保不准还赶得上!  “ho”没反应。  换德语,7月是德国站:“guten tag”  天,老外的瞳孔在放大,最后一根稻草,虽然觉得比起球星,面前的老外简直相貌犯罪,毕 竟9月还有意大利站:“e va?”  墨涵的哀号被老外的尖叫吓得卡在喉内,“啊————”  老外冲了出去,墨涵看看身上,穿的不是干净的衣服,泥水混合后的痕迹清晰可辨,已不是自己在家的睡衣,灰黄的袍子,地上却是一双沾满泥土的布鞋,她也顾不得许多,将就穿上,倒也合脚。  转身看去,老外在门口拉着个人说话,那人个子矮些,被老外挡住了,加之门外正是青天白日,看不真切,但是,但是,墨涵开始兴奋起来,老外说的居然是一口京片子,虽然有点慌乱:“卫公子,了不得了,你救回来的小姑娘居然会说三国语言!”  回答他的是却是淡定的温润的青年男子的声音,语气冷漠:“什么三国语言,莫不还有五代语言了?”  三国?五代!是个中国人才知道吧!  墨涵好奇地向大门走去,此时正值日落时分,霞光从室外透来,那男子站在门口恰巧就站在了霞光的中心,颇有几分画上佛像的味道,她的心突突跳着,控制自己的那莫名的紧张。那霞光射进眼里,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只是那清雅的湖水蓝长衫印入墨涵眼里。听他们的对话,这人还救了自己,该感谢一下,便走上前去。眼睛适应了光线,模糊的轮廓也清晰起来,却是个不足20的青年,墨涵还不及鉴赏他的容貌,就惊喜发现青年留的竟是前额光光的辫发,那——那这是清朝,是中国!  墨涵顿时有劫后余生的轻松,忍不住抓起青年的辫子观看,正在羡慕那辫梢处湖水蓝的穗子实在精致,手上却被一把折扇不重不轻的敲了一下,辫子就已经回到主人手里,随意的又搭回身后。墨涵歪嘴翻个白眼,才抬头细看,一看之下,目光却定住了。  俊朗的面庞上,那双眼睛让墨涵着魔,那两汪深潭笼着烟、隔着雾,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越飘越远,就如隔着万水千山。这眼睛一下子把墨涵所有的思绪打乱,无意识的追随那目光,她在何处一定见过这双眼,冰凉凉透入心扉,却有不易察觉的几缕忧愁。眼睛的主人也审视这毫无保留、大胆、清澈的眼,依旧跳跃着两团炙热的火焰,就如他初见她那一瞬,那眼里有恨不得温暖寰宇的热忱。二人浑然忘我的凝视着彼此,太阳西落,霞光比方才更加柔和更绵延,幻化成随风飘逸的丝帛缠绕着相隔300年的灵魂——  老外是个法国传教士,中国名字叫孔喜,说是欣赏孔子,心眼好,身材比卡西莫多强,在少年不解释任何问题还拂袖而去的前提下,很耐心的向墨涵叙述他所知道的一切。现在是1696年,康熙三十五年,是在北京城。墨涵由衷感谢着,老天爷真的很眷顾自己,真正是好年份啊!老老少少都还是鲜活的生命的年份。  听见孔喜称少年卫公子,知道他们熟识,墨涵见他走也不追赶。孔喜说其是裕王爷的远房亲戚,常来请教法语,今晨是他把昏迷的墨涵带来的。据说中了蛇毒,幸亏处理及时得当,已无大碍。至于旁的事就一概不知。  晚饭就在教堂里喝了点粥,孔喜急于询问墨涵的外语天赋,墨涵却一心打听时局状况,听闻康熙已亲征噶尔丹,京城由太子留守。这和年谱的记载是一致的,墨涵暗喜,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来历马虎过去。待孔喜要给她宣讲璀璨的法国文化,墨涵选了段自己最了解的法国宗教战争时期:“我知道你们的事,三亨利、胡格诺派、阿朗松公爵,是不是?圣巴托缪之夜,你们以宗教的名义屠杀教众,巴黎的血腥气怕是最浓郁的香水也无法掩盖的吧?凯瑟琳&8226;美第奇为了最钟爱的亨利三世,无视弗朗索瓦二世与查理九世的生死,对最小的儿子更是弃如草芥。她强迫女儿四处联姻,巩固法国王权,甚至杀死了昔日既是同盟又是情人的海军元帅科利尼。”孔喜惊讶的看着墨涵,这些是不可能传入中国的,可这个小丫头——  墨涵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只觉言语间太不注重国际影响了,赶紧挽回局面:“我喜欢你们的玛尔戈公主,敢爱敢恨!她最初喜欢吉兹公爵,不喜欢纳瓦尔亨利,哪怕被迫举行婚礼,她也以无声的拒绝来反抗。红衣主教也拿她没辙!她和拉莫尔的故事太感人了,逃出血雨腥风的巴黎后,拉莫尔为了救出被软禁在卢浮宫的玛尔戈去而复返,最终被押上断头台。玛尔戈却勇敢的活下去,带着拉莫尔的头颅去向他信仰的归属地──纳瓦尔。”墨涵说到此,已满怀憧憬,这才是她要的爱情,真的能勘破生死的爱。  自此,孔喜对墨涵推崇备至、推心置腹。老外也好了解坊间的流言,议论最多的莫过于渐失圣眷的太子,说是前年拜褥一事,沙穆哈之死就是皇帝杀鸡儆猴,警示太子日益膨胀的野心。墨涵是口无禁忌的:“玄烨自己惯坏了胤礽,却只说孩子的不是,哼!”  墨涵从来没这样脏过,头发脏不说,光是洗脸,水就黑了。  洗漱后,教堂里没有镜子,那水盆根本看不清自己的长相,看身量,大约十多岁的小孩一个,胸前也就才开始发育。墨涵还比较满意,她本就是不想变老的人,也不觉得特别的别扭,所幸没有缠足。换衣服时看见右边小腿上还没结疤的一个小创口,知道是蛇咬的。随身的包袱里是几身干净的男装衣裤,面料、做工都还讲究,外有几两碎银和张银票。那张银票却吓她一跳,100两,换算到现在也是5万多块人民币了。这个肉身还真有皮款啊!身上系了块玉佩,却是奇怪的字符,不认识,是满文么?可这肉身里本来的魂魄呢?这个小女孩又是谁呢?这么小个孩子可别去现代受苦啊!  墨涵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教堂的后院小屋说睡就睡,可心里却老是记挂着那青年男子,想想真好笑,明明是他自己失态呆站在那里,但顿悟时反而恼怒墨涵似的,怪责的跺足,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她哼一声,心下庆幸,还好不喜欢小酷哥,对他的美色还算有抵抗力,不过他的眉眼是很诱人就是了,简直适合去演偶像剧!就在独自臆想中,渐渐入梦,除了那冰凉凉的眼,似乎还有一双泪眼在悄悄打量她,她半辈子不自知的梦中呓语又冒了出来:“你若是笑笑,会好看许多哦!” 2缘起 笑问客从何处来 次日一早,孔喜见了墨涵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追问几次方才明言,因为昨天墨涵像只花猫,满面泥污,原以为是个丑八怪。墨涵先是大笑,复又佯怒:“我还没说你丑,你却说起我来了!丑有什么,钟无盐却是有才之人呢!”她本不计较这些美丑,也不细理论,只问了去裕王府的路,不顾孔喜的劝阻,便带上自己的包袱出门往西边走。虽然在北京出差无数次,穿街过巷寻吃食,可是如今的景象差别太大,台基厂肯定是老路名,总算边问边寻到了地方。想那卫公子是王爷亲戚,不至于小门出入,便在大门外找个干净地儿坐下来,呆呆的守望着。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贩夫走卒,各色各异。不时有骑马乘轿的人来到府前,对王府的下人都很恭敬的样子。热闹是别人的,墨涵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油然而生,现在的自己是谁,又将去向何处。没有能辨别身份的东西,一块小小的玉佩上刻着满文,什么意思呢?卫公子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么?他是在什么地方捡到自己这个天外来物的呢?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怎么可以进入红墙内的紫禁城啊!墨涵羡慕却惧怕清穿女主们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纷繁错乱、朝云暮雨的爱情故事,她还想回去的,不能被爱情羁绊。她要的是目睹千古一帝康熙的风采,要的是见识才华各异的大清皇子们。爱情,还是保留距离,宫——每个男人需要对超过手指、脚趾数目的女人负责,女人只是附庸,只是寻欢、育子的工具,墨涵可不愿成为某人的某一个小老婆。  等见闻丰收后,就默写个中国20062007年谱,让它把自己吸回去。不过也不知是否灵验?这个时候,有哪些文化人活动在这片沃土上呢?或者去学一门现代失传的民间手艺?她总有好的法子安慰自己。斯佳丽心里的依靠是那片北美南部的红土,墨涵,靠的是天下处处饿不死聪明人的信念。  虽已是农历二月,北京的春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太阳钻进云彩里打盹儿,寒风也挑逗的刮你几下,扎得脸上生疼。墨涵连忙竖起衣领遮住脸颊,只露出眼睛监视着对面的门庭。  前世还有什么是墨涵记挂的呢?亲人,父母早已故去,唯一的姑姑离婚后带着表妹根本无心管墨涵;同学朋友,人大了,工作压力、婚姻小家,自然而然就疏远了。做兼职翻译的墨涵连同事也没有,或许只有等物管公司收钱时才会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失踪。这300年前的小灵魂是不是正在自己的肉身里呢?她这么小,怎么能适应激烈的竞争环境呢?  墨涵自己还前程未卜,却忧心起肉身的主人了,梦里似乎有双泪眼,那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好美,是要诉说什么呢?  就在墨涵快被周公唤走的时候,那抹湖水蓝出现在大门口,下巴矜贵的略微上扬,彰显着他独特的气韵,纤尘不染的衣衫更映衬出他修长的身形。她顿时精神振奋,起身拍拍尘土。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木然巡视大门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也从墨涵身上掠过,根本没留意到她。想想昨天就觉得好笑,两人四目对视,等晚霞渐淡才回过神,他蹙眉急行而去的样子实在可爱。  湖水蓝出门,一个小厮牵来匹褐色大马,墨涵心想人我都难追上,哪里还追得上马,急忙叫住他:“卫公子!”  他虽然转身看过来,但那神态就象墨涵是透明的一样,只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卫公子,多谢你昨日出手相救。”  他还是冷冷的样子,只是漠然的看着墨涵,不发一言,虽于眼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记得我了?”墨涵把棉袍的衣领翻下来,露出一张笑脸,“昨天,孔喜那里,你送我去的!”  他看着她不禁一振,眼神有些迷乱,但只是一瞬,又回复淡然,还是什么也不说。  想起孔喜的话,墨涵反应过来:“对了,你是不认得我了,昨天很钟无盐吧!今天脸洗干净了。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怀。无它,就此别过。”他颔首说道,转身即要上马。  “等等!”墨涵急忙叫住他,“其实,答谢之外,我还有求于公子。说出来不容易相信的事。”  他眼里写满疑惑,墨涵很顺意的说:“我请你喝茶,慢慢说给你听吧!”  旁边的小厮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还没发问,墨涵八卦起来:“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一点都不矜持!”  小厮看着墨涵鼓腮瞪眼的样子还想笑,却被卫公子瞪了一眼,连忙收敛些,说:“我是头一次见有小姑娘请我们爷喝茶,所以——”这主仆俩的反差真大!  这古代是没有女孩请客的规矩啊,怎么办————  一柱香后,他、她对坐在八仙居的雅间里,她叽叽喳喳的叙述编好的说辞,实在是他看她的茫然失措才带她来的。  “我醒来之后,昏迷之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几岁了,也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你别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知道我的名字么?你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有谁和谁一起么?”  “我可以回答你的只有一个问题,是在京里至通州的官道上‘捡’到你的,旁的问题我无从知晓。”他不紧不慢的喝口茶,眼睛却盯着墨涵,“姑娘倒是奇遇。”  “那你还记得我躺在地上时,头是朝向通州还是北京呢?这样我好辨别我要去的方向。”  他禁不住哑然,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掩饰的咳嗽一下,说:“姑娘是从道旁的树丛中窜出来的,接着就倒下了,所以没有方向可言。”墨涵的眼却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笑容,笑起来的确好看!  树丛?是去上天然厕所了吧!肯定是在大水冲了蛇王庙,才被咬的,“你不是骗我吧?当时就你在?”  “抱歉,我找不到旁人来左证我的话。莫说你是否相信,姑娘似乎对现在的状况也不慌乱。”  墨涵心知他存着猜疑却不明示,可自己实在无从解释,由不得眉头紧锁。  他看着她,说:“不过,在下有些推断可以给姑娘参考。”   她有些兴奋,突然蹭起来趴在桌上,大眼瞅着他,他被唬得不敢去直视她,忙将身子退后,她才不好意思的坐了回去。墨涵心里暗自嘀咕,仔细看,真是没得挑剔的容貌,眼睛虽不是很大,但重在有神韵,令人陶醉,就连眉毛也如修饰过的一样,眉峰的走向近乎完美,真想伸手摸摸啊!那眉梢的淡去恰似水墨画的远山啊!这就算是古典美吧,她忍不住眯着一只眼,用食指顺着寒烟眉的走势勾画!  突然眉头一皱,闲散的优雅顿失,怎么了?  “你可听清我的话了?”  墨涵羞着低头隐藏自己的好色,选了合适的措辞:“适才公子说什么?”  “我说你应该是旗人,名字里有墨涵二字。”  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玉佩上是满文的墨涵二字。”  “有这样的好事,我穿了三百年,但还是墨涵,太照顾我了吧,老天爷别是还要我拿什么交换这样的好运气吧?”阿q在墨涵心里成长。可是这个墨涵是谁呢?  还没开口,他又言道:“我已着人去查了,你就在孔喜那里等消息。一个小丫头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不要随便乱跑。”  原来他如此面冷心热,刚才还逗我:“那什么时候有消息?”  “明日我要出关替王爷办事,你且等信就是了。这京里龙蛇混杂,你就呆在教堂不要出来,听见没有!”他一脸严肃的说。  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分明是好人,却要凶巴巴的装神弄鬼,不是她的心头好。虽不解,还是能体会他的好意,墨涵心里还是暖暖的:“那你去了,几时回来?”  他却没有回答,抬头一看,竟有阳光从他眼中透出,他也用揣度的眼神在打量她,眼神一经交会,初春的寒意荡然无存!  仲春的清晨还有冬的寒意,他喜欢这种寒冷一激后的清醒,就象三九他也坚持用凉水洗脸一样。那寒冷能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轻灵感。可是眼前的情景毫不留情的涣散他的清醒。  如果他是21世纪的人,那么“晕!”最能贴切表达感受,可惜他不是。他素来放任小他半岁的亲随竹心,毕竟竹心的无忧眼神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拘束自己的心是无奈,他倒不愿无端又去束缚竹心那简单的快乐。  墨涵和竹心相见恨晚的在门口聊天,一天功夫,她居然买了匹大白马,还是着的男装,打扮得和竹心一个模样,竹心一脸幸福的看着她天南海北的神聊。她的眉梢眼角都笑意盎然,哪里像失忆后前途未卜的孩子。再耐心听听他们的问答,他头更加晕眩!若是再晚出来一会儿, 竹心就要以出卖他隐私来讨好墨涵了。  “姑娘,一百两买这马太贵了啊!”  “我已经讨价还价几回合才买下的,我还以为很合算!你不要说值多少钱,终归是退不回去,你不要惹我发火!无所谓啦,千金难买美人笑,我喜欢就好,对不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乌骓,怎么样?很酷吧!哦, 我是说很气派吧!”  “白的马为什么要用乌?”  “难道它不上路啊?蒙了灰,自然就是乌的了。你家少爷的马叫什么名字?”  “墨涵姑娘,这马的名字很奇怪,是种鸟的名字,鹧鸪。是我们爷给取的。我也不明白,是因为这种鸟飞得很快么?”  哼!他是喜欢吹笛子吧?”  竹心点头,墨涵哼了个调调,“吹的可是这个?”  “姑娘怎么知道的?爷吹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曲子。”  “这是支古笛曲《鹧鸪飞》,大概你们爷是希望这马跑得飞快吧。可是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哀伤孤寂,不过他想必是很勤奋的人吧!”  “是啊,我们爷读书最用功,王爷时常夸奖爷有天赋!”  “他和王爷是什么亲戚啊?也是旗人吧?”  “是啊!——”竹心的话被一声闷咳打断。  “竹心,你几时喜欢多嘴了?要不去城门口给爷张个榜,知道什么就写什么!”被窥探的人实在忍不住发话了!  竹心不是很怕他,会心的给墨涵扮个鬼脸,把鹧鸪牵了过去。  “卫公子,竹心不肯告诉我你的大名,只有请你亲自赐教了!”  眇她一眼,说的是另一码事:“想必你是有生财之道了,一匹马就倾囊而出了。”  “哼!翻了我包袱还好意思说。谁说我没钱了,我身上还藏着银票呢!”——死鸭子嘴硬!  “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原是想找是否有信函可以证明你身份。虽然没有搜你身,也知道是没有多的银票了。”——揭穿!“回教堂去,孔喜会管你三顿。我回京后会去找你的!”  飘然上马,潇洒!——他  小心翼翼,“给个面子,乖乖的!”拉住马鞍,踩着马镫,笨猪爬树式,成功!——她  墨涵凭跑马场经验紧紧跟随着,他却头也不回,竹心不时掉回头来看看。  就这样小跑步似的出了城,人多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等到了官道,就不断有人超“马”,还对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墨涵心劲足,哪里受得了奚落,甩开鞭子就直冲出去,刚到主仆二人身旁,就被卫公子抓住了缰,如此反复几次,都被他半道截下。  卫公子向竹心低语几句,竹心就策马过来与墨涵同行,陪她胡天瞎地的乱吹。  “竹心,你的名字也是你们爷取的?”  “是啊,好听吧?”  “挺雅的,不过意思却不好。”  “为什么?”  “竹是空心的,竹心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么?除非你一直是个小孩。”  “这名字本就是打小给我取的。”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笋子!”  “那可不成,我的名字是爷给取的,谁都不能改!” ——,——前面的人不予理睬。  “你们爷怎么不喜欢笑呢?其实我昨天见他笑了,挺好看的!”  “习惯吧!我也不知道,爷不喜欢笑。其实爷的心肠很好,对人好,只是,从来就不喜欢笑!”  “我知道了!是牙齿生得不好,不敢露出来!”  “我们爷牙齿好好的。”  “哎呀!我知道了,他是觉得这样才玉树临风,招惹小女生吧!”  “我们爷从来不招惹女孩!”  “那都是别人吃他豆腐咯!”  “爷不许人随便靠近的!爷贴身的事,都是我在服侍。”  “他不近女色,原来是柳下惠。”  “墨涵姑娘,谁是柳下惠啊?”  “春秋时期的一个人,说他躲雨时抱一女孩一晚上什么也没什么,叫坐怀不乱!”  “这个词我知道,九——我们爷的弟弟就这么说我们爷,这是好意思啊!”  “傻瓜,那柳下惠不是正常人,要不就是他好男风,割袍断袖,龙阳分桃,你明白么?要不就是身体不好,有心无力。”  “什么身体不好?”  “你个小屁孩儿,别问了,大了就明白了!”  某人在前直想捶胸,他何苦要中邪一般的去救下这个小魔星:“你比他大了多少,就明白这些了!什么胡话都说!你这样那样不记得,却把这些杂说乱典记得一清二楚?”  墨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我不是30,我只有十几,这是清朝,不是宿舍卧谈会,说错话了!是啊,自己不是失忆么?  “墨涵姑娘,你拿这个人比我们爷,不是说我们爷的坏话了!我们爷人可好了!”  “哦,是啊,是好人。还救了我一命呢!卫道、卫兵、卫生、卫戍、卫风,选一个,哪个是你们爷的名字?”  竹心的头成了拨浪鼓。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打马过来:“你还真有心!拐了几个弯,还是问了。不准跟着了,顺着官道回京城!”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素来行事果断,怎么会与这丫头一再纠缠不清。  活该,谁叫你不搭理我,谁叫你给我后妈脸色!无赖表情:“我是要问清楚啊,你如此俊朗不凡,我对你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名字,以后怎么跟人显摆呢?我好歹得给我的救命恩人供个长生牌位吧!”星爷的台词真顺口!  “卫康叔!牌位就免了,我还无福消受姑娘无事早晚念三遍的长生咒。”明知她在粉自己,还是中招!  “竹心,你们老爷是想造反哦!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墨涵也不看他,只对这竹心说话。  竹心吓了一跳:“我家老爷——老爷怎么会造反呢?墨涵姑娘,你别瞎说了,爷都发火了,爷从来没发过脾气!”  “这么大没发过脾气?不是好事,会忍出毛病的。”知道他在旁边生闷气,“你们老爷给儿子取了天子儿子的名字,胆子真大!你不知道么,卫康叔可是周文王的儿子!”  竹心脸都吓白了,再不敢接墨涵的话茬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墨涵身后的卫康叔。  “不行,感觉芒刺在背,有人想用眼光杀死我!竹心,你看见没有啊?奇怪哦,好好的一个人,又不发火又不笑,肯定是个最最阴险的人!好冷,好冷!”墨涵故意要逗出某人的火气。  “竹心,把你平时跟爷学过的都问问,看看还有什么是人家不知道的!最好鉴赏一下姑娘的墨宝,再讨教一下涵养有多深!”  “竹心,我给你说个笑话。你们少爷看见一百只鸟,就问它们一天都干嘛,第一只说:吃饭、睡觉、打鹧鸪,第二只说:吃饭、睡觉、打鹧鸪。一直问了九十九只都如此,问到第一百只说:吃饭、睡觉。少爷问:你怎么不打鹧鸪?此鸟曰:我就是鹧鸪!哈、哈——”  竹心提心掉胆的听着鹧鸪二字,但结果实在实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卫康叔开始还击:“竹心,《论语》‘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后一句是什么?”(注:后一句为: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竹心结结巴巴,答不出来。  “竹心,原来我和你们爷还是有共同点的哦!都不好养!看来很费米面!”她拖着声音唉声叹气的说。  “竹心,若是看见有人躺在道上,就让马踩过去!倘若去管这样的闲事,定会倒霉十日!”他话虽狠,可依旧是云淡风轻,难寻喜怒的一张玉面。  墨涵却有些急,策马过去,拉住他衣袖:“你怎么不发火?”  他实在是头一遭遇见如此奇怪的人,无奈的扯回自己的袖子,复往前行,心中却无计打发她远离。书包网 3解惑只今惟有鹧鸪飞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笑看红尘人不老,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  求得一生乐逍遥!  感觉是大战三百回合,颇占上风,真是高兴!墨涵就象唐僧一样唠叨,就这几句,反反复复唱到嗓子冒烟才作罢,可她毕竟初来乍到,不知道沿途是没有纯净水卖的,附近有水源吗?怎么不见有茶铺?“咳——咳”,难受啊!  可是刚才他已经不许竹心同她说话了。  这样古怪的女孩,说罕见都不恰当,简直是奇货可居。可她一旦静下来就沉着异常,且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她咳嗽半天,却不开口要水喝,用舌头舔着唇死撑。他都不知道自己今日已叹了多少口气,对她,他很无奈。  一个水囊抛到她怀中:“润润喉,好继续你的鬼哭狼嚎!”眼神恶狠狠的,浪费那么漂亮 的眼睛。  啊!清冽甘美!水质不差,她又仔细瞧那水囊,不是寻常物件,由细软、柔韧的小鹿皮制成。想起在现代,她好喜欢一双小鹿皮的靴子,结果五位数的价格立刻吓退了她,只得用保护动物的借口安慰自己。她又摸摸那鹿皮,触感极佳,好舒服。  他忽然道:“这是我第一次狩猎时射到的鹿!”话一出口,他自己心下都一惊,从不对人言的私事何故对她道出。  墨涵很遗憾的问:“就只做了一个水囊?”  “还有一双手套!”他顺着她的话答道。  “是送给了你的情人吧!”她却厚颜无耻的打探。  “胡说!”他瞪眼看着她。  “那是给谁了?”她的问题真多。  “给了——关你什么事,没必要告诉你!把水囊还我!”  墨涵把脑袋回旋一圈,很坚定的说:“不!”而后又继续她的演唱会,全是些闻所未闻的有关动物的歌曲,很有点儿百兽狂奔、百鸟齐鸣的意思!  “我要喝水,把水囊还给我!”刚才心软了!后悔啊!看她喝水后的精神劲真了不得。  “你说什么?哦,水囊,怎么办,我不小心把口水呛进去了,你还要喝吗?那可不好吧,咱们非亲非故,共饮一碗水?我是为你好,有人说吃了别人的唾液,会听那人的话,我不需要你听我的哦!”白眼狼翻脸不讲情,谁叫他话说一半,吊胃口。  他对自己说:“我发誓,她掉进井里,我第一个搬石头!”可立刻发现她话里的漏洞,她最初饮水时怎么没察觉是饮的他的水,怎不见她听自己的?  墨涵却在奇怪自己十五岁的刁蛮怎么又出现了,是这个小小的身躯在召唤吗?如此贫嘴的墨涵已让她自己觉得陌生。不过看着卫康叔微愠的样子实在有趣,他的无可奈何满足了她的成就感。当春天的阳光在他脸上洒下一抹明媚,她发怔的仰视那无瑕的面庞,想要融化他眼里的坚冰。这样的春天,笑容才与春风相得益彰嘛!  晌午打尖,她倒是毫不客气的与他们坐在一起。菜刚一上桌,墨涵就给竹心说故事:“有那么一天吧,卫康叔和竹心很无聊,就猜拳玩。猜拳总要有个彩头吧,你们就决定输家的惩罚是抱着痰桶喝上一口。第一次卫康叔落败,就先喝了一口黏糊糊的痰液。”他把筷子放下,竹心听呆了,“第二次,竹心就告负咯,只见竹心捧起痰桶开始喝,可是却不见停下,咕咚咕咚直喝了个见底。好奇怪哟!卫康叔不明白,就问了,竹心说,那口痰太浓了,咬都咬不断,我就包圆了!”  四周全是作呕声!  竹心恶心得不行,直耸肩。  卫康叔强作镇静,几番举箸,菜一入口就觉难以下咽,墨涵却一边奋战,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瞄着他。他也不愿在她面前服输,屏气凝神,心无杂念,几夹菜伴着白饭一气吃完,停箸,直视墨涵。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卫康叔说:“我算明白了,你问了我名字,就是这样显摆的。你既然问清楚了,就不要跟着我了,自己回京城。”  墨涵却抢先跑了出去,骑上马往山海关方向走。等到卫康叔跟上去时,她故作惊讶的问: “咦?我不跟着你,你怎么来跟着我啊?生气了?这才正常嘛!何苦把喜怒哀乐都藏起来!”  卫康叔哪还敢招惹她,两腿一夹马肚,把缰绳一抖,鹧鸪就真的飞起来,竹心给墨涵使个眼色,急忙跟了上去。  墨涵见他真上火了,不免着急,猛抽了几鞭,这马本来就和墨涵不熟,猛然间发了狂,乱冲出去,墨涵一下就失了重心,她立刻体会她小时候造句为什么要用马来形容车跑得快了!马鞍、马镫、马缰这些零件都和她无关了,这个比自己以前小几号的身躯使不出丁点儿力气,马场那点儿伎俩毫无帮助,乌骓把墨涵腾向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还好,墨涵还清醒,有幸看见她的“褐马王子”飞奔着从左边斜插而来,跃下马在空中搂住她的纤腰,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当跌落地面时,适时的在她身下垫住。惊魂未定的墨涵也不自觉的扑向温暖的怀抱,贪恋着这分安全感,她在心中央求着:“让我就这样安静的呆一会儿,就一会儿!有人保护、关心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吧!”  可是卫康叔显然没有听见墨涵的心声,不合时宜的把她拉开距离,破坏了气氛不说,还呵斥道:“你若要这样莽撞的舍弃性命,离我远点!你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这和起初闹着玩的怄气是大不一样,的确是大动肝火了,墨涵被他吼得呆住,怯生生的看着他。这是他的另一面么?但救过自己,就能划为私有财产么?她不服气的撇撇嘴。  他扶她坐直,眼见没事,才放下心,脚上却有钻心的痛楚,想起她的可气,看她脸上浮现的不满神情,血直冲脑门,又厉声道:“走开!”  墨涵回想刚才的情形也有些后怕,若是他慢上半拍,的确可怖,不免吓得自己浑身一哆嗦,鼻子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又是好强的人,哪肯轻易示弱人前,死命咬住下唇,不让泪水滚落。  他顿时心软,再多的火气都消逝于无形,声音比唱摇篮曲的母亲还温柔,怜爱的把她拥进臂弯,“别怕!没事了,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这样了。”墨涵实在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被他这样柔声一哄,在怀里就痛哭起来,发泄着前世的心酸和寂寞,对新环境的不适和恐惧也随之烟消云散。昨日从何处来,明日向何处去,这些都不要紧。  “爷、姑娘!没事吧?”竹心的到来让忘情的搂在一起的二人立刻分开,尴尬的不去看对方。  墨涵稍一动弹就触及他的腿,卫康叔倒吸口凉气,她赶紧起身,问:“怎么了?”  他却已回复冷冷的面孔,伸出胳膊让竹心扶他,可脚已崴伤,一时没站稳,墨涵连忙在另一侧扶住他。竹心已没有先前的好脾气,一个劲儿的埋怨墨涵。  墨涵心中有愧,也不分辨,看他强撑着不吱声儿,却也伤得不清,便越俎代庖的吩咐竹心:“你去前面的市集雇辆马车,卫公子此刻不宜骑马了!”  竹心不放心的看看他俩,墨涵倒是猜出他的心思:“我会看着他的,大白天的,你去个一时半刻,还能有狼把他叼去?”  “那就请姑娘别再气我家爷,好歹想想爷救你两次!”  卫康叔挥挥手打断竹心的话:“快去快回!”  剩得二人单独面对,却不似方才的随意,都无话可说,墨涵偷眼去瞧他,还是冷若冰霜的面容,可适才舍身相救的明明是他。她却在心里暗自揣度:“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就象大大们形容的四四,康熙三十五年,四四是随驾亲征去了,不然我都要怀疑你了!还好不是!我可不要招惹那个大麻烦!”  他忽然问:“你偷看我做什么?”  “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贼喊捉贼!再者,光天化日,阳关大道,有何可偷?”她话是丝毫不饶人的,可却忘了正 至爱吾爱(清穿)第2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了正扶着伤者,一激动,松手之下害他没站稳,险些跌倒,她再去扶,他竟有躲闪之意,她才稳稳搀住他的手臂,“别逞能!竹心都提醒了,你是我救命恩人,岂能让你成了东郭先生?”  “你嘴里自然吐不出象牙!”  她演练一个露八颗牙的微笑:“你喜欢听好听的?这个还不容易?掷果盈车、傅粉檀郎、连壁接茵、比目游川,好不好听?”  “只怕你心底是骂我远不及潘岳!”  “你心理真阴暗,好话都听不进去!想来潘岳那样多情一个男人,你这样木纳,的确是无法企及。”  “你怎么就不说他一个大好男儿委身贾后、趋炎附势?女人都是鼠目寸光,只看重一副好皮囊。”  墨涵虽不倡导女权,却听不惯他的藐视,反驳道:“‘哀人易感伤,触物增悲心。’,‘阳乌收和响,寒蝉无余音。’若何?”  他哼一声:“不过尔尔!”  “‘冯公不见伟?白首不见招!’,‘自非攀龙客,何为欻来游?’可为上品?”  “哼!乏善可陈!”  墨涵不服气了:“清风不识字,却故作高深!”  “前两句出自张孟阳,后两句是左太冲的《咏史》!不成气候,早已没入沧海烟云。”他的学识不输墨涵,这张孟阳、左太冲都是晋代鼎鼎大名的丑人才子,墨涵举这样的例子,也是为了表明她非贪好美色、不重真才实学的人。  她又引章据点的论述:“王夫之赞太冲‘古度古心,不绝于来兹者’,你却大言不惭,谬论先哲!”  “尊姓?”他忽然出其不意。  “柳!”墨涵脱口而出。  狐狸似的笑意浮现:“你所谓失忆果真是装的!我倒是从未见过博学如你的女子,生僻的文论都记得,却独独忘了家世渊源。”  墨涵惊呼上当,气他疑心试探,但自己的确有意欺瞒,虽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信与不信,在他,可于她,却是不爱过多解释的人:“随你如何去想,那是你的自由!待竹心回来,就此各走各路,我即便是贼寇,亦与你无关!”  他还想讥她若是贼寇,正该捉拿法办,出言却已成:“欲往何处?”她难得冷淡,他竟有些不习惯,好心问道。咬唇是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喜也好,怒也罢,都不由自主的咬住红唇,楚楚可怜的娇俏触动他的心弦。他说不出对她是何样的情绪,只知此刻绝不能放她离去,他自我安慰心底的不安,不去细究缘何无故波动的感情,遂解释为他只是好奇的要揭开她身上的重重疑团。  她闻言用眼角去瞟,小心翼翼,不愿在他面前露了心机,可一切都被他收于眼底,他爽朗的一笑,惹得墨涵转身来看,那笑容不存欺诈,只有心的释放,而他也能由她的眼一望至心,简简单单的如雨后清晨的明朗。  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别走!”  墨涵怦然心动,巧笑嫣然:“只要你别板着脸,我可以考虑这个提议。最好时常展露你完美的笑容,那我几乎可以肯定的答复你!”  “哪有男人整日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我不想对着无趣的人哦!那样估计会吃不下饭的!”  “晌午可没见你少吃半口!”  竹心雇回了马车,也找到了乌骓,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刚才还象仇人,此刻却有说有笑的二人。  马车的确比墨涵想象的宽敞,她倒不计较与他呆在这个小空间,很兴奋的从车窗探头出去迎风陶醉春意。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她举手投足间毫不做作的美,也放任自己的感情慢慢的陷落,陶醉着她散发的温暖,哪怕人世就只一刻,他也想真切的感受此刻。  “你闻到没有,好香啊!不是那种刻意熏染的香,是风带过来的花香、草香,你闻闻!”她对自然中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最简单的东西都给唤起她的喜悦,“如果带有溪水的味道就完美了!”  “我什么也没闻到,只是看见一只晕乎乎迷路的小蜜蜂靠着鼻子在辨别方向!”他忍不住伸手给她捋捋坠马时在他怀中蹭乱的鬓发,那还挂着泪痕的脸却绽开出最灿烂的笑容,娇羞的看着他。她但没在意他忽然做出的亲昵举动。他指指还湿润的衣襟,她的泪渍还在他胸前,嘲笑道:“我闻到了,是眼泪的咸酸味。”  “我迷路了怕什么,你嗅觉好,这个你都闻得到。你真厉害,比狗的鼻子还要灵!”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又立刻恢复鬼马小精灵的扮相。  “会说笑就证明脑子没摔坏,可惜啊,你的嘴没有被摔成三瓣儿!”  “什么意思?三瓣儿?兔子,绞兔死,走狗烹!”墨涵佩服他的急智,自己都要考虑半天的暗语,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你还不去拣柴火,我会去借锅的!”  注释:掷果盈车、傅粉檀郎、连壁接茵、比目游川——都是说潘岳潘安的典故,潘岳一生仅一妻,却是传闻中贾后的面首。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4豆蔻春风得意马蹄疾 卫康叔不愿待在小镇静养,所幸脚伤并无大碍,他倒是倔强,药膏都不愿敷,就与墨涵弃马坐车,缓缓向盛京晃。她倒是有永不消停的劲头,不停给他说奇怪的笑话,企图让他展露笑容,当他略有倦意,闭目凝神时,她便专心对付市集处购置的瓜子、松子。墨涵吃这些速度奇快,她有洁癖,备好纸袋装果壳,樱桃小口微启,兰花指一弹,那瓜子就准确的飞入口,贝齿衔住,轻轻一嗑,灵巧的丁香舌尖拨弄,分离开果皮、果肉,嘟起红唇轻轻一唾,果皮直飞袋中。这样的动作周而复始,他竟觉看不厌,眯缝着眼窥探,只怕一醒来,她就收了这媚态,回复她那尖酸刻薄的模样。都说牙尖嘴利腹中空,这显然不适用于墨涵,她怎样看也就十岁出头,可脑子里装的却是五花八门的各类杂书,纵是他卷不离手又过目不忘,亦有不及。  想她是食得无趣了,竟将松子抛向空中,移口去接,抛了四、五次,准星尚佳,不曾有偏差,她似乎对任何事都提得起兴致,这零嘴儿到她这儿,已是颇好的消遣。车摇晃着,她又抛了一颗松子,接住,却忽然弓起背,垂首呕着,小脸涨得通红,爪着手在胸口乱抓。卫康叔立刻反应过来,料她是被松子卡住气管,赶紧坐起身,移至她身侧,为其捶背。墨涵忽然转脸对他得意的眨眨眼,坐直了深呼吸几下,立刻神色如常,不及他恼怒,就道:“我没你那样小气,不怕你偷看,请你正大光明的看!”她早识破他的假寐,却不作声,设计让他自己拆穿。这外冷内热还真是名符其实,他上车以来,就不主动同她说话,可危急时却不经意流露关切,适才的慌张倒不是装的。  他明知被她戏耍,却遭她拿住错处,只得默不作声,索性靠在一角,对着她而坐,当真目不转睛盯住她。  她却只守着纸袋,用眼角余光瞄他:“这次可不算你救了我!我救你了,脚没事了?”  脚?本就不是大问题。“我原不指望姑娘回报!”看她吐的果皮都已装了半纸袋,料定嗓子已干,他拿了水囊,旋开塞子,递与她,她也老实不客气的接过去,她喝水竟做出男人饮酒的豪气,仰脖子灌下半袋水,再满足的长吁口气,脸上写满惬意。她把水囊还给他,察觉嘴角尚挂着水珠,也不掏手绢,只伸出粉红的舌头舔舔干净。看她那俏皮的样子,他顿觉嗓子干哑,吞了唾液,又赶紧喝口水。看她似乎没留意自己的异样,他才放心,把木塞塞好。忽想起,他二人先后就着水囊饮水,她又有关于唾液的暧昧言论在先,不觉手心冒汗,看着她含着松子的唇,忍不住也舔舔自己的唇。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哪有?”  “好奇怪,我总觉得你想事情时,眼睛就眯成缝,就像狐狸的一线眼!”  “哼!你那样狡猾,更似狐狸!”  墨涵笑笑:“狡猾有什么不好?狡猾就是聪明加点坏心眼儿,至少说明我不蠢笨!”她学个狐狸的尖嘴样,他却不笑,“你若老实,就说说,方才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樱桃。”他直言不讳,想来她还不曾读过那样香艳的词句。他那个不好读书,却独独喜欢在婉约词中搜罗闺情、春心的弟弟无数次声情并茂的为他描绘坊间女子的香艳绝色,怎奈入了眼不入心,此刻看着墨涵的红唇,看着她的举手投足,他忽然明白了《一斛珠》中李后主为何甘愿被美人唾面,“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美人比比皆是,可谁人有她之灵动出尘?他的遐想被墨涵一声惊醒,才反省自己的离谱。  “你可有十八岁?”他个子高高,又一脸老成,墨涵倒猜不出。  “有!与你何干?”他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  “十八岁,看看这些倒还无妨。不过,吃人嚼过的碎樱桃,就是你认为的情趣么?”  她竟知道!他冷哼一声:“以你的尖酸,估计李煜躲之唯恐不及。”  墨涵不介意他的嘲讽,只评价起李后主其人:“李煜虽有才情,后半生亦引人怜惜,可落为阶下囚却是自食恶果,整日醉心声色犬马,就是这吐樱桃的美人——小周后,不也得轮番去讨好赵匡胤、赵匡义兄弟么?”  “你不喜欢他的长短句?”  “喜欢,我喜欢他的词,却不喜欢这样一个窝囊的皇帝。天子惜多才子气,美人同受女人劫。有才情的皇帝多,李后主李煜、宋徽宗赵构,可不都是才华横溢?结果呢?前明为何亡?皇帝修道、做家具去了!”  “我原以为女人只会看到李煜的痴情!”  “痴情?男人有几个痴情的?小周后,小字何解?后主元后之妹,那边发妻还在抱病,他就勾搭上小姨子,这就是男人的痴情!从古至今,你倒数数,有几个痴情的男人?”  “女人也好不到哪去?风中柳絮水中萍,聚散两无情。”他有意逗她,将重音落在那“柳”字上。于他心中,只信他的额娘是个痴情女子。  “杨柳依依!”  “倒看不出来。”  墨涵哈哈大笑,翻个白眼儿:“你以为是街市买牲口么?看得出来才是怪事!情嘛,要用心去感悟的!用脑子是思考,用心,才是爱!不过人倒是说不一定的,或许愿望是美好的,真正要做到就很难。比如‘富贵不能滛、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试问有几人能做到?多数人温饱尚不济,谈什么道德,但也有人不受嗟来食,一死存气节。”  卫康叔也仔细回味她的话,书中这样的道理实在不少,可经由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说出却对他感触更大。  她挑起车帘看着各自忙碌各自生活的人,想着不过三日,自己的生活竟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睡下时电脑还没关,估计音乐会一直放到停电为止。她喜欢在某一天,选一首歌,然后整日只听这一首,由着心情选,也由着歌左右自己的心情。那天听的是首英文歌,她慢慢哼唱起来,这原是有男人唱的歌,她唱起来却别有一种忧伤。  if i got down on y knees i&039; beg with you   if i cross a illion oceans jt to be with you   would you ever let down   if i clib the highest ounta jt to hold you tight   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gle night   would you ever let down   well i&039; sorry if it sounds kd of sad,   jt that worry so worry that you let down   becae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so don&039;t let down   if i swa the longest river jt to call your na   if i said the way i feel for you would never change   would you ever fool around  well i&039; sorry if that sounds kd of bad   it&039;s jt bad i&039; worried; i&039; so worried   that you&039;ll let down   becae i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他出神的看着她,似懂非懂的听着她的歌。那句 i love you 他还是明白的,这是他弟弟调戏女孩儿时的惯用语。只是这话从墨涵嘴里唱出,没有那浮世的轻佻,只有那种发自肺腑的向往。嬉笑如她,却在唱歌的一瞬有了淡淡的忧愁,孤独、寂寞,抑或更丰富的情绪。  他不喜欢不懂装懂:“我不会英吉利语,听不明白你唱的意思。”  “哦!”她点点头,“这歌虽然好听,但是意思不好。不过我羡慕唱歌人的感情。”她的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自相矛盾,不好,可又羡慕?耐人寻味!  她把歌词逐句念出:  如果我向你跪下   如果我向你哀求   如果我渡千山万水   只为了与你相依   你还会拒绝我吗?   如果我登高峰,只为了抓紧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你还会拒绝我吗?   啊!如果这些话语带着忧郁,真的抱歉   我担心,很担心   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啊!只因为我爱你呀!   我爱你呀!爱你!   不要拒绝我,好吗?   如果我游渡长河,只为呼唤你的名字   如果我说我爱你不变   你还会再愚弄我吗?   啊!如果那些话语带着忧郁,真的抱歉   我担心,担心   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啊!只因为我爱你   爱你,爱你呀!  她忧郁的说:“你看这个人爱得多么的卑微,要这样费尽心机去乞求才能得到爱,那人的尊严去哪里了。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还不如远远看着我爱的人,只享受我对他的爱,而不求回报。”  她的话直刺他心,他最心疼的人不正是这样么?宁愿数着灯花闲坐至天明,也不去做那摇尾乞怜之人;宁愿在人后默默注视,绝不人前献殷勤,用一世清冷来守一身傲骨。那本是他比人勤奋的动力所在,他原以为那是世间的唯一,可眼前人——  “若是你,也愿如此悲苦一生么?”  “我?怎么会悲苦?我心里有所爱的人,怎么还会悲苦?”她眉梢挑动,当真没有伤感。  “那——怎么过?”  她粲然一笑,以手为镜,左右晃头:“从今不复梦承恩,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  他怦然心动:“的确,这才是她的性子。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只是,他暗自揣度,谁是她心尖上的人呢?想到此,不觉有些醋意,心中不免酸楚,暗暗羡慕她的檀郎。想起她先前的话,他又问:“那这样卑微的感情,你还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一脸的困惑,叹口气道:“怎么不羡慕?能让人舍弃一切,奋不顾身的去爱,爱得如此歇斯底里,那是怎样的感情啊!我真怕,我一生都遇不到这样值得我去爱的人。岂不虚度此生?”不是么,过眼云烟般的男人,谁也没能激起心中的涟漪。她什么时候才能唱出歌里那撕心裂肺的becae i love you  怕?也就是不曾有谁占据她的心!他有莫名的喜悦涌出,忍不住由心底深处笑出。墨涵从来没见他如此舒心的笑容,他的眼睛清亮,那笑容在俊秀的面庞晕染开来,单右脸有个浅浅的酒窝,她伸出食指准确的点在那酒窝上,不及他反应过来,就自觉的缩回手,痴痴傻笑。  被轻薄的人显然不适应,敛了笑意,假愠道:“你做什么?”  “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有个酒窝也!”她说得眉飞色舞,当真是觉得占了大便宜。她怕他发火,赶紧探头去窗外看风景,却错过了他更得意的笑容。  “那是什么山?”她指着前方。  他循着看去:“盘山。”  墨涵以前在网上浏览过盘山风光的照片,很是喜欢,可纬度高于北京的地方她从未踏足。她遗憾的看着,倒不愿为着自己耽误他的行程。  “要不你陪我去山上逛逛?”卫康叔先道。他瞧出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却不想她觉得欠他的情。  墨涵满面欣喜,咬着唇不停点头,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令墨涵更欣喜的是这自然生态没被人类活动破坏的景色比那图片不知要美上千倍,这山下是百泉奔涌,瀑布腾空;待至山腰处,只见漫山遍野形状各异的奇石,星罗棋布,见了悬空石,卫康叔逗她道:“可不许胡说了,一会儿石头笑岔气,压了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难得,你也会说笑!”  沿山而上,寺庙、佛塔颇多,有追溯至魏晋佛教鼎盛时期的法兴寺、感化寺,近的也有辽金时期的白岩寺、双峰寺等,墨涵却是过门而不入,还说:“咱们在外边看看这房子就是了,我原不信这些,进去见了佛不拜又有些不敬,还是不进的好。”卫康叔笑笑由着她,见了庙宇就在寺外溜达一圈了事。想是风景怡人,他的笑也频繁了许多。  登至山顶,墨涵已气喘吁吁,但还流连于美景:“这样美的松树我从来没见过,想那黄山名松也不过如此吧!”原来盘山的绝妙之处就是这三盘之胜,下盘流泉冷、中盘岩石怪、上盘松树奇。山峰顶处的松树多生长于岩石缝隙之中,各展奇姿,煞是好看。墨涵心中暗想,如此美景,难怪几十年后乾隆会发出 “早知有盘山, 何必下江南”的感叹,还在此修建了仅次于承德避暑山庄的皇家园林——“静寄山庄”。  只听卫康叔轻声说:“我们以后去黄山,比一下这两处的青松谁更出类拔萃。黄山的云海很有名气的,不想去看看?”  “我记性好,你说的话我是记住了,他日可不准反悔!”  “好——”他豪气如白鹤穿云。  山脚处,重上马车,渐行渐远,墨涵忍不住回头望去,落日余晖下,隐约还能望见挂月峰顶的舍利塔。这北方的山峰海拔也就800多米,可在平原上抬头仰望,竟有了直冲霄汉的气势。  “可是舍不得了,回来我们再去!”  “不用了。还有更美的景色在前方呢!”墨涵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未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5种玉蓝田日暖玉生烟 “慢点儿吃!小心噎着!”墨涵昨夜一投店,就躲进房里呼呼大睡,晚饭也不曾吃。早晨起来竟有补回头天损失的意思,狼吞虎咽的吃着,卫康叔则不断的提醒她。竹心也是看稀奇一样盯着她。  墨涵是三下两下就结束战斗,再慢慢看他主仆俩的细嚼慢咽,果然是出入王府的人,说贵族必须历经三代才能培养出,显然是有道理的,就是竹心也比墨涵要斯文秀气。  想到裕王府,墨涵好奇心顿起,她知道卫康叔口风严谨,要打探什么,都要落到竹心身上:“竹心啊,裕王爷也随皇帝征噶尔丹了吧?”  “是啊,王爷文武都通,战功赫赫。”竹心倒是读过书的。想来是时常在王府走动,文武双全是惯用的说法,为了要避讳裕王福全的“全”竟用“通”字替换。  “王爷倒是忠心的,却被无端罚俸三年。”墨涵随口道,却没留意卫康叔疑虑的眼神。  “这个,这个我也不明白了。”  “其实是皇帝舍不得处罚自己的儿子,就让兄长承担了过失。不过想来还是信任你家王爷的,不然也不会再次起用,授以兵权。”  竹心哪里还说得上话,墨涵又问道:“你是时常在王府了?”  “是啊!”  “那你见过皇八子胤禩没有?他帅不帅?”  竹心吓得呆住,卫康叔把手绢递给墨涵:“擦擦你嘴角的粥,再接住你好色的口水。”声音已经冷冷,面色难看。  墨涵却不服气:“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我吃饱饭,好色一下,也无可厚非吧?你肯定是没那个皇八子长得好看,才不服气是不是?”  他已满面怒容的看着她,墨涵伸出食指、中指按在他的眉心,拨开皱着的眉头:“你笑笑就可爱了,不必因色不如人而自怨自艾!”  说完,她转身得意的去了,留下竹心被训诫:“吃完饭赶路!有这样好笑么?”  上了车,卫康叔忽然问:“你到底想问王府的什么事,不用拐弯抹角问竹心,他原没有我知道得仔细。”  “你不高兴了?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你好奇的不是王爷,是那个皇八子吧!”  墨涵眯着眼笑:“你不知道他在传闻中有多神奇,有意思极了!”  他探询的问:“我在府里倒没有听闻,你且说说!”  “比如¬——”这时候八八还没网聚人气吧,墨涵思量半天,选了可说的:“说他温润如玉、儒雅温柔、意气风发、德才兼备——想来也就这些吧!”  “你记得的东西倒不少!”他那张脸倒看不出喜怒,不过墨涵立刻从他眼里的寒光察觉到一丝警觉。  她的火气一下上来,吼道:“卫康叔,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被她的气势镇住,真的盯住她的眼睛,她无邪的眼里写着愤怒,语气也凶:“你听清楚!卫康叔,我没有必要骗你!你个小屁孩儿,没什么值得我骗的,就算有,本姑娘也不屑做那样的事。我最后一次给你说这个问题,我是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谁!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你!”  他回过神,她已赌气背对着他,她带给他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他已经习惯了用怀疑的眼光去审视周遭的一切,已经自以为老练的去待人接物,可她,却要求他给予无保留的信任,而他,竟也愿意去信她的一切。他倒完全忽略她话中的弊病,她才十来岁,却呼他为小屁孩。  他拉拉她的袖子:“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墨涵回头看他,那眼里真有满腔的诚恳,心中暗喜,还是忍着,只勉强的笑一下。  他竟难得发问起来:“你是仰慕皇八子胤禩?”  墨涵撇撇嘴:“景仰,有那么一点点,爱慕,就不沾边了!”  “你不是把他形容得那般好?”  “好是好,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皇子,注定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即便身为皇子多妻妾,他也能一世守一人。”  “心守还是身守?心,在皇权的尔虞我诈中几人能心无旁骛;身,为着传宗接代也难守一人。一生一代一双人,写下这样痴情诗句的纳兰容若一生都不止一人。我才不信那些道貌岸然的话,一边言爱,一边搂着别的女人睡觉。”  “你——”他倒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她,虽然她的有些话过于直白,但这才是真性情的她。只是细想之下,他心中隐隐惧怕着什么。  “你知道么?民间会有人议论当今的康熙皇帝最爱他哪一个皇后,有人说是诞育太子的仁孝皇后,有人说是他成年后自立的孝昭,还有人说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孝懿。其实这有什么好争论的,或许在皇帝自己心里都记不清楚。”  他沉吟片刻,轻轻的于唇间喊出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墨涵!”  她竟不觉,只征询的望着他,他很自然的微笑着,在心底又唤了她的名字,一生一代一双人。  傍晚时分,卫康叔忽然问她:“你可知道玉田这个地方?”  “玉田!”墨涵在脑子里进行词条搜索,她这个翻译倒是在《中外翻译历史》中见过有个清朝的王清任是玉田人,“我只听说过这个地方有个弃武习医的王清任,他研究动物尸体,还去刑场观看剐刑,对人的五脏六腑很是清楚,他写的医书《医林改错》还被翻译成夷文传到海外。”  “你脑子装的东西真多,这个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那玉田因何得名,你可知道?”康叔不知道不是因为他孤陋寡闻,全因这个王清任是嘉庆年间的玉田人,墨涵什么都没说错,唯独忽略了这个古人现在是后人。  “蓝田、和田,这玉田也是以出产美玉闻名么?”  “虽不出产,却有个和玉相关的典故,晋朝干宝的《搜神记》里就有这个故事。”  墨涵看的书多而杂,却独怕这些志怪小说,原因是她心理暗示重,一旦风吹窗帘就要联想到所有读过的鬼故事与看过的恐怖片:“还说我知道的东西多,你也是什么杂书都看的。”  “我原是无用的闲人,有的是时间看闲书。而今不过是裕王爷对我好,让我学着做事罢了。”他的神色有些许落寞。  墨涵见了他这样,心里酸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想用自己的快乐扫去他所有的阴霾,赶紧兴致勃勃的追问:“你快说来听听,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卫康叔看着她飞扬的色彩,也被感染,眼睛里跳跃着欢喜,神秘兮兮的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这故事要在那里说才有意思!”  到了玉田县城,又往北走了10里,来到一座山前,山上植被很少,只有些低矮的灌木丛。二人步行上山,他在前为她斩开荆棘,领着路,不时回过头来看她,她也报以温暖的笑容。墨涵奇怪的看着这没有景致的山,不知道卫康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俯瞰山下,玉田县尽收眼底。这玉田的地貌倒是有趣,北部丘陵,中部平原,南部洼地,就如同是划好线来安排的一样。  到得山顶,他停在一块石碑旁边。  墨涵见那碑约有一人半高,碑身阳面正中阴文五个大字“古人种玉处”,走半天就是让自己来看这碑的么?以前旅游墨涵是最不喜欢在景点那些石碑处拍照的,她觉得这样的行为和四处乱刻某某到此一游似的低俗无聊。  墨涵埋怨道:“这有什么可看的?巴巴的跑了来。不会是让我欣赏这几个字吧?”  卫康叔故弄玄虚的在地上寻了一颗小石头在墨涵面前晃晃:“你再想想!”他上下抛接着石头,又学她吃松子的样子,假装噎住。  墨涵嗔怪的笑笑,他毕竟不足二十,抛掉刻板的面具,其实是个有趣的人。石头,种玉,“这就是那伯雍种玉的地方?”  卫康叔点点头:“是了,那可知道其中的故事。”  墨涵摇摇头,她只知成语。康叔找块大石坐下,挥手让墨涵坐到身边,才缓缓而言:“我给你说的《搜神记》的故事就是这个。传说春秋时的杨伯雍父母双亡,因某山无水,他就好心的每天提来茶水供路人饮用。如此三年不辍,有一仙人为谢他赠水之恩,给他一斗石子,让他找块高处平地种下,说是能种石结玉。因为伯雍尚未婚配,仙人又告诉他将得佳妇。伯雍依言行事,几年后去看,果然是有玉子长在石头上了。伯雍听说徐氏有女温良淑德,很多人求亲都遭拒绝,他也前去一试,徐家笑他身无长物,实在轻狂,就戏耍他说,若是有白璧一双为聘,就允他婚事。伯雍又到种玉处,得到了石上结出的白璧五双,送到徐家,迎得了如花美眷。这就是伯雍种玉的来历,这地方也就更名为玉田了。你见的这碑乃前朝万历年间立的。”说完,卫康叔径自从靴子里取出柄匕首,在地上掘了个洞,将适才把玩的石头掩埋了进去。  见他的认真样,墨涵忍不住笑道:“原来你还信这些,何不多种点儿!”实在想不到他还有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  卫康叔起身拍了拍尘土,深情款款的看着墨涵,眼波似春水流荡:“我不贪心,一世得一知心人就足够了!倒是你,霸了我的水囊,却该如何谢我,怎不祝我早得佳妇呢?”  墨涵咬着唇,心里有说不出的慌张,不敢去看他,可一旦回味他的话,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暮色茫茫,可他的眼却如明镜照在她的心弦,照出她心底深深的渴望。她曾在梦中企盼,如水的男子能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能这样无声无息的传递最微妙的情感,能这样只有情思没有物欲、索求——在他的眼里,她读到了她渴望的一切,只这一瞬,她已不是那个孤独寂寥的三十女人,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轻灵的少女。  “咱们互相望着,可谁也不欠谁!”他舍不得离去,却怕日落后的山风让她受寒。  她才觉得脸发烫,所幸夜色中他不会觉察她的猴子屁股脸,为了掩饰窘迫,她故意大咧咧的说:“我祝你娶个大肥婆!”墨涵费劲的搬来块大石头砸在卫康叔面前,“这样实在的厚礼可还受用?”  下山时已难以辨清道路,他还是走在前,一步一步慢慢探路,不时深一脚浅一脚,却低声提醒她。几次见她踉跄,他都试着扶住她的胳膊,夜色中,手偶尔触到一起,她都能感到他指尖传来的温柔。他回身看她,一不留神踏虚一步,她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  “没事!”他不容她挣脱,只紧紧回握柔荑,携手而行,她也任由他指引前路。  山下竹心已等得焦急,二人倒害羞的丢开手。行不远,进城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竹心找来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的碗里盛着热水。他取出个皮囊,倒了些黑糊糊的中药在小碗里,又把小碗置入大碗中,想是要把中药托热。  墨涵好奇心顿起:“这是什么药啊?苦不苦?”  “这是爷的药,我也不知道苦不苦。反正总共得喝九天,每天晚饭前喝。”竹心倒是有问必答。  墨涵将食指伸进碗里,蘸了点药,刚要把指头送进嘴里,卫康叔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我没见过你这样淘气的,药都是乱吃的么?”他拍拍她的肩,“别嘟着嘴了,你先同竹心去吃饭,我喝了药就过来。”  墨涵见他皱眉眯眼的端起药碗,几次都快送到嘴边,又拿开了,再看竹心,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实在有些小孩子习性,今日,可是见识了他藏着掖着的真性情。  “墨涵姑娘,你千万别说让爷怄气的话,他以前喝了药,稍微不对也会吐的,这药可是救命的。”竹心小心翼翼的叮嘱墨涵。  卫康叔却凶巴巴的用满语吼了竹心几句,竹心连忙使眼色央求墨涵出去。墨涵也害怕康叔真的把药吐了,见他主仆二人的样子,这药似乎十分紧要。遂一言不发的把饭吃完,不敢生事。但心里毕竟好奇,私下对竹心几次使眼色,竹心都悄悄摆手示意让她别再追问。  待饭后饮了茶,墨涵估摸那药是肯定已经消化了,八卦劲儿又冒出来,开始活动舌头:“竹心,我嗓子疼,给我也喝点药吧!”  竹心现在是听见墨涵叫他就发怵,连忙躲到卫康叔身后。他却咳嗽一声,起身进屋,竹心连忙说:“小姐,我们爷身子虚,这是大夫开的一剂补药,你是不能喝的。”卫康叔介意竹心整天把墨涵的闺名挂在嘴边,悄悄吩咐他改了口。  墨涵听了大笑不止,用手按着肚子还止不住,竹心忙问:“小姐,怎么了?”  “我说他是柳下惠,你还不承认。”  竹心现在显然已被洗脑,他也觉得那柳下惠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不要再说爷是柳下惠了。我们爷喜欢你,你看他对你多好啊。你给他说点好听的不成么?”  墨涵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强忍笑意,装得一本正经,对竹心说:“我这不穿着男装么?你们爷对我好是因为他喜欢男孩,他不喜欢小丫头。长的帅的男人往往都最在乎自己的样貌,会自恋,发展下去就只能喜欢男人了。他保不准还喜欢你呢?你有没有这样的爱好,你喜欢他么?”说完却实在忍不住了,自顾自的狂笑起来。再看竹心,怎么脸色刷白,哦,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有张铁青的脸。  次日起身,墨涵还站在天井里发呆,徒劳的回忆夜间所梦,就被卫康叔板着脸拉到一家绣庄。他用满语叽里咕噜的吩咐老板娘一大通,墨涵就被老板娘迎进里间,两个小丫鬟也不顾墨涵的反抗,三下两下就除了旧衫子,给她换了身柳绿色的裙装,又重新梳了头,前面束了两个小鬏,后面扎成两股辫子,辫稍系了桃红的丝带。  到得外间,她的焕然一新令卫康叔竟看得呆眼,墨涵被他打量得有些羞怯,他才过来扶着她的肩走到铜镜前,墨涵走得近些,泛黄的铜镜中却有仕女图里的芊芊少女走来,墨涵见了暗自神伤:“都说红颜薄命,难怪这个墨涵小小年纪就魂魄离去,我寄身于此也是难料祸福啊!”  “桃花红粉姿,杨柳绿烟丝。我舍得去做柳下惠么?”卫康叔痴看着镜中倩影。  墨涵心里却难受着:“这杨柳、桃花都是易谢伤感之物,杨柳更是满含离别之意,他怎么未觉呢?我原姓柳,也是含着这样的意思么?”但她原是个豁达乐观的人,这样的愁绪稍纵即逝,转身,眼中已挂着笑意凝视他的欢颜,感受着他的柔情。  “既然记不清家世,何故要说姓柳!”  “折柳相送才有再聚,杨柳千万枝,何处不相逢?”  “吾心唯一柳!”  这样的情话当真入心,她回应道:“杨柳依依!” 6邢沅冲冠一怒为红颜 凉风夹杂着毛毛细雨,墨涵却裹着卫康叔的袍子睡着囫囵觉,浑然不觉寒意,摇晃的马车更易催眠。睡梦中很多遥远的陌生的景象走马灯似的在墨涵脑中闪现,她仔细的在画面中找寻自己的影子——  那是已经过世的妈妈,妈妈给墨涵做了第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墨涵高兴的穿着又是照镜子,又是转圈,每旋转一圈,妈妈的笑容就在眼前浮现一次,“妈妈,我美吗?”妈妈语重心长的说:“墨涵,人的美不是一件衣服就可以突现的,内心的美才重要。”她似懂非懂,还来不及体会妈妈说的很多道理时,就不再有人教她这些。墨涵只知道妈妈是爱自己的,妈妈的话总是对的。妈妈有很素雅的旗袍,墨涵能留下的遗物也就只有一件墨绿色的旗袍。  一个娇媚的旗装少妇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孩子面色苍白,少妇哭泣着喃喃低语:“宝贝,你一定要好起来。天神腾格里啊!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我女儿的命啊!”少妇亲吻着孩子的脸庞,“有额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很低沉:“涵儿,我会保护你一生的!我发誓。郭罗妈妈去了,安布也去了,只剩我们了,我会穷我一生来呵护你的。”  怎么又传来卫康叔的歌声,用的是墨涵听不懂的语言,歌里的意境却是不羁的自由,就如同野马奔跑在无边的草原上,又有缠绵的情意蕴含其中。  忽然这些画面消失了,墨涵仿佛又站在了清晨的铜镜前,里边的少女泪眼婆娑:“我要陪我额娘去了,我舍不得她。你要替我、替你自个儿好好活着!他不爱我,还有什么意思,我走了,我走了——”  墨涵明白,那是这里的墨涵,大清的墨涵,她伸手想去抓住她,却反被抓住,一下醒转过来,却见康叔关切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手正是被他攥着,“你就这么皮,睡觉都不老实。”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鼻梁,安抚她的心绪。“做梦了?”  墨涵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梦里听见你唱歌了,所以醒了!你唱的是什么歌?”  “我哪里会唱什么歌?比不上有些小妖怪把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都能唱出来。再给我唱一个,可好!你唱歌的样子神气十足,歌词又古怪,我从来没听过,真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他竟不承认,难道是幻听?墨涵知道他逗自己,也不气恼:“我是百草仙子,你告诉我的,我是从草丛中蹦出来的啊!”  “涵儿,我在想,你应该不是旗人。旗人家的女儿不是你这个样子。但你又不曾缠足,我都很困惑。”  “为什么?那个玉佩不是满文的么?”墨涵想起梦里的情形,心知这个墨涵肯定是旗人,她的额娘不是也穿的旗装,“腾格里是谁?”  “你知道腾格里!这是关外各族信奉的萨满教里的天神。你既知道这个——但你不懂满文、蒙文,你的骑术实在不敢恭维,我们八旗儿01 至爱吾爱(清穿)第3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儿女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可你又懂萨满教,我实在是糊涂了。等京里的消息吧,哪家走丢这么大个人肯定会四下找寻的。”  墨涵也不着急这事,心里还是想着她去了什么地方找她的额娘呢,谁不爱她,如此的姣妍,竟有人舍得下,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男人又是谁?为什么这样多的疑问,墨涵晃着头,甩开这些,仔细研究握着的手,右手——看着那一条条清晰的纹理,指间有薄薄的茧,指甲却修得难看。  墨涵撇撇嘴,又看他左手的指甲,略齐整些,丢开他的手:“你的指甲是咬出来的么?”  “谁说的,我自己铰的。”他瞧瞧,是很不雅,“我手拙,左手不及右手灵活!”  “就不求人么?”墨涵瞧瞧自己的指甲,这小家伙身体的所有设备显然都是认真养护的。  他拉着她的手:“求你可好?”  墨涵看看他的笑脸,如今他当真进益不少,笑得那样自然,与先前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企盼柔情、涓涓蜜意。她重新摊开他的左掌,用指画着掌线,又不时点点手丘,故作老练的说:“公子的手相当真妙啊!”  康叔忍着笑,配合她的胡诌:“敢问妙在何处?”  “公子请看,掌纹清晰,手丘饱满,你看生命线绵长有力,预示长寿;智能线短而下垂,公子乃是感性之人,心中将有不灭的信念;命运线非人人皆有,有之者会择一目标勇往直前,公子的命运线清晰可见也!”她的话其实并非杜撰,墨涵原看过本解释手相术的书,她刻意避而不谈感情线,戳着他富有弹性的太阳丘赞誉一番。  康叔也不是好蒙的人,指指感情线:“你好像漏掉了!”  墨涵仔细瞧瞧,摇头晃脑的说:“不妙啊!”  “哦?”他反手挠挠她的掌心,“洗耳恭听!”  墨涵皱眉瞪他一眼,才直言道:“情线如此之短,说明遇情沉着、冷静,情之弥久,用情易盛——”她拖着尾音,留着话,眼中已有嘲笑之意。  “男子情深就值得你讥笑么?”他原想问她可中意此样的他,究竟觉得造次,好歹忍住。  墨涵却大笑起来:“哪里是笑你情深,我话还没说完,你臭美什么?情之弥久,用情易盛,妒意亦愈烈!可是个最好吃醋拈酸的性子!”  康叔被她戏得气急败坏,要拉她的手来看,墨涵却握拳相向,还笑个不停:“怎么酸酸的味道,你是从山西来的么?”  他作势挥手吓唬她一下,复又端详,纹理若她所言,但命理可是真言,实在难辨。他指着虎口处的掌丘问:“这叫什么?”  “火星丘!”  “何解?”  墨涵咳嗽半天掩饰着笑意:“不记得了!”  “哼哼!我也留意到了,你撒谎时目光闪烁,定是有诈!”他刮一下她的鼻梁,拆穿她的把戏,“快说,即便不好,我也能承受!”  “你另寻相士问吧!别担心,没什么不好,倒是好得很!”那火星丘彰显着人在性事上的勇气,她实在不好意思直言,说什么x欲甚强之类的话。  不留神间,手还是被他拖了过去,细细研究,看他专注的样子,墨涵心中温情顿生。有那么一瞬间,她曾怀疑这突如其来的爱恋的真实性,不过喜欢一个人和被人喜欢的美好感觉让她没有时间和精神去考虑过多。随着进入这个身体的时间越久,墨涵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脾气也越来越向十岁孩子靠近。三百年后的墨涵和这三百年前的墨涵的爱情经验值几乎为零。或者说,三百年后的那个分值是负数,太多的分离聚首如同儿戏;物质化社会的现实,打击着对真情的最后一丝幻想。墨涵每次被安排去相亲时,觉得对面坐着的就是位来买菜的老伯,自己是被挑选的萝卜白菜。自己的电话号码之所以会被对方再次打来的缘故就是,墨涵样子不丑,岁数还可以生产下一代,有个体面、赚钱的、又大把时间在家的工作,虽然不是很富有,但是看上去属于容易管理型。而以前朋友对于墨涵这样的耐心听众纷纷倾诉爱情、婚姻中的欺骗、背弃,这些最亲密人间的残酷斗争有如九王夺嫡一样精彩纷呈。爱情三十六计,墨涵常扪心自问,我会几计?  路途中,墨涵央求康叔吹奏短笛,他选的尽是些伤秋曲调,而她唱的也多半是忧伤的情歌,歌词都悲悲切切的,但她正是眉飞色舞、春情弥漫的时候,从她嘴里唱出来再忧愁的也是幸福的。究其原因,墨涵长期孤单伤感惯了,听唱频率最高的就是《葬心》、《胭脂扣》、《一辈子的孤单》之类。她也觉得唱得不应景,但又想淑女点,不唱那些愤青歌曲。二人都感触于对方的心境,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她忽然想到那脍炙人口的《沧海一声笑》,自己唱来没有那男儿气势,何不让康叔学会了唱给自己听:“康叔,你仔细听了,要把它学会了。我等着听你唱啊!”清清嗓子高唱起来。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  康叔对音乐有很强的领悟力,墨涵唱至下半段,他已轻哼曲调,一曲终了,他便重新唱了起来,反而是墨涵跟着他哼唱了。  “非大智大勇、胸襟宽广之人谱不出这样的千古绝响。”真是知音人!  “是啊,作此曲的乃是如伯牙、子期一样的知己二人,他们临死琴萧合奏,当真是千古绝响啊!”墨涵已经忘了黄霑 ,只是想着金大侠笔下的曲、刘了。  “我大哥精于音律,任何乐器只需研习半日就熟练了,洞箫自是不在话下。回京我定向他请教,吹给你听。”  墨涵喜道:“那好,我就学了琴来和你的萧!”她倒是愿意作他一世的知己,两心相知,肝胆相敬,未必总关情。  一路上你唱我和,不觉就来到山海关,但见人来人往,好不繁华,关外的皮货商、药材商络绎不绝,也有关内的商队由此往北贩运货物。这样的太平景象淡化了曾经的烽烟战火,满人一统关内外至少有这样的好处。墨涵没有那种狭隘的民族观,从《书剑恩仇录》的高举反旗至《鹿鼎记》的民族融合大一统思想,墨涵受了很大的教化,她不喜欢j佞小人似的乾隆,非常崇拜文治武功的康熙,没想到现在自己能和康熙置身同一时代,他日还有何机缘奇遇岂是今日可料想的。又想若是早来五十年,见到的恰是三龙夺日的局面,多尔衮、崇祯、李自成运筹帷幄,最终却由吴三桂这枚棋子决定了最终的命运,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按照世人红颜祸水之说,决定局势演变的却是一个女人。  康叔带着墨涵去看镇远楼,城门高约四丈,分为上下两层,墨涵很是失望,觉得哪里有预想的雄浑气势,倒是康叔对明代书法家肖显题写的“天下第一关”匾额赞叹不已。  看着康叔深情的目光,墨涵不禁嘲笑自己还要贪那五十年,五十年前哪里有这眼前人。自己是为了康叔才来到这里么;或者康叔此生等的就是自己。这和蛋、鸡孰先的问题一样无解。  “这笔划遒劲雄厚,与城楼规制倒是浑然一体。不错吧!要上城楼去看看么?这城楼两侧一边是碧波荡漾的大海,一边是蜿蜒连绵的万里长城。”康叔问道。  “不用了。这里的确是易守难攻啊!”  “若是没有吴三桂的冲冠一怒,我们满人要入这山海关实在不易。”  墨涵笑道:“你是中了吴梅村的毒啊!你可知道邢沅是谁?”  康叔摇头不知。  “若不是这祸水的谬传,她的名字根本传不下来,不过世人熟悉的是她的花名——陈圆圆!”  “是啊,这个名字几人不晓!其实本来是男人的得失功过,却怪在一个女人身上,这或许就是男人的悲哀吧!”康叔倒是没有大男子主义的成见。  墨涵想到五十年前决定走向的山海关一役,忍不住感慨道:“吴三桂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价值,也知道谁是好的买主。崇祯受命于危难,却一味激进,在用人上又好猜忌,袁崇焕功高盖主,不战死就只有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他都杀得,还怕多杀一个吴三桂,且大明已是强弩之末,吴三桂是绝不会陪葬的,说到崇祯,唯一有点男人样的就是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也不签订城下之盟,宁死也不辱没气节;再说李自成,吴三桂是世家子弟,估计是看不上草莽出身的李自成的,而且这个人连绿林的侠义都缺乏,是个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同富贵的人,吴三桂即便投靠也是权宜之计,断不会长久;最后就剩多尔衮,范文成、洪承畴得到的重用对吴三桂很有说服力,大清要偏安东北可以不用汉人,但是要以人数劣势的民族称霸中原这汉人主导的广阔疆域,必须倚重汉人中的翘楚。对吴三桂而言,这是政治权衡的结果,与女人无关。”  康叔震惊的看着她,惊讶于墨涵的见识:“也许吴三桂不愿意做棋子,从三藩之乱中他的处事风格,他是早就想做这下棋的人了。”  “其实男人就该如此,有机会不争取一味退让,那还不如做女人算了。我喜欢辛弃疾的一句词,男儿至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这样的豪情壮志是真男儿才有的。”  康叔回味着墨涵的话语:“成王败寇,或许很多人是怕输吧!”  墨涵却不以为然:“项羽在你们男人眼里是失败者吧?可他死也死得顶天立地,比躲在吕后钗裙下的刘邦可爱多了,司马迁也是这样的观点!输又何妨?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样的论调才符合她的个性,他倒是由衷的欣赏:“知道你欣赏项羽,白马都要取个乌骓的名字。”  “那你寂寞吗?因何喜欢《鹧鸪飞》?或者你喜欢的是‘越王句践破吴归,义士还乡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你向往的是勾践卧薪尝胆的厚积薄发?”  “涵儿,我觉着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从来没有谁读懂我的所有心思。你这个小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我是厚积而薄发,那你就是博观而约取了?”(注:苏轼《稼说送张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墨涵扮个鬼脸,她的见闻是显得过广了些,遂顾左右而言它:“康叔,你说吴三桂真的爱过邢沅吗?真的有真挚的感情么?”  他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或许曾经爱过的吧!当初他封王时原是期望邢沅做王妃的。只是何故又在昆明各居东西?”  “但邢沅应该是不在乎名分的,这是男人觉得能给出的最珍贵的东西,可对女人而言,这是最虚无缥缈的。”  “涵儿,我相信邢沅是爱吴三桂的,否则她不会在吴三桂死后投池殉葬,虽然她已经离开王府多年,她心里始终还是记挂着。”名分,她竟不在乎!  “其实早期的吴三桂单骑杀入清军中救父的故事足以让一个少女为之动情,这个故事和努尔哈赤十三盔甲起兵的故事一样精彩!”  墨涵的话音未落,康叔却捂住她的嘴:“太祖的名讳你也挂在嘴边,我真是服了你的胆子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墨涵扯开他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康叔也被她感染了,这山海关承载的过往都随风而逝,他的眼里只有她,可是一种担忧却在心里滋生:“她想要的是什么,我能给她的又是什么。”康叔不愿再顾虑这些未知的难题,如今能把握的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也随着她开心的笑起来。  “康叔,我看你的笑容怎么也看不腻,你的笑容印在晚霞里的画面我会牢记一生!”  “涵儿,你可愿瞧一辈子?”  这样的允诺或许太遥不可及,可墨涵迎着他的目光,却明了她此刻难以拒绝这样的目光,此刻惟愿抓住眼前的一切。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7神俊仙才俊似海东青 山海关,算是定情处么?墨涵很是迷惘,她握着白色的玉牌,想着康叔的笑容。日落时,康叔把贴身的玉牌给墨涵系在颈上,薄薄的羊脂玉刻成似龙非龙的神兽,尚带着他的体温,“这是我两周岁时阿玛给我的,现在你帮我收着吧。”虽然他竭力让话语显得平淡,可墨涵还是体会到了他的真意。玉,墨涵把玉牢牢握在手中,仿佛握住的就是一生的真爱。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或许是热恋中的人太专注,忽视了孤单的竹心,将至锦州时他居然病倒了,调养几日才大愈。锦州,也曾是满清入关的一道屏障,那血淋淋的攻城战相去不过七十年。他们落脚在官道旁一个沿山势而修的客栈里,门外视野开阔,正对着一片湖泊。  这日二人在底楼喝茶,客栈中有一长者年未届八旬,说起往事津津乐道,一声袁督军勾起的汉人对旧朝的无限怀念。墨涵低声对康叔道:“发易剃,情难去!”康叔略一闭眼,认同她的说法。老人如说书者般,绘声绘色描述昔日情形,说的都是袁崇焕的英武之姿,明明是双方激战二十四日,明军死守城池,却被说得是主动出击,迫清军退兵,大获全胜。而这客栈中住店的、打尖的都听得专心致志,恨不能亲历战争,一睹袁崇焕之神采。  墨涵心中是没有满汉何为正统的狭隘之分的,见那老人实在有失公允,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屑的撇撇嘴。老人尚不曾言,就有一猎户打扮的男子将手中弓箭往桌上一震,豁然立起,注视他二人片刻,道:“想来满人是不服气了!”拳头舞出,青筋直冒,大有吓唬两个小孩子的意思,“你这样无礼,还不给老人家赔不是!”  墨涵满脸不服气,傲气十足的斜眼看着那猎户,康叔却是不慌不忙的往她杯中续水。  正僵持间,忽闻店小二在门外嚷道:“来瞧啊!好俊的白鹰!”众人都好奇的挤出店门去看,康叔看墨涵也眼巴巴的想瞧稀罕,带着她抢先出了门。  那白鹰果然神俊,两翼张开翱翔于高空,它借着气流盘旋,无需挥动羽翼。  “这是什么鹰?”她问道。  “松阔罗,就是汉人说的海东青。当年金、辽之战起因之一就是契丹人无休止的索求海东青。”  海东青,墨涵立刻想到那有名的死鹰事件,对那鹰的向往顿失,好端端的鹰也被人用来布局,实在可恨。  康叔忽然指着海东青道:“它定是发现猎物了!”果然,它忽然如箭般俯冲直下,对着那湖面而去。不知何时湖泊里来了对春季北归的天鹅,海东青正是天鹅的克星,鹰至之处天鹅惊飞,踏水展翅,几欲振飞。  天鹅一生唯择一伴,若失爱侣,将绝食而终,墨涵心下不忍,去瞧康叔,他显然见惯这样的事,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一切,甚至有些许欣赏的意味。可他立即察觉墨涵的注视,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舍,他对她宠溺的注视一眼,以安其心,即刻回身入店取了那猎户的弓箭出来,左手握弓送臂平举,稳如磐石,羽箭随意插在靴中,拔出一支,右手手腕一旋,箭搭弦上,他略一发力,拉了满弓,眯着左眼,箭随鹰动。墨涵再望向湖泊,那海东青离天鹅仅有几尺,眼见就要擒住猎物。  那猎户虽不介意康叔取了他的箭,嘴上却风言风语:“射个鹰原不是难事,只是满人不许咱们汉人伤了他们的吉祥鸟!”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闪电般疾驰而去,前箭未至,后箭已发,嗖嗖三箭接踵而去。第一支擦着海东青的皮毛而过,旁边的人已开始冷哼,待次支又擦过鹰侧,已有嘲笑之声。墨涵已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余下的第三支,看去势倒是极有准头,眼看要分毫不差直中鹰身,却如嘎然而止的音乐,让人心内压抑之极,箭在将触及海东青的一瞬,缓缓坠落。众人唏嘘声四起,墨涵无法狠心去看那天鹅的惨态,转身闭上眼,却听所有人惊呼起来,她再去看,那海东青已高飞远去,惊魂初定的天鹅已飞至一处,交颈栖于湖面。却原来,康叔的三箭不为伤鹰,只是震慑驱敌之策,这电闪雷鸣的瞬息一刻,他居然想出两全之策,既救下天鹅,又不取海东青的性命,守了满人的习俗。墨涵惊叹的已不是他的箭术,而是他的谋略。  周围的人已议论纷纷,那猎户已无适才的嚣张气焰,竟生出豪气,赞叹道:“你们满人的骑射的确了得!佩服!”其余人等也是附和者众。  康叔就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回身情深的看着墨涵,此刻,一切皆与他无关,唯有她的希冀,牵动他心。墨涵同样从他的眼神读出他的心意,那满腔的爱恋中更添了对他的钦佩之情,她望着他的眼,报以温婉一笑。  待墨涵事后再赞康叔的箭术,他却有一丝忧郁划过眼中,而后是他惯有的淡定:“我当初苦练骑射,就是希望有一日人前卖弄,博得赞许。可谁又会在意这些呢?原以为白费功夫了,所幸今日能博你一笑,吾心足矣!”  “康叔,你还有什么本事都显露出来,我在意!”墨涵主动握住他的手,她的热量慢慢融化着他心底的坚冰。  “涵儿,我只愿你一人在意!”他回握住她的手,温暖于心。  再行时,二人谈天说地,墨涵感兴趣的多是本朝事宜,康叔对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康叔犹疑着要和她谈谈自己的身世,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康叔知道墨涵原是有远离是非的避世思想,盘算着待二人相处日深再俱实以告。墨涵知道康叔学了点英语,就说了些英国历史来打发时间,见他偶尔沉思,便讲些英语的笑话,唱英文歌曲,还告诉康叔这就是寓教于乐,对他提高英文水平大有增益。康叔也不细究这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哪里就知道了这许多,只是一味的陪着她开心。  这样逍遥的行进,3月中旬方到了盛京沈阳,康叔告诉墨涵从顺治十四年开始已经更名为奉天了。到了奉天,康叔就显得忙碌起来,每日里穿梭于盛京的各王府间。墨涵不愿随他住进裕王在奉天的宅子,康叔也不勉强她,就找了间客栈安顿了她,嘱咐她只许在城内逛,又让竹心跟着她,才放心离去。  墨涵换了身男装,和竹心成天瞎溜达。这关外多是太祖兄弟的旁支宗室守着,墨涵心想《鹿鼎记》里的顺治交代康熙若汉人不服了,自当回到关外老家,至少看如今盛京的繁荣就知清朝的皇帝还是重视这发迹之地的。那个爱折腾的乾隆今后也会在这里来修藏书阁。只是这些祖先若知日后他们的不肖子是被日本人押送着回到关外,做的也是儿皇帝,那是何其痛心啊!  这日墨涵带着竹心来到城西北的无垢净光舍利塔,这塔始建于辽朝,皇太极又重新修缮过,直到现代都保存完好。墨涵略微浏览了一下这塔上的八面坐佛,她以前曾经信口开河不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如今站在佛在居然也有了些畏惧,特别这塔里供着1500多颗舍利子。她有一次吃饭时给信奉佛教、吃素的朋友说:“你学什么不好,学《妻妾成群》里的颂莲。我最讨厌巩俐的镜头就是她在《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演的小老婆颂莲,坐在床上对一个老男人撒娇,要吃菠菜豆腐汤,傻瓜!这两样东西在胃里生成草酸钙,不容易代谢,很容易得结石的。结石多了,以后你进火化炉的时候会让人家殡葬员以为你是高僧,因为舍利子就是结石。”同学拂袖而去,谁还有心情吃饭,墨涵觉得她其实是在给别人好的建议,虽然她自己最后很愤然的吃完了那个大份的菠菜豆腐。  墨涵如今已经历了这奇遇,觉得人生在世冥冥中自有天安排,在佛前也有些惶恐。墨涵觉得每尊佛像似乎都威严的看着自己,再围着塔转一圈,感觉更甚,于是小心翼翼的双手合十低声祷告:“我再也不胡说了,我以后会好好读佛经,就算不皈依,也是要做个好信徒的。”  竹心咬住嘴唇才忍住笑。本以为她就此安分些许,可这佛门胜地的一墙之隔却是盛京最大的一家茶馆,聚集的多是关内的参客和关外的药材商。墨涵嘴很甜,大叔大哥的叫着,半天时间就和人混熟了。人都有虚荣心,都乐意在这好宣扬的小孩面前卖弄自己的山参。也不是墨涵爱夸张,她哪里见过如此品质的参,于是一个茶馆就不时响起她高分贝的惊叫声。  “哇!好大的个儿啊!”  “真的象个小娃娃哦!”  等回到客栈墨涵还兴奋不已,边洗手边对来看她的康叔描述着茶馆里的见闻。康叔本熟知关外的风土人情,还是耐心的听她说。竹心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墨涵见他忍俊不已的样子就知道竹心是说了自己佛前的窘态,也不等康叔追问,自己先老老实实说了菠菜豆腐的事,康叔才说:“怪不得在盘山你不敢进庙,是这个缘故。阿弥陀佛,你这个人精,也有怕的东西!”  “我是人精?我这么大号的人参不知道可以卖多少银子啊?把我卖了钱够给竹心开个山参铺子,再娶个老婆吗?”  “够了,还够给我娶的了!”康叔前所未有的放肆大笑起来!  连续几天,墨涵都泡在茶馆里,听那些老参客讲些山里的故事,墨涵大方的把康叔给的十两银子全用来请了茶钱。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扮男装出来玩的小姐,就专拣些妖精感恩嫁凡人的故事,可墨涵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直缠着要听挖参人自己的故事,要学着辨别参的品质。  有位老人家倒喜欢她的好问,掏出个贴身的布包,给她展示有圆芦的老山参:“咱们放山(采参)的山里人喊它“棒槌”,担心关外人取的那些文气的名字吓跑了有灵气的参娃娃。放山是有讲究的,都是单数拉帮上山,这叫单去双回,把人参当人看待。五个人是不放山的,因为五不就是无了——”  墨涵的理财能力是菜鸟阶段,主要缺乏实践精神:“要是我有其他穿越女主的经商能力,我就专门开个铺子收购、贩卖野山参,让这些放山人不用花时间在这里漫长的等待合适的买主。”她联想现代的经营理念,把自己的点子免费转让给竹心,怂恿他反炒了康叔的鱿鱼自己做老板,可惜竹心不买帐,还给康叔打小报告。  康叔柔声问墨涵:“这几天没时间陪你,可是玩得乏味了?连竹心你也要撵走?”  “不,很有意思,我知道了好多书里看不到的东西(其实是以前上网没留意)。我知道怎么识别山参的优劣;知道了一颗参的价值所在,悬崖上一颗参是几条人命换回的;还知道了放山人一根红绳作记号,就算是他的东西了,绝不会被他人挖去,真的很淳朴。”  “本来我明天有空闲陪你去个地方,不过看来你是没功夫去了。”康叔故意逗她。  墨涵哪里肯依:“不行,我要去。是什么地方?”  “你最想去的太祖爷陵寝——福陵。”  墨涵心里窃喜:“节约了去东陵公园的门票了!”  2004年福陵已经作为沈阳“一宫三陵”的一部分,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皇陵原是和武侠小说里的少林寺一样谢绝女眷的。康叔告诉墨涵,康熙下旨正在修建一些偏殿,许多工匠出入,才敢把她扮成跟班混进去。等到了福陵,墨涵心里暗自拿以前看过的图片比较,的确规模不及图片。想来康乾盛世大兴土木修皇帝老儿自己的别院行宫,不好意思太冷落先人,所以福陵又不停的上档次,才会有现代人看到的景象。不过有一样倒是没变的,陵寝周围生长着数以千计的百年古松,它们枝繁叶茂,苍劲挺拔,从远处望去以其常青绿色将福陵装点成一片“松涛罩海”。在清史剧还没盛行、墨涵还读小学时,她就看过一部电视剧——《努尔哈赤》,内地演员刻画的汗王让墨涵钦佩不已,她是不喜欢粉嫩小白脸的,对真正她认可的英雄是很喜欢的,所以《太祖秘史》她只是支持了半集就放弃了。这青松也算能配努尔哈赤了,只是皇太极太偏心,如此幽雅的环境,只让自己的亲妈来陪老爹,旁的大老婆小老婆都靠边。想起古人常说的“生要同衾、死要同|岤”,能实现与否不在于你生前多恩爱,关键是你有没有个好儿子,历史上好多小老婆都是靠儿子出位的。如果康叔知道她观看后的落足点是这样,估计会气个半死。  西配殿是喇嘛们诵经作法超度亡灵的地方,康叔前去安排次日开始要做的七日法事,让墨涵在正红门外等待片刻。  正红门是陵寝总门户,三间歇山式琉璃顶建筑,门的两侧各有一座琉璃影壁。门前东西两侧各有下马碑四座,上面的碑文用汉、满、蒙、回、藏五种文字雕刻而成。这是清代前来祭祀的官员们“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标志。墨涵好奇的研究着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手就不自觉的跟着比划,那满文居然能很顺溜的划出来。她看看自己的手,意识到,这个身体本身应该是会满文的,至少会写。再看碑上的图案,怎么很眼熟?非龙非兽!墨涵一拍头,想了起来,掏出身上康叔给的玉佩比对,还真是一样,心想:“你阿码给你的还好是这盘旋在碑上的,不是那压在地下的乌龟。”   曾经看过,说驮碑的也是龙的九子之一,应该是叫什么霸下吧!墨涵也不细究对错,转身要去看那影壁,忽然,不自知的又转回了身,呆呆的看着碑上的文饰——负屃!  一旦想起这个词,墨涵就如同被施了法术,再也不能动弹。  “不,不会的。不可能!”墨涵喃喃自语,脑子里就似打字时回车键被卡住,字符不停冒出来的样子,内容只有一行字:“负屃,似龙形,龙之第八子,平生好文,石碑两旁的文龙是其遗像。”这些字迅速塞满她的神经。  墨涵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神志稍微清醒。回忆着有关康叔的信息,她才发觉穿越以来自己从没有仔细思考过,否则她早就该察觉,清穿文里早就说过,和裕王过从甚密的是胤禩;胤禩之母良妃的姓氏不就是卫么;卫康叔——周文王的儿子,一说为九子,更多的说法是文王第八子;还有负屃,他阿玛给的,可除了真龙天子的康熙,谁敢说自己的儿子是龙子啊!一切只有一个答案了。  怎么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8不归 正是客心孤迥处 也许是心灵感应,康叔也思考着母凭子贵的问题。孝慈皇后是太宗生母,因此才得享帝陵荣宠,额娘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啊!他在人前保持着矜贵,虽然连上等的奴才都不一定将他入眼,可他要挺直腰板,不被人轻视。在额娘跟前,他更要勉强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免得勾起她的心伤。  他沿着一百单八蹬(福陵特有的石阶)向外走,一步一步的走着,心却越发的沉重,这样的路实在步履维艰。抬眼间,远远的正红门外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个等待自己的身影,他的心一下被暖阳照耀,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了下去,回复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无忧无虑,是啊,有了墨涵的真心,任何坎坷都难不倒他了,“男儿至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这才是她所中意的男子啊!  “涵儿,你可等久了?我要有七日陪不了你,可不许四处乱跑。明日起我就得住在西配殿,直到法事结束。”康叔急切的说着,他时常觉得此番由京至奉天,他说的话超过了十五年所说。笑,这十五年来他也是头一次这样不停的开怀而笑吧!  墨涵脸上淡淡的,也不言语,神情漠然的呆看着那石碑。  “涵儿,你怎么了?可是在风口呆久了受了凉?”康叔不禁有些担心她的安静。  墨涵转过身,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喜怒神色,她不答反问道:“你的生辰是二月初十吧?”  康叔笑笑:“你怎么知道的?是竹心给你说的。他对你倒是言听计从。”  “给你说个有趣的文字游戏。”墨涵还是冷冷的样子。  “就你古灵精怪,说吧!”他想去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看似不经意的躲过。  “我说几件事物,你来联想和它们共同关联的是什么?”  康叔虽觉得她有些古怪,见她又说些新鲜花样的玩法,也没太在意:“是有点意思!你且说来。”  “夸父、后羿、雄鸡报晓。”  “这个简单,太阳!”  墨涵盯着他的眼睛,幽幽的一笑,透出寒意:“是简单,还有个更简单的问题,我却此刻才知答案,实在是笨。”  “什么题目?你都有说自己笨的时候,倒是罕见。”康叔从来没见她谦虚过,已觉得她不同往日。  只听墨涵轻飘飘的声音缓缓言道:“裕王、卫氏、文王八子、负屃、二月初十,这个问题你考我许久,我今日方知答案,不笨么?”  康叔,准确说是胤禩,被墨涵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愣住了,笑容在脸上凝固,他努力想寻找合适的措辞解释,但却无从说起。他早就打算向她道出一切,却每每心存侥幸,他实在害怕失去这忽然其来的幸福。  墨涵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跪在地上,一字一顿的说:“奴婢给八爷请安,八爷吉祥。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多有冒犯,请八爷恕奴婢僭越之罪。”说完,抬起头,也不看他,只是跪在地上,眼睛平视着前方。  胤禩急忙去扶她,她却着力跪着,只得用力把她拉起来紧抱在怀里:“涵儿,我绝非刻意要哄骗你,我原想着回京后就向你和盘托出。不管我是谁,是谁的儿子,我对你的心都是一样的,是不会变的。你不是什么奴婢,你只是我喜欢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你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墨涵的心里却如波涛翻滚,对胤禩坎坷命运的忧虑让她失去勇气,只要闭眼,她就能忆起史书中的种种惨状;他的着意隐瞒又惹出墨涵的猜忌,是的,将来他只会有一个妻子,那个据说为他挫骨扬灰的女人,那个独霸他一生的女人;他显贵的身份则刺痛了墨涵微小的自尊,旅途中那么多次机会,他原可以说清真相,可他竟只字未提,他是预谋欺瞒到何时。她是一个不知道过去,又惧怕着未来的天外来客,她觉得实在是没有力量承受太多的惊心动魄,她只想逃离,远远的避开他,避开危险的漩涡。  墨涵任由他狠狠的抱着,也不反抗,也不言语。胤禩反倒害怕她这样的沉寂,看着她决绝的眼神,觉得春日的阳光也掩不住的寒冷渐渐侵蚀着整颗心,他甚至有些许以为这只是错觉。那个在他眼里弱小无助的人儿此刻却那样陌生了,她咬着牙,嘴唇微微颤抖,使劲倒吸凉气保持平静。她就在自己面前,但之间好似隔着一堵墙,连日来的亲昵荡然无存。墨涵觉得很讽刺,小说里的分手情节不是都会在雨中么?她以前看时觉得那样的安排很可笑,如今她却希望真的来场倾盆大雨,就可以混在雨中酣畅淋漓的哭出来,不象现在这样撕心的难受。  胤禩察觉不到自己的心痛,只是被墨涵的悲伤感染着,他一力想呵护的,却被自己伤害,而此时,他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是枉然。她要的是一生一世,可他的身份能只娶一人么?他给不了。  他只是静静的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她也只是静静的跟着。他的手温暖如这春日的阳光,阳光的灿烂有如他的微笑,墨涵贪恋着这温暖,指间传来的温柔让她更加的悲哀,为什么他是他?回去的路还有多远,还能这样牵着走多远?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好处,但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也让人无法揣摩,竹心看着不说话的两人,默默的吃饭,默默的就在天井里坐着,只是看着对方的脸,贪婪的想记住每一丝容颜。胤禩交代竹心去准备让人次日送墨涵回京,竹心才明白。  更深露重,两个人在廊下并排坐着,墨涵自然的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胤禩也轻轻的揽着她。  墨涵知道胤禩已经决定放手让自己走,虽然这本是自己的原意,但她又哪里能泰然接受这样的结局,只盼着早些天明,真担心一个不舍就留下。  胤禩了解墨涵对自由的向往,她要的是天马行空的生活,而自己能给的只是一个牢笼。他不希望因为自私的爱,让她有一天后悔。所以胤禩很珍惜这个离别前的夜晚,珍惜这短暂的拥有,他渴望这夜永久的深沉如斯。  管谁打什么主意,东方天际竟渐渐发白,胤禩觉得忽然有好多话想对墨涵说,哽咽良久,却只有一句:“一定照顾好自己!”  墨涵点点头,跟着他到门外。竹心已备好马车,还递给墨涵一个包袱。只听竹心说:“小姐,包袱里的信是给京里裕王府的李公公的,爷嘱咐他在查您要查的事。银票也放在包袱里了。”  她答应着,目光却未离他丝毫,她犹豫着是否该在分别前将自己所知的未来预示给他,或许能助他躲过一些危难,可话几次到嘴边却又忍住,此刻说出,就算他能相信,可命运的轨迹会改变么?要一个人眼睁睁看着悲惨的结局一步步临近实在太残忍了!  胤禩扶着墨涵上了马车,手指摸摸她的手背,抬头望了她一眼便转身大步流星的远去,他不愿用自己的悲伤来挽留她,不愿用他的自私来羁绊她的自由,他把坚毅的背影留给她,任由肆意的泪水夺眶而出。  墨涵却是忍住悲痛直直盯着他的背影,贪婪的留存最后的记忆,待她再有意识时,已是孤单的蜷缩在车里,任由马车摇晃着起程。“胤禩,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么?”墨涵咬住自己的胳膊,闷声哭了起来,泪水瞬间润湿了面庞。  一路上墨涵都强迫自己在马车里昏睡,前世三十岁的她都没经历过的痛苦却让这十来岁的身体承担,实在有些残忍,没有酒麻痹自己,就只有“睡”得不省人世来疗伤。但这个方法很快失灵,因为她开始无休止的失眠。失眠和恋爱一样,墨涵没有经验可言,她还来不及烦恼失眠,失恋的打击又一波一波的冲击她的神经。她纳闷为什么没有梦见胤禩,难道是他恨得入骨,在梦中也不肯相见么?他还会想念自己么,他也象我这样心痛么?  墨涵努力回忆着从前在书中看到的有关胤禩的一切资料,想用他的悲苦来警告自己。母亲身份的卑微、幼小就离开亲妈被惠妃抱养;一废太子前不被重用,很少随驾,一废太子后,被自己的父亲削爵,甚至谕旨谩骂;九王夺嫡阶段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死鹰事件、病中移居,那个父亲给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一次次的打击;雍正上台后拘禁而终,还被冠上卑贱的名字——阿其那。真的是不幸生在帝王家啊!不能再想他了,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样早早割舍才是明智的举动吧!可真的能对他如此无情么?她扪心自问,心中凄然。  她挑起帘子往外看,似乎是锦州地界了。墨涵想起寄养在客栈的马,于是好说歹说打发走了车夫,独自去客栈取了乌骓赶路。没有胤禩的保护,墨涵不敢造次,让马只是慢跑前行。她不虐打,乌骓想是和她有些熟悉了,也不颠她,一路倒是相安无事。可这回去的路却是曾经和胤禩共同走过的路,一草一木都令墨涵感伤,不由自主的回忆他的好。那个想用冷漠掩饰,却躲不开真情的男人;那个把自己的身影印在他的眼波、心底的男人;那个把自己捧在掌心呵护备至的男人。这是能舍弃的幸福么?可是,有句话说得好,谁离了谁地球还是一样的转,谁离了谁还是得 至爱吾爱(清穿)第4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得继续活下去。 就在这样的哀怨、犹疑中,乌骓带着墨涵走得越来越遥远。  这日行到山海关,墨涵忆起当日两人的讨论,不管是汉j的骂名,或是平西王的显赫威名,在陈圆圆的眼里,吴三桂就只是吴三桂,只是她所爱的男人,那个为了她敢于同崇祯叫板的男人。至少在他们之间政治阴谋、身份悬殊问题是他们无所谓的。我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如果一开始,陈圆圆就知道吴三桂会不得善终,知道他的正室容不下自己,她还会义无返顾么?其实这些不是陈圆圆的烦恼,是墨涵在欺骗自己。陈圆圆是幸福的,为了爱的男人从容就死,虽然现代人眼里很懦弱,可是能这样去做恰恰说明她为了爱是不懦弱的。  墨涵觉得真该感谢这山海关,感谢五十年前的爱恋让自己顿悟了。她此刻才真切的体会到胤禩的苦心,像奶茶的歌曲,“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他能放手让自己走就是因为他心中存了最深切的爱。可墨涵竟满脑子是现代社会的功利、自私,只考虑自己,却忽视了他的感受。聪慧如他居然会傻气的种玉,丝丝甜意在墨涵心中荡漾。回想相识以来的每一刻,她只记得起他的好,记得他感情慢慢的投入。她暗自笑话自己的愚蠢,你要的不就是义无反顾的爱么?为什么真正遇见时却怯场了?她拿定主意向玉田赶路。她要把有自己名字的玉佩埋到胤禩种石头的地方,然后带他去看他的收获。  同样有个人在责怪自己,胤禩希望在喇嘛的诵经中寻求片刻的宁静,可眼前心底都还是墨涵的影子。最初只是想看护好这个从鬼门关拉回来、还差点儿搭上胤禩自己性命的小丫头,可是她的容颜、她明若星辰的眼睛,她的哭和笑都令他不自觉的情根深种。而如今,居然不争取,就为着不可预知的或许会有的困难就轻易放弃了。这样昏庸的男人是配不上她啊!,胤禩对自己说:“我不能就这样放她走,至少我还有一个留住她的理由,那就是我会全力去呵护她一生。”  原来这个种玉的山叫麻山,墨涵牵着马下了山,看看满手的泥土,暗自发笑,我可不如他,随身有匕首可以挖土,竟这样狼狈。见路旁有个茶棚,打算去要点水来洗手。那茶棚里坐了七八个壮汉,穿得都很体面,其中有个应该是领头的,单独坐了一桌,边喝茶边在吩咐着什么。却见东边道上尘土飞扬,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墨涵觉得自己眼神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一下子就认出那马背上的人正是千思万想的胤禩。胤禩也已看清,见她傻呆呆的站在路中央,连忙勒马站定,下了马向墨涵走来。  正在这时,茶棚里的人全走了出来,为首的带着随从齐刷刷的在墨涵面前跪下,口里喊着:“奴才给格格请安。”  忽然的变故把墨涵和胤禩都惊呆了,二人眼中都透着惶恐,可眼神交会的一刹那,却又释然,今后,他们将共同面对未知的凶险。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9格格养在深闺人不识 墨涵和胤禩眼神一触,彼此都是茫然不知所措,都強自鎮定。  那为首的人不到三十,眉宇間透著英气,卻是一副献媚的神情,让人看不透。他似乎同墨涵很熟,重新站起来打个千,谦卑的说着:“奴才给格格请安了,总算是找到格格了!”  格格?!墨涵心里一惊,这两个字怎么会和自己联系上啊?  更惊讶的人则是胤禩,他认出说话的人正是毓庆宫的侍卫首领、太子的亲随沃和讷。这沃和讷平日里仗着太子的宠信,向来趾高气扬,对年少的阿哥都时有失仪之处,而却对墨涵如此恭敬,他又怎么认得墨涵呢?  那侍卫也不管墨涵发呆,见她不叫起,就径自起身,转身叫来个随从,扔个令牌,马起脸吩咐道:“你拿着太子爷的令牌,每到驿站就换乘最快的马,回京禀告爷,就说格格寻到了,奴才沃和讷即刻护送格格回京。”说完又满脸堆笑对墨涵汇报道:“格格,您这一走,可让太子爷急坏了,连索额图大人都被爷训斥了。您出来的事儿,索大人一直瞒着太子爷,直到前几日爷说要去府上看您,才知晓的。索大人原怕爷知道,只是捂住消息差人在京里寻找。可二门外的奴才却不知格格的长相,别说寻着您,就是丁点儿线索也没有。还是爷记起您曾提过想到盛京玩,又因只有奴才见过格格,爷就让奴才带人沿着道来接格格。爷还让奴才给格格带话,万岁爷亲征在外,太子爷监国,要顾全的事多,陪不了格格,格格若是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奴才侍侯着格格去,格格高兴了,就请早日回京,一切有爷做主,索大人不敢怎么着的。”  这沃和讷罗嗦的一大堆总算让墨涵有了点眉目,不过这眉目和胤禩的身份一样,都令墨涵震惊,怎么会和倒霉到家的胤礽扯上关系?而且听那意思是住在索额图那里的,这索额图可最多还可以蹦腾七年就要被拘禁宗人府死掉了。“老天啊!我是哪门子的格格啊?”  沃和讷这才留意到胤禩,连忙上前请安。这奴才在太子面前原是有头脸的,胤禩对他也还有几分客气。他见胤禩看着墨涵,连忙道:“八爷,奴才是奉太子爷的令来寻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的。”  谁知胤禩听了也是一惊:“这位就是二哥常提到的表妹恩古伦格格?”  太子用的居然是个异常多嘴多舌的人,沃和讷听见问话,就又开始喋喋不休:“是啊,这就是恩古伦格格。格格,这位是八阿哥。八爷,您没见过格格吧?咱们格格打小身子骨娇贵,不曾进过宫,除了太子爷,没见过外人。赫舍里家老太太在世时,格格就跟在身边,头月平妃娘娘薨逝,老太太伤心过度,也没了。格格心里忧伤,所以出京来散心了。”他倒亲热,咱们格格,真的很熟么?而且离家出走也被他粉饰得很有孝心。墨涵搜肠刮肚的回忆,从来不知道康熙朝胤礽有什么表妹,从沃和讷话里分析,应该是胤礽舅舅的女儿,似乎胤礽对墨涵很是垂爱。  “八爷,您是打盛京回来吧?”  “恩。裕王爷随皇上征战噶尔丹,我代他去查看了太祖爷陵寝的扩建工程。一个月不见,二哥他身子可好?”胤禩显得很镇静,回复墨涵初见他时的模样。  “回八爷的话,太子爷安好。八爷若是回京,就准奴才护送着一道回吧。”在墨涵看来沃和讷是要做个顺水人情讨好胤禩,却不知道这个恩古伦格格的刁蛮、任性在宫里出名的,都知道她是仁孝皇后胞弟的独女,因自幼父母双亡,便由祖母带大。仁孝皇后乃是一等公索尼长子噶布喇长女,而才薨逝的平妃则是次女。索尼去世后这一家的荣宠都离不开仁孝皇后,因此这位祖母大人——噶布喇、皇后生母、太子外祖母,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想这本该沾光的都去了,反倒是隔了一层的索额图讨了巧,他也小事上尽量让着寡嫂,对侄孙女也是能不管则不管,毕竟太子得空出宫就过来看这祖孙俩。太子心疼表妹恩古伦格格的事胤禩早就听说过,只是墨涵这个汉名是胤礽给取的,他自是不知。沃和讷跟着胤礽去偷偷带墨涵玩了几次,早就见识了这位比宫里公主更加威风、骄横的格格,除了太子是谁也管不住。他心里盘算着自己是招惹不起她的,要想安然护她回京给太子交差是困难重重,现正好送上门来的八爷可以帮着担待些,格格或许看太子的面子会听八爷的话。胤禩自然猜到沃和讷的算计,反而假意感谢道:“你原是二哥身边得力的人,此番就辛苦了。”  墨涵心知是跑不掉的,也就打算跟着走,反正重新见到了胤禩就是最庆幸的事了,看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赶着急路来追自己的,墨涵偷偷对他做个鬼脸,却见他板着脸,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探究着什么。  墨涵进茶棚问小二要了水洗了手,正要往衣服下摆上随意擦干,沃和讷却已经递了条丝绢过来,显然他是很熟悉之前墨涵的习惯的。墨涵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擦了手。出门就牵了乌骓,一只脚才蹬上马镫,却见沃和讷脸色苍白的跑过来说:“格格,这可使不得呀!您可答应太子爷不会单独骑马的。太子爷要知道了,会揭了奴才的皮。”  “我不是骑得好好的吗?没事的,大家都不说,太子怎么会知道?”墨涵却不以为然,多日练习,她很轻巧的就上了马。这沃和讷又不敢上前拉她,就因有次出去,一个酒鬼碰了墨涵一下,太子就吩咐人把那人的手给打折了。只有手一挥,招呼手下的人跪在墨涵面前:“求格格饶了奴才等的性命吧!奴才没把格格服侍好,就只有提头去见太子爷了。”  这片刻不到,他的话里就两次提到太子的凶狠,墨涵心里却不舒服,她向来是不喜欢暴戾之人,可这太子如此爱护墨涵,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亲切,看着面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奴才,厌恶至极:“你是当着八爷想给太子爷出丑么?莫说等到见太子爷了,就你说的揭皮、提头是要坏了堂堂储君的名声么?你若再提一个字,太子爷不办你,我都求他赐你个全尸。”墨涵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顺溜的说出如此的狠话。  这沃和讷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一脸哀求的看着胤禩。胤禩觉得好笑,这几个武夫哪里就说得过墨涵了,不过他也担心她的骑术,于是唤沃和讷过来低声吩咐到:“你带着人去市集雇辆马车来,备几本书,我且帮你在此劝劝格格,等她火气没了,你再回来。”沃和讷连声道谢,留了两人在茶棚外伺候,就带人往县城里赶去。  墨涵既知和太子关系非常,也就学着胤禩装出初次见面的样子,大声的说些客套话,进茶棚坐下后却压低声音问:“我是真不记得了,我和那太子怎么回事?”胤禩把自己知道的拣紧要的、能说的略略道出。墨涵却回忆着之前背诵的年谱,觉得胤禩要是和胤礽有什么过节,也该是老索倒台之后吧,现在呢?关系如何呢?又觉得他们之间除却是兄弟关系,也是君臣关系,太微妙太麻烦了。  “涵儿,你还记得太子妃么?”  “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太子妃算是表嫂,沃和讷说我没进过宫,应该没见过吧。”墨涵却没听出胤禩话里有话,她心里只害怕和胤礽有什么超出兄妹感情的瓜葛,她就没脸见胤禩了。她只想到他为了自己一路赶来,定是同自己一样,消了心底的魔障,已是满心欢喜,偷偷用小指头去勾他的手指:“你知道么,我都想好了,正打算回奉天找你呢!就怕你笑话我走了又跑回来。”她边说边忍不住笑起来。  胤禩看着她灰扑扑的脸上真诚的笑容,心中却生出更多的隐忧,他勉强笑着应付。他几次想问她,又怕让她无端烦恼,终究欲言又止。他却不知,即便不说,墨涵还是将面临来自宫里的种种问题。而若是有一天墨涵回忆起之前的事,她还会喜欢自己么?不过这都不是紧要的,太子会派人大张旗鼓来寻墨涵,想必是决定求皇上准她入宫了。太子当然认为宫里他眼前是对墨涵最好的照顾,却不细思量墨涵和太子妃结怨已深,还有各宫的主位、阿哥间的明争暗斗,而那个心还很年轻的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又会怎样呢?胤禩意识到绝不能让害怕争斗的墨涵被卷进那个深渊。  “涵儿,我带你走吧!你回去后会被太子留在宫里的。那里不适合你。”胤禩坚定的说,坚定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如果墨涵还是在盛京时一意孤行的墨涵,她会欣然应允,但此时的她却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胤禩的感情,他能不顾安危一心替她设想,她又为什么不能为他舍弃一些呢?离开了又能如何,自己在现代已经是个失败的逃兵,同样失败的人生还要经历第二次么?“胤禩,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任何险阻都难不倒我的,我都逃避了一次人生,那里没有我珍惜的东西了,可这次我不会再逃了,因为这里有你。”  “涵儿,你确定——”他想问她是否真的确定心中喜欢的是他。  可墨涵却误解了:“我确定!不管你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我都愿意同你在一起!”  温暖的笑意又在胤禩面庞绽放。  沃和讷自从被墨涵斥责后,就老实的夹着尾巴做人,连吩咐手下也不敢耀武扬威了。可一路上墨涵还是得空就找茬儿开骂,被胤禩戏称为很有化身泼妇的潜质,墨涵却十分不乐意,又不好告诉他你以后的老婆才是泼妇,不要拿我相提并论。想到他以后娶的不是自己,墨涵火气更加大了,发展到摔东西的地步,沃和讷只有请胤禩来救场。这原就是二人商量好的方案,胤禩先大声说几句“格格不要和下人计较”“且看太子爷的面子”之类,等沃和讷窃喜着躲开后,胤禩当起临时“家”教,说的都是他知道的赫舍里家八卦,可是这个学生对于枯燥的人际关系课程老是修不够学分,稍微无聊就给胤禩讲纯洁的动物笑话,其实大学午夜话会姐妹间交流最多的都是颜色笑话,还好墨涵还有点儿收敛,没有真的大嘴巴到什么都说,她倒不担心胤禩的封建问题,只是怕胤禩怀疑这个足少出户的大家闺秀知晓这些的途径,到时候不是又让墨涵接触最多的太子蒙不白之冤了。  胤禩现在是真佩服这个小混蛋了,连父母祖宗的名字都不记得,实在是失忆得正宗,而那些书里有或是没有的东西却记得一字不差。胤禩觉得这赫舍里家的女儿不可能不会满语,于是又给墨涵灌输了满语对话三日通。  随着归程越来越短,老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墨涵却无所谓,只是高兴的和他消磨时光。胤禩思量半天,最后决定让墨涵就说自己摔得忘了很多东西,墨涵虽不乐意,可别无它法,也只得答应。因走得太慢,太子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促了两次,等到第三次来人却是让他们赶到通州就莫再走了,说是太子爷会到通州会合。并另有信函呈给胤禩,居然是太子感谢他对墨涵的照顾,并嘱咐莫对她过于拘束。胤禩把信拿给墨涵看,墨涵却不怎么留意信的内容,只是感觉那笔迹很熟悉。听她这样说,胤禩给她找来笔墨,墨涵其实很心虚,她的字是乱草,很丢脸的水平。小时候老师对于描红好的字会画一个圈,墨涵就从不知圈是圆的可当手一触到毛笔,却有如神助,“小来落托复迍邅”,墨涵心里很是奇怪,这诗什么意思,自己怎么会写出如此清秀的字来,写的又是自己不知道的诗句?看胤禩也是惊讶的样子,以为他是羡慕自己的字。胤禩的字应该是拜了何焯为师之后才大有提高的,那应该是以后的事吧。墨涵得意的炫耀:“这么好的字没见过吧,小爷今日让你开开眼!” 胤禩却把太子的信取出来让墨涵再看:“这样的字还的确是才看过。”墨涵自己一比对,也惊了,自己和太子的字若说是九分相似都叫谦虚,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啊?”   “涵儿,你应该是临的太子的帖,二哥因为发蒙早,不足三岁就由皇阿玛亲自带着习字,握着手教。”他的话中不免对这样的父爱存了羡慕,也透出他的心酸,“儿时练字注重的是字的结构和笔画起落,但力量不够,所以二哥的字未免苍劲不足,略显阴柔,他让你习他的字倒很适合。皇阿玛很在意这些,他除了嫌二哥的字今后恐为臣子笑话为脂粉气太重外,其他几个哥哥的字都是拿得出手的。兄弟间我其实是个最没有恒心的人,总觉得练字的时间多看两本书更有益处,所以也是被皇阿玛数落得最多的一个。”  “其实练字是磨练你心性的好法子。胤禩,不管今后有什么大的波折,你就把人生看作是一个复杂的字,有顺的横竖,有流畅的撇捺,但也有弯折钩,无论有多艰险,你一定要全力去写完每一笔。”墨涵想到阿其那就心酸。  “涵儿,你总是能把大道理说得直白。你放心,我记得你的话的。”他总是宠溺的看着她,只怕回宫后的变数让他难以如此亲近。 书包网最好的txt 10入宫小来落托复迍邅 快到通州,墨涵顽皮的逗胤禩:“你若是缺银子,当初肯定早就把我卖掉了!”  他早随了她的性子,也调笑道:“孔喜那里就缺一面大镜子,有些自大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值钱,其实扔出去也是没人会捡的!”他只要不与她对视,还是轻而易举能掩饰心中的隐忧。  “你现在后悔也是来得及的。反正你的岁数早该指婚了!”墨涵也有她的担心,为什么他只娶一个老婆,想必也是恩爱至深吧!  二人都有些阴晴不定,次日赶路,他一直沉思,策马远远离着她的马车,墨涵也觉得无趣,只揣测着那将要见面的太子。史书说他脾气暴烈,反复无常,影视剧里他几乎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野史里雍正的罪行他只少一条弑母,估计全靠仁孝皇后去的早,否则也是欲加之罪了。可即便如此,康熙还是要说他是克母的不祥人。两立两废,或许反复无常的并非他,而是那位决定一切的父亲。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啊!君父若能早点赶走不祥人,再赶走胤禩这样的所谓贱婢之子,他是否就太平晚年呢?不得而知!  才进通州界,远远就听见侍卫们的请安声,特别是沃和讷献媚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墨涵知道是那个传说中的太子胤礽来了。  她满心好奇,把布帘掀起一条缝去窥探,只见胤礽二十出头,当真是面如冠玉,秀美中虽有一丝阴柔,却丝毫不损他的俊朗。枣红色的袍子越发衬托他的肤色,然而那脸上的笑意却给人一种疏离感,那眼中的温和也掩饰着更多的东西。这和胤禩是截然不同的,胤禩是想树立威严的感觉,喜欢唬着脸,却容易让人亲近;胤礽温文尔雅的笑却是自身礼节的约束,不怒自威,国之储君的优越一目了然。胤禩先依国礼给胤礽打千儿,复又起身兄弟间行了擦肩礼。却听胤礽对胤禩说:“八弟如今也长进了,开始替皇阿玛办差了,二伯父已经禀告了皇阿玛,皇阿玛传谕将奉天的祭祀、修陵事宜交由八弟打理。”他的声音竟让墨涵觉着熟悉,一时却记不清何处听过。话说着,他眼睛已经望向墨涵的马车。墨涵连忙放下帘子,就只一眼,她已经看清了胤礽眼里包含的关切之情。  “愚弟不才,哪里及二哥之万一。”胤禩的声音听在墨涵耳中就是和风细雨。  墨涵忐忑不安的坐在车里,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帘子被挑起,那张写着怜爱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墨涵跳下车,避开了胤礽要扶她的手,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该怎么称呼他,觉得跪下总是不会错的,双膝一弯就往下跪。谁知胤礽却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让她站直了,说:“出门一趟居然还学着规矩了。没事,八弟不是外人,你也不用行这些虚礼,赶明儿人前记住照着做就是了。”说着胤礽又拉着她前后看了看:“一个人在外都吃什么了,怎么瘦了些?那马都是随便骑的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么?表哥答应你,等忙过这阵子,一定好好教你骑射。”墨涵知道了该叫他表哥,胆子也放大了点,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睛是清澈灵动的,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杂念,她一下子就心宽了,这就是个单纯的哥哥,而且是个把她当个宝贝的哥哥。墨涵总算把绷紧的弦松了,这里还是不错,有个喜欢自己的胤禩,还有个疼爱自己的胤礽,当然自己突然变漂亮了还是值得庆幸的事。以前以为不化妆就叫素面朝天,后来才知道这话原来特指的是容貌美得可以见天的,象自己那种平庸的长相若是不拾掇就出门是不能叫素面朝天的,应该叫天可怜见!  这胤礽的话居然比沃和讷还多,倒是很默契的主仆,他絮絮叨叨问了墨涵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遇了什么事。墨涵想想,现编谎话容易出错,就按照和胤禩一路上游玩的地方说了说,当然除去玉田的麻山和奉天的福陵,又看似无意的顺便提及是经沃和讷引荐才认识了八爷。  “涵儿,在马车里闷坏了吧?可要骑马?”墨涵觉着奇怪,胤礽刚才还要她莫骑马,片刻怎么又改了主意,正迷糊呢,却见沃和讷已把胤礽的骅骝大马牵了过来,这马显然是墨涵的老熟人,一过来就用鼻子嗅她,胤礽笑着拍拍墨涵的肩:“你看,翻羽都想你了,下次你再跑出去,它可就不识得你了!”墨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胤礽抱起侧坐在了马背上,她心虚的偷眼去观察胤禩,刚好见到他转过头去。就这样墨涵正襟危坐的和胤礽共乘一骑,不过估计他把自己当个小孩子,也不会在意。  天已擦黑,进了广渠门,胤礽又让墨涵坐回车里,他和胤禩则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商量着什么。墨涵在车上略微摇晃一会儿,就迷糊的见周公去了。等到睡醒时,却发现自己早就被挪了地方,居然是睡在了床上,梦里若是被卖掉看来也不会醒的。  墨涵打量着房间,屋子不大,内外两间,还算清爽,盖的被褥倒是簇新的。墨涵下了床,刚要出去,却进来个宫女打扮的女孩,看样子十五、六岁,梳条光溜的辫子,模样还很清秀。女孩见墨涵醒了,连忙请了安,不及墨涵吩咐就到外间叫着:“潇湘、水云,把热水提进来吧。幽兰,你去把今晨采的花瓣拿进来。”  墨涵忍不住笑起来:“你可是叫佩兰?”  女孩惊讶的说:“格格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  墨涵反问她:“这宫里的主位可是惠妃娘娘?”  “格格,您是睡着了被太子爷抱进来的。我听秋水说过,您可从来没进过宫,怎么会知道这里是钟粹宫呢?”佩兰有点佩服墨涵了。  墨涵暗自发笑,在去山海关的路上,胤禩曾提到他大哥精通音律,他的大哥自然就是大阿哥胤禔,这些宫女的名字全出自古琴曲名,自然是自负音乐奇才的人才会有如此雅好。胤禔的生母和胤禩的养母不正是惠妃么?想来自己是不方便住在太子的毓庆宫的,而且想起胤禩曾经专门问自己是否记得太子妃,莫非是有什么过节。此次康熙亲征,大阿哥是跟着去了,应该就是最近会封为直郡王吧,他估计早就开衙建府了,惠妃是宫里资格老的妃子,所以太子和胤禩嘀咕的就是给自己寻了这里的栖身之处吧。  墨涵由着佩兰给她宽了衣,泡进大木桶里,热气萦绕的水面洒了好多粉色的月季花瓣,清新的香氛,很是怡人。墨涵是纯粹的享乐派、物质派,只是以前经济实力有限,百元一次的鲜花木桶浴虽然诱人,但囊中羞涩,只得作罢。若像现在这样,有堂堂一国的二当家撑腰,估计她会想要法拉利和玛莎拉蒂的。现在就等着享受宫廷美食了,可惜要乾隆时才会集成满汉全席,但退而求其次,总好过四四时代进宫,听说他又勤快又节约,还不出去巡玩,虽然钦佩他,但活在那时节,没劲。算算现在到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还有十二年,有胤礽罩着,自己再小心点,混个好日子应该没什么吧。她是不会去主动招惹是非的,若是非来了,那是后话。  串串联想让墨涵很是开心,趁佩兰去提热水,深呼吸一下,蜷缩着身子沉到桶底玩憋气。都说醍醐灌顶是让人清醒,墨涵却觉着热水让自己发晕,有点舒服,喝醉就是这个感觉吧。对了,这宫里肯定是有好酒的,墨涵又有新的打算,决定学着喝酒。  换口气,听见了佩兰的脚步声,墨涵想来个恶作剧,于是深吸口气拉着头发躲到水底。  “格格,水来了——格格,——格格”  “哇——”墨涵突然从水里伸出头想吓佩兰,却不见了人影,真是失望。她却不知佩兰已经被吓得慌了神,跑到了院子里大喊:“格格不见了,格格不见了。”胤礽和胤禩正陪着惠妃瞎聊,听见佩兰的叫喊,大吃一惊,连忙往墨涵屋里奔去。等墨涵又听见脚步藏在水里时,众人前后进了屋子,始作俑者也被吓坏了。  “该死的奴才,怎么伺候的,好好的大活人就不见了?”是胤礽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听胤禩说:“这宫门处有人守着,格格肯定还在钟粹宫,快分头去找。”  又听见一个悦耳的女人的声音:“就这么会儿功夫,这孩子能去什么地方?她还小,一会你们兄弟俩可不许吓着她。”  墨涵憋不住气,忍不住把头悄悄从水里冒出来,却有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盯着她这个水怪。  待墨涵香喷喷的出来时,太子与胤禩已不见了踪影,惠妃正紧张的吩咐着人去叫回那些出去寻墨涵的人。她这才发现闯祸了,可为时已晚,佩兰的叫喊,四处的找寻,钟粹宫再到整个皇宫都知道来了个会变戏法隐身的恩古伦格格,当然太子妃也知道了。墨涵其实是被太子和胤禩偷运进宫的,本要悄悄的把她拘在惠妃处。可广而告之后,该有的礼节就必须了。  “明儿可得去各宫见礼了!”惠妃是个温和的中年妇人,在皇宫的粉黛中已是美人迟暮,她没有女儿,两个儿子就只剩大阿哥。在为皇子序齿时,胤禔前面的阿哥都已夭折,他就成了长子。而纳兰氏就因诞育皇长子早早封了妃,只是始终不怎么得宠,以前先后有三个身份、地位高于自己的皇后,现在年轻貌美的妃嫔又是一大堆,更莫提那些江南选送的汉家女孩儿了,但她却不像个怨妇。惠妃似乎由衷的喜欢墨涵,很自然的给她掩饰着水中见人的尴尬,又亲自给她打扮,嘱咐一些宫里的规矩。  “钟粹宫就好比你自个儿的家,怎么玩儿都行,可出了这宫门,在外就得规言矩步,不要让人寻到错处。宫里的争斗或明或暗,要寻着避开祸端,明白么?”她话里毫不隐晦的提醒让墨涵顿时心暖,不由自主想亲近于她。  墨涵羡慕惠妃恬淡的性情,清穿妹妹都喜欢的纳兰容若是惠妃的堂兄,居然还有电视剧说他们是表亲是恋人,实在荒诞。墨涵恰好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女孩儿都喜欢的东西她不凑热闹,以前读书时就乐意表现鹤立鸡群,太多人喜欢的纳兰词她就是不读,若是想和惠妃套近乎,背诵《饮水词》肯定是不行了,心中不免后悔,但又劝自己其实该怪惠妃不是苏辛的亲戚,否则自己大可逞能一番。  惠妃带着墨涵去给各宫的主位见了礼,听惠妃说墨涵才知道自己只有十岁,和十三阿哥胤祥居然是同日出生,都是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就是说十岁还是按照虚岁计算的。墨涵心里糁得慌,十岁小孩那么有见地的去喜欢一个人,胤禩不会暗自笑话她早恋吧?应该没什么,他也只有十六。这时代的大老板康师傅就是早婚早育的典范。  惠妃在各宫都说墨涵是她点名要进宫里来给各位公主做伴读的,也不知这鬼话是她编的,还是太子、胤禩的主意,别说各位娘娘,反正墨涵自己都是不相信的。惠妃一看就没那么八婆,自己没女儿,给别的公主瞎张罗。那许多的妃子墨涵也认不全,至少留给墨涵的印象都是对着她或真或假的慈眉善目的微笑,再夸奖几句漂亮、聪明之类,然后赏点东西,对惠妃的说辞众人都是不置可否,是给太子面子还是看惠妃的情谊,实在说不清楚。妃以下的估计难入惠妃的法眼,省了拜见,墨涵很想见到的胤禩的额娘如今连嫔都未封,当然就被惠妃省略了。  小发横财的人一路上做着守财奴,也没有鉴宝能力,只看个希奇而已,一个不留神就把个白玉笔架摔到了地上,断成两半。墨涵本不是很在意,却见惠妃一脸的紧张,她连忙把东西全塞给佩兰,对了,惠妃让佩兰以后就服侍墨涵了。墨涵上前挽住惠妃的胳膊说:“娘娘,那原不是什么挺好的东西,不要算了,明儿您再赏好的给我吧!”谁知惠妃不但没释怀,反而更加担忧的样子。墨涵知道赏这物件的主子绝非善类,惠妃才会替自己忧心,她不喜欢记这些小事,谁给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想到惠妃对自己是真的很关心,墨涵连忙岔开话题,问了些宫里的道路之类问题,又说了两个小笑话,才令惠妃重展笑颜。  佩兰却有好记性,私下告诉墨涵那笔架乃是宜妃所赐,宜妃借着受宠,脾气最大。墨涵却哈哈大笑,想起那什么私访记中的宜妃,问:“她就没随着皇上去打仗?”  “格格,女人随军是不吉利的!女人能给出征的男人送行,唱上祝福的歌曲,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那惠妃可有给皇上唱歌?”话一出口就后悔,这宫里被薄情的女子又何止惠妃呢?重重宫墙剥夺的是真性情、真感情,她自己,一定不要成为下一个陪葬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11小友莫愁前路无知己 过了晌午,钟粹宫一下热闹起来,德妃乌雅氏和敬嫔章佳氏把永和宫的四位公主都带来了。德妃的女儿五公主比墨涵大三岁,七公主却是同年大月份的,而敬嫔的八公主比墨涵小一岁,那十公主还是个奶气未脱的孩子。惠妃提醒墨涵虽是平辈,但毕竟是公主,该见礼,德妃却止住墨涵,只让她们时常一起玩,别拘谨才是。  几个小女孩拉着墨涵出了钟粹宫,几转几不转到了御花园。墨涵很是好奇她几个金枝玉叶的玩法,三个大的却只是采点花瓣涂指甲,十公主敦恪又不喜欢姐姐的无聊,就缠着墨涵讲故事。这样小儿科,墨涵抱着她靠着大树坐下,选了个中国的《海螺姑娘》,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五公主她们也好奇的凑了过来。一个罢了,见四个听众都很认真,墨涵的虚荣心马上泛滥,选了个唯美的公主故事——《海的女儿》开讲,当说到美人鱼长出双腿去见王子时,三个大的眼睛都发亮了,“真是早熟,这么向往爱情!”墨涵在心里想着。等到故事结尾,美人鱼升级成为仙女,告别王子,悲伤的眼泪挂在了每个人脸上,当然除却墨涵,不过她还是很感动,被几个小孩的纯真感动,正要劝劝,树上却传来笑声。墨涵还没看清是谁,却听五公主温宪凶巴巴的吼道:“胤祥,你下来!”  那树有两人多高,一个身影从树上窜了下来,个头和墨涵一般高,穿着身绿色短褂,腰间的黄带子却是明显的。这小毛孩就是侠王?只见他望了她一眼,瞧不出喜恶,就走到五公主和七公主面前作揖道:“二位姐姐莫恼,胤祥怎敢取笑姐姐。”说罢,又转身给他两个胞妹用袖子擦了眼泪:“别哭了!哥哥今晚给你们抓蛐蛐儿。”  十公主立马止住哭:“哥哥,你要是说话不算数,等四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有好几天都偷懒没去上书房。”  胤祥摇摇头,对着树上大喊:“小丫头片子,你还不下来,还没哭够么?”  墨涵正奇怪是哪个公主和胤祥上了树,却有个男孩慢腾腾的抱着树干滑了下来,和胤祥竟是一样的打扮,而且腰间也有黄带子。胤祥把男孩拉了过来,眉目秀气,脸上犹有泪痕。几个公主见了他都哈哈大笑起来,男孩的脸刷的就红得像猴子屁股,嘟着嘴生闷气。八公主温恪还算厚道,先止住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十四弟,没什么的,这么感人的故事,哭了也不丢人。”天!大将军王胤祯!墨涵觉得今天真是吉日。她惊喜的来回打量着胤祥与胤祯,充满好奇。  胤祥却对胤祯不依不饶:“那我怎么就没哭?哪有男人轻易落泪的,丢脸!”  “你自己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和四哥在一起就学会这个。”胤祯不服输了。  眼看二人要兵戎相见了,墨涵连忙出来圆场:“二位阿哥,请息怒,我换个故事如何!”  两个人看着墨涵异口同声道:“你就是那个会在水里变戏法的恩古伦格格?”墨涵想起漫画里因恼羞成怒脸上划三条扛的美眉,还是很无奈的点头。  “教教我吧!”这两兄弟倒还有心灵感应,要求一样。  墨涵都要笑不出来了,推脱道:“等天气再热点,找个大水池子再说。”  “好!”胤祥、胤祯对望一眼,共同目标下化干戈为玉帛。  晕!墨涵抱定主意,一定要嫌宫里任何水池都小才行。  墨涵回到清朝后就一直在外旅游,宫里这样闲散的生活过了几日就有点无聊了。胤禩只是每天来给惠妃请安的时候略坐坐,和墨涵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又走了,私下就说了一句,别出钟粹宫。她连撒娇的功夫都没有,嘴都来不及嘟圆,他就匆匆离去。所幸那几位公主能陪墨涵打发时间,可准确讲,是墨涵为她们消磨时光,各式童话、神话说得唾沫翻飞。墨涵就有意识的妄图在她们身上套话,几个公主对各位阿哥的情况倒是很了解,几个人最喜欢的哥哥还不一样,滔滔不绝的吹捧自己喜欢的那个。什么大哥最威武、  可只要话一转到太子妃,大的三个立刻哑口,还用眼色警告十公主。这下墨涵更犯疑了,她们的表现说明是有人特意提醒过不许在墨涵面前说,自己和太子妃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太子不是只把自己当作妹妹吗?不算她的情敌啊?  墨涵怎么也想不明白,等到胤祥和胤祯再来找她时,设法用水遁术利诱一番,结果还是一样。她又选些出彩的武侠故事说与二人,口水说干了,除了让他们听得尽兴而归,别无收获,只是渐渐品出二人的习性,胤祥做什么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却要故作老成;胤祯却是典型被宠溺坏的臭小子习气,稍不顺意,就死乞白赖的缠着墨涵,直到他高兴为止。惠妃只按照女子日用给墨涵置办一切,连胭脂水粉都是齐全的,偏偏忽略了小孩子的喜好,胤祥表面大而化之,却是极细致的人,来了一次就留心察看,再来时就帮她带来不少精致的文房四宝和各式小巧的玩具。  墨涵变着方儿教他些新式玩法,什么五子棋、抽积木、算二十四,都是竞技类游戏,胤祯小了两岁,自然比不得他们,她那三十岁的智力料理他二人也是易事。胤祯在一旁总想为胤祥出谋划策,却每每被他制止,非要凭一己之力胜过墨涵。那抽积木最是考较耐心与定力,又要求手眼合一,墨涵初时因经验尚能赢胤祥,可愈往后愈不济,他是不服输的性子,没几日就赛过她。  胤祯才私下道出原委,却原来胤祥夜里偷偷一人在房里反复练习,才有了突飞猛进。墨涵眼里胤祯就是一小屁孩儿:“你该学他才是,都如你这般就是笑话了!输了就哭鼻子耍赖,今后怎么统帅大军,对阵御敌?难不成要没骨气的去摇旗乞怜么?”  她说的道理他倒是听得进耳,只是不到一刻钟又是死缠烂打的孩子性儿。每当这种时候,都是墨涵安慰他,胤祥在一旁不屑的神情冷眼看着。  这一日胤祥又输了棋,独自回味半天,忽然道:“若是四哥在,一定能胜过你!”  胤祯站在他身后对墨涵又是撇嘴又是摇头,让她哭笑不得,对传说中的雍正皇帝多了几分好奇,可一旦想到他对胤禩的铁腕手段,不禁心寒。  这样无聊却有趣的过了几天,唯一奇怪的是,太子连人影儿也不见。胤禩给墨涵送来些字帖,墨涵虽不懂书法,也看得出帖子是不同风格的。知道胤禩是担心自己的笔迹和储君的一样,恐生事端。墨涵随意的临了一会儿,她现在很是佩服之前的小墨涵了。这个传言中蛮横的格格一定是下足了功夫在家习字的,如今墨涵练起字来是轻车熟路,一个帖子多看两遍就能模仿得不离十。 至爱吾爱(清穿)第5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 墨涵还是有良心,再次感谢上天给的好运,免去她好多清穿美眉都烦恼的练字问题,窃喜,附带,请老天保佑小墨涵好运。  墨涵痴心妄想的还想试试绘画,惨不忍睹是很客气的评价,简直n个“太”后面加个“烂”。再试自己以前最擅长的卡通图案,还好,没被收走的技巧。最喜欢的麦兜,居然能用毛笔画得不走样,至少墨涵自己很是满意。看着那个俏皮的黑眼圈,墨涵又在旁添上“来踢我”,幻想要是贴在胤禩背上一定很好玩。身后却伸来只手把画扯了过去,却是胤祥和胤祯,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的,墨涵气愤自己为什么不具备武林高手的耳朵。两人看着画和字哈哈大笑,还直说“象,真的很象。”也不理睬墨涵的追喊,拿着画就跑了出去。  这日恰是七公主敦宪的生辰,四月二十四,德妃在永和宫摆了个家宴,让人来请了惠妃、墨涵过去。因康熙征战在外,一切从简,除了同在一宫的敬嫔一家,就单请了她们。饭菜估计是考虑小孩子多,较为清淡,墨涵口味儿重,却不吃清淡料理的荤菜,只得专心对付药膳鸭子汤,又用好几个豆腐皮包子祭了五脏庙。食不言,寝不语,墨涵迅速结束战斗,抬头却见一桌的人都在掩饰对她的诧异。看来是吃态有点粗鲁,墨涵只好呲牙一笑,胤祥和胤祯顿时狂笑,几个公主也忍俊不止。还是七公主好心,暗示墨涵牙齿上卡着菜叶。墨涵还没找到地洞钻,就听见外间传来喧哗声,“胤祯你给我滚出来!”谁这么大胆,敢骂皇子?  来人十多岁,胖嘟嘟的脸,最有趣的是右眼却是熊猫眼,乌青的一圈,看到他腰间的黄带子,墨涵明白了,十阿哥胤锇是也。书上都说他丑,其实不然,他的五官很是精致,皮肤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残存了些婴儿肥而已。  胤锇怒气冲冲的跑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先给几位母妃请了安,又瞟了墨涵一眼,把手里的画摊开对着胤祯:“这是你贴在我背上的,是不是?”那画正是墨涵的杰作——麦兜。德妃连忙起身安慰胤锇,又训斥着胤祯。胤祯和胤祥却无所谓的样子,那画已经跟了十阿哥大半天,所有人都神情古怪的看他,可又怕他恼,没人敢先告诉他,直到更衣时才发现,他想起十四下午鬼头鬼脑的从后面拍过他,于是前来兴师问罪。胤祯小声对墨涵说:“那眼圈是前几日胤祥给打出来的,我们说你画得像,有道理吧!”墨涵白他一眼,谁料这话却被胤锇听见了,指着墨涵问:“是你故意给他们画的?”墨涵还真不好辩白,是自己画的麦兜没错,可很凑巧的是您就象了麦兜,麦兜却非以你为原型,这帐莫算我头上。  十阿哥正要发火,却被人喊住:“胤锇,算了!”又来个黄带子,传闻若不虚的话,这美得要把潘安、沈约气死的应该是九阿哥胤禟了。墨涵都忘记告诫自己不要做女色狼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帅哥,养眼啊!帅哥也回头来仔细打量了墨涵,却不留恋,只拉着老十,向娘娘们见了礼退下。  人出门,墨涵才回过神,却听见了老十极不服气的声音刺进耳朵里:“我不过是来看看敢打骂太子妃,哭闹着要给咱们做小二嫂的恩古伦格格是什么样子。老九,她模样不比你差哦!”  墨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可以钻到桌子下面去么?汗!!!  墨涵总算知道好运气是拿什么换来的了,脸面!原来小墨涵是失恋之后走的,虽然这年代,表兄妹可以婚配,可胤礽只把这亲妈家最后的血亲当成妹妹,没有那么多情意。墨涵其实很佩服她的行为,放在现代,二女争夫司空见惯,可这个没有依靠的小女孩在爱情的驱动下居然做出在这个封建时代显得如此惊世骇俗的事,实在难得,虽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墨涵是做不出的。想来这样刺激的娱乐版头条宫里所有人都是知道的,连五岁的十公主都知晓内幕。她环视一周,实在受不了永和宫里众多同情的目光,假装伤心的掩面跑出来透气。却有两条小尾巴跟着,胤祥和胤祯,全是小八婆,而且胤祥早识破她的假哭,直笑看着她眨眼。  “墨涵,你的汉名儿是二哥给你取的么?”如此鸡婆的问题除了胤祯别无他人。  墨涵没好气的说:“不知道。”  胤祥却老气横秋:“太子妃可是皇阿玛钦封的,你打了她,还搬到宫里,她娘家本来要上折子告你,还是二哥给压了下去,你当心点儿才是。”  墨涵却不以为意:“没事儿,我不再招惹她就是了。”  胤祯莫名其妙的问一句:“墨涵,你的牙齿很好吧?”  墨涵有点糊涂:“很好啊!怎么了,还有菜叶?”  “你咬伤了太子妃,她肯定想拔光你的牙!”胤祯的话太有内涵了!想这两兄弟之前闭口不谈,如今十阿哥算是抛砖引玉了,他俩根本不顾及墨涵的颜面,使劲爆料,墨涵知道的打斗信息越来越丰富,连胤祥都忍不住把宫里有关的传闻一一复述,然后又追问墨涵细节,墨涵厚着脸皮摘抄点杂志里老婆抓外婆(此外婆特指外边的老婆),外婆打老婆的桥段满足他们的求知欲,宫里多的是暗斗的经典范例,如此刺激的明争当然罕闻。说到末了,墨涵惊叹自己从来没有发现的说评书的潜力,连她都觉得战斗很是激烈、精彩,有点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可惜没有惊堂木在关键时刻敲敲。总算唾沫横飞的说完,听众已经痴了,甚为叹服。  忽听身后传来笑声,墨涵的脸在夜色中泛出红来,羞愧到极点! 12夜阑只恐夜深花睡去 墨涵辨得出那是胤禩的笑声,他是知道自己所谓失忆的底细的,墨涵觉得往后在这古代要学着依照黄历过日子,今天肯定是诸事不宜,尽丢脸。  夜里已经起了风,胤禩打发走两个不情愿的弟弟,墨涵想要向他说明事由,却被他一笑了之,只让墨涵跟他走,去的好像是御花园方向。  夜凉如水,墨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温暖的,知道他当初不告诉她实情也是要护着自己,而今自己又怎么给他解释和太子的感情呢?月光把他的身影洒在地上,墨涵不愿踏上去,可又舍不得离他太远。走了片刻,进了一处殿阁,胤禩要墨涵把眼睛闭上,看着他脸上浓浓的笑意,墨涵心里虽疑,还是依言而行。  胤禩牵着墨涵的手缓步前行,问她:“涵儿,你最喜欢什么花?”墨涵毫不犹豫的说:“海棠,虽艳却无俗姿,可好?”  “好!”他心中恰觉得这艳无俗姿最堪配墨涵。胤禩拉着她站定,把已备下的的披风给她系上,道:“钦天监说今天夜里要起大风,果真如此。这风来得真是时候,不负花开一季了。你睁开眼看看。”  浅粉色的花瓣随风漫天飞舞,像雪片落下,那馥郁的幽香也落在脸庞,墨涵伸手去抓,那花瓣艳似晚霞、轻如薄纱,哪里抓得住,倒有那漏网的往衣服里钻,躲进袖子里的花瓣呵得肌肤酥痒。墨涵就随着那飘落的花瓣不停的旋转,那花雨就萦绕着,她也是一身淡红的衣衫,转得快了,人影花影浑然一体。胤禩不禁看得痴了,直到她一个踉跄,险些乱了步子,他忙上前搂住她的腰,她那眼里含着笑,肌肤就如这海棠一般娇艳,那唇恰似鲜艳欲滴的海棠果。  胤禩忍不住要把那海棠含进口里,墨涵却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去看他费心布置在海棠树周围的十余个烛台,真是不解风情。墨涵用烛台摆出个心形,又去看那五棵有四米多高的西府海棠,她蹦跳起来去够那低矮的枝桠,碰不到又去摇晃碗口粗的树干,多动症患者的症状。胤禩无奈的摇摇头,有墨涵这样的折腾,不烧红烛,花也是无法入睡的。她闹够了,又把胤禩拉到树下,让他坐在草地上,嬉笑着说:“我给你面子,权且当你是美人了,醉卧美人膝。”说完就躺到草地上,把头枕在了胤禩的腿上,任由那海棠花瓣飘撒在脸上。透过花雨和枝叶,隐约能见到漫天的繁星,“有一说是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他生前爱的人。可我不喜欢那样,隔得那么远,摸不到触不到的。还有个人说女孩是花神,我要死了就去做这海棠的花神,每年都是暖和的四、五月嫣然顾盼于枝头。到那时,你可要好好给我写篇祭文,伤心的哭一场,再每年花开时节都来看这落英缤纷的美景。”  “涵儿,我不要你先死,一个人看风景是很残忍的事,你狠得下心留我独自孤清么?”他相信老天也不会残忍的来毁灭如她一般美好的事物。此刻若要他舍去眼前人,哪怕只是想想,都痛如剜心。若是她回复记忆,这样的笑容或许不会再对他展露了吧?他私下问了太医,又寻了医书来研读,墨涵这样失忆的先例是有的,而不少医案中记载,无需汤剂,亦可能在机缘巧合下不治而愈。他不希望墨涵的生命中有忘却童年的缺憾,可又惧怕她痊愈之日便是缘尽之时。  墨涵却不知他存了这许多的心思,只认真的叮嘱他:“胤禩,你千万不要学那种去殉情的傻瓜,难道你看见蝴蝶就以为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我若是死了,我很贪心的,巴不得还有人把我放在心里,时时想念着我,好过大家都在坟墓里躺着。我最馋嘴,你不时带着好吃的来给我扫扫墓,我就知足了!你若死了,我也这样对你。你不是爱干净么,我就天天去给你打扫,还来给你说笑话,那样你就不闷了!”  胤禩知道她的歪理一来就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她自己说过也就忘记了,那些道理其实经常都是前后矛盾的,视她心情而定。此刻实在没有必要驳她的兴致。伯父道,少年人能坦言生死,其实是因为生正欢,死尚遥远,能让他们相互厮守的岁数实在还很长。想到此,他亦坦然。  墨涵躺下了都不安宁,话痨的沉默就是伸出舌头去沾那落下的花瓣,卷到嘴里含着,一会儿又鼓着腮拼命把飞过来的花瓣吹开。胤禩像着魔一样不时的去看她的海棠红唇,克制着自己一再把视线移开,心中忽忆起她于马车中吃瓜子的俏皮样。也知道那花不好抓,她摊开手掌,守株待兔,还让胤禩也给她接空中的花,不许去捡那落入尘土的,等胳膊都要举酸时,手里的花瓣也堆了少许。墨涵坐起来,把胤禩手里的合在一起。  胤禩看她认真的样儿,直发笑:“可是要拿回去捣胭脂?”  蜡烛早已燃尽,胤禩却觉得这连月光都不曾光顾的夜色中,墨涵的两只眼睛象草原的狼眼一样发亮,仿佛闪烁着蓝蓝绿绿的火焰,表情十分诡异,他心知不妙,她却边说边靠了过来:“是要捣胭脂,不过是做现成的。”两手攥着花瓣往胤禩脸上涂来。胤禩背靠着海棠树,却是避无可避,怕伤着墨涵,抓住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只得等她心满意足自动停下。那手上全是花液,胤禩掏出绢子给她擦干净,她却把鼻子凑近他去闻脸上的花香,热乎乎的气息喷到他脸上不觉心中发痒。胤禩猛然把她环腰搂过来,如蜻蜓点水般将唇在墨涵的海棠唇上碰了一下,他尚自有些羞涩,但见她呆呆的凝视着他,两只小狼眼居然更加亮了,忍不住又把更灼热的吻深深印了上去。  夜里睡得香,墨涵早起胃口特别好,沁州黄熬的小米粥就着小菜,那小碗装着也不知道消灭了多少,惠妃连叫慢点儿。吃完了又叫她一起在钟粹宫的院子里散步,嘱咐她今日呆在宫里,叫了裁缝来,再给她做几身夏天的衣裳。该是胤禩问安的时间,却不见来,他每日来得都早,离了惠妃这儿还要去给他额娘良贵人请安。墨涵心里还在回味夜里的事,想起来就觉面庞发烫。她安慰自己,好歹三十岁的人,不过是个初吻,没这么拘谨吧。心里盼着他早些来,瞧瞧他是和情态,可又觉得羞怯,满是初恋的青涩情味。  却见秋水领了竹心进来,竹心打了千,说:“娘娘,八阿哥脸上又出疹子了,还咳嗽、流泪。此刻太医正请脉呢,应该还是花粉过敏。”墨涵心知是昨天海棠惹的祸,后悔不已。惠妃问道:“可派人去给良主子报信了?”竹心答道:“八阿哥让奴才先来钟粹宫,再去长春宫。”惠妃对这样的答案很是满意,嘴里却说:“做娘的都是心疼儿子的,你快去那边,陪着良主子去西五所。”  竹心出去了,惠妃让秋水取了松花粉,去看胤禩。墨涵连忙跟着惠妃出了钟粹宫。惠妃见她跟着,也没说什么。墨涵心里着急,却又不好在惠妃面前表露,只好没话找话:“八阿哥不是花粉过敏么,松花粉不会过敏么?”  惠妃说:“这不是蜂采的,是手工从马尾松的花蕊上采集的,胤禩曾给我提起在许多医典里都记载得有,可以解疹子。因他打小就容易过敏,我特地备了些。他小时候记不住,春天常这样,可这几年大了,都晓得留意避开花啊草的,几年都没事了,今儿是怎么了?”  墨涵心里说:“他是为了把我骗到海棠树下占便宜。”其实胤禩的确是因为她招人,临时起意的,绝非预谋。墨涵好奇那松花粉,让秋水拿给她看看,秋水却不给:“格格,娘娘宫里就这点儿松花粉了,八爷还等着用呢。”  惠妃嘴里说着话,脚下步子却不慢,看来她还真是心疼胤禩:“因这马尾松的花期短,只在清明前后几天的时间内,清明时节雨水又多,不凑巧的话,要几年才采得到,所以珍贵些。宫里用的又都是关外林子里的贡品,更加希罕了。又因为听说服了松花粉能延缓肌肤衰老,各宫的主子都抢着要,我和胤禩的额娘良贵人得点儿都存在我这里给他备着。”  穿过御花园,就快到了。墨涵听见她如此用心对胤禩,心里又亲近几分:“八阿哥真好福气,两个额娘都这样好。”  “他打小就特别懂事,我一瞧见就当他是自己的儿子般疼。那时你大哥哥已住到阿哥所,幸好有胤禩来安慰我的心。”惠妃见她若有所思,只当墨涵是因为年幼至亲尽失而难过,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说:“我原是没有女儿的,你就做我女儿好了,我也疼你。”墨涵笑笑,正要说好,却见惠妃又自顾自摇头道:“不好不好,你做了我女儿,怎么zuo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呢?”  对惠妃的话,墨涵有些猝不及防,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个儿子,不禁愣在了门外。却听见胤禩撒娇似的和惠妃述说脸上如何痒痛难耐,平时老成的他毕竟还是个大孩子,他心细,自然体会得到惠妃的爱,虽然惠妃无意间流露的生母、养母孰亲的较劲,但还是把胤禩当自己儿子看待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胤禩的声音立刻止了,不用亲眼瞧,墨涵都猜得到他有多害臊。亏他素日还在自己跟前摆出个大人样。  墨涵正要进去讥讽他几句,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艳少妇也如她般聆听着里间的谈话,脸上却有悲切之情,看到她旁边的竹心,墨涵明白了,福身道:“恩古伦请良主子安!”  她显然也是知道墨涵的,一脸欣喜的看着墨涵,眼里全是疼爱。  胤禩的疹子几日才消,墨涵避开众人单独去看了他几次,担心他是否还痒痛,他却厚着脸皮说只要墨涵让他亲一下就大安了,墨涵连忙说每天都去绛雪轩吃了海棠花的,不能招惹他。又忍不住凑到跟前去看他脸上的点点浅粉,打趣他人面桃花相映红。  一夜骤雨,墨涵贪睡起迟了,听见屋檐下雨滴声,不免担心,急着想去看看那海棠是否真的绿肥红瘦了,匆匆洗把脸就跑到院里,只见那抹湖水蓝已伫立伞下。墨涵钻到油纸伞下,仔细看来,他的脸倒是无大碍了。他见她一张脸素净,故意逗她:“今天还不及去吃海棠吧?我可听闻你捣了海棠胭脂膏四处送人呢!也送我些!”  墨涵白他一眼,已羞红了脸,咬着唇不答话。  “此刻便去看么?”胤禩问道。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这才刚好,还敢去么?娘娘可没备这许多的松花粉。”墨涵嘴虽倔,心里却是欢喜的,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枉自你聪明一世,这雨后花粉都入了泥土,我可敢吃海棠了。”  墨涵噗哧笑出声,转身便走,胤禩连忙给她遮着雨。  到了绛雪轩,远远望去,那绿的确是肥了,那红却未必就瘦了,这晨雨薄雾中看去,竟越发空灵了,那粉里透出的色彩比夜里红烛点缀的颜色少了三分婀娜,却添了七分清新,濡湿空气中的花香也是恬淡、温润的。走到树下,那花骨朵儿如娇羞处子,说水养人,其实养花更胜一筹,这雨后海棠当真有梅柳的风韵,那残存的花瓣挂着娇柔的雨滴,“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这么美的花你却无福消受。”墨涵讥刺道。  胤禩笑笑,却让墨涵握住伞柄,他轻身一跃,折下花枝,插在墨涵发髻,“人比花娇,我岂不是最有福的?”  她是不怕人夸的,满脸得意:“那你定要做个惜福之人,否则我再不理睬你!”  已是初夏,雨后的清凉蕴藏着满满的浓情,花枝下,二人携手而立,久久不舍离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3祭慈子欲养而亲不在 就要入五月,胤禩提醒墨涵初三就是太子的生日,也是仁孝皇后的忌日。她这至亲若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太说不过去了。这出生之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想来若非狼心狗肺是没人会庆贺这样的生日的。初一早膳时,惠妃就单独给墨涵安排了饮食,全素,却是太子着人来吩咐的,要墨涵斋戒三日。连着三日,初三一早,刚用完膳,又有毓庆宫的太监送来了素服,墨涵忙向他打听太子在什么地方,回话说太子一大早沐浴后就去了坤宁宫。  墨涵早就想见太子,可又不好去毓庆宫,觉得那样岂不是有挑衅太子妃的嫌疑,毕竟现在自己已非她的正牌儿情敌了,旧恨且待慢慢化解,新仇就算了。请教惠妃,却说她若去坤宁宫也不逾矩,就吩咐佩兰等伺候着沐浴更衣,那送来的素服倒很合身。  刚带着佩兰出了宫门,就遇见胤禩,见她穿这煞白,叮嘱道:“你表哥可虔诚的在追思你的姑母,太子爷在祭奠仁孝皇后。这时候,你可不许由着性子胡说,知道没有?”  “知道了!”说的就如同绕口令,墨涵心想明知我去见太子还不吃醋,算你狠!他心里难免担忧,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计较许多。  以前墨涵去故宫游览时参观过坤宁宫,那被用作萨满教祭祀场所的西暖阁以及布置成新房的东暖阁。坤宁宫东夹道处有一个金色的占据一扇门大小的双喜字,那时候相信这“喜”能带来好姻缘,墨涵曾把脸贴在上边拍过照。然而此刻想来,这宫里有资格住在坤宁宫的哪有谁是幸福的,就算整个东西六宫得到一世真爱的又有几个呢?或许只有珍妃井里的香魂才拥有独占的爱情吧!胤禩,墨涵甩甩头,不去想他们之间的未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很无奈却实用的抉择,只看今天艳阳高照,何必去管明日刮风下雨。  远远的站了一排侍卫,有两、三个倒是墨涵在关外见过的,宫门外只一人坐在地上打着盹儿,正是那讨人厌的沃和讷。那边的侍卫都知道墨涵的厉害,平时太子爷都比他沃大爷好侍候,全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墨涵收拾沃和讷。墨涵让佩兰留在殿外,若是沃和讷醒了,就吩咐他到太阳晒得到的地方跪到日落。真不明白,做什么非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  推开殿门,身后的阳光把墨涵的影子长长的推到殿里的石砖上,那空寂的大殿用无尽的黑暗模糊着视线,墨涵轻轻的把门掩上,须臾,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这大殿里有三个祭祀用的案台,几个蒲团零散的摆在地上。皇后的职责之一就是在这里祭祀萨满教诸神,可神哪里听得见,赫舍里在这里为天下祁福,第一个儿子承祜三岁即殇,而胤礽更是她用仅仅二十二的性命换来的。想来她的灵位估计应该在东暖阁,墨涵悄无声息的走着,小心的莫去打扰了那美丽的芳魂。东暖阁的门虚掩着,里间竟传来阵阵抽泣声,墨涵细听来,正是胤礽的声音。她好奇的推门进去,一人多高的喜字屏风后是满目的艳红,房梁、立柱、地毯、家具——深浅不一的红,这红色中却有一人白衫伏地,啜泣不止。  那个人前霸气十足的男人无助的跪在他母亲的灵位前,母亲对于他只是一个神化了的精神支柱。都说婴儿才出生时视力几乎为零,他连一眼也不曾见过的母亲,在他父亲生命中只是匆匆过客吧。这里还有他母亲的气息吗?新婚、诞子、死亡,都在这小小的屋子中开启、落幕,这里是属于他的忧伤,子欲养而亲不在,墨涵第一次赚钱时也躲到儿时与父母的故居独自舔伤。  墨涵不忍惊扰胤礽,向门外退去,却听见他哽咽的声音:“额娘,您没那么寂寞了吧,郭罗妈妈和安布(注:满语姥姥、姨母)都来陪您了,你们在一处就不会孤单了。额娘,以前我想您时就去看她们,就当是孝顺您了。他有那许多的儿子,原不在乎少我一个的。”  “父子是天生的仇人,但父子争斗中最难过的不就是既为人凄又为人母的那个么?”不管历史结局怎样,有机会一定要劝劝太子,那样,仁孝皇后泉下有知也会心安吧。  听他又悲伤的说:“额娘,请您原谅儿子的不孝吧,儿子答应郭罗妈妈的事是做不到的。”  墨涵很是好奇,还有什么事是胤礽做不到的,不觉又从屏风后望过去,见他连磕了三个头,说的竟是和墨涵大有关联的话:“额娘,郭罗妈妈临终前要儿子娶涵儿,他日好再出个赫舍里家的娘娘。莫说册妃,那会委屈了涵儿,封后才是儿子的心愿。额娘,这宫里宫外个个只当我是储君,皇阿玛容不得儿子与任何兄弟交好。可只有在涵儿眼里,我才是真正的人,她为了儿子会不顾一切,儿子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最最快乐的。”说到墨涵,胤礽的脸上竟泛出幸福的光芒。  墨涵听得痴了,原来小墨涵并非单相思啊,可为什么自己在通州回京途中,和他如此近的距离却没发现呢?  “我原以为她还小,还不明白这许多,也只盼着她大点就娶了她,虽不能给她太子妃的名分,但一辈子宠她自是我心愿。可在郭罗妈妈的灵堂前,她第一次面对石兰的敌意,虽然外间都说她打骂了石兰,可她却是伤心这争斗的,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替她考虑过。我若真的娶了她,不过是这宫里又多添一个冤魂罢了。额娘,赫舍里家有您和安布这一后一妃足了,你们幸福过么?那个在您忌日躺在别的女人身边的男人让你们幸福过么?我不能这样自私,不能毁了涵儿,我宁愿她怨恨我一辈子。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我都已经告诉了她,今生她只是我妹妹,我绝不会娶她的。”说到此,胤礽已是泣不成声。  初相遇时自己认定的眼见为实却是他精心掩饰的假面,无声的泪水夺眶而出,墨涵被胤礽的深情感动着,那个骄傲的恩古伦格格,那个自以为失意离去的涵儿,你错过的是怎样深沉的爱恋啊!你懦弱的逃跑辜负了他的苦心,而除了你又有谁可以慰藉他的真情呢?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让胤礽有丝毫察觉,任何人的心理底线一旦暴露人前,就会不顾一切理智了!  屏风隔开二人,一个痛哭着自己即将流逝的感情,一个暗伤他人难能可贵的真情。  墨涵擦干泪水,静静的从殿里出来,那阳光刺得她晕眩,佩兰连忙扶住她,又指指殿前跪着的沃和讷,他早已被晒的汗湿衣衫。沃和讷见了墨涵正要告饶,墨涵快步过去,低声警告他:“不许说话!沃和讷,你的头还想好好的吧?”  沃和讷刚要张嘴,又连忙闭口,连连点头。  “我今日来过的事若让太子爷知道半分,我给你担保,你的头会换一个地方放。听明白没有?”墨涵声色俱厉。  沃和讷被唬得呆住,不停磕头,直到看不见墨涵的身影。  墨涵强打精神封住了沃和讷的嘴,走到御花园时,人却有几分坚持不下,坐在假山石上略歇歇,才缓过劲,起身折根柳枝,选片新叶抹干净放进嘴里。墨涵吩咐佩兰先回,独自进了绛雪轩,那西府海棠早已粉纱成碧,翠绿而茂密的枝叶中哪里还剩一丝花影。古人都有伤春悲月的愁绪,却不知是自然更迭,人活着有那许多的愁烦,花谢自待来年。可来年花开复花谢,那涵儿能回来抚慰胤礽么?“究竟是她要离去,我才来到此间补这空缺,还是我要来,挤走了她呢?”墨涵心乱如麻,人都是自私的,眼见胤礽伤怀悲号,自己却无动于衷,竟连安慰只言片语也如此吝啬。她深知胤礽的心理承受已到了底线,莫说自己是去关怀半句,就算他是事后知晓她曾听见他的话语,很有可能他会抛掉之前的念头,转而娶了她。那样的情形下,墨涵还能这样的冷静,这或许是以前独自生活造就的冷酷吧。此间乐,不思蜀,蜀中的人却是墨涵顾及不到的了。要在这宫廷生存下去,要维护和胤禩的爱恋,真的非要如此麻木不仁么?墨涵实在很鄙视这样的自己,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她躲到树阴下,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也任由思绪游离。  老天爷实在是最公平的人,给了你一样必定会索取另外一样走,自己以前的生活虽寂寥却也平淡,而今有爱的欢喜也有爱的悲伤,但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人生吧!  痛哭一场真的能缓解很多压力,墨涵觉得心里的压抑随着泛滥的泪水也流走了,用衣袖擦掉余下的泪迹,站起身来,才发现脚都有些发麻。墨涵靠在树上,弯腰揉着小腿,却看见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也不知在她身后已呆了多久。墨涵猛然转身,倒把那女人吓了一跳,用又惊又恨的目光盯着墨涵。  二十岁穿戴华丽的少妇,还会这样看墨涵的,当然只有一个,墨涵倒还没在这太子妃身上发现牙齿印,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眼睛肯定是肿得可以让人浮想联翩的。墨涵就静等着她如何奚落自己。  太子妃石兰见墨涵如此沉得住气,也有点惊讶,这不再是第一次见到时那个冲动、急躁的小女孩。从来石兰都很自信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虽然在她入宫之前、之后都不乏新宠、旧爱围绕着胤礽,但谁也没得到专宠,而太子对自己一直是相敬如宾,这不就是好夫妻的典范么?直到在赫舍里家的灵堂见到了墨涵,见识了她泼辣的打骂,更见识了自己丈夫对这个身形未足的小丫头痴痴的爱恋,石兰的幻想一下子破灭。后来墨涵出走、寻回、入宫,若非娘家的上告,胤礽为平息此事才和她说话。当石兰以妻子身份质问,都是墨涵的过错,她有何过错,得到的回答居然是石兰不该用奚落的眼神去看墨涵。这是何其荒诞的护短啊。现在易地重见,石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涵见她一直沉默,心里反而有点同情她,太子妃不也是这宫里添的一个怨妇、冤魂么?墨涵不再看石兰,沿着石子儿小路往外走。何必招惹她呢。  石兰却被墨涵的淡定激怒了,这个小丫头就以为稳操胜券了:“你不许走!躲在这里哭算什么,大可以去坤宁宫守在一处哭啊!”  石兰骂别的墨涵都可以无所谓,可偏偏要提到坤宁宫的哭:“我若要去,谁也拦不住,就只怕我真的去了,就有人要偷偷的躲在毓庆宫哭了。”真要唇枪舌剑,石兰估计不是墨涵的对手,可墨涵却不知在绛雪轩的月亮门外有太子妃的帮手,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嬷嬷给拉了回来。  “见了太子妃,却不行礼,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有人帮衬,石兰又来了气势。  见她句句伤人,墨涵哪里还留什么颜面,既是为自己出气,也是为离去的小墨涵抱不平:“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还守着这样一个虚衔儿呢!可我怎么听说表哥那里莺莺燕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啊?”  “哼!这不是你痴心妄想惦记着的么?你不就一心要挤进毓庆宫么?”  墨涵笑笑,说的却是真心话:“我现在没兴趣了。进了宫,我才知道,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太子妃的名分,最可怜的就是毓庆宫失宠的女人!”  石兰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墨涵暗叫不妙,自己被嬷嬷给拽着,逞这一时气要招皮肉苦了,就当作帮小墨涵还当日咬人的债吧。闭眼,放松,减缓肌肉疼痛——墨涵的口诀还没念完,就听见胤祥和胤祯的声音:“二嫂息怒,惠母妃要我们把墨涵押回去责问呢!”  未时,墨涵就被胤礽派人接去,坐着马车出了城,他依然是和蔼兄长的模样,却令她看着心疼。  想着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仁孝皇后,墨涵还是虔诚的磕了头。起身却见一老妪紧紧盯着自己,眼神古怪,墨涵被胤礽牵着走出景陵祭祀的大殿,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脖子不酸么?”胤礽看着她时,眼里总含着温暖。  “表哥,那个老嬷嬷是谁?”  “你不记得了?那是赫舍里家跟着额娘进宫的萨满太太啊!”  墨涵勉强的笑笑,岔开话题:“我想吃糖葫芦!”  胤礽当真是副大人对着小孩的面孔:“郭罗妈妈是怕你牙受不了,才不许你多吃糖的。想吃买就是了!” 14舞弊尘世难逢开口笑 施恩图报是很低级的水准,可自打胤祥和胤祯在太子妃手中救下墨涵,就一直要求学习水遁术,墨涵只好以宫中环境不适宜练习为由多般推托。二人还是变着方儿的要她想些新鲜的玩法。  皇太后要去五台山为出征的康熙祁福,让惠妃随驾,墨涵还没去过五台山,那不是传说中顺治出家的地方吗?可任她胡搅蛮缠,惠妃都不依她,和胤禩商量之后,就让墨涵搬家去了永和宫,本来么,她就是以陪公主读书的名义入宫的,那边四个公主还算喜欢她。胤禩想的却是自己不在时,胤祥那两个小魔星可以帮帮墨涵,想起太子妃的事他就后怕,又见了她双眼哭得红肿的样子,不免心疼。  这永和宫的集体生活要比惠妃那里的清静日子麻烦许多,每天都被强烈要求开展故事会活动,童话、神话居然提不起他们的兴趣了。但人多的好处就是墨涵很快淡忘了太子的事。墨涵有心把这些吃饱撑的公主、阿哥给吓怕,特宣布今晚会有超级精彩的故事会。胤祯虽比胤祥小些,可很会搞人际关系,居然给老九胤禟报了信,胤祥则张罗着叫人在西五所的院子里摆晚膳。  墨涵想着十公主敦恪实在太小,就串通八公主温恪把她留在了永和宫,叫上五公主温宪、七公主淑宪往西五所而去。  结果除了胤禟的胞弟十一阿哥胤禌在病中,他们能叫来的阿哥都来了个齐全。胤祥也没料到,菜虽摆了一桌,可明显是不够吃了。墨涵本就是抱着得罪他们的心态而来,就说:“我有个办法不用减员,也不用加菜,我们减减每个人的饭量就是了。”  胤锇却先嚷了起来:“那可不成,我今天就是来吃老十三的,我屋里都没备吃食。”  他其实五官很清秀,就输在两个脸颊的肉略多了些,墨涵冲他一笑:“十阿哥,你要吃得下,我一口不吃就是了。”  墨涵清清嗓子,站起身环视一周,胤禩提醒的眼神早就等着她,她也不多瞧,抛个媚眼过去不许他多事管自己。她清清嗓子,开始宣讲起来:“我先讲个小故事给各位阿哥、公主,就当是开胃小菜吧!话说大过年的,这北京城的胡同里走着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他俩一天没吃东西了,早就前胸贴后背。”墨涵还嫌自己矮了,又站到独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家,两手分别在胸前背后挤压,正要接着说,三个没出过门的公主却发问了:“乞丐是什么样儿啊?怎么会一天不吃东西呢?”真是金枝玉叶,这个都不知。胤祥只能劝自己的妹妹好好听,胤祯毕竟因长幼有序,不好怎么说两个姐姐。  墨涵想到至今未见过的四四,都说他冷,就借这个笑话给他辩白一下说他不喜欢冷吧:“你们别吵,我就换个说法,说你们大家都认识的人,这样说形象些,听故事的人感受深些。”说着有意无意看了胤禩一眼,虽知她要使坏,他此时也是无计可施:“说大年初一,太子爷和四爷出城迷了路,银子又丢了,已饿了一天,还没回到北京城。就是有块软的石头他们也会吞下去。这时四爷惊喜的发现在墙脚有一滩醉酒的呕吐物,他和太子爷上前仔细辨认,却有不少好东西,熊掌、虎胆、海参、鲍鱼,他们兄弟间互相谦让,四爷非要太子爷这兄长先吃,太子爷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不再推让,唏唏呼呼就把那滩呕吐物下了肚。”墨涵略一停顿,见几个公主和十二阿哥胤祹早就不吃了,十阿哥已经对着她做鬼脸,想来是因为自己恶心的是太子和四四,老九倒是面带喜色。十三、十四互相敲着筷子,直盯着墨涵。胤禩却是云淡风轻,喝茶、吃菜。的确是各有各的性子与喜恶。  墨涵继续:“你们是没有空着肚子吃冷东西的经验,那胃空了一天,哪里受得了,太子立马又把刚吃下的全吐了出来。太子还没回过神儿,只见四爷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三下两下就把太子爷吐出来的全都吃下了肚。太子爷奇怪他为什么方才不吃,此刻又如此神速,四爷的答案是什么,你们可知?”墨涵一脸得意,已经有不行的把头别开了,“四爷说,我不喜欢冷菜,我只吃热菜。”墨涵说完,从凳子上下来,不看他们的脸色,只盯着一桌的菜:“你们怎么不吃,这热菜也有,冷菜也有,我都要吃的。”说着,夹了一块茄子夹入口,“你们不是在等我帮你们热菜吧!我吐的可喂不饱这么多人啊!”  胤祯哈哈大笑,几个公主和胤祹匆忙辞席离去。  “十爷,菜可够你吃了。”墨涵也算佩服,十都在吃。“胤祥,你这东道也节约了!”  胤祥却没好气的说:“墨涵,你怎么拿四哥来编派?你可没见过他。”  胤祯却说了:“有什么说不得,墨涵连二哥都说得。”  他俩平时焦不离孟的,却总是在对待四四的问题上起争端,墨涵连忙打圆场,把话岔开。  老十突然说:“墨涵,你可别吃东西了,你输了,我还吃得下哦!”  墨涵也不停筷,又把头次说胤禩和竹心的痰桶笑话改成胤锇和胤禟说了一遍,这下的确只有墨涵和胤禩能吃了。胤祥和胤祯象小狗一样伸出舌头作呕吐状,胤禟的脸已经铁青,胤锇还有点不服输,动了几下筷子,墨涵却还在火上浇油:“十爷,你要选咬得断的菜哦!”  好不容易撤了席,墨涵拿出自制的扑克牌,教了个简单的争上游,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立刻被吸引了,老十倒也是个直肠子的人,已忘了刚才的仇,直叫墨涵指点她。玩得正起劲,却有德妃派人来问话,说公主们回了永和宫饿得难受却不吃东西,问她们原因,都只笑不答。众人一听,全笑着望向墨涵。  说好第二日就结伴出宫去玩,却传来康熙就要班师回京的消息,胤祥、胤祯慌着临帖、背书,还要墨涵帮忙临帖,好在检查时过关。墨涵问:“宫里这么多阿哥、公主,皇上回来哪里就先来检查你们的功课。看来你们挺得宠的!”两人对墨涵的不明就里很是藐视,原来这两只老鼠怕的猫却是四四。说起四四的雷霆手腕,墨涵觉得这大热天,背心都发凉,嘴里却全是风凉话:“是你们的四哥,与我何干?你们这是 至爱吾爱(清穿)第6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福气,有爹有妈,还有这样好的哥哥关心你们。我是闲人一个,找地方纳凉去了,不陪你们疯!”  胤祥却威胁她道:“若是你帮忙,等打太子妃的事东窗事发时,我就央求四哥帮你说情,好过二哥当局者迷,他帮你,皇阿玛更恼你,而且他一急也慌了不是;若你今日就这样走了,我就给四哥说自打你进宫,总是打扰我和十四弟,还拿太子压我们,不许去上书房,只准陪你玩,让四哥求皇阿玛对你严惩不怠。”  他哪里有侠气,十足一匪。墨涵也不中计,做个对眼:“威武不能屈。”说着作势要走,胤祯却做出癞皮狗的表情,嘴里象抹了蜜:“涵姐姐,求你救救小弟吧!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作牛作马也会报答的。”  墨涵扑哧一笑:“少说那么远的事,我不信来世,这辈子就要你还。”想起宝玉给黛玉说的要变乌龟给她驮碑:“我死了,你就变乌龟给我驮碑得了。”他一小孩也不怕作乌龟:“好的,我这乌龟就给你守一辈子的墓。”墨涵和胤祥靠在炕上笑作一团,胤祯还四肢弓着,摆他的乌龟造型,晃来晃去。连墨涵都忘记了史书中所说的他日四四君临天下时,十四不就是被囚禁守陵寝去了,恰正应了今日戏言。  一日两篇字,这小半年,他二人差的字各有两百多,这一算,才猛然惊醒,就算有墨涵帮忙,也是来不及了,胤祯被吓了一大跳,忙说要不找几个习字的小太监帮忙。墨涵劝他别慌,让他们各写了一篇字,临走叮嘱字就由她来解决,他们只需按要求背书就是了。  墨涵让佩兰去找油纸,自己则仿着他二人的笔迹随意写了点《左传》、《战国策》之类。等油纸拿回来,墨涵把油纸裁得与写字的纸等大,然后再两样重叠,用把小匕首挖字。镂空的模版做了足足半天,脖子弯得太久,有点受不了,手也酸,晚饭吃得都有气无力,要讨好她的人却还不停的给她布菜,满脸堆笑,殷勤得肉麻,德妃和敬嫔开始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误食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和太子抢人。墨涵却不在意,很自在的使唤他俩,切好块儿的西瓜也要他们喂到嘴里。胤祥见她这样,倒是吃了定心丸,知她肯定是成竹在胸才作威作福的。  饭后,胤禩来了,墨涵问他过几日天气怎样,说是晴天,墨涵叫来佩兰:“去给十三爷说,他觉得写那些字要用多少墨,就叫人给我送双份的来。”  胤禩好奇的问:“你又伙着他们搞什么鬼。”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不说,你哪天用的着时,学着像你弟弟一样讨好我就是了。”墨涵还想卖弄一番。  “我没事求你时就对你不好么?”胤禩不自觉的又去看她的红唇,看佩兰不在,悄悄的就整个身子都靠得近些,墨涵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胤禩就被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吓回去了。  却是胤祯把胤禟和胤锇带了进来,墨涵一看,又是两张献媚的笑脸,不用说,胤祯肯定是把自己出卖了。  墨涵看他进来就不敢看自己:“卖了?”  她问得如此直接,胤祯有点不好意思:“恩。”  “可卖了个好价?”  胤禟连忙抢话,对外边喊声“抬进来”,却是北方少见的水果,甜美的笑颜舒展:“涵妹妹,这些你将就着吃,明儿等我舅舅家的船从南边回来,自然选最好最新鲜的给你送来。”  墨涵居然给他抛个媚眼:“九哥,你这样美的面容,又这样好的脸色对我,没有水果我也是会把差事给你办好的。”说完却拿眼去看胤锇,看他的脸,看他空着的双手。  胤锇却去求几个兄弟帮忙,还不停给胤禩递眼色,墨涵却发话:“自己管自己的事,你八哥还欠我东西没还呢,你休想指望他。”  谁知胤锇也是个混人:“欺负我这没娘的罢了,我长得胖乎乎不如他几个俊俏,舅舅家也不待见我。算了,大不了被皇阿玛罚就是了。”胤禩知道他的脾气,连忙拉住他劝慰,又回头用眼神求墨涵。  墨涵本就是要逗逗他,没想这刺激得过火了:“十哥,谁说你不俊俏,他们是空有一副臭皮囊!你好歹写一页给我参考参考啊!”  胤祯却问:“这么多人的,你可忙得过来?”  “我只担心你还有那么多书没背,小心你家的老虎四哥吃了你。”墨涵一脸凶相。  “你伙着十三弟和十四弟蒙混四哥,你就不怕了?”胤禩严肃的说。  “我反正是恶名在外,是醋泡着的人,他要吃我,酸死他!”  大家都笑起来,胤禩趁机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的牙不怕酸的。”  墨涵咬着牙直对他翻白眼。  先酸掉的是墨涵的牙,杨桃吃得太多,牙都染黄了,嚼什么都不行,只能喝粥。接的印刷业务倒是完成了,用模具套着印刷,出来的东西很像样,只是墨太多,浸得纸有些不平整,又在太阳下晒卷了,最后的工序就让佩兰垫在布下熨平了。按照他四人的分好。皇上应该还有三日才会到,墨涵想着那千古二帝都要回来了,麻烦会更多,此时惧怕比好奇略胜一筹。那最后这几日该好好利用一下。墨涵说服了胤禩,伙同胤祥与胤祯,换上男装,三个小少爷连个跟班都没带,就出了紫禁城。  出了门才知道,这两个小魔星也是没有单独出来玩的机会的,走在大街上居然比墨涵还要兴奋,巴不得把长安街都被搬进宫。 15惊魂 温泉水滑洗凝脂 把辣椒油加到麻酱里,调匀,一大夹爆肚进去打个滚儿,放进嘴里,那个香辣啊!“老板,再来三盘儿爆肚!”  “还好她喜欢吃的是爆肚,要吃山珍海味,我俩的银子不够!”  墨涵已经吃了六盘,胤祥和胤祯早就吃饱了,她还在加,还故意做些很多粗鲁的动作,把右脚踩到板凳上,在吃东西的间隙用筷子剔牙,“我该再吃份肚仁儿吧?”她用大牙斜咬着筷子,歪嘴眯眼儿,一副市井无赖样。  胤祥把银子放在桌上,使个眼色,和胤祯从两边把她拖着就走。说好出来玩,眼看大半天时间就要被她耗在吃东西上,一早要喝豆汁儿、吃焦圈,沿途吃了冰糖葫芦、驴打滚,刚丢了火烧的碗,就把屁股钉在了爆肚摊。  墨涵还在厚着脸皮辩白:“我担心我们就象故事里说的太子哥哥和你们四哥那样迷路,你们吃得少啊,我多吃点可以吐给你们吃。”她巴不得他二人厌弃自己,免得招惹桃花劫。  两人拉着墨涵出了安定门,早有马车侯在那里,也不告诉墨涵是去哪里,只说在马车上多摇晃一会儿好帮助她消化食物。墨涵探出头去看,似乎往北边走,机场方向?墨涵是地理白痴,会考都需要补考的人,若问她气流、洋流是不知道的,最多晓得天圆地方是不正确的。吃饱了就想睡,胤祥使劲鼓励她睡觉:“你折腾一早晨,也累了,睡吧!睡久点养足精神。”说着又和胤祯会心一笑。墨涵觉得不对:“你们不是想把我卖了吧?临的字可还在我那里!”近段时间在她熏陶下,他俩说话都狠,痞子气十足,胤祯奚落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卖什么价,英俊如少爷我还差不多。”墨涵打个饱嗝:“无聊!”  不过出门早,墨涵还是睡着了。等到被他们拉下车时,已到了目的地,却是一处行宫,这大热天里边居然冒着股股热气。  “是温泉么?”墨涵问。  “还算有眼力,这就是汤泉行宫。这下你可以教我们水遁术了吧?”他们的记性还真是好,而且执着。这里就是小汤山吧。  墨涵想着理由推托:“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泡在一个池子里不方便吧!”  胤祯表情有点茫然,比较单纯,胤祥却轻蔑的上下打量墨涵:“你也算女人?我身边伺候的宫女个个比你有看头,前有胸,后有臀,小爷我都还没收房呢!你——简直没意思!”  墨涵气得半死,咬紧银牙,握紧拳头,胤祯看她古怪,问胤祥:“她怎么了?”  胤祥让个宫女带墨涵去更衣,拉着胤祯进去:“她自卑,你再大点儿就明白了!”  等墨涵磨蹭着穿了古代还算保守的浴袍出来时,他俩已经泡在汉白玉大理石砌成的温泉池里嬉闹着。墨涵安慰自己:“以前不是还买了比基尼么?现在这样有什么,农村小孩这个岁数下河还光着身子呢!”心情刚缓和点儿,就听胤祥给胤祯说:“快多看几眼儿,等她再大点儿,给咱们做小二嫂就看不成了。”  “胤祥,你以后娶十个老婆,累死你!”墨涵也不知道怎么诅咒了。  胤祯却说:“十个老婆不是美死他!皇阿玛还不止十个老婆呢!”  墨涵不和他们理论,跳进池子,到古代就是好,跟着阿哥混,全是免费旅游,要是能去西安泡泡杨贵妃的华清池就更妙了,现在去骊山只能看,不能下水。气蒸腾氤氲,水温缓缓地渗入肌肤,全身心都能在这温水中得到最大的放松,墨涵尽情的享受着。小魔星却不放过她,非要她传授绝技。墨涵想到灯光效果能让物体暂时隐形,不过需要回忆大卫魔术解密的细节:“你们别闹,我在运功,今天晚上星星出来时就可以传授技艺了,不过你们呆会儿不许吃晚饭。”  “好!一言为定!”也不知道这十三怎么回事,性早熟,别的事却这么容易糊弄。  舒服的水温,头顶开始冒细汗了,墨涵开始慨叹:“温泉水滑洗凝脂,多泡温泉对皮肤好。”  胤祥真的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啊,又打击墨涵:“你像排骨,还好意思自比杨玉环,就算你是她,可惜二哥又不在,我和胤祯不懂得做李隆基来欣赏你!”  墨涵瞪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这胤祥的嘴简直跟她学得青出于蓝了。接下来另外一个徒弟语不惊人死不休:“胤祥,我觉得墨涵进宫后也许变心了,说到二哥她就不高兴。那天九哥送水果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墨涵笑得一塌糊涂,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九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看,她脖子上挂了个东西在衣服里,你说是不是二哥给的定情物啊?”  “弄不好是九哥给的。”  墨涵心里喊道:“你们的八哥给的!”简直没有人话。还是沉到水里吧,好不容易吃顿自己喜欢的东西累积了点力量,不要白耗在他们身上。  墨涵问了行宫的首领太监,这里还是有焰火的,嘱咐他们温泉池今夜不要点灯,听见传来叫喊,就同时点放焰火到池子的上空。墨涵也不知道这样灵不灵,只想实在光亮遮不住,就用焰火吸引小魔星的注意力,自己就乘机躲到旁边的小树林,这样或许可以马虎过去。叫个小太监又去嘱咐胤祥他们,一定要入夜之后才去。安排好了,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躲在屋里睡觉,让宫女天一擦黑就唤醒自己。  黄昏的最后一缕霞光已退去,墨涵找块白布比着眼睛、鼻子和嘴剪了四个洞,蒙上试试,刚好合适。墨涵把衣服换了,其实按照十岁计算这个身体还是发育得比较完全了吧,至少不是太平公主吧。担心他们真的好奇来看玉佩,把负屃取下来,用白布包住头,简单的骷髅造型吓死两个长舌男。再把叫太监准备好的中空的竹管带上潜水用。  虽已入夜,地热还没散去,光着脚踏在地上还有些烫,墨涵就住在离泉眼最近的屋子,那里的水应该可以煮熟鸡蛋吧。墨涵置身于光滑的池中,这池子和游泳池差不多大,只是没有深水区,不然跳跳水应该不错,以前墨涵最喜欢游泳,但不太愿意去游泳池,因为城市里人多,水池就像一口大锅,人就像饺子浮在水里,密密麻麻。墨涵用蛙泳姿势自由的游了几个来回,又练习自己不怎么熟练的仰泳和蝶泳,累得气喘吁吁了还不见那两个小魔星。夜色渐渐沉了,墨涵失望的看着天空,没有月亮和星星来增添情调,真是无聊,黑漆漆的一片,又有温泉的水汽笼罩,在这池里视线有些模糊了。她取出竹管,试着用它在水里呼吸,由于不习惯只用嘴呼吸,倒把自己呛了两口水,刚把头伸出来换气,却听见有脚步声,连忙把身子藏在水里,只把脸浮在水面。  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墨涵在石阶的远端,也分不清是胤祥还是胤祯,只听见他下了水。墨涵轻轻的在水里移动,靠得近了就潜到水底,对着那人站的方向游过去。水底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感觉近了,墨涵突然一下从水里蹦出来,眼睛被那白布和头发遮住了,觉着这人比胤祥他们都要高,刚好“哇”的大叫一声,就被对方用右手抓住咽喉,左手拉住胳膊,按进了水里。这突然的变故让墨涵出气都困难,她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无力抗衡,眼看气若游丝,让她连反省冒失的自我检讨都来不及开展就要驾鹤西去。水往肚子里灌,意识游离,却又被从水里提起来,脚悬着踩不到底。脖子和手都被放开,墨涵拼命乱抓,有人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拍着背,呛进去的水从嘴和鼻子往外流,不停的咳嗽,难受得泪水也流了出来。“我发誓,我再也不玩水底迷藏了。”墨涵渐渐缓过气,她意识到背后是个陌生的男人,就要挣脱那环腰搂着自己的手臂,可是任她怎样用力,那手臂都纹丝不动。墨涵心里有点怕了,但想能进这行宫的应该也是王公贵胄,不至于加害自己:“我是和胤祥来的,我以为你是他,所以闹着玩,放开我吧。”身后的人胳膊还是没松,也不说话,却用另一只手解开墨涵头上的白布,扔到水里。墨涵连忙低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可这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挣扎居然让外袍滑到腰际,胸前竟只有亵衣遮体,走光了!墨涵连忙双臂交叉护在胸前,那人却发话了:“我倒要看看不近女色的胤祥带了什么女人来?”话里居然有了三分调侃。墨涵听他认识胤祥,倒也不怕了:“你既然知道这里来的都是宫里的人,为什么还下黑手整我?”  “我没把你当刺客拿下,你还有理么?”声音有点严厉。  “我才没有要离的本事,你把我放下来,这样说话不好看。”墨涵抗议道。  “你夜里带着这样的面具就好看了么?”手臂却松开了,把墨涵放进水里,墨涵刚要跑,却被他从后面扯住双肩,墨涵连忙说:“你要看明天看,现在这样不是君子所为。”  “我几时自言是君子了?”手上已使出劲让墨涵转过身去。  墨涵急中生智把放在胸前的手转移到脸上,从指缝打量他,却把自己的面容挡住。面前的男人高出墨涵许多,水雾中看到的脸虽没有太子的柔美、胤禟的俊朗、胤禩的秀丽、胤祥的刚毅,可是怎么说呢,很an的感觉,很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不够养眼,却很爽心。虽然现在处境尴尬,墨涵还是自我安慰,身上的布料比比基尼面积大多了。  看她滑稽的动作,那人却笑了,那笑透着几分邪气:“你刚才还护着胸怕我看见,怎么现在转过来还生怕我瞧不清楚么?竟把手拿开了。”  墨涵慢慢说慢慢后退:“遮住脸,你就不知道我是谁,此其一;其二,今天胤祥还取笑我没有曲线,没有欣赏价值,你看了还是白看,我不吃亏。”说着已退出了三尺开外,提脚就要逃跑,却不料脚底一滑,人已尖叫着向水底滑去。还没落下去,就被handso an 接住,墨涵第一反应就是遮住脸,手却被他拉住,墨涵用头顶住他的胸,让他看不见自己,想他会顾忌胤祥吧:“朋友妻不可欺,你该给胤祥面子吧。”  “朋友妻?胤祥心仪的不会是你这样的女孩儿!”他的语气很是肯定,手已经伸到墨涵的下巴上。忽然夜空中闪出一道亮光,随即“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无数零零落落的火花漫天散开,像一朵盛放的龙爪菊,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序曲,不停还有光束冲天而上,就在温泉的上方绽放,形态颜色各异,焰火就像是你期盼的美梦,光亮闪过后等着它的绚烂,墨涵一直抬头仰望这久别的焰火,竟不觉烟灰坠落迷了眼。她使劲扑闪睫毛,想通过眨眼挤出灰尘,却愈发难受。泪水已滚落出来,视线有些模糊。  一只温热的手拨开眼皮,微弱的气息吹落了灰尘,墨涵再眨眨眼睛,只看见某人的唇近在眼前,那神情竟是极尽魅惑,她顿时觉得心突突跳着,有片刻的失神。夜空回复宁静,她猛然意识到还呆在他的怀里,他却是痴痴的看着她。墨涵连忙挣脱了,落荒而逃,留那人呆立水中。  她惊魂未定的在屋里才换好衣服,小太监就在门外说:“格格,十三爷请您过去。”  胤祥和胤祯在屋里一张苦瓜脸,墨涵见他俩呆坐着,气不打一处来:“害我白等半天,以后别想求着我救你们了!”两人却不停给她使眼色,又突然表情木然,眼睛直盯着墨涵身后。  她转身,却是刚才水中男子,一衣青衫,长身而立,神色冷峻。胤祥上前道:“墨涵,这是四哥,快见礼啊!”  “你们骗不了我,四阿哥跟着皇上还没回京呢!这样恶心的玩笑!”墨涵心想骗什么不好,这邪里邪气的怎么会是四四,吓她冒冷汗。  “恩古伦格格,那你说我是谁?胤禛洗耳恭听。”还在邪笑!  墨涵盯着他笃定的目光,转身看胤祯对自己直点头,忽觉得浑身热气被吸走了,就像从太阳底下直接被扔进冻库。今天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 16琴挑朱弦一拂余音在 有一点墨涵倒是觉得史不我欺,胤禛在胤祥的心目中是由敬重生出的威信,而同胞的胤祯却是畏惧的躲避他,这样的感情是否已经注定了他日两个弟弟的不同命运呢?墨涵呢?心里揣着对胤禛的十万个好奇,想起昨夜的尴尬,还有那口无遮拦的胡说,猪头,都提醒自己几次还记不住祸从口出。  次日一早,胤禛告诉他们康熙要去五台山奉皇太后一起回京,他被派着差事先行。他笑嘻嘻的说:“还好我先回京,才逮到你们两个,我走这么久,你们的功课怎么样啊?”又对着墨涵:“当然,若非来此,岂能见到传闻中的恩古伦格格。对吧?”  墨涵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笑,明明笑起来一点不阳光。若是这头一遭就被他灭了气焰,今后就莫想在宫里有清闲日子了,直等着被这笑面虎吃得只剩骨头吧,一定要绝地反击,反正他还要二十五年才当权,若是回不去现代,不能被他耽误二十五年的逍遥。打定主意,墨涵嘴里毫不留情:“你出征在外这么久,都不急着回家看你的大小老婆,倒来把弟弟守着;皇上让你办差,你却跑到行宫来享受;这么久没见到德妃娘娘,也不急着回去见;你聪明活泼的两个弟弟见到你就变成病猫,可见你凶恶成性。你看,你臣子、儿子、丈夫、哥哥,居然没一个角色做好,失败,太失败!”  患难见真情啊!胤祥也不管胤禛根本没有生墨涵的气,连忙劝他息怒,胤祯则把墨涵拖出了四爷的屋子。  “墨涵,你斗不赢四哥的,他罚我都是铁石心肠,比皇阿玛还要厉害。”胤祯说到胤禛就不满。  “小笨蛋,他也是为了你们好,胤祥和你们亲厚,你是四爷唯一的同母兄弟,你几时见了他这样费心费力去管别的弟弟。”墨涵是真的喜欢胤祯,就像自己的弟弟,如果能劝他消除对胤禛的心结,以后的命运是否能少点坎坷呢?“你看我平时老逗你和胤祥玩儿,你们怎么不恼我?也是觉得我是真心当你们是朋友,所以朋友就不计较了。那兄弟比朋友还要亲密,不是更该如此么?”  “我是说不过你的。你此刻给他说好话,但你却是说不过他的。”胤祯装得老气横秋的样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的歪理从来比道理多。再说了,人与人的争斗其实和打仗是一样的道理,气势一定要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死也要站着死。你也别愁了,走!咱们去泅水,胤祥看来很享受他的折磨的,也不需要咱们去搭救了。”墨涵是吃饱今天、不管明天的心态,想到昨天算首次交锋的话,自己早就输了气势了。  一席话说得胤祯有些懵懂,墨涵还想在他面前显摆自己的学识,却被人拦腰提起,横拎着前行,头顶传来胤禛的声音:“胤祥、胤祯,你们都过来见识一下恩古伦格格的魔有多高?”  墨涵气得喊叫:“胤祯,你帮我记住,我下次还在背后说人坏话,你先帮我割掉舌头!”真是狗记性哦!“你放了我,我又不是你表妹,太子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狗拿耗子!”  “你要做耗子与我无关,太子的手谕今早就到了,着我代为照顾格格,直到皇阿玛迎皇太后至汤泉为止。”不会吧?太子怎么送羊入虎口啊?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墨涵看着热滚滚的水汽,竟到了温泉池边。胤禛把她横抱到胸前,依旧是读不透心思的笑容,他突然双手一抛,将墨涵摔到水池中。后背在水面摔得生痛,紧接着又沉到水底,等到她挣扎着把头探出时,已经狼狈不堪,刚顺过气要破口大骂又忽然冷静下来,自己此刻绝不能服输,一想明白,就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立在水中。胤禛也很是意外,呵斥着胤祯、胤祥:“戏看够了就进去温书,皇阿玛回来前,非得把功课补上不可,听见没有?”俩人爱莫能助的给墨涵挤眉弄眼,在胤禛的逼视下悻然而去。  胤禛吩咐人搬来桌椅,摆上古琴、书籍,熏好香,又伺候了茶点,也不理睬水里的墨涵,就在池边悠然自在的抚琴、看书。  墨涵深知用对付胤禩的办法是奈何不了胤禛的,胤禩自从救下她就没来由的宠着,哪怕最初墨涵还不喜欢他时,也是温和如春天的。可这是四四,求饶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但不是墨涵的办法。她索性泡在池子里不上岸,靠到池边安静的听他的琴曲。他似乎也是要通过抚琴平静心绪,先是《高山》、《流水》,但听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墨涵隐约觉察,可却难以细究缘故。一曲未尽,胤禛自己已紧锁双眉,他饮口茶,闭眼沉思片刻,这下奏出的却是《沧海龙吟》,她立刻醒悟先前的曲子不合他的路数,听起来自然别扭。墨涵昔日成天呆在家中,就偏好音乐,涉猎甚广,中外乐曲、戏曲竟是无一不好,听得多了,也有了几分心得。这《沧海龙吟》据传乃诸葛亮所作,乍一听,曲调似乎晦涩,但凝神感悟,却能在清冷和缓的曲调中品出飘忽动荡的气势,曲至激昂之处,只在袅袅的余音之中点到,却铿锵似吟啸,沧海蟠龙浅吟回旋,飞将出海傲视九霄。  胤禛哪里还是刚才魂不守舍的模样,琴、人已浑然一体,洋洋洒洒,曲由心生,人在曲中,曲罢他自己也是痴了。墨涵却是心惊不已,他日将剑拔弩张的兄弟二人,今日都是豪情壮志满怀,一个寄情在《鹧鸪飞》,一个抒怀于《沧海龙吟》,可是胤禩,还未对垒,就被胤禛先声夺人了。《鹧鸪飞》有的是美好的向往,却不及《龙吟》中志在必得的笃定,胤禛还只是龙子,竟以龙自居了。胜负真的已是定局了么?或许要规劝胤禩远离这是非才是。墨涵长叹一口气,却刚好接触到胤禛审视的目光。他也很好奇,传闻中刁蛮无知、不学无术的丫头难道听出了曲中心意,怎么用那样琢磨的眼光打量自己,他顿时有了几分慌乱。转而又暗自嘲笑自己的多疑,她才多大,哪里有如此心思见识。可他生性多疑,还是决定再试她一试。  胤禛重整琴弦,右手以春莺出谷势起始挥弦,似乎专注于指间,却用余光留意观察墨涵。但听那琴声如泣如诉,凄婉哀怨,他弹奏的恰是闺中悲曲《长门怨》,想那陈阿娇和汉武帝刘彻本是表亲,金屋藏娇的佳话余音尚存,阿娇就成了弃妇被幽闭长门宫,“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墨涵顿时恼了,只道他是在讥诮自己痴心要嫁太子的事,却不料他是借此曲试探她,她的聪慧度不明人心。她顾不得浑身湿衣难蔽体,愤愤然上了岸,冲到琴案前,抓过琴退后一步,就要砸碎到地上。胤禛只当她是冲着自己而来,却没料想她如此火气下已权衡武力绝非他的敌手,只得借物撒气。那琴本是他心中挚爱,眼见要毁在她手中,却隔着琴案,不及相救,心中不禁懊悔。谁想半空中墨涵却拉住下落的琴身,因琴已顺势下坠,墨涵也拉不住,她却自己先躺到地上,垫在了琴下,千钧一发之际竟救下古琴,人却摔得直叫唤。  胤禛连忙去扶墨涵,她却把琴抱在怀中,只惦记琴的好坏:“还好,我才不要做那千古罪人。”  胤禛只得先把琴放好,再扶她起来:“什么千古罪人?”  “这可就是大圣遗音?”墨涵反问他。  胤禛倒是惊讶:“你居然还有这样眼力,识得这古物,我也算没有对牛弹琴。”  大圣遗音乃是唐肃宗李亨即位后所作的第一批宫琴,这琴还有盛唐风貌,秀美而浑厚,可惜到民国时期在故宫旧物中发现时已经弦轸俱失,岳山崩缺,后幸有古琴家管平湖先生为之修缮,得以重见天日。墨涵见过相关图片,关键时刻幸好辨明,若这唐琴是自己在清代毁坏,不就是罪人了么?可这也不好给胤禛解释。略一站稳,才觉不妙,方才落水和此刻坠地,接连两创,墨涵顿觉腰背疼痛,衣服又黏糊糊的沾着,难受得要命。  胤禛却还要逗她:“还有什么魔法尽管使出来啊!我不是太子爷,不会中你的招儿。”  “你若想要我的命,那很容易,但要我丢掉做人的气节,那不可能!”墨涵头也不回往温泉池跑去,又要跳进去,可离池半步却突然猫着身子闪开,竟料定了胤禛会跟来拉她。胤禛的确对着她直冲过来,怎想她会躲开,惯性使他难以控制步伐,墨涵又已迅速窜到他身后,就势把他推入水池中。胤禛稳住身子,没有呛水,却听见墨涵的狂笑:“哈哈——四爷,话不要说得太满,中招与否由不得你!”看着他湿淋淋的背影墨涵很是得意,但也心知自己能得逞赌的就是胤禛对自己还有一丝关怀,对他既往的芥蒂也减退了一分,但还是不想错过这个难得令他出丑的机会:“胤祥、胤祯,快来看啊!我把道行高的四爷扔进水里了!快来啊!”墨涵边吼边笑,胤祥他们还真跑了出来,刚好见到胤禛一身是水的从池里走上来。墨涵连忙躲到想笑却又不敢笑的二人身后:“四爷,你要招惹我,让你肠子都悔青!”还要说,胤祥已经捂住她的臭嘴,说:“胤祯,你陪四哥去更衣,我把墨涵押回去。”  胤禛也不言语,只看着那双闪着皎洁光芒的眼睛,讥笑自己的失策。  墨涵换身内衣就窝在床上,今天是挽回昨天的败绩了。有一点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太子不是喜欢自己么?为什么总是刻意制造机会让自己和别的阿哥接触,进宫之初,让胤禩照顾自己;又让自己和十三他们亲近,和他们长期胡天胡地的玩没人干涉,应该有太子的暗地支持;如今自己一碰上四四,太子居然特意叮嘱胤禛管教她,实在有古怪!想不明白的先放一边吧,墨涵是没有做福尔摩斯的功力的,一个点还看得清,要连线思考很困难。塑造神探波洛的阿加莎不也是先写结尾的破案推论,再来写案情发展、调查么?若是自己先有答案,也好推断了,可是现在不是知道四四最后的胜出,可经过呢?真的有那么多的血雨腥风么?胤禩就没有机会一博么?至情如斯的太子能导演帐殿夜警的戏码么?人的思想是负担,墨涵的记忆更是沉重的包袱。  伺候墨涵的宫女怯生生的拿盒药膏给她擦背上的淤青,吞吞吐吐有话却不敢说。墨涵很不耐烦:“你有什么就说,我吃不了你!”药应该是胤禛给的吧!  “格格,您不要生气,是四爷吩咐奴婢一定要给您说的。”  “说吧,我不怪你就是了,肯定不是好话!”  “格格,四爷说请您记得擦药,早点复原,才——才禁得住再摔。”  墨涵也不气:“哼!我不早点好,怎么和他斗!谁怕谁!”  中午一过,屋子里就闷热难耐,这汤泉行宫该是入冬来泡热汤赏白雪的,胤禛却把他们困在这温泉旁受热,泡在水里感觉还好点,可时间一长,墨涵觉得都快晕厥了,四肢泡得发白。行宫里的宫女、太监按照胤禛的吩咐清扫着行宫,为接驾做准备,墨涵就跟着首领太监许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闲逛。许顺不愧是太监头,做事有模有样,哪个屋子是皇上、太后住,哪些屋子安排妃子,还有公主、阿哥的居所,又备下如同客房的屋子应对皇上心血来潮的召唤。皇太后是有名的孝庄皇后的侄孙女,她的屋子按照蒙古风格布置,很是华丽。这太后把惠妃叫去了五台山,想来惠妃是为了让胤禩在康熙面前多露脸,知道老康要去,便把胤禩从京里唤至五台山了。墨涵还是午饭时从胤祥口中得知的,胤禩或许走得太急,也没给自己捎来只言片语。  又见许顺亲自捧来个木匣,小心翼翼取出个灰绿色的香炉,放在靠窗的条几上,又用袖口仔细擦拭一番,又吩咐宫女:“从明日起,每个时辰都来点上安息香,一个时辰都莫错过。太后六月初六摆驾行宫,六月初三始,就不要再熏香了。可记住了!”  “什么破规矩,简直折腾人!”墨涵嘀咕着,但细想之下明白了,这太后一直寡居,是得熏香来调节一下内分泌。  许顺是宫里的老人儿,有什么倒也直率:“格格,这可是四阿哥一再叮嘱的,连这香炉都是元朝旧物,唤作龙泉窑立耳鬲式炉,是从京里专程送过来的。这都是四阿哥对太后的孝道,奴才等做这点儿算得了什么。”  他又絮絮叨叨安排很多细节给底下的宫女,还从袖中掏出字条费力核对,墨涵凑过去看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竟是笔力苍劲,见字如见人,猜想该是胤禛的字。听许顺一说,倒没猜错:“格格,这是四阿哥体恤老奴,怕事情多了记不住,特意写给奴才的。”许顺是真心感激,可他这岁数应该是老花眼了,字太小,看着十分麻烦。  墨涵真是狗记性,又信口而言:“四爷是假好人,他捉弄你呢!明知老人家眼力差,还故意把字写这样小,哪里安了好心!”话音没落,就看见胤禛一脸愠色站在门口。他刚要张口训斥她,墨涵却不给他机会,知道他想罚自己,便先拿话堵住他的话由:“我上午摔伤还没痊愈,胳膊没有力气写字的,要重新把字誊写大点儿,你自己想办法。”说完,头也不回的溜掉。 17草香 暗香浮动月黄昏 也不知道胤禛把胤祥、胤祯藏到什么地方了,问太监、宫女竟答不出来,墨涵东逛西逛,到了后花园,远远看见蜿蜒回廊后有个亭子,在树阴掩映下倒别有一番清凉,那垂杨柳恰似帷幔,把凉亭包裹住了,躲在里边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墨涵还真以为这是自己发现的新大陆,可进了亭子,看见那石桌上放着的古琴,顿觉失望,那琴正是胤禛的大圣遗音。若是他别的值钱物件,墨涵肯定要搞破坏了,可这是国宝啊!她用手指临摹着琴上草书的“大圣遗音”四字,琴池两侧是隶书刻的“峰阳之桐,空桑之材,凤鸣秋月,鹤舞瑶台。”那琴弦不同于现代的尼龙钢弦,是用蚕丝做成,墨涵忍不住翘起兰花指,小心拨弄琴弦,声音很是圆润,想到和胤禩约定的琴萧合奏,不禁莞尔。  偶尔有徐徐微风拂来,甚为清爽,胤禛骨子里是享乐派吧!居然独占着此等好地方,想那万园之园的圆明园不就是他亲自选样修建的么?若是穿到乾隆朝,就能见到美景了。墨涵穿越之后,觉总要在路途上才睡得香,昨夜暑热烦心,又没睡好,此刻困乏得紧,在亭内围廊上躺下小憩,顷刻就入了梦境。梦中好似传来阵阵清幽的琴声,如晨曦露珠,又似石上流泉,寻着琴声,墨涵在梦里来到一片花海,无边无际的浅紫色,风带着紫色摇曳,细看却非薰衣草,而是情人草,都说情人草是没有香气的,其实是淡得无迹可寻却真实存在的暗香。风卷着暗香牵引着墨涵,香风好似变作她的双翼,让她可以自由翱翔、飞舞——  一觉醒来,已近黄昏,墨涵擦擦嘴角的口水,也没梦到好吃的,白流什么口水啊!出了花园,许顺正带人找她,说是四爷传晚膳了。许顺拿出几页字条给墨涵看:“格格,您真是细心,今日多亏您说了,四爷把小楷拿回去,誊写了这大的给奴才。”没想到,他还真有心。  见了胤祥、胤祯,却不见胤禛,墨涵连忙追问他们下午在什么地方,结果是他们的师傅法海来了,毒日头底下,出了行宫玩三人行的“游学”去了。这法海是佟半朝家的文化人,学识倒是有的,不过有能耐的人一般都孤芳自赏,还喜欢特立独行的寓教于晒。  “他也不怕你们中暑,再多的学问都跟着汗一起蒸发了。”墨涵暑天在人多不通风的地方最容易气闷、头晕。  胤祯却说:“你真娇气,还没入伏你就受不了,你以前夏天怎么过的?你赫舍里家在伏天搬到冰窖不成?”十四,空调,多点电费而已。  “胤祯,你师傅都宣讲了什么啊?”  回答的是胤祥:“今天老师讲的是《韩非子》,晋国赵武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故事。心中无私念,方能如此。”  墨涵又问胤祯:“你可把老师讲的听明白了。”  胤祯很不服气:“我不比十三哥差,你别瞧不起我,你又知道什么?”  “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这也是韩非的观点,说的就是你们帝王家的事。我读史书感悟最深的就是这句话,历朝历代无一幸免。”墨涵的话语掷地有声。  胤祥低头思考,胤祯却追问她:“越王何故要杀文种,范蠡可真是逃走和西施泛舟太湖了?”  “你个小孩子,正经书不信,偏去信那些野史,夫差虽误国,对西施却情深意重,就算范蠡也有情义,可把自己的女人往他人怀中送,何其卑劣。西施若连这个也分不清,实在辜负第一美女的盛名。我若是西施,必然投湖以殉夫差深情。”虽义正词严,墨涵却想自己不是一直相信野史中的雍正篡位说么。  “你还没回答他勾践杀文种的问题呢!”胤祥说道。  “文种是功高盖主了。韩信可有见天地不杀的承诺,还不是被诱杀了。一样的道理。做得文雅的是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不过他得江山也是兵不血刃的。”史书没有白读,可以给他俩露一手。  胤祥和胤祯还真有默契,同时问道:“我大清朝就无此事!”满人常自诩得天下最干净,毕竟逼死崇祯的是李自成,而大门是吴三桂自己开的。  墨涵却不服他俩的气势,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四大贝勒议政怎么就成了皇太极一人称帝,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哐——”的一声,房门竟被踢开,墨涵还被反应过来,就被胤禛一个耳光闪在地上:“还好意思谬论韩非,‘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就不曾读过么?太宗文皇帝的名讳也挂在口上,还知礼法么?”看来他早就在门口偷听了。  他又转身去骂两个弟弟:“你们也由着她胡说么?宫里的规矩她不知还情有可原,你们呢?他日在皇阿玛面前,你们可能担保护她周全?”  再傻也能明白他的用意,其实胤禩早就规劝过墨涵,只是和风细雨哪里就能让她长记性,如今这聪明人却是傻的,只恨胤禛又当众羞辱于她,哪里体会他是好心,躲回自己屋子生闷气。宫女送来的饭菜和药膏都被她扔了出去,心里越是01 至爱吾爱(清穿)第7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是难过就越是思念胤禩。 提笔想写信给他,却又无从寄往,恼得墨涵把笔砚也摔到地上,那墨汁飞溅,把刚进门的胤祥泼了一身。墨涵看他的狼狈样,有些不好意思。  胤祥坐到她身旁,拿出点药膏给她闻,想是加了冰片,很是清凉的香气。胤祥用小指取了少许,给墨涵涂抹左脸:“四哥也是为你好才发火的。咱们私下说什么无所谓,你的那些话可不能外边说去。药还是四哥让我拿过来的。”  墨涵此刻静下心也体会到胤禛的苦心,可他怎么就不能像胤禩那样温柔的说呢?喜欢使用暴力的男人,讨厌!  胤祥却是一脸心疼的瞧着她,倒让墨涵觉得过意不去。  临睡前墨涵对着镜子又擦了一次药膏,脸上略微有些痛,淡淡的指印还留着,这样的姣妍,亏他下得了手,她心里还是有点愤然。  早起,宫女就请墨涵去到前厅,墨涵只当是胤禛还要训话,去了,胤祥先提醒她:“今日可是夏至,可别胡乱犯忌!”过个节气还有许多规矩么?墨涵知道的就是春节吃饺子、大年吃元宵、端午粽子、中秋月饼,都只和吃有关了。怪不得一路上见房门上挂着各色丝带,想来也是风俗吧。  膳食摆在胤禛屋里,早膳是打卤面和南瓜绿豆汤,这夏至吃面就是北方的老习俗,墨涵却是不明就里,只觉得暑热中吃这些还很爽口,边吃还边拿眼去瞅胤禛,他也看着她,墨涵不避他的目光,只凶巴巴的嚼面,仿佛是嚼他的骨头。  墨涵狼吞虎咽,吃得比他们兄弟仨还要快,喝了汤已是满头大汗,用手作扇子晃点儿风,看窗外艳阳依旧,忍不住说:“这样天气还要多久,热死了!”却不料这“死”字已犯了忌讳,没留意众人的目光还要继续说:“太热了,要是下一场——”嘴被一旁的胤祯捂住,那个“雨”被咽了回去。墨涵看他的紧张样子有些奇怪,胤禛竟又是一张后妈脸。还是许顺心好,耐心给她解释:“格格,这老百姓可盼着夏至前后都是大晴天,否则田里就要欠收了。”  墨涵赏了胤禛一个白眼,却笑嘻嘻的对许顺说:“许谙达,我原不知道这些,夏至还有别的什么忌讳,您都给我说说。”  “格格,慎起居、禁诅咒、戒剃头,这就是最基本的。”许顺知道她刁钻,也不敢给她说得太多。  墨涵听了,起身整理衣袍,做出乖巧的模样给胤禛他们依次行了礼:“三位爷慢用,墨涵告退了。”  转身就想走,胤禛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坐下!”  虽然不情愿,还不敢造反,墨涵回了座,只听他又念道:“调息静心,常如冰雪在心,炎热亦于或心少减,不可以热为热,更生热矣。胤祥、胤祯,去见法海师傅,好生受教,诸子百家的学问博大精深,十岁毛孩只知皮毛就妄论,岂不有辱圣贤。你们去吧!”他对着弟弟们说,却扫视着墨涵,不怒自威。  胤祥二人起身见礼离去,墨涵想跟着溜出去,只听胤禛吩咐许顺:“给格格准备笔墨,把书案设在这里就是了。”  墨涵一个倒立靠在墙边,大脑补血,怎么对付这个酷哥啊!今日禁诅咒,且等明日再咒你!倒着看他在悠闲的品茶,“哼!四四,你辜负四迷的厚爱,这样冷酷,要是有蒙汗|药就迷昏你,有泻药就让你拉死,打住,明日再出狠招儿!”内心独白,不敢告人。  茶倒是很清香,估计是今年明前新茶,墨涵以前只喝铁观音和普洱,绿茶不甚了解,想他一个皇子品的自然是好的,忘了怄气,好奇的过去看。  “你是嫌早膳不合口味,吃了又要倒出来么?”胤禛居然也会说笑,只是不好告诉你热菜、冷菜的故事。他看她的眼睛都进了茶杯,遂递了过去。墨涵也不嫌弃,将就他的杯子饮了一口,似乎淡了些,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这是什么茶?”细看茶叶不是平常见的。  “女儿茶。”  “女儿茶?泰山的女儿茶?”肯定不是云南的女儿茶,那是普洱的一种。  他的话也如茶味一般淡,可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打量她:“正是。”  “名不副实。什么处子唇采于晨,温于怀,不过如此。”墨涵有点失望。  胤禛笑起来,她果然是足不出户知天下:“这茶就是用泰山常见的青桐叶制的,不是你说的那种名贵的。我原不好那些奢侈的东西。你说的那个茶,宫里每年倒是有个两、三斤的贡品,太子那里该是有的。”  墨涵却抓住他话里的瑕疵:“你这样就是慎言么?你不好奢侈,我表哥却有这茶,你岂不是说他好奢侈了?诽谤储君的罪名很有意思嘛!”  胤禛正要驳她的话,见许顺已把笔墨纸砚摆好:“就以慎言为题,我倒要见识一下格格的文采是不是和口才一样出色。”  怎么办?繁体字!看还能猜个,写,实在麻烦!现在还没有《康熙字典》啊!  于是整个上午胤禛被墨涵不停问字的声音烦扰,她还喃喃自语为:“君子不耻下问,我有做君子的潜质。”问得多了,胤禛已发觉她的文章还在牵强附会的给“胡言乱语”找理由,离“慎言”已是十万八千里。他暗自笑看这个并非传闻中绣花枕头的恩古伦,实在出人意表。  等她得意呈文,果如所料。墨宝如下:  “《国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古语亦云:事无不可对人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言为心声,言不发则郁积于腹,岂能快哉?孔子闻政以人言,不神而自知之,若无人对其言,孔子何以论春秋。苏秦、张仪言诸六国方生合纵、连横;吕氏不韦聚门客言于室而成《吕览》;李斯集众人之言上《谏逐客令》,秦以海纳百川之胸襟招七国之能士,遂承六世余威一统天下。商鞅能言、韩非不善言,皆言法于秦王,秦法得成,能舍二人乎?能弃言废论乎?  涵上蒙天恩,下受赐于父母,巧舌如簧,若不言,岂非愧对天,负于亲!  涵存气节,不巧言令色;涵守忠义,不虚言以对;涵遵孝道,施辩才以报生养亲恩。  慎言二字,虽合中庸,然涵不苟同!  遥望武侯,隆中论天下,能言也;东吴舌战群儒,能言也;西城数语戏司马,能言也!涵虽不及,遥拜之!”  不过得意尚早,胤禛就对她这三百字提问:“孔子曰:‘不得其人而言,谓之失言。’何解?”  “是说不可交浅言深,但是我对十三爷、十四爷乃推心置腹之交,不算交浅。”墨涵知道他不好糊弄,也是绞尽脑汁应对。  胤禛弄不明白,这小丫头识字甚少,见识却广:“可知邓艾?”  他说的应该是三国里的邓艾吧,游戏里有:“魏国名将。”  “孔明能言,邓艾口吃,然灭蜀邓艾者也!”  墨涵有点不服气这种成败论英雄的论调:“邓艾灭蜀,就能说孔明不如邓艾么?孔明拜侯称相,得以善终;邓艾措辞不当,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招致杀身之祸,更背叛国污名十数载,换一句‘战之所需,未及奏明’岂不两全?”  “还有你不知的么?”他依旧笑得邪气。  墨涵死乞白赖的摇晃着脑袋:“我不知四阿哥几时可以放过我!”  争无定论,午后却不见了墨涵的人影,胤禛知道她准是又躲到凉亭去了,去将一看,睡梦正酣。他早置了个青花琴枕于此,她果然笑纳了。  太子为何将她托付于自己,诸多猜想似乎皆有可能,却无一个真正成立,实在枉费思量。忆起那日墨涵听他弹曲,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莫非太子的用意在此,用这看似少不更事的女孩儿来试探他们。胤禛觉得好笑,竟有自己看不透的人,轻撩琴弦,昨日见她好梦,弹的《石上清泉》,想到午前和她的辩论,《渔樵问答》还算应景,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昨日听到无韵的琴声,就猜到只有她才会擅拨他的琴弦。  突然听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却是梦中呓语:“胤禛,你是要效仿人杰鬼雄的项羽虽死犹荣,还是要做吕雉钗裙下的无耻刘邦?那个位置真那么重要么?”这话倒是问了他的心底疑虑,自己究竟会怎样选择呢?可她又怎么了然自己的心迹呢?在梦里还这样在意此事。胤禛走了过去,指间在她脸上余存的掌掴痕迹上划过,她竟有个好使的鼻子,使劲嗅动,她难道闻得出草香。胤禛把手移开,墨涵也静了,他不禁付之一笑。  晚间,胤祥、胤祯追问墨涵可被惩罚,她却不以为意,知道他们又被带出去暴晒,假装同情,得意的炫耀自己每日午后都去闻草香,见她的柳梦梅了,还把自己学了许久的昆曲哼了出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这下又把胤祯的话勾了出来:“我说得没错吧,她是喜欢九哥的,连九哥最擅长的东西她都在学。”  连门外的胤禛也被这话逗笑了,她实在有趣得紧啊!  那破古文是我自己写的,见笑!  我觉得这时候离一废太子还有十多年,诸子争宠是有的,说此刻个个都有夺嫡之心,恕我难以苟同。四四应该是想建功立业,八八是想被父亲关注吧! 18逶迤仙路峥嵘碧涧幽 夏至后三日就入伏,墨涵每日都像水人儿一样,夜里也会突然被热醒,浑身是汗,白天又被闷在胤禛房中,让她自学《尔雅》,看来是要扫她这个半文盲,还不许人在身边伺候。他真的是个奇人,居然不怕热,墨涵却是暑热难耐,扇子就没停。胤禛无奈的看着她,暗自发笑,待他巡视一周返回时,她已趴在书案上呼哧呼哧睡得香甜。  他唤个宫女入室,指指扇子。  这日法海走了,胤禛也回京去安排康熙的那群小老婆、儿女来行宫的事宜,三个小鬼像野马脱缰,许顺规劝不住,任由他们骑马兜风去了。  一出门,胤祥就发现墨涵骑术不精,力量也不够,控不住马,胤祯也讥笑她的笨拙,二人自告奋勇要传授她技艺。可这师傅们是不得其法,学生?辉谘桑嗽谂┘衣蚶次鞴虾校怪挥幸桓鍪栈瘢惺盍耍〉人牙矗匆咽窃谛薪穆沓瞪咸勺牛膊恢硕嗑茫痪醺怪锌湛铡l袅币豢矗咽腔苹瑁膊恢雷叩绞裁吹胤搅恕x范g骑着马就在车旁,见墨涵醒了,也不管她是否乐意,就上了车。车里有个布包,他打开取出个炖盅,递给墨涵。墨涵一看,是粥,面上还浮着些碎冰,用鼻子闻闻,有荷叶的清香,还有别的什么药材,还想再闻一下,他却说:“不知道用舌头尝么?倒学狗用鼻子闻。”  墨涵也不管他讥诮自己,先顾着填饱肚皮,这粥味道还不错,很是爽口。等她停下时,盅已见底,也不擦嘴,舌头沿着唇滑了一圈,清洁做了,又不浪费嘴角的粥,一举两得。吃完就又要躺下,胤禛拉住她胳膊:“你都是些什么习惯,懒到用舌头擦嘴不说,才吃了就睡?不行,坐会儿再躺!”  “小事且将就你。”墨涵的妥协主义在心里劝她别和胤禛斗,只是嫌他一个大男人如此罗嗦。问他是去什么地方,居然是去畅春园。“皇上不来汤泉了?”  “恩。”他闭目养神,不去瞧她。  墨涵却暗中打量他,和胤祥他们一样,眼线长的眯缝拉丝眼:“那所有人都跟着去畅春园?”  “恩。”  “那许顺他们不是白忙活一场了么?”  这下他不恩了:“此话是你该说的么?”  “那为什么我要去畅春园。”墨涵用十万个为什么折磨胤禛。  他倒很有耐烦心:“太子已去了,让你也去。”  “为什么让我去呢?哦,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问自己的。”看来那一巴掌还没打中要害,“这个问题是问你的,胤祥和胤祯呢?”  他终于睁开眼睛,却不屑的一笑:“你总算想起你所谓的推心置腹了。前面车上,虽没中暑,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粥很好,除了荷叶,还有什么?”  “喜欢就好,这是去暑气的荷香茯苓粥。幂翠轩有小厨房,吩咐他们做就是了。”他略停又说:“不劳你问,幂翠轩在西花园,那里四所为皇子居所。你一个人住,太子住含淳堂,胤祥和胤祯住在得真斋,温宪、淑宪她们就住承露轩。”  “你住哪里?”墨涵问道。  “北所虚静斋,过桥就是。”  “我不过桥就是了!”墨涵一脸鬼笑的躺下,胤禛无奈的摇头微笑。  她忽的又坐起来,刚好看见他迅速收回去的笑意:“太子可好?”  谁知他的话竟多了起来:“不好!太子迎圣驾于诺海河朔,皇阿玛却让太子先行返京了。这可是好事?而且令我回京协理内务事宜。你见了太子,劝他还是至京郊亲奉圣驾吧。”  墨涵觉得他的话未免也太直了点儿,矫情的说:“我劝有什么用,表哥他自是有他的主见的。”  胤禛却冷哼一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二哥和皇阿玛谈了何事,但京中政务一切如常,二哥抵行在当日一切如常,次日唯有太子妃娘家上了密折,皇阿玛从来没有那样对二哥发火。你不是能言么,你且说事出何因。”他却不要她回答,又接着说,“二哥第三日一早请了安就独自回京了,是皇阿玛顾及储君颜面才下旨补救,对外的意思二哥是奉旨回京的。你有胆论经史子集,就论论本朝事,论这储君的进退。不是说给我听,去你表哥面前论。你可以闹得要死要活,但管不管他的死活。”  一席话说得墨涵心惊胆战,胤礽定是在老康面前全力维护,可自己能劝住他么?储君进退怎么论,这大清朝三百年,拢共就这样一个太子,前朝,又是血淋淋的历史:“四爷,那请您论一下,扶苏何错,刘据何罪,建成五子可该诛杀,维摩可就是为着荷花而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墨涵直视着胤禛的眼睛,在那眼里她读到诧异二字,但隐忍片刻,终究不吐不快:“四爷,您现时有否异心,墨涵不得而知,但有一天您自视水到渠成时,扪心自问,你们兄弟间谁会不起私念。老百姓想的是穿衣吃饭过日子,权力离他们太遥远,可你们人人都是有资格的,有机会的,所以为着权力,你们的心就不得安宁了。当大势所趋时,您又放得下杀戮之手么?”说了心中所想,墨涵反而轻松,毫无畏惧的看着胤禛。她忽然想到胤禩,不也是一样的道理么,此刻不过是时机不成熟而已,终究有那样的一日吧!  墨涵的口若悬河让胤禛震惊,她的洞察力是一个十岁孩子能有的么?她尚且知晓,太子又何尝不知。而她的质问和她梦中呓语倒是雷同,而此刻他心中对自己对她都是没有答案的,权力巅峰,一步之遥,却有千道鸿沟。就像和眼前的墨涵,太子何其有幸,蒙她垂青,在自己面前,她话虽多,心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胤禛审视着墨涵,问道:“项羽、刘邦,你要我效仿哪一个?吕雉、虞姬,你又怎么选呢?”  墨涵哪里知道说梦话的习惯出卖了自己,只是惊讶的望着他:“四爷,今日墨涵的话已经是交浅言深,太过了!至于四爷的前程,我的话微不足道;墨涵的选择,对您是无足轻重的。”  “此刻说交浅言深为时已晚,我等着你的回答,等你有答案的时候。”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他一生从未受制于人,自然不会做刘邦,估计谁要做他的吕雉,肯定会被一刀结果;项羽,他不会走项羽的绝路的。吕雉、虞姬,墨涵惊讶的发觉,在这旋涡里自己就这两个选择么?不,这都不是墨涵想要的,她对胤禩也只是喜欢多过爱吧。墨涵问着自己:“我有决心做胤禩的虞姬么?”至少此刻答案是否定的,她要安身立命,不要卷进去,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或许那就是一个期限,一个该走的期限!或者也劝劝胤禩离开,但他舍得放弃么?  她抬头触及他揣度的目光,那目光深邃,不容人逃避,她思量再三,终究没有勇气去探寻他是否真的如野史描绘的那样残忍。  墨涵终于又再次见到了太子,他满面春风的笑着,竟无一丝不安的情绪,如果不是那日坤宁宫的偷听,墨涵或许永远不会明了胤礽的心迹,也许不知道更容易心安。墨涵与胤礽一起在含淳堂用了晚膳,却未见石兰。幂翠轩在含淳堂的东后侧,饭后胤礽陪着墨涵回去。想着胤禛的提醒,是该劝劝了,可又无从说起,谁面前都可以胡说,唯独对这位表哥墨涵只有三缄其口,这是唯一知道之前墨涵细节的人,稍有偏差,以他对墨涵的心思,定能察觉。却听胤礽先开口了:“以后石兰不会再为难你,上次绛雪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涵儿,你还小,还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等你再大点儿,表哥再告诉你。”  墨涵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只是茫然的点头,又借机劝他:“表哥,你别再为我的事和皇上斗气了,记得皇上回銮时去京郊迎驾。”  胤礽有些欣慰:“看来涵儿倒是懂事许多了。可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知道也没办法瞒他:“四阿哥让我劝表哥的。”  “胤禛?他倒是有心。可惜了,皇阿玛早就给他指婚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墨涵费力琢磨,直到他接下来的问话才让她明白过来,“进宫这些日子,胤祥、胤祯陪着你玩,胤禩也很悉心照顾,听说使了法子让我那个自负得很的九弟胤禟和傻气的胤锇都听你使唤了,水果真的比宫里的好么?”  看来他是留心着墨涵的举动,但看情形和胤禩的私交他还不知,他是要把自己推销给他的弟弟们么?墨涵只得以傻笑敷衍他的问话,反正不怕,赫舍里家的女孩估计康熙四十二年都被索额图连累,断不会被指婚皇子,困在这红墙中。  他很自然的牵起墨涵的手,指着含淳堂东面的房舍说:“咱们过去走走,那边水池的荷花这几日开得正好,明日让奴才把吃食摆到画舫上,让胤祥陪你去。”  墨涵忍住笑,也不在意他的乱点鸳鸯:“表哥,我都是和胤祥、胤祯一起玩的。”  “你和胤祥倒是有缘,同一天出生,且敬嫔圣眷正隆,他两个妹妹以后下嫁蒙古,有了蒙古的支持,也能给他增色。胤祥的性子虽急,可心却是好的。胤祯么,虽小你一岁,可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德妃也算得宠,又有老四这个持重、练达的胞兄,你们常在一起玩也好。胤禩虽出身低,但做事却极为稳妥,前途未可限量,且脾气也是极好,你上次返京,他似乎也有法子对付你的倔脾气;胤锇是个粗人,我是舍不得将你托付于他的,胤禟有宜妃那样张扬的额娘,根本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他日有什么也不会顾你的。”  胤礽这一口气倒是把墨涵熟悉的皇子说了个遍,想给他解释和谁都是没有结果的,刚开口叫声表哥,却令他误以为她要表白心迹。他温和的看着她,捏捏手道:“涵儿,男人想齐人之福时,有句假惺惺的话,‘薄命怜卿甘做妾’,有我在一日,你不会做这薄命人的,做我的妹妹远比做妻子幸福。有些话你记在心里就是了,若表哥真能等到登大宝一日,无论你嫁的是谁,我自能呵护你一生;反之,我若有难,这兄弟中堪当此位的无非胤禛、胤禩二人,他们任谁都会善待胤祥,所以这才是最好的打算。表哥是不会害你的,你大些了再慢慢揣摩吧。皇阿玛已经答应你以后就住在宫里,等十四岁后再做打算。”  史书是人写的,胤礽的生平只略写在列传中,理密亲王,除了“善骑射,赓咏斐然”竟无一字好评,何其不公啊!墨涵只想多看他几眼,若是有一天回去了,一定要给他平反,在青史中还他一个公道。  他能隐忍真情无私的对自己,墨涵很是惭愧,是太长时间的独自生活才形成了骨子里不自觉的自私的习惯么?眼前这个值得任何女人去爱的男人,虽然没有爱情存在二人之间,但至少应该给予亲情吧。留在这个时代的每一天,都该去做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率真的人。人有时候会被自我蒙蔽,当你走了太多弯路后才会忽然顿悟人生的真谛其实就那么简单,就在拈花一笑间,至少此刻的墨涵是纯粹的,她第一次勇敢的在胤礽面前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个男人,真正在费心保护她的男人。  虽然见不到圆明园,墨涵却觉得已经很是满足了。今人对畅春园的了解只停留在古人的模糊描写,能见的就只有火患余生的几个门楼,遇到有想象力的人,可以从那些蕴涵道家天人合一、随心所欲的庭舍题名中感受些微,再按照江南园林的精髓来想象昔日盛景。而如今亲眼所见的景致给曾经流连过苏杭美景的墨涵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她的人生信条是不贪钱,不太贪美色,可对美景却毫无抵抗能力,好比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每日都缠着胤祥和胤祯各处游玩,先把西花园玩了个够,连日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去。  胤祥的小太监回宫在佩兰处取了墨涵给他们准备的作业,居然在胤禛眼皮底下蒙混过关,还赞了几句,墨涵在一旁见了倒觉他似有心事,心不在焉,临走却低声对她说:“你劝一句,太子已听了。”  “那你早料定我会告诉他是你的好心,目的迂回的达到了。”墨涵忍不住又讥刺他。胤禛似乎已习惯她这样的态度,竟不以为然。  一旦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墨涵就格外的思念胤禩,海棠树下的话如果是誓言,她决定摒弃自私,义无返顾的去对待他。是借着胤礽的事,才令她有了更深的感悟,说起西施、虞姬、陈圆圆时口若悬河,可一旦涉及自身,却只想做个逃兵,实在卑劣!想得多了,又难免埋怨胤禩音信全无的把自己抛在京里。还好清静是短暂的,温宪进了园子,和墨涵几日不见,更加亲密了,带着她见了别的公主、郡主。墨涵也融入女孩儿的闺阁情谊中,减淡了相思的苦楚。 19壬辰 客思杨柳千万条 “十三哥,这个小太监送给我吧!”胤祯还真会装模作样,边说边古怪的笑着。  为了和他们混在一起去郊外接老康,墨涵装扮成了小太监,可依旧唇红齿白,骑着马招摇过市,惹来人注意。胤礽见了倒是很满意她的表现,只当是听了他的劝,他叮嘱胤祥留神别让墨涵落马,便往前去了。  墨涵编了个蜜糖一样的借口来哄骗胤祥他们:“我从来没见过皇上,真不知道是怎样英武的父亲才能生出你们这样优秀的儿子。所以我急着要瞻仰万岁爷的风采。”  千穿万穿,马屁太直白也会穿,胤祥是哈哈大笑,胤祯在片刻的沾沾自喜后也很严肃的给胤祥说:“她不知道要打什么鬼主意,我有点儿害怕!”虽然拍到马蹄,但目的还是达到了,可以掩护她同去。墨涵心里的真心话是有你们这么可爱的弟弟,当然还有可以去爱的哥哥——胤禩。  想到胤礽说的最好抉择,墨涵就好笑,忍不住直接去问胤祥,也不顾人家胤祯这十岁不到的低幼儿童:“胤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胤祥诧异的看她一眼,哪有女孩儿厚颜问这样问题的。  “哈哈哈——你怎么不喜欢九哥了?你只问他,怎么不问我啊!我喜欢你,以后我求皇阿玛让你给我作福晋吧!”除了胤祯这个小八婆,还能有谁?而且声音奇大,把走在前面的胤禟、胤锇也引了过来。声音更大的胤锇说:“你什么时候看上老九的,几个水果就变心了!你离选秀还有三年呢!”  墨涵不理他们,只尴尬的笑着对胤禟说:“九阿哥,实在是误会!我和十三阿哥他们说笑呢!”  胤禟倒是满不在乎,俊俏的脸上是淡漠的神色:“那你们继续,什么时候不是误会了你说一声就是了,多你不多,我无所谓!”  胤祯和胤锇挤眉弄眼,在马背上笑得如同抽风一样,一直沉默的胤祥吼道:“别笑了,都甭瞎猜了。”墨涵感激的冲他一笑,侠王!谁知他的话竟还有半句:“她就在这儿,直接问好过乱琢磨。墨涵,你究竟喜欢谁,我们都很好奇!”说完还用眼神提醒他的兄弟们连声附和,适才傲气的胤禟都好奇的叫墨涵快招供。难道是要看她与太子的笑话?  墨涵用光波剑杀了一周,嘟着嘴生气,灵机一动:“我喜欢温宪!”  还是小八婆:“女的不算,要说我们认识的男的。”胤祯,你的心思怎么不用在背书上啊!  墨涵向前边仔细看看,没看见其他阿哥的人影,估计走得远了,才神秘的说:“我喜欢最有学问的三阿哥!”说完得意的看着他们失望的脸色,却听见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真是新鲜,恩古伦格格的确是与众不同啊!”顿觉寒意袭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胤禛,他怎么会走在后面,长幼岂不无序了。他兄弟几人连忙去见礼,几人才一下马转身,却是暴笑不已。墨涵磨蹭着下了马,转身去看,胤禛身旁还有一位青年黄带子,胤祥过来把墨涵拉了过去,说:“墨涵,快见礼吧,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三哥,你还没见过吧。”  墨涵掐着两边的脸颊,反正脸皮都没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先请了蹲儿安,又九十度鞠躬:“三阿哥,墨涵仰慕您的学识已旧,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若能蒙三阿哥不弃赐教,指点一二,墨涵将感恩戴德。”虚心好学是很好装的嘛!她一本正经的话语又惹来笑声,三阿哥胤祉还真是个书呆子的样子,说的话倒和墨涵是一个路数,以武侠小说为蓝本:“赐教不敢,切磋而已。”  众人散去,胤禛却不许墨涵再骑马,让她跟还是小屁孩儿的十五阿哥坐车。小十五才四岁,虎头虎脑的样子,墨涵倒不烦他,可气的是胤祥和胤祯也钻上车来凑热闹。胤祥让胤祯陪十五玩,却有话给墨涵说。胤祯一边敷衍着十五,一边尖着耳朵细听他们的谈话。  胤祥很认真的问道:“墨涵,你为什么要问我是否喜欢你呢?”  “在汤泉时我在你四哥面前胡说了几句,他说你绝对不会喜欢我。所以好奇,想问清楚,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了解你。”想起这话却是泡在温泉中受制于胤禛时听他说的,不禁有些脸红,被胤祥、胤祯看了,竟都误会。  胤祥看看很在意的瞧着他们的胤祯,假意笑笑:“其实,我喜欢你,就像喜欢胤祯,喜欢温恪、敦恪她们一样。不同的是,你是个有意思的朋友,你要是担心嫁不出去,我倒是可以娶你。”  墨涵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说:“谢谢!我记住了。”  结果偷听的还有小十五:“涵姐姐,你这么漂亮,十三哥不娶你,我和十四哥娶你,好不好!”  胤祯对弟弟一点儿不客气,弹了他脑门儿,说:“你凑什么热闹!”墨涵服了这群小活宝了,连忙握拳做感激状,一路上开心的和他们说笑,却不知道变故就在眼前。  巳时到了南苑行宫,墨涵一眼就看到胤禩,胤祥让她躲在车里,原来同来的还有大阿哥胤禔、五阿哥胤祺以及七阿哥胤祐,竟都有武将风范。大阿哥眉宇间有股霸气,五阿哥有物化方外的洒脱,七阿哥却像连环画里的杨六郎,是员儒将。随驾的皇子必须先行返回,与留京的皇子、大臣一起恭迎圣驾。墨涵总觉得心神不宁,胤礽被胤禩看似无意的绊了一下,胤禩连忙扶住胤礽的胳膊。  众人连忙问长问短,胤礽直说:“不打紧,八弟,劳你扶我进去就是了。”他二人一个搀扶着,一个跛着脚,进了行宫,众皇子尾随于后。少倾,就有胤礽身边的小太监来唤了墨涵进去,她好奇的东张西望,小太监却说太子叮嘱了让她一定低头进去,少被人发现。墨涵心中奇怪,发现走的路很是迂回,尽是靠旁的回廊。  等到了,发现胤礽和胤禩正关着门商量什么,见了墨涵却不露声色,他二人互看一眼,胤礽开口说:“涵儿,八弟有事要拜托你,你瞧我的面子,一定得帮他。”  “多谢二哥求情。”胤禩又对墨涵说:“格格,我去了五台山,这多日的帖没临,明日回京,皇阿玛就要在园子里检查,我又赶不回去。想求格格用帮胤祥他们的法子帮帮我。”  墨涵正要发笑,却暗觉不对,他若求自己,早在京时就会说,何必如今当着太子来说,他二人的神色又是如此诡异。  见她不言语,胤礽又说:“涵儿,表哥派沃和纳送你回京,就暂时回家去,我会交代叔公安排好一切的。回去可要记得帮八弟临帖!”  他的话骗十岁孩子当然没问题,可这话语的前后顺序一下就暴露出他的心思。胤禩却是知道墨涵何等的灵光,见太子说漏嘴,有些着急。墨涵明白他们是存心瞒她,问也没用,且假意先应承了下来。  她一答应,二人如释重负的对视一眼,胤禩过来说:“格格,你来南苑的事都有谁知道,突然回去,我们也好知会一声。”  “你们可要听实话?”墨涵故作神秘,他二人却立刻紧张起来,屋外传来通报声:“太子爷,索额图索大人来了。”  “等等!”胤礽追问她:“究竟哪些人知道?”  墨涵来回看了二人几眼,却不说话,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吓得胤礽、胤禩努力压抑着恐惧。墨涵心里有数,比哭还难看的笑一下,突然对外间说:“太子爷身体不适,请索大人午时再过来。”然后低声对他二人说:“这么好玩,你们可不能独乐乐。”  胤禩知她已猜到,倒是安心的坐下喝茶,胤礽却急出汗:“涵儿,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墨涵也学着胤禩的样子,悠闲的坐下,夺过胤禩的杯子喝了一口,说:“同来的所有阿哥都见过我,你们没办法让他们都不开口。况且,就算过得了今日,难保他日不成为别人的把柄。想来是让叔公帮忙的,但这个忙也会让你二人都有尾巴捏在他手中,万万使不得。”  “涵儿,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八弟说骗你不易,我尚且不信。”他的疑惑很正常。  “这些以后再说,你们先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二哥,我来给她说吧,兴许格格自己能有什么主意。是这样的,太子妃之母瓜尔佳家的镇国公夫人见了太后和皇上,当着众人哭诉一通,你和太子妃的事皇阿玛原是结了案瞒着太后的,可这样不体面的闹将出来,莫说向来宠太子妃的太后了,就连皇阿玛也雷霆大怒,又有人在旁说你在宫里和太子妃再起冲突,太后就发话要皇上惩治你。我和二哥的意思是让你回赫舍里府,就说太子下令让你在府中禁足思过,好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转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墨涵一直埋头听着,却突然问:“你这‘又有人’说的可是大阿哥?”  这下连胤禩也惊讶的看着墨涵。墨涵心知嘴快了,连忙掩饰:“想必是大阿哥讨厌我这样的惹祸包住在惠妃娘娘那里,才说的。”心中思量的却是如今这光景,敢明着给太子下药的可只有这位军功赫赫的直郡王了。  胤礽若有所思的叹口气,半天不答话。  “你们的法子肯定行不通,叔公何等精明,怎会在此刻接手我这烫死人的山芋。”墨涵知道他们是关心则乱,看着胤禩着急的样子,心笑你此刻就不怕在太子跟前露了底。她倒没他们害怕,这史书上没有她的名字,那说明任你天大的错,罪不当诛,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门外又有脚步声:“太子爷,四阿哥求见,还说有急事。”  胤礽一愣,看胤禩一眼:“请四阿哥先回去。”  墨涵忙阻止:“表哥,请他进来吧。”也不管胤禩埋怨的眼神,就对外吩咐:“太子爷不舒服,请四阿哥进来陪着说说话。”  听见小太监走远,墨涵才说:“多他好些,多个人参与不就少个人告密么?”这却是她心中实话,至少,太子不会因为帮自己他日被胤禛算计,可自己是否也这样认定胤禩呢?四十七年他们就要兵戎相向了。  胤礽想起在畅春园给墨涵说的话,倒以为她是把自己所说领悟了,却不知她那么多心思。  胤禛看墨涵和胤禩在也不惊讶,说的话却是气死人:“你们可商量出好的对策了,若没有,我这就给格格准备上好的金疮药。一等公夫人私下求太后给太子妃做主,要当众给格格立威呢!”他原本是好意来报信的,可看见这事主还无所谓的喝茶逍遥,说的话就全变了。胤礽着急没在意,胤禩却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平日里喜怒难测的四哥。  “你们且商量,我先歇歇。”墨涵也不管他们的反应,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着力回忆当初背诵的年谱,可这六月的信息无一可用,这老康身经百战,岂是好蒙骗的。但经历多,杀伐多,心魔自然也多,四十七年他能相信咒魇之说,肯定是信鬼神的。墨涵拿定主意,睁眼见他们窃窃私语,三生有幸,这辈子竟有如此多的人维护自己:“你们也就三个臭皮匠,只要有法子让我单独见皇上,这条命,我自有法子保住。”  他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人,铺天盖地的呵斥传了过来,墨涵还要添乱:“你们给我做两个棉花垫子挡板子就是了!”  眼光杀死她几次了。  胤禛不愧是最冷静的一个:“二哥,你私下去求皇阿玛,八弟你一定求惠母妃稳住大哥,我让胤祥和胤祯去太后那里撒娇,墨涵只要先见皇阿玛,或许真能躲过一劫。”  墨涵笑嘻嘻的蹦起来,晃悠着脑袋:“没事,这吃饭的家伙一定会留在脖子上的。”  三人都是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 20气节 少年自负凌云气 人在任何时候千万莫得意,墨涵实在是太会招摇,胤礽、胤禛和胤禩分头去部署,临走都令她在屋子里好生呆着。可她哪里闲得住,那屋子里的氧气似乎不够她用,竟跑到院中躺在草地上,组织语言,准备用被鬼魂附体、不知所为来应对老康。本来么,这样还不算说谎,这个身子现在的确是被别的魂附了体。小墨涵,你现在还好么?她也不管三位皇子在毒日头底下替自己奔走、着急,瞌睡一阵。直到听见小太监的声音才醒:“索大人,太子爷还没回来,临走吩咐说没什么事了,请您回吧!”  索额图,康熙朝的名臣,墨涵想的却是《鹿鼎记》里滑稽的形象,跑到门边偷看,原来已是个发福的老头儿,眉宇间透着贵气,在小太监面前很是趾高气扬。墨涵没被他看见,却被小太监发现了,把穿着太监服的墨涵拉了出来,待瞧清楚了,又连忙跪下磕头。  “退下吧。”墨涵给索额图请了安:“叔公吉祥。”  索额图也不说话,只上下打量墨涵半天,若有所思的样子,给她挥挥手背,径直走了。  墨涵回了院子,叫来小太监一问,已是未时,皇上和太后午时就已经到了,而胤礽三人都未曾回来过。天气太热,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勺西瓜。刚净了手,站在院子里透气,却见石兰、惠妃一众人等奉着位五旬贵妇人进了院子,墨涵心知必是太后无疑。却见跟着的太监竟带着条凳和寿棍,看来今日是劫数难逃。  石兰一脸委屈在太后说:“太后,这墨涵格格整日换了男装跟着太子。”  惠妃偷偷给墨涵使眼色。墨涵却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的依次行礼,宫女伺候太后在院中坐定,太后怒气冲冲的说:“你可知错了,还不给太子妃赔礼。”却原来,胤祥和胤祯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没等胤禛去提醒,两人早就在太后跟前说了墨涵千般万般的好。一见之下,瞧她是如此俊俏的模样,竟把几个公主都比 至爱吾爱(清穿)第8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比了下去。太后本来就喜欢女孩子,只是早就答应了太子妃的哀求,此时倒是先给墨涵个台阶下,好好认个错也就饶了她。这寿棍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太子妃讨回面子。  墨涵哪里会去揣摩这复杂的人心,她一见家伙都备齐了,心竟一横,权当自己是易水辞别的荆轲,自行上前搬来条凳放在院子中间,趴了上去:“回太后的话,墨涵没错,打便是了。反正大家都是巴巴的来观刑的,不好让你们失望,墨涵若叫了一声,倒辱没先祖一等公索尼、噶布喇的名声了。”  这放肆的话真勾起太后的气,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不识好歹的孩子,她这样趴着,倒让自己骑虎难下了。想着这小孩也得有点儿教训才好,来之前也交代过若打只可走过场,便发话:“仗着太子撑腰,竟无法无天了!赏她二十板子。”  监刑太监长着嗓子叫一声:“墨涵格格接太后赏!”行刑太监一左一右挥舞起寿棍,打下来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连太后都不知,私底下瓜尔佳氏的一等公夫人已经塞了银票,要出墨涵的丑,行刑的得了好处,竟下了狠手,这打得还很艺术,伤着皮肉,却不碰筋骨。  只三五下,墨涵就已招架不住,冷汗直冒,屁股和大腿根本不是自己的了,拼命咬住唇,那脸已是煞白。眼见惠妃泪水都要出来了,却不敢求情。打了一半,石兰让太监略停,过去问墨涵:“格格若知错,乖乖求饶,嫂子我也帮你给太后求情。”惠妃赶紧顺势给太后说好话。  墨涵看着石兰得意忘形的样子,脑子里竟冒出些从来没见过的影象,是石兰和自己在灵堂前争执的画面,原来石兰也并不占理,这是小墨涵给自己的提示么?墨涵顾不得皮肉痛楚,咬牙切齿的对石兰吼到:“你以为在戏园子里看戏,姑娘我今日没心情作戏给你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又去骂那监刑太监:“数到几了,太后还没叫停呢!痛快打完,好收家伙。”  这话刚好被闻讯而来胤礽他们听见,三人给太后见了礼,胤礽就要过去求情,却被胤禛拉住,低声说:“此刻去求,只会罚得更重。”这话让胤禩也收回了脚步。  “还没见过这样狂的孩子。给我接着打!”太后发话了。  这行刑的太监见胤礽他们来了,哪里还敢像适才那样玩命打,高高举起,打下却轻了许多。可打在刚才的伤处,还是钻心的痛,墨涵把嘴唇已咬得渗出血珠,还强忍着不叫唤,扭头过来冲三人虚弱的一笑,除了胤禛瞪他一眼,胤礽、胤禩不忍去看她。  这后十下倒是快,一打完,胤禛先上前跪在了太后面前:“太后,仁孝皇后就只有墨涵一个侄女,仁孝皇后肯定会感激太后帮她教导墨涵的。今日太后的惩戒,她定然能记住了。”胤礽、胤禩也连忙过来跪下。  “都起来吧!”太后示意宫女去扶了墨涵起身,“墨涵,你可服了?”  墨涵勉强站起来,这身子一动,更是扯着神经的痛,她却推开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也不去看他三人让她认错的眼神,大着胆子说:“启禀太后,墨涵不服。墨涵当然比不上太子妃金贵,但也是爹妈生养的。只是墨涵命不济,阿玛、额娘去得早,太子爷是墨涵的表哥,是至亲之人,与之亲厚,并无非分之想,何错之有?当日灵堂之上,我对太子妃先行国礼,可依家礼,她也是赫舍里家的外孙媳,且逝者为先。太子妃却不行拜祭之礼,墨涵只是直言以告才起了争端。至于说墨涵在宫里挑衅太子妃,更是无稽之谈,先仁孝皇后忌日,太子与墨涵着素服诚心追思,太子妃却一身华服,出言讥诮,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墨涵对太子妃无礼之过早就谢罪了,今日在太后面前还为此事领罚自然不服,只是墨涵这样打扮见太后,也有错,所以先受了板子。”  这太后儿时也是在草原上无拘无束惯了的,见墨涵此刻被打得血色全无,还这样傲气十足,心里竟是喜欢得很,刚才的气全消了:“那你方才怎么不辩白,此时才说?”  “太后既已带了寿棍而来,墨涵岂敢让您白走一遭。不管事出何因,毕竟与墨涵相关才令太后动怒,若是这顿板子能令太后消气,墨涵自是受得。而且,先前墨涵若着力自辩,就无法求太后赏一个恩典。”墨涵心想我绝不能白挨了这顿板子。  “胆子还不小,你要哀家赏你什么?”  “孔子论孝有云,‘生,事之以礼;死,祭之以礼。’墨涵本以为太子妃不明此理,可今日见其在太后跟前至孝为先,进退有度,方知她原是知道的,还请太后为赫舍里家主持公道,治太子妃不孝之罪。”墨涵说完,连磕三个头,竟伏地不起。  谁也没料到墨涵会说这些,太子妃自从胤礽进门就躲到后边,这会儿连忙出来跪到太后面前。太后很是为难,一时竟不知怎么决断。众人都愣住,却听中年男人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怎样罚太子妃你才满意啊?”  “也打二十板子,罚抄《孝经》千遍。”墨涵晕在地上,没分清是谁问话就贸然回答,她只集中精神不令自己倒下,根本没留意除了太后旁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你若背出《孝经》,朕就给你赫舍里家主持这个公道。”一双用金线绣着飞龙的明黄|色靴子就在墨涵眼前,“你说是为了太后解气才挨板子,这话听着倒新鲜。若背不出来,你就抄写千遍吧。”  墨涵当然知道这说话的正是传说中的老康,背个书对墨涵来说是小儿科,只要此刻不叫她默写,太多繁体字会出错,于是放大胆子,又掐掐自己的人中,朗声道:“万岁爷一言九鼎,墨涵代赫舍里家谢恩了。”接着从“开宗明义章第一”一口气背到“生事爱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两千多字,竟是一字不差,但话音一落,整个人就瘫在地上,人事不省。  墨涵醒转时,房里已经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口干。估计是上了药膏了,下半身倒不觉得那么痛了,趴在个贵妃塌上,身旁竟是哭肿了眼睛的胤祯。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还小,驮不动碑,我还得等好多年呢!”  “胤祥也说你没事,刚才也守着呢。但怕人多,热气熏着你。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这伤还没好的人,嘴里还是无所顾忌,总把胤祯当小孩子逗:“他没你良心好,我不嫁他,嫁你得了。快说说,太子妃挨打没有?”  “皇阿玛说她只求情不辩白,说明你所言非虚,还真打了二十板子,只是太监不敢动真格儿,伤得没有你重。”  墨涵乐得忘了痛,刚一动弹,才发觉不妙,连忙又乖乖趴下:“太好了。我的板子算是没白挨了。睚眦必报虽是小人行径,但非要如此心里才畅快。我这是在哪儿?”  “这本是我的屋子,皇阿玛不让你呆在太子那儿。晚上我去和四哥、胤祥住西厢。”  “给我端杯水过来。”胤祯听话的跑到外间去倒水。墨涵扭扭脖子,又把头偏向内侧,嘴还不停的说,似乎今日不是挨打而是领赏一般得意:“胤祯,所以说,多读书是没有错的。你当我平日里引章据典是瞎蒙的么?还好会背诵《孝经》。你和胤祥太不用功了,不是我作假糊弄你们那个煞神一样的四哥,写酸你们的手。”水递到嘴边,她才消停,这水中还化着一剂药丸,墨涵用手撑着上半身,就着杯子喝,只品得出冰片的味道。喝了一半,就用手推开杯子,可杯子还是送到唇边,把药往嘴里灌。  “把药喝干净!”竟是胤禛,墨涵扭头一见他铁青的脸,嘴里的药还好忍住没喷到他脸上,却把自己呛得快背气,又是拍胸,又是抓喉,好不容易缓过劲,胤禛还把那茶杯递过来,墨涵倒是乖乖的一口气喝完。  “胤祯,你去把胤祥找回来,今日就寝前把《劝学》写上十遍,明日来给我说说,墨涵怎么帮的你们。”胤祯嘟着嘴答应着,埋怨的看了墨涵一眼才离去。  墨涵连忙要转向床内侧,装着睡觉,却又痛得呲牙。  “煞神有话问你,好好听着。”看来他是一直在外间,什么都听见了,“在汤泉给你的教训看来还不够深刻,那张嘴竟是管不住了。皇上当真是为了你背出《孝经》才打太子妃么?只因她自封妃以来,太过招摇,长此以往必给太子惹祸。只因有太后护她,旁人不敢招惹她,今日有你一闹,皇阿玛是借机给她立规矩。若是你今后还这样信口胡说,也成了太子的祸端,皇阿玛绝不会留你。”  墨涵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是依旧嘴硬:“我哪里就是胡说了,哪一样不是有根据的。你来的时候没看见,非要我当众给太子妃赔礼,我又没错,绝不卑躬屈膝。”  “又是气节二字,是不是?你当日问我,项羽、刘邦,选哪一个。我告诉你,有些事不是由得我们去选,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由上天来选。”  墨涵奇怪的看着他,上天选,他说的竟不是由他的皇阿玛来选。本分,这个本分的界线又是什么呢?  “山涧落到河床的岩石是有棱有角的,可是被河水积年累月的冲刷,慢慢就失去了它的棱角,变成了鹅卵石,变得圆滑。我不想做鹅卵石。”墨涵的声音竟是哀怨的。  胤禛本来还要训诫她,可终是不忍,像看稀有物种一样的看着墨涵,就像看见了十岁前在额娘孝懿皇后呵护下任性的自己,不会掩饰喜怒哀乐,不会屈从附和,可额娘去世后,时间、环境改变了这些,如今的胤禛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而眼前的墨涵,古往今来的故事说得头头是道,可遇事却迷糊得紧:“你知晓那么多大道理,为什么偏偏只信这一样?先保住命,才有实现你愿望的可能。”见她迷惘的看着自己,他忍不住直言道,“当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周遭的环境时,只有去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你是个有慧根的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何苦要为难自己?”  “我就是不想为难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墨涵忽然撑起身子吼一声,谁知一动弹,牵扯了伤口,不免痛得呲牙。  胤禛上前抱着她重新躺好,放柔声音:“先睡吧,我叫宫女在门口守着,今日还进不得食,痛的话也忍着,千万抓挠不得。有什么等你好了再说。”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却听墨涵在身后幽幽的说:“胤禛,失掉气节,我宁愿去死。”  伤处又痒又痛,墨涵睡到半夜难受得醒了,眼前却是胤禩温柔的笑脸。墨涵连忙揉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等确信不是做梦时,忍了多日的思念夹杂着委屈、埋怨跟着泪水涌了出来。胤禩原是坐在脚踏上的,此时连忙坐到床沿,让墨涵把头枕在他腿上,一边给她擦拭泪水,一边轻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没护着你。”  墨涵攥紧粉拳打他,泪水还是不断:“你当然不好,谁叫你丢下我去了五台山,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别的人骑马去了。太后打我,你也不管,你现在还来做什么,也来看我笑话么?”  胤禩心疼的看着墨涵,也不同她分辩,只抚摸着她的后背,等她慢慢平复情绪。墨涵哭够了,也知道刚才说的全是欲加之罪,也不再言语,只拉着他的手就觉得心情异常宁静,二人就这样无声的十指痴缠,静坐到天明。任谁千言万语,却原来都不及他的绕指柔。 21香魂 庄生晓梦迷蝴蝶 墨涵被胤礽勒令在幂翠轩中养了两个月,她早就觉得无碍了,却也只得听话。她把遣来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撵走,只留下佩兰。这日子却未曾清静过,胤祯和胤祥无事就来呆着,胤禟和胤锇偶尔也来坐坐,只是胤禟的胞弟十一阿哥七月里殁了,他话就少了很多,墨涵倒是好心开导他,再取乐一下胤锇,日子过得还算舒畅。可自从在南苑喂过药后,胤禛再也没有出现过,久了不见,墨涵很是好奇,他真有那样忙,竟一眼也不来瞧自己这个病号么?他似乎已成了肉中的刺,不易察觉,可一旦触及,却牵出痛楚,提醒你它的存在。  胤禩自然是每日都来,他住在仙楹,掌灯之后,带着墨涵一叶轻舟流连荷花中。和他在一起,多嘴的墨涵话却少了,只喜欢静静的看着他温润的面容,静静的听他吹奏玉笛,或是二人并肩躺在舟中,看月亮看星星。遇到下雨的时候,就去襟岚书屋的阁楼听雨、看书。这样静谧的生活倒如同墨涵过去的蜗居独处,只是现在有胤禩相伴,不再孤单、寂寥。  入秋,只剩荷叶破败,却还是爱去,为着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转眼八月,墨涵尚且记得康熙年谱中一些记载,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胤禩:“兵部尚书可是叫索诺和?”  “是啊,你从不关心这些,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诧异的看着她,不明就里。  “胤禩,你不要问为什么,什么都不要问,总有适合的一日我会告诉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是了,但千万莫告诉旁人,命由天定,但我宁愿相信事在人为。”  “涵儿,我相信你。”  今后的路祸福未卜,墨涵虽认为自己是无力为着胤禩去改变历史,但叫她对胤禩的命运不闻不问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朝堂上议事提到索诺和,你要力陈他在皇上亲征时,疏于职守,迟误军需,建议罢免他尚书之职,但牵连他人的话你不要说。若圣上要你举荐人选出任兵部尚书,你可推荐凯音布。”这是写在圣祖本纪中的,墨涵并不明白政治中太多的尔虞我诈,只单纯的认为能和皇帝最终的决定吻合总是好事,可这结果也许并非圣意,只是政治势力平衡的结果。  虽有太多疑虑,胤禩却记住了墨涵的话。这索诺和可是索额图的门生,皇上的不满其实早已流露,好好由索额图管着的兵部,却在战时让罢了官的明珠重新协助粮草调配。猜测她或许是从太子那里得知的,但胤禩终究没有细想。这话一说完,墨涵又回复她的顽皮,央他想法子让她中秋可以去大街上好好逛逛。  初六这天,墨涵第一次看清楚了康熙大帝。  午后墨涵就去了得真斋找胤祥、胤祯玩,二人却忙着背书,晚晌后要背给胤禛听。听他们反复诵读,学习不讲方法,白费力气。  “你们这样一味的朗读用处不大。最好先弄明白全文意思,一句一句的记,然后一段一段的默诵,最后再连贯起来背诵。不妨试一下,定然事半功倍。”  二人有些将信将疑,墨涵很不满意他们的态度:“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信随便选篇文章考我。”看她不容置疑的样子,倒信了,毕竟那《孝经》在打晕的时候也没出错。  他二人依照这法子做,的确效果显著,心中满是欢喜。墨涵自打发时间,在书案上胡乱画着卡通帅哥,她最喜欢的就是齐肩卷发形象的帅哥,那种自由不羁的味道正是她向往的。可是毛笔毕竟不顺手,画的东西实在羞于见人,连忙揉成一团。  胤祯却凑了过来:“我和十三哥中秋前要溜出园子玩,你可有法子说服二哥放你出去?”  “没用,二哥连西花园都不许她出,莫说出畅春园了。”胤祥肯定的说着。  “我也想出去玩儿,吕祖阁的庙会听说很有意思,还有正月间咱们去白云观拜星神吧!”墨涵对老北京庙会很有兴趣。  “你先莫想正月的事,这八月的事还没一撇呢!”胤祥只会打击她,“除非是皇阿玛发话,否则二哥绝不会答应。”  “对啊!咱们求皇阿玛去!”胤祯听风就是雨,鼓动胤祥拉了墨涵就走,也不管她对这老康还心存畏惧。  出门就遇到前来通传的小太监,老康在带岩亭设了座,要考较众位皇子。  见了礼,老康只是淡淡的看了墨涵一眼,墨涵却是仔细的观详,那传到现代的康熙画像就如同清朝皇帝的谥号,太溢美了,明显的麻子就不曾入画,当然此刻四旬出头的康熙还不算老,若放在现代,这样有气度又有权钱的中年男人简直就是女性杀手,小到十五少女。老到五十阿婆,通杀!墨涵心说,还好我喜欢的是你儿子,有免疫力。  除了襁褓中的十六阿哥,老康的儿子倒是个大集合,墨涵简直觉得眼睛不够用,分析着每个人的特色,文的武的各有千秋,终究还是觉得胤禩最有眼缘,怎么瞧都舒心。人群中,胤禛并不特别出众,但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令墨涵视线不能从他身上移开,而他似乎也是不经意的看了墨涵一眼,那一眼让墨涵隐隐读到一丝凄婉,她坚信是自己看迷了眼,那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胤禛身上。  小十五倒是多日没见她,很是亲切,过来拉着手说话,墨涵和他退到人群后,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慢慢退远,竟远离了人群,并未引人在意。  “涵姐姐,咱们去我额娘那里玩儿吧,额娘还没见过你呢。”十五的额娘庶妃王氏是江南来的汉人,墨涵倒很想见识一下,宫里随着康熙南巡添的汉家女子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这个王氏今后会被胤禛封为顺懿密妃,长寿终老。  从西花园穿廊进西沿儿,还没进晓烟榭,就有扑鼻的花香随风飘来,怕又惹得胤禩过敏,墨涵早就不用任何香料,对香气也就分外敏感。此刻不免想,这王氏也是俗人一个,弄得这样浓郁的花香就留得住妻妾如云的老康么?一进水榭,却有无数的蝴蝶盘旋于屋内,窗边的画架前,一个如烟似水的汉装女子正痴望着蝶舞的绚烂,手中的鼠毫上翠绿的颜料更衬出她如雪的肌肤。那漫天的蝴蝶竟比不上她的美,墨涵也在心底暗自赞叹。  “额娘,这就是我说过的涵姐姐。”十五的声音打破了密嫔的宁静,在看清儿子后她立刻放下笔,唤来侍女赶走蝴蝶,又找来两块丝绢给十五和墨涵遮住口鼻。  墨涵真羡慕那一脸的柔情:“你就是墨涵格格,胤禑就念叨着。这花香和蝴蝶的粉尘对孩子不好,先捂着出去玩儿,等屋子换换气,你们再过来。”  却有侍女说:“小姐,可惜你费了心思引来蝴蝶,还不及落笔。咱们的香料可是全用尽了。”看来是随密嫔由南边来的,称呼也不曾改变。  密嫔嗔怪的看她一眼儿,又柔柔的对着墨涵和十五:“出去玩儿吧,画眉做了鸡汁汤包,你们到园子里逛逛再回来。”  “娘娘,您是要寻什么特别的绿蝴蝶么?”墨涵好奇的问。  密嫔点点墨涵的鼻尖,说:“格格真是细致,笔上的颜料都留意到了。我想的是家乡的蝴蝶,这京里应该是没有的。”  墨涵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拉着十五往外走,不忍再打扰密嫔的思乡愁绪,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她孤独的美丽,这江南橘到江北,土不亲、水不服,古人的故土难离比今人更甚。出了门,似乎听见密嫔的低叹:“弱水三千啊!”难道她在故乡有思慕的恋人么?这又是宫闱中的一个哀魂吧!  “涵姐姐,你知道么,我有个十六弟。”  “知道,也是你额娘的儿子。”  “我还没有妹妹呢!要是勤嫔娘娘能给我生个妹妹就好了。”  墨涵倒是记得勤嫔的儿子是十七阿哥,十公主以下,康熙的女儿都是早殇,看来十五只有失望了:“弟弟不好么?你可以带着他玩,教他骑射,教他读书习文。”  “可我都什么也不会啊!我连诗都背不住,十三哥和十四哥都不乐意和我玩儿。”十五很是紧张这个问题。  十五按虚岁算才四岁,却开始学着操心,墨涵觉得很有意思:“那你就刻苦学,比他们厉害了,让他们来求着你玩儿。”  “涵姐姐,你教我吧。”  墨涵很喜欢诲人不倦,拉着十五找块草坪躺下,唱首儿歌给他:  唐僧骑马咚了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得快,  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  后面跟着个沙和尚;  沙和尚挑着锣,  后面来了一个老妖婆;  老妖婆,真正坏,  骗过唐僧和八戒;  唐僧八戒真糊涂,  多亏了孙悟空眼睛亮,  眼睛亮,冒金光,  高高举起了金箍了棒;  金箍了棒,有力量,  妖魔鬼怪消灭光。  “涵姐姐,这个有趣,你教我唱吧!”  “十五,我唱这一遍,你记住多少算多少,我也不逐字教你,你就跟着我唱就是了。每唱一次你就可以记住更多的。”  十五其实很有悟性,墨涵只唱了两遍他就记住了,本来么,孩子对感兴趣的东西容易记牢。第三遍,墨涵让十五站起来,一个人好好唱,娇嫩的童音给这秋天的园子唤回春的记忆。  十五唱完了,突然说:“皇阿玛,儿臣唱得可好?”  墨涵连忙起身,她的耳朵是白长了,老康和几个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墨涵呆站着,竟忘了见礼。  “这歌是你教十五阿哥的?难为他就记住了,在学里,师傅教的怎么就记不住。”老康在幼子面前没有威严,只是一个慈父。  胤祥拉拉墨涵的袖子,她才察觉是在问她:“回皇上,十五阿哥年幼,学习应该从浅显易懂,且儿童感兴趣的启蒙。至少现下,十五阿哥能说出《西游记》的人物了。”墨涵直视着康熙,毫不隐瞒心中的想法。  “听十三说,你今天还教他和胤祯背书的好法子,连胤锇都说你教他习字来着。”  看来老九和老十的印刷品还没有穿梆:“回皇上,学问深浅不在终日苦读,贵在得其法。十年寒窗、累次科考才中榜的多是庸才了。墨涵的法子并不一定就好,只是适合自己而已,说给十三阿哥他们,是希望他们能不读死书,慢慢摸索出适合他们的法子。这和孔夫子说的因材施教是一个道理。”  康熙还是不拘言笑,也不知道是怎样心思,墨涵是猜不透也懒得猜,只听他说:“胤祉,你是阿哥中的翰林,这可来了个女翰林和你抢弟子了。”原来十五阿哥的学业是由三阿哥在督导。  胤祉恭敬的看着老康:“皇阿玛,儿臣早就听闻墨涵格格年纪虽小,却学识过人,但儿臣不赞同她教十五弟的思路。若幼学发蒙不以先贤为准则,岂不容易入歧途。”  “三阿哥,墨涵觉得只要能让十五阿哥学到真本事,不该拘泥于方法。就如同诸子百家,各朝各代推崇不一,其实莫若兼收并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皆为所用,岂不更益。彩衣娱亲,扇枕温衾,法虽不一,孝道同也。”  “但十五弟乃皇子,与你女儿家原不同,该有针对性的学习安邦定国之策,日后好为皇阿玛分忧。你教的岂不是旁门左道。”胤祉倒真以为墨涵要和他抢弟子了。  墨涵却只寻他话里的缺漏追击:“若无济事救人之心,岂能安邦定国?一室尚莫能扫,安可放言扫天下?岂不闻平天下以修身始?”墨涵只顾言语上占上风,不给三阿哥留情面。  康熙只笑看着二人,旁的阿哥也看着希奇。  “皇阿玛,不如让三弟和墨涵来场比试如何,比比书、画,再比比墨涵说的彩衣娱亲如何?”大阿哥的建议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对这一提议很是兴奋,连康熙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墨涵。  墨涵直拿眼去求胤祉,却听他朗声说:“皇阿玛,儿臣愿意和墨涵比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22牛刀 我辈岂是蓬蒿人 胤祉选了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老康明显偏颇,竟准了,剩下的,太子不参与,墨涵可选的范围就很窄了。胤祥不免替她担心:“这书法么,四哥的字连皇阿玛都赞不绝口,七哥的画算是我们兄弟中的一绝,大哥则是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八哥也是得了他的真传。你输定了!”众人也是拿不同的眼光注视着墨涵。  墨涵心知,此刻若想争取三分胜算,就非得在比赛的法子上下功夫,法子么,一时倒是没有万全之策,不过可以开动脑筋,但先要讨皇上的口谕:“皇上,墨涵愿同三阿哥比试这三项。这帮手由三阿哥先挑了,那这比赛的法子不知道三阿哥敢不敢让墨涵来定细则?”  老康也知墨涵想用激将法,但实在好奇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究竟打什么主意,欣然应允了,定下中秋夜为赛期。  墨涵选了九、十、十三、十四一头,小十五也来凑热闹,除了胤禟还商量几句,旁的人只会添乱、起哄。  墨涵嘴里早就没有什么禁忌,直呼名字安排任务,让胤锇把小十五倒吊着练习用嘴含住狼毫,教胤祥和胤祯做伏地挺身锻炼臂力,自己则让胤禟学着分辨自己的速写卡通。  “糖糖,他们说你擅长昆曲,能唱两段么?”墨涵着力发掘本队的潜力。另外可能胤禟缺锌,头发偏黄,让墨涵联想到大富翁游戏里的糖糖。  “墨涵,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也说出来听听!”胤祥很是好奇。  胤祯却阻止道:“别告诉他,他立马就会给四哥通风报信,做小j细!”  知道这哼哈二将又要为胤禛起争执,墨涵连忙阻止:“都别吵,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能否出奇制胜,关键要看胤禟舍不舍得,胤锇怕不怕羞,还有就是胤禑的胆量。”  众人都是年少气盛,哪里经得住她的反话,都叫她尽管安排就是,只有小十五有点不明白:“涵姐姐,我的胆子小就会害咱们输么?”  “你只要相信哥哥姐姐不会害你就没问题了。”墨涵鼓励着他。  墨涵的主意都很奇巧,只是在娱亲一关,费力半日才求得胤禟应允,他几人倒也齐心协力的排练。相处日久,墨涵是个对朋友只看优点的人,还慢慢开始欣赏他们,胤禟的急智、胤锇的直率、胤祥的豪气、胤祯的细致,十五人虽小,却是个认真守诺的人,墨涵要他每日练习发声唱歌,他倒真的跟着王氏的从江南跟来的侍女柳叶学了些吴侬软语的小调。  胤禩还是时常过来,但只要胤祥他们在,也不好意思久留,到了八月十二,却是一下朝就急匆匆的来了,神情凝重的对墨涵说:“涵儿,今日皇阿玛在朝上议了兵部尚书一事,我依你的话做了,可是”他却犹豫起来。  “可是什么?”  “四哥也力荐凯音布,大哥却推了旁的人选。”  这些可是书上没有的,墨涵也就无从知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胤禩,只得提及别的:“要是再议噶尔丹事,要说他反心难灭,一定要再次出兵平乱。别的你让我想想再给你说。”  到得十四日,胤禩告之,兵部尚书的任命结果和墨涵说的一样,又因他力陈征战噶尔丹的必要性和用兵必以补给为先,皇上夸奖不说,还着他在户部行走,学着料理户部事宜。胤禩掩不住的喜悦感染了墨涵,做父亲的一点儿鼓励和信任就给了他莫大的满足,自己帮他到底怎分利弊呢?虽然这帮助在眼前看来是有利的,难保不会因为这样的起步令他才有了觊觎那个位子的野心吧?但此刻墨涵又哪里舍得泼他的冷水,只在心里说,管它忧喜如何,都安心陪着胤禩就是了。  全靠胤禟去打点一切道具,他有管着旗务的胞兄五阿哥,有财大气粗的舅家郭络罗家,还有他自己擅长并喜好的与人结交的能力。到十五这日,把墨涵要他准备的东西都送到幂翠轩过目,很多东西倒是比预想的还要好,由不得要夸奖他几句,胤禟却还向墨涵求情:“你替我就不成么?”  “这事有价钱可讲么?莫说是我不如你了,就算我有你那样的唱腔,可由我来,就没有你那样的效果了。”墨涵点着物件儿,转身上下仔细看他几眼儿,“糖糖,当真是很俊俏可人啊!去把十五他们找来,再好好排练一下吧。”  中秋夜宴设在迎旭堂,宽畅的院子对着东方,观月很合适,院子中对着观景楼搭了个小戏台,太后原是宣了戏班子入宫,可如今换作了他们这群阿哥团比赛。老康奉着太后、带着大小老婆坐在二楼,楼下是宗室贵族、皇帝近臣。  “这么多人看,一会儿三阿哥不是会输得没面子。”墨涵突然说。  胤祥他们现在都惟墨涵马首是瞻,她见了如此多的观众后一直忧心忡忡,弄得他们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结果她担心的竟是这个。  “你先担心我们是否能三局取胜得了!三哥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没有你那么多小脾气。你要赢了,咱们都服你!”胤锇倒是快人快语。  酉时初刻,人已到齐,墨涵这边六人,胤祉那边五人,都在小戏台上给太后、老康见礼,太后也是兴致勃勃:“墨涵,胤祥、胤祯老是在哀家跟前夸耀你的故事、笑话讲得有趣,还说了个太子和四阿哥的故事,今日你要输了,就罚你给哀家和太妃们讲一个月的笑话。”太后身后站了一群少妇,除了石兰的臭脸对着墨涵,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也很不友好,估计也吃了飞醋,穿越后的秀丽皮囊让墨涵才体会到所谓做美女的难处。  墨涵倒不怕太子知道,只拿眼去看胤禛,他是否知晓那冷菜热菜的底细,从他的脸色实在看不出端倪,只得硬着头皮回太后:“太后,只要您高兴,墨涵无论输赢,都随时给您解闷。”  老康却问胤礽:“她都编排你什么了?”  胤礽则是一脸茫然:“无论说儿臣什么,能博太后开怀,总是好事。”  老康再次发问,却是对着墨涵:“你且说说比赛的规则是怎样个特别啊?”  墨涵翩然一笑,不慌不忙道:“回万岁爷,这头一轮就比画。这绘画的精髓墨涵虽未领略,可却常听说诗画同理,据说白乐天不好用生僻的字句,写的诗为着雅俗共赏,连老妪、幼童皆明其意。今天墨涵要和三阿哥他们比的就是谁的画更能让人看明白。”  “那怎么个比法?”老康问道。  “就请万岁爷出题,写同样的成语八个做题面,每队派一人来画,再派一人来猜,哪队能先猜出就为胜。”这考的不是丹青造诣,而是表达理解能力,墨涵算是扬长避短了。  “这个法子倒是很有趣,这汉人的画哀家就看不明白。”很好,太后支持,老康也就点头同意,太监把笔墨伺候了,御笔一挥,写了两份。胤禟叫人把预备好的两个画板背靠背支在台中间,画板上各夹了八张纸。墨涵简单把细则给三阿哥交代了一番,什么“不得言语、不得写字”等,他几个皇子也不是吃闲饭的人,立刻领悟到其中的奥妙,商量片刻,当机立断,换人,让胤禩画,胤禛猜,二人相视莞尔,又同时调转视线来看墨涵。墨涵还在琢磨今日兄弟、明日死敌,心虚的不敢正视,忙对着胤禟嘱咐:“你可机警点,别输给他们。”胤禟自负的耸耸肩。却听胤禛给胤禩说:“八弟,皇阿玛法眼,你可别刻意相让九弟他们啊!”  康熙一声令下,比赛开始,墨涵一看题目,这老康真不是东西,选的成语大多很生僻,诸如守株待兔、刻舟求剑这些低幼寓言是没有的,连墨涵都有点犯难。还好和胤禟事先交代过,遇难题一字一画,难画的就空格,他应该能猜出来。  第一个是阿扁曾经闹笑话的“罄竹难书”,墨涵画了个人拿刀砍竹子,再画个人写字,再给写字的人身上画把叉,胤禟立刻会意,写了出来。  华屋秋墟,先画个漂亮房子,再画个荒丘。  笑比河清,形容后妈脸的,画个娃娃脸,嘴角朝下,又想起画过这些皇子的漫画给胤禟看,连忙画了胤禛的马脸,是马的头,人的脸,当时还没说,众人就笑着说认得出,这是四阿哥,当然令胤祥很不快。  规言矩步,画个人脸,嘴上打叉,脚上绑绳,再画个圆规和尺子在一旁。  余音绕梁,这个简单,美女唱歌,嘴里冒出线条旋绕屋梁。  东食西宿,用几个太阳的高低来表示方位,右边的人吃饭,左边的人睡觉。  朝秦暮楚,墨涵居然画了秦、楚的大概地图,太阳在秦,月亮在楚。  最后有个动物的了,螳臂当车,画个很卡娃依的螳螂,带两把刀挡着车,简单。  墨涵专心致志画完,转身见胤禟已停笔,亲自上楼将答卷呈给康熙,再看胤禩还在画,胤禛皱着眉,还在研究。  老康看完胤禟的答卷,叫太监来取了墨涵的画稿,和太后边看边笑,胤禟则在一旁解说。  “胤禩先停笔吧!墨涵和胤禟全答对了,用时比你们短。这局你们输了。她画的东西的确是简单明了,却又突出要点。”老康叫了停,又选出张画叫众人看,“你们说说这画的是谁啊?”竟是“笑比河清”,墨涵连忙给胤禛作揖,尴尬的笑笑。  “朕以为你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却原来怕四阿哥。胤礽,你这个表妹得让老四帮你管啊!”  墨涵急忙道:“万岁爷,千万使不得。墨涵才赢了四阿哥,他会乘机报复的。”  “才一局,你就夸海口,你且说说这书怎么个比法?”康熙看来还是喜欢胤禛的。  “太后和万岁爷见过的字都是手写的,可今日十五阿哥要展示的是倒挂金钩——口书,虽学习的时日尚短,也就十日吧,可也算小有所成,就此献丑,也请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依法炮制。”墨涵说完,略一施礼,朗声开锣:“有请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登场。”  只见胤祥和胤祯踩着四尺的高跷,两人协力各抓住一只胤锇的脚踝,让胤锇倒悬在半空,等他们行到院子中央,小十五才跑出来见礼:“儿臣代几位哥哥给皇阿奶、皇阿玛行礼,请皇阿玛给儿臣出题。”胤禟上前把他倒转抱起来,令胤锇抓住十五的脚踝,墨涵则把准备好的笔放进他嘴里。  莫说老康,就是胤祉他们也愣住了,墨涵的计策实在是出人意料,刚才的比画或许还有得一拼,这样的书,真只有等输了,谁叫老康准了墨涵定规则的奏请呢。  谁知老康也不是吃素的,不愿让墨涵他们轻易就胜出:“你们就做首吟月的诗应这中秋的景吧!今年的月色还不错。”  墨涵心里有些犯难,但也只得搜肠刮肚强充门面,只要压韵,平仄无大碍就是了。本来让十五阿哥口书只是幌子,关键是墨涵在下面按照笔画移动宣纸,达到写字的目的。  墨涵总算想好四句,她好面子的劣根性居然在这瞬间想,要不就嫁祸,说是胤锇做的诗吧,还好这鬼主意提醒她想到《红楼梦》,就抄香菱那首吧,剽窃可耻,但权宜之计了。香菱是幼小与父母失散,墨涵是双亲尽失,倒是有共同之处。  只见墨涵一字一句的念着,又帮着移动纸张,让笔画流畅的落于纸面,每写完一字,就示意十五略抬头,让笔端离开纸面。墨涵自己是暗自练习纯熟了的,一盏茶的功夫就完成了。  跟前的胤禔、胤祉等人谁会看不出墨涵手上使的鬼把戏,只是赞叹她的奇思妙想,胤祉听她吟完诗,即起爱才之心,争斗心弱了,也不揭穿她,反而由衷赞叹:“好诗!”  胤祉跪向老康:“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启禀皇阿玛,儿臣认输了。这第三局不算比试,就请皇阿奶和皇阿玛欣赏大哥和八弟的琴箫合奏,权当助兴。”  墨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诚恳的对胤祉拱手道:“三阿哥,墨涵懂的东西其实很肤浅,今后真的要向您讨教。”  老康的笑声从楼上传来:“恩,胜者不骄,败者不馁,有志气。无论输赢都有赏!把你们原本准备的第三招使出来吧。”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23月圆 今朝有酒今朝醉 人的命运到底有怎样的轨迹 至爱吾爱(清穿)第9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迹呢?琴箫合奏的曲子《卧看云起》清远悠长,“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能有几个人能有绝地反击的心理素质和外在时运呢?这台上的两人若在现代以音乐为事业,定是能成功的,可命运给了他们夺取皇位的机会,也就等于剥夺了他们追求自由的心绪,胤禔被父亲给予了囚禁终生的宿命,而他一句“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钦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将自己与胤禩都抛到了谷底;胤禩苟活于一废太子后的康熙朝,他的皇阿玛极尽恶毒之能事,用侮辱母亲的方法打击了这个奔波效劳的儿子;而不顺新皇意的他在雍正朝被胤禛逐出宗室、幽禁而终。墨涵想到这些,回头去看高坐楼台,正用无比欣赏的眼光看着两个得意儿子的康熙,他沉醉的到底是音乐,还是他自己的创造力,墨涵实在没有答案。或许命运安排墨涵来此,就是给她机会解答心中的疑问,是胤禩等人咎由自取,还是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对自己赋予生命的儿子予取予求。再望向台上的胤禩,温柔的眼神不时投向墨涵,那眼波中的情意是她在这个新环境中得到的最真实的回报。是了,他什么时候已经学会箫了,当日与墨涵一句戏言,他却已不声不响的兑现了承诺,墨涵的琴倒是一句空谈了。他的眼睛比月色还要迷人,墨涵方才的愁绪被他的爱意化为无形,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角,再传到台上胤禩的眼中、心中。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再这样专注的看,太子的脸也成马脸了。”墨涵回头一看,是胤禛,讳莫如深的样子,再去看胤礽,的确颇有深意的看着她,连忙作势一笑,胤礽的脸色才缓和。这样的肚皮官司真是费神。墨涵舒口气,想再感谢胤禛的提醒,却只见他青灰色长袍的背影远去,他似乎是站在山峰看他们这些山涧里的局中人。能清楚的洞察着一切,这也是他能笑到最后的诀窍吧。据说他当了皇帝后唯一亲近的胤祥也固执的辞却他所赏赐的特别恩惠,真正是孤家寡人,就如此刻喧闹的院中他清冷的背影,或许自己在心中太刻薄他,屡次言语冲撞,可他毕竟是个流着热血的人。  胤祥拉拉墨涵的袖子,在耳边低声说:“你怎么老是痴呆啊!四嫂可看着你,你不好在她眼皮下巴巴的看别人的夫君吧?”  墨涵有些恼羞成怒,怎么都来看她的笑话,但楼台上是有些不了然的目光在扫射自己,却不知谁是谁家的谁。扯出张手绢蒙住眼睛:“我哪个都不看,你没老婆,我守在你旁边得了!”  他笑笑,半真半假的道:“我额娘觉得你还算可爱,不会介意你缠着我的。”  不可理喻!墨涵嘟着嘴作势要打他,胤锇来叫他们去后台,该装扮了。  墨涵依次给他们检查行头,小十五突然说:“我要出恭!”  胤禟吼道:“你不才刚去过?又怎么了?这样胆小如鼠,还配做皇阿玛的儿子么?”  “他才几岁,有你这样教的?”墨涵连忙安慰几乎要哭的十五:“别怕,几个哥哥给你撑腰呢!还有涵姐姐一直陪着你不是?”十五乖巧的点头。  只听前边儿曲子已收尾,喝彩声不绝,墨涵举起右拳,眯缝着右眼:“aza,aza,加油!”  穿着戏服的众位阿哥早就接受了她的培训,也齐声喊着:“aza,aza,加油!”  好戏开场了!  一个穿着昆曲《牡丹亭》中杜丽娘“游园”的桃红苏绣罗衫、插簪戴花的娇娘以金丝折扇掩面碎步上台,随着她步履的摇曳,翠绿的玉如意步摇更添了几丝娇媚。 太后刚说一句:“想不到墨涵这丫头还会这个。”只见扇子一舞,露出一张明媚如春的俏脸,正是唇红齿白,顾盼生怜,太后说:“这是谁家的孩子,眉眼倒有几分熟悉。”宜妃犹疑着回答:“太后,瞧着像是胤禟。”  这才只是惊讶和暴笑的开始。  只听胤禟开口唱道:“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我是女生,奇怪的女生!”接念白:“今日中秋,独自赏月,心下凄凉,苦无郎君相伴!”做思春状。  打手胤祥和胤祯穿着黑色短打出场,胤祥一眼作海盗独眼龙造型,胤祯做一只耳造型。(场中惊叹声。)  接着小十五穿着奇怪的蓝色长袍上场,也不知是踩了高跷还是怎样,竟比胤祥他们还高出一头。对白开始。  胤祥上前汇报:“少爷,前方有美少女出现。”  十五:“放狗查探!”  胤祯“汪汪”叫着四肢着地奔到胤禟处盘旋一圈转回:“报!果然是顶尖儿美女!”(笑声)  十五:“第一招,上!”  三人齐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帅哥很精彩,请不要对我不理不睬!”  胤禟做藐视状:“两只猴子,两只猴子,真奇怪!真奇怪!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跑得快,跑得快!”  十五与胤禟的精彩对唱,胤祥和胤祯帮十五和声:  十五:“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你包围!”  胤禟:“我只给你一刻时间,消失在我面前,离开我的视线!”转身做欲走状。  十五:“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十五说:“软的不行,来硬的。小的们,给爷上!”  胤祥、胤祯双犬齐扑过去,拉住美女,胤禟细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我还是黄花闺女啊!”(大笑声)  十五:“给爷押回去,做第十五房姨太太。”  胤禟:“天啊!”晕倒状。  胤锇穿着紧身衣上场,整个人被勒得圆鼓鼓的,脸上蒙着黑面纱。对着十五他们怒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么?大侠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拉扯几次才拔出一把小刀挥舞。(暴笑)  “有凶器!撤!”十五下令,胤祥和胤祯放开胤禟,退到舞台一侧。  胤锇上前扶起胤禟:“美人,受惊了!”  胤禟施礼:“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唯有以身相许。”故作害羞状。  胤锇哈哈大笑:“如此甚妙!”遂扯下面纱,里边画得全是刀疤,不成|人形,十五他们和胤禟同时惊叫,胤禟做呕吐状。  胤锇立刻绽露凶相:“你嫌弃我!“  胤禟:“没有,我只是忍不住要吐。不怕,我吐啊吐就习惯了!”(暴笑声)  胤锇继续得意,胤禟叫嚷:“小少爷,你还是把我抢回去吧。就是做第五十房姨太太也可以啊!”痛苦伏地哭泣。  楼上楼下帝妃、群臣竟是笑作一团,太后直说:“这群鬼孩子,怎么就想得出来。”边说边擦眼泪。  老康咳嗽两声才止住笑,问道:“你们那个军师哪里去了?”  胤祥和胤祯才把十五的袍子解开,抱他下来,原来十五是骑在墨涵的肩上,墨涵好给他提词儿,如今早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六个人一字排开跪在台子上,太后连声说赏,老康却说:“十五才多大点儿,你们就鼓捣着他学这些。”  墨涵看他脸色,应是假愠,也就嬉皮笑脸的回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墨涵给十五阿哥讲了《诗经》的开篇,顺带也讲了这些。”  “那你让阿哥作犬状,不是在讥笑朕么?”康师傅实在是鸡蛋里挑骨头。  还好墨涵不是省油的灯:“俗语说虎父无犬子,阿哥作了犬状,说明皇上不是虎。皇上本来就是真龙,自然就不是虎!”这个概念么偷换得连老康也满意了!  太后要赏墨涵的鬼才,她思量半天要求给她单设个小厨房,随时可以吃饱,老康很严肃的问索额图是否虐待了她,弄得老索这相爷在同僚面前很是丢脸。太后倒是准了墨涵的请求,可她还死皮赖脸的说:“墨涵想了很多新菜式,只是苦于没有银子来一一实践,求太后老佛爷送小鬼送到西。”墨涵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豪爽的老太太了,所以她最不齿的肉麻全使出来了,阿谀奉承只要豁出去,墨涵绝对能最厚黑。太后下令以后这个小灶随着墨涵开,由慈宁宫帮她支费用。  发了横财的墨涵当夜就请客,太后、老康一散席,她就开始召集众位相熟的阿哥、公主,亥时开了菊花火锅宴。厨子想是也要讨好她这太后的新宠,搜罗的荤素菜品很是丰富。  几个公主被管教嬷嬷拘着也没能来,十五是早就瞌睡了。墨涵暗想,我成了女洪常青了(管着一群女人的红色娘子军的连长),一群帅哥,就我一个美女,爽!还好她还不算好色之极,没有吞咽哈喇子。  大阿哥虽没来,也仗义的送来十坛子汾酒,还让小太监带话:“惠妃娘娘已叫奴才准备醒酒汤了,格格喝高兴就是了。”当然胤礽没来,太子和弟弟们不是很合群,他送来些时令水果,小太监悄悄给墨涵说:“太子爷说,格格应该还记得才进园子时太子爷的吩咐。”墨涵连忙点头称是,心里却迷糊,早忘他说了什么。  除了胤锇、胤祥和胤祯三个脸皮厚,空手而来,旁的人都或多或少送她点东西。  众人围坐在炕桌四周,她的开席致辞就是:“胤祥,我请客比你大方,今天不用说笑话了,菜够咱们吃了。我现在傍上大款了,敞开肚皮随便吃。”说完故作潇洒的把酒一饮而尽,这汾酒本就是以入口绵、落口甜而著称,墨涵觉得也就是有点醪糟水的感觉。  “你当然财大气粗了,太后帮你出钱,你就可劲儿的显摆吧!胤祯,使劲吃。”胤祥有些不服气。  胤锇在教胤祯划拳,胤禛和胤禩倒像两个老学究似的,在热闹的饭桌上讨论大阿哥的琴。  “这个拳没意思,我教你们划小蜜蜂拳吧!”墨涵简要介绍了规则,她这些小玩意儿哪里难得住这些人中翘楚,她和胤祥、胤锇和胤祯捉对儿厮杀,胤禟就着他们的玩乐自斟自饮,权把他们的“杀啊”、“啊啊”、“啵啵”声当作下酒菜。胤祯他们还好,兄弟间的玩笑无所谓,这墨涵一个女孩子和胤祥借着酒意,似乎靠得越来越近,每当出同样的拳,要表示友好的空中“啵啵”时,胤禛和胤禩都特别紧张,可碍于情面,二人竟是都不好先开口制止,聊的话题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假意举着酒杯,眼神却片刻也不敢离开这快发酒疯的二人。  墨涵从前连啤酒也没喝过,等到发觉酒劲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身不由己,进入状态了,胤祥也喝得到位了,二人不时头都碰到了一起,胤禛和胤禩还是比试着定力,都不劝他们。胤禟实在把这幕戏看不下去了,拉开胤祥和墨涵:“喝点汤,吃点菜。”却不料这举动引火烧身,墨涵一张红扑扑的脸喷着酒气凑过来:“糖糖,你好漂亮哦!咱们要是换一下,我就娶你作老婆!”小色魔出其不意的用手托起胤禟的下巴,“darlg, will you arry ?”  虽然觉得意外,都还因为墨涵的洋文是太子教的。  胤祯突然说:“今天哪里该叫十五弟扮恶霸,墨涵才真正能学出下流好色的样子!”  胤锇和胤祥也连声附和,连胤禛和胤禩都暗自发笑,赞同胤祯的见解。  墨涵有几两汾酒壮胆,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竟跪直了身子,说:“十五以后是不能跟着我玩儿了,迟早被我教成登徒子。其实今天是怕太后心脏受不了,才打了马赛克。”她打个酒嗝,刚才的话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删掉了太刺激的情节,还有首歌本来很传神,可有几句舍江山爱美人的话犯了你们家的忌讳,现在咱们私底下唱唱无所谓,糖糖,我特意唱给你听的哦!”  墨涵一看就是醉了的样子,她甩甩头,又闭眼揪耳朵,眯缝着眼睛咧嘴傻笑,慢条斯理的喝口汤,歌声还好不左,她唱歌的好处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再灌注十二分的感情: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让我抱得美人归  她边唱边靠着胤禟的背坐下,眼睛却是含笑看着前方,大家都留意听她的歌,却未在意她眼睛缝里全是胤禩。这歌听在每个人耳朵里的却是不同的意思,胤禩想的是“生生世世”;胤祥“只愿今朝有酒今朝醉”;胤锇在想也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个字才足以形容九哥和墨涵的容貌;胤禟希望真能有“国色天香”看上自己,当然就“任由纠缠”了;胤祯却过早就有了“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的感受。胤禛只是想冷静的置身事外,任由太子和兄弟去争夺眼前这“爱不释手”的美,可心已由不得他,或许有一日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拱手河山讨她欢的。这样荒唐的念头他简直接受不了,起身一句“告辞”就转身欲走,墨涵却忽的扑过来拉住衣袖:“四阿哥,我是好人,不要杀我!你千万不要杀我,也不要杀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啊!”  除了说完就倒在炕上的墨涵,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得酒意去了大半,异样的眼光看着去留两难的胤禛。  这个充满了感悟和欢笑的中秋夜在旭日东升中划上句号,墨涵的宫中生活似乎从此是一路坦途,虽然这紫禁城这畅春园在日升日落间见证着新的生与死。 24昆曲 人间哪得几回闻 三个月中,墨涵是变着方儿和胤祥他们溜出去玩儿,北京跑了个遍,只是有些地方去的时节不是最佳,去了还不尽兴,他仨商量着定要再去过。间或胤礽把她叫去问了几次话,瞧她对胤祥走得近却不上心,很是满意,只问她银子可够使。他前次一下就丢张一千两的银票给她,墨涵倒是个不奢靡的人,不愿再要,只劝他在皇上跟前也略收敛些,别显得太败家才是。几句话倒把胤礽逗笑了,问她何时转了性子。  胤禩是不会约束她的,如今他也被皇上老子留意,交付的差事比以前多了,陪她的功夫也少,知道她喜欢猎奇,寻了许多前明的笔记、杂谈给她打发时间。  这样的悠闲日子却被老康叫停,下令没有手谕,有腰牌也不许他们乱跑,还令墨涵好好跟着七阿哥学画。说是,光会那些在这个时代的旁门左道远远不够,等画小有所成了,就跟大阿哥学样乐器。又说赫舍里家出来的女孩儿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不辱仁孝皇后的颜面。她原想顶嘴,那死人的颜面重要,还是活人的自由重要,可这样的争论实在徒劳,只自我安慰多学点东西总是好事,在现代,这些艺术学费都是很贵的。  学画,墨涵终日头都大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七阿哥胤祐和她不是一类人,不刻薄。墨涵对山水画毫无基础可言,而且没有兴趣,学了几日,只是每日里佩兰抱怨那衣服上开起了染坊,颜色丰富得紧。所幸胤祐是个不古板的人,由着墨涵胡闹,史书说他有残疾,她却是没发觉。二人混得熟了,倒做起朋友来,论起历代名画,墨涵生就好记性,把融进现代思潮的古画研究见解向胤祐灌输几日;又说起不少古代失传的画,胤祐多半临摹得出,的确是个画痴。  这日听胤禟说打南边儿来了个昆曲戏班子,要演才解禁的《长生殿》,墨涵顿时心痒无比,忍不住去要胤祥他们陪着去见老康,琢磨着怎么央求出门。  康熙问:“那这北京你还有什么地方是想去的?”  墨涵早有盘算,,跪下说:“回万岁爷,臣有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求万岁爷恩典!”  “哦?什么地方?”  “玉泉山。”  “玉泉山?”  她心底一笑:“回万岁爷,是玉泉山!而且要晚上去才好!”  “怎么个说法?起来回话,以后也别这么假讲究,你在朕面前几时这么守规矩了?”  墨涵笑着起身,清清嗓子朗声诵道:“晴霞收远岫,宿鸟赴高林。石激泉鸣玉,波回月涌金。薰炉笼翠竹,行漏出松阴。坐爱秋光好,悠然静此心。墨涵所愿就是住到这诗里的景致去,上玉泉山呆两天。”  话音一落,康熙开怀大笑起来,这诗原是他当年去玉泉山时所题,没想到今日这小丫头却搬出来讨好自己,虽好笑,毕竟还是享用了这很舒服的马屁,“那朕就准了!十三和十四陪着就是了。”  众皇子熟读圣训,又岂会不知道个中奥妙,都暗自好笑,只是不好表露。胤祥和胤祯却没顾忌,可劲的给她眨眼。  墨涵也抛个媚眼,得意的刚要谢恩,不料康熙又说:“朕让你去领略这诗境一天,不过你的功课不许耽误,去看了美景,回来就画幅玉泉山晚景出来。”  墨涵先是一愣,不过看看枪手胤禩的眼色鼓励,倒是满不在乎,跪下就谢恩。  “别急!朕的话还没说完。若是这画有人代劳,禁足三月。”康熙学着小孩心性算计了墨涵,心中窃喜,眼神却愈发严厉,把几个皇子扫视一周,“敢抗旨的,任是谁,都杖责五十。”  跪送康熙背影远去了,胤锇第一个窜到墨涵面前,一本正经的说:“涵妹妹,本来我们半斤八两,我帮你最象,可皇阿玛有口谕了。”说完,不及旁人笑,自己就捧腹大笑起来。  胤禩沮丧的看着墨涵,一副没了主意的样子,连胤禟也皱着眉。墨涵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安慰他们道:“万岁爷说的我们听见了就是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去玩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申时出了园子,胤禟在饕餮阁定了雅间,先喂饱肚子,再去戏楼。酱爆鸭舌、珊瑚豆腐烩羔蟹、三丝鱼羊卷、南瓜||乳|鸽煲,墨涵也不看菜单就点了五个菜,又加了个龙井鸭舌,胤锇直笑她:“原来你伶牙俐齿是吃了鸭舌的缘故啊!”胤禩和胤禟又添了几个菜和汤,胤祥和胤祯则趴在雅间的窗子边,看大街上的热闹。  戏楼是搭建在正乙祠银号会馆内,申时三刻开锣,吃完东西,几人不慌不忙的去了,老板亲自带着从夹道的梯子上了二楼。胤禟爱戏看来不假,和老板很熟,早预备了正对戏台的包间,点心都准备妥当了。胤禩拿出个纸包递给老板,吩咐道:“茶碗烫干净,用这个茶叶。”  那楼下竟已座无虚席,靠后还有买站票进来的,人群中还有茶博士、小贩穿梭其间,还有飞手巾的伙计,那冒着热气的毛巾能不偏不倚、力道恰好的飞到客人手中。胤祯觉得很是神奇,墨涵本来也是初次见到,可在胤祯面前还要做出姐姐的样子:“这个是熟能生巧的道理,你把欧阳修的《卖油翁》看看就知道了。”  “你们看那是谁!”胤祥指着右侧的包间,是大阿哥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胤禔也瞧见他几个,挥手示意不用过去见礼了,他们就在自己包间作了揖。胤禩和胤禔情分又不同,还是过去聊了几句,那老头估计也是朝中官员,欲给胤禩行大礼,却被拦下了。  胤禩回来,胤禟问道:“大哥又在结交朝中的官员?”  “别瞎说!”胤禩赶紧制止他的信口而言,“那是曲阜孔家的后人,皇阿玛二十八年南巡时,曾在御前讲过论语的,和大哥算是旧交了。”  墨涵插嘴道:“孔家的我就认识孔丘和孔尚任。”  胤禩有些好笑了:“那你怎么不去给人家打个招呼?”  “你是说那就是孔尚任?”墨涵真看不出这个老头就是《桃花扇》的作者。  “恩!广东司员外郎孔尚任。”  墨涵茶杯没放稳,就急着冲了过去,见不到曹雪芹,见到老孔也是很值得夸耀的事啊!对着胤禔略一施礼,墨涵就对着孔尚任九十度鞠躬:“孔先生,您的大名久仰了,‘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039;,真是大手笔啊!香君的气节更是可佩。您是识得侯方域的吧?他明明苟活于世,你怎么写他出家了?最终该是香君不齿于他,独撕桃花扇才精彩呀!”墨涵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半天,全然不顾老孔错愕的神情,连跟着过来的胤禩和胤禟都瞧出端倪。  “姑娘谬赞!只是孔某有一事不解,鄙人潜心写了七年,可至今未定稿面世,姑娘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呢?”  就算墨涵再博闻广见,也不会记得《桃花扇》是在康熙三十八年才公开演出的,且是先由昆曲班子唱红了才出书,此刻她除非是老孔的蛔虫,否则人家还在修改的东西她怎能清楚。墨涵懊悔不已,又莽撞了,正不知道如何收拾残局,锣声一响救了她,“不耽误二位看戏,告退!”  一回到包间,胤锇就问:“你又说错话了?”  “你眼睛真好,什么都看见了!好好看戏吧,看能记住几句戏文。”墨涵反口讥诮。  胤祥却说:“你们看左边那个包间怎么挂着帘子,实在古怪,我还没见过这样看戏的呢!”  “估计是哪家的闺秀吧?别人可没咱们墨涵这样敢招摇。”胤祯话音未落,就有瓜子壳飞到脸上,还湿乎乎的沾着唾沫。  “有本事戏台上去唱,闹腾什么!”胤禟可是戏迷,角都出来了,赶紧制止这几只苍蝇。  一开头演的是场面戏,《长生殿》的第二出《定情》,那生、旦的扮相倒是上佳,唱念么,也是绝佳的,只是墨涵心里就很抵触这情节,明明杨玉环是李隆基抢来的儿媳妇,却要冠冕堂皇的说是宫女,且定情的信物金钗钿盒最终见证的是一幕爱情悲剧。  墨涵是没有耐性的,太多的过场戏让人犯困,连打了几个哈欠。  “你也不喜欢看啊?这个还没《水浒》有意思呢!”胤锇也不喜欢这些。  “《长生殿》有几出还是不错的。我喜欢老生唱段的《弹词》,是安史之乱后李龟年与知音李谟江南重逢的段子。唱词凄凉感人,煞是好听,也不知今晚演不演这出?”墨涵说的是昆曲老生的经典曲目,胤锇哪里懂她这些。  胤禩把茶杯给她递过来:“这是今年的秋茶,尝尝。你若想听那段子,让九弟吩咐一声就是了。”  “算你还懂行,今天有耳福了,金陵名角儿余寄生的李龟年可是出神入化啊!”胤禟难得不嫌他们闹,给了个笑脸。  墨涵喝了茶,也没品出什么特别,只是觉得香气还可以:“我还是喜欢喝普洱。而且这会馆里估计是没用泉水的。”  “就你嘴刁。不过你喝普洱也好,最近怎么就好那些油腻的吃食,当真在索额图那里饿了饭不成?今天变着方儿出来了,菜吃了不少,这戏却不看。”胤禩低声说着,却在桌下来拉墨涵的手。  墨涵拍开他的手,指着台上笑说:“你别看他们此刻光景好,等到李隆基逃命的时候,就把恩爱抛到脑后了。这戏是你们男人写的,当然要美化男人,明明做了负心汉,却还要狗尾续貂的来说他是如何痴情的寻觅仙逝的爱人,可笑!你们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还以风流为荣,妻子死了,哭三天就是挚爱情深了,男人死了,女人却要守一辈子的节,还要陪葬,这些是道理么?”说到末了,她竟有些激动,也不管大家异样的目光。  胤禩被她一席话驳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回过神,却不知该怎样宽慰于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却又让墨涵更气:“我只娶一个福晋就是了。”他若脸皮厚点儿,加个“你”字在一个之前也好,这样的话只能提醒墨涵他今后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众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俩,惊觉二人的情分非比寻常。墨涵素来与他们一堆疯闹惯了,从不矫情的使小性子,此刻却对胤禩不休不饶,都瞧出些端倪,只是各藏于心,不便点明。  她还要发火,胤锇却小声说:“我觉得那帘子后站的人是四哥。”谁说他是粗人,心细起来比谁都明察秋毫。  《定情》恰好唱完了,那边有人挑了帘子出来,正是胤禛。他都只能站着,不用说,大家都知道那帘子后坐着的是谁了。  胤禛朝他们走来,众人都上前见礼,他态度倒是难得的温和,说:“墨涵,老爷让你过去。”  墨涵对着胤禩他们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着胤禛过去,胤禛却看似不经意的让她走到前面,压低声音说:“莫提洪升!”洪升,《长生殿》的作者,为什么不能提?  帘子后,老康似笑非笑的看着墨涵,说:“是朕走错了路,还是玉泉山搬来这儿了?”  墨涵也不抵赖,只陪着笑,不说话。  “你见了至圣先师的后人很讲礼数啊!”老康旁敲侧击着。(至圣先师——孔子是也)  是了,墨涵忘记给这当今的圣上见礼了,连忙跪下,老康让胤禛把她拉起来,问:“你直打哈欠,这戏是白看了吧?”胤禛给她递着眼神,示意老康心情正好。  墨涵被抓了现行,很想弥补一下,急忙顺着老康的话拍起马屁来:“实在是这李隆基太昏庸、无能,没什么看头,墨涵能看见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自然不稀罕看他了。”  这话有一半也算真的,能神奇的穿越着见了这清朝最传奇的一帝,no,看看胤禛,是两帝,很值得兴奋的事,是比那假扮的唐玄宗有意思多了。  《弹词》开场了,老康也是行家,不再理睬墨涵,专心听那老生唱:“不提防余年值乱离——”手打着拍子,嘴里还跟着哼唱。墨涵也专心听戏,就为着这老生戏才迷死了昆曲。等悲切愈重,“俺只为家亡国破兵戈沸,因此上孤身流落在江南地。”老康却说:“虽是伶人,忠心却甚,比那拜相的杨国忠强。墨涵,你叔公索额图这大清朝的丞相和杨国忠比如何呢?”  墨涵心里暗骂老康阴险,这么高段位的问题考十岁小朋友,也没留意胤禛提醒的眼神,将就着问话回答:“有万岁爷这样的皇帝,叔公断然做不了杨国忠的。”这戏里可说了杨国忠保下了安禄山,“这个就好比万岁爷亲征,噶尔丹已是穷途末路,无法像安禄山一样作乱了。”  总算是敷衍过去。  次日胤禛命人送来信,说了关于洪升的原委。洪升在佟家皇后丧期内,私自于寓所开演《长生殿》,被人在老康面前参了,罢官不说,戏也被禁,宫里是绝不会演《长生殿》了。谁料老康自己出尔反尔,还跑出宫去看,墨涵若议论洪升,当然是触霉头的事。看来胤禛还算好心了。  玉泉山的画就不了了之,浪费了胤禩一番苦心,连夜模仿墨涵级别画的作业,他本来还担心头日的娶妻争论,她的气还没消,谁知墨涵自己倒是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25小别 何当共剪西窗烛 康熙三十六年,几场大雪的欢喜过后,因为要备战再征噶尔丹,年节也过得随意,惯有的冰嬉等游戏一概免了。正月里,老康宣布了二月亲征随驾皇子的名单,除了太子和三阿哥,十五岁以上的都要去,其中包括第一次得此殊荣的胤禩。虽然知道他们会毫发无损的回京,墨涵还是没来由的替胤禩担心:“别太靠前,呆在人堆里,安全些!”  “那我不成了缩头乌龟?你会瞧不起我的。我的武艺虽比不上几位哥哥,做不了你心中的大英雄,可断不能做狗熊啊!”胤禩宠溺的看着墨涵,想到要一别数月,心里也是不舍,忍不住叮嘱道:“你在宫里也要安分些才是,没事去太后、额娘那里玩儿,别又鼓捣着胤祥他们淘气。”  她心里总是难舍,眼瞧着要下匙锁宫门了,还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恩!知道了!”  “再爱吃的东西,也不许胡乱贪多了,特别是糯米糕点,饭后多在花园溜溜,天气冷时在屋里多走走也好。”实在不是胤禩唠叨,除夕的饽饽、初一的年糕,墨涵都吃到积食为止,才刚好些,她自己还在骂自己是馋嘴猫时,可巧到了正月十五,不同口味的元宵她是一样没落下,赏了宫灯回去睡下,半夜就闹鬼了,肚子撑得难受,太医让她服点泻药,墨涵却骂太医是浪费粮食。“端午时,我若还没回来,可得给自己提个醒,粽子也是易积食的,一日最多吃两个,记住没有?”胤禩担心的真远,他已暗地嘱咐佩兰多留心料理墨涵的一切。  “哦!每日两个,那可以做成咸、甜两种口味的,甜的加豆沙、桂圆、板栗、葡萄干、花生、红枣,咸的就加熏肉、牛干巴、松茸、松子,肯定好吃。”心里盘算做多大的分量,才能两个就吃爽。  绛雪轩的西府海棠银妆素裹,远看就是雪枝盆景,冬月从畅春园移回紫禁城时,墨涵特意搬来御花园里的绛雪轩居住,等到四月,海棠就会如期绽放了。这一年有闰三月,等到胤禩五月返程,海棠想必早已化泥了。  二月临起程的一日,墨涵又忽然换了种说法:“若是没有骑马的时候,可别站在人堆里。”  胤禩好奇的问:“哦?为什么?”  “万一大家都逃跑,混乱中会踩死人的!”那个死字终究不吉利,她急忙掐一下嘴。  他将她轻轻拉到怀里,她浑身只散发着淡淡的素雅的体香,没有香料那着意的味道,那小小的身子却带给他无尽的温暖:“涵儿,知道有你在等我,我便会平安归来的!”  “只怕是别后锦书难托,泪如雨兮叹成云!”  他忍不住笑起来,她也自觉可笑,哪里就说的那样愁思万缕。若墨涵当真是那种弱不禁风、终日哭泣的女子,他一定会无所适从。  夜里墨涵总是睡不踏实,辗转反侧,数着绵羊才入梦,她素来要睡足了才起床,可这日不到天明就忽然醒了,催促着佩兰为她梳好头,又特意选了套湖水蓝的旗装,扎上湖水蓝色的辫穗儿。  “你们都准备好了么?到时候可别紧张!”墨涵组织了秘密武器。  佩兰倒比她还兴奋:“格格放心,奴婢们都练习几十遍了!”  墨涵拉着佩兰一路小跑奔到钟粹宫,幽兰正在天井等着,见她们来了,连忙去叫来秋水、潇湘、水云、春晓,六个女孩儿都是十五、六的年岁,站在一处,一色的粉色宫装,是那样的炫丽夺目。墨涵忽然很老成的冒一句:“年轻就是财富啊!”  这话惹得几人都笑起来,她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财富更丰厚些,不如以前是三十未开花啊!  “好了,拿出你们的水准,该柔和的地方浅吟低回;该拿出气势的地方要有豪迈之风!”这几个都是惠妃身边体面的宫女,都是识文断字的,自然体会得到。  墨涵看着那一张张兴奋的脸,几多思春的情怀荡漾在眉宇间,却不知心系何人。  晨曦的日光洒进钟粹宫,歌声忽然想起,墨涵也随之唱起来,轻柔的女声唱出统一和谐的音符,饱含着对征人的无限祝福与期盼。  旗正飘飘  马正萧萧  征人远去就在今朝  莫为离别苦  当为英雄笑  长戈直指向匈奴  长车踏破贺兰山  铁骑如风意气高  旗正飘飘  马正萧萧  凯旋归来就在明朝  男儿征战去  女儿缝征袍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剑曾当百万师  赢得千古万世豪  头一遍的歌声如和风细雨抚慰人心,满是柔情,墨涵随着歌声慢慢转身望向她心中的英雄,她是头一次见到胤禩一身戎装,头盔捧在手上,正蓝旗的盔甲映衬出他的落落风采。虽然他个子不及大阿哥魁梧,那种武将的霸气也没有那么足,可是在墨涵的眼里,只有他,气宇轩昂、傲然独立。那阳光赋予了每一片铠甲以夺目的闪亮,似乎每一片都有了微弱的生命力,都借着太阳的热度要启开新的征程。那星星点点的蓝色汇成无穷的光芒映照在她的心中,她一下子遗忘了所有的歌词,只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捂住嘴,害怕为他而砰砰跳动的心会一下子从口中飞出,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无知无觉又失魂失魄,直到他忽然用整个灵魂回报她以最诚挚的微笑,那笑把她心底的醉意晕染得更浓烈,却也将她神思拉回这个时空。  歌声已罢,惠妃与良嫔不知何时已来到院子里,大阿哥已率先跪下辞行,胤禩才连忙收起痴看着她的目光,上前见礼。  惠妃与良嫔各嘱咐了些什么,墨涵全然没有听进去,眼睛只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舍不得放过每一瞬,直到他起身回头凝视她。  “格格珍重!”胤禩抑制着内心的情感,不敢在人前露了痕迹。  “八弟,走吧!”胤禔已在催促。  墨涵才惊觉众人都留神注视着她,赶紧福身对着他二人行礼:“恩古伦恭祝大阿哥、八阿哥早日凯旋!”  “嗯!”胤禔淡淡的,略点头已转身而去,胤禩只得瞧一眼墨涵,随着去了,再不敢回头,心中却记挂着她蓝色的身影,为了她,他也得努力奔一个前程,只有入了皇阿玛的眼,才能入太子的眼。他知道她在望着他的背影,只想走得更加稳健,好许她一个美好的前景。  从此墨涵每日的必修课就是去惠妃那里打探,胤禩不能寄信给她,但不时会写信向惠妃问安,详细的叙述在外的见闻。虽然他只是管理着正蓝旗军队的旗务,可依旧充满着被父亲重视后的欢愉。文字虽平淡,却牵动着两个女人的心。  “禩儿比他大哥还要贴心,出门在外还能记挂着我。”惠妃也很乐意分享这分愉悦,她总是细致的读完,再让秋水把信给良嫔送去。“禩儿心里记挂着他亲额娘,可母子间自小不在一处,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彼此的心意。禩儿若能长进,他额娘才能盼出头。”  墨涵倒不好妄加评论,只觉得依良嫔的品貌,不算老的年岁,怎么会早早的失宠,竟不如那骄横的宜妃。惠妃像看出她的疑虑:“良嫔人看着柔弱,却是个有心性的,不愿意混在人群中争宠。”  怪不得!墨涵忽然想起曾与胤禩讨论过这样的话题,爱,却不卑微!难怪他会有感触。但愿他对于父爱也能有这样的认识。  墨涵喜欢秦观的词,最爱的就是那句说牛郎织女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看待分离的观点一反既往的悲伤论调,很是新颖。不过有些东西是看上去很美,但真有了切肤之痛时,才会觉得上当。墨涵此刻就把秦观恨得牙痒痒的,心里骂td,这连续的朝朝暮暮不得相见,比柏拉图还要柏拉图了。  还好有胤祥他们打发时间,反正在太子那里用胤祥做幌子是最实在最现成的法子。这日胤禟一下学就来找墨涵,让她陪着去看看四公主恪靖,她的额娘贵人郭络罗氏是宜妃的妹子。今日老康发回京的上谕中宣布年底恪靖就要嫁去蒙古。想到和噶尔丹的战事还未定,和亲的路实在前途未卜。墨涵和恪靖虽是几面之缘,却被胤禟的话语所感动:“四姐这一去,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泱泱大国,事情都是男人定夺,却让女人来承载这样的重担,实在不公平。而我却帮不上什么,真是窝囊!”  去的路上胤禟一直情绪低沉,墨涵忍不住问他:“你的姐姐你就知道怜惜,若是别人家的女儿嫁到你家,你还会这样怜香惜玉么?”  胤禟横她一眼,说:“怎么不会?”他心里自然有心疼的人,哪里愿直言相告。  “糖糖,你不是要娶好多老婆么?”  “我不管娶多少,都会让她们过上舒心的好日子,会爱护每一个,不会让任何一个受委屈。”  “拭目以待!你等着被后院争风吃醋的事烦死吧!”墨涵笑笑,看来胤禟是墨子的传人,倡导博爱。  “不会,要是我找的每个女人都爱我,谁要是有意见流放到别院、田庄三个月,回来肯定就知道珍惜了。”胤禟的理论一套一套的。  “笑死人!你的臆想而已,行得通么?”  “那我问你,八哥没走、天天在你跟前时,你可有此刻这样想念他?”胤禟冷不 至爱吾爱(清穿)第10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胤禟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问得墨涵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胤禟又道:“你们那点伎俩瞒住胤祥和胤祯还行,别说我了,老十都早就怀疑了。八哥虽然出身不及咱们几个,可一身傲骨还是有的,可他对着你时是什么样儿?你呢?每日巴巴的去惠妃那里,难道是去探听大哥的消息?要是让你选是和八哥分开还是和他人共事一夫,你会怎么选?”  “我——我,——”墨涵肯定不赞成和别人分享胤禩,但今后他注定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一个福晋,两个妾,这是墨涵刻意回避的问题,却被胤禟突然扯出来,低眉顺眼的妾这辈子、下辈子她都是做不来的。而且她素来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这本不是大错,可她更有强于别人的洞察力。女人天生的本事是吃醋,笑话中不是说么,女人能嗅出方圆十里内情敌的味道。话虽夸张,可句句在理,墨涵虽不刻意查探绯事,却自有寻上门的,秋水眼里的不满,幽兰的刻意逢迎,她岂会不明白,这宫里形形色色的怪规矩都是胤祥、胤祯告诉她的。  她冷不丁冒一句:“既收了房,为什么秋水、幽兰不随胤禩住进西五所?”  “惠母妃的意思,怕让老爷子觉得好色误学,八哥一向规矩!”胤禟随口答道,忽又觉着不对,“八哥连这些都对你交代了?”  墨涵呵呵冷笑,果然没猜错。  等到了四公主那里,她只剩一张臭脸,很勉强的给恪靖笑笑,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安慰这即将远嫁的帝女。反而是恪靖这个大了八岁的姐姐来关怀她:“墨涵这是怎么了?是九弟欺负你了么?说出来我帮你评理。”  墨涵尴尬的笑笑,又白了胤禟一眼儿,说:“恪靖姐姐,你愿意去蒙古么?”  “不是我愿意与否的事,而是必须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是从我一懂事时就明白的道理,皇家的女儿生来就该为了帝国的疆域安宁出力,不过是来得早与迟罢了。你有心了,记得来看我。”恪靖又转向胤禟:“九弟,姐姐知道你是个重情谊的孩子,我走之后,额娘就托付给你和姨母了。我真羡慕你们,满北京城都玩遍了,我能见到的也就这紫禁城和畅春园,连京城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若被草原上的人问起,才真是笑话呢!”   “这有何难,等皇阿玛回来咱们都帮着你求他就是了,墨涵的鬼主意最多,总有法子的。”胤禟倒会取巧,他卖乖,却让墨涵出力。不过想到恪靖未知的和番路,墨涵也愿聊表寸心。  转眼四月,传来消息,噶尔丹服毒自尽了,宫中上下都是欢呼雀跃,虽是预料之中的事,墨涵也很欣喜,毕竟回銮是指日可待了。只是不知为了何故,胤禩的信却断了。这些时日,她也算没有完全浪费时间,成日里邀着温宪等去陪恪靖玩儿,跟着恪靖学了点蒙语,她把《吉祥三宝》教会了公主们,在给太后请安时集体表演了一番,又骗了些赏赐。墨涵盘算着要是出宫就把这些东西变现,长此以往,自己能在古代做个小富婆了。  总算等到五月乙未,老康回京了,老老少少全去了畅春园度夏。墨涵记得年谱中有记载,丁酉日有四个官员的任命,急着一见了胤禩就复述出来,倒不急于倾诉别情。胤禩却不理睬这些,只仔细打量着她:“涵儿,怎么三个月里,竟只长了个头,却比二月间还瘦些了。”  “你回来我就能长胖了。我刚才给你说的可记牢了?”后日就是丁酉,墨涵不免心急。  胤禩却神色凝重的说:“涵儿,我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为我好,但以后别再为我在二哥那里打听朝中的事了。一则,你这样的私心若是二哥知道了,影响你们兄妹间的情分;二则,朝中的事错综复杂,很多事是没有是非曲直可言的,莫让这些来烦你的心。来,给我说说这三个月你都是怎么过的,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  墨涵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只傻傻的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在对方的眼睛中寻找自己的影子,这样的人会是野史中为了夺位而刻意迎娶郭络罗氏的笑面虎么?她甩甩头,这个课题太严峻,不适合多想。她展露她拿手的迷人微笑:“给我说说塞外的风光吧!” 26七夕 道是无晴却有情 六月末了,帮恪靖溜出宫玩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看管公主的嬷嬷、宫女一大堆,墨涵虽然愧疚,却也无计可施,而胤禩又不赞成他们请旨的思路。虽已立秋,天气依旧闷热,恪靖跟着墨涵在荷花池学会了游泳,西花园的水路倒是和外边的河流相通,可她们也没这胆量潜出去。  直到了七月七,宫中各色女人都忙着准备自己乞巧的用具,午晌之后竟疏于防备了,墨涵先让恪靖藏在幂翠轩,再去求胤礽放自己出去玩半日,软磨硬泡之下竟得逞了,只是要让沃和讷跟着,墨涵连忙答应了。回去和恪靖换了便装,嘱咐道:“一会儿在那奴才面前可得委屈一下,只能说你是我的宫女。反正他不敢饶舌!”  “这有什么,一切听你的就是了。”恪靖对出宫满是期待。  出了畅春园,墨涵指挥着往先农坛走,约莫个把时辰,一到了广安门就叫沃和讷停车,凶神恶煞的对他说:“我带着宫女自己去玩,你要是嫌命长,就来跟着,否则就乖乖的在城门角等。”  沃和讷连忙求饶:“格格,这个使不得,太子爷再三吩咐了,要奴才跟着伺候您,万一有个什么,奴才怎么交差啊?”  墨涵瞪他一眼:“你再罗嗦,现在就让你交代不了。你听我的,等回宫我给太子说,你的差事办得很好,让他赏你。”说完夺了沃和讷的佩刀,他哪里敢同她争抢,“你要跟来的话,就先想好我是砍你的左手好还是右手好!或者把我的手给表哥带回去!”  “你真有法子!”恪靖随着墨涵汇入人流,七夕的节日氛围立刻感染了她们,这一带就是有名的天桥,各色的小商贩、小吃摊儿,当然还有曲艺奇人。民间的女子也在这一天被准许出门,墨涵她们混在其中还不算打眼儿,只是她手中的侍卫佩刀显得古怪。  “恪靖,这里就是你在宫中无法认识的北京,最纯粹的北京,有什么想玩儿的,想吃的,你尽管说,我请客!咱们先去当铺换点银子。”恪靖虽要大些,却是从未出过门的人,又知墨涵素有主意,倒是放心大胆的任由她安排。  到了当铺门口,墨涵不好意思让恪靖知道她当的是太后的赏赐,看有个耍刀的摊子,就让恪靖看着热闹等。她选了个琥珀簪子交给朝奉,朝奉扯着喉咙就念:“破石头发簪一支,五两银子。”墨涵也不和他争辩,只拿回簪子就狠命的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看得朝奉和铺里的掌柜脸色都变了。她又拿出支成色更好的碧玉簪子,递给朝奉,说:“想做成这笔生意就好好估价,死当!”这下人家哪里还敢小瞧这丫头,连忙说:“小姐,五十两银子,您看合适么?”  “不要银票,十两一锭的元宝给我包好。”墨涵又呲着牙舞着手里的刀说:“耍了秤,我去官府告你!”  当铺里的人看墨涵穿的都是苏绣,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这样的霸道,哪里还敢招惹她,麻溜儿的把银子给她称足、包好,弯着腰把小瘟神送出门。  墨涵暗自得意,正要去给恪靖炫耀一番,却见刚才的杂耍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找不到恪靖的人影儿。她这才犯了慌,赶紧发挥钉子精神,从密不透风的人墙中左突右撞着钻进内圈儿。看来错过了精彩的打斗,只见了结局,胜出的男子蹬了战败者的屁股,很有英雄的气势,嘴里还狂妄的说:“小爷让你今日长点儿记性,再胡作非为,定不轻饶!”这男子身后正是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恪靖。  恪靖略福身答谢:“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见了墨涵,连忙说了刚才险被轻薄,多亏这个逞英雄的男子出手帮助。墨涵看那男子约莫近二十岁,也算一表人才,若恪靖不是公主,或许可以成就才子佳人的姻缘。墨涵看着互传秋波的二人,顿时有了危机感,立刻拉了恪靖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人群,说:“恪靖,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的身份。”  恪靖边走边回身去看,只这片刻,就对那男子有了不舍,听了墨涵的话,也只得无奈的回过头来,可再有趣再新奇的事物也瞬间觉得无味起来。走了都有几百尺远,恪靖却欣喜的发现那男子竟远远的跟着她们,见她回头,也是喜上眉梢。恪靖怕墨涵发现,把她推到自己身前,说:“人多,咱们别走散了,你个子矮,走我跟前吧。”  墨涵只顾着眼睛四处打望,也没留意恪靖的心思,更没察觉后面的尾巴,还没注意拥挤的人群中,银子已经被偷走了。  在吃了东西无钱买单时,墨涵只得接受那个帅哥跟上她们的事实,她担心恪靖没有江湖经验说漏嘴,连忙先介绍:“这是我姐姐金咤,我叫哪咤。”  那男子知道她是胡说,也不追问,只看着恪靖说:“鄙人舜安颜,能结识二位姑娘,实在三生有幸。”是有幸结识恪靖才是,墨涵是沾光。入宫以来她还从来没被如此冷落过,平时最次也有胤祥和胤祯两个小跟班陪着,可此刻那舜安颜眼里只有恪靖,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前边儿,都无暇理睬墨涵。  舜安颜,墨涵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又没有太深的印象,他正滔滔不绝的给恪靖描述七夕放河灯的景象,恪靖则专注的看着他。看着一对璧人儿,墨涵也不禁觉得遗憾,本想阻止,却在恪靖的脸上发现了前所未有的动人光芒,“哎——就当这是恪靖的《罗马假日》吧!”果然,前边的人已经约定呆会儿一起去放河灯了。墨涵自动拖后两步,把自己这个电灯泡的瓦数调低一点儿。  溜达了半天,已有暮色,舜安颜说是约了个朋友在饕餮阁共进晚餐,邀她们同去。一是无钱,二是不识路,三是还惦记那里的鸭舌,墨涵比恪靖还主动的答应了。等到了饭庄,踏进唤作“炖”的包间,舜安颜的朋友已到了,正对着门口坐着。除去什么也不知道的舜安颜,其余三人都呆住了。  “这是我姑母家的表兄,艾公子。这是我才结识的朋友,金小姐。”舜安颜不伦不类的介绍着。  金咤小姐和哪咤小姐都低着头坐下了,那边的艾公子冷笑着说:“二位金小姐点菜吧!”  墨涵总算灵光闪现,想起来谁是舜安颜了,佟国维的孙子,佟皇后的侄子,雍正皇帝名义上的表弟。桌子下,恪靖的手哆嗦着来拉墨涵,墨涵默念三遍“死猪不怕开水烫”,对着艾公子,爱新觉罗家的四公子——胤禛皮笑肉不笑,说:“那就让二位破费了!”扯开喉咙吼道:“小二,点菜!”  恪靖与舜安颜逛着什刹海的夜市,观看着各色的河灯,墨涵则同胤禛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闲聊。  “你明明知道他们是没有结果的,还由着恪靖这样痴迷。”也许久没见,他竟比先前冰凉些,反不如初识那般的随意。  墨涵自然不会讨好他:“我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很多,但没有结果就不努力么?以前我或许会劝她,可今日的我,相信人世间真的有很多奇迹。你呢?你怎么不揭穿她的身份?你心里也是怜惜恪靖的,对不对?至少将来,她会记得曾经有过这样开心的一天,记得这个让她心仪的舜安颜。”  “无谓的思念是很痛苦的,你体会不到,恪靖不一定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他的话语悠长,别有深意。  她有些好奇:“你体会过么?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可听闻四福晋是你的青梅竹马,打小在宫里一起长大,感情是顺其自然就得到的,你哪里明白恪靖的苦楚,她将要嫁的是一个除了四肢周全,不知为何物的男人。若是将来不幸福,能有一个值得思念的人,总是好的,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是很可悲的。”  “你的歪理从来都很多,做事却不计后果,肆意妄为,随性所致,好与不好我也不做评论。只是你不是山野村妇,现如今岁数小,太后、皇阿玛喜欢你,又有二哥的情分,宫里的人大多顺你的意,可你这样的心性,今后祸福却是难料的。”他不无担忧。  墨涵呲着牙满不在乎的说:“只要皇上不杀我,将来你不杀我,命就保住了!”  “皇阿玛说你怕我,简直是笑话,你哪里就怕我了,倒是已经唠叨两次,求我莫杀你了。”胤禛禁不住苦笑。  “那你当作笑话听就是了。你吃斋念佛的人,戒了杀戮当然好,你不杀我是我在帮你积功德,不好么?再说了,我对你一向都是恭敬有礼的,讨好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你!”她是永远的嬉皮笑脸。  他很郑重其事的说:“由得你怎么说!有时候别太自信,别太自信你的判断力,也别太相信你的眼睛。墨涵,你没有你认为的那样了解太子,二十年的储君岂是白做了的。”  到最后,胤礽不就是白做了四十年的太子么?墨涵的脑子里又冒出野史中残暴的雍正形象,顿时恶狠狠的说:“四爷,他白做储君不正是你的希望么?他若坐稳了,你们还有机会么?我也不见得有命活到你开杀戒的一日,真正是替古人操心。”  胤禛忽然也有些激动,猛的拉着墨涵的胳膊,有千句万句的不公平要问她,却半句也问不出口,只愤怒的看着她,胸内如大海翻腾:“我何苦来搅这浑水,自乱心神!”  墨涵也有些许犹疑,但还是直视着胤禛说:“四爷,你也莫觉得委屈。只请记得,他日你这些兄弟为鱼肉,你为刀俎时,还有佛在你心中!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可都是你的弟弟!”  胤禛只定定的看着墨涵,如同被雷电击中一样,是的,她心里有的不只是太子,她眼中只看得见胤禩,就算连众人看待的蠢人胤锇她也可以和善对待,唯独面对自己,她的热情就化为乌有,她的善解人意就消逝无踪。他怎么会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他对墨涵的情义是连他自己也避之唯恐不及的。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由得太子与胤禩他们去争夺墨涵的心,互相激战,可他禁不住一步步泥足深陷于她的举手投足中,或许正是她那让人难以揣摩的思想深深吸引了自己吧。可她不但不理解自己的深情,反而——他实在气恼这样的自己。  墨涵正懊悔说了些似乎暗示未来的话语,胤禛已拂袖而去,混杂在拥挤的人流中。屡次出言不逊,终于还是惹恼了他,人群中他还是寂寞、孤独的,墨涵也有了点愧疚,只不自觉的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却在交错的胡同中迷失了方向。等走到水边时,才认出好像是后海,比起现代,多了树木,少了林立的酒吧。结伴放河灯的女孩儿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既来之,则安之,墨涵也忍不住在个摊子前驻足观看,纸糊的、木雕的、竹编的小船上放了一小段儿红烛,船上还绑着绸子作的风帆,另外还有备好的笔墨。  “小姑娘,买个河灯吧!”卖河灯的大婶招揽着生意,墨涵也觉得有趣,拿了个枯绿色的竹船看,大婶又说:“把愿望写在绸子上,心诚的话,七姐会帮你心想事成的。”  她说的七姐应该就是织女吧,织女能实现什么愿望,她若有本事,又何苦与牛郎天各一方了?不过,算是入乡随俗,姑且一试吧。墨涵回到古代的一个好处就是体验中国的传统节日和习俗,端午节祭已经被韩国作为文化遗产抢注,文革后恢复祭孔仪式还是到韩国取经。传统节日真的只剩下吃的精髓了,而外来的却并不止汉堡、比萨。  墨涵取下只耳环换竹船,也不管是否银货相当,想半天才提笔在绸子上写下:“鹧鸪飞处乌骓随!”心里说:“胤禩,只有你才看得明白吧!我也只想让你明白!”选了个人少的地方,走到水边,那后海中已飘着无数的星星点点,这样的小船,却承载了无数女子的心愿,顺着水不知流向何方。她也把手中的船儿放入水中,却不愿再对着那红红的烛光许愿,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梦不是都在火光中破灭了么?竹船倒是平稳的顺水而下,小小的绸帆也在水中展开,随风轻摆,也开始了前途未卜的远航。  墨涵就沿着堤岸跟着竹船前行,水中的烛火摇曳明灭,她的心情却平静下来,她实在是很适合回到古代来生活的,她的蜗居生活逃避的就是现代社会的匆忙、纷争,爱情的细腻消焕于拥挤的交通中,不是说要追求花前月下,真正那样,只会给约会的蚊子提供热血,而被吸去血后,身体躯壳中余存的只有生理的冲动,少了心的交流。当融入社会洪流,就失去了爱的时间和精力,或许这就是墨涵在现代没有找到爱的客体的原因吧!谁会有工夫慢慢来揣摩她的思绪。  远处有三五画舫,逆着风偶有丝竹之音传来,堤岸上的柳枝借着风轻抚脸庞,却碍了墨涵寻船的视线,那竹制的河灯渐行渐远,她只顾着看那越来越难以辨别的星火,忽略了脚下的路,两步石阶害她一个踉跄,顺着势往水中跌去,手在空中只抓住了轻软的柳絮。 27敌手同来不得同归去 惊魂中被人拉住了手臂,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墨涵的头只及这肩,脸就贴在了胸膛,幽冷却熟悉的情人草香气沁人心脾。那双手臂把她紧紧的环住,令墨涵几乎窒息,忍不住咳嗽气喘,那人才被提醒似的,一下子松开手,转身就要走。墨涵才看清,正是胤禛。  “四爷!”墨涵也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致歉,又在想那似曾相识的草香,叫得他停住了脚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以一种宁静面对她,伸出手想抚抚她的脸颊,却缩手回来,狠狠的握住拳头,直到指甲将手掌扎出血丝,才在痛楚中清醒过来,转身又欲离去,墨涵又轻轻唤了一声:“四爷!”  他站定了,却只把背影对着她,瘦削的肩膀棱角分明,墨涵不假思索,说出肺腑之言:“有的东西看着是好的,人人都要去抢去夺,可真正得到才明白其实只是一个劳心劳力的烫手山芋,原不值得舍弃一切去夺的。”从现存的雍正朱批,史学家推断出他惊人的工作量,撇开残暴与否的话题,他实在是一个勤勉的君主,他力推的新政毕竟是推动了历史的进程,“胤禛,朱笔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但执笔者也会被它困住终身,莫给自己画地为牢才是啊!”  胤禛惊讶的回头看着墨涵,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光芒闪现他眼中,可只一瞬,如流星般短暂,她看得穿他的心思,她原来也是心中有他的。  他忍不住推心置腹,说些墨涵听不明白的话:“那你可知,风筝的线放得再长,可线却在人的手中。放风筝的人可以安心的牵着线给风筝逐风的片刻随性,可一旦风筝想要断了线自由飞舞,人可以收线,也可以毁了风筝的。”  他的话似乎透着什么玄机,可墨涵只去想字面的意思:“人力当然大,可怎么斗得过天?风势大了,风筝要断线,哪里就由得人的意愿了!”  “若真要起风,他会先把风筝束之高阁的。”胤禛若有所思。  “他?哪个他?”  胤禛只浅笑不语,每次与她谈话都这样交浅言深了,她虽明理,但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想劝戒她的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这几年在朝中办差,他是了解太子胤礽的,若一旦有人与他争抢,他并不是表面那样温润的。二十年间,围在胤礽身边的已经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又有皇上的纵容,他是容不得半点不如意的。他要把墨涵给谁必须由得他,可显然他属意的不是胤禩,这样的道理哪里能同墨涵说,以她的性子,转身就会去质问胤礽。且胤禛怎会不知晓胤礽心中墨涵并不仅仅是一个妹妹。墨涵现今和一帮阿哥打堆儿,若非在南苑时,胤禛担忧她的伤痛,半夜起身来探看,窥到她对着胤禩的痴迷,也难以察觉她的真意。可时间久了,她的心迹难保不会被胤礽察觉。到那时,怎样的变故是难以预料的。胤禛还想提醒她几句,却听见海子那岸传来阵阵呼声,喊着墨涵的名字,不难辨出,正是胤禩。  墨涵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直要让整个儿后海都听见她的声音:“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对岸有一个大红灯笼急切的晃动着,模糊得看不真切,提灯笼的人听见墨涵的声音,连忙喊道:“涵儿,你就在那儿等着,我从前面的桥上过来!”说完就往海子口的桥奔去,墨涵哪里肯在原地苦等,也提起旗袍的下摆跑了出去,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胤禛一句“慢点儿!”哪里还入得了她的耳。  胤禛怅然的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倩影,直到她没入夜色中,才调转视线去羡餍那手持灯笼的胤禩。  小桥上,墨涵依偎着胤禩,顽皮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隔着海子,黑灯瞎火的,你都瞧见我了?”  “你特地选了七夕带四姐溜出宫,会不来后海放河灯么?真那样,就不是你恩古伦格格的做派了!”胤禩手中的灯笼把她的脸照得愈发的明艳。  “谁说的,我才没兴趣玩河灯呢!是因为我和恪靖走散了,被人群推到这儿来的。”  “你就没什么想实现的愿望么?”  墨涵想着方才在绸子上写下的话语,嘴里却胡编:“有啊,我的愿望就是天天都有酱爆鸭舌吃。”  “你就这点儿出息,就没盼点儿别的?”胤禩倒是一再追问。  “别说我了,你和谁一起来的,糖糖他们没跟着你?”墨涵把鼻子凑近胤禩,着力的嗅了两下,“奇怪了,你身上怎么有香粉的味道,是从女孩子身上招惹的么?喝花酒都不叫上我!”  胤禩却往墨涵身上嗅:“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了,你看不见的事用鼻子都能推断出来,厉害!不过我也不差,今天四姐身上薰的可是草香?”  墨涵有点心虚,这才想起胤禛来,可四处张望,哪里还能寻到他的身影。且恪靖去了何处,才是最紧要的事:“皇上可知道恪靖出来的事?园子几时下锁啊?”  “皇阿玛今日去了三哥府上过节,三哥才添了个小格格。园子的侍卫都求大哥安排好了,你玩尽兴就是了。四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墨涵实在不知怎么给他解释,正在暗自着急时,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儿过来塞给她一张纸条,一看是胤禛的笔迹:“靖自回园。”看来他自有安排。  “恪靖一个人可怎么回去?”胤禩问她。  墨涵顾左右而言他:“你别打马虎眼儿!老实交代是不是出来喝花酒才沾上的香气?”  “哈哈——”胤禩还未答话,身后就传来笑声,“涵妹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八哥啊?”却是胤锇赶来正好听见墨涵的拷问。  胤禩倒是乐意听见胤锇的调笑,墨涵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辩白说:“我喜欢鹦鹉、画眉,才不喜欢什么八哥呢!你养的鸟可学会说话了?”  “不喜欢算了!今日八哥可见了两个比你娇媚的小姑娘,呆会儿你见着了,可不许恼!”胤锇也是被墨涵欺负惯了,难得逮到这样的良机取笑她。  墨涵却不以为意,扬着头哼了一声,说:“我有什么可恼的?再则,要真的千娇百媚,你那好色的九哥肯定一马当先,哪里还轮得到胤禩?糖糖可不比他俊俏得多?”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还好我来迟一步,也不知早说了我多少闲话了!”胤禟一身华服,摇着折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那河灯上写了什么,八哥一见了就抛下咱们,巴巴的寻了来。我当是天仙在等他,却是墨涵啊!”  墨涵白他一眼,却问胤禩:“你看了什么?”  胤禩看看两个弟弟,只附在墨涵耳边低声说:“我能看见什么,你又没放河灯,又没写什么鹧鸪、乌骓的?”眼角上挑,笑着逗她。  “真有这么巧么?偏巧就被你看到了!”墨涵觉得也太——太——太无巧不成书了。  胤禟笑说:“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什么缘分?猿猴和兔子在树林里出恭,兔子踩了猿猴的粪便,猿猴用树叶给它擦干净了,后来它们就住在一起了。乌龟问兔子为什么嫁给猿猴,兔子长叹一声说,猿粪啊!”  三人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墨涵还装出严肃的面孔,瞪大眼睛,胤锇学着墨涵的口气说着:“猿粪啊!猿粪啊!”  她撇撇嘴,眼睛却飘向桥下,两个穿着同样杏黄|色旗装的女孩儿提着琉璃灯笼缓步走上桥来,小的娇悄可人,和墨涵差不多年纪,大的那个落落大方,眼睛里透出一股睿智,浑身散发着动人的气质,直把墨涵看呆了,才听胤锇笑说:“可不比你强不是?”  墨涵却不睬他,知道两个女孩儿和他们是同来的,忙报以友善的笑容,这样的可人儿的确让人心动,那两个女孩同样好奇的打量着墨涵。  胤禟的话却让墨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位是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咱们都管她叫墨涵。墨涵,这是我舅舅郭络罗家的两个表妹,绮云、绮霞,绮云的额娘可是安亲王府的郡主。”  她呆看着,是了,知道是谁了,该遇见的一个也跑不掉。  掩耳盗铃的寓言小学生都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取笑盗铃人的自欺,墨涵却觉得莫说掩耳了,就算是做个聋子做个瞎子还强些。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郭络罗绮云,之前还是一个符号化的姓氏就能提醒墨涵关于胤禩的归属,而今活生生的人闯了进来,又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符合男人审美情趣的佳人,墨涵忽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那个妻子的名分将是绮云的,或许古代的女子会很介意这个,但墨涵不希罕,可是胤禩的爱呢,她哪里容得旁人来瓜分。今后朝夕相对的是他们,胤禩能不动心么?  墨涵痴看着绮云,绮云也强自笑看着早已耳闻的离经叛道的墨涵,心中暗自思量:“怪不得了,怪不得连八阿哥也视若至宝。”绮云再看胤禩,方才的寂寥荡然无存,眼中除却墨涵再也容不下别的,他俩并肩站着,竟真是画中人一样般配。绮云幼时养在安亲王府,后岳乐过世,因着额娘身份显贵,阿玛明尚额驸又万般宠爱,可她却不恃宠而骄,府中上下甚得人心,虽非一母所生,可弟弟、妹妹们都乐意亲近她。家里人都认定她与表哥胤禟是一对儿,姑母宜妃也很喜欢她,今后的路似乎就将按照预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可自从见过胤禩后,绮云心中泛起涟漪,虽然自幼耳濡目染,对宫里的事不说了如指掌,却也深晓其中的奥妙,胤禩的前程始终受其出身所限,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注视他,去了解他,去爱慕他。然而他只是淡淡的应对一切,他的淡然被绮云理解为少年人的矜持,绮云偶尔甚至认为那是他自卑的回避。但是,他却把满腔的柔情都倾注在了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上,她,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太子的表妹,在亲贵的传闻中,同太子妃的灵堂争斗而一战成名,而后由宫中传出的有关她的故事更是令人匪夷所思,连胤禟对她也是青眼有加。她不是爱慕太子么,为何又和胤禩如此这般,绮云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你们别大眼瞪小眼了,咱们就这么干站着不成?”胤锇算是打破了僵局,“九哥,干脆咱们也雇艘画舫吃酒得了。涵妹妹,有种醉泥鳅你吃过没有?可有意思了!让泥鳅在黄酒里煮熟,鲜嫩得紧呢!”  墨涵却有些提不起精神,那边绮霞却说了:“十阿哥,真有你说的那样好吃么?”  “他几时能撒谎?姑且去试试?”胤禟也询问墨涵。  墨涵没好气的说:“你们三个爷们儿付账,你们拿主意,问我做什么?”  “他们也是好意,不就你最挑剔么?吃个粽子都那么多讲究的。”胤禩边给弟弟解围边逗她,却不料此刻说什么都是不入她耳的。  “我就挑剔了!怎么着?”墨涵的嘴已嘟得老高,气呼呼的盯着胤禩,胤禩虽觉有些不寻常,又不好当着众人问她,只悄悄拉她衣袖。  胤锇已急不可耐的拉着绮霞开路,胤禟也陪着绮云先行,将绮云的不服气收在眼中。  “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把胤锇的话当真了?他那都是玩笑话,你就信了?”见墨涵还是翻着死鱼眼、鼓着蛤蟆腮,胤禩暗自发笑,可这笑又被她看了去,火气似更增了三分,刚靠近她些,浑身的香气却令她打了个喷嚏,这下子那眉头都锁紧了,又解释说:“绮霞的香袋破了,洒了些香料粉末在我身上,才有这样刺鼻的味道,你可别瞎琢磨!”  看他那紧张的神情,墨涵顿时喜笑颜开,只要胤禩在乎的是自己,旁的都暂时抛到脑后吧,都说他成亲晚,那还有几年的时间给自己去改变既定的命运,他们的爱在浩瀚宇宙中是那样的渺小,这样的改变应该不会影响历史的车轮踏下它原本的轨迹。墨涵是胸无大志的人,不会妄图去帮胤禩谋夺皇位,帝后并非她心中美满的结局,她只想通过自己的那一点点预知力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墨涵掏出没有熏香的手绢蒙住胤禩的口鼻,埋怨的说:“明日若又出疹子才活该!”  胤禩扯开手绢,学着墨涵平日里呲牙咧嘴的扮个鬼脸,忽然不顾一切的把她搂在怀中,说:“你闻闻我身上的香气,我来闻闻你的醋味儿!”  “走吧!免得胤锇又取笑我!”  绮云走在前,回身看看二人,道:“表哥,赫舍里家再怎么只会帮着太子的。”  胤禟一愣,装着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只打着哈哈,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打消她的念头。 28相逢 待踏马蹄清月夜 后海里泛滥的全是恋人的甜蜜,鹧鸪带着他们穿街过巷,胤禩的笛声、墨涵的歌声与清脆的马蹄声相映成趣,向西追逐着上弦月的清辉。  “欲问行人去哪边?”墨涵出其不意的吟出一句。  胤禩不明就里,立刻接道:“眉眼盈盈处。”他心中想的是眼前的眉眼,却不料墨涵又在思量适才的绮云,他的答案差点儿打翻醋坛子。  一餐饭原就吃得不安宁,墨涵素来对人和善,即便是宫女、奴才,可对绮云却透着天生的敌意,让胤禩都有些无所适从。若非绮云有意要在胤禩跟前摆出贵族小姐的气度,或许早被墨涵的横眉冷眼挑出事端。  不知不觉已到了广安门,沃和纳带着两个侍卫还等在马车旁,一见了墨涵就仿佛见了救星,连忙过来请安。  “八爷,多谢您送格格回来,奴才这就护送格格回园子。”沃和纳的神色很是慌张,看到墨涵与胤禩挤在一匹马上,汗水都吓出来了。  墨涵倒没觉察,只对他嚷道:“我同八阿哥一道回去,你自己坐马车先走吧!难不成你还担心八阿哥把我卖了?就算卖了,也把银子给你,好给表哥交差!”  可沃和纳并没如平常那般惧怕墨涵,一双眼睛透着贼亮,跪在地上看着胤禩,又眼角去瞟马车。那车是纹丝不动的,虽然有风,帘子却绷得直直的,里边竟坐得有有人,墨涵虽不察觉,胤禩又岂会看不明白。能让沃和纳害怕的,无非一人。  “墨涵格格,你也别难为这奴才了,他也只是想把差事办好。”也不管墨涵是否乐意,胤禩先跳下马,又把墨涵扶了下来,“沃和纳,好生护送格格!”他重新上马,径直离去,甚至不曾回头看墨涵一眼。婚事一日未定,切不可贸然得罪太子,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皇父指婚。  墨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疾驰而去,这边厢帘子已经挑起,胤礽只幽幽的瞪了沃和纳一眼儿,就把腻死人的笑容对着墨涵,柔声说:“涵儿,玩了半日还舍不得回去么?”  墨涵是真没想到胤礽会来接她,意外的惊喜乐得她一下子就蹦上马车,坐到胤礽身旁,说:“表哥,你没跟着皇上去三阿哥那里么?”  “去了,担心你玩野了,沃和纳唬不住你,这果不其然。”胤礽给她捋捋纷乱的鬓发,又在茶盅里倒了一盏水递到她唇边,墨涵就着他手喝了,听他又问:“可到后海放了河灯?”  墨涵点点头,实在是渴了,适才都不觉得,一口气喝完才说:“今日我见了九阿哥的两个表妹,郭络罗家的绮云、绮霞,真是标致极了!表哥可见过她们?”  胤礽又拿绢子把嘴给她擦干净,不屑一顾的说:“想来该在宫里见过的,不过没留意。”笑着看看墨涵又说:“他的表妹怎么比得上咱们墨涵。”  墨涵脑子像跑马般飞快转着,心生一计:“表哥,那个绮云真是数一数二的女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比宋玉说的东家之子强上百倍。我一见她眼珠都转不动了。这大清国就表哥您配得上她,若是能求皇上指婚,让她给我做表嫂就好了。”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得意的谋划着。  胤礽点点她的鼻子,闷笑几声,说:“是那郭络罗家的求了你还是老九许了什么好处,咱们涵儿就这样帮着做媒?”看着她的眉飞色舞,他是当真欣慰,只要她快乐,他也觉着欢喜。  “我说的句句是真话,哪里是为了他们,真是觉得这样的人儿配了旁人可惜,是为着表哥着想啊!”墨涵使劲的妄图推波助澜,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为我着想,就再不许提这个了。”胤礽强压心中的怒火,还是和风细雨对着墨涵,“毓庆宫就自生自灭得了。”这后一句实在透着古怪。  “可那绮云——”墨涵还是想做sales的工作,不过被胤礽捂住了嘴,食指却轻轻滑过她的嘴唇,他那眼神有些迷离,可终究忍住,叹口气,让她不解。不过来日方长,定要把这未来的八福晋推销出去。  胤礽端详她片刻问道:“怎么今日出宫没见了胤祥,反倒和胤禩在一处?”  “我和四公主一起出来的,就没叫上胤祥和胤祯。街上人多,我和四公主走失了,在后海遇到了八阿哥他们的。”这是大实话,还好胤礽不比他那些大嘴的弟弟,没有直接问她喜欢谁这样尴尬的问题。  “涵儿!”  “怎么了?”  “今后可不许这样了!”胤礽的话没头没脑。  “不许怎样?”墨涵问。  “想骑马,我得空再教教你,届时再送你匹温顺的母马,怎么骑都由着你。”  墨涵这下子有些明白了,是不乐意她赖在胤禩的马上,怪不得沃和纳眼神异样,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同声同气。墨涵禁不住开始回味胤禛在后海说的话,真是头大的麻烦啊!  夜凉与晨寒后,墨涵老实的在床上呆了十来日,恪靖关于舜安颜的回忆就重复了十余次,直到墨涵酸楚、愧疚的说:“恪靖,我真后悔那日带你出去,让你见了他。此刻你还可以有我可以分享你的喜悦,可今后你去了草原,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了,你会不会怨我扰了你的清静?”  恪靖闭上眼,幸福的微笑洋溢在面庞,浑然忘我的陶醉片刻,才睁开眼,那眼里全是恋爱小女人的璀璨:“墨涵,只要闭着眼睛就能见到他了。多亏有你这个朋友,我才能知道北京城是个什么样,才能自由的过一天,才能遇见他。这样真好,真的!我也不奢求更多了,这样就很满足了。”  墨涵是很知足的人,恪靖的爱恋是一天,却已是一生。自己呢?莫说入宫后还能时常与胤禩在一起,就是入宫前他们相聚的时间也比恪靖他们长,实在是要幸运得多。绮云,郭络罗,她掩饰不了的,她也是喜欢胤禩的,虽然在人前淡淡的维持骄傲。算了,还是先抓住眼前吧。  八月间老康到巴图舍里见蒙古贵族去了,点了胤礽随驾,胤礽则请旨带上了胤祥与墨涵。墨涵纵然是不舍与胤 至爱吾爱(清穿)第1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胤禩分别也是无奈。胤礽不许墨涵坐车,只悉心教授她骑马的技艺,让胤祥再从旁指点。可这教的人比学的人还担心坠马事件,当然是进展甚缓,唯一的收获就是那马被墨涵的松子糖喂家了,血糖升高。老康也听说了墨涵学马的事,估计是有意显摆他儿子的能耐,居然让墨涵同胤祥赛马,这还不如让她去与舒马赫比赛车,与马拉多纳比颠球来得刺激,至少那样是和偶像同台竞技。简直把她当成了老康的餐后甜点了!  还未上马墨涵就嘀咕个不停,能给她出气的也只有那匹黑白杂色的母马:“的卢啊的卢,今日输了,我就扒你皮、喝你血、抽你筋、吃你肉。”  老康听了大笑不止,直给胤礽说:“你教了这许久,她就学会这些么?”胤礽很是尴尬,陪着笑脸说:“皇阿玛,墨涵虽顽劣,也不至如此残暴,笑谈罢了。”  墨涵也不管他父子俩的讥讽,只翻身上马,弯腰在马耳旁言道:“今日急,不可不努力!”  这下连胤礽也跟着老康一同笑起来,只有胤祥不解的看着他们。老康看着茫然的胤祥说:“她赛马不一定能赢你,可这学识倒是比你强了!你俩一般大,怎么她知道的你还不知晓呢?”又指指墨涵说:“你给十三阿哥说说这典故。”  墨涵心想,我本来就比胤祥多活了十几年,当然渊博些:“十三阿哥,刘备避樊城之难,过檀溪,谓所乘马的卢曰,‘今日急,不可不努力。’马达备意,一跃三丈。这就是义马救主的典故。”  赛马的胜负用鼻子思考也能知道,不过它达到了胤礽的预期目标,老康安排了互帮小组,墨涵督促胤祥的汉学,胤祥陪墨涵练习骑射,这同日出生的二人被撮合得有了所谓的缘分。墨涵此刻才惊觉这样对老康的误导的可怖,还好离成年还有时日,尚有回旋余地,于是很有意识的粗暴对待胤祥,发挥当初青春期臆想症的所有毒招捉弄他,偶尔不忍时就给安慰之后灌输关于郭络罗绮云的一切美好描述,或许如此能让胤祥爱慕上绮云,一石二鸟之计,既让太子的谋划落空,又改变胤禩的命盘。胤祥很抑郁的忍受她的一切,反而让墨涵自觉处置过分,复又哄着他开心,胤祥却提不起精神,只温和的笑笑,随她的喜怒。却不料,她古怪的一切都被胤礽看在眼里,也经由胤祥的书信汇报给了京中的胤禛。  待回了京,胤禩却已去了盛京,留了一方丝帕让佩兰交给墨涵,淡如青烟的丝绢上渲染了一朵若有若无的海棠,实在是妙不可言。墨涵用丝帕覆在脸上,仰头向天,仿似绛雪轩醉人的海棠花雨又洒落心间。他或许不是她心底的惊世男子,但却时刻温暖着她的心,他们有同样的寂寥,也有同样的对未来的期许。  八月末,胤禟、胤锇邀了墨涵去听戏,胤祯闻信也厚颜跟着。到了会馆,才发觉绮云、绮霞也在,墨涵顿时觉得不自在,不知胤禟玩的什么把戏。  胤禟招呼着大家入座,戏还没开锣,包间里的戏却拉开帷幕。夺目的两个女孩互相打量着,三个男子也暗地比较她俩。绮云是有备而来,一身簇新的天蓝色旗袍,淡施脂粉,轻描娥眉,一颦一笑更有女儿家的温婉神韵,眉眼间透出贵气;墨涵却是随意的淡紫色旧衫子,素净的脸唯有唇上点了海棠胭脂,可就算静静的一言不发,也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若待她转身凝神看你一眼,那灵动却是无人能比的。  胤锇暗自叹口气,笑看绮云一眼,未开局,她已输定了,何况墨涵早占据了八哥的心。  胤禟则是暗自窃喜,只希望绮云能明白个中道理,迷途知返,能体会他的一片苦心。墨涵虽好,却非他的心头好。  戏台上旦角扮的雪艳已上场,这出《刺汤》是墨涵没瞧过的,收了暗地瞧绮云的目光,专心看她的戏。  绮霞不明白他们的肚皮官司,只拿不懂得问绮云:“姐姐,那掌灯的人说的话怎么和那汤老爷说得不同?”  众人都闷笑着,那原是戏文中掌灯人有意讥讽势力小人汤勤的,把“裱字画的汤老爷”大着舌头说成“表子下的汤老爷”,谁料想绮霞如此问出来。绮云哪里好意思作答,她正为着墨涵对她的不在意生怨气,可又不便发作,只厉声道:“多看几次就明白了!额驸府还请得起戏班子。”  墨涵看不惯她的显摆,有意同她过不去,笑对绮霞曰:“那丑角是个大舌头,没有绮霞妹妹口齿伶俐,才说错了戏文。头次还闹个大笑话,本来要说‘今天的饭菜够吃了,你们都使大碗吧!’,一不留神却说成‘今天的饭菜狗吃了,你们都是大王八!’”她一字一顿将那大舌头学了个十足,单说到“狗吃了”就惹得众人笑起来,待绮云斜眼看她,却见墨涵直盯盯望着她说出“大王八”三字。  绮云这下是吃了哑巴亏,若恼怒,那便是给她以口实,真作了那王八。可她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将手中的茶杯失手一摔,落在墨涵脚畔。  胤祯立刻有些气不平,冷哼一声,却被墨涵拉住,她却不愿让胤禟难堪。胤祯转过身只瞧着墨涵,拉着她胳膊娇声道:“涵姐姐,这《刺汤》说的是哪朝的故事?”  墨涵暗笑他闹鬼,戳着他的额头道:“《一捧雪》说前朝嘉靖年事,恶相严嵩之子严世蕃杀人强夺莫家玉杯,《刺汤》一段讲的是是莫家小妾雪艳刺杀为虎作伥的汤勤,为夫报仇的故事。我那里有李玉原本的《一捧雪》,你有兴趣,我叫佩兰给你送去。”她嘴里说着,心中却想,莫家何罪,怀璧其罪。绮云并无过错,不过是因为自己预知她与胤禩的姻缘,就迁怒一个同样付出真心的人。墨涵不禁有些自责,可适才讥笑的话已出口,哪里还收得回。  胤祯却不知她心思转得如此快,一心要帮她在绮云面前露露学识,还不断的问她这样那样的问题。墨涵只得一一作答,却已是心不在焉,想得多了,又有些赌气,何苦要去与绮云处好关系,又不去他家做小。看她脸上阴晴不定,胤祯更加担忧,随口说个问题:“那不是严世蕃过得比咱们大清的皇子还要好?”  墨涵也随意答道:“富贵浮云遮望眼,到头不过一场空。”  “是不是一场空,自然有见分晓的一日!”绮云一张俏脸怒目圆睁、咬着银牙道,话音未毕,已拉着迷惘的绮霞而去。胤禟有些不知所措,呆看墨涵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胤锇却在此刻最明白:“她以为你那浮云二字是针对她的。”  墨涵无奈的摇着头,挥手让胤锇也去,再看戏台,雪艳已拔出匕首,即将刺出—— 29婚事 不在梅边在柳边 九月二十二是五公主温宪的十五岁生日,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算是成|人礼,很郑重。德妃受宠,温宪的生日连太后与老康都专门赏了东西,墨涵也好奇的去观礼。到了永和宫方才后悔,莫说是宫里的三姑六婆,就连老康儿子们的大小老婆都来了个齐全,来祝贺这位小姑子,来借机表现其乐融融的家庭关系。这样污浊的空气和部分敌意的目光令墨涵厌恶,远远的给恪靖挥挥手就要离去,却逢太后进门,只得跟着一堆人跪下行礼,起身后拉恪靖找个角落呆着,窃窃私语。  “温宪有太后与皇阿玛宠着,定然不会被嫁去蒙古的。”恪靖话虽平淡,却难掩心中的失落,“再有两个月,我就要走了,你说还能见到他么?”  记忆中温宪的命没有恪靖长,老天实在公平,不会一味厚待某人,也不会一直刻薄谁,但总不能用这样的回答安慰恪靖吧。只得伸手拉恪靖的手,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恪靖又压低声音问:“我一直忘记问你,那天你同四哥去了哪里?他没有为难你吧?他不会说出去吧?”  “你那几日天天沉醉,都忘了害怕,此时才想起问我。”墨涵笑起来。  “起初不是你病着么?后来你又出宫一个月,我遇见了四哥都不敢看他。”  “你没给九阿哥说咱们遇见四阿哥的事吧?”  “你以为我能像你那样眼不眨就编出谎话么?我哪里敢说四哥的事,那不就要说他的事了么?”恪靖用肩撞着墨涵。  墨涵撇撇嘴:“我还以为你是帮我这个朋友,结果也是见色忘义。”她自持鬼点子多,把个大几岁的恪靖吃得住。  “你难道不是对着四哥见色忘义了?怎么就单独溜开了。四哥虽不及大哥英武、不比二哥的秀美、不如三哥儒雅,可也有他的特色。”恪靖也反唇相讥,她倒也不算小姑娘,倒把哥哥的优点数得差不多了,要是老康再把这样的女儿长留闺中,估计要培养出恋兄情结了!  墨涵哑然失笑:“你以为我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他?求你再也莫提,我是真的怕他!怕到骨子里!你不要因为他和舜安颜熟悉,就对他也另眼相看了!”  “哼!我才不信!你咋呼着点菜时怎么就不怕他了?四哥对你挺温和的,我从来没见四哥对谁这样体贴过。”两人也实在说得忘我,角落柱子后一直听着她们的谈话的人把自己藏得更深,恪靖又说:“听说你遇见绮云和绮霞了,绮云可与你不相上下吧?我这表妹就是性子太傲,容不得人比她强,我可听闻你们较劲呢!”  墨涵就像被抓了贼赃的小偷一样难受,赶紧转换话题:“及笄礼都要做些什么啊?”  “你以前在家时就没见过么?这样好奇,你自己看啊!也就是皇家的女儿,百姓家的女儿好多都是到了夫家才行及笄礼的。”  以前是没看过,那边厢温宪的发型打理好了,前面的头发左右分缕束两个髻子,后边的两条辫子扎成一根,旁边有年老持重的嬷嬷用满语诵读,估计是什么吉祥祝福的话语。  各宫的主位送了礼带着自己的儿媳陆续离开,墨涵要跟着恪靖混出去,却被惠妃叫住了。温宪见了她故意气恼的说:“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来永和宫了,就知道去陪四姐姐!”  德妃的小女儿七公主淑宪七月间没了,如今对温宪更加的怜爱,也就爱屋及乌对墨涵比以前更温和了些:“墨涵得空多来玩儿!”  太后却对温宪说:“墨涵也是有心啊!她是舍不得你四姐姐要出阁了,才多陪她的。”  墨涵立刻乖巧的靠在太后身上,讨好的说:“那让墨涵陪着恪靖姐姐出嫁好不好?”  “你舍不得恪靖,就舍得哀家这老太婆了?”太后也有意逗她,实在她比正经孙女还贴心。  “太后,墨涵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您赏她的小厨房时常做些新奇的糕点、吃食,她总忘不了送来钟粹宫,连大阿哥也说宫外都没有她这些新鲜花样。”惠妃不失时机的给墨涵加分。  太后却一脸的不乐意:“那是嫌弃老太婆,竟不曾送来慈宁宫。”  墨涵赖皮的笑着摇晃着太后的膀子,说:“墨涵是怕太后瞧不上那些小玩意儿,因此才没来献丑。”她的确是忘了饮水思源了,平时做点东西被几个阿哥瓜分不少,偶尔才能给惠妃和小十五留点儿,哪里还记得太后这正主儿。  德妃设了席请太后,惠妃和墨涵也留下作陪,倒有个少妇在旁安排宫女布菜,墨涵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只听太后说:“娴宁,你也别忙活了,坐下吧!”  墨涵暗自打量,倒真和名字相配,娴雅、宁静,见之可亲,怎么就想不起了,肯定是见过的呀!  一下席墨涵就悄声去问温宪,她答道:“你什么记性,该是见过的啊!是四嫂啊。”  是了,是了,中秋夜胤祥特意提醒她看过的,只是当时女人太多,墨涵没有记住,当时可也是不善的目光,自己盯着人家老公看的报应。还是补救一下,别招惹飞醋。  温宪被请去接受奴才的朝贺,墨涵就听太后婆媳间的闲话,德妃的话倒是酝酿了的:“太后,温宪对您比对万岁爷还要亲,她的婚事要有您做主才好啊!”  奇怪惠妃也帮腔:“京中亲贵这一辈的好孩子也该有不少,要给温宪选个出类拔萃的才是啊!”  看来是怕温宪嫁去蒙古。  太后思量着,德妃手抓桌角,提心吊胆的等待结果,这做母亲的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太后终于发话:“那你们留意着就是了,有了好的人选带来给我瞧瞧!”  德妃连忙跪下谢恩,娴宁上前扶她起来,出其不意的说:“儿臣倒知晓一个现成的人选。”  连墨涵都惊讶她这个媳妇怎么参言小姑子的婚事,太后和德妃却用眼神示意她说。  “一等公佟国维之孙舜安颜!”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墨涵惊得连手中的茶碗也险些端不稳,心中忧虑着恪靖该如何承受心爱的人变成妹夫,对于太后等人兴致勃勃讨论舜安颜的人品、才华、家世已充耳不闻,只留意他们最终是欢笑着达成了共识,却忽视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出现在娴宁的嘴角。  “你看墨涵又搞什么鬼,怎么坐在地上?”胤祥问胤祯。  “是啊!真是她呢!是来等咱们吧?”胤祯也很好奇。  胤禛循着他俩的议论望去,还真的是她,小小的身子缩作一团,靠在高高的红墙下,头枕在膝盖上,眼神迷惘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在瑟瑟秋风中是那样的孤寂无助,看得他的心直发痛,连忙疾走急步,却忽地心底一个声音提醒自己,又故意放慢步伐,落在胤祥和胤祯身后。不是爱莫能助,然则,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自有乐意为她、她也在意的人,自己是庸人自扰了。可那两个和她要好的胤祥、胤祯却是没心肝的,只是嘲笑墨涵呆滞的神情,却不理会这秋寒中哪里能坐在湿凉的石砖上。  “胤祥,去把她扶回绛雪轩,想是病得走不动了吧。”胤禛支使他人出面,反正她心目中自己是没安好心的人。  胤祥一去,胤祯也跟着上前,一左一右把墨涵搀起,她看看二人,才回过神,只是神色依旧恍惚。目光一旦落在胤禛身上,就如同遇袭的刺猬,浑身一抖擞,竖起了每一根武器,剑拔弩张的冲向站在十步开外的人。谁料想蜷缩得太紧的缘故,此刻腿脚发麻,才跑了两、三步就几乎摔倒,吓得胤禛飞奔过来双手扶住她。墨涵却满面的怒火,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甩手挣脱他,只瞪视少顷,一挥手,耳光随着一声脆响落在胤禛面颊。打人的和挨打的都愣在原地,胤禛错愕的从她的愤怒中剥离出鄙视的情绪,虽不明白起因何在,但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让她深信不疑。  “你疯了?凭什么打四哥?”胤祥是火冒三丈,突然跑过来推开墨涵。  墨涵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胤禛刚要劝住胤祥,胤祯却一头撞在胤祥的胸口,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顿时扭打在一起。胤禛虽用力却拉不开他们,声音一嘈杂,竟从甬道一头穿出几个宫女、太监来看热闹,气得胤禛一声怒喝:“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闹着玩,有这么好看吗?”奴才们才赶紧散去,墨涵也反应过来,站起来吼一句:“万岁爷来了!”  这下子才把二人吓得分开,墨涵趁势拉了胤祯就走,胤祥却在身后吼道:“墨涵,你说清楚,四哥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咱们怎么让着你都行,可你不能对四哥这样!”  墨涵还没说什么,胤祯却回头嚷道:“那你也不能打墨涵啊?她一个女孩子,你就欺负她?”  她打断胤祯的话语,回身只看着胤祥说:“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的人,不要以为他读了几本佛经就成圣人了。他是天底下最最卑鄙、恶毒的小人,他使出的伎俩都是最狠毒和残忍的,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助纣为虐!”说完又拉着胤祯往前跑,“你别以为他和你都是一个额娘生的就会对你软手,多提防点儿才能保命!关你一辈子是最轻的!”这话虽说得解气,但墨涵却觉得心脏仿佛在抽搐一般难受,为什么?自己不是一直都认定胤禛就是这样为达目的可以摒弃一切的人么?不是始终觉得他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定是为了拉拢佟家那号称佟半朝的势力,才刻意布局温宪和舜安颜的婚事,却又不着痕迹的由他的嫡福晋娴宁来牵线。处在他的立场,本无可厚非,但他何苦在恪靖待嫁的最后两个月来生这事端,他是明知恪靖的爱恋,明知恪靖的苦衷的啊!墨涵嘲笑着自己,她口中虽从不对胤禛留情,可心底深处还是希冀着他是有感情的,他是值得相交相知的,然而现实却不给她留颜面,无情的打击她的判断力。为了一己私利,胤禛竟不惜在他人伤口撒盐,且这个他人毕竟还是与他同一个父亲的妹妹,丝毫怜惜之情也没有么?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这婚事作废,怎样才能瞒住恪靖。早知就算恪靖再怎么央求也不带她出宫了,可如今后悔是没有用处了,墨涵只专心的研究对策,一人计短,若胤禩在就好了,或许,可以找胤禟商量一下。  “九阿哥走好!”侍卫巴结的笑着。  离宫门远了,胤禟才挑起车帘,说:“上来吧!”  墨涵穿着太监服上了车:“你看,这宫门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难出,我和胤祥他们以前也跑出来玩儿过。”  “那你就该去求胤祥,找我作什么?”胤禟被她气得没有好话。  “不是为了恪靖,我也不找你!你莫闹别扭,我还要仔细琢磨怎么给舜安颜说。”黄昏时胤禛差人送来封信,墨涵看都没看就揉作一团扔在墙角,不知他又是要算计什么。要让婚事泡汤,宫里边儿墨涵是使不上力气的,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舜安颜身上,可他和恪靖仅一面的缘分,他又能做什么呢?希望实在渺茫,不过这是墨涵唯一能努力的方向。  “七夕那日你们出宫若是和我们一道,哪里就招惹这许多的事。你去找舜安颜根本是白费力气,他肯定是和老四一个鼻孔出气。”胤禟对墨涵的幼稚很是不屑。  墨涵也细细思度,如今胤禛还不及弱冠,就这般心狠手辣,出的难题令自己和胤禟几乎是束手无策,待他日手握权柄时,众人哪里还是他的对手,胤禩、胤禟怎样才能全身而退啊!仅仅相隔一月,二人就先后在北京与保定的禁所死去,谁会相信这样的巧合呢?不,绝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莫说是至爱情深的胤禩令墨涵难舍,就是已情若手足的胤禟、胤祯、胤锇,墨涵也是无法不闻不问的。可自己仅是知道一点未来,对政治全是书中看来的纸上谈兵,哪里能帮上什么忙啊!沿着这个思路想,简直就是一个死胡同,像有无数的网缠住颈项。  “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到了!”胤禟的呼声才把墨涵唤回,车已经停住了。墨涵从窗格子看出去,竟不像佟府,更像是城门口子。  “这是什么地方?咱们不是去佟府么?”墨涵问。  胤禟掏出怀表看看,笑着说:“去佟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不静下心也想不出好法子。这个地方么,能让你尽快安心。”神秘一笑,“下车去!我不陪你等了!最多一刻钟!下车吧!”  墨涵知道问也是白问,才一落地,胤禟就招呼马夫赶车离去,只留她在城门外喝秋风。那边马车还隐约看得见影儿,城外方向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夜色中看不真切,待得马蹄声由远及近,没看清人,先认出了那匹褐色大马,鹧鸪是也!  胤禩勒马近前,猛的就把墨涵拥进怀中,贪婪的闻着她清新的发香;她却挣脱开,望着风尘仆仆的他,心中全是对雍正四年的恐惧。泪水挂在她的面庞,哪怕如此近,她依旧觉得他的存在是那样的不真实,只着力拉住他的手:“胤禩,你答应我,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满怀的柔情洋溢胸膛,他不明白她在惧怕什么,但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喜乐与自己密切相关,这样的认知是他最大的满足。他不知如何用言语抚慰她的心,只含笑吻上那晶莹的泪珠,去弥补这月余的分离,直到吻向她的唇,感受着她温润的情感,用他的怀抱驱走她的心魔。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0雪瑞忽如一夜春风来 惠妃让幽兰来请墨涵去钟粹宫,可到了才知道等她的是大阿哥胤禔。墨涵心中立刻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他是逮了自己哪根小尾巴了,脸上勉强僵硬的笑着。就凭她是太子表妹这层关系,胤禔绝不会让她轻易过关。可他总觉得他对自己的不满含义深远,却又猜不透。  “这是孔尚任托我带给你的,只那一面,向来孤芳自赏的季重(注:孔尚任字季重)倒是引你为知己了!”胤禔从桌上拿本厚厚的线装书递给墨涵,那封面上三个隶书大字正是“桃花扇”。墨涵暗自汗颜,果真是坏事做多心自虚,平白无故自己吓唬自己。也没曾想那日几句胡话竟结了如此机缘。  胤禔对于墨涵在宫里的胡作非为也是有耳闻的,不过他是管不了的。打量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不冷不热的说:“季重请墨涵格格指正、点评。”这个入宫一年多掀起无数波澜的女孩,太子的表妹,被太后、皇父宠溺着,还有意无意涉足各宫,是福是祸,此刻下断言尚早。  墨涵没工夫理会胤禔的揣摩,道谢出来,迫不及待边走边看,这可是真正的孔尚任手写本啊!人要居安思危,还要学着跳出一个自我局限来思考问题。很奇怪,温宪与舜安颜的婚事虽然多方会谈中达成一致,却在宫中悄无声息,胤禩和胤禟都不赞成墨涵去找舜安颜的做法,暴露了恪靖的身份,只会令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法子,这几日还算安宁。但墨涵是彻底对胤禛寒心,他们若要想在雍正年间安身立命是难于上青天了。那不妨转换一个思维模式,自己既然有法子穿来清朝,能不能带着他们几个阿哥穿回现代呢?不管是否能实现,墨涵先考虑的是到了现代怎样糊口的问题,胤禩么,只要学会电脑,做个管理人员没问题;胤祯年幼,多元化培养才能;众人都好奇,墨涵忽然热心的帮胤锇临帖应付老康和师傅的检查,只敦促他多收集养鸟、养花学问这些杂类,实在是她对胤锇的学业只能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不如让他在感兴趣的方向多多深造,也算一技之长;最麻烦的反而是糖糖,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精通,唯一出类拔萃的就是昆曲,可他那样要面子,是绝不会作他瞧不上眼的戏子的,至少墨涵在试图解释明星的优越性时被一顿奚落,说什么三教九流岂可与皇子相提并论。可眼前这大好良机实在是上天眷顾,建议糖糖去结交孔尚任,获取第一手创作资料,再细细研究其生平,某某某可以讲《红楼梦》,胤禟可以在《百家讲坛》开一个“小糖演说《桃花扇》”栏目,央视出名后,出书、出光盘都是来钱的活儿。想到这里,墨涵不禁喜上眉梢,她完全可以做米虫,给他们四个做经纪人,就能衣食无忧了。  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墨涵独自陶醉她的铿钱计划,埋着头就撞到了树上,才骂骂咧咧的抬头抱怨树长得不是地方,就远远瞧见三阿哥胤祉和七阿哥胤祐正在看自己的笑话。墨涵立即就忘记疼痛,心中盘算中这二位要是穿到未来,一个著书立说、一个模仿名画,也是不错的。恩,经纪人真是份前途光明、大有作为的职业啊!  “你这徒弟还真用功!什么时候出师啊?”胤祉忍不住打趣道。  胤祐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直甩头,笑说:“三哥不知道,墨涵早就出师了!她的画是其次,眼光却是极好的,我前脚才刚出门,她立马就翻腾出苏州姜家私制的上等石青、石绿画她那些猫猫狗狗。那是我托人专程高价买来的,拢共四盅,敢情好,如今一样只剩半盅。好不容易得的点紫茸草制的胭脂,她连赞是稀罕物件儿,抢了去。若是用在做画我也就忍了,等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才知道,她竟做了人情,给宫女们染了指甲,还在太后面前要众人向我道谢,说是这个颜色比平常花瓣染得鲜艳,还不褪色。我是怕了她了,才说她一句暴殄天物,她反倒训诫我‘君子不役于物’、‘不以物喜’。若非担心她受皇阿玛责罚,早就辞馆而去了。”  他一席话说得胤祉忍俊不止,墨涵也有些不好意思,胤祐的好心眼是出了名的,欺负老实人是乐事,可实在不厚道。墨涵忙上前郑重其事的鞠个躬:“师傅,弟子得罪了!请师傅海涵!”  胤祐也不答话,只伸手夺了她的书随意翻看,恰翻到第六出《眠香》,“笙箫下画楼,度清讴,迷离灯火如春昼。天台岫,逢阮刘,真佳偶。重重锦帐香薰透,旁人妒得眉头皱。酒态扶人太风流,贪花福分生来有。”这曲子描写的是侯方域与李香君的洞房花烛夜,把个才娶了嫡福晋的胤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胤祉看了虽不以为意,终究明了胤祐何故脸红,方才一本正经的训诫墨涵:“你才多大点儿?怎么就看这些了?这书是谁给你的?”  “我多大,该比你们都大!”墨涵在心底说,脑筋一转,把书夺回来,岔开话题:“三阿哥,墨涵有一事请教,手抄本、孤本、善本哪样值钱?值多少钱”  “价钱是随行就市,我也说不好。孤本,孤,独一也,自然值钱些。”胤祉这个书呆子忘了刚才的话茬儿,只同胤祐讨论古书,墨涵却在盘算这孔尚任的原笔孤本定是上品,隐约记得有曲本拍出百万天价。她以前就寻思过,要穿回现代的话,定要带上点官窑瓷器,可瓷器易碎,还不及带点字画、书籍的好。而书又比字画好,字画收藏的轨迹世人知道得明白些,不好交代来历。  “三阿哥,你那里藏书多,借我点好书瞧瞧可好?皇上都说让我多向三阿哥请教学问呢!”墨涵一脸认真,打的却是书的主意。  胤祉倒不料她要厚着脸皮骗书,只随口问:“皇阿玛说让你随大哥学件乐器,你可想好学哪件了?”  墨涵悻然的摇着头,看来是要快跑,否则被老康逼迫成古代特长班的受害儿童了。  “格格,这可是要紧的?”佩兰把信展平了递给墨涵。  是那日赌气不曾看的胤禛的信,墨涵平复了情绪,嘟着嘴道:“看你怎么狡辩?”她当时气恼之下只顾着骂胤禛,却不曾细说缘由,可他却猜出她所为何事,信里只说让她安心,他自会将事情掩盖下去。她又嘟着嘴骂骂咧咧一通,可冷静下来也觉得太过莽撞,毕竟世间事机缘巧合,自己也不该凭着一丝联系就认定是他的过错。又想着那日给他一巴掌,他一个皇子,还是容忍了,是给太子面子么?她甩甩头,不做他想。  十月初一,是胤祥和墨涵的生日,索额图去年对墨涵都是不予理睬,今年却太阳从西边出来,头一日就送来不少东西,除了日常家用的服饰八套,居然还有一件此时的稀少物件——怀表。时间似乎对墨涵没以前那样重要了,每天都有人提醒着起床、吃饭、请安、睡觉,虽然玩起来就忙得不可开交,却无一件要紧的事。好比这几日,就是在演习着《桃花扇》的段子,把记忆中孔尚任最后传世的作品与现今的手稿的差别找出来,写在纸上。这样估计能应付了,与孔尚任打好关系,再让糖糖去接触他。墨涵看了那表一眼,就随手赏给佩兰,三推四谢下佩兰才敢收下:“格格,您对奴婢们实在太好了,不说平日里什么都赏了那么多东西,就您的脾气也是极好的。”  几句话说得墨涵也有些不好意思,佩兰服侍她一年多来可谓尽心尽力,然而自己从来没有出于阶级感情真正关心过她,实在惭愧。  佩兰拿出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墨涵:“格格,这是奴婢自己绣的,祝格格寿比南山。”  墨涵有些欢喜过望,拿着荷包爱不释手,反而让佩兰不自在,哪里见过这样对值钱物件不屑一顾,却在意奴才献的小东西的主子。  旁的有各宫娘娘的赏赐,大家都还给太子面子,惠妃赏得最多,密嫔的倒别致,一幅绣屏上各种形态的绿蝴蝶翩然飞舞。也不知道是谁去嚼了舌根,老康和太后得了讯息,赏的居然是某涵最实际、最喜欢的——钱,只是老康没有太后出手阔绰,只给了六十两,太后赏的既有分量又有趣味,十两金豆子!这钱财多到可以随意花销时就不会太在意了,墨涵从来觉得在现代无非就是房子大一点、车车买好点,可人还是只能睡一张床、坐一个位子。虽然qq车和迈巴赫有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差别,可墨涵更在乎身边一起看风景的人。突然成了暴发户,她实在无所适从,只把绣屏放在桌上,银票放在荷包里,别的全丢进箱子。  等到初一这天,早早的墨涵就被佩兰催促着起身,这立冬还没几日就冻得要命,乍一掀厚厚的棉布帘,就有凛冽的寒风刮在身上。墨涵赖着不愿去院子里,佩兰却偏拉她出去。  今冬的第一场雪就在昨夜悄然而至,估计雪量不大,只把绛雪轩轻覆一层,可那几树西府海棠竟有些奇怪,那白色却掩不住早就枯枝的树干上莫名出现的红色花朵。墨涵狐疑的揉揉尚且惺忪的睡眼,没错啊,是朵朵嫣红的海棠如云盛开在枝头。这几日可没什么小阳春,哪里就让它毫无预警的开花了,昨日可连一个花苞都没有的啊?  墨涵是百思不得其解,走到树下仔细看,才发现那花竟是没有花蕊的,片片花瓣实是用紫红的绢帛制成,密密麻麻用褐色的棉线缠绕在树枝上,远看是断难察觉的。若非这突如其来的雪,倒真以为四月芳菲重现。不过这雪的白倒衬得那花的红愈发艳丽夺目,白雪掩映下的花瓣又添着淡雅。  如此的心思、如此的用意,除了胤禩还有何人,一夜工夫,也不知他动用多少人力,竟不声不响的布置了这一切,这样的生日礼物让墨涵很是受用,呆站在树下傻笑,心早就陶醉了。  “可惜这场雪来得不是时候,钦天监怎么就没预测到?”胤禩何时已来了,只捂住墨涵在雪地里冻僵的手。  “怎么不是时候?你几时见过雪中盛开的海棠,今日难得开眼,不好么?”墨涵很是得意。  他倒不去看那海棠,只望着她,生辰之日,按例穿了一身大红,她素日不喜欢这样夺目的颜色,其实她皮肤白皙,配上红色是格外明艳:“你觉着好就成!的确是别有一番风情。”  “哈哈!是别有风情啊!”胤禟难得有如此爽朗的笑声,“雪中赏海棠,你们可真有雅兴。我以为一大早来送礼是赶了先,却还是比不得八哥啊!不过若非来得早,哪里能见到这样你侬我侬啊?”  墨涵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赶紧甩开胤禩的手,站到一侧,去细看那海棠。  胤禩嗔怪的笑看胤禟,他反而笑得更放肆,墨涵白他一眼,佯装恼怒的问:“你捧个盒子是来献宝的?”  “你看了就知道是不是宝贝了。”进了屋子,胤禟打开手中的锦盒,取出用油纸包裹的丝布,件件在桌上摊开,是三张做工精致的皮影,粉色杜丽娘、绿色柳梦梅、鹅黄|色春香,做出《牡丹亭》的皮影戏是足了。  “这可是滦县最有名的手艺人制的驴皮皮影,可都是按着你画的图样来的。眉眼、发丝都是细致入微。”胤禟依旧改不了炫耀的习气。  墨涵自己欢喜的拿了杜丽娘,又把柳梦梅给胤禩,拿在手中摆弄半天,研究方法,试着让皮影做些简单的动作,胤禩亦配合着她。墨涵将余下的交到胤禟手中,顽皮的说:“糖糖,你可比春香俊俏多了!今后你就给我做丫鬟吧!”  可巧佩兰端了茶进屋,听了后半句,忙说:“格格,您是嫌弃奴婢了么?”  三人先一愣,继而大笑,令佩兰窘迫不已。  整个上午墨涵就在各宫依次去请安、谢恩,这赏赐可不是白拿的。在太后那里遇到了几日不见的胤祥,他也是一身大红袍子,外面是件猩红色的马甲,只让他看起来更加黝黑。他俩人都各怀心思,互不理睬,只远远的互相打量。  太后问道:“墨涵,你遣人送来的松子鱼唇羹很是美味,可人怎么不来慈宁宫?想来是哀家的打赏去迟了,你今日才舍得来。”  墨涵不料太后也这般风趣:“回太后,这几日墨涵问大阿哥借了本书,急着看完归还,所以没出绛雪轩的门。那点儿羹汤是墨涵原该孝敬太后的,哪里敢讨赏?”  “你去给哀家的厨子出点主意,他们怎么就想不出你那么多鬼点子,那么多花样。”  墨涵厚着颜面看着那些御厨熟练的技法,却不发一言,反正太后又不来监督她,油烟一起,就连忙躲了出来,跑到纜|乳|芟峦道粒县废樵绱粼谀抢铩#怂行┙肆侥眩咭膊皇牵粢膊皇恰! ∝废橐膊凰祷埃皇前哑u赏锱擦诵诔隹槲恢茫膊慌つ螅吨弊剿肀摺! 〕聊胩欤站渴悄瓤冢骸澳闼母缭跹膊灰僬缌耍勖腔故窍翊忧澳茄雠笥寻伞!薄  澳翘煳沂遣桓么蚰悖皇遣缓靡馑祭凑夷恪?赡阄裁匆茄运母纾椅仕膊凰担忝堑降自趺戳耍俊必废樾睦锘故羌枪易拍胴范g的矛盾。  墨涵却板着脸说:“胤祥,莫再提他,好么?今天咱们过生日,说点高兴的吧!按照洋夷人的规矩,守护我们的是天蝎星座,据说天蝎座的男人具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往往能在别人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  “蝎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的这个洋人的规矩可有什么来历?”  “有个巴野顿是太阳神的儿子,他狂妄自大、傲慢无礼,有一天犯下大错,害死很多人。叫赫拉的女神仙就让毒蝎子去咬巴野顿的脚踝,惩罚他的过错,可叫宙斯的男神仙却让雷公用闪电劈死了他。那蝎子也被连累着死掉,就变成了很多颗天上的星星,组成一个蝎子的形状。”墨涵很简易的说了天蝎来历,再问讯的看着沉思的胤祥。  胤祥埋头思考半天,却忽的跳将起来:“你还是变着方儿让我远离四哥啊!就是和他一起被劈死,我也乐意!”  “误会啊!实在是误会啊!”墨涵暗自叫苦,只怕他又多想,那当真失掉这个朋友,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道:“我知道你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谁都拦不住的。可咱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啊!”  可他似乎更不开心,扯回袖子:“谁稀罕一辈子的——”然而一旦触及她真诚的目光,他终究心软,“随你吧!”  那没心没肺的胤祯来院子里唤他们用膳,一见二人的扭捏,大笑着进屋道:“阿奶,那穿红衫子的两口子在院里说情话呢,不用吃饭了!”  墨涵还大咧咧的进去追打胤祯,胤祥却是脸比衣服红。 31伉俪云归远轴千山暝 零七年的雍和宫据说已经成了四四粉丝朝圣的地方,以前墨涵也就去过一次,还遇到几个大殿在整修,根本没有太深的印象。如今看起来,明显的感觉就是这阿哥府肯定是被乾隆花了大钱翻修、扩建了的,这门脸儿也忒小家子气了点儿。不过此刻尚未封王,也算正常吧。  “还不下车,又在走神!”话音未落,胤礽的手已伸过来,牵着墨涵下车。自从月中胤锇生日,墨涵喝酒太多惹得胤礽发火,就被下令在绛雪轩闭门思过,除了几位公主可以探视,她的狐朋狗友都来不了。和胤禩只能鱼雁传书,中间要通过胤禟与恪靖,令得恪靖误会,时常打趣墨涵:“什么时候做我的九弟妹啊?”每次墨涵都只顾看信,不与争辩。  这一关就是二十天,今日是三十,胤禛弱冠之日,胤礽才带着墨涵前来道贺,一路上在车里话竟比墨涵还多,什么今天不许喝酒啊,什么要和老四搞好关系啊 至爱吾爱(清穿)第12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啊,什么不该和胤祥闹别扭啊,什么不要和胤锇那个蠢蛋厮混啊,什么胤禟徒有其表啊,提及胤禩,却是一顿,意境深远的淡然一笑。  墨涵对这样的叮嘱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感激胤礽的关怀,感情上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哥:“表哥,我和他们都没什么的,你别担心!你多在意朝中的事才是。亲贤臣、远小人,多跟着皇上历练为君之道!”她的私心是或许胤礽争气,顺利接班,历史也能开启新的篇章,要带着那么一大帮人逃难还是有些不自量力的,况且她也时常琢磨,自己能穿并非完全因为年谱那样单纯,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墨涵却不知她的话又令胤礽误解了,觉得她最关心、最依恋的还是自己,连月来的疑心不禁暂时抛诸脑后。  “战事几年方歇,明年春天又要选秀了,还好你不及十三,不在入选之列。”胤礽颇有深意的看着墨涵。  胤禛领着前来赴宴的阿哥们鱼贯而出,迎接太子,墨涵沾光受礼的同时眼睛只盯住心中记挂着的人,回报她的虽如惊鸿一瞥,可款款深情已了然于胸。  进得内院才知老康特许了几位公主出宫,合着几位家眷坐了女宾席,墨涵这才觉得有些尴尬。这就好比同学会,别人带着老婆参加,胤礽却抛下石兰,领来墨涵,太子妃的位置被她占了,别的正室元配自然有些瞧不起她,却又没谁敢公然得罪她。四福晋娴宁对墨涵倒是很和善,笑着领她入席,和未出阁的公主们坐在一起,还站着为她布菜。墨涵感激的朝她笑笑,又挑衅的扫视敌对情绪严重的三姑六婆。  恪靖看着有趣:“你嫁了九弟,就坐那边儿去了!”  “你少替你那弟弟瞎操心,他不愁找不到老婆!”墨涵暗自反省,恪靖的油嘴滑舌是不是跟自己学的,好在就快出嫁,也学不了多少了。  “墨涵,呆会儿可有戏班子演《牡丹亭》,十四弟说你最近都在研究这些。”温宪和墨涵原很要好,可现在总觉得不及恪靖了。  六公主纯悫突然说:“四哥最喜清净,怎么也要请戏班子了?”  墨涵不在意这些,只偷眼去看男宾席,众人正依次给太子敬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亲热,这表面的兄友弟恭下又暗藏了怎样的玄机呢?兄弟间素知胤禩的酒量尚浅,胤礽却让他连喝了三杯,赞叹道:“八弟现在不仅政务精进,这酒量也是大增啊!来,二哥陪你再干三杯!”这话引得墨涵立刻担忧起来,却不料她的紧张恰好落入胤礽眼中。  此刻,胤锇与胤祥却同时说:“臣弟来!”  胤礽冷笑一声,漠然的看着各位兄弟,独自饮了杯中酒。胤禩却不敢怠慢,也跟着要举杯敬他,却被胤礽伸手拦下,眼角余光却留意到墨涵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胤禛招呼着众人前院就座,戏台就搭在院中。杜丽娘在台上伤春哀叹,恪靖亦在台下自伤离情,宫里是不兴演这些艳情戏的,单那游园一出戏就勾出公主们的无比情思。  墨涵的心哪在杜丽娘身上,但见胤禩酒醉离席,就悄悄起身欲跟去,却被娴宁叫住:“格格,要去哪里?府里虽不比宫中,也是容易走迷路的,要不我让小丫头给你领路。”  “那就有劳四福晋了!”墨涵只留意胤禩去了西院儿,她低声给专心看戏的恪靖说:“我去后院透口气,一会儿就回来!”  墨涵带着丫鬟也进了西院儿,四处张望,却不见胤禩的踪迹,那丫鬟说:“格格,这院子里的梅花是从江南余杭县的超山引种来的,据说是宋代的古梅。”  “是么?可惜这夜里看不真切,不过香气倒是绝佳。”想来胤禩是忌讳这花香才离开了。只是她又觉得奇怪,胤禛把个丫鬟都调教得这般有出息,连花的出处都说得如此透彻。宋代古梅,怪不得吃穿节俭,却好这些。  丫鬟又说:“格格请等等,奴婢去提个大灯笼来,不就看得清了么?”  “也好!”  丫鬟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墨涵只循着花香朝院墙的北角落走,略微见到稀疏的枝桠从墙那头伸过来,这梅并非栽种在此院。墙边有个小角门,隐约透出灯光,墨涵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过去,梅树竟是种植在这个院落中,但花枝却向南伸展,倒是奇巧的园林设计,想来都是胤禛的别样用心,由不得人不佩服他,他也算是圆明园的总设计师,如今这梅树的安排亦能令墨涵窥斑见豹了。  “谁在哪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梅树丛中传来,听着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墨涵能肯定的是此人绝非某位皇子,这瓜田李下是容易惹是非的,连忙说:“你是何人?今日府中女眷甚多,怎可乱闯?”边说边退出角门,却怎料那门外不知何时洒的灯油,一脚踏上去竟站不稳,虽未摔倒却崴了脚,痛得墨涵直叫唤。那人已追到跟前,扶住墨涵,只一眼,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金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令姐呢?”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涵避之唯恐不及的舜安颜。她推开他的手,转身要跑,脚却疼痛刺骨,挪不动步子。  他却更加紧张,一心要挽留她打探消息:“金小姐,你原本认识四阿哥么?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他的身份的。”  墨涵只希望那小丫鬟赶紧回来,好帮自己离开,支吾着不答他的问话。  “令姐可与你同来的?还望你们能原谅我当日哄骗之罪。可我也有说真话,我真的是叫舜安颜,我祖父就是当朝阁老佟国维。”  墨涵哪里还敢听他辩白,只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也不等小丫鬟来了,单脚跳着往前院去,却见胤礽匆忙赶来。  “涵儿,你怎么了?”胤礽见她金鸡独立的奇怪样子问道。  “我蹦着玩儿呢!戏都唱到什么地方了,咱们回去接着看。”墨涵蹦上去拉了他的手就要走,胤礽却止步,威严的看着舜安颜,他是尾随墨涵而来的,就知她古怪最多。  舜安颜已在打千儿:“臣舜安颜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起!”胤礽只拿眼打量墨涵,问道:“涵儿认识他?”  墨涵只觉得这大冬天里她还直冒汗,强压心虚答道:“我怎么会认识他,表哥,还是回前院去吧!”  胤礽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不紧不慢的说:“这是孝懿皇后的侄子——舜安颜,不是外人,上前见礼吧。”  舜安颜也好奇的看着墨涵,胤礽才说:“这是我的表妹,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  墨涵连忙转身过去对着舜安颜使眼色,咬牙忍着脚上的伤痛请了蹲儿安。  胤礽又说:“涵儿,你不是同温宪要好么?太后已经给温宪与舜安颜指婚了,只等恪靖的喜事忙完就要宣布了!”  墨涵装出惊喜的样子问:“是么?”  “是啊!舜安颜,温宪就在前院听戏,你可要去拜见?”胤礽还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墨涵赶紧阻止:“表哥,哪有你这样的道理,他们此时不宜见面的,咱们先过去吧。”  不及胤礽回答,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胤祯和恪靖竟一前一后跑来西院儿。  胤祯急切的问:“墨涵,你脚可痛得厉害?怎么丫鬟给四姐说,你都没法走路了?”  “你脚怎么了?”胤礽连忙扶住她,自责怎么没有察觉。  墨涵乘势撒娇:“表哥,我脚崴了,你扶我去前院坐坐吧!”  “脚崴了怎么能乱动!”胤礽训斥道,“怎么刚才不说?”说着把她抱到廊沿儿坐下,墨涵没被他唬住,却被胤祯的话吓了一跳,再看恪靖与舜安颜,脸色都是煞白。  胤祯说:“四姐,这就是我将来的五姐夫——舜安颜。”  恪靖倒比墨涵坚强,片刻就神色自若,安然站着受了舜安颜的礼,可眼睛里已有晶莹之光。她过来紧拉着墨涵的手,声音发颤:“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这样不小心?还好么?”  墨涵反握紧她的手,话音有些结巴:“我、我没事,你、你怎么来了?”这一切太巧合了,自己被引来这里,被花香引去偏院,恰好遇到不想遇到的舜安颜,可巧要走,地上又泼了油,崴脚时未见人影儿,却有人前去知会恪靖赶来。五百万都比这个好中,除非是他又在暗中作祟,算是对那日自己的一巴掌的报复么?  “二哥,咱们回宫吧!墨涵脚踝都肿了,得宣太医瞧瞧。”恪靖的声音被努力控制着,平静得出奇。  “也好!你们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给老四说一声,好歹是寿星!”胤礽转身欲走,又嘱咐墨涵,“再别乱动了,听话!”待他出了西院儿,舜安颜和恪靖还是沉默,胤祯只蹲着看墨涵的脚。  “舜安颜,你过来,我有句话问你。”墨涵先打破沉默,她要知道是谁让舜安颜等在那里的,“胤祯,你先出去玩儿!”  “你要说什么非得避着我?”胤祯不理,墨涵正要编个理由,却见前院那边灯笼领着众人鱼贯而入,娴宁与胤禛都是一脸的关心,二人相携来到墨涵跟前,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却令她心中凉飕飕的起风。  皇子们不知为何都挤进这个小院,每个人似乎都是关切的看着她,可除了胤禩与胤礽,墨涵分不出有几人是真心。  生活是一本厚重的书,为墨涵摊开了崭新的一页,只有简单的人,没有简单的人与人。  “我比别的公主幸运,能在出嫁前遇见一个真心去爱的人。但是,我是个懦弱的人,没有胆量像高阳追求辩机一样去实现欲念。其实他娶谁都与我无关了,或许这也并非温宪想要的。人世本不如意,你也莫太执着了!”恪靖临走的话语让墨涵伤感,只那一夜,恪靖就坚强面对了一切,甚至不曾回头看舜安颜一眼,或许她已经不需要一眼就足以拥有永远了。恪靖嫁走了,墨涵在迎接新年的繁琐礼节、习俗中抑郁忧伤,每日除了出门请安就是与佩兰围坐在火盆旁,看佩兰的纤纤玉指摆弄针线,自己则翻看闲书。  战事停后,这新年也过得异常红火,老康是闲不住的主儿,年一过完就又溜达至五台山去了,太后因年节的热闹累得困乏,免了众人每日的请安,据说胤礽是在忙着处理朝中大事,反正是没有工夫来拘束墨涵了。墨涵就琢磨着怎么给胤禩过个难忘的生日,眼瞅着快到二月了,老康又不解人意的让胤禩跟着大阿哥胤禔去祭金太祖、世宗陵。  二月末,那几株海棠上挂了花蕾,老老少少的才回京,宫里都盛传老康心情奇好,可各宫主位却是各怀心思,因与噶尔丹的战事,已经有几年没有选秀女了,五月间新进的年轻面孔又不知会令多少人失去恩宠。 32奈何 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日墨涵午睡刚醒,衣衫未整,十五就匆忙跑来,还好在这小毛孩面前没有走光。  “涵姐姐,不好了,十三哥和十四哥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  墨涵边穿好衣服边问他:“他俩为什么打,又争什么?”  “我也不明白,不过提到了四哥的。”  墨涵拉着十五出了绛雪轩,远远看见那对冤家在假山下扭打,跟班的两个小太监竟呆站着不敢上前。  “还不上去拉开,等着谁伤了,你们好挨板子么?”墨涵的吓唬还管用,小太监使劲拉开胤祥和胤祯,还好他俩都没玩命下杀手,脸上都没伤,不会招致祸端。  墨涵吩咐太监把十五送回西五所,站在二人中间开始盘问缘由:“想来是布库教了新的技法,二位爷这样好学,大中午的就急着演练开了。可这御花园小了些,不如选在乾清宫前的宽敞地较量去。”这几句话倒还管用,稳住二人。都知道老康儿子多,最嫉恨兄弟间不和睦,何况这样大打出手。他俩胆子再大,也不敢闹到老康跟前。  十四话多,容易招供,是软柿子,墨涵先质问他:“你先说吧,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胤祯立刻变成话篓子:“皇阿玛今日来书房查我们功课,说到祭天之后要封赏众位哥哥,要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以兄长为榜样。皇阿玛走后,咱们就议论会封赏谁。大哥的军功显著,肯定是要封王的;三哥是咱们兄弟间的状元,编撰的书册垒起来比我个头还高,也该封王;至于四哥么,武不及大哥、文不及三哥,脾气还没八哥好,我就说他难封王,胤祥就不服气了。他说刘邦还表白不及初汉三杰,可当皇帝的还是刘邦。”  墨涵听了刘邦就发火,曾经问过胤禛愿意做刘邦还是做项羽,此刻胤祥又拿他比刘邦。不过她背诵年谱就是以三十七年封王为末,自然记得一切,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是不服气!你仗着德母妃惯着你,现在越发对四哥不敬重了。”胤祥叱责胤祯道,又望着墨涵说:“可是你把对四哥的成见灌输给他了?”  墨涵还没开口,胤祯就急着维护她:“干墨涵什么事?咱们三人以前在一起玩得好好的,现在你自己变得古怪了,还要埋怨我们。”  是啊,墨涵也发觉为着胤禛的事迁怒了胤祥,实在不忍,连忙劝解道:“胤祥,没什么可争论的,这些事都有皇上裁断,哪里是我们主宰的事。好长时间了,咱们都没出宫了,我好记挂前门的小吃,你可要想想法子啊!”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墨涵,你不是看书多么,四哥都说你道理最多。你说说四哥这次能封王么?”胤祥的态度也随着墨涵的话语缓和过来,可心中还是介怀胤禛的事。  墨涵正色道:“你何必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计较,是他的执着影响了你么?我真担心到时候你比他还要失望。其实封个贝勒也不错啊!”  胤祯却问:“那你说我和胤祥能封王么?”  墨涵毫不犹豫的说:“能,都能!”一个铁帽子王,一个大将军王!可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转而以说教掩饰,“不过你们现在还小,要多学本事,今后多为万岁爷分忧,能为朝廷、百姓做实事比封王更有意义!”  “说得好!”老康中气十足的声音,墨涵他们连忙跪下请安。  老康径直朝万春亭走去,选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跟着的是太子和众位阿哥,首领太监梁九功示意三人起身跟过去。  “墨涵,你且说说胤祥和胤祯该如何学本事啊?”老康问的是墨涵,眼却看着胤礽。  墨涵毕恭毕敬的行个礼,才缓缓说道:“回万岁爷,墨涵拙见,闻道求广博,术业有专攻。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应兼修文武,博采众家,与此同时,又应根据各自所长,在某一专项上有所建树。简单言之,十三阿哥心细如尘,文也;十四阿哥智勇双全,武也!”  “恩,有几分道理。”老康却忽然变脸说,“那你给胤锇定的所长就是养鸟、养花不成?你的字倒是有长进啊,学什么象什么。”是啊,最近无聊时帮胤锇做了不少功课。  墨涵一看,胤禩他们都是惊愕的神情,胤锇显然也是初次听见,还是糖糖反应灵敏,从后用脚踢了胤锇的膝盖,令后者跪在了地上。墨涵心里虽怕,脸色倒看不出变化,假装沉着的说:“回万岁爷的话,养鸟养花也是门学问,并非只是为着玩耍取乐,比如鸽子调教好了,在战场上能派大用场;养花是对植物的习性增进了解,温度、湿度、光线的选择,件件都值得研究,十阿哥也是以万岁爷为楷模。万岁爷在丰泽园培育的新稻种不就造福于民么?”这个马屁也不知是否管用。  老康的神色虽有所缓和,话锋却依旧:“爱新觉罗的子孙专注于养鸟,成何体统?”  “可谁会计较秦皇嬴政的先祖只是养马出身啊?”  “算你的话说得通。胤锇,起来吧!”  墨涵以为轻松过关,可老康又说:“那胤锇的学业就不求广博了么?”  “回万岁爷,这个实在不是十阿哥所长,天天坐在书斋也成不了李白、杜甫。其实俗语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不如换个角度看十阿哥,就容易顺眼了。十阿哥是性情中人,很有游侠气质!”  胤锇也连说:“皇阿玛,没有儿臣的笨拙,也就不容易显出哥哥、弟弟们的好了!”  他的话实在质朴有趣,逗得老康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胤锇得意的看着墨涵,心想我也有给你解围的时候。  老康忽然又问墨涵:“这道理你是怎么教给胤锇的?”  墨涵忽然有些大脑短路,说出的话竟无法无天:“这个就好比宫中的各位娘娘,若人人都和西施一个模样,或者都如王嫱的美貌,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万岁爷也会觉得倒胃口,还莫若来个东施觉得新鲜可人了!”  她什么比方不好打,竟敢拿老康和他的老婆们作比,大不敬,还好这话实在可笑,老康发愣时,大阿哥胤禔带头狂笑,连平日不拘言笑的胤祉也笑得按住肚子,还有些人是宠溺的看着她,胤祯却闹腾起来:“你和温宪姐姐他们比,就是东施了?”  墨涵给他个白眼,真是没良心的家伙,更缺乏鉴赏能力。  老康却笑得更厉害,信口说:“胤祯啊,等你大了,就把这个东施指给你作福晋,可好?”  这玩笑话可是惊吓了几个人,胤祯脸一下子红了,口无遮拦的拒绝:“不好不好,儿臣娶了她,甭说别人是否笑话,就是十五弟成天的缠着她都要烦死儿臣。”  胤禩是打从心底感谢胤祯了,偷眼去瞧墨涵,抬头却见胤礽审视的目光。  这笑话传得飞快,次日墨涵去慈宁宫请安,才行礼,太后就笑着说:“还不赶紧把东施格格扶起来。”  可巧,今日各宫主位都在,多数人都幸灾乐祸等着看墨涵的笑话,不过从太后的说笑中谁都明白墨涵不但没有为她的妄语获罪,反而更得太后喜欢了。  “你个还没出阁的小丫头,怎么就懂得这些了?赶明儿选秀的时候,你就跟着哀家,去挑个环肥燕瘦出来!”太后安排了个美差。  墨涵倒是厚着脸皮什么都敢应承。  三月,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墨涵记得详细的年谱也到此为止,今后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都说好人有好报,她和胤禩都与人为善,不会被老天遗弃吧?  索额图的两个亲孙女本在待选秀女之列,据说相貌标致,过海选是没有问题的,胤礽却为了三年后给墨涵作铺垫,擅自就请了恩旨,让赫舍里家免选了。气得索额图郁闷之极,据沃和纳给的线报,老索在毓庆宫与太子几欲翻脸,拂袖而去。墨涵瞅了机会试探胤礽,却反被他询问胤祯、胤祥孰优孰劣。想来老康的戏言是有人听进心里了,不过胤禩倒是无所谓的当作笑话来说:“好好的,怎么就成东施了?”  墨涵却嘟着嘴砌辞狡辩:“东施有什么不好?她效颦也是说明她对美好的事物有向往与追求,只是不得其法而已。她若能晚生三千年,就可以先存钱,再花钱去做一件改变自己模样的事了,而且肯定能引起轰动!”  “你这个脑子成天都琢磨些什么鬼点子?”胤禩好奇的摇晃墨涵的脑袋。  “别动!绝顶聪明的恩古伦格格被你摇傻了,你拿什么赔?”  “拿我自己赔,可好?”他也学着她的油嘴滑舌。  墨涵用整形医生的视角仔细观察胤禩,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额头垫饱满点,唇再加厚点儿,皮肤晒成古铜色,就很完美了!”想想不对,又推翻自己的观点:“不行,那样你就不是胤禩了,还是就这样,这样就很好了。唯有一样,那薄唇的人薄情,是大忌讳!”  胤禩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就忍不住被她逗笑,他实在感谢上苍把墨涵带到他的身边,才令他真正体会人生的欢乐:“只要你觉得好,不嫌弃就行了。这嘴唇你多咬咬,自然就厚了!”  这日墨涵到得钟粹宫,只见惠妃正翻看着一本花名册,竟是过了初选的秀女名册,上面罗列了秀女的姓氏、旗籍、生辰、父亲名字和官职。  “墨涵,你也来帮我看看。”  墨涵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根本没有直观的感觉,知道的只是出身而已,难道这就可以决定一切么?所在旗籍、姓氏、阿玛的名字和官职。  “你看给八阿哥选谁作福晋好啊?”惠妃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墨涵吓得呆若木鸡,脸色都变了,咬着唇不言语。  惠妃连忙放下册子,把墨涵拉到跟前,柔声宽慰:“傻孩子,逗你一句就这样沉不住气。也就是在我面前,不打紧,切莫在外边令人察觉。你们的心事,胤禩都给我说了。按说,以他的年纪,今年也该指个福晋了,可看情形,太后和皇上都还想把你留在身边几年。胤禩特意来求我,让我在太后、皇上那儿帮他拖上三年,等你下届选秀时再指婚。”  墨涵倒也装不出女儿家该有的娇羞,直白的问:“那太后他们答应没?”  惠妃笑笑,说:“答应了!太后心慈,体谅我养儿子的苦心,胤禩才封爵,等他再历练两年,多给皇上办差,也不辜负我替他操心这些年了。再则,他好了,良贵人也才有个盼头啊!而且你的事,多半还是要太子点头才算数。”是哦,胤礽算是她的家长,可他岂会喜欢胤禩。  “那娘娘还研究着名册做什么?”墨涵总算放心了,至少避过一劫,今后只能见招拆招了。  “还不是为了你们大哥哥。他的嫡福晋都没了一年多了,如今跟前连个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更莫提那五个没娘的孩子了,整个王府还是胤禔的||乳|母在理家。”惠妃一说起来就满脸愁云,原来胤禔竟是个痴情的人,身边只有早年还在宫中时惠妃赏的宫女、陪嫁的媵妾,但专宠的还是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现有的四女一子都是其一人所出。这倒是墨涵不曾预想的。  “墨涵,你大哥哥人前都被那皇长子三个字拖累了,常年带兵,生就一副倔脾气,以前他福晋在时,还有个人劝得住。如今,我这做额娘的劝他早日续弦,却被他责怪,竟说他不愿像皇上冷落我这样去冷落一个无辜的女子。”惠妃想到儿子的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旋儿,“墨涵,你向来主意多,也帮我想个法子劝劝你大哥哥。”  墨涵也不由替惠妃难过,可怜天下父母心,连忙应承下来。可答应了却犯难,自己与胤禔素无往来,这又是如此私人的事,从何开口啊!而且,因着胤礽的缘故,胤禔对自己很是看不惯,她这个说客恰巧是最没有力度的。  私下询问胤禩可曾劝过,胤禩也是一脸黯然:“你前年在海棠树下说的话还记得么?”  “我说的哪一句?”  “你说你很贪心,死了都要我记挂着你,这样比一起死好。”  “恩,这样的话,应该是我说的。”  “我想大嫂也是这样贪心的人,丢下大哥用余生思念她。大哥当时太过悲伤,无法振作,我就给他说了你的道理,如今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劝他。额娘说了几次,要我劝大哥续弦,可都被他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驳回,我哪里还有话说。”胤禩紧握墨涵的手,就像她马上就会消失一样,或许人都是从别人的故事中明白自己的道理。  墨涵也很感伤,其实她突然有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一定能令胤禔就范。逼寡妇再嫁在古代都是违法的事,可劝鳏夫续弦竟成了善举,墨涵实在不忍心去打破胤禔苦苦维系的对亡妻的爱恋,这个像恐龙一样稀有的皇子——  附言:晏殊的《浣溪纱》春恨词: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选“小园香径独徘徊”其实是为了说胤禔“无可奈何”的此刻心情和他日命运。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33秀女乱花渐欲迷人眼 “墨涵,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大哥居然答应额娘再选福晋的事了,而且——而且——”胤禩是了解大阿哥的用情至深的,他实在难以想像墨涵是怎样说服了胤禔,并令胤禔前后有了判若两人的改变。  “而且一娶就要娶几个,是不是?”墨涵苦笑着问。  胤禩虽然知道墨涵对别人的事上总是心思细密,还是感觉意外:“你怎么知道?”  墨涵怎么会不知道,一切源于她对胤禔命运走向的了解,除了感情,他最关注的就是权力。  墨涵只是在将写给孔尚任的书信交托给胤禔时,看似不经意的把话绕到子嗣问题上:“听表哥说,万岁爷笑话他是儿子不如老子。万岁爷有二十多个儿子,可表哥才三个儿子,子嗣单薄,这样怎么能当储君。大阿哥,您说万岁爷的笑话有意思么?”  胤禔沉吟片刻,反复回味话里的意思,才说:“你个小丫头,当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好比东汉,就是因为皇嗣单薄,才令外戚与宦官轮流专权,逐渐没落了。皇阿玛的话岂是没道理的。”  墨涵装出茅塞顿开的样子说:“谢大阿哥赐教!墨涵告辞!”转身离去,留下独自思索的胤禔。为着那一丝继承大统的希望,他会有自己的决断的。她却不知他另有深意。  墨涵很想快点儿知道关于自己和胤禩的结果。有个说法是女人念念不忘的是第一个男人,而男人最后只会记挂最后一个女人。墨涵才不想这样倒霉,如果这是真理,就太没意思了,自己如今苦苦的开发着胤禩的情商,却是为别的女人做嫁衣裳。甩甩头,让这狗屁道理见鬼去吧!  这件办成了的好事却让墨涵难以释怀,直到胤锇和胤祯跑来,拉着她去瞧热闹,据说是各旗的十强选手入宫进行赛前的最后拉练。正晌午,三人都穿上小太监的衣服,胤祯直笑胤锇一看就是尚膳间吃了油水的太监,常在锅边走,哪能不长胖。胤锇却说:“你们两个吃再多也不长肉,浪费东西!”话虽如此,他其实早比前年瘦了些。  储秀宫里的女孩简直比柱子上的白蚁还要多,还没进宫门,就已经被脂粉香气熏得软绵绵的了。还以为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全是穿着整齐划一的服饰,却原来是莺莺燕燕、姹紫嫣红,能想到的艳丽色泽就没有这里遗漏的。秀女们正在反复练习请安的礼节,其实都旗人家的女孩儿都是会的,但每个人都还是一丝不苟的甩着手绢屈膝、直立。两个小色鬼看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胤锇估计更懂人事些,居然在吞咽口水。  墨涵撞撞二人的肩:“你们注意形象,没见过太监好色的!”  “我真恨少生了几只眼睛,简直看不过来!”胤锇说得很直白。  胤祯笑说:“这恐怕就是诗里说的‘乱花渐欲迷人眼’吧。”  “我不会你们那些文绉绉的话。”胤锇这眼睛没有白长,四处打望美女,指着个穿桃红色裙子的女孩,“那个最漂亮!”  墨涵与胤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女孩儿尽不心疼银子,不知把多少脂粉扑在了脸上,“切!”他俩顿时不屑一顾。  胤锇赶紧辩白:“我也没看真切,谁叫他们个个都涂脂抹粉的,根本分不出美丑来。”  “你随便挑一个吧!估计洗了脸会把你吓一跳!”胤祯幸灾乐祸的说,他今年是没有份的,也不知胤锇会如何。  “我总不能在她们洗脸后去偷看吧?”胤锇倒是很认真的计较这个问题。  墨涵早知郭络罗家的绮云没在今年的秀女名册上,不过终究是亲眼确认一下的好。仔细在人群中搜罗,总算安心,不想久留,就要先走:“二位爷慢慢饱眼福,我不在这毒日头下和你们逍遥了。你们看够了,可以来绛雪轩吃冰镇西瓜。”  胤祯嬉皮笑脸的说:“你是吃醋了?我成天都对着你看,就偶尔来凑热闹。”这小人居然就总结出审美疲劳的真理了,厉害!  墨涵白了胤祯一眼,胤锇却说:“你走我不拦着,可你得给我想个法子,怎么看见她们没擦粉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道:“没法子!”  “她撒谎,你看她那眼神!”胤祯这个鬼灵精。  “你知道潘安么?”墨涵问。  “谁?”胤锇真是白去书房。  胤祯插话:“我知道、我知道,十哥,潘安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晋朝时的九哥,他出门连女子都要拦他的车,还扔鲜花和水果,这就是掷果盈车的盛名!”  墨涵也不管自己就是喜欢看杂书,不钻研学问的人,如家长训孩子一样的猛敲胤祯的头:“潘安十二岁就能吟诗作赋你不说,只知道这些,正经书你不看,就只对这些野史杂闻感兴趣。”  “你们别掉书袋,你只说怎么办吧。”胤锇有点不耐烦了。  墨涵边走边说:“你问胤祯吧!他连掷果盈车都晓得,应该知道山涛戏潘安的典故吧!”  胤锇还要追问,被胤祯拉住:“放心!我有法子了!”  墨涵用手遮住脸颊,晒多了容易长斑的,虽说以色事人,色衰爱驰,不能太注重外表,可女人么,对容貌还是能保护且保护的。她埋头走着,一不留意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对方是个比墨涵略微大些的女孩儿,估计是秀女,一身艳丽的旗装上绣着昂首盛开的芍药花,那张描画得异常精致的脸如芍药般妖娆多姿,盛气凌人的俯视着墨涵。身后的两个同伴也瞪着墨涵。  单单是她那狗眼看人低的神态就把墨涵的火气勾出来,但实在是没精神冒着中暑的危险和她较劲儿,她也不多瞧,只绕开走自己的路。  “狗奴才!见了格格们也不行礼,好大的胆子!”气势还挺足。  墨涵倒不顶嘴,只笑吟吟的看着她仨。  其中一个同伴跳将出来说:“这是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大人家的钮祜禄格格。”  墨涵心中一惊,钮祜禄格格,难不成是乾隆他妈?不,不,不,那个好像是什么凌柱的女儿。  另外一个女孩又接着说:“格格可是孝昭皇后的侄女、十阿哥的表妹。”  原来如此,实在可笑,可阿灵阿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一定是在书里读到过的,只是一时记不起。墨涵光顾着回忆,还是不理那三个女孩,径直走自己的路。  “死太监,你站住!储秀宫在哪个方向,你带路!”为首的女孩儿是使唤惯了下人的。  阿灵阿是胤锇的亲娘舅,遏必隆的儿子,额亦都的孙子,墨涵都要数出他的祖宗十八代了,还是想不起他是与那桩历史事件挂钩,应该不是个有好结果的人。  墨涵还在走神,却没想被三人合力推倒了地上,摔得帽子在地上滚落,露出满是青丝的前额。隐约觉着手上生痛,却原来擦破皮、渗出了血珠。  那三人惊呼:“你是女的!”  墨涵头次在胤禛府上受的脚伤尚未痊愈,此刻又有些疼痛,勉强站起来,默念着忍字心经,好歹顾及与胤锇的友情,只咬牙切齿的用手掌抚在胸口顺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吓唬三人一句:“就算我是奴才,也是万岁爷的奴才,不是什么狗奴才。这状若是告到万岁爷面前,你们这辱骂圣上的罪名可不小啊!”  这合情合理的话倒还真把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镇住了,只得傻傻的看着墨涵离去。  转角处,胤祥笑着给胤禛说:“四哥,我就说没事吧!她墨涵要是连这几个丫头也对付不了,就不是她了!你就甭替她操心了。等她受点气也好,免得老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次次的歪曲你的好意。”  胤禛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却实在狠不下心:“她这样怎么走回去?我——,你去扶着她走吧!”  胤祥无奈的叹口气,望了他一眼,追赶了上去,他心中本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墨涵睡醒时已近黄昏,只见佩兰诚惶诚恐的站在床边,样子甚是焦急。  “出什么事了,你急成这样?”墨涵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格格,奴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十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来回话,说十四爷等着您去救命呢!”  “什么?你说什么!胤祯怎么了?怎么不早说?”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唤了半天,格格也不醒。奴婢只得叫小年糕出去打听,他只说不知什么缘故,万岁爷罚十爷、十四爷跪在乾清宫门口,说要明日晚膳的时候才许起。”  墨涵哪里还有闲心听佩兰絮絮叨叨,连忙换了衣服往乾清宫去。这太阳差不多要落坡了,可暑热却难耐,走得急点儿,已经是满头大汗。到得殿前,果然见胤锇与胤祯在石地上跪着,许是还没跪多久,两个受罚的人竟逍遥自在的把头凑在一起磨嘴皮子。他们也瞅见墨涵,连忙挥手示意让她离开,又指着大殿,却是李德全在那里监视他们。  李德全见了墨涵连忙过来见礼,也劝她赶紧回去。  “李谙达,二位阿哥怎么惹皇上生气了?能去求个情么?”  李德全压低声音说:“格格,莫提求情了,八阿哥还在里边被皇上训斥呢!”  “八阿哥又怎么了?”  “八爷求皇上饶了二位爷,可皇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让八爷在大殿里跪着呢!”  “九爷呢?”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皇上为着什么发火啊?”  李德全看看里间,才压低嗓门说:“二位爷假传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让待选的秀女们在储秀宫前的宫道上沿墙排开,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有好几十个人都中暑了,太医院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多谢李谙达。”墨涵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气不打一处出来,自己卖弄的一句玩笑话却被那两个小魔星当真了。  原来墨涵与胤祯在胤锇面前打的哑谜就是晋朝的典故,说潘安这男人美得招人嫉妒,又在中得罪了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山涛就在皇上面前说:“潘安之美,并不是真美,化装术而已,以小计即可识破。”然后给皇上献计,让皇上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宣潘安穿冬衣上朝。潘安觉得事出蹊跷,预感到有祸事临头,就急匆匆换上冬天的朝服,顶着烈日来到殿外,等旨面君。可等了很久皇上才召见,这时的潘安汗流浃背,朝服早已湿漉漉了。脸面经过汗水的冲刷,不但没有半点粉脂痕迹,而且愈加肌肤凝脂,玉面粉色。龙颜大悦,称赞潘安的美是空前绝世,名副其实。  在她,也就一说而已,可胤祯倒厉害,付诸实践了。此刻二人还在兴致勃勃的闲聊,不用说,肯定在讨论他们实验的结果,特别是胤锇,也不知在说什么,嘴皮子翻动,眼里放着贼光。墨涵虽气恼,可毕竟祸事有一半都是因她而起,再说真要让他们晒到明天,那老康就等着吃他儿子的人肉干巴了。且还有胤禩在里边跪着呢,墨涵的原则是重色不轻友。  “李谙达,太后可知道了?”墨涵想到一线生机。  墨涵过去,没有好脸色给胤祯、胤锇:“还好意思在这里聊天,想让皇上罚你们跪一个月么?”  胤锇还是很义气:“走走走,不干你的事,皇阿玛不知道是你的主意。”  “什么不知道是她的主意?皇阿玛为什么说想来是墨涵讲的典故。”胤祯抢白道。  是了,老康实在洞察秋毫,看来是多读书的麻烦啊!墨涵的想法很自负,她一点儿没反省是自己张扬、卖弄的后果,居然用了孔乙己“窃书不为偷”的偷换概念法。  等到墨涵好不容易动之以情的把太后从慈宁宫搬来时,殿外已经跪了一大帮人了,估计是糖糖请来了大阿哥胤禔和五阿哥胤祺,胤祥叫来了胤祉、胤禛,胤禔与胤禩跪在一处,独不见胤礽。  “都起来吧!”权威人士——太后发话了。  年岁大的几个还有点儿犹疑,胤祥和胤祯是在太后跟前闹腾惯了的,立刻站了起来,太后的嗓门提高了些:“哀家的话想来是没人理睬的了!”  老康从殿里匆忙出来,胤礽居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冷眼看着自己的 至爱吾爱(清穿)第13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的兄弟们,怪不得众人不服他,有储君的威严,却无兄弟的情义了。老康看来是听见了太后的话,连忙招呼着众人起身,再一起跪下给太后行礼。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让孩子们都跪在这里!就是哀家一句玩笑话,胤锇和胤祯就当成旨意宣了而已,皇上可要连哀家一起罚啊?”  “儿臣不敢!”  墨涵只在太后长长的仪仗队末尾看着自己导演的剧目,太后的演技还真不赖,贾政怕贾母,料定老康也是害怕太后的。  “明儿午后,你也去太阳底下晒晒,看会变成什么样的小妖精,成天就是鬼主意,还把我迷得晕乎乎的。”  “那就有劳八贝勒穿上棉衣陪我。” 34唐莞 管含兰气娇语悲 为了答谢太后的援手之恩,墨涵这个现实的家伙连续几日都主动去慈宁宫报到,用新鲜水果和花瓣调了些护养面膜给太后敷,最后为了能达到较明显的视觉效果,还用蛋清敷三分钟,提亮。太后自己是觉得皮肤润泽了,照镜子看到的又是容光焕发,心中自是满意,嘴里却责备墨涵:“早有这些法子怎么不使出来?”  墨涵笑嘻嘻的说:“太后,墨涵若要瞒您,就会说是为了报答太后现琢磨出的法子,不过的确是墨涵懒。”  “那你就把这些法子教给我身边的女官吧。”  眼看涉险过关,选秀也不敢大张旗鼓看热闹,那毒辣的舌头收敛许多,乖乖的腻在太后或是惠妃旁边打量那些忐忑憧憬未来的女孩。  倒是胤锇每日都来绛雪轩逛一遭,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看得佩兰都忍不住打趣他:“十爷,想来是格格这里风水好,您是来看房子的吧?”有几次遇着胤祯也在,竟是门也不进,转身就走。胤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敢情十哥是喜欢你吧,走你这儿比走皇阿玛那里还勤。”  墨涵白他一眼,却也害怕这桃花劫,可按理胤锇不会有这份心的,即便有,也得想个办法让他早点死心。  这日胤锇又来了,却躲在胤禩、胤禟后面,有几分胆怯的看着墨涵。胤禩、胤禟估计也是存心要为难他,都只坐下,沉默着品茶,也不说什么,把个胤锇急得满头大汗。墨涵强忍好奇,也不先发问,胤锇只得去推胤禟,反被骂一句:“是你自己要求她帮忙,我和八哥能陪你来已经很不错了,有什么你自己给她说。”  胤锇又去求胤禩,只换来淡淡的笑意,他也知道是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前说:“你给我想个法子吧,我要娶那个唐莞。”  “谁?你要娶谁?你以为你是陆游?”墨涵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游,那个写诗的陆游?关我什么事。我喜欢秀女唐佳氏,小名莞儿。”胤锇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墨涵征询的目光看看胤禩与胤禟,二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这个关我什么事,我能帮你什么忙?你怎么不求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的九哥,他的经验一定比我丰富!”墨涵装得气呼呼的样子。  胤禟却抢白道:“那你怎么不叫八哥教他,连你这个妖精也能收拾得服帖,死心塌地对他,八哥本事更大!”  墨涵正要出言相讥,却见胤禩一脸喜色,反而有些害羞。  谁知胤锇吼着:“不能让他们出面,他们去了,唐莞还能拿正眼瞧我么?”看吧,还真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啊!  “谁说咱们十爷糊涂,咱们十爷是个顶顶明白的人,以后这样的事你都抢先就是了,不过偶尔想想你九哥,想想十四弟,至于你八哥,这样的美事,能把他踢多远就踢多远。”墨涵几句话把他三人都逗笑了,“胤锇,这个唐莞祖籍何处?”  “山东。”  “圣人故里兮,帝尧之妙女。姗姗来迟兮,吾生之所待。这个浅白,和你的水平相符,你就写了当情诗送去吧。”这唐姓也是颇有渊源的,豫鲁一支应该是尧之子丹朱的后裔。  胤禩知道胤锇不解其意,简要翻译了,胤锇勉强记住。  墨涵又说:“胤锇,舞文弄墨不是你的强项,你要把你的决心向唐姑娘表明。你的优势就是会一心一意对她,不会让她受委屈,不是那种朝秦暮楚之人,明白了么?”  “你不用指桑骂槐,等到今后八哥三妻四妾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胤禟不屑的说。  胤禩急着要表白,墨涵却连忙制止他:“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正是猴年马月的事,不要起无谓争端。娶不娶都是你的事!真有那样一天,我自有我的活法。你既然有本事把秋水、幽兰安抚住,不定还有多少谎话编好一套一套的等着我。”  这话说得突兀,胤禩吓了一跳,不知谁走漏了风声,望向胤禟,胤禟撇撇嘴,低声道:“八哥,你莫疑神疑鬼,去年你随皇阿玛征噶尔丹时,她便知道了。她既不提,你也别再说,否则就成了欲盖弥彰。”  胤禩看她当真是无所谓的样子,才放下心。  次日胤锇早早的就来了,却一脸的不满:“都是你害的!唐莞说我作兄长的却带着十四弟行暴虐之事,轻贱众生,若说喜欢她,她是难以承担的。这还不是你那效法潘安惹出来的么?”  “皇上都不追究了,你还要我怎样,谁叫你要听十四的。”  “不过,唐莞非要见你一面。”  “见我,见我作什么?她不是娜娜吧?”墨涵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说连这么简单的忙也帮不上,就让我别再去见她了。”  这个秀女的口气还真大,若真和胤锇在一起,那又出个筢耳朵。不过墨涵的兴趣已被勾了起来,一定要去会会这个唐莞。  在佩兰的大力协作下,墨涵跟着胤禩出宫溜达了一天,去拜访孔尚任,不巧,已回了山东。胤禩就带着她去看老康才赐的宅子,倒还真的离雍和宫不远。  “恭喜贝勒爷,也有大耗子了。”  “什么大耗子?”  墨涵狠敲一下他前额:“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英吉利语中房子念作耗子。”  “是了,记得,你说过做梦都想要大大的耗子,要前后有花园的,是不是?等整修好了再来看,你定会满意。”  “要我满意作什么?”墨涵矫情的说,心里却是甜蜜的。  “额娘没给你说么?”  “说什么?”  “没说就算了,我去求额娘早点给我选个福晋呢!”胤禩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是越来越被墨涵影响,说话也同她一般的油腔滑调。  好久没这样单独出来,胤禩支开随从,只和墨涵骑着鹧鸪,信马由缰的驰骋,日暮西山才回城。  早有人等在绛雪轩。胤锇领来的女孩儿果真特别,那双眼更是灵动无比,她也很仔细的打量着墨涵,似乎还在着力掩饰着什么,这就是胤锇痴恋的唐莞了。  唐莞支走胤锇,单独面对着墨涵,那眼神咄咄逼人,看得墨涵心里发毛,却奇怪自己怎么不恼怒。  沉默良久,墨涵忆起胤锇的重托,打好腹稿,才说:“唐姑娘,胤锇——”  唐莞却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劝我,你劝我,还不如我先劝你呢!”她略一顿,又说:“人本来各有各的命,不过机缘巧合,会在某一个交点走错,去继续对方的路。可各人的步伐不一致,走出来的轨迹也就不一样了。”  墨涵诧异的看着唐莞,这话出自一个清朝女孩儿的口,实在有些不寻常,她也太能理解命运了吧:“你和胤锇不就是因为缘分才能在宫中相遇的么?”  “那你怎么不珍惜你和太子的缘分,为什么明知道他爱你甚过一切,还是对他的感情不闻不问,还是眼里只容得下八贝勒?”唐莞逼视着墨涵,一字一顿的说。  墨涵从来没有这样心虚过,这个唐莞怎么会知道这些,自己和胤禩的事还有可能是胤锇多嘴,可胤礽的事谁都不知道啊。  唐莞忽然伸手来摸墨涵的脸,几乎痴迷的喃喃自语:“这感觉就像以前照镜子一样,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墨涵再如何镇定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结结巴巴的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你也是墨涵。”  “你怕什么?我的命又不是你夺去的?你还担心白占了我的躯壳,为我难过,不是没良心的人。”谁说她是小孩子,这个真正的恩古伦格格比以前自闭的墨涵心智还要成熟百倍,“咱们现在谁也没法子还原到以前的身份,你就安心喜欢你的八阿哥,我不会妨碍你,你也莫再为我牵什么红线了。  “但是你是怎么回来的?你以前不是不知道表哥的心迹么?如今又怎么明白了?你还知道别的什么?”  “我还有好多话还没问你,你却先来烦我!我怎么回来,我本来守着额娘的魂魄过得好好的,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托梦来烦我,还哭哭啼啼的说什么担心我。不过也好,否则我也不知道表哥心里还是最惦记我的。额娘知道我放心不下表哥,才求了腾格里真神给了我三年的机会,借着唐莞回来见他。真神说了你是从很久的以后来的,你可知道我表哥的老婆里可有叫唐莞的?”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能记住的无非皇帝的老婆。只守着他三年你就甘心么?”墨涵很好奇。  “那我表哥当了皇帝之后,有哪些后妃,你总该知道吧,有没有姓唐的啊?”唐莞很急切的追问,“若能相守三年,我也知足了。”  墨涵心底却是一惊,难道魂魄都转移过的她还不知道未来么?不知道她那个表哥最终未能承继帝位么?不知道也好,少些烦扰,反正三年内胤礽不会失势,要不着痕迹的隐瞒她才是,瞎话顺口而出:“我历史学得不好,不记得这么多,只知道你们赫舍里家出了个皇后。”  “什么你们赫舍里家,你今后还能不能回去都不一定,你要把自己当成赫舍里家的人,我叔公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毕竟支撑着整个家,能帮他的还是要尽力。”  “哦!”墨涵聆听着她的教诲,唐莞的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她身体里那个看不见的墨涵实岁才十二,却早熟得很,说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  “还有你得设法帮我才是。”唐莞在墨涵房里四处搜寻,才找到一面镜子,她顾影自怜道:“我现在虽不及以前漂亮,但也是顾盼生辉的,你要让表哥留意到我,重新喜欢我。”  “他喜欢的是你过去对他的心意,不是只看模样的。”天大的苦差啊,这个不是和让胤锇对唐莞死心一样费力么?  墨涵一脸的不乐意,却又招来唐莞故作神秘的挑逗:“若帮了我这个忙,我就告诉你一件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事,这份谢礼很厚的。”  墨涵看着她诡异的样子,忍不住就要追问,却听见胤锇在外大嚷:“你们关在里边作什么,她该回去了,宫门要下匙了。”  唐莞叮嘱墨涵道:“胤锇说你足智多谋,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帮我的。”立在门口她又说,“你这屋里怎么连面像样的镜子都没有,表哥若来看了,定然会起疑心,我是最喜欢镜子的了。”  墨涵只得无奈的应承她,不料她比自己还要麻烦,才表扬自己聪明,又声色俱厉的说:“好多事以后慢慢再给你说,我交代的事可记牢了,你可有尾巴攥在我手里,不希望我告诉八阿哥,你是灵魂附体的怪物吧?我自然有法子让他相信我的。”这个小魔星,难怪沃和纳那么怕她,居然软硬兼施,她的话音一落,立马又回复天使一般无邪的笑容,那浓密的睫毛闪动着送来一个秋波,令墨涵哭笑不得。可想而知,胤锇哪里逃得出她的小魔爪,估计是存心招惹胤锇来接近墨涵的。她哪里还需墨涵帮她引诱胤礽,她自己的功力实在是绰绰有余,除了胤禩这个糊涂送上门来的情痴,墨涵根本就没有别的追随者。  唐莞呵斥着胤锇去了,墨涵才觉得空气自由了些,连忙叫佩兰倒水,脑子里反复回味适才的对话,说到底,自己是有义务帮唐莞的,何况她只呆三年的时间。但是却有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心底,她回来了,那个真的唐莞又去了何处呢?自己在现代的躯壳里又是怎样的一个灵魂呢?  墨涵抓狂的拉扯头发,让头皮发麻,愤懑的叫喊,把端水进来的佩兰吓了一大跳:“格格,您这是什么了,可是头痛,要传御医么?”  “不用。”墨涵把头发压压平,“佩兰,你给我守夜时,可听见我说过梦话?”  “没有啊!”佩兰犹豫再三,还是接着说,“只是格格总爱踢被子,枕头总被口水弄湿,只有半夜里给您换一个。”  汗!墨涵为了掩饰尴尬,连忙接过杯子喝水,却被呛得直咳嗽,一张脸通红。  “格格,奴婢还是去传御医来给您请脉吧!别是今儿出宫染上什么病了吧?”  佩兰不停唠叨,墨涵却突然灵光闪现,心生一计,拼命的咳嗽起来,慌得佩兰手忙脚乱,又是捶背又是拍胸,她才慢慢缓过气似的,气若游丝的说:“派人去请惠妃娘娘和太子爷,就说我得了急病,要他们快来。今日我出门、十阿哥带人来的事都不可传出去,知道了么?”墨涵又匆忙写了信函,交给佩兰,“这个你要亲手交给八贝勒。”  等佩兰走了,墨涵才对着使劲揉眼睛,直到在烛光下看来已经成了小白兔的眼睛,又把头发抓得更蓬松,再将房里的桌椅板凳推得东倒西歪,等到瞅见有人进了绛雪轩,就立刻躺到地上撕心裂肺的干嚎起来。  好戏开场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5计谋 崎岖山区山山奇 等胤禩将一切安排妥当,却不敢大半夜就贸然过去绛雪轩,也不知墨涵那里是个怎样的情形,当真是心急如焚。按照她的嘱托,让胤禟安抚好胤锇,避免届时穿帮,也不明白她为何还要做那些奇怪的部署,但她信中写了三次紧急,只得顺她意思照办。派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的坐立不安,说是站在绛雪轩外听见胤礽在呵斥御医:“你们这些死奴才,领的俸禄都喂狗了么?昨个儿还好好的人,怎么就被医成这样了?若格格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那个人同他一样心系墨涵,或许会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胤禩心里忧着,一坐到天明,待他派去的人回报,惠妃还在绛雪轩,才匆忙去了。  屋外,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跪成一排,待进得屋,饶是胤禩知道底细,也被墨涵装神弄鬼的样子唬了一跳,也不知她哪里学的这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眼逼视前方,嘴角不时冒出些白沫,右手偶尔抽搐几下,左手死命的拉着佩兰,简直惨不忍睹。胤禩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明知她在装病,还是心痛不已,真难为她装了一夜。胤礽守了一夜,却无疲惫之态,只是颓然的坐在一侧盯着墨涵,再看惠妃,哭得眼都肿了,胤禩赶紧上前劝慰惠妃止住哭泣。又对胤礽说:“二哥,臣弟今早去给额娘请安才得了消息。二哥还是先消气,饶了门外的御医才是,若皇阿玛知道了,可不大妥帖。何况墨涵的病还是得医啊。”  胤礽听了,恍如梦中惊醒,出得门外说道:“想来跪了一夜,你们心里是不服气的,都起来吧。”  众人全都伏在地上求饶,不敢起来,直到胤礽又吼一声,才慢慢起身,还没来得及活动酸麻的膝盖,就听见胤礽又呼喝一句:“还不去给格格号脉!”众人按着太医院的辈分鱼贯而入,却没人敢上前。  就这一会儿工夫,胤禩顾不得惠妃还在跟前,上前捏住墨涵的手,墨涵却瞬间扮个鬼脸,眼睛向右看,嘴唇嘟着往左挤(各位看官请试做一次,并示范给你的十个朋友,估计开心的比害怕的多,能达到自娱娱人的效果。不过你天生就是对眼的话,请谨慎示范!),小手指又弓着指尖挠挠胤禩的手心。见她还有这样心情玩笑,胤禩才略微安心,附在惠妃耳边低语。  “太子,墨涵倒不像是病了,她身子骨不差,怎么会突然得这怪病,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要不请萨满太太来看看?”惠妃小心翼翼的说。  胤礽略一愣,倒觉得有理:“惠母妃说得有理,我怎么就没想到。”立马吩咐门外的小太监去请坤宁宫的萨满太太。  很好,这是墨涵预料之中的,胤礽选择的只会是他信任的、用惯了的人,却不曾想连没有歹意的她都把他盘算进去。谁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更无论他那些与生俱来就遗传了父母争斗天赋的兄弟了。一个人太有规律的习惯往往是他的死|岤,防微杜渐就好比织了一张紧密的大网,看来是很安全,经纬织得细密,却不知,越密也代表同样面积下的漏洞越多,且这些漏洞因着它看着的微不足道更令人容易忽略,千里之堤,毁于蚁|岤就是这个道理。  也是凑巧,前些日子墨涵去坤宁宫给仁孝皇后上香,刚好遇见萨满太太在祭祀时失手打碎了仁孝皇后留下的祭器。这位老太太倒不惧怕,直要拿自己当祭品来赎罪,饶是墨涵劝了半日,才用一句“先皇后的物件没有先皇后留下的老人重要”止了她寻死的念头。萨满太太原是赫舍里家无子女的寡妇,随了仁孝皇后进宫,是个认死理的人,仁孝皇后死了,她就只关心胤礽。墨涵又劝慰她说:“有您为太子祭祀祈福,姑母才能放心。”她总觉得这位老嬷嬷异样,却说不出究竟。如今墨涵想利用这位老人入戏,帮的本就是他赫舍里家的人,墨涵倒也不心虚,她觉着,自从那日交谈后,萨满太太对自己是深信不疑的。穿越之前墨涵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为着对满族文化增进了解,才上网查阅了萨满文化的资料,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萨满太太很专业的身着萨满服,用神帽上的彩穗遮住脸,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围着墨涵,边敲神鼓,边唱神歌。虽然歌词的意思墨涵不解其意,但萨满太太所散发的那种神秘又神圣的氛围深深感染了她,只觉着自己仿佛被催眠一般,渐渐沉静下来。这一夜的折腾让墨涵也有些精疲力竭,她强撑着想对萨满太太陈述自己编好的谎话,却不自觉的在吟唱中盍上沉重的眼皮。而那神歌却一刻也不曾中断,除了萨满太太苍老、低沉的声音,又有一个如同水滴般轻灵的歌声融入其中。歌声好比催眠曲,让她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浑身舒展,陶醉于梦乡。  等到墨涵醒转,已经是次日的凌晨,除了佩兰俯在桌上打盹儿,所有人都离去了。虽然睡得过久,墨涵却没有才醒的那种眩晕感,反而异常清醒。梦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反复提点自己:“去坤宁宫,舒穆禄会帮你的。去坤宁宫,舒穆禄会帮你的。她能达成你的心愿。”  舒穆禄是谁?是谁在提醒自己,她又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心愿呢?心愿,她自己都还没闹明白。墨涵实在有太多的疑问,哪里还有耐心等到天亮,也不唤醒佩兰,只穿了件单衣,独自拎着灯笼出了门。  西府海棠后竟有人轻声唤墨涵的名字,却是胤禩躲在那里。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胤禩把自己的外褂给她披上,“夜里出来,怎么就不知道添件衣服。”  “你也知道是半夜,不呆在床上乖乖睡觉,又跑来作什么?我只是装病,没事的。不过费这样大的力,却徒劳无功,心里有些不舒服,才出来走走。可有谁怀疑我是假病么?”墨涵心里还是受用的,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趁别人走了,守在这里。但却不敢据实相告,那些神怪离奇的梦语怎么能说出口。  “十三弟有些不信,想来看你,和十四弟争辩起来,却被四哥制止了。”  “哼!这时候他装什么好人?”墨涵在心里暗骂胤禛,却不知又冤枉他一次。胤禩那不自觉流露出的着急神色帮了忙,轻易的瞒过了最容易起疑的人。  “胤禩,舒穆禄是满语么?”  “是啊,是珊瑚的意思。”  珊瑚?珊瑚能帮自己什么?  “涵儿,再不可这样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切不可拿自己作饵,这世上没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了。”胤禩把墨涵拉到怀里紧紧搂住,食指绕弄着她的青丝,错把她的沉默当作承诺,墨涵的心思却还在舒穆禄上。  早起,墨涵有个不错的心情,趴在床上享受的揉着乱蓬蓬的头发,使劲嗅着衣服,努力试图寻找胤禩的味道。现在只要一想到胤禩,墨涵的心底就忍不住荡漾着炙热的激|情,她自己归纳为闷马蚤型的意滛情结,而如今天天面对的胤禩实在可以在十大情痴榜中排上座次。她一个人花痴的傻笑,把一旁伺候的佩兰笑得发毛,担心墨涵又出了什么状况。  “格格,您今天可感觉好些了?”佩兰小心翼翼的问,一边留神观察墨涵的神情。  墨涵止住笑,说:“我很好,没事!你也累了,这两天不用老守着我,多休息休息。”  “格格,没事就好。奴婢的身子不打紧。您还是起身吧,外间有人等着呢!”  谁会这么一大早来扰人清梦,胤禩夜里来过,该不是他,再说佩兰也不怕他,墨涵低声问:“是太子爷来了?”这位表哥也很热心嘛,最好借机说说唐莞的事,可是没有萨满太太当面说辞,胤礽也难轻易相信。墨涵的计划是安排自己中邪,要萨满太太帮她选个女孩子挡灾,还要有个至亲的贵人震住墨涵及替身的三魂。这个挡灾的自然就选唐莞,那么墨涵还能有什么至亲,无非就是胤礽了。至少这样可以把唐莞塞到她想去的地方,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如今戏唱了一半,眼看有眉目,却被瞌睡虫打乱了墨涵的计划,烦啊!  “不是太子爷,是四贝勒!”  胤禛!他来做什么?墨涵心里直嘀咕,自从恪靖的事之后,他们是毫无瓜葛,连带着害得墨涵与胤祥也生分了许多。管他呢,不见为妙:“你去给他说,我大病初愈,不见客,不见生客。”  话音未落,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外,胤禛急切的声音:“你不用赖在床上,你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你自己选吧!”  他若非真有急事也说不出如此出格的话,莫非是胤祥出了什么事?墨涵连忙穿好衣服,头发只用绳子系成一束,冲了出去,不料却被凳子一绊,向前栽去,还好有胤禛扶住。墨涵舞开他的手,问:“可是胤祥有什么事么?”  胤禛尴尬的缩回手,说:“他没事,有事的是你!”  墨涵顿时松口气,把凳子扶正,悠闲的坐下:“佩兰,送送四贝勒!”  佩兰从里间出来,看着古怪的二人,胤禛只瞪了一眼,就把她吓住,再一挥手,连忙逃之夭夭。  墨涵也是心虚,不敢看胤禛,只背对着听他训斥:“你不要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在宫里只手遮天,成天由着性子胡来。你和胤锇有多深的交情,竟不怕得罪大哥?”  “胤锇心直口快,不像某些人口蜜腹剑,和他相处没那么劳心,我乐意!再者,我怎么会得罪直郡王?”墨涵指桑骂槐的指责他。  “你的乐意要招惹祸根的!大哥早就看上唐莞,唐莞的父亲是个外放的京官,可最近却被大哥调进吏部任主事,这是偶然么?大哥在秀女中内定的人选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你却暗中怂恿胤锇和她好,是不是还要去求太后指婚啊?”  墨涵哪里知道这许多的内幕,还是嘴硬不承认:“什么糖碗、醋碗的,我不知道。你别不理朝政,成日寻我的错处,皇上没给你派差事么?我早就不敢得罪您四贝勒爷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人都曾带进你绛雪轩来,你还要抵赖?还把胤锇关在门外单独说了话,需要我继续往细里说么?”  “你——你!”墨涵浑身一哆嗦,回头去看,胤禛的目光吓人。可见自己这里也是有他的眼线的,他才封爵,才有些实权,就开始部署了么?墨涵不知道的是,恰恰只有她这里才是在他监视下的,以老康的老谋深算和太子的处处提防,胤禛纵有那么多的人手,也无法四处安插。  “你以后也别再玩这些花样,好端端的装什么病,是要撒娇求太子成全胤锇么?胤禩助长你这些德行未必不是害了你!”  “对,你都对,胤禩、胤锇他们本来就不入你的眼,还有胤禟、胤祯。胤禩才不会害我,就算他害我,我还是乐意,你管不着!”墨涵心里烦闷,说不过他,只有耍赖。  胤禛好歹强压住心里的火气,苦口婆心的说:“无论如何,你听我这一次,是为了你好。”看着她还是无所谓把头转向一侧的样子,气得胤禛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答应我,听见没有?”他即便在气头上,眼中更多的却是关怀,可惜墨涵不曾留意,却只在意他的暴力。  墨涵哪里受得了他武力相加,用力去掰他的手指,可手掌还是纹丝不动,他又低吼:“别去惹大哥,记住!”说话间,他手上的力道也更重,墨涵觉得下巴似乎要脱臼了,却含泪忍着痛,看她这样,胤禛才连忙松手,还要说什么,却知无用,劝她或许是最蠢的办法,或许该找能管她的人来管。  胤禛走了半天,墨涵才哇的一声哭起来,照了镜子,才发现,下颚处竟有他的手指印,真是痛苦的印记啊!冷毛巾捂了半日,才渐渐淡了。为什么他总要凶巴巴的对自己,为什么管她的闲事?墨涵直盼着胤禩能早点来看自己,好倾诉一番,左等右等,来的却是胤礽。  “涵儿,胤禛说的可是真的?”  “表哥,他的话你最多只能信一半。”墨涵心里还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过看来是要得罪大阿哥和十阿哥了。”  胤礽哈哈大笑:“你的病才好,莫去管他们的闲事,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却好奇那个唐莞了。”  “表哥,你何不向万岁爷要了那个唐莞,免得他们争来争去。是你的了,就没人敢争了。我是见过她的,在秀女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被他们这样闹腾得在宫里出名了,成了秃鹫嘴里争夺的臭肉,你就帮她解了这个围吧!”墨涵心里明白,千万不能从情se之说劝胤礽。  这下胤礽笑得愈发厉害,看着墨涵认真的样子,居然一口答应:“难得难得,还有你不讨厌的女子,我倒是要会会她了!我的涵儿是真长大了,热衷于妇人做媒的乐事了!”  墨涵却奇怪了,为何这次他不像她撮合绮云时那般反感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6珊瑚 云横秦岭家何在 “平白无故的,额娘怎么会提醒我不许跟着你胡闹,肯定是四哥在捣鬼。”胤祯不满的控诉着。  墨涵却不想再激化这同胞兄弟间的矛盾,只追问交代他去打探的事:“佟妃的承乾宫都有些什么样的珊瑚,你可查清了?”她亲自去了坤宁宫,没有任何线索,那里根本就没什么珊瑚的摆件。那日满屋祭祀的妃嫔,墨涵趁机混进去,躲着萨满太太异样的眼神,她那浑浑噩噩的眼睛却能透射出灼人的目光,好像能把墨涵看穿。惠妃宫里只有一柄珊瑚如意,墨涵要了来研究半日,也没结果,连胤禩也忍不住笑她着了魔,气得墨涵抄起粉拳痛打得他求饶。胤祯其实是个好帮手,他借着去各宫请安、玩耍,帮墨涵留意,谁也不敢阻挠这个老康跟前的宠儿。  “承乾宫素得很,仅有的几件摆设估计都是皇阿玛赏的,没有珊瑚。”胤祯当然不甘心奔走几日只有点心犒赏,也想套墨涵的话,“你给我说仔细些,究竟要找什么东西,做什么用?怎么上次你中邪之后,就神神怪怪的?”  “谁说我中邪了?”墨涵白他一眼。  “宫里哪个不知道,连小十五都清楚,太医没辄,萨满太太作法就没事了,不是中邪是什么?太后还让惠母妃埋了符在你院子里呢!你不知道吧?”他隐约觉察墨涵似乎与胤禩更亲厚,似乎对他要疏远些,心里有些不满。  中邪?真是邪门儿!虽然装疯的事算过去了,胤礽口头上也应承了去要唐莞,可真的是引来了后患,莫说大阿哥的冷脸,就连胤锇也不乐意。那个唐莞还经常不请自来,盘问墨涵进展得如何,胤锇就傻呆呆的在门外等着。墨涵只得提醒她,胤礽是绝对不乐意得知她与胤锇同进同出,这样才阻止了她三天两头的串门。  墨涵一得了空闲就开始研究梦中所闻,舒穆禄——珊瑚,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可以回到现代的介质么?除了毓庆宫,能去的地方她和胤祯都已去了个遍,还是没有线索,难道直接去问胤礽?  “墨涵,太后说你又好多天没去慈宁宫了,不理睬老太婆了!”胤祯学着太后的口气说。  “岁数大的人容易小心眼儿,没事!”  “那可不妙!太后要是真怄气了,东巡不许你去可就不好玩了。”  “什么时候东巡?去哪里啊?”  “去塞外召见蒙古各部贵族,你去了的话说不定能见到四姐。”  胤祯的话音未落,墨涵就冲了出去,该去讨好大boss了,为了能见恪靖,值得!  还好墨涵的速度有限,还来得及在半道上思考,立马停下脚步,若是去问候太后老人家,也是应该,孝心使然;可现在目的性如此之强的去实在是存了太重的功利心,这是自己向来鄙夷的,如今在皇宫里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奴才心态影响下,傲骨怎么变成软骨了?墨涵捏捏两个耳朵惩戒自己,立马换个方向。受人之托不仅未能忠人之事,还暗地里背道而驰的谋划,墨涵真正该去关怀的是胤锇才对。皇宫是个大染缸,一不留神就要被奴性同化,墨涵提醒自己,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独立人,不是十七世纪的奴隶人!  刚进西五所门口,就见了胤锇身边的小禄子委屈的躲在柱子后抹眼泪。  “小禄子,谁欺负你了?”  “格格,奴才没事。您来得可巧,帮着八爷、九爷劝劝奴才的主子吧。也不知谁惹得爷发好大的火。”  “冤有头,债有主,有我呢!”  墨涵走进胤锇的院落,就听见他的大嗓门在嚷:“他仗着死了娘在老爷子跟前装可怜,我做不来这些!什么好事都占尽了还不知足,现在连个女人也来抢,他吃了肉连汤也不许我们喝一口了!”  “你那嗓门小点儿!”胤禟的声音。  “我就大声了,他听见我也不怕!我不也死了娘么?如今就这样,今后老爷子不在了,什么都由他做主,那咱兄弟几个还有活路么?”  胤禟也不知是要劝还是要怂恿:“他是嫡子,是太子爷,咱们惹不起!”  “哼!有什么了不起!“胤锇气鼓鼓的说,“八哥,你别因为墨涵的缘故就护着老二,他肯不肯撮合你们的事都很难说。你和九哥是知道的,唐莞可是我先瞧见的,就算老大要争,也没使这些阴招,也得等老爷子选了再要人。他可好,居然先就把人给弄到毓庆宫去了。”  “由着这事闹闹也好,杀一下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咱们做弟弟的也不是好欺负的。八哥,你说呢?”胤禟估计已有了腹稿。  房里有了瞬间的宁静,都在等待胤禩的回答,墨涵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虽然知道这样的争斗胤禩必然深陷其中,可真正要切实面对,并没有想像的那般容易。  胤禩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刚要答话,墨涵却按捺不住,径直冲了进去,把三人吓了一跳。  “胤锇,唐莞的事不怪我表哥,是我对不起你!你把帐记在我头上!”说完,墨涵拉起胤禩就走,也不管他们的反应。  胤禩被她的手攥紧了,由着她在前横冲直撞的带路,可墨涵也是糊涂的,脑子里充斥的全是史书上胤禩凄惨的后半生,越想越觉得胸闷,担忧、恐惧都涌进脑子里,但又不能对他明言,却不觉拉着他走了条死路,到了西五所的红墙前。死路!自己带路,是条死路。虽然胤锇对太子的不满由来已久,胤禟的筹谋也绝非一天两天,可胤禩呢,自己的到来是否影响了他人生的轨迹呢?那部悬疑的叙说时空穿越的电影《十二猴子》,布鲁司为了解决世纪劫难回到过去,给布拉德描述灾难的成因,可最后恰恰是他们的交谈促使布拉德缔造了这场劫难。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令人无从知晓,同样的情况,墨涵或许就是胤禩的蝴蝶,难道是自己的到来才将他推入了争斗的漩涡么?这样的答案太可怕了。  “涵儿,别担心。”胤禩轻轻的搂住墨涵,“为着你,我也绝不会和二哥反目的。”  自己的异常让他误解了,墨涵却不知该怎样解释:“胤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脑子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顾忌我会怎么样。”  “傻瓜,怎么能不顾忌你呢?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宫里的争斗的,咱们就学陶渊明,好不好?”  墨涵揉揉太阳|岤,思前想后才说:“可陶渊明哪里就是甘心了的?心远地自偏,再远都还是一个有限的距离,还是有那份心的。况且他也不是真的要隐逸的人,否则咱们就看不到这些诗句了。他的文才还是有的,所以他的诗才能传世。胤禩,这就好比你的才能,终究会有显山露水的一天。你若要做隐士,万岁爷也不会答应。可是一旦显现光芒,你就是把自己置身风口浪尖了。表哥与你们好与不好我暂且不论,为什么胤锇那么不喜欢他?那今后若是你在表哥的位置,保不住别人也会这样对你。何况你若先跳将出来与表哥争斗,也会不容于万岁爷。他立的太子,谁若说这个太子不好,岂不是打他的耳光。鹤蚌相争,你静静的做那个渔翁不好么?”  “涵儿,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才说这些,可我真的没有那些非分之想,我只是希望能让皇阿玛更器重我,额娘的日子才会好些。再说那把椅子也非人人都愿意去坐的。二哥都想逃,何况我呢?别再替我忧心了。”胤禩的话语由衷的透出他的澹然。  墨涵在心底暗自反省:“原来自己竟如此的不了解他,虽然是最亲近的人,可还是抱着史书中的成见,总以为很了解他的理想、抱负,以为九五至尊是他心中所求。事实却大相径庭。”  “胤禩,那我们将来离开这里,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也不做隐士,却能远离宫里的争斗,好不好?”墨涵心里盘算着。  “好啊!那我得想想该怎么才能养活你,你那么能吃,若不是太后赏的小厨房,你早就把二哥吃穷了!”胤禩笑着逗她。  “我都考虑好了,你适合做人力资源管理,就是考察不同人的能力,再决定他们做什么工作合适。”  “这是吏部的事啊?”  “差不多!你还可以在类似国子监的地方教书,你温文尔雅,肯定招学生的喜欢,不过你不许答理那些女粉丝。”  “涵儿,你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今后,我就会给你多说这些话,你不光要学着听,还要学着说。不忙的时候,你还是多去教堂向孔喜请教,学好你的法语,将来会有用处的。”她又在规划带他穿越。  他却是一味的由着她:“你说什么都好!”  “胤禩,听胤祯说万岁爷要奉太后东巡,你会随驾么?我真想跟着去,若能见恪靖一面就好了。”  “你先别惦记东巡的事了,今日皇阿玛不知怎么想起你了,问二哥教了你些什么,古灵精怪,还追问七哥你的画学得怎么样了,哪天该考考你了!”他把她两鬓的乱发捋至耳后。  可墨涵的摇头晃脑立刻又让发丝纷飞:“惨了!肯定是记恨上次胤锇他们捉弄秀女的事,万岁爷把帐还是记到我头上了。那么多儿子、女儿不管,管我做什么,真是有闲心!”  “不管住你,要学淘气的人太多了,如今除了胤祥被四哥管着,余下几个小的谁不跟着你胡闹?小十五才多大点儿,却把师傅折磨得头痛,皇阿玛一样觉得这是你调教的结果。”  “这有什 至爱吾爱(清穿)第14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什么不好,这才像个孩子。胤祥都被拘成个小老头儿了,有什么意思,一门心思护着老四。”说到胤禛,她总觉得是心底一根刺。  “你别对四哥那么多抱怨,是他求着德妃暂时没有宣布温宪的婚事,不是有意刺激恪靖的,舜安颜那里也是他安抚下来的。你的事四哥几次三番都在暗地里帮忙。他面虽冷,心却是热的。你是不了解他,误会太深了!”  “你就了解他?别信这些,你知道么,他在我那里都安排了眼线的,对你们,还不知道有什么部署。孔子说的多看多听、慎言慎行,还是很有道理的。你要留神隔墙有耳。”墨涵很是一本正经,神色也很凝重。  她的样子却惹来胤禩的笑:“真不敢相信,你还会说这个道理,我不劝你,你反倒劝我了。”  是啊,曾几何时,那个人不是要自己写过《慎言》么?什么时候他的观点竟影响了墨涵了?墨涵也忍不住发笑,自己似乎在经历二次成长,身体的又一次发育还能应对自如,却忽略了心理的成长,潜移默化,自己居然不自觉的因为环境的影响接受了他的观点——自己曾很鄙夷的观点。还有什么改变等着自己呢? 久未谋面的胤祥这日突然来了绛雪轩,墨涵也不刻意亲近他,只把玩着手中的书,忍着心底的好奇,偷眼打量他。胤祥也不说话,自己斟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静待着。  终究是墨涵耐不住,先开口:“来了又不说话,哪里还是以前的十三?”  “你也不同以往啊!”胤祥叹口气,“你大病一场,身子骨好些了没?什么时候一起出宫玩吧,你不惦记天桥的小吃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套泥偶,墨涵顿觉眼前一亮。都说红配绿,丑得哭,可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艺人却能大胆的把这两种色彩巧妙的搭配在一起,红墙下、柳树边,红衫的男童与绿裙的女童啃着绿皮红瓤的西瓜,那娇憨的神态煞是可爱。  “咱们今日就出去,如何?再把胤祯叫上,以前都是咱们仨一起玩儿的。”墨涵倒不愿为着那人迁怒胤祥,毕竟从前是那样的亲密无间。  胤祥却说:“改日再叫他吧!今天咱们单独遛遛。”  虽觉奇怪,墨涵却不想拂了他的意,让他出门等自己换好男装,就一起出了神武门。  可牵马等在那里的却不是胤祥的长随,而是那个墨涵讨厌至极的沃和纳。  墨涵狐疑的看着胤祥,胤祥脸色一变,还是耐着性子低声解释:“这是二哥的意思,一会儿再告诉你其中的缘故。咱们甩开这奴才自己玩就是了。我知道他怕你怕得要命。”  “姑且先信你!”墨涵心中不满,胤礽不让你来,你还不理睬我了么?  “沃和纳!牵马!”声音提高八度。  沃和纳赶紧跑了过来,趴在地上作脚凳,等墨涵与胤祥策马走了,才骑马跟上。  墨涵看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又好气又可笑,看来以前的吓唬还是有用,至少他不敢在胤礽跟前告密。墨涵突然想起那舒穆禄的事或许可以向他打探。  “沃和纳!”  “奴才在!格格有什么吩咐!”  “我表哥那里可有名贵的珊瑚,或者太子妃有没有呢?”  “回格格,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太子爷不好这些玩意儿!太子妃的事奴才可就不清楚了。”  所有地方都没有可疑的,难道是胤禩弄错了意思?  胤祥插话道:“你怎么想起在意这些。前几日胤祯来额娘这里和德母妃那里寻珊瑚,也是为着你吧?”  “胤祥,舒穆禄,是珊瑚的意思吧?”  “是啊,你呀,真该请个满语师傅!你在家时,和你太太(祖母)都不说满语么?”  “是的是的,太太喜欢我学点汉人的东西。对了,舒穆禄就没有别的意思?或者是别的物件的名字?”墨涵继续问道。  “就这个意思。”  “格格——”沃和纳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墨涵示意他接着说,“格格,或许这舒穆禄可以是人的名字。”  “人?谁?”墨涵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奴才听见太子爷把坤宁宫的萨满太太唤作舒穆禄嬷嬷——” 37斗法巴山夜雨涨秋池 墨涵对着佩兰端着的大圆镜前前后后照了个仔细,眨巴眨巴眼睛,又试图做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把佩兰看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到:“格格,您是要去见八爷么?”  “不是啊?”墨涵还在自我陶醉,怪不得唐莞舍不得,这张脸是要俊俏许多。  “格格平时从来都不在意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式,还最讨厌奴婢给您上妆,可今天实在反常,一大早起来样样都过问,外边的奴才还以为是格格不满意奴婢了。难道是昨天十三爷说了什么话,格格才在意的么?”佩兰对着还在照镜子的墨涵絮絮叨叨。  墨涵总算把目光从镜子上挪开,正色道:“佩兰,有两点你要记住,第一,我才不会靠着打扮自己去讨好男人,八爷也好、十三爷也罢,我都没有这个企图,以色事人,色衰爱弛,这个道理你一定要明白;第二,别人说我什么绝对影响不了我,就算走了南辕北辙的路,我也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佩兰对于墨涵的说教已经习惯性的点头应付,拿把团扇塞到她手中:“格格,日头毒的时候用扇子遮遮,赶在晌午前回来吧。”  墨涵嘴里答应着,出了绛雪轩,往坤宁宫而去,心中满是好奇,这个萨满太太,不,舒穆禄嬷嬷能帮自己达成什么心愿呢?  “格格,你的来意,老奴知道,只是如今还没到时候。”墨涵乍一进门,舒穆禄嬷嬷就说了这样奇怪的一句。  墨涵反倒把事先准备的说辞忘了个精光,只悻悻的站着,赔笑着道:“嬷嬷,我有什么来意,不过是来谢谢你上次帮我驱鬼的事。”  那话语幽幽的:“格格没遇见鬼,鬼在格格心里。”老太太的声音在空旷的坤宁宫里显得那样深远,话里的意思更是耐人寻味,这话未免太有哲理了,就像以前相亲时遇到的一个哲学老师说的,“我遇见了你,未必就等同于你遇见了我。我们坐在这里喝茶,可喝茶的是我,也是你。”太高深了!  当初墨涵的应对绝招是说了一句“你就是爱因斯坦说的火炉后”溜之大吉,此刻还得故技重施,“嬷嬷,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格格问不到如何回去的法子,就不关心因何而来的缘故了么?”那轻飘飘的声音直击墨涵心底,沉重有力,“难道要真的唐莞糊涂一辈子么?”  “难道她什么都知道?”墨涵勉强按捺住心中的胆怯,向嬷嬷靠近了些,咬住唇不去提问题。  “格格今日倒是沉得住气。有长进!只是格格还少了些许耐性,等格格随驾东巡回来再来看老奴吧!”  “嬷嬷,这个关子也卖得太遥不可及了吧?我没那么好的耐性。”墨涵知道此刻若泄了底气,就只有受制于眼前的老太太及眼前看不见的背后人,只得豁出胆子威胁她,试探着找出对方的软肋,“你既然知道根底,也就知道我的性子。我是无畏生死的人,什么都不怕,要我听命于人莫若早点把我送回去。而且我做事向来莽撞,在宫里得罪的人也不少,不定哪日就事与愿违的给你招惹麻烦。说与不说在你,安分与否就在我了。”墨涵说完作势要走。  少顷的沉默,嬷嬷才说:“格格再怎样也做不了无心、狠心的人,格格自有伤不得的人。老奴无所惧,格格请便!”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啊!但墨涵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一时又难以说明,知道她是在暗示胤禩,仍旧假装不在意,摔门而去。  “冷静,一定要冷静!”墨涵叮嘱自己,她反复回忆刚才的对话,还是觉得有不寻常的地方,却理不出头绪。她如何得知?她会对胤禩不利?她要卫护的是谁?她,她究竟是谁!  浑浑噩噩的走回绛雪轩,却有慈宁宫的太监等在那里,太后传她去。才走到甬道,却见胤祯  匆匆忙忙的跑来,看她郑重其事的拾掇过的妆容竟大吃一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以为呢?”墨涵拍掉他伸过来捏她的手。  “你也得了信儿?”  “什么信儿?”墨涵对他的神神叨叨算是有耐心的了。  “晌午后,今年免选的旗下女子要来给阿奶谢恩啊!你是打扮了要和人家比比?有你叔公家的,还有什么公主、郡主的女儿。我正想拉你去瞧瞧呢!”  墨涵停下步子,留神他说的郡主的女儿,问:“我见过胤禟的表妹,也是郡主的女儿。”  “是啊,好像是有她,我只见过一次,长得挺好的。”  “那得再去仔细看看,要不咱们给太后说,让把绮云指给你?”她分外热情,拉着胤祯便往慈宁宫走。  “你糊涂了不是?不到十四岁,想都别想,胤祥都还没份呢!倒是八哥都十八岁了,早该指个福晋了。要不咱们帮他给阿奶说说。”  墨涵走得更急,白了胤祯一眼,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却不明白,又说:“九哥看上个女孩儿,宜母妃去求了阿奶,要给他做侧福晋,这不是走到八哥前面了?”他见墨涵不理睬,又八卦道,“额娘好像有两个中意的,想指给四哥,可四哥居然不领情。他心里根本没有额娘,只记挂着——”  她知道他要说胤禛只记得养母孝懿皇后:“好了,别学着搬弄是非。”她看看那小太监早被甩在身后,没听见胤祯的话,这才放心。  “还不如九哥对额娘好呢!额娘说,那亲生的还不如这带了几年的,而且九哥如今对宜母妃不是一样好?”  这话她是头一遭听闻,怪不得十四和胤禟走得近,却还有这样缘故。想这宫里的规矩,非得把亲亲的母子分离,人伦都要剥夺。胤禩虽不说,墨涵也猜得到他对惠妃、良贵人复杂的感情,何况良贵人的家世实在无法与其他阿哥的额娘相提并论,这个皇宫,可比文化大革命时期还要讲究出身。这慈宁宫建在整个紫禁城的西北角,来看太后也得走老远,是表示皇帝很孝顺,不辞辛劳天天来尽孝?可苦了墨涵这个没品级的人,不能坐步辇,全靠11路。“可你和十三怎么跟着自己的额娘?十五也是吧?”  “我们是皇阿玛破例开恩,才随了自个儿额娘过,再说阿奶不是喜欢我们俩么?十五弟也就在园子时能例外,回宫了还是得去宜母妃那里请安,他额娘不过是个庶妃,连个封号也没有。对了,你可别得罪五哥,他是阿奶带大的!”他见墨涵有些魂不守舍,似乎没用心听他闲话,忍不住刺激道,“当然你表哥可是皇阿玛亲手带大的。”  墨涵气他多嘴搬弄是非,双手掐住他的嘟嘟脸:“乖孩子,你是姐姐我一手带大的,可要听话!”  “哈哈哈——”胤祥忽然蹿出来,在他二人额头各弹一下,就又跑了进去。墨涵与胤祯追着他报仇,三人嬉闹着到了太后跟前。  老太太纵容的看着他三个互相追打,胤祥力气比他俩大,却招架不住四肢手,胤祯和墨涵齐心协力将他按在太后的椅塌上挠痒痒,害他笑得气喘吁吁。稍一缓过气,胤祯问道:“求饶吧!”  胤祥却对墨涵说:“我把那个弹弓给你。”  她讨了几次,他都故意逗她,如今却达成协议。胤祯要跑已来不及,墨涵已被策反,和着胤祥将他扑倒,又如法炮制。  直到他小脸笑得通红,太后才劝住墨涵与胤祥,胤祯立刻躲到太后身边,委屈的说:“阿奶,他们狼狈为j,欺负我!”  “再两年,给墨涵指了婚,给你胤祥也选个福晋,他们便没功夫欺负你了!”太后爱怜的掏出绢子给他三个擦擦汗,“都入秋了,也就你们才能疯出一身汗来。涵丫头,难得拾掇一回,妆容都花了,去后边儿洗把脸,重新打扮一下。”  墨涵咧嘴笑笑,听话的去了。  胤祥目送她背影而去,胤祯却追问道:“阿奶,怎么说起给墨涵指婚,不是还早吗?”  “墨涵给你们做嫂嫂好不好?不嫁到别家去,你们三个都在阿奶跟前长大,舍不得分开吧!”  胤祥想起太子的屡屡暗示,可有些事强求不来的,他赶紧附和太后的话。  胤祯却动了心思,他看胤祥神情也不对,倒不好意思当着他说出来。待墨涵描眉点唇出来,他二人都显得拘谨许多,只老实的听太后说些草原上的趣闻。  想来太后离开蒙古草原时还是个天真少女,如今已鬓际添霜,说到草原的美景仍然是兴致盎然。“墨涵,阿奶正说起大草原上骑马的乐事呢!可不像在京城穿街过巷的那般拘谨,即便是你骑术不精也无妨,大可以由着马儿驰骋。”胤祯没去过草原,心中自是无限向往,哪怕是在转述太后的话,眼睛也闪烁着光芒。  墨涵也不理他,只坐到太后身边去。  胤祥拉拉胤祯说:“去年皇阿玛去塞外巡幸时,二哥让我和墨涵跟着去,她已见识过草原的美丽了。”  “二哥偏心!”胤祯白了胤祥一眼,凑到太后身边撒娇:“阿奶最疼孙儿了,孙儿就盼着能跟着阿奶一起去看草原呢!东巡的时候把墨涵也带上吧。”  “她最麻烦了,二哥还要我教她骑马,皇阿玛让孙儿同她赛马,赢了也没意思!”胤祥没好气的说。  墨涵连忙抢白:“那什么才有意思?那么简单的典故你都不知道!万岁爷还让你跟着我学汉文呢!你怎么不说这个?”  胤祥冲着她挥挥手背,不屑的样子,墨涵却一个劲的扮鬼脸。  太后被他俩逗得作笑。宫女通传太子妃觐见,胤祥和胤祯都脸色一变,拿眼来看墨涵。自从上次害得石兰挨打以来,二人碰面都是集体场合,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相互避开,今日这样是避无可避了。墨涵耸耸肩,笑着给他们送去安慰的笑容,反正又没招惹石兰,也没勾引胤礽,应该无事吧。  石兰进来见墨涵也在,先是一愣,既而狠狠的瞪她一眼,才同太后见礼,行的居然是大礼,身边的宫女也不去扶她起身。太后也甚为诧异。石兰已趴在地上啜泣起来。  太后赶紧令自己的宫女将石兰扶了起来,细问缘由。  石兰看来也是吸取了经验教训,转换策略,不再彪悍的对待墨涵,只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格格,作嫂嫂的就算以前处事不当,得罪了你,在此就给你赔罪了。可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就管起毓庆宫的闺房事来了!”  惨了!唐莞的祸事!她虽心虚,却故作糊涂:“太子妃,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啊?墨涵怎么听不明白?”  “哼!把个才进宫的人调教得对太子爷知根知底,也只有恩古伦格格才有这个本事吧!不曾想格格竟有爱做媒的喜好,四公主的事管了,大哥的事要管,十弟的事要管,太子爷的事也管起来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这宫里乌红的高墙还是修矮了些,什么风都在乱窜,还偏偏喜欢从绛雪轩往外扩散。墨涵除却摇头,竟无从狡辩,谁叫自己要去招惹这些人,要去受唐莞的威胁呢?她看看胤祥与胤祯的神情,显然都认同石兰的说法。  石兰继续滔滔不绝:“试问这宫里谁最清楚太子爷的习性,谁最熟悉他的喜恶,细微如用什么颜色的茶碗、各季喝什么茶,除了格格还有何人?那个唐莞倒是没有辜负格格的一番心思,为太子爷奉茶时居然记得先呈上茶盖闻茶香,还巧言说是她自己私底下的习惯。哼!”石兰越说越激动,也愈发的刻薄。  这个唐莞真是天才,她在胤礽跟前的着力表现实在是给墨涵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她当然知道胤礽的一切,何需墨涵来教导,她也没什么能教导的。  “二嫂,二哥的这些习惯,胤祥也知道!二哥最喜欢使豆青地五彩酸浆果纹盖碗,夏季爱喝浙江金华双龙洞顶的金华举岩茶,说是淡雅幽远。可是这样?”胤祥的侃侃而言恰如其分的为墨涵解了围。那么拗口的名称亏他记得牢,一席话令石兰哑口无言。  太后也不愿小辈们在眼前起争端,连忙让墨涵他们去花园玩耍,小孩子别理会大人的事,独留下了石兰劝导。 38醋意此恨不关风与月 虽然秋凉,三个人还是躺在慈宁宫花园的草地上瞎聊,仰面望着蓝得透彻的天空,墨涵长长叹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抑郁挤到体外,她又用力吐气,人轻松许多。她忽然冒一句:“一辈子这样躺着看干净的蓝天,不吃不喝也不错。”  胤祥看她一眼,却不搭话,只跟着叹气。  “墨涵,不是说女人老了才喜好做媒么?你怎么也热中于此啊?”胤祯不无好奇的问。  墨涵甩手给他一个飞闪,击到脸上,厉声道:“等你岁数到了,我给你介绍个比鸭子还罗嗦的女人,烦死你!”  胤祥却叹口气说:“你也别嫌他唠叨,你该听点劝了。不是早有准备,帮你出头,能这样轻松过关么?二嫂闹起来,阿奶怎样也得还她一个公道。”  “什么意思?”他话里暗示着什么。  “你自己想吧!我能有闲心去留意二哥的习惯么?你脾气不好,命好,有替你操心的人!”胤祥莫名其妙说些奇怪的话,就要起身告辞而去,他满脸的困扰和压抑让墨涵如坠云端。  她赶紧蹦起来拉住他,不待追问话里的玄机,胤祯又叽叽喳喳的说:“你那些好玩的话也教我些,怎么只偏心教十五弟?”  墨涵一脸茫然,连胤祥也觉好奇,停住脚步。  “你们兄弟几个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易懂些,我不想伤那么多脑细胞来猜。我教了十五什么?”  胤祯却问题多多:“你说脑什么?什么东西?”  她不耐烦的说:“说你要说的,我没精神回答你这么多问题,简直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前两天皇阿玛在书房夸我和十五弟的字有长进,赏了个贡品西瓜。小太监说冰镇西瓜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十五弟本来不喜欢吃凉东西的,却发狠一样的吃,果然第二天就不停的去出恭。小脸都惨白了,还乐不可支的样子,说是盼了许久了,总算闹肚子了,可以套用你教的一个经典句子了。”胤祯写记叙文一定不错,描述得栩栩如生。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别说了!”墨涵已哧哧笑出来。  “太逗了!太可笑了!”胤祯嘻嘻哈哈的独自乐着。  胤祥不解的问:“她教十五弟说什么了?”  墨涵却红了脸,辩解着:“我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是刻意教他。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你别走!”胤祯拦住路,扭头对胤祥说:“十五弟说,拉肚子拉得大气也不敢出了,问他拉肚子和出气有什么关系,他说不是前面的口,是后面,怕错以为是打屁出气,却不留神拉在裤子里,因此后面有了屁意,也不敢出气。我再三问他,十五弟才说是墨涵传授的句子!”边说,胤祯边笑,等他话音一落,胤祥也可劲儿的笑了起来,羞得墨涵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般,谁叫她以为十五岁数小,就口无遮拦来着!  午膳是墨涵改良创新的菠萝饭,添了几种豆类,她自己挑了肉多的咸鲜味的来吃,为太后选的甜香味的,胤祥、胤祯胃口好,两种各吃了一个,都觉着新鲜。墨涵也是好久没吃,又费力干掉一个甜的,吃饱就要在慈宁宫凑合着午觉。  可晌午后来请安的人一拨又一拨,胤禩也随着胤祺、胤祐来了,墨涵便先到花园里等着他。“听说二嫂又寻你不是了?”宫里的花边新闻就是传播得快,胤禩知晓了自然要关切的追问。  “是我自找的!”墨涵笑得像只苦瓜。  胤禩的用拇指抚平墨涵皱紧的眉头,怜惜的说:“涵儿,这些日子你怎么总是忧心忡忡的,是那个唐莞惹你烦心了么?”  “唐莞!”墨涵咬牙切齿,“胤禩,我惹的事有没有连累你啊?胤锇和大阿哥有没有见怪于你?他们不会知道你帮我捣鬼的事吧?”  “你不开心是担心这些么?我没事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事!”胤禩略一顿,又说:“涵儿,你不喜欢陶渊明,那咱们作徐霞客可好?游历山河,快意人生,岂非乐事?”  墨涵故作姿态的挤出微笑,心知他说的是离开宫廷,绝非她盘算的穿越,她担心胤禩是否能接受那么遥远的离开,这样新鲜的概念是否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呢?他舍得这里的一切么?忽又想起胤祥所说的操心的人,难道是胤禛?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被墨涵甩出脑海,真是荒诞,怎会是他。可除了他,谁又会去指点胤祥呢?她仔细思量,倒不明白胤禛出手相助是何用意。  “你慢慢想,我可走了!”他故意逗她,作势要走。  “你去哪里?”墨涵猛地扯住他衣袖,才见他笑看着自己,显然是她刚才走神的样子被他收入眼底。她丢开他,嘟着嘴往咸若馆走,也不回头看他,“太后瞧我喜欢宝相楼,让我搬过来住。”她有意这样说,这慈宁宫可不比她独门独院的住在绛雪轩,要私下见面可没那么容易。  她被逮住的就不只袖子,胤禩拉住她的胳膊不放:“如今皇阿玛交给我的差事比先前多,好些事我也是学着办差,因此才没功夫陪你。”  “松开!你就不怕人瞧见?”  “瞧见就瞧见!你和十三弟、十四弟不也时常这样?”顺着手臂滑下,更紧紧捏住她的手。  墨涵笑着撇撇嘴:“这样的醋你也吃?在太后眼里,你可也和他们一样,还是小孩子?前几日惠妃来请安,太后还在夸你如今越发出息了,是个大人了,能帮着皇上分忧,独挡一面。可见是太后走眼了!”  “你天天跟着阿奶好吃好喝,还编排坏话?我怕什么,额娘说了,阿奶已把你许给我了。”他大着胆子道。  这样的话,二人也是头一次当面说起,都有些害臊,墨涵背对着他不转身。他这才放开她的手:“我是真得走了!有几个外臣要见,还有些户部的事要向皇阿玛回禀。”  听到脚步声离去,墨涵才忍不住回头,胤禩并不曾走远,只站定了等着她,却见她好奇的望着不远处,顺着看去,正是来谢恩的女子。她一眼就认出绮云,绮云也瞧见他俩,目光中透着笑意,自然是含情脉脉的盯着胤禩。墨涵再看胤禩,似与对方微笑致意。她心里有些不快,他却道:“那穿杏色衫子的两个便是你的堂姐,可还记得?我特意叫人去问过,就怕你说漏嘴。想来在赫舍里府时,她们该是见过你的。”  墨涵这才留意,那二人果然正瞧着她,不冷不热。  “你快走吧!我进去看热闹,你若不想放过饱眼福的机会,也进来吧!”她拿话刺他。  胤禩笑笑,低声道:“晚膳后,我要去额娘那里,你也过来吧!”说完便大步而去,手却甩在身后玩着辫稍上墨涵为他打的穗子。  他的举动让她好似吃了定心丸,得意的溜达进咸若馆,将注意力放在同宗的两位堂姐身上。样貌也是不错的,不过,赫舍里家的可不会指给皇子,至少书里没有。索额图的如意算盘哦!太后有些乏,说了几句话,便要去歇息,留几个女孩儿吃茶、玩耍。  再看绮云,可不比适才胤禩也在时的柔和,眼里满是挑衅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视墨涵。墨涵只留意她手上拿着的一双小鹿皮手套,那色泽很是眼熟。绮云也察觉墨涵的视线,只一愣,便笑得灿烂,刻意去夸身旁女孩儿的荷包精巧。那女孩儿自然知道绮云的身份,客气的谢了,就直赞绮云的手套皮质好、做工细。  绮云的声音不大,恰好让坐在对面的墨涵能听清:“这鹿皮市面上买不到的。要皇家的围场才有这样上品毛色的鹿。这还是位皇子第一次狩猎所得呢!”她眼角挂着骄傲的神色,全然不管墨涵的怒火。  “你们怎么不去套磁?不许招惹我们赫舍里家的就行。”墨涵丢句话便躲了出去,晃悠一会儿,满脸得意的回来。  胤祯已找了个女孩儿说话,羞得那女孩儿满脸通红的对他回话。胤祥却远远坐着,冷眼旁观。  “你这以退为进也不错。到时候都知道十三爷是个矜持的男子!”墨涵与他隔得不远,嘴唇不动的从齿缝中挤出话逗他。  胤祥学着她的法子,回道:“你只说谁要遭殃了,我打赌,你去小厨房了!”  “呵呵!算你厉害!”  “九哥的表妹怎么得罪你了?”他心思缜密。  “你得罪我了!小心我暗算你!”  慈宁宫的宫女端来茶点,墨涵选了两碟清香可口的送到赫舍里家女孩儿跟前:“姐姐,这个是恩古伦学着做的,你们试试!”  “妹妹比在家时更漂亮了!”  胤祯晃过来问:“她在家时也这么淘气么?”  墨涵呵斥他几句,又应酬一番,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座位,也不去留意绮云的反应。  “你下了套,都不看看猎物?”胤祥打趣道。  “我请你看了好戏,你怎么谢我?”  “她怎么招惹你了?”  “没劲!她吞下了?一大块冻油,还有醋。”墨涵有些佩服了。  “阿奶赏的吃食,也就皇阿玛敢吐。”  “是不是觉得我太阴损?”  胤祥白她一眼,笑笑:“这次去塞外,我要是猎到鹿,给你做双手套吧!”他略一顿,“只怕你不稀罕!”  “我先记下了。冲着你的好意,我肯定给你四哥一张笑脸。”  胤祥装作没听清:“你说四哥什么?”  “你四哥是个大好人,比潘安漂亮、比宋玉有才、比陶朱公更有钱!”墨涵没好气的说。  他摇摇头,意犹未尽:“这样的说法太寻常!”  墨涵咳嗽一声:“蟋蟀一样帅,比蜜还甜,比肥肉更腻!”  胤祯早凑在胤祥身旁,听墨涵的胡诌,二人咬着牙背对她狂笑不已。她还要说,只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格格盛赞,过誉了,胤禛愧不敢受!”  “胤祥!你好样的,给我挖坑!你记得便是!”  有人大笑起来,却是胤礽,来的人不少,三阿哥、十二阿哥也跟着,女孩儿们都赶紧跪在地上。墨涵嘟着嘴也要跪下,胤礽拉她起身,问:“十三弟怎么得罪你了?给四弟认个错,可不许这样满嘴胡话了。”  墨涵见他面色和润,胤禛那里却是分不清喜怒的,她磨蹭半天,不开口,胤禛也不回绝,只等着她道歉。  “听话!”  她做个丑恶的样子对着胤禛,挫着满口贝齿,发出“错”的声音。  “罢了罢了,当心咬着舌头!”胤礽赶紧制止,“四弟,你多包容些。这次去塞外,劳四弟看顾她才是。”  “臣弟自当尽力。”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实在耐人寻味。  “表哥,你不去么?”  太后从后堂出来,众人齐齐跪到地上,胤祥不动声色的跪在墨涵身旁,蚊子般的声音说:“二哥要监国的。”  晚膳后墨涵早早去了钟粹宫等着向胤禩兴师问罪,她没有那样好的涵养,可以置若罔闻。他们相识之前的如幽兰、秋水之事她可以不介意,可绮云另当别论。  恰好大阿哥也在,墨涵觉得有些尴尬,选秀以来,自己管了他两件闲事,做贼心虚的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大阿哥走了,墨涵又陪着惠妃说会儿话,掌灯时分,胤禩方才急急而来。惠妃只说叫墨涵去东暖阁为她誊抄佛经,又让胤禩去帮着寻书,这样有意的安排倒让墨涵有些无所适从。  “你且打开看看!”胤禩将个匣子递给她。  她有意撒泼,却学不出那味道,只独坐着生闷气。  “有什么话,看了再说好不好?我可听闻你又使那套化悲痛为饭量的功夫,慈宁宫的饭就那样好吃?”他倒是有备而来。  墨涵不服气的开了匣子,正是小鹿皮的手套和水囊,她狐疑的看胤禩一眼,再仔细瞧那两件东西,花纹、色泽确实出自一张皮料。满腹疑问,却不好意思问他,竟是自己的醋意被绮云察觉,无端被戏弄一番,虽然报了仇,却先是她墨涵泄了底,棋差一招。  “手套不能给你,是我从额娘身边的嬷嬷处借出来的。这水囊,你早就使过,不嫌旧,便请收下。”幸好绮云寻了胤禟吵闹,他才得了消息。墨涵再如何小性子,他却乐意惯她,总忧心她的优秀渐渐显露,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也分了她的心。  墨涵羞愧不已,却不肯认错,撒娇的搂着他道:“不许笑话我!不许笑!”  “不笑,不笑。”他纵容着她的一切无理,搂着怀中小人儿,心中竟是笑意。 随扈的名单公布,无意外的太子留守,大阿哥和三阿哥从旁相辅,旁的阿哥、公主都跟着去,简直是家庭团出游了,老康的妃、嫔也跟去一大堆,墨涵是编队在太后那里的。胤禩也去,却有些打不起精神,墨涵琢磨许久也没明白。侧面向胤禟打听,才知是被康熙责备了,为着个没办好的差事。  太子把墨涵唤了去,早给她准备了几身出门的新衣,又带着她去上驷院选马。史书上说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胤礽就曾被羁押于此,受辱于大阿哥。想到此,墨涵不免心酸,看着专心为她选马的胤礽,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手:“表哥,如果你做了什么让万岁爷不高兴的事,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让你弥补。”  墨涵不去理会胤礽狐疑的目光,随手指着一匹白色的大马说:“我就要它吧!就叫它海棠!” 39遇奇平明忽见溪流急 人越是处于一个广袤的大环境中,就越能体会人生的无常,自我的渺小,热爱生活的人就会更加积极的面对未来。对于墨涵这种贪恋美景的人来说,不看则已,看到就想据为己有,因此便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这里是我的地盘!太美了!”还好省了“我的地盘我做主”。她最痛恨的便是柔软的草坪只许看不许塌,如今,一望无垠的草原由得她随意玩耍,她忍不住来两个前滚翻。  “那你去求太后,也嫁到草原上来吧!就怕你舍不得八弟、九弟他们!”恪靖趴在墨涵身边,调侃着。  短短几个月时间,恪靖已经俨然是个小妇人的样子,初见时墨涵除了诧异更凭添心酸,总是慨叹命运对恪靖的不公。可私下二人独处时,墨涵才察觉到恪靖变化,或许是受到草原人的感染,她反而比以前更爽朗了,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何况少了宫里那些繁琐规矩的束缚,她自然的流露出更吻合她青春的朝气。  “你和你的他相处还好吧?”墨涵好奇的问。  “在宫里,我是不受宠的女儿,皇阿玛也就在我远行前正眼瞧了瞧,可在这草原上,人人都当我是最尊贵的公主,是不是很可笑?”恪靖倒真是没有心理阴影的样子。  墨涵扬扬眉毛:“我是问你那个敦多布对你怎么样?”  “还好!”恪靖嘴上虽然轻描淡写,却难掩眉间的喜悦,忽又觉着不对,“你什么意思?你才多大?”  墨涵倒还没有八卦到极点,也就不再追问,只把她离开之后宫里的趣事说与解闷,却丝毫不提舜安颜。  “墨涵,你或许错怪四哥了。我远嫁后,他时常差人送来关内的物产,吃穿住行,无一不面面俱到,关怀有加。你想,他若真要谋划咱们,那事早就捅到皇阿玛那里了。”  “我是真的看不透他,但求躲得远远的,别让他上心来算计我就是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和表哥居然让他教我骑术!别提他了!我托糖糖带给你的皮影儿可喜欢?”  “你那十二生肖还真有趣,只是我一个人玩不及以前你排的戏码有意思——”  草原的美景、恪靖的友情让墨涵觉得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又少了太子的约束,时刻都能见着胤禩,不觉出宫已一月了。这样闲散的日子在现代能偷得半日也当真难,可如今却是唾手可得,墨涵实在是感激上天的眷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沃和纳不时盯梢,还大着胆子对墨涵的一些过激言行加以劝柬,气得墨涵用自言自语来吓唬他:“这草原真大,随便找个地儿挖个坑把沃和纳埋了,表哥怕是难找到他啊!”饶是这样,沃和纳还是远远的伺候着。  这一日,老康带着皇子们同满蒙贵族又去集体狩猎去了,墨涵倒没有兴趣给古人说什么爱护动物的道理,她只对猎到的美味感兴趣,不过杀生的罪名她是不会亲自去担当的。胤禩和恪靖都随着去了,午饭后墨涵只在营帐外四处溜达,见有一帮蒙古人选了几匹优等的母马说是要去会什么神马,便好奇的骑了海棠跟去。行了十几里路,才远远看见那野生的公马,蒙古人全下马停住,却丢开母马的绳索任由它们去自由恋爱。墨涵的骑术有限,掉在后面,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海棠也已发现那马帅哥,立刻见色忘义,朝着那野马奔驰而去。也不知什么缘故,那公马却不搭理这群母马,居然撒腿就跑,墨涵才嘀咕了一句“同志马”,海棠却率着母马追赶了去,只吓得墨涵全神贯注,把马缰紧紧攥在手里,弓着身子匍匐在海棠背上,哪里还敢打趣这发情的马。飞奔中她才有些感谢胤禛的好,若非这个黑脸严师的苛责教导,此刻便有十个墨涵也摔死了。  海棠平时看着温顺,可为了追求帅哥居然玩命的跑,约莫跑了半个多时辰,竟和那野马把别的母马甩得不见了踪影。那野马先停下了步伐,用的竟是传情的眼神含情脉脉的勾引海棠——  这野马看来是讲罗曼蒂克的“达马”,它选的交配地点是在一个巨大的湖泊旁的花草丛林,风景甚是旖旎。特别是有个坡度、长度都适宜玩滑草的矮草坡,墨涵很想重温一下这个刺激有余却相对安全的游戏。  墨涵把自己埋在草丛中,揉着被海棠摔得生痛的屁股,还好当时反应快,且草又厚实,才没伤筋动骨。海棠把她甩下马急着做坏事去了。a片,读书时女生们也是看过的,看了也没觉得脸红心跳,不过那么回事,设备之间的接触,而后的活塞运动,她们却不知是黑心卖盗版碟的人糊弄了她们。这种现场版的真“马”秀实在是太刺激感官,墨涵瞬间就招架不住,转身就躲在了草丛中。所幸这具身体还算幼小,不会出现喷鼻血的惨剧,在呼唤自己纯洁意识的斗争中,墨涵晒着草原温暖的阳光又见周公去了。  怎么胤禩也在这里,居然有一块长长的双人滑草板,真是天遂人愿。墨涵拉着他一起反复跑上山坡,又一次次的闻着草香滑下,胤禩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嗅着她的发香亲吻她,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耳朵,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让人实在心猿意马了!怎么吻得整个脸都湿乎乎的——  墨涵的手下意识的去抹脸上的唾液,睁眼看,哪里是胤禩,却是海棠在跟前,用长舌头舔她。墨涵再揉揉眼,确定无误,居然是春梦一场,真不害臊啊!才看了a片就胡思乱想了,惭愧啊!广大青少年受到的毒害啊!她暗下决心,再不可对胤祥、胤祯偷看春宫图熟视无睹,一定要加强教育。  起身看,已不见那惹事的公马,想必是事毕走“马”。天色昏黄,举目望去,天地苍茫间只有自己,同学形容的草原特征仅仅是平一点、绿一点、杂草多点,墨涵想想就觉得好笑。虽然对环保问题关注不够,墨涵还是明白沙漠化对草原的侵蚀,就如同经济飞速发展中的贫富悬殊的刺激对人心的侵蚀一样可怕。她翻身跃上马,任由海棠选归途,把人类的大问题抛诸脑后,她不是能兼济天下的达人,可以独善其身是她的最高境界了。现下虽孤单却不孤独,对于生活在现代的墨涵最匮乏的感情,爱情、亲情、友情,回到古代竟一并兼收,这个买卖实在合算得很啊!  海棠岁数不大,显然算不上老马,也就莫指望它能识途引路了,墨涵居然也不着急的样子,她深信她的狐朋狗友总会发现她的失 至爱吾爱(清穿)第15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失踪寻迹而来的,只是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不比海棠随处都有草可吃。  “你的鼻子灵不灵啊?最好像狗狗一样能闻到肉香,就能找到回营的路了!”墨涵和颜悦色的说,可是海棠根本不理睬她,复又声色俱厉,“我饿死之前可是会先吃掉你的哟!”  又磨蹭了半个时辰,只有遥远的天际还有鱼肚似的惨白,气温开始骤降,墨涵穿得单薄,只一身短打的旗装,虽然出北京后太子又着人送来些厚的冬衣,可墨涵还是愿意轻装出行,还笑言是为了海棠不被压死,可现在才知道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恶果。  又行一阵,更显得温饱问题的重要,嘴里嘟哝着咒骂,却不知骂谁更贴切,手脚都已冰凉。饥寒交迫之际,远远看见有火光,墨涵寻着方向而去,逆风下,双颊无温。靠得近些,却有歌声顺着风飘来。蒙语的长调在马头琴的衬托下并非墨涵既往认定的悲凉、苍莽,那种感觉无以言表,是怎样的胸怀才能吟唱出这样雄浑、悠远的曲调啊!世界其实就是这样的奇妙,墨涵既爱那带着江南烟雨气息的昆曲,也同样喜欢这豪迈的草原民歌。那歌声蕴含了无限宽广的情怀,似在抒发满腔的豪情,又似在歌颂草原的壮美。  一个临时的毡房旁燃起篝火,火堆边围坐着十几个蒙古汉子,站在中间唱歌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右手拿着个皮囊,左手叉在腰间,一曲罢了,仰头就着皮囊畅饮起来,溢出的酒只随性的用袖子一擦。那男子把皮囊扔在一旁,拉了一个同伴起来,两人一碰肩,分开几尺远,都分腿而立,两脚交替跳着,挥舞着双臂,众人见了都拍起手来,齐声唱起一首节奏很快的歌曲。伴着歌声二人冲向前,互相抓住对手的臂膀角力而斗,那歌声又随着二人的贴身紧逼而愈发欢快、急速。墨涵虽听不明白,却也知是呐喊助威之意。这蒙古的摔交规矩颇多,她哪里就看得出门道,也就是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听到这样的歌声,看到这样的人,实乃人生幸事,遂下马近前观看,当看到起初唱歌的男子占了上风时竟忍不住叫起好来。草原人本来就好客,一位大叔招呼着墨涵坐下观战,虽语言不通,还是奶茶、烤羊待客。墨涵囫囵吃着,好奇的看着场中的比斗,只见二人争斗相扑,盘旋相持,腿膝相击,那唱歌的男子猛然发力,肩肘用力同时脚下一绊,将对手摔倒在地。众人都齐声喝彩,可他并不如寻常人胜出后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情,只拉了对手起来再次碰肩,相互示谊,继而紧紧拥抱。  那男子也留意到墨涵,径自走到她跟前,说的竟是满语:“恩古伦格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都是我们喀尔喀部落的人。”  墨涵心里一惊,揣度这蒙古人怎么识得自己,可心思却不愿让对方察觉,反问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墨涵本是用随意的问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对方却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他扫视一周,明白她并不认识其他人,才略微放心。这人虽届中年,却显然不懂欺瞒之道,只拿眼去望毡房,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引得墨涵也循着去看,那帐房帘子低垂,竟看不出究竟,她只觉着他的神情太可疑,虽告诫自己“好奇害死猫”,可忍不住要探寻谜底。她边随口问些蒙古摔跤的规矩,边将自己所知的自由搏击的计点说与他听。这下真是投其所好,那男子拉了个同伴起身,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估计是转述她说的法子。然后又转身对墨涵道:“那就有劳格格帮我们评判一番。”  她敷衍的点点头,只想趁其不备,去掀那帘子,也想好了托词。  他同伴已下场挥舞双臂,众人又唱起那短促的歌,墨涵顺口问:“这唱的是——”  “呼麦!十三阿哥就会唱!”他笑着答道,便急着入场比试。可见真是认识墨涵,竟知十三和她关系不错。  墨涵晃悠着朝毡房靠拢,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场中比试的人,她猛地掀开帘子蹿进去,还没站定,便有一柄弯刀架在颈项,执刀的蒙古男子厉声质问,说的却是蒙语。墨涵只恨胤禩教习时,她未好好学习,一时拼凑不出一句蒙语来解释。  内帐传来一个老妪苍老的声音,墨涵虽听不明白,却觉察出那话语带着命令,寒意逼人,顿时用满语大呼救命,只盼外面那摔跤的男子可以相救。眼见这男人已挥刀相向,墨涵脑子里只一念:“我若是猫,还有八条命!”  有个熟悉的声音出言阻止,一身冷汗的墨涵再睁眼,但见一人出了内帐,他正诧异的望着墨涵,一丝惊慌转瞬即逝。  熟人,大熟人,墨涵的牙缝间挤出丝丝凉风,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四四!”目光直穿她心脏的四四。  他上前抱起跌坐在地的墨涵,急切的问:“没事吧?你怎么在这里?”  她迷惘的看着他,慢慢挣脱他的怀抱,可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她忽然意识到适才的凶险,又摸摸自己的颈项,那一刀若下去,怕是再也无法见到胤禩了。她懒得听胤禛与那老妇的对话,只拖着疲乏的步子慢慢往外挪,浑身的冷汗被帐外的寒风一吹,浑身一哆嗦,却被身后人用鹤氅裹住,虽有他的余温在衣服上,她心底却无一丝暖意。 40立约青鸟殷勤为探看 归路是漫长的,胤禛又有意识的控制着速度,只让马微微小跑,不识路的墨涵只得乖乖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里充满着对他私会蒙古人的疑虑,却不敢再好奇的向他盘问。那弯刀的余威尚在,她穿越回大清朝已三年,如今惊险得几乎丧命还是首次。起初的沉默后,胤禛忽然停下,转身对着墨涵,欲言又止,墨涵却不愿再对他服软,满是一副挑衅的神色,嘴角、眉梢都上翘。  他岂有不知她的防范心,虽觉悲凉,却也无奈,故作平淡的说:“在毡房里同我说话的老妇人是喀尔喀的主事人格楚勒哈屯,与你打招呼的是她的孙子策凌。”  “你不用解释!你见什么人、谋划什么事不必知会我。至于我见到的情形怎样说与人听,那是我的自由,你大可以杀人灭口的。”她心底毕竟委屈,不过闯了进去而已,何苦这样对她。想到此,嘴已嘟得老高,更添了对他的怨气。  “哼!”早就习惯她这样的针锋相对,胤禛还是气得咬牙,深呼吸几下才没发火,而墨涵却更加得意起来,给他做个鬼脸,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他冷静下来想起胤祥的话,墨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否则怎会对老八服服帖帖。而自己每每对她声色俱厉,一片苦心屡屡被她歪曲。想到此,又去细瞧她,这小人儿早比两年前汤泉初见时更显娇美,只是岁数愈长,眉宇间的英气愈甚,颇有些男儿家的豪爽。心下一动,转而柔声道:“你不知道也不希奇,这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时还未征讨噶尔丹。你还小,二哥或许不曾给你说起过。”  胤禛特别把重音放在那个“小”字上,墨涵当然就忍不住了,她最不服气就是这个“小”,好歹在现代她都三十了,怎么可以说她小。再则,她对蒙古的事知之甚少却又兴趣十足,好奇心顿起,倒很想听胤禛说说这陈年的故事。她也不用话语去央求他,只挑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胤禛苦笑一下,暗自嘲讽对她的无奈,故意停顿,见她有些心切,方收束心神,将喀尔喀的故事娓娓道来。  喀尔喀的汗王是元朝皇帝的后代,博尔济吉特氏,在本朝,这个部落出了个大活佛哲布尊丹巴。老康出于政治考虑,虽对各地的宗教领袖都施以怀柔之策,却不笃信藏传佛教。惟独对这位哲布尊丹巴私下礼敬有加,书信往来频繁,还助资由其扩建了额尔德尼召寺作为供养之地,由此,喀尔喀改信了格鲁派。等到噶尔丹起兵蚕食蒙古各部时,哲布尊丹巴率先归顺了清朝。而大活佛的兄长便是恪靖公主四额驸的祖父,并在他的促使下,康熙三十一年,喀尔喀的另一大支派格楚勒哈屯自塔密尔携策凌及其弟恭格喇布坦来归,老康龙颜大悦,授策凌三等阿达哈哈番,赐居京师,命入内廷教养。因此策凌与众皇子甚为熟悉,自然识得墨涵。而胤禛的养母孝懿皇后与格楚勒哈屯在京时便私交甚好。  听了许久,墨涵终于忍不住发问:“你说起那个大喇嘛时很是景仰,你见过他么?有什么神奇之处呢?”  “我就是为了能见他一面才来请格楚勒哈屯代为引见的。据说大活佛能看穿人的前世来生。”虽然恪靖家的四额驸与活佛更有渊源,他却不愿相求。  墨涵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恰恰是事关今生的无从知晓,那有什么可问的?”忽又哈哈大笑,嘲弄的对胤禛说,“你是想知道你的前世来生么?不用去问什么大活佛,问我就好了!我知道的!”她笑得诡异,独自乐呵半天,才在他的愠色中说:“你前世是个善心的小和尚,每天只知道挑水供一个大庙里所有的和尚喝,所以这辈子就让你来给皇上当儿子,不用受苦。不过你却不知感恩,反而得陇望蜀,做了很多坏事,因此来生你会变成一只大乌龟,有很多裙边的大乌龟,炖了汤被你这辈子害过的人吃掉。”她自顾自的一口气说完,又哈哈大笑。  他心里有些凄楚,这皇帝儿子哪里就不用受苦,他心底的苦痛又有几人知道,无边的寂寥,日日行在悬崖边的忧虑,想得深了,神情不免落寞,那片悲情落在墨涵眼中,竟有了些许感悟。他的《沧海龙吟》,怕是不敢多弹吧,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岂能泄了心机?她算有幸,闻他奏曲,何不对他包容一些呢?她忽地又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赶紧不再去瞧他。  胤禛自然留意她的变化,心中恼怒顿减,只平缓的说:“这就是你的浅薄了!活佛曾言,人的前世经历会在今生的记忆里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比如你明明没有去过的地方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重游故地;比如没见过的人却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他不自觉的去看她一眼,日有所思,为何她不曾入梦。他赶紧收拾思虑,又说:“难道不觉得神奇么?汉人不是有个说法叫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如果没喝孟婆汤不就记得前世的事了?我们看不明白的许多事或许冥冥中真有佛在指引。”  墨涵没想到他竟相信这些,忽又想到自己的离奇经历,何尝不是透着轮回的神秘气息呢?也不知他说的活佛是否能看穿自己的来历,或者能给自己的去路指点迷津。现代的生活算不算前世?因缘际会至此,可这因缘是何物呢?是唐莞嘴里的萨满真神,还是那流水帐一样的康熙年表?那个舒穆禄嬷嬷约定的东巡回京要揭开的谜底又是什么呢?胤禩若何?谁牵引他们的相识?胤禛又若何?谁让他去了心底的佛,拿起屠弟的血刃?谁的手在掌控这一切?她是越想疑问越多,太多的问题相互交织,在脑海中纠结成一个魔障,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深陷于其中。  胤禛看着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那眉心紧锁,神色却越来越诡异,到最后呼吸也急促起来,目光呆滞。胤禛顿觉不妙,赶紧策马过去,猛掐她的人中,墨涵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心却是冰凉。  墨涵奇怪的看着胤禛,他一脸的焦急与关切尽收眼底,让她很不自在,扭捏的低下头,却又用眼角去瞅他。  胤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一声说:“时候也不早了,快回营吧!你一个人跑出来,指不定太后早就急着四处在寻了。”  “哦!”墨涵答应着,她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不对,脑海中似乎有片刻的空白,却回想不出个究竟,看胤禛已远在几丈外,才连忙叫住他。  “四贝勒!”  胤禛回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这还是她头一次称呼他的爵位,想必是有求于他了。他于她的一切都那般着意,可镜花水月,终究一场空。  “四贝勒,如果你能去见哲布尊丹巴,让我也一道去吧!”  胤禛本想反唇讥笑她也信这些了,可一想刚才她的怪异和此时的认真,把那些话又咽了回去,只点头承诺她。  回营的路在脚下流逝,二人却不再言语,她想着那许多的奇怪,他却是默默的注视着她,流连这片刻的独处,或许是他思量过多,他已有妻妾,太子是如何也不会将她相许的。他的心事,只为至亲的十三弟察觉,或许最好的法子就是独自掩埋。若令她知晓,反添了她的困扰。胤禛由不得叹口气,痴看着浑然不觉的墨涵,独自品味无所着落的相思苦。  不多时,就遇见了带着两个侍卫来寻墨涵的胤禟。胤禟下马向胤禛见了礼,就急着追问墨涵:“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怎么也不给伺候的人说一声,佩兰都不知你何时不见得。太后那里咱们都给你瞒着,说是十四带着你出来玩了,太后才放心。我们几个带着人出来分头找了好多地方了,你究竟去哪儿了?你把有的人都快急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你别咒他!我不好好的么?”墨涵勉强的笑笑。  胤禛知道他们口里心里的那个他就是胤禩,不禁酸涩,只不露声色的说:“九弟,你先带着她回去,免得太后疑心。我还想在草原上逛逛!”  胤禟答应着,拉着海棠就往前奔,嘴里嘀咕着:“黑不隆冬的草甸子有什么可逛的,怪物!”  墨涵却回身喊:“你可记着允诺我的事啊!”  胤禛的马已奔远,人与马都被草原的黑暗所吞没,却有他坚定的声音传来:“一定!” 墨涵帐中,人倒是不少。胤禩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翻着手中的《桃花扇》,目光却一直关注着在同胤锇、胤祯瞎吹什么神马英姿的墨涵,只见她眉飞色舞,摇头晃脑,甚为有趣。  胤禟反倒比他更沉不住气,对墨涵与胤禛的关系实在是莫名其妙:“好好的,她怎么和老四在一起!你没看见刚才他二人的神情,说不出的感觉。而且我总觉得老四对她很是不一般,奇怪的是墨涵平日对皇阿玛都没有对老四那样惧怕。这里边实在透着古怪!”  他唠叨许久,胤禩才开了金口:“我也觉着奇怪!”  “哦?”  “我奇怪为何涵儿改的章句老孔就言听计从。你不是自诩是宫里最懂昆曲的么?这次也要自叹不如了吧!”胤禩道的却是手中的《桃花扇》。  “八哥,你还有这闲情逸致?老二的心思可是阴晴不定的,咱们和他素来又不投契,他肯不肯将他额娘家的独苗许给你还不一定呢!你就看这回出门,他人虽未跟来,却把最贴心的奴才沃和纳给支派来,说是为着照顾墨涵,指不定是监视谁呢!光是惠妃做主还不能十拿九稳!太后那里你得让墨涵自己去求!”  “大哥说他给你出一半的银子,让你舅舅着人去南边挑选女伶,等你建府了就可以备个戏班子,不比在外边去看戏强多了!”  胤禟欢喜不已:“八哥,这我可得谢你。大哥还不是瞧你的面子!不过这种小事不必托舅舅,让李煦去办就行了,他地面熟,肯定没问题!”  “苏州织造的李煦?”  “还不就是这个老小子!他在江南偷偷给老爷子和老二办的怪事还少了么?就连三哥府上的两个侍妾也是他给送来的。”  “九弟,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李煦毕竟是皇阿玛的奶兄弟,你言语上莫怠慢了他!”  “成!我知道了!我方才给你说的才是正事,墨涵鬼精鬼精的,你别什么都告诉她!”  “我才有件正事要嘱咐你!少把你和胤锇从坊间听来的黑话教给墨涵,她哪里知道什么进退分寸,居然在太后跟前说什么切口,还问太后懂不懂什么是康熙皇,把各宫主位都唬了一跳!”  “实在是冤枉啊,八哥!这个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康熙皇,不就是皇阿玛的年号么?”  胤禟的声音略微大了些,把那边谈话的三人也引了过来,墨涵竟是一脸喜色:“真有意思!糖糖,还有你不知道的黑话啊!”  胤禩笑着刮了墨涵的鼻梁,用眼神暗示她。  墨涵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是了,我不胡说了!”之前她就答应过胤禩不再说这些黑话。胤禩只当是哪个弟弟在外边听来教她的,却不知是她在现代专门读了一本叫做《中华隐语大全》的书,三教九流、各行各帮的黑话倒是记了一肚子。  她不说了,胤锇却不依:“你们打的什么哑谜?墨涵怎么说话老是吞吞吐吐的了,适才也不给咱们说她那海棠怎么就和那神马好上了!”  这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胤禟本想调侃墨涵与胤禩,却想到八哥厚道,墨涵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转而说胤锇:“你怎么同花奶奶好上的,那马就怎么好上的。”这花奶奶也是娼门黑话,指的就是妓女。  胤锇自从唐莞的事后,心中不悦,就被胤禟拉去串花街,此时当着众人被说穿,很是羞涩。  可这话墨涵也是听得明白的,她立刻鼓着腮、瞪着眼叮嘱胤禩:“你可不许跟着他们堕落啊!”  胤禩忍着笑直点头,偷偷的对着弟弟们摆手。胤祯连忙把话题岔开:“九哥,我知道什么是康熙皇。”  “哦?”  “是句盗贼的隐语,指把铜钱磨得又薄又锋利来作为划破别人口袋的工具,铜钱不就是康熙通宝么,所以称作康熙皇。”  忽然听见门外佩兰的声音:“十三爷吉祥!”  胤祥灰着脸带着个太医进来,见众人都在,互相见了礼,才吩咐太医:“去给格格请脉吧?”  胤禩关切的问:“怎么不适了?”  墨涵疑惑的摇摇头,不解的看着胤祥。  胤祥也瞪她一眼,只对太医说:“格格晚上遛马受了风寒,似乎有心悸、气喘的症状,你就请脉吧!”  墨涵算是明白了,这些话自然是胤禛教他说的,难得他有心了。  当然顿悟的还有两人,一丝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传递。 41风急知是他山夜雨来 四周怎么是浓浓的大雾?墨涵转了两圈都辨不出方向,只觉得雾气中的寒意虽让她的眼睛愈发明亮,却更觉得看不透重重的浓雾。她强自欢笑,估摸混沌未开时也就这样光景吧。忽然觉得有人呼唤自己,但见一个模糊的黑影飘浮在上空,幽幽的声音充满寒意:“玩够了没有?这就跟我回去了吧!”回去,去哪里,墨涵下意识的拒绝,想喊出来,却骨鲠在喉,发不出声响。那声音又传来,且知道墨涵的心思:“当然是你从何处来就回何处去。不要再留恋了,今日就回吧!”不!我不能走!至少我不能一个人走。我走了胤禩怎么办?我离不开他!我在这里找到爱恋的人了,有了这许多兄弟般的朋友,我再也不要回到孤寂中了。墨涵在心里呐喊着、反抗着,那黑影用黑色的丝带紧紧的缠住墨涵,象蜘蛛的丝线源源不断的袭来,她四处寻找,却不见胤禩来救,丝带在缩紧,墨涵觉得自己的神志开始模糊,魂魄似乎要飞舞起来,去追随那黑影。“胤禩!胤禩!啊——”  还是黑暗,墨涵仿佛才从水里钻出来,汗已湿透周身。什么地方?是坐在自己的床上!  梦,一个梦!只是一个梦,梦里,太恐怖了。胤禩呢?胤禩在哪里?她大脑一片混乱,只知道必须立刻见到胤禩。墨涵抓起锦袍披在外就冲出大帐,一瞬的迷茫,灯光,看清方向,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看见竹心守在帐外,墨涵不顾他的惊诧,就径直闯了进去。  帐里不单胤禩一人,胤禟也在,墨涵披头散发的跑来,二人除了诧异,还有一丝慌乱。这样子闯来被胤禟遇见,墨涵也有些不自在,只低头侧对着他们站着,默不作声。  胤禟把案几上的几张纸折起来揣进怀里,目不斜视的走了。  “竹心,生个火盆子来!”胤禩用自己的狐狸毛鹤氅将墨涵裹了个严实,又让她饮了几口热茶,又唤人去弄热奶子来。墨涵却在不停的自我安慰:“这叫梦魇,只是梦魇而已,吃点苯二氮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她只觉着与胤禩呆在一处便安心无比。  墨涵依着床沿坐着,静静的看着他忙前忙后,手脚虽凉着,心却已暖,忽地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略一怔忡,回神竟是一惊,映入眼帘的胤禩的目光中包含的焦急与关切与那日胤禛的目光如出一辙。这实在是个惊心的发现!这个惊吓却歪打正着的把墨涵从适才的噩梦中唤回。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羊奶,她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想去宽慰他的担忧,却更令他忧虑,只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而她也贪婪的闻着他散发的气息。  “胤禩,我怕!”  “怎么了?涵儿,别怕!”  她哪里敢说,她怕失去他,失去他的爱,失去他的怀抱,失去有关他的记忆。她将环住他胸膛的手臂收紧,只想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帐外是北寒的风声呼啸而过,帐内只有火盆里的柴劈劈啪啪的燃烧声。 去见活佛已是三日之后,传话的还是胤祥,他把墨涵扶上马,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你什么事都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四哥的心思你真的不知道么?”  墨涵露出白痴笑容,说:“当然知道,他就是要把我管得听话,别把你和十四给带坏了,是不是?”  “你!”  “咱们快过生日了,这还是头一遭在外边过,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和大伙儿热闹热闹吧!”  “没心没肺!”胤祥骂道。  墨涵却还是大咧咧的样子:“今天有大太阳,晒晒,就不霉了!”  胤祥叹口气,道:“你且赶路吧,四哥就在前头等你。”  待见了胤禛,墨涵还真有些不自如,一察觉,赶紧又摆出平日里对他不在乎的口吻调侃:“策凌怎么偏偏同你要好,是你在四处笼络人心么?”  他已回复他素来的伪装,和她针锋相对:“哼!你倒是该到皇上和太子面前去嚷这些话!”  “哼!”墨涵也学着他哼一声,“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不用我去揭发,也会有天收拾你!”  “格格的胆子似乎很有长进,不比才入宫时那样畏惧我了!”  “我怕你什么!有太后罩着我,表哥尚且不怎么管我,怕你做什么!”墨涵心想好歹你还得二十多年才能当皇帝。  “你见着活佛可别胡说!”  墨涵是不会胡说的,她反而是担心活佛真的神通,会看穿自己的一切,会当着胤禛的面胡说:“四贝勒,你能让我单独见见佛爷么?我有女孩子的私房话要请教活佛。”  她的声音故意做的娇滴滴的,他却觉得不好消受,又认定她是想问与胤禩的姻缘,心里就有无名火起来,免不得语气就重了:“活佛是普度众生的,哪里有闲情管你那些私房话!”  “我就不是芸芸众生之一么?度了我就不是功德么?”  任凭他一路叮咛,墨涵见了哲布尊丹巴居然毫不收敛,进毡房张口第一句就发问:“佛爷,佛也是有功利心的,对不对?”她若是对佛教文化多了解一些,对哲布尊丹巴不折不挠的一生知晓得多一些,这话就难以出口了。  哲布尊丹巴的眼睛充满了包容一切的笑意:“格格说得也对,也不对!”  “哦?”胤禛惊讶于活佛的回答。  哲布尊丹巴慈祥的笑着:“格格认为佛虽物化方外,却心存千古的名声,对么?可这名声于死人又有何用?”  “佛爷,您真是慧眼慧心,能看得穿思想。四贝勒说佛爷还有更大的神通,能知前世来生。”墨涵佛经读得少,也觉着有趣。  “能在此刻此地相逢,反倒是格格的神通了!”哲布尊丹巴的声音似有洞穿人心的神力。  墨涵顿觉手心冒汗,紧张的去看胤禛,后者自然是没有怀疑的。  “呼图克图大喇嘛,请恕恩古伦的无理!她年幼无知,对佛学所知甚少,才会出言冒犯。”胤禛对活佛倒是由衷的敬仰。  “四贝勒要问的格格就能给你解答,格格要问的,却是答不出来的。”哲布尊丹巴闭上双目,沉默不言。  墨涵还想追问,却被胤禛拉着手往外走,她很是不甘心,却听活佛忽然说:“请格格留步,四贝勒请在帐外稍候。”  胤禛不解,但还是沉住气走开。  墨涵乖乖的面对活佛坐下,从对方的脸上搜寻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哲布尊丹巴沉思片刻,才把一个锦囊递给她:“格格能来此间已是逆了天意,我这样做也就不算泄露天机了!”  墨涵试探的问道:“您真的什么都知道?”  哲布尊丹巴歉疚的摇头:“有的事我也帮不上,只是希望有个补救。格格,你们那个时候有个故事丝力平别体,就是一样的道理。很多事悬于一念间。当你被困在一个出不去的境地时,这锦囊就有用处了。言尽于此,格格请回吧!”说完,活佛再次老僧入定。  墨涵嘴里嘀咕着“丝力平别体”,是百思不得其解,活佛肯定看透了自己穿越的玄机,也是有心襄助,可好好的说些不明白的故事,让自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把锦囊拿出来仔细观看,竟是用火漆封了的,活佛好象知道墨涵会有强烈的好奇去提前揭开谜底。想起哲布尊丹巴的慎重神情,墨涵好歹在性命攸关的事面前乖巧了一次,反正有这个佛爷给的法宝是无后顾之忧的,姑且收好吧。回到古代,真是有神助,墨涵得意的摇头晃脑,把扎的两条小辫甩得来回飞旋。  胤禛被她的快乐刺激得如坐针毡,狠狠的说:“太子要你嫁给十三弟,你就没旁的选择!”  “这有什么,你不也说过十三心仪的决非我这样的,他的性子自然会先拒婚的。”他连这个也看得透,墨涵倒是暗自在心底佩服他,至少在揣摩人心上胤禩逊他一筹。  “还有不输给你赫舍里家的人看上八弟,人情都托到太后那里去了!”他忍不住继续讥刺她,说了却又后悔,可想到她总有一日要去面对这一切。即便自己如某人那般护着她又有何用,莫若自己这个坏人就做到底。  “谁?”墨涵终究好奇!  “明尚额驸家的绮云!”  这可是墨涵的死|岤,说不得提不得,连胤禩也对此莫名其妙,任凭弟弟们怎么玩笑,墨涵是毫不介意,可只要谁提及绮云,她就转瞬间大发脾气。  墨涵把手里的马鞭都快拧出水来了,胤禛却策马在前,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怒火,仍接着话茬儿说:“那绮云也算我八旗中数一数二的才德兼备的女子了,可与你不相上下,偏巧她独独看上了八弟,八弟真是好福气啊!”  他的话音未落,跨下的马就发疯一样的狂奔起来,这马素来温驯,不消细思量,就知道适才听到的“嗖——”的一声,是墨涵的马鞭在作怪。好不容易才把马给驯服,回眼去看,那肇事者正想逃逸,胤禛连忙追了上去,两马贴近时,拦腰一夺,竟将墨涵抱在怀里,他也用鞭子抽了海棠一下,海棠受惊,径自跑了。  墨涵哪里就肯服输,被他搂在怀里,突然脑袋一顶,把他的下巴撞得生痛,只得勒住马缰,抱着她跳下马。立足未稳,墨涵就挣脱掉闪身站得远远的,不屑的看着胤禛:“可见你还没把看家本事教给我,我怎么就跑不过你!”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胤禛边说边缓步朝她走去。  墨涵则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却满是胡话:“你以为你吃了几天素就不好色么?这草原上人烟稀少,我又打不过你,避免你霸王硬上弓,还是站远点好些!”  “格格好记性,记得我吃素,就不记得初次相见,是谁赤身露体,在水里对我上下其手了?那算是谁做了霸王了!我就如此遭你厌弃,胤禩就比我好那么多!”他的话有些酸。  汤泉行宫,惭愧哦!水池中见面,是自己很丢脸的事哦!那时的他看起来也是很迷人的。不过墨涵还是嘴硬:“人家洋夷的女子露得比我还多,那你是要见一个就收编一个么?你当然好,好得不得了,在皇上面前装成好儿子,在太子面前是恭顺的好弟弟,在十三跟前更是他竭力维护的好哥哥,可我就不喜欢你,我就是觉得胤禩什么都好,对我也最好!”也不管胤禛怎么想,她继续唠叨胤禩的诸多优点。  “那你为何屡屡招惹我,故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话虽如此,胤禛却觉得辞穷,是一开始她就太耀眼,太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在自己都不觉察的境况下泥足深陷在这莫名的感情中,哪里谈得上是她招惹。若真要怪责,只怨她那双招人的眼睛,那样无遮掩的望向他的心。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是你故意为难我。你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明明知道恪靖喜欢舜安颜,还要让他娶温宪,还非得让恪靖远嫁前让他们识破彼此的身份,你这样的人心存了一丝爱意么?”  “论私心,舜安颜堪配温宪,可他们的婚姻并非我促成的。更说不上揭穿他二人的身份。”  “给温宪在太后面前提起舜安颜的是你的福晋娴宁,难道不是你授意的么?你二十寿宴那天,我在你府上被丫鬟带去赏什么梅花,等着我的居然是舜安颜;更妙的是我进门时还没有灯油,出门就洒了一地,我这里脚崴了还不曾痛,你府上的奴才就渲染得我腿要断了似的引了恪靖前来。这些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我若辩白,你也是不信。可你所说的我是真的不知晓!你在宫里对人人都好,却处处看我不顺眼,却又时时对我的举动留意,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却每每故意曲解,我为你费再多的心,你还是无动于衷么?当初何苦招惹于我呢?”胤禛越说也就越激动,忍不住要向她表白心迹。  偏巧墨涵是个不知死活的,对此毫不动心:“就算我招惹你了又怎样,就要招惹你!是你自己定力不够!你家里大小老婆那么多,还色心不死,活该!”  她的话句句刺心,他一时语噎,气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看着胤禛怒目圆睁的样子,墨涵也有些得意忘形,又觉得他发怒的样子很是威严,更显得男人味儿十足,透着股成熟男子的独特魅力,她忍不住要戏弄于他,忽地蹿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就招惹你了!还调戏你呢!”她转身要走,却被胤禛猛地拉回去,不顾一切的把热吻印在她的唇上,肆虐的索求着她的回应。墨涵惊异的发现随着吻传递来的热量并非是情欲,更多的似乎是胤禛炽热的情感,她似乎很是陶醉于环搂在身体的双臂,热烈的感受着略带暴力的嘴唇的侵袭,他的牙齿轻咬着她的唇,两个人的舌头在胶着的缠绕。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猛烈的刺激,一时只觉着大脑缺氧,整个人轻飘飘起来。  还好片刻的晕眩后她的意识清醒,人都是贱相,有被虐倾向,自己居然在享受这种感觉,她立刻奋力推开胤禛,却不再厚着脸皮去骂他,毕竟这个恶果的确是自己招惹来的。  “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墨涵心虚的袖子一抹,擦干濡湿的唇,满脸通红的把脸转向一侧。  胤禛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只觉着她此刻愈发显得妩媚动人,若她心里那人是自己——正要说几句打破这僵局,却听到了马的嘶鸣。  二人寻声看去,却是惊呆了,不远处,原本该在京师的胤祉却坐在马背上一副意兴盎然的样子看着他们,海棠也在。  而那个正疾驰远去的背影他们都认得,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胤禩!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42赤壁不知东方之既白 有个朋友说搞政治的人的思维模式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未来的雍正爷唇上的春意尚未褪尽,就若无其事的同自觉看了一场好戏的未来郡王胤祉尽谈阳春白雪,还故意说些墨涵最不在行的画家、画派,角色的转换实在为人称道!当然强大的神经中枢更为她称道。  未来三百年的小翻译——墨涵,可没有这样深厚的功力,她灰溜溜的无奈的看着胤禩的身影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心里都在淌血了。一时卤莽换来的误会怎样才能消弭啊!这可不是二战日本宣布投降时“时代广场胜利日之吻”,人们会用欣赏的眼光来看待,且胤禩没有二十一世纪的时尚观念,墨涵能体会到他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主动去吻别的男人的,何况是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是女流氓行径嘛!这下可是百口莫辩了!何况胤禩又是那样敏感的一个人,他认定的事比墨涵更加执着。  三老爷和四老爷谈兴正浓,墨涵看着他们上下翻动的嘴皮子,是半句也没听进去,那嘴皮子在她眼前幻化为舞动的手指,弹出的竟是琵琶曲《十面埋伏》,那曲音撩拨得她心烦意乱。  “格格,你猜得出么?”  “格格!”  墨涵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胤祉的神情很是趾高气扬,和他平素的学究做派相去甚远。他的下颌微颔,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眼神里却尽是天生我才、傲气十足。  胤禛有意解围,知道她是暗揣心事,没有留意方才的谈话:“三哥是让你猜件事。皇阿玛把三哥从京里急招来,赏了件千秋万载荣耀的差事。我是猜不出来,三哥说你聪慧过人,说不定猜得出!”  聪慧!墨涵气不打一处出,聪明人往往做傻事,心血来潮弄得收不了场。抬头去看,那胤禛的唇上居然还染了她密制的海棠胭脂膏,他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墨涵一边向他使眼色,一边没好气的对胤祉说:“三王爷可有什么好的赏赐,否则我猜中了也没意思!”  “你倒是时时惦记着我那里的好东西,你骗去的孤本就没有还的时候!”胤祉倒不亏欠她什么,从来被她骗东西。  胤禛笑着附和胤祉,却还是盯着墨涵,没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胤祉很乐意看这样的好戏,见他二人的窘迫不已,却始终不挑明,何尝见过老成持重的四弟如此狼狈。  他的笑意却被墨涵一下瞅见。“三王爷,你说的差事我猜得出!你许我一件你府上的物件就行了!”墨涵斩钉截铁的说。  胤祉本是卖弄一番,谁承想墨涵竟当真,只得说:“一言为定!”但料定她是猜不出的,连老康自己都说未曾同人言,自然太子是无从知晓,就更轮不到墨涵了!  墨涵凭借的当然是对历史的了解,她知道的关于胤祉的并不少,清华园的前身就是他的私家花园——熙春园,他奉命编辑了《律历渊源》、《古今图书集成》等典籍,他这个亲王被四四反复几次升贬。  “万岁爷常称赞三爷的书法最得他老人家的真传,想来是要将千秋后的立碑重任托付于三爷吧!这岂不就是最得意的差事!”康熙帝景陵的《神功圣德碑文》正是由胤祉书写。  胤祉的得意之色顿减,实未料到她一个小丫头可以一语中的,胤禛见了,也诧异墨涵如何得知。  也怪胤祉不该在墨涵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惹她,记得报纸上一段名画奇闻,墨涵心生一计,定要把眼前两人都盘算进去!  “三爷,别拉长一张马脸,何苦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无非是许了我个物件,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何必太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计较这一点算什么!”  见她一脸的小泼皮样儿,胤祉心里惊呼不妙,再看胤禛,事不关己的居然在看风景,毫无援手之意,只得无奈道:“你且说你要什么物件吧。”  墨涵清清嗓子,笑眯眯的说:“听四贝勒赞叹过,三爷的藏书、藏画中的珍品不胜枚举,不过他最喜欢的是前朝仇英的赤壁真迹,可否请三爷割爱相赐,让我可以借花献佛呢?”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把 至爱吾爱(清穿)第16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把禛、祉二人都唬得心神不宁。 墨涵本是在现代看到说仇英的其中一幅散落民间几十年的《赤壁图》即将拍卖,这幅名画几易其主,有名的藏家包括胤祉、乾隆。可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却惹得他兄弟二人相互猜忌了。  胤祉的确将此画奉为至宝,高价购得后只在私下与几个门客一起鉴赏,并未对外人道,可听墨涵之言,老四竟是早就得知,看来自己的宅子也该清理一下了。  胤禛却是听闻过康熙遍访前朝遗作,何以老三私下隐匿不报呢?这个素来只好书画的三哥真的那样简单么?  兄弟俩互望一眼,都觉着彼此有些看不透,却又不敢流露,再将目光转向那悠哉游哉骑马的墨涵——二人还有共同的忧虑,这个无所不知的小丫头究竟是太子的眼线还是老八的耳目呢?  “先读苏子的《赤壁赋》,再观仇英的画,真有身历其境的感受,‘予乃摄衣而上,履潺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只是品画还得请老七来斟酌,也不知是不是真迹,老三说不定拿出来的是赝品。”摊在岸几上的正是仇英的《赤壁图》,品头论足的是胤禟。  “那你就给七哥送去得了!”胤禩在练字,握着笔的手略微震动,不过还是勉强支撑着继续把这一捺写完。  “我哪里就敢做这个主!等墨涵从四姐那里回来,还不闹么?她讨了别人的东西给你,我还没胆子夺了去。”  “你把画拿走就是了,送给谁都无所谓!是你的别人也夺不去,不是你的,藏也藏不住。”胤禩有些不耐烦。  墨涵倒也奇怪,几日不露面,忽一日由胤祉身边的小太监送来一个卷轴,说是三爷着人从京里加急送来,叫交给涵格格,可涵格格没开封就叫他直接给八爷送来。待胤禩吩咐竹心把东西还回去时,墨涵竟求了太后,带着佩兰去了恪靖那里小住。  胤禟只当胤禩是因为墨涵不顾而去有些小别扭,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的趣闻:“都在笑谈,墨涵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老四帮着下了套给老三,害老三巴巴地从京里把这画给她送了来。等她回来,你可要好好盘问一番。”  盘问?从何盘问?胤禩苦笑不迭,他实在无法做出坚强的样子去面对她,或许那样的局面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孤独的落荒而逃。她的心思,他总是自信能悟得透,她哪怕再任性,却最顾及他的感受。她应该知道他此刻的心酸,可她却是避而不见,也无只字片语送来,其实他早就安抚过自己,无论她做出怎样的解释,他都会接受她的说辞。可苦苦守侯换来的只是她的沉默。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从关外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每一次小别只会让感情越醇厚,可难道不相信眼见的事实么?是她主动亲近四哥,亲近一个和自己一样对她用心的人。  “八哥!”  胤禩把笔随意的抛在纸上,走到胤禟身边去看那《赤壁图》,墨涵见闻广博,曾给他谈起东坡寄情的赤壁其实并非周郎的赤壁,但凭借苏子的绝世才情,此赤壁却独领了千年古战场的风魂。此刻,她送来这样一个哑谜给他,是要把他比做她认为小气的周郎还是落魄的苏子呢?她做的事都不会那样平白无故,至少她都能把做得不合理的编撰出合理的说辞,那才是她的行事风格。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八哥,墨涵可是这个意思?你再耐心等两年,待她及笄,就去求太后吧。”胤禟打趣着胤禩,忽地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却猜不透,只小心翼翼的询问:“八哥,你们没什么吧?”  “怎么会?”胤禩回味着舌尖的酸涩。  竹心在帐外奏报:“三爷请二位爷赴宴,还请爷把《赤壁图》带上。”  “哼!难道他还想要回去不成!果真舍不得!”胤禟有些愤然。  胤禩却在想自己那日不管不顾的在老三面前把心底的秘密暴露无疑,紧接着墨涵就索取了他的心头好,这宴和鸿门宴差不多啊!卷起画轴递给胤禟,深叹口气,那个躲远了的墨涵可知他是躲不了这些麻烦的呀!即便她如今年岁够,也不是说的最佳时机,以他在皇父心里的地位,太子——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到了胤祉帐外,见胤祐陪着胤禛正走过来,胤禟略停步,这长幼有序,既见了就该让他二人先行,谁知胤禩竟加大步子假装没见到般,先挑了棉帘子进了帐。  胤禟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胤祐叫住。  “九弟,你拿的什么好东西?”  “七哥,你该不会连名画的味道也闻得出吧?”  “你别觉得好笑,墨涵就说过,古画自有古画的味道,就算经了再多的汗手也掩不住的特殊味道。”胤祐笑起来便有股书卷气,墨涵唬他的呆话,他竟信了个十足。  “七哥,她的话你都敢信,我实在是佩服你!三哥就不知怎么着了她的道,连吴门四家仇英的东西都被她骗到手了!你那里还有文征明的东西吧,小心她惦记着!”  “真的么!出京前我正在临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墨涵讨了好几幅去,别是我的大作吧?”  “你的画她早就换成现银了,她给你采办的上乘颜料其实是你自己出的钱。”胤禟摇头道。  “说起来,还忘了谢谢九弟,墨涵赔了我好些颜料,说是九弟着人在江南置办的,有劳了!”  胤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三哥还等着,进去吧!”自从那日后,他是没再见着那个魔星,可心里却愈发的记挂。她嘴上说画是问老三讨来给自己的,如今看来还是到了老八手中。她那些轻浮的行为害自己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遐想了几日,知道老三命人回京取画,就焦急的盼着她几时能亲自送了来,结果还是南柯一梦。  三人进了帐,见胤禩已陪着胤祉在悠闲的品茶,五贝勒胤祺也在,竟还带着他驯养的海冬青。这只海冬青是老康赏给胤祺的,羽毛一尽浅灰,那爪子倒是雪白的玉爪,一般说来这样的是最凶猛、最尊贵的。它此刻站在胤祺右臂的皮手套上威风凛凛的扫视众人,倒似不把这些皇亲贵胄放在眼里。胤祺也和这鸟一般,战场上厮杀惯了,不拘小节,也不见礼,只点点头算是招呼了。兄弟间他也就服一起征战的大阿哥。  胤祐慌着拉胤禟到条案前欣赏画作,画一展开,只匆匆数眼,就把他的目光深深吸引住,待得细看,禁不住连声赞叹:“三哥,你的收藏果然不同凡响!仇英的大作我花了好大力气不过得了些赝品,能找到前朝临摹得逼真的就算万幸了。你可真有法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胤禛、胤禩不约而同的去打量胤祉,后者只得尴尬的干笑两声,放下茶杯,摇着头说:“可这画已被无所不能的恩古伦格格要了去送给四弟了!”他这话机锋逼人,他明知画已到了胤禩手中,却刻意张冠李戴。  胤禛、胤禩四目对视,却有不同的苦涩在心里,画是无所谓的,那人,是想所谓也由不得他们的,没有争斗,却得分个高下,都下意识的咬了唇,又都后悔此刻这个不合时宜的举动。都不做声,把目光转回胤祉,等他的下文。  胤祉只挥手招呼他们去观画,二人只得起身应酬,猜不透他用意何为。  “三哥,你别是舍不得了,想把画要回去吧?宴请了我们,好在墨涵跟前作说客吧!”说这话的是胤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二人都是爱惜这些物件甚过自身,简单的道理反而是他看得明白。而胤禛、胤禩都是“局”内人,总把事往复杂里想,偏偏忽略了最简单的答案。  “哈哈!还是七弟了解我!墨涵是你的徒弟,你劝了一定有效!”当初胤祉也是出于担心事情捅到老康那里,一则他不该事未起头就炫耀老爷子给的差事,再则,自己揣着好东西却忘了君父,怀璧其罪,是以快马加鞭从京里取了来堵墨涵的口,可这小丫头不当回事就给了老八。如今岂止后悔,才不得以想了这个法子来求众人。  胤禟不怀好意的笑着,拿眼去看胤禩,瞧他的态度。三哥素来不归于任何一派,和谁都好,和谁都不过密。  胤禩岂有不明白胤禟的意思,可此时却无那样的心思,只淡然道:“那只得四哥忍痛割爱了!”  胤禛冷冷的回道:“东西可是交到八弟手里的!”  这说的都是空话,谁也不说不给,却也没应承半句。两人也是针锋相对,说的是画,指的却是人。  胤祉只好小心翼翼的赔笑。  “你们真逗!既然画是墨涵的,还不如等她来做主!”胤祐嘴里说着,眼睛却专注于画。  一直闷声不响的胤祺却开口了:“老三,你还不如叫太子去给你劝呢!”  他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冷了些。他和墨涵少有往来,算是被请来作陪客的,谁都不打算去征询他的意见。众人还在打着肚皮官司,胤禛与胤禩都挂着浅浅的微笑凝视着对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胤祺咳嗽一声,扫视一周,专注的用指甲套捋着海冬青的羽毛,用他那世外飘渺的声音说:“你们啊!一件东西竟比人要紧了!那墨涵算是跟着你们谁出来的啊?太子可把她托付给谁了?”  这莫名其妙的几句把大家都说懵了。  毕竟胤禟同老五一母同胞,知他脾气,若非和他有关联,他是决不多言。此时说这些,实在蹊跷,赶紧问:“五哥,墨涵是跟着皇阿奶出的门,跟咱们兄弟何干?”  “哦!那就好!”  “好什么?”  “那她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同你们相干了!也不会有谁来怪责我了!太子那里我自然懂得如何交代。”胤祺从随身的皮囊里取了些干巴喂他的宝贝海冬青,“三哥,您打算几时开席啊?弟弟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 43联手胡天八月即飞雪 胤禟唤了几声,胤禩才让马跑得慢些,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八哥,就算人受得了,也该让马歇歇啊!天明前咱们还得靠它回来。”  胤禩也不做声,只是默默的下马,牵着他的鹧鸪步行,片刻也不愿耽搁。胤禟知道再劝亦无用,也只得随他步行。  在老三那里,一听五哥说墨涵被他的海冬青伤了手、脸,胤禩就径直告辞出来,在兄弟们面前毫不隐讳的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同样坐不住的还有老四,可他毕竟是有家室的人,总不好像胤禩这般什么都不顾及,只得默然的坐着独自沉思。  想到这里,胤禟一阵冷笑:“八哥,你是走得快了,没看见老四的样子,他似乎比你还心急,只是迈不动脚罢了!若非是要陪你同去,好在四姐那里帮着周旋,我定要留下来奚落他几句,拍太子的马屁都拍到太子表妹那里去了!”  胤禩并不答话,只是在心里暗想:“他自然有他着急的道理,他们的情分也不比你我生疏几分。”  胤禟又说:“今天五哥的话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哦?什么意思?”他心一下悬到嗓子眼。  “我额娘说五哥若要说假话,忍不住就要先吞咽了唾沫。他今天说起墨涵受伤的起因时就下意识的这样做,肯定隐瞒了什么!”  “不会是涵儿伤得比他描述的还严重吧?”胤禩的声音有些哽咽。  胤禟连忙安慰:“不会不会!真的严重,还会把她留在四姐那里么?你别吓唬自己!”  胤禩已翻身上马,更加心急的要早点见到墨涵。谁料想待他们赶到,在帐里呼呼大睡的竟只有佩兰。  额驸敦多布多尔济陪着恪靖闻讯赶来,郎舅间见了礼,他一脸笑容的说:“你们慢慢聊,我回去等。”又嘱咐恪靖一定等他来接,别自己回帐。  等他告辞去了,恪靖才有些扭捏的宣布怀孕的消息,难怪额驸如此紧张。  恪靖歉疚的对着两个弟弟:“我怎么也留不住墨涵,直说你们得了消息定会赶来,她却说有急事去求太后,带着沃和纳就走了。究竟为了什么,她也不肯细说。墨涵来了这么久,你们怎么也不来接她,我身子不好,也没法子陪她,她一个人四处瞎逛,才会出事的。”  “她的伤可要紧?”胤禩问道。  “为这事还和额驸怄气呢!墨涵嚷嚷着闹腾,说蒙古大夫治死人,竟不让谁碰她,只拿盐水清洗了一下。本来我给她备了药膏,可不知为着什么,她在帐里大骂沃和纳,然后就固辞而去,伤口都还敞着。”  胤禟转身去问佩兰:“沃和纳怎么惹着格格了?”  佩兰略微犹豫,还是觉得八爷不是外人,和格格最为亲近,她方才把事情的原委道出。  原来墨涵受伤的事被沃和纳写信叫了个侍卫六百里加急呈给太子,还言明是由着五贝勒胤祺的海冬青才会出事。墨涵怕生事端,命他必须把侍卫给追回来,他却说赶不及,要不问十爷借信鸽,气得墨涵骂他还不如去问五爷借海冬青还飞得快些,也方便太子不用出京就替她报了仇。她只叫佩兰天明自己回行辕,就带着沃和纳走了。  一问明白了,胤禩就要告辞,却被恪靖叫住,踌躇再三才道:“八哥,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禩温和的看着这个妹妹:“你且说便是。”  恪靖吩咐佩兰出去,才说:“墨涵这几天总是透着古怪,要不就骑着马满世界的跑,要不就一个人闷着默写什么东西。她还说八哥估计是不会理睬她了,我说怎么可能,她却信誓旦旦。我后来问她怎么打算,她却说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人作比方,问她那是谁,她只说是书里的人。”  胤禟不免好奇:“四姐,你读过的书还少了么,会有你不知道的?”  “她说什么没脸见八哥了,潘金莲可以被西门庆赶出门次日就挑帘子观街,她没这么平和的心境。她要买块豆腐撞死!”  只这一句胤禟就忍不住笑起来,再看胤禩,脸绷得紧紧的,只好打住。  恪靖接着又说:“再有就不是什么好话,我也不是搬弄是非,只是怕不说清楚,也解不开你们之间的误会。”  胤禩苦笑一下,说:“亏她打出这样的比方,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直说就是了。”  “她又说什么其实没做错什么,是八哥度量、气量不够,她从不逼问惠母妃派在西五所伺候八哥的两个俊俏丫头,八哥凭什么不待见她一丁点儿。墨涵说她很厚道的,决不会学李瓶儿,合了外人来害你。”  胤禟哪里还能顾及胤禩的感受,狂笑起来,弄得恪靖是一头雾水。  胤禟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对恪靖说:“四姐,墨涵说的书叫做《金瓶梅》,我回京就寻了找人给你送来,一定要读!”  归途中胤禩没头没脑的说一句:“她的骑术倒是长进了不少,想是夜路走得多了!”  “她不是跟着老四练习骑术么?是精进不少,严师出高徒!”  胤禩暗笑,他与胤礽都是一样,怕她有任何闪失,哪里教得好。倒是老四,另有一套法子约束墨涵。  天明前,他兄弟二人好歹是回到了行辕,远远就瞧见老十巴巴地守侯着,竟  是一脸的焦急。  “你们可回来了!”这大冷天的清晨,胤锇居然急出了汗。  “出什么事了?”  “墨涵不知捅了什么篓子,昨天被老爷子叫去训话,然后就在龙帐外跪了大半夜。那脸上、手上还都有伤,没上药,也没包一下,老爷子放话,谁都不许管她。三哥、五哥去求情都被骂了回来,才知道是她打死不认错,老爷子才气极了的。十三和十四去求太后,结果由头就在太后那里,是墨涵先说谎骗了太后的懿旨把那个沃和纳送回京,哪知她吩咐那个狗奴才若是路上耽搁片刻、让太子离了京城半步,就要他提头来见。谁叫她夜里还那么招摇,这头儿人才刚打发走,就有人到老爷子跟前嚼舌。老爷子把她一叫去就先火了,墨涵为了讨太后欢心,尽是刻意着了身蒙古格格的装束。老爷子差人给太后传话,请太后莫一味袒护着孩子,就别管此事了。下半夜起了风,她还在外面晾在风里,倒是老四有法子,他去自荐劝导说服,老爷子才许他把墨涵带了回去。”胤锇絮絮叨叨,毕竟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说到末了,三人已走到大营外。前面的话已说得胤禩心烦意乱,临了这末一句,更是惊心,直冲着胤禛的大帐走,胤禟猛地拉住他,握紧他的胳膊:“八哥!还不是时候!”  不错,朝堂上几件事与老四暗斗,可毕竟他能倚仗的势力有限,裕伯父又一再告诫他不过过早展露锋芒。  “八哥,得冷静些!”  胤禩深吸口气:“我有分寸!”旁的事可以忍让,唯独涉及墨涵,他不能退却。  帐内生着火盆子,倒是暖如阳春,隔了外边的寒冽。即便是手被纱布缠得只露出几个指尖,左右手腕又被束在一起,墨涵还是那么不安分,不时要去挠脸上的药膏,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梦中呓语些什么。胤禛拉住她乱动的手,摸摸前额,温度似乎降了些,他才略微安心。靠得她近了,她鼻子又不停的嗅,还笃定的自语:“情人草的味道哦!”她呢喃着把脸贴在他的手上,侧身而眠,瀑布般洒落的秀发搭在他的手臂,散发着软绵绵的幽香。胤禛用食指去轻拭她浓密的睫毛,她竟在梦里莞尔一笑,这一笑令他的心更加沉醉。  夜里带她回来时,她已经烧得迷迷糊糊,费力的用手指来戳自己的鼻子,还不停的说:“你把我害惨了!你把我害惨了!胤禛,你害死我了!”  胤禛却暗笑也不知究竟算谁害了谁。他一向和嫡福晋娴宁相处和睦,虽知她有女人都具备的妒意,但毕竟府中事情打理得妥帖,妻妾还算相安无事。那日墨涵置疑有关舜安颜的事,他追问娴宁是否从中作梗,谁知却被娴宁讥笑他是预备把墨涵特制的海棠胭脂留在唇上向兄弟们炫耀。他方才明白墨涵在老三面前挤眉弄眼为着何事。  他以前总觉得皇子的婚姻也就这样,有人做主,自己只有接受的份儿,有大阿哥那般恩爱的是万幸,有太子这样水火不容的实属无奈,他常自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娴宁从不因他专宠谁而恼怒,反正他对谁也不曾上心。可那日却反常的歇斯底里,连她也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情,默默的爱上了这个不该爱的人。他倒是小瞧了看似兔子般温驯的娴宁,正是她在温宪生日偷听到墨涵与恪靖的谈话,才费心思演义了之后的一切,而她其实早在中秋夜墨涵与老三比试那天就觉察出胤禛的心思。  后院的火因墨涵而起,这火也让她对自己的误解更深。虽然那之前,她也针对自己,但在刺猬的表象下依旧是颗火热的心,她很能看穿他的孤寂,眼里也存着对他的希冀。虽然明知她更别有系心处,他还是情不自禁。这四个字倒是胤祥给他点破的。情不自禁,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佟后薨逝后就不曾有的事啊!十三弟竟有比他更冷静的应对,是不愿来搅这浑水?  他忍不住用手指抚摸她的嘴唇,想着那日的片刻拥有,他忍不住轻轻的将唇覆了上去,若她心中爱的那个人是自己,或许不顾一切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只是——飞蛾扑火为着火的温暖,正是墨涵,点燃了他心底的火焰。  帐外侍卫的声音:“八爷吉祥!四爷吩咐谁也不见。”  侍卫是断然拦不住胤禩的,胤禛费力的把枕在墨涵头下的手抽出来,却被她压得太紧太久,已经发麻,映入胤禩眼中的情形仿佛成了胤禛故意做给他看的。  无论是在家的概念,或是国的范畴,他二人都不是合君父心意的儿臣,缺乏其他兄弟的一些耀眼之处,可他二人又同是心细如尘、泰然澹定,可如今——  胤禛迎视而言:“八弟是急着来讨仇英的画么?我已擅自做主还给三哥了!名画么,还是得让会赏析的人拥有。”  胤禩还以浅笑:“依四哥之言,七哥不是更加适合。画,并非俗物,乃是有灵性的,用心者得之才不辱没。”  “三哥的用心还不够深么?连皇阿玛都夸奖他收集甚丰,古今典籍、前朝字画,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是颇费周章,如今说藏怕是只逊色于大内了。”  “四哥难道忘了皇阿玛赞赏七哥学画专注,三九、三伏苦练,用心一也!七哥的造诣无人能及。”  “八弟,只要驾驭得住,就如韩信带兵——多多益善。”  “骐骥一跃难敌驽马十步,好在笨鸟胜在先飞。”  “后发制人,一鼓作气的例子并不少。”  “破釜沉舟也在所不惜!”  这末一句他说得刚毅无比,兄弟俩对视少许,都袒露着自己的决心。胤禩绕过胤禛,把墨涵合着被褥一起抱了起来,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听闻四嫂身体不适先回京了,四哥要多费心才是!”  胤禛立时拦在他跟前,伸出手却又无法去夺人,但令胤禩猛然向后一退,那被褥却滑落一角。墨涵因为发热,胤禛让人给她只换了身单衣,此刻单衣里她系在脖子上的玉佩也跟着滑落了出来。那玉佩正是当初胤禩在关外送给墨涵,从大阿哥到老九是人人都识得的。  负屃,是负屃!居然是老八的负屃!胤禛的手僵在半空,竟不知该如何伸缩,面色极为尴尬。  胤禩却是嘴角、眼梢尽含笑意,只温柔的看着墨涵,抬脚就要走。  胤禛总算清醒:“人是我从皇阿玛那里带回来的,可皇阿玛并没饶恕墨涵。你既然自认降得住她,就设法劝她去认错,莫再逞能吃眼前亏。”他深吸一口气,“墨涵教十三、十四别为了瓜分还没拾到的金子争吵,这个例子虽不恰当,我此刻能说的也只有这样,你自己考虑吧!”  这几句话让胤禩愣在了原地。  争,只会给墨涵招致杀身之祸。他回身去看胤禛,很快,眼神中达成共识。良久,才不舍的把墨涵轻放回塌上,掖好被褥。 44远虑明者远见于未萌 墨涵若是知道那六百里加急没有被及时送到胤礽手中全是因为唐莞对她的妒意,她一定会慨叹上天的眷顾。唐莞心里也是矛盾万分,她该庆幸胤礽的长情,因为他恋着的正是昔日的墨涵,而如今,她容不得这样淡淡的情分,虽然她那么熟知他的习惯,那般刻意逢迎。  胤礽看着桌上的六百里加急与墨涵的亲笔信,疑云满腹:“是格格把你支派回京的?”  风尘仆仆的沃和纳却不是外间时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干练、沉着:“爷是小瞧格格了,格格岁数不大,小事随意、马虎,可遇大事竟是半点儿不糊涂。这次奴才差点卤莽,一见格格伤得不轻,就发了急报给爷。格格得知后是毫不迟疑,怕我赶不及回来,就去求太后说要我急着回京取件稀罕物事,讨了懿旨才让各驿站一路换马赶在了爷出宫前回来。”  胤礽有些惊讶:“格格就断定孤知道了要赶去?”  “是!格格一再叮嘱不能让爷出京半步。”  “格格信里说是她先伤了老五的海冬青,才被攻击的。你信里怎么说是误伤?”  “当时奴才赶到的时候是听五爷亲口说,格格不识鸟性,赤手喂食却又害怕,慌乱中才会受伤。我当时就觉蹊跷,格格虽没自己养过,可格格手里玩死的海冬青还少了么?”  胤礽喃喃自语的说:“涵儿自己的话也奇怪,她怎么会先去攻击放飞着的海冬青,她说是不知有这么厉害,这怎么会?还说那鸟是老爷子赏老五的,老五帮她圆谎,怕她被老爷子怪责。”这皇宫中别人不好过活,她倒像如鱼得水,他的兄弟没谁为难她,都对她好得很,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沃和纳也肯定的说:“格格其实那次从关外回来就性情大变,奴才总觉得透着古怪。”  “你说那些,孤王也知道,或许是入宫换了环境,她接触的阿哥、公主互相影响的结果。”  “不说别的,爷还见格格用马鞭抽过奴才么?格格如今可是刀子嘴豆腐心,惠娘娘宫里的佩兰逢人就说格格是最体恤奴才的主子。”  他笑笑,不以为意:“总是大了,会安抚人心了。”  “爷——”  “不是说你就错了,你留心就是了。孤王知道你是向着格格的,郭罗妈妈(满语:姥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听到胤礽提及赫舍里家的老太太,沃和纳一下子跪在地上:“这是奴才的本分。老太太的恩奴才一家都铭记着。只求服侍好爷和格格。”  “你起来吧!格格出门还是和八爷走得最近么?”  “算是,不过格格和四爷也很奇怪。”  “哦?老四?你盯着就是了,别让格格发觉。你赶回行辕去吧,把舒穆禄嬷嬷也一道接去。”  “嬷嬷要去?”  “恩!涵儿不是要过生日了么,嬷嬷说她生日后会有劫数,得去带着涵儿祭祀化解一下。”  “格格曾经打听过舒穆禄嬷嬷。”  “你什么时候办事这么费心,不是给你说格格的事你要随时禀报么?”  “爷放心。”  胤礽起身要往外走,见沃和纳还愣在原地:“还有什么事瞒着?”  “是件旧事,只是奴才觉得格格当时的神色太古怪了!”  “什么事?”  “前年格格才入宫,娘娘忌日,爷不是让奴才们在坤宁宫外候着,后来格格穿着素服来了,在宫里呆了半天才出来,可却三令五申不许奴才在爷跟前透露半句,不许说她来过。”  “哦!”胤礽细一想,“你说什么时候,前年格格才入宫,老太太和平妃薨了那年?”  “是!”  胤礽瘫坐在太师椅上,原来连他都被墨涵瞒过去了,她竟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她怎么丝毫没流露呢?难道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只依赖自己的墨涵了么?  小太监的声音传来:“禀太子爷!”  “又出什么事了?”胤礽明显的烦躁。  “唐妃娘娘养的海冬青又没了!娘娘说要另寻一只来。”  本不耐烦的胤礽和沃和纳禁不住交换奇怪的眼神,“唐妃自己怎么说?”  “回太子爷,唐妃说,不过是又死只海冬青,什么了不得。”  这话对主仆二人而言,听在耳里都是那样的熟悉。  墨涵总算是清醒了,一醒了就精神奇好,哪里像生病的人。手被捆着,只得让胤祥把药汁儿灌下肚。她打量着大帐,她呆的是里间,有张睡塌,有张书案。与外间用几展屏风格开。胤禛这里布置得比胤禩那里还要简单。胤禩是真的不管自己了么,怎么自己会住在胤禛这里啊?  “这下可以把纱布解开了吧!”她的声音倒似吃了红参,中气十足。  胤祥没好气的说:“我没这权利,你自己想办法!太医说不能拆!”  “太医院里庸医多得要命。一点不科学!这个伤口上容易生厌氧菌,这样捂着更容易感染,包个十天我就翘辫子了。性命攸关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胤祥白她一眼,还是给她解开了。  “你凭什么整天一张后妈脸对着我。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胤祥火气也不小:“你惹的是非还少了么?三哥的画、五哥的鹰,骗太后、顶撞皇阿玛,你有几个脑袋?好的不学,还学什么你自己说的那个什么劈腿,四哥、八哥为你都快剑拔弩张了!”  墨涵赶紧哄他:“别气了,我不好好的?最后一件和我无关,我只有骑马的时候才劈腿,你别胡说。”  “我,胡说?要不看打小的情分,我才不说你,任由你泛滥!你别又觉得我帮着四哥。你和八哥要好,我管不着,八哥对你也是好的。可你做什么又去招惹四哥。”  “我什么时候招他了?”  “谁去亲四哥了?”  墨涵脸有些红:“他给你说的?”  “我自有法子知道。”胤祥嘟噜着嘴,一脸怨气。  “其实,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一下而已?还不够么?”  “只是好玩罢了!”  “好玩?你越说我是越糊涂。那你玩玩我试试?”他自己都觉着这话臊得慌。  墨涵一愣,作势嘟嘴,胤祥有些反应不过来,呆看着她,可她不过凌空“啵啵”两声,害他心慌不已。  “胤祥,这样给你打个比方吧。咱们以前去逛天桥,我不是爱吃小吃么?你和胤祯不是每一样都买给我了么?可都尝了之后,我就只吃爆肚了,对不对?你四哥么,就好比是糖葫芦,虽然他没那么甜,我吃过之后就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也就不再吃了。”  “你是说八哥就是你的爆肚?算是,可为什么你偏偏去亲四哥,不说别人,我不知道你试过没有,至少你就没试我和胤祯。”他暗叹无耻,竟刻意使这激将法。  墨涵倒不知他这么多心思,想说你个小孩有什么好试,一想他俩可是一般大,才说:“或者我换个说法。我没见到你八哥时,总喜欢一个人闷着听些让人越来越悲伤的曲子,只想一个人躲着哭,却又哭不出来,可是现在我多开心,哪怕你家老爷子的板子打在屁股上也不觉得痛。再比如,我以前总是怕那些神神怪怪的,半夜若是醒了就睡不塌实,可我现在有个法宝,只要一直念着胤禩的名字,一直念一直念就安心了。”这些话说得自然,在墨涵自己,也是第一次发觉,胤禩对她真的就如空气般重要,哦,氧气,他就是她的氧气哦!  胤祥也听得呆了,半天才说:“几家欢喜几家愁,你自己分得清就好!”  “你别这样老气横秋了!我一直期望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仗剑江湖,快意人生。我都好希望自己能这样,如果我是男子的话。你四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心太重,弄得自己很累。你想想若是普通百姓家里,他的岁数,还只是个小小子,才娶了媳妇傻乐和呢!其实你知道么,起初我一见到他就心酸得紧,他太清冷太孤单了,除了你,谁能真心对他。他心底的气势我很欣赏的,男儿至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真正做到的有几个,可他能。当然了,丝萝,乔木,各有各的活法,你看胤锇,都说他最驽钝,其实他最实际,多会享受生活,是不是?他会自己暖着自己的心。”  “你的说教还是留给十四吧,你说的他没有不信的。你教训的跃马扬刀,他倒是一天不间断。我且走了,你先好好呆在这里,皇阿玛那里,四哥还说你晕着呢!”  胤祥心乱,不敢再和她多言,走到外间,端起他那杯茶,一口气喝到底,这样的话题太沉重,特别是不知四哥什么时候开始已坐在这里独自饮茶,那茶想必早就凉了,凉茶太苦涩了!  一夜山床前,灯花雨中结,我欲照浮生,一笑浮生灭。  不知何时缠绵秋雨乱人心,只得一任点滴到天明。 五贝勒胤祺被老康遣回京,在自己府中圈禁三个月。  胤禟不解的问:“五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涵还被禁足在老四那里?”  “胤祥给她说了你的事,她却说还好,果然是以月计算。”  胤祺笑笑:“我原是想给她隐瞒,御赐的海冬青也是轻易伤得的么。可她自己却在老爷子那里和盘托出,说是不能因为我的好心连累了我。还很有深意的给我说,此时几个月好过今后几年。这丫头心实,只是太刚烈了。”  “老四和八哥都觉得这次的症结在她擅自与太子互通消息,虽然她本是好意,怕太子向你滋事。”  “未必这样简单啊!”  墨涵与胤禛、胤禩再次相见是在老康的龙帐中,  墨涵早就跪在地上,他二人被宣进去的时候,老康正背对着看折子。墨涵呢,她正悄悄的在拖大帐中的陈设的官帽椅下的毛垫子,拉来垫在了膝盖下。看似很满意,抬头显露给他们的竟是一脸的幸福。气得胤禛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胤禩急得给她递眼色。  二人上前行礼,老康转身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冷笑一声说:“站着回话。你们都看见了,她是做好长跪的打算了。胤禛,你说劝导她,就是这样的成效么?”  墨涵却抢着先答道:“万岁爷,四阿哥不明就里,无从劝导。墨涵跪聆圣讯!”  墨涵只读得懂书中的尔虞我诈,却读不透人心。她看似罪状累牍,瞒天过海的把事情处理得很完美,其实真正触动老康的正是她太过聪明的应对了一切。她解决的原则都是从康朝历史中得出,却被老康看作了一个过于早熟的权谋家。  所幸老康试出墨涵是个诚直之人,否则任一理由早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老康念她懂得往好的方面规劝胤礽,而他这个乖戾的儿子居然也听她的劝。权术也要看掌握在什么样的人手中,或许她能是胤礽的一个好帮手。不止于此,她更比胤礽能笼络住非等闲之辈的皇子们,好比眼前这两个让老康自己都觉得骄傲的儿子,显然和她交情非浅。指婚还有几年,倒是要多磨练一番。而这次的责罚也算给她一个警醒,锋芒太盛未必是好事。  老康的沉默没唬住墨涵,她还是那个信念,史书上没说康熙斩了什么格格,脑袋还会稳当的晃在脖子上,她是有恃无恐的。  但对胤禛、胤禩而言,莫说性命之攸,就是一顿打也不忍加诸于墨涵的。早料定她是个在圣驾天威前都不知死活的,二人已定下对策,齐齐跪在老康跟前,说:“皇阿玛,儿臣二人对墨涵未尽到兄长管教之责,请皇阿玛一起责罚。”  墨涵看他俩并肩跪着,都是一脸的毅然,没想到为了自己,他们倒是齐心协力了,真宁愿天天被老康罚跪,来换他二人永不决裂。  “朕早就下旨不许求情,你们是要抗旨么?”老康饶有兴致的和小辈唱这出戏。  胤禩答道:“皇阿玛曾说‘君正则臣直’,儿臣与四哥就是记得皇阿玛的这个教诲才直言的。”  胤禛接着说:“皇阿玛前年中秋就有旨意,着儿臣帮太子管教墨涵,是儿臣的疏忽才致她君前失仪,儿臣有负皇阿玛的信任,有负先仁孝皇后。今日代领责罚,实属分内。”  虽然两人话不多,却把要点言简意赅的表达清楚了,老康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那你们就领了去看管,再生事端,就连你们一同责罚。”  “儿臣领旨谢恩。”胤禛、胤禩跪安起身,可墨涵还是纹丝不动的跪着。  老康奇怪的问:“你还不服么?”  “墨涵不是不服,只是思量了八阿哥说的‘君正则臣直’,有话要面禀。”  她真是嫌祸事惹得不够,胤禛、胤禩都是一肚子的火。  “你说吧!”老康吩咐了,她却不开口,只左右来回看看胤禛、胤禩,直到老康让他们走了才开口。  半天工夫,墨涵才出了帐,手里抱着一大摞书,说是老康赏的。胤禛叹口气独自走了。胤禩帮她接过书,问道:“你给皇阿玛说什么了?”  “一个故事而已,他不许我给你们说。”  “那不说就是了。先回去吧!”  “胤禩,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好!”胤禩哪里还舍得追问她半句,那脸上还留着淡淡的伤痕。  老康还在沉思,墨涵的故事他早就听过,《郑伯克段于鄢》,很熟悉的春秋故事,新鲜的不过是墨涵的注解:“其实共叔段最初还是可以教化的。”书包网 45余欢所惜光阴去似飞 “糖糖,你在这里做个见证,如果哪天我对胤禩变了心,就从华山上掉下来摔死,摔成十八块。”墨涵的话掷地有声,却被胤禩捂住了嘴,嗔怪的看着她,她则娇笑着扑到他怀中。  胤禟笑道:“今后我娶十个老婆羡慕死你们!哼!也不避忌的就这样卿卿我我,是眼馋我么?”  胤禩心里欢喜,歉意的一笑,墨涵却是一个白眼儿。  “只是我不明白,天下那么多山,怎么偏偏是华山?”胤禟不解。  墨涵揉揉鼻子,得意的说:“五岳华山险居首 至爱吾爱(清穿)第17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你是没见过,华山那仅有的一条道是极难走的,我白天下山的时候脚都哆嗦。做了亏心事的人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腿一软,就心虚得没法走了。所以我选华山啊!”  胤禟却说:“但你方才的誓言存着欺心。你若有负八哥,自然就小心翼翼,连陕西都绕着走,更莫论上华山了!”  “要你挑拨离间!我才不会中计,胤禩,你也别信他这些啊!”  “九弟逗你玩儿呢!”胤禩做着和事老。  胤禟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过华山?”  墨涵惊觉说漏了嘴,那是穿之前的事了,看来自己的警觉性有待提高,怎么呆的时间长了,说话竟不提防了,还好是在胤禟面前。正焦虑该如何敷衍过去,胤锇同胤祯一道来了。  胤锇是一脸的不乐意:“我说都在八哥这儿吧!他们现在什么事都背着咱们,涵妹妹也不同咱们玩儿了!”  墨涵赶紧上去哄他:“我找到个好地方,有个新奇的玩儿法,咱们午后就去,你把小十五也叫上。”  “真的?那好!我这就去给他说。”胤锇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转身就走了。  胤祯嘟着小脸,有些不乐意,墨涵本想逗他几句,他却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有旨意,恩古伦格格接旨。”  三人上前要行大礼,他才说:“免!”  “传太后口谕,墨涵,你先骗了哀家,哀家该怎么罚你呢?罚你每天来讲十个笑话吧。钦此!”  “墨涵领旨谢恩!”  宣了旨,胤祯过来讨好的说:“我跟着你们去玩儿,好不好?”  “你想得美!太后会想出这样的惩罚么?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墨涵恶狠狠的,伸手就要去打胤祯,却被胤禩拉住手腕。  胤祯得意的说:“还是八哥心眼好!”  胤禩也不答他的话茬儿,只叫竹心取来水盆、药膏,让墨涵净了手,重新上药。其实伤口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余印,胤禩却是紧张得很:“你这旧伤都还没好,就别打十四弟了,小心碰到伤口。等好了再收拾他不好么?”  连墨涵都不曾想到胤禩会说出如此俏皮的话,胤祯气得要走,被胤禟拉住:“八哥一句玩笑话,你要当真恼了就没意思了。”  胤祯叹口气:“近墨者黑,和墨涵在一起久了,就是柳下惠也要变成柳下跖!”  竹心好奇的问:“十四爷,谁是柳下跖?和柳下惠一样不好么?”  “柳下跖是柳下惠的弟弟,是个草寇。”  墨涵把竹心唤过去说:“柳下跖是个厉害的角色,有胆识有谋略,还能言善辩,连孔子都拿他没办法。”  胤禩刮着墨涵的鼻梁说:“又信口开河了?圣人都被你编排不是了。”  胤祯却拉着竹心问:“是格格给你说柳下惠不好么?”  “是啊,格格说柳下惠要么是有心杀敌、无力上阵,要么就是忍者神龟!”竹心老老实实的回答。  胤禩刚要发火,墨涵用食指点着他的鼻尖,说:“忍!忍——忍——”又示意竹心快跑。  胤禟连忙拉着胤祯也出了大帐,可一到外边,他兄弟二人就狂笑起来!  墨涵看着一脸严肃的胤禩,嬉皮笑脸的说:“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无需再忍!”  胤禩只是对她假愠,却被她一句话崩了气。他温柔的笑着,双臂把墨涵搂得紧紧的,去咬住她那如簧的巧舌。墨涵也用手臂勾住他的颈项,热烈的回应着,让灼热的感情在相互的吮吸中交替——  “好了,走了,别看了!”糖糖。  胤祯有些不满:“他们就是这样忍啊?”他岁数也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  片刻后,胤禩觉得是真的要忍,要克制一下了,他轻轻推开墨涵,深呼吸几下,说:“涵儿,有些话我一定得说。”  墨涵还有点意犹未尽,恍惚的说:“嗯,我听着。”  胤禩让她看着自己,才道:“如果在关外,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如果遇到的是四哥。或者说你是进宫之后同时认识我们,或许你的选择是不同于现在的。”墨涵想要说什么,胤禩却捂着她的嘴,继续说,“四哥对你是真的关心,连我都没料想到。涵儿,你现在还小,经历的事、见过的人都有限,并不一定真正的了解自己,不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怎样的人。无论四哥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人,我都不会拦着你。你明白么?”  墨涵在心里惊呼:“我得到的是多么珍贵的宝贝啊!这个十七世纪的男人,这个儒家理学教出来的男人,这个从小见惯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男人居然能有这样的胸襟度量,有这样开明的思想。不,不不不,他是太爱我了,太爱了,才给了我最包容的心,才希望我得到真正想要的。”  墨涵幸福得想要狂喊,可她天生就是个难缠的家伙,她故作胆怯的说:“其实我觉得胤禟更不错啊!”  胤禩的眉头还不及皱在一起,墨涵就娇笑着把头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你这个大笨蛋,我最最喜欢的就是你,就只喜欢你一个。就算你有十个老婆,我也喜欢你,就算卡尼吉亚来了,我也只喜欢你!”(注:卡尼吉亚是涵子最喜欢的阿根廷球星)  “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别人。不过,谁是卡尼吉亚?”  “这个么,我以后慢慢给你解释——”  “再不许拿什么潘金莲、李瓶儿来作比了,你在什么地方看的那些书?”  恋爱中的人都喜欢说傻话,也许他们是真心那样想才说得出旁人看来幼稚可笑的话。  也许他们是真的太年轻,不知道地球是圆的,生活的轨迹是多变的。 墨涵在恪靖那里住几天唯一的收获就是让向导带着找到了海棠会野马男朋友的那个伊甸园。恪靖因为害喜没法子好好陪她,额驸多尔济派了一个管事随墨涵差遣。墨涵说了个大概尺寸,要他去做几块木板子,要做得光生,外边包上马革。她为了太子的事走得匆忙,早忘了这茬儿事。谁料昨日恪靖竟派了人巴巴地送了来,做工不错,板子大小也合适。  过两日就要拔营开赴盛京了,得抓紧机会才是。  等到出发,墨涵叫上胤祥、胤祯,跟着胤锇来的却不止小十五,胤禟也厚着脸皮来了。  “你来干嘛?”大家都很好奇。  其实都怪他自己平日里一副老成持重的做派,竟把他当作大人了,他也就比胤锇大了月余而已。胤禟申辩道:“我怎么就去不得?八哥不是被皇阿玛叫去了,他还想去呢!”  带队的墨涵开始宣布政策:“让他去就是了。说一下纪律问题,安全、团结、尊老爱幼,轮流带着小十五玩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没许一个随从跟着。  等到了目的地,墨涵先拿滑板在草坡上试了一下摩擦度,还很适宜。  “我给你们做个示范,胆子大的就趴在滑板上,胆子小的就屁股坐在上边,让别人在身后推。”说完,墨涵在坡顶把滑板抱在胸前,后退几步,再向前奔跑,到了有坡度的地方,顺势前倾匍匐在板子上,那滑板带着她借着惯性往下冲,她手脚在板子做出飞翔的姿势,免得被草滑伤。滑板一直溜到坡底,在平缓处慢慢停下。  墨涵站起来朝坡顶喊:“有意思吧!怎么样?”  那几位皇子虽说是马背上玩耍惯了的,可几时这样玩过,都是跃跃欲试。只是胤祥同胤祯性子野些,学着墨涵的玩法;胤禟却是为了保险起见,谨慎的坐在滑板上缓缓滑了下来;胤锇却是个粗中带细的人,很会照顾小的,他先让十五坐好,再从后面搂紧弟弟,用脚在草坡上蹭几下,顺势而下。  等在坡下聚齐了,墨涵郑重的说:“我的东西都是你们家的老爷、太太赏赐的,拿来送礼没意思。想了这个玩儿法,算是你们寿辰时的贺礼了。”  她平日都嘻嘻哈哈,谁都没去细想她会有这样的心思,虽说有太子的庇护,可毕竟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寄人篱下。但她似乎没被这些影响什么,在他们这些黄带子面前没有自卑,也没有借着太子恃宠而骄,她真心的对待着他们每一个。她的眼里没有宫里惯有的高低贵贱、趋炎附势。  “什么你的我的,只要是我胤祥的,你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拿去!”  旁的几个也真心附和胤祥的话,连十五也说:“涵姐姐,我也和十三哥一样!”  墨涵听了鼻子一酸,已有星光在眼里闪烁。  胤锇也是没妈的孩子,想要安慰她一下,大咧咧的搂着墨涵的肩说:“咱们永远就像亲兄弟一样好。”  胤禟一下把胤锇拉开:“她给你作嫂子也不会做兄弟!”  墨涵破涕而笑,对着胤禟问:“你也是我要什么给什么?”  “是!”胤禟倒不是假话。  “我要你的小老婆!”  哄堂大笑!  玩到后来,胤祯同胤祥是越来越疯狂,他们比试着谁能冲得更远。起跑的距离有几丈远,奔跑得飞快,跃起得更高,那滑板贴着草皮就飞了下去,看得墨涵和十五哇哇乱叫。  那斜坡下的尽头就是湖泊,湖水湛蓝,就如同墨涵初次见到的胤禩,湖水蓝的长衫,湖水蓝的辫穗,湖水一样深邃的双眼,清远、澹宁。真是幸运,还该感谢那咬了自己的蛇,否则怎能被他捡到。想到胤禩,只要一想到他,墨涵就从心底深处泛出笑容,深吸口气,仿佛漫天都有蜜一样甜的滋味。  “你想什么想得这样高兴?”胤祯摇着她的肩。  他和胤祥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外面的罩衫已垮在腰际。  “我想要是在夏天的时候咱们还能再来这里就好了,就顺着草坡冲下来,一直冲到湖里去,把水花溅得高高的,不是比这样更好玩!”  她实在是忘了他哥俩有多大的胆子,话音未落,二人就很有默契的往草坡上跑,去反复突破,争取可以冲到湖里去。  墨涵后悔已来不及,也知劝不住,所幸他们身子骨不弱,只把十五叫了过来,让他脱掉马甲,又掏出自己的绢子给他拭汗。  胤锇、胤禟也跑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胤锇也脱了马甲,解开扣子敞气,可胤禟还是衣冠整着,连马甲都还穿得笔挺。  十五求道:“涵姐姐,你的笑话最多,给我们说个笑话吧!”  墨涵看了眼胤禟,顿时有了主意:“有一只老虎,被蛇咬了一口,老虎急了,就想把这蛇踩死,追啊追追追,追到一个小河边,这蛇钻水里去了,老虎就在河岸上,慢慢等,小样的我就不信你不出来。不一会,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王八,老虎上去就把它按住了,骂道,小样的,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她绘声绘色的说完,直把胤禟盯着,连十五都明白了她是在损老九。  胤禟气得站了起来,胤锇连忙把他抓住,又对墨涵说:“这个不好,重说一个。”  墨涵看他抓着胤禟,说:“还是小动物的故事,说蚂蚁要去外婆家,可蚂蚁走得慢啊,突然看见了乌龟。乌龟让蚂蚁爬到它背上去,顺道送它一段路。蚂蚁感谢着爬上了乌龟壳,一看蜗牛也在上面。蜗牛见了蚂蚁赶紧提醒它,抓紧了!抓紧了!这乌龟跑得快!”说完,她自己忍住不笑,双手做着抓紧的发作。  胤锇连忙放开胤禟。  胤禟气得脸都绿了,但稍一想,就反问她:“很好很好!我要是乌龟王八,我八哥成什么了。那你呢?”  墨涵嘴硬的说:“他和你是兄弟,他关我什么事?”  胤禟还要逗她,就听见胤祯在坡上喊:“八哥来了!”  见他们还愣在这里,胤祥喊道:“墨涵,真是八哥来了!”  喜得墨涵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奔到坡上,踉跄着突然闪到平地,胤禩的马已到了身前,她也不躲闪,只把手伸了过去。马未停步,胤禩探身握住她的手,顺势一拉一抱,人已在马背上。  鹧鸪奔出老远,胤禩才勒马回转。墨涵玩耍着马鞭,胤禩则细心的剔掉她发丛中的杂草。  但见胤禟正将一名女子扶下马,竟是与胤禩同来的。墨涵注视着对方,那女子也直盯着墨涵。  墨涵又把身子往后靠了些,背紧贴着胤禩的胸膛,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目光毫不避让的直视那女子,心里默默说:“管他以后呢,至少此刻实实在在拥有胤禩的是我,他爱的人也只有我,哪怕将来做他新娘的是你——郭络罗绮云。” 46浮云乱山何处觅行云 “绮云格格,你怎么来了?绮霞也来了么?”说话的是胤锇,不待人家答话,他又转身去问墨涵,“涵妹妹,你赖在八哥马上不下来么?总得给远客见礼吧!”  绮云被他话里的内外有别刺激,原来她是客,墨涵却是主了。也只有胤锇才会这样不自觉的来表明亲疏远近吧。  墨涵对他伸伸舌头,却不下马,只娇气的对胤禩说:“草汁儿把伤口润湿了,疼!”  胤禩忙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拉着她的手擦干净,仔细看了,才放下心:“不打紧,回去了再给你涂药膏,伤口没裂。”  墨涵很得意的享受着一切,嘴角挂着笑去打量绮云。  绮云却在心里纳闷,对胤禩的思慕自觉藏得很深,仅仅几面,这个墨涵怎么就看得穿。是情敌间的直觉么?她那些亲昵的举动明显是故意示威,让绮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绮云从小在皇宫、王府走动,自认不比任何一个格格逊色,甚至连各宫主位诞下的公主,绮云也觉得没有自己这般出类拔萃。可偏偏这个墨涵没有一样比自己差,偏偏她看上的也是胤禩。  两个娇俏的女子对站,双手轻放腿上,略一屈膝,请了蹲儿安。旁的人都在用心比较,暗自赞叹。同样光彩夺目,却性格迥异。  胤禟是喜欢这个表妹的,绮云的手套便是他送的,他直白的在墨涵跟前夸耀:“你老是跟我们显摆你的学问好,无所不知,可有两样,比起绮云,你肯定得自叹不如。”  “哼!说来听听!”不服气的并非墨涵,而是胤祯、胤祥。  绮云暗嘲,却原来她有这样多的帮手。  墨涵倒不敢言语,是因为心虚,这古代女子么,时常比试闺阁里的技术,墨涵却是针都不曾拿过。若说比六艺,她最精湛的还是借这个躯壳的光,写得出笔好字,可拿手的字却和太子的难辨真伪,总之是无一件可见人。  墨涵变成苦瓜脸,绮云窃喜转过身去,错过了转瞬后的精彩。墨涵拼命忍住大笑的冲动,和胤禩递着眼色。只因胤禟说出的是:“舅舅特地请了英吉利师傅为表妹教习洋文和几何。”  墨涵好想给胤禟说,你说到本小姐的专业来了,不过她说出来的话更难听:“明尚额驸真是煞费苦心,给格格开的课很合皇上的喜好嘛!也不知道请的师傅皇上是否瞧得上眼。只是我大清朝还未与英吉利有邦交,格格学会了同谁去说,估摸只有请皇上陪练了。”  “墨涵!”胤禩看眼胤禟,要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其实九弟就通夷文,皇阿玛正准备让十五弟他们学习夷文和几何。”  墨涵却立马翘起嘴,不愿他帮着绮云。  绮云心中很是不屑,转身笑嘻嘻的看着墨涵,那笑好比春风暖阳,可她嘴里却说:“stupid(愚蠢)”虽然发音不是完全标准。  墨涵冷笑一声,对胤禟说:“能耐!她就只学会这点儿!这点儿就拿出来显摆未免小家子气了吧!i thk you can tell her how nocent she is aybe she will be his wife future a ntented d is the greatest blessg a an can enjoy this world do not hurt hi becae of love(我想你大可告诉她,她是多么的无知。或许将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她该知道知足才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幸事。别为了爱去伤害。)”她的语速很快,有一点点卖弄,更多的是心中的愤懑。除非是离开这里,否则她必将陷入这样的三姑六婆口舌纠纷不能自拔,必然会让胤禩在他的君父、兄弟面前成为一个可怜、可悲的笑话。  胤禩虽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却知是动了真的肝火,他更知道她决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对人非难的人。他走到墨涵身边,暗中握紧她的手,让她感受他的温暖。  墨涵的心被煨暖就再也无法强硬,她也明白那个骄傲的绮云同样深爱着胤禩,虽然她们爱的方式、方法有区别,但那爱都是没有杂质的。墨涵重新端详绮云,她配胤禩,谁也不会辱没谁,如果没有自己,胤禩或许会倾心于她。但现在没有那些或许,该来的始终来了。惠妃不是也在帮他们谋划么,或许历史能在这个小事让帮他们拐个弯呢?  胤禟是品出了火药味,赶紧拉着胤锇陪绮云先走了。胤禩曾好言哄着墨涵。  这番唇枪舌箭倒帮了墨涵一个忙,胤祯请教她怎么记住那么多单词,他的法子就是想成汉语的发音来记读音。墨涵立刻提醒他:“那可不行,你有心要学,我给你拟个提纲,你看了就明白了。你的法子是最不好的,以后娶了老婆说什么爱老虎油就贻笑大方了!”  “什么爱老虎油?”  “你去问洋师傅,我不能给你说。”墨涵暗笑,忽然想起那日活佛说的“丝力平别体”,按照英语念sleepg beauty,睡美人?补救?王子的吻?  她小声叮嘱胤禩:“要是我哪天睡着了,老是醒不过来,比如睡很久很久,你可不能不理我,只要你来亲我一下,我就醒过来了。”  “就你奇怪念头多。好好的怎么就会睡不醒?你放心,不管你醒着还是睡着,我天天都愿意亲你!”  她双手轻扯胤禩的耳朵,说:“很重要的,你一定要记得!”  众人都笑起来,胤祯劝她道:“你若用力,八哥的耳朵就变成八戒的耳朵了!”  墨涵忽然想起故人,低声对胤禩说:“孔喜师傅的耳朵不就是像八戒么?每次出宫都有人跟着,想去看看他都没机会。”  “现在朝务忙,我也很久没去了。是该去看看孔师傅,也得谢他当初收留你的恩情吧。”  “他还笑我看起来很丑,像个花猫呢!你捡到我的时候真的就那么丑么?”  胤禩笑得很甜:“不光丑,还脏!害得我被二伯父笑话是不是掉进泥坑了!”  墨涵忽然很郑重:“那你为什么救我?路边死掉的人那么多!”  胤禩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承认自己并非一味的古道热心。你从草丛里蹦出来就昏了过去,但我下马来看你,你却忽地睁开眼,就用像你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回到行辕,墨涵辞了众人,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她太需要仔细思量一下了。可是没有这个机会,沃和纳从京城带回了太子给墨涵的生日礼物,更重要的是带来了舒穆禄嬷嬷。  聪明人之间有时候能省去很多麻烦,嬷嬷只把一本书交给了墨涵,就少了很多废话。实在很熟悉的一本书,《清史稿——本纪》,随手一翻就到了墨涵最熟悉的“圣祖本纪”,她用红色圆珠笔做的读书笔记,绿色荧光笔划下的有关胤禩的一切,寂寥时在书页间留下的花草画。  “嬷嬷有话就直说!”  “格格是想留下还是要走?”  “走,往哪里走,怎么走,我一个人还是让我带着谁走?谁又来,是毓庆宫里的墨涵还是真正的唐莞?”  “只能往前走,太平盛世、富贵荣华处!”  “嬷嬷倒是知道我不愿意回去。那我要带走一个人。”  “你带不走胤禩,除了他谁都可以!”  “那我不走了!”  “你自然会走,因为你心里会有另外一个更好的答案,对胤禩有利的答案,对很多人都有利的答案。”  墨涵总算品出这位神奇的舒穆禄嬷嬷的不同寻常处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我,不会是因为我有一样的姓名吧?我是想来,可想来的岂止千个、万个。嬷嬷该知道这个敷衍不了我吧?”  “黑龙江五常市拉林镇,你母亲是那个地方的人吧?”  墨涵哪里知道这样详细,不过黑龙江是没错的。  嬷嬷也不等她回答就说:“那里有京旗二十四屯,乾隆不待见的旗人被发配去了。你母亲是赫舍里家的后人,所以你也是。”  有这样的渊源?墨涵还是不解:“不会一脉单传吧?这不是最终选择的缘故吧?”  嬷嬷的脸很苍老,可那双眼却很清亮,那眼里还隐藏了深厚的情感,墨涵觉得这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  “因为你很聪慧,很有见识,最重要的是你心中只有爱,没有利欲!你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机会。我不能再选错!”她说得有些激动,看着墨涵的眼里满是期许。这双眼的确熟悉,是墨涵每天都能在镜子里见到的。  墨涵问道:“那怎么走?我又去做谁?我还能记得这里的际遇么?”她最害怕的就是她忘记这里的事,忘记胤禩,忘记对胤禩的爱。  “你还是你自己,按你们的说法,是身体穿越。去唐朝吧,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或是武周,战乱少,大唐风韵不也是你向往的么?”嬷嬷的话很是真诚。  “嬷嬷,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可您把人心都算了进去。您知道我会怎么做么?万一我舍不得呢?这个买卖对我而言,是做不做都亏;对您却是一本万利!或者,我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对您?”  “对于死掉的人,怎么称都是次要的。”嬷嬷很淡然的说。  墨涵很平静的跪下,说:“按说我霸着这个躯壳,该称呼您一声姑母,可您估计是不稀罕的。仁孝皇后还是孝诚仁皇后,后面那个是胤禛改谥的,或许您更中意玄烨封的,我该称呼您仁孝皇后,对么?”说完,墨涵径直起来,去看宫里带来的东西。  嬷嬷很是震动,竭力控制着情绪,说:“你果然是兰心惠质,我这次没有看错人!什么皇后都与我不相干了,他的后妃多得让他早就忘了我这个人了。我只是希望命运对胤礽公平一些,除了他,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依附在这年迈老妪身体里的竟是那二十岁就早夭的芳魂,那曾让墨涵为她华丽却悲切的短暂人生感伤落泪的赫舍里皇后。果真是舔犊情深啊!  “我敬佩你作为母亲所做的一切,可是对我公平么?”墨涵将桌子上堆满的礼物推到地上,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同她这样理性的讨论走的问题,凭什么对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没人理会自己的去留,她拼命忍出哭的冲动,“你的谋划一本万利啊!除了胤禩,我还能带走谁,不能带走我爱的,那余下最佳的选择就是带走他的敌人。太和殿的椅子只有一把,这就像是个跨栏比赛,选手是胤禛同胤禩,而现下的情形胤礽只是一个障碍栏。所以我得带走胤禛,这样胤礽又重新获得了上场逐鹿的机会,留给他的是一个感情上受了创伤、相对容易打败的对手——胤禩。是这样么?”  “或许胤礽将是最大的获利者,但你的胤禩也有机会。你是了解礽儿的,他的性子是不会为难他的兄弟的。至少不会将胤禩逐出宗室、幽禁至死。你有选择的余地么?你可以不要命的去攻击海冬青,为了什么,不就是书里的一个故事。所以对胤禩而言,这也是你最好的抉择。”仁孝皇后倒是什么都知道。墨涵对谁都没说,她骨子里讨厌海冬青,康熙朝的死鹰事件令胤禩一蹶不振,她怎能不迁怒于物。  墨涵忽想起什么,问道: “您不是说等我东巡回宫么?怎么又急着赶来?”  “不能让你在礽儿眼前消失!”  她为儿子倒是事无巨细都考虑周详了。  “但你这样急,莫非三年之期不是针对唐莞,而是我!”  “不错!”  “可你真的了解胤礽么?他想要的真的是那个位置么?你为他苦心经营,难保不会令他更痛苦。”  她却不回应墨涵,只从地上的杂物中拾起一个香樟木盒,盒子很古朴,深棕色的盒盖上是阴刻的一朵睡莲,这小小的物件竟有磨力让她忘记墨涵的存在,忘记她们正在商讨的重大课题。打开木盒,是本线装的册子,封面恰如初菏的浅粉,未及翻看书页,仁孝已是双目含泪,哽咽悲泣。想来这东西是她的旧物了。  墨涵被她的悲切感染,想到胤礽的诸般好处,顿减了适才对她的愤恨,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只得倒了碗茶递过去。  仁孝渐止哭声,接过茶饮了一口,不舍的看着墨涵:“我这样盘算你,你——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不能留在礽儿身边,比那嫉妒的石兰、任性的唐莞好得多。也难怪礽儿会这样对待你,阿哥们个个也不怠慢你。”她说着,把那书递给墨涵。  是手抄的书,开篇男人苍劲的字,“亲录珠玉词与妻共赏”,落款“烨”,“康熙八年三月”,正是仁孝初次有孕、郎情妾意、相看两不厌的时候啊。并有娟秀的字在作答,“画眉深浅入时无”的恩爱跃然纸上。翻到后,男人的笔迹愈发罕见,尽是那诉诸笔端的闺怨“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再往后,却是一个待产母亲对儿子的种种期待,规划着怎样教导他做一个大清帝国最最尊荣、博学的孩子。  最后的笔迹墨涵是熟悉的,胤礽的字,录的还是晏殊的词,末一阕“别来音信千里,怅此情难寄”竟是几日前的落款。此页上并有一滴墨迹,想是提笔要嘱咐自己几句,却思量不出妥帖的辞藻,却又不忍作罢,才致墨汁滴落。  那墨迹如千斤巨石压在墨涵心头,这就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轻么?她无奈的问:“限期是哪天?”  “十月二十,小雪那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7湛泸一剑挥落巨石分 未入夜,仁孝走了,留下一本画了符的《旧唐书&8226;本纪》和诸多叮咛,若错过小雪那日,则魂飞魄散,无以回生。她走得很急,她的期限也是十月二十,她急着回到那记载了她所有爱恨的紫禁城,她是想同儿子隔得更近些吧!她临走,不愿去看那龙帐,那里,曾经为她画眉的男子兴许正搂着别的女人在慨叹春宵苦短吧,可出了行辕,却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去哀悼心中的痴情,恨实在比爱要难很多,爱却能承载更多的恨。在转身那一瞬,她的眼中不再有恨,有的只是沉浸在晏殊词中的爱恋。她孤单的走了,她南行的归途中可会有北雁带去离人的音讯呢?墨涵远望着掩埋在暮暮黄昏中的车辕,如果仁孝没说错,或许是有血缘的,至少她临走充满了对墨涵的不舍与歉疚:“涵儿,好好珍惜剩下的二十天吧!四阿哥对你也是真心的,去了那里,应该会很好的!”  二十天,是啊,明日就是生辰了,到这边的第三个生日,总算有了捧着整颗心说“我爱你”的人。其实自己不该怪责仁孝,若没有她的选择,自己怎能机缘至此,怎能真的爱过,活过。曾经拥有,且容她拥有的东西很多。胤禩,哪怕仅仅是于心底轻唤他的名字,也会有浓烈的爱包裹墨涵。  或许,用自己余生的陪伴来弥补胤禛一步之遥的登顶,给胤禩、胤礽争取更多的机会,让胤祥、胤祯还像儿时那般亲密,胤禟、胤锇做他们的逍遥王,还有大阿哥、三阿哥,还有好多人,都该比本来要好才是吧!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只是路过罢了!自己也得到了很多,本来空空如也的心被各种爱填塞得满满的,从乞丐变成了富婆,很好啊!两个舌尖音,胤禩,不曾唤出,只用轻启朱唇,这就是她信念的源泉了。  “你怎么在这里发呆?”胤祥焦急的拉着墨涵就跑,“出大事了!”  墨涵却不急:“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她反而拖住胤祥停下步子,“即便你家老爷要我的脑袋也吓不倒我!”  “皇阿玛要给八哥指婚了!”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我和胤祯都在阿奶那里伴驾,皇阿玛带着明尚额驸和那个绮云格格来见驾。安亲王是绮云的郭罗玛法,说是当日安亲王与皇玛法兄弟情深,对皇阿玛又承托孤重任。安亲王最喜欢绮云,临终前曾求皇阿玛的恩旨,无论绮云看上谁,皇阿玛都会给她做主指婚。我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绮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却有这样的埋伏。阿奶说八哥才学着当差,再等几年定也不迟,皇阿玛却说先定了也不急着完婚,事情就算铁板定钉了。因为提了先皇,阿奶也就没法儿阻止了。我和胤祯连忙借尿遁出来给你们报信。”  墨涵忽然紧张:“你说你和胤祯都出来了,那胤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由他去找胤禩?”  “是啊,怎么了?”  墨涵撒腿就跑,她只盼有什么事绊着胤禩一时半刻,能让她赶得及拦下他。胤祥追上来问:“怎么了?”  墨涵步子不停,只说:“你可是跟我好些,一会儿帮着我,别听你八哥的。不能让他去见皇上。”  胤祥只得答应着。  到了胤禩那里,却是胤禟与胤锇坐在那里喝茶。  “胤禩呢?”  胤锇却不紧不慢的说:“涵妹妹,不是我说你,成天连声哥哥也不知道叫,把咱们几兄弟的名讳呼来唤去。你再这样大咧咧的,八哥可不娶你了!”胤祥给他递眼色制止,他却未看见。  墨涵也不吼他,只追问:“胤禩去了哪里?”  “我们才来,茶都还热着呢!我舅舅送了把宝剑,想拿来给八哥看看,小太监说八哥一个人出去遛马了。还说十四弟也来找,让竹心领着寻八哥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你有急事就坐下来等等,也别出去,免得途中错过了。”胤禟直接叫人上茶。  墨涵刚坐下又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把端茶进来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茶盘带杯子都碎了一地。她想到若胤祯寻着胤禩,定是会直接去太后那儿退婚,自己决不能在此空等。  见她要走,胤锇却拉住,说:“你也见识一下九哥的剑吧,当真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墨涵敷衍着接过来,拔剑出鞘,剑身通体黑色,浑然无迹,伸手欲抚,被胤祥拉住:“你要做什么!”  “这剑就是再世的湛泸——”  胤禟炫耀的话不曾说完,墨涵就合剑还鞘,说声:“好剑!借我一用!”  声未落,人就出了帐。  胤祥说声“糟了”也要跟去,却被拉住追问缘由,胤祥急说:“皇阿玛要把别的人指婚给八哥!”  “难道她拿剑去斩八哥?”胤锇嚷道。  胤禟瞪他一眼,问:“怎么回事,指的哪府的格格?”  “你表妹!”  “那快去追啊!”  他仨欲出行辕,却被侍卫拦住,说是才刚有通体白影闪了出去,他们正没法交代,这夜里出入,定要几位皇子拿出腰牌。胤祥只得去求了胤禛,他却乐得看笑话:“即便老八娶了绮云,墨涵也不会刀剑相向的,你们着什么急?”话虽如此,还是行了方便。  他们出去没追上墨涵,却先遇见了胤禩与胤祯,显然墨涵是走错了方位。胤禩吩咐着几个弟弟:“墨涵夜里出来定要迷路的,你们分头去寻她,我先回营。”  其他人都应承着,惟独胤祥策马挡在胤禩跟前,说:“八哥,你今天不能去见皇阿玛!”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答应墨涵帮她拦着你!”胤祥说起来也觉底气不足,他这做弟弟的哪有忤逆哥哥的道理,而且墨涵的性子怎么会在她最着紧的事上如此大度呢?他知道自己的拖延只得片刻,却不知墨涵身在何处。只得大声喊着墨涵的名字,又要胤祯和他一起呼唤。可巧墨涵迷失了方向,却离得不远,立刻回应起来。  胤禩哪敢待她过来,可胤祥虽小,马上功夫却是极好,任他左右回旋,竟甩不掉他的纠缠,只得好言哄他下了马,却乘其不备,手脚并用将他摔在地上:“十三弟,得罪了。”他让胤禟与胤锇上来制住胤祥,就要上马。  听着墨涵的声音近了,胤禩甚是焦急,不防胤祯竟上前拉住马笼头,立在马前,他还未问,胤祯就说:“墨涵最有主见的,她让胤祥拦着你一定有道理。”  胤禩也不敢动,怕马失蹄伤了幼弟,只喊胤禟来帮忙。胤禟过来拦腰把胤祯抱起,可这时,墨涵已到了跟前:“胤禩,你莫走,我有话给你说!”  “有什么等我见了皇阿玛再说!”胤禩知道她会有一堆的歪理来说服自己。  墨涵却把气发在胤禟身上:“胤禟,有本事你自己去向你表妹求亲,何必撺掇着你八哥去皇上那里作恶人。”  胤禟是有私心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胤禩不愿耽搁下去,二话不说,一夹马肚,绕过墨涵就要走。未出十丈,就听见众人的惊呼,转身去看,不知何时,墨涵手里多了一柄宝剑,那剑乍一出鞘,竟嗡嗡作响,似乎在墨涵手心中振动。  她还是握住了剑,舞个剑花反手剑已驾在颈项之侧:“皇上都已定夺的事,你去了就改得了么?太后都已允诺了,这事除非你死了,就不会有改变。为了皇上的面子,你只要一息尚存,就得娶你该娶的人。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清楚,你还执意要去就是不顾性命了,那不如我先走一步好在黄泉道上等你!”  “墨涵,你先放下剑!我也是为了你!”  “莫说为了我,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你娶了谁,娶了多少个,我都不在乎!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墨涵强硬的说。  “墨涵,你还小,你不知道名分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它包含的不仅仅是一个嫡妻的尊贵,还有更多,我不能把你的命运交由他人!”  墨涵心里很痛,她明白胤禩的言外之意,他的出身让他背负了很多的压力,需要他比别人更加努力更加出色才能换来母亲的出头之日。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决定要走了,必须得走了,能留给胤禩什么,自私点儿,墨涵希望诚如当日二人的誓言,要他以一世的追忆来回报她的深情,可这对胤禩而言不是最残酷的么?莫若此刻一时的痛苦让他割舍这无法续写的情缘吧!墨涵不是不记得活佛的锦囊,可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回到这里。既然是为了爱他而离去,就该选择对他最好的方式结束:“胤禩,你又能承担我什么?能掌控我们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们的皇阿玛。你们的婚事都不是自己能定的!要笼络的亲贵、要安抚的朝臣,你们兄弟姐妹的婚姻是最好的法宝!这些都是利益!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为了利益出卖你们任何一个!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个不定的因素去毁掉你所有的一切!”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墨涵,这些话,这些生在帝王家的儿子每一个都明白,或许理解的深浅有别,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样的话会从墨涵嘴里说出来,这哪里是素日只懂欢笑的墨涵?  胤禩却是颓然:“你说的没错,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连去探望自己额娘的权利都没有,又能给你什么呢?只会拖累你吧!”  他这样没来由的几句惹得胤禟追问:“八哥,出了什么事?”  “是了,他为什么夜里一个人出来遛马,有什么事么?”墨涵也在心里暗自嘀咕。  杂志上曾说男人只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撒娇,女人则会对所有不讨厌的男人撒娇,墨涵最恶心扭捏的男人,可真正面对一个伤心的男人时,她才知道自己既往的成见是多么的迂腐。京城传来消息,良贵人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胤禩去向老康请假回京探母,却被一口回绝,还斥责他宫里自有太医请脉、宫人伺候,不许他多说半句。墨涵得知了哪里还敢刺激他,让胤禟他们帮着把他劝了回去。胤禩出来前竟是独自灌了烈酒的,这夜风一吹,加之心忧,全呕了出来。竹心给他换了干净衫子,墨涵哄着他睡下,他却拉着墨涵不准她离去。  他絮絮叨叨的给墨涵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的额娘只能偷偷去阿哥所看他,而他只能在过年 至爱吾爱(清穿)第18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能在过年或是额娘生辰的时候去磕个头,皇上出门别的阿哥的额娘都能随驾——什么时候才能让额娘有好日子过,才能真正的保护墨涵。 胤禩把头枕在墨涵的腿上,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墨涵紧紧的把他抱在了怀里,听着他轻声的啜泣,安慰道:“你别太过于强求自己,你额娘对你只有关爱,她最大的希望不是你能出将拜相,而是你一生的平安。你还记得我们在关外分别,在玉田重逢的时候么,我看着你骑着鹧鸪破尘而来,我就决定不管今后遇到怎样的艰苦,我都会一生一世爱你一个。你知道么?这个念头很傻,人世太复杂,谁也无法保证不会被环境改变。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却越来越傻下去了。”  墨涵温柔的述说着,想到就要同眼前的人分离,就忍不住要落泪,可此时由不得她半点的犹豫和脆弱。眼见胤禩已沉沉睡去,她就急着离开,去见一个她必须见的人。  帐内还有灯光,他在抚琴,却不闻琴声。他当真心思细密,恐他人借琴音断出他心事,却是只按指法在琴上虚弹,并不触动琴弦。他倒像早知墨涵要来似的,见了她并不惊讶!  “你心中有愧!这样寄情于曲,只有你才想得出吧!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秘而不宣非君子所为!”  “你以为你握得紧湛泸就代表心中无杂念,行事端正了么?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就给你说过,我非君子!”  “那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吧?”墨涵故意淡漠的说。  “你要的答案我给你,任何时候,无论胤禩那里怎样,我可以作你的退路。”  墨涵浅笑颔首,转身却是一脸漠然,只把坚定的背影留给胤禛。  胤禛送走她的背影,又拿出活佛的信函反复思量——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48蓬山一向年光有限身 佩兰蹑手蹑脚的端了热水进帐,原以为会搅了墨涵的清梦,却见她正伏案书写。  “奴婢给格格拜寿了!愿格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墨涵苦笑着摇头,咕噜一句:“最不好的就是今天!”还是没停下手中的笔。  佩兰把绞好的手巾递给她:“格格得换身新衣服去给太后娘娘、各宫主子请安了!”墨涵答应着把热毛巾捂在脸上,一夜的困乏倒似减少了些。  书案上纸张零乱,全是新写的字,佩兰细一看,却不是墨涵素日的笔迹:“格格,你从来不练字的,偶尔提笔也不是这个写法呀!”  “这你都看得出?佩兰,长进了!”字是依着胤禩的笔迹写的,只是比他的楷书略进益些,就要离开了,墨涵却不知该给他留下什么,想起史书中说康熙命胤禩师从书法家何焯练字,还时常抽查他的功课。想来胤禩只愿在政务上下功夫,最不喜习字,自己给他备下些也算一份心意吧。那每一笔的蝇头小楷都凝聚着她对他的情意,只愿能代替她伴着他吧!  “格格夸奖了!奴婢的字还不都是格格教的。”相处两年多,佩兰是真心喜欢墨涵这个和蔼可亲的主子,墨涵总是教她多学东西,说是多一样本事就多一线生机。  “佩兰,我要是出宫了,你可怎么办?”  “格格要等到嫁人才会出宫的,到时候奴婢就跟了去伺候你和八阿哥。”  “你胡说什么!你是觉得八阿哥人好吧,那我就把你许给他好不好?”墨涵倒真想有个合适的人照顾胤禩,绮云怕是等着人来照顾的,会怎样对待他呢?她那样的性子,怕是会给他气受吧。其实自己的脾气也不好,可胤禩总是大度的包容她,否则,怕是早就各自东西了。  “格格!您怎么拿奴婢取笑啊!奴婢只是想跟着格格,对八阿哥是一点心思也没有的!”佩兰很是认真,墨涵却未深究她是心另有所属。  “我练字的事别对人说!”  墨涵换了新的大红旗装,那红色有些刺眼,她心里总觉着别扭。过生日总得有个讲究,佩兰又重新给她结了辫子,太后赏的东珠坠角配上红璎珞系在了辫稍。  “格格,海棠胭脂膏不多了,等明年花期,您再带着奴婢多做点儿。潇湘、水云她们都问奴婢要呢!”  墨涵由着她拾掇自己的脸,新描的远山眉,双颊晕染开的胭脂,微点的朱唇,虽简单,丽质天然。镜子里的人早脱了那稚气,想起来这里第一次照镜子,是和胤禩一起,柳绿裙装、桃红丝带,她当时就觉得桃花、杨柳都是伤春之物,如今看来确非吉兆。杨柳依依,杨柳依依,杨柳何处才能再相逢,怕是要泪眼看柳絮,点点离人泪。  “格格,可妥当?”镜中佩兰的笑比墨涵要真切许多,可没那么多时间由得她闲思,时间不多,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到了太后那里才觉得省事,老康的妃子们都来请安,墨涵也就不必一个营帐接一个营帐的钻了,一起拜了。胤祥来得比她晚了一步,簇新的红色袍子,二人站在一起,他的个头已比墨涵略高些了!宜妃看似无意的打趣敬嫔:“十三阿哥与墨涵格格倒是顶顶有缘分的,同一天生日,又在一处玩,最难得的是都那么讨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样穿着大红衣裳,真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敬嫔人随和,只应酬的笑笑。惠妃是最知底细的,心里替墨涵难过,赶紧把话岔开。德妃、荣妃却是一副看戏的神态。  胤祥自然晓得这是在寒碜墨涵,就欲争辩,却被墨涵拉住袖子,澹然笑着示意他无须计较。  太后却是有些歉意的看着墨涵,只当这孩子还不知晓给胤禩指婚的事:“墨涵,几个阿哥要怎么为你过生日啊?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回太后的话,小孩子生日有什么打紧。阿哥们和墨涵都想着明日太后寿辰,做小辈儿的该怎么乘机给您老人家献份大礼才是!定要比往年更出彩。”  太后一听可乐意了:“怎么非要强于往年啊?”  墨涵用肘碰碰胤祥,有意把这个讨好卖乖的机会让给他。胤祥虽白她一眼,也知她的好意,说:“今年来的蒙古亲贵最多,自然得让他们知道皇阿奶的孙子有多么孝顺。这是阿奶赏给孙儿们露脸的机会。”这说辞原是墨涵编好了的,胤祥嘴没她甜,也不如胤祯那样会撒娇,饶是这样,一板一眼的说出来也哄得太后乐开了怀,没有儿子的遗憾被这祖孙同乐的喜悦冲淡。太后也明白都是墨涵的计策,难得这孩子的乖巧,只愿她还能中意别的阿哥,好留在身边陪伴自己。这样看着,倒真觉着她和十三看着般配,十三又对她友善。想到此,直叫他二人上前,赏了一对儿玉麒麟。  从京里和盛京及蒙古各部赶到行辕的亲贵及二品以上的命妇络绎不绝,都是为着贺寿而来。趁着人多,胤祥拉着墨涵出了帐,在旗杆台坐下,他心里揣着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既然八哥指了婚,他又想起太子私下说的那些话。想要安慰墨涵几句,谁知墨涵想对他说的话更多:“这玉麒麟你先收好,一对儿都放在你这儿,几时你指婚了,就送给你的福晋!”  “这是阿奶赏给咱们俩的!”  “你收着吧!胤祥,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就算庆贺咱俩的生日了。好么?”  “嗯!”他闹不明白她是何心思,只得把玉揣好。  “沙漠中的狐狸养了一窝小狐狸,小狐狸长到能独自捕食的时候,母狐狸把它们统统赶了出去。小狐狸恋家,不走,母狐狸就又咬又追,毫不留情。小狐狸中有一只是瞎眼的,但是妈妈也没有给它特殊的照顾,照样把它赶得远远的,因为妈妈知道,没有谁能养它一辈子。小狐狸们从这一天开始长大成|人了,那只瞎了眼睛的小狐狸也终于学会靠嗅觉来觅食。”  “墨涵,你实在太敏锐了,能独立生活固然是好的,可就不能让自己随性一些,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么?”他的话有些吞吞吐吐。  “胤祥,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说你,有一天,离了敬嫔娘娘的呵护,少了你四哥的庇佑,你还得靠自己站立。你为人豁达,或许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相信你不会输于别的兄弟。”墨涵总不好直说你额娘就要死了,你也快成没妈的孩子了。  “呀!你们在这里玩儿也不叫我!”胤祯从身后吼一声,也挤到墨涵身边坐下,“说什么呢?”  墨涵像个大人似的去揉胤祯的头:“我和胤祥在这里看各府来给太后贺寿的格格,谁最漂亮谁就给胤祯作媳妇!”  他不满意的嘟着嘴:“墨涵,可惜你中意的不是我!只怕今后你嫁人了,就不这么和咱们玩了!”  “我才没那么笨,朋友是一世的,夫妻是一时的,夫妻一旦反目比仇人还恐怖。就算我再好色,也不会这样赔本的买卖,好好的把个朋友变成仇人。你们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这样不是更好?”前一半冷淡,后一半却是真心。  胤祥与胤祯同时问:“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你们记住兄弟是手足,妻子是衣服,谁动我手足,我脱谁衣服。不管这个天下谁说了算,你俩都要互相扶持、和和睦睦!”  胤祯笑道:“那不是谁动我衣服,我砍谁手足!”  墨涵赏他一记暴栗:“我以后也没机会唠叨你了,记得我给你说的!听见没有!”  都没留神她的那个以后,他们的注意力被走过的少女所吸引,那少女捧着礼单往太后营帐而去。藕粉色的旗装倒没有她的肌肤娇嫩,她也正好奇的打量着墨涵他们。这少女不似旗人的北地风貌,倒有江南小桥流水的意境,眼波盈盈处,已令人心思荡漾。司礼太监在奏报:“正黄旗佐领董鄂七十女晋见!”  墨涵连声笑了起来,以她清穿小说的阅历,当然知道是谁:“别看了,那可是手足的衣服!”  “哦?你怎么知道?”胤祯忍不住追问!  “我是看她不错,太后自然喜欢,到时候指给你的哪个哥哥,不就是兄弟的衣服了?”墨涵信口开河。  胤祥却觉得她有古怪,假装很随意的问:“把她指给谁?”  墨涵竟毫不迟疑就顺口而出:“胤禟!”话出口,才觉上了当,不过旋即便安慰自己这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天机,没什么大碍,“你们别去给胤禟说三道四,自有你们见得到的那一天。”  “你别不待见九哥,他派人去弄了好东西,晚上设宴请你和十三哥呢!”胤祯神秘的说。  墨涵好奇的追问他,可他就是不说究竟有什么惊喜,只掏出个象牙九连环送给她,说是平三番前吴三桂进贡的。东西本就稀罕,还有这样的历史渊源,让墨涵爱不释手,冷不防胤祥又问:“十哥娶谁?”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墨涵没见识过古代的玩具,全神贯注。  “那我和十四弟呢?”  “马尔汉、罗察之女。”  连胤祯也觉得不对了:“你怎么知道?”  墨涵还在玩儿,胤祥夺了连环,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墨涵这才反应过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瞎猜的!”  胤祥根本不信她的鬼话:“那你再说几个蒙古郡王出来,我就信你!”  墨涵只得耍赖逃掉:“我还有事,改天再告诉你!”也不理会他们,蹿得比兔子还快,独自回帐,接着临她的字。  思虑过多,又一宿未眠,丝丝倦意蔓延开来,墨涵把已写好的字整理收好。佩兰也不知道野到何处去了,茶竟是凉的。墨涵才觉得自己的可笑,穿越之后自己当真是四体不勤了,已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吃穿住行都有人预备好,成无用之人。不过真要去唐朝么?抑或仁孝的幻灭之说是恐吓自己?拿出活佛送赠的锦囊却不敢打开,哲布尊丹巴的嘱咐她是反复推敲,惟恐有丝毫的遗漏,她看了几眼,不得其法,只得又小心翼翼的揣好。  翻出胤礽送来的《珠玉词》,对他,墨涵总得有个交代吧,计议一番,在书页后附上一阕《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他的情,墨涵实在是爱莫能助,只愿他不再有圈禁的人生,不再有感情的残缺,唐莞想必能抚慰他的心。  又取张纸,写下“吕、窦、田、卫、霍、王、傅、丁、邓、阎、梁——赫舍里”,拿信封装好,写上“叔公亲启”,只愿索额图少生事端,两汉的外戚大家都罗列在纸上,有几人可得善终呢?墨涵把信放进书案的暗格,想来索额图该看得懂吧。  又找出无聊时画的猫猫狗狗之类的卡通,配上简单、上口的儿歌,权作幼学教具,算是给恪靖未出世的孩子的一点心意。  想想还有什么?墨涵用食指拉着嘴角向上提,摆出个笑脸,忽然觉得自己不像女人,生离死别之际,还能这样冷静。可是不冷静又有什么用呢?能改变什么?不行,莫若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不管走到哪里,自己还爱着胤禩,就这一个信念,就足够让她坚强而幸福的活下去了,是的,真的是爱,而不仅仅是喜欢了,这不就是自己苦苦追求的么?只是,墨涵尚有一丝疑惑,胤禩对自己的爱又是缘于什么呢?那一刻他的出现也在仁孝的计划中么?他对自己的好也是仁孝能左右的么?  墨涵不愿往思想的死胡同里穿,出了大帐,还是去给太后、惠妃逗逗乐吧,她们对自己还真是爱护,才不要来清朝走一遭,欠下太多的情,下辈子可不好还。没走几步,就遇到绮云,却是特意来寻墨涵的。  绮云傲气十足:“想必你早就得了消息,皇上已允了我和八阿哥的婚事。你若还要进府,可得我答应才行。”见墨涵不言语,她气势更盛:“我郭罗玛法家如今两个郡王,三个贝勒,哪家比得上?你家不过是借着外戚的裙带封了两个一等公,你玛法、阿玛早没了,你叔公怕是不待见你吧!”她倒比墨涵更熟悉家史。  她原备用无数刺激的话去还击,此刻却觉得争有何用,还不如把美好的祝福给她,给胤禩。墨涵对绮云粲然一笑,把早就打好的腹稿吞了回去,很诚恳的说:“那就预祝八爷、八福晋恩爱白头!福晋别把轻易到手的幸福弃如草芥就好,付出真心方才有真心回报。” 49往事山虎泽蛇堪吉凶 到得巳时,墨涵才得知胤禩那里传了太医,去了,惠妃也在,见她来了就拉着到外面,也不闪烁其词,直接说道:“事情也不算全定了,还没降旨,或有回旋的余地。你劝着胤禩不可太急,先调理好身子要紧。”墨涵直点头。  胤禩还睡着,竹心把煎好的汤剂递给墨涵,她用勺子舀了点儿一尝,不烫,只是很苦,只要是苦的东西一入口墨涵就会作呕,真是奇怪,难道是把现代的咽炎带来了!回头一看,胤禩的眼睛似乎在眨,却又好似未醒。墨涵又嘱咐竹心去熬点白粥来放在五更鸡里,等胤禩醒了吃。想来竹心也是忙了一晚,也无心收拾,胤禩素来不喜外人动他的东西,除了竹心,倒是没有哪个小太监敢擅自进帐。案几上的书胡乱堆放着,还有未整理的画,看来是胤禩新作的水墨山水。墨涵跟着七贝勒胤祐学画倒是成全了胤禩,他于艺术类的东西一点即透,只是没有专攻。书一本本摞好,那翻卷开了、正在读的是萨都剌的《雁门集》,却原来那画是依着萨都剌诗中的意境创作的。“修竹万竿松影动,山风吹作满窗云。”远山、孤宅、门前溪过花开,松石掩映,竹影婆娑,若能携他隐居于此,实乃人生之大幸。只是,如今一切都是枉然。墨涵找支笔,模仿胤禩的笔迹在画上题了款,看上去相得益彰,就是缺了一方好印。他的画,她的字,一样的心意,为何这般投契,何苦如此深情,墨涵咬着唇,心中的滋味难以分辨。猛一抬头,却见胤禩正笑吟吟的看着她,虽然眉宇间还锁着愁绪,他还是把他最温润的一面展示给墨涵。  墨涵上前把他扶起来,披上棉袍,又侧坐到他身后,让他可以靠着她的肩,有些埋怨的说:“你醒了怎么不吱声,偷看我作什么?”不容他说话,就端起瓷碗递他到嘴边,“药温正合适,就是有点儿苦!”  胤禩就着她的手喝完药,墨涵拿水让他漱了口,擦干净:“很苦吧?要不要吃颗冰糖?”  “吃你好不好?吃了你的海棠胭脂就不苦了!”他把她拉到身前,环住她的腰,心里的不安便少了大半。  墨涵嫣然一笑:“你九弟才是糖呢!可好些了?你酒量不好,不能再这么自伤身体了。”  “我也知道昨天是酒后冲动,为了额娘的事心里难受,也想到我的位分,太子很难允诺将你许给我,顿觉心灰意冷。我也明白去求皇阿玛没有用,他连天道人伦也不入眼,哪里会在乎儿女私情。可我总不能无动于衷吧?涵儿,最好的法子还是你常说的,咱们离开宫里,去游历四海五湖,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你等我,等我安排好额娘的一切。”  墨涵听得心酸,也无法开口承诺他什么,抱着头哭总不及珍惜余下的聚首、多一分欢笑吧。转而重展笑颜,拿出胤祯送的九连环,请教道:“这个怎么玩?我好笨,解不开呢!”  胤禩却是诧异的神情:“还有我的涵儿不会的么?好得很,我请人去定做几百个留客记作镇宅法宝,把你留住!”  她心里却是在意他说的那留住,掩了酸楚,笑问:“什么留客记?”  “九连环玩起来引人入胜,又颇费时间,所以说要留住客就送九连环,因此九连环在民间被称为留客记。”胤禩的话意味深长,墨涵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眼睛是他脸上的精华,严格说,胤禩不是标准的帅哥,比如在男人脸上显得略微秀气的鼻翼,不够厚的嘴唇,可是哦,合在一起就是让墨涵心动,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的靠近他,嗅着他的气息,吻在他的鼻尖儿,又向下轻轻的移动到他的唇上。那唇上犹有药的苦涩,可她只感觉到爱的甜蜜,她无法预想,今后没有他的日子,她将如何数着岁数的年轮了却余生。唇舌间传来的是他真挚的情意,让墨涵不愿去想那即将到来的分离,只是尽情的享受此刻两情相悦的缠绵,慰藉彼此的心。  申时,胤禟那里着人来请墨涵赴宴,她打发人先去回话,只想多滞留片刻。  “九弟前几日就说已派人去寻什么稀罕东西,要请你大快朵颐。却对我也不曾说,怕我给你泄密。你快去吧,莫辜负他一番好意。”  “我还以为他是临时起意,要差使我呢!”墨涵总觉得糖糖有事相求。  “你就是太多疑虑了!”胤禩给她整弄了衣裳,她穿红色最合他心意,他无数次盼着她能穿着大红的嫁衣,被轿子抬到他的面前,在揭盖头那一刹那,给他永世的惊喜。胤禩恍惚片刻,才回过神来,从枕侧取出个比眼镜盒还要小的木匣子,“回去再看吧!若明年跟着皇阿玛南巡,你就能见着了。”  明年,哪里还有什么明年!墨涵收好了匣子,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你喝点粥,我快去快回。有什么好的,给你也捎回来。”她又把竹心唤进来交代半天,直到胤禩催促才去。  到了那边,小太监乍一挑帘子,就有鲜香气味扑面而来。墨涵进了帐,不及看明桌上的菜,就被人从身后捂住眼睛,众人都道:“你仔细闻闻,猜得出才有得吃!”  墨涵揉揉鼻子,慢慢辨别,香而不腻,清香中略带几丝甜意,而后又渐透出糅合了的浓香,这香是久违了的,她深吸口气,赶紧吞咽唾液:“是蛇,还是过山风呢!”  有人过来捏她的鼻子:“你呀,鼻子倒比十弟的眼睛好使!”是胤禟的声音,“还捂着作什么,扳指归你了!”  手松开,是胤锇,脸上乐开花,接过胤禟的扳指,说:“我分不清这许多,只认得是蛇而已。九哥说我不识货,你定是认得出的,我就跟她赌,你闻闻都猜得出的。”他拉过墨涵的手,把扳指给她套在拇指上,“我大意了,也没备什么礼,这个先给你,等回宫再补上。”  胤祯也在,却不见胤祥,他们拉着让寿星坐了上席,桌上已摆了火炭边炉和打成薄片的蛇肉,另有炖好的过山风煲水鱼汤。  胤禟让递上个青花碟子,里边是去了筋的蛇肝,所谓龙肝凤胆最美味,他真心卫护墨涵,把仅有的肝放入边炉略涮一下,都夹到墨涵的酱碟里:“听你说起过几次,喜欢吃这个。派人去两广给你寻来的,本也非难事,只是这天气,一过了长江,路上都用上好的无烟炭给蛇烤火取暖,片刻不敢耽搁。”  墨涵先几口还细嚼美味,吃得咋舌,后来就忙不迭的往嘴里塞肉。  “哪有你这样的吃相?”胤禟举了杯,“小寿星,先饮杯酒。”酒是青绿的蛇胆酒。  胤锇与胤祯也举杯相贺,同饮一杯,胤祯不无遗憾的说:“可惜八哥病着,十三被四哥叫了去,冷清了些!”  墨涵听他之言,嗖的一下站起来:“怪我贪吃,只记得五脏庙,忘了你们八哥了。该死该死!”她赶紧让小太监取个大海碗来,用勺子滤开油星盛了一大碗汤,让给胤禩送了去。  胤锇却笑话她:“在宫里都三年了,你那口里还是没个忌讳,死啊活的挂在嘴边。”  复又回席,胤禟果真是有目的:“你竟对八哥这样好,就该想个法子让皇阿玛给你们做主,你不是主意最多么?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除了替你们想,我也是为着能娶绮云。”  墨涵也不理他,只闷头吃自个儿的,还是胤祯先言语:“今日在太后那里见到董鄂&8226;七十家的格格可比墨涵、绮云都强呢!她将来做你的福晋不是更好?八哥和绮云也不错!”  “胤祯!”墨涵要阻止他多嘴已来不及了。  好奇追问的却是胤锇:“你怎么知道她要做咱们的九嫂?”  胤祯虽不再言语,却拿眼去看墨涵,都知道了话是出自她口。  墨涵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大嚷着让小太监给她盛汤,正咋呼着,忽然闪了一个人进来,竟是胤禩,他满脸焦急,不曾更衣,只裹了鹤氅就出来了。  胤禩径直走到墨涵跟前,让她用茶水漱了口,像变戏法似的,拿出支寸余长的黄|色干枝放在她舌头上。只片刻,墨涵就觉得口中苦楚难耐,但她好歹相信胤禩不会戏弄她玩儿,忍着问:“这是什么?”  “黄连!”  墨涵赶紧吐了出来,众人都是疑惑不解,不知胤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见墨涵只吐了黄连,问:“你不作呕么?”  那该死的胤祯在一旁多嘴:“额娘宫里的嬷嬷说女人害喜就要作呕,墨涵是有小孩子了么?”他对男女的事实在太懵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信口开河的不顾及墨涵还未出嫁,胤锇又好气又好笑,才赶紧捂住他的乌鸦嘴。  “不想吐么?”胤禩的眉都锁紧了,握着墨涵的手已在渗汗。  墨涵很是不解,嘟着嘴说:“我是想呕,可才将吃了好东西,舍不得吐了!”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丢脸,可却是大实话。  大家都哄笑起来,胤禩却更急了,他在帐中环视一周,忽然有了主意,哄着墨涵:“涵儿,乖,先把眼睛闭一会儿!听话,别偷看!”他使个眼色给胤禟。  胤禟把墨涵拉到椅子上坐下,见她果然从眼缝里偷看,忙挡住她。回头再看胤禩,正从箭袋里取出羽箭,抽了片羽毛下来,又顺手取了胤禟洗脸的铜盆。  “来,把嘴张开。”胤禩说。  墨涵闭着眼问:“不是黄连吧?”  “不是了!乖,听话!”胤禩弓着身站在墨涵面前,待她张了嘴,就用羽毛扫弄她的咽喉处。这法子倒是奏效,墨涵顿觉奇痒难耐,睁开眼才呕了两下,就鼻子发热,眼中渗泪,胃里翻江倒海,一弯腰,就着那铜盆哗啦啦的把才吃下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众人都是看傻了眼,狐疑的看着胤禩,他此时却是一脸的轻松,帮着墨涵拍拍背,又让她用茶水漱口。  “八哥!您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胤禟先闹腾起来,“这气味,您叫我今个儿怎么睡?还有,那可是弟弟我洗脸的盆子啊!”  胤禩好脾气的笑着:“九弟,等回京,八哥赔你十个!”  “九哥,今晚你就去我那里凑合一宿吧!”胤锇说道。  墨涵掏出绢子擦干泪花,将头靠在胤禩身上,由着他慢慢抚摩着背,半天才缓过劲儿:“折腾死我了!胤禩,究竟为什么啊?”  竹心恰巧来了,捧了块白丝布。白丝布上置了两株晒开的小草,每株草都是七片桃形叶子。胤禩取了一株就要墨涵吞下去。  墨涵却更觉古怪,摇着头不肯,站起来就躲到胤禟身后。  竹心倒先急了:“格格忘了中过蛇毒了么?快吃了吧,这是太医给的解毒的七星剑!”  墨涵这才恍然大悟,乖乖的走过去,接过草药,那七星剑的味道很是辛辣,她费了劲儿才咽下去,急着就问胤禩:“是那蛇毒要和蛇肉、蛇胆相冲么?”  胤禩点点头,早备了温水,让她喝下。  竹心则连忙把另一株草递到胤禩手中,“爷,你喝了蛇汤的,奴才多拿了一株,您也吃了吧!”  胤禩也反应过来,赶紧把七星剑往嘴里塞。  墨涵不解的看着竹心,手却指着胤禩。  “格格忘了关外时爷天天喝的药?”胤禩要阻止已来不及了,竹心早把他的规矩抛到九霄云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了一切:“爷用口给格格的伤口吸毒,也中了蛇毒啊!”  墨涵如被雷电击中般呆住,好久才缓缓去拉住胤禩的手,相对无言,却有万语欲诉,这就是缘分么?以他当日之身份,为何救她这身份不明之人。  胤禩却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看着她,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微笑着握紧她的手。  他二人浑然忘我,似乎世间只有彼此,那情状让旁人都看得痴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50远足去似朝云无觅处 是这般柔情的你  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盈盈的荡漾  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象海里每一个无名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睡梦成真  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  愿只愿他生  昨日的身影能相随  永生永世不离分  是这般奇情的你  粉碎我的梦想  仿佛象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  是我的一生  胤禩从来没有听墨涵唱过这样柔情的歌,他的涵儿是最能坚强面对一切,最懂得享受人生,最会去看待美好的事物。或许在不顾生命救下墨涵的那一刻,是冥冥中有上天的指引,是上天怜悯胤禩十五年来凄楚的心境,才会额外恩赐给他这样的厚礼。即便多年后回首此刻,他也还是心存温情。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他曾经是那样的自私的一个人,可如今,心中却是满满的爱。  今天,同骑在马背上,瑟缩在胤禩怀里的是一个崭新的墨涵,她温顺的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双臂环绕着他的腰,用最柔和的声音反复浅唱低吟出这首他闻所未闻的歌曲。她的歌总是奇怪的,不过都是些快乐的歌,她喜欢一口气唱出不重复的歌。她的可爱,她的聪慧,她的豪情,她有说不完的好处,有时像浓烈的酒让人沉醉,有时却似余香满腮的茶令人回味。那么多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她总是让他眼前一亮。胤禩用自己的身体包裹着她,脸颊在她的秀发上摩挲,闻着她独有的气息,和着她的曲调陪她哼唱。只是,只是两人却有差别,胤禩的声音包涵着对前途的希冀,满是幸福;墨涵的歌声却多了留念、不舍和离别的忧伤。不过或许有了胤禩的感染,墨涵渐渐恢复了生机,虽然相守的时光会如泡沫般幻灭,可心中的爱却将维系余生。  “四哥,你真的放不下么?”胤祥不明白问的是他,还是自己。  “放下什么?欲念?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对我,取舍间没有鸿沟。”  “不是欲念,是情!”  “十三弟,这个字太难,对我太沉重,你还不懂。你的生日,将进酒,杯莫停!”  胤祥仰头一干,心中有些苦涩,此刻除了墨涵,谁又能与四哥同销万古愁呢?谁又能与己会须一饮三百杯?  “表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也来劝我放弃。难道我真的没法同那个恩古伦格格比么?论才貌、论品性、论家世,我哪一点输给她?而且她所仰仗的无非太子,太子能帮到八阿哥么?我身后有的可是安王府的权势和郭络罗家的财势。”绮云想起墨涵无奈道贺的神情,她也是知难而退了吧。  “你有这些也没用!”  “表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有自己想走的路。”  “云儿,若今日之前我给你说这些还是因我存着私念,可现在我想说的是,我劝你是为着你着想,我不愿你受苦。你想走的这条路太崎岖坎坷,就算你拥有整个世界,而墨涵只需要一个微笑,那么八哥眼里、心里也只会牵挂这个微笑。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其他的一切都虚无缥缈了!”  “十哥,你喜欢墨涵么?”  “怎么不喜欢?她和咱们一块玩儿,一块乐,闯了祸一起担当。谁不喜欢她啊,连小十五都喜欢粘着她。”  “唉——,可是,可是她喜欢的只有八哥一个。我真羡慕八哥啊!”  “十四弟,你叹什么气?她和谁好不都一样,还是会和咱们做朋友不是。看着他们那样,我都开心!”  “是哦,八哥人好,对她又好,这样——很好——” 十月初二,是太后的千秋节,行辕外早搭了摆寿宴的高台,满蒙八旗的亲贵来了个齐。老康亲自去射了老虎献给太后。墨涵睡醒已日上三竿,佩兰笑说:“格格,你怕是只有嫁给八阿哥了!”  “怎么讲?”  “昨日,惠主子来坐了好久,才等到你回来,你还记得你怎么回来的么?”  墨涵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他们唱歌,一直在唱那首歌,她迷茫的摇摇头。  “你是睡着了被八阿哥抱着回来的。八阿哥还在这里和主子说了好久话才走。八阿哥说着说着就给主子跪下了,说什么对不起主子的养育,又说什么要把良主子托付给惠主子。”  墨涵找出胤禩给的盒子,里边是折好了放着的一副画,烟波浩淼的的湖面,薄雾后飘渺的远山,松竹梅的林子中露出一角的飞檐。“满江梅雨风吹散,无数青山渡水来。仿前人画作录宜兴李姬故宅。”是胤禩自己的题款。盒子底是一把崭新的铜钥匙,难道会是那香君故居的钥匙?宜兴,太湖,似曾留下侯方域的足迹。难得了,难得胤禩费这么多心思,自己算是无福消受啊!  等到入夜后,小十五上前请旨熄了灯火,太后与老康都是坐在高台上的,远远就看到一个亮红色的寿字,足有十丈见方,不是蜡烛,也不是灯笼,只有那寿字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出炫目的光芒。小十五吹响竹哨,随着哨声,便见那寿字开始层层翻滚,逐渐变化,幻化为一个大大的蟠桃。同时,四个分别写下“万寿无疆”的孔明灯徐徐上升,焰火也在此刻燃放。  众人都看得傻了眼,连连称奇。太后很满意孙子们的礼物,老康也觉得面子十足。那是墨涵出的主意,中国民间的骨牌被多米诺的女儿赋予了新的玩法,墨涵添加的设计是立面涂上荧光粉的彩色骨牌,按照一定的模式码好,要有这样的变换其实不难。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好处就是可以支派人做事,侍卫、太监、宫女,可用的人很多,不劳墨涵如大学玩这个时,在操场和同学们汗流浃背的弯腰一下午。  要打赏时已不见墨涵的踪影,太后都奇怪难得有她躲避热闹的时候,总是又寻了什么新的去处。在熄掉灯火的一刹那,墨涵已拉着胤禩离开了人群的喧嚣,去享受独处的时光。  老康边行围边往盛京赶路,因着胤禩跟着裕亲王打理了几年盛京的旗务,修缮陵寝的事也算在内,就派了胤禩先去准备迎驾、祭陵的事。墨涵虽愤恨,却也无计可施,但她却另有打算。  胤禩觉得不过小别几日,只嘱咐墨涵莫要淘气,又让胤祯他们多陪墨涵解闷。墨涵却非要郑重其事的为他摆酒饯行。  等胤禩听完老康交代的公务,竟已是亥时。到了墨涵营帐才知,这酒局却是单为他设的,并不曾叫上旁人,连佩兰也支开了。也不知生了多少盆火,这已立冬的时节,帐中却是小阳春的光景。还似熏着淡甜的香油,因胤禩畏忌花粉之类,墨涵是从不熏香的。  墨涵的妆容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长长的头发被辫成几股后交叉盘在头上,穿的却是才入秋时的锦缎罩衣,最上端的盘扣却未扣紧,露出她粉白的玉颈,柳绿色的衣衫,桃腮朱唇轻烟眉,摇曳的烛光中如清泉般流转的眼波,胤禩不禁看的心神摇荡,咽喉干涩,虽舍不得移开目光,可哪里还敢直视她的倩影。  她也不多语,只妩媚的笑着,拉了他入席坐定,斟了满杯,将柔软的腰肢斜倚他身侧,纤指捏着杯子送到他唇边,不及他饮,她却回手一举,将酒含至口中。她挪动步子旋了一个圈,假意跌坐在他的腿上,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缕缕异香侵蚀着他的神志。  胤禩根本没有意识去断定墨涵的举动是否预谋,他刚要克制心中莫名的冲动,墨涵已将唇覆了上来,舌尖挑开他的双唇,温热的酒液已流入喉中,她的舌还在不断的玩弄着他薄弱的意志,激吻之后,才发觉她的衣衫已滑落在肩,内里的肚兜却是海棠果的嫣红。胤禩顿觉血脉贲张,哪里还把持得住,更火热的吻袭上墨涵那白得晃眼的颈项——  寒凉的清晨呵气成雾,若非有老康的人跟随,墨涵真想跟着胤禩同去。他们的难舍难分连胤禟都看不下去了,笑说:“人家杜工部的《新婚别》也没有你们缠绵!”这话让心虚的二人脸都红了,他还是自顾自的说,“墨涵,我保证八哥不会去做登徒子;八哥,你也放心,我帮你管着她!”  昨夜,芙蓉帐中的春景随着墨涵害疼的“嘤咛”一声嘎然而止,胤禩迅速穿好衣服,给她盖上锦被,吻平她的眉头:“涵儿,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吓着你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熄灯离去,留下墨涵在黑暗中慨叹,却原来依兰的媚惑敌不过他的定力。虽然她不是保守的女人,却很清楚男人的virg情结,她只想把最美好的回忆留给胤禩,谁料无疾而终,或许这将是终生的遗憾吧!  胤禟说:“如果娶不到你,八哥会懊恼一辈子!”  墨涵笑着学陆小凤的二指神功夹住胤禟的鼻子:“那说不定他娶了我会一辈子懊恼呢!”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故事里的王子公主、才子佳人,谁会去细想他们婚后的生活,现实不是很有法子把爱侣磨成怨偶么。她自我安慰的本事是一级棒,立刻觉得自己的爱情如昙花般美丽却短暂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无法向胤禩说明一切,他能受得了么?绮云会好好对他吧。  墨涵把一切要交代的事都安排妥当,只是那本《清史稿》断然不可留下,可毕竟这是现代生活的唯?ぃ故敲簧岬蒙盏簟? 入夜,约了胤禛骑马远离行辕,墨涵心中难免慌乱,他却是出奇的镇定,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墨涵才读懂了他的镇定。  空旷无垠的草原,这里就是归途么?或是一个新的起点?墨涵对前程毫无把握,下了马,她忽甩马鞭赶走了二人的坐骑。  “你说你会做我的退路,是不是去任何地方,你都愿意?”墨涵努力保持平静,去面对胤禛,毕竟他是那样精明的人,会相信自己真的能割舍旧情与他浪迹天涯么?这样的欺骗对他是不公平的,墨涵自己,亦是不忍的。  胤禛 至爱吾爱(清穿)第19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声音很平淡:“你说去什么地方我都随你,只是你真的愿意和我呆在一起么?”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墨涵很巧妙的用会来替代了愿,她捉摸不透胤禛到底想着什么。  “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其实我同样需要你给我足够的决断力!”  “我的人在这里不是就说明了一切。”他略一停顿,“你有件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什么东西?”  “胤禩的玉!”他的声音很笃定。  墨涵无暇去思量他是从何而知,只解开颈扣,从贴身的小衣里取出玉佩,拿妆刀割开系了三年的红丝线,她知道此刻割下的亦是她此生同胤禩的情缘。她却不敢显现出丝毫的不舍与迟疑,毫不犹豫的将它交给胤禛。负屃,他的负屃。  玉佩带着她身体的温润,胤禛把它揣好,取出同样质地的另一件。他手拧着丝线,把玉佩吊在墨涵眼前:“认得么?”  “没见过,但是我知道,应该是蒲牢!龙之四子!”  “蒲牢!没错,你知道是蒲牢就好!你此刻带上就不能再取下来,至死都不取!”他很郑重。  她却很随口:“我答应你就是了!”  “不能空口白牙,你用胤禩的性命发誓!”  墨涵一下子被他激怒:“我答应你自然做得到!我存心要做的事再毒的誓言也吓不退!”  “很好,这样会发火才是真正的你!”胤禛竟不恼怒,嘴角有一丝笑意,只走到她身后,把玉佩用丝线系好,打了个死结,是他的兄弟,自然都该认得这是他胤禛的东西。那雪白颈项上还遍留吻痕,他却只当作没看见,“你要我随你去何处?”  墨涵也不答话,只拿出符咒,那黄纸条在夜风中有随时被吹走的危险,她用右掌贴住胤禛的左掌,把符夹在两掌中间,正要去拿《旧唐书》,谁知忽然狂风大作,竟有些站不稳,书则是慌乱间落到了地上。墨涵急得不行,要翻到李世民那里才行啊,不能去安史之乱的战火时啊!胤禛只被怕风吹散了,紧紧的抱住她,任由风把他们包裹得更紧,那风旋转中渐渐将人吞噬——  地上的书渐渐停了翻飞,扉页上的字是《清史稿》—— 51且驻梦里不知身是客 胤禛倒是先从晕厥中醒来,只是头仿佛宿夜酒醉后的疼痛,眼睛还未适应黑暗的环境,迷糊得让他不知身在何处。他用手揉揉太阳|岤,让自己能尽快清醒,刚要动弹,却发觉腿已发麻。他忽然回转了神志,记起是与墨涵一道被飓风卷走,墨涵呢?他拼命的抱着她,不敢松手,难道她被风吹散了?  黑暗中,他急忙四下摸索,却原来她一直压在他的腿上,只是发麻未曾察觉。探了她鼻中气息,胤禛才放下心,把她抱起拥入怀中。也不知已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回想被风卷起,在空中抛落的感觉还是胆战心惊。这样和她一起生死与共的经历会让墨涵对自己改观么?若没有哲布尊丹巴的提示在先,自己有胆量和她一起冒险么?而按照墨涵的逻辑,自己对她有足够的超越生死的爱么?这样的反省让他更加苦恼,摸摸怀中,活佛赐与的锦囊还在,还好!他知道墨涵有同样的一个,可他实在猜不透活佛这样授意的玄机何在。哲布尊丹巴在信中预示墨涵将带他去一个六道轮回外的奇境,这样的际遇会让胤禛更懂得感悟余下的人生。既然是无后顾之忧的,他当然愿意把握这样独处的良机,争取能在与胤禩的角力中将墨涵的心拉得靠近一些。而其中还有让他琢磨不透的就是墨涵因何要选择这样的逃离。说她就因为指婚而放弃胤禩,胤禛是至死都不会相信。她的性子可谓不屈不挠,而且更不会在意那一点点名分,这些胤禛是自信看得很准的。  他不是墨涵,不会抛开一时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他尽量把能想起的事情放在一起分析、考虑。他已慢慢能微弱的看清四周的环境,一个封闭的没有门的屋子,墙面斑驳,灰暗不一;向上看,竟难以见顶。不及细想,怀中人已发出呢喃:“又是情人草香!佩兰,你熏香了么?”当真的梦里不知身是客,她的神经似乎特别的顽强,她能承受的底线在什么位置呢?这样的变故,真不知她是被风吹糊涂了还是真的无所谓。  他轻柔的抚摩着她的脸颊,她的眉毛、眼睛、鼻翼、嘴唇,她的头发,她修长的颈项——可突然他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虽然看不见,可他的心里却被刺痛,另一个男人留在她颈项上的印记还在吧?她倒是做得出的,竟已同胤禩暗渡陈仓,都已那样,她还是来骗自己,也不知她小小年纪怎样有如此深的道行。  她在怀里伸了个懒腰,迷糊的揉着眼睛。她发觉了他的存在,挣扎着坐起来,凑得很近的来打量他,显然是看不真切的,又伸手摸他的脸,手指却被他的嘴含住。她猛然回神,想起前景:“这是什么地方?”  “你带的路,竟问我?”  “我经常迷路,是路盲!路就在鼻子下,我一般都是问路。”  “除了我,你觉得这里有你可问的人么?”  “是了!你是提醒我不要得罪你,是不是?否则我连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墨涵边和胤禛斗嘴,边到处侦察环境。  “算你识相!你把我拐到这里,有什么打算?”墨涵看不清楚胤禛,胤禛却清楚看见她滑稽的表情,如此这般了,她还不慌乱,眼珠不停转,真真的可爱至极。  “你不要着急,这里不是目的地,估计这个只是暂时的集装箱。我的意思是说就好比我们现在坐在一个黑糊糊的马车里,还在路上。”她在想合理解释安慰他,“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没事!”  胤禛克制住大笑的冲动,装着很忧郁的答道:“好的!我不怕!”  墨涵站起来舒展手脚,脑子里担心的是胤禩此刻或许已得知她失踪的消息,他受得了么?且同她一起不见的又偏偏是自己不久前才勾引过的胤禛,有糖糖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只是该如何向胤禛解释什么是穿越呢?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来历。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你放心,我既然带你出来,就会对你负责。有我在,就算你不做皇子也能过上好日子!”  胤禛觉得新的环境真是好,墨涵居然比德妃对他更和蔼、亲切,若自己是胤祯的岁数,想必她会来抱着安慰了。他忍着笑故意逗她:“你有什么打算?你不早说要走很远,我也没带银票。”  墨涵在心里嘲笑:“你那些银票在唐朝根本是废纸!”不过嘴里还是本着安定团结,“只要有本事就不怕。你的字还是很不错的,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可惜你在那里没有名气,否则真是奇货可居。我么,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单摆个卦摊儿,就能让李淳风、袁天罡下岗。”  “李淳风画了《推背图》,你有何能耐?”  “我的能耐你还见识少了么?你三哥的画怎么到我手上了?”  “是了,你提醒得好,我差点忘记你许了我副画。”  墨涵有些心虚,不过她嘴很甜:“你放心,等我们到了那里,我赔你副吴道子的。”她边说边颤动着鼻子,慢慢向他靠近,惊呼,“你怎么有情人草的味道?”  “怎么就不能有?”她近在咫尺,胤禛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  墨涵稍一动弹,却知力道敌不过他:“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记得给你说过两次,我不是君子。在你心里或许只认定胤禩是君子。”他的话有些微酸楚。  “不错,他就是君子!”  胤禛有些恼怒:“那你脖子上的印子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其他人?”  “这个问题,你关心得过了!”  “哼!”他一声冷笑,“难道你要我做一辈子的柳下惠?”  墨涵也不管人是坐在谁的腿上,只觉得离了清朝,她就能管着胤禛,就不再畏惧他,说出来的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当然不会!只是我现在没有兴趣,等我开始习惯你,身体对你有了欲望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有欲望!”胤禛把她扣得更紧。  墨涵使劲推开他:“夫子都说饱暖思滛欲,此刻不合宜!”她突然发觉一个问题,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不觉得口渴。为什么自己头一次穿越,中途遇到什么都没有印象,可现在怎么还呆在这里,没有变化,“胤禛,你有火折子么?”  他掏出火折子,猛力一吹,火着了,他们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墙上尽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墨涵拉着他随意选了壁墙,才看了没几行,胤禛就觉出她正在发抖。  “你冷么?”  墨涵的神色很难看,她艰涩的摇着头,显然是有极度的恐惧,她主动背靠在胤禛身上,不停的说:“什么地方错了,什么地方出错了?”  胤禛知道她的反应定和墙上的字有关,可他却看不出端倪。  墙上写着:“宣统皇帝本纪:宣统皇帝名溥仪,宣宗之曾孙,醇贤亲王奕枻之孙,监国摄政王载沣之子也,于德宗为本生弟子。母摄政王嫡福晋苏完瓜尔佳氏。光绪三十二年春正月十四日,诞于醇邸。”  这是哪朝的皇帝,胤禛竟从未听闻,就这几行字就把墨涵吓成这样? 52剖情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半天,墨涵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胤禛负着手还在观看墙上的字,墨涵站在他身后悄悄的从怀里掏出书本一看,赫然是《旧唐书》。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迷糊?只是如果自己拿出的是《清史稿》,那此刻也该是在清朝的什么年代才对,为何又困在这非洞非井的地方。她疯狂的去翻书,企求老天怜悯还有另一张符咒。  胤禛已匆匆读完宣统年表,又去看上方的《本纪二十四&8226;德宗本纪二》,感叹道:“这个宣统真不幸,虽为亡国之君,却连个缢号也无人上。想我大清就厚葬了大明的崇祯皇帝,还缢其为思宗,年年祭祀。”  墨涵此刻也没功夫跟他贫嘴,那宣统么也是你胤禛的子孙。  他还在感叹:“冲龄即位,又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实非稚子、妇人可担当。”  “你皇阿玛、皇玛法不就是八岁、六岁即位么?”  “日出与日落岂是一个道理?这个摄政王么却没有先睿亲王的决断、魄力,竟让那个外臣袁世凯钻了空子!这样的j佞何不早除。”  “你既看出外患,就该知国运衰退,很多事非君王可独断。这个袁世凯曾陷德宗于不孝不义,载沣初揽大权就欲置其死地。然袁贼勾结夷人,由外使向朝廷施压,只得罢官了事。可他早就拥兵自重,才能在历史巨变处坐收渔利。”墨涵对古代史的研究至此而终,她常自诩有独到的见解,可在现代时朋友都忙着生计,谁有时间来听她唠叨这些,穿越之后这可成了禁忌。此时可一抒己见倒很是畅快。  “想不到我八旗铁骑竟已是强弩之末,难驭外敌!太祖、太宗关外厉兵秣马攒下的基业就这样轻易拱手他人!”胤禛忽然一声长叹,把墨涵吓了一跳,这些怎么能同他讲呢?  又听他说:“这穆宗、德宗都是成年辞世,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不是同西汉的破败殊途同归了么?”他倒是很泰然的接受自己王朝的覆灭,像个局外人似的在那里品评。  “你见大清要亡,不心酸么?”墨涵试探的问。  他却一笑,反问道:“心酸有用么?哪一朝能千秋万代?真有用处的莫过于他日返朝,多为皇阿玛分忧,多为黎民奔走,以绵薄之力不负我爱新觉罗的姓氏。”  他竟有这样的胸襟,是墨涵不曾料想的,可他还希望着能回去,又令她很是内疚,只想对他道出原委:“胤禛,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对么?”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见解?”胤禛在回味历史给予他的提示,果然如活佛所言,当真是奇遇!先知了国运的渐衰,能试图改变么?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骗你的!”她的话是真心的。  “墨涵,你骗了我什么?”胤禛故意逗她。  “我,我——”墨涵实在不知怎样表达了,理屈而辞穷。  “你可知我们身在何处?”胤禛神秘的说。  墨涵惶恐的摇头。  “我们正站在大清的尽头,或者说是记录我大清的史书的尽头!”胤禛的说法很是大胆,连墨涵都没这样想过。但按照他的推断来思考却很有道理,墙上书写的正是《清史稿》,顺序正是从上到下排列的,只是字很大,宣统的本纪已约和墨涵一般高,德宗本纪在上方,昏暗的光线中抬头能见的全是字,那么这屋子的最高处就该是记载努尔哈赤的《太祖本纪》。他们怎么会被困在书里?墨涵有些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幸好有胤禛坚定的目光让她有足够的勇气相信一切。  “可我们怎么出去?”墨涵顿时明白这就是活佛预示的困境,她站到胤禛的身后,悄悄取出锦囊,剥掉火漆,伸手摸索,干草中置着一剂药丸。不用说,这就是逃出生天的法宝,只是仙丹一粒,人却一双。墨涵对胤禛虽无嫦娥、后羿的情分,可独吞灵药的自私却是她更匮乏的。毕竟胤禛是由着她来才会身处绝境的。  “我有个好办法,只是要你配合!”胤禛忽然说,声音竟有几分喜悦。他的心里很是欣喜,墨涵有法子独走,却还在担心,说明她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什么法子?”墨涵兴奋的问。  “每章本纪就有人高,二十五本纪,此处若有二十五人不就可以叠罗汉般逃一个人出去,再取了绳索来相救。”  “哼!”墨涵撅撅嘴。  “此刻的确只有我们两人,不过你若肯努力,生上二十来个孩子,不就够人手了么?”胤禛已是一脸的灿烂,墨涵真不明白绝境中他为何如此豁达。  “哈哈哈哈哈——”墨涵干笑几声,突然板起脸:“这个笑话太冷,是你的风格,一点没有创见。”  胤禛却是存心要逗她:“我的法子不是最实际的么?你一向出人意表,不会连这个都接受不了吧?”  “二十几个,你以为我是可以一窝下十胎的猪,还是天天孵蛋的鸡?二十几个,说得轻巧!我才不要生小孩子时痛死!”她的嘴嘟噜着。  胤禛想起仁孝皇后难产而死,还以为墨涵有此心理阴影,赶紧安慰她:“我逗你呢!谁能生那么多孩子,你就当真了?”  谁知墨涵却不顾他的好意,说出来的话让人不止寒心,还语不惊人死不休:“怀小孩子也要讲几率的,你以为是做一次就有一个小孩子么?二十多个,不知要做多少次?就算你不累死,我也早就厌烦了!”  胤禛忍住火气,对她一味的好脾气,说:“你说这些是撩拨我么?”  “这点刺激你就受不了,色点太低了!不过你不觉得奇怪么?我们来了半天,不冷不饿不渴,也不尿急,总而言之是有人的情绪却无人的欲求,太古怪了!估计你那个也是不行的!”  他很想问她要不要试试,只是脸皮不及她厚:“因为这里是六道轮回外,所以无欲无求!”  “什么意思,什么轮回?”  “简而言之就是即便就二十几个人,一样出不去!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这即是‘六道’。 ‘六道’者,道犹路也,是能通义;谓六道中众生,轮转四生,循环三界,互相通达,故名为道。这即一般常称的‘六道轮回’。轮回的情形,各随业力,或人变鬼、或升天。可我们现在却离了六道,无回了!”他很平静的给她解释佛家轮回之说。  墨涵也不求甚解,只关注所谓无回:“那不是在此间也没有生老病死了?”  “这样不好么?多少人求的长生不就是勘破生死。或许你不愿意和我一直呆在这里?”他意味深长的说着,眼睛直盯着墨涵,不放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墨涵再次巧妙的把个“愿”字换做“会”字:“你放心,我会陪你呆在这里!我不会撇下你的。”她手贴怀里的锦囊,终究下不了决心独自逃跑,那样对胤禛实在是太残忍。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失去的是呼喝天下的权力,可墨涵心里却是愧对于他的。  “墨涵,我要的不是一个会字,而是一个愿字。我要的不止是你的人,更要你的心。”他并非好糊弄的人,岂有被她混淆两次的可能。  墨涵咬着唇,呆站在那里,心里只存着那抹湖水蓝,他还好么?他可知她并非负心于他,可知她时时刻刻记挂着他,可知她此刻的为难。  胤禛终归不忍,心痛的把她搂在怀里:“你是想说你此刻心里还是只有胤禩,对么?”她虽不做声,却也默认,他的心实在很痛,可还是耐着性子说,“你别再担心,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道。”  “那你还跟着我来?你甘心在此?”  “墨涵,为了你,我情愿!我明白你们有情在先,可是我可以等,等到你忘了他,等到你心里有我的那一天。”  墨涵却挣脱开,很认真的说:“不,胤禛,你不明白,不会有那一天。或许我会和你生活在一起,或许有一天能给你生儿育女,可是我的心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句子不适用于我。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那就是胤禩!这辈子都是这样!”  这句句话像利刃般刺进胤禛的心,他愤恨她只知胤禩,却不顾惜他的感受,就不能用谎言给予自己片刻的温存么?他扬起手,却落不下去,她眼里的坚毅感染着他。是的,这才是真实的让他痴迷的墨涵,真实得令他害怕,却又令他愈加的陷落!他何尝不想向她这样告白,他对她的心也是此生无法更改了。 53私念只是当时已惘然 胤禛其实对再往上的本纪很有兴趣,可实在“高不可攀”,奇怪的是墨涵并不在意这些。她的话已经过了,她如何知晓后世的袁世凯呢?可他实在没有时间细想,墨涵的火气不小,好容易说些别的话题稳住了她的情绪,她还是一脸的委屈:“从来就没有人打过我,你都欺负我几次了。若还要打我,可真的就不理睬你了!真的抛下你不管了!”  她倒是吃定了他,胤禛也有借机吃豆腐的嫌疑,又赶紧搂着墨涵。墨涵却忽然推开他,惊异的仰头观看,胤禛也顺着她目光看去,竟有个人影飘浮在上空。她拿肘撞他一下,低声说:“妖怪!”  胤禛也觉得离奇,若非鬼怪,又如何能这样悬在半空呢?他赶紧把墨涵挡在了身后。  “是个老妖怪!”墨涵从来觉得莫过于一死吓唬人,她是死都不畏惧的人了,还怕这些么,唇舌间竟不知积口德。  她声音虽小,却被那位上仙听见,忽的飘下来找她理论,却原来是个八、九十岁的老翁,着的倒是长衫、马褂,辫子却是剪了又续上的。这老翁本要对墨涵兴师问罪,却被她先瞧清楚他的面色无异,立刻胆子又添了几分,先训斥起人来:“老爷爷,你不在家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故意吊在半空吓小孩子!”  胤禛赶紧制止她,又向老翁拱手见礼:“老人家,我妹妹年纪小,乱说话,请您多包涵!”  老翁赞许的点点头,打量她二人半天,才说:“你两个小娃娃怎么回来这里?你们也是以旧臣自居么?”  墨涵悄悄捏了胤禛的手,抢先去答话,言语却不似方才那样轻慢:“老爷子,我们兄妹是宣统爷的远亲,本来在家看书,却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书里。”  “你们看的可是《清史稿》?”老翁很是兴奋的神情,“你觉得这书可有太史公风骨?”  墨涵当然懂得敝帚自珍的道理,何况洋洋洒洒几十万字的《清史稿》岂是鄙帚,她此刻却非假意客套,而是觉得除了孔尚任外,眼前的学者算是穿越以来见到的最有学术价值的人了,于是深鞠一躬,毕恭毕敬的问:“晚生不才,冒昧请教先生高姓,赵?柯?”赵尔巽、柯劭忞,《清史稿》前后两任编修是也!  胤禛虽不明就里,还是陪衬的在一旁颔首微笑。  老翁立刻换了态度,对胤禛说:“你这个妹子别看年岁小,却是有学问的!老朽姓柯,赵先生乃是鄙人的先师。”  墨涵却是更来劲了:“柯先生的《新元史》晚生也拜读过,对先生,晚生是景仰之至。先生虽是宣统爷侍讲,心系大清,却能秉笔直言,有先古史官遗风。”想这柯劭忞凭一己之力独撰元史,怎不让人心生钦佩之情。  墨涵说得诚恳,她的眼睛也是清澈见底毫无杂念的,柯劭忞的学术成就是公认的,溢美之辞不绝于耳,可在此间经由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说出却是特别受用,他原非迂腐的学究,顿时开怀大笑,一扫适才的阴霾。  墨涵是见面熟,立刻好奇的打听:“柯先生怎么会来此处,是要精益求精,还要在遣辞造句上细斟酌么?”  “唉——”柯劭忞长叹口气,竟是惆怅满怀,他犹豫再三,左右看看胤禛、墨涵,才说:“小姑娘,你也算老朽的忘年交了,不妨对你们说,出大事了!”  “哦?什么事让柯老如此苦恼?”胤禛问。  “唉——”他还是连声哀叹,“此不足为外间道!”  他二人赶紧点头承诺。  “我大清朝遭遇晴天霹雳,出大变故了!”老人想来是对没落皇朝有真感情,竟一掬老泪。  “大清不是早就——改了民国了?”墨涵顾及胤禛的感受,好容易把个“亡”字咽了回去。  “老朽说的是之前,世宗爷遭逢不幸,历史将重新改写。康乾盛世,远胜于文景、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更是难望其项背,如今却没了!怎么就没了啊!”他关注的却不仅仅是一朝一代,更是史学家对历史沉重的责任感、归属感。  只一句“世宗爷遭逢不幸”,墨涵就了解了原委,只是重新改写,将改成怎样的局面呢?单看柯老的哀痛,便知事不乐观,蝴蝶真的引发海啸了?胤禩呢?他的命运怎样呢?  “柯老,圣祖爷第八子胤禩结局怎样呢?废太子胤礽呢?”墨涵已是毫不避讳,圣祖、废太子,哪里还管胤禛惊讶的目光。  “问题就出在这里,胤礽不及被废即为胤禩鸩毒致死,同案的还有九贝子胤禟、十贝子胤锇,胤禩被圣祖赐了三尺白绫,胤禟、胤锇圈禁终生。圣祖爷复又为直郡王所辖,康熙五十一年三月辛卯,圣祖崩!”  寥寥数言,于墨涵却如五雷轰顶,难以招架,脚下发软,竟有些站不住,胤禛赶紧扶住她,紧握她的手,见她已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脸色苍白,唇色发乌。他尚在心疼她的悲切,转而不得不佩服墨涵,她实在太好强,不容自己有片刻女人的柔弱,不停的深呼吸,止住泪,声音犹带哽咽,就十分镇定的说:“既无世宗,就谈不上高宗、仁宗了,那大清又亡于何处呢?”  “我本是一游魂,却被抓了这差事,给了一个新的稿子让我撰写。老朽只读到圣祖崩,就难以看下去了。想到一生心血研究付诸东流,才到此哀悼自己罢了!”学究最重的不是声名,而是传世著作,柯老也不顾在小辈面前丢脸,暗自啜泣起来。  墨涵松开胤禛的手,过去搀扶柯老:“柯老,您先回去歇着,莫要太过伤神了!您知道么?魂魄也能做梦的,您刚才说的不过是南柯一梦,哪里就真有这样的事!您做了一辈子的学问,几时听说过如此荒诞的笑话。咱们这会子遇上,估计也是梦。是庄子化为蝴蝶,或者蝴蝶化为庄子,何必过于计较,当作是梦不好么?您先请回吧,睡一觉就万事大吉,我给您担保,康乾盛世还是康乾盛世!”  她的话对老人而言,恰如溺水人眼中的稻草,再不实际也聊胜于无。柯老对他们挥挥手,黯然飘向上空,不见踪影。  墨涵回首面对胤禛,转瞬间,她的笑容已粲若桃花,实在是不可思议!她轻挪步子走近,意外的主动将身子靠向胤禛,双手勾住他肩,柔声说:“我有负你的情,是我亏欠了你!但若是你有亏欠我的地方,该怎么补偿呢?”  他心中虽对她这样的亲昵生疑,却身不由己,只说:“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竭尽所能!”  “我要星星作何用?我要的东西都是最最实际的,也是你力所能及的。”她贴得更紧密了些。  “终我胤禛一生,无所不尽其极!”他脑子尚清醒,知她有所求,可心里却是欢喜她这样的举动。  “我记住了,我信得过你!还好是困在此处,而非去了盛唐!”她是由衷庆幸,真去了唐朝,从何知晓历史的偏离。她的精心拐带却促使胤禩等人的命运更为不堪,这岂是她的本意。  他冲动的想告诉墨涵事实,他也有丹药可回魂,却又不舍眼前须臾的温存。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等到回去了,她的眼里又只有胤禩。如今,算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她能投怀送抱,回去了,对自己,毋庸多想,她肯定又是敬而远之了。就多享受一下这样的幻梦吧!  隐约间,她的手在取什么,定是那锦囊了!胤禛苦笑不迭,是啊,她哪里听得胤禩有难,定是要弃他而去了,只是不曾想她竟要使美人计来安慰自己。  “胤禛,其实多个朋友就等于少个敌人,你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对你的兄弟宽厚一些,你将得到更多!”  他答应着,她则踮起脚尖,冰冷的脸侧贴着他的。胤禛感觉到她把丹药已吞了下去,却并不揭穿,他在想,或许这就是最最基本的人性,任凭多么真性情的人,在性命攸关时,都不得不自私,墨涵同样是无法免俗的。可他也安慰自己,既是人之常情,何必要苛责于她。他只默默的用脸颊去温暖她,感受她的丝丝秀发掠过皮肤的触感。  墨涵退后半步,看着他的眼睛,神情肃穆,一字一句的说:“记得你答应我的,你若食言,我会后悔一辈子!”说完,她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看了一眼,深深的吻上他的唇。她的吻不再如草原上那挑逗的偷袭,而是带着些决裂的狂野,那样强烈的情绪让胤禛无从分辨她的悲喜,有不舍、有痛苦,甚至包含更多的意义。他只能热烈的去回应她,去感受她,唇的交织、舌的缠绕,他吸吮着有她芳香体味的唾液,似乎随着体液的融合她的灵魂也离他更近。  只是胤禛却逐渐觉得意识在模糊,四肢乏力。墨涵也感觉出他的变化,想要扶住他,却力不从心,虽然搂着,胤禛还是慢慢滑倒在地上,墨涵平静的让他躺在地上。  墨涵不知何时起,已是满面泪痕,却不慌乱,只冷眼看着胤禛的变化。  胤禛想要伸手去为她拭泪,可手脚毫无知觉,欲张口,竟难发一言。墨涵拉起他的一只手,胤禛看见她很用力的握着,自己却感觉不到,而那只手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透明。  墨涵的泪水就没断过,可她却任由泪水流过脸庞:“胤禛,活佛没骗我!是你带着我见到活佛的,他给的药真的有效。我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就要回去了,记得你答应我的,善待你的兄弟,哪怕爱屋及乌,也请你善待他们。你记住,把你欠我的情还给他们就是了。”  胤禛连最后的视觉都要失去了,他来不及自责,更来不及掏出怀里的锦囊,只带着那个对他而言永恒的吻和墨涵的泪光悄然的消失于无形—— 54流逝乞借春阳护海棠 那个淘气的小丫头,从水里钻了出来,她的大眼睛笑得眯成缝,她的笑有好多种,多到令他目不暇接。她的笑声是他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她搂着他嗅草香,她要摔他的琴,她把他推到水里——她温柔的来亲吻他,她的唇有独特的海棠香气,可就在接触的一刹那,所有美好的景象化为乌有,四周漆黑,只剩她独自无声的哭泣,那眸子满是幽怨,满是无助——  “涵儿!”随着一声惊呼,胤禛顿时醒觉,房里还是习惯性的点着长明灯,能让他迅速感知身处何地。这个梦在反复出现,即便最末的情景总能将他压抑至极点,可他,仍旧在潜意识里期盼能再次重温这个梦,至少梦里她还能哭能笑,还能离他近一些,他亦能看得真切些感受她。  娴宁默不做声的起身,从五更鸡里端出碗微热的核桃杏仁露递给胤禛,他接过去一口气喝了,复又将空碗递还,却不曾看她一眼。四年有余,他已去了十次塞外,在明是打着见活佛的旗号,可娴宁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谁而去。  看他还难以入眠,娴宁低声劝道:“十三弟今日晌午还来打听爷几时回京,说是皇阿玛明日圣驾返朝,爷若赶不及迎驾,恐又被人非难。十三弟真是周到,亲自跑了几趟。爷还是安置了罢,明儿还要起早呢!”  她嘴里说着胤祥的好,可心里却怪他管的闲事太多。头年胤祥跟着老爷子去了五台山,回来时却是放他独自返京。他不知哪里去寻的,竟带回个女子送给胤禛,这丫头倒和那正主儿有七分相似。胤禛是连着几夜都去守着新人,娴宁原担心她从此椒房专宠,可派去伺候的人却回禀,爷丝毫不曾碰过那丫头,夜里只是耐心教习她学唱什么曲子。待得未出十日,以纳新妾之喜为名请了几位兄弟来饮宴,还特地请了自三十七年出事以来就未有私交的八贝勒胤禩。开席不久,爷就令新人来给叔伯兄弟们敬酒。既为姬妾,就该着妇人装束,爷却让她穿的是未出阁女孩儿的旗装。娴宁虽不曾眼见其情景,也猜得出各人之情状。及至新人唱了什么“爱不释手”的曲子,胤禩愤然辞席而去,胤禟等人也随着去了。连夜,胤禛就打发人把这女子送走了,后来说是赏给了什么发配的官员。  “四年了,他还不能忘却么?”娴宁默默问自己。  胤禛闭目沉思,去了十次了,活佛还是未见他,只叫传话的人给他说,转机不在胤禛手中,而在墨涵心里。四年来,惟有这一句,可就这一句,又该做何解呢?  康熙四十二年,以正月里大臣恭进“万寿无疆”屏为序幕,皇帝庆贺五十寿诞的大典活动就一出接一出。康熙兴致盎然,先南巡阅河,次又登泰山,到三月,将至万寿节的正日子才回京返宫。接着就恩旨不断,上至王公朝臣,下及黎民百姓,莫不受惠。可明眼人却看出了端倪,惟独先仁孝皇后的娘家叔叔,索相一家无任何恩赐。自从头年南巡太子患病以来,索额图就如惊弓之鸟般数着日子过活,圣眷已淡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康熙不知怎么想起了赫舍里家那个养在宫里的恩古伦格格。外间都说格格已病了快五年,不见好,却也无性命之虞。皇帝忽然颁了恩旨,仁孝皇后父正黄旗一等公赫舍里氏噶布喇无嗣,着将镶黄旗赫舍里图纳之子过继承嗣,袭一等公,还远离索府赐了新宅子。老爷子看似突兀的决定却暗藏了诸多玄机,皇子们都在私下揣度此草蛇灰线伏了几多千里脉。  胤禛向康熙转呈了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寿礼——法器一件,躬身聆听圣训。  官员的贺寿折子堆积如山,只是按照各地各部的区分了抬进乾清宫做做样子,康熙的心情似乎很好,问道:“活佛可好?”  “回皇阿玛,活佛让儿臣回奏,一切皆宜。”  “胤禛啊,你是康熙十七年出生的吧?”  “回皇阿玛,儿臣惶恐,皇阿玛日理万机,还记得儿臣的生辰。”  “恩,快二十六了,你也该好好磨砺自己的心性了!多理佛对你有益处的!”  “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出了乾清宫,放晴的天空都无法让胤禛释怀,磨砺!还要怎样磨砺?还未到依制换夏装的时节,可今年似乎特别的热,等到万寿节仪式甚为繁复,定要记得吩咐娴宁把蟒袍补服的衬拆一层。他信步往西五所而去,出门月余,也不知胤祥的功课怎样了,皇上已给胤祥指了婚,年底满了十八就要成亲,赐府单独过日子了。若没有那番变故,指给胤祥的很有可能就是墨涵。不觉间已进了御花园,胤禛忍不住就将步子踱向绛雪轩。人去楼空,惟有西府海棠不解愁思,依旧年年花开花谢。今年暖得早,花蕾已挂在枝头,似欲季春先发。物是人非,徒添伤悲,胤禛在心里自讽:“胤禛啊胤禛,你究竟是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墨涵。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那样危急的境况下还为着片刻温存置她于两难的绝境,直把她也看得如己般自私!”可这样的反省亦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他转而将自责化为对胤禩的仇怨:“涵儿都是为了他才糊涂至此!他何德何能堪当此情?我真是触景伤情得昏庸了,不是早就想明白了,我没有错,我只是为了得到涵儿的爱,错的只有他一人!”再去看那海棠,已是极为刺眼,“此处门亭,他胤禩可是常客!”  他匆匆向外走,刚出月亮门就见御花园中呆站一人,目光正痴痴的投向绛雪轩,胤禩是也!  二人立在那里,对视着,虽惊讶,却不觉意外。  这四年,胤禩修炼得都快得道成仙了,永远是春风扶面的微笑里外应对,在朝臣的口评中是清誉有加,于亲贵间,又凭借裕王的赞许而结交甚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众人说到胤禩,不免有“只可惜——”之语。“只可惜——”,只可惜良妃是现下妃子中最后一位被册封的。  此刻,胤禩脸上的笑依旧,只是话语冰冷:“想不到四哥竟是念旧的人,居然有兴致故地赏花?”他的眼睛里透出阵阵嘲讽。  看他气焰如此嚣张,胤禛后悔不迭,想他有今日之修为却是拜己所赐。  当初为了一泄心中愤懑,当着众兄弟的面,将那负屃还于胤禩:“这是恩古伦格格嘱托我交还八弟的。格格曾说负屃尚知好文,八弟怎么就不愿在字上下下功夫。”那时,胤禩还在怀疑他的话,可席间,胤禛又故意借着酒意私下同他说:“八弟,下次再要送墨涵什么,可要系条粗的绳子,她的性子可是湛泸都敢动的,你驾驭不了。你留意看没有?玉上的红丝线是她用妆刀割断的。哈哈哈——”胤禩脸上的怒气每增一分,胤禛就愈发的舒畅,他还恨说得不够淋漓尽致:“八弟,你小小年纪,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这点你可不及四哥了!”他看见胤禩的拳头握得紧紧,心中的痛快就又添了一分,“没想到兄弟间却是咱们最有缘,遇到同一个女人。你不知道,我瞧见涵儿颈项的红印可是心疼不已,那印好几日才消!”若没有胤祯的眼疾手快,胤禩的拳头一定会落到他身上。他不知道胤禩的心情怎样,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好受。那夜,胤祥陪着他喝了好多酒,很多,多到那一月内他只要听见“酒”字就会吐。可是再多的酒也麻痹不了胤禛的神志,人说酒醉心明白,他的心明白得很,自己最多伤得了胤禩,却无法改变墨涵的心,就算她为了胤禩在那书页绝境中幽禁一辈子,她也不会抱怨胤禩半句,也不会磨损她丝毫的爱意。  “四哥,你慢慢回味这春景、春情,愚弟先行一步了。”自从那日后,偶尔单独相处时,胤禩对胤禛都是这样的态度。  “哼!”胤禛自有水来土掩之法,“我哪里有八弟那样忙碌,要为皇阿玛分忧,还要在二伯父那里代我们众兄弟尽孝,就连早起请安都要比咱们多去一处,岂不是忙得很么?对了,忘了恭喜八弟本月就要完婚了,有了这门好亲事,八弟可是如虎添翼,前途不可限量啊!他日可要多关照你四哥这个大闲人啊!”他说完,干笑几声,径直走了。  胤禩也欲离开,步子却迈不动,不出十步,就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园,又是海棠的花期了。可是现在这些和他没有关联,早就与他没有关联了,胤禩不再迟疑,决绝 至爱吾爱(清穿)第20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疑,决绝的大步远去。  连着热闹了几日,万寿节的喧嚣也差不多过了,胤禩与绮云的婚期是老爷子亲自选的,算是给他的寿辰应景吧!良妃、惠妃都费心为他准备好了一切。明天,就在明天,胤禩将要成家了,将为人夫,很快,也会为人父了。可他却很茫然,这些似乎和他没有任何联系。他的心早就空了,是的,他早就抛下心酸的往事了。弃我去者,已是昨日之日了。  在良妃那里,胤禩陪着吃了饭,还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良妃对儿子是爱莫能助,从小不在身边,帮不了他丁点,反而成为他的拖累。他比别的阿哥都要早熟,更懂事,更努力,却失去得更多。良妃面对着仿佛转瞬就成年的儿子,眼中全是愧疚。胤禩也不忍见她这样,赶紧跪安。  那点薄酒已令他有些醉意,竹心搀着他慢慢扶着宫墙前行,在拐角处却被突然冲出的孩子撞了个满怀,不及他看清楚,就又杀来一个,却是胤禑,嘴里喊着:“看你往哪儿逃?”  怀里的孩子赶紧躲到胤禩身后,哀求道:“八哥救我,十五哥要打我!”是十六弟。  “胤禑,你怎么欺负弟弟?”胤禩故意很严厉。  胤禑却很是有理:“八哥,你若知道了,也不会饶胤禄!我早就给他说过几次,不许去那里胡闹,可他还是不听!你看,花还没开,就被他折下来了!”  胤禑已是十岁出头的少年,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下子举到了胤禩眼前,让后者想要躲避都来不及。只一眼,胤禩就已看清那是西府海棠的花枝,在这宫里独一无二的西府海棠,是那绛雪轩所独有的。他逃了四年,却在这一刻被击溃,胤禑把花枝交到他手里,说:“八哥,涵姐姐最喜欢她的海棠花了,还要留着做胭脂呢!等她醒过来,还要搬回绛雪轩住呢!若是海棠没了,她会不开心的!”  胤禩每日都要来钟粹宫给惠妃请安,可四年来,却不曾踏入东暖阁半步,甚至不曾往那里去看一眼。他知道她还活着,只是有口气的活着,靠着从牙缝灌汤汁活着。当他在辛苦筹划要与她远走高飞,去过她梦想的自由生活时,她却给了他最无情的打击。当他得了消息,飞奔着赶回行辕时,太子也到了,他只见到她一眼,她静静的、无声无息的睡着。在他走的当天,她就约了老四出门,几日后才在几十里外发现他们。都说他们当时搂得很紧,哪怕两个人都昏迷了,还是搂得很紧。后来,老四醒了,给了他更致命的信息,还屡屡借此羞辱他。她为什么这样狠心,既要这样的绝情,又何苦有当初的相许?  惠妃屏退了所有宫女,拉着胤禩的手走进东暖阁,帘子后,她就躺在帘后,他却不敢再前行。  “禩儿,你终归是要面对的!去吧,去见涵儿一面!明天,你将会有新的开始,从此就忘了以前的事吧!”  惠妃关上门走了,胤禩站了很久,才掏出怀中的海棠花枝,鼓足勇气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他难以控制心底深处涌出的伤痛,他分辨不出自己的感觉。墨涵就躺在那里,没有血色,没有生机,没有魂魄,只有她的躯壳而已。胤禩不管她现在什么样子,他只知道,一见到她,哪怕是这样的她,他真的是爱恨交织,他压抑了四年的感情忽然爆发:“为什么?你起来告诉我为什么?你知道我有多苦么?你知道么?我只要你醒过来!涵儿,我是你的胤禩啊!我是答应了你要爱你一生一世的胤禩!涵儿,就算你要和四哥在一起,我也不阻止你,只是你一定要醒过来——”  “禩儿!该去拜谢太后、皇上了!”惠妃在催促,胤禩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飞逝,可他也知是不得不走了。  已有清晨的曙光透进屋子,最远照到墨涵枕侧,胤禩轻轻的将海棠放在阳光照射处,不舍的将贯注深情的吻印了下去—— 55佳期砌成此恨无重数 墨涵在现代没有做过手术,没有被麻醉过,因此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状况和麻醉后渐渐醒转的人没有质的区别。  墨涵动不了,却觉得有人在慢慢揉她的胳膊,一寸一寸的揉捏,胳膊之后又是腿,左边再右边,她想看看是谁,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有人用湿毛巾给她擦了脸,在脖子下垫了东西,软软的棉布。似乎有什么香味,墨涵在想,是了,鼻子还好使。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一个身体,一个切实的身体了,是离了那六道外的幻境了?  只是现在身处何地呢?不过不要紧,我的思想还在,我的记忆还在,我还记得我爱着胤禩,这就足够好运了!有了继续真实生存的机会,墨涵心底是欢愉的。  漫长的等待,墨涵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在那样的环境中,连死都是遥不可及的事。当她第二十次读完那《旧唐书》时,曾经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可是在那里,她除了心会痛,身体的感官都似乎不属于自己。后来柯先生没有再出现过,那就是说胤禛平安回去了,历史还将按着它既有的轨迹前行。她孤独的呆在那个没有昼夜之分的地方,时间,是个无用的概念,读书的次数是唯一的记数单位,思考是工作,回忆是娱乐。自己给自己讲笑话,自我诊断严重的抑郁症,然后规劝:“墨涵,你看多读书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吧!否则你就要在这里闷死,在这里发疯!还好多读书,才能自救啊!”这样的自我安慰后,就再次有兴趣拜读唐史——虽然她已经可以流利的背诵。她发明了新的游戏,随意翻到一页,看一眼,就能依序背诵。再后来这个游戏也难不倒她,于是开辟新项目,随便选个字,回忆有这个字的诗句——最温暖的便是一遍遍的思念胤禩,思念他的话语,他的笑容,他的爱。  墨涵听见脚步声,很轻,却很真切,她不去多想,静心感受自己的生命迹象,心跳、呼吸。  “格格,您今天可要乖乖的多吃点,奴婢按着您教的法子蒸的带丝鸭掌!这汤很鲜的!”女孩子温柔的声音,天哪!是佩兰!  佩兰,墨涵分辨出是佩兰的声音,那自己还是回来了,回到她的第二个家了。那不是就要见到胤禩了!上天真的眷顾我啊!  佩兰用筷子点着汤一滴一滴的喂墨涵,每天不算做别的事,单是这一件就要耗去她多半的时间,再累再辛苦她都不愿假手于人:“格格,您要多吃点儿,才能快点儿好起来!十三爷的个头早就长过您了,就连十四爷都是大人了。十五爷在书房还是最淘气的,就喜欢把格格说的笑话炫耀给几个小皇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对着墨涵总有说不完的话,宫里有什么新鲜事都要絮叨絮叨。旁的宫女都嘲笑她是疯疯傻傻,那死人一样的格格哪里就听得见她说什么。佩兰比墨涵大五岁,眼看着就要放出宫了,她已想好要去求惠妃能让她多留几年,她知道再没谁会像她这样来尽心照顾墨涵了,她还想等到墨涵醒来的一天。今天宫里又有喜事,可却是万万不能说给墨涵听的,佩兰只拣些闲话来说。  墨涵还是无法动弹,可她想要让佩兰别再担心了,她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眼睛上,眼皮是世界上最重的东西,合上它,就看不见整个世界。墨涵坚持着去抬动眼皮,应该是有成效了吧,已有微弱的光透进眼里,她继续努力,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就费尽了她的力气,再次昏睡过去。可佩兰还是发现了那一瞬墨涵睫毛的抖动和眼角微弱的缝隙,她知道绝不是自己的错觉,格格醒了,是的,格格醒过来了!  “格格,格格!”墨涵没有反应,但佩兰毫不迟疑,放下碗就奔了出去。等她赶到西五所,却晚了,一打听,才知八贝勒早已换了蟒袍补服去给皇太后、皇上行礼,此刻怕是该去长春宫见良妃了。  按礼仪皇子大婚之日要给生母行礼,而良妃感念惠妃对胤禩的教养之恩,特意请了惠妃去长春宫一同受礼。佩兰脱了花盆底,拼命的跑过长长的甬道,进了西六宫的大门,一眼见到长春宫门前等候的迎亲仪仗。  佩兰暗喜,总算还来得及!这里的宫人识得她是钟粹宫的,又听说有急事要禀告惠妃,遂放她入内。院子里,胤禩正在行辞别的跪拜,两位娘娘是一脸的喜色。  佩兰顾不得许多,奔过去就跪在惠妃面前,脸却是朝着胤禩,说:“娘娘,格格醒了,格格睁开眼睛了!”  胤禩不相信的过来拉起佩兰,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佩兰顿时泪珠滚落,颤声说:“贝勒爷,格格醒了!格格睁开眼睛了!”  胤禩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拉起佩兰就要走。  “把佩兰给我押回钟粹宫关起来,听候发落!你们回去就下匙,任何人不得出入!”发话的是惠妃。  自打记事,胤禩只知道慈母一般的惠妃,从来没见她发这样大的火,也不禁呆在原地。  惠妃挥挥手,让宫人回避,只剩母子三人,她走到胤禩面前,说:“跪下!”  胤禩恭敬的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儿子求额娘成全!”  “成全?”惠妃有些恨铁不成钢,“禩儿,就算我这养娘不亲,你也该顾及良妃这亲娘吧!我们现在就等着你来成全!”  “额娘,儿子并无忤逆之心。额娘是最疼儿子和墨涵的,她遭逢变故,我却不在身边,如今她醒了,却让她知道儿子另娶他人,她哪里还有活路?”  惠妃也是一脸悲戚:“禩儿,你就断了念想吧!莫说你今日是奉旨成婚,即便没同郭络罗家结亲,墨涵也不是你的。她还没醒,你皇阿玛就作了决断,谁也改变不了。”她走过去把一旁独自抹泪的良妃拉来,“你努力了多少年,你额娘就盼了多少年,你难道要为了儿女私情抛却父母人伦么?”  胤禩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四周都是宫宅、红墙,他竟辨不清南北,重重阻隔,钟粹宫却在何方。 “我的手指可以动了,脚有知觉了!”墨涵在试着重新活过来,看着阳光的偏移,“应该是晌午了吧,这屋子是自己才进宫时住的,真亲切啊!我究竟走了多久呢?等佩兰再进来,看看她的变化就知道了。”  直到日暮西山,墨涵总算能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了,实在是太虚弱的原因,腿发软,她知道不能急这一时,却还是不肯耽搁片刻。总算看见自己的样子了,铜镜中的少女长身而立,虽然面色苍白,过于消瘦,却丝毫难掩她的光彩,她对着自己莞尔一笑,我活过来了,胤禩,我活过来了!  墨涵找了半天却没有合适的衣服,想来自己昏迷有几年的光景,没裁新衣了,如今个子高了,以前的自然穿不了。她认得外间有口箱子是佩兰的,翻出来穿上,略短了些,不过总算可以出门了。那海棠枝该是胤禩折来的吧?那是四月了吧,真是时候,赶得及今年的花期。也不知佩兰这几年制海棠胭脂膏没有。供桌上的点心她随手抓了两个,囫囵吞了,胃不造反,就觉得恢复活力的速度稍快了些。  走到院子里,却奇怪了,这还没到掌灯的时候,怎么就下匙了?正发愣,却听见宫门外有人叫喊:“传惠主子的话,把预备的吉礼送到西五所去。”  吉礼?没有哪个阿哥是四月间生日啊?  宫门开了,来的太监首领墨涵不认识,他招呼着人捧了八个如意匣出来,又指派宫女一人捧一个,见墨涵傻站着,也叫她过去跟着站在队伍里,捧上匣子。站在墨涵身后的女孩儿问她:“我怎么没见过你?”  墨涵咧开嘴笑笑:“我也没见过你,我是跟着佩兰姐姐的。”  “哦,你也是伺候格格的!”  “算是吧!”这一辈子,伺候自己的时候也是有的,“我是最迷糊的,现下是康熙多少年呢?”  那宫女笑着说:“你也真够糊涂,才刚过了万岁爷五十圣寿,康熙四十二年啊!”  真不吉利,索额图就要下台了!自己竟昏睡了四年多。  众人鱼贯而行,不多时就到了,西五所却是热闹得很,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墨涵跟着进去,里边却是有宫人接过如意匣,带队的太监却让他们别走,在这里帮着伺候。他见墨涵生的俊俏,就派了她斟茶的差事。  西五所的正院儿里摆了几桌酒席,花厅里的熟人可谓比比皆是,可惜不见胤禩。啊,胤祥和胤祯都是大人了,他俩挤在一处看着什么;胤禛,他还是那样孤独,独自敲着茶碗,把杯盖用食指、中指捏着翻转。所有人在墨涵看来都是那样的亲切,她拎着白瓷茶壶,埋低了头,悄悄走到胤祯、胤祥处,果然没猜错,他二人能这样专心看的除了春宫图,无它。他俩也不瞧墨涵,略让点儿等她续了水。可墨涵却不走,转到他们身后弯腰站着,也凑了脑袋去看。  胤祯只道这宫女没看过这希奇,也不转身,就说:“你看着也觉得有趣吧!”胤祥则把册子递给胤祯,端了茶来饮。  墨涵幽幽的说:“多大了?还就这点儿德行!”  他俩都奇怪这宫女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大,回头来看,她大眼睛眨巴着,笑嘻嘻的。这一看惊得胤祥拿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但他和胤祯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默契的冲过来,把墨涵夹在中间,抓着她的胳膊就驾出了花厅。  “他俩玩的什么花样?八弟小登科,他们看着眼热,也不至于如此吧?”说话的是胤祉。  胤禛却不答话,他分明瞧见了两个弟弟慌张的神色,胤祯的急性子还说得过去,何以沉稳许多的胤祥也如临大敌的神态呢?  墨涵被他们拉进南院儿,进了十五的屋子,他二人都纳了侧福晋,只得来这里。  撵了小太监出去,他俩把墨涵放在椅子上,后退几步,呆呆的看着她。  墨涵翻个白眼儿,自顾自的趴到小茶桌上,选盘子里的花生吃,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拍拍手,说:“你们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请我吃点儿东西,要不去天桥夜市吃爆肚?”  胤祥还稳得住,胤祯却猛的扑上来搂着墨涵,大哭起来:“墨涵,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胤祥从后边拉开胤祯,冷冷的问墨涵:“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这身打扮?”  “我要早醒了,还能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么?也就几年,你变的怪怪的了!”她又伸手去拉胤祯,“还是你乖!”  胤祯有些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胤祥还是追问她:“你怎么跑到西五所来了,还有谁知道你醒过来了?”见她还是无所谓的神色,“墨涵!”  “我在钟粹宫醒了,谁都没见着,就被个不认识的太监抓差来了!”  “你——”  “别急着问我,先告诉我怎么没见胤禩呢?”  “八哥有别的事!”胤祥有些心虚,所幸墨涵没留意,他给胤祯使个眼色,“墨涵,你在这儿等会儿!先别到处跑,等晚点儿,我们帮你把八哥找来。你想出门,咱们改天再想法子带你出去就是了。”  他俩急着过去应卯,又悄悄吩咐人给墨涵送些吃食。  胤祉的玩笑还好应付,胤祥支吾一句就了事,但他却不敢去看胤禛,四哥的心事他最明了,何况四哥又是一个敏锐到极点的人。他叮嘱了胤祯几句,两人都看似无意的躲着胤禛。有人在喊:“迎门钟吃酒了!”  满人的婚礼甚为隆重,礼节很多。这迎门钟是婚仪中新郎敬酒的地方,临时搭在了胤禩住的院子里。胤祥和胤祯赶紧跑在头里,见胤禩正在拜福禄寿三星像,起身接了娶亲太太手中的酒,竟忘了规矩,先自己喝了。众人都轰笑了起来,这酒是奉客的,哪有自饮的道理。  胤锇站出来吼了一声才令众人止了笑:“这娶头一个哪有不出错的!”这话哪有在婚礼上说的理儿,只是胤禩并不在意,举起杯先敬了老十。  除了太子代圣驾去了盛京祭祀,旁的皇子都到齐了,从大阿哥起,一直得敬到小十七,无论长幼、亲疏,礼节都必须到,胤禩机械的举杯、饮酒,脸上全无喜色,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大哥的关心、老四的敌意、老九的羡慕、十三的欲言又止。惠妃的话仿佛还在耳侧。娶亲太太在高唱:“新郎敬某某阿哥酒!”  忽然大家又笑了起来,却是娶亲太太识不得所有阿哥,只依着顺序唱自个儿的,她喊到十五时,站出来的却是小十六,弄得十六端着杯子不知所措。  大阿哥咳嗽一声问:“小十六,十五呢?”  “十五哥回他屋子了,他那里来了个漂亮的涵姐姐,十五哥正陪着说话呢!”  胤禛把目光转向胤禩,后者端起酒杯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复又自饮满杯。“他难道早就知道了?” 56洞房芙蓉帐暖度春宵 “三年闰七月丁卯——”  “封楚王。天授三年十月戊戌,出阁,开府置官属,年始七岁。朔望车骑至朝堂,金吾将军武懿宗忌上严整,诃排仪仗,因欲折之。上叱之曰:‘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吾骑从!’则天闻而特加宠异之。寻却入阁。长寿二年腊月丁卯,改封临淄郡王。圣历元年,出阁,赐第于东都积善坊。大足元年,从幸西京,赐宅于兴庆坊。长安中,历右卫郎将、尚辇奉御。怎么样?”  “哇!涵姐姐,真的一字不差啊!我都考了你十段了!”  “我几时骗过你?把茶递给我!胤禑,等你娶媳妇的时候,我估计可以倒着背《旧唐书》了!”  “我都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娶上媳妇呢?只是——只是八哥娶媳妇,你真的不生气,也不难过么?”  “是你家老爷子点的鸳鸯谱,我生胤禩的气做什么?他娶绮云是迟早的事!我从来都知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只要我还喜欢他,他也还记着我就好得很了!行了,大人的事你少管。你再说说宫里这几年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佩兰说你现在淘气得很啊!”  进了院子,众人就听见墨涵和十五阿哥唧唧喳喳的声音,听她背得如此流利,都是感叹不已,而更不得不叹服的是她超然物外的洒脱不羁。胤祥和胤祯互看一眼,他俩都担心墨涵受不了使君有妇的打击,却原来是庸人自扰了,她实在是好得很!胤禟活该被骂,他没话找话:“胤锇,你什么时候能有墨涵这样的学问,皇阿玛肯定高兴。”胤锇没好气的说:“九哥,那你什么时候能有涵妹妹的豁达,不再为了娶不到绮云而烦恼?”胤祯、胤祥一阵窃笑。  推门进去,墨涵翘着腿躺在胤禑的塌上,啃着苹果,悠然自得。胤禑却站在一边给她倒茶。她倒是大方得很,嘟着嘴凌空亲了他们每人一下,久别重逢,相见甚欢啊!  胤锇也不管墨涵此时已快十八,大家都不再是孩子,对她还是四年前的随意,过来掐掐她的脸蛋儿,墨涵眯着眼儿耸着鼻子的笑:“你欠扁啊你?”  胤锇挨了骂还开心的叫起来:“是了,是了!这样试试就知道了,如假包换的涵妹妹!那次准我掐,就不会着了老四的道了!”  墨涵正要追问,胤祯就指指胤祥,胤祥有些尴尬,悻悻的说:“后面的事与我无关,当时在山西不过看着有些相像,就买了回来。”  胤禟冷笑一声,说:“何止像,还有人刻意教了你那年中秋喝醉酒时唱的曲子。”  墨涵虽想不起唱过什么,倒明白了他几个话里的意思:“胤祥,你赚了多少?”  “什么赚了多少?”胤祥有些不满。  “你巴巴地买个人,还管几天饭,花了车钱送到他府里,他就没让你赚个盆满钵满?”墨涵嬉皮笑脸的说。  “好了!你们也别贫嘴了。墨涵,有个正事得和你说。”此处胤禟最大,“你还昏迷着的时候,皇阿玛给你家颁了道恩旨。你阿玛过世多少年了,记得么?”  墨涵在心里给他说:“不好意思,这个书里没有,无可奉告!”只得装傻摇头。  “你玛法在给仁孝皇后上封号时,加封了一等公,后来你阿玛没袭爵就没在你玛法前面了。所以,你是没有任何封号的。而你玛法就你阿玛一个儿子,曾请旨过继一个袭爵,却被皇阿玛给驳回了。可过了这么久,皇阿玛选了个人过继给你去世的阿玛,还没降等的袭了一等公。说是为了今年五十圣寿广施恩泽,可你叔公家可什么好也没落着。”胤禟说了一通,又把袭爵的加新嘎简要介绍了。  墨涵一下子收了适才的嬉笑,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半天才问:“加新嘎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凌普的外甥。”  墨涵心里一凉,还要发问,却听门外人声:“恩古伦格格接旨!”  大家交换一下眼色,墨涵嘴角扯动,苦笑一下,慌忙在胤禟耳边嘀咕几句,整理了衫子独自出门,却是认得的,乾清宫首领太监李德全。  墨涵在乾清宫聆听圣训的同时,西五所的洞房里,红烛摇曳,喜娘关上了门,在屋外唱起喜歌。绮云今日是特别的美艳动人,她默默的期待这一天已经多年,在盖头掀起的那一刹那,她鲜有的矜持,眼观鼻,鼻观心。胤禩仿佛不为所动,他机械的按照娶亲太太的指引完成一切。只剩单独呆在房内,他解开二人绑在一起的衣襟,独自站起来,三下两下脱了穿在外面的大红褂子,里边却是还穿了件杏色的。  绮云赶紧起身去接他脱下的褂子,胤禩却是随手扔在椅子上,又把左边的袖子挽至肘关节处。他也不看绮云,只淡然的说:“绮云,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心意,不过这辈子我只能辜负你的厚爱了。为着你的执意请旨赐婚,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和你是断然处不了一室的。今后,贝勒府里由你做主,我由我自己做主。”说完,他走到床前,猛的把喜被掀开,喜被上的枣子、花生之类洒了一地,喜被下赫然就是验贞的白缎子。胤禩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在裸露的胳膊上一划,血立刻冒了出来,他抓了白缎子捂在伤口。片刻,他将缎子丢回床上,拿块布条裹了伤口,径直去了。   绮云呆呆的看着已染得殷红的缎子,还是不愿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切,直到她抓着缎子,摸到未干的血渍,才咬着唇啜泣起来,恨意顿生——  太监提着灯笼侧身走在一旁,墨涵还在揣摩和老康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他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还好就要离了宫里这个是非之地了。可背上还有薄汗,后怕之极。  “把灯笼给我,你自己回去!”  太监也不答话,步子反而快了些,到了坤宁宫,他不往侧门去御花园,却把墨涵带到宫门前,就转身带着灯笼跑了。墨涵还来不及开骂就被人拉了进去,环抱于怀里,雨点般密集的吻袭了过来。  “啊——”压低嗓门的惊叫,舌头被咬得生痛。  墨涵还不至于头脑发热,这样刺激的突然袭击绝非胤禩的做派,且她的鼻子是好的。  “你知道是我?”他的声音带着欣喜。  “我还没发现宫里还有谁熏的情人草香!”  胤禛自嘲一笑,话里机锋却重:“有人今天小登科,你就不需要我安慰安慰?”  “哼!你还是留着安慰你家里的大小老婆吧!我好得很,除了膝盖跪酸了,我好得不得了!”她笑起来。  “皇阿玛都给你说些什么?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充满关切。  “你好象打听得太多了吧?”  胤禛又一把将墨涵搂在怀中:“涵儿,我亏欠你的太多,穷我一生都会补偿你!”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是单为了你才把药给你。我的目的你也清楚,大家互不相欠!”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这几年我不断的梦见你,心里始终牵挂着你!”  “牵挂我?牵挂得让胤祥帮你做那些龌龊事?”墨涵挣脱开。  “那个女人我根本没碰就送走了,我要的是你,不是一个替身!”  墨涵笑起来,说:“这下说到重点了,这个字眼用得很好,‘要’。男人多半是下半身动物,特别是像你这样不服输的人。其实你想过没有,恰恰是因为你得不到你才会念念不忘。你这个不叫相思病,叫占有欲!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我陪你同床共枕一夜,你就会觉得,哦,不过也就这么回事儿,得到了就都一样了,只是其中一个和你有肌肤之亲的女人而已,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她是越说越得意。她见到胤禛也觉得很亲切,毕竟曾共过生死,只是她向他表达亲切的法子就是逗得他发火,那样墨涵才觉得胤禛很真实,揭掉了他冷冰冰的面孔,生气的样子煞是可爱!  可她的话实在过火了些,换来的是胤禛悲愤的低吼:“够了!”他捏着她的肩,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有没有心?”  墨涵是真的很意外,好了好了,这是他的底线了,连忙上去拍拍胤禛的背,温柔的说:“我逗你玩儿呢!别那么大火,眼看天快热起来了,火大伤身!”  “你!”  “我给你说正经的,我知道你对我好,真的知道。只是我若说些不温不火、模棱两可、暧昧不明的话给你些渺茫的希望来牵扯住你的感情,是为着你好么?那是自私,那是让你用长痛换此刻的短痛。胤禛,我现在是真心盼着能同你做一生的知己,哪怕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争斗,我也绝不暗算你,只是你若对你的兄弟无义,我还是会站出来帮他们。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吧!”她话说太多,嗓子有些干,敢情这一家老小,都是等着她醒了陪着说话的了。  胤禛长长的叹口气,上去握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没输给他,只是输给你了!他那福晋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别独自担着,我总会帮你的。你就是心太重,太要强了,所以把苦憋在了心里。别人都只看见你的笑,可你心里哪有不难过的。”  墨涵还是对他笑笑:“人一辈子吃的苦还会少么?若不学着苦中作乐,不是早就死了?真那样,我也熬不过这四年。能重见到你们大家,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承担不了的?”  胤禛毫无杂念的上前,吻了她的额头,也还以一笑,心却是一片悲苦。  墨涵进了御花园,掏出被自己体温烘干了的海棠花枝,这就是她的力量源泉,当十五告诉她胤禩的婚讯时,她将手按在胸前,让花枝的触感明证感情的真实。墨涵从来没想过她的感情,她所赖以为生的爱会有如此脆弱的一刻,需要切实抓得住的物质来支撑信念。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见鬼去吧!  只是,只是墨涵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胤禩送来的花枝,要表达的不是他的矢志不渝,而是,而是对初恋的告别,墨涵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冷酷的现实。她很清楚自己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已走到了月亮门前,静谧的夜中,草的呢喃,树的婆娑,还有心跳的旋律,墨涵却觉得脚有千斤重,难以跨越那低矮的门槛。  这条路墨涵熟悉得很,熟悉到她闭着眼走了进去,好淡好淡的海棠花香,她担心睁开眼见到的只有树,没有她期盼的人。她就这样慢慢挪着步子,慢慢的前行,直到被搂进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听到那最熟悉的声音:“我在想,就算你不愿意见我,也会来看你的海棠花的。”  墨涵无力的缩在胤禩的怀抱,幸福有时来得就是如此的简单,她想欢笑,却有难以抑制的泪水在尽情的宣泄。胤禩捧起她的脸,吻去泪珠,吻去她的悲伤。四年时间,改变的只有容颜,她的脸脱了稚气,他眉宇间更具有男人的成熟味,四年,感情丝毫未消磨,只是酝酿得更加醇厚,更加浓烈。  “连海棠都知道你要醒来,所以今年开得格外的早。看见没有,南边的枝头上。我等了许久,你都不曾来,我一点信心都没有。直到我瞧见了这抢先吐蕊的花,才有了勇气。”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盼了四年,怨了四年,爱得更深的四年。  墨涵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四年,就存着一丝重见他的希望:“我也好怕,怕来了这里见不到你。你,你原是该陪着你的新娘的。”  “今生今世,我的新娘惟有涵儿一人。”胤禩的目光坚毅。  墨涵娇羞的一笑,拉着他进了原先住的屋子。还和她走时一样,连窗台上的水仙都婀娜依然。  她踮起脚尖,轻轻咬住胤禩的耳垂,妩媚的说:“你今日小登科,我总不能让你白担了新郎的名?”  话音未落,墨涵已被胤禩拦腰抱起,走向床榻,相互拥吻。当领口的扣子刚被解开,墨涵忽然推开胤禩,不顾他皱眉气恼,胆怯的说:“我存心不良骗了你四哥,答应他把这个一直挂在身上,你可不许恼!”说着,从衣服里拉出蒲牢。  “我怎么不恼?我恼你此刻还有闲心说这些!”胤禩故意嗔怪,可手却不曾停下,解了帐钩,芙蓉春纱挡住了世间的一切—— 书包网最好的txt 57三春会向瑶台月下逢 墨涵迷糊的睁开眼,有片刻不知身在何处,她被一双手臂搂得紧紧的,脸贴着裸露的胸膛,她方才意识到整个人都在胤禩的怀抱中。锦被虽薄,却滑到了腰际,裸露的又岂止是胸膛,两人可谓真的赤诚相对了。他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体味,这样的味道让墨涵有些意乱情迷,很容易想入非非。都说最好的香水也难以调制出自然的情欲的味道,因为曾经身体融合的男女能嗅出对方特有的荷尔蒙,那是最好的色引。墨涵深吸口气,回味着那缠绵的亲昵,那种特别的感觉,可以意会,难以言传,怪不得世人都心驰神往。胤禩还陶醉在美梦中,墨涵轻轻挪动身体,用手肘支在床上,侧身躺着,好仔细的打量她的爱人。相爱的感觉真的很好,这是墨涵第二次看见胤禩熟睡的样子,那一次为了赐婚的事,他醉酒痛哭,睡梦中总是悲切蹙眉,让墨涵心酸爱怜。如今时过境迁,他也是在回味身心的融合么?就如婴儿般甜美的熟睡。这个可爱至极的男人,这个属于墨涵的男人。她突然有了强烈的占有欲,她发誓要和这个她唯一爱恋的男人纠缠一生。想到自己昨日的无助就觉得好笑,原来书里总结的l经验都是td废话,什么怎样亲吻,女人怎样挑逗男人,怎样注意姿势,全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价值。她觉得在胤禩面前从来没有如此低能过。还好,胤禩如洪水般凶猛的情感攻势让她失去了思想的能力,他火烫的身体是一个最好的信号,彼此的渴求让墨涵不再紧张。他的气息让她沉沦,他游走的双手让她酥软,他的唇让她如坠云端,她不自觉的开始热烈的回应他,她好想让他知道她是多么的爱他,多么想和他同赴极乐。当他带着男人的强势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只想用最深的爱意去柔化他,他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世界上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此。她穿越三百年就是为了和他相遇、相知、相爱,zuo爱做的事。  墨涵看着她的男人,哦,真的很耐看也,面容不消说,她是早就迷恋得很的,胤禩马背上的历练没有白费,至少令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他肌肉的纹理走势清晰,墨涵伸出手指划着他的线条,再按两下,真的很结实,怪不得靠上去时是那么的具有安全感。他也没有小肚腩,哦,今后要督促他多多锻炼,不要毁了这样完美的身材。手臂上小小的伤口,他倒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为了自己,他是舍了绮云,那个不输于她的女人。墨涵忍不住轻轻吻一下胤禩的胸膛,忽然心念一动,把锦被掀起一角,去看那个昏睡的怪物,不过还是胆怯,赶紧又把被子拉到了胸口来。  “怎么不看仔细些,就一眼,可瞧清楚了?”胤禩忽然把她搂得紧紧的,双腿也紧贴墨涵。  “你什么时候醒了?都不吱声,还偷看我!”她向来有恶人先告状的本事。  “你都看够了,可是该轮着我看了?”胤禩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个随时牵扯他心弦的可人儿,等了四年,四年的等待,只为着能与她相守一生。  墨涵连忙蜷着身子缩到他怀里,用头顶着他的胸膛,躲了起来。  他的涵儿几时这样害羞过,她长长的秀发搭在他的手臂上,柔软的发丝就像他心底深处永远为她保留的柔软的空间。他喜欢开朗的她,可更喜欢眼前只属于他一人的这样娇羞的她。墨涵又在嗅他的气味,她记住了,这就是胤禩的味道。  “你躲起来也没用,我都看遍了,还印在脑海里了。想看的时候只要闭眼回味就可以了。”  “你跟谁学的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墨涵气势很盛。  “怎么就是哄,真心的话你也不信?”  “我给你说哦,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是不是跑累了,女人说没有啊 ,男人就说,天啊,你都在我的脑海里跑了十天了。这个同你方才说的不是异曲同工么?”  他的这个小妖精就是有诸多的怪念头,她窝在他怀里说话,肯定还是她素日里眉飞色舞的情状,呵出来的热气喷在他的胸膛,她那闪烁的睫毛则一次次的扫过他的身体,她不安分的脚还有一下没一下绷直了蹭他的脚踝,撩拨得他瞬间就不能自制。胤禩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要教训她的绕舌,却被她用胳膊支在胸前挡住。  “胤禩,我有很严肃的话题要和你讨论!”  “涵儿,明天再说好不好?”他实在拿这个不解风情的傻丫头没辙。  “不,就现在说最合适!”墨涵故做正经的说,“胤禩,你知道么,随意抓上一百个男人来回答同一个问题,根据答案就可以总结出所有男人的大致情况。”  “回答什么问题?”  “哦 ,这样的,就是问男人做了──做了这件事之后紧接着会做什么。然后呢,有五个男人说会吸袋烟,有八个男人回答会睡觉,那么,余下的八十七个说──他们会穿裤子回家!”  她这个笑话真的不合时宜,惹得胤禩微愠的瞪着她,墨涵赶紧补救:“好了,好了,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许你学那八十七个而已!”她的嘴嘟得圆圆的,让胤禩很是心疼,她的心底终究是委屈的。没有指婚,没有大红花轿,他实在欠她很多。  “胤禩,我只是好想这样守着你一辈子,一天都不分开。”墨涵却是出奇的温柔。  胤禩用手指划过她身体的曲线,不怀好意的说:“你猜猜,若是我怎么回答那个问题?”  “你也会睡觉啊!”  “错了!”胤禩把头埋在她的肩颈处,身体贴紧,墨涵立刻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出的话竟充满霸气,“我的答案是再做一次!”  胤禩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嘴唇、耳际、颈项、胸前,他努力发掘着她每一个敏感的部位,把她的情欲撩拨到极至,让她完全沉醉在他的狂野中。  “涵儿,要么?”  “嗯!”墨涵也主动的回吻。  “涵儿,告诉我,你要么?”胤禩却故意逗她。  “哦,是的,我要你,胤禩,我要你!”  当他真的进入她身体时,她才知晓适才那次他是顾及她的身子,那么的温柔,对他而言,仅仅算是浅尝辄止,而此刻才是真正汹涌澎湃的索求,他一次次的把她抛向爱欲的漩涡,他带着她飞奔在狂风暴雨的草原上,任风呼啸而过,卷走一切烦忧,任雨酣畅淋漓的湿透全身──待到攀登到最顶的山峰,天空中幻化出绚烂的彩虹。  激|情后的潮红尚未褪去,墨涵的嘴角眉梢还挂着欢愉的痕迹。这样的胤禩,对她是一个全新的体验,而这样贪恋他激|情的自己,也令墨涵吃惊。他的胸膛遍布的吻痕提醒着墨涵,她是怎样的在享受性的愉悦与美感。  胤禩用手指抬起墨涵的下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墨涵却转过身,将背脊贴在他的胸口,说:“相看两不厌。” 01 至爱吾爱(清穿)第2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他从背后搂住她,她是那般的瘦小,简直能数清每一根肋骨,他一定要把她养胖。在她瘦削的肩头吻了一下:“涵儿!”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  墨涵还是装作茫然:“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把一口长长的气缓缓的吹向她的颈项,墨涵立刻痒得求饶:“好了,我说!”她蹭得离他远些,“不过尔尔!”  他发觉她怕痒,又用脚趾去挠她的脚心,胤禩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的顽皮,真的是近“墨”者黑了。  墨涵是投降派,没有打死也不说的强硬:“哦,好了,我求饶!我说我说!”她娇喘连连,“四个字,你猜猜!”  他修得光滑的指甲掠过她的腰际,又如弹琴般抚弄她的大腿。  “不用你猜,我说!”墨涵不肯受制于他,起身趴在他的身上,又十指交缠,把他的胳膊拉向两侧,看着他的眼睛,她是笑意盎然,“四个字,乏善可陈!”  他们初相遇时,他不就是傲气十足的说什么“不过尔尔”“乏善可陈”么?  墨涵安心要逗得胤禩恼怒,可他却不上当,反而借机反驳:“哈哈!你是想用激将法故意引诱我么?还不够么?”  墨涵被说得羞红了脸,把头转到一边,不去看他,用蚊子似的声音说:“我的郎君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那你此刻还要么?”  “不、不、不,细水长流总好过暴食暴饮吧?”她忽然沉思什么,“胤禩,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什么?”  “好比我这么瘦,不够肉感;又好比我都没有技巧可言,你会不会觉得无趣?”  她也会紧张这些,倒让胤禩觉得她话里有话,虽疑心,却不知从何提防,她的问题还必须得在眼前解答:“瘦么?不打紧,我会把你养得胖胖的,至于技巧么?”他坏坏的一笑,自以为很得意,却不承想已被算计,“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一起上下求索。”  墨涵立刻用食指点住他的唇,说:“记得你的话,哪天你敢嫌弃我,我可记着你今日说的话!”  胤禩暗自嘲笑自己,居然会误认为墨涵会庸人自扰,实在滑稽,不过她这样紧张自己,实在是受用得很:“嗯,我会记得!”  她慵懒的趴在他身上,这时候的气味和方才不同了些,许是激|情中的汗液让体味散发得更浓郁,墨涵调皮的用舌头去舔胤禩的皮肤:“啊!你出了汗,身子上就像洒了盐,是咸的哦。”  “我的涵儿是蜜泡出来的,该是甜滋滋的,我也要尝尝!”胤禩是个实干家,话音未落,就已展开攻势。  天啊!天啊!又来了!墨涵睁大眼睛讶异的看着他:“野兽!”  胤禩眯眼一笑,手搂纤腰,说:“你此刻便是骂我禽兽,我也是情愿担当的!”  墨涵的脑子里又是奇怪的联想:“古代么,都习惯把春天分为季、仲、孟三季。我的春天么,也是这样的!” 58暗流家国兴亡自有时 绮云正对着菱花镜细描柳眉,心底已是一夜的痛与恨。房门被推开,胤禩对着她一笑:“你起得早,换了衣服还得去给皇太后、皇阿玛见礼,额娘那里就不必去了,我才刚从那边过来。”他倒是没说谎,他才以生米做成熟饭的姿态向惠妃和盘托出一切,额娘毕竟是额娘,巴掌抡起也不曾打下,沉默半晌,还是答应着为他俩再想法子。他只是在盘算着怎么也该让墨涵这个真真正正的媳妇去趟长春宫,见见自己的亲额娘。良妃人虽怯懦,避让一切纷争,心却是好的。  胤禩拿了吉服走至门前,又回身说:“这宫里,你原是熟悉的,也别认生,想去什么地方去就是了,兄弟们是打小就认识的,也别太拘束,该怎么玩还和以前一样。”  绮云暗自打量着胤禩,只一夜,他尽扫阴霾,连带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眼睛清亮的如两汪湖水。难道是惠妃劝说了他么?其实她倒不畏惧什么,只要长期相处,自然能生出感情,何况她最大的对手不是还傻睡着么?她高高兴兴的换了衣衫,满意的瞧着自己的模样。  胤禩在院子里等着她,二人并肩走在红墙间,招来阵阵艳羡的目光,绮云暗暗对自己说:“今后我就是大清的八福晋了!”  墨涵是睡梦正酣,朦胧记得胤禩说要去走什么过场之类,她也想起身替他更衣,可她实在是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胤禩坐在床沿穿靴子,墨涵把头挪过去挨着他,好似片刻也离不开,就静静的挨着都让墨涵有莫大的幸福感。胤禩少不了又来亲她,却又自言自语:“再亲下去,我只得脱靴子了!”  “格格,格格!该起身了!”是佩兰。  墨涵还不知佩兰为了她被关了一整日,回房不见她更是惊骇不已,等她发觉床头的海棠花枝没了踪影,反而泰然了:“格格能走动了,除了去见八爷,无他!”  “佩兰,我还想睡哦!”  “太后宫里的女官可都来催了两次了,您病了四年,太后急着见你呢!热水都给您备好了,洗了就去吧。”  墨涵还算孝顺乖巧,赶紧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痛,没有力气。她在佩兰面前是不注重隐私权的,光溜溜的钻出来,正要跳进大木桶里,却见水面浮着花瓣,不禁犹疑。  佩兰把她拉了进去:“格格,您放心,奴婢先用水滤过,没有花粉了!”  墨涵就是在担心惹出胤禩的过敏症,可被佩兰这样道破,却也害臊得很。佩兰把她的头发束好,让她先喝了碗燕窝粥,接着却是碗药。墨涵刚一皱眉,就被佩兰教诲:“格格病了四年,每日就靠点汤水过活,身子骨弱,这是惠主子特意吩咐了,要你连着喝上半个月的。”  以前,墨涵主见大,佩兰还当她是主子,可病中四年,关爱多于责任,佩兰只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子来疼爱。  及至镜前梳妆,墨涵才惊觉那衣服能遮住的地方简直见不得人,吻痕遍布,春意荡漾。她立刻把衣领拉了起来,真是丢人,想起才刚赤身捰体都汗颜,却在镜子里见到佩兰的笑意,佩兰也不顾她的害羞,只帮着她把扣子扣好,又仔细打量一番:“八爷最有分寸,这领子外却瞧不见半处。”  “他有分寸?赶明儿叫他给你寻个俏姑爷,看我怎么来羞你!”墨涵嗔怪道。  佩兰却不在意,只欣喜万分:“好了,咱们格格今天可是俊得很!快点去吧,哄太后的小点心都预备好了!”  墨涵仔细端详镜子里的娇颜,是很妩媚哦,可是小女人了!她坐回床上穿鞋,枕席、被褥是一片狼藉,任谁见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佩兰拿细茸掸子又给她整理了衣衫:“去吧,奴婢知道收拾。午后记得去钟粹宫,惠主子要给格格量了尺寸,做新衣裳呢!这件还是就着惠主子的改的。”  “佩兰,我怎么离得开你,怎么能把你嫁出去?”  “那奴婢就伺候格格一辈子!”  “不能嫁,我可以帮你招赘十个俏姑爷!”  “格格!”  绮云跟随着胤禩在宫里磕头请安了一上午,他虽不同她说什么,却一如既往的温和。转了一圈,又回太后这边。老太太慈眉善目,很是喜欢这些孙媳妇,对绮云也是格外的和气,还赏了午膳。  才进了长信门,胤禩就停住了脚步,驻足不前,专注的看着广场上嬉闹的几个青年男女。绮云顺着他目光看去,正对着的是十三阿哥和他的侧福晋瓜尔佳氏,背对的想来该是十四阿哥和他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因为两位侧福晋都是身怀六甲,被丈夫怜爱的搀扶着。胤禩是个心细的男人,若自己有孕,他想来也会百般呵护的。还有一个甩着辫子的格格也背对着他们,她把耳朵来回贴在福晋们隆起的小腹上,认真听着。  胤禩莞尔一笑,疾步走了过去,绮云也快步跟上,那二位只都是侧福晋,自己可是真正的嫡妻,这样的优越感让她觉得腰是挺得特别的直。可离得越近,她越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样的笑,那样的招摇,除了赫舍里家的墨涵别无他人!  他几人也见到胤禩和绮云,十三和十四连忙扶着福晋来见礼,胤禩赶紧招呼着:“二位弟妹身子重,不必拘礼。”  胤祥和胤祯笑而受之,不过还是依例向绮云打了千儿。绮云敷衍的笑笑,却难掩心中的惊讶,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可见胤禩忽然转好的心情只是同她有关罢了。她忍不住去瞧她,除却身材瘦弱,那风采竟是更胜幼时。  墨涵也不去瞧绮云,只笑盈盈的看着胤禩。  胤禩悄悄捏捏她的手,说:“你这样淘气,离两位弟妹远些。”  “我哪里淘气了?我和胤祥、胤祯打赌来着,到时候赢了钱,我做东,咱们去看孔师傅的《桃花扇》,去饕餮阁吃鸭舌!”  “好,赌了什么?若十三弟他们输了,我出钱就是了!你骗他们的钱还少了么?他们家里都要添丁了,可不能由着你胡闹了!”  “你出钱有什么意思?左边兜兜到右边兜兜。”墨涵嘟着嘴。绮云却可气,她说这话不是要显示她和胤禩不分彼此。  “八哥,你当她是神仙,什么都知晓。你可知她赌的是什么?”胤祯先嚷道。  胤禩看看墨涵的古怪,胤祥大笑起来:“她不稀罕咱们的银子,她说了,去天桥摆个卦摊儿都比你的俸禄多!”  这下连两个矜持的少妇都忍不住笑起来,墨涵却板着脸,故意凶巴巴的说:“不许笑,一会儿你们掉包了,我可就输了!”  墨涵也不顾他们笑得更厉害,很认真的对胤禩说:“我刚才听出来了,婉儿妹妹要生女儿,宁儿妹妹要生儿子。肯定不会错,我连送什么礼物都想好了!”十三的老婆婉然、十四家的宁雅倒和墨涵投契得很,说是早听丈夫提及她的逸趣。  他们边说边拾阶而上,全然忘了身后的绮云。绮云隐忍不发,暗自寻思,定要有个一招制胜的法子才制得住她,又不伤及胤禩。她举步跟上,就听墨涵在说:“两个小孩子躺在小床上对话,一个说,你知道你是男是女么?另一个说我知道。头一个说你好厉害,我就不知道。这后一个就爬了过去,掀开被子看了看,说,你是女孩,我是男孩,说得很肯定。这头一个就惊奇了,你怎么分得出?你们来猜猜答案!”  两位福晋都羞红了脸,低头不语,胤祥、胤祯则自认猜中,鬼笑不已,惟有胤禩根本不在意说了什么,只躲在墨涵身后,手指玩弄着她的辫梢。  墨涵敲了胤祥、胤祯的额头,才公布答案:“那小孩说,你穿的粉色袜子,所以你是女孩,我穿的是蓝色袜子,我是男孩!哈哈!你们思想好复杂哦,都想歪了,是不是?”  连绮云都不得不承认她是误入歧途了,她也不得不佩服墨涵对胤禩巨大的吸引力。她不愿落在身后看他们的亲热,抢先走到前面,进了慈宁宫。  墨涵忽然很严肃的给胤禩说:“你媳妇可跑到前面了,许是生气了,你好歹安抚一下!”  “我和她可清白得很,你莫乱生疑!我胳膊上的伤还在!”  “你们交杯酒都喝了,你就把持得住?”  胤禩还要解释,胤祯却转过头来问:“墨涵,你还没说送我儿子什么礼物呢?”  “我送你儿子一双蓝色袜子!你还知道你要有儿子了,长幼有序都不知么?总该叫我姐姐才是!”  胤祯白了墨涵一眼,又看看她同胤禩毫不避忌的亲昵,倒吸口气,才回头而去。  胤禩凑到墨涵耳边,低声说:“药苦不苦?”  “却是你在使坏,害我恶心半日!”  “我什么都给额娘说了,这是额娘的意思。你身子骨弱,多补补我才不嫌弃你瘦啊!”  谁知胤祯又折返回来:“太后在问,墨涵是不是迷路了?晚上咱们出宫去,你们有什么话留着就是了!”  墨涵向他吐吐舌头,先跑了进去,胤祯转而问胤禩:“八哥,你成亲的事她怎么就不恼?”  胤禩淡淡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那顿饭,绮云简直难以下咽,她此刻才明了若非郭罗玛法为她求得的恩典,就算有皇帝的面子,太后也还是会帮着墨涵。都说这一老一少是那顿板子结出的情谊,就连墨涵骗了懿旨也仅仅被小惩过关。她一病四年,太后就仿佛要把四年堆积的关爱全补偿给她,那样的热情,就显出了对几个孙媳妇的冷淡。  不过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有弱点,在己方处于弱势时,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再等待,谋定而后动!或许她这样出风头,嫉恨她的人想必也不少。  饭后三个孙媳妇陪着太后摸骨牌玩儿,墨涵却犯困得很,靠在太后身边看了一小会儿就去和周公打招呼了。胤禩心里暗自发笑,却不舍她就这样在椅子上缩成个虾米。  胤祯给胤祥耳语几句,胤祥走了过去,把墨涵拉起来:“一会儿你流一脸的哈喇子就丢人了。哪有这么困,你夜里捉贼去了?出去走走!”  墨涵一百个不情愿,可胤祯也上来帮忙,由不得她不走。胤禩知道他仨情分不同,也不便阻止。才出了屋子二人就训斥她:“你就不知道有说梦话的习惯?还有胆子守着太后瞌睡,何况那个绮云也在!”  “好了,我知道了!”她攀上石栏杆,靠着柱子又要睡。  胤祯急着拉她:“这石头上凉,小心浸了寒!”  墨涵也不答话,手往天上指指大太阳。  “她这四年只长了个头,没长心眼儿!”胤祥觉得胤祯都比她稳重得多了。  “惠母妃吉祥!”  惠妃一见墨涵,就让他两兄弟赶紧拉了她下来。墨涵迷糊着请了安,惠妃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可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着胡来,那凉寒上了身可不好去根儿。”  墨涵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直到惠妃一句“禩儿也是太没分寸!你不明白,他还不知么?”才惊醒了她,羞得简直想变成乌龟,有个壳可以钻。  惠妃让宫女给墨涵量了尺寸,太后听了,又赏了好些织造贡品。墨涵倒学着会做人情,分了些给婉然、宁雅,她也并非要排挤绮云,只是觉得绮云也不待见她,而自己,夺了人家的老公,这缎子礼轻了,拿不出手。  申时从太后那里出来,墨涵只要胤禩陪着到了宫门,就要单独去会一个人。胤禩倒也不多追问她,只嘱咐早些回来,一切小心。  墨涵给车夫吩咐了去处,就安心的在车上补瞌睡。等到了,她拿斗篷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直接进了家酒楼。酒楼并未营业,墨涵径直上了二楼雅间,早有个男人候在那里,见她来了,就拉她到花窗处:“太急了容易见疑,我的门人约了三日后。”  “门人?你该选个同你不相干的人去办!”  “放心!”  “我倒希望真能放心!”  “你守着他就像个孩子,离了他却是最最老练沉稳的。”  “今后你就知道我今日的用意了!此事对胤禩也不可提及一字!”  “对我,你究竟是信得过还是信不过?”  “救人救己!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终归有用得上的一日。”  “你几时出宫?”  “你家老爷子让我随着去园子,过了夏就出宫。”  “那不是入秋的事了?”  “今年本就是多事之秋!” 59杀伐贱妾何能做祸基 墨涵还在回味胤禟给她下的断语,的确,她就是这样,在胤禩面前才能真正的释放自己。为什么不自觉的选择与胤禩相爱,而不是旁的人,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解答。可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墨涵呢?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人说部部史书血泪流,《旧唐书》——熟悉得已成为墨涵思想的一部分,数不尽的相争、相残,父子、母子间,夫妻、手足间,君臣、同僚间,落败者的境遇哪里是惨不忍睹可以涵盖的。陪着她重新活过来的《旧唐书》却让她无法如从前那样超脱物外的生活了,祸福总是如此结伴而至。得失、成败,就在翻云覆雨间,只要有命活到雍正年,她可以欣然随胤禩赴死,却不忍眼见他的屈辱。  试图改变历史的恶果墨涵是已经领教了,可坐以待毙是她做不到的。或许在二者间将会有折中的破局之子?至少她要去竭力尝试。  胤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有野心,却能审时度势毫不急进;他有谋略,却属难登庙堂之良策。他必须选择一个最佳的代言人,去获取成功,从而满足他政治上的成就感。墨涵只一句话就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了解他的欲求:“你要做功成身退的陶朱公!”而让他愿意与墨涵私下运筹的是她的另一句:“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  “墨涵,你的野心很大。他日,你要容得下绮云!”胤禟也有放不下的,他能看出墨涵的变化,很多人都能明白,或许最瞧不清的就是胤禩。  “言之过早,先有马革裹尸的魄力吧。”墨涵倒希望真如胤禟所说,自己是为了野心,那样就没有痛苦了。她不过是不愿胤禩、胤禟任人宰割罢了,胤禛的承诺,墨涵实在是没有把握。  还有那个游戏的决策者,墨涵想到昨日乾清宫应对,回味起来,老康几次也是动了杀机。能回到绛雪轩与胤禩重逢实在是冥冥中有天照应。或许她错就错在这聪明二字上,胤禟给她说了承袭噶布喇爵位的恩旨,她就把老康的心思揣摩得不离十,才有了与胤禟的密谋。当李德全宣旨后,只怪西五所离着乾清宫有足够远的距离,远到让墨涵有充裕的时间去考虑如何为自己解围。这样的周密思虑就注定她把自己置于一个险象环生的境地。  那道恩旨实在古怪,其一,有心过继加恩不会等到此刻;其二,不从近支选人,却是同姓不同宗之人;其三,墨涵是知道索额图必定要倒台,新选的宅子特意远离索府。恩是加给墨涵的,要让她算是脱离索府的干系,不受牵连,人情却是给了太子,选了太子的人进爵来拘着墨涵。为什么三十七年塞外,墨涵犯了错,老康还赏了不少的书,那些书没有哪本是适合女孩子研读的,全是治国方略之类,《盐铁论》《资治通鉴》《张文忠公全集》,墨涵将如今这旨意一合,难道是要将她许给太子?除此,别无他解。  一进去磕头请了安,老康倒要墨涵站起身回话。  墨涵还鲜有机会这样看老康办公的样子,这可是看《鹿鼎记》之前她就崇拜的皇帝。老康的优秀革命史她是熟悉得很的。案几上折子一大摞,却不及书多。太子已经监国多年,非军政要件,老康该是很少过问吧。奇怪的是,整个大殿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她窥探的同时,老康也在瞧她,脱了稚气的脸愈发和仁孝后相似,而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眼睛却没有那永远温软的柔情,只闪烁着无比的睿智,她还不及十八,来日不可小觑。  “十四阿哥曾向朕恳求,要讨你做福晋。”老康的声音是威严的,不容置疑的。  墨涵倒是气定神闲,不当回事的答道:“回皇上,那不过是十四阿哥年岁小时的玩笑话!”  接下来的话却让墨涵分不清是责难还是玩笑,那声音里有揣摩不尽的心机:“那你邀着四阿哥夜游遛马也是玩笑话?八阿哥的玉又怎么到了你手上?那可是朕赏赐给九个皇子的凭信!当初在灵堂吵着非胤礽不嫁的又是谁呢?”  “承皇上恩典,墨涵入养内廷,各位阿哥,皆作兄长看待,绝无痴心妄图婚配。墨涵愿终生不嫁,去景陵为先仁孝皇后守陵。”可墨涵还是一味的镇定自若,自以为圆满的陈词。  老康冷笑几声:“你倒是看穿了朕的心思了!只是,半天功夫,谁就急着把旨意转给你了。朕还不知道有如此贴心的儿子。而你,居然有这样奇巧的心机。你不是能言善辩么?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就去为皇后陪葬吧!”  墨涵心里一紧,却觉出老康不是简单的为难自己,倒真有了杀机,不过她却不敢流露丝毫怯意,只笑盈盈的说:“皇上英明神武,恩及万民,为着满汉一家,潜心汉学,早就废了陪葬的旧例,墨涵不敢坏了这规矩。”  “留着你岂非红颜祸水?”机锋愈甚。  “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做祸基。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你这样有学问,可知朕原本的打算没有错,预备等仁孝皇后忌日就下旨意,封你为毓庆宫侧妃,只可惜太子都不再是太子,又哪里来的侧妃!”  老康最后的话意味深长,把墨涵吓了一跳:“还有五年,怎么可能?是试探我?那玩笑未免太过。”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惶恐,说:“皇上,储君乃国之根本,岂能轻言废立?”  “轻言?朝中之事你知多少,胤礽之错你又知多少?”老康已容不得她话中半点的瑕疵。  墨涵亦不如适才那样随性,减缓语速,话语多在脑海中思量一遍再出口:“回皇上,墨涵岂知朝中事。墨涵不过是想,屈一人下,伸万人上,惟圣人能行之,皇上乃当今唯一之圣人,太子既非圣人,纵有行差走错,亦是情理之中。太子享有圣谕教诲,小惩大诫,未为迟也。”  “汉书中有云,萧何可当此言,可否?”老康却步步紧逼。  “萧何辅佐汉高祖开邦定国,自沛县起兵,汉中谋定,至死追随,可当此语。然况乎,亦曾见疑于高祖,王氏以秦亡故事劝谏,复得以善始善终。”墨涵着力要为胤礽开脱。  “朕要问你的是,萧何之于韩信如何?”  如何,墨涵最恶心的就是刘邦这个瘪三杀韩信的事,可此刻据实以奏,莫说帮胤礽,她自己的小命就立刻报废,好好的用萧何比太子,说什么韩信,是了!  “你久虑不言,即便作答,也非心中本意。”  “回皇上,墨涵是在想,萧何之于韩信,自是有天大的恩泽。知遇之恩尚不足道!”  “哦?”  墨涵知道老康的弯儿已经拐到赫舍里家:“萧何诱杀韩信,乃是防微杜渐之举,是成全韩信莫作千古乱臣贼子的骂名。”  “对朋友岂非不义?”  墨涵饶是再多史书装再肚子里,也不及老康谋虑,她只当是真有废储危机,却不料老康也是侧面试探她。她知道索额图一事上定是胤礽下不了决断,又有狼狈为j之嫌,因此她竭力要为胤礽辩白:“萧何是存大义而舍小义。太子禀性纯良,偶有不足,不过大醇小疵,秉承皇上之仁孝。然时日尚短,仅肖吾皇之万一。遇乾纲独断之大事,或有犹疑,遇杀伐决断,或有不忍,需皇上教导。三藩作乱,皇上先斩吴应熊、吴世霖,却行孝于恪纯长公主,孝义两全,太子当效仿之。”  这下震惊的是老康了,他心里庆幸,还好只是一女子,若是男人,有此等聪颖、魄力,力量不可小觑。只是未免心狠,竟不念及索额图乃其祖之胞弟。留,恐其生事,杀,却有爱才之心。  “太子和你该称呼索额图叔公,就是朕,按百姓家常,也该称他为叔岳父。”  墨涵却不知适才已命悬一线,还是大着胆子说:“皇上非赫舍里一家之皇上,乃大清国的皇上。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历朝历代,外戚乱政,史不绝书,是叔公没有引以为戒,有负圣恩,毁忠君之大义。”  “你四年前给朕讲的故事,还记得么?”  “记得!《郑伯克段于鄢》。”  “是,朕非庄公,可共叔段依旧是共叔段,甚至变本加厉。”  “太子曾对墨涵言,父是为父,父亦为母,手握授书,亲辅骑射,比之诸兄弟,虽无母更胜于有母。君父之爱,虽十世为子,难报万一。”  “唐有武瞾。”老康的声音是幽幽的,目光却灼人。  墨涵却是一个寒颤,但知若君王已决断,势难逆转,心中唯一牵挂胤禩,她跪直了身子,朗声说:“惟仁者可持湛泸,墨涵愿作湛泸!”  等墨涵出了乾清宫,已是汗湿衣襟,浑身如虚脱了般。可她却不知那里边还有更加精彩的续曲。  本该在关外的太子竟身在京城,跪在康熙的面前,墨涵和皇帝的对话,他是一个字也没落下。四年,她居然回来了。四年前,当他悲痛于失去墨涵的打击时,唐莞却给了她更大的打击,共同生活的经历,她可以举出的例子数不胜数,让胤礽不得不去相信如此疯狂、荒唐的事。可墨涵进宫三年的相处,更让胤礽分不清他到底爱的是今天的墨涵还是唐莞身体里的墨涵。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涵儿并不爱他,可她为何又在君父面前不顾安危的保全自己,胤礽实在给不出答案。  “你都听见了!她一个女儿家都明白的道理,都做得出的决断,你还不能么?索额图的案子就由你一手督办!”  “儿臣遵旨!”胤礽心底翻江倒海。  “你降不住她,或许这样还更能帮你!”  胤礽无神的跪在地上,只盼望替他去关外的人早些回来,他实在有好多话要问墨涵!  马车忽然停下,是到了宫门了么?墨涵都不曾觉察究竟走了多远,正要问车夫行至何处,却有一人挑帘进来,可不就是胤禩。  他坐稳了,把墨涵搂进怀里,喊声:“走!”  “这是去哪里?你赶着来接我,自然是不回宫了!”  胤禩笑笑,她的小脑筋转得是奇快:“额娘去玉泉山住两日,跟太后说让你也去,我不就是为了护送么?”  “那你可别住下,我今天在惠妃娘娘面前都羞死了!”墨涵是当真脸红,惠妃句句话都暗示她不再是个小姑娘,那生理卫生课比一带而过的老师可仔细多了。  胤禩却嘟着嘴遗憾的说:“额娘给我立了规矩,这两日不准碰你!”他今日已兴奋了一整天,满满的幸福感充斥于胸,他有抑制不了的笑挂在脸庞。  “阿弥陀佛!自有人管着你!”墨涵笑着用鼻子去触他的鼻子,享受这样的亲昵,如今,他们已是最最至亲之人。胤禩想要咬住她的海棠红,却被她娇笑着别开头。  “涵儿,我额娘也去了!”他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快,今日去请安时,绮云对待惠妃与良妃竟是不同的态度。  “良妃娘娘?太好了!我见过她几次,想着是你的额娘,该亲近亲近,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墨涵却是一脸的真诚。  胤禩一下子释然,这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该在乎的:“涵儿,我真的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是的,有他,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亦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就这样卿卿我我的到了玉泉山。入夜,惠妃的规矩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日上三竿,墨涵才磨蹭着起床,胤禩估计是天不亮就走了,她心里还在嘀咕:“这不就是穿裤子回家了么?也不知道有没有搂着绮云睡回笼觉?”但想起胤禩手臂伤口的来由,心情略好些,可醋意一时难以消散。不过她的灰暗心理立刻得到补偿,惠妃、良妃笑眯眯的看着她,还不停的给她布菜,让她在埋头苦干的同时得意的想:“哼!可是我这个新媳妇在招婆婆喜欢哦!”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0出手至竟江山谁是主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登上名山,又必以观日出之美为精髓。日出美则美矣,却让人只见红日高悬,而忽略了攀登的过程也是可以享受的。何况日出后是更为忙碌的一天,有几多艰辛犹未可知。  其实墨涵更喜欢看日落,看着那在天际消逝的最后一道霞光,而后是漫漫长夜的等待,要先经历黑暗中的煎熬,才能有重见光明的希望。好比,好比日本的德川家康,真的是日本的忍者神龟,虽然他75岁统一日本后,仅仅活了一年,但他毕竟熬过了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一年,假设康熙真的传位于胤礽,后者不也只能当一年的皇帝?弘皙若即位,难保不上演大清的靖难之役。墨涵苦笑,这个身子可比自己现代的身子弱,能活多久?尽人事,听天命吧!只是天天药不离口,是药三分毒,怕是救下的抵不上耗去的。得想个法子躲了才行,可总不好让惠妃觉得她的好心被墨涵当作了驴肝肺。她甩甩头,面对日落露出最美的笑容。  “你一个人痴笑什么?”沿着石阶而来的是胤祯和胤祥,说话的是胤祯,“阿奶说你身子骨弱,出来调养几日,免得宫里规矩多,拘着你!可好好的怎么站在这风口上,虽立夏了,可这是山上,当心身子!”  墨涵无奈的给胤祥扮个鬼脸,他却是一脸严肃的斜眼瞟着胤祯。  “皇上什么时候奉太后去畅春园?”  胤祥说:“总该初六前就去吧,皇阿玛小满要去丰泽园插秧,我们都跟着去。我给你带了些福建来的今年的春茶,我让佩兰把小炉子拿到屋子里,取新鲜的泉水烧滚了泡,味道更好些。”  胤祯走在头里,胤祥拉拉墨涵的袖子,努努嘴示意她去看胤祯,墨涵拍开他的手,低声说:“我知道他来干嘛,我自有理论。”  他的神情也有几分怪异:“我另还有事要问你!”  胤祯忽然转身,看他俩有些扭捏的样子,一呆,眼睛鼓圆了看着胤祥,胤祥故作姿态,吼他:“打小都这样,难不成你要给我立个规矩,不许挨着她!我陪你来不是为了看你脸色的!”  胤祯不好意思的一笑,他本不知怎么开口,既然说破了,就直截了当说:“墨涵,他们几个要么是已经娶了嫡福晋,最次么,都是指了婚,年底前都是要完婚的。只有我,皇阿玛还没为我指定嫡福晋,所以、所以你该嫁给我!”  “这个嘛!胤祯,你不撒谎的,我问你,宁雅,你喜欢她么?”  胤祯看着墨涵逼视的目光,倒不敢瞎说:“嗯,我是喜欢宁雅!可我更喜欢你,而且宁雅也喜欢你得很!她不敢跟你寻不是!”  墨涵眉毛一挑:“谁都不能跟我寻不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不是该去向皇上求亲,求着把我指给十五,免得一进门就帮你带孩子了不是?”  胤祥边笑边咳嗽,胤祯要发火,墨涵拍着他的肩,很认真的说:“胤祯,每一个女儿家,都有一颗透明的心,你要学着去珍惜。宁雅是个好女孩,我是真的希望你对她好。可我是容不下我喜欢的男人去爱别人的,你明白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知道你去皇上面前求过亲,可我真的把你当成弟弟,这不是说你不够好,而是因为我们打小一起,我就一直这样想的,是断然改不了的。”  “可你真的甘心去被那个绮云使唤?你心里还是只有八哥?”  “好好用心在你的那个小家,胤祯,你都快作人阿玛了,可是大人了,要对宁雅好,要对孩子好!我会活得好好的,真有什么难处肯定会找你和十三帮我。”  胤祯点点头,胤祥却说:“你真的要小心,你出宫几日,绮云已和太子妃打得火热,且妯娌间,可谓面面俱到,回门出宫时还特意去看了个人。”  墨涵哑然失笑:“我知道,肯定是你四嫂!算她厉害,居然要给我唱四面楚歌,只是我并不打算挤进这个圈子。”  佩兰在山坡下喊:“格格,贝勒爷来了!”  墨涵立刻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就飞奔下去:“我去泡茶,你们跟着下来啊!”  “胤祯,别难过了!你就当墨涵是画里的杜丽娘,咱们见了画都心仪得很,可杜丽娘心里,却只知道一个柳梦梅。你呀,慢慢体会吧!”  二人下山,一进行宫就听见墨涵咯咯的笑声和胤禩爽朗的笑声,他俩对视一眼,都感叹八哥几时会如此舒展胸怀。  进了花厅,正瞧见墨涵趴在胤禩的背上,用牙衔了粒樱桃去喂他,胤禩却不止含了樱桃,也咬住她的红唇,当真是一个娇艳动人,一个春风得意,羡煞人!  胤禩告诉墨涵太子回宫了,只是病了,步辇抬着进了毓庆宫,谁都没见着。墨涵倒急于要见到胤礽,她还要弄清楚,仁孝最后是怎么走的,胤禩对这个坤宁宫的舒穆禄嬷嬷却是知之甚少。还有,那个唐莞还在么?她能接受索额图的事么?  “胤禩,从去年南巡之后,皇上可是就没派过差事给索额图了?”  “涵儿,有件事,我给你说了,你可别急。”胤禩听她提起索额图,不免忧心。  “嗯,你说!你只要不是告诉我每天走得早是为了回去搂着绮云困困,我就都受得了!”  “皇阿玛给我指了师傅习字,都半年多了。自从跟着你住过来,这几日的字都还没着落呢!就怕哪一天皇阿玛忽然要查,还不知道怎么交差呢!哪里有那闲工夫。”  “你这话可有歧义啊,那你是准备得空时还要把那夫妻之名做实了不成?”  “你心里计较就好,免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担心你不在乎我。”  “对了,以前查你字的时候,竹心难道没帮你备好?”墨涵忽然问。  “哈哈!原来是你捣的鬼,我就觉得没写几张,可每次竹心都有法子给我凑齐了。”  “这就是有备无患的好处!你不是有事要说。”  “嗯!涵儿,我揣摩着皇阿玛要治你叔公的罪,最迟就在这个夏天。你算是出了户,入了一等公加新嘎这里,他算是你名义上的兄长了。你叔公上下难以保全。”  “胤禩,你记得,你在朝中做什么事,别管我会怎么想。我叔公是决计保不住的,你切勿有半点杂念。你为皇上办差,最紧要的就是心不存私,即便有做错的,也绝不隐瞒,你要让皇上觉得你是为了朝廷的利益在办事。”  “我明日就不过来了。二伯父这次看是病得不轻,我想去多陪陪他老人家。”胤禩说到裕王,神色哀伤,“也是缘分吧,我们兄弟这么多人,二伯父单对我最好。说句不合规制的话,对我而言,父不及伯父亲!”  墨涵听了心里一惊,都说胤禩是为了间接巴结老康,才同裕王交厚,而裕王也是为了给皇帝献媚才对皇子亲厚,她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嘴里不说,只是不愿意承认胤禩会有如此市侩的一面。如今听到他的心迹,却是墨涵错看了他。又想到裕王不久将辞世,胤禩不是又少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墨涵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温柔的说:“裕王看出你是真心诚意的好孩子,才格外厚爱你的,你就去多陪陪他老人家,多尽尽你的孝心!”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怕你闷。”  “我?我自有我的玩法!”她倒是在心里已打定主意。  胤禩搂住她,问:“那现在怎么玩?”  墨涵嘻嘻一笑,凑在他耳朵边说:“当然是活人玩活人,其乐无穷!”  胤禩巴不得她这样想,不过还是佩服她言语的大胆──请幻想三千字!!!  入夜,墨涵给佩兰打了无数的保票,才得以出门。她早让佩兰偷偷用胤禩的旧长衫改了件适合她穿的,换上男装,墨涵在镜前照照,觉得太娇美了些,不像北方男人的雄浑气势。  她倒是真贯彻路在鼻子下的政策,一路问着寻到了加新嘎的一等公府。来得可巧,正为着乔迁宅子、袭爵的事大宴宾客,墨涵混在送礼的人群中进了大门。  来的人无非两类,加新嘎以前的亲戚,更多是为了巴结太子的,还有个招摇的中年男人在接待官员,按岁数绝非加新嘎。那人身后跟了个收礼单的管家,数目已不少了。墨涵东逛西逛,寻着了二门,那把门的小厮一个银锭就搞定。她大概逛逛又回到花厅,此刻那中年男人身边又多了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毋庸置疑,这必然是加新嘎!一个字,丑;两个字,丑陋;三个字,丑死人;四个字,奇丑无比──也不知是老康的主意还是胤礽的盘算,找这样个人给墨涵当兄长,难道怕找个帅的,她就起歹心么?只是这个加新嘎绝非单纯的凌普外甥这样简单,他傻笑呵呵的给人见礼,眼神却是极为犀利。 至爱吾爱(清穿)第22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墨涵迂回的走到他们身后,出其不意的抢了那管家手中的礼单,再向后一闪,跳到厅里的供桌上,大声说:“传太子爷口谕,暂停宴席,所有道贺官员三个月内不得入毓庆宫觐见。 ”  她这样一吼,把那些才入席的官员吓了一跳,可却唬不住那迎客的中年男人,他气势汹汹的指着墨涵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凭你也敢胡乱传太子爷的口谕?”  墨涵自是有备而来,她为着出入方便,才入宫时就问胤礽讨了腰牌,此时掏出的正是毓庆宫特有的橙色腰牌,她拿着在众人面前一晃,得意的说:“这可算是凭据?”  那中年人神色大异:“你怎么会有──”  “凌总管,你不会认为是我在你家宅院里拾到的吧?”  这人的确就是毓庆宫总管凌普,也是胤礽||乳|母之夫。素日里,连二品官见了他都要满脸堆笑,此时却被个小孩子戏弄,顿时叫人传护院。却被加新嘎拉住:“舅舅,是个丫头。”  墨涵却厉声斥责道:“他是你哪门子的舅舅?你的姓没改,可却换了宗,你若还要当他是舅舅,就莫要袭这个一等公的爵!”她是存心要和他们过不去,且当着朝中官员呵斥,是最好不过的。这加新嘎可是书里没有的,墨涵却不知他给胤礽带来的是福是祸,不过她自己是必须迅速表明立场的,表明给老康看!  凌普气得七窍生烟,非要亲自来拉这个丫头下来,墨涵跳着躲闪开,说:“你敢碰我,剁了你的手!”  凌普是完全方寸大乱,席间已有唏嘘笑声,他推开拉着他的加新嘎,大叫:“来人啊!给爷把这丫头押起来。”  墨涵是不敢吃眼前亏的,正要自曝身份,却已有人从内堂里奔出来,大喊:“使不得!”却是沃和纳。  “奴才沃和纳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他很刻意的藏着墨涵的身份。  “免了!”墨涵甜甜的笑着,“凌总管可要押我了,你可得来给我送牢饭啊!”  “主子说的是哪里的话?凌总管是知道主子贪玩,说的玩笑话逗主子呢!”他边说边给凌普使眼色。凌普也知今日祸是惹大发了,赶紧送客关门。众人走时都忍不住来打量这是何方来的小魔女。  “逗我玩?我是拿给他逗着玩的?”  “主子是什么身份,自然不和奴才们一般见识。主子还是快下来吧!”  墨涵见人都走了,也站累了,就势坐在桌子上,从怀里取块包袱布,将那些礼单收起来扎好,背好了才从桌上蹦下来。  “你主子没来?”  “爷去玉泉山了!”  墨涵是一阵窃喜,还好和胤禩都出了门,否则被撞见还得了!  “那就去宫门等你主子!”墨涵往前走几步,又回头对一脸错愕的凌普说,“别惹我,太子若要保你这些敛财的德行,我会有法子给万岁爷告你的状!”  沃和纳磨蹭着欲解释几句,墨涵忽然一跺脚:“你的舌头长了,要不要我给你修修!”书包网 61维艰紫陌红尘拂面来 “格格?”沃和纳跟在墨涵之后。  “怎么了?”  “格格能醒过来,真好,否则奴才死了都没脸去见老太太。奴才跟着格格去了塞外,却未能护格格周全,奴才心中有愧!”  他有这份心,墨涵倒是没看出来,想想说:“老太太一定更想见到太子好。你多留意那个加新嘎,我总觉得他古怪得很,别给表哥招惹事端才是。”  “格格既然吩咐,奴才多留心就是了!”  墨涵还想多嘱咐几句,却又不敢说得太深。沃和纳陪着她在宫门处等到亥时初刻也不见太子的踪影,只得送她回玉泉山行宫,墨涵却怎么也不许他跟着:“我这个样子还能有谁把我劫了去?你放心吧!你给表哥说,就初六在园子里见吧!”  墨涵骑得慢,这马和她不熟。据说海棠被胤礽泄愤杀了,他这样怎不惹人闲话。她又把老康的话翻出来回味,总觉得还有自己没明白、遗漏了的意思,这样的政治家一定会把人物尽其用,绝不会如此轻易让她出宫来和那个加新嘎打堆。那个加新嘎肯定还有别的主子,除了胤礽、除了老康以外的,这是墨涵的直觉。  胤礽,过得可好,唐莞的经历和自己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该学着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逢吧?墨涵总觉得亏欠胤礽的情实在太多,可从他那里获取的却是难以估量的。老康有意识的要以索额图一案为胤礽重新在天下人眼前立威,可他能做到么?他肯定对赫舍里家族下不了手。真不知后世的人为什么非要说他残暴。这时代人命尚如草芥,不至于是为匹马留下骂名吧?那墨涵就罪过深重了。  她正遐想时,却有快马迎面而来,飞驰而过,扬尘三丈,气得墨涵破口大骂:“你以为你半夜飙马很了不起啊?摔死你!”又赶紧捂住口鼻,这连着晴了一旬,尘土飞扬,灰都入了口。  那骑马人听见她声音,又策马回还,墨涵正后悔失口招惹了是非,却发现来人正是胤礽。  “涵儿,适才你说什么?”  “表哥,我,我说‘紫陌红尘拂面来’,刘禹锡的诗来着。”  胤礽专注的看着墨涵,四年时间,她重新回到这个人世,即便此刻着男装,也难以掩盖她明媚的光芒。她还是喜欢这样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的,还像孩童般清澈。第一次见到墨涵时,她还只是个婴孩儿,郭罗妈妈拉着胤礽走到她的摇床前,告诉他那些关于他额娘的画像都没有诠释出真正的神韵,他额娘最美的就是眼睛,一眼就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而墨涵就有同样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从此就牵系胤礽的心神。她也是出奇的粘他,从呀呀学语到能言善辩,从蹒跚学步到马背相随。此刻,看着自己的还是这双眼睛,可眼睛后的灵魂呢?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胤礽无从知晓。他只想分辨出令自己牵肠挂肚的究竟是这双眼睛,还是唐莞躯体里的那颗心,或者,是如今隐藏在这双眼睛后的心。  “表哥!”墨涵轻唤一声,胤礽对着那双眼睛,有无限的彷徨和迷惘。  “表哥,你千万要狠下心查办叔公的事,否则皇上会失望的。那个凌普肯定打着你的旗号四处敛财,你要小心才是,要让皇上知道你是亲贤臣、远小人的。那个才袭爵的加新嘎也不寻常,你得提防他才是。”  她一口气说的句句同他攸关,不及回答,墨涵又说:“那个唐莞还好吧?她是真心爱慕表哥,你可要多爱护她些。”  莞儿是极尽刁蛮之能事的性子,却也不曾说墨涵坏话,只说若非墨涵梦中忧心于她,她是断难回魂的。  胤礽伸出手,却不敢去触及那脸颊,愣半天才说:“病了那么久,身子弱,怎么还夜里出来?”  墨涵解下身上的包袱,递给胤礽:“加新嘎大宴宾客,太过招摇,凌普也掺和在里面。来的官员里必有皇上的耳目,一定要把送的礼挨着退回去,但千万莫在皇上面前提起。皇上自有法子知道,但绝不能是从表哥这里得知。“  “涵儿!”  “表哥,入园子之前,切莫让皇上知道我们见过。我若惹了是非被皇上训斥,你千万不要出面说情。”  “涵儿!”  “哦,你说,我听着呢!”  “你──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别再夜里单独出来了!”  “表哥!”  “嗯!”  “你身子好些了么?不是说你去关外时病了么?”  “没事了,已大安了!” 胤禩不过两日没来,认真计算,也就一日半,可墨涵就有了三秋之感,午后就坐不住,一脸讨好的看着在做针线活的佩兰。  “格格,你别再动歪脑筋。你昨天出去,什么时辰回来的?害奴婢被太子狠狠训斥了一顿。”  “可我今天有好要紧的事,要命的事哦!”  “要命的事!格格,窗台上的文竹怎么枯了?奴婢可是天天浇水养着的。”  它不枯才怪,帮墨涵喝了几天的药了!  “佩兰,你今天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带你去园子。”墨涵也不知道为什么佩兰一直在暗中盼着能去畅春园,这一威胁还算奏效。  墨涵还是男装打扮,进了城,就直接去了裕王府。想起曾经傻傻的蹲在门口等胤禩的事就好笑,可是这一等不是很值得么?转眼已是七年,现代的生活已仿如隔世般遥远,可与胤禩相识的每一瞬却都在眼前。  墨涵绕着王府,寻到下人进出的偏门,赏了银子,说是要找跟着八爷的竹心。不大功夫,竹心来了,见是墨涵,边带着她进府,边笑个不停。  “我脸上又没画小乌龟,你笑什么?”  “奴才是想起格格最初来找贝勒爷时不就是扮作男孩子?格格还说爷是喜欢男人的,爷才赶紧让格格换了女装。”  墨涵笑着道:“你记性好得很!七年前的事还记得!就是不知道长个子长肉,以前可比我高些哦!哦,我是记着有什么事要问你,差点儿被你一笑给忘了。那字还剩了多少张?”  “只有十来张了,奴才也找了识字的小太监学着写,可都不像。这十来张还是省下来的。”  “别操心,有我呢!”  “奴才本来就不担心了,格格病好了,自然知道给爷再预备。格格,你醒了之后,爷可是高兴得很,想着想着就笑了!奴才看着都欢喜。”  “欢喜什么?他这叫傻乐呵!这会子,他可是陪着王爷的?”  “王爷喝了药睡下了,爷在花园那边的书斋看书呢!这两天爷老是犯困,拿着书都要睡着。”  墨涵在心里说:“这是夜里没有时间睡觉的缘故!”  等到了书房,果不其然,胤禩真是捧着圣贤书去见周公,墨涵示意竹心别唤醒他。她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胤禩却是睡梦正酣,毫不察觉。墨涵觉得可惜的是,古代的靴子上没有鞋带可以系在一起,否则可以逗逗他。远看会以为他还在用功呢,一手托腮,一手握书,可爱之极。  墨涵守着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要逗他。她从自己的辫子上扯了根头发,轻轻的往胤禩耳朵里挠,可他居然晃晃头,不曾醒转。墨涵知道他易过敏,也不敢去挠鼻子。再瞧他的耳垂,肉嘟嘟的,该是有福的人啊,怎么书里写得那般凄惨,墨涵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耳垂。可这下却是摸了老虎屁股,胤禩一下子醒了,霍地站起来,把书重重的拍在案几上,火都冲到脸上了。墨涵几时见过他个样子,被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胤禩看清是墨涵,也是一惊,看她傻站着的可怜劲儿,简直心疼不已,赶紧把她拉过来,搂着坐下:“涵儿,你怎么来了?我原不知道是你,只当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好了,没事了 !”他已回复一脸的温柔,边说边给她抚背。  墨涵也回过神,却说:“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饶是我胆子大,也怕你发火。若哪个女子敢来挑逗你,就拿这副面孔对待!”  胤禩紧张的心弦一下放松,笑着说:“娘子有命,小生岂敢不从?”  墨涵啐他一声,胤禩亲她一下说:“我今天正打算过玉泉山来呢!昨日没去,你就出去闹事了。”  “你怎么知道?”  “一早上朝就听说了,除了你还能有谁?不过你给加新嘎立个威也好,免得他坏了你家名声。”  “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且,而且等入秋从园子回来,我就会搬出宫住进那宅子,总不能让那人来管我吧!”  “好好的,怎么会出宫?皇阿玛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想着宫外总要自由些。”  胤禩摘了她的帽子,左看右看:“你来得正好,伯父也想见见你。只是着了男装似乎不成个样子,可也只得将就了。”  “裕王见我做什么?”  “伯父取笑我新婚之后就喜不自禁,我才说了实话,只是没说你是谁。”  “讨厌,你怎么到处说,惠妃、裕王,你还给谁说了?”  “涵儿,我是高兴来着。也只是给最亲近的人说了而已,两位额娘和伯父都不是外人。”  正说着,竹心就来禀告:“爷,王爷起了,请爷过去说话呢!”  胤禩把帽子又给她带好,拉着墨涵的手就要走,墨涵把手抽出来:“哪有你牵个男人走路的道理?”胤禩哑然一笑,才知大意了。  见了裕王福全,墨涵也不畏生,直接去打量他,倒是和康熙有些像,不过没有麻子。康熙能登大宝不就胜在那几点麻子么?  福全是过来人,看他二人当真是郎情妾意、两心相许,而这女孩子的模样、灵动的确在绮云之上,难怪让胤禩如此紧张。  福全很是和气:“姑娘府上是?”  “正黄旗赫舍里氏,祖父噶布喇。”  这话却令福全大惊,惊慌的神色虽稍纵即逝,可墨涵还是察觉了。  “听闻你喜欢收集古本书籍,孤王这里倒有几本不错的。胤禩啊,你去找保泰拿给你,总得有份像样的见面礼不是?”福全边仔细打量墨涵,一边吩咐胤禩。  胤禩喜滋滋的去了,见他走远,墨涵才回身,郑重的说:“王爷支走胤禩,自是有话要吩咐墨涵。墨涵断然不会在胤禩面前泄露一字!想来是万岁爷瞧得起,竟给王爷提起墨涵了。”  福全又盯着看她几眼,才说:“你曾祖索尼、祖父噶布喇都是韬晦极深之人,尤其是噶布喇,大智大勇之外更有勘破世事的慧心。鳌拜下了,最有机会的正是噶布喇,国丈的身份、擒贼的功劳,可他却激流勇退,不贪青史上的名声,这样才有了你叔公的索党。你倒是承袭了他们的智慧,只是锋芒若太露,恐步你叔公后尘。若非你心无私念,皇上早动杀机。只是没料想胤禩钟情的竟是你!这个孩子过于看重情义,宦海沉浮,祸福难料。”  “王爷是想说不料墨涵钟情的是胤禩,对么?”  “正是!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修为,皇上自然要防你!你给皇上说,‘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做祸基。’而今皇上最警惕的就是这‘妾’归于‘臣’。若知晓你与胤禩已私定终身,不止你小命休矣,就是胤禩也难以全身而退。”  “王爷既坦言到这份上,墨涵也就直言。王爷对胤禩的关爱,墨涵感激莫名。也请王爷放心,墨涵绝无登堂入室之念,断无指婚之事。若要帮他,莫说皇上,即便他自己,墨涵也是决计不会透露半句的。他若有踏青云之心,我无非是助力之风。王爷的话,胤禩是愿意听的,就请王爷劝他忘了所谓名分二字。”  “皇上说到你,孤王实在难以相信,闺阁女子,又只有十七的年纪,怎么可能。今日见了,才知皇上半点都没说错。聪慧之外更有仁心,还有皇上不曾看出的超脱,看来你倒真是像极了噶布喇。”  墨涵苦笑,自己和赫舍里家的爷爷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像极了?福全却是忧喜参半,想来他的身体是活不到看这逐鹿之战落幕之日,只是希望胤禩能多些好运。  回到玉泉山,墨涵还在回味福全的话,看来是真不能让老康知道自己和胤禩的事。  佩兰端了药碗来,也不递给她,反而送到胤禩手上。  墨涵闻到药味就心烦:“我都能走能跳了,还吃什么药?”  “这不是先前的药。前日,额娘不是寻了个宫外的大夫给你把过脉?”  墨涵点点头。  胤禩在她耳边低声说:“大夫说你体质弱,身子寒重,不易受孕。额娘可急着呢!”说完,他一笑,碗已到唇边,“当然,我心里也是想的。乖,把药喝了!”  墨涵却想,提醒得真是时候,得琢磨个法子避孕才是首要任务,否则肚子大了命就保不住。她这设备都没了,还谈什么制造小孩子?可惜药么,只得先灌了下去。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 书包网最好的txt 62克星一山还有一山高 “涵姑姑,十五叔老是显摆你带着他怎么怎么玩了,又说了什么新奇的故事了,你可得好好教教我,让我在叔伯兄弟间露露脸!”  “皇上可是这样跟你说的?让我教你怎么更淘气?”  “皇玛法说今后您给我做师傅,我都乐坏了!虽然只是半天,早起还是得和他们一起去书房。皇玛法说,别人的功课我一件不能少,在你这里学了什么,由皇玛法亲自考问。不许对其他人多说半句,对阿玛都不许说。”  墨涵在心底骂:“这是人话么?让孙子疏远儿子!老康真厉害,居然知道现代兴趣班摧残花朵的法子。”  诚如墨涵所料,老康手下哪有吃闲饭的人。一进园子,就把她叫去,从此以后让她担当胤礽长子弘皙的半个师傅。  “皇上,墨涵区区一个小女子,连个秀才都未中,怎么能教导皇孙呢?”  “朕的孙子不用去考科举,那些自有上书房的师傅教。朕要你如何教导弘皙,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消朕多费唇舌。你大可带着他出去见识见识,朕自会派能干的侍卫护着你们。你若还要砌辞推托,朕就让你去毓庆宫伺候太子妃。朕会亲自查弘皙的功课,你若偷懒,朕就绝不留情。”  墨涵知道再说什么也是与虎谋皮,又暗骂你几时留过情,处处留种才是!只是让她把那些政治权谋通通灌输给个十岁的孩子,实在难以接受。若历史无异,弘皙也是圈禁的命,只在雍正朝有少许的自由,教他权谋有何用,还不如教他怎样自娱娱人、开心生活来得实用。  不过眼下总要有个应对的良策,想起那年在汤泉被胤禛一耳光教训的事,他说的一句话倒可以用得上,墨涵很严肃的夫子脸:“弘皙,任何人问起我都教了你什么,你就说‘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足道也!’,若是你皇玛法问,你也这样回奏,就说姑姑说的,三年小有所成再君前应对。”  弘皙点点头。  墨涵这才回复笑容,说:“好了,我先教你一样可以救命的本事,晚膳后,你过来就是了。咱们不出园子,就别让侍卫跟着了。”  “涵姑姑,是很好玩的事么?我可以带弘晋来么?”弘皙小脸立现曙光。  “友爱兄弟是好事,你带他来就是了,我在承露轩的莲花池边等你们。只是切莫张扬!”弘晋也是胤礽的儿子,比弘皙要小两岁。  等到入夜,弘皙来了,墨涵后悔为什么要给他松口,准他带人来。那切莫张扬成了四处张扬,就像他知道墨涵喜欢看足球赛一样,来的男孩子恰好是一个足球队的数量。三个小皇子,八个皇孙,看得墨涵头都大了。  弘皙挨着给墨涵介绍了,从大阿哥到七阿哥的儿子一个不落,另外除了熟悉的十五,还有十六、十七两位阿哥。弘皙敢情是拿墨涵做了人情:“涵姑姑是我阿玛的表妹,是我嫡亲的姑姑。我费了好大劲儿,说了不少好话,才能带你们一块来玩儿。十五叔,姑姑可同我亲些!”  胤禑只大弘皙一岁,摆不出叔叔的架子,心里虽不乐意,却又不好驳他,只悻悻然的看着墨涵。  “好了好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反正今天教的东西,学了总没坏处。”墨涵心里虽烦,却不忍让孩子们心里委屈,觉得她厚此薄彼。小孩子的心理阴影是最难消除的。她只能自我安慰的感激弘皙还不至于把那吃奶的婴孩抱来。  墨涵吩咐太监在承露轩外的空地上钉了两排木桩子,每对应的两个桩子上系好了麻绳,麻绳离地半米,绳上系有小铃铛。这是拓展训练中的低姿匍匐项目,用的本是铁丝网架于木桩上。可弘皙的命金贵,她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铁丝划破点儿皮,估计老康会要自己用整张脸来赔。  教官开始训话,先教了些火灾中的救生常识,例如湿毛巾捂口鼻、低姿行进逃生之类。这些家伙全看着地上的稀罕玩意,没心思听讲。墨涵赶紧宣布纪律,答不出,没得玩,方才收心。  说教完毕,墨涵亲自演练蛤蟆式低姿匍匐穿越低桩绳网,她肢体协调,在孩子们面前秀了一把:“你们学着做,姿势不对的,我再纠正。记住,谁碰到绳子,小铃铛一响就算犯规,输了的就罚他给大家说个故事。”  最小的是五阿哥家的弘蛭,只有四岁,墨涵担心他难以完成,就问他要不要玩别的。可这奶气未脱的孩子就有尚武的志趣,倒是没遗传错:“涵姑姑,我一样能做到。”  这样子玩了两天,倒是个个都掌握了技巧,本来墨涵就抬高了绳网的高度,一尺其实就够了,何况全是些未成年的孩子。  这日晚膳后,足球队又来了。弘皙被推出来给墨涵说:“涵姑姑,我们都会了,要不您再费心教点新鲜的?”  “好!今天就是要练练你们的胆子。你们看绳子和前几日有什么不同?”  大阿哥家的弘昱先喊:“铃铛解了!”  “嗯,还有呢?”  “这绳子上浇了什么油。”胤禛的儿子弘晖很是细致。  “不错,这个就是火油!”墨涵掏出火折子,把绳子全点燃了,立刻火苗四蹿,胆子小的孩子一下就蹦开了。  墨涵今天是一身短装,挽了两个金鱼髻,干练的很,街霸中春丽的造型。她冲着火势就钻了进去,匍匐着三下两下就爬过了火网。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得意的说:“其实这网还是一样的网,你们都能爬过去,只是此刻点了火让你们心中害怕。今天要教你们的就是要克服心里的畏惧,勇敢面对,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涵姑姑,要是衣服着火了怎么办?”弘皙有些不放心。  “如果在中途着火了,不坚持爬出来,就只能等死。只有爬出来才能想法子灭火。如果火势小,就地滚几转,如果火势大,就跳进水里。”  十五咕噜一句:“那衣服不是要弄湿?”  “衣服要紧命要紧?”墨涵教的都是实用的东西,只是不能把道理说得露骨,只希望他们今后能明白她话里的深意,能真正这样去保全自身。  “开始吧!你们可是爱新觉罗家的男儿,不要辱没了你们的姓氏。”  十五岁数最大,胆子也最大,他把辫子在脖子上一绕,用牙咬住辫梢,抢先就下场练习,旁的孩子紧张的看着,也有胆小的躲在人群后,不敢观看。待见到十五毫发无损的出来,振臂欢呼,才把众人的斗志激发起来。  弘皙岂肯示弱,也不迟疑,钻了进去,还不及他爬出来,就有一大群人进了承露轩,带队的正是老康,跟着的全是黄带子。墨涵等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见驾,弘皙却是猛的从火里蹿出来,把老康等人是吓了一大跳。  老康先拉着弘皙转了两圈,见无异样才放心,不过火气比那火网还旺:“墨涵!朕是怎么交代你的?怎么带着皇子、皇孙玩火?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么?”也是可巧,老康带着成年皇子去了丰泽园玩他的杂交水稻,这一回来就见此处有火光照耀,遂带了众人来看个究竟。  墨涵刚要申辩,弘皙就先为她说情:“皇玛法,涵姑姑是带着孙儿练本事呢!这个火网看着可怕,其实没点火的时候我们都钻得过,连弘蛭弟弟都行。就是如今点了火,孙儿和十五叔都安然无恙的过来了。”  十五又把墨涵教导他们的话拣紧要的说了。老康还是不置可否,只把弘蛭叫到跟前,问:“弘蛭,你敢爬到火里去么?”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本来不敢。可是涵姑姑说我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男儿,要勇敢。姑姑、十五叔、弘皙哥哥都做到了,孙儿也能做到。”弘蛭慢吞吞的说完,竟大着胆子钻进火势中,待他再爬出来时,众人都喝起彩来,老五更是得意的上前抱起儿子。  老康这才发话:“都起来吧!”  墨涵一起身,就在人群中寻到她渴望的温柔、关切的眼神。  “既然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玩法儿,你们就当朕没来,继续玩你们的!”  孩子们接着轮流上场,轮到老七的儿子弘曙,这孩子要文弱些,本来就胆怯,此刻又有如此多的人围观,不免紧张,出网时略急了些,后衣襟着了火。弘皙就在他身旁,猛的抱着一团,顺势在地上滚了几转,火已灭掉。  弘曙很是后怕,墨涵过去安慰他两句,将他牵回胤祐身边:“可没伤着,别担心了。其实都怪你没把名字给他取好。弘曙,红薯,不就是拿来烤的么?”  胤锇就在旁边,笑着说:“名字可都是皇阿玛赐的。”  墨涵低着头,绝不去看老康的倭瓜脸。 “怎么想起给小孩子说那些大道理。”胤禩翻着墨涵桌上的书,奇怪她怎么只喜欢看史书。  墨涵叹口气,说:“小孩子也会成大人。仁义道德,你们听得还少了么?我能教的无非是怎样活命、怎样自保罢了!”  “涵儿,你别忧心太过。伯父说你请他劝我,说你不在乎名分。可是我心里不能不在乎!总不能让你这样躲着藏着的跟我一辈子吧?你就快十八了,就算皇阿玛要留你在宫里,太后也会急着给你指婚的。我是宁死也不愿你和旁人在一起。前几日是我没思量好,也没顾及你的感受和如今的处境,就说什么孩子的事,是我太心急了!额娘的意思是有了孩子好去求太后的恩典,太后是最宠你的,且太后眼里没那么多的规矩,事情就顺当些。”胤禩把她搂在怀里,心情很是低落。  “你放心,五年之内,皇上不会给我指婚的,我肯定!”只要太子还在位一天,墨涵就有这个把握,“太后那里我自有法子说服。”  “涵儿,我真的愧对于你!”  “不,胤禩,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能够醒转过来,能够再见到你,与你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你拿现在和那四年比较,不已经是天上人间了么?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入秋,你要迁进贝勒府,我呢,也住到宫外,这样不是还自由得多么?”  “我不放心你去那里。凌普仗着太子肆意妄为惯了,你那日让他在官员面前丢尽颜面,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样其实最好!你若有件宝贝,明知胤禟想来偷,怎么办?最好的法子就是当着众人将此物托予他保管,他反而下不了手。”  胤禩笑笑:“你呀!脑子尽是古怪的主意,真正是个妖精变的。我还能有什么宝贝?不就是你!”  “你现在嘴比蜜还甜,肉麻的话说得这样顺溜,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我嘴上有蜜,你不来尝尝?”  四月匆匆流逝,有胤禩的温情相伴,墨涵心里的烦闷逐渐消散,和弘皙他们很轻松的打发着时间。在园子里远远见到过绮云几次,倒真的是和石兰、娴宁呆在一起,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知她们几时开锣,墨涵还巴不得早点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日胤禑来找墨涵,坐了半天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墨涵边写小楷边和他瞎聊。他绕了半天弯子,总算扯到正题上:“你什么时候得罪四嫂了?”  “你这说法总有什么缘由吧?”  “弘晖和咱们玩得好好的,今早却给弘皙说,以后不能跟着来了!还说是他额娘的意思。弘皙说还好他是有旨意的,否则二嫂估计也不许他跟着你了!”  墨涵觉得老康真是白操心,这些从小长在宫里的孩子实在早熟,有超强的斗争意识和政治敏锐性,何需她来教。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就分析争风吃醋的事,她有点哭笑不得:“那你是来给我报信的了?”  “是这样的,我和弘皙给弘晖出了个主意,想你给听听,看妥不妥?”  “你说说看!”  “二嫂不喜欢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原因。所以四嫂不待见你,肯定是一样的道理。我们让弘晖去求四哥,事情自然就成了!”胤禑显然很得意当了回狗头军师。  墨涵咬着牙把拳头在胤禑面前一挥:“十五,你真是大有进益啊!学着揣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来不是让我帮着参谋,是来知会我一声吧!”  他立刻嬉皮笑脸的说:“涵姐姐,我们是担心万一还不行,只能由你去求四哥了!”  “你!”若把这群魔星当孩子就是最蠢的想法!  “涵姐姐,我和弘皙都给弘晖夸下海口了,你一定得成全我们!”  墨涵一副求饶的样子:“十五,不好意思,我很怕你四哥,帮不了你们!”  “涵姐姐,也就你一句话,四哥不是深更半夜都跟着你走吗?”真够狠,他还装作不知墨涵为什么得罪娴宁,这话才露出尾巴。  佩兰看着胤禑闷闷不乐的出来:“十五爷,怎么就走了!”  “涵姐姐说我是什么小白贱兔,我听不明白,她就叫我想明白了再来!”  “十五爷,你忘了?那个去药铺买胡萝卜的兔子就是小白贱兔啊!”  附录:小白兔和药店老板   一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吗?&   老板说:&没有。&   小白兔就走了。   第二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吗?&   老板说:&我都跟你说过了,没有!&   小白兔就走了。   第三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吗?&   老板急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你再烦人,我就拿老虎钳子把你的牙   都拔下来!&   小白兔害怕了,跑掉了。   第四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里有老虎钳子吗?& 老板说:&没有。&   小白兔问:&那,你有胡萝卜吗?&   老板真的生气了,拿出老虎钳子来,就把小白兔的牙给通通拔掉了。   第五天,小白兔跑到药店里,问老板:&老板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汁吗?&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63蜀道侧身西望常咨嗟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入了五月,墨涵知道索额图的日子是越来越短,不过对太子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分别带着墨涵与唐莞去了景陵。今年是太子三十整生,他还是不办寿筵的习惯,可老康特意赐了酒席,让众位成年阿哥作陪。  入了席,大家都暗自发笑,也不知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派来赐宴的居然是墨涵。她很不是滋味的站在正中受礼,表情木讷,丝毫不觉得皇恩浩荡。墨涵坐在上席,傻傻的看着老大到十四,心里甚烦。最初被叫去派这样的差事,墨涵还以为老康良心发现,给她顿好吃的。她才乐呵呵的接旨,老康就出了难题,要她今天在宴席上得出结论,哪位阿哥最卑劣,哪位阿哥最纯良。这算哪门子的问题?墨涵真想说四四最坏,她的八八最好,不过脸皮始终不够厚。看着这些推杯换盏的皇子,墨涵是头都大了,好人倒可以随便说,可老康说不定给她下了套,她说谁坏,就让谁和她对质。   胤禩举起杯向她粲然一笑,墨涵只挤出露犬齿的恶笑。大阿哥真不是东西,提议道:“赐宴特使代表的是皇阿玛,我等兄弟该依次敬酒才是。胤禔愧居长子,先敬三杯!”不容墨涵多说,已上前斟酒。若非惠妃的缘故,墨涵一定会挨着问候大阿哥的所有女性长辈。  三杯酒一下肚,墨涵是恶向胆边生,开始在心里问候大清的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和最最可恨的圣祖仁皇帝。变态老子生变态儿子!  胤礽已端起酒杯,说:“特使不胜酒力,仅以此杯代众位阿哥聊表心意!”  墨涵饮了第四杯,心中却有了向老康交差的法子,全靠这个变态胤禔冒出来。她把杯底朝众人一亮,朗声道:“皇上为贺太子生辰,与众皇子同乐,出了三道趣味题,请各位作答!待酒案一撤,墨涵就将题目张贴出来,限时一柱香。”  众人都料想所谓皇上出题无非是个由头,只当是敬酒的事惹了墨涵,她临时起意。可此刻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她狐假虎威。  墨涵吩咐太监给每位皇子准备笔墨,她出的题古怪之极,乃是出自国际刑警调查变态杀手的七个经典问题,不过措词稍加修改。  题目一张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能出这样刁钻问题的人非墨涵莫属:  1、 有父子三人,父亲死了,兄弟俩办丧事,弟弟在丧仪上遇见了一个很美的女子,并一见倾心。但是丧仪后那个女子就不见了,弟弟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后来过了一个月,弟弟把哥哥杀了,问为什么?  2、 王府里有两个侏儒,瞎子侏儒比另一个侏儒矮,可府里只需要一个侏儒。两个侏儒决定比谁的个子矮,个子高的就去自杀。可是,在约定比个子的前一天,瞎子侏儒也就是那个矮的侏儒已经在家里上吊死了。在他的家里只发现木头做的家具和满地的木屑,问他为什么上吊?  3、 有个男子跟他妻子从桥上过路,突然妻子掉进河里,男子就急忙跳到水里去找,可没找到妻子,他伤心的离开了这里。他很想念他的妻子,后来每年都到此痛哭一场。几年后,他故地重游,看到有个老人在钓鱼,可那钓上来的鱼身上没有水草,他就问那老人为什么鱼身上没有沾到一点水草,老人说:这河从没有长过水草,我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男子伤心不已,突然跳到水里,自杀了。为什么要自杀?  墨涵有些自以为是,这样变态的问题,当年变态如斯的墨涵也就答出两个,看着下面那些凝重的看着题目的天之骄子,心里就特别的有成就感。能把老康的儿子拿来虐,怎一个“爽”字了得?越想越觉得身心愉悦,竟情不自禁的自斟自饮。  那答案是如假包换的变态:  1、 弟弟为了再见到那女子,所以杀了哥哥好办丧事。  2、 另一个侏儒半夜溜到矮侏儒家,把所有家具的脚都削短了,瞎子矮侏儒早上起床,摸到所有的东西都变矮了,以为是自己长高了,绝望之下自杀身亡。  3、 男人当时曾抓到妻子的头发,以为是水草,错失了救妻子的机会,后悔莫及。  只是除了胤锇给她扮鬼脸,旁的人倒看似没有太作难,胤禩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胤禛谨慎落笔。墨涵猛然心惊!折磨她的那几个小魔星,未成年就已醉心谋略,何况他家一脉相承的这些高人呢?待到答案送上来,墨涵才知自己是何等的狂妄自大,实在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变态系数:胤锇答对侏儒一题,胤佑错了水草一题,旁的帅哥全对!墨涵深吸一口气,看着她文质彬彬的爱人,他也是全对!这第一个问题就是骨肉相残的例子,而这些被灌输了儒家忠孝仁义思想的皇子居然能回答正确,不得不让墨涵感叹。  墨涵卷起答卷,说:“多谢各位阿哥的答案,墨涵这就去向皇上复命!”她福身屈膝,告辞而去,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这场游戏才开场,还有二十年,他们在游戏中,自己呢?能置身事外么?能看得下去么?胤禩有那么多的敌手,前景堪忧!就算意甲中喜欢的球队再多,最终总会排定座次,夺冠的,降级的,一个漫长的赛季!  “回皇上的话,墨涵分不清楚,皇子们个个纯良至孝,卑劣的惟有墨涵一人!”她带着很重的情绪,也不管是对谁说话。  “大阿哥三杯酒,不至于惹你这样,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五月,裕王福全是每况愈下,若哪一日精神略好,墨涵从胤禩的脸上就可以得知。老康也特意去看了几次,而另一位恭亲王常宁也缠绵病榻,老康却不曾过问。同是兄弟,未免分得过清。未及月圆,老康派了胤禩去江南巡察盐道、织造,这些都是肥缺,管事的多是正 至爱吾爱(清穿)第23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的多是正白旗的包衣,连墨涵都知有曹、李两家。这本来算是出门单独历练的好机会,只是胤禩记挂裕王的病情。墨涵大略记得裕王是在六月薨的,且在常宁之后,想来胤禩这一去,若顺利,倒是赶得回来。他去王府辞行,才从世子口中得知这差事原是裕王为胤禩讨来的。  北京的夏天让人烦躁不安,墨涵的情绪也如天气一般,她原不是借物撒气的人,可这几日连着碎了几件瓷器。她不会无故迁怒于人,可佩兰还是小心翼翼,只当她是为了胤禩远行而烦闷,却不知她是见天的数着日子听到索府的消息。  五月十七,未时胤禟给她捎了消息,墨涵急着就去含淳堂见太子。那里的奴才除了沃和纳,墨涵是一个都不识得,可她早差了沃和纳去加新嘎府上。传报的奴才挡着不让墨涵进,又去请来了石兰。  “格格真是有空闲,怎么想起来这里了?园子里阿哥那么多,没人陪你玩么?”石兰也没想到墨涵会忽然闯来,在宫中时,胤礽给她立的规矩就是不许去招惹墨涵,可今个儿算是自己送上门的。  “我没功夫跟你废话!把太子请出来!”  “哼!你当你是谁?无品无级,敢在这里喧哗。”  “石兰,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怕你,小时候如此,现在更是!我力气比那时候大,牙齿也更利。我只给你说,你若还顾着太子是你的丈夫,替他着想,就快些寻他出来。再耽误下去,只会给他惹祸。你弄清楚,我不是来和你拈酸吃醋的!”墨涵恶狠狠的样子总算是唬住了石兰。  胤礽出来时,见墨涵已在日头底下晒得脸颊通红,一脚就给看门的太监踢去:“瞎了你的狗眼!”  墨涵拉着他就走:“你有气回来再说。表哥,你可私下许了叔公什么事没有?”  “我──涵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些?”  墨涵听他这样说,走得更急。  “你慢点儿,小心中暑!”  “表哥,哪日查抄?”  “涵儿!”  “哪日?”  “十九。”  “可是今日转箱子?”  “你怎么知道?”胤礽有些不解。  “这事不是凌普背着你做的,而是你默认,或者是你一手安排的?”  “涵儿,朝堂的事你不要牵扯进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表哥,我到这个世上,你护我周全,为我做了很多。我是没办法还的──皇上虽然把叔公的事交给你办,可索府、加府周围指不定有多少眼线,你这样事先转移财物,皇上会怎么看你?叔公此次已无回旋余地,这些东西本该充入国库。而对你,国就是家,家就是国。”  “我并非贪那些财物,只是叔公恳请难辞。且当中有十六箱东西是郭罗妈妈留给你的嫁妆。我不能连这个都保不住。”  “那些东西是珍贵,可叔公的案子是你在皇上跟前扭转局面的唯一机会。你要挽回圣心,此时半步都错不得。”  胤礽忽然停住,拉住墨涵,眼睛逼视着她:“可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的是老四还是老八?你还管我做什么?”  “表哥!”  “我不是你表哥!我不是!你是我表妹的话,唐莞又是谁?我被废了同你有什么关系?自有老四、老八护着你,就是十四也时刻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胤礽声音哽咽,墨涵却是一下子泄了底气,猜不清他到底知晓了多少,不敢去看他。二人就立在西花园外的石桥上无言对峙。  墨涵心里虽只爱胤禩,可几年来,她已经在心底把胤礽当作亲人,也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如今听着他一句句刺耳的话,恰似五雷轰顶,不曾痛哭,可泪水却不自觉的往外流。她心中更有对此亲情的诀别之意。可此刻哪里容她悲切:“不管我是谁,进宫七年,我就只有你这样一位兄长。沃和纳已去加新嘎府上了,没有你的手谕,不会放一件东西进去。申时之前你一定要去见皇上,说清楚此事。”她停顿拭泪,“我会去叔公府上劝说他改口。若皇上责问此事,万不可令你牵连其中。”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胤礽追问。  墨涵也不回答,径直去了。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帮胤礽。从她来这里,就一直亏欠胤礽,此事若能帮他,心中愧疚会少一分。那日太子寿筵的答卷让墨涵更清楚的考虑了夺嫡之争的艰难,于她,永远不可能两全。必有一日,胤礽和胤禩会执戈相向,胤禩有难,自己难道能袖手旁观?政治也好,爱情也好,有时候事物之间的道理是相通的,都是单选题,答案唯一。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癸亥,内大臣索额图有罪,拘禁于宗人府。赫舍里氏的显赫由此划上句号。仁孝若知墨涵亦是无功而返,胤礽的命运无所改变,将作何感想呢?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64无邪人生若只如初见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执掌朝野长达三十年的索额图短短几天就沦为阶下囚,老康的雷霆手段让墨涵不得不佩服,也更加仔细回忆四十七年的风云变换,可除了帐殿夜警,其他多为后世传奇,究竟在那一刻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  墨涵那日有些中暑,连着几天胃口都不好,夜里也容易惊醒,倒是在床上养了半月。这日黄昏,暑热难耐,幂翠轩外鸣蝉唱得人心烦,屋子就如个蒸笼般难耐。墨涵勉强起身,穿了外衣就要出门,佩兰叫住她:“格格,地热还没散,你别急这一时。眼看才好点儿!你又不许我去请太医,还瞒着惠主子,若再中暑了,怎么得了?”  “我没事,支持不住,会找个亭子歇歇,不会有事的。”  “格格,奴婢也乐意你出去走走。免得这些人说索府出事,格格少了靠山,门都不敢出了!”  “由得去说,我又不会少两肉。你别为着我与人争斗就是。”  “那你把这解暑汤喝了吧!”佩兰一片关切。  墨涵只得将一大碗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免她忧心。出了门,果然还热得很,薄底的绣鞋隔不住地面的热气。她顺着石子小径往荷花池走,想来水边总该凉快些。杨柳正是繁荣的时节,垂下的枝条却丝毫不动,竟是没有丁点风。  多走几步,墨涵也有些累,正想往回走,却听见有人喊她,寻声看去,是胤祥划着一叶扁舟而来。  “你倒是好兴致,居然有此闲情,就不知遇见采莲的姑娘没有?”  “你若愿移莲步,共同泛舟,不就有了?”胤祥话音未落,已伸出手待她。  墨涵也就欣然接受,伸手让他扶着上了船,斜倚在船头,待胤祥划动双桨,船儿破水而出。他不沿着宽敞的水路而行,反而是让船游进了难寻边际的荷林中。船儿灵活的穿梭于花枝间,如女儿家罗裙的荷叶把一片凉爽的翆碧洒下,淡粉若无的色彩是最适宜荷花的清雅。  “你倒是会享受,寻到这仙境。荷下的清凉自不必说,此处闻到的荷香是岸上比不了的,暑气蒸熏后的味道哪里有此处清新。”  胤祥也不言语,只起身折下一个莲蓬,丢到墨涵怀里,对她扬扬眉。她仔细一闻,这莲蓬却有别于荷花的香味,清幽之外还藏着一股淡淡的若薄荷般提神的气味。墨涵又就着深吸几口气,顿觉神清气爽,暑气去了大半。  “记得才进园子时,表哥说泛舟赏荷的雅事,要你陪我来玩儿,谁知竟等了七年!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去天桥、去汤泉,我都快把你和胤祯吃穷了。那时候真开心,可是人不可能不长大。可转眼你们都要作人阿玛了,真逗!”  胤祥忽然说:“墨涵,你唱个歌吧,得是个应景的。”  “歌倒是有一个,可不适合对着你唱。你只要不听进心里去,倒也无妨。”  “那你早不该上这船?”  墨涵笑说:“你莫恼,十三的船就算是贼船,我也是要上的。”  画舫沿着湖岸缓行,胤禛吩咐着:“叫摇桨的再慢些!”弘晖贪玩,可体质差,即便在此无风无浪的湖面上,他也晕过船。  “阿玛,有人在湖上唱歌呢!”  “哦?”  “好像是在荷花丛中,别是花仙吧?”  “你何时看了那些志怪笔记,说出这样轻狂的话?”胤禛实在不希望这个唯一的嫡子往邪路上走。  弘晖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去听那踏着水纹而来的歌声: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  就好像两角菱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情得呀得郎有心  就好象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心相印  划着船儿到湖心呀你看呀么看分明  湖水清呀照双影就好像两角菱  划着船到湖心呀你看呀么看分明  一个你呀一个我就好像两角菱  这分明就是首情歌,胤禛听得不是很真切,总觉得像是墨涵的声音。只是胤禩出京了,她怎会有心情唱这样的歌,若说不是她,胤禛却又难以释怀。他走到船头,一眼望去,暮色中连天的墨绿色中连荷花都化为灰暗的身影,哪里觅得见芳踪。再仔细听,那歌旋律虽简单,可反复的吟唱中却透出不同的韵味,可不就是墨涵?  “曲子应了景,可我却非你要诉情的人。虽然咱俩就是同日生。你不愿唱,是怕我自作多情,如胤祯一般么?”胤祥站立在船尾,背对着墨涵。  “是我失言了,你怎么会?”  他忽然转身,船儿有些晃动:“我怎么就不会?”  “你,你别逗我。因为──”  “因为四哥说过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是么?”  “胤祥!”  “额娘过世了!”  “我知道你难过!”  “但你是早就知道了,对么?就像你知道皇阿玛会给我们指谁为嫡妻一样,是不是?”  “我只是随口说着玩儿而已!”  “你不是!你是打算带走四哥,又知道额娘的事,才会对我说什么狐狸。你打定主意要走,才会忽然说那些,那正是绮云请旨指婚的时候。你的话看似不着边际,却总又在暗示什么?四哥从不说你什么,可始终把你放在心上,有次酒后,他一直在说你,说你的眼睛看得穿一切,说你不属于这里。适才,你说等了七年,方有今日同游,可真正等了七年的是我。太子曾经给了我希望,让我满心欢喜,可我很快就知道你不属于我,你看得上的只有四哥与八哥。”  墨涵意外于他这样的心迹,却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为难,只是希望你知道,曾经有个这样的人做过这样的梦。我并不难受,就像你告诉胤祯的,朋友是一世的,我该庆幸这一世!”  他的话虽淡淡的,却如荷叶的清香也能醉人一样,在这静谧的夜晚,将最珍贵的心意送到知音人的心底。  胤祥划着船,渐渐出了荷林,游湖的画舫上透出星星灯火点缀着夜色,让他们能看清彼此释然的脸。  墨涵又嗅了那莲蓬,说:“你送了我一湖的荷花,我总得还礼不是?不过这礼倒是一直欠着你的。”她起身,脱了外面穿的旗袍,里边穿的是白丝的衣裤,胤祥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墨涵已一个猛子扎进湖中,溅起的浪花转瞬即逝,却美得出尘。  胤祥大出一口气,是的,他们之间值得珍惜的不是爱情,而是两小无猜的友情、亲情,那个拽拽的从树上跳下来讥笑墨涵的十三、那个缠着墨涵应付功课的十三已一去不复返,存留的却是弥足珍贵的情意。原来这就是咬了太子妃的恩古伦格格的水遁法术!心神恍惚间,墨涵已在几丈外的水面探出身子,给他挥着手,胤祥也挥挥手。这次,她不再潜入水下,用仰泳的姿势游回船边,将手搭在船舷,一脸的微笑。  “恩古伦格格,你什么时候教我水里的法术啊?”  “十三阿哥,你资质太浅,先得从湿脚开始!”  “你晚了七年才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哦?你说!”  “你说婉儿会给我生个女儿,你得让我女儿学会这水遁术!”  “这个简单,只是你得封个大大的红包给我作馆费!(馆费:古代给师傅的酬金)”  “一言为定!”  “既已下水了,我想多游一会儿!”  “那好,我划船跟着你就是了!”  二人说话间,竟不觉有几艘画舫正划了过来,有人在画舫上举着灯笼喊:“船上是何人?可是有人落水了?”听声音是五阿哥胤祺。  墨涵咯咯笑着,赶紧游到船尾躲藏,却听胤祥回道:“五哥,我是十三!”  “十三弟,我船上人说这边有人落水了,你见着没有?”  “是湖里钻出了美人鱼,我一叫唤,把她吓走了!”  墨涵低声说:“当真是夜里说瞎话不怕脸红!”  “是瞎话么?美人鱼可是你说给温恪她们的!”  “阿玛,是十三叔呢!”  “嗯!”胤禛实在没想到和墨涵在一起的会是胤祥,她歌里在唱“就好象两角菱也是同日生”,他们就是同日生,为什么要对胤祥唱这些?她的心思为什么是他看不透的。她怎么会凫水,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阿欠──阿欠──”墨涵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船头,她的外衣勉强搭在身上,外面裹着胤祥的大斗篷。夜风已起,凉意顿生。  胤祥飞快的划着船桨:“这水里凉得快,你还要逞能!”  “我肚子饿,没体力了,否则我游过去直接上岸,好过这样被风吹干!”  “你想点别的,老是惦记着冷,就越觉得难受!”  “阿欠──我给说个划船的故事。奶奶带着两个孙子划船,可是只有两只桨。奶奶一只,其中一个孙子拿一只。两个孙子互相争夺,把桨失手落入水里。这时候河道变窄,水流湍急,忽然前面有块巨石。眼看就要撞上去,奶奶眼明手快,用船桨支住巨石,船绕了过去,可船桨却折断了。奶奶说,孙子,桨(讲)完了。”  稍一寻思,胤祥就品出了她的玩笑:“你胆子可真大!占我这样的便宜,那皇阿玛成什么了?”他说得严肃,可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明明是我吃亏呢!有你这么大的孙子,我不是老妖婆了?”  “你是骂太后了!”  墨涵也大笑起来。  “你把莲蓬剥开,取莲子吃吧!”  墨涵不曾生吃过这新鲜的莲子,费劲儿取了三粒就都塞进嘴里。才入口还算微甜,可略一嚼,却是说不出的涩口,还有苦味。此刻船已靠岸,胤祥扶着她上了岸,拉着就向幂翠轩跑,那石子路上立刻留下墨涵的湿脚印。可行了不远,墨涵就觉着难受,趴在石栏上就吐,倒把胤祥吓了一跳,赶紧一边扶着她,一边为她拍背:“是我忘了,不该叫你吃莲子,苦涩的一入口,你就这样。”见她止了吐,胤祥拿绢子给她擦了嘴。  “可好些?”  “嗯!”  “要不──”胤祥却有些犹豫,拘谨的样子。  墨涵猜出他的意思:“思无邪!”  胤祥自嘲的一笑,横着把墨涵抱了起来。未出十步,倒有三个看戏般瞧着他们的人。  “三位嫂子,请恕胤祥先行一步!”  “胤祥,你可得给婉儿说一声,免得有人嚼舌!”  “身正岂会影斜?”  墨涵的心里却有了打算──  更多章节尽在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65喜脉榴花开处照宫闱 更多章节blogsa/ttzhu319  胤禩走了半月,没有只言片语捎来,绮云也知道盼也无用。观澜榭里的奴才都远远躲着绮云,私下议论着这位福晋的脾气倒比八爷大得多。这日,她无聊,想寻本书看,走到胤禩平日住的书房,屋子紧闭,竟上了锁。他防她竟到了如此境地,也不在奴才面前照顾她的颜面。绮云唤来管事的太监:“把门开了!”  “回福晋的话,奴才没有钥匙。爷贴身的事都是竹心在管,钥匙估摸也被竹心带走了。”  绮云咬咬牙:“去给我寻把斧子来,劈了这锁。”  “福晋,奴才可不敢。等爷回来,奴才没法交代。”  绮云知道若不立个威,下人见着胤禩对她的态度,谁也不会把她这福晋放在眼里。她边往外走,边说:“你慢慢掂量,是在这里跪着等爷回来,还是开门?”  每日里绮云都会去含淳堂陪石兰,晚膳后娴宁也会同来,三人无非聊聊市井的闲话,宫中的事却是谨慎的不提半字,谁也不愿先在人前露了心迹。也远远的见过墨涵几次,女人的醋意让她们都很自然的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可依旧无人提及。直到有日石兰愤恨的叙述墨涵前去含淳堂滋事,她们才表达了同仇敌忾的共识。可巧前日又见了她那样轻狂的被胤祥抱在怀中,这话想来胤禩是乐于听闻的。  才进了西园,就透过竹枝瞧见墨涵坐在长廊里,贴身的宫女佩兰蹲在地上为墨涵抚胸。  “格格,别是有喜了?”  佩兰的一句话令绮云收回步子,藏身在竹林后。  “瞎说什么!你八爷都走了多少日子了?怎么会有喜?这些话可是在外边儿说得的?”  “格格恕罪,奴婢是觉得看着像,小心些终归没错。月信不是已过了几日了?”  “再等几日,若还这样,溜出园子寻个大夫瞧瞧。只是你八爷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等他回来,即便真那样了,也定有法子不露蛛丝马迹就处理妥当。”  “格格,奴婢扶你回去歇歇吧!”  绮云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她恨不得冲上去划花墨涵的脸。她实在没料到,墨涵竟占了先,和胤禩已暗渡陈仓,有了夫妻之实,而她还在苦苦等待挽回丈夫的心。不过稍一冷静,绮云却有些兴奋,这不正是老天赐给她的良机,好把墨涵彻底的毁灭。断不能等胤禩回京,若墨涵借着这个孩子在太后那里求了旨意进府,那绮云就更无赢面。她略一思量,加快了去含淳堂的步子。  胤祥和胤祯结伴而来,午后日头正毒,他二人的脸都晒得红通通的,脸上淌汗。墨涵一直在捶胸,见他们来了,只挥手示意他们坐。佩兰则端了冰镇的酸梅汤来:“二位爷解解暑!”  墨涵却叫住他们:“还热着就喝凉东西伤胃,先别急!佩兰,你去把院子里晒热了的水端进来,让阿哥们洗把脸。”她一说话就开始打嗝,赶紧又捶个不停,好容易才止住。  洗了热水脸,略坐坐,墨涵才让他们喝了甜品。  “本打算邀你去逛夜市,可听说太医来请平安脉,嘱咐你静养几日。怎么个说法儿?”问话的是胤祯。  胤祥却也心细:“怎么面色黄黄的?  墨涵赶紧去洗了把脸,立刻与方才大不一样:“太医也没开方子就走了,倒没说什么。”  “哪有这样糊涂的庸医?狗奴才,这样势利,是觉着索额图倒了,你就没人管了么?”胤祯火比墨涵大。  胤祥却怕墨涵心里不好受,赶紧制止胤祯:“你胡说什么?墨涵家有过继来的哥哥袭爵,索府的事本就与她无关。”  “抄家也好,袭爵也好,都同我无关。”墨涵却似有意要打发他们走,“你们去别的地方玩玩儿,我有些乏了,要躺躺。”  “屋子里热,要不上画舫,湖上总要凉快些。”胤祯提议道。  佩兰进来说:“格格,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要你接旨呢。”  墨涵赶紧出去,却是有口谕,要传她去见驾。她给胤祥他们招呼一声,就跟着去了。同来的小太监却是和阿哥们相熟的,偷偷转身给胤祥他们做着抹脖子的动作,又指指墨涵,神色很是紧张。  他二人见了心知不妙,连忙尾随着去看个究竟。等到了澹宁居,只见墨涵在门外跪下,李德全在奏报:“万岁爷,恩古伦格格来了!”  老康简直是在咆哮:“叫她滚进来。”  胤祥、胤祯对望一眼,吓了一跳,老爷子在乎修身,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料定出了大事,他俩不敢迟疑,跑到殿外,胤祥赶紧拉个小太监,解下腰牌给他:“去请太后来,就说皇上要杀涵格格。跑着去。”  就听见老康在训斥:“仁孝皇后和平妃都是最稳妥、自重的,怎么到你这儿,赫舍里家竟出了这样的事?”  墨涵却是不紧不慢的答话:“皇上,不知墨涵做错了何事,请皇上明示!”  “你还好意思问!枉你见识广博,难道圣人的书都白读了,做出这样的事,还好意思问朕。太医就没给你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今日太医是来号过脉,可他方子未开就走了,并不曾说什么。”  “朕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门外人一听,吓了一大跳。  又听里边墨涵在说:“回皇上的话,皇上、太后还未给墨涵指婚,哪里来的什么孩子?若是太医如此说,实在是子虚乌有。”  “你还要砌辞狡辩?说,是谁的?是朕的哪个儿子的,是不是?”  墨涵却不答话,一阵沉默,胤祯、胤祥从门缝偷看,墨涵竟以头点地,拒不作答。他二人对视一眼,都伸手比个“八”字。  “好,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朕成全你!”  又去看时,却见老康手中竟多了柄剑,扬手一拔,剑已出鞘。他二人竟是同时破门而入,趴到地上喊:“孩子是儿臣的!”  他俩对视一眼,知道这下子麻烦是更大了,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也不敢去看老康,墨涵却是一脸怒气的瞪着他们。  “李德全,去把太子叫来!”老康的火已经快点燃房子,“很好,很好,朕才过了五十,你们两个孽子是嫌朕活得太久,要来索命么?”  “儿臣不敢!”  “究竟是谁?”  他二人使个眼色,说出的话却还是一致:“是儿臣!”  墨涵实在忍不住了:“皇上,墨涵与二位阿哥都是清白的,从无苟且之事,请皇上明察!”  他们以为墨涵是怕连累他们,仍旧说:“儿臣情愿受罚!”  老康不停的咳嗽起来,胤祯、胤祥要站起来扶,却被喝令:“跪下!”  老康回到龙椅上坐下,咳了半天才止住,喝了口茶,方缓过气。胤祯、胤祥还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墨涵则捧着手绢在抹泪。  太监通传,却是太后来了。  太后一进殿,墨涵就跪着扑过去抱住大腿嚎啕大哭。胤祯却是多了个心眼儿,有了别样心思,也上去抱住太后,说:“求太后给孙儿和墨涵做主!孙儿鲁莽,墨涵已有了孙儿的骨血,求太后把墨涵指给孙儿!”  此言一出,把墨涵的哭声都止住了,傻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胤祯。  墨涵挨了打都没吱声,此刻却哭成了兔子眼睛,太后是真心疼。太后一左一右拉了他俩起来,却是笑脸:“这是好事,有什么可哭的?哀家给你们做主就是!”墨涵烦躁得很,再看胤祯,已是满脸喜色。  老康显然不愿这样收场:“皇额娘,事情没那么简单,您早来片刻,若听见胤祥的话,断不能饶了这几个逆子。”  “胤祥,你说什么了?”太后还是和颜悦色。  胤祥却支吾着不发一言,不知如何挽回。  “你方才不是理直气壮?给太后说啊!”  “孙儿说,孙儿说──孩子是孙儿的──”  太后的一句话让墨涵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墨涵,你分得清么?”  墨涵已经是一脸颓废,她复又跪到地上:“太后,让敬事房的嬷嬷一瞧,不是就还墨涵清白了么?或是另请别的太医诊脉。”她又转过去对着老康,“皇上,此事实在蹊跷!素来墨涵是随着惠妃娘娘,都是由林太医诊治,并定时请平安脉。可今天不到日子,就不请自来了位许太医,竟是从未见过的。按说号脉都要反复斟酌,可许太医只略微搭了脉,就匆匆而去,只嘱咐墨涵不要出门。若皇上责罚别的,墨涵愿一力承当,只是好端端的一人呆着,哪里来的什么孩子。请皇上做主,查明此事,还墨涵一个清白。” 胤禩回京已是六月初一,交了差就跟着胤禟去他在畅春园南十里置的花园。  “那到底是不是喜脉?”  “是喜脉,老爷子还会许她出宫?”  “不是说还让嬷嬷验了身子?”  “八哥,你这话可是不打自招了哈?”  胤禩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着掩饰过去:“事情怎么了结的?”  “另外两个太医都说墨涵是暑天胃热、血盛,不是有孕。墨涵反而求皇上莫再查下去,说既还了她清白,就该息事宁人。可任谁都知那许太医是太子妃的人。还有个缘由,我说了你可不能滋事。”胤禟有些犹豫。  “你说就是了!”  “绮云去老爷子那里告的密!”  “她怎么──”  “你不能去寻绮云的不是,我这样帮你窝着墨涵都无脸见绮云了。”  “加新嘎怎么就放墨涵出来了?”  “她被送去加府前,问我要了件东西!”  “湛泸?”  “哈哈!你们的确心意相通!”  “她的稀奇古怪我哪里就猜得完。”  “十四才可恶,想趁火打劫!” 胤禩是心焦的要去安慰受了惊吓的墨涵,可一进院子,受惊的却是胤禟:“哎哟!小姑奶奶!我的盆景可都是打南边送来的,哪一个不是几十两银子,你就这样糟蹋!”  却是墨涵对着盆景在练剑,那一地散落的绿叶就是成果。待她看见胤禩,也不管胤禟在此,只把湛泸一扔,就扑到胤禩怀里:“想死我了!”  胤禩还没来得及温存,墨涵又换了付面孔:“老实交代,那些巡盐使、织造老爷有没有请你去喝花酒?”  “有!”  “你!”  “有请,我未赴约!”  “你们慢聊,我受不了这种打情骂俏的方式!”胤禟捧了盆劫后余生的盆栽出去。  胤禩仔细打量墨涵,虽瘦了点儿,可精神却好得很,墨涵则觉得江南的阳光让他肤色看来更健康了。  二人进了屋子,墨涵绞了毛巾,仔细的给胤禩擦脸。  “听胤禟说你在太后跟前哭得惊天动地,我的心都紧了!”  “我手绢用洋葱水泡过,往眼睛上一抹,想不落泪都难!谁叫十四给我招事,我不哭半天,太后还真指婚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涵把黑乎乎的毛巾对他舞一下,胤禩笑笑:“路赶得紧,马换人不换。”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是哪儿的话,当然听真的。”  “真话就是我挖了陷阱想吓跑三匹狼,却意外的招来两只羊,当然该死的十四是披着羊皮的狼。”墨涵料定那妯娌三人迟早要设计害她,可这样一直担惊受怕的提防也不是上策。所以她故意卖了个破绽给绮云,料定她们绝不会错过这个“良机”。她们一旦失手,若要卷土重来就会谨慎小心,反而让墨涵可以轻松许多。  胤禩细想,也觉得她的处置算是妥当,总不能等到拳头到脸上才反击,只是想不通细节:“你怎么瞒过太医的?”  “《素问》中说胃有胀气,脉形充实圆滑而脉势有力,所谓滑脉是也,而妇人有孕,亦为滑脉。那太医本是她们寻来的,肯定也听她们说过有孕一事。他一进屋子就见我不停作呕,又在喝酸梅汤,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心理暗示。我又让佩兰送了碗加了独家秘方的猛料酸梅汤给他喝,差点儿没酸掉他的牙。这时他还惦记着自己的牙,再摸脉就难以专注,只觉得是滑脉,又看我的神色虚弱,便轻易下了判断。我自制的小苏打水,喝急一点,半个酒壶的量,就会让人腹胀如鼓,对付太医,我只喝了几口而已,就给他弄出个滑脉。心不正的人本来就慌,我不停盯着他眼睛问,是什么症状,他当然就赶着回去给他的主子复命收钱,哪里还会再仔细斟酌。”  “这个太医既要助纣为虐,当然是自寻死路。你料定事情会捅到皇阿玛那里,一旦证实不是喜脉,自然会追查是谁诬陷你。但宫里这些事,原也不好较真,最终虽不了了之,却也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什么虎?不过是寻她们三个来实习。”墨涵真正担忧的是夺嫡。  “只是你未料到胤祥、胤祯会冒出来掺和。”  “不要提胤祯,气死我了!”  可胤禩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验身嬷嬷是你买通了的?”  “我能事先知道回传哪个嬷嬷么?”  “那你怎么──”  墨涵诡异的一笑:“贝勒爷,这可要问你了!我说不过尔尔、乏善可陈,你还不承认。”  胤禩见她那样的神情,就知有古怪,却是猜不透,不过此刻也没有心情去猜,猛的过去把墨涵抱到床上,压在了身下:“既是小别又是新婚,我都想死你了,你还要说风凉话。”墨涵咯咯的笑着,任由他解开衣襟,胤禩又说:“我看你还有没有功夫逞口舌之利?”  墨涵的笑被热烈的吻封住──  胤禩泡在木桶里,墨涵笑眯眯的拿出两个鸡蛋要他分辨。手里一掂,就知熟、生各一。  待他洗好澡,墨涵把他拉到桌边,说:“你看好了,我给你变个戏法!”  墨涵把生鸡蛋敲开,只把蛋清倒进碗里;又小心翼翼的剥开那个熟鸡蛋,用镊子缓缓的撕下一层蛋膜,把膜夹到蛋清中过一下,又在灯上稍微晃晃,来回几次,最后这次,她抓住胤禩的手,把夹出的膜不再用火烤,就搁置在拇指、食指间。少顷,那膜就在胤禩的手上生了根。墨涵才用毛巾给他擦干净。  胤禩看得瞠目结舌,哈哈大笑,把墨涵搂在怀里:“你简直是个妖精,亏你连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你现管着内务府的事。我还给佩兰说呢,只要八贝勒爷别断了幂翠轩的鸡蛋,就不担心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胤禩的笑声更响亮了──  “九爷,是谁住在东厢啊?”小妾在斟酒。  胤禟一饮而尽:“疯子!一对疯子!”  更多章节blogsa/ttzhu319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66丧幡征帆一片远蓬壶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这次的事我还是鲁莽了,你知道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吗?”墨涵仔细回味。  胤禟问:“你是说老四?”  “不错,三个女人的谋划,可最终娴宁却没有被老爷子看穿。我没考虑周到,绮云如今有什么错可都是记到胤禩头上。”  “你和绮云的事,是我最为难的。”  “这个夏天,还长得很,入秋,你们都搬出宫,或许好些。”  只见了匆匆一面,孔尚任就要回南边,墨涵向他打听香君宜兴的宅子,才知道胤禩就是托他办的此事。  “孔先生,你不觉得华夏五千年,传承的文化中对女人很不公平么?”  “格格如何这样说?”  “因为著书立说的事被男人霸占,男人就将社会压力下的阴暗心理用在曲解女人上。好比研究李易安,不去谈金石学的成就,而去四处考据她是否改嫁,仿佛她若未从一而终,就要一笔抹杀她的才华,怎不多去体会词人的爱国情操呢?再好比薛涛,男人都在风雅的使用薛涛笺,却要反复计较她曾坠乐籍的出身,何其卑劣!”说的是女人,墨涵想到的是老康对胤禩的态度,既要将他随意驱使,却不给他公平竞争的机会。后世的评价所能依据的只有雍、乾两朝修改如麻的史书,败者就注定成宼。  “格格的言论,季重是闻所未闻,但细思下,却有道理。”  “骆宾王以奇才、德行闻世,可写给则天皇帝的檄文却先以私生活做文章,这是两军对垒的习惯么?非也!窃国者乃一女流,男人颜面扫地,就只得用最卑劣的语言说最隐讳的事了。哎──可惜连则天最终都是被男权击败,留下无字碑。若颂帝业,碑必毁之;若言后宫诞育皇子的功劳,心绪难平。还是屈服了!”老康后来说不出胤禩有什么大错,就以其母、其妇做文章,不是心理扭曲么?那母亲是他能选择的么?那妻子不也是皇帝钦点,几时由得他自己。  “格格的志向远大,若季重能再续命十年,定要再塑一香君。”  “先生错了,墨涵没有志向,我从来都是得过且过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无炊米。”  “格格是生在太平盛世、富贵人家,自不必忧心度日。以格格的见识、风骨,若逢乱世,岂非是又一香君?”  “香君所系乃天下兴亡,墨涵心中只有个人离合,实在难望其项背。”  孔尚任却忽然惶恐的说:“季重失言,香君出身勾栏,不该以其与格格做比。”  “先生不必多虑,墨涵岂有轻视之心。若非勾栏中人,何以能艳名播千里?从古至今,勾栏中的奇女子又岂是一时就说得完的。若非有香君的血溅情扇,又哪里有传世千古的一曲《桃花扇》?”  “格格过誉了!”  “不,先生,我说的不是奉承之语。先生觉得《西厢记》《牡丹亭》《长生殿》可好?”  “此三曲实为传世佳作!”  “并非墨涵妄言,先生的《桃花扇》定会与此三曲齐名于世,为人称颂!”  “真若格格吉言,季重死无憾也!季重有一事相托,请格格成全!”  “先生请讲,墨涵受教于先生,弟子本该服其劳。”  “就请格格将这些银票代为转交八贝勒。如今《桃花扇》难以付印,八爷的襄助自当奉还。”  墨涵知道如今戏虽未禁,孔尚任却是因此被罢官,但她却不接银票:“先生,书终究会有解禁的一日,银票您收着,肯定能用得上!”真没想到胤禩会有如此的人文关怀。  “只是戴罪之身怕会连累八爷。”  “先生,旁人我不好胡说,只是八贝勒绝非胆怯怕事之人。他看重的是先生的旷世才情,而非先生的顶子。”  “这个季重早就看出,否则也不会去寻那香君旧居。八爷礼贤下士,在江南颇有贤名!”  墨涵心中怕的就是这个“贤”字──  初六入伏,天热,人也热,胤禩、胤禟引着几个访客才进东跨院儿,就看见墨涵高高站在梯子上,把个匾钉于月亮门处。  “当心!”胤禩声音很轻,怕一时吓着她。  胤禟说:“我这园子里的奴才,你随意差遣就是了,做什么爬这样高?”  墨涵也不回头,只专注的做自己的:“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怎么好意思再使唤你的人。这点小事我都做不了,早就死翘翘了!”这是真话,在现代,换灯泡、换保险丝不都是自己动手么。  “她还是满口胡说,只可惜我那日不在,没看见你们怎么折腾。”说话的是胤锇,他和胤祥也笑嘻嘻的看着墨涵。  墨涵见他几人都在,就嚷起来:“十四,你给我出来!你还知道没脸见我么?”她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钉锤。  “乖!快下来!”胤禩扶着她走下来,钉的匾上是她自书的“剑庐”二字。  “八哥,看来我的湛泸是讨不回来了,你可得另寻好的赔我!”胤禟倒知道把帐都记在胤禩头上。  胤祯慢慢的从门后走出来,头低到都能见他后脑勺了。  胤祥却是恨他那日的轻狂样,猛的蹲下抱住胤锇的腿,干嚎:“真的是我的呀!相信我啊!”  胤锇也跟着起哄:“我做主了,生下来看可是与你长得像,像的话,就算你的了!”  众人都狂笑起来,羞得胤祯脸都红了,胤禩好心去拉了他到花架下饮茶,又招呼着那些笑到抽筋的人过来。  “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我才请的湘菜厨子,今天正好试试!”胤禟是生活艺术家,很会享受。  “吊锅山珍猪皮、吉首酸肉、五元神仙鸡、腊味合蒸──嗯,还有──”墨涵一口气就说了四个荤菜,还嫌 至爱吾爱(清穿)第24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嫌不够。一看,众人都在笑她的贪吃,她总是一副饿鬼的样子。  “还有那厨子自酿的桂花湖汁酒!”胤禟不无得意。  墨涵“扑哧”笑出声:“湘菜、湘酒、湘厨子,怕是为了讨湘妹子的欢心吧?”  “你住在我这里,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倒不知成日里凑在一起傻笑的是谁?”胤禟也是反唇讥诮。  待得上了桌子,胤禩先斟酒敬十三、十四,胤祥也不客气,立刻饮了满杯,与胤禩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胤祯却有些不好意思,反而说是该自罚一杯,胤禩还是劝着他同干了,毕竟胤祯初衷也是好的。  墨涵却是磊落,知道他们都在猜想她和胤禩究竟如何,她站起来,毫不扭捏的说:“我已和胤禩私定终生,我若负他,天诛地灭,他若负我,墨涵绝不痴缠。”  “涵儿,胤禩今生今世得妻若此,夫复何求?今日,胤禟、胤锇、胤祥、胤祯都在,他们既是我的弟弟,也是你的挚友,就为我们做个见证!”胤禩紧握墨涵的手,深情的凝视着她,“与卿结同心,至死不相渝!”  墨涵望向胤禩的眼睛,是的,一开始吸引她的就是这双眼睛,这双眼睛也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身影,其中包含的情意让墨涵心中越来越温暖,七年来,唯一的变化就是,眼神里的爱意丝毫未被时间消磨,而是更加的浓厚。她忍住幸福的泪水,同胤禩一起举杯敬酒,众人都用最诚挚的祝福回敬──  恭王的头七才过,有下人说漏嘴,裕王得了信,悲号几声就晕厥过去。胤禩孝服未脱就去裕王府伺候,眼见福全也是命在旦夕。就这样时醒时睡的拖了十来日,到恭王三七这日,早起精神似乎好些,福全拉着胤禩与长子保泰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二人还安慰他,将息几日就可大安,却谁知午晌过后,就不发一语,只瞪着眼留恋的看着满堂儿孙。保泰也知是大限到了,赶紧命人取来寿衣,长子穿上半身,次子换下半身。这衣裳得穿七件,都是棉、麻的,没有扣子,胤禩就挨着系绳结。满人的规矩,此时若哭反而不孝,胤禩与两位堂兄弟都强忍着。待全身上下为裕王穿戴整齐了,又齐齐跪在地上。申时,眼珠不再转动,才拿香试了鼻息,已然薨了。忙往脸上蒙了白布,用白线绑住双脚。这才开始嚎啕大哭,而哭声一传出来,外间的奴才也就开始哭丧。  墨涵已在马车里坐了大半天,忽听赶车的太监说:“格格,起幡了!”她挑帘一看,裕王府的西南角已立起两丈多高的木杆子,顶端悬挂着大红的魂幡。她心知福全已去了,就对着裕王府的方向磕了九个头,聊表寸心。福全与胤禩有父子之情,于墨涵,也算是亲人了,不能亲赴灵前上香已是憾事,这几个头是应该的。  离着加新嘎府上还有两条街巷,墨涵就下车,打赏了小太监,步行回去。这加府却比五星级酒店还好,不用前台登记,就随进随出,都知道这位格格才是赫舍里家的真正主人。  墨涵住在南院,她也不给加新嘎说,只拿了银票让沃和纳去帮着采办了要的东西。那院子本不大,可墨涵却非要置了假山,说是风水好些。等这些收拾妥当了,她遣走府里的奴才,一个人在院子里遛达会儿,又爬上假山试试,才放下心。  经了索额图的事,墨涵越发觉出沃和纳的不一般,他看似咋咋呼呼,其实沉稳得很。墨涵吩咐他的事明显与太子的意思背道而驰,可只要稍加点明其中的利害,沃和纳是个做事果断、干练的人。他主仆二人在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姿态,一个刁蛮任性,一个趋炎附势,可心里都不同从前。  这日沃和纳来府上接了墨涵出去,支开随从,说:“格格,你和太子爷是怎么了?爷最近心神不宁,奴才还以为是为了索大人的事,可后来才听说是太子妃又寻格格的别扭。只是爷怎么不愿来见格格?”  墨涵苦笑一下,说:“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查的事呢?”  “奴才打探清楚了。这加新嘎的事太子爷是根本没多过问,只说寻个管得住的人,不能给格格添不痛快就成。凌普就选了他外甥。镶黄旗那边的眼线倒说不出加新嘎有什么异常,粗略打听,也没听说他与谁过从甚密。可后来奴才派来盯他的人回禀,他为人很警觉,去什么地方都是不带随从的一人步行,还有回旋行路的习惯。这样奴才反而生疑,再亲自去了他旧支亲戚里打听,可巧遇到他的||乳|母。说加新嘎二十五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下来后,居然什么都不记得,连身边的人都不记得了。他醒了不过十天,妻子却离奇死了。”  墨涵越听越邪乎,防跟踪是属于反侦察术吧:“怎么个离奇?”  “睡着睡着就死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是冬天?烤着火?”  “格格怎么知道?”  “一氧化碳中毒!”  “格格,您说什么?”  “跟着他,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查出来他甩了尾巴去见谁。一个人容易被认出,你就选十个、二十个!”墨涵神情凝重。  “格格,说来凑巧。跟的人没查到,却被奴才偶然遇见了。那日奴才领了个盛京来的亲戚在得意楼喝酒,无意间见着加新嘎了。后来试了几次,只要宅子这边的人见他出门,就先让人去得意楼候着,反正他喜欢瞎遛达,必然后到。才知他在那见的只是一个由着裕王才抬入镶白旗的闲人,每次二人都是聊天、喝酒,并无他事。”  “还是留心观察段时间吧。”墨涵听是裕王帮过的人,也就轻松了许多,不过又顺口一问,“叫什么名字?”  “戴铎!”  “你说谁?”  “戴铎,格格你认得此人么?”  “张冠李戴的戴,宝铎含风的铎?”  “戴字是格格说的那个字,不过这宝铎含风,奴才不明白。”  “行了,应该是他!”在雍正潜邸提出全面夺取储位规划的就是这个戴铎!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67秋雁独上高楼望吴越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康熙为兄长福全守制五日后,又日夜兼程去了塞外与蒙古贵族联络感情,却特意命胤禩代为成服守灵祭祀。  墨涵还是暗中留意着加新嘎,却不敢贸然试探,但他似乎也未对墨涵起疑。她出去无目的的遛达了几次,倒未曾有人跟着。如此才放心的去了教堂见孔喜,相见甚欢自不在话下,墨涵向他打听了些洋人在沿海地区经商的情况,除丝绸、茶叶、瓷器外就鲜有人涉猎,又由于加工程度不深,与当地的基本价格相比较,上浮不大。  孔喜则关心墨涵这几年的生活,墨涵却问他对自己所献身的宗教事业究竟有几多信念。孔喜说:“这个问题就是对神职的亵渎。”  “你为什么就相信上帝?”  “上帝将唯一的儿子派来拯救世人,难道不值得我们去追随么?”  “孔喜,虽然我不信基督教,但是我真的尊重你的信仰。至少你远涉重洋是为了你的信念,为了引导更多的人,好过你们的后人。”  “只是在中国传教实在太难,若没有当权者的支持很难有发展。像我这里,汉人若来了,还会继续来,可旗人,最多来几次就再也不来了。权力却是在旗人手里的。”孔喜倒是把政治格局看得清楚,“你信什么教?”  “我?”墨涵自嘲的一笑,“我和卫公子信的同一个教,我们这个教也会有宗教战争。”  “哦,什么教?”  墨涵难以抑制笑的冲动,手舞足蹈做着跪拜的姿势:“神龙教!教主就是英明神武、寿与天齐的康熙皇帝。”  孔喜也被她逗得笑开了花。  墨涵后来无事时又去了几次,帮着孔喜给街上的流浪儿治疗蒺藜头。先要拔掉患处的头发,再用孔喜自己配置的碘酊擦洗,反复几次才可痊愈。也有贫穷的人家带了孩子来医治的。  这日见了胤禟,墨涵就与他商议,看怎样能和洋人做上生意。  “你在京里就是开再多的铺子、馆子,置了再多的庄子、田地,真的时局一变,就罚没得丝毫不剩。可与洋人做生意,只要你诚信可靠,就不担心收不到钱,还可以把多的钱存在洋人的钱庄。只要建立了关系,也可以选洋货来卖。洋人若是答应你只交给你独家经营,也是可信的。”墨涵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可是洋人如今采办的东西都是由朝廷专人管着供应,你是想做哪一桩?”  “丝绸!”  “八哥今年奉旨巡查了三家织造,你是想走这条路子?”  “一半对一半不对。我早说过,咱们做的事绝不让他知晓,更不能扯他入局。但是织造这条路子不用上,咱们就没有什么优势。织造都是按照内务府的要求采办上等织品,洋人买走的多是中、下等货色的。”  “那咱们做什么?”  “我打听过,每个织造都养着几个作坊来做最细的活儿,好比你家老爷子的东西。但大部分的却是派给当地登记造册的织户,由织造统一在蚕户手中收上等丝,再发到织户手里。可织户出品的东西哪有全都入品的,织造却不敢以次充好全送京里来,只得把那次品以下等丝织品的价格贱卖。咱们就去收织造贱价卖出的织品,然后按照洋人的日用习惯做成成品出售。洋人自己是绝对没法子买到上等丝的织品,这样一来,咱们每件东西赚的利润就丰厚,何况洋人的量也大。咱们还可以灵活的与他们谈,可以依照他们要求的式样做定货。”  胤禟一听大喜:“这个法子当真是好!只要咱们在当地建个作坊就可以开始做了。”  墨涵却是一笑:“咱们哪里去寻最有经验的手工匠人?这事还得落在织造府!每年把京里的岁贡做完,织造手里的作坊可是要空置到来年收丝的时候,这不就是现成的手艺好、管理便利的作坊了么?只要把手里的利润分一部分给当地的织造,他们乐得有人给他们补亏空。当然这些只是起步的规模,若量大了就得买田种桑、养蚕,才能保证丝的品质和产量,还得训练出相应的织工、绣工,当然那是后话。”  “哈哈!你倒是什么都考虑周详了才说,我还只当是与我商量呢!只是我出不了京,这又不是小事情,倒不知派谁去妥当?身份低了没用,不会说话的更误事。”  墨涵掏出两撇胡子贴在人中两侧,给他笑笑。  胤禟嗤嗤笑着说:“你看上去倒是个南边斯文的小相公。只是你以什么身份去?那几个织造可都是老油条,滑得很!那年拿了银子去苏州采办个戏班子,李煦却是推脱了半天才办好。那个曹寅倒厚道些,给咱们采办的几个小丫头却是极好的!”  墨涵立刻眼睛一瞪,他才解释:“你别瞎想,八哥就没收!甭为了小事恼,还是那句话,你以什么身份去?”  “正黄旗赫舍里氏一等公加新嘎!”墨涵顿时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怎么让他们信服?”  “凌普凭什么,我就凭什么?”  “哦?”  “太子的亲笔信可有说服力?”  胤禟的聚财能力的确让墨涵钦佩,一天功夫就给她筹集了十五万两。加上墨涵前前后后交给他变卖的所得,宫中赏赐、三阿哥的书、七阿哥的画换成的银子加上几年的利钱也有五万余两。  “银票收好,跟着去的人是我侍读秦道然的侄子秦仙,可以放心用。我已嘱咐他一切听你的。另外就是七哥福晋的奶哥哥在两江的盐帮有些关系,若遇了为难的事,他一定会全力帮忙。”说着交给墨涵一个绿虎纹的小令牌,上面写的却是满文,“拿这个去,他就知你是十弟的人。”  “你说的都是哪跟哪的事?七福晋、十阿哥?”墨涵完全听糊涂了。  “你呀,周围的事就不知道留心!七嫂是十弟舅舅法喀的女儿!”  墨涵笑笑:“你倒本事,什么人都团到一起。”  “鸡鸣狗盗,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又掉不来文,难不成如八哥一样去结交文人么?”  “走之前,总得见他一面,只是该怎么瞒着他才是。”  “你一定得在九月底之前回来,虽说老爷子让你出宫,可估摸太后生日是肯定会让你进宫的。那时候裕王这里还不足百日,八哥决计不会知道。”  “我走了,你可得盯着加新嘎!”  “放心吧!”  不过十来日,胤禩却是消瘦许多,加之未剃发、修面,看起来甚是憔悴,眼中的惆怅、伤感让墨涵心酸不已。千言万语都不及此时的四目相对,再多的话都不及眼神的交流,安慰、关怀、思念、嘱咐──  去江南的路就在与秦仙的闲聊中度过,这个十六岁的孩子父亲过世,寄养于叔叔秦道然家,认得几个字后却是死不读书,把担着托孤重责的秦道然气得打了两次,可碍着孩子还小,下手就不敢往重了去,最终也就无功而返。胤禟见了却喜欢秦仙的机灵劲儿,把他留在身边历练,谁知他书读不进去,旁的事却是一学就会,小小年纪把几个庄子就管得井井有条。  墨涵见他的确有悟性,就有意问他:“仙儿,一路走来,你觉得是北边好还是南边更好?”  “格格,奴才觉着南边的景色要秀丽些,南边的女孩子也要好看些。”  “听着是大实话。那你愿意留在南边么?”  “那敢情好!奴才叔叔对奴才虽说好,可管得太紧,格格能让奴才在南边呆着效力,是给奴才的恩典。”  入秋的江宁是另一番景致,墨涵以前只在夏天来过,满绿的繁荣却不及绿黄参差更加符合六朝古都的兴衰更替留下的斑驳痕迹。可她无心流连于景致,只投了店,让随行的账房管事、小太监留下,单带了秦仙去曹府。  “格格,你的胡子不粘么?”秦仙记得出门胤禟来送别时墨涵的样子。  “记住,少问,多看!不过这个问题可以,身份迟早被揭穿,既然要合伙做事,必须一开始就胸怀坦荡。”  “可九爷哪里?”  “他再开化,还不愿意让外边知道他和女人一起做事,胡子是糊弄他玩的。”  “格格放心,奴才绝不多嘴。”  “到了曹家,别再自称奴才,他家忌讳这个。”曹家是包衣出身,也就是宗室的奴才。  墨涵去了,只交给门房一个信封,出门时展示给胤禟看的加新嘎公爷府的拜帖半道就被她撕掉了。  不多时,就有主人亲自来了,墨涵见他五十岁左右,必是曹寅无疑。倒不像朝廷大员,反而更似江南文人。  曹寅着的是便服,就要弯腰来拜,墨涵赶紧让秦仙扶住:“曹大人不必多礼,大人是皇上的挚交,晚辈不敢受礼。”  曹寅依的却非官场的礼,而是包衣家的礼仪:“格格屈驾老奴家里,老奴岂能不遵礼儿?”说完执意要拜。  墨涵却先一步进了门,躲了他的礼。曹寅方才跟了进去。  待得奉了茶,叙说了几句京里的事,却原来这正式行文的邸报还未到此,曹寅却是不知亲王之丧。一听之下,倒是动了真感情,哭着朝北叩拜。就在这功夫,墨涵却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想到《红楼梦》里的戏班子之说,待曹寅起身,好心提醒到:“大人,请恕晚辈多嘴,后院可是在教习《北红拂记》?”  “格格真乃知音人!”曹寅有些惊讶。  墨涵暗叹曹寅是痴好他亲制的曲子,却忘了时宜:“在大人面前谈音律岂非班门弄斧?只可惜晚辈在江宁呆不到百日服满,没耳福聆听大人的佳作了!”  曹寅这才品出墨涵话里的意思,赶紧叫了下人来,也不避她,吩咐到:“去给孔先生说,先停了教习,晚饭后再面呈缘由。”他又对墨涵揖手,“老奴疏忽了,多谢格格点拨。”  墨涵却在想他话里的孔先生,难道真有如此巧事:“大人请恕晚辈冒昧问一句,大人口中的孔先生可是季重先生?”  “正是!格格与季重先生识得么?”  “晚辈曾受教于先生,只当京中一别,再难聚首,惟盼神交于四海,岂知竟能借大人的光际会于江南。”墨涵实在未料到还能他乡遇故知,欢喜之色毫不掩饰。  “老奴失礼了!格格就是为季重先生笔修《桃花扇》的忘年交?”他还当真起身行礼,不过却是换了江南文人的礼节了。  墨涵也不再以官场礼节相称,喊起文人的雅号:“楝亭先生,晚生有礼了!”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68贤名人以是为名德累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恩古伦格格,京里来的人都喜欢去雨花台、夫子庙,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儿?”曹寅毕竟岁数大,怕墨涵拘束,就让儿子连生、侄子承安陪着。两个孩子都是十五岁的年纪,虽在南边长大,可因着祖籍在关外,倒是北方人的个头。连生是独子,性格开朗,却不骄纵,曹寅弟弟曹荃的儿子承安只小半岁,很是羞怯,出门也不大说话。墨涵知道此二人必是将来的曹颙、曹頫,只是不知道曹雪芹究竟是他们中哪个的儿子,历史显现的迹象只能令红学家争论不休。  “我的汉名儿叫墨涵,笔墨的墨,涵养的涵,叫我名字就是了。”  连生也不认生:“那我们就叫你涵姐姐吧!”承安却是脸红着叫不出口。  墨涵笑笑:“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逛,你们地面熟,带我去吃地道的鸭血汤、鸡汁汤包就行了!”  “这个简单!我和承安时常趁父亲忙公务时溜出来玩儿!吃点东西,再去戏园子听戏。”曹家虽在旗,家中习惯却是满汉掺杂,比如自家的称呼是依着汉俗,祭祀之类却是随了满俗。  “家里不是有戏班子?怎么还去外边?”  “家里的是为着父亲改戏本子而设的,唱的曲子有限,且唱念作打哪里比得上跑场的角儿。”连生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承安却不言不语。  墨涵怕冷落了小孩子,寄养他家的孩子本就容易敏感:“承安,你也喜欢听戏么?”  承安摇摇头,不说话。  墨涵又问:“那承安对什么感兴趣?”  孩子这才开口,声音却是极小的:“承安读书不如哥哥,师傅吩咐的书都背不下,不敢分心。”  连生却不以为然:“涵姐姐,是父亲把承安管得太紧,把他胆子都拘小了!”  承安竟是极为不服:“哥哥,伯父是为着承安好!伯父在织造府有那么多公务要忙,可每天还要耐心的检查承安的课业,是承安资质差,辜负了伯父的厚望。”  墨涵吃惊的看着两个孩子,特别是承安,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样实诚、本分的孩子会是日后马蚤扰驿站、索要银钱的主角儿,难道又是一起雍正朝的冤假错案?胤禛啊胤禛,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涵姐姐,你没来时,我们就听孔先生说京里有位格格学识渊博,为他改过戏本子,我就盼着去京里当差时能见上一面,想不到你竟到我们家里来了!”旗里的男丁到了十六都会去京里当差,即便如曹家在外省也不例外。  “等你们来了京里,我带你们去最有名的饕餮阁,大江南北的名菜都有。京里也有南边去的戏班子,到时候一定让你过足瘾。”  墨涵在曹府呆了三日,只字不提生意经,只与曹寅、孔尚任讨论《西厢记》的衍生过程,不同时期受社会背景、主流文化影响而不断丰富、饱满的思想提升,墨涵带着现代的一些哲学理论与他们分析、探讨,更让两个受儒家教化的古人觉得增见博闻。到得第四日,曹寅竟邀来几位江宁名士于曹府茶会,为墨涵一一引见。墨涵心里那个虚,是无法说明,其一,她觉得曹寅高抬了自己,她靠的是多三百年文化营养的熏陶,有些借佛金装贴脸的意思,很是惭愧;其二,文人好摆谈,她的私自出京却是见不得光的,莫说老康知道会如何,就是让胤禩得知也是她不情愿的。不过若再自谦,又好似驳了曹寅的面子,只得打肿脸参与文化活动。  如此又是三日,倒是曹寅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询问墨涵的来意。墨涵把自己的初步构想和盘托出,果如所料,曹寅不但赞同,还感谢墨涵的主意可以为三家织造贴补亏空。  墨涵谈到生意,很是留意,对曹寅的称呼又变了:“织造府么,是归内务府,说白了就是万岁爷的私产。曹大人与李大人闹的亏空说白了也是由着几次接驾落下的。如今能沾万岁爷的光,把这亏空补上,不劳万岁爷费心,实在是一举多得。”  “格格放心,此事就由老奴去说和苏、杭两家,江宁四个海关方面也毋须多虑,只是这与洋人谈生意,格格可要寻个懂夷文的传译?”  “大人放心,晚辈在宫中时原是学过些的。”  “格格小小年纪,却是博览群书啊!”  汗颜,墨涵看书已经快四十年了。是啊,若未穿,不是快四十岁了么?还要连生叫自己姐姐,脸皮厚哦!  曹寅实在看不懂这个格格古怪的笑容,难道就在高兴要数银票了么?按说不像贪财之人啊?  墨涵拿了孔喜的书信去见了他做进出口生意的法国同乡,她的二刀子法语和那个李有财的二刀子汉语对砍半天,才发觉是会英文的,复又用英语交流半天,取得初步共识。墨涵这才拿出自己设计的诸如婴儿口水兜兜、绣花零钱袋之类,另有云锦制的欧式餐巾、餐具套等实用物件,这些小件东西是用制衣的边角料做的,这个曹寅已承诺白送边角料了,花的只是工钱。李有财见了却是眼前一亮,不过话语中还在掩饰:“这些东西简单,我国也可以做。”  墨涵也不含糊,迅速收起东西:“那李先生大可以回国去寻这样的料子!莫说法兰西,就是在这原产地,也只有我一家才敢同你做这桩生意。若非看着孔喜的面子,我是不跑这趟的。”说完,她又问秦仙,“仙儿,下一处是哪家啊?”  秦仙早被她教得满嘴胡话:“得赶紧了,还有臬台大人引见的英吉利、荷兰夷商要见!”  墨涵连忙起身告辞,却被李有财笑着拦下,继续商谈。  待出了门,墨涵手里已多了两页合同:“不是我赶着回京,还可以与他周旋几日,待他去了外边打听,这个价格还能抬。”她把合同给了秦仙,“仙儿,合同必须是中文和英吉利文两种语言书写的,一式三份,那夷人自留一份,你手里留一份,还有这份得给织造老爷,让他帮着咱们监管。若夷人玩什么花样,织造老爷自有控制他的法子。”  “格格,你不是说夷人做生意说话算数么?”  “大致是这个道理,只是凡事做到最稳妥不是更好,预则立,不预则废。好比说我从不妄语,你信不信?”  秦仙和墨涵混熟了,知道这个格格没有那许多的规矩:“九爷说格格的瞎话一大筐,稍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他还会背后这样夸我!你别听他的。你得学着洋文才是,好过问人被蒙骗,记账的事也要多留意,虽有账房管事,可自己什么都会,才能管人。否则你个毛孩子,别人不信服。得空的时候就四处寻合适的桑田买下来,不懂的事可以直接与织造大人商议,苏杭的织造府要定时去拜会。若还有不明白的,可写信回京问。不过将在外,你能做决定的事最好当机立断,银子只要使得妥当,我和九爷都信得过你。”  “格格和九爷对奴才的恩典,奴才自当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墨涵又带着秦仙在江宁四海关附近的洋货铺子逛了逛,价格倒不贵,好多是京里买不到的。如望远镜、怀表一类是宫里有的,墨涵从不稀罕,可那些各式的音乐盒做工精致,令她爱不释手,想起宫里那帮猴孩子,一口气就买了二十个,又选了些玻璃小镜子。  再回曹府辞行时,孔先生却染病在床,墨涵遂改了归期,住进曹府陪伴了十日,奉药之外又陪他聊天。于墨涵而言,是觉能认识一代文豪,是她的幸事。而孔先生却是感动得老泪纵横,连曹寅都暗自感叹这满族格格怎么会如此敬重汉族的文人,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连生、承安和墨涵相处的时间越久,墨涵越觉得若说二人谁是《红楼梦》里贾政的原型,必是承安无疑,而连生却是一个活脱脱的宝玉雏形。和他们聊到朝中事宜,这两个孩子说起皇子们却是头头是道,什么大阿哥的将军气质,什么太子的文采风流,说到胤禩却又用了墨涵心中最忌讳的“贤”字,这个“贤”字将是康熙、雍正眼里结党的明证。细究之下,才知他们并不是从曹寅口中知晓这些,却是茶馆里偷偷听来的传奇。而连生更是为了出风头,把孔尚任与曹寅闲聊中透露的胤禩襄助出书一事搬到了茶馆里显摆。这可是江南,远离北京的江南,六朝古都的熏陶让金陵地界的人具备了对政治生活品头论足的能力。怪不得史学研究家得出的结论是,曹寅在江南更重要的任务是监视、笼络有怀旧情结的前明遗老遗少。小到两个孩童都能有自己的倾向,实在是不可轻视。  而孔先生也向墨涵打听胤禩的消息,墨涵只说他与裕王亲厚,被老康派了服制百日。这样一说,曹寅就夸了起来:“至纯至孝,礼贤下士,真乃贤王啊!”  墨涵带着随行的小太监离开了江南,连生、承安都不舍的样子,她只安慰来年就将在京城重聚。  离别的愁绪并未影响墨涵多少,生意上的美好前景也没给她带来多少喜悦,在脑海中反复折磨她的还是那个“贤”字。  不知是用脑过度还是不习惯长时间坐船,沿着运河北上的归程是烦闷而不安的,墨涵甚至无心去留意沿途的风土人情。除了昏沉沉的躲在船舱里睡觉,竟没有气顺的时候,捎带着胃口也不好。她寻了曹寅相赠的《全唐诗》来读,却觉得入眼的不是怀才不遇的感叹就是恋人离索的悲怨,就连太白的《将进酒》也激发不了她的意志。墨涵丢开书,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那四年都能活过来,还有什么是不能的承受的?坚强啊坚强!”  可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好容易到通州下了船,她却觉得精神更不济。墨涵命小太监先骑马回去报信,让胤禟到南园子等,她雇了马车慢慢走。等墨涵晃了半日,黄昏到时,胤禟早就候着了,扶她下了马车,惊讶的问道:“怎么出趟门,人病成这样?”  “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娇贵,不过是路上累了,不打紧!”墨涵却不想他多虑。  “要不先请个大夫瞧瞧?”  “没事,我急着把南边的事给你说,还有要你担待的地方呢!我出门的事,他可知道了?”  “没呢!我只说你过园子来散心了,一切都好,八哥也就放心了。”  进了屋,墨涵先告诉他事情办到了什么程度,哪些事已落实了,以后怎么个章程,钱怎么走,胤禟是连声称道。临到末了,才告诉他曹寅已知墨涵的底细,也知道她是背着老爷子与某位阿哥在合伙做此事。  这倒把胤禟吓了一跳:“曹寅的密折可是匣子封了直接拿给老爷子瞧的,他会为了那点亏空就帮咱们瞒着么?”  墨涵只说是有孔尚任做中人担保,绝无差失,却不好告诉他,最终曹家是被划入了“八党”,曹寅若此刻要出卖他们,又哪来今后的“八党”一说呢?  墨涵头倚着木桶,浑身泡在热水里,想整理一下连日的思绪,可热水却令她更加的迷糊,水渐渐冷却,而她感觉生命似乎也随着体温的流失而缓缓流逝──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69独酌醉拥孤衾悲不禁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墨涵还未见上胤禩,却先见到了绮云,也不知她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寻到南园来。肃杀的秋寒中,艳丽的玫红旗装把绮云衬托得更加明艳,她下了马就直接冲剑庐而来,管事正要拦她,却被一鞭子吓唬开。  墨涵就在院子里,那地上铺了一条鹅卵石的小道,她正光着脚丫来回的在上面走着,手里捧个碗,装着羊奶制成的||乳|饼。墨涵见了气势汹汹的绮云竟不诧异,反而是淡淡的一笑,继续踏步于小道,把||乳|饼往口里塞。  她这样的淡定倒令绮云有些不知所措,只怕又着了她的道,竟呆站在月亮门下,半晌才回神,盛气凌人的说:“你躲在这里等他么?”  墨涵的步子还是未停,慢慢的吞咽了口中的食物,才说:“你在府里等的是他,我此生等的也是他,呆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分别。”  “你为了得到他倒是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绮云不耻于被她当猴子耍。  墨涵却不沾沾自喜:“是我故意让你入了局,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若心怀坦荡,也不会寻了帮手来唱这出戏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你这样轻描淡写的保证我就会相信么?”绮云一脸的轻蔑,斜眼看着墨涵。  “信不信在你,我只想给你说一个道理,我与你再起争端,事情闹僵了,在皇上眼里错的只是胤禩!”  “宫里惦记着你的阿哥那么多,十四不就还没指嫡福晋,你是要仗着太子的势力来与我抢么?”  墨涵忍着火气,又丢块||乳|饼入口。  绮云的话锋却更甚:“我绮云从小就没输给过谁,我就不信争不赢你!你以为有惠妃、良妃帮着你,有太后宠着你就了不得么?”  墨涵话虽不重,却在理:“你既与胤禩成婚,是不是该对二位娘娘改个口?”  绮云正要发火,胤禟却闻讯赶来了:“云儿,你怎么来了?”  “表哥,她可以住在你这儿,我却来不得么?”绮云自认吃得住胤禟。  胤禟今日却只敷衍了一句就跑到墨涵身边:“你怎么又不听劝,这个什么脚底按摩你等到天气暖和再做行不行?这受了寒是要落下病根儿的!还有,||乳|饼再长肉,也没有你这样的吃法!”  “表哥!”绮云略带娇声。  “稍等!”胤禟竟屈尊降贵帮墨涵拎了鞋子,“穿上!”  绮云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酸溜溜的说:“表哥,原来你也去凑你这些兄弟的热闹了!原以为你是帮你八哥金屋藏娇,却不料是暗地里自己存了私心,把嫡福晋抛在府里,自己躲到南园窝藏着人。”  这下可是把墨涵惹火了,厉声呵斥她:“绮云!胤禟怎么对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看不惯我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不要伤害一个爱你的人!”  “你弄清楚,除了我郭罗玛法,就没有人敢教训我!”绮云话音未落,就一鞭子抽了过来,胤禟眼看躲闪不及,赶紧用身体挡在墨涵前面,鞭子落在他的背上。  绮云恶狠狠的瞪了墨涵一眼,愤然离去。墨涵却是满心愧疚的看着胤禟:“我知道你是要帮我,可若为此伤了你们打小的情分,我怎么过意得去?”  胤禟叹口气:“云儿是从小被娇纵得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所有人都惯着她。以前她对人客客气气,只是要保持她这个格格的气度,可难得有人入她的眼。可偏巧最终这个入眼的人竟是八哥!”  “胤禟,你也别难过,董鄂格格不是也很美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哈哈!你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原以为我是爱绮云的,不过见了你与八哥这样为着彼此不顾一切的样子,我才知道什么是爱。即便我当初想娶绮云,可我绝没有勇气去同老爷子抗争。不过你有句话算是说对了,焉知非福,能娶兰兮也是我的福气。”  墨涵被他逗乐了:“那你还整日里猫三狗四的?”  胤禟欣慰于她的开怀,接着道:“是兰兮怂恿我出来玩的,她还说什么,你玩累了,自然也就知道回家了!”  墨涵忍不住笑起来,对这个董鄂&8226;兰兮当真是好奇得很:“一物降一物,看来她是用了特别的法子来圈住你的心。”  见她好容易一展愁眉,胤禟的心稍许宽慰,可想起她的嘱咐,心不免又沉重起来。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一这日,胤禩人未到,却让竹心带了个匣子,十二张手绢,都是他们最喜欢的湖水蓝色,按十二月的花期绣了不同的花卉,墨涵取张花笺画了个娃娃笑脸让竹心带回去,又特意问他:“竹心,你觉得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竹心不消细看就急着回答:“格格比前些日子还胖些了,精神也好些。”  “嗯,如果八爷问起,你就这样回话,知道么?”墨涵又把从南边带的东西交给了竹心,让他自己选喜欢的留下,别的入宫转交给弘皙,让他分给众位皇孙。  沃和纳自备了些礼物给墨涵送了来,却绝口不提胤礽,墨涵也就假装没发觉,只与他闲聊了几句。  本说好胤祥他们都赶过来聚聚,二人的生日一起过,可恰好这日老康从塞外回来,大家都被拘在了宫里。又因太后抱恙,千秋节也从了简。墨涵只把预备的菜赏给了下人,一个人喝了两杯酒,早早上了床,想借着酒意哄自己入眠。可躲在被子里却更觉着凄冷,早冬的风似乎也从窗缝、门缝中钻了进来,浑身冰凉外,被褥似乎也被冻硬了。墨涵挣扎着起来,抓了桌上的酒壶,一仰颈,将那壶酒全灌了下去。再蹿进被窝,似乎暖和了些,可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她用牙咬住被角,任由热泪润湿孤枕──  初五那日,胤禩匆匆来了一趟,墨涵见了他,心中更觉酸楚,悲切、自责,甚至包含更多的情绪,但仍旧强忍着挤出笑意。  “竹心倒没瞎说,还真是长胖了些!几个月都顾不上你,我实在是担心,不过看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胤禩仔细看了看她,倒是欣喜,“我还得急着回去,初九十三弟就要大婚了,内务府和礼部的差事皇阿玛都派给了我,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我在胤禟这里住得好好的,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能帮胤祥操持得热闹,我心里欢喜得很。”  “初九,你不进宫?”  墨涵却不愿去见了绮云起争执,令胤禩难堪,扫胤祥的兴:“我不想凑那些热闹,等过了再给胤祥补礼吧。”  “那样也好!初九你就呆在南园,忙完了我就赶过来陪你。”胤禩也似放下心。  初六胤禟却把墨涵接到了他的九爷府,让兰兮陪她散心,自己却又去了南园。  兰兮对墨涵很是友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塞外,在太后的大帐外,你和十三弟、十四弟坐在旗杆下聊天,我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女孩子能发出那样爽朗的笑声。”  墨涵当然记得他们那时候聊的正是兰兮:“你那藕粉色的旗袍还在么,我好想比着做一件呢!”  “你也记得我?我后来跟人打听,都说和两位阿哥这般要好的肯定是赫舍里家的恩古伦格格,原以为进宫能认识你,可胤禟却说你病了。”兰兮把墨涵带到她自己的小书房,看来她也是好文的,屋里多是诗集、文集,还有就是一桌的扇面。  墨涵随意拿把来看,金笺纸本,行草五律,她不好这些,却又懂点行情,只说:“若是董其昌的真迹,估计值八十两,若是陈邦彦仿的,也就二十两。”  兰兮笑出了声:“陈世兄与我哥哥交好,若听了你的话,非气死不可!”  陈邦彦仿董其昌是有典故的,他的仿作几乎乱真,数量逾千,以至于后来小乾把他叫去鉴别大内藏品中的董其昌大作,哪些是真迹,哪些是他的仿品,直到看得眼睛发昏,陈邦彦也未能分出究竟,从此再不敢胡乱临摹了。  墨涵又随意浏览一番,只把她觉得在现代能拍个高价的多看了几眼,可兰兮却把一切收于眼底,赞叹到:“你是真的懂01 至爱吾爱(清穿)第25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懂行啊,凡是好东西你就特别留意。 ”  墨涵悻然一笑:“我只不过知道哪些贵而已,我对于书画是知道名气,不懂根底的。”  “胤禟赞你是个能人,是东西就想得出价钱!”  “他的话大多是打趣我的成分多过夸奖的成分。”  兰兮却很认真的说:“可我和胤禟都很钦佩你对八哥的情意。我还以为八哥成婚后,你就会屈服,可是──我觉得无法如此对待胤禟,所以才纵容他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的想法倒是独特?”  “是啊,满桌的菜,总得他都试过,才知什么是最合口的。如果他真的爱我,自然玩累了就会回来;如果爱的是别人,我也不会去强求。”兰兮的才貌让她具有足够的自信,“此刻是管也管不住的时候,管紧了倒和他生分了!”  墨涵不得不佩服她的见识,想来也是需要足够的爱才有毅力这样选择:“兰兮,你一定会成功的,因为再不会有谁比你更爱胤禟了,他迟早会珍视这份感情的。”  有兰兮陪着,墨涵觉得心里的烦闷少了许多,二人又有好多共同的喜好,光是聊孔先生的《桃花扇》就过了一下午。晚饭后,墨涵正在教兰兮玩五子棋,下人通报说是胤禟南园的一个小妾媚儿来求情,说是才被撵出了门。  兰兮歉然的对墨涵笑笑,板起脸做出大婆的姿态:“传她进来吧!”又命人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她又问:“爷去什么地方了?”  “八爷府上!”  媚儿被带了进来,墨涵与兰兮对视一眼,都吓了一大跳,她们都是见过这个小妾的。胤禟眼光素来挑剔,而这个媚儿更是其中的拔尖儿人物,平时很得宠,此刻那张脸却是没有一处好地方,想来定是胤禟下了重手才会如此。  兰兮处理这些事显然也不是头一遭,只是胤禟从来是打发了事,绝不会动粗:“你究竟犯了什么事,惹爷发这么大的火?”  墨涵却觉得媚儿仿佛是看了自己一眼才答话:“福晋,奴婢下次再不敢了,求福晋帮奴婢说说情,让爷饶了奴婢吧!否则奴婢回去怎么过日子啊?”  墨涵低声给兰兮说:“贱!被男人打成这样还想跟着这个男人!”  兰兮的话却让墨涵觉得自己太不知晓人情世故:“胤禟下手这样重,肯定连打发人的银子也没给。你以为她当真是要回来?回来也会失宠。为钱来的!”  看来这妻妻妾妾的还是门学问,墨涵苦笑一下,还好自己不需要应付这样复杂的问题,她实在没有兰兮的大度与宽容。  果不其然,兰兮一赏了银子,媚儿立马答谢着出门,这下墨涵敢肯定她临转身时恨了自己一眼。  活该这媚儿运气不好,才出门走到院子就撞上气冲冲回来的胤禟,这个出手向来阔绰的主儿却吝啬起来,一下子夺了银子,又一脚踢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还有脸问福晋要银子?还嫌惹的祸不够大么?”  墨涵看出胤禟正在气头上,若再闹下去,保不住会当场要了媚儿的命,只是这家事,她怎好相劝,只得提醒看呆了的兰兮:“胤禟若犯浑,会出人命了!”  兰兮赶紧才去拉住胤禟:“算了,都打成这样,她知道厉害了!”  胤禟还是一肚子气:“她惹出祸事害得爷去低眉顺眼善后!”  “好了,好了!”兰兮一边给胤禟抚胸顺气,一边招呼媚儿快走。  媚儿起身踉跄着要走,又被胤禟叫住:“出了门,你若还敢在外编排格格半句,当心爷结果了你的小命!”  胤禟正要给兰兮细述原委,却顺着她眼神往厅里看,墨涵正满腹疑惑的盯着他!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 书包网最好的txt 70入瓮东边日出西边雨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墨涵,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等见了八哥,你问他!”胤禟越是信誓旦旦,墨涵就越是生疑。他的解释是那名唤媚儿的小妾与绮云身边的一个丫头是亲戚,她去胡乱编排了墨涵与胤禟的事,坏了墨涵的名声。这个说法看似合理,可如此难启齿的事胤禟却直接说出来,只证明他心里瞒着更大的事。可再问也是白费功夫,墨涵也只得等见了胤禩再做理论。  到了初九这日,胤禟嘱咐墨涵只在府里等着,说宫里十三的婚典一结束他就同胤禩来接她去南园。等他们出了门,墨涵就呆在兰兮的小书房,看会儿书,又模仿学写董其昌的行草,试了半天,形虽有九分相似,可到底没有董字那种率易笔法所表达的风骨。就这么打发了一天时间,不觉天也擦黑,一问,却才申时一刻。  墨涵在花园里逛了两圈作为饭前锻炼,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太子的人拿了毓庆宫腰牌来接她入宫。好好的,胤礽怎么突然想起她了?墨涵换了衣服,让兰兮的丫鬟帮着梳了头。待出门一看,守在马车边的竟不是沃和纳。墨涵只站着不动,那太监上前行了礼,说:“格格,奴才奉太子爷旨,来接格格入宫。”  “怎么派你来?”  “回格格的话,沃和纳被太子爷派了别的差事,所以才遣奴才来伺候格格。”  这话倒合乎情理,墨涵走到车旁,那小太监伸手就要来扶,反倒令她停了步子,难道胤礽的规矩他不知道?墨涵挥手叫他让开,让胤禟府的门房搬了上马石,自己踏着上了车。她总觉有什么不对,难道是凌普、加新嘎搞鬼,胤礽是绝不会派个生人来接她的。不过眼见车是往紫禁城而去,倒暗叹估计是阶级斗争愈加复杂,自己当真是心思过重了,忧虑过多才会自食恶果。  墨涵还是留心试了一句:“太子每次派人来接我,都会带上御茶房的果子,你今天怎么忘了?”  那奴才一看就鬼精鬼精的,连忙答话到:“回格格的话,太子爷原是让奴才带上的,奴才走得急,落下了,请格格饶了奴才这回。”  此刻车已过了神武门,墨涵明知有诈,却要弄个明白。那小太监带着刚进御花园,墨涵就瞧见胤锇气势汹汹的走来,见了她居然大吃一惊。那小太监还呆站在墨涵身后,她吼一声:“还不快给十爷见礼!”  小太监刚一跪下,墨涵就踩着他的腿,招呼胤锇帮着拿下。  “说,谁叫你来的?好大的胆子,敢假传太子口谕,你有几个脑袋?”  那太监被胤锇按在地上,直说“格格饶命”,却不招供,墨涵故意说:“十爷,他不招就算了,一刀结果了拉到绛雪轩埋了就是了。”  胤锇配合得好:“行!”嗖的一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那太监面前一晃。  “奴才招了!是太子妃让奴才把格格接到西五所!”  “接到西五所做什么?”问话的却是胤锇。  “奴才不知道!”  “说!”  墨涵这才发话:“放了他,多的估计他主子也不会说给他听。”  小太监起来谢了恩就飞快跑了,墨涵却在琢磨石兰打的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是为着上次见胤祥抱着自己,让她今天来受受刺激?  “涵妹妹,你别去!”冷不防胤锇冒出这样一句。  墨涵却不急于套出他的话:“那咱们去哪儿?”  “你在九哥那里呆了几天,要不去我府上玩儿?我让厨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胤锇的实在墨涵是打心眼里喜欢。  “可我还想看看马尔汉的女儿长什么样呢?”  “十三的老婆不错,反正看着比那个绮云强!”  墨涵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胤锇,你从来都是爽快人,怎么学他们拐弯抹角的说话?你此刻不说,我迟早也能知道,可你成什么人了?”  “我是怕你恼!我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的确,再过几个月,怎么也是瞒不住你的。”  墨涵故意激他:“你不说算了!”作势要走。  胤锇激动的说:“你刚才没瞧见,八哥对绮云那个亲热劲儿,真不相信是八哥?”  墨涵心里一怔,嘴上还是说:“你八哥和她没什么的,不过人前做做样子。”  “就算做样子也太过了些,是谁当着咱们兄弟说对你至死不相渝的,这才几天?也不怕伤了你的心?”  墨涵对他苦笑一下,还是安慰着自己,胤禩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  谁知胤锇又很不屑的说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谁家没有,有什么稀罕的,八哥就小心翼翼的护着,当个宝贝似的。”  墨涵还是不信,只问:“是绮云自己说的?”  “八哥自个儿说的,绮云还让大家敬酒恭喜呢!凑什么十三的热闹?其实不说也瞧得出,都有点儿显怀了,说是有四个月了!”  却原来石兰费了半天功夫骗她进宫就是要墨涵来看这出好戏。  四个月前,六月初,不正是他从南边回来的时候么?巧得很,也是这个时候。他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墨涵顿觉浑身冰冷,血却不停往头顶冒,她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可浑身还在哆嗦。  “涵妹妹,你怎么了?”胤锇慌了神,把自己的猩红斗篷解下来给她系上,“走,出宫去,你这样子,绮云见了不知多得意?”  墨涵心里却是发了狠,就算要走,她也要让她们知道,墨涵看得下这出戏!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胤禩,狠命掐了虎口,说:“既然来了,我总得去给胤祥道贺吧!”  说完,解开斗篷扔给胤锇,径直往西五所而去。适时正逢胤祥在迎门钟敬酒,恰轮到了十五,墨涵上去从十五手里夺了杯子,对着胤祥说:“十三阿哥大喜,墨涵祝你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喝了酒,在人群中却不见胤禩与胤禟,再回身,绮云已站在了面前,那小腹的确已微微隆起。  “涵格格,你不敬我么?”绮云一副得意的神色。  墨涵请了个蹲儿安,巧笑嫣然,声音甚是悦耳:“恭喜八福晋,贺喜八福晋!祝八福晋早生贵子!”  绮云倒是一愣,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个谢字。  墨涵又是一笑,也不再去寻那个人影,从今往后,他和她已没有关系,他和谁生孩子都是他自己的事,生十个,生一百个,都不关她墨涵的事!  她出来要往神武门去,却在御花园被人拉住,竟是胤禛。  墨涵恶狠狠的凶他:“松手!”  “你何苦撑着!”  “不关你的事!”  “你骗得了旁人,可骗不了我!墨涵,相信我!”  “放开!”  胤禛却知她此刻正在气头上,不定闹出什么事,哪里敢松开。  墨涵却往他身前一靠,忽然用膝盖顶了要害,胤禛被痛得如虾米般跌坐到地上。  “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需要!”  墨涵疾步出了神武门,此刻阿哥们随身的太监都备了车马在外候着,竹心也在:“格格,你一个人去哪儿?”人和善,连鹧鸪也向墨涵凑过来。  墨涵也不理睬,只见旁边那匹枣红大马甚是威武,她问那牵马的小子:“这马谁的?”  “回格格的话,这是五爷的马!”  墨涵掏出随身带的打赏银子,一包全递了过去:“给五爷说,我借他的马一用!”  她抢了马缰,踏着镫子上了马,也没鞭子,那马竟不走,她拔了簪子顺手扎上马屁股,那马吃痛,发狂的奔了出去,踉跄追来的胤禛只得眼睁睁见她绝尘而去。  墨涵任由马奔跑,根本不顾是在朝着什么方向走,反正去哪里都一样,在这里,她没有家,她连该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从来都是胤禩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她忽然想起那个叫媚儿的小妾,自己骂她“贱!被男人打成这样还想跟着这个男人!”,她现在不也是一样的境况么,他负了她,可她却还在想他,“贱!”她又拿簪子去扎马! 已是初十的丑时,众人都聚在胤禟的府里,连新郎官胤祥也在,都等着派出去的四路人马回报消息。  “不能再坐着干等!我出去找!”胤禩早就坐不住,站了起来。  胤锇从来没这样对胤禩无礼过:“你现在着急有个屁用!早拉着绮云四处显摆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墨涵?”  胤祯却反骂他:“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在墨涵面前胡言乱语?”  “我什么时候胡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就不知道把她拦住?”  “谁拦得住她?你家四哥估计还在家里瞧大夫呢!”  胤祥心里也烦,吼道:“都别吵了,仔细想想,她能去什么地方?”  “她能去的地方不都寻遍了么?五哥那里也还没消息。”胤祯说,“四哥说,太子也派了人在四处找呢!”  胤祥觉得还是得让胤禩多考虑才会有结果,不过后者愁眉不展,根本冷静不了。胤祥去桌上斟了杯茶,递给胤禩:“八哥,你得冷静,你才能知道墨涵可能去哪里?”  胤禩却是茫然的摇头,胤祯心里终究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太子妃与绮云合伙骗了墨涵进宫来,存心羞辱她么?八哥,只是这孩子的事,瞒也是瞒不住的,你该早给墨涵说,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啊!即便今天没遇上,再过个把月,墨涵见了绮云的肚子也会知道啊!”  胤禩长叹口气,半天才说:“绮云的肚子是假的!”  这下连胤禟都是大吃一惊,众人都嚷道:“什么?假的?”  “她求我准她收养个孩子,还说已经挑好了孕妇,因此要扮作四个月,又要我在众人面前成全她的体面,要殷勤体贴。她答应从今以后绝不再去寻墨涵的麻烦。”  “这样你就答应了?”胤锇还是不满。  胤禩犹豫半天,才说:“墨涵曾经假传了太子的手谕,不许索额图在抄家之前转移财物,这手谕不知怎么落在了绮云手里,她借此要挟。”说到此,他忽然想起,从怀里掏出张纸,就着蜡烛点了,直到化为灰烬。  胤锇这才信了,说:“八哥,你原来有苦衷,你也是为着墨涵好。等墨涵回来,我们帮着你劝她就是了!”  一直不说话的胤禟忽然开口:“她自己是不会回来了!”  “何出此言?”都在追问他。  胤禟的声音有些沙哑:“八哥,咱们都被绮云算计了!她知道墨涵此刻受不得半点刺激。她为什么偏偏要装四个月大的肚子?因为她知道,墨涵若没有小产,此刻正是四个月的身孕!”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71断袖淡磨明镜照檐楹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九哥,墨涵的银子是在你这里吧?她即便要去什么地方也会来取吧?”问话的是胤祯。  胤禟却说:“她不会是去南边了吧?”  胤祥从外边进来,说:“有消息了,九门提督传来的,说是酉时三刻,见过枣红的马驮着个女孩闯出了西直门。若非是守门的佐领认出是五哥的马,原打算追上去治她的罪。”  “追不上,五哥的马是沙场上历练过的马。旁的马被墨涵用簪子扎,她早就被甩下来了,可五哥的红拂却会越跑越勇的。”胤禟说。  胤锇问:“她去西边什么地方?”  大家都看着胤禩,等他作答。胤禩并不作答,只沉默的闭着眼,忧虑、懊悔、心痛、自责──谁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兰兮在一侧用镊子小心的把胤禩手里的碎瓷片取出来,胤禟那句“小产”,让他失控的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都知此刻急也没有,天亮方出得了九门,胤祥坐到胤禟身旁:“小产的事,你该早告诉八哥。”  “我答应过墨涵不说。都是我大意了,只想着怎么把绮云这事瞒住墨涵,反正她不会进宫去,所以才劝八哥先别知会她。等她心里的忧伤淡点的时候,再让八哥给她细说。”  胤祯有些不服气:“你心软瞒着,却帮了倒忙。”  胤禟却有些火大:“谁看了不心软?包着她的被子都被血染红了,睁大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不能让八哥知道,你狠得下心肠么?”  胤祥说:“不过她气色尚好,倒看不出什么,好像还胖了些。”  “她就是怕八哥看出来,每天光||乳|饼就要吃一斤!”众人都知道墨涵不喜欢羊奶的膻味,||乳|饼一类是素来不吃的。  兰兮咳嗽几下,众人才发觉胤禩已睁开眼看着他们,这才想到适才的话只会令胤禩心中更加难受。胤禩沉吟片刻,说:“墨涵不会主动去任何地方,只可能骑着马随意走。天亮咱们就去城西四处打听,总会有人见过她。不管是谁先寻到她,都不要费唇舌去解释,那样只会激怒她,你们谁也说不过她的。要紧的是先把人带回来!”兰兮还要为他上药,胤禩却谢绝了,此刻他只觉手上的刺痛能让他稍微清醒的思考问题,这点伤痛与墨涵所承受的岂能相比。  墨涵实在没办法打听出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因为这个大宅子里的每个仆人都是哑巴,而且是清一色的男人。她怎么来的此处,睡了多久,全都是疑问。那个人可知道自己无家可归的苦楚,不去想他了!一个四十岁的仆人给墨涵送来粥菜,还守着看她吃完。之后就不再有人来理会她。  墨涵只得出了屋子,到处遛达,似乎处处都熏了香一般,淡淡的幽雅的梅花香味。她已看见十来个人,都是哑巴,每个人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事。她拉住个在院子里修剪万年青的仆人,给他比划着大马的形象,然后又学着马奔跑的样子,好歹是表达清楚了。仆人把她带着左拐右拐过了几道门,到了一个过道上,指了一扇门,就倒回去了。  墨涵进了那扇门,果然是个马厩,一个超级大的马厩,地面比上驷院略小点,不过圈养的马却全是上品。如果用豪华轿车来形容上驷院的马,那这里的就全是顶级跑车,肌肉、线型一级棒!而且这里马的待遇很好,全是住的单间。  却有匹大白马看上去眼熟,那马见了墨涵竟也兴奋的嘶鸣起来。“海棠?”可是不是说已被太子杀掉了么?她又仔细去瞧,越看越像。只可惜没有松子糖,否则一试便知。却听见背后有声音,一个男人正牵着老五的枣红大马进来,看来马已做了宠物美容,干净不说,更显威武了。那男人也不理睬墨涵,只取出个小盒子,把一种油涂到马蹄上,他显然是做惯了这类事,细致不说,更力求完美。涂油的工具是支毛笔,若只看他的姿势,还以为是在作画,柔美得墨涵都心生羡慕。  墨涵过去问道:“请问有喂马的松子糖么?”  那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墨涵又凑得近些问:“请问有喂马的松子糖么?”  还是沉默,不过墨涵倒发觉他的装束大别于仆人,虽然也是简单的青衫布衣,却是专门浆洗过的。  她有些惋惜,这样优雅的一个人却也有残疾:“可惜啊!可惜!”  她不再去费口舌,又去看那白马,想起以前为了好玩,给海棠梳分头,遂取了簪子给这白马理顺毛发,意欲一试。刚分了个中线,手就被拉住,那男人是满面怒容,一下子夺了她的簪子:“你伤了红拂还不够么?”却不是哑巴。  红拂?五爷的马么?墨涵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要看看它是不是我的海棠?”  这下愣住的是那男人:“你识得海棠?”  “真的是海棠么?它──它不是死了么?”  那男人只是追问:“海棠是你的?”  墨涵点点头。  “真是你的?”  墨涵不耐烦了:“我只是要证实一下而已,现在它在这里,我又不会夺回来,你反复问做什么?”  “那五爷被皇上罚着圈禁三月也是因为你了?”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墨涵才想起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的确是她连累了胤祺:“是哦,我伤了海冬青,五爷是因为包庇我才被皇上责罚的。对不起!”她忽然觉得这个对不起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对这个人说。  那男人却忽然兴奋起来,激动的上前握住墨涵的手,简直是革命同志会师的热情:“我还以为没机会感谢你,却不想还是红拂有灵气,领了你来!”  墨涵实在不敢打击他的情绪,几次要甩开他的手都强忍住:“你要谢我什么?”  他脸上浮现的居然是女子般的娇羞,莞尔一笑,妩媚的呈现着春意,他好似在回忆什么欢喜的事情,半晌才对墨涵说:“你也别管我谢你什么,反正你受之无愧就是了!”  墨涵尴尬的咧嘴苦笑,看看自己的手,他才不好意思的松开,说:“海棠是被五爷调包救下的,生了匹杂色的马,威武得很,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说起马就口若悬河,墨涵一看就知道他唤作匪思的马是海棠去勾引野马的结果。  “没什么匪夷所思的,它的老子是草原上的野马,蒙古人说是神马。”  “怪不得呢?”  “我都知道马的名字了,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那男子羞怯的一笑:“我都忘了说了,我的汉名叫策风,是五爷给我取的。我知道你叫墨涵,五爷说过。”他只要不说马,就又恢复女儿家的情状。  “策风,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的?”  “这是五爷的庄子,你昏睡着,红拂常来,所以就带你来了!”他带着墨涵进了书房,亲自生起炉子烧水沏茶,他做任何事都认真极了。  书房的墙上只有一幅画,画的正是墨涵伤那只御赐海冬青。  墨涵见他俨然主人般操持着一切,心里渐渐有了谱,问道:“五爷真的什么都给你说?”  策风很是骄傲:“当然!”  “可他怎么没告诉你我一直喜欢他?”墨涵很认真的说。  策风的神情先是狐疑,不过瞬间就释然,眼波流转,深情款款:“五爷没说过,所以你说的是假话。”他的语气很坚定。  墨涵笑笑:“我不会喜欢五爷,就算喜欢他,我也争不过你!”策风惊诧的看着她,她却正色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因此瞧不起你和五爷。而且我很羡慕你对他的信任,想来他也是对得起你的深情的。”  墨涵和策风只三天就混得很熟了,不过多半是策风在说胤祺的好处,墨涵只是一味的倾听,她向来没有痛快倾诉的欲望,什么事都郁积于胸。策风是正黄旗的一个宗室家小妾养的儿子,在家里就被嫡子们欺负惯了,从小倒是和他老子的马夫亲些。后来就在正黄旗下当兵,归胤祺管,胤祺见他熟悉马性,就让他专门管战马。几次出征胤祺都把他带在身边,还救过他的命,多年的朝夕共对,两人心里都有了那样的情意,只是世俗的阻碍太多,都隐忍于心。后来战事停了,胤祺怕他回去又被欺负,就把他安顿到这里,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家。而直到胤祺被圈禁,来庄子呆了三个月,他们才最终迈出了那一步,所以策风一直觉得墨涵是间接帮了他的大忙。  “策风,其实你们对彼此都有感情,走到一起只是迟早的事,我并没帮到你什么。”  “墨涵,其实就算你瞧不起我都没什么,只是我不愿意为了我的缘故,让人低看了五爷。”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们。这个世界只有男人、女人两种,不能因为不喜欢异性就剥夺爱的权利吧?只要是诚心去爱,就是美好的,若有人瞧不起,是他自己的观念有问题。”  “能认识你真好,你说的这些让我再无半点遗憾。”  “你就这样守在这里等他,不会寂寞么?”  “怎么会?我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照看着我们的马,等着他回家──”  策风简直十足的小女人样,墨涵虽觉得他幸福,可若要她学这个生活状态,是万万不能的,那不是就完全失去自我了么?  “墨涵,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出城来?是心里难过,才扎了红拂吧?”策风和她做了朋友,倒不再计较她虐待动物的暴行了。  “策风,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  “可就你现在说话的样子,你是忘不了的!不见就有用么,不见了你就不再爱了么?你心里惦记的是谁?”  “我哪里有惦记谁?”墨涵倒不愿意承认。  “墨涵,两个人在一起哪里有不闹别扭的,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你的那个人做了什么事惹你难过了?”  墨涵一想起绮云的肚子就是气:“卑鄙、下作!”  在策风看来,连他和五爷的断袖都是能接受的,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容忍的:“难道他把你卖给别人了?”  “是啊!我还帮他数钱呢!”墨涵不想再讨论下去,“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我,我在关外埋了件东西,我得取出来!”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72闭门恨无消息到今朝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都知道五哥的脾气怪,得了他的消息,只胤禟陪着胤禩去了田庄,可策风却是对谁也不肯说出墨涵的下落。胤禟不是碍着胤祺颜面,都想动手了,胤禩虽也心急,却看出策风和墨涵是一个路数,吃软不吃硬:“墨涵在气头上,一个人在外容易出事,我们也是担心她,才急于向你打听。”  胤禩一脸的关切倒不是假的,策风这才有些动心,不过却问:“那看来惹她生气的人正是八爷了?”  “是有些误会在里面,但却是我的错。”  “可墨涵说你把她给卖了,还让她帮着数钱,这又是怎么回事?”  胤禩还不来及出关,胤祯就匆忙赶来:“人被皇阿玛的人押回宫了!”  “我得去说明一切,不能让她一个人担当!”胤禩心急如焚。  胤祯却鬼笑:“轮不到你!已经有人陪着在乾清宫演过戏了!”  胤禟忙问:“老四?”  这话让胤禩觉得直冒冷汗。  “她那天一闹,十三可到现在都还没行合卺礼,皇阿玛当然认为墨涵是冲着十三去的。”胤祯说着,“不过你们放心,还好,太后为这事还在埋怨皇阿玛,说她好好的孙媳妇被皇阿玛耽搁了。反正现在命是保住了,皇阿玛问了话就把人给太后送过来了。”  “那就好!”胤禩暂时宽心。  可胤祯还在笑:“八哥,不过还有件事,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罗嗦什么,快说!”胤禟催促道。  “这次绝对不是我闹腾出来的,是墨涵自己惹的事。”胤祯的神情古怪之极。  胤禩也觉着不对了:“怎么回事?”  “太后说墨涵岁数不小了,可不能耽误了,要给她指婚。墨涵就说反正是不会给人做小老婆,免得被欺负,太后就让她自己随便选,任是谁都给她做主。墨涵就说──”他拿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子。  “你?”胤禩一下子就急了。  胤祯赶紧解释:“八哥,我虽然心里高兴,可也知道她这是在气头上,我可没应承下来。”  “走,去宫里!”  “八哥,你心里可得早做打算,我给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说不怕我拒婚,大不了叫太后随便指个宫外的人就是了,管他是张三李四王麻子。”胤祯的话音未落,胤禩已在十丈外。  胤禟冷笑,问:“你的意思是还不如你答应算了,是不是?”  胤祯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小子别添乱了,成不成?你是来报信的还是来给八哥添堵的?”  “弘皙!”  “侄儿给十三叔、十四叔请安,二位叔叔吉祥。”  “弘皙啊,你打哪儿来啊?”  “回十三叔的话,侄儿打慈宁宫来。”  “去慈宁宫干嘛了?”  “回十四叔的话,侄儿去给太后请安,还有就是奉皇玛法的旨,让涵姑姑授课来着。”  “你涵姑姑可好?”  “涵姑姑不许侄儿跟各位叔叔说!涵姑姑说了,要把她的事说给你们听,就别再去见她了。”  弘皙走了,胤禟和胤禩才走出来,胤祥说:“看来墨涵戒备得紧,不但求太后让她谁也别见,连孩子的口都让她封了。”  “看她怎么躲,不到一个月就是冬至大节,她总不能不出门吧?”胤禟的分析。  胤禩却是两难,此时不敢坐等,保不准墨涵什么时候一冲动,就求着太后随便指婚;可又丝毫不敢莽撞,只怕让老爷子对她更加忌恨。  胤祥忽然有了主意:“我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  “墨涵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此刻就要她兑现!”  临着要进宫门了,胤祥还在嘱咐他的侧福晋婉然:“你先把孩子让墨涵抱着,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她是绝不会拿小孩子玩笑的。再有记得把这个红包给她,就说是她猜准了生了个女儿,咱们输的东道。”  “八哥的事一个字都不提么?”  “她不问你就不说,她自己也会忍不住的。但是你千万别先提!”  不一会儿,婉然就出来了:“孩子被嬷嬷抱走了,我连格格的面都没见着。”  慈宁宫里,太后玩得不亦乐乎。屋子里暖烘烘的,十三的女儿脖子上套着特制的羊皮游泳圈,泡在大木桶里,正伸展四肢,嘿休嘿休的扑腾着。太后就帮着小丫头转圈,光是看都觉得有趣。  “涵丫头,就你的鬼点子多,哀家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凫水?”  “太后,等热起来,我让他们再做几个大的羊皮圈,您也可以下水去玩。”  “哈哈!”太后看墨涵还在用细砂布磨另外一个羊皮圈,“这个是给谁的?”  “总不能厚此薄彼吧?给十四的儿子的。”  “来人啊!去把十四阿哥的儿子给哀家抱到慈宁宫来。”太后吩咐了又问墨涵,“涵丫头,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惠妃很早就来求过哀家,那时候想着你还小,哀家有私心,想你能在宫里多陪老太婆几年,才没急着指婚。谁知却让皇上开了口,先准了郭络罗家的。”太后心里是真的抱歉。  “太后,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没事了。我谁也不想嫁,就想在慈宁宫蹭一辈子的饭。”墨涵也凑过去逗弄豆豆,豆豆是墨涵给孩子起的。  “哀家当初也不愿嫁到京里来。哀家的姑姑在这里就过得不开心,哀家来了也觉得要闷死了。可人有时候由不得自己,那时候谁会在乎一个小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  墨涵实在没想到勾出老太太这些话来,心里很是难受:“现在不闷了吧?我天天想新鲜的花样陪您玩儿!”  不多会儿,十四的儿子来了,厚着脸皮抱孩子来的是十四,墨涵瞪他一眼,赶紧接过来,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把他儿子抱得缩成一团了。  墨涵三下两下给孩子脱了衣服,然后轻轻揉揉,先活动了一会儿,又套上羊皮圈,把软皮耳塞放进耳朵,抱着孩子慢慢的在水面上晃几下,让他先适应适应,最后才缓缓放入水里。育儿网页可没白浏览。两个小家伙有了伴更来劲了,互相碰撞着,看得太后直乐和。  墨涵去看火盆子,胤祯赶紧凑过去说:“我反正把话带到,绮云的肚子是假的,八哥就没碰过她。”  “滚开!”墨涵压低声音骂道:“你少帮他编这些瞎话来哄我。真的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事九哥说了,你得好好调理,气大伤身!”  “你给胤禟说,他会下割舌地狱!”  “墨涵!你别斗气了!”  太后忽然说:“胤祯都有儿子了,是大人了!”  胤祯憨笑着。  太后又说:“哀家也指望不上胤祥了,就看你了,胤祯,疼你们一场,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涵丫头留在哀家身边了。”  胤祯一边对太后笑,一边凑到墨涵耳边:“其实我也想,不过觉得对不住八哥。八哥对你实在是──”忽然,他的笑很难看,腰上被狠狠的掐了一下。墨涵给他又嘀咕了几句。  “八哥,墨涵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她说什么?”  “她要你听个笑话。说一男人是个傻子,不懂闺房里的事,可老婆却怀孕了。别人就问他是怎么回事,那男人说,他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想睡到靠墙的位置,借女人肚皮上过路。”  胤禟为了蹩住笑,脸都发紫了,胤祯自己用咳嗽掩盖着,胤禩却是气得闭上眼,什么也说不出。  这日,连老康都跑来参观墨涵的婴儿游泳课堂,墨涵看见他就心烦,当初明明是他让墨涵出宫,可等被抓回来,却说她没有孝心,这么久也不回宫看看太后和皇帝。  “墨涵,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啊?”  刚跪下,又让她起来回话:“回皇上,这个的好处很多,能锻炼小孩子的身体协调能力、脑子的发育,而且会增进和大人的感情。现在两位小皇孙最熟悉的人绝对不是嬷嬷,而是太后娘娘。”  “皇额娘,是这样么?”  “皇儿,你来看,有趣得很。”  老康的确没见过这么生龙活虎的小婴孩,看得正有趣,却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布库房走水了。  老康很镇静:“谁在里面?”  “回皇上,是几个小阿哥和小皇孙。”  老康已大步流星出了门,墨涵让太后别急,又吩咐嬷嬷把两个豆丁抱出来更衣,自己却跑着去了。还未走近,就见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天干物燥,火势不小。那火却是从棉门帘处起的,门上的梁也塌了,竟进不去人。好容易水浇得火势弱点,进去的两个太监却没有消息。墨涵知道人肯定是被熏得昏死或是中毒了,她看风势倒不是往屋后去的,赶紧上前剥了个太监的褂子,在水里打湿了,捂着口鼻就冲进火里。  果然,只有前半间屋子着火,后半间还好好的,太监已倒在地上。墨涵隔着布喊出来的声音闷沉沉的:“胤禑、弘皙、胤禄──”  “涵姐姐”“涵姑姑”,声音在墙角,墨涵摸索着过去,一数,十一个小孩子用布捂着口鼻缩在那里,足球队!  “都没事吧?还有谁么?”  “就我们,我把跟着的哈哈珠子都赶回去了。”十五的主见真大。  “布可是湿的?”  “嗯!”  “跟着出去,没事!就当是咱们在园子里玩。”墨涵边说,边去把弘蛭拉到最前面,抱在怀里,冲到门边就把他抛了出去,料定门外人多,自然摔不着。  大家鱼贯着出了门,火还没灭,墨涵出来一看,弘蛭正被老康抱在怀里。老康挨着看了,倒没有伤着的,而这时火势才被控制住。除了十三、十四还留在宫里住,别的成年阿哥都搬出去了。胤礽也才从毓庆宫匆忙赶来,看了他的儿子就赶紧来看墨涵,这是那日在园子分别后二人头一次见着,很是尴尬:“涵儿,你还好么?”  “我,我没事!”  老康却开始追究责任,还好十五先交代是他支走了跟着的人:“皇阿玛,全靠涵姐姐教儿臣们用湿布捂住口鼻,才保住了性命。”  墨涵却很好奇:“屋子里哪来的水浇湿帕子?”  孩子们却一阵哄笑,都看着弘皙。弘皙自己也笑个不停,直到老康咳嗽一声,他才说:“回皇玛法,孙儿们用的童子尿!”  这下连老康都忍俊不止,半天才指着墨涵说:“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有点机灵劲儿!等明春去园子,你再接着教!”  墨涵骂骂咧咧的往慈宁宫走,刚到拐角,就被人捂住嘴,塞进了布袋子!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73冰释金风玉露一相逢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要不让惠母妃装病,墨涵总得去探病吧?”胤祯可爱之极。  胤禩只看了一眼,胤禟却是踹了他一脚,以胤禩的为人,打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管事的还没进来通报,胤锇却自顾自的进来了,得意的笑着。他给胤禟略一点头,对直走到胤禩 至爱吾爱(清穿)第26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前,说:“八哥,事情是我给你捅出去的,在这里赔罪了!”  胤禩说:“十弟,是我不该瞒着墨涵,不干你的事,你别过意不去。 ”  “可你们想到法子没有?”  胤禟白他一眼,说:“难道你有办法?”  “你们就是书读得太多了,这其实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依着我就每人十板子打了,不就没事了。”他在说着,胤禩却全当没听见,胤祯可乐坏了,总算有人垫背来了,“当然我不是说要打墨涵,你们现在就是没法子进慈宁宫去见她,可是把她给绑出来不就最简单了?”  “墨涵性子烈,这样的法子不行。”胤禩强忍着,好生规劝胤锇。  胤禟看出些端倪:“你怕不是来商量这样简单吧?”  他的话音没落,胤禩就已奔了出去:“你们觉得这法子不好,我把人再送回宫就是了。”  他三人跟着跑了出去,胤锇还说:“八哥一急就要坏事,得等他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再把墨涵松开。”  胤祯已抽风一般的笑起来,胤禟还算好心:“别的事情,八哥都冷静,单这一件事办不到。”  胤禩已从马车里把人给抱了出来,墨涵被绳子分别捆了手脚,眼睛被蒙住,嘴里塞了布。他三人都想建议进了宅子再给墨涵取出口中的布,显然胤禩的手更快,顿时,整条大街都响彻凄厉的尖叫,过路的人全好奇的来观望。胤禟在心底想:“九爷我的好色名声算是远播天下了!”  胤禩也被墨涵的阵势吓住了,胤锇夺了布复又要去塞,也被他拦下,墨涵已开始破口大骂:“胤锇,哪里找来的臭袜子,熏死我了!”  这下连胤禩也意识到绝不能在这大门口松绑,她还不定往哪里逃,他把她抱在胸前,往府里走。墨涵忽然不闹了,在他身上嗅嗅,就又开始:“胤禩,回去抱你家老婆,放开我!放开我!”  胤祯对胤禟说:“她怎么知道是八哥?”  “死胤祯,你这个帮凶!少不了你!臭糖糖!”  胤禟灰着脸赶在前带路,用犀利的眼神赶走看稀奇的下人,去到墨涵头次来住的屋子,帮着关好门,和胤锇把那个想看热闹的胤祯拉走。  胤禩把墨涵放在椅子上坐好,先给她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她只看了一眼,就又闭上,可眼泪已忍不住,不停的溢出。胤禩蹲下给她松开脚上的绳子,又解了手上的,墨涵虽乖乖坐着没动,可泪水就没断过,在胤禩而言,倒宁愿她像刚才那样骂几句释放情绪。  “涵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也有很多的委屈,是我忽略了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只想着怎样防着别让人伤到你,却不料,伤你最深的恰恰是我自己。你为了我舍弃了太多,而我为你做的实在太少。”  墨涵还是闭着眼,不愿看他:“我说过我不在乎那些,我心里从来只看重一样,就是你对我的感情,可是你却骗我,你变了,你此刻这样给我说这些,不定又说什么好听的去哄绮云。”  胤禩掏出绢子为她拭泪,用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温柔的说:“涵儿,看着我好么?看着我的眼睛,胤禩从来就不曾改变,无论是卫康叔也好,胤禩也好,一直以来,心里都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就是我的墨涵!”  墨涵听着他哽咽的语音,哪里还忍得住,只睁眼一看,胤禩同样含着泪凝视着她,他是那样坚定的看着她,让墨涵无暇思考任何事,只扑进他怀里,畅快的哭了起来。  “胤禩,万般事物都有定律,时光是无法停留的,就如同四季春来秋往,月亮阴晴圆缺。我明明知晓这道理,可是与你一起时,我依旧幻想时光凝固在这一刹那,世界只有我和你!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傻很愚蠢,可是每次都还是要这样去想。但经历越多,我才知道当真要心如磐石、蒲苇是多难!人的心是最脆弱的东西,一旦心中没有了信念,就觉得无所支撑。虽然是因为你不与我商量才产生的误会,可我对你还不及策风对五爷的信任,策风都能坚信自己的唯美的感情,可我却受不了丝毫打击,那么轻易就中了埋伏。我以为我可以不去计较世俗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绮云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提醒我今生今世你的妻子都只有她一个。”  “涵儿,你别自责,是我没有护你周全,却让你处处为我操心。为了太多的无奈,让我接受了这桩婚姻,可是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涵儿,等我安顿好额娘,我们就去宜兴。”  “宜兴?香君的故居?”  “钥匙还在你手里么?季重说庄子里留了对看屋子、打扫的夫妇,靠着庄子里的春笋过日子。”  “孔先生说那里的梅花最好不过,若养几只鹤,过的就是和靖先生的日子了。只是我明白,你心里是舍不得离开的。”  “涵儿!伯父临终什么都给我说了,我原本不知道皇阿玛对你起了杀机。”  “裕王自然也说了这妾归不得臣的故事给你听!”  “是的,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我不做这臣,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你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法子,从裕王过世以来你就一直依着这个法子在努力。”  “涵儿!那样太冒险。我不能让你再这样担惊受怕的等下去。胤禟说你总是把失去孩子的事归咎于自己的疏忽,其实是因为你思虑过重,心里不安宁,才会──不过今后一切有我,你再莫独自担当,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不容你有分毫差失。”胤禩把墨涵搂得很紧,墨涵这才觉得再坚强的女人心底深处始终有最柔弱的触角,此刻她就是丝萝,而他就是她的乔木,伸出有力的臂膀作为她此生的依托。  可墨涵却知他更有远大的抱负,绝不甘于仅做她一人的乔木:“胤禩,命运赋予我们的不光是爱,还有很多。莫说你家老爷子不会让我拐走他的儿子,即便是我,也不愿你有一日后悔今日的抉择,而终日嗟叹,那样我们最终会变成怨偶,就算相守,又有何意义呢?我的夫君生来就是要做盖世英雄的,逃跑的是狗熊。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乡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我早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凌云壮志、忍辱负重,为人之所不能为!”  “涵儿!我知道你是我的知己!只是我不能再自私,再让你为了我吃苦。”  “胤禩,你知道我不信佛的,可我却喜欢佛家充满生命哲理的禅学故事。一位大师有一个老是爱抱怨的弟子。有一天,大师派这个弟子去集市买了一袋盐。弟子回来后,大师吩咐他抓一把盐放入一杯水中,然后喝一口。‘味道如何?’大师问道。‘咸得发苦。’弟子皱着眉头答道。随后,大师又带着弟子来到湖边,吩咐他把剩下的盐撒进湖里,然后说道:‘再尝尝湖水。’弟子弯腰捧起湖水尝了尝。大师问道:‘什么味道?’‘纯净甜美。’弟子答道。‘尝到咸味了吗?’大师又问。‘没有。’弟子答道。大师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弟子说道:‘生命中的痛苦是盐,它的咸淡取决于盛它的容器。’或许这条路会走得很苦楚,如果没了你的爱,我只能独自品味苦涩,可只要是与你一起,再苦,我同样能甘之若饴。”  “涵儿!”  “胤禩,既然裕王什么都说了,他一定也说过,若皇上知道我们的事,你实难全身而退。”  “若没有你,还谈什么进退?”  “胤禩!”  “今年的雪来得晚了些,不知道湖上几时才结冰?”胤祯喝着酒,呆看着飘飞的雪花。  胤禟给胤锇斟上酒:“看来你的法子倒是管用,没听见墨涵的尖叫了。”  “你们啊,就是太聪明,太爱动脑子,喜欢把事情绕来绕去,连奶崽子都支去了,可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胤锇当真觉得立了大功,得意洋洋。他正在笑时,却发觉胤禟与胤祯冷眼笑着,还没来得及问,身后就伸出只手把一团东西塞进他嘴里,有醋酸味,又如细沙满口钻。  除了墨涵还会有谁,脸上泪痕未干,就急着来报仇。塞进她嘴里的布虽不是袜子,却不知是胤锇从何处抓来的,实在臭不可闻。  “什么味道?酸不拉唧的,你往十哥嘴里塞的什么?”胤祯捂着鼻子躲开。  墨涵很迷茫的说:“胤禟,真奇怪,你家狗狗的粪便怎么这个气味?喂给它吃的都是酸了的饭菜么?”  胤锇已经对着痰桶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兰兮围着围裙进来,对胤禟说:“爷,今晚可没豆沙包吃了,凑合着吃素馒头吧。醋,明天得买了。”胤祯笑着给胤锇端了茶水漱口。  “这下该消气了!哪有这样折腾十弟的?”胤禩倒是两边为难。  “我都还觉得恶心呢!对他是没气了,对你么,还有好多怨气!”  胤禟故意摆出马脸:“走走走,好好的宅子熏成什么味了?”  墨涵白他一眼:“别拉长脸,活像你四哥!”  “四哥估计还在家躺着呢!”胤祯说。  墨涵很好奇:“为什么?”  胤祯一抬右腿,拍拍膝盖:“你说为什么?”  墨涵出了宫门就看见胤祥坐在车辕上等她,赶紧要他过来帮忙接住手里的匣子。  “你不出去?”胤祥看她没有上车的意思。  “不了,弘皙他们未时还要过来呢!还有你家豆豆和十四的丁丁,你家老爷子让我专管孩子了。”  “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四哥,就这个?”  “嗯,你帮我捎去得了。我那日慌不择路,膝盖没长眼睛,伤了、伤了他的要害,哪里还敢去看他,他的大大小小的老婆被我毁了幸福,还不杀了我啊?实在是对不住他的好心。”  胤祥强忍笑,也拿个盒子给墨涵:“你们倒有默契,这是四哥给你的。”  墨涵打开一看,是几十粒丸药,还有张笺子,的确是胤禛的字:“藏药,气亏调养之用,月服一剂即可。”她心知是胤祥说了自己的事:“你真多嘴,什么都说!”  “四哥也是关心你!你拿的什么给四哥?”  “你们穿一条裤子,你自己问他!”墨涵有些脸红,“我在太后那里给他讨的。”说完转身回宫。  胤祥把车帘子挑起,说:“走了!”  “把匣子给我!”车里竟是胤禛。那匣子很大,里边装了同样的十个小盒子,还有一张蓝色的笺子,胤祥没说错,他和她终究是有默契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不过待他细看,却是喜悦被怒气冲淡。  胤祥觉出不妙:“她送的什么?”  胤禛已气得不言语,只把匣子往胤祥跟前一推。胤祥也觉得此刻大笑,对四哥而言太不厚道,不过要忍住,估计还得十年的修为。墨涵的礼物──十根鹿鞭,笺子上四个字──以形补形!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74奖赏桃李不言下成蹊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老康对于墨涵独特的教育下一代的方式是越来越感兴趣,一群小鬼全被收服不说,还在不经意间懂得了很多人生的事理。墨涵自己倒觉得与其说是教导孩子,还不如说是在间接教育他们的父母。  墨涵给足球队每人发了一个小花盆并一粒种子,要他们回去精心栽种,十天后检查。到了日子,只有胤禛家弘晖的花盆里冒出了新芽,别的孩子却捧来个空花盆。墨涵只鼓励大家下次继续,就又发了新种子,可却把弘晖单独留堂谈话。  胤禩问:“你耍的什么花样?”  “种子都是蒸过的。不过做假的不是弘晖,是四福晋!”  第二次的种子都发了芽,吐出了新绿,孩子们很是兴奋,可没两天叶子慢慢枯萎,植物就死掉了。墨涵的总结是:“万物都有生死,不必太在意,看淡泊些!生又何欢,死又何苦?”有些孩子听明白了,很多还似懂非懂。再次发种子。  她这次给的是菖蒲的种子,菖蒲喜阴,她却故意让他们放在有光亮的地方养。胤禩却猜不出她还能玩什么新花样。  第三次长出的是一颗生命力旺盛的小草。验收生物试验成果这天,学校的董事长来视察工作了,当然随行的还有家长以及家长的弟弟们。墨涵带着学生齐刷刷的跪着接驾,老康发话,由弘皙总结了前面两次学到的东西,老康不置可否,只让他们继续。  墨涵叫孩子们把花盆放在各自身前,问:“你们自己种出来的草,喜不喜欢?”  “喜欢!”声音整齐。  “现在,都站好了,无论看见任何事都不要说话,不许移动。木头人,明白么?”  “明白!”声音洪亮。  观摩团觉得效果还不错。  墨涵把早就烧在炉子上的铜壶提起来,把滚烫的热水挨着浇到了十一个花盆里,那草哪里经得住高温,立刻就蔫了。  孩子们都惊呆了,表情各异的紧盯自己的花盆,有的强忍着愤怒,有的面露悲切。大人也不知墨涵搞的什么鬼。  墨涵待他们沮丧片刻,才说:“记着你们现在的感觉,每个人都记着,你现在心里有多难受!”她又吩咐,“拿进来吧!”  一个小太监双手各抓了一大把杂草,依次发给阿哥、皇孙。  墨涵这才揭晓:“你们种的草在宫里多到数不出数目,可是你们谁也不会去在意。虽然是同样的一株小草,看似微不足道,却因为有了你们亲手栽种的心血就变得珍贵起来,你们才会格外珍惜,才会在它被轻视、被毁灭时感受到痛苦。就以这样的心去珍视别人的心血,那么你的付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这下子思考的不仅仅是孩子了!墨涵给老康行了礼,说:“回皇上,今日的课就是这样,请皇上圣训!”  老康略一沉思,吩咐道:“你们把今天明白的道理写成文章,明日交到书房,朕要一一检查。下去吧!”  墨涵也要跟着屁孩儿们溜出去,却被老康叫住:“朕倒没给你派错差事,做得好!”  墨涵耷拉着脑袋,哼,费心思是为了小朋友的将来,不痛不痒的一句表扬就想收买人心么?  “胤礽啊,她是你的表妹,你说怎么赏她好呢?”  胤礽站出来先扫视了众位兄弟关切的眼神,心里已拿定主意,可再看见墨涵正对着他微笑,终究不忍,把那凌普指点的“指婚宗室”四字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墨涵之博学全因醉心读书,想来皇阿玛赏她几本圣览过的稀奇古本书便是最大的恩典。”  胤禩是暗松口气,去看胤禛,后者也正看着自己,想来是没有猜错。  显然大阿哥胤禔不愿胤礽露脸又卖乖,忽然站出来说:“皇阿玛,儿臣倒觉得以墨涵的聪慧及学识,皇阿玛可以额外施恩。”  “哦?说来听听!”  “儿臣的意思是,墨涵孝心可嘉,承欢于太后膝下,受教于皇阿玛跟前,不如由皇阿玛收为义女,封为和硕公主!岂不是莫大的恩典?”  墨涵是高高兴兴听完大阿哥的表扬后被当头一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胤禩从队列中出来,朗声说:“皇阿玛,儿臣觉得此议不妥。大清自太祖高皇帝以来所封公主皆为宗室女儿,以正血统,断不可废此先例。”胤禩从努尔哈赤收养了舒尔哈齐三个女儿一直说到当朝老康收养了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为长公主,的确都是在他爱新觉罗家内部选的。墨涵见他为了自己站出来已是欣喜不已,又见他长身而立、侃侃而谈,更生爱慕。不过她却知道胤禩有意漏掉了一人。  还当真有人站出来驳胤禩的话,三阿哥胤祉:“皇阿玛,大清也有先例,如今还住在京里的先太皇太后义女孔四贞。”  胤禛也站了出来:“孔四贞乃三藩乱中立战功而封。”  胤禩又补充道:“孔四贞封的乃是郡主,并非我大清的公主。”  墨涵也不畏怯,直接迎视着老康审视的目光,心里想着:“你大不了就是让我嫁去蒙古,我若让你得逞,我就不叫墨涵了!”  老康倒有点感叹她的凝聚力了,他哪知墨涵的口号就是“网聚人的力量”。  “墨涵,你自己的意思呢?”  墨涵自有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回皇上,所谓无功不受禄,既然皇上觉着墨涵还算有一点功劳,那就赏银子吧!银子最实在,也最方便用!”  “好!赏食郡主俸禄!你跪安吧!”  都没料到会如此轻易的了事,墨涵赶紧磕了头出来,让书房的值守太监去倒了碗茶来喝,这才遛达着回慈宁宫。  “墨涵!”是胤禛。  “你怎么出来了?”  “皇阿玛命我去刑部督办两桩事。”  墨涵想他适才也有援手,态度很是和蔼:“刚才谢谢了!你身子好全了没,皇上就急着使唤你?”胤禛实在不好回答她的问题,她却自顾自接着说,“看来我送的礼还是很管用,好得这么快!对了,你还要不要?太后的小库房还有哦!”  胤禛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心里是又气又爱,丢下一句“皇阿玛交代的事耽误不得,我先告辞。”就飞快走了,心里却说:“要,要你!”  墨涵却喊道:“你别客气,真的还有!”她有她的担忧,若当真落下毛病,不就生不出小乾了?那历史不是又乱套了?  胤禟给墨涵带来秦仙的信,信里倒是好消息,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对。“出什么事了?”  “你就是操心的命。八哥叫我别说的。我安插进你家公爷府的人死了。”  墨涵一下子警觉起来:“怎么死的?”  “就在屋子里睡觉来着,看不出任何情况。他家人去领了尸身,我派去的仵作什么也没验出来。”胤禟很是困惑。  墨涵也不吭气,她几天前找了个新厨子,一道菜就试出那加新嘎也必是穿来的。麻辣汤里的鱼,加新嘎却惊喜的唤作“水煮鱼”,还有他玩筷子就如同转笔的动作,太现代了。墨涵没想到他毫无顾忌的一再出手害人性命,实在可恶:“胤禟,别再派人去了。他犯的事到哪里都是死罪!我自然能收拾他!”  “人是他杀的?你别胡来,小心狗急跳墙,伤着你!”  “伤了我?那就等着他的新主子收拾他!”墨涵胸有成竹,“别给胤禩说,我不会拿自己去冒险!”她想想又问:“胤禩是有什么事逆了大阿哥的意么?”  “嗯!老大的一个门人在户部有些旧账不干净,被八哥查出来,却没帮忙遮掩。”  “惠妃是什么意思?”  “这个倒没听八哥说起。佩兰跟你过慈宁宫来了?”  “是啊,别的人我用着不踏实。”  “她必然知道你和八哥的一切。”  “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她啊!再说,好些戏还是她配合着唱的。”  “墨涵,你别低估了人心,佩兰心里一直揣着一个人。”  “谁?”  “大阿哥!”  墨涵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佩兰关心不够,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发觉。佩兰在惠妃那里常见的阿哥无非胤禔、胤禩,她既对胤禩无意,胤禔不就是不二人选么?  老康带了人马西巡,胤禩当了跟班,眼看被老爷子重视起来。  墨涵立刻就依着天寒放了足球队的假,去钦天监打听到次日就要下大雪,就游说太后移驾汤泉。太后也难得动,知道她贪玩,就放她出宫。墨涵倒真想重温儿时的趣事,约了胤祥、胤祯同去。三人还是先去逛了天桥,聊起儿时的趣事就乐开了怀。  “过了年,我们就没那么多功夫陪你了!”胤祥忽然说。  “为什么?”  “皇阿玛让十三哥去吏部,我去兵部,九哥去工部,十哥料理旗务。”  墨涵看看他俩,眼前还算和睦,只是这反目已越来越逼近了。每个人都在成长,她也无法避免,可她实在舍不得儿时的纯真,她还抱着内心的希冀:“胤祥、胤祯,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好,行么?”  两个已经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都伸手来揉她的头发:“傻瓜!当然没问题!”  哪怕只是虚幻的承诺,墨涵也宁愿在此刻深信不疑。  到了汤泉,当真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许顺已不在了,据说是出宫一年后就去世了。墨涵还记得他曾好心提醒自己夏至的风俗,可如今却已阴阳相隔,人的命就是这样的不济。她用手摸到小腹,她那个还不曾来到这个世界就回程的孩子,是幸,抑或不幸呢?不管眼下的局势是否允许她和胤禩拥有一个孩子,至少在她自己都觉得还未准备好。墨涵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错乱符号,她都在被动的承担一切,虽然她好希望能诞育属于她与胤禩的共同的生命的延续,可这个更未知的符号能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么?墨涵没有任何把握。  墨涵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太沉重,想起初来时给自己设定的限期,康熙四十七年,已经不远了;雍正四年,留给她与胤禩相守的时日还算足够。  墨涵在温泉中略泡了一会儿,换上宽大的袍子,胤祥和胤祯早已备了酒菜等她。她已饿得乏力,手指做筷子就抓了片肉放入嘴里。  “十八年的女儿红,和你俩的岁数一样!”胤祯把温好的酒用大杯斟了。  墨涵正色道:“这第一杯纪念我们永不褪色的友谊!”  三个人推杯换盏,行着墨涵教的数七的酒令,一直喝到都趴到地上,不省人事。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75新故回波难挽彤云路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酒有时候真是件好东西,可以帮你暂时避开一切的不开心,只记今朝的欢笑。可一旦酒醒,墨涵便发觉头有千斤重,嗓子也干得难受,她翻身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黑暗中她也懒得点灯,光着脚就下了地。守夜的宫女已在外间睡得呼哧呼哧,墨涵自己摸索着倒杯水喝,凉水下肚,人才慢慢清醒。看来酒量是可以锻炼的,喝到如厕都没吐,本事是见长了。  只是醉酒后做些奇怪的梦,居然梦见自己搂着胤禛的脖子背诵《将进酒》,拉着他去那个凉亭,拉着他去温泉池,真是荒诞不稽。第一次见到胤禛就在汤泉,难道是这个缘故才会故地重游梦见他?他其实也有诸般的好,性子虽燥,若有人能规劝着也是好的,只是娴宁连孩子的游戏都要做假,估计是不会好生劝导胤禛的。  墨涵从窗户望出去,虽还是无月的寒夜,却泛着白光,她推门一开,沉醉中,瑞雪急来,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墨涵见到的光亮正是雪的煞白泛出的光芒。她还穿着昨夜的宽松袍子,墨涵试着光着脚去感受积雪埋到踝骨的冰凉,她张开双臂,衣衫跟着风飞舞,衣袖被风鼓满了,呼呼作响,仿佛借着风的力量,她就能飘向天际。飞舞的雪花洒落在肌肤上,融化为水,流出的痕迹让她还能感知自己的温度。她如同是被漫天的风雪施了魔咒,任由热量流逝,这样的感觉竟比醉酒更好,凉凉的醉意,却少了酒的燥热。她无意识的久久的,久久的矗立着──  再醒转时,墨涵已躺在床上,睁开眼就看见胤祯眼睛红着:“你都有儿子了,莫再哭哭啼啼的了。”  “墨涵,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性命当作儿戏?”  “我怎么了?这不好好的么?”  胤祯怨气冲天:“你都昏迷了三天了!若不是胤祥那天看见你发疯了一般站在雪地里,你早就冻死了!”  墨涵是记得下雪,可别的事却丝毫不记得,似乎是睡了很久,就如那日酒醉时一样,梦里还是不断的见到胤禛,梦见他抱着自己,温柔的看着自己,难道胤祯说的“发疯”是被他镇魇了?或是汤泉就是他的法力范围?她觉得这样的联想奇怪之余,着实太小人之心,可笑!  “你还笑得出来?我和胤祥轮流守着你,担心死了。胤祥说是把你放进温泉里才缓过劲儿的。”胤祯又吩咐宫女,“去给格格熬点瘦肉粥!”  墨涵四肢乏力,可脑子却不糊涂,胤祥显然是在说谎,汤泉的水温接近五十度,真要把她给放进去,只会死得更快,哪有生还的转机。其实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用人体自身的热量慢慢暖和冻僵的人,或者胤祥说谎就是为着隐瞒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救助。这点算是想明白了,只是墨涵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雪地里。  墨涵挣扎着起身:“胤祯,我躺得浑身难受,你扶我起来走走!”  胤祯拿床被子垫在她身后:“乖乖躺着,安分的养几天,脚都冻伤了,还走什么走?”  墨涵在被子里略微动动,还好有知觉。  “你不会思念过度了吧?八哥这才走几天啊?要不然你就是中邪了!”  墨涵无奈的对他笑笑:“我没事了,你也回去歇歇吧!对不起,害你们操心了!”  “嗨──,还在下雪,可再不许光着脚去踩雪了!”  “知道了,婆婆妈妈!”  等胤祯走了,墨涵还是穿了衣服起来,脚还有些肿,勉强可以塞进鞋里,走几步试试,却也无大碍。她出得门外,果然雪还下得欢,她乍一出门,呼吸了冷空气,顿觉心悸。难道那天也是如此么?昏暗的天际吐出一丝红线,已快天明。墨涵朝着胤祥的屋子而去,也不知他为了救自己有没有感染风寒,他对别人在意,于己却最为大意。  胤祥屋里还点着灯,隐约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墨涵轻轻扣门,竟是他亲自来开的门。  “胤祯怎么不守着你?醒了就下地来走,还穿得这样单薄?”胤祥看似没睡,还衣衫整齐。  “怎么连个值守的太监都没有,还要你自己来开门?”  “我──你快些回去吧!才好点,别又冻着!”他把门只开了一半,还挡在身后,没有待客的意思。  “看你精神如常就好。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作什么?”  墨涵总不好直说“你帮着暖和我冰冷的身子”之类的话,只笑笑离去,回头再看,胤祥却是欲言又止,谨慎的看着她走远。墨涵暗自猜测,难不成是藏了个女孩子在屋里,才这般拒客于门外?  她才回到屋子,宫女就端了粥进来,墨涵吩咐再去生个火盆子来。片刻,两个宫女合力抬来个大火盆,火苗噼啪作响。  宫女正要退出去,被墨涵叫住,那日睡觉打呼的宫女脸上却留着手指印。  “你过来!”  “格格有什么吩咐?”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奴婢不小心撞伤的!”  墨涵仔细留意,明明是五指印,这宫里虽有体罚,可鲜有往脸上下手的:“胡说!你敢情我在别处问不出来么?”  “格格,那日奴婢守夜,睡得太沉,连格格起身都没察觉,奴婢该当受罚。”  “为这个,没事,我不怪你了。把我妆匣里的海棠胭脂膏拿一盒去,里边有冰片,擦了好得快些!”墨涵倒觉得不是她的过错,这样暴躁的事肯定不会是胤祥,“下次见了十四爷躲着点儿就是了,他性子急,但心不坏,过几日也就不记得了。”  “格格,十四爷没打奴婢。”  墨涵笑笑:“难道是十三爷?”  宫女摇着头说:“也不是。”  “那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教训奴婢的是四爷。”  胤祥打开门,有些吃惊:“墨涵,你怎么又来了?”  墨涵咬着嘴唇,一掌推开他,冲了进去,果不其然,里间的榻上躺的正是胤禛。  “谁要你救我?”  “难道让我眼见你死?”  “我不要欠你的!”  “你没欠我什么?你当作不知道就是了!”  “可是我不能装傻!”  墨涵还欲争辩,胤禛咳嗽一阵,胤祥上前扶住他:“墨涵,为什么你总是对四哥这样?为什么就无视他对你的苦心呢?他明明喜欢你,你却偏偏要折磨他?”  墨涵还是狠下心说:“我不要他喜欢!”  胤禛拉着阻止胤祥,胤祥却是很不服气:“我喜欢你,十四喜欢你,你还是一样的对我们。八哥对你的好,我自愧不如,你一心对他,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四哥有哪一点比不上八哥,时时想着你,处处护着你,若不是他担心喝醉酒的你,半夜起来几次去看你,早早发觉你立在雪地里,不顾自己的身子,把个冰棍儿样的你抱着慢慢暖和过来,你此刻还有命在这里糟蹋他的一片苦心么?”  墨涵声音哽咽:“我、我只是不愿意欠他的情!”她不敢去看胤禛,她实在承担不起他的感情。  “你不欠我什么!你从来不欠我!”  “四哥,如果墨涵先见到的是你,如果你早点让她察觉你对她的这份深情──”  “胤祥,别说了!已经没有如果了!”  “四哥!”  “她有她的难处!”  墨涵天未明就启程回城,却原来都不是梦,自己既对他无情,为何又去招惹他?只是他怎么会也在此刻来汤泉呢?该谢、该道歉,还是该抱怨他给她平添的烦扰?  再见到胤禟,追问什么时候解决加新嘎,墨涵却只得推说暂缓。她本打算借胤禛之力除掉加新嘎,可如今,哪里还忍利用他丝毫。她伸手握住身上的玉,承诺的是蒲牢相随,他的心却注定是要辜负的了!  胤禩随着老康回来,墨涵带他去到一个新的宅院,离着九爷府不过百步远,里外两进,小小巧巧,内院已种上了西府海棠,外院的腊梅正吐着芬芳。  “怎么样?”墨涵问。  “不错,你出宫也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里离九弟那里近,也方便照应。我给你出这个钱,再让竹心选两个老实的仆妇过来跟着你。”胤禩觉得虽然小点,好歹自成一体。  墨涵却是一本正经:“胤禩,有句话我得先说清楚,这是我的家,不是八爷的外宅!”  “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钱是太后私下赏我的,仆人我也找好了,是恪靖从塞外给我送来的母子俩,只会蒙语,不会汉话、满语。这妇人的两个大儿子都在额附身边跟着,绝对稳妥。胤禩,我不是说你会怎么着,只是上次的事之后,我时常担心。若真有各分东西的一日,我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涵儿,我不反对你置这宅子,只是你心里抱着竟是这样的念想,我宁愿你没有这样的预备。”胤禩心中存着对她的愧疚,可又对她这样冷静的看淡聚散而着恼。  “始乱之,终弃之!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  “涵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是怨我离开太久么?你从来不会说这些疏离的话。”胤禩将墨涵搂进怀中,“我不会与你分开的。”  “胤禩,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有片刻的心神恍惚,有那样被迷惑的时候,我连自己都保证不了什么,哪里还会逼着你──”  胤禩打断了她的话:“你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被你缠住一生。不怕你恼,认识你之前,额娘是给我置了两个屋里人,我也随着九弟他们出去玩过,只是那都是之前的事。如今我是一点那样的心思都没有。这次出去,皇阿玛赏了个汉官的女儿给我做妾,人是带回府里了,可我却是连什么样子都记不清的。涵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装不下别人了!”  墨涵的心被他的话温暖着,是的,自己也曾告诉胤禛,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胤禩一人。  “涵儿,我爱你!”  墨涵从他怀里探出头,恢复她的狐狸眼神:“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你再多说几次!”  墨涵的小小乔迁宴请了兰兮来帮忙,合二人之力忙了一下午做出桌像样的,其实主要是墨涵动嘴皮子,兰兮动手。  大家都围坐在炕上,胤禟殷勤的拉着兰兮的手,说:“下次送她个厨子,别来听她使唤了。”  墨涵则由着胤禩喂她,嘴里咀嚼着还说:“兰兮做的可就比厨子做的称心。厨子对你可没有这样的爱心!”  胤锇不服气:“下次我也带着老婆来,免得你们显摆恩爱!”  众人都笑他痴,胤祥却说兆佳氏也想来的。  墨涵说:“我原该给她赔礼的,大喜的日子被我搅了。”她又看着胤祯,“太后说过年就要给你指嫡福晋了。”  “我知道,额娘已经说了,皇阿玛已有人选了。”他嘟着嘴。  “是罗察之女完颜氏?”问话的是胤祥。  “你怎么知道?”  胤祥看着墨涵一笑,嘴里却说:“听德母妃说的。”  大家都举杯恭喜他。  乌大妈是墨涵的仆妇,进来用蒙语叽哩咕噜说一通,墨涵没全听明白,瞪大眼睛。胤禩笑说:“就你的鬼点子,这下好,她母子只会蒙语,你又只懂几句,算是天聋对地哑了。”  乌大妈又用手势比划着,墨涵不服气的说:“人的沟通不是只靠语言的,定是来了什么客!”  话音未落,就听见小乌格在外面喊着,竟有个人闯了进来,居然是胤禛。  胤禛把几张小楷掷在炕上,声色俱厉的说:“都在就好,拿个主意吧!墨涵,皇上宣你觐见,记得说是和十四弟出来了。”  胤禩拿起那小楷一看,是几阕《摸鱼儿》,几个阿哥分着传阅了,却都未读过。  “可曾拜读过?”胤禛问道,“这是弘皙的字。”  众人正在摇头,胤禛又说:“我也没读过!”  “有稼轩风骨!”胤禩看出味道,追问墨涵,“是你的仿作?”  墨涵咕噜一句:“我哪里有这般文采?”  “若是她仿的倒也无妨,这是完发以终的南明遗民王船山所作!”胤禛已是火气冲天。  连胤禩也吓了一跳:“涵儿,真的么?”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76反诗清风识字莫翻书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王船山,就是鼎鼎大名的王夫之,湖南衡阳人,曾于衡阳举兵抗清,后又在南明桂王府谋事,终生未剃发蓄辫,号称完发以终。他在学术上颇有成就,《四库全书》就大量收录了他的著作。墨涵是因为读了他的《宋论》而仰慕不已,后来又寻了他的词作来读。  而在座的人中,也就胤禩知道这完发隐逸的事,旁的人对王船山却是一概不知。  “涵儿,这词作你是从何得来的?”胤禩克制着心里的忧虑,不让墨涵察觉。  墨涵却不以为意:“书里看的,怎么了?”  胤禛却无法慢条斯理:“什么书,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着的?”  墨涵有些不服气:“你们都没读过么?船山的《潇湘小八景》《潇湘大八景》是很生僻,但的确值得一读,我才教给弘皙他们的。”  “我不跟你讨论学问,你只说怎么见着的?”胤禛继续追问。  墨涵却不乐意他的盛气凌人,胤禩却知道关系重大,忙哄着她,她才说:“我是当真不记得了!看的书那么多,总是南书房里有的吧!”  “这在宫里是决计没有的!你记不得了不要紧,你不是会编瞎话么?赶紧想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对我,是对皇阿玛交代。”  胤禩也急了:“涵儿,皇阿玛定是要你交待,你一个养在宫里的格格从哪里得知这避世遗民之言。”他看着胤禛,“皇阿玛怎么知道词的出处?”  “我也是才刚从位老翰林处打听来的。说是多年前湖南曾有密折奏报,有书生于衡山回雁峰请匠人刻词于石上,大有追怀旧朝之意。其时三藩之乱初定,皇阿玛也未太在意,本来民间隐匿的文人就多,只叫把那石刻磨平,书生永不录用了事。而当时寻得的词作到皇阿玛手里只有三阕,除大八景的平沙落雁外,还有小八景的岳亭雪岭、青草渔灯。后来四海升平,皇阿玛不知怎么就想起此事,一心要集齐十六阕大小八景。结果湖南的官员以白费力气收场,竟说这王船山是真隐士,诗词不传于世。皇阿玛大为光火,再不许人提这船山,说他是白读了圣人的书,没有兼济天下的气度。”他一 至爱吾爱(清穿)第27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一气说完,大家都紧张起来。   胤禩循循善诱:“涵儿,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的记性是最好的,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墨涵心里哪里不急,只是这词是她穿越之前读的,让她此刻如何穿凿附会个出处。  胤禟忽然一拍桌子:“我记得七哥收了一幅赝品,是米芾的潇湘八景的图和题诗,就请七哥作证说这词是附着那画一起寻到的。”  “不成!”墨涵不愿连累老实人,“只消皇上多追问几句,七爷立马露馅。”  “涵儿,你怎么想起写这些?”胤禩都不免要责备她。  墨涵却装得无辜:“我看不过是写景悲怀之作,不知道存了什么兴亡之叹。”  谁知胤禛又掏出张纸塞给胤禩:“你看她还录了些什么,这是我在弘晖手中见到的。若这个也落到皇阿玛手上,她还有命强词夺理么?”  胤禩只匆匆扫视,已是胆战心惊,“满目江山无熟处,一曲林峦新造。”“娇面胡风吹皱,拼与红颜消受。”“同作南冠楚囚”,字字句句刺目。  他站起来拉了胤禛至里间商谈片刻,出来吩咐道:“十四弟今日先别回宫了,就陪墨涵先呆在这里。胤锇回宫去找十五弟他们几个小阿哥,胤禟去五哥那里,胤祥去七哥那里,孩子们这几日都在各家府里,你们去把除了潇湘八景外的所有诗词文章要回来。大哥那里由我去,太子那里就有劳四哥。这事三哥应该还没听到风声。”  “三爷才是最麻烦的,他又懂诗文又存心和我过不去。”墨涵嘀咕道。  这道理胤禩、胤禛早就想到,被她点破心里更烦。  墨涵还不识好歹,嬉笑着对胤禩说:“要不我去求三爷?”  气得胤禩黑着脸吼她:“好好待着!九弟妹、十四弟,你们看着她,不许出门!”又伸臂,请胤禛先走,胤禛回头嘱咐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在皇阿玛跟前辩白。”说完拂袖而去,胤禟与胤祥也赶紧穿了靴子跟出去。  兰兮试着问:“墨涵,你叔公家不是出事了么?就说是他家的书里见着的,不就行了?”  墨涵顿时灵光闪现,鞋都不穿就奔出去,结果那几兄弟还站在院子里商议,都恶狠狠的凶她:“你做什么?”  墨涵赶紧讨好的笑着,给胤禟使个眼色,让他过来,耳语了一番,胤禟也不说话,直点头,把那等着的几个人看得心发麻,到末了,胤禟竟是喜形于色。  她又厚着脸皮对胤禩笑笑,自觉回屋。  胤禩与胤禛同时追问:“她又是什么鬼主意?”  胤禟打着马虎眼儿:“她说顺便想到个赚钱的法子,所以很乐呵。”  墨涵回屋热情的握着兰兮的手说:“兰兮,太感谢你了!及时给我提了醒。胤祯,陪你九嫂回府,我得赶点东西。你们自便了!”  她进了里屋,还闩上门。  兰兮狐疑的问:“我只是随口一说,宽她的心,真成么?”  胤祯哼一声:“九嫂,你和她相处的时日太短,还不知道她的习惯,就冲着她握你的手,肯定在胡说。你的法子是真的行不通,索府被抄,凡是有字的纸片都不能放过,哪里这么容易栽赃的?”  “那墨涵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是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兰兮把个匣子交给胤禟,他略看看,又小心锁上。  “你和墨涵背着八哥他们做事,可要稳妥!”  “你放心,我和她搭档,是绝配!”  “墨涵也这样说,她还说──”  “肯定没好话!”  “她说你是女人,她是男人的话,肯定要娶你作小老婆。”  “那谁是大老婆?”  “我啊!”兰兮早忘了笑不露齿的闺训。  胤禩在书房把所有信札找出来摊在书案上,凭记忆搜寻,还好在宫里时墨涵用姓氏笔画排序的法子帮他整理过,否则在上千的信函中要筛出那有用的两件是谈何容易。  绮云也不敲门,推门进来,正对着胤禩坐下。  胤禩也不理睬她,把裕王门人沈某的信取出来,单看前年六月的,其中提及三阿哥胤祉暗中结交几个没落遗民的子侄,私自求购本朝已禁的古籍。想来这样的把柄换得回墨涵摘录的反诗了。墨涵曾与他探讨过玩物丧志的道理,说了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四兄弟看押囚犯,却被人以物相诱、贻误大事的故事,三哥此次不是就栽在过于好集古了么?胤禩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痴迷的爱好,他和墨涵一样,是什么杂书都看,什么艺术都懂一点点,却又仅限于懂,而不求甚解。真若说有什么痴迷的,哪里是物,而是她这个人。但同样的道理,自己跻身储位的争斗,不就是置墨涵于险境么?墨涵又天生招惹是非,虽然不是她的本意,可她自身散发了太多光芒,若非太子、老四对她皆有情意,十个墨涵都难保性命。  胤禩将其他的笺札收入柜中锁好,就要离去,却被绮云一步挡在门口。  “胤禩,你就这么不在乎这个家么?就舍不得多呆片刻么?”绮云压抑着怒火。  胤禩却是冷冰冰的:“八福晋,小心你的肚子!有身孕的人好生静养就是了。我早说过,贝勒府由你做主,我么,由我自己做主。”  “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冷淡,对她却有万般柔情?”  “绮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漠,心里只装着自己。直到我遇到墨涵,是她改变了我。所以你并不吃亏,有没有她,我对你也只能如此。”  绮云发疯般把衣服扯开,解了绑着的绳子,除下布包:“你满意了?你就是心疼她给你怀的野种,却不愿意碰我一下。你这样折磨我,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么?”  “随你!你说得还少了么?我巴不得你去告诉皇阿玛!最好说我打算休了你,娶墨涵进门。十四弟就要指婚了,太后正愁没人能把墨涵留在宫里呢。你随意,就算你身后有十个安王府,为了护她周全,我也不惜斗个鱼死网破!”他一脚踏上那个布包,“就算这辈子没有子嗣,我也会等她!”  绮云把气撒向桌椅,却听见胤禩在吩咐管家:“八福晋的胎没了,去宗人府勾了报备!”这新婚的第一年就是如此的冰冷,她招呼着丫鬟收拾东西,回额附府。  “你不是说让加新嘎的新主子收拾他,怎么这次又嫁祸给他?”胤禟按照墨涵的吩咐,从墨涵预设的路进了加府,把她依照加新嘎那个衰人的衰字写的《王船山词集》,放在了墨涵屋里,只要老康一问就推到他的头上。想来他已杀了两个人,这样收拾他算是轻饶,好歹墨涵不愿意对一个穿人老乡赶尽杀绝,只希望加新嘎今后别再视人命如草芥。  “灰撒了没?”墨涵久未回去,那书上自然是该结灰的。  “我知道你心细,你吩咐的,我还会不照办么?特意交代了的。”  “那就好!”  “老三那里,八哥已经摆平了,你放心!”  “你现在嘴里好多黑话!”  “再多也比不上你教给我家兰兮的多!”  “胤禩交待,你带他去喝花酒!”  “旧账你都要清算?”  胤祯在车下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好了没有?还要多久!”  两张俏脸气变形了,十四的话引来宫门前的侍卫盯着墨涵和胤禟,都以为适才车中──  到了乾清宫,墨涵刚跪下,就发现旁边跪着候旨觐见的三个老头中有曹寅。是了,年底,织造运送龙衣进京了。另外两位必是苏州织造李煦和杭州织造孙文成了。曹寅也见了墨涵,就从中间挪到她旁边。不及他招呼,墨涵就低声说:“皇上要责罚我,大人千万别求情!”说完,墨涵移到三尺外跪着。  李德全出来宣织造进去,又去通禀墨涵来了,老康也没新花样,又是那句“叫她滚进来”。墨涵慢腾腾的起身,揉揉膝盖,正在讥诮老康的词语匮乏,她期待的臭骂却如期而至:“那个小畜牲还在磨蹭什么?”这话新鲜!有意思!把千古一帝气成这样,我墨涵真有水准啊!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77福符山石荦确行径微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墨涵是抱定老实听训斥的决心踏入乾清宫的,她在东配殿的门槛处跪下,可老康简直是折磨人,只听着工作汇报,三位织造老爷都是五十岁的人,说话慢吞吞的,老康又边喝茶边说,墨涵是听得直打瞌睡。看来不能睡懒觉了,小产之后这个身体是越来越不济,得加强锻炼。墨涵鞭策着自己,又把那表白无辜的供词复习了一遍,应该过关吧,想着为她奔走的亲密爱人、战友们,一定要老实交待问题,争取坦白从宽,再把加新嘎那个揣了狼子野心的人给圈进来。  “格格,格格!”墨涵被摇醒,是李德全!她头枕着门槛居然睡着了!墨涵擦干净脸,虽然龙爪子踩过的门槛呢,她不稀罕。  “楝亭,见识了吧!索尼、噶布喇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小畜牲手里了!”殿内只剩老康和曹寅,看来感情亲厚啊!  墨涵不等他喊滚就跨过门槛跪到里间,地上有羊毛地毯,跪着也要舒服许多。要不是看曹寅这个斯文人在,墨涵就会真的来个前滚翻──“滚”进去。既然说起赫舍里家的老爷爷,估计再大的火气也不会杀头吧!  曹寅看了词稿,也是一惊:“皇上,这是那年要寻的大小八景?”  “哼!朕在湖南的官比不上她一人的本事,居然寻齐了!可恨的是她把这个竖子的东西传授给皇子、皇孙!什么斯文败类的东西居然也登朝堂了?”老康真是小心眼,他自己喜欢没找到,就不待见王船山了。  可墨涵不服气了,你骂墨涵可以,她没名气的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强,骂她蟑螂也可以开解为小强。可她绝不允许当着她辱没心中的文化人,虽然她不喜欢的文化人也经常被挂在嘴边糟蹋。此刻她早忘了为她奔走的阶级兄弟,噌的一下站起来,说:“皇上,王船山著书立说做学问却不入仕为官是迂腐了些,可那是汉人几千年文化传承中的思想精髓,马都不愿配二鞍,怎么能说节妇坚持操守就是竖子呢?《周易外传》、《尚书引义》、《读四大全说》章章经典,《读通鉴论》、《宋论》字字珠玑,怎么是斯文败类呢?”墨涵理直气壮的说完,见老康是讶异的看着她,而曹寅的脸色已是刷白,才知就冲着自己无旨擅自站起来一条就是死罪,吓得赶紧跪下。  曹寅知道适才老康还是拿这孩子逗趣,此刻却是动了肝火,忙说:“皇上,若非跟在皇上身边教养,哪里寻得到这么有学问的孩子?”  老康冷笑一声:“楝亭,依朕二十年前的脾气就一脚踢死她算了,口出狂言!”他又冲着墨涵吼,“朕赏你郡主的禄米,就是让你吃饱了来气死朕的么?”  “皇上,乐羊以有功见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巧诈不如拙诚。墨涵不过是据实而言,不敢欺瞒君父。墨涵景仰的是王船山的才学,借用的是他的文章。”  “你算是拙诚么?”老康走到墨涵跟前,明黄|色的靴子上九爪龙张牙舞爪的昭显着皇权的不可侵犯,“一个完发以终的遗民文章再好,是该授给皇子、皇孙的么?”  墨涵只看着来回踱步的靴子上的龙爪,那次绮云隆起的小腹上,不就绣着五爪龙么,人的地位用服饰区分,爪爪越多,能抓捏的人就越多。  “你不是振振有辞么?怎么不说了?”  “回皇上,曹大人自江宁来,肯定知道江宁士人纪映钟的人生三大事,这第一条墨涵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第三条?”  “楝亭,她说的是那个写《兵至》、出家的纪伯紫么?”  “回皇上,是的。此人正是江宁人士,曾说人生有三大事:性命、经济、文章,想来格格指的就是这个。”曹寅跪到地上,被老康扶起来。  老康招呼墨涵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又保不住性命了?”  “皇上说要踢死墨涵,适才御驾移到面前,墨涵自然是要怕的。”心里踏实了,命是保住了!  “你会知道怕?说!”  “回皇上,对皇子、皇孙要求不仅仅是独善其身,而是要兼济天下。天下既有满人,可更多的是汉人。汉人最劳皇上费神管理的就是读书人,入仕的不可惧,已为大清所用;隐逸的不可惧,若王船山者,无非念这文章传千古;真正要提防的是介于仕隐之间的游幕,此类人懂些道德文章,有窃国心机,却无济世仁心。明明游走于官场边缘,却又自命清高的以遗民自居,游说士绅、乱言朝政的就是游幕。治此类人,先贤文章的说服力还不及当世隐士。因此墨涵才会将王船山的诗文教给皇子、皇孙。”墨涵最痛恨的就是又要作表子又要立牌坊的人,一边哭崇祯的枉死,一边吃朝廷的俸禄。  老康却是与曹寅对视感叹,墨涵的言论并不新鲜,这就是当初曹寅去江南为官时,君臣二人探讨出的工作重点,谁料想她一个女孩子却能看得如此透彻。曹寅是在心里佩服、赞叹,老康却是更加犹豫她的去留。  墨涵又说:“皇上,海纳百川,山不拒微尘,以皇上的胸怀定容得下王船山的狭隘。这样的遗民皇上都可以准他书传于世,有识的汉人自然就会归顺了。”  老康沉吟半天,说出来的话让她回味良久:“墨涵,正月里就要给十四阿哥指婚了!你跪安吧!”  “皇上”  “楝亭,你怎么看这个孩子?”  “太刚烈了!若非皇上爱才,谁能护得住?才情自不必多言。”  “朕的儿孙,十个倒是有九个同她要好,若她包藏祸心,早就兄弟阋墙。”  “皇上想把格格指给十四阿哥?”  “十四是朕的儿子中心最野的一个,除了朕,他心里谁都不会服。楝亭,墨涵若是个男子,朕就让她去江南跟着你做事了!”  “皇上,其实女子的怀柔对文人更有效!”  “再说吧,太后舍不得她!”  墨涵去给太后请了安,又去钟粹宫见了惠妃,恰巧良妃也在,三人坐在一起聊了些年节将至的闲话,良妃就借口先走了。惠妃把墨涵拉进她的寝宫里,从供着的佛龛下取出张符纸,在香烛上点了,灰化在个杯子里,倒了水进去。那水已经黑乎乎的,浑浊得很,看着都觉恶心。还不等她发问,惠妃就把杯子递过来:“忌忌你那些莽撞的话,这是我和良妃特意去给你求的,乖乖喝了!”  墨涵犹豫半天,下不了狠心,惠妃又说:“胤禩都快二十四了,十四阿哥才多大点儿,都有儿子了!太后那里也愿意给你做主,虽说是侧福晋,可有太后发话,绮云也不敢欺负你!”  墨涵知道解释也没有,她总不好对着惠妃说什么“不做小老婆”之类,此刻杯子里就算是毒药也得喝了。她闭上眼,一口气喝了下去。惠妃立刻喜笑颜开,拿绢子给她擦了嘴:“我听说你大哥哥在皇上跟前为难你了?”  “哪里的话?娘娘别听外边的人胡说!”  出了钟粹宫,墨涵还是不自在,虽然安慰自己每天说话时吸进肚子里的灰也有这么多,可还是觉得胃在造反。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出宫,就有个宫女来宣,说是宜妃宣她。  除了才进宫时被惠妃带着来过延禧宫,墨涵从未再踏这个门,说不出什么原因,她就是不喜欢宜妃,虽说胤祺与胤禟都让她觉得亲切,可墨涵对宜妃却无好感。自己又未打她儿子的主意,也无所畏惧。  墨涵跪下去行了礼,宜妃却不叫她起来,只冷冷的说:“若不是一再相请,涵格格也不会贵人踏贱地吧?”  “娘娘说笑了,皇上都要来的延禧宫,自然是贵地了!”墨涵知道宜妃得宠,虽然现在有几位年轻的汉人妃子,可德妃、宜妃却还是很有市场的。即便如惠妃,老康也会给面子,一两个月到钟粹宫来坐坐。  “真是一张伶俐的巧嘴,难怪皇上都要夸你!难怪八福晋也要盼着你进府了!”  墨涵打量着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是很艳丽,可眼神刻薄,而且心气高,斜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估计绮云得了她姑姑的真传,才会那样的自以为是。看来惠妃想让自己做什么侧福晋的事没瞒住这位要管闲事的宜妃。  “涵格格,听说你成日里和九阿哥也走得近,可供不起大佛。我的媳妇兰兮胆子小,本分,没见过什么阵势,容易学坏,你可少带着玩儿。”  墨涵饶有兴致的看着宜妃翻动的嘴唇,这么嚣张的气焰,怪不得敢让人用软榻抬着去哭灵,排场是大了,可也给糖糖惹了祸事。不过糖糖的气焰也不小。宜妃是二十年才封的妃,胤祺估计小时候不是她带的,反而要收敛些。还好,胤禩没寄养于此,否则也是这个蟋蟀样子。  “涵格格!宜主子问你话呢!”宫女提醒着墨涵。  墨涵咧嘴露牙笑得很难看,没闹明白宜妃究竟要怎么着。宜妃身边多了个少妇,没见过,但看情况,也是看不惯自己的。  “涵格格,胤祺是太皇太后跟前长大的,身份要尊贵些,请你自重!”宜妃的话阴阳怪气。  “娘娘有话请明示!墨涵不明白!”  “格格得空就邀胤祺往他城西的庄子去做什么?”说话的是那少妇。  墨涵同情的看看这婆媳俩,也不管什么礼仪,自顾自站起来,拍拍膝盖,正要出门,却进来个孩子。  “涵姑姑,你怎么在这里?”弘蛭惊喜的说。  “宜妃找我说话呢!”  弘蛭走到那少妇身边,说:“额娘,这就是我时常说起的涵姑姑,连皇玛法都夸涵姑姑学问好、有胆识。”  墨涵只对着弘蛭挥挥手就转身而去,刚到宫门口,胤祺、胤禟兄弟二人并肩而来。  胤禟有些吃惊:“老爷子那儿没事了吧?你怎么跑延禧宫来了?”  墨涵也不睬他,只对胤祺说:“五爷,烦您给策风带个话,我得过些日子再去看他了!”  墨涵的蜗居里,她靠在榻上,胤禩给她揉着手腕:“你以为布库房里的沙袋包的棉花么?没有人指点,怎么就瞎用劲儿,十五弟才多大点儿,由着他指挥。”  “胤禑挥拳就有板有眼的!”  “怎么想起去练拳了?”  “碰上胤禑去布库房,我就跟着去了,正好有气撒不出!不去打沙袋,此刻就要打你了!”  胤禩关切的问:“不是说皇阿玛那里没追究了么?听说已下旨让三哥编《船山诗词集》呢!还有谁惹到你?”  “你们全家!”墨涵烦躁不安,“我喝了神水,快死掉了!死了就不用给你当小老婆了!”  “涵儿!又满嘴胡话!就是你愿意,我也舍不得你受这份气!”胤禩很认真的样子。  “惠妃娘娘求太后把我指给你做侧福晋,不是你的主意?”  “我会去劝额娘打消这个念头,我知道你最介意这个。只是你说你喝了什么?”  “估计是什么求子的符水,娘娘都殷切的递到手里,又说是同你额娘一起去求的,我还能说什么,只有喝了。娘娘说十四都有儿子了,替你着急呢!可你家老爷子时刻惦记着取我的脑袋,你还是让你府里的家小赶紧给你生吧!”墨涵实在有些无奈,只得说些违心的话。  胤禩把她搂在怀里:“涵儿,我这辈子有你就够了!就算没有孩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怎么行?我们躲到个你家老爷子找不到的地方,生他十个、八个来玩儿!”  胤禩开心的笑起来:“那咱们先演练演练!”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附录:乐羊是魏国大将攻打中山国。乐羊的儿子在中山国,中山国悬挂乐羊儿子给乐羊看,乐羊并没有因此而减弱进攻的意志,攻打更为猛烈。中山国于是将乐羊儿子烹了之后送羹给乐羊,乐羊喝干了一杯。中山国看到了乐羊的决心,不忍心和他对战,终于拿下了中山国。于是成为文侯发迹的地方。文侯欣赏他的战功,但怀疑他的内心。   孟孙打猎捕获一只貘。让秦西巴拿着回家,貘的母亲一边跟一边鸣叫,秦西巴不忍心,放了貘给母貘。孟孙(因此)发怒放逐了秦西巴。一年过后,召回秦西巴做太子的老师。旁边的人说:“秦西巴对君王是有罪的,现在又任命他为太子傅,为什么?”孟孙回答:“他能因为一只貘而不忍心,又怎么能忍心我的儿子啊?”所以说:巧妙的j诈不如拙朴的诚实。乐羊因为有功而被疑心,秦西巴以有罪而更加得到信任,原因就在于仁与不仁的差别啊。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78郡主清歌棠棣美王姬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总算要过年了,墨涵回去视察了一下公爷府,沃和纳汇报的情况是加新嘎还是每旬去与戴铎见一次面,此刻戴铎在胤禛那里还没出位。加新嘎也无什么新动向。年前的节礼仪式很多,墨涵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一个人──唐莞。  两个人很激动的抱在一起哭泣。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出事,看着表哥难过,我就什么都说了。虽然表哥对我好,可却不及以前了。他时常不在,石兰就欺负我,我恨死她了!我给你托过梦的,你知道的,以前在太太(满语:祖母)灵堂也是她不对,不是我先闹事的。”唐莞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墨涵简直不相信这样的改变,那个一脸坏笑在绛雪轩威胁自己的唐莞哪里去了?这紫禁城真是个无底洞,又吞噬了一个天真少女。想来这就是胤礽最初不愿娶墨涵的原因吧。是谁破坏了这一切呢?墨涵心疼的看着唐莞,总觉得是自己占了她的幸福。  按这世的岁数,墨涵比唐莞还小两岁,却被她当成了依靠,她还在控诉:“这五年,我怀了两次孩子,却莫名其妙就没有了,肯定是石兰搞的鬼。我好怕就这么突然死了!听说你好了,可我连毓庆宫的门都出不了,表哥也不许我见你,他现在变得奇奇怪怪的,都不像以前了。”  墨涵一本正经的说:“你现在不是她妹妹,是老婆了!你也长大了,他总不能还把你当小孩子对待吧?你别光说他不好,我可问过沃和纳,外边孝敬的、宫里赏赐的,他可都是先选了好的留给你!有些事不一定是石兰做的,你不是最喜欢玩动物么?猫猫狗狗还有野禽身上都有人受不了的病,特别对胎儿不好,你再有孩子可得避开这些。”  “哦!你可真有学问!”  “你成天别老想着怎么和石兰较劲,多看书多学点东西,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表哥把心拴在你身上!”  唐莞忽然想起什么,气恼的说:“以前的唐莞是个懒鬼,字写得好丑!而且我现在怎么努力都练不像表哥的字了!你的字是不是很好啊?”  “谢谢!我是占了你的大便宜,你的汉文、满文书法的确是这个。”墨涵伸出大拇指。  唐莞很紧张的说:“你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和表哥的笔迹一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  “表哥说你出事前给叔公写了张纸条,叔公赋闲着等待抄家时,把纸条交给皇上了!你写什么了?皇上都不告诉表哥。”  墨涵真没想到索额图会这样做,可在老康会是什么看法呢?认为自己忠心?不会,老康喜欢先把人定性为最恶劣的品质,估计又觉得墨涵巧诈吧。“不记得了!你别操心这些了!好好过你的日子,谁再欺负你,叫沃和纳告诉我!弘皙也信得过,让他传信也行。”  “沃和纳说你去折腾了过继到咱们家的加新嘎了?”唐莞已觉得和墨涵就好比是一个人,老索、小加都成了共同的亲戚。  “你少理会外边的事,安心给表哥生个孩子才是!”  “你呢?八阿哥娶了那个母老虎,你怎么办?那个绮云不知怎么听说我才进宫时同你要好,看着我都恶狠狠的。”  真是说不得曹操,石兰与绮云携手而来,唐莞没法子,请了蹲安,墨涵却当作没看见般。  “哼!”绮云恶毒的说,“小老婆都喜欢凑到一起说人坏话。”  墨涵拉着唐莞就走,声音却很响亮:“失宠的人有结伴倾诉的嗜好!”  “按规矩,都是皇上定的怪规矩,每个月表哥只能来我屋里几次,所以都两年了,都没再怀上。”唐莞真有层出不穷的委屈。  墨涵凑在她耳朵上嘀咕半天:“───每个月那几天就特别容易受孕,你记住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  墨涵倒不好说这是很普及的知识。  唐莞又问了:“你还没出阁,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想,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对我凶巴巴的样子。”墨涵当然得知道这些,她每个月这几天要把胤禩踢下床。  除夕之前,老康把墨涵叫去再次确定胤祯的婚事。  “墨涵,朕很想知道你究竟中意的是朕的哪个儿子?”  墨涵看了老康一眼,这个,宫里人都知道啊,你那些看得惯、看不惯我的小老婆都很清楚。“皇上请为十四阿哥另择佳偶!”  “朕知道你不喜欢十四,只是除了朕,他连一母同胞的哥哥都不服气,却单单愿意听你的。朕希望你能在他身边规劝着他,再往后的小儿子们,朕也看顾不了那么多了,由着他们各安天命吧!”  墨涵惊讶的看着老康,老康那样的神情直到日后她自己为人母才真正体会到。而此刻墨涵想到的是,虽然胤祯熬过了雍正年,可乾隆年的大将军王已是英雄迟暮,这是比红颜衰老更加残酷的事。胤祯虽令人扼腕,可她心里更要顾念的是雍正四年将要逝去的灵魂,而且,胤祯的福晋明明就是完颜氏,这是历史,不容更改的历史。  “皇上,请恕墨涵直言!宓妃留枕魏王才的故事断不可在我朝发生,请皇上打消指婚的念头,将墨涵逐出宫闱,浮家泛宅也在所不惜。皇上龙马精神,自能教导好十四阿哥;即便有皇上无法见的一日,墨涵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劝谏十四阿哥。”  “墨涵,朕实在好奇,你究竟心里藏着的是谁?你不愿意给胤礽做侧妃,惠妃要你给老八做侧福晋,你也不愿。十三、十四在你眼里估计是当作弟弟对待,你和老九算是合伙人吧?想来以你的精明,不会把钱与情混为一谈。老四呢?是老四么?你伤了他,又去太后那里讨了药送去。或者还有老五,是看上他庄子里的马了,还是看上他的人?”老康轻描淡写的说着,墨涵却觉得浑身冒冷汗,一切的一切,此刻才领会到孙悟空在如来手指上撒尿是多么的悲哀。  “皇上希望的答案是什么?墨涵知道什么是皇上心里的答案,因为皇上有最心疼的一个儿子。”  “你真的知道?”  “皇上只会对墨涵说起一个皇子的名字!所以皇上才要墨涵好好教导弘皙。”  “你说对了,朕很自私,想把一切好东西留给这个儿子,只是他越来越不愿意领情了!”  “皇上,太子──”  “墨涵,你过于自负了。你劝不住你叔公,你罗列再多不得善终的外戚名单,也拉不回索额图的谋逆之心;对胤礽,也是一样,你毋须为他解释过多,朕的儿子,朕知道,他并非德薄能鲜之人,却故意要──。古语说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你把心用在弘皙身上就是了。至于十四,朕要再想想,太后舍不得你!你很机灵,懂得抓住人心。”  墨涵实在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没有答应进八贝勒府,否则恐无宁日了。  腊月二十四,除夕家宴,乾清宫的丹陛上左右安设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安设两座天灯,整个大殿明若白昼,宫里凡是有封号的妃嫔都来了,皇子们带着庶福晋以上的妻妾、子女,宫里还仅余的几位公主,皇上瞧得起的宗室亲贵,人多到目不暇接。乐意见的,不乐意见的,一个都跑不掉。  墨涵的衣服是老康赐的,秋叶色的旗袍裹了纯白的貂缘,前襟绣着红梅,一色浅灰的貂毛斗篷,倒把太后赏的银灰鼠斗篷给比了下去。惠妃和良妃都有赏赐,难得的是良妃知道墨涵不懂针线,还特意亲自绣了一套床上多件套,基本是鸳鸯、童子踏莲图案,害得墨涵又脸红半天。他们的避孕计划可是秘而不宣的,实在是非常时期非常对策。  老康以他的诗作“今夕丹帷宴,联翩集懿亲。传柑宜令节,行苇乐芳春。香泛红螺重,光摇绦蜡新。不须歌湛露,明月足留人。”开场,先率众人给太后敬了酒,而后由胤礽领头向太后、皇帝敬酒。  这样的礼节饭让墨涵吃得无聊透顶,可她还必须支持下去,她被太后指派着代为给各宫主位敬酒。既然是给太后办差,自然不必看人脸色,墨涵也知道眼下是给臭脸的绝佳机会。她笑盈盈的走到宜妃跟前,忽然做个鬼脸,挤出斗鸡眼,吊死鬼的舌头,上翻小鼻孔。宜妃气得脸都绿了,却又忍住,笑对太后干了杯中酒,再转过身,墨涵却早溜走了。  总算办完差事,墨涵回到太后身边,胤祥与胤祯单独来敬酒,胤祥穿了件铁锈红的袍子,衬得他的肤色更健康,胤祯却是穿的和墨涵同色的衣裳。胤祯晃到墨涵身边,一脸的笑,附在她耳边低语:“皇阿玛说今日给我指婚,我不在乎你和八哥的事。”他也不管墨涵怎么想,自顾自说着,“太后给皇阿玛说了,必须得留住你,咱们大婚之后还是住在宫里。我会好好对你,比八哥好十倍!”  墨涵只觉得心都凉了,可胤祯一脸的孩子气,眼神却是笃定,倒拿他没法子,只得哄他先回座。  “胤祥!”  “你不舒服么?脸色好难看。”  “胤祥,若是皇上宣了胤祯出列,你和胤禟要保证不让胤禩挪动半步,不让他出声。千万!千万!”  “出什么事了?”  墨涵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答应我就是了。”  “你放心!”胤祥说完就朝胤禟走去,低语之后,胤禟也讶异的看着墨涵,墨涵只点点头。他二人端起酒杯迂回走着,在胤禩处停下。  胤禩和他们聊着,又来看墨涵,墨涵却躲避开他的目光,只低头陪太后聊天。  果然酒过三巡,老康开始了每年宴席的钦点鸳鸯谱。先是指了曹寅的女儿给平郡王纳尔苏,后又有几个郡主、县君与世子的婚事,墨涵冷眼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就这样放在政治天平上衡量了,被强拴在了一起,幸福与否是各人造化,接受是唯一的选择。此刻没有法子,莫说是指给胤祯,就是老康指只小强她也得点头,墨涵隐约觉得老康旨在寻找自己身后的人。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稳住胤禩,千万不可让此事在老康心里做实。  “皇十四子胤祯!”老康的声音很洪亮。  胤祯是喜形于色,跑到大厅当中,声音丝毫不低于他老子:“儿臣在!”  墨涵只看着胤祥已揽着胤禩的肩退到人群后,胤禟也紧跟着,这时老康已又在宣旨:“赫舍里氏恩古伦!”墨涵丝毫没有迟疑,谁也不看,低着头出列,走到胤祯身旁跪下:“臣在!”她知道以胤祥合胤禟之力定能制住胤禩。  二人趴在地上,胤祯借着箭袖的遮掩,来勾她的手指,墨涵也不动弹,只由得他,心底却已乱如麻。有片刻的宁静,老康只看着他们,却未宣旨。连胤祯都好奇的抬头看着老康。  “完颜氏卓和伦!”  人群里又出来个女孩儿,和墨涵、胤祯穿着同色的衣服,模样与墨涵竟有几分相似。卓和伦低着头走来,跪在胤祯的另一侧。胤祯立刻觉得不妙,紧紧握住墨涵的手。墨涵压低声音说:“皇上说什么,你都听着,别让我为难。”  “完颜氏卓和伦,德、容、言、工俱出人右,可堪良配,今指与皇十四子胤祯为嫡福晋,择日完婚!”  卓和伦已在谢恩,胤祯却愣跪着,直直的盯着墨涵。墨涵顾不得许多,手在袖子下掐了他一下:“你要皇上赐我一死才甘心么?还不快谢恩!”  胤祯眼里已包着泪,墨涵心里只恨老康为什么要重新给胤祯希望,又当众让他吃这个哑巴亏,害得他如此心酸。  “儿臣领旨谢恩!”胤祯咬牙道,手上却更用力,把墨涵的手捏得作响。  老康大笑几声,才又说道:“赫舍里氏恩古伦,出自朕之元后本家,自幼教养于慈宁宫,承欢于皇太后膝下,至纯至孝,恪守不渝,今封为郡主,食固伦公主禄!”  墨涵稍一回神,已明其意,在那“臣”字之前加了一字:“儿臣领旨谢恩!”若是适才胤禩出列,或是胤祯不允婚事,此刻等着自己的又是怎样的旨意呢?  “墨涵,你欠我的!”胤祯这才放了手。  墨涵在心里说:“四百两银子的年薪就把我买断了!”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清歌棠棣美王姬──出自张说《安乐郡主花烛行》,安乐,唐中宗女  宓妃留枕魏王才──吟的是甄宓和曹植之间隐隐绰绰的叔嫂情事  固伦公主禄:400银,400斛禄米  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大树也是小苗长成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79激辞得成比目何辞死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  墨涵在坤宁宫对着仁孝皇后的画像磕了头上了香,心里却是别样滋味。胤礽把她搀起来,黯然的说:“实在是事与愿违,如今把你和莞儿都困在这大牢里,何时是尽头啊!”  “我没事,只是莞儿性子骄纵些,毓庆宫人又多,她心里委屈。”墨涵低着头,不去看他。  胤礽却握住她的手,愤懑的说:“老爷子的阴损你是见识了吧!弘皙才多大点儿,就逼着你去教那些权术,我这个做阿玛的,反而做不得主。亏他还想出这样毒的法子把你圈在宫里!不说顾不顾我的感受,他这样做对得住赫舍里家么?皇额娘、安布都把命给了他,叔公也落个这样的下场,叔公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的命也就等着他哪日一个不高兴就要取走啊!”  墨涵却是无所谓的样子,反过来安慰胤礽:“只要没把我禁足,和以前还不是一样?表哥,你别担心。只是你自己要多留意,有什么令他不满意的,收敛些才是!皇上毕竟是你的父亲。”  胤礽什么也不说,只长叹口气──  墨涵被德妃请去永和宫,胤祯喝醉了酒正胡闹呢,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亥时要下匙,胤禟早带了信,说在他府里会合。  才进永和宫,却见胤禛站在院子里,任由屋里传来胤祯的哭闹声,他见墨涵匆匆赶来,又是暗自摇头。  “他好歹是你同胞弟弟,你总该规劝一下吧!”墨涵有些看不惯他的冷漠。  胤禛冷笑一下:“太后、皇阿玛、额娘,由着他性子宠溺的人还不够多么?如今还添了你!一件事不顺心,他就这样胡天黑地的折腾,怎么长得大?”  “他才只有十六,过几年就好了!”墨涵也觉得辞穷,不再争辩,自进屋去看胤祯。  明明是要墨涵来帮忙,德妃却没有好脸色,仿佛埋怨祸事都是墨涵招惹的。  胤祯躺在贵妃榻上,一见墨涵立刻止了嚎啕,嘟着嘴拉她坐到身边,也不理会她是否情愿,就把头枕到墨涵腿上。  “祯儿!”德妃却觉得他这样做已是逾矩。  胤祯不服气的吼:“皇阿玛让墨涵做他女儿,也就是我的姐姐了,姐姐陪着我谁能说什么?”  德妃倒无语反驳,墨涵却是气得训斥他:“你哪里就醉了?我看你心里明白得很!胤锇适才还追问我皇上的旨意是个什么说法,你比他还清醒些。 至爱吾爱(清穿)第28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  “额娘,你们都出去,我有话给墨涵说!”德妃是过于顺着这个小儿子,倒还真带着人回避了,胤祯坐起身,拉住墨涵的手不放,“我不装醉,额娘怎么肯去请你?”  “你!”  “墨涵,究竟是你拒婚,还是皇阿玛不让你嫁给我?可皇阿玛说了,你答应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是不是?太后说只给了郡主的封号,是避免让你去作远嫁的公主,可依的还是固伦公主的例,否则干嘛叫你去坤宁宫磕头。只是,咱们兄弟谁也不能娶你了。不过你也没法子疏远我了,是不是?”  墨涵看着他还带着泪水的脸,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似乎也不需要墨涵的解答,她只掏出手绢给他擦擦脸。胤禛的话没错,这样宠着的胤祯怎么长得大,可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大将军王,会变成个大男人,何苦此刻过于苛责他呢?比起小十五,墨涵更把胤祯当作弟弟,一个她愿意去呵护、照顾得小弟弟。  好容易哄着他睡着了,墨涵轻轻掰开胤祯的手指,蹑手蹑脚出了门,胤禛还立在院子里。他击掌唤出个小太监,递盏灯笼。  “走吧,我送你出宫!”  “我──”  “胤禟府上的车还在神武门等着呢!”  墨涵硬生生的说:“多谢四哥!”  胤禛提着灯笼,走在她身侧,冷冷的说:“我倒宁愿是你的十四弟!”  “这事由不得你定,是你家老爷子做主!”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起走:“总有由得我的一日!”  他的手很温暖,墨涵却只感觉到丝丝凉意! 女主人兰兮不停的布菜,可吃的人都觉味如嚼蜡,胤禩与墨涵之间也不说话,只淡淡的应酬着,胤禟喝着闷酒,只有胤锇追问墨涵:“怎么去了那么久?”  “从坤宁宫出来,我去看十四了!”墨涵给胤锇斟满酒,“来晚了,自当罚一杯!”说完,她先干了,又自斟着干了两杯,方才转向胤禟夫妻,“又叨扰你们了!”又连着三杯。  她倒了酒,又去端胤禩的酒杯,却被胤禩按着坐下:“别喝了!你才几分酒量?”  “我没事!大过年的,我好得很!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喝了酒胡闹不成?”  胤禩夺了墨涵手中的酒壶,话里却是带着火气:“你让胤祥、胤禟拦着我不就是胡闹么?若是皇阿玛当真把你许给十四怎么办?是要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夺了去,还不吭声做缩头乌龟么?”  “老爷子定了的事,我们能怎样?那我能眼睁睁见你被皇上圈禁、杀头么?”墨涵也不管不顾,又指着胤禟、胤锇,“这里哪一个是由得自己的?我现在才知什么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当真是赖活着了!”  “我知道做侧福晋是委屈你,可有太后亲自赐婚,有我的一片心,决计不让你吃半点苦。可你却在皇阿玛那里一口回绝了,如今给你定了公主的名分,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胤禩也知道墨涵介意这些,可惠妃给他分析半天,何况墨涵的岁数是无法在宫里留得住了,不给他做侧福晋,只会更快的指婚给其他人。这样,胤禩才随着惠妃去慈宁宫求了太后。  墨涵心里揣着的事却是更多,任谁的气她都可以受,唯独受不了胤禩的半句重话,听他记挂的还是那名分二字,火也上来了,口不择言:“我现在这样哪一点亏欠你了?无非是不给你做名正言顺的小老婆无法给你生儿子罢了。你看着兄弟们都有孩子了,心急是不是?你贝勒府里可以生孩子的不止一个吧?惠妃娘娘不是又给你送了人去,皇上不是又指了房妾室么?我呆在宫里别的没学会,就只懂得了打听这些污七八糟的事!”  胤禩气得咬牙:“那你怎么就没打听到,额娘送来的人我早送到大哥那里去了。至于那两个妾,我连手指头都没碰过!”  “那你是觉得憋屈你了?爱碰谁去碰谁,不干我的事!”  他俩这样当面剑拔弩张还是头一次,把胤禟他们都看呆了,还是兰兮小心的劝着墨涵,可墨涵还不消停:“胤禟,你帮我去把那宅子卖了,你家老爷子手眼通天,咱们南边的事他都知道了,我去五爷庄子的事也知道,那宅子留着迟早是个祸根!”  胤禩问胤禟道:“南边又是什么事?”  “容后再说!”胤禟赶紧劝着,“以后出宫住我这里就是了,兰兮早就买下旁边的宅子,和这里暗地打通了,独立的院落,你们来了也方便,就从我府里进出。何需再到外边去寻宅子。”  胤禩毕竟不同于墨涵的观念,如今被老爷子定了兄妹的名分,让他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又觉得皆因墨涵拒婚招致此刻的局面:“九弟,九弟妹,你们也别费心,公主殿下不见得领这份情!”  偏偏墨涵又是不服软的性子:“九哥、九嫂,烦你们给备车,我这就回宫去,免得在这里看贝勒爷的脸色。”  “吵什么吵!”巨大的吼声,把吵闹的、劝架的都吓得收声,是胤锇,“你们是在做什么?本来涵妹妹一病就耽误了四年,这会儿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吵的?老爷子要发疯,封这个封那个,是他的事。没指婚,你们不是也好好的守在一起么?不过是封了个公主,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封了妃嫔,该怎么过还依着自己的意思过就得了。”  墨涵气头上哪里还能辨别话里的真意,只觉得那四年苦等一场却是今日局面,思路愈发往死胡同里钻,起身就要走。  胤禩却担心她出得门去又失了踪影,拦住她道:“你不愿意见我,我走就是了!你等到天亮再回宫吧!”  岂料这话更是触她霉头,墨涵转回去坐下,倒杯酒喝了,说:“是了!贝勒爷好走!此刻回去还赶得上八福晋的热被窝!”她再不理睬任何人,径直去了后院那间兰兮一直给她留着的屋子,锁上门,蒙着被子大哭一场,直到酒劲儿发作,方才入眠。  等到墨涵睡醒过来,已是大天亮,床上满是酒气,她却总觉得眼睛睁不开,起来照镜子,倒把自个儿唬了一跳,哪里还是眼睛,分明就是两个桃子,脸上也有些水肿,她用拳头撞着腮帮子,说:“打死酒鬼!”脑子里闪现昨夜的事,又骂道:“打死那个负心汉!”可又立即吐了唾沫在地上,踏上几脚,大过年的,什么都灵验,不该咒他。默念三遍:“坏的不灵好的灵!”  墨涵走到外间,在门口问:“有人在么?”  “格格醒了,奴婢这就打水给格格梳洗!”是兰兮的丫鬟碧烟。  “你打盆冷水放在门口,人别进来,再去把你家福晋请过来。”  “奴婢这就去,格格稍等!”  墨涵再要进去,却见地上有张纸,想是从门缝塞进来的。一看,是胤禩的字迹,“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她赶紧又叫住碧烟:“碧烟,八爷呢?”  “奴婢一早起来,没瞧见八爷!”  “你去吧!”  墨涵心里更气,说些好听的,人却走了,是了,那府里那么多的妻妾等着,莫说比目、鸳鸯,就是合欢、连理,什么也不会缺的。她也不管自己说了些什么绝情的话,只把所有错归咎在胤禩身上,把那情诗两爪撕烂,揉作一团,扔到了桌下。  不一会儿,兰兮就来了,墨涵先要她答应不许笑才开了门。  兰兮吩咐道:“碧烟,去煮两个鸡子儿来!”  墨涵洗了脸,又躺回床上,拿冰毛巾捂住眼睛,说:“兰兮,我这个样子,不许说给你家糖糖听。”  “放心好了!他这会子还睡着呢!”  “比我还懒!”  “他陪着八哥坐到天亮,直到竹心取了朝服来,送八哥出门,胤禟才睡下的。”  墨涵猛的坐起来,丢开毛巾:“天亮?节下罢朝,拿朝服做什么?”  “皇阿玛让八哥去奉天主持祭陵大典,天一亮,旨意就到了那边府上,还是竹心机灵,什么都备齐全了,才直接过来。”兰兮又绞了冰毛巾递给墨涵,“只是担心八哥的身体,坐了一夜没合眼,就急着赶路走了,奉天可还在下雪呢!”  墨涵嘴里咕噜着,也不顾兰兮就在跟前,直接钻到桌子下,找出纸团,小心的在桌上摊开,口是心非的说:“谁叫他傻坐一夜来着?”可想到他冒着早寒就走,心里不免担心,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他的好处 ,鼻子禁不住发酸。  兰兮见她这样,哪里还敢打趣她,只暗自回味胤禩昨夜的话:“我此刻若真回去,就真成了百口莫辩了!那再要寻到她,怕是要大江南北跑遍了!”也只有八哥的大度才降得住墨涵的小性儿,反之,也就是墨涵的一片深情才不辜负八哥的一颗真心。  更多章节灵素博客blogsa/ttzhu319书包网 80辞旧爆竹声中一岁除 墨涵的桃子眼刚消散,就急着去了乾清宫应卯,现在也算是她的老爷子的老康正挥笔写着福字。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应景的写颂扬圣德的诗。墨涵见了礼起身,十五就笑着问她:“涵姐姐,你也来给皇阿玛献诗么?”  墨涵白他一眼,正要数落,老爷子发话了:“胤禑,姐姐就是姐姐,岂有加上名讳称呼的?墨涵,按岁数你在温宪与温恪之间,以后在宫里就以此序位吧!”  墨涵跪下说声:“儿臣领旨谢恩。”心里却嘀咕,大过年的,让她顶死了的七公主的缺,什么意思嘛!而且,她拿眼去看七公主的胞兄、胞弟,心里更是不爽,胤禛的鹰眼,胤祯的猫眼,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墨涵啊,楝亭是见惯了江南的文人的,连他都对你的才学赞不绝口,今日就显显你的诗才吧!来,先看看你各位兄长的!”老康这些福字是要派到各地官员手中的,真会节约银子,这就算年终奖了!估计个别没收到的一定过不好年,会担心来年仕途堪忧!  墨涵看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诗文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若说写写古文,墨涵还凑合,饶是她肚子里装满了诗词,可对这拍马屁的诗却是一窍不通的。她遛达着四处看看,超长的大书案上众人都还在奋笔疾书,连大阿哥这武将也在纸上歌功颂德、大放厥词,再看胤礽,更是驾轻就熟,胤祉变换着字体写着福字。  胤禛对着幅画正在构思,那画山水松杉的意境深远,想来放在这里的肯定不是俗物,倒记起曾读过的胤禛当皇帝后御制的《雍邸集》中有一首题画诗和这个能配套。胤祐就站在对面,见她看得那样认真,不免逗她:“七妹妹,认得是谁的画么?”  老康兴致勃勃的踱步过来,笑问:“胤祐,你原是教过她学画的,已经学有所成了么?”  胤祐本来只是好玩,并无恶意,赶紧解释说:“儿臣只是一句戏语,是儿臣失言了!”  可胤祉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说:“皇阿玛,七妹博古通今,想来是难不住她的。”  墨涵扫视一下四周,心里颇感安慰,好歹关心的人多过等着看笑话的人,还算有点人情味,她很自信的看着胤祉,说:“三哥,墨涵想换个法子作答。”  “请教!”  “荷叶如钱三月时,幅巾藜杖一追随。尔来胜事知多少,惟有风标公子知。”墨涵吟诵道。  不仅胤祉不解,几乎所有人都迷惘了。老康巡视一周,目光停在胤礽身上:“胤礽,墨涵的哑谜你来解吧!”  “儿臣遵旨!”胤礽的学问并不逊于胤祉,他一扫素日的忧苦情状,侃侃而谈:“此画乃是南宋刘松年所做,七妹适才以宋高宗《题刘松年画团扇二首》之一的诗作答,可谓奇巧之极。”  “嗯,另一首呢?”老康眼神中藏着对儿子的赞赏,可还不满足。  “南山晴翠入波光,一派溪声绕路长。最爱早春沙岸暖,东风轻浪拍鸳鸯。”抑扬顿挫的诵完,胤礽似乎沉浸在诗画的意境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是那个委顿于朝政的太子,却有南朝小谢的风骨。  “好!”老康的叫好声颇为响亮,胤礽又恢复在君父跟前的拘束。  胤祉还有些不服气,假意对墨涵拜手:“七妹学识了得,胤祉自叹不如!更想见识七妹的诗文大作了!”  墨涵心里是虚的,却见胤禛提笔在纸上写下“题刘松年画”五字,顿时有了妙计,先对着胤禛行了礼:“四哥,三哥要考校我的诗文,可墨涵一人的拙作怎么好意思在君父面前献丑。墨涵想沾四哥的光,由四哥起头,就以此画为题成五言一首,愚妹随兄各赋一句,如何?”  “这个倒新鲜!胤禛,你就同墨涵试试!”老康来了兴趣。  胤禛见识过她无数的古怪,料定她心里有底:“儿臣遵旨!”他对上她的笑眼,先写了“潇洒松年画”,墨涵拿支笔,匀润墨,接着就题上“丰神迥不群”,如此一人一句,一气呵成,八句一体,丝毫不觉是两人所做,  “潇洒松年画,丰神迥不群。松杉相间秀,风水自成文。柔橹轻随浪,苍山半入云。超然三岛境,何处得尘氛?”胤祉也忍不住叫起好来,胤祐更是赞不绝口。  墨涵是见过胤禛的这首大作的,众人称赞时,她也不去看胤禛狐疑的神色,只压低声音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你的下句!所以你别起歹心,我什么都知道!”还好以前做过四党,《雍邸集》中只有他刻意给老爷子献媚的没有留意。不过现在算是叛逃的党徒了。  “你兄妹二人默契可嘉!很好!”老康的话古怪。  胤禔忽然冒一句:“七妹素来对四弟格外热心,送礼都是那样的特别!”  胤锇、胤祯这两个王八羔子先笑起来,老康也不留情面的大笑,这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胤祥转到墨涵身边说:“眼睛怎么有点肿?”  “睡前水喝多了的缘故!”墨涵心里感谢他的关怀。  胤祥却不怀好意:“我给你寻点牛眼、羊眼吃,以形补形!”  墨涵正要骂他,胤祥却神色紧张的拿了适才合写的诗稿:“你看!”  “怎么了?”墨涵看不出端倪。  “你的字!”  是了,墨涵不自觉的按照胤禛的笔迹来写,他笔法刚毅,可墨涵还是学了个八分像,她根本没留意她这种危险的习惯。看来唐莞以前别的事没做,练字却是拼了命的。  “谢谢!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要了你一个夙愿。”胤祥有些神秘。  “哦?什么好事?”  “是谁说过要去白云观赶庙会?”  “小时候的事了!一定!”  胤禛冷冷的在旁边问:“你们俩一天出生,是哪个时辰的?”  二人异口同声:“子时!” 还没找到乐子,墨涵先添了不痛快,惠妃找了她去,把宫里的小皇孙报数一样说了个遍,还是那份替胤禩担忧的心。子嗣、子嗣,没有儿子就是不孝,不孝了,还不一切事情靠边站。墨涵也不得不忧虑起来,究竟是本来就孩子少,还是因为她穿到这里限制了他的广施雨露?真是费解的问题。可是按照他的欲求,怎么本来孩子会少呢?六月时那么容易就中奖,应该没有少精症。按照现在的身体趋势,也不会康熙四十七年后就ed啊!怎么四十七年后就不生孩子了?难道是政治上的打击导致身体崩溃?可人家大阿哥、太子被圈禁起来还可劲儿的生呢!还和不同女人生了那么多,简直怀疑是想依靠人数优势挽回老爷子的心。他又不比胤禔、胤礽差嘛!墨涵也不计较她哪里有数据可以比对这三个人,她又没有一一尝试,反正就觉得胤禩自然是最好的。他家老爷子不是六十几还在生小儿子么?胤禛不也有小儿子弘瞻么?按遗传,也不会差啊!  正想得投入,却被人拉住,差点撞上墙。拉她的人是一脸的关注,旁边的人是冷眼,墨涵却大笑起来!叫她怎么不笑,胤禔与胤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巧合,不光是喊了曹操,曹操来,想想都灵验,不愧是年节下。她左右看看,她适才满脑子是他二人的下半生的下半身问题,如今见了事主,哪里还忍得住。  “涵儿!怎么了?”胤礽问。  胤禔讥讽着:“七妹越发古怪了!”  墨涵捂着嘴说:“二位兄长,墨涵先告退了!”她边走又边回头去看,笑得更厉害,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人。她跪在地上,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一直笑,心里思量:“我还是专心单想着胤禩算了,这么灵验,多想几遍,肯定回来得快!”  站在墨涵面前的老康问:“不是说你们兄妹有默契么?你可知她何故笑成这样!”  胤禛故作惶恐的回答:“皇阿玛恕罪,儿臣不知!”  除夕夜,老康带着所有儿孙陪太后吃了年夜饭,墨涵叫上没妈的孩子胤祥、胤锇去慈宁宫守岁,都挤在炕上,炕桌上摆满了点心、干果。胤锇的福晋是来自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阿茹娜,嗓子清凉,唱的蒙语歌特别招太后的喜欢,连带着让胤锇也长了脸。趁着阿茹娜唱歌的空儿,墨涵和胤锇凑在一起嘀咕半天,胤祥看墨涵鼓着眼睛凶巴巴的样子,就猜到她不定又在讹老十什么事。那边歌还未唱完,他俩就达成了协议,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局势,胤锇哪里是墨涵的对手。太后回去睡了,让他几个随意玩,只是不许墨涵喝酒。墨涵郁闷的把花生枣泥馅儿的年糕往嘴里扔,也不知是第几块了。胤祥拿颗核桃对着她脑门掷去:“少吃点儿,一会儿又积食!”  墨涵白他一眼,兆佳&8226;苑雅却好奇的看着她,胤锇发觉了,帮忙解释道:“他俩打小就这样,弟妹别理会!咱们兄弟几个娶再多的老婆,还是得被涵妹妹辖制着。从来都是她鬼点子多,什么坏事都是她怂恿着去干的。”  胤祥对胤锇除了感激外,更羡慕他这置身局外的释然,而苑雅早就觉出胤祥心底那淡淡的情愫,却不挑明,此刻只温婉的对墨涵笑笑,说:“那骄阳试潘安的故事可是这么来的?”  胤锇哈哈大笑,胤祥对着阿茹娜说:“十嫂,十哥的这个典故可传到草原了?”  “不知道,什么有趣的?他在家闷得很,都不怎么说宫里的事,更不会说小时候的事了!”阿茹娜撅着嘴。  墨涵很认真的劝道:“十嫂,十哥是心眼最好的人,谁对他半点好,他恨不得对人掏心窝子。你先把草原上的故事说给他听,他什么都会告诉你了!”  阿茹娜立刻剥了颗花生塞进胤锇嘴里:“说来听听嘛!”  胤锇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才说:“几年前的事了!还不是涵妹妹出的主意,叫秀女去毒日头底下晒着!”  墨涵却赶紧争辩:“我只说了个典故,主意可是你和十四拿的!”  “反正我不知道那些书里的东西,不是你就是十四!”  “还好我来了,否则听不见你们背后编排我了。”胤祯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用脚蹬掉靴子,也不好好坐,就把头靠在墨涵肩上,酒气熏人。  胤祥握着拳头不自在的看着胤祯,苑雅将一切收于眼底,默默递个枕头给墨涵。墨涵垫好了,扶着胤祯在炕上躺下,又吩咐宫女去拿热奶子。  胤祥这才放松些,问他:“你怎么不陪着德母妃?”  “额娘睡下了!弘晖有点咳嗽,四哥、四嫂带着他回府了。”胤祯说,“都是四嫂太过仔细,弘晖反而受不了丁点冷热。”  胤祥习惯的卫护胤禛一家:“四哥、四嫂就这样一个嫡子,自然是宝贝了些。”  “弘晖要跟着墨涵玩儿,四嫂起初都不许,后来有皇阿玛的旨意才同意了。”  胤祥怕墨涵不自在,岔开话:“等暑热了,我家小豆豆怕是可以直接去园子里游湖了吧?”  胤祯生怕吃亏:“还有我儿子丁丁!”  墨涵直点头,阿茹娜也不落人后:“七妹,我们家的孩子你抱去玩儿就是了!”  哄堂大笑,墨涵笑说:“十嫂,你可得赶紧了!”  阿茹娜这才有些害羞,胤锇却护着她了:“赶紧就赶紧了!咱们回府就赶紧!”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81迎新儒雅效尤惭色庄 白云观外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踩高跷、划旱船的都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小摊贩的叫卖声倒压过了叫好声。胤禛连个长随也没带,独自一人逛了半天,还是没有巧遇。进得观里,却听见大多数人在齐声数数,“八十三、八十四──”胤禛个子高,过了牌楼,越过人头,远远瞧见有人在对着桥上挂的大方孔币掷铜钱,但见那钱极有准头,每一枚都毫无偏差的由三丈外直飞过仅碗口大的中孔。围观的人已更加起劲儿,“九十五、九十六──”,掷钱看似简单,却要臂力、腕力俱佳,还要精于射击,胤禛都不免好奇,想要满百之后见识这奇才。  可飞出去的钱却在“九十九”的喊声中断,众人“一百”的叫喊被卡在喉中。显然人群包围中的掷钱人已罢手,众人发出唏嘘声不满的散开,好戏嘎然而止。连胤禛也觉得有几许失望,可待见到那两个争夺铜钱儿的人,不禁惊喜莫名。  “干嘛阻我掷最后一个,是你说要看百发百中的?”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样不是很好,小小的遗憾,却有无穷的期许。祥子飞钱儿,例无虚发!”  “倒惹得看戏的人不满了!”  “活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是你在台上演,就由不得看的人,你高兴怎么演就怎么演!”说这话的是墨涵,胤祥还是把余下的铜钱儿交给她,“你信不信,我也能掷过去?”  “不信!”  墨涵笑笑:“等着瞧!”她往桥上而去。  “十三弟,你上当了!她可没说在何处掷。”胤禛走了过去。  “四哥!你也来逛庙会!真巧啊!”胤祥话一出口,却后悔失言,四哥怎会对这些喧嚣感兴趣,刻意来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再去看墨涵,果真是在桥上,手够着方孔把钱抛了过去。  胤禛好奇的问:“你怕她惹事么?逛个庙会还带着剑。”  “墨涵的湛泸!也不知谁招惹了她,随身带把剑不说,还念叨些不干净的话。”  “什么不干净的话?”  墨涵已跑回来,狠狠的瞪了胤禛一眼:“别给他说!”她取回剑,咬牙切齿,拉了胤祥就走。  胤禛实在不知何时又招惹了她,只好放下架子紧跟上去,问她:“谁欺负你了?何需你自己动手。”难道又是哪家的福晋?可她不至于动武吧?  墨涵白他一眼儿,却不理睬。她今日出宫先去公爵府取点东西,恰好遇到喝醉酒的加新嘎。加新嘎素日都躲着她,知道得罪不起,可酒后胆子大了百倍,缠着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郡主妹妹如今出落得越发俊俏了,只是不知哪位阿哥色胆包天,睡了没出阁的姑娘?皇上老爷子就看不出来么,还把儿媳认作女儿?”  墨涵毕竟心虚,神色大变,加新嘎更觉得踩住了她的尾巴,话语愈发的放肆:“跟着那些阿哥不定哪日就跟着倒霉了,还不如跟着哥哥我。虽然名义上咱们是兄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有通天的本事,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强忍了火气,说:“太子不好么?就是八爷、九爷也胜过你吧?”  加新嘎醉醺醺的拉住墨涵的肩:“太子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你可没有哥哥有眼光。那老八、老九迟早要倒大霉的!我听舅舅说,十四阿哥想娶你,那也是个背运的主儿!”  墨涵推开他的手,进了屋子,拿了自编的《船山词集》,加新嘎居然厚着脸皮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色迷迷的看着她。  墨涵冷笑一下问:“那你觉得跟着谁好,也该给我指条路吧!”  加新嘎很神秘的说:“今后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此刻天机不可泄露。今天我见了我的贵人了!”他打个酒嗝,欠身拉住墨涵,“只要你跟了我,绝不会吃亏!”  墨涵对着他那张恶心的脸笑笑,靠得近些,把他推倒在床上,她自己单腿跪在床沿,右腿膝盖猛然撞过去──  屋里剩下加新嘎的惨叫,墨涵恶狠狠的喝退闻讯跑来的下人,心想:“活该和你的天机、贵人一个下场。  此刻墨涵见了这天机、贵人哪里会有好脸色,只给胤祥说:“可说好了,今后不许灌我酒了!喝酒真危险!”  “哈哈,我几时灌过你?哪次不是你自己抢着喝的?”胤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又看着胤禛,“你和十哥去什么地方玩?你们可别喝酒闹事!”  “本来可以带你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下次吧,我先去开眼,真的好玩就带你去!”墨涵顿时眉飞色舞,她寻个小摊儿,买来了一大堆小泥偶,分作两包。胤禛要来付钱,被她拦下:“连你家弘晖都是三千两,我虽然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郡王长子岁俸三千)  胤禛也不与她争辩,只从小贩手上取了东西,胤祥要去帮忙拎,却被墨涵拉住:“难得今天规格高,有王爷做跟班儿!”她话虽这样说,可气已消得差不多,掏了钱买了三串糖葫芦,自己咬一串,拿两串给胤祥。  三人走到西便门,胤锇、胤祥两府上的车夫正凑在一起吸旱烟,见他们来了,赶紧在鞋底灭了火,上前见礼。墨涵先蹦上胤锇府上的车,转身说:“那包姿态各异的小娃娃是给苑雅、婉然的,另外那包是给弘晖的。宫里的虽精致,却没有这么多花样,二位别嫌弃!”她又问车夫:“十爷在府里等我么?直接回去吧!”  兄弟看着车慢慢走远,互相打量,才发觉可笑,堂堂皇子,二人都是一手拎包袱,一手拿根糖葫芦,滑稽得很,连车夫的眼里都透着笑意。  竹心从十三府里出来回禀:“十三爷说格格去十爷府上了!”  胤禩递个眼色,放下车帘,对胤禟说:“大节下的,满街都是人,她却喜欢四处跑。”  胤禟笑笑:“墨涵今天古怪得很,出宫时运了一箱子东西到我府里,之后备车出去,不多会儿又气呼呼的回来,从箱子底翻了湛泸带在身上,把兰兮吓了一大跳,怕她出事。墨涵却说她不冲动,不会真去阉了那兔崽子。兰兮劝她别出门,她说是约了十三逛庙会,怎么又去胤锇那里了?她估计也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回来。”  “都是除夕夜祭,仪式一毕,我就先赶回来了,中途换了几次马。”胤禩又掀起帘子,吩咐竹心,“竹心,你先回府歇息,路赶得急,也乏了。”  “爷,奴才还是跟着您吧!”  “你先回去吧,把奉天带回来的东西给何先生送去。开印前也没什么事,你若要家去,就随意,元宵节过了再回府吧!记得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回去看看你老娘。”  “奴才谢主子恩典!”  “去吧!”  胤禟由衷的敬佩胤禩的待人以诚,看他一脸的困乏,精神不济,却对一个下人也如此体恤,对他们这些弟弟也是真心关怀,或许真的是墨涵改变了他,以前那个低着头独善其身的八哥早已如过眼烟云。  “八哥,墨涵说你的劳累都怪老爷子没把名字起好!”  “她的玩笑话你也会信,她说七哥家的是烤红薯,五哥家的红参就值钱得多!”一提及墨涵,胤禩的眼里就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她说老爷子狠心,冲着这个‘禩’字,就专让你管祭祀的事了!关里、关外的奔波。”  “她呀,就是口无遮拦,还好你们个个都担待她!”  “咱们是有打小一起玩儿的情分,自当如此。你几时见五哥给过谁好脸色?可对墨涵也是青眼相看的。”  到了胤锇府第,他们倒不用通报,直接由小厮带到二门。他俩进了花厅,却只有阿茹娜和侧福晋娉婷在,桌子上堆满了各式玩具。阿茹娜在填九宫格,娉婷在玩华容道,桌上还有七巧板、围棋、九连环等。  她二人上前见了礼,阿茹娜赶紧请教胤禩:“八哥,这个空该怎么填?墨涵说这是最简单的题了,可我还是不会。”  胤禟好奇的问:“这些都是墨涵拿来的?她干嘛叫你学这个?”  “墨涵说了要爹妈聪明,孩子才聪明。她劝我不要指望培养胤锇,只多锻炼自己的脑子,以后生出来的儿子水准才高。”阿茹娜没有那些礼教的束缚,说得丝毫不扭捏,倒是娉婷在旁边羞红了脸,“胤锇常说墨涵比你们几个兄弟都有学问,听她的准没错!”  胤禟和胤禩笑着对视一眼,都很无奈墨涵的狗拿耗子,可阿茹娜还在继续口不择言:“墨涵还说了,九哥若不改了只吃甜酸食物的习气,还会不停的生女儿。她叫我多吃碱发过的面食,那样就容易生儿子了!”  这下胤禩实在觉得对不住弟弟了,胤禟已经觉得肺在膨胀,娉婷估计快崩溃了,赶紧告退了。  胤禩更关心那小祸包的去向:“弟妹,十弟和墨涵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墨涵来换了男装,就和胤锇出去了。我知道他们要去好玩的地方,可胤锇不许我去,说是女人不能去的地方。后来墨涵悄悄给我说,她找到地方了,下次带我一起去。她说得可带劲儿了,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胤禟反而比胤禩担心:“她干嘛换男装?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这样兴奋?不会,不会是妓馆吧?”  胤禩皱皱眉,提醒胤禟在阿茹娜面前言语该忌讳些,可阿茹娜却连声说:“不是不是!墨涵说了,京里巡城御史多,若被逮住,会连累胤锇被皇阿玛责罚的。朝廷不是不准狎妓么?而且她说女人去看女人有什么意思,何况京里的妓馆没什么新鲜意思,不及南边的好。九哥,墨涵说你答应过若跟着皇阿玛南巡,会带她去最有名的秦淮河游花船,是不是?到时候也带我去,好不好?”  “没问题!”胤禟都不敢去看胤禩了,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个墨涵却拿出来显摆,保不住在兰兮跟前也说过。  “八哥,九哥,你们别担心了,胤锇叫我别等他们,说去了樱桃斜街,就会把墨涵送到九哥府上的。”阿茹娜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流的记性。  谁知胤禟狂叫起来:“你说哪里?他们去的什么街?”  “樱桃斜街,好有趣的地名。”  胤禟还要追问,胤禩拉了他的衣袖制止,对阿茹娜说:“弟妹早些歇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出府上了车,胤禟气急败坏的吩咐车夫:“去樱桃斜街!”  胤禩却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回你府上去等!”  “八哥,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去的什么地方?”  “私寓!”胤禩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胤禟着急的问:“我还以为八哥不知道呢?她一个女孩子,却去逛像姑堂子,玩优伶,成个什么体统?你也不去逮她回来?”  “她无非是有猎奇心,去玩一次就不会觉得什么稀奇了。”  “八哥,我是真佩服你了!再怎么纵容,也得有个尺度吧?”  胤禩笑笑,说:“墨涵再胡闹也有她的分寸,不会胡来的,她不过去见识见识。”  “要不咱们去接他俩?”  “咱们去了,反而会吓住她,就玩得不痛快了。她和胤锇一道,不欺负人就是好事了,你还担心他们吃亏么?回你府上等吧!他们玩高兴了,自然就回来了。”胤禩打个哈欠,真的安心瞌睡起来。  附录:儒雅效尤惭色庄──清代诗人蒋士铨《京师乐府词&8226;戏旦》描述官吏狎像姑的状态。  像姑──男妓者,又称为兔子。清朝在咸丰后官员不许狎妓的禁令才慢慢解除,所以老康时期的王孙公子是不敢随意去妓院的。  因为很多像姑是由学过昆曲的优伶充当,所以胤禟才会说涵子是去玩优伶。书包网 82公子思公子兮徒离忧 胤禟一看见墨涵骂骂咧咧的走进来,就连忙连忙吩咐丫鬟:“快把细瓷收起来,换套普通白瓷的来!”  兰兮看他紧张的神态,哑然失笑:“你几时小气成这个样子?”  墨涵一身男装打扮,行事也粗鲁些,进了厅,把湛泸往茶桌上一摔,胤禟心疼的去摸黄花梨木上的印迹,兰兮关心的倒是人:“墨涵,谁得罪你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年初一高高兴兴的才是啊!”  她嘟嘟嘴,也觉得有理,正要答话,胤锇已嚷着进门:“人家赞你好看,你还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墨涵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蹿起来,气急败坏的吼:“你还说!你答应我什么了?”  “是你逼着我答应,我可没点头。”胤锇满不在乎的坐下,“九嫂,我肚子饿了!”  兰兮赶紧吩咐叫上夜宵,胤禟却推墨涵走:“回你院里去,我藏了好东西在你屋里!”  墨涵满脸狐疑,兰兮作势掐了胤禟一下,说:“八哥回来了!在你屋里看书呢!”  墨涵哪里还有片刻迟疑,似风一般的跑了。  胤禟立刻凑到胤锇旁边坐下,眼睛贼亮:“出什么事了?肯定笑死人!”  “逗死了!”胤锇立刻精神抖擞,“你可知道我们去哪儿了?”  “知道,逛像姑堂子去了!”  “你怎么知道?八哥也知道了?”胤锇还是知道干系。  “没事,八哥不计较墨涵去玩儿。你只说出什么事了!”  “叔王家封贝勒的海善在许三儿的寓所有个相好的兔子叫仙官,你知道吧?”  “听说过,怎么了?”  “我们今日去的就是这个堂子,叫仙官和羽官作陪,墨涵就是想见识一下像姑堂子是怎么回事。她不停去追问人家为什么不好好唱戏,要来做这样的买卖,又问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反正你知道她的性子,问的有些话,我都说不出口。也鬼使神差了,我出恭回来,那仙官已被她说得痛哭流涕。后来墨涵开始给我夸仙官有才学,不该埋没在这种下作地方,竟动了心思要赎他,当真要我去老鸨那儿寻价。”胤锇说得绘声绘色。  胤禟已笑得不行:“她不知道行情才这样。她手里有多少银子我最清楚,断然不够的!”  “不消她花一文钱!那仙官原是存了不少私房银子的,说是要自行赎身,不让墨涵破费。”  胤禟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  胤锇喝口茶又说:“那仙官当真是个敢作敢为的,立马就去找了老鸨。仙官可是樱桃斜街最有名气的像姑,老鸨自然舍不得放这摇钱树。正说着,可巧海善来了,一听有人要抢他的相好,就闯到我们坐的厢房闹事。我怕他识穿墨涵的身份,招呼一声,拉了墨涵就要走。可她却指责海善是个俗物,配不上仙官。”  兰兮也忍不住笑起来,也就只有墨涵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更可笑的是,海善进屋就盯着墨涵看,就她着男装的样子,比那仙官还要俊些,看得海善就像有猫爪子在抓。海善瞧着她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没想起是谁,直围着墨涵转圈,连声赞她好看。又嘲笑我有这么出挑的相好,还逛什么堂子。你知道,我是不好这些的,赶紧开脱清楚。墨涵去威胁老鸨,不许再逼仙官卖身,又嘱咐仙官,说是一定要来赎他,叫他放心。这才出门。”  那两夫妻已笑作一团,丫鬟端了芙蓉蒸糕给胤锇,他赶紧吃起来。  兰兮忽然问:“我听说那个海善霸道得很,除了皇子不敢招惹,在宗室里就不知道怕个人。你既然说和墨涵没干系,他就没有缠着?”  胤锇慢条斯理的吞了东西,才说:“怎么没有?海善哪里舍得放墨涵走。还是墨涵机灵,她说她是九哥的相好,海善才罢手。”  胤禟站起来就要往后院冲,被兰兮拉住:“你做什么?”  “我前世欠了她还是怎么?又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胤禟已经咬牙切齿。  兰兮也觉得可笑,但还是好言相劝:“你要和墨涵计较也不急这会儿。难道八哥不分昼夜的赶回来是为着见你么?”  墨涵一跑到门口,忽然轻手轻脚,想要忽然蹦出,吓胤禩一跳,可推开门缝一看,她可爱的老公又捧着书本见周公去了。 至爱吾爱(清穿)第29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墨涵就从来没有见他正经看过书,都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学问是哪里来的。胤禩已是两天没睡了,此刻睡梦正酣,斜靠在床上。她过去把书取走,是涵版《船山词集》,他肯定是硬撑着在等她回来。墨涵上前帮他取下搭在肩上的狐裘,用胳膊扶住他的头让他慢慢躺下,胤禩困得眼皮都没睁一下。她把被子给他掖好,方才去洗漱。等她吹了灯,钻进热被窝,胤禩迷迷糊糊的搂住她,喊着“涵儿”,她在他脸上啄一下,说:“是我!乖,睡吧,难道你还盼着别人不成?睡吧!知道你困了!”她舒服的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年初一开了个好头!  天色蒙蒙亮,胤禟抛下外衣,浑身冰冷的蹿上床,兰兮赶紧用被子把他裹得紧紧的:“哪里去遛达得像块冰似的?我只当你去别的房睡了!”  胤禟自己搓着手,怕冻着兰兮:“瞎说,我再好色还不至于年初一就往外跑。我去南院了!”  兰兮又好气又好笑,直用食指戳他额头:“你还笑话十弟没正形儿?你怎么也去了?”  胤禟嘻嘻笑着:“胤锇不是无功而返么?他说墨涵回房就睡了,我想着这会儿该醒了,就去逗逗他们。咱们夫妻成日替他们操心,墨涵还在外面那样挤兑我,活该!”  “那他们在干嘛?”兰兮也好奇起来,不过还是觉得好笑,“墨涵肯定骂你了!”  “那可不?他俩正说话呢!墨涵的那些胡话逗死了,她说八哥学什么克克勃,趁她睡得朦胧的时候来审问,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招供了。”  “八哥问她什么?”  “你不是笑话我去听房么?”胤禟故意吊胃口。  “讨厌!你快说啊!”兰兮嗔怪的撅着嘴。  胤禟亲她一下才说:“八哥问墨涵要把谁给阉了,我敢肯定是谁惹了她,不过她想瞒着八哥,就编了些胡话,快把我笑死了。”他拉了兰兮的手到他肚子上,“我一想起来就笑得难受,给我揉揉!”  兰兮依着他:“你快说墨涵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要阉的人是八哥!把我都吓了一跳,八哥估计咯吱她了,问她舍不舍得。墨涵说,那要看怎么个阉法,比如有种法子,就是天天缠着做,天天做天天做,要不了几年就阉掉了。你猜八哥怎么说?”胤禟的手开始在兰兮身上游走,“八哥说盼的就是这个,两个人也不知在做什么,像老鼠一样吱吱吱吱的鬼笑。我在窗外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被墨涵骂出来了!”  兰兮已被他剥了睡衣,也吱吱的笑着:“墨涵肯定没好话!”  胤禟从枕头下翻出本春册:“还不是怪你什么都给她说,连闺房里的事也让她知道了。墨涵叫我赶紧回来和你练习二十六式。”  “你还怨我?我可知道这宁绣的册子是墨涵从南边给你带回来的!”兰兮边说边躲闪着胤禟的攻势。  “宝贝儿,你说我们今天练习哪一招,我由着你选!要不你在上面?”胤禟整个脸都贴在兰兮身上,可手丝毫没停顿,片刻两个人都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宝贝儿,快来阉掉我!”  胤锇的喊声都快掀翻九爷府的屋顶时,胤禟夫妻俩才慢腾腾的出来迎客。  “你们真有意思,让我们来吃中饭,这都什么时辰了?把咱们晾在这里!晚膳总得管吧!”胤锇一看胤禟、兰兮的模样,就知道必然是纵欲过度引起的一脸菜色,他压低声音说,“人家南院的是分开几日了,还说得过去,你们又是闹的什么饥荒?”  胤禟干咳几声,看阿茹娜专心玩着九连环,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起得太早了点儿?”  胤锇立刻不满的说:“还不是墨涵教些古怪的,阿茹娜把她的话当成圣旨似的,说是解不开这玩意,就不许我上床。九哥,你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你们别没正经,背后又嚼舌头,编排墨涵的不是!”兰兮安排着府里的杂事,耳朵却还挂在他们身上。碧烟从后院出来,附在她耳边说:“格格已经起身了,梳洗了就出来。”兰兮很小心,这碧烟是打小就服侍她的娘家陪嫁,一切墨涵院子的事就只让碧烟一人经手。  “墨涵说初六才回宫,已给太后告假了,咱们是过南园子去住几天么?”兰兮征询着,管家却来禀报,说是来了个小相公,要见胤锇。  胤锇问道:“是个什么人?有拜帖么?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奴才也不知道。他说十爷识得他的,有事要求十爷。”  “带进来吧!”  人一进来,胤锇却慌了神,那抱着个包袱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樱桃斜街的仙官:“仙官,你怎么来了?”  “十爷,小的已经赎身出了堂子,小的本家姓曹,在家排行老六,十爷就叫小的曹六吧!”曹六跪在地上说,“还求十爷让小的见见昨日那位韩公子。”  只有阿茹娜不明就里,追问道:“哪个韩公子?”  胤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胤禟才上前说:“韩公子不在这里,她也没办法照顾你下半辈子。”  “九爷,小的知道,韩公子与您──小的并无非分之想,只是感激韩公子不把小的当成下贱人,推心置腹的说了好些道理,让小的能痛下决心离了那龌龊地方。小的只是想来给他磕个头就走。”曹六说得声情并茂,倒无虚言。  他几人正愁没法子打发,墨涵却进了花厅,她一见曹六,就喜不自禁,上来就把他拉着站起来,激动的说:“仙官儿,你真的赎身出来了?太好了!我都筹划好了,你肯定不愿意再回家里,我给你寻个好去处,又体面又能发挥你才干的地方。”墨涵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未察觉曹六错愕的表情。曹六是真有了对墨涵一见倾心的念头,此刻却见她女装示人,心里不是个滋味。  墨涵也不管胤禟他们怪异的神色,拉着曹六坐下,又要了纸笔来写信:“仙官,我记得你说你本姓曹,对吧?你就去江宁织造曹寅大人府上,他那里养了戏班子,皇上南巡就演给皇上看,平日里就演练些新曲子,你去了,可以做教习。而且你学问不错,还可以帮曹大人看看他自己编的曲子。江南气候好些,你的喉疾也会好得快些,只记住少用嗓子就是了,我会嘱咐曹大人给你请名医诊治的。”墨涵边絮叨边写信,曹六知她是真心关怀自己,对她隐瞒身份的怨愤早已消退,反倒是感激她萍水相逢就倾注的古道热肠,泪水已含在眼里。  墨涵把信装好了递给曹六,又说:“你先安心住在九爷这里,那个海善再横,也不敢怎么着。等元宵节一过,九爷就会派人送你南下的。”  曹六起身又要跪下去,墨涵赶紧拉住他:“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男儿膝下有黄金,别给人跪。你今后要靠自己的本事过活,别人怎么看是一回事,你要自己瞧得起自己!”  胤禟知道这个好人只有帮墨涵做到底,叫下人来带了曹六去歇息,正碰上胤禩从后院而来,诧异的看着一切。  还不等墨涵上前解释,管家就来禀告:“爷,恭王府三爷来了!”  墨涵好奇的问:“哪个三爷?”  胤禟却呵斥管家:“你记性被狗吃了么?三爷已经封了贝勒,怎么还用以前的称呼?”  “奴才该死!回爷的话,海善贝勒来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83不语交颈呢喃语旖旎 一上饭桌,墨涵好热情的盛碗汤,端着喂到胤禩嘴边:“先喝汤暖暖胃,再吃菜!”她亲昵的靠在胤禩身上,全然不顾胤禟他们的讥笑的神情。  胤禩的唇才触及碗,眉头微蹙,面色冷冷的,却不发一言。墨涵赶紧呡了一小口,也不是很烫,她还是吹了几下,复又递过去。胤禩却接过碗,放在桌上,身体朝反方向侧坐,饮了杯酒,不去理睬墨涵。  自从打发走那个海善,胤禩就一直这样冷冰冰的模样,哪怕墨涵如此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他还是不动声色。  他几人都只当海善是来夺曹六的,先就计量好由胤禟出面把事情承担下来。胤禟又拣要紧的给胤禩道出事情的原委,墨涵自知招惹了是非,立刻做出深刻检讨的样子。可那海善却非为了曹六而来,居然备了厚礼来求胤禟割爱,要寻在堂子里遇见的“九爷相好”。 胤锇顿时沉不住气狂笑起来,胤禟已气得脸发白。海善这才留意到墨涵,素日在宫里他是知道恩古伦格格的名气的,远远见过几次,也知没他的份儿,不曾有过非分之想,看得并不真切。因此头日在堂子没认出来,只被她的美色吸引。此刻见她着女装却又是一番风情,竟放浪形骸起来,一手拉住墨涵的手腕,说:“九弟,结果你这个相好是女孩儿!”  胤禩哪里容得他放肆,上前推开海善,又把墨涵拉到身后,呵斥道:“叔王不在了,就无人管教你么?”  海善却不理这个茬儿,只说:“八弟,这又碍着你什么事了?我这不是备了礼来求九弟么?哥哥我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到皇子府上滋事。只是昨日见了这丫头,就想得睡不着──”  胤禟见胤禩神色大变,心知海善莫说再有什么举动,就是再多说几句也会惹怒胤禩,他连忙上前拉着海善出去,哄了半天,许了好处都不能令他作罢。胤禟想到今后在宫里总免不了再见面,遂点明墨涵的身份,才好说歹说唬走了海善。  可胤禩却拂袖而去,墨涵又死要面子,不去劝解,直到开饭,才由兰兮去请了他出来。  看他二人又在饭桌上僵持,胤禟、胤锇都不停的给墨涵递眼色,她也知道理亏,翘着兰花指去勾胤禩的手指,却又被他甩开手,墨涵又厚着颜面去摇晃他的胳膊,胤禩举箸轻敲她的手背。墨涵讨了没趣,嘟着嘴闷头开吃,有那凉拌的鸡汁粉丝很合口味,她便锁定目标,单吃这一样。胤禩哪里就能对她置之不理,正要给她夹菜,她却又多嘴起来:“吃粉丝、米线时,千万不可以说笑话。否则就要闹大笑话。”  “什么笑话?”胤锇最好奇她的古怪。  “有个洋教士在胡同里下馆子,可他不知道点什么吃,只说和邻桌的大叔一样。小二给他们都端来了米线。洋教士发愁了,大清朝的人怎么吃线啊?他怕闹笑话,就有样学样,仔细观察大叔,人家撒点盐,他也撒盐,人家倒醋,他也倒醋。大叔用筷子夹了一撮到嘴边吹吹,他也学着照做。大叔正吃着,看洋和尚也在吹气,忍不住大笑起来,谁知一个喷嚏,那米线竟呛进咽喉,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墨涵说到此处,停顿下来,见众人都忍不住放下筷子,只胤禩依旧波澜不惊,她又卷着舌头说,“那洋教士把才学的成语倒用上了,‘乖乖,这个二龙戏珠我可学不会!’”墨涵边说边将两个指头堵住鼻孔,瞪圆了眼睛。  除却胤禩,众人都捧腹大笑,阿茹娜夹一筷子粉丝到墨涵碗里,央求道:“你快教我吧,这么好玩!”  墨涵却严肃起来,指着正襟危坐的胤禩说:“这个要八贝勒爷才会,叫他学给你看!”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胤禩却板着脸训诫墨涵:“食不言,寝不语!”  墨涵冲着他吐吐舌头,他只把背脊对着她。墨涵是真的担心起来,急忙站起来,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从背后紧紧抱住胤禩,诚恳的说:“你不要生气了嘛!我知错了!我再不敢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了!其实都怪海善那个只死苍蝇,我又没勾引他,我只是不许他再缠着仙官嘛!仙官好可怜的,几岁就被卖到戏园子,后来嗓子不行了,又要筹钱给教戏的师傅看病,才会卖身的。我只是要帮仙官而已!你放心好了,我是没缝的鸡蛋,不怕海善那只死苍蝇来叮的!”  她只觉得胤禩抖了几下,仅用鼻子在哼气,又娇滴滴的哀求道:“你别不理睬我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墨涵看不见胤禩的神情,丝毫没察觉那几人咬牙止笑的样子,只嘀嘀咕咕的说着。  阿茹娜好奇的看着胤禩,说:“八哥,你这样笑起来好难看,为什么不好好笑,要这样强忍着?”  她的话乍一出口,胤禟、兰兮已笑得搂在一起,胤锇更是笑得不可开交。墨涵知道被戏弄了,脸羞得通红,胤禩转身把她搂到腿上坐下,他哪里有丁点的气恼,满脸都洋溢着甜蜜的微笑。墨涵不服气了:“干嘛装腔作势的逗我?”  “就不许我学学你的淘气?你看,九弟帮你这么多忙,十弟又陪着你四处玩,逗得他们开心不好么?”胤禩调侃着她,又用筷子敲敲碗说,“不过这个二龙戏珠我是学不会,只有你来教导十弟妹。”  胤锇却说:“涵妹妹,你赶紧叫她丢了那个九连环,那才是顶顶紧要的!”  阿茹娜总算懂得害羞了──  眼见要下雪,众人早早散了,墨涵怕冷,躲在被窝里看书,胤禩把沏好的奶子端来喂,她却躲开:“这可是宋刻版的,七哥借给我的,别弄脏了。我单等你回来了才敢看。”  “什么书?”  “志怪小说《太平广记》。”  胤禩拿了那本涵版《船山诗集》也上了床,问道:“你不是怕那些鬼怪故事么?怎么又看?”  墨涵侧身,背靠他:“就是怕得很,才等你在的时候看啊!这本书有意思,估计蒲松龄手里也得了一本,才写得出《聊斋》。”  “那个写了些曲子的蒲松龄?你又是几时结交的?”  墨涵回头看他又拿着书,不禁笑起来:“贝勒爷,我写的这个册子成了给你唤周公的法宝了,是不是?我就没见你好好看过书。”  “要不别看书,陪我说说话!”胤禩把她揽进怀里躺着,“你此刻可不困,不算对你逼供了吧?老实说,谁得罪你了,犯得着大过年的把湛泸随身带着?”  她立刻装糊涂:“哪里有的事?对了,你今日才教训我寝不语,莫说话了!”  “《论语》还教导你‘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却专挑这些看?”  “也就你陪着,我才有胆子看。要不你先睡,我一口气就读得完。”  胤禩知道劝也无用,只由得她,也俯身与她同看。墨涵翻得快,还特意选那些恐怖的细读,于那些人、妖相恋的故事却匆匆带过,读到那写得血腥、狰狞处,更自觉的把身子贴紧他。胤禩暗自发笑,手里把玩着她的头发,哪还有心思去看书,只细看她睡衣的阔领口处露出的雪白肌肤,似乎能泛出和润的光芒,而清晨的吻痕尚未褪去,恰似那年雪瑞中绽放的海棠。他知道他的涵儿为了照顾他的过敏症,是从来不熏香的,但这样近身依偎,别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渗入骨髓,勾引着他每一个触觉,仿佛手指都有嗅觉,当划过她的颈项,也有香气从指端随着心跳一下一下,连绵不绝的传到心底,萦绕着整个心房。  “涵儿!”  “嗯?”  他摸着她的耳垂,墨涵原是穿了耳洞的,不过她大而化之,时常因拉扯了耳环受伤,干脆不戴了,任由耳洞慢慢合拢:“耳洞的印迹都看不见了!”  她敷衍的回答着:“哦!知道了!”  他凑过去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墨涵却是头也不回:“你做什么?”  胤禩松了口,说:“手上有拉弓、握笔的茧,摸不真切,我用舌头试试,看还有印迹没有?”  墨涵还是专注于她的书:“你慢慢试,我倒不知你舌头上长了眼睛的。”  “得令!”他又袭了上去,用舌尖拨弄着她的耳垂,又用牙齿去衔,慢慢的把热气呼入她的耳孔,墨涵抿嘴笑着,还是不理睬他的举动。胤禩拨开她的秀发,让耳朵露出来,舌头沿着她的耳廓游走,“这书真那么好看么?”  墨涵已经有些心猿意马,却还是强忍着,草草答应了一声,可书上的字却似乎故意为难她,每个字都在跳着踢踏舞。而胤禩的袭击更加强烈,虽然他的手只是温柔的环绕着她,并没有抚弄她的身体,可耳朵上传来的阵阵酥痒却令她无法自持,他灵巧的舌尖正一点一点的唤醒她潜伏的欲望。  胤禩见她巧妙的晃动着躲闪,更不放过她,先用濡湿的舌头舔着耳垂,又用唇咬住吮吸,轻薄的衣衫已挡不住灼热体温的交织,墨涵的肌肤渐渐转换为粉红色,那醉人的粉色刺激得他愈发的热情。  墨涵哪里还看得进半个字,只觉得浑身火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头顶,嗓子干得不停的吞咽唾液。她猛的扔掉书,转身去回搂胤禩:“你真可恶,比书里的妖怪还可恶!”胤禩并不答话,只低头用牙去解她胸前的衣带,墨涵热得蹬掉被子,自言自语:“饱暖思滛欲,寒冷就可以抵挡欲望!”  可胤禩的身体比她还要火烫,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温度还在升高,与那被子毫无关系,墨涵翻身压住他,嘟着嘴说:“你再惹我,再惹!把我惹火了的话,我可真的来阉掉你了!”  “你说着玩的吧?吓唬我?我好害怕哦!放过我吧!”嘴里讨饶的人手上动作也增加了,还把她圈得更紧密。  墨涵把早上二人约定的至少间隔两日的章程抛诸脑后,也三下两下除掉他的衣衫,她是柔软的丝萝,他是她伟岸健硕的乔木,他们相互索求着,只有如此才能释放灵魂深处越来越浓烈的情感,才能激发出更深切的更久远的情感。墨涵觉着每个毛孔都在扩张,都具备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的情欲的能力,虽然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对每一寸肌肤都是那般熟悉,可依旧在每一次的探寻中充满渴求。当真正水||乳|交融的一刻,世间再无半点遗憾──他是她的树妖,他是她的心魔,她为着斩妖除魔而来。  一声怪叫让睡梦中的人惊醒,胤禩瞬间清醒,低声说:“有人进来了!”  墨涵只拉他重新睡到枕头上,呢喃着说:“睡吧!月亮门上放了水盆,胤禟就算还要进来,也得先去换掉湿衣服。”  “你这个小妖精!”  “你才是妖怪呢!”她钻进他的怀里,香甜入梦。 84殇离云中谁解丧明痛 假期总是流逝得快些,正月十六一大早,墨涵就在慈宁宫晨练,虽然德川家康是小日本儿,可如今他是墨涵的学习榜样,活得久才有命霸占胤禩。否则娇滴滴的打短命,谁陪他到雍正四年?当然那是首要目标,她还要和他更长久的厮守。  初九回宫给胤祯过了生日后,她又住到了胤禟家,连日的缠绵,让墨涵回宫最先补的就是瞌睡,然后就是下定决心,天天锻炼。可不到午饭就支持不了,睡到未时弘皙来找她:“姑姑,佩兰说你还没吃东西。这是我额娘亲手做的杏仁糕,你试试!”弘皙直接给她塞到嘴里,“你别怕,额娘做了没经他人之手就给我了,石兰母妃下不了毒!”他的话语比那糕更干涩。  墨涵赶紧起身倒杯水喝了,把自编的《哲理散文》递给弘皙:“你成天好好玩你的,别操心大人的事!代我谢谢你额娘,我从宫外带回来些新鲜头饰,一份给你额娘,还有一份──”  “知道,给侧妃唐莞的!”他跑到门口看看,又倒回来,才从靴子里取出封信,“唐莞给你的!”  墨涵边看着信上那难以恭维的字迹,边说:“你下次换个地方藏!小男孩脚臭,信都熏出味儿了!”  “那个仙官的脚臭不臭?”  “弘皙!”  “姑姑,侄儿可不是要打趣你!在学里,那个隆霭说他阿玛看上你了,哦,他阿玛就是海善,还说你抢了他阿玛相好的仙官,我们几个已经教训他了,看他还有没有胆子四处胡说。”  真是坏事传千里啊!不过墨涵可不感激他们的暴力团伙:“你是皇长孙,行事不可如此乖张!皇上更希望你是皇孙们的表率。”她又把曹六的事简要说与弘皙,“隆霭也不算胡说,我是坏了海善的事。由得他们去说,再不可武力相向了!”  弘皙答应着:“姑姑,弘晖病了!四叔给他告了一个月的假!”  “你是要出宫去看他么?”  “嗯!我和弘晋后天出宫去看他。”  墨涵记得弘晖早殇,心里很是不舍,可犹豫半天,想到娴宁,还是决定不去:“我给他画个大头娃娃,你帮我带去。”  “姑姑,你是怕见四婶?”  墨涵能威胁他的还是武力,挥挥拳头,弘皙却不怕她:“姑姑,我和十五叔早就讨论过你的问题。你连那几个招惹你的女人都不会赶尽杀绝,对我们最多吓唬吓唬。”他很成|人化的过来拍几下她的肩,以示安慰,“别急,等我阿玛管事的一天,自然会给你指婚的,不会再耽误你的青春!”  “弘皙,三天之内把《韩非子》给我背熟!”  “不要一说到你的伤心事,就恼羞成怒嘛!”  佩兰听见传来弘皙的怪叫,不一会儿,他人出来了,满脸脂粉,被画得像只花猫,墨涵在里面喊:“佩兰,别给他洗脸!”  这日弘皙又来了,带了弘晖的画,画的是那次墨涵误以为他种草做假而劝导他的事。  “姑姑,弘晖很想你,把你给他的瓷娃娃和画都放在枕头边儿,他说估计是到死也见不到你了!”弘皙很是伤感,他是个表面很早熟的孩子,可内心又如胤礽一样的脆弱,“弘晖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姑姑,你法子最多,能救救他么?”  “弘皙,我会去看弘晖的。你回去吧!出宫半日,你额娘也该担心了!”墨涵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那个简单的答案像扎在心口的匕首,一旦拔出,就会血溅三丈。  第二天一早,墨涵就给太后告假出宫,让沃和纳陪着,一路上说些宫外的事。这个时辰去四贝勒府,应该能避开胤禛,少些不必要的纠缠。可她却未料到娴宁竟以贝勒爷不在的理由将她硬生生的挡在了门外。墨涵忍了气,叫下人再传,说是替太后来探弘晖的病,可娴宁还是没露面,只叫先递懿旨进去。正在大门处这样僵持的时候,里边出来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好奇的向管事询问,墨涵听人唤他作戴先生,知道必是戴铎了。二人都相互好奇的打量着,墨涵看得更是直接,倒令戴铎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头斜眼注视她。  给胤禛出主意夺位的就是这个人,说不定帮忙谋害胤禩、胤禟的也是他,再看他滴溜溜转动的贼眼睛,墨涵立刻把在娴宁身上受的气撒了出来。她回头给沃和纳使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一耳光把戴铎扇到地上:“死奴才,见了郡主也不知道行礼么?”  戴铎平日在贝勒府原是有些体面的,此刻却吃了哑巴亏,咬着牙伏地磕头。  墨涵和兰兮核对着南边回来的账目,秦仙已采办了好些洋货,不日就运回京。  “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不过估计对咱们赚钱也没什么意见。”  兰兮犹豫再三,才说:“有件事得告诉你,你听着就是了,可别说给胤禟他们。”  “不会是什么胤禩的艳遇吧?”  “我娘家舅妈的弟弟托胤禟谋个吏部的缺,可事情没成。后来换了送礼的地方,倒成了?”  墨涵从来不关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兰兮也不过问这些的,今日的话分明透着古怪:“求谁办成的?”  “内务府总管凌普!”兰兮谨慎的说出来,“可胤禟他们迟早会知道,我只担心你夹在中间为难。”  不错,卖官的是凌普,可谁都知道他倚仗的是太子的势力。  胤禩、胤禟下朝回来,几个人一起吃了饭,就分别回房,墨涵在给秦仙回信,想来信到的时候曹六早就到了江宁,也嘱咐秦仙代为照顾。胤禩围着她转了几圈,却欲言又止,墨涵丢下笔,拉他坐下,四眼相对,坦诚的对他笑着。  胤禩无奈的笑笑:“我是没法子在你面前隐瞒心思的。涵儿,他其实也是真心待你,别再去他那里滋事为难。”  她当然明白他话里所指:“你从来没问过我当初在塞外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怕我心里有他么?”  “就算你愿意和他在一起,总好过你无声无息的睡在钟粹宫吧?何况我知道,你早就许了我一世了!”胤禩从怀里掏出个荷包,这还是墨涵拙劣绣工努力的结果,“你猜猜里边放的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  他解开荷包,里边赫然是块美玉,他把玉托在手心:“这满文你该识得了吧?”  墨涵见了欣喜不已,这正是当年她埋在玉田那块,玉佩上刻着的是她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取出来的?”胤禩没说错,墨涵不就是在埋玉那一刻就决定了这一世的抉择么?  胤禩重新把玉收好,拉着墨涵的手说:“策风说你要去关外取埋的东西,我就猜到了!这次我不是去奉天了么?”  墨涵夸张的亲了胤禩一下:“恭喜你!贝勒爷,经过我多年的悉心调教,你的智商、情商都提高了!为了奖励你的进步,我规定你今后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要是敢打其他人的主意,我就罚你一辈子守着我!”  “这奖励和惩罚我都愿意担当!”  夜色中四周静谧,墨涵却觉得老是有小孩子的哭声,忽然哭声止了,却有云板的脆声传来,数到四声,嘎然而止!  墨涵一声惊呼,从梦里醒来,已浑身汗湿。胤禩赶紧把她搂紧:“涵儿,是做梦了么?别怕,我在这儿!”  “胤禩,四声云板代表什么?是丧音么?”  “正月还没过,别胡说!没事了!”  “我要去看弘晖,陪我去,好么?”  “怎么了?要夜里去么?”  “嗯,我怕等不到天明!”  胤禩起身点了灯,给她取了贴身的衣服:“你先换上,才出了汗,小心夜里受寒。咱们就从这边园子的角门出去,也别惊动胤禟他们了。”  胤禛守着时醒时睡的弘晖,心绪不宁,这样无助看着生命的活力在儿子身上流逝实在是一种折磨。娴宁已经几次哭得晕厥过去,胤禛还未回府就听闻墨涵与她的冲突,可此时哪里还有心与她计较。  弘晖又醒了过来,皇家的孩子都过于通晓人情世故,他反而来安慰大人:“阿玛,我没事,您明儿还要上朝,不用守着儿子了!”  胤禛只勉强的对弘晖笑笑,可骨鲠在喉,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想起太医说的已是弥留之际,忙摇醒娴宁。  “贝勒爷,八爷和十三爷来了!”胤祥是胤禛着人去请的,只是胤禩为何会来?  胤禛到得外间,见站着三人,斗篷里裹着的正是墨涵,她上前一步:“四哥,我想看看弘晖。”  胤禛去搀了娴宁出来,她虽不情愿,也不敢在胤禛面前发作。墨涵也不与她计较,只脱下斗篷交与胤禩,独自进了里屋。  胤禛要传茶,胤禩连忙说:“四哥,自家兄弟,何需拘礼。”  里间传来弘晖虚弱却带着喜悦的声音:“涵姑姑,你怎么来了?”  “弘晖,我看了你叫弘皙带回宫的画,觉得画得还不够好,想请你给我重新画一幅。听说你赖在床上不去书房,就来看看了!”  “涵姑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额娘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额娘,额娘都不愿意我跟着你玩儿!我只当你不会来!”  “傻瓜,胡说。你额娘是怕你被姑姑带得淘气了,不过我都给她保证了,她也答应了,等暖和些,咱们搬去园子,还和以前一样,姑姑会带着你们边玩儿边学本事。今年我还想教你们凫水呢!”  “可是我知道,我好不起来了!姑姑,弘晖是要死了吧?”  “弘晖,你还小,还要活很久呢!”  “姑姑,你不是说做人要诚实么?你告诉我,弘晖是不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阿玛、额娘天天守着我,你也来看我。姑姑,你不要骗我!”  “弘晖!”  “姑姑,你给我说真话,弘晖不怕。就像你叫我们种的草,有生也有死,起初绿油油的,可慢慢就发黄了,就死了!弘晖现在也是这样,是不是?”  “弘晖──”  “姑姑,你说洋人的故事里心地善良的人死了就会飞到天上过更快乐的日子,弘晖也能么?”弘晖的声音渐渐缓慢、虚弱。  墨涵的声音已带着哭腔:“是的,弘晖,你会变成天堂里的小天使,会有一对美丽的雪白的翅膀,会有很多喜欢你的小伙伴陪着你。你若是想你阿玛、额娘了,也可以飞回来看他们。”她发觉弘晖的目光越来越微弱,连忙把胤禛夫妻叫了进来。  弘晖想伸出手,却没有力气,胤禛把他抱在怀里,娴宁拉住他的手已泣不成声。弘晖很努力的笑着,那笑容就如初绽的梨花,洁白、赢弱,他用去生命最后的力量说着:“阿玛、额娘,你们别难过,我会变成天使来看你们的!”  胤禛很笃定的回答道:“弘晖,只要你来了,阿玛和额娘也能看见你!”  “真的么?”  “真的!”  弘晖很满意的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还挂着笑意。  “胤禩,我一定要死在你之前,我受不了这样的别离!”  “涵儿!”  “或许我太懦弱了,还没有弘晖勘得透生死。可是我舍不得和你相守的日子,我怕!”  “就算此生了了,我们还可以盼来世,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来找到你,陪着你相守生生世世!”书包网 85受教人生内添贤父兄 老康异常平静的听胤禛汇报弘晖的死讯,就像说的是书里的传奇,听的人还轻松的喝茶,说的人亦淡定自如,反而是站在一侧的墨涵于心凄凄然。头七已过,弘晖最后的笑容还时刻令墨涵不安,为什么老天要毁灭如此美好的事物。太后对这个有几面之缘的曾孙的离去无法伤感,长辈、平辈、儿子辈的死亡已令老人应接不暇,头年两位亲王先后逝去,墨涵只从嬷嬷口中得知太后染发的周期缩短了。宫里太多的生死,墨涵不过是新入职的护士,经受不住,旁人多半是快退休的医生,即便有济世救人的心,也冷静对待了。  “七妹!七妹!”胤禛连叫几声,墨涵才反应过来,老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又看看胤禛:“胤禛你先去永和宫吧,出宫的时候来接墨涵去你府上住几日,让她劝劝你福晋。”  胤禛显然也觉得意外,谢恩走了。墨涵却是沉默,无法集中思想考虑老康的意图。  “你觉得朕太冷酷了是不是?”  “儿臣不敢!”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有些事要你慢慢经历了才会明白。”  “皇阿玛对四嫂的伤痛都会费心顾全,岂是冷酷之人?”  “你明白就好,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重要。你在宫里树敌不可太多,借这个机会让你四嫂感激你,就算是弘晖报答你的关怀吧!”老康晃手让墨涵走到书案前,“这个字认得吧?”  篆书的“水”,墨涵点点头,老康说:“朕如果给你说此一字可以涵盖人生所有的感悟,你此刻是如何理解的?”  墨涵倒是不假思索就按心底所想直言:“人生下来就会流泪,泪水流干了,心也就死了!难得是弘晖是笑着离开,虽然他还有泪,心还未死,可他却如篆书的水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曲折,没有那么多的沟壑,可以流进活着人的心底。”  “再过十年、二十年,重新思量今日同朕说的话。墨涵,把你这样留在宫里,你恨朕吗?”  墨涵心里的委屈是不愿意说出来的,她只淡淡的说:“皇阿玛既然这样做,必有万般考虑,儿臣何从恨起?”  老康看着她执拗的样子,却不生气,只说:“回宫时把你店里的望远镜带些,你十五弟以下的阿哥、皇孙一人一个。”  墨涵鼓圆眼睛,并不答话,老康虽未看她,也知她心思:“你只要不漫天叫价,朕付你银子就是了。下去吧!”  她倒不在乎那几个钱,只是希望老康不要再心血来潮,让她再去毓庆宫住几天,或者八贝勒府住几天,拉拢石兰和绮云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若是胤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知道了,还不定又搞出什么花样。  墨涵回慈宁宫收拾换洗衣裳,虽然不劳她给弘晖穿孝,她还是尽量选素净的衣服带去。弘皙又来送信,这次虽不是装在鞋里,却更恶心,他竟撩开外袍,伸手从裤子里掏出皱巴巴的信,墨涵指指桌子示意他放下,不敢去接。  弘皙诡异的一笑,才扔了那信,重新由怀里取出信,墨涵看他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一下子很有成就感:“姑姑,看见你笑真好,你都闷了几天了!”  又是一个这样贴心的孩子,墨涵宠溺的揉揉他的脸,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只盯着那无邪的眼睛傻气的说:“弘皙,答应姑姑,无论遇到什么事,一辈子都这样开心,好么?”  弘皙愣着凝视墨涵眼里的希冀,给出了虚无却魅惑的答案:“姑姑,咱们一辈子都这样开心!”  胤禟八卦的问:“你住到他府上,要不带上湛泸?”  胤禩训诫道:“不可胡说!四哥没有这样不堪。”  墨涵还以微笑:“此刻他若还有这些兴致,当真就禽兽不如了!不至于的!”  “你不是说弘晖会来看他心里牵挂的人么?可别哭鼻子,弘晖会笑话的!”胤禩担心的是她的情绪。  “我知道,你放心就是了!写好的字竹心来拿了,可别和前次的弄混了,这次的写得好些。”  “嗯!你这样循序渐进,皇阿玛已问我折子上的字怎么就不长进。哪日当面考校,你可得救我!”胤禩不知为何,就是难以静心习字,墨涵劝了两次,知道无用,就一直为他代劳。  胤禟忽然问:“那望远镜真的要收老爷子的钱?”  “当然,难不成咱俩花钱帮他做人情?你按照市价去掉零头就是了。君无戏言,皇上说了要付钱的!”  “你们的生意实在厉害,做进宫里了!”胤禩对他们的事从不干预。  “就怕有人眼红!”胤禟有些顾虑。  墨涵却不怕:“哪里采办不是花钱?皇上照顾一下儿女的生意也是应该的!我的俸禄比你们差远了,那点银子连本古书都买不起,我不自己想法子怎么过?”  胤禩舒心的笑了:“能嚼舌头看来是没事了!”  同乘一车,觉得不自在的反而是胤禛,他默默转动圈在拇指的扳指,心神不宁,许久方才言道:“你给弘晖的画已烧给他了,谢谢你来见他最后一面,了他一个心愿。”  “我该谢谢弘晖才是,他比大人更懂得怎样去爱。”  “墨涵,皇阿玛要你来安慰娴宁,让你为难了!”胤禛埋着头,专注的看着他的扳指。  她却弹下响指,让他注视着自己:“四哥,我不为难,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对四嫂而言都是无济于事的。”  “那你──”他最听不惯的就是这“四哥”二字,想来她不会以“八哥”称呼胤禩。  “皇阿玛有他的苦心,我不好驳回。”墨涵很认真的说,“你这辈子还有别的妻妾、别的儿子,可四嫂此生有的只是你和弘晖。如今弘晖去了,唯一能安慰她的人就是你。”  胤禛苦笑着叹口气,说:“你就认为女人才会心疼孩子么?我难道就不需要安慰?”  墨涵却指责道:“你们男人管着女人这样、那样的时候不就是觉得男人比女人强么?可真正要你坚强的尽为人夫的职责时,怎么就推诿了?你顾不过来当初就不该娶这么多啊!”  他也不同她争辩,她总有各种奇怪的理论,她是知道未来的:“谢谢你为弘晖做的一切!”  墨涵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再次致谢。  “你是知道弘晖会早夭的,所以刻意说了那些勘破生死的道理给他,又把洋人的天堂故事灌输给他。你也知道那天就是限期,因此夜里都毫不避忌的让八弟陪你前来。无论怎样,我替弘晖谢谢你。”  她也很平静了:“你真要谢我,就让我单独呆几天,别见你和娴宁。为了弘晖,我不愿意与她起争执,也不愿她为着我的到来而不快。”  “我答应你!”  眼看清静的躲到走的一日 至爱吾爱(清穿)第30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走的一日,墨涵未出小院一步,每日自有人来伺候三餐,晨起有丫鬟剪了初发的桃枝来更换。她收拾了东西,等着宫里来的马车,娴宁却毫无预兆的来了。  只听了半句,墨涵就知来者不善,娴宁冷冷的说:“我不会因为你在弘晖跟前掩饰我与你的不和就感激你!”  这样的态度墨涵倒不吃惊,她却有法子切中利害:“皇阿玛希望我和四嫂能化干戈为玉帛,想来四嫂不会让我难以复命吧?”  可娴宁却不似从前那样在乎这些:“太医早说过我不会再有孩子,弘晖去了,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在乎四哥,否则你也不会来见我!”墨涵并不把娴宁看作那般脆弱的女子,即便没了孩子,要强如她,还是不会甘于平淡。  “你勾引他什么事都做过了,还好意思叫他四哥么?”  墨涵心底暗自发笑,这个黑锅估计只有胤禩没扣在她背上,胤禛想来是不会与妻妾讨论其实他们之间没有既定的事实:“我怎么称呼他,是皇阿玛定的。如今就是至亲兄妹了。”  “我早就知道你对他心怀不轨!打从你入宫就没安分过,还把十三弟、十四弟也掺和进来!坏他兄弟几人的名声。”娴宁倒是认定这顶绿帽子。  再谈论下去,墨涵实在担心她还有什么不堪入耳的激烈言辞,解释只会愈描愈黑,她想想,反其道而行之:“其实你给我说这些都无用,是在耽误你自己的时间。这屋子漏雨了,你是怪屋漏还是怪天要下雨?今天不下雨,明天也会下,飘着的雨云多了去了,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你有功夫与我饶舌,还不如重整精神,补补自家的房子。纵然外面风雨交加,你也能稳坐正屋!”  娴宁岂会不明白墨涵话里的意思,如今侧福晋李氏又将临盆,府里还要进几个妾室,她的内忧已不少,的确无暇来计较墨涵这永远进不了门的心头刺,即使她才是真正的心头好。  墨涵见她神色转变,知她已回转心意,却不料她这个弯会转得如此之快,娴宁已喜笑颜开的上前拉住墨涵:“七妹妹来了多日,做嫂嫂的照顾不周,这里先赔礼了!改日再进宫来看妹妹,妹妹得空出宫,也常来府里坐坐。”吓得墨涵在心里慨叹她的道行实在了得,的确比石兰、绮云能沉得住气,更会审时度势,难道胤礽、胤禩真是输在后院么?她赶紧教育自己要谨言慎行,千万莫给这一兄一夫招惹祸端。  走时又巧遇戴铎,虽然他是乖乖的跪下行礼,墨涵却不再招摇,只客气的说:“原不知戴先生是四哥的上宾,多有冒犯!”  戴铎显然很吃惊,不过他毕竟老练,连忙伏地谦让。这位格格来府里几日,所有起居事宜,胤禛是无论巨细的过问,甚至每日亲自去后园剪桃枝相赠,看来传言非虚了。他暗中记下,再见加新嘎时,定要问个明白。  “你四嫂怎么说?”  “四嫂谢皇阿玛恩典。”  “对你说什么?”  “四嫂要儿臣得空再去玩儿!”  “嗯,不错!下月你八哥生日,这是你八嫂过门头一次操持,你就去他府上帮着筹备宴席吧!”老康看着书,用余光扫视着墨涵。  墨涵现在倒丝毫不畏惧他,只说:“儿臣求皇阿玛别叫儿臣搬去毓庆宫!”  老康也笑起来:“不用搬去,你呆会儿把赏给你二哥侧妃的东西带去就是了!”  “赏什么?”  “当初你给你二哥举荐的唐莞有喜了!”  “儿臣遵旨!”  “见了你二嫂该有的礼数断不可废!”  “儿臣遵旨!”  墨涵给唐莞出的主意是就让胤礽安排由石兰负责料理孕妇的一切,本来这也是她这个嫡妻的责任。墨涵把所知道的一切孕妇禁忌都给她一一记下来,又叮嘱半天,连唐莞都不免生厌:“我觉得你越来越像太太(祖母),很精明,也很唠叨!”  “瞎说!我有那么老么?”墨涵好奇的问:“你试了一次就成功了?”眼睛盯着唐莞的肚子。  “想让我怎么谢你?你的法子真有效!”唐莞又附在她耳边嘀咕秘事。  “真的?”  “嗯!”  “嘻嘻!”  胤礽呆立在门口,痴看着如胶似漆的二人,心里感慨万千。 86恶搞来而不往非礼也 “九弟说的是真的?”胤禩问道,他一进胤禟府第就听闻消息。  墨涵打着倒立,脸红扑扑的,眨眨眼算是回答。胤禩把她抱着立回来,又问:“真的?”  “八哥还没接到皇阿玛的旨意么?不知道本郡主要去贵府叨扰么?”墨涵晃动着脖子,有板有眼的说着。  胤禩显然不满这样的称呼:“你别这样叫我!皇阿玛还没下旨!”  “那我去了怎么称呼你?胤禩?八贝勒?八爷?不好吧?我可是奉旨去的,好歹得按规矩办,对吧,八哥?”她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拖长。  胤禩板着脸,微愠的看着她。  墨涵拉胤禩面对着坐下,很se情的抓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妩媚的笑着:“我叫你声八哥,你是不是就要把手抽回去?是不是从此就不碰我了?”  胤禩怒目圆睁,却不知如何反驳她。  墨涵又笑嘻嘻的坐到他腿上去:“事情是咱们早就做下的,名分是皇上后定的,你介意的究竟是什么?反正我是无所谓,怎么都要缠着你的!”  这最后一句着实受用,胤禩紧绷的脸稍有缓和,她的脸又凑近些,说:“其实有些事不一定照着别人定的规矩玩,我们自己做主不是更好么?”墨涵下定决心,要给胤禩灌输新的理念,要让他多接受现代的思潮。  “我说不过你的歪理,只是担心你受不了绮云。”  “只要她不强迫你上她的床,我就没事!”墨涵故意放大胆子,把话越说越过火,果然惹得胤禩皱眉,只是未责备她,她立刻又升级话语:“我回宫的时候你是不是回去左拥右抱,和两个小妾双飞燕啊?”  谁知胤禩还是没反应,墨涵看他迷惘的样子,想来是不明白这样新鲜的词语,正要壮着胆子解释这个网络上见到的色色事物,却发现胤禩眼里已燃起火焰,声色俱厉的说:“不许再去向胤禟请教这些事情!”看来糖糖要被冤枉了。  墨涵装得无辜的说:“那我不懂去问谁,难道去问胤祥、胤祯,或者是胤锇?你帮我参考一下,问谁更合适?”  “谁都不许去问!”胤禩的脸都快气绿了,却拿她没辙,“你是我一个人的,有什么事问我好了!”  碧烟来请他们去花厅,墨涵拉起胤禩的手就走,半道上,胤禩忽然醒觉:“我也不会回答你这些过火的问题,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墨涵笑得差点被口水呛住,他实在可爱,这才反应过来,还是逗他:“哪里都有学问,多知道总没错!”看他面色难以缓和,才说,“好了,今天兰兮生日,我备了好礼给你们!”  “兰兮生日,你怎么送礼给我?”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看她喜不自禁的样子,胤禩顿觉异常,不知又有什么新花样。  到得前厅,才见胤锇、胤祥夫妻早到了,已经入席,胤祯却缠着兰兮给他洗眼睛,墨涵凑过去一看,他左眼长了指甲大小一个针眼儿,已又红又肿,兰兮兑了淡盐水给他清洗。  墨涵也不同情他,只问:“哪里去看了不干净的东西?活该!”  胤祯赖皮的拉住她,说:“痒得难受,又痛,你给我吹吹!”  “忍着!再痒,撒点辣椒面就不痒了!”墨涵恶狠狠的说。  兰兮笑着用细绢给他擦了脸,说:“客都到齐了,胤禟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墨涵拉她入座:“你是寿星,咱们不等他,一会儿自然知道来。”  兰兮也觉得不该让大家久等,吩咐传菜。菜式多半是墨涵新设计的,胤锇同胤祯立刻投入战斗,胤禩与胤祥倒建议大家等等胤禟。  兰兮好奇的问墨涵:“你给胤禟出了什么主意,他只说要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给我,说是会让我惊喜的要命的礼物。方才还见他,他说是要去准备!”  “我是给他出了个点子,不过稍微改动些。本来他要你在房里拆礼物,可大家都在,不如一同欣赏得了!”墨涵眨巴着眼睛很正经的说着,然后询问秦管家,“九爷给你家福晋备的礼呢?”  “九爷吩咐一会儿从书房抬到福晋房里!”  “你叫人抬到花厅来就是了!”  不一会儿,两个小厮抬了口皮实的樟木箱来,众人都好奇的看着,兰兮问:“这不是我放扇子的箱子么?”  墨涵很严肃的说:“你去打开箱子吧,礼物就在里面!”  兰兮狐疑的看看墨涵,还是上前,那箱子倒没完全盖紧,兰兮刚一掀开,白光一道闪现,胤禟从箱子里站立起来,一把搂住兰兮,亲了一口,用洋文说着生日快乐。他很是得意自己的表现,不过兰兮却是错愕的表情,接着爆笑声四起,胤禟才发觉置身何处,顿时缩回箱子里。  胤祯直叫唤:“我的眼睛惨了!”已笑得滚到地上。  见他躲进箱子,那三位皇子才拿下捂着老婆眼睛的手,都笑得不行了。胤禟在箱子里大骂:“墨涵,你记着,不报此仇,我就不是胤禟!”  胤禩觉得实在可笑,怎么也无法板起脸教训墨涵:“你就给他出这样的主意?”  墨涵把笑出来的泪水在胤禩身上蹭掉,才说:“他说要送新奇的礼物给兰兮,我就说对兰兮而言,最宝贵的就是九皇子这个人啊!我只给他说打扮得妖娆一些,就是能多体现他的男人魅力些,除了我叫他在脖子上系个蝴蝶,别的可都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如此洋派!”  胤禟的确太洋派了些,他脱了全身的衣裤,除了脖子上美丽的红色蝴蝶结,就只在下半身重要部位遮了几片绿叶,这是墨涵以前画过的卡通小娃娃形象,他倒是留心了。何止洋派,这样的打扮在现代也算前卫吧!  胤禩无奈的笑着说:“九弟原是要留着闺房里单给九弟妹看的,谁叫你捉弄他,搬到厅里来。”  墨涵是真的无辜了:“我是真不知道他会穿得这样原始,人最初就是这样不穿衣服的。”她一脸坏笑。  胤锇更是可恶,趴在箱子上去:“九哥,弟弟从不知道你生得这样白净,白得炫目!”  箱子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咒骂,墨涵赶紧说:“胤锇,别把箱子捂紧了,小心闷死他!”  “九哥不会闷死,会郁闷死!”胤祥笑道,转身问他家苑雅,“你没看见吧?”  “苑雅,看见也不承认!”墨涵提醒道。  苑雅娇笑着说:“是比胤祥白些!”又是一阵狂笑。  “嘻嘻,没用,等长了针眼,说没看清都不行!”胤祯估计觉得有人要同难了,更加开心。  阿茹娜却不觉着什么:“草原上的男人到了天热时都这个样子下湖洗澡,有什么稀奇的?”  胤锇并不开明:“以后绝不让你夏天回娘家了!”  众人都笑起来,兰兮揉揉肚子,止了笑,去关怀箱子里的走光帅哥:“这份礼我欢喜得很,多谢了!”箱子起开缝隙,胤禟吼着说:“还不快把我抬回去?”  墨涵大叫:“不急不急!等秋天叶子枯了、落下再走!”她自己也觉得好色了些,也不去看胤禩是什么神情,笑着用额头去撞他结实的胸膛,“好玩吧?这份大礼,大家都喜欢吧?”  胤禟在兰兮房里躲了两天才出门,墨涵也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可劲儿的打趣他:“九哥,你是在卧薪尝胆要寻机会报仇么?”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眼睛却藏着坏笑。胤禟根本不理睬她,只咬着牙拉胤禩去书房说正事。  兰兮叫来十几个仆妇、丫鬟让墨涵自己挑选:“你去八哥那里时最好多带几个人,这样免得受人辖制。”  “不用,我不是去群殴!慈宁宫里的管膳食的苏嬷嬷同我去,真有什么事,她直接和绮云商议。绮云总不会和太后过不去吧?我的起居有佩兰,是奉旨出宫,不好尽使唤你的娘家人吧?”墨涵又压低声音,“我常来,就怕令皇上误会胤禟。”  兰兮却是很仗义:“这有什么?大不了在人前,咱俩疏远些就是。”  “为什么?”  “哪有你和胤禟好,咱们还这么亲密的?不过这个主意八哥不同意罢了。”  墨涵问:“胤禩不同意什么?”  “胤禟的才识从来就没入皇上的眼,他也没有那些心思。让皇上疑心你和八哥的事总会影响八哥的前程,不如让人误以为是胤禟。”  谁说皇家无真情,自己成日逗乐胤禟,可他夫妻俩却处处为他们着想,墨涵愧疚不已。  兰兮又说:“八哥却说,他未能在皇上面前亲口承认此情、请旨赐婚,已是人生最大的憾事,哪里还能让胤禟担名。”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秦管家带了竹心进来,过来见了礼,兰兮说:“你家贝勒爷正和九爷说话呢,你略等等。”  竹心答应着,却看着墨涵,似有话说。  “你且说,有何事,九福晋不是外人。”  “格格,宫里的苏嬷嬷今日来府里看过寿筵的菜单了。”他只把话说一半,墨涵却知定是绮云不满了。  他又说:“苏嬷嬷还去看了给格格预备的屋子,重新铺了宫里带来的新被褥,还有几大箱东西,吃的、穿的都有,全是太后下旨预备的。”  兰兮笑道:“你真好命!太后这么心疼你!只是八哥哪里就会短了你的吃穿用度。”  墨涵假意抹抹眼睛,却无半滴泪:“太后是给我长脸呢!只是我又不长住,何苦劳师动众。”她又问,“预备的屋子在何处?”  “靠南的院子,原是爷的书房,爷说格格不喜欢潮湿的屋子,那里光亮,格格读书、写字都方便。”  管家来唤走竹心,兰兮却在怪笑,墨涵朝她嘟嘟嘴,她先要墨涵答应了不可透露与胤禩才道:“我知道你辨不清方向,四哥的府第在北边,南院离得最远!”  墨涵毫无表情的看看她,无味的说:“一点都不好笑!我要去看四嫂的话,不是脚都要走痛!”  胤禩的寿筵因为老康、太后的过问而引起朝野额外的关注,胤禟笑说墨涵倒是员福将。她初七就要回宫,再从宫里出发去八贝勒府,胤禟邀了众人提前给胤禩过生。  胤祥和他们打得火热,他几人倒也没谁去计较胤祥与胤禛的过从甚密,只墨涵在心底暗自期盼这样的和谐能长久些。  饭后九个人围着饭桌玩墨涵教的杀人游戏,墨涵每次被首杀就狠咬糖糖是杀手,理由是才得罪了糖糖,他说过要报仇。胤禟却不屑于此,只邪气的笑看着胤禩与墨涵。  兰兮特意备了上品燕窝款待大家,胤禟别出心裁的去官窑烧制新碗,图样是墨涵画的生肖,还有每个人的名字,墨涵与胤祥、阿茹娜都是属虎,胤禟、胤锇、兰兮三头猪,胤祯与苑雅两条龙,不过画的是恐龙,胤禩却是起得早类型的,属鸡!  夜宵之后大家要散去,胤禟却一再挽留,简直不是他的风格。阿茹娜拉着胤锇先走了,大家闲聊半天都困了,胤禟才依依不舍的送客。人都走了,他又围着要回房的墨涵转了几圈,满脸狐疑。  “你吃了毒蘑菇么?转个不停!”墨涵吼道。  胤禟又看胤禩,还大着胆子摸摸他的眼窝,自语道:“看不出肾亏的迹象啊?”  墨涵火气比胤禩大:“不许胡说我男人!”  “我看你没反应,只当是你们最近操劳过度。”  “你把话说明白!”  “就当我九爷买到假药了!那个该死的杜太医!我在你燕窝里下了三人份的滛羊藿,这才是送八哥的大礼啊!”胤禟有点豁出去的意思了。  “胡闹!”胤禩拉着墨涵就回房了,只剩兰兮粉拳捶打胤禟。  “我不过是报一箭之仇,让她当众闹闹罢了!谁叫她上次让我丢脸?”  “你们两个前世一定有仇!”  “真没事么?”胤禩很紧张的看着墨涵。  她慢条斯理的脱了外衫:“我原本就是打算把自己送给你的,胤禟也不算误事。”  “可你──”  “阿茹娜加多了糖,和我换着吃的!”  “十弟惨了!哦,不,十弟肯定乐坏了!不过,我还是要收我的礼!”  “来拆礼物吧!”  早起上朝,胤锇哈欠不断,胤禟好奇的问:“干嘛去了?没睡醒?”  “我根本就没睡!”  “怎么回事?”  “你家的燕窝太补了,半道马车上就出事了──我一夜没睡!”  胤禩咬着唇无言的看着两个弟弟── 87珠胎笑渐不闻声渐悄 “格格,还满意么?”佩兰倒是比墨涵兴奋。  “无所谓!”墨涵由着她打扮自己,今日胤禩生辰,贝勒府人多得很,佩兰一心想让墨涵从容颜上把绮云比下去,在她自己却勾不起争斗之心,她从镜子端详佩兰,出其不意的说,“大阿哥今天怎么来不了?”  果然佩兰神色大变,失望明显的挂在脸上。  “佩兰,我求了惠妃娘娘一件事,求她提前放你出宫!”  “格格!奴婢愿意伺候格格,格格不要撵奴婢走。”  “佩兰,我不是想撵你走,只是想你有个好归宿。八阿哥已经让人想法子给你抬旗了,只是你愿意去九阿哥府上还是留在八阿哥这里?”墨涵早安排好一切,却故意逗她。  “格格!奴婢哪里也不去!”佩兰就要跪下。  墨涵笑嘻嘻的拉住她:“等咱们回宫,就去给娘娘磕头吧,娘娘说你是个妥当人,大阿哥不会亏待你的。”  佩兰已惊得说不出话,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许哭!要漂漂亮亮的嫁过去!”墨涵出了门,留佩兰独自品味喜悦,刚穿廊进入正院,冷不防跟前蹿出个人,大叫一声,唬她一跳。不过墨涵遇到这样的情况,是怕在里面,心脏紧缩后再猛跳几下,在外却面不改色,也不叫喊。她这般的冷静让恶作剧的弘皙顿觉无趣:“姑姑,你简直不是女人!”  墨涵压住火气,问:“你阿玛呢?你不跟着他应酬亲贵,胡闹什么?”  “阿玛病了,叫弘皙来给八叔贺喜。姑姑,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小心海善那个兔崽子又打你主意!”  墨涵厉声说:“都是世祖章皇帝的子孙,不许胡说。你阿玛的病要紧么?”  “阿玛的哮喘发了,歇歇就无碍了。姑姑,兔崽子的话可是你说的。”弘皙鬼得很,墨涵立刻检讨千万在孩子面前要三缄其口,却不停步多言,拉着弘皙入厅,她心里还揣着更要紧的事。  昨日被苏嬷嬷叫着去吃厨房的试菜,做最后的定夺。墨涵出的花样,把胤禩的宴席安排为自助餐,因此凉菜多于热菜,热的多为炖品,用小炭炉一直煨着。墨涵除了进府那日与绮云礼节上见了一面,就不曾谋面。虽然看她神色,还是满脸敌意,可气焰却没先前嚣张,连着几日也不曾来滋事,这实在不是绮云的作派。佩兰觉着是太后、老康震慑住了绮云,墨涵却不这么小看她。  菜试到一半,绮云就要先告辞,墨涵无所谓,苏嬷嬷却不依,说是倘有差池,郡主无力担待,诸般事宜还得福晋定夺。一餐饭吃完,墨涵认定无疑,绮云是怀孕了。同样的戏法想来绮云还不至于蠢到玩第二次,从她躲闪的目光中,墨涵也知事主绝不是胤禩。  墨涵知道绮云的惧怕,在她却高兴得很,好歹心中的愧疚少了几分,只是急于想知道这越墙的男人是谁。  进了二门的都是宗室亲贵,外臣的席设在前院,墨涵倒是早商量好了避开兰兮、苑雅她们,只笑着去同娴宁说话,惹来不少诧异的目光,胤禛冷笑着,胤禩则远远的笑看着她。谁知娴宁的热情更甚于她,反而让墨涵百般不自在,她的道行实在不够这样虚伪的笑对不喜欢的人。胤祥看出她的窘迫,过来说:“四嫂,我有事要问墨涵。墨涵,能借一步说话么?”  墨涵感激他的解救,胤祥低声说:“别自不量力,小心被别人摆一道!”  她无奈的耸耸肩。  胤祯已凑过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他一来就拉着墨涵的手,却被拍开,他不满的说,“怎么了?”  “你以为你和弘皙一样大么?”墨涵呵斥着,看他脸上悻悻然,又哄他,“那个红豆、绿豆做的点心好吃,你尝了没,去试试!”  “你做的?”胤祯面露喜色。  “我教苏嬷嬷做的,去拿几个过来。”  胤祥看着胤祯乐呵呵的去了:“也就小一岁,你就这样惯着他!”  “你这样老成持重,难道惯你?我还等着你来惯我呢!”墨涵和他说笑着,眼睛却看着弘皙,这小子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被几个王府的世子围在中间,模样、气质的确都胜人一筹。  吃食都撤了,园子里戏也开锣,可胤禩点的多是墨涵喜好的文戏,好多爷们就看得不耐烦了,竟说笑着往戏台上掷打赏的铜钱,也不知是谁的准星那样准,一个铜板正击中角儿的鼻梁,顿时鲜血如柱。肇事的男人却起身得意的炫耀,周围不乏喝彩的人。  “那是安王府的伍尔占,绮云的舅舅。”胤祥知道墨涵不知,“虽未袭爵,可在宗人府挂着衔,成日吃吃喝喝,跟着他的宗室子弟一大堆。”  “吃喝结交,无非乌合之众。”墨涵倒瞧不上眼。  “也不尽然,四哥倒赞他混沌眼玲珑心。”  “哦?”   “安亲王死前就让他打理关外几个铁帽子王爷的事,还有内务府的差事虽挂在老王头上,可办差的却是伍尔占,他行事比那三个袭爵的强出不知多少。十日虽有九日醉着,却从未行差踏错半步。”胤祥娓娓道来,依旧注视着伍尔占,墨涵却心惊的看着他,争斗早就开始,她能一辈子装作不知么?  墨涵再去打量伍尔占,三十出头的精练汉子,就那呼喝的豪气就能赢得游手好闲的宗室子弟的敬佩吧。  “他可与你是亲戚!”胤祥说。  “什么亲戚?”  “你呀就是这些事糊涂!他额娘是你玛法的妹妹。”  “太复杂了,我哪里知道?”真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是这个亲戚没为太子所用么?  却听胤禟对兰兮说:“表妹的字可比从前长进多了!你看她写的这个帖子,估计闲来无事下了功夫的。”他边说边拿眼看墨涵,意思是那“闲来无事”不就是她惹出来的么?  墨涵却去夺了帖子来细看,虽未见过绮云的字,不知以前到底是何水平,可单就这数十字就彰显着功力,她不经意笑出了声,答案得来全不费工夫。  墨涵求着苏嬷嬷回宫代为禀告太后:“苏嬷嬷,您给太后说,八嫂留我多玩几日,过了十五我再回宫。”  苏嬷嬷却很紧张:“格格,这可不成。太后担心格格被八福晋欺负,才让老奴等跟着来,怎么敢留格格一人在这里。”  “嬷嬷,没事的。我现在和八嫂要好得很,不会闹别扭了。真有什么,我还不会跑么?”她在老人跟前撒娇的本事与十四有得一拼。  待宫里的人都走了,墨涵径直去见绮云。  “府上招待不周,格格几时回宫?”绮云很优雅的让丫鬟修着指甲。  “太后说八嫂肯定喜欢墨涵陪着玩耍,让墨涵再多住几个月。”  “都下去吧!”绮云忍着气。  见人都走了,墨涵抢先开口:“八嫂身子要紧!莫动气。”她略一福身,依着那日在西五所的话复述一次:“恭喜八福晋,贺喜八福晋!祝八福晋早生贵子!”  绮云咬着银牙,气得说不出话,只狠狠的看着她。  “你别急!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咱们有个买卖可以做!”  绮云讶异的看着她,依旧沉默。  “你肯定舍不得对孩子下手,否则早就有多了去的法子除掉后患。我会说服胤禩让你安然在府中生下这个孩子。而且你此刻就已不舍,将来肯定也不愿远离自己的骨肉,孩子也可以留在府里养大。”墨涵略一顿,“当然,你得有相应的回报。”她换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静待答复。  “你见着我几位舅舅了?”  “是!”  “好!我答应你!我自然能说服他们支持胤禩!”绮云想想又说,“可是孩子不能挂在胤禩名下,难保今后怎样对待,得让孩子出得去!”  “可是说成是胤禩门人、侍读寄养在府中的孩子,比如笔下了得的何焯先生,孩子托付给这样的人,想来福晋也会放心。”  绮云直视墨涵,毫不胆怯的说:“你知道也无所谓,这个买卖,我做好我答应你的事。你自然有办法让胤禩接受一切。不过孩子倘若有个好歹,这个买卖随时中止!”  “成交!”墨涵松口气,犹疑半天,才说:“为了这个买卖,我得提醒你,多在太阳下走动走到,对你,对孩子都有益。府里人多眼杂,等显怀了,最好就当闹别扭,搬去园子住段时间,调养好了再回来。”  “这些不劳你操心,我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连累他。”  “这样最好!”墨涵走到门外,等着绮云。  果然,她还是说了:“不要把他说出来!”  “行!”  墨涵忽然觉得脚步轻盈起来,她不知道绮云对何焯到底有几分情,但绝非无情,只有绮云心另有所属,墨涵才会少些愧意,她时常会觉得是她的意外到来改变了绮云的生活轨迹。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绮云的胤禩,可若没有她,他们原本相爱么?  “八哥肯定接受不了!我帮不了你!”胤禟实在没想到墨涵会过问绮云的事。  墨涵却赖定他:“她是你表妹,你是帮她,哪里是帮我?”  “你为什么要管此事?”  “传出去对胤禩的名声不好,不如大事化小。”  胤禟盯着她,不满的说:“你不说老实话?”  “她答应去游说安王府的势力襄助胤禩,我和她只是做个交易而已。不过孩子若没了,事情就作罢。”  “你不会对孩子下手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墨涵怒气冲天。  “绮云才会上你的当,一旦联手,哪里轻易退得出去,就算他日这个孩子有意外,安王府却无法再事二主。”胤禟自认看得透彻。  墨涵笑笑:“算是有道理,不过你莫去说与绮云,不利于她安胎!你这样聪明,却不去角逐,倒是可惜了!”  “你少讥刺我!”胤禟看墨涵轻松的翻看南边的账本,忽然觉得不对,“你还有事瞒着!”  墨涵却顾左右而言他:“官窑若能按洋人的式样烧制餐具、茶具,又是一桩买卖!”  胤禟按住账本:“你看着我!”  “做什么?吓唬我?”墨涵有些心虚。  “还差点儿真被你瞒过去!你是觉得霸着八哥,对不起绮云,才想补偿她是不是?你知她心高气傲,绝不愿欠你情。而且你若没有交换的条件,她会认定你抱着歹意,不等别人出手,她就会为求自保,先除了孩子。难得你为了她苦心思量,摆出小人姿态。”胤禟有时候觉得自己快成了胤禩、墨涵肚子里的蛔虫,“以你会不知道我们和安王府早就有往来?自从指婚,人人都认定安王府就是八哥的后援,他们就是想与其他皇子交好,又有谁敢接招呢?”  墨涵骂他句“蛔虫”,也不再掩饰:“不知道绮云请旨指婚的人还会妄测圣意,觉得老爷子是为了平衡各皇子的势力才刻意把背景独到的绮云指给舅家最无根基的八皇子。”  “八哥最看重的是伍尔占。说来和你有些渊源!”  “所以你就出银子给这个没分到家产的人,让他四处网罗亲贵。可看好伍尔占的不止你们,显露得过早了!”墨涵想起胤祥的话,胤禛也有慧眼。  胤禟不解的说:“你和八哥的顾虑倒是一样!其实你们的很多意见都一致,若能合力商讨,不是更好,可你不愿直接说给他听,他更不愿你掺和进来。”  “别说这些了!我叫他声八哥就像要他命似的,总得有法子让他肯带这顶绿帽子才行啊!”  “孩子是谁的?”  “我不知道,不过打算告诉胤禩,你是孩子的阿玛!这是最好的交待!”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88同心寄情心挽蓬莱鸟 “碧烟说屋子里都摔东西了,要不咱们去劝劝?”  “别管!八哥发火也是应该的!”  “碧烟说是墨涵在摔茶碗!”  “她真会装腔作势!她满肚子坏水,这时候肯定在耍小性儿辖制八哥,她还威胁我!哼!”  “她威胁你什么?你还有怕的么?或者我该去请教请教?”  “兰兮,别添乱了!还不知道她此刻怎样胡说呢?我都被她毁惨了!”  怎么说,墨涵最没脑子的决定就是让胤禟扮演j夫的角色,胤禩立刻就识穿了:“她几次三番为难你,为什么还要遮掩她的丑事?还要九弟来背这个名?”  “我夺了她的丈夫,她但凡是有血性的人,就该当如此。难不成她该笑眯眯的说,‘墨涵,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真是那样,我才觉得她有问题。”  “你答应她的事我一件都办不到!”胤禩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你办得到!只当是为了我,好么?”墨涵见胤禩还要争辩,赶紧用吻封住他的唇,不过适可而止的停住,“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拒绝,也明白此事与你认同的道理相背。你先不去想绮云的问题,你想想我,如果别人说我未指婚就勾引你,与你苟且,你会怎么想?若是我没有小产,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你允许别人骂他做贱种、野种么?”  “胡说!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是──可这同她的事不一样!”胤禩实在不愿提起绮云的名字。  “就是一样!你是男人就可以和我厮守在胤禟这里,她是女人,就不能墙外开花么?我怎么胡来你都纵着我,也不拿礼教来束缚我,何不这样去对绮云呢?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孤清你才欢喜么?那未免太过残忍,你就不是我所爱的胤禩了!”  “涵儿,我与你是彼此相爱,任何事也改不了我要你的心!就算有一日皇阿玛会为此要我的命,胤禩也绝不后悔!可她──”  墨涵紧紧搂着他:“我就觉得我们过得好幸福,也盼着能与你长相守。但我们不能自私,对不对?你怎么就知道绮云不是为了爱呢?她有了自己的幸福,我才会安心。她原也是爱你的,她是伤了我,可她从未不计后果的去做伤害你的事。你就不能成全她么?”  “涵儿──”  “你难道是心里介意她不爱你了,去爱别人了?吃醋了?”墨涵故意逗他。  “这是哪里的话?”  “是啊,你从未将她视为妻子,且当她是你的妹妹,你就想得明白了!你若再恼,我可不信什么你洞房花烛夜没碰她的话了?你和她从无夫妻之实,就无所谓绿帽子了。”  胤禩还真担心她的多疑:“我可只有你一人!”  “那就对了!除非是我红杏出墙,你才可以这样发火!”  “你敢!”胤禩一脸怒容的看着墨涵,狠掐住她的纤腰,“你想都别想!”  “是你说的,你家四哥对我也是真心的!”  “那只是一说,不许你再去想!你现在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胤禩抱着她就往床边走。  “那绮云的事,成交?”墨涵得意之极。  “成交!”  正嬉笑间,碧烟在外说:“格格,贝勒府有人急着来见八爷。”  胤禩咬着牙不说话,墨涵笑着亲他一下,低声说:“修身养性!”  “谁?”  “说是八爷的侍读,何焯!”  胤禩强压着火气,说:“带他去你家九爷的小书房等。”  墨涵蹿起来给他整理衣衫:“我陪你去!”  “你去做什么?”  “相公,我就想跟着你嘛!是教你字的何先生,我见见也无妨啊?”  胤禩笑着受用她的肉麻,把墨涵一下子扛在肩上,大步出门:“你可不许对着读书人信口胡说!”直到要出院子,才放下她,扯顺衣衫。  墨涵急走几步,抢在胤禩之前进了书房,把跪在地上的何焯扶起来,抢先说:“何先生急着来,可是瞧出了墨涵为贝勒爷代笔之事?墨涵在此赔罪了!错在墨涵,若先生要责罚,只训斥我一人就是了,莫再说贝勒爷半句。其实这罪赔得也虚,若他日不再犯了,尤尚可也,若思量清楚,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犯的话,自不必言明。先生觉得可是此理?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有些事非一己可承担。”  何焯怔忡的看着墨涵,要说的话全被拦了回去,胤禩进屋,她又说:“连先生都准了我代你临帖的事了,可安心了?”  胤禩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聊几句,何焯说了些季春文会的事,又说《四书集注》的木版已刻好,等胤禩过目后就送进宫里存档。墨涵暗自打量他,三十出头,江南人的斯文长相。不到半个时辰,何焯就告辞而去。  胤禩好奇的看着墨涵:“你怎知是他?”  “他可是以鹤自居?”  “不错!”  “我见了绮云的字就有了七分把握。你若去过绮云的屋子,也早就知晓,闺房挂着幅对联,‘野鹤无俗质,孤云多异姿。’,落款是他的号,义门。”  “你这样安排也好,说破了,他反而难以自处。”  “他有胆来此,也不负绮云护他之心了。”  胤禩沉吟片刻,才说:“涵儿,我早知道了!”  “胤禩?”  “有人参何焯贪墨之事,吏部不日就要将他收监。”胤禩拉着她的手,“我原想瞒着你,毋须出手,此事就可了断。绮云曾那样伤害你!”他略顿顿,说:“我会帮他洗脱罪名的,你放心!”  “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我宁愿让你知道实情!知道所有的我。”  墨涵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凉凉的,却暖着心。  墨涵带着弘皙去了煤山,让侍卫在山下等着,就他二人去徒步,无论弘皙说什么,她也不理睬,直到上到山顶,调匀了呼吸,她才说:“其实我们该从宫里走过来,可侍卫跟着,只得骑马了!”  “姑姑是想起上吊的崇祯皇帝了?”  “是的!他从宫里一路走过来,还是没想明白,最终选了槐树。其实宫里还少了棵树么?偏偏是槐树!”  “这段史事,侄儿读过,崇祯撞了景阳钟却无臣上朝,便以发覆面来了煤山。”  “弘皙,以史为鉴,断然不可学崇祯!人的性命是最宝贵的,再难再苦,也要活下去!顺境中谁都能谈笑自如,难的是逆境中怎样平和的直面一切。”  “姑姑!为什么您和阿玛都是这样的论调,你教给侄儿的都是如何安身立命,阿玛时常叮嘱我的尽是怎样保全自己,怎样保全住弟弟妹妹!阿玛是大清国的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你们在害怕什么?”弘皙情绪有些失控,大声质问墨涵,“皇玛法说姑姑会教给我怎样去做一个好皇帝,怎样去驾驭臣子,怎样面对皇权纷争,可姑姑从来不给弘皙说这些,为什么?”  “弘皙!你──”  “姑姑,你放心,这些话我不会在外面说。弘皙若不懂这些道理,在宫里就会像只蚂蚁一样,轻松被人踩死。我额娘自从生下我,就再无所出,为什么?唐莞得到阿玛的宠爱,却盼不到孩子出世,为什么?小时候,石兰给我的食物不知毒死了多少蚂蚁,姑姑愿意见到弘皙也是这样去死么?”  墨涵沉吟半天,难受至极,弘皙见她神色伤感,顿时内疚起来:“姑姑,对不起!侄儿不是想你为难。”  “不,弘皙,你没错!是我想得太过简单。咱们就从《旧唐书》说起吧!建成何罪?五子皆诛!”  “成王败寇!”  “是的,李建成在定江山时战功同样彪炳,只是后来失了圣心,后世就只见李世民一人之功了。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取胜不全在兵权,更在他能下得了狠心!”墨涵缓缓说着,想来这样的道理胤禩早已知晓,难得他冰封的心能对自己敞开,难得他们可以在血雨腥风中坚守温情。  转眼三月,何焯的 至爱吾爱(清穿)第3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子总算了结,一封拒贿的信救了他,住在城外庄子的绮云被瞒到何焯出狱。  老康不时出门巡行,总喜欢带着墨涵与弘皙,这样令她更珍惜与胤禩的聚首,打趣的说:“想来老爷子是怕我们天天在一处生厌,才这样折腾人。”  “马术倒是愈发精进了!”胤禩都选她爱听的说,只是苦于出门锦书难寄。  沃和纳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墨涵与胤禩、胤禟他们过从甚密,更别提从中传信。出门都有他跟着,原来那伍尔占的事还真不是秘密,太子也是知道的,不过胤礽有他的不可一世之处,当沃和纳劝他说伍尔占好歹是姑太太的儿子,他却说:“什么姑太太,小妈生的!”弄得沃和纳倒没有机会多言。  对墨涵,沃和纳也是劝了几次,说得深了,竟不顾什么僭越,直接问:“若火烧毓庆宫,格格是救火还是添柴?奴才说这些,只是不想格格今后为难!”  话说到此,只让墨涵心里更添堵,胤禩之情自不必说,若要她对胤礽执戈相向,也是万难。  而弘皙带来的更是安慰与不安,这孩子对于史书中的权谋可谓领略极快,很多地方只需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老康有意识让弘皙为他念折子,还让墨涵给弘皙解答不明之处。这皇帝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日常政务的折子并未传至行在,可问安的折子亦淹死人。时常有锁着的小匣子送来,老康会把曹寅的折子拿给墨涵看,多是江南文化人的动态,他将洪升请到府上,邀了文人遗士,连演了三日《长生殿》,盛况空前。  “你就拟个折子回复棟亭,就说他差事办得好!”老康看似随意的吩咐,“就以朕的口吻──”  墨涵正要领旨,老康又说:“以朕的笔迹写吧,定要学得让棟亭分不出来才可!”  这下墨涵是吓了一跳,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起来吧!这也算是本事,最好能将弘皙也调教出来,平时慎用就是了!你也不要着意显拙,朕当你是巧诚!下笔时不只用手腕的力,要运用臂力,写出的字才苍劲,胤礽就没教你么?”  墨涵打起十二分精神,直到写到第四次,才有了老康的神韵,又回味如何使出臂力,又写了两次,倒真的学了九成,老康看了也还满意。她拟的语气也合老康的行文风格:“谕棟亭:知道了!江南事依此处置,甚妥。着伊依此例办差。朕在口外,诸事已毕,此处尚凉,至今早间有穿布褂者。一路水草,与南边自不同。夏至前后返京,特喻!有顾炎武示子侄语赐伊:必有体国经野之心,而后可以登山临水;必有济世安民之识,而后可以考古论今。”  “弘皙!”老康将折子递与弘皙,“那后两句话对你也是有用的!”  他又对墨涵说:“字再练练,一般的请安折试着批注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墨涵更迷惘了!  几次出门,回京安定已是十一月,可巧日有食之,墨涵端着水盆让弘皙观看。去太后那里行礼,太后就直说,再不许皇上带着她四处跑,可私下太后却说:“皇上幼时由苏麻喇姑教导,因此觉着孩子跟着女人容易学到更多更细致的东西,所以才一心要弘皙跟着你。可要多费心才是!”  陪着太后歇息,墨涵才去钟粹宫,自从佩兰走了,她和胤禩行事倒不敢冒险,虽然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是惠妃指的,可毕竟不妥当。  惠妃气色不是很好,说是入冬受寒,可心事却重的样子,墨涵要细问,她却说宫门快下匙,催促她走。竹心在院子里等着,还有个大胡子侍卫,带着径直往神武门而去。  “贝勒爷还好么?”  “格格见了爷自己问就是了!”  “你也学得贫嘴!”  竹心嗤嗤的笑着,墨涵才知有古怪,那满脸贴了胡子的侍卫转过身瞪竹心一眼:“你几时才长进,这样沉不住气?”  墨涵喜不自禁,三人加快了步子,出了宫门一上车,她就被那侍卫抱在怀里,她轻轻取那胡须,说:“你不是同五哥去督办山西的税案了么?”  “前日回复的请安折子,是谁在行文第八个字的尾笔着重墨的?”  “我起初就怕你粗心看不出,后来见你呈上来的折子也学着这样,才知没白费力气。”  “涵儿,我好想你!”  胡子都取掉了,露出胤禩明朗的脸,墨涵才亲下去:“我也想你!对了,绮云生了吧?”  “生了,女孩,对外说是何焯老家托来的幼女,福晋无所出,今后就寄养在府里。”  “这样很好!”  “皇阿玛为什么让你批折子?”  “我也不知,祸福难料!”  “有我呢!什么事一起担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89柔情长叹空随几阵风 墨涵安心在宫里陪了太后几日,直到胤禩吃醋的埋怨才出宫,正好躲过排卵期。年关将至,京里还算热闹,那为了糊口奔波的人也有离乡背井不回家的,有南边的戏班子逗留京师,演的剧目却是一天一换。墨涵要兑现之前的承诺,邀了曹寅家在京里当差的连生和承安去吃饭、看戏,又让弘皙、胤禑作陪,他们年岁相仿,相互间也不拘礼,吃喝、玩笑到一处。墨涵着男装倒做足了兄长的样子。弘皙学着说江宁话,总觉得舌头不听使唤。她又刻意叫来胤祥,隐约记得曹家在雍正年交与怡王代管,这样算不算让胤祥早点对承安有个好印象呢?  这样三五日,眼看要封印罢朝,曹寅又来京了,墨涵就让连生他们自回他曹家在京的宅子。她却有整出的《牡丹亭》没看完,胤禩他们全去安王府赴宴,又叫上胤祥。胤祥来了却说:“我今日邀了个人同来!”  看他忐忑的样子,墨涵就料到是胤禛,许久未见,倒也有些记挂他。戏开锣了,却不见人来,墨涵反而担心起来,在包间里踱步,几次走到窗边去看,已在飘雪,路上罕有人迹。胤祥看她忧心的样子,但不觉稀奇,四哥那样对她,她并非没有感应,只是每每有外力使得他们误会重重。以墨涵对人的情意,为何独独排斥四哥的真情,或许她心底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连她自己也不知。  车轮卡在沟里,车夫拉着马拖了半天也出不来。胤禛弃了车,解了马:“回府去叫人来收拾!”车里本有暖炉,他连裘袍都未穿,雪中行来不免受冻。想起去年汤泉的雪夜,心里更寒,她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自己,可醉酒后却拉着他去凉亭,趴在石桌上找大圣遗音,大声的背诵《将进酒》,勾着他的脖子说:“我知道你心中寂寞,我来陪你同销万古愁,好不好?”又要他去泡温泉,呆看着天空问:“烟火呢?胤禛,怎么看不见烟火?”他实在喜欢那个醉得可爱的她,没有那么多的棱角和刺,却记得当初相识的细节,却在乎他的喜怒。可一旦醒觉,她又是字字戳在他的心尖,让他直想对着老天唾骂,命运对他是何等的不公。眼看要到了,胤禛却犹豫起来,几个月来都只在接驾、送驾时匆匆见她几眼,而她的心思哪里在他身上。可忽一日,批复的请安折上的字迹却是自己笔迹的秀丽版,其实他早觉得近来字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当圣体有恙,笔力不济,却原来作怪的还是墨涵。显然是她大意,竟仿起自己的笔迹。他同戴铎说起老康寻人代笔的事,戴铎则认为是老爷子为了让臣子们难以从字迹揣测圣躬安康而使出的变通之法。何时老爷子对墨涵如此信任,究竟是否明了她与胤禩之事呢?  胤祥出了包间挥手,招呼着胤禛,回首看,墨涵已面无表情的专注的看戏。他唤来堂倌儿:“再生盆火来!”  他把胤禛让进包间,墨涵犹自坐着,只略点点头。  “四哥,怎么衣服都湿了?”胤祥关切的问。  胤禛抖着水,用热毛巾擦了手,也不回答。  墨涵冷冷的说:“四哥节约,一人骑马而来,大雪天斗篷也舍不得穿一件,倒像皇阿玛短了你的俸禄似的。”她嘴上不饶人,却站起来走几步,换到另一侧坐下,继续听戏,看似无意的让出挨着火盆子的座位。  胤禛接过胤祥递来的热茶,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临街的窗户,再看胤祥,嘴角竟挂着几分调侃,心下喜悦,坐到她让出的座位,茶未入口,却香暖满怀。  胤祥扯扯墨涵的衣袖,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看虎咆般礁石连雷碎,雁翅似刀轮密雪施。”墨涵白他一眼,“你还不知么?四十六出《折寇》。”  “谁能谈笑解重围?万里胡天鸟不飞。今日海门南畔事,满头霜雪为兵机韦庄。”胤禛放下茶碗,吟诵道。  胤祥哼一声,嘴角上扬的笑着,那二人同时问:“你哼什么?”  “我在想杜丽娘会不会爱上张君瑞?”胤祥随意的说着,可却有几分酸涩。  墨涵笑笑:“胤禟给我寻过《牡丹亭》的皮影儿,今年生日你又送了《西厢记》的来,我几时就给你演一出崔莺莺遇见柳梦梅如何?”  “十三弟估计更想看关公战秦琼!”胤禛把手覆在胤祥手上,胤祥暗自惭愧,自己怎么也如胤祯那样胡搅蛮缠起来。  堂倌端了火盆来,墨涵问:“明日可是排的《玉簪记》?”  “是啊!可是把这包间给公子一直留着?”  “嗯!”她掏出锭银子赏了堂倌。  胤祥问:“皇阿玛给你的俸禄怕是不够你看戏的钱?”  “没法子节流就动脑筋开源啊!现下我仿的董其昌居然也能卖几个钱了,还有七哥那里,我时常去淘点儿他的大作,也很可观。”这倒不是假话,生意上的进项墨涵始终不动,让胤禟将收益分成四份,一份今后存到荷兰的银行,一份在外省置田地,一份用作他和胤禩的政治资金,还有一份就继续投入生意的扩充。而她的日常花销,的确不是老康直接负担的,可稀奇古怪敛财的法子看得胤禟都瞠目结舌。  “最近有人私下交易皇阿玛题的福字,也不知是哪个京官落魄至此,连御笔也敢拿出来兜售?”胤禛含着笑意问。  “那是真迹,不过是皇阿玛觉得不入法眼的罢了!”墨涵倒不惧承担这点儿事。  “墨涵,我明日来不了。我和四哥得去克勤郡王家赴宴,老福晋寿辰,你别一人出门,带几个侍卫跟着。”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样正经住在宫外的爷们儿?就这样听个戏都小心翼翼怕被皇阿玛知道,我还敢三五成群的?前几日出来还是打着弘皙的旗号呢!”  “十三弟说得没错!不说旁人,就海善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墨涵摇摇头,说:“且听戏吧!”难为他好记性,这么久还记得海善的茬儿。  “《玉簪记》我没细看过,听九哥说那出《琴挑》的无声胜有声最不错,是么?”胤祥问。  墨涵只听过《玉簪记》的音频文件,倒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爱那华丽的词句:“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词藻美是其次,那琴曲诉情中二人的心曲互答却是绝妙!”胤禛答道。  胤祥哪里就不知整出戏,大笑起来:“原来你们爱看文戏却是爱看这风流才子戏佳人的戏啊!”  墨涵的脸羞得通红,偷眼去看胤禛,竟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忆起他以琴音试探自己的往事仿如隔世,可彼时的心绪却冒了出来,竟坐得不自在,再去看戏,亦心有旁骛,忽然站起来,说:“我今日得回宫去!告辞了!”  话音一落,人已出门,胤祥稳坐着,胤禛拿了她的狐裘斗篷赶紧追了出去,直送到楼下,有胤禟府里的车夫等着她。也不管墨涵是否情愿,胤禛把斗篷给她穿好,扶着她上车:“十三弟随口玩笑罢了!”  “他今日猖狂得很,我不计较。”  胤禛又嘱咐车夫路上当心,雪天走慢些。看着车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墨涵探头出来,叮嘱他:“别骑马了,他备了车来的,一同回吧!”  就这样一句,车已没入夜幕中,他还痴痴的远望着,反复回味她今日的关怀,直到一声“四爷”唤醒了他。  “四爷!奴才给四爷请安了!”巧了,是墨涵的挂名哥哥,加新嘎!胤禛一直冷冷的对待这个主动投靠来的人,难以琢磨凌普的外甥何故一再示好,透露的事倒件件是真,凡是凌普交待他办的事倒是全在胤禛府上记录在案。  “免了!”他再去看,那车确无半点踪迹,方才回了戏楼,加新嘎垂首暗笑跟了进去。 早起,墨涵硬撑着起身帮胤禩穿戴朝服,挂上珊瑚朝珠,嘴里抹了蜜:“这么多的贝勒,还是我的男人最帅!”  “回床上再睡会儿!手又凉了!”胤禩把她推进被窝,“今日还要出去么?”  “我去看看策风,他前几日还让人送了自酿的梅子酒来。夜里戏园子演《玉簪记》,我知你要去克勤郡王府,不能陪我。罚你封印后天天守着我!”  “好!”  “说得好!老爷子又得支派你去关外祭陵!”  “我还是年初一赶回来陪你就是了!”他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戏散了别走,我来接你!”  又是一阵缠绵,到得正厅,胤禟早等着,不满的说:“你们的黏糊劲儿几时才消?”  “八叔、九叔,侄儿给叔叔请安!”是裕王保泰的长子广善,现已封为世子。  “你阿玛没来?”胤禟问道,“头次送过去的女儿红怎么样?”  “谢谢九叔惦记着侄儿。阿玛在家收拾那个妒妇呢!”广善打小由福全带着,保泰竟管不了,对于保泰的继福晋根本不放在眼里。  胤禩笑而不语,胤禟却也是个口无遮拦的:“无非仗着太子的势!”这继福晋瓜儿佳氏正是石兰的妹子。  “九弟,还没开席饮酒,三缄其口!广善,顾着你阿玛的体面!”胤禩板着脸训诫。  “广善来了?”  “十叔吉祥!十叔的鸽子再赏侄儿一对吧!”  胤禩无奈的看着三人,倒不便多言,却见胤祺匆匆过来,神色凝重,拉他到一侧:“八弟,你请辞一声,随我走吧!”  “五哥,出了什么事?”  “策风说墨涵骑的海棠受伤跑回庄子了!”  “受伤?怎么回事?”胤禩心悬到嗓子眼儿。  “看来是被绊马索绊到地上的。策风一路寻回城,却没见到墨涵。”  “多久的事了?”  “一个半时辰!”  “我叫上九弟!”胤禩过去对胤锇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庄子失盗,和胤禟急着去料理。”拉起狐疑的胤禟就走。  三人正要上马,却远远听见有人唤胤禩,马到身前,才看清是胤祥,他倒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说:“人没事,正送回九哥府上!我来给你们报个信!”  胤禩道了谢,又对胤祺说:“五哥,费心了!弟弟先行一步!”他给胤禟递个眼色,策马远去。  胤禟会意,追问胤祥:“怎么寻着的?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怕你们担心,我只是带信的。”胤祥下了马,也不多言,“进去吧!该开席了!”  胤祺问胤禟道:“四哥还未到吧?”  马车里,胤禛说:“别忍着,难受就哭出来!没事了!”  墨涵蜷缩着在一角,远远躲着他,一言不发。  “涵儿,相信我!不是我授意他这样做的。”  “我杀了他!”  “别怕,是我下的手,不干你的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怕!”  “我杀人了!”  他过去搂住她,紧紧的搂着,她浑身抖着,还在喃喃自语:“我杀人了!”他宁愿这种痛是在他的身上。  “八哥,你可回来了!墨涵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兰兮见了胤禩,总算放心些。  “她一人回来的?”  “嗯!碧烟说生了两个火盆子,她还在发抖。”  “有劳弟妹备桶热水!”  “八哥放心,备好了!”  胤禩一进屋,就见墨涵抱作一团,裹在貂裘里,一见了他,就扑过来嚎啕大哭。  “涵儿,我来了,别怕!”  墨涵趴在他怀里哭了半天才渐渐止住,果然浑身冰凉。碧烟已让人抬了浴桶到外间,胤禩取下墨涵环着他腰的胳膊,惊觉前襟一片血污,解开貂裘,墨涵竟只穿了亵衣。她的亵衣都是织造府的订做的湖水蓝色的,可此刻却是血红色多于本色。  “是谁?”  “加新嘎,我杀了他了!胤禩,我杀人了!”  他将她抱起来,亲吻着额头,说:“都过去了,别怕。泡了澡,睡一觉,就忘了!”他的声音极尽柔和,却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貂裘,今日下朝时,还穿在四哥身上的不就是这件么?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90买舟任意飘流夜泊汀 转眼又是年节,康熙四十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这已是墨涵穿越后的第十二个春天。最小的敦恪公主也指婚给蒙古台吉,就如胤礽当初所说的,胤祥是愈发得宠了,老康走什么地方都带着他。胤禑也指婚了,又是石兰的妹子,他显然不中意,闷闷不乐几天。墨涵刻意让弘皙去相伴,这两年,她教会弘皙的也包括怎样去网聚人气,她把她的智慧都用在辅导弘皙身上,丝毫不敢参与胤禩与胤禟的谋划,虽然她知晓他们与胤锇舅家、丈家的往来,与佟国维的往来,与裕王府、安王府甚至更多的私交。在老康跟前,她学会的东西实在比弘皙要多,表面上像是其乐融融的父女相处,墨涵却觉得背脊积的寒愈发深了,那双还未浑浊的眼时刻注视着他们每一个的动向。墨涵相信他是知道自己与胤禩的来往的,只是现下隐而不发罢了。  弘皙研究着所有赏赐皇子的礼单,问:“姑姑,年岁比我小的叔叔有几位?”  “你考点段位高的问题好不好?”  “只有密嫔娘娘生了三个儿子。”  “错!有些早夭的,比如德妃娘娘的六阿哥、宜妃娘娘的十一阿哥。”  “我是说活下来的!”弘皙很喜欢与她嘴上较劲。  她只在心里想:“小十八也快了,密嫔也只剩两个儿子。”她素来都躲避与十八的接触,更暗示胤禑莫带十八来跟着。  墨涵甩甩胳膊,酸痛得要命,老康各宫去安慰大小老婆,却让她边带孩子边打短工,连各宫娘娘当宝贝一样供奉的“福”字都是墨涵的杰作,更别提赏赐外边官员的了。就只有奉给宗室长辈的“寿”与各正殿的“福”是老康的亲笔。  还不及偷懒,监工回来了,喜滋滋的看着墨涵的劳动成果,说:“比去年的字又进益了!”  墨涵也不下跪,只埋头于字,嘴里淡淡的说:“儿臣谢皇阿玛夸奖。”  “弘皙,元宵节后,朕要南巡,你姑姑可是去过南边的?你想去么?”  “回皇玛法,孙儿愿做从龙之臣!”  “你们都跟着去吧!本来四十四年南巡就想带着你们同去,谁知涵丫头却病了!倒费了你九哥不少精神,让九阿哥也随驾吧!”  墨涵心里一紧,可不是病了,她不停的做恶梦,受寒后时热时冷,药一吃下去就吐,直到吐出胆汁,太医都有些束手无策。倒是墨涵自己的求生意志强,只要醒了,就强迫自己吃药进食,这才好转。胤禟赶紧去宫里请旨,说是墨涵在他府里落水后引起风寒,要养段时间再回宫,老康虽准了,却是一脸的猜疑。奇就奇在老康却没派胤禩出关,由着他闲散的守着墨涵直到开印。而去年与今年又照常派的胤禩祭陵。  墨涵要出宫去,弘皙问:“你不去看看唐莞?”  “我怕她又守着我哭!”那年生的儿子没过百日就夭折了,眼看入秋怀上了,又小产了。墨涵实在担心她是否吃得消,“你那么在意她做什么?”  “我还做不得好人了?不过是觉着姑姑你与她亲厚,对她多留意点儿!再说了,也实在可怜,石兰没下手,她也变惊弓之鸟了。”  “你若有心帮她,就对石兰客气些。石兰没儿子,任谁有孕,她心里都烦。你好歹视她为嫡母,面子上让她过得去。”墨涵都选最实用的道理说给弘皙。  弘皙却大笑起来:“你和阿玛真是兄妹,说的话一个味儿,行事也是一个路数,不过言行不一致啊!”  “你少贫嘴,都是为了你好!”  “我的贫嘴还不是跟姑姑学的!”  “早点回去,你额娘身子不大好,你多尽孝!我也不便去瞧她,你代问候一声就是了!”  “怎么会要我随驾?新鲜!还说有谁?”  胤禟的书房墨涵来得少,胤禩也不愿她多来。  “没说有谁?估计胤祥是肯定会去的。我觉得叫你去,是惦记咱们的生意了。”墨涵用剪子给胤禩专注的铰指甲,胤禩是从不盘问他们生意上的事,实在是那进项的银钱雪球般翻滚让他有些讶异。  “老爷子守着国库来打咱们的主意?”  “我早劝过你,树大招风,还好田契、房契坚持着没写你我的名字。曹寅、李煦那里不用招呼,只是孙文成那里得托曹寅去重申利害!”指甲剪掉,她又拿个小矬子挨着修饰。  胤禟不屑一顾:“孙文成没少得好处,他敢做什么?”  “若再有人许以重利呢?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墨涵不好明言,曹六在江宁见到海善的人来见曹寅,便留了心思,告假出来循了一路,却是挨着走访了三家织造,又同洋人有所接触。后来秦仙打听到是在寻墨涵他们借内务府下属的织造衙门生钱的错处。此刻若说出来,不就是在点胤礽的朋党么?  “不就是凌普那狗奴才在作怪么?今年正在寻岁贡的错处,他碍着曹、李二人是老爷子的奶兄弟,还收敛些,孙文成是被他折腾得够惨!”  “你知道就好!”  “爷我迟早结果了凌普!反正早就容不下他,那年你被加新嘎掳去的事就有他掺和,无非要借机激化老四和咱们的矛盾。”  “九弟!”胤禩招呼一声,胤禟立刻意识到失言。  墨涵见惯了他俩这样,胤禟何其自负的一个人,可只要胤禩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收得住他。她忍着心悸,捧起胤禩的手吹吹,那指甲已被她磨得圆润、光滑。  胤禩温婉一笑:“有劳了!”  “我喜欢做这些!是有劳你给我练手艺了。”墨涵把她的小工具收进荷包。  “你们同去,我也放心!九弟在,好歹通信没问题。”  墨涵笑起来:“还不就怪胤锇?给他说了那么多法子,训出来的鸽子只配下酒,还好意思四处炫耀训出了信鸽。通州飞回来就算信鸽么?”  “随扈的人定了?”胤禩从孝陵回来最关心的就是此事。  “定了,老四不去!太子、老大、十三、十五、十六,我和墨涵随行,却不在明发上谕里。这是让大家腾出手修园子,我的彩霞园由小舅子监工,也无所谓了!”胤禟倒明白八哥最担心的是什么。  “意思是准你们离驾独行,可惜不知具体行进的日程。”  “墨涵觉着老爷子是要她带着弘皙随意玩,由我陪着。她已大方的给老爷子说,弘皙的花销由我们承担。我把沿途的地名编了号,正愁不知用什么法子传递才不着痕迹。可巧,墨涵想了个法子做底帐的账册,她用棉线大针在书上扎孔计数,重要的账目都记下了。这法子可好?”  “她是故意教给你的。”胤禩叹口气,“皇阿玛时刻盯着她,我最担心的就是把她牵扯进来。这次出去留意大哥就是了,太子越护着墨涵,墨涵就越招大哥嫉恨,何况不明就里的人都觉得墨涵很得皇阿玛的宠。有什么事,十三不失为一个好帮手,只限于墨涵的事。”  “十五岁数虽小,将来也是个有心眼儿的!老爷子对密嫔的三个儿子都宠得很!”  “都还小,又是汉人所出,谁都不当回事。太祖高皇帝在位时,谁瞧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可后来呢?不可小觑啊!”  “十五倒是喜欢跟着墨涵玩,与咱们亲近。十六却跟十三走得近,倒常伴在老爷子身边。你可见墨涵讨厌过小孩子么?”  “什么意思?”  “我把绮云的丫头带过来玩儿,她见了都一脸悦色,可十五却说,墨涵不喜欢小十八,借口说是十八太小,她带不惯!再小,小得过当初十三、十四家的豆丁?”  “许是不投缘吧!”胤禩想想又叮嘱他说,“别在墨涵面前提那三个字,她嘴上不说,心里的恐惧却未除。”  “都两年了,你也没细问缘由?”  “我心里实在愧疚,到底让她手染鲜血,何从问起?等她愿意时自然会说──信就从户部文书里走吧。”  吃了饭回房,胤禩捏下墨涵的鼻子:“你憋了一肚子的话可以说了!”  “我也知瞒不住你。户部交给你一手打理是哪年?我问的可不是你当初学着办差的事。”墨涵很认真的样子。  胤禩略一思量,道:“该是康熙四十二年的事。”  “几月?”  “六月,伯父还在,我去了南边回来的时候。出什么事了,你这样慎重?”  墨涵只稍微停顿,胤禩又赶紧说:“若是皇阿玛交待你什么事,别说!这些事你少忧心,只长心不长肉了。”他在铺了毛毡子的圈椅上坐下,又朝她一笑,墨涵乖巧的坐到腿上来,他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只笑不语。  “你还没瞧腻味么?”墨涵始终有种别样的娇羞。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胤禩鲜有的开口吟唱,他声音原比胤禟圆润,此刻当真是对着心爱的如花美眷,唱将起来别有韵味儿。  墨涵眼里满是柔情,却听门外有人唱:“忍耐温存一晌眠──”正是胤禟,他罢了唱调,说:“扰了你们的春梦!八哥!”  都知他此时亲自来定有急事,墨涵连忙起身开门,迎了他进来。  胤禟正要开口,墨涵却止住他:“可是为俸饷处的事?”这俸饷处单管旗下的俸饷发放,归在户部。  “你怎知道?”  墨涵看看胤禩,又转向胤禟说:“伍尔占报的信?”  胤禟看一眼胤禩,才问她:“你在宫里就知道了?”  她考虑片刻答复道:“事情出时恰好是胤禩初掌户部之时,可那时他多半呆在裕王府守制。老爷子又去了塞外,好多移交的事就办得不清不楚。”  “是叔王家降等袭爵的事?”胤禩看他二人的眼神便知未猜错,“你们都别过问,我自有分寸。”  墨涵却说:“此事绝不是大阿哥一人所为!那按制收回的产业原不该私分的,可好的庄子由大阿哥换了,他就不怕太子言语么?太子显然不会同他做这样的交易,那此事就少不了凌普。关键大阿哥换出来的庄园去了哪里?这是京里见得着的,还有盛京及山海关的粮庄、三佐领下人、投充人、炭军,等等一切,归谁了?海善对这些产业肯定清楚,如今旧事重提的人一定会寻他相助,可他却没出来闹腾,他和凌普交情不浅。”  墨涵一席话问得胤禩无语,他哪里就不知,不过是因为惠妃私下已为大阿哥求情,他才只得想法子周全此事。眼看是有人刻意把事情捅出来,的确不是小事。  看大家都神色凝重,“你可以去管旗务了!”胤禟打趣的说。  胤禩顺着话说:“涵儿若是男子,皇阿玛肯定封你个旗主当了!”  墨涵知道胤禩是不愿自己受牵连,可她哪里愿见他陷于困境:“老爷子现下还信得过你,这样的大事你可莫糊涂,大阿哥有什么事,你顾念兄弟情分是一回事,但一力承担却是难的。南巡却带账册,几时有这样的事?”  “账册?”胤禩不解的问。  “你管着户部却不知,奇怪吧?装了一厢,全是四十三年前的,所以应该不是针对你。”  胤禩背转身,生硬的说:“你别说了,别再过问这些!”  “我不想过问都难!”  胤禩叹口气,假愠道:“你个女孩子,多读两本书,怎么好管起男人的事?”  墨涵也不恼,知他是关心自己,胤禟却问:“出门带账册是个什么道理?”  “老爷子说怕我出门玩得无聊,要我把账册挨着看了,另有大清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的条陈、文书给备了些,要我将户部的差事教给弘皙。我哪里还躲得掉?”  胤禩、胤禟都惊讶的望向墨涵,三人心里都雪亮,为何偏偏是户部。  胤禩心底是愈发忧闷,他二人终究逃不掉老爷子的手掌心,墨涵还是卷进了漩涡。  胤禟却知墨涵片刻不曾逃离,反而要豁达些:“你放心查阅就是,八哥最多在可左可右的事上略容情面,原则问题毫无偏差。”  墨涵一下子也轻松了:“那就好办了,他处置有偏差的事我就直陈,这样老爷子对他的疑心也会少几分。至于再寻到谁的错处,就各安天命吧!”  胤禩拉住墨涵的手,心隐隐作痛,她却无所谓的样子:“躲不了的就一起面对,好歹咱们齐心。”胤禩顾不得胤禟还在,一把搂了她入怀,暗自感怀,生死同契亦不过如此吧!书包网 91随波一片冰心在玉壶 往通州的路上,墨涵与胤禟在车辇里哈哈大笑,老康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竟让他俩同乘一车,倒不惧怕他们作怪。  “连老爷子都知道我对九爷没有吸引力!”墨涵打个哈欠就躺下。  胤禟哼一声:“你倒聪明,早起出门知道裹在斗篷里,否则你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这才是要出远门呢!你们也不知道节制点儿!”  墨涵踹他一脚,也不分辩,胤禟也好不到哪去,也是一脸菜色,两人也不避忌,各占一端睡回笼觉。正迷糊着,忽然蹿个人睡到中间来,嚷:“九叔、姑姑,我有话说。”除了弘皙再无他人。  都不睁眼的回答他:“说吧!”  “你们把这十万两银票收好,以后你们的生意就算有我一份了!”弘皙说得就如分个西瓜一般容易。  这话真有提神的功效,顿时令二人清醒,噌的一下坐起来,胤禟在掩饰怒气,墨涵稍一回神,爽快的接了银票,问:“皇上给你出的钱?”  “嗯!皇玛法说让你们放心,好好做事,弘皙是个好孩子,不会说出去!连我阿玛、额娘都不知道。”弘皙躺在中间,有板有眼的说着。  “好了,出去玩会儿,姑姑有事同你九叔商议!”  弘皙站起来,走回身看他们:“九叔你可得坐怀不乱啊!”  胤禟抓起个杯子作势要扔,弘皙已蹿了出去。  “这样更好,之前虽是默认咱们的生意,可毕竟未有什么举措,这下是得分一份给弘皙,但不是明抢,好歹给了入伙的银钱。有了老爷子的支持,咱们大可以放开手脚做事。现在本钱足,大可以再添些利薄量大的买卖。”  胤禟的脑筋转得很快:“不错!除了盐、粮,倒是没有咱们不能做的。之前工部核下的采办石材、木材的事就起了个好头。有老爷子支持,看谁还能插手?只是老爷子也忒偏心了,惯了大的又惯小的。”  墨涵当然明白他所指什么,却不便说什么,只说:“如今老爷子跟前,我和胤禩的事只欠未说破,我实在摸不准究竟是怎样的意思。我只见过曹寅的密折,因为多是江南文人动向的事,倒常叫我谈自己的见解。那折子叙事细到某人某日某句僭越的话语,外省尚如此,何况京师?保不准府里就有老爷子的耳目!你与胤禩的事,我总觉得招摇太过,他面子上淡,心里却急了些,你又是恨不得一步登顶的人,难保你们结交的人中没有吃两家饭的。”  “八哥说你很早就说过,谁拉太子下马谁就是老爷子的眼中钉。可容不得八哥等啊!他没有等的实力,只有一往直前,如今锋芒是露得早了点儿,可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之势,周围聚的人太多了些。”  墨涵心中压抑,他们都明白这些道理,却为时局所迫,四十七年在即,是被逼得做最后的冲刺么,难道不知还不是撞线的时候么?  “太后近来身子可好?”  墨涵诧异他的思路跳得真快:“还好,只是动得少了,心里烦闷。我原想多陪陪,可又被拉出来。天气好些,说是要回科尔沁长住段时间。”  “你就求着太后让你跟去吧!或者去四姐那里住些日子。”  “是胤禩的意思?”  “八哥说你太费心神,离远些好好调养一下更好。”  墨涵笑笑,说:“再过几年吧!”若历史不变,胤禩将经历最困苦的人生,她哪里舍得离他半步,就算死,也得守在一起。  还欲说什么,弘皙又来了,这次却是胤礽遣他来,说是怕墨涵生闷,胤禟笑着附耳言道:“不放心我的人倒多!”  话音刚落,弃马上车的又添一人,胤祥!  在通州登船,墨涵就与弘皙被困于一船,和胤禟被隔离开。每日白天就去老康跟前应卯,夜里宿在船上,单他们的船给撤了跳板。他们的船紧跟着胤禟、胤祥及十五、十六的船,再往前,倒是大阿哥与胤礽被安在一起,互相监视着。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墨涵自有她的法子。那船并非小舢板,有三层甲板,胤祥他们抛了绳索过来,她系在三楼桅杆上,那头由他们系在底层,铁钩一挂就速降过去,由胤禟、胤祥接住她。她早换了小太监的衣裳,随他们上岸去玩,再用同样的法子回船。待弘皙察觉,墨涵已玩腻了,怎么也不愿意带他夜行,任凭他软磨硬泡,只同意进了江宁再说。  二月,老康倒是善举不断,先是对献瓜果的百姓嘘寒问暖,了解生计,后来又免了河道徭役,下旨重勘河道,减少对沿途庐舍坟墓的毁坏。  “弘皙,言传莫如身教,皇帝的圣德不是书里写就的,而是点滴体怀苍生之仁心铸就。”墨涵觉得这样的现实教育对弘皙更有益处,她指着道旁山呼万岁的黎民说,“要官兵压得他们呐喊很容易,但却非发自肺腑。威难取信,信易生威。降人易,降心难,多体会!”  回味此言的不止弘皙,老康也颇具意味的看着姑侄俩,说:“墨涵,拟个旨,初十是老八生日,赏食郡王俸,惠妃、良妃各赐珊瑚如意一柄。你按这个意思拟就是了,不用交给朕看,封在匣子里,加急发出去,赶在初十前到京。弘皙,给你八叔写个贺寿的信去,并旨意递送至京。”  二人答应着,墨涵提了羊毫,心中暗笑:“人心岂是钱买得到的?”她按照意思拟好,跪着奉给老康。  老康并不接,话意悠远的说:“心中无私天地宽。弘皙,搀你姑姑起来。”  初十上朝,胤禩就接到了恩旨,却不明意图,只留意了墨涵的暗号,朝中拜贺的人不少,都知晓为着寿辰,老康给了额外的赏赐,见风驶舵的人亦更多。下了朝,去后宫拜见二位娘娘,惠妃最近常为大阿哥的事烦心,也知胤禩为难,倒不多言;良妃却是含泪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悲喜不禁,含蓄的劝他:“二十七了,该有个孩子了。”  回了贝勒府,绮云备了酒席,老十、十四陪着他应酬半天,胤禩却觉困乏得很,不胜酒力,散了席就独自躲回书房。之前那本《船山诗集》早被墨涵丢进火盆子里,知她是厌恶那字迹,她又重新仿董其昌的字给他抄了一本,说是难以入眠时充作召唤瞌睡虫之用。胤禩随意翻到一页,吟诵道:“君莫诉,君不见桃根已失江南渡。风雨狂妒,便万点落英,几湾流水,不是避秦路。”这句子的语调自带三分惆怅,于此时南北阻隔的心绪又添愁思,只有义无反顾,没有避秦路。  “爷,九福晋派人送来个大匣子。”这园子单许竹心进来。  “是什么东西?”  “奴才不知道,九福晋吩咐得要爷亲自打开。”  “拿进来吧。”他收好书,书案上腾出地方,那匣子有一尺见方,竹心放好就出去了。 至爱吾爱(清穿)第32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去了。  打开所附的信,他顿时舒心的笑起来,夸张的娃娃笑脸和一行字:“它代我监督你每日都得舒展欢颜!”  匣子里是用冰块儿冻着的一个玉雕酒壶,玉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工也是上乘,却听见清脆声音,揭开壶盖,却藏着玄机,是汾酒的香味,墨涵早说过汾酒得用玉器相配,可壶中并无琼浆,而是汾酒结成的冰,一颗冰心。  墨涵倚栏看着如画的月色,把玩手中的酒杯,两个人的月亮,悬在同一个地方,就能拉近离人的距离吧。  胤禟忽然问:“你说八哥此刻在做什么?”  “和我一样!”  “哦?赏月?”  “品汾酒!” 眼看进了扬州地界,墨涵寻了扬州的地图以点带面的给弘皙讲解户部所辖事物,但先从扬州的历史变迁、文化诗篇说起,再由其地理位置分析扬州作为交通枢纽、盐政基地的成因。趁老康召见地方官的空隙,又偷偷讲了史可法守孤城的坚贞气节与清兵的屠城十日。  弘皙听得认真:“那不是很惨?”  “我没见过,想来如此!人口骤减,人心难安。不过世祖章皇帝倒是坦然承认了此事。”  “那么多人见证,不承认也不行啊?”弘皙一语中的。  墨涵想起小日本在南京大屠杀的问题上抵赖,哼一声:“睁眼说瞎话不认账的人多了去了!”  谁知恰被老康听见,笑着问:“谁敢不认朕的涵格格的账?”  墨涵赶紧给弘皙使个眼色,伏在地上,跟着又进来六双鞋,第三人的袍子滚边都熨得平整,必是胤禟。  墨涵起身一看,老康是一脸喜色,察颜观色是伴君的必备武器,这伴君伴的不是虎,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老康不打盹儿。再看胤礽,精神似乎不好,听弘皙说,唐莞也来了,只是未见人影。  “胤禑!”  十五应声过来将手中几幅卷轴摊开在书案上,示意墨涵去看,说:“七姐姐,这是扬州盐商孝敬给皇阿玛的《秋兴八景图》,说是董其昌的真迹。”  这头一幅是江南秋景图,画面采用一河两岸式的构图,巨石老树沿江屋,浩渺江面小舟浮,题的是一阕赵孟頫的《浪淘沙》:“今古几齐州。华屋山丘。杖藜徐步立芳洲。无主桃花开又落,空使人愁。波上往来舟。万事悠悠。春风曾见昔人游。只有石桥桥下水,依旧东流。”墨涵看了一言不发,只从内咬着两腮,避免嘴角的抽动。  老康也不急于问她,说:“胤礽,你来给这画挑挑毛病。”  胤礽一开口,墨涵不得不佩服他的学问:“儿臣以为董其昌素来景仰赵孟頫的书画,甚至爱屋及乌连其诗文也推崇备至。儿臣听闻他偶得赵氏《洛神赋》,竟不眠不休连看三日,衣不解带抱轴而眠。太过专注,未免牵强附会了,此阕《浪淘沙》所写乃暮春景致,却被题于秋景图上,实在是董氏之谬误。”他洋洋洒洒说完,触及墨涵崇拜的目光,更是志得意满。  墨涵转而去看大阿哥,果然是不屑一顾的神色。胤禟却是狐疑的看着画,胤祥对她依旧一脸关切。  老康说:“你们听清楚了么?”  “儿臣受教!”  “弘皙!”老康唤一声,“画都赏给你了!难为你七叔辛苦作画,你姑姑又费心题跋。”  弘皙还没答应,墨涵就自觉的跪下,老康估计心情极好,笑着说:“起来吧!都去着便服,入了扬州,一家人上岸去吃。朕出了个这样会聚财的女儿,好啊!墨涵,就由你做东吧!”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跪安吧!墨涵与弘皙留下。”老康看弘皙还在用手指代笔在画上比弄,说,“你七叔、姑姑连画商、藏家都瞒得过,可算能耐?”  弘皙点点头,墨涵却说:“儿臣以为弘皙不可学七哥与儿臣的做法。”  “哦?你说。”  “儿臣的字是仿着好玩儿,可七哥却是真有天赋,但七哥太沉湎于临摹古画,各朝各代各流派,竟到了无一不精的地步。但早已失了作画的心思,邯郸学步不能行,提笔难画一草。弘皙应以此为鉴!”  “弘皙,明白你姑姑的意思么?”  “回皇玛法,孙儿明白!姑姑日常教弘皙新事物时,总是让孙儿多揣摩,先由孙儿说出看法、心得,姑姑才点明纲要,授与技法。”弘皙又将户部的职责、管理机制简要说了,并阐述了扬州税收因盐政的重要而特设机构的现状。  老康虽不置可否,眼神却透出满意之色,又问墨涵:“账册看了多少了?可瞧出什么?”见她要跪,又说,“天气热了,膝盖上的棉包解了吧,当心捂住痱子。下面奴才都说涵格格的法子最实用,得意么?日常应对免跪!”  墨涵福身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出京以来,儿臣将账册按着时间顺序倒回去看,已翻完了康熙四十二年与四十一年的,其中八哥接管后有三处地方处置不妥──”  “不说胤禩的事,且说之前的。”  “赈灾的账目单看没什么──”  “弘皙──将这方砚台给你阿玛拿去!”  弘皙出门,老康才道:“接着说吧!” 92上签湖水江波一处流 三月初六进了江宁,老康准许放风了,让墨涵与胤禟带着弘皙随意玩,十五之前赶到无锡寄畅园即可。墨涵着了江南女子的汉装,胤祥连说不妥:“你这个样子出门还不招蜂引蝶么?我若同去倒无妨,谁也欺不了你。你们连侍卫也不想带,就九哥的身手,悬!”  胤禟却坚持要她如此:“这样好看些!不然十来天同路,着男装让我看着厌弃。跟着九爷,定是毫发无损。”他只唤他师傅随行。  老九的师傅秦道然正是寄畅园秦家的人,秦仙带着胤禟、弘皙去查看江宁的作坊,想来胤禟自然知道看一半、藏一半,不会把田地之事对弘皙交底。  胤禟问:“你不去看看?还好你预先估算到老爷子会放我们独走。”  墨涵还是换回男装:“我少去看一眼,地又不会飞上天,我今日要会个旧友,说白了,你也识得,曹六。”  “你打扮成这样,不是招惹人家么?”胤禟找把折扇给她。  墨涵接过扇子就敲他的头:“别拿他打趣,曹寅已收他为义子,书房的事都由他管着,改名曹宁珩。”  “这样出息?”  “仙儿这孩子做事虽妥当,却有狎游的习好,他分的银子多半化为秦淮河的脂粉了!他也不小了,寻房正经妻室收心才是。”  胤禟正色道:“不会是你风闻他手脚不干净吧?虽是我的人,你有话可直说。”  “对你说话都要斟酌之后藏头露尾?哼!那我早就累死了。晚上歇在何处?”  “我雇了船,咱们走水路去无锡,顺着长江你也可以看看瓜洲渡。”  “你怎知我想去瓜洲渡?”  “听八哥提起过。”  “什么都同你说,我倒是得防着他了,兄弟始终比衣服亲。”墨涵矫情的说,“等弘皙睡下,你来找我。”  “墨涵,有忧心的事?”曹宁珩看她无神的看着秦淮河两岸,世人都晓秦淮的艳名,却不知出了那十里水路,更能远眺金陵的繁华。  墨涵收拾心绪,抱歉的一笑:“宁珩,对不起,我走神了!你说到哪里?我信里说的戏剧美学显得空泛了,倒不及你见多识广总结出的有价值。”  “义父提起你简直赞不绝口,说你──”  “说我什么?你我还有不好明言的么?”  “义父本是赞叹你的话,但在外言及有些不妥。义父说你不像八旗格格,倒学得皇上一样,对汉学研究颇深,不做学问可惜了!”  墨涵无奈摇头,真能学得老康一样,就没有这些烦扰了。  “墨涵,以你当初劝我的心态劝劝你自己,如何?”宁珩是真的走出既往的阴影,他难以想象以墨涵的心境会这样困扰,时间推移,书简往来就让他们情同挚交,谁会忍心来伤害她的真性情呢?  当初?如今?墨涵走在自己的迷宫中,的确当初和如今根本没有分别,最惨的情况她一直知道,不过是那一天更临近而已:“宁珩!”她举箸望着满桌的吃食,兴致勃勃,“这秦淮八绝都有什么典故啊?别我吃了一肚子,却说不出道理。”  当局者迷,不过墨涵的慧智仅需旁观者的一语,宁珩是由衷的喜欢她,会心一笑,为她解释各种秦淮小吃。  长江下游江面辽阔,船夜行未泊,待得晨起,墨涵在船头凭风而立,欣赏着春风吹绿的江南风光。船慢慢靠向北岸,秦道然早饭时就给弘皙讲杜十娘的故事,又说了瓜洲渡的好多风物,弘皙毕竟有孩子心性,直缠着要去玩。胤禟却说要去老康赐名的高旻寺参禅烧香,没人陪弘皙玩耍。秦道然问:“世子,可愿由臣陪着前往?”弘皙欢喜得很,胤禟假意说几句就支使他们先走。  墨涵按他要求重新着了女装,说:“你支开弘皙,又要我这样打扮,实在怕你学那李甲,约了人在渡口买我。”  “有八哥在,谁敢做买人的孙富?”胤禟带她上岸,早有备下的马车,一路上说笑自不在话下。  到了高旻寺已是晌午,二人在寺中吃了斋饭,随处逛逛,墨涵实在忍不住要追问:“老爷子返程是定了要来这里赐匾的,何苦避开弘皙先跑这一遭?”  “道然说今日未时是个好时辰,适合求姻缘!这里的签很灵的,你不妨试试!”胤禟说谎是不露声色的,墨涵也拿他无法。他掏出怀表看看,推着她往大雄宝殿走,却说他要去登佛塔。  墨涵白他一眼,嘀咕道:“是让我来求子吧?”不过脚一跨过门槛,就不敢胡言乱语,看着慈祥、庄严的佛祖,心一下子就宁静了,乖乖的跪到拜垫上,双手合十,竟不知该乞求什么,求平安?求富贵?求姻缘?求子?所系皆在胤禩一人!于是她闭上眼诚心祈祷,只愿胤禩余生平安,多子多福。佛家说九是好数字,墨涵就在心底唤了胤禩九遍,想到他,就觉得甜蜜,一切的困苦都是值得的。  想起胤禟说签灵验,她拿了签筒摇晃,又闭眼祈求一番,听得一声脆响,有签落地,睁眼一看,却有人跪在身旁抢先拾了签,却不与她,只认真的说:“小姐是要求什么?”墨涵扑哧一笑,那人也不待她回答,就又言道:“想来是求佛祖赐段好姻缘!”  墨涵咬着唇笑着,扬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心底却是激动万分。  他很认真的看了签文:“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这签上是首唐诗,说的是多情女子对情郎的企盼,归帆虽来迟,却不负相思意!这是上签,小姐必得佳婿!思慕之人不远千里来相会!”  墨涵夺了签,拉了那人至门外,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自我表扬说:“我好冷静,还知道躲着佛祖亲热!”说完却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一路骑马来,浑身都是尘土,小心呛着你!”  二人脸贴脸的紧搂在一起,墨涵的泪水粘到了胤禩脸上,当真和成了泥。 无锡是秦道然的故乡,寄畅园已是几代经营,老康每次南巡必来此处,弘皙逛了半天也不生厌,午饭时才想起追问墨涵的去向:“九叔,怎么不见姑姑?”  “她昨日掉进泥坑了,得清静两日,你若愿跟着她,就呆在这里,我和秦师傅想去无锡周围逛逛!”  “九叔,那侄儿就不去打扰姑姑静养了!侄儿跟着九叔去长长见识!”  胤禟看似乐意的答应了,心底却烦闷,墨涵三令五申,罗列了一大堆禁区,比兰兮嘴碎得多,也不知是真怕弘皙学坏,还是要拘着他。  日出时分,朝霞慢慢挥散了湖面笼罩的薄雾,带着凉凉水汽的的渔歌唤醒春睡,墨涵急切的起身,裹了锦袍,推开床榻边的雕花窗,让霞光洒向船舱,那无穷的碧波闪烁着金鳞的光芒。回身去看,胤禩还在沉睡中,光亮并未射向他的眼。他素来不择床,哪里都能安睡,睡梦中嘴角犹带笑意,夜里的温存尚留心间。墨涵关上窗户,丢开袍子,又赤身缩回被子里,去贴着胤禩,就这样肌肤接触,就这样呼吸彼此的气息,已是莫大的幸福。她摸着自己的脉搏,去听他的心跳,男人的速度略慢些,却更有力度。不知不觉间,在温软的怀抱中,又慢慢睡去。  再醒转时,已日上三竿,睁眼便有双目相对,胤禩附唇过来吻她一下,问:“可睡足了?”  墨涵将脸蹭到他胸膛,看看外面天光:“都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该起了!”却听他肚子咕咕作响,“你饿了怎不早说?”  “少有这样的闲暇,我还不珍惜么?每日都匆匆去赶早朝,不曾见你如此美的睡态,另是一番怡人之姿。”他食指点上她的鼻尖,却又缩了回来,“你不在,指甲都无人修了!”  “我若离个一年半载,你还不成妖怪么?以前谁替你修剪的?”  “偶尔去长春宫,都是额娘亲自替我铰指甲。”  墨涵笑笑,脚伸出被子勾了锦袍过来:“那我就不吃醋了!”  她想要起身,却又被胤禩拥吻,在失去意识前赶紧推开他:“先起来吃东西,饿着没力气!”  “有力气,你要不要试试?”  墨涵咯咯笑着,赤脚踏在木板上,去看迭放的新衣,笑得更厉害:“糖糖是愈发逗了!你看,这些都是他在江宁备下的,穿上就真是红男绿女了!”她将绛红色的男装拿至胤禩身上比划,他皮肤白,倒很相称,“还好,我男人穿什么都好看!”  二人更了衣站在镜前,墨涵又说:“太艳丽了,是他的喜好!”  胤禩也不习惯这样的颜色,但想到胤禟一片苦心:“不艳丽怎么配太湖的春色?”  墨涵寻根问船妇要的木簪子随意的在脑后挽个髻,才去挨着推开所有的窗户,说:“那你昨夜怎不细看太湖的夜色?早上见你睡得那般沉,就算把你丢进太湖喂鱼,估摸也不会醒。”  “就怕你舍不得!”胤禩拉了她出船舱,湖上有星点的白帆往来,船将靠岸,不远处有木板搭建的小码头。  胤禩问道:“你把我送去喂鱼了,谁护你回去?可知这里是何处?”  他们是昨日黄昏上的船,饭后就厮守在房里,墨涵哪里辨得清方向,即便知道船行轨迹,也不熟这些景致。船已慢慢泊向岸,墨涵也瞧出这是私家码头,太湖与西湖一样,沿湖都有达官贵人建的湖景私宅。她望过去,却只见依山势而上一片绿林,间差植着的是岁寒三友,林中隐约见到房舍数间,一角突兀的岩石处立着八角凉亭。再转身去远眺,湖岸那侧青山绵绵,哪怕此刻骄阳当空,也看得不够真切。  “这里是宜兴?”墨涵激动的问。  “好记性!”  “真的是?”  胤禩只吩咐秦家的船夫次日傍晚来接,便扶着墨涵上了岸,由着她拉着他激动的在白沙一样的湖岸奔跑。二人也不急于往宅子去,只牵着手慢慢走,墨涵不时回头去看太湖与远山:“满江梅雨风吹散,无数青山渡水来。看今日的晴空,明日断难有雨了!”这抹遗憾仅一刹那,“我竟不知足了!谢谢你,胤禩!能在这如诗如画的地方与你共对一日,死也值了!”  “一日哪里就够?我要贪心得多!我心里盼着能与你在此厮守一生。”  墨涵倒不奢求那么多,只陶醉在眼前的一日。  胤禩却说:“涵儿,相信我!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她心底一沉:“分晓?”  “是的!我根本不是君父心中的人选!二哥不想做赵匡胤,却早有人给他备好了龙袍,皇阿玛把帐都算在了二哥身上。我看清这些时,周围已团聚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姓氏,已非我胤禩一人之事了。此刻抽身,虽能自保,却愧对太多的人,莫若再急进几步,好早点了断,让这些人死心。”胤禩就像说前朝旧事一般轻松,他竟看得如此透彻,而那份超脱更让人震惊。他看墨涵一脸忧虑,又打趣道:“我做了无俸闲人,你可别嫌弃我!哪怕寄卖字画,我也会养活你的!只怕你守着织造府的进项,瞧不上那点儿散碎银子。”  墨涵嘟着嘴,假意盘算,才说:“所以你得努力习画,要有七哥的水准,这样配上我的字,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不多赚银钱,怎么养活咱们十个、八个的孩子?”  “那我回京就去拜会七哥!”胤禩也很认真的配合。  “先去咱们的宅子祭五脏庙要紧!别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先饿死了爸爸妈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93企盼只愿来年春归早 送走胤禩,墨涵却无离愁别绪,离别只是为着再重逢,想来四月就能在京里聚首,只是难赶上海棠花期了。  胤禟笑问:“怎么答谢我?”  “谢?大卸八块!他是冒充传信的差役在驿站换马来回,可这几日不曾露面,在京里怎么说得过去?”墨涵忧心起来。  “自然是称病!你放心,绮云会帮着隐瞒。”  “绮云?”  “日子久了,她知道你是真心帮她,很多事也就释然了。”  “胤禟,若胤禩夺不了那把椅子,你能释然么?”  “八哥与我谈过了,我都是懒得争的人,难道还要逼得你们去争么?不过是计算着这样的安稳赚钱的光景还有多长。其实八哥要没估算错的话,以你和弘皙的关系,咱们只要安生做闲散宗室,倒不会被他为难。”胤禟倒显得豁达,可顾忌的事也不少,“我不比你们,两个人躲起来就过得开心,家里还有那么多口人,门下等我发米的就更多了,得多积攒些预备着。”  “是,你可劲儿的娶,可劲儿的生,人口能不多么?”  胤禟却笑不出来:“我是不入老爷子法眼的人,不在家生孩子,还有什么可做的?只是担心你们,他怕是舍不得放手让你们脱身啊!”  墨涵心底何尝没有这样的忧虑,不过是不愿在欢聚时言明罢了。  墨涵揣着心事待了几日,老康的大部队到了无锡,接驾的午膳是秦家特意备的太湖全鱼宴,煎煮炸无一不是鱼。她正举箸发愁,胤祥却递来个碟子,是去掉大刺的鱼腹肉。她是最懒最怕麻烦的,虽贪美食,却拿鱼束手无策,时常被鱼刺扎了口舌。  她感激的冲胤祥笑笑,他却不以为然,说:“教会你吃鱼是为了做专诸。”  墨涵伸出脚说:“鱼肠剑在我这里!”她素来别了把小剑在靴子上。  胤祥哑然失笑:“你几时穿的汉女的绣鞋?”  天气渐热,墨涵换回旗装,却舍不得软底的布鞋,比缎面的小靴更透气、轻便,此刻却露底了,她赶紧收回脚,巧笑嫣然的吃鱼。  “你最好遮掩一下你的好心情,四哥信里说八哥病了,在府中休养几日。这便是你喜笑颜开的缘故吧!”胤祥倒不隐讳他与胤禛私下传递书信,按说随扈出来是不得向京里透露御驾行踪的。  她默不作声,胤祥又端走她的鱼,依旧剥下鱼腹肉给她盛在碟中。  吃完饭,胤礽叫墨涵去他那里喝茶,适才的情景丝毫未逃过他的眼睛:“当初若听我的,多好?胤祥对你可是用足了心思的,又体贴又细致。”  “他看着大而化之,其实心细,对谁都好!”墨涵倒不愿在胤礽面前承认。  到了小园,胤礽却驻足不前,只让墨涵进去:“莞儿也随我来了!你劝她看开些,孩子的事也是要讲缘分的。”  “表哥!真不关石兰的事么?”  “加新嘎是怎么回事?”  墨涵一下子脸色刷白,死命的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胤礽心疼的拉起她的手:“涵儿,你天天在老爷子跟前,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你大了,许多事有你自己的主见,可也不能事事由着性子胡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心良苦,墨涵眼眶一热,说:“别再用凌普了,行不行?到底还有多少亏空?我这里也攒下些!”  他拿袖口给她拭泪,故作轻松的说:“请你来劝解莞儿,怎么你还先哭了?好了,去吧,你俩守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安心玩儿,皇阿玛那里我叫弘皙给你告假了。”  “凌普──”  “晚晌,我带你们去湖上用膳吧!”他头也不回的去了,墨涵明白他终究是躲不开干系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康赏景之余会晤名士,弘皙以三国言事与苏州文人争辩正统之说:“倘若三国争霸,最终蜀汉入主中原,其为正统乎?刘玄德何人?自言乃景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孙也!刘胜何许人?诞子过百之人!见诸史书唯有数目却无名号,玄德拜在此门下,当真玄之又玄!其为正统乎?阿斗一蜀尚难辖,何况九州?我大清的皇子、皇孙个个饱读诗书,文可吟诗作画,武可立马扬刀,岂阿斗可比。”他随意指着男装的墨涵说,“即便我这伴读,也能将史书背诵如流!”到了杭州,泛舟西湖,在两江大小官员面前,老康又让弘皙显露一番,单是吟诵西湖的《竹枝词》就背了十余首,特别是刻意推崇了明末黄周星的大作:“山川不朽仗英雄,浩气能排岱岳松。岳少保对于少保,南高峰对北高峰。”  弘皙出尽风头,老康甚为满意,明眼人却知是墨涵费心调教的结果,她自己却无意去理会各人各样迥异的眼光。回程又在扬州驻跸几日,再抵高旻寺,胤禟原想打趣墨涵几句,但见她神色凝重,竟认真的在佛前跪了半天,全无喜色。  临起驾前,墨涵刻意避开弘皙去见了老康:“皇阿玛心系社稷,思虑岂是儿臣能体会的,儿臣谨遵皇阿玛旨意。”  “难得你这样毕恭毕敬,且说说,你要什么赏赐吧?”  “事成之后,请皇阿玛准儿臣去塞外陪四姐姐一年!”  “准了!”  回京的路途,墨涵除了睡觉都呆在老康的船上,老康还特地给她设了单独的书案,管他是谁要见皇帝,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她都呆在那里,默不作声,认真的翻看户部的账册。  到通州下岸时,却发生件意外,搬运的太监踏失脚,连人带箱子都跌落水中,人虽被救起,箱子里装的恰好是户部的账册,等到捞起来时,已模糊一片。老康火冒三丈,立刻就要杖毙那奴才,墨涵在一侧赶紧求情:“儿臣求皇阿玛饶了这个奴才!”  “这样不会办事的奴才死不足惜!你可知他毁的是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不是怜惜这奴才,是不愿君父为此烦扰。那户部的账册儿臣已记了个大概,有错漏的地方早就另登录了。请皇阿玛宽心!”  “记下,着赏恩古伦郡主食固伦公主双俸。” “那账册究竟有什么古怪,我也粗略查看过之前的,怎么就没瞧出端倪?”胤禩好奇的问。  胤禟则拿根针做着暗账,说:“你不会也是这样费神记录的吧?”  墨涵苦涩于心:“打个简单的比方,糖糖有四个庄子,各有农户五十人,今年水灾颗粒无收,且人被冲散了。然后糖糖名下所有的庄子、园子、府里都开始发赈灾的钱米,每处都回禀说有四十多人领了救济。前提是一日发放,一人断然无法去至两处。可汇总起来,就了不得,领钱米的有四百人次。”  “各县都虚报了数目,但因为与当地受灾人数相差不大,所以未引起重视,更忽略了未受灾地界收容的流民。”胤禩管着户部,不需墨涵再多言,立即明白。  “还有那么多死于灾害的没计入其中呢!时常地方报上来的灾情说得煞是严重,可几时会有庞大的死亡人数?”墨涵倒想象不出那尸横遍野的场面,只知那落水的太监终究难逃一死,灭口!  胤禟心急的问:“那这事老爷子若问起八哥,该显得知道还是没准备呢?”  墨涵正犹豫,胤禩倒有自己的见解:“事关户部,我又无明显的罪责,若说涵儿丝毫不透露,反而见私!如今明面儿上账册不是毁了么,皇阿玛若过问此事,我就说当将各地存档的账目发回京师,重新录入成册收档。至于账目上的差池,我可一力承担后,再做打算,切莫先去扯之前户部的主事。问题该是出在两湖的水灾与四川的旱灾上吧。”   他说着,看墨涵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问:“怎么?有何不妥?”  “我心烦的就是你的考虑无一不妥,和老爷子授意我暗示你的内容分毫不差。你行事这样合他心意,连我都是始料未及!”  “你放心,我很清楚什么对自己更重要,既已看明白,怎样也不会再回头去执迷其中。”  墨涵幽幽的说:“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皇上,他能从容把玩我们每个人的思想,你们家的儿子又都继承了那种最致命的气质。”  胤禟忽然问:“墨涵,你说的那个荷兰人的银行什么的,稳当么?”  “稳当!只要你记得帐号与支取的凭信,三百年后都取得到钱!”  “活到那时候,我还不成了妖怪?”  兰兮亲自来了:“你们的事饭后再说吧!十弟他们都来了!”  胤禟嘴甜甜的说:“出门在外就想着你做的饭菜,总算回来了!”拉着兰兮先行一步。  胤禩拉住墨涵,问:“也就个把月,气色怎么倒不及在南边的时候?让九弟去回皇阿玛,好好休养几日再回宫。话说下个月又要去塞外巡幸,估计还得点你随扈。成日使唤你费心神,我看着实在心疼。”  “你放心!我没事,还好得不得了!只是这几日身子不便,你且回府住段时间,别腻着我。”  “那不成!你都回京了,我还回去睡书房么?我老实守着你就是了!”  “你几时老实过?次次都像我体罚你一样,是得给你松松紧箍咒,许你去寻花问柳才是!”  “真的假的?我可盼着呢!”  “你敢!”  胤禟已倒回来:“你们那些私房夜里回屋说好不好,不要熏了我的书斋!”  墨涵立刻回嘴道:“就你!几时读过书?”  “就依你的主意处置!着各地清吏司将遗失那几年的账目都发回来。墨涵不光记性好得惊人,管起账来倒比你们几兄弟都细致得多,说是账目中有几处相互矛盾之处,你仔细查查两湖、四川的赈灾账目。”老康说话素来中气十足,不光殿内的胤禩听得一清二楚,就是殿外候旨的直郡王胤禔也听得明明白白。  胤禩也早就听见外面当值太监奏报胤禔应旨而来,此事大哥是绝对脱不了干系,老爷子为何故意透底呢?是要有意试探?可墨涵不知么?刚才那些话,不是着意把墨涵处于险境么?  康熙也在暗中打量这个在勤勉中步步迈进的儿子,胤禩生辰时,他额外的恩赐令这个儿子谨小慎微的遣词造句,回复了明显带着诚惶诚恐情绪的谢恩折子。这是真实的胤禩么?真的没有野心么?莫说那些结党的举动,单就心高气傲的墨涵能情有独钟,就知这个儿子绝非甘于平庸之人。  胤禩跪安出来,胤禔却对他视而不见,径直入殿。他无奈的叹气,大哥的喜恶从来溢于言表,即便因不满迁怒于墨涵,也不会背地里出手;至于胤礽,更是可放心的。他适才的不安略淡了些,出了澹宁居,见李德全正带着小太监操着竹竿粘鸣蝉。想到墨涵虽怕暑热,却为着几句唐诗对蝉的描绘而耐着性子静听流音。  还没进后院,胤禩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儿,却不是煎熬的汤汁的味道。转过回廊,只见碧烟正把晒在太阳底下的一包包药重新用牛皮纸裹起来,封好。  “这是谁的?”  “奴婢也不知!是格格吩咐奴婢把药晒晒,去去潮气,再装在那箱子里。”碧烟也不解。  看那大竹藤箱子,倒已装了大半,这许多的药就是一年也难吃尽,实在不明白墨涵又闹什么古怪。胤禩匆匆进了屋子,看墨涵不停的吐舌头,左手捏着鼻子,右手端个药碗,却伸直了胳膊把碗离至最远。  “你吃药也这么淘气么?”胤禩笑看着她。  墨涵却吓了一跳,失手就将碗摔在地上,药汁泼溅到鞋上,她也不动,只对着他张开双臂,胤禩过来抱她起来,坐到里间的贵妃榻上:“几时传的太医,我都不知?”  “是传的延和堂的大夫。”  “怎么乱传外边的大夫?还开那么多药,不是骗钱么?还好吓住你,那药也是胡吃的么?”  墨涵撇撇嘴:“贝勒爷,若传太医,明日宫里上下就都知道我患了不治之症。”她不理睬他的白眼,唤来碧烟,要她重新去熬药,却被胤禩固执的制止。  她只得挥手让碧烟先出去,方才慢条斯理的说:“备那么多药是带到恪靖那里去的,你知道我害怕蒙古大夫。皇上准我去住上一年再回来。”她拿食指按住他的唇,又拉了他的手按在小腹上,“不是我想吃药,是你儿子要吃!”  “真的?天啊!涵儿──”胤禩欢喜得话都不会说了,激动的搂住墨涵,又赶紧松开,怕搂得过紧,他眼中都有泪光闪现。  她凑过去吻着他,虽然他嘴里从不说,可心里其实一直企盼着这一天,一直默默隐忍着。他忽然把她轻放在软榻上,转身要走。墨涵叫住他:“你做什么?”  “我去给你熬药!”  “傻瓜!你让碧烟去好了!咱们的儿子想阿玛、额娘都陪着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94女子金麒玉麟踏歌来 “欹枕难眠,夜闻风起,可叹若当三九寒时,则风可东南而下,寄侬思绪。信中言京中骤雨后暑热渐退,檀郎素来贪凉,不日转寒,忌之方安侬心。窃观之,七月驻跸热河将宣众皇子齐聚,切莫携物,此间用度一应俱全,勿念!不日将赴恪靖处,皆安好,喜哉?”胤禩笑着将信又细看一遍,才不舍的装回竹管,取蜡封好。  “怎么说?”胤禟忍不住问。  “定了七月去热河,估计要宣皇子前去侍驾。信是前日夜里写的,墨涵想来很快就会动身去恪靖那里。”想到她信里说“皆安好”,胤禩就喜不自禁。  “她再不走,就该显怀了!”胤禟真心为他们欢喜,八哥那不自觉就露出的微笑把他的幸福传染给了周遭的人。墨涵临走前,大家为她送行,莫说胤祥与胤祯,即便最不敏锐的胤锇也瞧出了端倪。胤禩素来对墨涵关怀备至,可那不停布菜、盛汤的紧张样任谁瞧了也会明了。胤禩也不掩饰,只托付同去塞外的胤祥多照顾,更郑重的揖手致谢。  最初唯一的忧虑是四额附乃外藩郡王,墨涵去了不便通信,若依前例,借户部的信差行六百里加急,那也有不少隐患,皇子私自结交外藩是重罪。墨涵却给胤禟出了个奇巧的主意,只消在往西北的官道上沿途每隔百里开设、购买客栈,容门下传信人可换马、歇息,不就是九爷驿站了!如今往西北的线是畅通了,胤禟更想依计往西南、东南、东北几线实施,这样也便于安置各地的眼线。  胤禟想起一事,又问:“八哥,你可与她说妥了,孩子怎样安置?”  “她的性子你还不知么?她若愿孩子入府,当初她还会辞婚,不稀罕侧福晋的封号么?”  “可总得给孩子个名分!倘若大事成了,你舍得孩子流落在外么?”  胤禩摆摆手:“倒不希冀那些!墨涵临走怕我过虑,倒是说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就如绮云当初假孕一样,依着墨涵的月份往宗人府报备,言某侍妾有孕,再寻个孩子抱进府里养着,若真的日子安稳,再把孩子接进府换过来。”胤禩却不知墨涵心底明白绝无那一日。  “只有她才有这样多的古怪!你同绮云说了么?”  “她应允了!你不时去看看她,何焯回乡丁忧了,要后年才回来。”胤禩早已释然绮云的事。  胤禟诧异的看着他,暗自概叹。  七月,留守京畿的皇子赶赴热河行辕,据说行宫已有几处建好的殿阁交付使用。停在驿站歇息时,有太监悄悄在茶碗下藏了字体递给胤禟,他借出恭时看了,着力掩饰着兴奋。再出行时,选个开阔之处停下,拿出鼻烟招呼胤禩,低声说:“十四司的文书有十二处暂时交不上来,余下两处递交的途中遇了土匪。”  “真沉不住气!你立即着人传信墨涵,要她呆在四额附处,不可独行半步!”胤禩神色凝重,胤禟丝毫不敢耽搁,吩咐下去。胤禩才又问:“上交那两处可是江西、福建?”  “不错!”  “江西是三哥的门人,福建的人是七哥举荐的。”  “他们倒是抓牢了钱箱子!”胤禟用手指比个一,又比个二。  “咱们别妄动就是了,老爷子自然盯着的。”  胤禟又问:“弄清楚那几个钉子是谁安插到你府里的?”  “何需弄清楚,除了还是会又使新的来!你表妹岂是这点能耐都没有的?倒是你那里来往的门人多,需留意才是。饶是七哥这样安生的人,他还派了人去。”胤禩摊开手掌,缩回拇指。说完摇摇头,拉了胤禟上马。行不多远,却有人马停滞不前,所有奴才伏在地上,十四策马徘徊在老四的马前,一脸挑衅的神色。胤锇就在一侧,却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并不相劝。  掺和着老四,胤禩就不愿上前,说:“九弟,快去劝劝十四弟!”  “由着他!府里三个福晋都有孕没跟着来,他火大些也不奇怪!只是怎么撒到老四身上了?”胤禟恨不得再去添把柴火,哪里肯劝,行到胤锇身边,嘀嘀咕咕。  胤禩只得上前,说:“十四弟,莫与四哥淘气!且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胤祯言道:“八哥,您略等片刻。弟弟我正受教于四哥呢!”他嘴里还客气,面上哪有受教的样子。  胤禛回头冷冷的看看胤禩的淡定,再扫一眼胤禟二人的讥诮,心寒的看着一母同胞的弟弟,更想到一向与自己亲厚的胤祥却因为墨涵的缘故,同他们也走得近了。  还这样僵持着,前面倒回来个侍卫,跪地问:“几位爷,三爷着奴才问,是什么缘故停下了。”  大阿哥与太子随扈而行,此刻的尊长就是胤祉,胤禩抢先答道:“去回三爷,就说十四爷走乏了,歇歇就跟上。”待侍卫去了,他却知事情万不可闹大,“十四弟,谁许了你家弘春狼牙的项链,你还要么?”  墨涵去塞外前早答应十四家的丁丁此事,胤祯一听大喜过望,知道是墨涵处来了消息,遂不屑一顾的对胤禛道:“我纵有什么不是,上自有皇祖母、皇阿玛、额娘管着,就算长辈不在,也有八哥、九哥照看,不劳四哥费心教训!”说完才掉转笼头,往胤禩处去。  胤禛再回头,正迎上胤禩逼视的目光,外表温润却坚毅如石,这才是真正的老八!四十三年,胤禩把裹着他貂裘的包袱掷于他面前,其时,也是这样坚毅的目光。但,细究却有些差别,那时的老八眼里还存着疑虑,而此刻眼中只有笃定与自得。两个战场,他的起步都晚了么?三年了,即便宫中庆典遇上,她都躲着他,不曾一语交会,而他的情却未减丝毫,只被窖藏得愈发浓烈。  犹疑间,那四人已策马远去,留得胤禛一人独自望着飞扬的尘土甩起马鞭,前路茫茫。 到了热河,就有惊人的消息等着胤禩,康熙要往喀拉河屯去,蒙古各部都要奉旨来朝,还特意下旨要墨涵随恪靖同来。墨涵身子单薄,四个月的身孕是绝对掩饰不了的,她又不比外藩的眷属,磕个头就能了事,老爷子定是要同她说十四司的事。那大帐中在暗处生了不下十个火盆子,自是无法裹了裘袍遮盖的。  忐忑不安的等了两日,却传来喜信,说是太后的侄孙女科尔沁的娜仁托娅郡君邀着恩古伦郡主往西北方向游玩去了,难觅踪迹,不知归期。胤禟一听就笑了:“八哥,你在这里忧心,她却哄着太后给她扯弥天大谎!有趣!”  胤禩这才宽了心,与他说正事:“老爷子对十四司的事只字不提,我也就顺着意思未说。后来大哥和太子来了,老爷子 至爱吾爱(清穿)第33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让大哥去督察此事,让三哥偕同办理。 ”  “是对你生疑?”  “说不上,还夸赞差事办得好!我奏报云南矿税蹊跷处甚多,还着我派门下的人去暗查。只是──”  “只是什么?”  “临到我跪安时,让弘皙来扶我起身,又说墨涵没在,连个代批折子的人都没有,要弘皙努力习字。”胤禩叹口气,“是刻意说与我听的。”  “我最烦在老爷子跟前打哑谜,所以他也不待见我!虽富贵些,还比不上平常人家,父慈子孝!”  “掖在心里吧!”  到了喀拉河屯,皇子们随着康熙接见了各部赶来的蒙古亲贵,相互见礼时,敦多布将一竹管塞在胤禩手中。待得回帐,刚剥了火漆看,胤禟来了,问:“墨涵的消息?”  “嗯!”胤禩虽面带喜色,答得却有些扭捏。  “说什么?”三人商议事情惯了,胤禟从来都问得直接。  可胤禩神色更古怪,并不回答,只因那信里的话当真只有墨涵写得出来:“不举不得,一举两得,活佛曰好!”  他思量了措词才说:“回京得再往宗人府报备了!” 入夜,应恪靖之邀,胤禩、胤禟换了便装前去赴宴,额附将嫡出的几个子女唤来见了礼,就带着孩子走了。正要入席,恪靖却对胤禟说:“九弟且等等,八弟的席设在别的大帐!”  胤禩激动的问:“四姐,墨涵也来了?”  恪靖笑着点头说:“皇祖母当真心疼她,竟帮着你们哄骗皇阿玛!”  “她的鬼点子本来就多,她信里说你儿子聪明就是亏得她当初做给你的幼教玩具好!”胤禟打趣道。  胤禩随着恪靖行了几步,又倒回来叫上胤禟同去。  “八哥不嫌我碍着你们么?”  “她有孕在身,过喜过悲都不好!”胤禩心细如尘。  这下连恪靖都忍不住笑起来:“八弟,你当真令人佩服!”  到了帐外,就听见墨涵与胤禩||乳|母的声音,聊的都是孩子经,可说教的却是没有生养经验的墨涵,她正给嬷嬷灌输月子里也是能洗澡、洗头的。  等到里边声音停了,胤禟喊一嗓子:“头次兰兮非要洗澡又是你撺掇的!”话音未落,他已挑帘子进去,紧接就尖叫起来。  吓得胤禩赶紧入帐看个究竟,也被唬了一跳,墨涵正分腿伸臂,身体前屈伏在床上,肚子已贴在毛毡子上。他正要上前,却被她喝住:“等我调匀呼吸慢慢回位!”只见她不紧不慢的深呼吸,闭上眼睛放松,吸气收回双手,抬起头,缓缓坐直,闭拢双腿抖动着。  嬷嬷抢着说:“阿哥别担心,格格天天这样做,精神头比一般的妇人好得多,这肚子也要大些!”嬷嬷不管胤禩进了什么爵,还是以前在宫里的称呼。  “有劳嬷嬷了!”胤禩还是担忧的看着墨涵。  她顽皮的笑笑,满不在乎:“我是为了生孩子顺当,免得你儿子赖在我肚子里不出来怎么办?”  胤禟无奈的摇头,说:“这法子当真好的话,你劝劝兰兮,她是真怕生孩子了。”说着拉了恪靖与嬷嬷出去,留他二人独处。  胤禩这才仔细打量墨涵,面容没什么变化,只是那隆起的小腹让他看着有些不适应,他实在没有经验比较,可依稀记得兰兮怀胎六月时也就这般大小。他显得怯生生的,试着用手抚摸她的腹部,问:“蒙古大夫说是龙凤胎?”  “我带了那许多的安胎药,怎么会瞧蒙古大夫?四额附的祖父原来就是哲布尊丹巴大活佛的俗界哥哥,我想去见活佛,问问你的命运,问问孩子的事。可我人还未去,活佛就送来两个字,合在一起却是一字,我就明白了!”  “女、子──好!”胤禩却知胤禛曾十赴塞外求见活佛的事。  “胤禩!”墨涵正视着他的眼睛,“其实我有事一直瞒着你,三十七年在塞外,我就跟着胤禛去见过活佛,活佛看得穿一切,甚至人的思想。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只是遇见你和胤祉──”  “涵儿!你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胤禩,我也想过很久,该给你说清楚,只是以前我自己也时常迷糊,不知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我承认他很优秀,也对我有情,我是被他吸引过,也喜欢他。只是我更清楚,我此生所爱的唯有你一人,这一点在我心中从未动摇过。哪怕那四年,若没有对你的爱,或许我就不会醒转了!”  “涵儿,是我糊涂,不信任你!他说了很多暧昧的话,让我相信你与他的关系──直到你醒过来,咱们在一起,我才知道我有多傻!我才忆起你要我牢记的如果你睡着了不醒,一定要来吻你的话,这样才害你沉睡了四年。我不敢同你说,我怕失去你!是我太自私了!”  墨涵也是一惊,她早忘了这样一说,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她,对于他,对于他们的家,眼前的幸福、未来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她回身取本册子递给胤禩,正色说:“你不乖,我要罚你!罚你给咱们的儿子、女儿念儿歌!”  胤禩靠在床头,让墨涵倚在他胸前,翻开那册子,用最温柔的声音朗诵── 95易手千里江山寒色远 “格格,老奴再不说这些了,竟惹得您哭起来,阿哥知道了不知多心疼!”||乳|母在车里寻条干净绢子给墨涵,看着那整整一盒的湖水蓝的手绢说,“格格和阿哥倒是一个性子,不喜欢那些喜气的色儿,偏好这素净的颜色。”  墨涵擦了眼泪说:“这还是胤禩特地从南边置办的。嬷嬷,您说就是了,我就爱听胤禩小时候的事。是我不好,不哭就是了!”  “格格,不兴再哭了,身子要紧。其实老奴巴不得找个人说说阿哥小时候的事,可除了良主子,谁爱听老奴说陈年老事儿啊!比起其他宫的阿哥、格格,咱们阿哥从小就招人疼,特别的懂事,所以惠主子才会真心待他。可毕竟不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再亲也会为点儿小事生分,阿哥玩得乐乐呵呵的,可只要大阿哥一来,就被施了法似的,站在那里不敢动了。别的阿哥都顾着玩耍的时候,阿哥却最用功,正月里听说万岁爷要来钟粹宫看娘娘,早早的就起床,硬拿凉水洗了脸提神,背了应景的文章,想念给万岁爷。可永和宫德主子添了小阿哥,万岁爷去那边了,阿哥白忙活一场。惠主子想哄他几句,可阿哥却说,额娘啊,儿子会给您争气的。老奴不记得阿哥那会儿几岁了,反正还没冲个头儿,可几句话把惠主子感动得不顾大节下的,搂着阿哥就哭起来了。”  ||乳|母絮絮叨叨的说着,墨涵却是忍着泪心酸的听,胤祯出生那年,胤禩虚岁尚不足八岁。她用手按住腹部,更坚定信念,绝不能让孩子呆在宫廷,只有离开这里,他们一家才会幸福,胤禩才会幸福。  说话间车队却停了下来,四额附的管事来报,说是路中间有个少年带了两个孩子,少年跌马了,也不知是否骨折了。墨涵听见出事的是小孩子,也不顾离行辕还不算远,将自己裹在裘袍内,就由人扶着下了车,前去看个究竟。她是顺着光而去,不及看清那三个孩子,就听见人唤她:“涵姐姐,你不是放牧去了么?我还惋惜见不到你呢!”竟是胤禑带着两个胞弟。  墨涵见受伤的正是胤禑,倒不便解释给他听,只问:“伤得要紧么?怎么就你们三人,连个哈哈珠子也没带着?”后一句她也知道是白问,十五打小就主见大。  “我给他俩说咱们以前去玩的滑草,就被缠着出来寻。十年,早不认识路了!还好遇见你了!”  “你脚可要紧?”墨涵一脸怒色吓唬他。  十五显然不吃这套,还是嬉笑着说:“我皮实着呢!”他试着慢慢活动双脚,没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叫,想来是筋骨无碍。他慢慢站起来,拍去衣服上的尘土。  小十八却上来拉住墨涵的衣服,问:“七姐姐,十五哥说的是真的么?真有那么好玩的地方?”  墨涵不曾开口,十五就摆出哥哥的架子,呵斥十八:“你还不信?今后自个儿守着额娘玩儿!”  十八一脸的委屈,鼓着腮帮子强忍着,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似乎看到人心底,墨涵终是不忍,安慰道:“十五没骗你,姐姐带你们去玩!” 十六自己玩得乐呵,十五带着十八玩了几次就不耐烦那样慢腾腾的玩法,碍着墨涵瞪着他的眼神,又滑了两次,实在忍不住,就丢开十八,自己学着胤祥、胤祯当年的疯样尽情撒野。十八胆子也不小,独自一人也坐在滑板上沿坡而下。墨涵铺了垫子在斜坡下的厚草上坐着,看着他们三兄弟的欢笑,手不自觉的又抚在小腹上。那日遇着,除了十五对她身材的变化有所察觉,两个小的哪里就会留意这些,十五倒改了小时候的八卦,没多问,只说定能让弟弟们不多嘴泄露墨涵的行踪。  墨涵倒不是为了他这句承诺才带他们来,实在是想到可怜的十八仅剩一年的阳寿,舍不得折磨孩子的心。孩子是无法一辈子锁在身边的,他们有他们的未来,只愿自己的幼人之幼,能换来别人善待自己的孩子吧!墨涵觉得自从怀着孩子,她就有了真切的做母亲的感觉,看事物的眼神也起了变化,更柔和,更细腻,更软,更轻了。  十八估计是玩得累了,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汗珠跑过来,墨涵先给他擦了汗,又把水囊递给他,他喝了几口,问:“七姐姐,这水怎么又咸又甜?”  “汗出多了,就要喝这样的水,才不会觉得难受。”墨涵看着胤衸,脑海中却浮现出弘晖的样子,竟有片刻的失神。  “七姐姐,我以前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墨涵笑笑:“十八弟这样乖巧,姐姐怎么会不喜欢?”  “十六哥说,你只喜欢十五哥和弘皙他们,都不乐意我们跟着玩。而且皇阿玛只让你教弘皙一人功课。不过,我知道了,是十六哥逗我呢!”他开心的笑笑,又喝了几口水,才跑回草坡。  又玩了半个多时辰,两个小的意犹未尽,十五却来搀墨涵起身:“起身走走吧!”  “你跟着我们胡闹的时候才多大点儿?现在个子都同我一般高了!”墨涵倒真是看着胤禑一点一点长大的。  “你别学得跟个老太太似的?教训弘皙还不过瘾,还要扯上我么?你几时生?”他瞟一眼墨涵的肚子。  “你!”  “我又不说出去,就是见了弘皙也没说!”  “一月!”  “八哥肯定乐疯了!”  “你这几日没见着他么?几时见他像你这般癫狂了?”  “你就知道心疼八哥,不过一句玩笑话!”胤禑扶着她慢慢往坡顶走。  “弘皙还好么?你和他混在一起,还是拿出个叔叔的样儿,别把宫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给他!”  “他也想同来的,却被二哥的嬷嬷爹叫住,说要量尺寸,做年节下的世子礼服。”  “是凌普,他听见你们说话了?”墨涵很是紧张。  “是他,听没听见就不知道了。”胤禑却不解哪句话不对。  “十六、十八,别玩了!快走!”墨涵立刻喊到。  胤禑问:“怎么了?”  墨涵步子不停,只说:“以后再同你说,赶紧离开这儿!” 七贝勒胤祐的生日,众人从他大帐饮宴出来,胤禟邀着胤禩几人去他帐里饮茶,竹心已迫不及待的来禀报:“十五爷带着十六爷、十八爷在爷大帐候着呢!奴才已去给二位小爷的嬷嬷知会了,说是爷留着小爷玩儿呢!”  胤禩叫上胤锇,老十对几个幼弟自有法子玩到一处,他倒是不知用何种口气与小孩子打交道,胤禟自然同去。进了大帐,十六、十八挤在一张椅子上瑟瑟发抖,脸上泪犹未干,胤禑强作镇定的坐着,双手却紧握膝盖,咬着牙,眼中无神,却有指痕留于脸颊。胤锇拉着两个小的往他那里去,临走,胤禑又上前叮嘱:“半个字也别说出去!”他又小心的出帐看了无人在周围,才回身跪在胤禩面前,悲声道:“八哥,弟弟对不住你!我──我眼看着涵姐姐被人掳走了!”  胤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把胤禑从地上拉起来,问:“你说什么?”  “涵姐姐──”  “不可能!涵儿怎会同你在一起?”  “前日她从行辕离开时遇见我们了,因为答应了十八弟,所以今日带我们去滑草了!”  胤禟呼喝道:“此刻哭有什么用?把事情说清楚!知道是谁么?墨涵让你带什么话没?”  “我,我也不知是谁。他们只来了十个人,杀了四姐姐那里的车夫和带路人,穿的蒙古人的衣服,说是他们家台吉看上涵姐姐了。”  却说当时他几人才上了草坡,就被十个黑衣蒙面人围在了中间,恪靖的人已毙命,来人叫嚣着要带墨涵走,两个小的立刻被吓得躲在她身后,胤禑抢先挡在前面,对方的人骑马上来拿刀比划着要他闪开。墨涵却知自己的命是绝对无碍,所谓台吉之类的话是遮掩身份,塞外的人怎会个个都穿着京里的缎面靴子。这样卑劣的事自然是和加新嘎有血缘的凌普才会做得出,想来胤礽不会授意他如此,必是大阿哥所为了!她知道此刻她四人要全身而退是无望了,只求先保住他几个的命,再留一线生机给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她把十五拉到身后,那持刀相向的人立刻缩回手,墨涵更肯定无疑,朗声道:“《大清律》里谋刺皇子要株连几族,你们主子就没教过么?”  显然其中一人是带头的,所有人都望向他,那人却不大声说话,只附在身旁一人耳侧低语几句,由那人转述道:“既然敢来绑格格,早就不顾这些了!格格且选选,让哪位小阿哥活命吧!”  墨涵转身去看三人,嘴里说着:“容我想想!”却借机拔下簪子,抵在咽喉处,厉声呵斥:“我的意思不用多说吧!先退出五十步外!”  莫说胤禑他们,即便那带头人也被墨涵的阵势吓着了,知他们也无法凭两匹马和马车逃掉,遂急急带着人马退后。  胤禑从地上挣扎起来拉着要墨涵上马,但一触到墨涵的眼神,他心里不禁一凛,立时就明白了墨涵的打算:“你不能留下我,我和你一起留下!让十六他们回去报信!”  墨涵咬着唇,坚强的对他一笑,便望向来人说:“我跟你走,他们却由不得你!只要他们回去了,我自然跟你走!你要的东西自然能得到。好歹你得留个报信的不是?”  那人也料她必是这样的要求,毫不犹豫就一口应允!想来也不愿将事情宣扬过大。  胤禑急忙来拽墨涵的胳膊,却被她突然闪来一个耳光,:“你不走!谁带他们回去?”  胤禑的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十六、十八也拽紧墨涵的衣服!  墨涵故意大声说:“回去切莫宣扬,我对皇阿玛撒谎,说是去别处了,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在一块儿!胤禑,你给你八哥带个话,让他把密匣子里藏的账册子取出来备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轻易许人。”  她让十六自己上马,胤禑扶着十八上了马,墨涵亲亲十八的脸说:“别怕,姐姐没事,不过是去玩几天就回宫。”  十八却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墨涵犹带笑容哄他,催促胤禑上马抱住十八,低声说:“给你八哥说,一定得忍!”方又大声道:“快走吧!”  胤禑犹疑再三,终是未敢回身看她,两腿一夹,由着马缓步前行,却又不扬鞭催促。  “非要这样不明不白全死在一处,你才心安么?”墨涵怒吼道。  胤禑这才把心一横,呼上十六疾驰,朝东南方向而去,渐渐不见踪影。  来人已近前,墨涵慢慢将簪子插回头上,才直视着那带头人说:“敢情我面子这样大,烦劳凌大总管亲自来!几时带我去见直郡王啊?”  那人也不再掩饰,扯下蒙着的黑布,正是凌普,他原是带兵出身的人,想到辖制墨涵事关重大,又知她的古怪,还得碍着胤礽早就立下的庇护她的规矩,特意亲自赶来。如今庆幸多亏来了,否则适才的情形不定就被她唬住,趁机逃脱。凌普阴沉一笑:“格格料理奴才外甥时就该料到有今日。格格实在太多事了,就算瞧不上大爷和奴才的性命,也该顾念太子爷才是!”又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扶格格上车,格格身子沉!”  墨涵倒是慌乱中忽略了,裘袍敞着,隆起的腹部早引起凌普的注意,心底不禁一沉,只怕这成为他要挟自己的工具。孩子,才是墨涵心里最紧张的。  那随从过来搀着墨涵的胳膊正要扶她上车,但见西边来了一群人马,倒有二十几人飞奔而来,为首的人呼喝着凌普的名字,却是沃和纳。  凌普心知逃不开,暗叹不该与墨涵磨牙。凌普带的本来就是毓庆宫密训的下三旗旗丁,都是沃和纳管着的人,此刻见他来了,谁也不敢动弹。  沃和纳下了马先给墨涵见礼,起身一脚踹开方才扶着她的随从,命令道:“打折这奴才的手膀子!让他长长记性,格格也是他能扶的么?”  墨涵叹口气,又是胤礽那些规矩,她赶紧制止了,按这样的规矩,胤禩不是要被大卸八块了?沃和纳才喊那人过来跪在地上,让墨涵踩着背上了车,他自己放下帘子,坐在车辕上暂充车夫。又对凌普说:“凌总管,你自己去向爷交代吧!”他呼喝一声,连凌普带来的人都乖乖跟着走了。  墨涵从车里探出头,白凌普一眼,忿恨的想要竖起中指,又觉得这样反而是自己吃亏,才作罢,对沃和纳说:“你们未免太招摇了,随扈出京还私自带这么多人,你也不劝劝表哥?”  “格格,爷就是知道大爷要趁着在塞外下手,才让奴才带人的。不过大爷终究胆子小,竟让凌普带毓庆宫的人,他却躲起来!”沃和纳回身答话,将狐疑的眼神望向墨涵的肚子。  墨涵裹紧裘袍,要放下车帘,却觉得方向不对,说:“我回四公主、四额附那里!”  “格格!”沃和纳很严肃的看着她,“爷要你在京里等他!” 96红花心酸不待吃青梅 送走胤禑,胤禟倒不敢急于追问对策,只担心胤禩心底承受不了。胤禩将屋子里摔得出动静的瓷器都狠命掷在地上,又示意他叫喊。胤禟顿时会意,扬着声音大声开解。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歇下来。胤禩走到书案前,缓缓的倒了清水在砚台中,从盒子里取出支加了松花粉的徽墨在澄泥砚上匀力研磨,待墨汁浓度适宜了,他才取支狼毫置于纸上,对胤禟说:“写封信给道然,让他警惕门庭,咱们回京之前,任何府外的人不得入内。府中之人,上至福晋、侍妾,下至门人、仆妇,不得擅出,出府之人必须为府中老人儿,需道然亲自搜查,不得带片纸。”  胤禟狐疑的问:“真藏在我府里,没听你们说过?”  “信不从暗路走,只选个太监送回京就是了!”胤禩无暇答他的问题,还在考虑有何遗漏,“竹心!请十三爷、十四爷过来!”  竹心答应着要走,胤禩又叫住他,低声吩咐几句。  胤禩压低嗓门,说:“肯定有人在注意着咱们,要显得伤心却不慌乱才是。估计信会在半道被截,正好让凌普认定有所谓的暗帐。但东西在京里,只能回京再交换。涵儿肯定也是这个意思,才会故意说些假话来稳住凌普,借机拖延。”  “她当初怎么就不留个底稿防备?”  “涵儿会做对太子不利的事么?我料想当初通州码头的戏也是老爷子让涵儿唱的,条件就是放她出宫一年。”  “只是担心太子蒙在鼓里,就无人庇护墨涵。”胤禟说。  “就怕他知道了也是祸事,你忘了涵儿此刻的情形?”胤禩倒也明白胤礽对墨涵的心思,若是见她有孕,还不定是怎样的反应。  胤禟点点头:“十三来了,老四也就知道了!”  “此时我们都在明处,肯定被人盯着,老四在暗处反而好打探凌普的动向。他不会对涵儿的事袖手旁观的,若非在塞外,他的耳目会一直跟着涵儿。当初在宫里,绛雪轩稍有异常,他不比我们去得晚。”  对于胤祥、胤祯的狂躁,胤禟只一句“若不顾墨涵的安危,可以闹得再大发些!”就制服。胤禩简单说了事情的大概,只要他们暗中打探,切莫在君前流露丝毫。  待二人走了,竹心才进来说:“五爷那边派去的人说,凌普在营外见了个男子,后来分开,凌普离开行辕,另有人跟,凌普见的那人去了太子那里。可夜色中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又裹着大裘,只说个子很高。”  “去给五爷说,别再跟此人,多派人手绊住凌普。”胤禩一脸愁云。  胤禟问:“八哥,是谁?”  “大哥!”  “他和太子不是不合么?”  胤禩长叹口气:“那是做给皇阿玛看的。大哥和太子的感情不比咱们浅!没有太子的授意,凌普与大哥如此过从甚密,早就没命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胤礽与胤禔的来往一向隐密。  “哼!劝过你不知多少次,那丫头留着迟早生事端,几次都有机会让她指婚至外藩,你一直拦在中间。我给你说,她的心早就没在你身上!”胤禔一脸的阴郁,“凌普说,那账册在老八手里!如今你把人带走了,拿什么同老八交换?再有,那丫头记性奇佳,你若放她出来,又默一本,老爷子一样会信!”  “大哥,不会的!涵儿从来都会顾忌我的安危,几次三番在老爷子跟前为我周旋。若不是她的沉着,四十二年,我早就跟着外叔公一起倒了。”  “哼!以前或许她会,可现在谁对她最重要,怕是老八了吧?”  胤礽心知墨涵对胤禩有情,却从不愿去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和他们几个都是要好的,毕竟打小都在宫里一起长大。”  胤禔气得一跺脚:“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去南边的时候好上了,你才不顾大事护着她吧?”  “没有!我一直当她是我妹妹!”  “那你可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大哥!你,你说什么?”胤礽错愕不已。  “可见你有多糊涂!凌普说论月份该是二月的事。”  “那时候南巡,只有老九和十三在!老九和她单独离开御驾十来日。”  “错了!那是他们的障眼法,只可能是老八私自出京了!你呀,当局者迷!我额娘对墨涵好,还说是因为带了这么多年,良妃呢?连正经媳妇都不顾,却单单对墨涵好,为什么?”  胤礽已呆滞的坐在椅子上。  “你别再过问此事了!已让凌普带了我的人去追赶沃和纳了!你要心狠起来,老爷子才不会动你!”  “大哥!就这一次,你再帮我这一次。涵儿的事,我自己处置,我会管住她的!”  “你──漕帮的事你不曾对她透露吧?”  “没有,我从不与她说外边的事。”  “你莫太心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要嫁给你的小丫头了!”胤禔不忍的看看胤礽,说,“老八那里,你就别管了,我会让凌普去处理的。他处事虽冷静,可和你一样,遇上这丫头的事,就是软肋!” “格格,你再写十张爷的手谕也没用!”沃和纳抱着一大摞书进了屋子,搁到书桌上放好,又将墨涵看完的书拿出去,再提了个食盒进来,将小点心放好,“爷再有十天就到京了,一切等爷回来定夺。”  “哦!”墨涵管他在什么地方,每天都坚持进行胎教,乐得此间的伙食比恪靖那里还要周到,正餐是丰富的,早晚都有炖好的燕窝送来。这屋子估计是在毓庆宫的东北角,挨着一个花园子可供她散步、透气,可她哪里甘愿在这里等,好歹得想个法子出去。  沃和纳端碗药递给她:“格格,这是安胎的药!”他虽知道孩子不是胤礽的,必将引发一场风暴,可却无法对墨涵不管不顾。莫说赫舍里家对他父子的恩惠,就是多年来看着她慢慢长大,也全当自己的亲妹子一般了。看她忍着苦一口气喝下,沃和纳都惊讶不已,墨涵从小吃药就费劲,此刻想来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才会如此痛快。八爷该是孩子的父亲吧?难道格格和他在关外短短的时日就忘了与太子的情分么?有时候,沃和纳真希望老太太能为太子与墨涵定下婚事再去,那样他也不必夹在二人中间为难了。  “大阿哥和表哥打小就好么?”  “格格!”  “你不说就算了!你帮我传个话给八阿哥,用什么法子随你,只要让他知道我和孩子没事就成!”  “奴才早劝过格格──奴才只能护住格格、护着太子爷,旁的人不干奴才的事。格格好生将息身子,什么事自有爷做主。奴才告退!”沃和纳性子其实刚烈,自从墨涵不耍混后,就拿他没辙。  “爷,得当机立断!就算爷能包容格格的事,万岁爷也容不得格格肚子里的孩子。”凌普眼看离京城越近,就越发心急。大阿哥的意思是墨涵就由太子处理,他另想法子去胁迫胤禩。话是这样没错,可凌普有自己的小算盘,想他二人都是皇子,只要不起谋逆之心,怎样折腾都罪不及死,可自己一个跑腿的奴才,只怕是没命去享受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凌普三番五次唆使加新嘎除掉墨涵,可一向贴心的外甥却不知存了什么私心,尽不上心,最后竟栽在墨涵与四阿哥手里。为此,凌普被太子一顿臭骂,若非此次有大阿哥罩着,他还是不敢动她。凌普知道墨涵被藏在毓庆宫,遣人投毒,谁料一切饮食自有沃和纳监管,竟无半点下手的机会。  “你看真切了?当真是有五个月身孕了?”胤礽不到亲眼瞧见,始终不愿相信。  “爷,奴才再老眼昏花,不至于这都瞧不清楚。奴才是想着格格身子弱,待生产的时候哪里吃得消,以前给唐妃娘娘的药,奴才还备得有!”凌普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太子的心思连身边的人都难以捉摸,所有人眼见他格外宠幸唐莞,唐莞却屡屡流产,都只当是石兰的嫉妒心作怪而暗下黑手,却不知每次都是在有孕初期,由胤礽指使凌普所为。头一次生下男孩儿,都因凌普不在京;而这回是去了南边,没备下药,回京后又顾及唐莞身子,想来和墨涵差不多,也是四个、五个月的身子了。最初,胤礽吩咐凌普打掉唐莞的孩子时,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后来还是他家里的,胤礽的||乳|母一针见血点明要害,太子因为仁孝皇后的死于难产,就不愿他心底真正在乎的女人去冒这个险。眼下或许只有这样的劝说才能让胤礽同意,凌普明白只需药的份量稍微重点儿,自然大人孩子皆不保。  “下去吧!回京再说,等我见了格格,问问她的意思。”胤礽心烦意乱的倒在榻上,行宫不比京里,榻上的毛毡子次等了些,木材的冰冷直接透向背脊。  凌普取了胤礽的银白狐裘为他搭上:“爷千万莫犹疑,格格的肚子等不得了!”  “滚!”胤礽翻身起来,吼道:“都死到哪里去了!再生几个火盆子来!”  凌普呆站着,还想等答复,却赶紧躲闪飞掷过来的茶壶,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听见胤礽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管大爷吩咐你什么,你只要敢私自对格格下手,孤王就不顾嬷嬷的情分了!滚!”  胤礽瑟缩在狐裘中,看着一个个火盆子被端了进来,火苗乱蹿,却燃不起他心中丝毫暖意,他对自己喃喃低语:“她爱的本来就不是你!”那炭是无味的,可他依旧觉得气闷,站起来几脚踢翻了火盆,惊得太监来看。  “爷,袍子燃起来了!”  他随手脱下狐裘,扔进燃烧的火堆中──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困苦中更容易应对环境,所谓三分寒、七分饱就是这个道理吧。江南回京的船上、塞外返京的马车中都摇晃得人头晕,可墨涵却一点强烈的妊娠反应也没有。反而是眼下宫里衣食无忧的等待让她开始不停的嗜睡,醒转时就被呕吐所困扰,然后轻微的小腿抽搐夹带水肿,这一切让她在心里愤愤不平:“既然是两个孩子,就该让男人也承担一个啊!”可一旦想到胤禩,她心里就好受些,想来他正为他们母子忧心吧!  胤礽来时,墨涵正昏睡着,盖着的锦被也掩饰不住她隆起的腹部,他不敢去看那里,只盯着她的脸,她的脸在睡梦中仍然呈现出一种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美。他就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直到她带着微笑伸个懒腰,缓缓的睁开眼睛,对着他那样温暖的笑着,没有丝毫的生疏与防备,就如幼时在府中的墨涵,永远以无畏的拥抱迎接他的到来。  “表哥,你回来了!”  “嗯!”  胤礽扶着她起身,尽量将目光避开她的肚子。可刚一坐直,墨涵就不停的干呕起来,却因空着胃,无物可吐,倒把泪水都呕了出来。胤礽几时亲见过这样的阵势,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扶住墨涵,掏出手绢递给她。  墨涵捶捶胸,缓过气来,接过胤礽递来的水杯漱了口,擦干净。  胤礽关切的问:“很难受吧?”  墨涵腼腆一笑:“哪个女人这时候都是这样!”  “我,我没见过,我怕见这些。莞儿这样时,我都躲着!”他倒是说得直接。  “表哥,我要喝水!”  “水!先吃药吧!药凉了!”  兰兮问:“捧的是什么?谁送来的?”  “奴才也不知道,也不知怎么就搁在门房了。”  “放下吧!去书房请八爷、九爷过来。”兰兮好奇的看着上了封条的木盒子,总觉得异常诡异。直到胤禟他们回京,她才得知墨涵出事,接连两天都睡不安稳。八哥更是天天过来,夜夜守在墨涵的屋里。  不多时,胤禩、胤禟来了,胤禟心急的端起盒子晃一下:“不是很沉。”  “打开!”  盒子却是有夹层的,顶盖被胤禟猛一掀开,一张丝帕就飞舞出来,胤禩一把抓住,正是绣着海棠的湖水蓝绢子,他紧紧握住,转身去看,却见胤禟慌乱的又把盒子盖上,兰兮的脸上已无血色。  “是什么?”  “八哥,别看了!”  “打开!”胤禩声音坚定。  兰兮已忍不住哭出声,就是胤禟也面带悲切。  胤禩上前推开他,掀起盖子,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一看之下,也禁不住打个寒颤,不忍再看,盒子中躺着的赫然是个成形的死胎。他知道必然有耳目在暗中观望着一切,发狠的吼道:“去告诉凌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97牵钩一溪烟柳万丝垂 “朕知道那些刁衿劣监中有个领头的却不仅仅是生员的功名,中过举,是二十九年的进士,曾在你门下呆了几年。”  “圣明莫过皇阿玛!儿臣不敢有半句隐瞒。此人姓丁名哲,漕帮中称他为哲先生。”  “既是你的门人在管着,怎么你分的数目倒不及太子和大阿哥?”  “儿臣──”  “跪安吧!三缄其口!”  “儿臣遵旨!”  “大爷!派在九爷那里的人回话说,八爷发了很大的火,叫嚣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之后还是伤心得很,由九爷、九福晋搀扶着才能走动!”  “那死胎怎么处置的。”  “倒是很郑重的叫人去埋了!还是八爷守着埋的。”  “看几日再说!凭他怎样死撑!他不敢立刻交出来,是怕没有辖制的东西,咱们再对那丫头下手。打探清楚了?人是被藏在宫里?”  “嗯,太子爷自己守着外,就只有沃和纳两口子照看着,任何人也进不去。”  “哼!他几时才清醒!没子嗣的是老八,他着哪门子的急?”  “爷就是太心软了!”  “等吧!老八都不怕,咱们怕什么!实在不成,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那里,大不了全玩儿完!”  凌普吓得一身冷汗,这些都是金枝玉叶,事情败露,第一个受罪的就是自己,或许,或许该寻条退路。  等胤禟安慰兰兮睡下,才到书房来寻胤禩,却见他乐滋滋的在喝酒。  胤禩抢先说:“那是假的!涵儿没事!”  “八哥,你怎么分得清楚真假,那血肉模糊的──”  胤禩悠哉游哉的笑着,从怀里取出只竹管里递给胤禟:“是你不够细致还是记性不好?”  胤禟一看那“一举两得”忍不住想笑,却迎视上胤禩告诫的目光,他实在佩服不已,八哥的修为精进不少,适才的难受倒把他蒙在鼓里,害他无端伤心半天。  “你不早说?”胤禟正欲说笑,却听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进得此间的都是打小跟着的太监,果然是尖声:“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来了!”  “瞒着他们?”  “嗯,老十沉不住气,十三会把话传给那边儿!”  “好!”  “四哥!墨涵出事了!”胤祥一进屋就嚷道。  胤禛“嗯”一声,也不多言,只埋头整理批复的奏折,是从四十三年开始吧,凡是他能分辨得出的都整理在一起,只是越往后越难瞧出差别。但他还是细致的从点滴落笔感受得到她的心情,若是特别开心时,她会不自觉的按照他的笔迹来批复,不过功力渐深,三年光景,脱了那几分秀丽,倒更懂得下笔的力道运用。三月时,得知老八称病不出,他就料定是去私会她了,可十三来信中却为她掩饰,十三弟唯在她的事上会欺哄于他。可后来,由她批复的折子把她的心迹展露无遗,果然是仿的胤禛的笔迹!想来,她已走出那年的阴影了,因为有个时时刻刻和胤禛一样想关心、呵护她的人守在身旁。可他心中更多的是恨意,他为什么就无法照料好她?  “四哥,不是先前的事,有人送了个死胎到九哥府上,还有墨涵的绢子,墨涵──”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其实早就得了消息,老八狂躁的发泄痛楚,他却只能独自舔伤。  “四哥!你不能袖手旁观啊!虽然孩子是八哥的,可也得顾墨涵的死活啊!”  “我知道,你别插手!”胤禛心被狠狠刺痛,恰巧寻出了那份由南边送回来的洋溢着她满心喜悦的折子。他顺手丢进火盆子,却立刻又去拾起来,拍熄火苗,慢慢摊开。那铭刻在心的字展现眼前,他不曾拥有她的人,更不曾拥有她的心,能独自蔚藉于心的也就几个字罢了!  凌普、太子、大阿哥──她的身子弱,能受得住再次小产么?牵涉到她,他实在没法子坐山观虎斗,他叫住胤祥,转身从柜子里寻出两份卷宗,正是那路遇土匪的江西、福建的户部清吏司的文书:“叫安放在大哥那里的人寻个机会把这个搁在大哥书房。”  胤祥看了也是一惊,他早风闻此事,只当路劫的是大哥、太子──  “快去吧!还用我多教你么!沉住气!”  “来,吃块糖!到底长大了,也不惧吃药了!”胤礽说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关于墨涵的记忆,哪些属于涵儿,哪些属于莞儿。  墨涵却是吃定胤礽的傻傻一笑,想起之前那药一端进来,她就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又见胤礽神色异常,却知若非他变心意,始终是肉在案板。她也是如此傻傻的一笑,慢慢端起碗往嘴边送,只想假装不留神泼掉药。可终究是胤礽不舍,先夺了药碗:“凉了,别喝了!”墨涵咬住唇,别样滋味在心头,到底是二十年的情意存于他心中。  墨涵倒不觉那糖有多甜,只宽慰的看着胤礽眼中的关切,无语间泪已涌出。  胤礽用拇指给她拭去泪水,问:“怎么了?天大的事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和孩子。只是眼下你得听话,乖乖呆着,至少等生下孩子再出去。大哥迟早会把你有孕的事捅到皇阿玛那里,只怕他不能容你。”  “表哥,大阿哥不会怨你吧?其实,我是记得那些账目,可并不曾写下来,只是──”  “你不用说,我明白,都是皇阿玛逼你这样做的!”  “表哥,只要安 至爱吾爱(清穿)第34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安稳的守到那一日,天下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同流合污呢?是结交外官的钱不够使么?”  “涵儿,有些事你不懂!我和大哥在人前的确不和──可──”胤礽似乎不知从何解释。  墨涵倒说得直白:“难道是那个道理,没有不变的朋友和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涵儿,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不堪么?”胤礽有些着恼。  “不,我知道这并非你的真性情,是因为皇上太过紧张你,却忘了《种树郭橐驼传》的道理。”  “岂止如此!皇阿玛一心要培养一个强悍的君主,却忘了我只是一个人,一个同样需要感情的人。我才记事就知道皇阿玛的儿子已经死掉了六个,女儿死掉三个,其中也包括与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承祜,以及大哥的胞兄。那年的正月,我和大哥站在一起,看着万黼死在我们眼前,没有父母守着,除了我们悲伤的泪水,只有奴才的干嚎。我们已经明白什么是死亡,当我看着大哥时,在他眼里体会到了同样的恐惧,可大哥却拉着我的手说:‘弟弟,哥哥一生都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这样死掉的!’”胤礽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声音也是那样的幽远,可句句都让墨涵更真切的感悟老康的行为逻辑,“皇阿玛从来不会赞许我与大哥的兄友弟恭,当我们再大一些时,更是见不得我心理上对大哥的依赖。我只以为是君父不愿见到这样懦弱的储君,可他却说我自甘堕落,我是大清皇帝、皇后的儿子,是唯一的嫡子,为何要与庶子混在一起,而且是当着大哥说这些难听的话。他训斥大哥不知礼仪,分不清君臣,他要我站在大哥面前,要大哥对我行君臣大礼!他是要在这难能可贵的真情间划出沟壑。我实在无所适从,大哥却要我坚强的面对,要我在人前对他不屑一顾,对他嗤之以鼻──”胤礽的语音渐渐哽咽。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老康追求的境界么?为什么要把重重人伦情欲毁灭?若是早十年听见这样的话,墨涵肯定会说:“端敬皇后与荣亲王不薨,哪有你老康的份?”可此时,她连呐喊的冲动都没有了。  看着墨涵伤神的样子,胤礽反而振作了些,转而安慰道:“你安心住在这里,开心些,凡事有我在呢!好歹他废我之前,还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表哥!别这样说!”  “莞儿说你不是这里的人!你知道将来的事。”胤礽背转身,不去看她,“你心里早知道什么,才会屡屡提醒我。若是知道弘皙没有那样的命,就别再教他那些无用的东西,只怕他和我一样,训不出那样的狠心,却被老爷子养出了满脑子的野心!你最初教他的活命之术不是更实用么?为何又改了主意?”  “因为他和你一样,并不甘心!”  “八哥,他们会把墨涵藏在哪里?”  “不是他们,是他,是太子一人。”胤禩拿张写得潦草的字条给胤禟,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格格不在大阿哥处!”  “这是谁送来的?”  “谁会既顾及墨涵又急于为大哥开脱?”  “佩兰?”  “想来是她!为什么大哥笃定的认定孩子是我的,直接把东西送来?佩兰不就是最知根底的么?可她心里还是念着墨涵的。”  “那太子会把墨涵藏在哪里?难道是宫里?”  “只有宫里是不怕人暗抢的,既防得住大哥,也防得住咱们!”  “五哥知道大哥好些底细,只是他不愿说!”  “何苦又扯五哥入局?我都冒失了,只想着人多门路多,却忘记了人多易乱的道理。你再仔细看看送来的密信,不觉得蹊跷么?”胤禩用手指击打着桌面,慢慢推敲细节。  胤禟又看那没有抬头与落款的信:“虽表诚意,远不及也。若再越一旬,断难活见人。”  “可明白了?”  “谁表了什么诚意?”  “老四!却不知他送去了什么,只怕让大哥更嫉恨咱们。其实老爷子要借此事打压的不是大哥,而是太子!却无端牵出如此多的人,只怕涵儿住在宫里也是整日忧心咱们外边的事啊!”  “那怎么办?”  “动之以情,唯有一条路!你派人跟着,沃和纳一出宫,我就去会会他!” 转眼十月,康熙的巡游总算歇脚,倒是忙着召集朝会,将那些堆积起来不急于办理的政务一并料理。廷议时为着云南矿税的事,户部两个侍郎被革职,这二人原是跟着阿山的,于是又扯出了前任两江总督阿山的旧账,胤禩很小心的回奏,言阿山虚报康熙三十八年南巡加派火耗、挪用库银计30万两的事早已定案,而诬陷张伯行、陈鹏年的事也于本年南巡时由君父圣裁。可老康却不满意这样的答复,要吏部再严查阿山的贪墨事宜,就由胤禛来查。胤禛心下也是忐忑,阿山是镶蓝旗下的人,正归大阿哥管着,他跪下接旨,起身时去看胤禩,后者却神定气闲、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暗自揣测:“难道墨涵并不是受困于大阿哥?可老八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待到十一月又更是出人意表的旨意,江苏、浙江因遭旱灾免了来年的丁钱,本该户部的事,却派了关在屋子里做学问的三阿哥胤祉去办理。  十二月,又是一番大的官员调配,胤祥的老丈人坐在了吏部尚书的交椅上,却不知翁婿间究竟是谁沾了谁的光。  紫禁城的红墙金瓦都被白雪穿上素装,听说冬至前两天,太后由塞外回京了,墨涵打心眼儿里感激这位皇祖母,老太太给了她太多的溺爱与包容,多得她不时自责自己实在回报得太少。  快过年了,想来胤禩也能安心过年了吧。那日沃和纳从宫外回来,满脸的不乐意,追问之下才知,他是犯了太子的大忌讳。胤禩倒不问墨涵的去向,只郑重其事的致谢,说是有劳沃和纳忠心服侍墨涵,并坦言与她之情始于关外,沃和纳倒是第一个知晓的人。  墨涵笑说:“八爷的谢你自然当得起!就是将来我儿子也该给你磕头,多谢你搭救之恩!”  “格格是要折杀奴才么?有奴才在,自然会拼死护着格格和小主子。”  “那你给八爷说什么了?”  他气嘟嘟的不言语。  “你但说无妨,难不成我还会去给表哥绕舌么?”  “奴才说,说格格母子皆安!”  墨涵顿时哈哈大笑,也只有胤禩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治沃和纳,她存心要逗弄老实人,问:“那你给我说说,八爷可好?是胖了还是瘦了?”  “奴才哪里留意这些?”  “那你领了人来,我自己瞧!”  “格格!”  墨涵回想起沃和纳的样子就好笑,不过终究是要谢他,把这安心的消息转给了胤禩。年节了,老爷子还会派他去关外么?再行至山海关下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一个人乐什么?”胤礽来了。  “表哥,我会生个儿子!若是莞儿生个女儿,就给我儿子做媳妇好不好?”  “胡说!堂兄妹间──”胤礽止住话,他倒是第一次容忍自己思虑墨涵腹中孩子的父亲,“快过年了,康熙四十七年是鼠年,都会是有福的孩子的!”  “这么快,就是康熙四十七年了!”墨涵淡淡的说。  附录:刁衿劣监──漕帮中的漕口由落魄的生员担当,“青衿”和“监生”泛指一群“生员”级别的读书人。  《种树郭橐驼传》──柳宗元所做,宣扬了庄子自然无为的思想,按其天性,不可过多人为干涉  牵钩──古代拔河的意思。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98双弓但愿生儿愚且鲁 “宫里有消息么?”胤禩年初一就急急的从关外赶回来,胤禟也辞了宾客,在书房陪他。  “还记得那年老十喜欢的那个唐莞么?说是要生了,老二紧张得很,预备的人手倒不像伺候一个人的。”  “那个唐莞和涵儿要好得很,当初算是一见如故,如今又这样有缘,竟凑在一起了!”胤禩心底企盼能与墨涵守在一处,可却不敢冒险去求胤礽,他实在摸不透二哥的心思。他只怕自己的沉不住气会将墨涵置于险境,毕竟还有虎视眈眈的大哥和时刻伺机而动的凌普,要现在他们的眼皮子下护着墨涵安然出宫,胤禩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到此,他愁眉紧锁。  胤禟取出两张大红福字,想要开解,打趣的问:“瞧得出哪张是我八嫂题的?”  他几人言语间都随意惯了,就算早知墨涵与胤禩的事,几个弟弟从不曾改口,还是把墨涵的闺名儿挂在嘴上,墨涵也是直接唤他们的名字。胤禟忽然这样郑重其事,倒真正慰藉了胤禩的心,他仔细辨别半天,也分不出来,顿时挫败感十足。  “估计老爷子也分不出来。这两张都是你的,一张是今早老爷子在乾清宫的开笔之作,另一张么,是八嫂让沃和纳送过来的。我实在佩服你们,连堂堂太子爷身边最得力的人都使唤得动,真正手眼通天了!”  “沃和纳分得很清,绝不会多行半步。”胤禩还是盯着那两个字,“也就是墨涵罢了!”他忽然提起一张福字,问:“沃和纳送来的是折叠过的,你为了考校我,刻意把老爷子写的也学着折了,是不是?”  “不错!”  “九弟,你是银子积攒得越多,做事却越发不仔细了!”胤禩将那红色的纸对着烛光举起,胤禟才发觉上面竟刺着针孔。  “是我大意了!”胤禟看了那些数字,写在纸上,再换成对应的英文字母,一下子笑起来,“你们夫妻间的情话可都被我知根知底了!”  胤禩倒不计较,很巧,这三个词是八个字母。  听见血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胤礽总算放下一半的心,却见沃和纳匆匆而来,低声说:“爷,格格也发作了!只是──”  “只是什么?”胤礽顾不得这边,抬腿就往墨涵的院子而去。  “格格身子瘦弱,怀的又是双生子,收生嬷嬷担心会──”  胤礽顿觉背脊冰凉:“担心什么?”  “看情形,估计会难产。”沃和纳小心翼翼的说。  他二人才走到屋外,就听见沃和纳的老婆在说:“格格,把参片含在口中。格格,你觉得痛就喊出来,忍着更难受。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表哥呢?我要见表哥!”墨涵的声音已经沙哑。  胤礽哪里还站得出,就要往屋子里去,却被收生嬷嬷拦住,说是血房不吉利,男子不得入内。他只一推,挑起帘子进屋,心中也有些怕,墨涵的脸煞白,嘴唇却被咬得渗血,一见他就伸出手臂。胤礽上前搂住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只拿袖子给她擦掉脸上的汗和泪。  “表哥,我若是同姑母一样,就请你一定把孩子交到他手里。算涵儿求你,好么?”  “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好么?”  “涵儿,我不会答应你!只要你和孩子都平安,我会想法子让他带着你们离开的。”  “表哥,我对不起你!”说话间,墨涵又晕厥了过去。  胤礽这才放下她,看着嬷嬷又是掐人中,又是喷水烟,墨涵才慢慢醒转,他哪里还看得下去,步出屋外,扶住门框站住,沃和纳要来扶,他才说:“拿孤王的令牌,带八爷入宫,要快!留神大爷的人!”沃和纳答应着去了。胤礽在院子回旋一圈,分清南北,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跪下,三拜九叩,默默祈祷:“额娘,您在天有灵,就庇佑住涵儿吧!郭罗妈妈、安布,保佑涵儿!”  沃和纳家的又过来请旨:“爷,嬷嬷问若实在难以两全时,怎么处置?”  胤礽一愣,没太明白这话,她赶紧又说:“是保孩子还是──”  胤礽噌的一下立起来,恶狠狠的说:“当然是先保住格格的性命!但若救不活孩子,他们也都别想活命!”  “爷,只怕救不下孩子,以格格的性子──”  “给格格说,八爷在进宫的路上了!”胤礽大步流星的走出院落。  入了宫门,夜风中一路行来,胤禩却不觉着冷,手心直冒汗,太子能许他前来就令他心里惊怕,而沃和纳忧急的神色更让胤禩不敢往下多想。  待进了毓庆宫被大灯笼照得如白昼的偏院,但见胤礽正站在梯子上往门框上挂雕花木弓,胤禩的心才踏实,虽未听见婴孩的哭泣,想来已顺利生产。他倒不敢急于进屋,心下忌惮,可念及胤礽对墨涵的一片心思,立刻弹了箭袖,跪下行礼。  胤礽也不理睬,只把第二柄木弓挂好,才下了梯子,先问了句:“格格呢?”  “回爷的话,格格睡下了!”屋里有人答道。  他方才冷冷的对胤禩说:“孤王是冲着涵儿才管此事,你毋须多想。你若是个男人,朝堂上该怎样还是怎样,莫让孤王欠你什么。”他往前走几步,又回身端详那两柄木弓,“什么时候你自认能护他母子三人周全时,再来接人。离了此处,只怕你们是前脚进门,皇阿玛的人后脚就到了。”  胤禩抬头见是两柄木弓,顿感意外,却无暇思量,只回味胤礽话中的深意。此时大阿哥若要下手,自然不需亲自料理,必然是状告于君前。如今的安宁不过是大阿哥顾及太子罢了!  “臣弟已想好,孩子略大点儿,就先送出京,这样妥当些。”  “涵儿说过,她也是这样的意思,考虑周详了再定!”胤礽踱着步子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嘱咐一句,“洗三后,沃和纳会送你出宫的。”  洗三?准他呆三日?胤禩赶紧起身,将棉帘子小心掀开一侧,进了屋。 “我是不是死掉了,怎么你会在这里?”胤禩的笑容就在眼前,墨涵实在难以相信,一看周遭,还是在毓庆宫的屋子。  “那你定是没喝孟婆汤,不曾忘了我。”胤禩从五更鸡里端碗燕窝粥,用小勺子来喂,“别的还记得什么?”  墨涵吃了两口,就挣扎着要起来,还一把扯了裹在头上的布,又要胤禩把窗户略开开。  胤禩慢慢扶她斜倚在床头,怜爱的说:“可不是要强的时候,哪里就闷坏了?月子里透不得风的。来,再多吃几口!”  墨涵咬着唇笑:“你从哪里听来这么些规矩?还好我知道你府里没有养十个、八个的孩子。这些老理儿也不全对,比如月子里不许洗澡,那多脏啊,更容易得病!乡间有些妇人日出还在田里劳作,正午生了孩子,午后一样的下田,被风吹吹算什么,连凉水也要沾的,也不见得只生一胎的。若要我一月不洗澡,还不如刚才就痛死算了!”她唠叨半天,立刻精神不济,胤禩要搂着她,她又说,“我浑身汗臭,你离我远点儿!”  又好说歹说劝着喝了粥,用热毛巾净了脸,墨涵才迷迷糊糊睡去,胤禩满足的看着她的睡容,才想起去看孩子。两个小家伙张开着四肢甜甜的睡着,不过让胤禩难以接受的是,他和墨涵都不算丑吧,可孩子的样子实在恐怖,头尖尖的,红得像关公的脸上满是皱褶。小家伙个头差不多,倒分不出谁大谁小。仔细打量,唯一可爱的是那握成拳头的粉白的小手,胤禩试着用双手的食指去摸,那皮肤比豆腐还嫩。  嬷嬷在一旁说:“按理该把小主子裹在襁褓里,格格却不许,非要这样。”  胤禩笑笑,并不答话,墨涵总是有她的道理,而她当初灌输的东西也是有用的,十三的豆豆和十四的丁丁就比别的孩子聪明、灵活。她教给弘皙他们那些东西不也很有用么?  他就这样守在摇床边呆呆看着,不相信这就是他的儿子。不过看久了渐渐习惯,倒不觉得那么刺眼了,他激动的想把孩子摇醒,告诉他们:“儿子,我是你们的阿玛!”他的涵儿真伟大,一次就生了两个小家伙,虽然不是活佛说的那个“好”字,但他已满足无比。绮云怎么生的孩子,他不知道,倒是在老九那里听闻了无数女人的凄厉惨叫,想来涵儿也是吃尽苦头才把孩子带来人世,想她如此瘦弱,却有这样的力量,心中更是怜惜不已。  两个初降人世的孩子还不适应这样空旷的环境,睡梦中不时哼哼几声,忽然一个大哭起来,惹得另一个也立即响应,胤禩却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伤着孩子,往后要退,却被其中一个用拳头握住食指,那指尖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初为人父的胤禩意识到从此他得倾其全力去保护他们。  嬷嬷看看,说:“想来是饿了,奴婢去唤||乳|母来!”  “等等!”说话的是墨涵,她素来睡得沉,可听见孩子的哭声就立马醒了,她拿了枕边的怀表看看,“还等半刻钟,得按钟点喂,否则对孩子的胃不好。得让他们养成好习惯。”  嬷嬷不敢动弹,胤礽早吩咐过一切都得听墨涵的。胤禩却不知所措,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却不知该怎么办好。嬷嬷试探的问:“格格,要不奴婢把小主子抱起来哄哄?”  “不许惯着!才出生的孩子哭哭没事,可以把肺里的废气排出来。”  胤禩惊讶的看着她,赶紧收回伸出的手,不忍的去看哭闹中的孩子,却不敢辩驳她的话。  墨涵终究心里也是舍不得,探着身子去看,却被胤禩过来拦住。帘子被掀开,胤礽竟一直呆在旁边的院子,不曾睡下,进屋就斥责嬷嬷:“没用的奴才,怎么伺候的?”  胤禩先解释道:“二哥,是墨涵的意思!”  胤礽看着墨涵,脸色缓和,倒不顾胤禩在侧,就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嘘寒问暖:“大冷天可受不得寒,怎么不包着头?可要吃什么?我叫厨子半夜也候着,想吃什么就着人去传。”  “没事!我好得很!孩子也没事!表哥,谢谢你!”墨涵边说边拿眼看胤禩,言中所谢一目了然。  胤礽只当没听见没瞧见,勉强对她笑笑,就走到摇床边去看哭累了渐渐止声的孩子,墨涵又看看怀表,方才说:“让||乳|母来吧!再提一大桶热水来!”又对两个大男人呼喝:“你们还呆着做什么?”  东方已吐白,两个男人对视着干站片刻,倒不知说什么好,胤禩倒不想再空口言谢,胤礽还不至于大度到笑脸相待,咳嗽一声,悻然而去。  待屋内诸事已毕,胤禩才又进了屋子,嬷嬷捧了一大堆换下的被褥、衣衫出门,又唤来几个粗使嬷嬷抬了水桶出去。墨涵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舒服的躺在床上,孩子的摇床也移到她床侧。  “原来活佛也有出错的时候!”她看着吃饱了睡得正香的小家伙,伸出手拉胤禩坐下,依偎在他胸前,“都下去吧!”  “涵儿,这样辛苦,今后别生了!我知足了!”  “男人当然巴不得生儿子,我可还想要个女儿呢!儿子是拿来教训的,女儿才是拿来宠的!我都想好小名儿了,一个叫小愚,一个叫小鲁!名字贱,好养活!”  “你的歪理真多!什么都依你!”胤禩忽然笑起来,“儿子现在看起来漂亮多了。我才瞧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算什么,头一个才生出来时,血肉模糊,还有胎脂粘着,看着好恶心,我差点儿以为生了个小妖怪,都不敢再生了!”墨涵说的倒是大实话,她打个哈欠,才用热毛巾擦了身子,清爽多了。她嗅嗅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咕噜一句便安心睡去:“你别嫌弃,会长好看的!”  “咱们的儿子怎么会是妖怪?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正月初二的阳光已洒进屋内,温暖着他和他的妻、子。  附录:满族风俗,生男孩,门上挂弓。  东坡诗云──人家养子爱聪明,我为聪明误一生。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害到公 99绸缪黑云压城城欲摧 毓庆宫大摆宴席,热闹非凡,宗室贵胄来了不少,进出之人络绎不绝,凌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派了无数人在各个宫门候着可疑的迹象。大阿哥料定太子与墨涵要借今日的混乱把孩子私运出宫。  太子邀了胤禔、胤祉、胤禛同坐上席,众兄弟也是依序坐定。  胤锇满嘴的菜也塞不住肚子里的牢马蚤:“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么?满个百日,竟摆这么大的排场!”  胤祥、胤祯停下私语,无奈的看看他,所幸胤锇声音不大,除了他俩,也就一桌的十二阿哥胤祹听见。胤祹是个厚道人,不至于去嚼舌根,反而好言劝解:“十哥,二哥家的六格格先天不足,十来个太医守着才得以续命,二哥自然紧张些。”  “哼!”胤锇还是不消气。  胤祯也哼一声,故意逗他说:“都十几年的事了,你还耿耿于怀!你的莞儿可是咱们的二嫂!”  胤锇想用墨涵的事来讥刺胤祯,却被胤祥先一步举杯劝住:“十哥,来喝酒!”  妯娌间也推杯换盏嬉闹着,石兰虽为主,却提不起精神,倒是弘皙的额娘侧福晋李佳氏拖着病体帮着唐莞挨着到各桌敬酒致谢。  “怎么不把小格格抱来大家瞧瞧?”娴宁好奇的问。  石兰冷笑一声:“太子爷有旨,怕人多味儿杂,熏着小格格!连我这个嫡母都不曾见过她的尊容呢!”她冷冷看着满面春色的唐莞,心里却浮现另外一个身影,为着那人,死掉了多少嬷嬷、奴才,估计胤礽自己也没计数。  娴宁转而问绮云:“八弟妹,皇阿玛给你家的小阿哥赐名了么?这可是八弟头一个儿子,可宝贝得很啊!”  绮云早断了和他们的私交,此刻也不理会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心中恬静:“想来大后天孩子满百日,皇阿玛会赐下吉祥的名字。咱们贝勒爷就这一个儿子,自然该宝贝些!”  凌普随着沃和纳进了偏院儿,血腥气扑鼻而来,尸首就堆在天井里。  “大总管!爷有旨意,要大总管趁着今日进出的人多,把这些料理了!”  凌普眼守着一一查点,确无活口,吩咐了底下人,便匆匆到各宫门巡视,闻听只有进的客,并无出宫的,方才放心。  听见里面席罢传戏了,凌普刚要进去,却见有步辇往毓庆宫而来,待得近前,看清是皇太后的卤簿仪仗,赶紧叫人去通传太子接驾。步辇却不曾在宫门停下,凌普只带着毓庆宫得侍卫趴在地上跪迎。太后的凤辇后还有四人抬的小辇进去了,凌普起身来看,只见女子的背影,可那纤纤玉指拎着的丝绢却刺眼无比,一抹湖水蓝──眼皮子下,她几时出了毓庆宫?两个小的呢?  “涵儿,别哭了!你不是早就下了决心要把孩子送出京?等京里的事情一了结,咱们就去与孩子会合!能安然送他们走,已颇费周章,此刻若还在这是非之地,对孩子对你都不利。”  “我知道,只是表哥好端端的点出《寄子》,触动心事,我能在人前忍住已经了得。见了大阿哥与凌普的阵势,我也明白你和表哥的决定是对的。不能再拖了!”  “虽然皇阿玛早就不追问户部账目的事,可大哥始终不会安心。只是为了咱们,二哥得罪了大哥,这样的情叫我如何还得起!”  “胤禩,你早就无心与表哥争夺储位,可──”  “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在孩子洗三那日,墨涵就开始不明白,胤禩、胤礽脸面上虽还是淡如水,可彼此的芥蒂已消除殆尽,二人各抱着一个孩子用大葱“打三”。墨涵当时就困惑了,以胤礽对她的爱护,以胤禩的感激之心,还会有四十七年的夺嫡巨变么?历史的不可违,现实的背离,究竟其中还会起怎样的纷争?  墨涵平时嘴硬,可一旦与孩子分离却下不了决断,还是胤禩与太子商议一番,定下计策,要在大张旗鼓的请客之前就把孩子送出宫。当请客这日,大阿哥与凌普必然将全力盯住毓庆宫,这时再把孩子送出京城。好说歹说才劝服了墨涵,她其实也清楚个中利害,不过是母子连心,不忍分离。策略定了,具体的主意却是她自己的。她认定胤禩与胤礽的人都在胤禔监视下,不可交付重托,保不准就有眼线。  喂了些许醪糟水的孩子睡得安稳,用宽布带绑在弘皙身侧,由曹家的连生、承安护送着出了宫。墨涵认定凌普不敢去搜弘皙,且谁都不会想到孩子会被随身带,果然,凌普始终留意的是箱笼车轿。  当沃和纳与凌普为搜查一个大木箱争执不下时,墨涵穿着侍卫的衣服,贴着胡子,大模大样走出毓庆宫,直接去了太后那里。  “胤禩,我同你打个赌。”  “赌什么?”  “皇上因为你子嗣单薄,会给府里的孩子赐名弘旺!”  “我不信!”  “信不信在你,不过那孩子虽不是你的骨血,可他一生都会将你视作他的父亲,也别亏待了他。太后也以为那是你的儿子,所以赐了一柄玉制的小弓,孩子百日时会随礼赐下。”  “你的意思我明白!绮云和那孩子倒是投缘,亲自在抚育。”  “咱们的儿子今天也是百日,却分赴南北,我好想他们!”  “四姐那里我倒放心,有策风一路护送也应无碍,只是南边──”  “曹宁珩绝对是值得托付之人!连生、承安在京几年也历练得差不多了,又有||乳|母跟着,不会有事的。”墨涵知道胤禩是计较宁珩曾寄身勾栏,“两个儿子各带了件信物。”  “哦!什么?”  “你忘了太后赐的金镶玉的宝弓?红宝石的给了小愚,蓝宝石的给了小鲁!”  “皇阿玛,这是四姐、四姐夫孝敬皇阿玛的雪莲,祝皇阿玛福寿永固!”墨涵显得毕恭毕敬,清溪书屋外有人力的水车将溪流引上屋后的竹林,水从竹叶上淅淅沥沥而下敲打金瓦,就算无风,听见这水滴声也觉凉爽许多。  老康画的花鸟根本无法与徽、钦二宗相提并论,却雅好得很,他埋头作画,只递个眼色给弘皙,弘皙便上前扶了墨涵起身。二人呆立半晌,想来是不满意,老康才罢了笔,拿个折子递与墨涵,说:“明珠是朕身边的老臣了,人不如旧啊!”言语间倒颇有伤感。  墨涵略看几眼,竟是明珠的《陈情表》,几番起落却能安待善终,感恩之情甚深,她心知老康想她说什么样的话,却偏不开口。  老康也诧异她的沉默,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乐意说什么就直言,朕恕你无罪就是了!”  “儿臣以为世人所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差矣,衣服么,外衣光鲜夺目的或许不错,可那样的衣服毛刺甚多,贴身穿着却不如意;人,呆在一起久了难免生厌,了解愈甚,越觉人心之不可测,莫若初来乍到的彼此小心谨慎相处,不易生出事端。”这样的话更多是说给弘皙听。  “弘皙,你姑姑所言可有理?”  弘皙显然被闹糊涂了,不解的看着墨涵与老康,墨涵用唇形给他提示“索额图”三字,弘皙顿时会意,忆起之前她的言论,朗声道:“皇玛法,孙儿觉得姑姑的话不全在理儿!所谓人不如旧,亦要因人而异,同是本朝旧人,明珠、索额图结党乱政,皇玛法以雷霆手段罢免之。然皇玛法一代仁君,顾念昔日君臣之谊,又复起用此二臣,明珠犹尚可也,再征噶尔丹时能恪尽职守以报皇玛法天恩;索额图却怙过不悛,结党妄行,议论国事,实乃我大清第一罪人。”  老康满意的看着墨涵,显然是暗示她教导有方,墨涵却心里不快,想起胤礽所说,弘皙被训出野心对他一生实在祸大于福。  “弘皙,你代朕前去明珠府探病!就将朕所绘的兰草赐与他!”  弘皙领旨去了,老康才说:“可知王鸿绪?”  墨涵毫不迟疑的答道:“儿臣听闻过,这人仿的董其昌腴润有致,但不显弱,还比不上儿臣,一眼就被识破乃是伪作。他还喜欢仿米芾,却又欠缺秀润之色。字虽一般,可藏品颇丰,据说淘了不少真迹呢!”  “很好!”老康的赞好似乎是真心话。  待见了胤禩,墨涵才问:“知道王鸿绪么?”  “皇阿玛还让你留心户部的事?”胤禩直替她担心。  “关户部何事?”  “王鸿绪是年前任命的户部侍郎,是三哥的门人!我总觉得大哥和二哥的事,三哥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皇阿玛才会让个一心编书的文人来户部管帐。”  “今日皇上突然问起此人,所幸我未从你这里得知此人,只说了些坊间的书画雅事。”  “要么是怀疑咱们私下议论政事,要么是试探与三哥的往来?”  墨涵不停的晃头,胤禩笑着按住她,道:“你私底下不是佩服皇阿玛的丰功伟绩么?他的心机本来就是凡人难测的。”  “我是佩服,佩服他至死都不厌倦这个游戏。好了,说点高兴的事,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良妃娘娘么?”  “涵儿,你几时才能改口?”  “等你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吧!”  “墨涵,委屈你了!”惠妃拉她坐在身边,“你大哥哥早不听我劝了!”  “娘娘!我不是好好的么?”  “胤禩说两个孩子都平安,我心里的罪过才少了几分。都怪你大哥哥,男人朝堂上的争斗值得伤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情意么?”  “娘娘,无论发生什么事,胤禩和墨涵都会记得娘娘的爱护。就算大阿哥当真有错漏之处,胤禩也绝不会做那落井下石的人。”  “墨涵,你和胤禩都是心实诚的好孩子,我早说过,若此事牵连太子与胤禔,你们肯定不会私藏揭发事情的证据!”  惠妃的话字字敲在墨涵心坎儿,史书上记载,就是这位独具慧心的母亲在老康要诛杀胤禔时,先请诛逆子,才保住了胤禔的命。难道是同样的缘由,胤禔才会在老康面前提出替父分忧、代斩胤礽么?转眼就是五月,历史关键时刻的面纱一层层揭开,墨涵又期待又惧怕,她反思着,自己究竟在其中是怎样的一枚棋子。  胤礽回身宠溺的看看说个不停的墨涵与唐莞,她二人从畅春园一路聊着孩子经,到景陵下了马车还是不肯歇“嘴”。进了停灵的殿阁,光线昏暗,才知收敛,诚心的叩拜,行完祭祀礼仪。才走到日光下,墨涵又唠叨着:“我求了姑母,会保佑咱们的孩子的。”  “皇上让你食固伦公主,就是过继给姑母了,你该称呼姑母为皇额娘!”唐莞私下和墨涵在一起,倒寻回些昔日的影子。  墨涵白一眼:“你做了姑母的儿媳,才该改口!”  二人同时要胤礽评理:“表哥,我说得对么?”  胤礽无奈的笑笑,方要劝解,却有人唤:“太子爷请留步!”  三人回头,见是守陵的坤宁宫旧人,胤礽对仁孝身边的老人儿都格外礼敬,和气的问:“嬷嬷有何事?”  “奴婢有东西要交给恩古伦格格!”老嬷嬷手中是个锦缎布包。  三人互望一眼,都确定该墨涵答话。墨涵上前接过布包,问:“敢问是谁要嬷嬷转交的?”  “是以前皇后娘娘身边的舒穆禄嬷嬷!特别嘱咐奴婢要在康熙四十七年交给格格!”  墨涵匆忙解开布包,竟是故物,她询问的眼神去看胤礽,胤礽才道:“你在塞外出事那年,沃和纳带回来后,嬷嬷说此物能在危急时再救你一命,就问我要了去。你好生收着,嬷嬷能看透好些事,她早说过你会平安醒来,果不其然。回宫收仔细,这是皇额娘的遗物。”  他拉着好奇的唐莞而去,墨涵紧紧的把匣子捧在怀中,闻着那经年累月难以磨灭的樟木香。 附录:《寄子》──昆曲《浣溪沙》选段,描述伍子胥死谏君王前将儿子托付故人,父子惨别。  洗三习俗之一:用一根大葱打婴儿三下,是“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的”之意。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0刺梁花落枯枝带香魂 “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四哥叫我来不单只看这园子的吧?”园子只是初具形制,难以探寻日后的盛景。  “圆、明,我心中所想就是这二字,是你读得懂我的心思么?”  “我哪里有这样本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惜牡丹花期过了,否则──”  “那样的富贵之花是墨涵攀附不起的。”  胤禛叹口气,说:“你早知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你该明白,按照那位柯先生所说,历史不可违!我不想你卷进去!”  墨涵折下无花的牡丹枝,轻轻闻一下,道:“我是一步三计,难中一计;四哥是三步一计,计计得中!”  如果没有胤禩,如果他真的与她去了另一个地方,如果他不那样自私,其实他在内心反复思量过,几多如果,无数错过,他了解她越多,就爱得更深,也更明了她的心比历史更不可违。胤禛叹口气,自嘲道:“我却想不出一计能劝服你远离这纷争。那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味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在想,你那样爱他,为什么要劝我一起离开。难道我是导致他们噩运的罪魁祸首么?”  “因为──”墨涵却迟疑了,她无法直视胤禛饱含真情的眼睛,历史不是错评了胤礽么,对他的评价又是否客观呢?她淡淡的说:“你既然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又何必再计较无谓的事。”  “那你难道不明了我的心意?我能眼见你跟着他们一起去死?墨涵,太子被废还有多久?‘废太子胤礽’可是出自你口!”  墨涵当然记得在幻境时,慌乱中的口不择言,此刻唯有强自镇定。  “我原以为你矢志不渝要与胤禩在一起,是因为那个承继大统的人是他。可细想之下,以你的行事准则,你不是市侩俗人,或许,或许那个世宗就是我,对么?”胤禛试探的口气问,可墨涵却在他的眼里读出毋庸置疑的笃定。  墨涵背转身,望着那只有绿叶的牡丹花丛:“很精彩!到底是没白来一遭,四哥说故事的本领非同凡响!墨涵受教了!”  “涵儿,你还没看清么?即便你们不想争,皇阿玛也不会放你们走的!”  “谁说我们不争?我没那么淡泊名利,你还不知么,我变着方儿四处敛财呢!什么时候你的墨宝赐几张,我总有法子卖出去。”  “我贝勒府对街后那家酒楼怎么转手了?四十二年,你就让胤禟给我布下的暗哨,生意不错,怎么好端端的放弃了。忽然跑回乡的门房,还有你们早早就送到钮祜禄氏、耿氏娘家的丫鬟,除了你,谁会预知我将纳何人为妾?可如今,都被人先后赎回去了,你就没想过,在我府里呆了三年的人,为什么能轻易被领走?  墨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什么样的事情都是能够接受的了,谁都别以为能把他人算计到坑里:“所以我说四哥是三步一计,计计得中,绝非溢美之词。”  “涵儿,我不是你的哥哥!我──”  “胤禛,我得谢谢你,我知道你拿了东西给大阿哥。”墨涵倒不愿伤他,只顾左右而言它。  “涵儿,是我愧对你,是我自己错失了太多。我不会再奢求你给我什么,只是希望能保护你,能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他费尽心机笼络人心,真的甘心为你舍弃夺嫡之心么?他并不像面子上那般温文尔雅,他在我们兄弟间思虑极其深远!”  “我现在很好!他也过得很好!他要怎样选择,我都不会阻止他,反正快见分晓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把孩子送出京,是做好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了,是不是?”胤禛握住她的手。  墨涵拍拍他手背说:“我不会让我儿子没爹没妈的。四哥,你算是舅舅还是伯父?”  胤禛恼得甩开她的手,还想说什么,却见太监远远站住,欲回话。  “什么事?”  “八爷来了,说是要接格格去九爷的园子。”  墨涵忍不住就笑起来,那人的醋劲倒不比她小。  胤禛却哼一声:“你们胆子愈发大了!真不顾死活吗?”  “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你单独把我叫到园子说话,都不怕在皇阿玛面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皇阿玛今晚要去胤禟的园 至爱吾爱(清穿)第35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园子饮宴,他接我同去又不是多大的过失。你没奉旨么?我先行一步!多谢四哥盛情款待!”最后一句却是扬着声音说出,她也不施礼,转身就走。  胤禛也无意留她,只掏出那个藏了多年的锦囊,心中犹疑不决,虽不舍,却知万不得已时至少可以送她归去。 “我都恨不得睡到冰面上了!”墨涵这才明白所谓产后减肥的艰巨,且一旦脂肪层增厚,暑热就愈加难耐。其实躲开老康的管辖也就一年,如今却不适应长时间伏案的劳作了。傍晚后躲在胤禟的园子,却解不了心中的烦热。  胤禩看着她手上的茧子,心疼的说:“皇阿玛现在就舍不得动笔了么?最近任命、罢免的官员太多,想来拟旨、批折子就够你忙的了!你又最怕热的!”  “嗯!皇上清理走的都是表哥的人么?”  “也不尽然!调配很频繁,只是六部的格局从去年年末时就混乱了,很难分得清楚什么派系。皇阿玛对于我明面上举荐的人却是大加褒奖,无一例外的重用,这样只令外臣更以为我受器重。”胤禩本不愿墨涵担心这些,可她从往来的折子中能读到的信息更多,瞒是瞒不住的。  胤禟摇着折扇亲自端来冰镇的葡萄,嘴上说笑,可神色却凝重:“你们的恩爱实在叫我羡慕!都不敢叫奴才来伺候了。”  “有劳九弟了!”胤禩知他有事要说。  “八嫂,水榭那边开戏了,兰兮等着你呢!”  墨涵白他一眼,胤禩却轻松的说:“九弟,你但说无妨。就算你此刻支开她,我若不如实交代,也进不了房门的!”  他那种淡定是胤禟不能企及的,再多的忧郁都被这玩笑话冲散。墨涵将剥好的葡萄喂到胤禩口中,胤禩则摇起团扇为她扇风添凉,眉目间的脉脉衷情倒令胤禟看得呆了,竟忘了来意。  “出了何事?”胤禩问。  “哦!上月山东巡抚赵世显说抓住前明朱三父子,遵旨解往浙江了。可如今浙江大岚山的乱党又打出了朱三的旗号,说是在押解途中,被漕帮的人在水路调包,可赵世显却隐匿不报。”  “何处来的消息?无稽之谈!”胤禩道。  胤禟望向墨涵,说:“那年你一个人去南边时,我给过你一个绿虎纹的令牌,还记得么?”  “那牌子我给了秦仙!”  “我是说那人!”  “我的记性可会健忘?七嫂的奶哥哥,十哥的江湖朋友,在两江与盐帮有关系的,是不是?”  “不错!说是两江传言四起,说是当今太子与皇帝不合,才救下了前明的太子爷!”  “道听途说也信?”胤禩大发雷霆,从躺椅上站起,一下子踢翻了茶几,那葡萄滚得到处都是,“你吩咐人连夜传话到南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流言传到山东、直隶。”  胤禟明白他有心要襄助胤礽化此危机,商量道:“要不让京里的人留意,若有人擅传惑众,就以前明余逆论处?”  墨涵与胤禩同时道:“不可!”二人对视一笑,胤禩才说:“过犹不及!最好灭在源头,实在传到京里,反而只能一笑置之!”  墨涵拉着胤禩坐下,问:“这事透着太多蹊跷,怎么就扯到表哥了?”她皱着眉沉思那些秘史、王朝中都说胤礽和朱三太子家的女孩谈恋爱,太不可思议了!  胤禩怕她担心,连忙安慰道:“皇阿玛最厌恶这些江湖传言,不会有事的!”  “你们可曾听说我表哥和朱三太子家什么女孩儿有瓜葛?”墨涵脱口而出。  胤禩还强忍着,胤禟却大笑起来:“所幸我知道你们对太子是感激还来不及,不至于害他。墨涵,你不像急着避谣的,倒像个漫天造谣的!”  墨涵尴尬的笑笑,说:“我也是信了江湖谣传,人家还说你九爷是个兔子,八爷呢?是个好色之徒!”  胤禟灰着脸瞪她,胤禩却对墨涵道:“我是好色,不过仅好你而已!”  墨涵却不笑了,专注的侧耳聆听,问:“糖糖,听闻你的戏班子里有对父子角儿,是么?”  “嗯!”胤禟仔细听听水榭那边传来的吟唱,“你真有付好耳朵!走,去听戏,他父子扮的伍子胥父子传神得很!”  胤禩虽听不清远处传来的戏词,可从他二人的对话也猜出此际唱的正是《寄子》,想起南北不可及的儿子相会无期,心下难免悲凉,略一触动忧思,却更担心墨涵的感受,看她却是别有思虑。  “糖糖,过几天我要随皇上去塞外,你把这父子角儿让我使唤几日,行么?”  “这有何难?”胤禟满不在乎,墨涵却咬着唇,回想仁孝留给她的那几页字。  胤禩牵起墨涵的手,说:“去听戏吧!三刺中的《渔家乐&8226;刺梁》不是没听过么?叫九弟点来听听。”  “你们倒不怕心烦,还听这些!”胤禟感叹道。  他二人十足的默契:“怕也躲不过!” 太后看着墨涵细心的给苏嬷嬷讲解她写下的消暑食谱,这大中午的她顶着毒日头从清溪书屋赶到春晖堂,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佟嬷嬷,把哀家这里有眼力劲儿的奴才给涵丫头拨几个过去!”  墨涵笑笑,又嘱咐苏嬷嬷几句,就坐到太后身边,说:“阿奶赏的东西都用不完了,我都说还是过来随阿奶住,最享福。”  “你才回来几天,就舍得来陪老太婆住?你身边如今有几个奴才伺候,怎么午间出门也没人撑个伞盖遮遮?”  “看皇阿玛在歇午觉,我就叫小太监备小辇,说要来看阿奶,谁知皇阿玛还没睡熟,在屋里说,御辇就停在清溪书屋的后院,我哪里还敢多言,跑着就来了。”墨涵的确是被吓了一大跳,老康的冷笑话和胤禛如出一辙。  老太太也被逗笑了,墨涵又道:“那几个荷叶果馅儿凉糕都试过了,味道不错。本来还有个凉汤,又可口又消暑,我教厨子做时都好好的,可九哥的厨子再做就不对了,九哥、九嫂和四丫头拉了一天的肚子。我说是厨子没洗干净手,九哥却赖说是我的食谱有问题。胤禩才说,再试几次,若妥当了,再做给阿奶。”  “还是胤禩最细心!”太后赞道。  苏嬷嬷和佟嬷嬷都知事情的底细,赶紧附和,称赞八贝勒是办事最稳重、妥贴的人。  墨涵悻悻的笑着,倒不敢搭讪,好歹明面上还有绮云啊,这些人却只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挥手让她们都退下,才正色说:“涵丫头,当初是老太婆私心重,才害你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胤禩。如今你们都有了孩子,可有什么打算。你放心,皇上那里,自有哀家去说!”  墨涵也明白这个道理,太后的安排无非是让她母子三人入府,载入玉牒,可这并非她所愿:“有阿奶的庇护,那俩小子不定是几辈子才修到的福气。其实我倒希望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宫外,去想去的地方,草原也好,江南也好,虽不及宫里富贵,可也少了拘束。”  “阿奶知道你的性子,阿奶不会再留住你!”  墨涵倒怕老太太伤感,连忙说:“只要阿奶不嫌闹得慌,我还会回来缠着阿奶。我可见识了,慈宁宫有好多宝贝呢!”  太后被她逗乐了,说:“等到了塞外,叫你四姐把你的胖小子抱来瞧瞧!不知皇上还去不去南边?你也是鬼机灵的人,怎么好好的把孩子弄得个一南一北,想看看这小哥俩长得像不像都不成。”  “阿奶,会领他们来见您的!”墨涵何尝愿意这样安排,实在是特殊的一年,分开,意味着同时落网的几率降低。 附录:《渔家乐》讲的是官场纷争的故事。  关于寄子的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昆曲大师计镇华演绎的伍子胥:  墨涵折下无花的牡丹枝,轻轻闻一下,道:“我是一步三计,难中一计;四哥是三步一计,计计得中!”  这是关于施耐庵的枯枝牡丹的典故,所谓一步、三步,乃是施耐庵与刘伯温的师傅评价二人的话。 101迷离燕然未勒归无计 月色清幽,略微辨得清路面,胤禩挥退提灯的丫鬟,独自走在架在睡莲池塘上的九曲桥,墨涵选这个院落,就是喜欢莲花的淡雅。后日圣驾就要西巡塞外,墨涵想必明日就该搬回畅春园,胤禩急于想见到她,加快了步子,那片芭蕉林后的屋子还亮着灯,等待着他的归来。  “哼!是又去景陵查看他的吉祥地去了?大热天的,千万别中暑啊!”墨涵拿毛巾给他擦了脸,又端来热水,“先泡泡脚!景陵的事你也别急,老爷子寿限还长,十来年呢!”  “涵儿!”她话里的大不敬吓了胤禩一跳,虽说知道山呼万岁也至多百岁,可这样敞着胆子谈论当今皇帝的寿限估计也只有墨涵敢。  “你洗了脚,我有东西送给你!”  墨涵倒不怕,今日在老康面前她都直言不讳讨论寿数。老康嫌弘皙对吏部事务学得太慢,感叹道:“你姑姑不安心呆在宫里,朕若去了,谁来耐心与你说这些!”  弘皙是诚惶诚恐的跪着颂祝老康福寿永固,墨涵却在回味他话中深意,也不出言劝慰。  “涵丫头,怎么从你四姐那里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都不爱说话了!”  “是不爱说话,那三个月的早教,对着两个儿子,嘴皮都快起泡的说个不停,哪里有闲心陪你祖孙疯扯?”她心里这样想,嘴里也冒出奇怪的话,“皇阿玛别急,还有十几年可以慢慢教弘皙呢!”  “十几年?”  墨涵反应快:“是啊,孔子说三十而立,弘皙离三十岁不是还有十几年么?”  “只怕朕等不到那一日啊!”老康倒是真的悲叹起来。  “皇阿玛,亘古以来,未有君王临朝超过六十年的,皇阿玛定能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人!”  “哈哈!给朕带这样的高帽子倒不像你素日行事的路数了!”  “儿臣说的真心话!只求皇阿玛在康熙六十年时记得是儿臣第一个祝贺,赏儿臣一个额外的恩典!”  “什么恩典?”  “儿臣还没想好,反正还有十几年可以慢慢想。”墨涵也不知能盘算到什么。  “好!”  胤禩套上墨涵定做的五趾袜,很不适应,她赶紧劝:“你脚容易出汗,这样分开,就不容易生藓。多穿几天就会习惯了!”  “好的!娘子有令,小生自当从命!”胤禩搂着她亲一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这个,不是,这才是!”墨涵递本书给他,又拉着他坐到床沿,“专门给你写的书,我写的,你慢慢看,我给你把趾甲铰了。”  “你写的?”  “嗯!估计我从塞外回来,你也看完了,到时候我会另讲个故事给你听!那本船山的书看烦了吧,这个会有趣些。”  胤禩看书的速度不比墨涵慢,已翻看了几页:“等你走了,我再细看,是很有趣!这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从明朝回到唐朝?这样的故事只有你会想得出来!”  “天上为什么有彩虹,你也不明白吧!不是不可能,是你不明白!”  胤禩把书收好,搂着她说:“可我明白一件事,我心里只有你!”又伸手夺了她手里的剪子。  “可我心里还想着别的两个男人!”  胤禩一愣,却立即反应过来,把她搂得更紧,笑道:“我才不上当!肯定是咱们的小愚、小鲁!”  “你先松手!我知道你起了歹意,等我先把灯灭了!”  “这怎么是歹意?有光照进纱帐更好,就要在灯下把你瞧个仔细!” 随御驾出行的都是十三以下的皇子,出门之后胤祥、胤祯就像两块膏药一样贴着墨涵,不骑马,只挤在她的马车上,一路驻跸,他俩的帐篷也是一左一右把她夹在当中。  太后的亲戚来觐见的实在太多,科尔沁部将迎娶一位大清的公主,老康的幼女、胤祥的胞妹和硕敦恪公主,这是早就定下的婚事,胤祥即便不舍,却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自从敏妃辞世,敦恪就由德妃抚育,胤祯与她的情分似乎更甚于胤祥,就是一向节俭的胤禛也额外给敦恪添置了嫁妆。  按例,远嫁的公主要十年才许回京一趟,墨涵却知敦恪的寿数等不到那一日,此际别离将是永诀,心中更加不舍。她知道胤祥虽不表露,却是最难受的一个,去到他营帐,果然是一人在喝闷酒。  “要喝酒咱们去敦恪那里一起喝!借酒消愁,这样不畅快的事岂是你十三爷的风格?”  胤祥拉她近前,将脸伏在她的怀里,半天不言语,墨涵抚着他的头,温柔的说:“敦恪早就不是那个一听故事就哭的小丫头了,别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这个做哥哥的尽到心就是了。”  “额娘过世后,我反而不愿见到两个妹妹,怕见到她们心里更难过!我实在太自私!”  “温恪、敦恪却说过,你是最好的哥哥。你虽未去,可你府里大大小小的福晋去得少么?你花的心思不比人少!敏妃娘娘没绣完的柳枝黄莺图,缺了丝线,连内务府都没寻着原样的,说是不同批次的丝线有色差原是正常。是谁专门派人去南边守着织造府染出一样的,了了敦恪的心愿?”  “墨涵,你只看人好的一面!”  “走吧,敦恪肯定盼着你呢!明日她就要走了,你们兄妹单独聊聊,别让她带着遗憾远嫁。”  墨涵回了太后的大帐,胤祯眼尖,问:“衣服在何处沾的水?爱穿浅色的,却不留神!”一看,前襟湿了一块儿,难道是胤祥的泪水?她白他一眼,也不答话,只上前给太后行礼,又好奇的看着坐在太后身边的一个蒙装小男孩儿,四岁出头,生得虎头虎脑,一对眼睛直转悠。  那孩子也不畏生,笑眯眯的看着墨涵。  “阿奶,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好有趣!”  “是哀家侄孙的儿子阿日善,他额吉去得早,哀家喜欢这孩子,准备带回宫里抚养。”太后示意孩子过来见礼。  墨涵比过去更喜欢小孩子,一把将阿日善抱在腿上坐下,问:“你几岁了?”  “四岁!姑姑,你也是老伊吉的孙女么?”(蒙语:额吉母亲,伊吉奶奶)  “是啊!”  “那你也是公主?”  “不是公主,是郡主!”  “哦!”阿日善很失望的从墨涵身上爬下来,“我长大了,也要娶公主!”  胤祯大笑起来,对墨涵说:“总算有人嫌弃你了!”  墨涵却道:“太早熟了!这么大点儿,就懂这些!”  “你忘了,当初小十五嚷着要娶你的时候,不就这么大?”  太后却高兴得很,对阿日善说:“有志气!今后老伊吉给你做主!”  “九哥的女儿最多!”胤祯打趣道。  阿日善好歹给墨涵挽回点面子:“老伊吉,我要个像这个姑姑一样漂亮的公主。”  太后笑着直点头!  裕王保泰派儿子广善来请胤禩、胤禟过府饮宴,胤禟问:“是单请我和你八叔,还是请了旁人?”  “回九叔的话,侄儿是奉阿玛的命单来请二位叔叔,别的就不知道了!想来还有十叔,十叔在王府住了三天了!”  “广善啊,回去告诉你阿玛,就说我和你八叔得准备去热河的事,他的好意心领了。你们府上也得去吧!先回去料理出门的事吧,等回京了,我和你八叔再登门赔罪。”胤禟打着哈哈。  胤禩却写了个笺子让广善带回去,胤禟又顺便赏了他些玩意儿,广善才乐呵呵的去了。  人一送走,胤禟就发起火来:“这个老十,叫他这几日躲着保泰,他可好,上赶着的住进去!”  “也怪不得十弟,话说深了,你怕他张扬出去,可说浅了,他哪里就明白个中利害!再者,咱们也没十足的把握,倒不好把话与保泰挑明。”  “听说最近王府添了十个女伶,都是南边置办的,色艺绝佳!”  “伯父的经营多在北边,想来是凌普孝敬的!”  “八哥,凌普这狗奴才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怎么忽然对咱们示好?还要保泰来说和。”  “小心些,狗急会跳墙!哼!此刻才想起烧香,太晚了!”  “八哥,今日才到的消息,说四姐奉旨,也到热河迎驾,不得擅去行辕!”  “墨涵一心想见孩子,可是热河人太杂乱了!”  “有太后在,不会有事的。对了,绮云让我寻了个女孩儿,说抱回去给弘旺作伴,年前反正是在宗人府报备了的。”  “有劳你了,由着她就是了。” 胤衸同墨涵骑马走在队伍最末,十五随着胤祯一处,胤祥带着十六、十七,他们都是要赶到热河会同京里来的皇子、亲贵一同接驾。  “胤衸,如果让你选,愿意跟着你十三哥还是十四哥?”  “七姐姐,我愿意跟着你!”  “跟着我做什么?”  “十五哥说,你是拼了性命在保护我们!”  墨涵问:“你和十六没说出去吧?”  “没有,我害怕,却不敢问,后来遇见八哥,我还是不敢问。八哥悄悄告诉我,说你没事了。”胤衸低声说着。  墨涵看看他,估计就算活到雍正朝,又是一个被划在八党的。按说,此刻,胤衸的腮腺炎该发作了,史书上是这样说的吧,都六月了,怎么就没动静。  “胤衸,你,你还好吧?”  “七姐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事!弘皙说塞外风大,耳朵嗡嗡的,所以他跟着皇阿玛慢慢坐车。你没觉得不舒服么?”  “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眼看到了馆驿歇息,墨涵拉着胤衸反复看了耳下至颈的位置,又让他大张着口,仔细瞧。  “哪个在伺候十八阿哥?”  “回格格的话,是奴才小顺子!”那太监笑得恶心。  “阿哥出门,几时请的平安脉?”  “回格格的话,是大前天!”  “小心伺候着,阿哥年岁小,身子骨弱,如今没随着皇太后、皇上,你们更要仔细些。让太医每日早晚都请脉,断不可冷着、热着半点儿!”墨涵取张银票给他,“大头是你的,可得分均了!”  胤禑凑了过来:“七姐姐怎么就不过问我了,我今天还不舒服呢!”  墨涵冷笑一声,看看胤祯,胤祯立刻心虚的转过身,她掐一下胤禑的嘟嘟脸:“有你十四哥管你啊!他得的好处不是分了你一半么?怪不得骑个马都在瞌睡。”科尔沁亲王知道太后宠爱胤祥、胤祯,特意各送了两个蒙族女子。  “我都十六岁了,这不算什么吧?胤禄还比我小两岁,十三哥还赏了个给他呢!”  胤祥有些不好意思,胤祯却不怀好意的上前附在耳边问:“难不成你巴望咱们留着回去送给八哥?”  胤祥看墨涵愠怒的神色就猜出胤祯说了什么,也笑起来。  “随便!你们敢送,还得看他会不会接呢!”墨涵招手把胤礼唤过来,“到热河之前,你和胤衸都跟着我,不许随他们几个大的胡来。”  胤祯把奴才都喝退了,才嬉皮笑脸的说:“七姐姐,此处你是大人,弟弟们都听你的管教。”  胤祥坐到一旁,说:“可别算上我!”  “不干你的事!你还不知道她的底细么?”胤祯咳嗽两声,“其实七姐姐小时候也没这么假正经,常和我、十三哥一起看春宫图,而且我们不懂的,多半是她讲解!”  “十三爷!”十四的太监跑来。  “拿套十四爷的干净衣裳进去!”  “衣裳?”  “嗯!他拿茶水洗了澡。”  “四哥,刚才在林子里,和你说话的是¬——”  “胤祥,作为皇阿玛的儿子,你也有机会成为储君!”  “四哥,这算哪门子的玩笑?”  “你没这样的心,多看少说便是!”  “可是凌普¬——”  “我不会信他,就凭着他做过那样的蠢事¬——”  “胤禩,你说四姐什么时候能到啊?”  “涵儿!”  “哦!我记得,不会在人前露了痕迹的。那只是四姐新添的儿子!不过在太后那里就不打紧了!”  “你还没仔细瞧过我呢!”  “你的醋劲好大!”  “你写的书我早看完了,很有意思!你不是还有故事要说给我听么?”  “等我想想,我会说的,但,等我想想怎么说!” 102北山古戍黄沙迷乱砖 “朕躬亲裁定,为之疏解,务期晓畅无遗,归于至当而后止——”弘皙念完墨涵代老康所做的《清文鉴》序文,跪地言道:“三十五年文鉴终成,孙儿恭贺皇玛法!”  “你姑姑的序文可好?”  “概明大意,文辞妥帖,既彰显我大清之文治,又无丝毫溢美之言。姑姑的文笔,孙儿尚难以企及。”  “嗯,你几位叔叔也各有所长,可知?”  “三叔通文,四叔晓佛,五叔尚武,七叔精丹青,八叔礼贤下士,九叔有陶朱公遗风,十叔花鸟鱼虫无一不精,十二叔好金石,十三叔心细如尘,能辨疑难于些微,十四叔跃马扬刀,堪当我大清第一将才!”  “谁教你的这些,你阿玛还是你姑姑?”  “回皇玛法,是姑姑给孙儿说起过。”  “她还说什么?”  “姑姑说,皇玛法的儿子个个出色,孙儿的阿玛是皇玛法为大清培养的储君,叔叔们是皇玛法有意锻炼的股肱之臣。”  “弘皙,可知建文帝、靖难之役?”  弘皙愣住不言语,抬头迎上康熙灼烁的目光,才道:“孙儿知道。姑姑说建文帝削藩操之过急,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唯一失策的是顺序,当先安抚周、齐、湘、代、岷五王,重赏之余,再大封其子,独兴兵伐燕,并要五王勤君,这与远交近攻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好!”康熙沉吟片刻,“弘皙,你几位叔叔在朝中,谁的口碑最好,最有资格做明成祖?”  弘皙伏在地上道:“孙儿不知!有皇玛法在,我大清出不了那样的乱臣!”  康熙拍着书案站起,厉声道:“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不忍说?你阿玛妇人之仁,已让朕大失所望,你当真愿意他日也葬身火海么?”  “皇玛法!”  “说!”  “如今朝中,八叔声望最高!”弘皙狠狠心,但毕竟不忍,“可八叔并无那样的心思,八叔——”  “够了!朱棣若未成事,便是乱臣,可最终留在史书上,人人都得唤他一声明成祖!你姑姑就提及他的功绩?”  “紫禁城就是他修的,还有《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弘皙已像个机械的木偶。  “很好!弘皙,那两个孩子送至何处了?”  弘皙咬咬牙,说:“一个在喀尔喀四姑姑处,一个在江宁曹家曹宁珩处。”  “起身吧!李德全,带皇长孙去看看,是不是那两个孩子。”  弘皙只觉得腿发软,心里虽充满对墨涵的愧疚,可终究明白,他的供词竟是那样的无关紧要,仅仅关联自己一人的荣辱。皇长孙,这是这个称呼第一次由康熙的口说出。  康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姑姑对你也是用了一番苦心的,留得住你姑姑,你就留住了股肱之臣!”  “太子爷,关外的几个铁帽子王都到了,先去了八爷那里。”沃和纳心中很是不满,“莫说爷的恩情,就是冲着格格的一片心,他也不该如此猖狂。”  胤礽倒是平和的一笑:“这样才像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孤王还等着他来相让么?”  “奴才是怕主子为难,碍着格格,不忍对他下手。”  “大爷这几天在干嘛?”  “私下见了策旺阿拉布坦,有两次!”  “你去查清楚,他带了多少兵来?”  沃和纳答应着要出门,太监却传墨涵与十八阿哥求见。  沃和纳低声道:“格格到了热河,走到哪里都把十八阿哥带在身边。”  “哈什太不是才从京里带来些鲜果吗?也给小十八送一份去!”  胤禩的酒量浅,却敢喝,拼将一醉,关外的王爷都是海量,终究是被胤禟、胤锇扶回行宫。醒来已是半夜,灯光微弱,墨涵就守在床侧,专注的看着书,但仿佛有感应似的,只一瞬,就察觉胤禩的目光。她起身端来碗牛||乳|:“加了香蕉煮的,暖胃!”  他坐起来,就着她的手喝下,拉她坐下:“暖心!”  她从前襟解下丝绢给他擦了奶渍,放开他的手,取了水来要他漱口。  胤禩很享受的看着她忙前忙后,她也很享受亲历亲为他贴身的事。  拿起她放在床上的书,黄宗羲的《明文海》,这倒是胤禩读过的书:“我曾去过宁波的天一阁,范家的藏书颇丰,而收录的异姓第一人便是黄宗羲。”  “都说我记性好,其实比不过你!”墨涵挨着他坐下,“你若是能潜心学问,不定要位列什么四大家了?”  胤禩笑笑:“怎么又看起明史了?”  “越是近的东西,越是看不明白。”  “涵儿,到了热河,我总觉得你心神不宁。”  “没事!”  “你以前总避着十八弟,可这些日子——”  “胤禩,你说我们能执拗过命运么?”  胤禩却以为她别有所指:“你放心,我早放弃了!为了你和孩子,我不会去冒险。我只想守着你们过安生日子,有些事本不该强求!”他将她搂在怀里。  很早,裕伯父就同他说过,临渊羡鱼莫若退而结网,他反问伯父,为何不争,伯父笑言:“心似游鱼,难舍江湖。”他只想搂住生命中最大的幸福,此刻羡慕他的又何止一个,又有何放不下的呢? “七姐姐,我能骑马么?”  “胤衸听话,呆在车上!外面风大!”  胤祯笑道:“胤衸若是你儿子,一定被闷死!”  墨涵对他扬扬马鞭:“满嘴胡话!你究竟约了谁赛马,非得叫上我?”她心里记挂十八。  “在京里的旧识,策零!”  “六额驸?”  “不是,是噶尔丹策零和策零敦多布!他们都是真正的蒙古汉子,马背上的功夫极好。我若凭你给的马赢了十三,也没意思。”策风把海棠所生的神马匪思送给了墨涵,可出门没几日胤祥与胤祯就下棋开赌,也不管她是否情愿,赌注就是那匪思!  墨涵对这些蒙古的事从来稀里糊涂,也不晓得今后胤祯是要与谁开战,赛马这样的事提不起她的兴趣,立马就想带着十八走。胤祯却骑马拦住她:“看了再走嘛!”  胤衸先开口:“七姐姐,我也想看十四哥赛马。十四哥肯定是想你赞他几句!”  眼看对面来了二人,墨涵只得作罢。  所有皇子奉旨于行宫大殿接驾,康熙却迟迟未出来,李德全传旨,说是皇上与太子正在接见朝鲜的使臣,请皇子们喝茶少待。  胤祯立刻凑到胤禩、胤禟处,低声道:“太子出事了!”  胤禟立刻面露喜色,旋即收敛。  胤祯又道:“可起因却和墨涵有关。”  “怎么回事?墨涵不是和你一同出去的么?”胤禩追问道。  “是,本来是和我在一处,我赛马还赢了策零他们。可后来海善、普奇来寻噶尔丹策零,我和墨涵就往回走,海善他俩不知怎么又跟了来,你们知道,海善对墨涵一直有那样的心思,言语上就有些出格。我还和他们理论呢,墨涵却没事人一样,拉着我走。可海善却问,墨涵是不是急着去会老情人,说那仙官儿回京了。”  胤禩止住他,问:“哪个仙官儿?你说清楚!”  “就是海善以前相好的那个兔子。”  胤禩与胤禟对视一眼,心底都是一样的恐慌,胤祯问:“怎么还有事瞒着我?”  胤禟很仗义的揽下错:“原是我的风流事,哪好件件都同弟弟讲的。你接着说!”  “墨涵顿时火气十足,就骂海善是酒囊饭袋,顶着个贝勒的爵尽做下贱事,反正难听话不少。海善就拿墨涵与八哥的事来刺墨涵,胤衸不是呆在车里么,躲着帮墨涵骂起了海善,普奇并不知车里是谁,随意一鞭子挥过来,却失手伤了马眼,马狂奔出去,我和墨涵急得一左一右跟上护着,胤衸一害怕,从车里探出身就被甩了出来,所幸被墨涵跳马接住才没伤着。可就这样巧,太子也在草场上,过来二话不说,几鞭子就把海善与普奇打得趴下,随他来的纳尔苏上前劝解也被误伤了。后来是墨涵劝住太子,事情才算了。可立即有人奏报给了皇阿玛,我们还没走到行宫,太子就被宣去见驾了。”  “墨涵肯定不放心,也跟去了,是不是?”  “嗯!她从不怕事的,可不知为何,古怪得很,哭哭啼啼的拉着太子到一旁说了半天话,才随着去了。”  胤禩心里也奇怪了,若说单是为了担心曹宁珩回京的事,墨涵不至于如此。曹家,又是曹家,未时,江宁的折子才到热河,他奉了密旨查凌普,内务府管辖的范围实在太广,老爷子是安了心要彻查。胤禩不敢不遵,查得细了又怕将太子牵连过深,其实凡凌普所犯种种,最终想来都会记在胤礽头上。且不论宫里归内务府管的各院各司的帐目有多繁复,就是三大殿的油钱也是不小的开支。他无奈的看看头顶的红梁金瓦,这行宫也归内务府管。这些细账或许还能马虎过去,可三家织造都是皇帝跟前的老臣,曹寅早递了消息给胤禩,这样的大事,他不敢瞒。  怕墨涵忧心,这些事他只字未提,可她想来是预感到什么了。  胤禩唤了胤衸过来,询问几句,虽受了惊吓,已无大碍。胤衸低声说:“八哥,您帮我求求七姐,我不要去跟着四哥!”  “谁说你要跟着四哥?”  “七姐给皇阿玛请旨,要十六哥、十七哥与我各随成年兄长。我明明最听话,可七姐却说我最顽劣,要四哥来训导我,直至回京。”  “谁给你说的?”  “四哥已接到旨意了。”胤衸一脸的委屈,胤禩抬眼,正遇上胤禛审视的目光,二人都冷哼一下,毫不顾忌的逼视对方。  司礼太监一嗓子“皇上驾到”,众人依长幼序跪好,随侍而来的只有弘皙,不见胤礽与墨涵,胤禩心中忐忑不安。闲话一阵,宣布了七月行围之事,就让众人跪安出来。  才回了与胤禟所居的偏殿,就有御前的小太监私下潜来,胤禟单独去见了,打赏,回来道:“伤了三个亲贵,事情就这么了结,老爷子实在偏心。”  “没事了?”  “老爷子让太子去接见蒙古的几个王爷去了!”  “墨涵呢?”  “说是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召见朝鲜使臣,老爷子问使臣,朝鲜可有这般暴虐的储君,敢殴打宗室兄弟,使臣说无此先例。墨涵就问使臣,凭他这句诓骗君主的胡话,就该杀头,又说了燕山君之类的话。使臣吓得在地上求饶,老爷子打发了众人出来,单独问了墨涵半天话,才出来。墨涵想来还呆在里面,说是见到李德全端了茶点进去伺候。  “昨日明发的《清文鉴》序文是墨涵所作,听三哥说,《平定朔漠方略》也要呈交御览定稿了,估计是要她写序文吧!”  “八哥,你们夫妻里外的给老爷子卖命,他怕是舍不得放你们走,还不如拼力一搏,如今不是没有机会,老大和老二已乱了方寸,大不了成事后,你善待他们就是了。”胤禟还是不死心,“墨涵虽然和老二有表兄妹的情分,可怎么也亲不过你,为了你,她冒着天大的罪过,孩子都生了,难道还会为此计较么?”  “九弟!”  “八哥,你不争,旁人也会争!老四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若得手,会容得下你我?墨涵让我盯了他足足五年,你这边想弃而不争,她就非要我撤了眼线。我也就依了她的话,没几天老四不就把她请到园子去了,墨涵可曾同你提起,他们谈了些什么?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厉害,墨涵又在老爷子身边历练了几年,老四家那两房侍妾还没指婚,她就叫我选了人先布置进两家,后来也陪嫁进了老四那里。这本事别家的福晋可有?八哥,你若能说服她,胜算可又多了三分啊!”  胤禩不能说没有丝毫动心,脑海中轮番浮现的是毓庆宫站在梯子上挂雕花木弓的胤礽,以及拿着负屃在众人面前讥笑他的胤禛。  还有孩子,墨涵有识人之智,曹宁珩会回到京师,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被夺走了。江南都能寻到,想来塞外亦非乐土。  “九弟,小时候在书房你的记性不弱,却不愿下功夫。”胤禩的话很突兀,“还记得你那次逃课走时,皇阿玛要我和十弟陪你背诵什么吗?”  “记得!八哥,就是这样,咱们三兄弟才最要好的。”胤禟笑笑,“老十记性差,咱们陪着他背了许久呢!《诗经&8226;小雅&8226;北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九弟,兵不血刃,咱们始终会是臣,我认命了!” 附录:明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至四年(1402年)六月,燕王朱棣为争夺皇位,与其侄建文帝朱允炆之间进行的战争。  朱棣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对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一直心怀不满。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闰五月,朱元璋病逝。朱允炆继位称惠帝以后,与朝臣齐泰、黄子澄共谋削藩,先后削除周、齐、湘、代、岷五王,并在北平(今北京)周围部署兵力,准备削除诸王中势力最为强大的燕王朱棣。建文元年七月,朱棣援引“祖训”,以“清君侧”为名,发书讨逆,举兵反抗,自称“靖难”之师。  最终,燕师进抵南京金川门,守将李景隆和谷王朱穗开门迎降,朱允炆于宫中自焚死(一说出走为僧)。朱棣即皇帝位称成祖,改元“永乐”。 书包网最好的txt 103恩旨天子旌旗分一半 “李谙达,皇阿玛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么?你就不怕皇阿玛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你也灭口了?”  “格格,奴才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奴才能伺候万岁爷,都是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你嘴真甜!不过嘴甜的太监都没好下场,新皇帝上台都会拿死太监祭旗!”  “格格!您就不担心两位小主子么?”  “笑话!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皇阿玛都认定他们是八贝勒的儿子了,虎毒尚不食子,何况皇阿玛这千古明君呢?那可是他嫡亲的孙子,当然也是挂名的外孙!再说了,皇阿玛早知道太后喜欢小曾孙,肯定会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给太后抱去。你知道那个笑话么,新媳妇过门就生了孩子,婆婆赶紧藏起来,媳妇说,早知婆婆这样喜欢,就把家里阿大、阿二也抱过来了!我也想说,早知皇阿玛这样喜欢,我就不必费力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了!”  “格格,可您犯的错!”  “你别假仁义来担心我,格格我今日心情好,给你说道说道。远到汉唐就不提了,前朝吧,大太监刘谨很厉害吧,可肉被一块儿一块儿的割下来,凌迟啊,你去菜市口看过没,十四阿哥陪我去看过哦!好吓人啊!那个九千岁,魏忠贤,你知道吧?好富贵哦!最后呢?对了,你岁数不小了,见过吴良辅没?那可是皇阿玛下旨杀的大太监啊!管着整个十三衙门呢!”  “格格,您就不怕连累八爷?”  “李谙达,你可是奉旨来训话的,怎么替我操心了?八爷一个大男人,这点儿事都担待不起么?要你费神?”  外面传来老康的怒喝:“李德全,几十年的饭喂狗了么?去,去传三阿哥来,让三阿哥来训诫。”  康熙放下书卷——《明文海》,这个孩子实在是历练得过了,历练得能看穿他的心思了么?拿着两个孩子的金镶玉宝弓的信物,她居然厚着脸皮道:“我都叫了几年的皇阿玛,不把事情做实了多对不起皇阿玛的厚爱!”倒做得没半点惧色。他冷笑一声,的确是有趣的孩子,不枉费心调教一场。不过有一点没看错,她与胤禩再好,对胤礽的心思却丝毫不减,一再袒护,对弘皙也是极尽爱护,只要胤禩能存一样的心思,倒还在棋局运筹中。只是胤礽,为什么这个儿子如此的心慈手软,连夺了他女人的老八 至爱吾爱(清穿)第36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人的老八都下不了手,是自己的溺爱养了他的软性子么?切不可令弘皙成为第二个胤礽!  东夹间里传来墨涵还是笑嘻嘻的答复:“谢皇阿玛恩典!”  她猜不透老康究竟要用孩子威逼他们什么,他该是早就知道的,却静观他们在各自的角色演各自的戏,想来不会费了如此周章,只是要杀了她母子三人来正宫规吧?不过她明白一点,她越是表现得无所惧,孩子就越有生机,胤禩也才有回旋的余地。传三阿哥,胤祉素来厌烦墨涵,若是大阿哥也巧于辞令,会传大阿哥吧!  墨涵被绑在椅子上,听着老康也摔杯子而去。短暂的宁静,她要好好想想,今天实在太多的事发生,胤礽,是自己害得他鞭打宗室,怎么会?怎么会?一废太子的导火索之一,她可不要成为萨拉热窝的枪声啊!还有胤衸,能保住胤衸的命么?  牵连的人呢?曹宁珩、策风?连生和承安不会有事,可史书中不曾见过的宁珩与策风怎么办?  胤禩,胤禩会怎样选,关外的铁帽子王素来横行惯了的,来热河也是带着兵的吧!康熙三十五年,那时候他就替裕王在打理关外的事了,他会错失这样的机会么?  胤禛呢?预知结果的他,又会如何呢?他的心机实在太深,老康信佛,他也跟着勤理佛事,可骨子里呢?他是笃信道教的!难道是他知道最终胜出的淡定赢得了老康的欢心么?  胤祯,赛马是胜了!那是他战场上的敌手么?  胤祥,为什么会在四十七年后销声匿迹于康熙朝呢?  “墨涵!墨涵!”她被摇晃了几下,是胤祉,他掏出鼻烟壶,打开,递到鼻子边让她嗅嗅。  墨涵慢慢清醒,二人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胤祉清清嗓子,道:“奉皇阿玛旨意,问七妹妹话。”  “儿臣接旨!”  “皇阿玛问,你可知错?”  “回皇阿玛话,儿臣不是圣人,错处比比皆是,不知皇阿玛问的是哪一桩?”  “皇阿玛问,你可知犯的是死罪?”  “回皇阿玛话,儿臣以为,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这一句她倒是扯着喉咙嚷的。  胤祉却是焦急的神色,声音压至最低:“七妹,何苦逞能?我会给二哥、八弟他们带信的。”他又大声道:“皇阿玛问,你与胤禩是何关系?”声音又降低:“你那么聪明的人,别糊涂一时。”  墨涵惊讶的看着他,都不知该如何答话了。听着老康的脚步出去了,胤祉辨出墨涵脸上不信任的神色,急道:“七妹,三哥平时是好与你争个输赢,可这要命的时刻,断不会加害于你!先服软认错,再从长计议!”  “三哥!”  “是我糊涂了,二哥和八弟出面反而容易招皇阿玛的气,我会让十三弟他们去给太后说的。”  “多谢三哥!只怕您一人拦不住,得让大哥绊住二哥,让胤禟稳住胤禩!”  “好!”胤祉转身出门,墨涵听朗声对老康道:“回皇阿玛的话,七妹已知错了!求皇阿玛恕七妹妹幼失双亲,无人教导,不知礼仪,念她是初犯,饶她这次!”  “初犯?胤祉,你读的圣贤书教你此事还可一犯再犯么?你可不是年幼无知,也不是初犯了吧?”  “儿臣知罪!”  “跪安吧!你若记得你的错,就莫多言半个字!”  “儿臣遵旨!”胤祉的声音很艰涩。  “李德全!”  “奴才在!”  “去皇太后那里请安的人回来了么?”  “回万岁爷,回来了。皇太后路上劳顿,已安置了!”  “着人传八阿哥见驾!再拿东西塞住那丫头的嘴!她若发出半点声音,你就做第二个刘谨!”  “嗻!”  墨涵倒真不怕死,闹腾起来:“李谙达,选干净的布!”  老康气得不言语,示意弘皙好好呆在西夹间里。  兰兮带着五贝勒胤祺家的弘升进了书斋,弘升给胤禟见了礼,道:“九叔,八叔呢?”  “你八叔被你皇玛法叫去了。”  “哦,不过弘晟说交给九叔也是一样的。”  兰兮笑起来:“墨涵说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神神鬼鬼的,连小屁孩儿都不例外,可不是?”  “九婶儿,我都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胤禟问:“是什么东西?”  弘升拿张纸条,胤禟展开一看,面色大变,问:“弘晟还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叫我也别多说。”  “兰兮,带他去玩儿吧!”  胤禟又看纸条,虽不是三哥的笔迹,却是他素来谨慎的作派,六个字“莫学惊弓之鸟”,是要提醒八哥的么?掌灯时分,还不见墨涵回来,八哥就心急如焚,此刻被传去,莫说有人拉弓惊吓,他只要再一时半会还见不着墨涵,就会自乱方寸。谁能去君前为他们挡住此劫呢?  胤禟才要出他的院子,就被侍卫挡住:“九爷,皇上有令,没有皇上的手谕,今晚任何皇子不能擅离寝宫!”  怪不得,三哥通过两个毛孩子传信,胤禟转回去,匆匆写了信函,叫来弘升:“到你十三叔那去,把信交给他!”  “九叔,你怎么谢我?三伯给了我张一百两的银票!”弘升很认真,“九叔和阿玛还亲一些,可以少给点儿!”  兰兮无奈的摇头,胤禟也不管不顾,随手扯张银票,看也不看就塞给他:“快去!”  “你身上的银票哪有下来一千的,这么着小心惯坏孩子。”  “都是五哥管得太紧惹出来的!”  “你这样心急火燎,出什么事了?”  “只愿来得及!” “胤禩啊,凌普的事查得如何啊?”  “回皇阿玛——”  “来,坐着说!”  “谢皇阿玛!儿臣奉旨讯问曹寅、李煦,答曰,凌普于江宁、苏州织造分别取银两次,每次两万两。各处行宫的修缮、三大殿的账目又涉及工部与礼部,四十五年的账目,不吻合处共计五十六!”  “一一说来。”  夹间里的墨涵与弘皙都不得不叹服胤禩惊人的记忆力,五十六处,错综复杂的条目、数字,他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但听完了,墨涵却惊觉异样,这样的细账按说他不该如此细致,为什么单单说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呢?  显然老康也不会让他轻易过关:“凌普凭什么去江南要的银子?”  “回皇阿玛的话,他持了信函,有毓庆宫印信。”  “可是太子的亲笔信?”  “回皇阿玛,是太子的信,是否亲笔,曹、李二人并未说明。”  “胤禩啊!你是有意要替太子隐瞒么?”  耳闻胤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岂敢欺瞒君父?儿臣不过是想太子数年来于皇阿玛巡幸离京时统领政务,操劳亦甚,国事尚瞻前顾后未有懈怠,岂有闲暇过问如斯细微末节,想是凌普私下作乱、中饱私囊。”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子的诸般劣迹朕就不细数,单论四月时毓庆宫几十条人命的事。你可知太子为何要将奴才灭口?”  “儿臣不知!”  “不知?那朕来告诉你!太子已令朕大失所望,择日颁示天下,废皇太子胤礽,另选贤达之人立为储君。胤禩啊,朕属意于你,你心里明白就是了!好好办差。”  “皇阿玛,太子乃儿臣的兄长,纵有过失,儿臣愿辅助太子匡乱反正。”  “那太子滛乱宫闱,与朕钦封的恩古伦郡主生下两个儿子!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墨涵哪里还听得下去,原来老康的埋伏在此处,可此刻却是有口骂不出,心里愤恨不已!她只恨伸不出手去掐死老康。  “皇阿玛,孩子是儿臣与墨涵的孩子,与太子无关!儿臣与墨涵早在皇阿玛为她定下郡主的名分前就已私订终身,虽于礼于制不符,却已矢志不渝,但求皇阿玛成全!”  “胤禩,有些事不可乱认!去年三月墨涵随朕南巡,只有胤礽、大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跟着,你说不是太子,难道是天天与墨涵混在一起的老九?”  “皇阿玛,请治儿臣无诏私自出京之罪!儿臣装病,私下去了无锡见墨涵,罪在儿臣一人!求皇阿玛念在墨涵对皇祖母的一番孝心,饶她的过错,孩子更是无辜!”  “胤禩,朕想不到你与太子兄弟情深至此,竟冒死替他顶罪!”  胤禩坚定的声音阵阵撞击墨涵的心:“要杀要剐,儿臣由得皇阿玛!皇阿玛既然知道一切,何须要儿臣来指证二哥?二哥的仗义,胤禩此生无以回报,若为了苟活人世而执戈相向,毫无廉耻的卖兄求荣,胤禩还有何面目见妻儿?真是那样,儿臣实在愧为人夫、愧为人父!儿臣但凭皇阿玛发落!”  “哼!你是朕的儿子,朕要取你的命易如反掌!就算太后喜欢墨涵,可情难逆法度!弘皙!”  “孙儿在!”  “拟旨!皇八子胤禩自幼赋性阴险,存心僭越,其纠合党妄行作乱者有故。康熙四十六年,朕南巡之日,伊私自出京,意欲行刺君父。奉旨者着斩立决!钦此!”  弘皙诚惶诚恐的写完,又听康熙念道:“皇八子胤禩自幼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深肖朕躬,能礼贤下士,恪尽臣仪。着加封和硕廉亲王,食亲王双俸,世袭罔替。胤禩之二子,生于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二,赐名弘昢、弘昫,着加封和硕贝勒,世袭罔替。钦此!”  屋内屋外三人都听得心中一紧,老康才放话:“李德全!”  “奴才在!”  “请七格格出来!”  墨涵身上的绳子一松开就奔了出去,不顾一切的扑到胤禩的怀里,二人紧紧的搂在一起,此刻即便生死也难以将他们分开。  “没入玉牒,就不是朕的孙子!弘皙,把圣旨收好,你八叔与你姑姑就交给你了!”  墨涵想起适才老康对胤禩的一再凌辱,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这样对他?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  胤禩却拉住她,安慰的笑笑,又对老康道:“快亥时了,皇阿玛请早些安置,儿臣等告退!”  “跪安吧!”  胤禩搀扶着墨涵起身,只看了弘皙一眼,就匆匆往外走,老康却叫住墨涵:“涵丫头,你的问题朕答不出。可朕也想问你一句,朕那么多个儿子都待你不薄,你又为何独独只选了一个?”  他并不期待墨涵的回答,又吩咐道:“去宫门处传朕的旨意,让四阿哥、十三阿哥别跪了!朕今天谁也不见!想来见你安然出去,他们自然就会回去!”  摇床摆在屋子中央,两个小家伙正睡得香甜,送走胤禟与兰兮,胤禩搂着墨涵静静的看着已大变样的孩子。墨涵却解开孩子的袜子,仔细瞧了瞧,指着孩子的脚底说:“孩子满月时,我狠心用香在脚底做了记号。”  胤禩一看,果然是有印记:“涵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胤禩,他那样威逼利诱,你心中还存着我们,今后等儿子大了,我要告诉他们,此生他们将因为是你的儿子自豪一世!”  “涵儿!”  “胤禩,他此刻是把孩子还给咱们了,可他终究不会放过我们的,还会有更难以想象的折磨等着你!”  “涵儿,我有了你,有了咱们的儿子,就有了一切!”  墨涵满足的看着他,她梦了半生的补天裂的男人就在身边。 104桂丁屏山半掩余香袅 “皇玛法,姑姑教化孙儿,大丈夫磊磊落落,终不学曹孟德、司马仲达之狐媚。”  “修身当如此,可这不是为君之道。”  “姑姑说以曹孟德j猾一生,岂有阅不明曹子桓加害曹子建之心,不过是要选能狠心以曹魏代汉室之人。”  “弘皙,你姑姑教了你很多,你要懂得运用。方才朕的做法或许降得住你八叔,却制不了你姑姑。”  “八叔与姑姑休戚相关,是为一体,孙儿不明白皇玛法的深意!”  “《梦溪笔谈》中有这样一说,‘以桂为丁,以钉木中,其木即死,一丁至微,未必能螯大木,自其性相制耳!’你姑姑这辈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你八叔与你四叔同样的用心,她却选了你八叔。你姑姑却是很多人心里的桂丁,可她心里只有你八叔这桂丁。明白么?把朕要你收起来的两道圣旨私下给你姑姑送去,一份烧掉,一份交予她,这样你才能笼络住她的心。”  “皇玛法把姑姑的儿子都送还了,这圣旨也送去,孙儿该拿什么辖制八叔?”  “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姑姑行事算隐秘吧,你大伯与凌普将毓庆宫围得如铁桶,她也将孩子送出宫。但最终呢?经此一事,她会更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她一旦放弃逃的念头,一旦她认定要帮你,很多难题就迎刃而解。”  “孙儿上面还有这么多位叔叔!”  “善张网者引其网,不一一摄万目而后得!”  “皇玛法,八叔真的就能死心么?虽然他心里感激阿玛出手相助,可有那么多的人支持他!”  “弘皙,你有的是朕的支持!有的事由不得他如何决断。你能把事情考虑得详尽,有长进!”  “只是孙儿觉得,皇玛法要清理阿玛周围的人,姑姑不会坐视不理!”  “她自顾不暇,还会管你阿玛么?”  “孙儿不知!孙儿时常不明白姑姑做的事,姑姑和阿玛心思时常一样,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意思。”  “他们若非对你阿玛有情有义,朕又岂敢将你托付他们?今日可以对你阿玛落井下石,他朝一样会杀了你取而代之,所以朕才会一再试探你八叔。魏延的反骨,走到哪里都一样,你大伯、四叔就是这样的人!”  “大伯?皇玛法不是说大伯其实私下与阿玛交好么?”  “这就是你大伯的七寸!你四叔呢?”  “四叔?四叔与十三叔最要好!”  “谁最不服你四叔?”  “十四叔!”  “不错!攻其友而拥其敌,你明白么?朕不能做杀子的暴君,只能将棋局为你布好!”  “皇玛法深恩,孙儿十世难以报还!”  “弘皙,朕只愿你能成为一代明君!朕答应过你皇祖母,会让你阿玛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他太令朕失望了。”  “皇玛法,孙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奶,您怎么这个时候要回科尔沁?”  “阿奶的两个弟弟都病了,没到热河来!阿奶想他们啊!人上了岁数,见一面就少一面了!涵丫头,你舍不得阿奶呀,还是怕没人护着你的儿子啊?”  “阿奶!”  “你放心!皇上已经答应,让你把孩子留在身边抚育,等回京,阿奶会给你们想法子。阿奶知道,你不愿意去八阿哥府上做小,只要你乐意,留在宫里就是了!一切有阿奶做主,你不是喜欢宝相楼外的梧桐,带着孩子住在哪里就是了!有阿奶在一日,谁也不敢欺负你们母子!”  “阿奶!”墨涵含着泪依偎在太后怀里,心里除了温暖,更多的却是忧虑,太后不在,自己还能求谁去救胤礽。若十八能活下,命运就是能逆转的,那其他人的命呢,她不知道究竟怎样的抉择才是最恰当的。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感情牵绊住她的心,爱情、亲情、友情,没有一样是墨涵能毅然决然割舍的。那日步出宫门,见到跪在冰凉地面上为她担忧的胤禛、胤祥,她同样心疼不已。  “都不害羞哦!涵丫头,你都做人额娘了,还在阿奶怀里撒娇?去,阿奶现在不疼你了,去把你两个儿子抱来,让阿奶仔细瞧瞧!”  墨涵笑着答应,孩子早被||乳|母抱到偏殿等候。  太后又吩咐嬷嬷去传胤禩来,又安排管事嬷嬷并几个粗使嬷嬷、宫女今后伺候墨涵母子。待胤禩来了,见墨涵正给太后带老花镜,两个半岁大的小子正是学着爬动的时候,又初长新牙,好动之外,更狂躁的吵闹不休。墨涵立刻是不耐烦的有劲儿无处使,倒是太后喜欢孩子的热闹,由得两个小家伙在身上爬来爬去,又逮着衣袖磨牙。  胤禩望着妻儿,一切烦恼都消除了,墨涵迎上他柔和的目光,也宁静下来,抱起一个递给胤禩,自己再抱住另一个,问:“阿奶,您瞧瞧,哪个长得漂亮些?只有小愚随了我的大眼睛!小鲁却像胤禩的小眼睛!这种小眼睛长在十四脸上还凑合,还好胤禟的眼睛像宜妃!”  太后扶着眼镜左右看看,笑道:“哪有嫌弃自己儿子的额娘?小鲁一看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小愚么,是更像你些。你再瞧瞧,胤禩的眼睛倒不像他们兄弟的小眼睛,更像良妃!不过是不如你好看就是了!你和太子的眼睛都像极了芳儿!”  墨涵心中一紧,是的,芳儿,仁孝皇后的闺名。她最初猜不透为何那香樟木盒上要刻上睡莲,直到在景陵她重新拿到那盒子,看到赫舍里芳儿最后写下的“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凌波仙子不就是睡莲么?  胤禩一声惊呼,墨涵才回神,难得她男人也有慌乱的时刻,她茫然的问:“怎么啦?”  太后道:“看你一惊一乍的,孩子尿尿有多大的事?也不怕吓坏你儿子?”却是小鲁在太后衣服上画起了地图,虽然秋风已起,墨涵却坚持不让嬷嬷用尿布裹住孩子的小屁屁,反正她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墨涵倒无所谓:“阿奶,小孩子的尿不臭的,干了也不容易有印迹!只要不大便就好!”  话音未落,小愚已经行动了,太后杏黄|色的旗袍上顿时狼藉,小鲁的动作很迅猛,爬过来就要去研究黄|色的便便,墨涵立刻指挥:“胤禩,你这个阿玛不是白当的,快抱走!”她抢先抓住还算干净的小鲁,“阿奶,得劳您驾,去换衣裳了!”  胤禩平举双臂抱起小愚,看着那小花屁股却无所适从,无助的看着墨涵,还是||乳|母赶紧过来抱走孩子。  太后笑看着他俩道:“回去吧!就让孩子陪哀家几日!”  二人跪安出来,胤禩很严肃的说:“涵儿,你教我吧!我也要会照顾咱们的儿子!咱们离开这里了,你一人哪里顾得了十个八个?”  虽然知道此刻要离开有多么的艰难,墨涵还是被他的爱所感染,逮住他胳膊,摇晃着说:“好哦!等十个八个都带大了,你就学会了!”  他还是很认真的样子:“涵儿,你不会真嫌我眼睛小吧?”  “嫌!不过只要你乖乖的,只看着我和儿子,我就可以容忍了!”  “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眼里只有我!”  胤祥、胤祯冷冷的看着他们,胤祯脸皮终究厚些,上前笑道:“八哥,做人别太霸道,好歹她眼里还有我们几个做弟弟的吧!”  “走吧!皇祖母还等着呢!”胤祥对他们淡淡的一笑,拉着胤祯进屋,羡慕的看着被日光投射在地上的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八哥,你若是有丝毫犹豫,怕此刻咱们兄弟也不能安然坐在这里说话了!”胤禟听完胤禩的叙述,心底寒意顿生,老爷子的偏心素来令他不满。他老九不是没有上位之心,可这心早就在一次次的忽视中暗淡,如今方知一切皆是空,任他们再努力,都敌不过那嫡子的名分。  “九弟,你说他会怎么辖制老四?”胤禩倒有考较他的意思。  “老四?”  “不错!难不成你以为,老爷子只能看见老四吃斋念佛么?”  胤禟思筹一下,望向胤禩,料知未猜错,感叹一声:“老爷子是瞧得起老十三啊!想来我和十弟根本不曾入他法眼,否则也该先收拾我们,再来胁迫八哥。”  胤禩神色凝重:“九弟,老爷子肯定知道是你撺掇着十三去跪宫门的,你要当心,切莫与十三再有纠葛。”  “你担心老爷子拿我当棒槌使?哼,总算能有他用得上的地方!是我老九的福气!”胤禟的愤懑已压抑太久。  “九弟,咱们此刻管好自己的事要紧!别让墨涵知道十三的事,你知道她的性子。”  “八哥,莫说我没提醒你!老四那样清醒的人,还看不清局势?他去宫门口跪着,怕不是求老爷子开恩,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胤禩岂有不知,墨涵见了胤禛时的那种感激与歉疚,令他若芒刺在背。他看着左手拇指上的倒刺,墨涵喜欢用葵花籽油给他按摩指甲边缘,说是能防止倒刺。如今出门在外,又适逢多事之秋,哪里还顾得这细微末节,竟又冒了出来,他随手扯下,带出一个小小的血点,先觉心脏紧缩,手上的刺痛才慢慢散开。她说倒刺是心底的自卑,不去触碰便相安无事,直面时才会察觉那痛楚,他闭上眼,用玉扳指压住那血点,让痛楚漫延开——  “九爷,福晋那里传饭了!”  “八哥,走吧!有些事本不是起于一时,急不来的!”  胤禩却有些迷惘,不解胤禟究竟指的是何事,二人穿廊到了花厅,却只见兰兮。  “咦?墨涵去哪儿了?”胤禟问。  “不知是谁传信,她风急火燎的就去了,还让我转告八哥一声。”兰兮握拳,翘起拇指、小指,“这是什么意思?”  胤禟笑着搂住她:“烟斗的意思!”  “墨涵比划的?”胤禩问。  “是啊,她看信的时候就不自觉的这样比划着敲桌子。”  胤禩肯定的说:“是六!”  “六?小十六?”  “曹六!”  “该是在海善手里吧?墨涵要管这闲事也该商量一声吧!”  胤禩叹口气,道:“她想必不愿我们插手,她自有使唤得动的人。你让人盯着她,别出事就成,劝是劝不住的。”  “慎之再慎,多与十四呆在一处,莫独行!”  “四哥,太子那里会出什么事?我总觉得墨涵焦虑不安,整日盯着太子!”  “她的事你莫再与我提起!”  “四哥!”  “好了,去吧!”  胤祥欲言又止,悻然去了。  胤禛起身往香炉续了香饼,刚要靠在圈椅中小寐,李氏抱着弘时来请安,他接过孩子放于腿上,问:“弘时,告诉阿玛,今日都做了何事啊?”  五岁的孩子还算伶俐:“阿玛,儿子今天随十八叔去给皇太后、皇玛法请了安,皇太后赏了儿子一个荷包。”  “什么样的荷包啊?”胤禛暗笑,难道这是她让十八跟着他的缘故。  弘时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李氏要插口,却被他制止,耐心的听弘时结结巴巴的描述。  “嗯!明日让师傅教你学着写‘寿’字,把写得最好的给皇太后、皇玛法送去。”  “儿子知道了!”  “还做了何事啊?”他耐着性子问,手指香炉,让李氏封上内盖,那香是宁神的,于小孩却不利。  “儿子遇见十叔了!十叔送了一对南边儿才有的鸟给儿子,那鸟叫得可好听了!”弘时立刻兴奋起来。  他声音却是冷冷的:“什么?”  “嗯!阿玛,十叔说那鸟的名字不好记,汉人管那鸟叫八哥儿!”  弘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顿在地上,亏得李氏扶住才没跌倒,胤禛的教训已劈头盖脸而来:“就这样一个都不知好好教导,小小年纪就不上进!以后交给福晋,免得给我宠溺出个只知道玩鸟玩蛐蛐的败家子!”  弘时是嚎啕大哭,李氏也是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娴宁已闻讯赶来,劝了胤禛,又哄住弘时,要李氏收声止泣。才安稳,太监陈福来给娴宁回话,见胤禛气头上,略一迟疑,就见他逼视的目光,赶紧道:“爷、福晋,奴才着人在院子里寻遍了,都不见十八爷的踪影。”  胤禛怒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照顾胤衸么?”  娴宁忙解释:“晚膳时,十八弟还跟着我一处,也就转眼的功夫,耿妹妹身子不爽,我去瞧了瞧——”  胤禛已懒得听她诉说,吩咐道:“多派人出去,悄悄在行宫各处打听,不许张扬!”  他心烦得挥手屏退众人,重新点了香,凑近些深吸口气,脑海中灵光闪现,奔了出去。他径直往老九的院子而去,走到假山处,就听见她与胤衸的声音。他藏身在假山后,闻得她娇柔的声音。  “乖!解开领口,我瞧瞧你脖子!”她到底在担心何事,胤禛实在不解,听她又嘱咐胤衸,“太医可按时去请了平安脉?我给你的小金鏍子记得用来打赏,那样奴才办事才尽心。”  “七姐,我真的好好的,你别一见我就像嬷嬷寻虱子似的折腾我!”  “真有虱子,我还不知躲着你么?进食可如常?睡得好不好?”  “七姐,若皇阿玛知道我天天传太医,还以为我怎么了?到时候不许我去打老虎怎么办?我就要八岁了,还没见过虎、熊呢!”  “放心好了,你四哥那里布了八卦阵,蚊子飞不进去,苍蝇出不来,皇阿玛不会知道的。你能一个人溜出来实在是本事!”  胤禛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尖声质问:“谁?”  他毫无顾忌的道:“布阵的卧龙!” 105角儿你方唱罢我登场 松鹤斋里灯火通明,皇太后明日就要起驾回科尔沁,老康是大设宴席,墨涵与已嫁出去的三位公主坐在一起,恪靖始终无法对孩子的事释怀,墨涵安慰道:“让你和额驸为难了!你们尽心几月,我还无以为谢,哪里谈得上抱怨?”  “还好有皇祖母护着你。”  “阿奶是喜欢我儿子呢!”  恪靖看看温恪、敦恪,姐妹俩也在说着体己话,没留意她们:“也就你这般胆子,没出阁的丫头整日我男人、我儿子的。”  “难不成你乐意我清冷的做老闺女,我才不会那么乖巧的遂老爷子的心!他把我当球踢着玩儿,我却是个浑球!”墨涵只恨爹妈生的眼睛少,不够用似的,四处扫视,打量众人。石兰的冷眼,娴宁的假意笑容,绮云却是别有深意的眼神。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恪靖忽然压低声音。  “这满屋子人模人样的不少!”墨涵看着十八乖乖的吃饭才放心,胃口果然不差。  “墨涵,我看见那个人了!”恪靖很慎重。  “谁?”  “七夕!”  墨涵张口却不敢出声,她是知道的,舜安颜没有随扈来热河,怎么会?  “可看清了?当真是他?”  “不知为什么,大哥的人在寻他,可巧就遇见我。”恪靖吞吞吐吐,“我,我把他藏在车里带回营,又着人将他送走。”  “什么时候?”  “昨晚我从行宫回营时。墨涵,他为什么要私自来?”  墨涵本在怀疑胤禛,可昨晚下匙前他分明与她在一起:“额驸不知吧?你们——”  “你在想些什么?他,他是五额驸!”  “温宪早死了!”  “墨涵!”  “你说与我听,总是因为你心中还没忘却。”  “你是知道的,只一天!”  “可你却记了十年!”墨涵是说不出的感觉。  “你是觉得我有悖妇德?”  “那我早该浸猪笼了!”  “墨涵,我不是说你。只有你知道我和他的事,我没有旁的人可以说。”  “要不我去帮你把他追回来,安排你们再见一面。”  “你胡说什么?个个胆子都比你么?你和四哥私下出了行宫,你以为我没瞧见?”  “你昨天就在附近,就在那里遇见了舜安颜?”是谁约见这私自来的人呢?想来那人也是见到她和胤禛的,不过她刻意选了四下旷野谈话,倒不至于被人听去那些见不得光的话。  “四哥和你怎么回事?”  墨涵掏个怀表出来看看,翻个白眼:“你是四姐,他是四哥,仅此而已。”她不再多言,仔细理理袖子,端个杯子去向太后祝酒,又帮着太后谢了许多妃嫔、孙媳的酒。  胤禟低声道:“八哥,她酒量可浅得很!”  “你劝得住么?”胤禩又笑着敬科尔沁台吉的酒,传言是个奇怪的东西,他竟沾了没正名分的两个儿子的光,都知道太后喜欢那两个小家伙是他的儿子,今早已有旨意,要孩子随凤驾回科尔沁草原。墨涵骨子里是舍不得孩子离开的,可却极力说服胤禩,让他实在不知那旨意究竟出于太后,还是墨涵。  他自认很了解她,她爱得再深,思想却有所保留,他不是没留意她,今晚,她已经偷偷看了三次表。她看似无意的洒了酒在旗袍上,就在太后跟前福身告退,胤禩盯住她的身影,跟了过去,他看着她渐渐退至人后,从侧门出了大殿。忽然,有人挡住他的视线,十三!  “八哥,咱们兄弟许久没好好喝几杯了!来——”胤祥立于身前。  胤禩心里一寒,若推开胤祥也能追上墨涵,可她既已算得如此细,他何苦再去追。  沃和纳早等在外,墨涵踢一脚那麻袋,竟没声响,问:“可有人瞧见?”  “格格放心!奴才是把袋子藏在车架下运进来的。”  “嗯!救的人呢?”  “交给格格说的那人了!”  墨涵点点头,道:“把这个畜生放出来!”她边说边解开最上的扣子,又抓乱头发,“你先去!混进人多的地方。”  “奴才早约了几个乾清宫的侍卫玩着牌九呢!格格,那瓶子最后再给他闻!”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离开太久,被人察觉。”  沃和纳解开麻袋,拖出被迷晕的海善,忍不住又踢了一脚。在明面上,海善处处伙同凌普打着太子旗号作威作福,可墨涵却认定背后屡屡指使他的正是最大的老板。赴江南夺回孩子、押解曹宁珩回京的便是海善。沃和纳不得不佩服墨涵的胆识,她把计策和盘托出,她要让老康吃这个暗亏,借机替胤礽出口恶气。  墨涵冲着那色鬼的要害猛踢几脚,即便有麻药的效力,海善还是闷哼几声,她刻意穿了硬底的靴子,又踢了几脚,估计已废掉武功,她心里暗骂:“看你还怎么欺负宁珩!”她才取出沃和纳事先给的瓶子,打开塞子,就有刺鼻的味道,放到海善鼻子边晃晃。  听他有了呻吟声,墨涵高声唤来两个太监,指指还死尸般躺在地上的海善,问:“黑灯瞎火的蹿个歹人出来,被我踢昏了,你们认认是谁?”  一个太监去取了灯笼来照,惊恐的说:“回格格的话,好像是恭王府的海善贝勒!”  “不会吧?你再瞧瞧!他可说是毓庆宫的侍卫啊!”  另一个也道:“格格,奴才瞧着也像海贝勒。”  墨涵的洋葱手绢一抹,泪水涟涟,就往大殿跑,一进去,先瞄准胤礽的位置,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对直冲到胤礽跟前,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二哥哥啊!我闯大祸了!方才有个人在花园里跳出来蒙住我眼,我原以为是哪个阿哥逗着玩。可那人说他是毓庆宫的侍卫。我是皇阿玛封的郡主,岂能被一个奴才逗着玩,我转身就狠命的踢他,谁知他那么不经踢,就装死躺在地上了!我本来想求二哥哥给我做主,好好惩治这个没王法的奴才,可小太监提了灯笼来认,却说是什么海善贝勒!二哥哥啊,我当真以为是踢的一个奴才啊!”  她唠唠叨叨的说完,倒没半句向皇帝求情的意思。熟悉她的人十个中倒有九个明白是海善被刻意下的套,胤祥拉拉胤禛的袖子,笑着说:“四哥,莫说十盒,估计十箱也救不回来了!”  胤禛也难忍笑容:“你帮她捣的鬼?”  “她哪里需要找我帮手?”  二人的说笑落在胤禩眼里,却是极为刺目,他知道她要玩花样,可她为何置他于不顾,瞒着不说就罢了,还寻外人帮手,又偏偏是老四。再看胤礽满脸的忧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估计和老四一个下场。”胤禟在对胤祯嘀咕,胤锇也听明白缘由,哧哧的笑着。  行宫今日当值的皇子是五阿哥胤祺,他已去查看了,奏报道:“皇祖母、皇阿玛,海善的伤无性命之忧,已交给太医诊治了。出事的地方毫无光亮,难以辨别面目。”  老康颇有兴致的看着墨涵自导自演的好戏,心中的喜竟多于怒。她倒是拿捏得合适,看似无意的误会,只向胤礽求饶,还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她是不甘被自己布于棋盘中,虽逃脱不了,也要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渲泄愤懑。果然有趣得很!再看看他那些儿子,似乎没有谁是同谋,却个个明白她的心机。他也大笑起来,感叹几十年的棋手却被一个小丫头塞了块黄连进口里。  胤祺的话已明显倾向于有利墨涵的一面,老康乐得在太后跟前做个顺水人情,她也是因太后的恩宠而有恃无恐吧。  “皇额娘,涵丫头与海善算是堂兄妹,这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罢了,皇额娘觉着呢?”  太后早打好腹稿要与墨涵说情,却不料老康先卖个人情,也就乐呵呵的说:“孩子闹失手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涵丫头,到阿奶这儿来,别哭了!你二哥哥不会怪你的。”  胤礽扶着墨涵起来,手在她胳膊上轻轻使劲,满是担忧,她那红红的兔子眼睛却闪着自得,对他眨眨眼。  老康冷笑一下,留意到喜怒都波澜不惊的胤禩此刻却怒气冲天的看着有说有笑的胤禛、胤祥,顿时了然于胸,道:“胤禩啊!你的好脾气,是你哪个兄弟也比不了的。你七妹妹虽是无意,却也行为失仪,你带她下去,仔细问问,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儿臣遵旨!”  谁都不敢去评价老康这样更失仪的安排,胤禛忿恨的看着翩然而去的背影,回身却撞上老康探询的目光。 兰兮隐约觉察胤禩的醋意,提醒胤禟:“墨涵做事太过独断,八哥似乎不乐意了。可八哥看似温和,遇事却也有自己的一套,只怕二人本无恶意,却各揣心思,闹出误会。”  “明早我劝劝八哥!八哥是什么事都能忍一时之气,老爷子那里受的闲气还少了么?也就是墨涵能勾起他的肝火,墨涵又倔,由不得八哥猜疑她半分,八哥又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如今的局面又是最混乱的时候啊!”  “胤禟,我阿玛那边的人都定下了。”  “嗯!外边的事你少操心!出了京,倒没怎么听你咳嗽。是药三分毒,林太医的药停了吧。”  早起却是胤禩一人出来,不见墨涵。  “还在睡?”  “昨晚就去松鹤斋了!”  “你们吵架了?”  “哪有功夫吵?我才刚说了两句,她就谎话连篇,可巧太后那边儿传话,说孩子有些发热,她急着去了,还不许我跟着。”  “她是喜欢自作主张,昨天那样闹闹也好,免得老爷子以为你们就是软柿子!”  胤禩叹口气:“我是那种事事阻拦她的人么?既然同心,凡事也该支会我一声吧,可她却不露声色,寻着外人帮手。”  “八哥,墨涵心里可只揣着你,纵然有点儿小性子,她也不会恶意哄骗。你也就多担待些。”胤禟心里虽替胤禩忿忿不平,却牢记兰兮的叮咛,不敢火上浇油。  胤禩满腹心事,竟听不进去,待兰兮出来,都齐齐至行宫外候着为太后送行,见墨涵与恪靖站在一处,却是满脸倦容,眼圈发红,想来是不舍孩子又将远行。他不免担心,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被胤衸抢了先,拉墨涵弯腰,附在耳边嘀咕许久,又见他塞个信封与她。胤禩冷哼一声,胤祐站在他前侧,回身问:“八弟,怎么了?”  “多谢七哥关心,没事!”  胤禟也帮着打哈哈,待胤祐转身,才低声说:“听说老爷子把海善痛骂一场,也不顾还伤着,就打发回京了,说是圈在府里不许出门。”  胤禩不置可否,听胤祥在邀约胤祯去钓鱼,胤祯一愣,看一眼胤禩,立即说:“这几日不成,我老觉着胃痛,不想出门。”  胤祥“哦”一声,胤禩已扬眉暗示胤禑,不待胤祥开口,胤禑赶紧说:“十四哥,你难得有空,陪我下棋好不好?”  “行!你来就是了!”  胤祥正为难,胤禟却嘴角扯着笑得意的看着胤禩,谁知胤锇忽然道:“老十三,你无聊的话来我那儿玩,我养的鱼会打架呢!”  “成!十哥,我一定去!”  胤禩拉住胤禟,此刻阻止未免太着痕迹,显然胤祥也是有备而来,他望向胤禛,显然后者也在倾听他们的谈话。胤禛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似乎 至爱吾爱(清穿)第37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乎在讥诮他们的失算,眼却不曾回望片刻,一直朝着墨涵的方向注视。  上千人的车队浩浩荡荡而去,墨涵骑马随着行了十来里路才不舍的回程,庇护她的老人,牵扯她心的儿子,她晃晃脑袋甩掉别愁,心中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好好哄哄胤禩。她原想着与他无关的事,莫在这多事之秋将他牵扯进来,才刻意瞒着,却惹得他心中不快,二人几句话不投机,他竟追问她可是有人上赶着襄助,不再需要他。墨涵心中虽委屈,却又不愿申辩。胤衸的事没有结果时,她实在掂量不清是否该将已知的未来说与他听,无论他能否承受墨涵的来历,且问夺嫡路上他将何去何从。还有良妃,她能无视老康,可以不去争宠,却受不了谁伤害胤禩。若历史轨迹无恙,那些加诸胤禩身上的恶言,良妃将作何感想呢?  “姑姑!”是弘皙,显然是刻意在等墨涵。  “弘皙!找我有事?”  “姑姑,请借一步说话。”弘皙悄悄擦掉手上的汗,何时对姑姑说出如此客套的话。  墨涵心里一酸,这还是那个会把信故意藏在裤子里逗她开心的弘皙吗?  “姑姑,这边请!”  进了一间偏殿,墨涵不露声色的看着弘皙拿出圣旨有板有眼的上演着老康导的好戏,弘皙先让她瞧清楚了那写着赐胤禩斩立决的圣旨,就着蜡烛点燃了,慢慢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接着又将赐爵位的圣旨交给墨涵,那些事先背好的台词慢慢的从那张曾经嬉笑打趣过她的嘴里吐出:“姑姑对侄儿的教导之恩,侄儿没齿难忘。那日实在是不敢忤逆皇玛法的意思,才依旨意行事。侄儿绝不做胁迫姑姑的事,如今请姑姑收好恩旨——”墨涵麻木的看着他上下翻飞的嘴唇,觉得秋寒寸寸浸入骨髓,“侄儿若有登顶一日,定会对八叔礼敬有加,也会好生栽培两个弟弟。”  墨涵静静的闭上眼,说不出任何话,心里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弘皙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戏演起来实在辛苦,特别他面对的是墨涵,一个除了他额娘外,对他最好的人。还好老康让他交出这样的圣旨,若是真要他藏着这样的东西,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弘皙分不清墨涵心中所想,看她无神的呆坐,只自我安慰道:“我并未骗姑姑,我是真心的!”  “弘皙,去给皇上说,晚上我请你们听戏,出色的老生与小生,从京里带来的!去吧!”墨涵仰面朝天,不让泪水滚落,她忽然想起弘晖,这个家里的孩子,能早早去了,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她一时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欣慰,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孩子,学得入木三分的孩子,权谋,权谋!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106酩酊掩书泣泪苦无端 “格格回来了?”胤禩才进院子,就见碧烟提着木桶出了房门,随手放下,就要往外走。  “回爷的话,是格格回来了,正沐浴呢!”  “那你不在跟前伺候着?”  “方才奴婢不留神,指甲挂着格格系玉的丝线了,线竟断了!可房里素日没备这些,格格要奴婢去福晋那里寻结实的丝线。”  胤禩紧握拳头,咬着牙说:“这是她最要紧的事,你还不快去?”  碧烟从未见识胤禩如此冷淡的神色,哪里还敢停留片刻。  “可与墨涵谈过了?”胤禟见胤禩脸比李逵还黑,也知问亦是白问。  胤禩心里却想的是那蒲劳,道:“说正事!管着老十些,让十四、十五看着他,别让他与十三混在一起!”想起早晨宫门的事他又是一肚子的火气。  “都入秋了!”  “那王鸿绪怎么又与阿灵阿、揆叙走在一起了?”  “是阿尔松阿来信说的,这老家伙竟品出些意思,以你门下人自称,不过还算厚道,始终不说老三那些破事。”  “他跟着三哥多年,无非就是为个唐寅的条幅起了争端,书呆子习气!我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帮他解围,寻了别的送给三哥。”  “那是可用了?”胤禟征询道。  “好马不配二鞍,他能在阿灵阿他们跟前这样说,倒是可信。不过小心为妙,老爷子曾经拿他试探过墨涵,墨涵知道的多是从七哥那里听来的坊间杂论,朝中的升迁并不知晓。”  “那你同墨涵说了王鸿绪是咱们的人?”  胤禩看他一眼,觉出他话里的古怪,却不作答。  胤禟有心开解:“八哥,你不也有瞒着她的事?两个人何必为些小事较真儿?”  胤禩叹口气,可这已不是两个人的事,还有那第三个人夹杂其中。  “八哥,连科尔沁的人都知道那是你的儿子,可墨涵还这样没名没分的,她心里想必也不踏实。如今正是老爷子想笼络你们的时候,折腾一场,却巴巴的让弘皙送了这个给墨涵。”胤禟取出墨涵要他收藏妥当的圣旨,递给胤禩,胤禩也是大吃一惊,“你们原是想走,可如今是走不了。何不趁这时机求老爷子正了墨涵的名分,这样她自然就心安了。你看,如今连这样要紧的东西都得藏在我这里,她怎能不私下有些谋划。”  “她哪里肯?”胤禩卷起圣旨递还回去。  “汉人不是有种说法,叫平妻,就是不分嫡庶,只要求求太后,准成!劝墨涵为着孩子着想,只要不向绮云低头敬茶,她面子上过得去,又有你专宠着,进府的事或许有得商量。”  胤禩猛抬头看着胤禟,心下一动,盘算到底有几成把握,面色已大为缓和。  “孩子不是今日跟着走了?我瞧墨涵心里正难受,你何不趁热打铁,说服她?”  胤禩立刻站了起来:“九弟,到底是旁观者清!”  胤禟笑笑,知他心急要走:“八哥,你先忙你的大事,我正好把往京里去的几封信回了。”  “有劳!”话音未落,人已至门口。  “八哥,雅齐布的信呢?”  胤禩取出掷过去,匆匆走花园旁的小径回去,却见碧烟带着两个婆子在收拾屋子,却是抬木桶时洒了水。  “格格呢?”  “格格朝花厅去了。”  胤禩刚要走,却被碧烟唤住:“贝勒爷,这是揉作一团落在桌下的,奴婢见上面有字,没敢扔。”  他接过来看了,将信纸抹平,折好,交给碧烟:“放在格格书案上,拿镇尺压好,莫让风吹走了!”  这样的东西她竟不知收好,还舍不得毁了,他识得那是胤禛的笔迹,字里行间的绵绵爱意与前情往事实在触目惊心:“所言之事已成,勿虑!再有所托,亦当直言,禛自竭力而行。那日别后,无奈夜长人不寐,纵知拂晓又逢,亦离怨牵怀,雨恨云愁难敌吾思卿之万一。塞外十年,故景已稀,情则益甚,愈以当日舍卿自去抱憾,绝境生机仅一线,涵未负禛,禛竟存私,愧一世难自恕罪责。四年十行,欲寻救卿之策而不得,昼食不知味,惟求卿感吾心,梦中际会稍解相思。天怜吾真意,得重见卿颜,旦视暮抚尚不足吾眷顾之心。倘再赴前事,吾定弃名利之缰锁,诺一生之相守,携卿之手,泛舟五湖。然造化弄人,参商难聚,心困枯井,卿既托某,禛不复言,惟念某可护卿周全。汤泉雪夜,卿酒后犹记三十五年初会之趣,甚慰吾心,拥卿入怀,发际海棠香依稀,唯卿能识吾草香。追忆前程,方知抚琴试卿之际,情已深陷。殿前题诗,戏园联句,卿仿吾笔迹批折以复,以卿之慧竟不察,缘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也。加贼其事实非禛授意,幸未铸成大错。卿之伤痛恨不能以身代之,卿之心伤,禛亦感同身受。十二载已逝,叹此生尚余几多十二载,能逾三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卿故,沉吟至今。羡蒲劳代吾常随卿侧,望再思吾之议,禛旦夕翘首以盼。再,卿测之日可确切,行围日程将议,若有异,速令衸传讯告之。”  情之久长,谋之深远,胤禩始料未及,他即便常存猜疑,却是第一次有实证置于面前,这就是他呵护备至的妻子么?她到底有多少事瞒着他,到底把他置于何地?往事历历在目,草香,实非虚言啊!  “这是怎么了?面色这样差!”看墨涵晃悠悠的进了花厅,兰兮连忙扶她坐下,摸摸额头,略微有些发烫,“没事吧?”  墨涵勉强的笑笑,用拳头捶捶胸口,一夜没睡,又吃不下早饭,人实在有些吃不消:“胃里泛酸,困得很!我才泡了澡,已吩咐厨子熬小米粥了。喝了粥睡睡就没事了。”  “那你还跑出来做什么?叫碧烟端个食桌,伺候着在屋里吃就是了。”  “水泼在地上了,她们收拾呢!”  “那丝线可合用?”  “哦,很好!兰兮,晚上我做东请老爷子听戏,你记得唤我起床!”  “听戏?”  “你忘了?还是问你家借的角儿呢!”  “皇上在宫里备的戏班子比咱们府上的可强得多!”  “换换口味也是好的!无非给他应个景。”墨涵又捶几下,那该死的胃酸又冒了上来,干呕几声。  “墨涵,你肯定是又怀上了!”兰兮试探道。  胤禩正好由偏廊而来,听了此言,心中却难辨悲喜,只告诫自己此刻切莫冲动,休提她遗在房中的书信。却听见墨涵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谈论切身之事。  “放心,绝对不会!上次是意外,因为在南边,胤禩忽然来了,我也就没有防备,这才有了小愚小鲁。”墨涵虽然喜欢孩子,也想为子嗣单薄的他多生几个,可如今恨不得儿子不是他们的,还不知世事险恶的婴孩已被作为权力斗争中角力的砝码。儿子那纯纯的笑稍纵即逝,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带着美好幻想早夭的弘晖、失去童真的弘皙,以及生死未卜的胤衸,还有最触及她心底深处悲悯的胤禩!被父亲漠视、利用、侮辱,何其的无辜与不幸,以他的出类拔萃,换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会是让父亲引以为豪、百般珍视的儿子啊!又想起那充满虚情假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圣旨,说出来的话完全变味儿,“做这个家的男人不是什么幸事,何苦作孽,又误人一世!”若逃不出这皇权,她实在没有勇气制造被人左右命运、随意奴役的生命。那不是就等同于美洲的黑奴,要为老康卖命,还要生育小奴隶为他继续卖命!  “很好,好得很!你竟然一直在防备!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连累你、误你一生!你有你的阳关道,何苦来与我挤这独木桥?”胤禩如受伤的野兽,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愤懑,怒火已在眼眸中集结,哪里还有素日儒雅翩翩的气韵。  墨涵却不明就里,她心中的委屈尚无处可诉,一心替他着想,却被断章取义曲解心意。他竟为着一言过失当着兰兮如此尖酸刻薄的贬损于她,墨涵顿时心酸难抑,死命咬得唇发白,却不去理睬他。  兰兮不知缘由,无从劝解,只慌张的看着二人,胤禩强自镇定言道:“弟妹,我有话问她,烦你借个地方。”想着是他夫妻间私事,兰兮连忙离开,去寻胤禟。  “是他舍弃了你,你才同我在一起的么?”胤禩语音哽咽,面带悲切,话虽勉强说出,却暗恨何苦在她面前如此自卑,作践自己。  舍弃?谁舍弃了她?墨涵只当他所指胤礽,这样久远的事,好端端的不知他为何又翻出来说,又是那样审问的口吻,她本就牢马蚤满腹、怨气冲天,又被他无端猜疑,顿时怒目圆睁:“他怎么待我,你从来都知道!我从昨日受贝勒爷训诫至今,还不曾合眼。贝勒爷若是要细细盘问,也请容我睡醒了再说,我此刻就是有心招供也没那精神细述罪状!你就这样空手而来,也该备好纸笔,写了供词,让我按手印画押吧!”  墨涵平日是不乐意分辨的,此刻也是受了他的气,愈发伶牙俐齿起来。可在胤禩眼中,她这别于往常的举止更像是老羞成怒后的砌词狡辩,也就由着妒意拣刺耳的话说:“他想着你夙夜难眠,你倒是知情识趣,遥相呼应!你那些丑事也不必件件道来,仔细污了我的耳朵!我并不是你什么人,无权要求你什么,你由着性子怎么胡来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过小愚小鲁年岁小,怕是要受拖累、无脸见人。你好歹替儿子着想,行事僻静些,莫如此张扬。”  墨涵豁然站起身,吼道:“胤禩,你弄明白你究竟要说什么,别拿孩子说事!”  他冷哼一声,为了这子嗣,他既要敷衍惠妃的问责,又要抚慰良妃的忧心,还要云淡风轻的化解兄弟间好意的问询,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她。五年前知道她小产的事,只想着如何哄她顺意,可她几时想过于他心底,同样为失去骨肉而痛心疾首。他从不为这些事苛责墨涵,她却说些令人心寒的话,让她为他生子,竟是件委屈她的事了!想到此,他已无力发火,只负气道:“孩子,孩子对你而言,不就是意外么?我冒死去无锡见你,却连累你出了这意外!实在抱歉得很!”  “你大可不必冒这样大的风险,你府里能生的女人多了去了!皇上不是赐了个‘旺’字,你不去做实了岂不可惜?便是此刻去挽回绮云的心,也还不晚!”  “这样狠绝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胤禩咬牙切齿,眼中似有冰霜凝结,如看陌生人般注视着她。他无力的仰起头,七窍相通,那强忍住的泪倒灌下去,微咸的液体卡在咽喉处,几欲窒息,只得徒劳的握拳击胸,强迫自己清醒。  “果然是王孙贵胄,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了!”  门忽地被推开,胤禟满脸笑容进来,劝说到:“事情也不急这一两日,慢慢谈,何苦争起来?”  墨涵是听得一头雾水,胤禩却是更加伤心,他闷不作声,只痛心的盯着她,那神色竟比怒容更令她觉得疏离。  这一停顿,墨涵咬得唇已渗出血珠,痛楚令她稍稍冷静,仔细想来,倒知胤禩绝不会无端抓狂,可气头上,再多言,她也难以控制情绪,只怕更锥心的话都能冒出来的,彼此会失去理智,伤了多年的感情。倒不如暂避锋芒,待他褪了烦躁另作长谈:“胤禟,你来得正好,劝劝他!我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她忽然的大度,胤禟倒觉得离奇,看她精神不济,想起胤禩说她是因孩子不适才去的松鹤斋,问道:“墨涵,不是孩子有什么吧?”  “没事,小愚只是有点发热,许是长牙引起的烦躁。幸亏我去了,太医没来由的就要呈方子,却是些安神的汤剂,被我臭骂一通。不过稍微冷敷就降了温,只是睡不踏实,非得抱着,他才安心。”她娓娓道来,却不去看胤禩,连胤禟都知道过问孩子的好歹,他却忘个一干二净。  “那你抱了他一晚上?”  “不满百日就离了身边,眼看又要几月不见,我总不能厚此薄彼,等小鲁醒了,逗着他玩了半个时辰。都是||乳|母在喂养,真怕他们认不得我。”墨涵说得心酸,不愿表露于人前,“你且劝劝他,我去透透气!”  胤禩毕竟是个大男人,初为人父,孩子又从来不在身边,没有那切身的体会,虽有些自责,骨子里却还是觉着带孩子本就是女人份内之事,心中对墨涵的重重怨气非但未减淡几分,反而埋怨她将孩子送走。可见她要走,知她没有不敢的事,怕她当真一去不回,竟有些不依不饶,故意拿话刺她:“只怕你是急着去会情人!”  “八哥!你这是什么话?别气急了胡说!”胤禟唬了一跳,说墨涵旁的事纵有一时片刻的糊涂,可说她对胤禩有异心,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我是眼见为实!”他顾不得体面,逼视着墨涵。  墨涵怎么也没想到是那信在作怪,倒忆起恪靖所言,那旷野中与舜安颜会面的人还能是谁,舜安颜是佟家的人,佟家不也是有名的八党么?不曾想胤禩竟能沉住气,隔一日方才发作,想来他并不知她于舜安颜一事的了解,估计是得知那人安然回京,才来对自己兴师问罪。可墨涵自觉与胤禛并无甚亲密举动,胤禩却如此光火,她的火气也就复燃,讥讽道:“你眼见我与他在一处,都忍得住不出来制止,此刻还叫嚣什么?可知捉贼见赃,捉j擒双!当时你就该跳将出来,拿了铁证!只怕你自己也是做贼心虚,约了什么人远离着行宫会面吧?既已忍了,这会子就别再逞能,免得牵扯起来,露了狐狸尾巴!”她急火攻心下,倒没有不敢说的话。  “你,你简直不知廉耻!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吧?”  “错了,贝勒爷,你虽未管着刑部,不明大清律法,才刚不也教了你么?捉j要擒双!我这就出门,你可瞧好了,别又走眼让我溜了!只是到了官府都要为难,这丈夫才可做原告,只怕你连击鼓鸣冤的资格都没有!”  那“j”字又被她轻易说出口,他根本不敢再去看她,只怕再看,忍不住要掐住她咽喉制止她的恶言毒语。他冷笑一声:“是,他管着刑部,竟教了你这许多!我倒是沾光,受益匪浅!我还该登门道谢才是!”  说到刑部,胤禟总算听出点儿门道,知道争端起于胤禛,无论何事,老四都是八哥心里的一根刺。可见二人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相互攻击,言辞犀利外字字戳在对方心口,再吵下去不定闹出什么花样,都接近于歇斯底里的状态了。他觉出八哥是不愿墨涵出门的,便灵机一动,狠命拉了他出了花厅,又吩咐下人:“请福晋来陪着格格,别让格格出门!”  “八哥,要不咱们去十四那儿坐坐!”他倒不敢提胤锇,想来十三正在那里。  胤禩哪里还有主意,只颓然的点头。胤禟这才松开他的手,觉得手上异样,竟染了血,连忙扯了胤禩的手来看,想他是气急之下还强忍着怕动手伤了墨涵,指甲将手掌扎得满是血口子。  “哎——这是何苦呢?”  胤禩走出两步,还是忍不住回身去看,心里终究牵挂不已。见墨涵并未出来,才忿然而去—— 107问柳今生断不孤鸳被 秋日的阳光已失了气势,倒是适合孩子。胤禟的四个女儿就在天井里踢毽子,兰兮对侧室所生的孩子素来和蔼,三个大的对兰兮所出的四格格宝儿也就爱护有加。  兰兮希望孩子的快乐多少能感染墨涵,自胤禩去后,她便一言不发,闷在屋子里,送去的粥也就吃了两三口。  墨涵看着四个小丫头,却忆起当日在御花园见到的四位小公主,如今已逝其半,而温恪与敦恪亦命不久矣。胤禩、胤禟、胤祯——但她所了解的胤禛是不会因为政见相左就下杀手的。想到胤禩,她赶紧咬住唇深呼吸几下,压抑心中的酸楚。  她抬头看看天色尚早,酉时传戏:“兰兮,我去骑会儿马。”  “墨涵,不如你去同八哥解释一下,夫妻间哪有不拌嘴的?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我与胤禟私下里也时常争吵。”  “兰兮,解释有什么意思?他若信得过,我什么都无需说;他来质问时,心中已经存了他想要的答案了,不过是发泄怒火罢了。我若沉默,会被当作心虚;我若多做解释,又被视作狡辩。”  “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法子啊!多年感情岂不毁于一旦。”  “兰兮,让我一人冷静想想。你放心,没事的!若感情这样不牢靠——”  行宫的风水据说奇好,墨涵倒看不出什么,只是知道四周的青山将来还会有八大庙的出现,如今在山上鸟瞰热河,除行宫的景致外,远处有一小小的市集。  沃和纳说:“格格,那市集还是因为皇上年年来此驻跸才兴起的。驻扎在此的兵丁常去那里喝酒、赌钱。”当然还有那些花楼,他不说,墨涵却也知道。  “表哥没说你什么吧?”  “爷知道格格心里是替爷难受。再者,爷早说过,只要是格格想做的事,奴才不用回爷的话,听格格的吩咐就是了。”他又略停,“就算是八爷的事,也叫奴才竭尽全力。”  墨涵心下感动,道:“你别为难,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和九爷。”  “格格,八爷对您是真的好,竟然屈尊降贵来求奴才。奴才只是想,老太太若在世,也会喜欢这孙女婿的。”  她心里却更酸,她从未阻止胤禩去追逐他的梦想,他又何苦隐瞒?他口口声声说要带着她与孩子远离,可私下见舜安颜又是为何?有什么重大的事,信中都不敢提及,需要佟国维让孙子亲自冒险跑一趟?送走孩子就是为了让他能心无旁骛的放手一搏,就是为了让他舒展胸中豪气。或许是她自视过高,他们的信任还是有限的,有限于闺房,而不是人生。可如今情亦伤——  “沃和纳,赫舍里家的情你早就还完了,自己也得有个打算。”  “格格,爷早就要奴才离开,可您瞧瞧,爷身边有几个人是安心替爷着想的。哪个不是在外借着爷的声势给自己谋财的?那年,索大人出事后,爷见奴才铁了心不走,就让奴才把两个小儿子送到关外亲戚那去了。奴才不过贱命一条,有什么打紧?”  “你记住,表哥出任何事,你都不要慌,切莫轻举妄动!除非我与他亲口所言,任何凭据都不得作准。你手下的暗侍全在八月遣回京,莫留一兵一卒在身边。”  “格格,若有事——”  “出了天大的事,表哥都是皇上的儿子,自有皇上的侍卫保护。哪里有事可以瞒过皇上,留着兵丁在身边,反而招人口实。”  “奴才明白!”  “离开行宫后,好生保管表哥的所有印信,时刻防着凌普。”墨涵叹口气,若是有一天她与胤禩落到互相防备的地步,这样的情她还有勇气去面对么?  “格格,奴才觉得世子这几日不寻常。”  “怎么啦?”  “世子像是偷偷躲着哭过!李妃没来热河,世子素来与格格亲厚,格格得空劝劝他。奴才看太子爷心烦,没敢告诉他。”  墨涵总算有些许欣慰,好歹弘皙并非无情无义的孩子:“回吧!出来透透气,舒服多了!”凡事往好的方面考虑不是更好?  李德全正等着墨涵:“格格,万岁爷带着皇长孙放鹰、猎狐去了。万岁爷说,戏改日再听!”  墨涵冷笑一下,猎狐,那不是同类相残?转身要走,却被叫住,李德全一脸媚笑,压低声音说:“格格,万岁爷让奴才给带句话。”  “要跪着听?”  “奴才哪儿受得起?格格,是带话,不是旨意。万岁爷说,请格格少看侠义书,冯燕当诛、红线难行。”  冯燕、红线都是侠义传奇的主人公,二人的义举都被人珍视,冯燕死罪被大赦,对红线情深难舍的薛嵩也义送其去。这样的义举墨涵从来不奢望老康能做出,提醒与否都一样,她恶狠狠的说:“也请李谙达给皇阿玛带个话,要想马儿跑,先让马吃草!当然,若只是要食马肉、饮马血,就另当别论。”  “涵妹妹,你怎么来了?”胤锇拉着她坐下,“你也是来瞧我的鱼的吧?”  墨涵倒不稀罕他那些古怪,阿茹娜产后留在了京里,可他一个大男人出门,却一个女人也不带,搬来热河的竟是鱼缸、鸟笼之类。她好奇的看着胤祥,他饶有兴致的在欣赏那互相撞击的鱼,可这并非他所好。他故意专心致志,装着是听见胤锇的声音后才察觉墨涵的到来,只招呼一声,依旧埋头观鱼。旁人可能瞧不出端倪,可墨涵与他从小在一起,岂有不知的。她细思量下,倒也明了个中缘由,这样很好,对谁都好。  就围绕胤锇的花鸟鱼虫闲扯一通,墨涵虽困倦,却不愿回去,只守着此处的热闹。胤祥自然瞧出她的古怪,可追问之下,墨涵却拿话岔开。用罢晚膳,正喝着茶,胤禄拉着胤礼来寻胤祥,墨涵问:“十五怎么不见人影?得了我的砚台就躲了?还是忙着陪那蒙古女子?”  “哼!十五哥有好事从来不记得我。他跟着八哥、九哥、十四哥他们出去了,说是哪个王爷设的酒宴。我当时还和十五哥一块儿呢,十四哥偏心,都不叫上我!”十六和十五这两兄弟很有点儿老四、十四的样子,同胞兄弟互相看不惯。  墨涵又问:“十八呢?”  “四哥不许他出来玩儿!说让他习字呢!”  这样的答案,她很满意。  胤祥却问:“是去郑亲王那里了?”  “好像是吧!”十六一辈子是个糊涂记性。  十七脑子尚清醒些:“是!说是皇阿玛出去了,要去好好玩儿!”  胤祥哪里还敢多问,郑亲王仗着铁帽子,胡天黑地的瞎折腾,只是没犯大事,皇帝不管,谁能多言。胤禛早就给他下令要他远着点儿,莫去跟着纵情于声色犬马。这“好好玩儿”可没那么简单,看墨涵淡然的神色,肯定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墨涵饮口茶,迎上他目光嫣然一笑,可他立刻从中品出异样,却不敢再多问,她的心,他已无能为力,只愿默默守候,远远看着她的笑已是一种幸福。 夜是那样的宁静,能听见秋虫最后的低吟,墨涵困得不行,却无法入睡,稍有响动,她就望向门口,却依旧紧闭,不见人影。书又闲翻了几页,没看进一行字,她丢开书,打开五更鸡,续了灯油,火上煨着香蕉牛||乳|,他不胜酒力,此刻尚未归,难道还在推杯换盏?又取了他次日要穿的衣裳放于架上,收下火盆旁烘干的靴子。这才净了手,拆了发簪,合衣睡下。可眼只呆望着那烛火,慢慢数着自己的心跳。她复又起身,睡不着也不用白耗功夫,莫若做点有用的事。书案上堆满她的书,她有乱看乱扔的习惯,还不许碧烟整理,说是别人弄了,她自己反而找不到,由着堆不下了,再慢慢收拾,胤禩虽笑话她,却从不多言半句,随她如何做都将就着。最近看的书除了史书便是医书,医书中对于腮腺炎所言甚少,治疗之类不过缓缓静养的道理。关于如何预防,倒不曾提及,墨涵依稀记得板兰根对此病有些效力,早嘱咐太医天天熬制,呈给胤衸。她对胤禛也没把话说全,只让他设法在九月前将胤衸调包出来,所谓假死之类的事,不是比比皆是么。至于史书中关于胤衸死于腮腺炎的事,她倒不敢多言半句,只怕他为着历史的不变、最终之登顶,反而对胤衸做手脚。胤禛倒从不过多追问,似乎对未来的事并不好奇,颇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令墨涵不适应他这样的变化。思及他信中所言,墨涵也有些诧异,特别是那折子上的笔迹,她从不自知。忍不住反省,竟是她自己在招惹于他么?心中羁绊于他是真,但除却胤禩,她从不曾动心思移情旁人。想来这样的误会总要选个合适的机会同胤禛撇清,否则误人误己。  她随意拿本书,却是胤禩在读的,涂祯版的《盐铁论》,他是推崇桑弘羊的观点,墨涵学了桓宽与他互辩,他对强调法治、坚持国家干涉经济的政策是推崇备至,说的一些政见竟与胤禛的雍正朝革新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于八旗军务一节,看法却大相径庭,他并不沉醉于如今的一统江山,认为强兵以强国才能防范于蔚然。  看着书却迷迷糊糊睡去,恍惚间忽听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顿时醒转,心中一喜,但稍近,就知并非胤禩,不免失落。  来者碧烟:“格格,十三爷跟前的小太监来说,不知为何十三爷与十四爷在园子里打起来了,谁都劝不住。还求格格去劝劝。”  墨涵丢了书,随手拿丝绢束了发就往外走,见了那太监,追问道:“多大的人了,又为着什么打起来?”  “奴才也不知道,今天本来是四爷当值,可爷却顶了四爷的差。可巧十四爷与十五爷在外玩到三更天才回来,爷与十四爷不知说了什么,二人就纠缠着打了起来。十五爷劝不住,奴才知道爷听格格的。所以——”  墨涵叹口气:“所幸皇上今日不在。旁边还有侍卫么?”想来胤祥是一片好心,不愿十四他们被胤禛逮住错处。只是既然好心,怎么又与十四厮打,胤禩与胤禟何故未归?  “没!爷守在花园那儿的侧门,早把侍卫支走了,像早料到十四爷要回来似的。”  “八哥,酒可醒了?好些了么?早该叫人备车的。”胤禟看他还是满脸倦色,担心的问道。  胤禩用扳指顶顶太阳|岤:“没事!吹吹冷风倒舒服些。”他实在需要清醒,他依稀记得的情景只是酒越喝越奔放,喝到自己快不省人事。郑亲王备的可不是什么细软绵甜的淡酒,都是热辣辣的烧刀子,请的也不止他们几个皇子,各王府的贝勒、贝子多了去。小十五喝得有些大,早搂着个妖艳的舞姬说笑,胤禟也选了个对眼缘的调情。倒是十四有些古怪,酒量最好,平日常帮着他挡酒,今日却劝着别人来与他对杯。后来、后来的事他自己都不记得,只是在口干舌燥中醒来,发觉是躺在偏帐,衣衫竟除了大半,他想回忆清楚,可越费神,越觉得头快炸裂。  胤禟却是暗自发笑,八哥打小就比他们几个拘谨,撞日子般才会与他们出去玩一次。后来遇上墨涵,更是断了勾栏事,安心守着那一人。适才胤禟疯够了去寻胤禩,却见他正在穿衣服,神色慌张,说不出一句话。胤禟这个做弟弟的倒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抓j的人,八哥却成了胆小的媳妇儿。他想到此,禁不住笑出声。  胤禩看着他,憋半天才问:“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亲王叫了十个南边的女孩儿陪酒,十四给王爷说你心情不好,王爷就非要你点一个作陪。你抓住其中一个搂着不放,王爷就让人扶着你去偏帐了。”胤禟忍着笑,的确,胤禩的举动让在座的人无不诧异,纷纷议论说八阿哥转性了。  胤禩简直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对墨涵有气,他也没动过歪念,难道真是酒后乱性,实在离谱:“不可能!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瞧着都吓了一跳,当时,十四让那些女孩儿挨着报名儿,有个穿绿衫子的,说叫柳儿——”  “什么?柳儿?”  “是啊!你想起了?”  胤禩顿时明白事情的缘由,心底说不出的恶心:“九弟——”  “放心,我帮你瞒着墨涵!”胤禩手上的伤口想必还不及结痂,就开始顾及墨涵的感受,胤禟长叹口气。  “十四和十五也知道?”  “遭了!”胤禟忽然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十四是存心的!”  “你把话说清楚。”胤禩心里只惦记着墨涵,根本没功夫细想胤禟的话。  “八哥,你是没跟着我们出来这样玩过,不知道十四那小子素日的轻狂样。他今天太反常了,酒喝得少,也不碰女人,光使劲撺掇你起色心。你才与那个柳儿出了大帐,他就拉着十五先走了,他是存心要回去给墨涵报信呢!”  “不会吧?”胤禩心里也有些担忧,不说别的,单那女孩儿的“柳”字就犯了墨涵的大忌,那偏帐的事就更会惹得她气结。此刻他心中甭提有多懊悔,只怕这一时的莽撞要令他错失一生的爱人。别的女子或许哭闹一场便无事,可是墨涵——  “八哥,行宫今日谁当值?”  “老四!”  “那咱们快走,只希望老四拦下十四教训,得赶在他之前见到墨涵。”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108预知无穷望眼无穷恨 胤祥见小太监带来墨涵,猛地推开胤祯,一巴掌把小太监扇在地上:“死奴才!谁让你把格格叫来的!爷的事,你就敢做主了!”  墨涵却见不得他不把奴才当人看:“他原是为你好!”她看看他俩,显然都在动真格儿出手,不过胤祯输在力气,没有伤着,定是胤祥手下留情。她伸手扯下胤祥的荷包,取几颗金豆子塞给那太监:“回去用冷水敷敷脸,别和你爷计较,他是在气头上。去吧!”  胤祯已凑过来道:“墨涵,我有事给你说!”又回身使个眼色给胤禑。  “七姐姐,我们今天去郑亲王那里喝酒去了。”胤禑连忙说道。  “够了,你们趁着皇阿玛不在,出去玩到此时才回来。十五弟,还磨蹭什么,有事明日再说!回你院子去!”胤祥吓不住胤祯,却唬得住胤禑。  胤祯拉着胤禑不许他走:“墨涵,八哥今天喝多了酒,在郑亲王那里调戏一个舞姬呢!”  胤禑也附和道:“七姐,我也瞧见了!”  墨涵冷冷看着他俩,却问胤祥:“你是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猜测而已。”胤祥下午就觉着不对,原想着在四哥跟前帮胤祯隐瞒过去,免得他二人又生嫌隙,守到他与十五回来,说了几句,十五竟说起八哥的事。却原来墨涵的落寞神色源自于此,他知道胤祯从来就不曾死心,料定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申斥几句,胤祯反而讥刺他也没安好心,没几句就动起手来。却不料竟把墨涵招惹了来,他又问胤祯:“跟着你那个太监呢?”  胤祯也觉不对,问十五,也是不知。  “好了,说吧!你们安心赶着回来给我说书,我洗耳恭听!”墨涵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拉着胤祥坐在身边。  等二人绘声绘色讲完,墨涵不曾开口,胤祥已冲起来,一拳头朝胤祯打去,这次却不再留情:“肯定是你撺掇着八哥做下的好事!还好意思来告状?”  这一下打得胤祯鼻血跟着流,他气得发狠的朝胤祥扑过来,墨涵上前拦他,却刚好赶上胤祥踢出的一脚,人如秋叶般飞出去,摔到地上。  “涵儿!”  墨涵被人拦腰抱起来,那一脚恰踢到小腹上,她痛得直冒冷汗,还好胤祥这一脚吓唬的成分多过发力,那痛楚慢慢散开,她才长出口气。不用睁开眼,她就知道是谁搂着她,他的草香:“放我下来!我没事!”  胤禛显然舍不得松手,反而抱得紧些,将他的体温传递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皇阿玛不在就要闹翻天么?”  胤禑立马见个礼溜走,胤祥是忧心不已,胤祯却满脸的不服气,恶狠狠的瞪着胤禛:“四哥,你这样搂着她不放,就不算胡闹么?”  墨涵挣扎几下,却是徒劳,胤禛关切的道:“你别忍着,痛吗?胤祥,传太医!”  “别去!这才三更天吧?弄得世人皆知做什么?我不打紧!放我下来。”  胤禛只得将她放下,又脱下外袍将她裹住,却不曾丢开手,仍旧将她搂住。墨涵想避开,却是无力动弹。  却听见一声怒喝:“放开她!”胤禩的声音一落,人已奔至跟前,伸手来夺人。  墨涵是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倒把两个男人都吓住,这才放手扶她站好。她挣脱开二人,后退一步,强忍着痛道:“各位都请回吧!这园子里的戏明天就传到皇阿玛耳朵里,闹大了怎么收场?”  众人都愣住,只胤祯不死心,上前拉住墨涵:“你别难过,好歹有我呢!”  她叹口气,无奈的问:“你几时才长得大?”  “我都二十一了,你还拿我当小孩子!”  胤禟与胤禩交换着眼神,拿不准胤祯都说了些什么,胤禩又去看胤禛,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相让的意思。  “你还没闹够么?”胤禛不悦的呵斥。  胤祯闷哼一声:“我是胡闹?你半夜三更私下拉着墨涵出去就不是胡闹?”他又转身对胤禩道,“八哥,你今天可玩高兴了?我可都给墨涵说了!”  墨涵却是震惊,那晚竟是他!  胤禩知道人多嘴杂,再说下去更难收场,又眼见胤禛适才的亲昵举动,只想单独向墨涵解释。他解下自己的袍子,上前扯了胤禛的丢还过去,将墨涵搂在怀里,眼神坚毅的直视胤禛,不容置疑的说:“涵儿!咱们回去说。”  墨涵早已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与脂粉气,心中难过不已,原不信胤祯的话,可此刻却疑惑了:“放开我!自有酒气熏不死的女人等着你!”  这下惹得胤禛两兄弟都要来为墨涵抱不平,她才冷冷的道:“四哥、十四弟, 至爱吾爱(清穿)第38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好你们自己院子里的事!我和他的事,我们自会解决,与你们无干,请便吧!”  她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胤禛心中的火一下子被水泼灭,再呆下去实在自取其辱,冷看一眼胤禩,无声而去。胤祥想说什么,墨涵对他眨眼示意,他才随着去了。  “好了,你也回去睡吧!还没折腾够么?”胤禟不满的对胤祯说。  “墨涵,八哥他——”胤祯嘟着嘴。  “你们个个都去寻花问柳的,你个做弟弟的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事说三道四?你先回去,改日我另有事问你!”  胤祯沮丧而去,胤禟赶紧打哈哈:“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胤禩此刻早忘了白天的不愉快,就墨涵适才那几句话,内外之别一清二楚,再如何,她都会在人前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  胤禩声音也柔和了些:“涵儿,咱们回去吧!晌午是我不对——”  “胤禟,你听着,别帮着贝勒爷把那个柳儿灭口。”  她这才冷漠的看着胤禩:“贝勒爷,想来你的过敏症好了,如此刺鼻的脂粉香也能消受。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涵儿!”胤禩还要解释,墨涵却慢慢往下滑,他赶紧抱起她,人已晕厥过去—— 苑雅夺了胤祥手中的酒壶,道:“你这样闷着灌酒还不如去看看她。”  “我,你别管我!”  “太医都说没事,不过是劳累、困乏才会昏迷,腹上的伤并无大碍。”  “可太子为什么发狂打了太医,总是墨涵又会像以前那样,无病无痛,却昏睡几年。”胤祥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倒,若无那四年,终究会指婚于他,他定会好好保护她,容不得这样让她处于争夺中。  苑雅无奈的看着,他一直在她面前小心掩饰,顾及她的情绪,可墨涵一旦有事,他便难以自控。她未出阁就听闻各种传言,她不敢学绮云那样,将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新婚第一日她就知道该如何慢慢的、耐心的挽回胤祥的心。她温柔的搂住他:“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睡一会儿好么?等你醒来,咱们一起去瞧墨涵。”  胤祥乏力的靠在苑雅身上,暗自祈祷,求天庇佑墨涵。  胤禩还要再送,胤礽止住他,见四下并无人,才板着脸不满的道:“八弟,我只当你处事稳妥,才放心涵儿跟着你,赫舍里家虽败了,墨涵却不是没人管的!”  胤禩不想分辨,也无心多言,已经三日,墨涵依旧昏昏沉沉,想来不是太子口谕阻了那些关怀的人,此刻老九这里简直会门庭若市。  看他满面愁容,胤礽也不愿再指责过多,眼见墨涵气色已好于前两日:“你安心陪着涵儿就是了,皇阿玛跟前我会交代的。有什么状况,赶紧叫人传个信。紧要的事只可交托沃和纳。”  “多谢二哥!”这谢却已是由衷之言。  胤禩目送胤礽去了,匆匆回房,遇上闻声而来的胤禟:“太子走了!”  “嗯!”  “那挨打的太医怎么回事?”  胤禩哼一声,道:“庸医!诊了脉竟说什么,墨涵因劳神之故所以昏睡,几时醒转要看她自身的意志。当时我就火了,可也不便在太子跟前发作。太子又问该如何下药,他竟言,无需用药,格格不是有昏迷四年的先例么。我哪里还压得住火气,顺手掷了个砚台,恰好伤了他额头,太子才上前将他踢了出去。”  胤禟心下暗惊,外间只传太子,不曾提起胤禩,而太子听了却是没有半句分辨就在老爷子跟前应承下来。他倒不愿对胤禩言明一切,只问:“老爷子那里来的胡太医怎么说?”  “倒说没什么,也就这一两日就醒转,说墨涵积虑过多,想来素日也易惊醒,如此沉睡有益无害。”话虽如此,可胤禩却怕的要命,想起那四年,就更懊悔自己的莽撞。  “八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争起来?老四的心思咱们早就知道,可你怎么会误会墨涵?”  “盯着他的人怎么说?”  “说是在私下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不知做何用。”  “男孩儿?”  “也不知要个什么样的,咱们的人毕竟跟的时间欠短了些。”  二人进了房,胤禩留神看看窗户,都紧闭着,他选了最外的一扇推开:“屋子里闷了些。”  胤禟却追问碧烟:“怎么啦?一脸慌张。”  碧烟眼看胤禩,却不敢说。  “说吧!恕你无罪就是了!”  碧烟才道:“适才格格说梦话了!”  胤禩顿生喜色:“真的?说什么了?”  “叽叽咕咕一大堆,奴婢听不真切。后来就说了好些名字,都是——”碧烟又停住。  胤禟催促道:“你几时学得这样磨磨叽叽?”  “格格说的都是男人的名字,都是姓李。”  这下二人都好奇了:“姓李?”  “是!”碧烟记性倒是不错,挨着数出,“李建成、李元吉、李承乾、李泰、李弘、李贤、李瑛、李瑶、李琚,再后面奴婢就不记得了!”  胤禩挥手让碧烟跪安,缓缓步至床边,握住墨涵的手,心中感慨万千。  “八哥,这可都是李唐王朝的皇子啊!”  “九弟,你的话只对了一半。她说的都是不得善终的皇子!”  “不得善终?八哥,什么意思?”  胤禩这三日守着墨涵,也在细究前程往事,慢慢理出些头绪,墨涵似乎总能预感一些事,那样的隐忧其实一直困扰着她。只是由于她的开朗乐观,那种忧虑显得微不足道。相识十二载,墨涵没有别的女孩儿那些伤春情怀,有的是俯瞰全局的大气。  “墨涵为什么不喜欢绮云?”他忽然问。  胤禟一笑:“她的醋劲那么大,自然——”  “她第一次见到绮云就不自在,那时候你可觉着绮云对我有何不同寻常?可她不是察觉,是认定。墨涵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她很早就知道绮云会嫁给我!”  “八哥,你的说法未免太玄乎了?墨涵是比平常女孩儿机灵些,但也不至于先知一切吧!”  “很早,她就知道皇阿玛会给那孩子赐名弘旺,这是巧合么?”  胤禟忽然道:“等等!”他慢慢回忆,许久的事了,当时只是玩笑话,而后指婚时墨涵已生变故,他几人谁也不再提起她的戏言,那时想到她都有莫名的心疼。那年塞外,“八哥!”胤禟声音略变,“那年,三十七年,墨涵出事前,曾说了好多古怪的话。最初只是取笑我要娶兰兮,那是多无凭据的事,可后来十四曾说,墨涵一口气说了老十、十三、十四的嫡福晋。她难道真能、能预知一切?”  胤禩叹口气,艰涩的点点头:“或许,或许吧!我也不知!”  胤禟忽然眼睛一亮:“八哥,墨涵是鼓励你去争那个位子的!”言下之意,胜算十足!  “九弟,你去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胤禟揣着喜悦离去,胤禩却是别样心情,若墨涵真看得到将来,那胤禟注定只能失望。若自己真是那大命所归之人,她在关外就不会去而复返,旁人眼中的富贵正是她眼中的草芥。  他心底虽还有数不清的谜团,可眼前唯一重要的只是墨涵,只要她能醒来——  他取把桃木梳在床侧坐下,抱起墨涵,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柔的为她梳理瀑布般散落的长发,从发根至发梢,一下一下,静静等待她的醒转。 109失盗鸳鸯相对浴红衣 戍时太医又来请了平安脉,说是已大安了,胤禩这才放心。可一旦想到墨涵醒后要理论他那酒后失仪之事,心下又忐忑不安,她的性子连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明白,所以才有了十四的怂恿、十三的遮掩。想起那次绮云假孕的事,他心里就后怕,而那次毕竟澄清了事由,可此次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只那一身的脂粉香就能惹出她的无名火。想起墨涵晕厥前最关心的竟是不许将那柳儿灭口,此刻即便他和胤禟有心拿人,都无处下手,胤祯那臭小子只说已把那柳儿收押,要待墨涵醒了亲自发落。  他自己回想半天,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越想只越添愧意。打小声色犬马的事见得也不少,莫说老爷子的妃嫔如云,就是身边的兄弟也是个个左拥右抱。他原不觉着有何不妥,也觉得这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有一日他自是如此。可他遇着的是墨涵,一个值得让他全情以赴的女子,他愿意为她信守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承诺。即便那四年,那在苦楚折磨中受煎熬的四年,他虽以为她是舍他而去,虽将对她的痴爱封锁在无穷的恨中,却依旧无法接受其他女子。胤禟笑话他如僧侣一般的过活,也曾物色了一个貌似墨涵的女子送到跟前,还自我解嘲的说,他选女人的眼光总强过十三。胤禟他哪里明白,那女子纵有相似样貌,却无半分墨涵的神韵。  若是墨涵认定了自己宿了那歌姬,事情断难回旋,即便负荆请罪也难挽她心,失一诺将失一世。他忍不住过去搂紧墨涵,反复思量,谋求良策。  兰兮也是几日没有好脸色,直到胤禟说了半天好话,又得了信,知道墨涵并无大碍,才略微缓和。  胤禟知道她担心什么,故意逗她说话:“你是怕墨涵不原谅八哥?”  “你们什么事做不得,偏偏要挑唆八哥?我知道你是个疯惯了的,不会管你,可墨涵呢?”兰兮气得戳他的额头。  他借机表白:“旁人或许不知,你怎么冤枉我?我无非是在外做做样子,免得人笑话老九变成老鼠性子了。我哪次出去热闹了不是夜里来好好陪你,你该是最知根知底的!”  兰兮又好气又好笑,他说的倒是实情,这两年,他那贪玩的性子的确收敛不少:“我可是劝着你各屋都去,好歹多添几个儿子,免得我进宫被额娘埋怨。”  “墨涵不是教了你什么、什么——”  “瑜珈!”  “是了,瑜珈!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好不好?”  “你——咱们的事以后再说,你且想想法子,怎么让墨涵解气才是最最紧要的!”  “我能有什么法子?那日她一句‘脏手’害得八哥在屋子里拿青盐反复搓着洗了无数次手,难不成再洗洗全身?”这忙实在是有心无力,他现在还有点儿想在墨涵面前撇清干系的意思。  “你再浑说?”  “只有等十四交出那个柳儿,威逼利诱一番,改了口供。其实八哥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做过什么。”  “要不给那女子验身?”  胤禟安慰道:“别多想了,你帮忙防着别让墨涵离家出走就是了!旁的事有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呢!”他倒不敢再说,那郑亲王府出来的女子哪里有完璧之身。  “就是你们几个爷们儿坏事!”兰兮挣脱他的怀抱。  胤禟很失落:“你还去哪儿?”  “我亲手熬的补品,让碧烟给墨涵送去。八哥再心细,终究衣来伸手惯了,哪里能面面俱到。”  胤禩小口小口的将汤含在嘴里,托着墨涵的颈项,轻吻开唇,慢慢喂入她的口中。馋嘴的人倒识得是好东西,乖乖的吞咽,还有乍舌品味儿之举。如此喂了大半碗下去,墨涵属于胃一旦不空就好动之人,立马不安分起来,想来是硬生生的躺了几日浑身酸痛,她在他怀里蹭蹭,闻到他的气味,喃喃的低唤他的名字:“胤禩!”  “嗯!是我!”他又含口汤喂她,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多亏有兰兮处处考虑周详。  他俯下身喂她,却被她轻轻搂住问:“你去什么地方了?”虽在说话,眼却闭着,仍然迷糊。  可当他的唇触及她的唇,却被她忽地咬住,吓得他连忙咽下那口汤。她呢喃着喊着他的名字,道:“胤禩,你是个大傻瓜,最傻的傻瓜!我真笨,怎么就爱你这个傻瓜啊!”她的话却不及她的动作暖心,她手已勾上他的脖子,主动亲吻。这样的举动倒是让胤禩有些手足无措,担惊受怕等着向她解释,却有这样意外的惊喜等着他。可少顷,他立刻反应过来,墨涵尚在昏迷中,只是下意识的知道身边人是自己,并未清醒。若是她醒了,定然是怒目圆睁、冷言相向,想到她厌恶的说个“脏”字,他就害怕,准不准自己再碰她都是一个未知数。  “何不将计就计?先有肌肤之亲,看她再如何厌弃?”此念一出,他倒是自责怎生了趁人之危的歹意。他又暗笑,这亲昵的明明是自己的妻子,这“歹意”二字亦是墨涵灌输给他的。可哪里还容他有闲暇细想,那唇舌的密集纠缠令他意乱情迷,也忘情的回应她的热烈。  这一觉睡得实在惬意,把欠着的觉都补足了,直到口干舌燥腹中空才醒来。墨涵也懒得睁开眼,只享受着温暖的怀抱,淡雅的如木质的清新气味,这是她男人的气味。她慵懒的扭动身子,却发觉被他紧紧的搂住。这样的甜蜜感真舒服,能浑身赤裸的互相摩挲肌肤就是最好的享受。谁说色无二味,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房中事,她是越来越食髓知味,二人又时常小别,每一次团聚都特别珍惜。莫说觉得腻味,已经愈发难以割舍,和谐的xg爱果然是绝佳的爱情调味剂。她眯缝着眼看着熟睡的胤禩,他难得睡得如此沉,素日里她一动弹,他多少有些警觉。  墨涵却记不清他是几时回来、几时——慢慢回想,她猛然清醒,忆起那种种不堪事,怒气生时,又满腹疑虑,何时又许了他做这亲密之事。  “胤禩!”她坐直身,发狂的喊醒他,他揉着睡眼尚不明就里,只带着满足的笑容看着她。  “涵儿!”他伸手拉她。  “胤禩——”她把他摇晃清醒,“你做过什么?”  他看着她的怒容,倒是比她反应速度快些,但他早就抱定如胤祯般死缠烂打的习性,指指自己肩头、胸口密布的吻痕,道:“你看看就知道你做过什么?”  墨涵抓狂不已,裹着被子吼:“出去!”  “涵儿!”胤禩连忙来搂她。  “你走不走?”  “不走!”  墨涵从来没见他如此赖皮:“你不走,我走!”  胤禩也是前所未有的耍浑,不顾她的抵抗,把墨涵紧紧的搂住:“不管你是说什么,这辈子我都赖定你了!” “你有本事就赖在床上一辈子!”墨涵是早就放弃挣扎,胤禩睡梦中也死命的搂着,她稍一动弹,只会被他圈得更紧。  他此刻更真切的体会到拥有她的幸福,他实在希望那日酒后的事仅仅是一场恶梦:“起了床,你别不理睬我!”  “没有条件可讲!”墨涵还是冷冷的,“我饿了,要起来吃东西。你说我昏迷四天,我也要沐浴、洗头。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的人,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想好措辞,只是别企图骗我。”  “墨涵,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胤禩心中慌乱。只要是与墨涵相关的事,他就难以冷静对待,他就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好了!”墨涵心中也是矛盾万分,“我饿得胃痛了!”  胤禩这才赶紧起身,亲她一下,匆匆穿好衣服,去吩咐备膳。  墨涵平躺在床上,呆看着帐顶绣制的交颈鸳鸯,她实在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哪怕她看着他的睡态足足想了一晚,她依旧不知该何去何从。鸳鸯尚知一世唯一侣,人却这般随性而为。若要她接受他的出轨,照常过日子,那是断断难为的,只要一想着他借着酒意搂着别的女人,她就觉得龌龊无比。她不是要强求他什么,莫说在三妻四妾的清朝,即便在法律约束成一夫一妻的现代,身体的逾矩已不是稀罕事,可那与墨涵无关,她无法瓦全。可若说要毅然决然的离去,她心中又实在不舍,不舍他的情,不舍在这大难即将临头之际弃他于不顾,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与他能相守、相伴。可如今,一边是原则,一边是情感,实在两难。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太缺乏女人的细腻情感,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冷静,沐浴时,她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捋一遍,胤祥、胤祯各有什么心思她倒是瞧得分明的。不过唯一令她吃惊的倒是胤祯私见舜安颜之事,郎舅间关系自然好过旁人,只是舜安颜之前又与胤禛私交甚密,佟家与胤禩、胤禟的私下往来,这几人间错综复杂的蛛网令她无从理头绪。  待她梳洗完毕,已磨蹭掉半个时辰,这才让碧烟去请了胤禩进来。他倒还真是想好了说辞,一进屋就开口道:“涵儿!我记不清到底做过什么了,只觉得慢慢喝迷糊了,后面的事当真没有丝毫印象。不是我狡辩,可事实如此。无论我曾做过什么,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你要负气离开是决计不成的!”  墨涵定定的看着他,一时竟哑口无言,起身背对着他,不敢再端详,慢慢收拾桌上乱堆的书,才缓缓道:“胤禩,或许你该考虑一下,现在这样的生活是否适合你,些许你心底终归是羡慕兄弟们那率‘性’而为的日子。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已变成你的束缚与负累?可是后悔、倦怠这样的关系?”  “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便那日我被妒火烧糊涂,在气头上,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心里——”胤禩要近前,墨涵却冷冷的用手挡住他。  “我希望你能给我起码的尊重,在想清楚前,别再碰我!昨晚之事并不能改变什么,我无法想象我的男人在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同时搂着别的女人。我实在无法再接受这样的你!我原以为你是与众不同,是我的唯一,可眼下,没有什么差别,关于我们的回忆只令我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的话令胤禩怔在原地。墨涵的伤痛化成一把盐撒在胤禩的伤口,他想上前抚慰她的酸楚,可这酸楚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他艰涩的收回伸向她的手,他手中的伤口已经结痂,可心底的伤口却撕裂得更大,墨涵说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向他心。她的心思他从来知道,如今这难以挽回的局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任何人。  墨涵咬住唇,生怕自己再说出难听的话,不见他,且能冷静思量,见到他,就难以抑制心底的情绪,没有思考的能力,只由着性子说些疏离的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碧烟道:“贝勒爷,格格,十四爷来了。”  “知道了!”  她回身去看他,他迎上她的目光:“你放心,我不会将过错归咎于他。他是在推波助澜,可糊涂的是我自己。”他痴痴的看着她,眼中已蕴着水气,只怕更令她难受,转身道,“涵儿,我等你慢慢考虑,但我绝不会离开你。”  他径直去了,墨涵沉默着继续手中机械的动作,挨着将书码好,却赫然瞧见书堆下盖着的镇尺,她瞧着那叠得方正的信笺,这,怎么还在此处,“碧烟!”  胤禩诧异的看着尾随而来的墨涵,却不多言,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只见胤祯得意的翘坐,胤禟夫妻正盯着屋子里跪着的一名女子低声细语。  不问,都猜到那是谁,果真是有几分姿色,楚楚可怜的眼观鼻,鼻观心。  胤祯见了墨涵,立刻蹿过来:“就是这贱婢勾引了八哥,还说八哥已许了她入府。我把人从郑亲王那里要来交给你随意发落!”  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说:“你真乖巧!可我能如何发落?”  那柳儿已转过来对着墨涵道:“求格格给奴婢做主!”  墨涵还是笑着问:“你说贝勒爷许你入府,可有什么凭信?”  柳儿连忙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高高举起,呈给墨涵看,却没有交出来的意思。墨涵看着那荷包,只决绝的看了胤禩一眼,只一眼,已令他凉到心底。书包网 110巧拷试问帘前深几许 荷包!  那不是寻常物件,荷包正是墨涵亲手所绣,里面装着刻着她满文名字的玉。  胤禩连着几日忧心墨涵,并不察觉身上少了东西,此刻一看却是脸色大变,这样要紧的东西却被自己随手丢给个歌姬,怎不令墨涵生恨。他慌得要去夺,那柳儿却弓着身子将东西重新藏在怀里。胤禩气得要拿脚去踹,却被墨涵拦住:“贝勒爷,这是何苦?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天亮就不认人的道理。”这话梗得他无话可说。  胤祯却在那里晃来晃去,又咳嗽几声,柳儿立刻不停的给墨涵磕头:“求格格给奴婢做主啊!”  胤禟过来恶狠狠的道:“你个死奴才,在郑亲王那里不知做过多少贱事,竟敢赖着八阿哥!你是不想活了么?”  “好了!你们此刻吓唬她个弱女子有什么用?都老实坐着!”墨涵边说边指指他三兄弟,三人虽不满,却无人敢在此刻去惹她发火,都乖乖坐下,她才又去问那丫头,“你是叫柳儿吧?”  “回格格的话,奴婢小名柳叶,王爷说叫着麻烦,就去了叶子,叫柳儿!”她声音宛转,答得有板有眼。  墨涵大笑起来,胤禩只当是那“柳”字惹她难受,又要站起来要申辩,却听她笑声连连:“不知道你这个柳叶可会飞檐走壁?”她心里是联想到韦小宝那个会武功的柳叶姑姑,胤禩竟扯上这样一个人。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的神经,仿佛局外人般在玩这个游戏,哪里是在审问j情。  众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柳儿却忽然道:“格格,荷包真是贝勒爷赏给奴婢的。”  这忽然的表白引起了不止一人的怀疑,胤禟却示意胤禩别急,这样的破绽墨涵岂有瞧不出的。  “那天贝勒爷宠幸你时,都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允诺你的?”  “贝勒爷先是念了首曲子的上半段。”  众人都是讶异,胤禩已羞得埋头,不知那柳儿话的真假,心里虽恼怒,却不敢再去阻止墨涵问话,胤祯已笑得不亦乐乎。兰兮却是气得又偷偷掐了胤禟,怨他惹出这么多事端。  “这话有几分意思,看来你倒是没说谎!贝勒爷原是有这样的雅兴!”墨涵用眼神示意胤祯给她搬个椅子正对着柳儿,她选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起身回话吧!跪久了,膝盖生痛,贝勒爷会心疼的!”  “墨涵!”胤禩已难压火气,她怎么打骂他都行,哪有这样与个奴婢一问一答讥刺自己的道理。  “你做得,我却问不得么?”墨涵也是不相让。  胤禟赶紧拉了胤禩到一侧:“这样她不是更容易消气?八哥,且忍忍,墨涵自有主意!她会被个小丫头欺负的么?”  “你把那曲子唱来听听!唱得好,倒是可以考虑,贝勒爷跟前是没有个可心伺候的人!”墨涵一直巧笑盈盈。  柳儿是王府歌姬,倒不怯场,开口就来:“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她声如黄鹂,唱功却不入流,想来郑亲王瞧上的也只是姿色。  墨涵却是连连鼓掌,眼却看着胤禩:“不错,不错!韩音绕梁,三日不绝!好个往日依依今在否,好个也应攀折他人手。”  这样的话出自那日醋意十足的胤禩口中实在是合情合理!胤禩自己竟无半点头绪,更认定了自己寻花问柳的事实。  “那贝勒爷后来怎么说起进府的事了?”  “后来,后来贝勒爷说奴婢伺候得好,就赏了荷包,说要接奴婢进府,说是若能生下儿子,就抬举奴婢做庶福晋。”  胤禩哪里还忍得住,上前拉着墨涵:“别问了!拿银子打发走就是了!”  墨涵却忽然从椅子上站起,厉声呵斥柳儿:“好个巧舌如簧的丫头!我问你,这样的事你不去求八福晋,求我做什么?你几时听说妹子给兄长做主纳妾的理?若不说实话,拉出去乱棒打死算了!”  柳儿一直见墨涵笑嘻嘻的,只当好打整,哪知发起火来如此凶悍,吓得跪在地上,直拿眼去瞧胤祯。  胤祯立刻瞧着屋外,故作镇定,墨涵走到他身侧,低声道:“我不怪你捣乱,可别再有下次!那天夜里,你私下见了什么人,你知道,我也知道,但也就我俩知道。明白么?”  胤祯耍混胡闹惯了,可心里却一点不糊涂,知道墨涵也是顾着他的体面,才私下说这些,心里虽不舍这难得的机会,却也无奈。  墨涵见他磨蹭:“戏你也瞧够了,再不走,我就去给皇阿玛说,你瞧上郑亲王府的歌姬,九哥厚着脸皮给你要回来,你却不要,非要塞给八哥!”  他嘟着嘴,一脸的郁闷:“我走就是了!”他勉强给胤禩、胤禟打个千儿,去了。  胤禩不得不佩服墨涵的冷静,换作他此刻气头上,估计问不到三句就要一脚踢死那小贱人,那真成了做贼心虚。  “兰兮,借我间屋子,我还有些话要私下问柳儿。好歹给八哥留点颜面!”  胤禟给兰兮使个眼色,拉起胤禩就走,东拐西拐绕到院子后侧,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与前院的屋子相邻,中间却不是砖墙,隔着的是几个书架,前屋的声音清楚传来,多听几句,饶是胤禟风月场泡惯了,也受不了墨涵的大胆,她问的那些话任谁也说不出口。若非担心声音传到前面,他早就爆笑不已,再看胤禩,平时多沉稳个人,此刻已羞得像蒸过的螃蟹,在那措着手站立不安。虽然尴尬,可都明白,只有这样,墨涵才问得出真相。  “都做过了,你害臊做什么?总要把话说明白,难不成你以为皇子的府邸是那样随便进的么?”  “格格,奴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没什么,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答什么。男女间的事,总要先脱衣裳吧,你们谁先动手的啊?”  这前面的话尚可,总不过搂搂抱抱之类,那柳儿被追问得无奈,也顺着她的问题说些亲来亲去的话,再说下去,话题愈发不堪,什么体位、姿势,竟涉及胤禩私|处。  “贝勒爷可说了,床单子并不曾见红,你想必也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你知道,男人那东西硬起来时尺寸可与平常大不一样,你说说有多长?可量仔细了?”  胤禩气量再小些,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胤禟已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间哧哧发笑,待他笑够了再竖起耳朵听,那柳儿已在求饶招供。  “奴婢扶着贝勒爷进帐,衣服才给爷脱了一半就被踢到床下了!是十四爷给奴婢说,贝勒爷府里只有一个嫡福晋,按规矩,还可以有两个侧福晋,和不少庶福晋。又说贝勒爷最听格格的话,只要格格信了奴婢的话,就定能让奴婢有个名分。”  “那你有哪几句是真的呢?”  “只、只那曲子却是贝勒爷念的。”  “荷包呢?”  “荷包是十四爷要奴婢取下来的,那些话也是十四爷教奴婢说的。”  “贝勒爷怎么就把你踢下来了?可是贝勒爷自己在众人中选的你呢!”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瞧着贝勒爷生得好看,衣服脱了一半,就,就忍不住去亲了一口,谁知贝勒爷也没睁眼就骂,然后就把奴婢踢下床,还说,还说——”柳儿竟也是个好色的,估计被郑亲王府的大老粗恶心惯了,此刻说起还满腹委屈。  墨涵的声音已带着笑:“还说什么了?”  “说什么,‘我好乖的,我记得你的话,对别的女人要凶!’奴婢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胤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墨涵的声音传来:“你也好意思?叫上你弟弟来听你这些肮脏事!”  胤禩却半点不恼,此刻只有绝处逢生的喜悦,笑着往前院去,胤禟乐不可支的跟着去了,却见秦道然正寻他们,说是皇上派人来宣,要所有皇子与随扈官员觐见,叫大起,得换朝服。墨涵正拿银子安排了柳儿,随她自去。墨涵怜她是被人伢子转卖几手的苦命人,倒不忌恨,只让她好自为之。  胤禩想到已洗刷冤屈,兴高采烈的当着众人上前拉住墨涵,可她却没好脸色给他。  “我是无辜的,你都问明白了!别生气了!皇阿玛叫起呢,我都不知朝服收在何处,还有朝珠搁在哪儿?”  “这丫头说话不老实,我再挑好的服侍贝勒爷!”墨涵还是冷冷的。  胤禟也猜不出她还在气恼什么,只催促道:“八哥,快去更衣,是叫大起!”  墨涵听了,倒不再耽搁,径直回屋,胤禩回头朝胤禟、兰兮笑笑,乐颠颠的随着去了。  “八哥被管得好惨!”胤禟惋惜道。  兰兮哼一声:“八哥乐在其中!你倒是没人敢管的九爷!”  “哪里哪里,我巴不得你多管管我呢!”胤禟一张俏脸媚笑着。 墨涵帮胤禩换好朝服,可脸还是绷着,没有一丝笑容,胤禩却不再如先前一般的担忧,只好言好语哄她。也不管她是否乐意,就搂着要亲,墨涵推开他,重新为他把蟒袍补服整理好,挂上朝珠:“去吧!有话回来再说!你逃出生天了!”  “我好幸福!你一下子就识破j计!”  “什么j计?难不成有刀抵着你的背,让你去学唐伯虎点秋香?”  “那是我的错,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若不是看在一条人命上,我就等你一脚踢死她,让你百口莫辩!”墨涵强忍着笑,想到他在人前虽做出放浪形骸的样子搂了那女人,却放不下心理底线,虽有可气之处,然可爱更甚。墨涵把帽子给他戴正,捋了鬓角:“我也是想着贝勒爷那样在乎孩子,说不定春宵一度,已是珠胎暗结,总得为贝勒爷留下活口吧!那一脚下去一尸两命就不妙了!”  胤禩却不再嬉笑,正色道:“就算此刻没有小愚、小鲁,我也不会与其他女人生孩子!涵儿,我知道你心底有些什么顾虑,别再一个人承担,我们是夫妻,有事我们应该共同担当。孩子的事,我不会再令你为难。是我糊涂,看不清你的爱,我——”  “好了,去吧!”墨涵哪里还舍得让他自责,自己前后的隐瞒才令他误会重重。打小那样环境下压抑出的自卑令他即使处理感情也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多想想,就心疼不已,踮起脚,轻轻吻他一下,“我等你回来!”  胤禩看着她温柔的眼神,所有深情包含其中,清亮的映出自己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实在贪心:“涵儿,我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别再想着他,别再给他希望。我承认我很自私,我甚至时常觉得我还不如二哥对你情深。但是要我学二哥那样,将你拱手他人,我此生都做不到。除非我死掉,否则,我只想与你厮守一辈子,不许任何人将你夺走!”他收紧臂弯,将她搂得几乎与他一体,直到她窒息得无力的敲打他的后背。  他一放松手臂,墨涵赶紧补充肺里被挤压出去的空气,可不待反应过来,就被他几近疯狂的吻牢牢噙住,无休止的唇舌交织。胤禩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头,不容她有片刻的逃离,墨涵只觉那余存的空气随着唾液都被他贪婪的吸走。  贴身相拥,她已察觉他身体的变化,才轻轻咬住他的唇,制止他持续的激|情,他已眯着写满情欲的眼睛,又要袭过来,墨涵赶紧阻止:“等人发现恩古伦格格的尸首,会以为是被枕头闷死的!”  “我给你吹口气,你不就活过来了!”  “你还在这里磨蹭?我可不想我男人是那种喜欢上演姗姗来迟剧目的人。快去吧!换个朝服都要这么久,你还嫌糖糖没笑够么?”  “九弟早就惯了,我不怕他笑,我宠着自己的老婆有什么错!”  墨涵呵呵笑着,指指他的下身:“我不是好显摆的人,不希望再撩拨下去,你这样去见老爷子!快走吧!”  胤禩又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故意逗她:“你量过么?”  “不过寸余!”  “好!你哪里也不许去,等着我回来!”  墨涵已笑得不行,催促他离去。  碧烟却是一脸诡笑的在房外等了半天,墨涵凶道:“死妮子!我叫小九早点给你寻个俏女婿,看你还听壁脚?”  “格格,奴婢等等倒无妨,只是怕药凉了,你不乐意喝。”  “好端端的又喝什么药?”  “奴婢也不知道,今儿太医也没来请脉。药是杜太医送来的!”  “去传他来!”  待她出去,墨涵才将药倒进恭桶,药中分明有红花的味道! 附录: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是夫妻分别后的对问,男人认为女人已经另寻他人,女人叙述情未移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11曲意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日原来是嫔妃中位分最高的贵妃佟氏四十寿辰,老康特地设了家宴,竟破例给皇子们所有来热河的妻妾都赐席,不比素日在京的规矩,侧福晋以下的妾室也算得见龙颜。  墨涵一眼就瞧见佩兰随着大阿哥入席,二人久未谋面,她心中虽喜,却也觉察出佩兰目光的躲闪。她瞧佩兰比过去丰韵不少,能随着大阿哥来热河,想来日子不会清苦。她压抑着自己上前交谈的冲动,不愿因自己惹大阿哥清淡佩兰。  看着胤禩与胤锇同坐一席,二人是一个妻妾都不曾带,在众兄弟间实在鹤立鸡群。墨涵却被叫着与佟贵妃一道陪坐在老康席侧,老康笑道:“涵丫头,朕这么多儿媳,却不及你这个女儿啊!”  墨涵忍着没白他一眼,只说:“皇阿玛说的总是对的!儿臣脸皮厚,也就泻药当补药吃就是了。”反正现在所谓把柄安然在太后那里,她倒不惧怕什么。  “朕身边就剩你一个女儿,准你畅所欲言!”老康心情好得很。  墨涵倒无心去慢慢打量那些环肥燕瘦,各府都是她懒得招惹的女人。宜妃凑过来给老康敬酒,这老夫老妻倒还真有感情,显然宜妃比小几岁的贵妃要得宠,竟对饮了满杯。  宜妃素来是看不惯墨涵的,胤禟那些生了儿子的侧福晋比兰兮还要招宜妃喜欢,而那几位都知墨涵在九爷府就等同于半个主子,搬弄是非的人实在不少。当然,她的罪状还包括招惹胤祺,这是宜妃即惊讶又最嫉恨的。  墨涵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没安好心,迟早来借故灌酒,想着五哥、糖糖的情分,倒不愿与她一般见识,见她去敬贵妃酒,悄悄遁逃。  娴宁吩咐钮祜禄氏:“爷多喝了几杯,去透气了,你跟去瞧瞧,可要紧!”  “福晋,还是我去吧!”说话的是才入府的庶福晋富察氏,仗着胤禛多宠了两日,竟狂傲得很。  娴宁笑而不答,早料到以她争强好胜的性子,必定抢这好差事。看富察氏颤着柳腰去了,娴宁冷笑一声,这个庶福晋的屋子看来要空出来了。  “八哥,你胆子真大!还敢举杯?”胤禟打趣道,“不过也是,离了墨涵,你就是柳下惠!”  胤禩却满面喜色,由得他说,抛玩着酒杯,轻巧接住,自斟了一杯。  “放心,那些机密不会流传出去,我也好乖的!”  “九弟,在我跟前说说无妨,可别去逗墨涵!”胤禩道。  “你就那么护着她?也是,那朝服都不知是怎么换的,害我等半天!”  “我倒不是护着墨涵,只怕你去招惹她,是自找麻烦。”  “是,她的厉害我是见识了!”胤禟看着喝闷酒的胤祯,“十四那小子真欠揍!”  “算了!墨涵拿他当小孩子宠,别为难他。”他回身去看,却不见墨涵,那人的席桌也是空着。  “涵儿!”胤禛眼见她离席,就尾随而来,墨涵正倚栏歇息。  墨涵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问:“药寻到了?”  “没有那样的药,相似的人我倒找到两个。”胤禛更关心的是她的人,“你没事吧?身子可要紧?”  “我好得很!你说什么相似的人?”  “能把他换出来的人!”他没有丝毫的疑虑。  墨涵要救胤衸,却不愿用人命去换:“不成!不能伤及无辜!”  “只有这个法子!你不用多虑,事情我 至爱吾爱(清穿)第39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事情我总会办妥的。 ”胤禛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他会竭力为她去做一切,他只想这样单独呆在一起,好好的看看她,“涵儿,时间仓促,只有这个法子。”  墨涵实在两难,性命,他人的性命就不值钱么?那不同于加新嘎之流,想起沃和纳所说,她又问:“是你派人去灭了那人满门么?”  “是,他一人难赎其罪!”他定定的看着她,不愿错失与她独处的每一刻。  “可我同你说过,他不是此处的人,和我一样的来历,那并非他的家人!”墨涵又想起他信里言辞,回避着他热切的目光,“过去的事你别再想了,你并不亏欠我,无需再为我做什么。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胤禩一人,此生并不会改变,也请你莫再等下去。”  胤禛却有些忘情,狠命握住她的手:“胤祥说你是我们大家心中的杜丽娘,而杜丽娘只有一个柳梦梅!我不相信是他!那年在汤泉,我在凉亭中守着你午睡,你梦中呓语都在唤我的名字。胤祥他们问你去了哪里,是你亲口说,你去会你的柳梦梅了?不是么?”  “胤禛,你醒醒好不好?我并不是那样的心思,我——”  “折子里的字又是何故?”他已迫得更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墨涵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怕惹出他更过激的行为。  “涵儿,或许是你根本没看清自己的心,就因为你是无意才说明你心中有我!”  墨涵正待解释,身后却蹿出一人来拉扯,竟是个没见过的妇人,可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就被胤禛拉至一侧,他又将墨涵护在身后。墨涵只听见清脆一声响,接着就是妇人的哭号:“爷怎么为个不相干的女人打我!”  墨涵好奇的要探头去看,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腰,紧紧环抱,阵阵热气喷至颈项,那声音也是腻腻的:“我喝醉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她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回首就被他火烫的唇袭到脸庞。  胤禛猛然转身,就见胤禩懒洋洋的靠在墨涵身上,由着墨涵关切的扶着他在白玉栏杆上坐下,掏出丝绢为他擦汗,娇语连连的嘘寒问暖。胤禩的手一直将墨涵环在身前,他邪魅的眼神一旦离了她的姣妍,就化作寒冰射向胤禛,敌视、挑衅、不屑一顾,正如今日朝堂上他侃侃而谈,力陈刑部的诸多诟病时投向自己的冷酷目光。刑部素来由胤禛管着,其中的顽疾岂有不知晓的,只是并非一日可解的杂症,可却被胤禩借题发挥。而且,老爷子显然是满意这种互相争斗的局面,兴致勃勃的看他们殿前激辩。  朝堂上的意气风发是气势迫人的,这花前月下的坐拥佳人也是气势迫人,“他是在无声宣战么?”胤禛神色如常,心中却如波涛翻滚,有了他,墨涵眼里就不再有旁人,即便那日他寻欢作乐归来,墨涵依旧护着他。  “可是空着腹就饮酒了?说了你好多次,怎么不长记性?”  “涵儿,胃好难受,你给我揉揉!”他索性将头枕在墨涵肩上。  “揉不得,回去喝点牛||乳|就好些!这次得了教训,可要记着了!”  “嗯!你的话我都记得!”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胤禛平静的扶起富察氏,甚至不曾将怒火撒在她的手臂上,只淡淡的说:“回席吧!”他的背挺的笔直,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涵这才问:“你是急着来捉j的?可满意了?”  胤禩幽幽的说:“闻着你身上的香气,酒都醒了!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总得应了卯再回去吧!”  “不管了!”他忽然站起来,将她横抱起来就往回走。  墨涵笑着道:“乖,让我自己走!这样回去,你让我怎么见人?”  胤禩才放她下来,却执意牵着她的手,快步而行:“我要罚你!”  “罚我什么?”  “谁叫你没瞧仔细,我要你重新量清楚!”他霸气十足的盯住她。  “可你得先给我唱只小曲,我也好学着柳儿的样出去招摇!”  冷月清秋,却有满路笑语,凉风拂面,心如暖春。 “鱼说:我时时刻刻睁开眼睛,就是为了能让你永远在我眼中。水说:我时时刻刻流淌不息,就是为了能永远把你拥抱。可我只想在你的拥抱中闭上眼睛,感受你的气息。”墨涵像小狗一样在胤禩身上嗅着。  “那你乖乖闭上眼!可不许睁开!”  墨涵反而瞪大眼。  “乖!闭上,等等我!”胤禩裹上外袍就跳下床,又嘱咐她闭眼,一脸的神秘。他走几步,又回来看她,墨涵担心他受了夜凉,也就顺从他的意思。  听见他的脚步过来,复又穿入被窝,却离她远远:“等我捂暖和了再挨着你!”  墨涵伸手将他拉到身前:“可我好喜欢你的胸膛做枕头。”  胤禩靠在床头坐着,揽她入怀依偎,咳嗽一声:“你心里只许想着我。”  不及她作答,却有悠扬婉转的笛声响起,那笛声如美人回眸的波光,如月隐云后的娇羞,如清泉流淌山涧,如晨雾凝结于芭蕉叶,再慢慢汇聚成水滴,缓缓的滑过叶面的弧线,宿命的下坠轻轻击打石阶,碎作无数更小的水滴。清越的笛声将春闺的柔情送出鸳鸯帐,如泣如诉、凄楚缠绵,他个大男人却选了《妆台秋思》这样的曲子,虽婉约,却不算应景,二人郎情妾意正昵哝,哪里来的愁思。不过古代男子不都喜欢借女子的闺怨抒发仕途上的怀才不遇么?诗词中的以女子自比,古笛曲、琴曲都不乏这样的题材。琴曲?墨涵总算明白他的古怪,这个醋劲十足的男人啊,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煞风景的丫头!笑什么?我久不玩这个,是有些生疏了!”他放下玉笛,双臂搂住她。  墨涵抿着唇笑半天才道:“何故不玩了!”  “以前是心中寂寥,又受大哥的影响,才随着学了,睡不着时吹奏。”  她也撑着起身,趴在他胸前:“那今日又是何故?”  “哪里就非得有什么缘由,不入你耳,我不再吹就是了。”胤禩心中不悦,却不明言。  墨涵道:“那好,你也闭上眼!”  “做什么?”  她凑上去,亲吻他的眼帘,待他闭上眼,才下床取了件东西,放至他手中。胤禩睁眼一看,竟是胤禛写给墨涵的情信,愤懑之情又油然而生,眼望别处,不去瞧她。  “信怎么写由得他,可情归何处却在我!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今日在园子里,你是故意讥刺于他?”  “你既知道——”他还是心存隐忧。  墨涵捂住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是的,她与胤禛错综的纠缠在他心中就是一根刺,随时触及都会令他伤痛。  “我也是希望他明白,我和他没有所谓的过去,更不会有将来。鹧鸪飞处,乌骓相随,此志从未移。你给半年时间,个中缘由,我会一一道来。禩,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早该同你明言。”  “涵儿!”胤禩反而有些惭愧,她心如此,他却信不过,实在是庸人自扰。  墨涵将信笺撕掉掷于地上:“我原不在意的东西,你却巴巴的拾起来瞧,怎不自添烦恼?只是今后我们任谁有疑虑,都当坦诚而言,才不致互相猜忌。”  胤禩眼含柔情,吻上她的额头,心中有满满的幸福。  “檀郎,是我扰了你的雅兴,重新吹奏此曲可好?其实我倒觉着你的造诣更胜从前!”  “是因为我心中有你,心中有情,更能体会曲中情意。你这个小妖精,我哪里有心思瞒得住你!”胤禩也笑意盎然。  墨涵哧哧笑着,她早猜出胤禩是为着胤禛信中那“琴曲试情”生了醋意:“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我?就算你是孙悟空,我也是如来佛,一辈子都要把你抓得牢牢的!”  “那我是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我的耳朵痒了许久了,就罚你天天给我吹奏不同的曲子!若有哪天重样了,就只许睡贵妃塌!”墨涵有意刁难。  “好哦!”他答应得倒是爽快,眯眼一笑,“我们还没在贵妃塌上试过,自然是你陪着我挤在一处!”  “这个话有道理!我早听闻,睡得下一人的地方,必定睡得下一男一女!”  胤禩立刻拿锦被裹住墨涵,团团抱起:“现在就试试,看看是否所言非虚!”  墨涵笑得更厉害:“我就不知那个柳儿是怎么逃脱的?你简直是个色魔!”  “你喜不喜欢色魔?”贵妃塌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倒真要两个人挤作一个人才睡得下。  他放手不再搂她,墨涵只得乖乖的主动抱紧他才不至于滑落下去:“城下之盟!我若说不喜欢岂不立刻就被抛到地上?”  某人已在上下其手,双唇也在她身上游离,话语已是从喉中闷声发出:“喜欢么?”  “为什么我们睡在地上?”  “是你搂着我滚下来的!”  “是你吧!”  “那时候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112苏武千里黄云白日曛 八月,塞外真有飞雪降临,胤禩匆匆回到大帐,抖落貂裘上的雨雪,挑帘看看内帐,墨涵睡梦已酣,和衣而睡,显然还在等他,能见到她安然于此,身上寒意顿去,心中只余温情。吩咐竹心重新磨墨,复了几封要紧的信,又注明各送何处,也不封口就交给竹心,掏出怀表看看,压低声音说:“让人交给九爷,叫他瞧了即刻送出去。半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得入帐!”  胤禩亲自出去迎个人进来,那人埋首裹在件寻常风褛中,二人坐下说了几句,胤禩见他刻意穿得随意,却冷得发抖,起身将火盆端至近前,他却咳嗽两声,挥手让胤禩又挪开炭盆。  胤禩知他不愿穿自己的衣裳,轻声入内取了墨涵的狐裘,递给他,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披在身上。  “几时回来的,迷迷糊糊听见你和谁说话,却睁不开眼,困乏得很。”墨涵撑着要起来,却被胤禩拦住。  “想必是适才交代竹心点儿事,吵着你了?”他把玩着她的发辫,她如今依旧是闺中女儿打扮,何时才能为她挽一个少妇的发髻,“我让竹心伺候洗漱便是,你何苦又起来。还是该劝你别跟着出来行围,晚上睡不踏实,白天还要到皇阿玛的御辇批折子。才几日,又瘦些了!”  墨涵笑笑:“天天在一处的人,哪里就分得清胖瘦,你不过是见我胃口不好,胡乱臆测罢了!折子都习惯了,无非是些寻常的问安折子,再简单不过了。只是今日说起遣官员入藏的事,那些活佛、土司的名字长篇累牍,什么胡土克图、第巴桑结嘉措、罗卜臧帕克巴格隆,记得我脑子发胀。”  “要你记这些做什么?”  “弘皙最近神不守舍,还不是让我给他拟个管辖藏区的历年细目出来。我瞧着,老爷子是要好好管管西藏的事了,说什么‘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墨涵由着他轻柔的揉着太阳|岤,精神略好些。  胤禩不想她再为这些事烦心,取了笛子来,略一思考,道:“塞外风雪交加,倒有个应景的曲子,可有兴致?”  “能劳贝勒爷大驾,荣幸之至!”  他倒不理会她的调笑,双手举起玉笛,朱唇微启,置于笛孔,舒展纤指,指肚按孔,调匀气息,清亮的起音一下子牢牢锁住心弦,曲声悠扬,娓娓道来的是苦寒中的坚贞不渝、矢志以终。一曲罢了,墨涵与胤禩四目相对,会心一笑,《苏武牧羊》,的确应景,应这茫茫草原,更应二人执着相守之情。  却闻得帐外竹心高了八度的声音:“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他二人倒不慌乱,彼此看一眼,都存着默契,反正只剩了层窗户纸没捅破,老爷子亲自来撞见了倒省了唇舌去解释。胤禩立刻抓本书翻开,与墨涵搂在一起观看。老康进帐讶异的看着他们,咳嗽一声,才慢腾腾的站起来,后知后觉的跪下见礼。  墨涵笑着去看胤禩,正迎上他的狐狸笑脸,康熙踱着步走到床前,拿起胤禩随手抓的书道:“倒是雅致,秉烛读《汉书》,曲忆苏子卿。都起来吧!”可巧,胤禩拿的正是《汉书》。  胤禩与墨涵都一副本分守礼的样子,低眉顺眼的站着聆听圣训,却都不作答。  康熙冷笑着看着他俩,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端详,哪怕当着他的面,二人仍不时用眼神交流,共同进退。他暗叹一声,可惜了,偏偏是这个儿子,只怕他命不及福全,心却高过天啊!若能挫其锐气,削其锋芒,方可大用,万不得已时,只有弃卒保车!墨涵,七窍玲珑心,侠义气重,只是难以两全时,她的心将偏向谁呢?  “涵丫头,读过《苏武牧羊》有何感?”老康估计也是百无聊奈,问出这样无关痛痒的一句。  墨涵有意要作无赖状,口无遮拦的道:“这苏武在匈奴人手里,冻不死,饿不晕,威逼利诱在所不惜!可惜什么气节都守了,唯有好色这一件丢了刘彻的脸,居然从番邦领了胡女回来。失节啊失节!皇阿玛觉得儿臣说得可有理?”  “无趣!”老康半天才憋出一句,想到早默认了他俩的事,此番私下见了,倒是令二人有恃无恐,实在失策,抬步欲行。  墨涵却是要放肆到底:“儿臣再给皇阿玛说个有趣的!皇阿玛听了保准乐呵,能安心睡个好觉!”  “且说来听听!”老康缓步朝帐外而行。  胤禩闷笑,看墨涵的眼睛转的滴溜溜,就知她哪里有什么好话,果然,她是存心:“这原是个顺口溜来着。张良说:我运筹帷幄;韩信说:我统帅三军;萧何说:我出谋划策;高祖说:老婆,怎么办;吕后说:全喀嚓了。文景说:我治;武帝说:我兴;光武说:我中兴;献帝说:我说了不算。张骞说:我通;班超说:我也通;苏武说:通个屁!卫青说:我打;霍去病说:我也打;李广说:我还打;昭君嫣然晕笑,遂天下太平。”  老康不置可否,帐外飘雪更密,随侍的太监撑起华盖,他弃辇缓行,眼含笑意,听见身后传来那两人肆无忌惮的爽朗笑声,心中竟生了一丝不忍。  “大哥说:我领兵;三哥说:我编书;七哥说:我作画;十弟说:我养鸟;皇阿玛说:老八,你呢?答曰:我陪着老婆傻乐呵!”胤禩一本正经的说着,眼中却充满笑意。  墨涵用额头顶着他的下巴,当真傻乐呵起来。  到了永安拜昂阿扎营驻扎,不远的猎场据说不时能猎到虎熊一类猛兽。墨涵独自披了狐裘在行辕内散步,整日闷在车辇内不曾动弹,实在无益。走了一圈,却见有一对男女行于前方,都罩在斗篷中,从后瞧不真切。男人一手撑着伞抵挡雨雪,一手轻轻握住女人的手,细心呵护。这样的恩爱在宫中简直算得上罕见的风景,墨涵自己得与心上人相守,也巴不得别的有情人亦能携手白头。她好奇心顿起,步步紧随,一心要瞧个究竟。好在那男子有意照顾身边佳人,缓缓而行,墨涵虽未大步流星,也赶至二人身旁,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却是大阿哥与佩兰。  佩兰脸上一喜,却立刻平复,低头不语。墨涵却恭敬的给胤禔见礼,眼睛扫向佩兰的腹部,却瞧不出端倪。  胤禔面无表情的看着墨涵,海善一事,总算见她对胤礽的一片真意,他倒是小瞧了她的能耐。如此,八弟不是如虎添翼?不过既应允了胤礽所求,他倒不会再施毒手,何况,佩兰与她多年情意。他温和的望向佩兰,道:“我去三弟那里坐坐,你自己走走再回去吧!小心些!”  佩兰的幸福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光芒,她由他的手中接过伞,那笑虽含蓄,却写满浓情。胤禔对她亦报以淡淡笑容,才转身离去。墨涵是第一次见到胤禔这样的神色,那样的柔情刻在那样刚毅的一张脸上,却是透着无比的和谐。  胤禔又倒回来,也不避墨涵,就对佩兰道:“喝了药,让奴才把蜜饯樱桃取些来吃。”  “嗯!”  墨涵这次留意到他腰间挂着的荷包上绣的正是一朵君子兰,君子高雅当佩兰!  “格格!”佩兰面对墨涵的直视,娇羞不已。  “佩兰,恭喜!这是好事!”  “格格,奴婢得谢谢你帮着求了慧主子,才有了今日,可——”大阿哥与墨涵不和简直是人尽皆知。  墨涵心中却有隐忧,佩兰的孩子出生时,胤禔或许已被圈禁高墙,祸福难料:“佩兰,你觉得幸福么?”  “幸福,当然幸福!”  第一次,她见到那个威风凛凛穿着将军盔甲的男子,他温和的问:“你也留在额娘身边伺候么?”  她轻轻的点头,不敢面对他耀眼的金光。“今后,你就叫佩兰吧!”  她抬起头,他已远去,从此,他就是她心底的天,是她心之所系。 “七姐姐,这个能取下了么?”胤衸已对成日间蒙个卡通口罩不胜其烦。那缎子口罩中絮了一层棉花,绣着各种猛兽,墨涵哄着他带上,腮腺炎该是空气中的飞沫传播,这样预防一下,她才心安。最初几日,胤衸还觉着新鲜、好玩,当个乐事在几个小哥哥跟前显摆,可那劲头一过,就不愿再戴。侍候胤衸的小顺子自从得了墨涵的赏赐,也就事事按照她的意思照管,由不得胤衸的性子,他这才亲自来求墨涵。  墨涵翻看着太医为胤衸请脉的医案,一切好得很,再看小顺子错别字满篇的记录,虽繁乱却细致,就差没汇报胤衸几时大便了,的确一切如常。好说歹说总算让胤衸答应再戴十日,又嘱咐小顺子,口罩要天天换着戴,要用滚水烫干净。  竹心提回一个铜制的大桶,看起来很沉。  “装的什么?也不叫个人帮你?”  竹心不答她的话,反而笑起来,他在墨涵跟前倒是随意惯了。  “笑什么?”  “难得!奴才是头一次瞧格格摆弄针线。”竹心还在笑。  墨涵白他一眼,起身去看那桶,盛着大半桶灯油:“看来八爷是要发奋了,是准备夜里挑灯夜读么?”  “格格,这都是第二桶了!好像用来取暖吧,否则哪里用得那么快。”  她略一颔首,估计胤禩是怕围猎在外,备的炭有气味,他做事向来仔细。  “格格,奴才听说,郑亲王被皇上下旨留在此处,王爷的营帐被围起来,不许人进出,还去了两个太医。”竹心也是好八卦的。  隔离,非典,墨涵脑里如闪电,她立刻想起那个漏网的柳儿,自己曾与她独处那样狭小的空间。不过,还好没发善心请她坐,离得还远。她心里又紧张起来:“竹心,快去把你八爷叫回来!快去!”  正说着,胤禩却同胤禟一道来了,杜太医也跟着。  “墨涵,杜太医来给你请脉,坐这边来。”胤禩一脸严肃。  “杜大人,你还是先给八贝勒请脉吧!郑亲王那里是在闹什么疫病啊?”墨涵对胤禩瞪大眼睛,若说会被传染,他这个被柳儿非礼过的几率自然更大。  杜太医给墨涵见了礼,问:“格格可觉着嗓子干痒、两腮酸胀,可有发热的迹象?”  墨涵脸色异样,反问道:“是在闹腮腺炎?几个小皇子可有事?”  “回格格的话,格格猜得没错,郑亲王那里是有十来个人同时患了腮腺炎。好在发现及时,并不曾传播开。几个小皇子都请过脉了,并无碍。”  胤禩才说:“我和九弟小时候都得过此病,你别忧心。先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  墨涵冲他笑笑,示意竹心取张银票给杜太医:“有劳杜大人走一趟。我儿时也患过腮腺炎,不打紧的。”  胤禟挥拳击一下胤禩的膀子:“八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白担心了不是?”他说完对墨涵扬扬眉,叫上太医要走。  胤禩征询道:“要不把那预防的汤剂吃一副?”墨涵挥手让胤禟快走,也不多言,只埋头重新理丝线。  见人都走了,胤禩才说:“你怎么可能记得小时候的事,至少进宫后你就没得过这病。”  “我没事,好得很!”她坐太久,又一直弯着脖子,有些难受,“只是此刻见不得太医。”她想要站起来,却因坐得太久,腿发麻,刚一起身,就皱眉扶着书案。  胤禩连忙扶她坐下,蹲在地上,将她的腿平放在自己膝盖上,慢慢揉捏,见她还在忍痛:“怎么啦?”  “脚底抽筋。”她狠命咬着唇,可眼里已包着泪花。  胤禩给她脱了皮靴,左手握住她脚踝,右手用指关节顶住脚底,总算止住抽搐,墨涵赶紧说:“好了,别使劲儿了!”  他索性将她另一只靴子也脱掉,将她抱至内帐床上:“乖乖躺着,我去请杜太医来,好好给你诊脉,最近精神不好,胃口也不好,可不许讳疾忌医。”  “胤禩!”墨涵拉他在床沿坐下,眼睛直视他,“或许是有孩子了!”  他略一愣,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瞧她。  “你不相信?”  “我——是你多虑吧!”  “你是不乐意么?”  胤禩想起二人先前种种误会都因隐瞒而起,考虑片刻,道:“涵儿,我怎么会不乐意?只是太医说你身子弱,需要好好调理。而且上次也不顺利,我不愿你再为我以身犯险,因此,我让太医在你的药里加了微量的红花,可以通气血,也就暂时不会有孕。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愿意再有孩子。”  墨涵早猜到他的心思,那日问过杜太医得知吩咐下药的正是胤禩,她怎会不知他的苦心。“禩,我没喝那药!”  “涵儿!你——”他一脸的惊讶,亦有难掩的喜悦。  “我敢肯定是有孕了,你若不喜欢,此刻解决还来得及!”她故意逗他。  这样的喜讯并非头次,可他依旧难以抑制心底的激动,紧紧搂着墨涵,大声道:“我心疼都来不及!涵儿,天啊!”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总是给他带来连连惊喜,“可是,你怎么会知道那药——”  “希望我们这个小宝贝儿可以遗传我的狗鼻子!”  他满脸堆笑,吻上她的鼻尖。 113擂鼓夕阳萧鼓几船归 离开永安拜昂阿,胤衸依旧如故,墨涵总算放下心。按照胤禩的意思,原想陪着墨涵缓缓回京,可她终究放不下对胤礽的担忧,执意要随行。这一来,受苦的倒是胤禟他们,胤禩去搜刮了几个要好的弟弟,各式各色的狐裘、貂裘铺在车辇内,墨涵真成了豌豆上的公主。  胤禩很有些豁出去的意思,根本不管旁人怎样看,行进途中都与墨涵守在一起,若非她给他说明运动对孕妇、胎儿的重要性,他简直不许她走半步,恨不得一切事情亲历亲为。她嘴里虽埋怨他过于紧张,心里却是甜蜜的。  墨涵有孕后的最大反应就是嗜睡,时常说着话就觉困意袭来,她实在舍不得这样难得的聚首时光消耗在睡眠中,可每次都是来不及说抱歉就被周公唤去。而在睁眼那一瞬,总有那承载着最真挚最灼热感情的似水眼波投来,墨涵忽然觉得似乎已许久未这样沉醉的凝视胤禩,总是那样的匆忙,如惊鸿一瞥,却要在那眼光交错的一刹那传递太多的讯息。想不到山雨欲来之际上天却赐给他们如此宁静相守的岁月,十二年,一个翩翩少年已是谦谦君子,岁月带给他的不是消磨,是积淀,是一笔财富,他脸庞的线条依旧柔和,眼神却愈加坚毅,那种少年的怯意已荡然无存,换之是气宇轩昂的挥洒神行。  “禩,你笑笑好么?”她此生也是看不够他的笑容的。  老天实在是眷顾他,此生才赐予了她的爱来点亮他的生命,来唤醒他的心。物质的一切对她的生活只是陪衬,在墨涵而言,能回报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自己所有的爱吧!他在心底已暗下决定,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与她离开这里,去宜兴,去她想去的每一个对方。想必只要二人能携手以伴,哪里都会是乐土。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报以最怡人的笑容。  “好可惜,你那个酒窝不在了!当初就是那酒窝摄住我魂魄的。”  他的笑容一下子如绽放的牡丹,绚烂夺目:“是哦!我从来没见过这般好色的女子,居然对我上下其手!”他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前情在眼前,“那眼下如何是好,没了酒窝,可是要嫌弃我了?”  她作势点点头:“是哦!”刚要逗他,却觉得一阵恶心,不停干呕,她握拳轻轻击打前胸,他连忙扶她坐起身,给她揉揉后背:“你这样辛苦,我却帮不上半点儿。今后——”  墨涵料定他要说别再要孩子,她喜欢孩子,却不愿一大堆,总觉得人的情感是无法用理智来驾驭的,难免会厚此薄彼,那么对其他的孩子就未免不公平。可她面对的胤禩,至少书中所言,他是膝下稀落的,她实在想弥补他这个缺憾,父爱全无,母爱隔离,若是能畅享天伦,人生的遗憾兴许能少一点。  好容易平复了,墨涵就着杯子让他喂了几口水,方才觉得好受些。她贪婪的在他身上嗅嗅,一副惬意的样子:“你天天腻在床上,总不能让你白辛苦吧!”话毕,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胤禩却将脸庞贴到她唇边,道:“你只要天天亲上一百下,自然又能生出一个酒窝来!”  “这个新鲜,我倒是头一次听闻!我觉着若是能天天咬上一百口,或许还能快些!只是那样,你带着牙印儿出门,被讥笑的还不是我。”  “你是舍不得?”  “除却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我不强求那一个酒窝。”墨涵娇滴滴的说着。  胤禩正要问她何处系她心,却听见笑声,一人闯了进来。  “哈哈,我是来得不巧了!”嘴里抱歉着,却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他们身侧,除了胤禟还有何人。他羡慕的捶捶那又厚又软的皮草堆,浑身哆嗦一下:“墨涵,这个是我们几个的功劳,你可别单记着八哥一人的好。”  墨涵见他穿件棉袍子在外,可里边却是皮马甲裹得紧紧,他骑马而行,却不见手脸发红,显然说的矫情的话,故意嗔怪胤禩:“这身上的袍子也该给他收缴了!兰兮带着四丫头回京,他就无法无边了!真该好好冻他一冻,再每顿给个半饱,方能让他收了色心。”  “是哦!”胤禩赶紧应和道,“如此才不负这几年叨扰九弟妹一番,好歹替她管住胤禟!”  胤禟无奈的摇摇头:“我不过是来暖和暖和,你们就嫌我碍眼,想挤兑着我快点儿走,是不是?”  二人这才罢了笑声,静待胤禟,他定是有要紧事,才急急的上车。  “才得了消息,关外金矿往京里押运的铜车被劫了!”为了避免江湖上的人盯上这块肥肉,朝廷从来都宣称那几处金矿出的是铜,也就习惯称押运的车为铜车。  墨涵不熟悉这些事,可胤禩却是明了的,那护运的兵丁都是上三旗的亲兵,个个都是好身手,人数依据铜车的数量而定,每次依据押运的时间都严格保密。他回忆一下,忽然道:“这次是今年最多的一趟,有十二车!”他看一下墨涵,不愿她费心神来思量这些事。  “饶是没留一个活口,对方死伤的人也运走了,却还是被我寻了痕迹。”胤禟道。  “哦?加急的公文还没到么?”墨涵好奇的问。  胤禩道:“公文毕竟要有个行文的流程,即便送六百里加急,还是没有九弟的私驿来得快捷。”  胤禟一笑:“说来这还是墨涵当初想到的。那些人劫了铜车总要把东西运走,去的人自然多于押运的人,才能在官道上速来速去。可这些人也是要投店住宿的,就在宁远附近,咱们一处客栈落脚,分的赃物,分了两拨人分头而去,人多的往西行,人少的入关。”  “蒙古人?”胤禩想到随驾行围的蒙古亲贵。  “不错!还有件不合规矩的事。”胤禟故弄玄虚。  “你是觉着为何人多的与人少的分赃却没按人头算,人少的倒拿了大头?”墨涵也猜到几分。  胤禩笑笑,刮着她的鼻梁:“你几时可以不动心思揣摩这些琐碎事,不过丢点银钱,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有意说得轻描淡写,这户部由他管着,出了这样的事他是难辞其咎的,追寻源头,最紧要的就是要查出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此事除了关外管矿的王爷,就是户部尚书、胤禩本人、太子、老爷子会了解一年里铜车的动向,关外的郡王与户部尚书是胤禩的人,此事总是要锁定在他与太子身上,只是——递个眼神给胤禟,改了话题。  到了驻扎的营地,胤禩却要墨涵乖乖呆在车里,直到帐内被火盆子烤得如小阳春,才亲自抱着她入帐,让营内的个个皇子都瞧见二人的热络。  胤禟早就搭伙和他们吃在一处,安顿好了,就急着赶过来。他每日的既定节目就是边吃饭边瞧那二人打情骂俏的彰显恩爱。近几日墨涵妊娠反应渐烈,又添了新的曲目,胤禩哄着她多吃东西,一会儿是蹲在地上求,一会儿是把她搂在怀里哄,可墨涵一闻到肉味儿就呕个不停。胤禩为了同甘共苦,感同身受,竟已两三日不知肉味,胤禟就唤了竹心一同离开桌子,使劲嚼肉,眼馋胤禩。  墨涵也就是有胤禩在身边才会如此娇气,哪里舍得他跟着受苦:“我慢慢吃就是了,你去同他们吃肉,否则明日狩猎哪里有力气去猎狐、猎虎的?你可说了,盼着给女儿添嫁妆呢!”  胤锇挑帘进来,问:“什么嫁妆?”  墨涵一句话唬得吃东西的人全都呛住:“你八哥盼着抱别人的老婆!”  只胤禩早习惯她的风言风语,无所谓的给她盛汤。  她哧哧笑着:“若是生个女儿,迟早都会是别人的老婆啊!”  胤禟与胤锇白她一眼,都默默的笑着,只竹心放肆的大笑起来:“奴才就说贝勒爷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这话惹得众人都笑起来,胤禩咳嗽一声,瞪着竹心,竹心才发觉造次,埋头对付碗里的肉。  “竹心,除了你,可还有谁进过咱们大帐?”墨涵被规定只许在帐内进行运动,可她除了走几步,基本无事可做,连整理书桌这样的事都被竹心拦住。  “格格,怎么会有外人进来?除了奴才,从来没人贴身侍候贝勒爷啊?”  她的鼻子在空气中扫荡:“不对,每隔几日,只要点了灯油,就有一种香料的味道,又不是灯油里的味儿!”  竹心笑个不停:“格格,你当真要用鼻子来认路么?”  “去你的!明天就割了你的鼻子熬汤!”  墨涵再厉害,竹心也不怕,耸耸鼻子扮鬼脸儿,又看那灯油,所剩不多,想来只够烧一晚了。  她也活动了一刻钟,才重新坐下来绣那个荷包,一针一线比写字还费神,也就更能勾起瞌睡来。也不知这样灰蒙蒙的天是否利于狩猎,她倒不至于因为怀着孩子就去同胤禩说什么要放生积福的话。去要求一个尚武民族的男子在猎场装斯文,简直是莫大的侮辱,这与苛求山顶洞人饭前便后要洗手一样,纯粹自寻烦恼。她男人穿着紧身的骑射服,那叫一个帅哦!温文尔雅并不表示他没有阳刚的一面,想起昔日在关外他三箭退鹰,艺高人胆大,那份急智和自信让墨涵骄傲不已。  “八哥!”胤禟随身带着望远镜,他实在没多大兴致凑这些热闹,“是只银狐!”  胤禩已猎了三只狐狸,毛色却非上佳,他意犹未尽,非要更好的猎物。他接过望远镜一看,笑意顿生:“我女儿的坎肩儿有了!”  胤禟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疼老婆孩子的估计也只有八哥了。望远镜被抛回他怀里,胤禩已策马而去,腰间挂着捕狐的猎网。  狐皮得趁热剥取才行,他吩咐随侍的匠人,小心料理。  他重新远望四周,兵丁驱赶来熊讨老爷子的欢心,此刻号角、鼓声依旧未停歇,想必还在周旋。寻半天,不见胤锇踪影,这小子处处让他与胤禩操心,怎么劝都无用,老十三的几只猎犬就把他收买得天天绞在一起。胤禩却安慰他,说是老十看着呆,心里却是明白的,再怎么胡来,几时闯过滔天大祸。胤锇能将钮祜禄舅家的势力与他们联系在一起都是权衡再三,顾及兄弟情谊的结果,依着胤锇的本性,原是不愿淌这浑水的。胤禟暗笑,自己的确只能在这出戏中做个配角,总以为是最看得透的,却每每走眼。想起墨涵劝解的话,若是兰兮再有身孕,一定要设法瞒下来,将孩子送离这是非圈。  胤禟举起望远镜去看胤禩,却见另外一个身影也朝着那银狐而去,褐色的外袍,好长时间断了往来的胤祯。哎,他究竟是长不大,还是不甘做配角呢?  胤礽看着侍卫剥着狐皮,那血淋淋的撕扯让他觉得大腿发麻,主宰狐狸的命运是一件畅快的事。狐狸,说是最狡猾的畜生,可再狡猾,还不是落到人的手中。冬季的狐狸毛质上乘,毛长绒厚,光泽水灵,莞儿和涵儿想必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女儿若有阿玛、兄长亲手猎到的狐狸皮做陪嫁,据说能幸福一世,他首次狩猎捕到的狐狸不就是给墨涵做了顶帽子么。至少眼下看来,她是幸福的。  “爷!这只白狐还没断气呢!要不先——”按照惯例,都是先结果了性命,再来取皮。侍卫已准备用野外击打内脏的方法置其死地。  “等等!”胤礽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愣住等他的抉择。他耳边又响起老爷子的话:“你不愿手上沾血,难道要朕帮你一一收拾干净么?”老爷子是嫌自己不成器吧,还有大哥,大哥说得动情:“我何苦张罗一切?我是为了自己么?我贪图什么?”  他们都是对的,都是为了他好,只有他一人是被随意左右的,可以被人生拉活扯。  “活剥了!所有猎物都活剥!”他狠狠的说,他能决定什么,无非几只狐狸罢了!  鼓声三响一停,三响一停,是在合围了吧!老爷子早已不屑于猎狐了,这样小的猎物满足不了他的征服感。其实没有思想的畜生算什么,猎“人”才是他最中意的游戏吧!  狐狸的嗷嗷叫声凄厉、哀恸,可听在胤礽耳中,却是最美妙的序曲,他瞪大眼睛,舍不得错失每一个细节。狐狸垂死挣扎的望向他,那眼神真有灵气,真能摄人心魄,或许自己该学着这样的眼神去看看君父,这样的念头一经闪现,他就自嘲,什么都不能打动老爷子的心吧,还存什么痴心妄想,他们都是他的儿子,也就随意被他安排着各自的命运。  “爷!都收拾利索了。”腥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弥漫四周,将头脑熏得胀痛。  “再猎!去寻大的猎物!”他忽然发狂一般朝着鼓声响起处而去,一直冲过禁军的外围——  墨涵还没睁开眼,就闻到那熟悉的淡淡草香,她沉住气,不着痕迹,竹心呢?  他的声音平缓:“你既知我来了,还要装睡么?”  她知道露了痕迹,冷淡的说:“此处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他冷哼一声:“我却不能无功而返!”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114离弦平明白羽惊断弦 密林处,偶尔蹿出几只野兔,他连拉弓的兴致都没有,鼓声息了,是连绵不绝的号角声,猎物该是无处遁逃了,君父倒不逊色于廉颇,小儿子是一个接一个生,那号称千石力的折半弓还拉得开么?  儿时他心向往之的就是那柄能收折的弓,那弓高挂在乾清宫的墙上,是他够不着的。他只能痴痴的看着,企盼着哪怕是就摸一下,也能满足他的心。可他是不敢造次的,只能强迫自己学会多一件的忍耐。  “哥哥,你站在椅子上就能够着了!”胤礽只齐他肩,却搬来笨重的椅凳,眼睛透亮。  他有些胆怯,可禁不住那诱惑:“弟弟,要不哥哥抱着你去摸摸!”他从来都觉着自己喜欢的胤礽一定会喜欢。胤礽退后一步,摇摇头。是了,这皇宫中有什么是胤礽得不到的,即便要玩玉玺,皇父也 至爱吾爱(清穿)第40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将其抱在怀里,随他的意。  正当他的手触及云口那精描细绘的龙图腾时,一声断喝吓得他缩回手,他赶紧跳下椅子,准备跪地求饶,略抬头,就见盛怒的皇父一个巴掌扇过来。他早被训诫过,这样的教诲是恩赐,是不能躲避的,那一刻,他站直了等待父亲的关怀。清脆一声,却不觉痛楚,闻听皇父关切的询问声,他睁眼,惊愕的看着一切,他从此不愿再去注视那流露着最深切父爱的皇帝,只定定的看着代他挨了一掌的胤礽。  “王爷,今夜丑时,以蓝烟为号!”  “孤王只想提醒你,别自作聪明,行辕外十里尚有大军驻扎,你若起了私心,哼!你自己掂量!孤王倒是不介意再征噶尔丹的!”效唐肃宗故事,自己算是郭子仪么?如何说服胤礽才是难题,其实最后结局还算圆满,平了安史之乱,好歹玄宗是病死于床的。  “王爷哪里的话?王爷一言九鼎,既许了喀尔喀,策旺已满足得很了!只是策旺有一事不明,王爷举事为何要推太子呢?素来闻听——”  只被胤禔瞪了一眼,策旺就赶紧止住话语,饶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却依旧受不了这位直郡王的霸气,那眼神实在有如利剑。  胤禔忽然有一丝不安,按说号角独鸣之后,就该捕获猎物了,为何这许久不见动静,那密林中没有任何声息,按惯例,此刻早就是鼓声大作。今日围的是头熊,跟在老爷子身边的是几个没开过眼的小阿哥,或许他们也如自己儿时那样敬畏这文武双全的君父吧。  “谁?”策旺一声惊呼,箭也随之离弦。  胤禔有心制止已来不及,听得灌木林里传来的却是孩童的呻吟,他挥手示意让策旺离去。他策马走得近些,不待瞧清坠马的人,那马却是识得的——  虽然分散狩猎,可成年皇子都留意着鼓号的讯息,那异样引得众人都朝围熊之处而去。胤祯奔马于前,满脸得意,追逐一场,终究是他抢先出手,一箭射中那银狐的头,八哥心悦诚服的自叹箭术不如他。二人结伴前去见驾,每次围猎后老爷子都会兴致勃勃的检阅一番,胤祯有意卖弄骑术,行不多远,就抢在头里,哪里还管长幼之序。可无论他怎样挥鞭,胤禩却紧紧跟在他身后三丈处,未曾被抛远。他心底哪里服输,更卖命的抽打身下坐骑,已瞧见围场,可马却发疯一般直冲,不容他控制。胤祯这才害怕起来,若如此贸然冲将进去,就算皇阿玛再宠他,也得在满蒙亲贵面前立个规矩,一顿板子是免不了。可那都是其次,若传出去,老十四自负骑射,却连匹马都驯服不了,这脸就丢大发了!可任他勒缰、夹马肚,依旧无效,不出十丈便是正黄旗的禁军设起的屏障,胤祯想扯下护掌却是愈慌乱愈出错,眼看已步步逼近,那胆子小的侍卫已给他让出路来,不敢舍身阻挡。  西风乍起,他是沉稳驾驭这个国家近五十年的圣君,什么事都不能阻碍他对几千里疆域的掌控,谁都不解他的壮志雄心。又是五年了,他不是绝情的父亲,他不忍对自己呵护了三十年的儿子痛下杀手,他给了胤礽最后的机会。可他换回的依旧是失望,他一心要培养的人是兔子心性,而旁的儿子却个个怀了虎狼之心,在这汉人居多的天下,若仿汉、晋、明的诸王之战,哪里还由得满人坐稳江山。  他传达着旨意,要人去寻被惊了马而冲出去的胤衸,胤祉去赐席给随驾狩猎的亲贵,胤祺去照顾昏厥的胤礽,胤祐负责分赏狩到的猎物——还有些什么,他一时也难以万全,只觉热血直往头冲,旁的几个儿子呢,都大了,心也大了,不愿随着他吧!  是谁给了胤礽那样大的胆子,竟发狂的冲进围中,连发数十箭射死了那作困兽斗的黑熊。他知道,之前那种种有关太子的僭越事宜都是胤礽周遭的近臣折腾出来的。可今日,胤礽这样公然在满蒙亲贵前夺了君父的猎物却是有意而为。他只要一闭眼,就能浮现胤礽拔出佩刀,亲手给黑熊开膛破肚的情形。或许这样的折磨该结束了,父子的裂痕始于康熙二十九年,该是落幕的时候了!只是,弘皙却不没有足够的分量推至台前,哎——  胤礽并未失去意识,他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他完全记不清是怎样完成那繁琐的解剖,虽然他曾在压抑时无数次的剖开猫、兔一类小畜生。他只知道他没有丝毫犹豫,那还冒着滚滚热气、滴着鲜血的心脏被他捧在手中献给君父,他丢开刀,双手捧着,幽幽的问:“皇阿玛几时带儿臣去猎豹子?儿臣一定取了那畜生的胆献给皇阿玛!”  这样的放肆让他觉得有前所未有的痛快,再有点好酒便愈发酣畅淋漓了!  可他的大脑却无暇休息,沃和纳低声在他耳边道:“策旺的骑兵今晨调来两千。”  胤礽立刻起身,愣了半晌,问:“八爷呢?” “你忽然折返回来,不是为着看我穿鞋的吧?”墨涵慢腾腾的穿着靴子。  “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胤禛直盯着她,忍住上前帮手的冲动,尽量让说出的话显得不容置疑。他是个在自己生活圈子中有绝对权威的男人,或许墨涵真的同他太相像,才会彼此吸引,才会有那些默契的举动,可又由于相似生出矛盾。  她知道他绝非空口说白话来玩笑的人,此时若非有九成的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前来。竹心是何处境,她猜不到,他如何买通行辕的侍卫,用什么法子将自己送走,同样不得而知。  “你说过你会帮我,却没说会强迫我!”墨涵心中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就是他对她的那点心思,“我不能离开,也舍不得离开。胤禛,不要把你的意识强加给我,是否能承受将要面临的苦难,我心底有数。”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坚毅的目光,他不知该如何劝解。他爱她,爱到了极致,她是他此生的梦魇,挥之不去。可他却始终迷惘,何样的方式何样的尺度才是她能接受的。他自认懂得她的心思,她不惧生死也要与胤禩相守;但令他琢磨不透的是,她明明知道结局,为何不劝阻胤禩,让其避开那权力争斗的漩涡。他是存了私心的,既想要大义成全她的情,却又不愿让他们的恩爱整日晃悠在眼前,他实在受不了那样的煎熬。  “涵儿,当初你让我跟着你离开这里,如今你能随我走么?我愿意放弃一切同你走!你看得见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看不清你自己的,你若有个好歹,我不能熟视无睹!”胤禛冲口而出的这样一句令他自己都惊讶,他为什么就不能为她舍弃,他又自问,真的能做到么?真的甘于平淡相守一生么?  墨涵同样是明白他的,他脸上那丝迟疑被她捕捉到:“胤禛,别把一时的嫉妒看作一世的决心,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爱他一如你爱权力之心,即便有偶尔的失神,但绝不会偏离既定的决心。我曾经做出错误的决定,希望通过引开你让他更易成功。其实那样的想法实在愚蠢,是我太自负多看了三百年的历史,却忽略了你们生来的本事。那样既对你不公平,也对胤禩不公平,他是个大男人,在这场争斗中无论输赢,完全不需要借助别人的相让。我有些侮辱你们的智慧了。”她说得很中肯,她的眼神没有柔情,胤禛定定的看着她,哑然失笑,她面对他时,不像一个女人,更像他府中的幕僚,她是他的知己,他却非她感情的依托。  “涵儿,十八弟安然无恙,或许历史会有新的局面,我不一定是最终的赢家。但我还是会全力以赴去实现我的目标。答应我,别拒绝我对你的关怀好么?你说过的是不是?”他从袖袋中取出那锦囊递了过去,“原谅我曾经的卑劣,我是真心爱你的!”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他知道要克服心中的魔障,必须迈出这一步,否则他将一生愧疚于她。  墨涵什么也无法思考,甚至不愿去接那锦囊,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四年多,因为无法睡眠,对她,简直就好比十年,她难以抑制心底的情绪,忽然狂躁的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到几乎震破她自己的耳膜。  “涵儿!别这样,你别这样!”他再次后悔自己的决定,这样的举措依旧是出于自私吧!  胤祥已留意胤禛几日,自从离开热河,四哥就有难掩的焦躁,而当见到八哥旁若无人的搂抱墨涵,这种情绪更是灰烬中的火苗重新燃烧。他太了解四哥,甚至是理解。  围场上,他无心按照四哥的嘱咐盯住大哥,他知道这样众人离营的机会对于四哥而言实在太难得,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他无法确定,四哥所有事不瞒他,包括那夺嫡的野心,可单单在墨涵的事上,二人心有芥蒂,或许所谓大哥有异心,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视线。  果然,狩猎的序幕一拉开,四哥就悄然离开,他也与随侍的人换了装,偷偷尾随,眼见胤禛找人绊住竹心,径直入帐。  他觉得心神有些恍惚,看着苍茫的草原,无端的打发时间,他也是一枚棋子,一枚被皇父随手舍弃的棋子,四哥为什么一再让他不要独行,八哥他们为什么偏偏此时躲避他,一切都是在看皇父的脸色行事吧!又起风了,夜里可会降雪?为什么自己不能学胤祯那样死皮赖脸的缠住墨涵,或许真的是从小与四哥为伴,一心以他为榜样,要学他的沉稳、老成。  帐中的惊呼惊醒他的沉思,胤祥大步冲了进去,但见胤禛紧紧将墨涵搂在怀中,用胸口捂住她刺耳的尖叫,胤祥犹豫一瞬,便不再迟疑,以掌猛击胤禛脑后——  “格格,出什么事了?”竹心闻讯赶回来时,墨涵已是面无神采,呆看着那锦囊。  墨涵深呼吸几下,起身走到帐外,胤祥已用马载着胤禛远去,她甩甩头,心情难以平复,可又立刻想到,适才并未给胤祥解释事情的缘由,只怕他兄弟二人就此生了嫌隙。  她看看锦囊上的火漆,老天,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不知活佛的东西有没有保质期。她猛然咬唇,实在佩服自己,只是大活佛四处讲经去了,这样无稽的问题哪里去寻答案。  “竹心!”她大声唤道。  竹心却在身边,被她的阵势吓住,小心翼翼的说:“格格,奴才在!”  她想半天才说:“刚才帐里进了田鼠,所以我才叫唤,别当笑话说给贝勒爷听!”  竹心笑着点点头,上次他就被忽然冒出来的田鼠吓住,不过叫了一声,胤禩叮嘱他切莫一惊一乍,格格有孕,受不得刺激。  “去熬点肉粥,放咸一些,贝勒爷狩猎出汗,要补充盐分!”胤祥的身影已难以辨清,这多事之秋,她舍不得任何一个卷入其中,但也清晰的知晓很多事,她实在无能为力。  墨涵沿着行辕内的围栏缓缓走了一圈,眼睛不时望向龙帐,她惊讶的发现看似随意散落在龙帐周遭的帐篷都不曾挡住龙帐的视线,在这难有起伏地势的草原上,那龙帐却稳稳扎在略高的位置。即便离了紫禁城,老康依旧高高在上,把持着制高点,一如他站立俯视跪拜的臣子。  “恩古伦!”  墨涵只留意营帐,却不觉差点撞上两名男子。二人都是四十岁上下,一身便装,瞧不出身份。她心下狐疑,若是宗室,该是随行围猎;若是外臣,断不敢如此称呼自己。她识文断字是强项,这认人却是最缺记性的。  还好那二人互相的问答解开了她的谜团。  “你离开家入宫的时候才十岁,这么多年不曾谋面,都不识得额其克(满语叔父)了!”  “恩古伦在家时,阿牟(满语伯母)原不许她随意出二门的,也就大节下见见。不记得也是平常。”  “在宫里过得可好?都说太后、皇上都宠你,比咱们家旁的人都要过的好吧?”  “恩古伦,都说你与八贝勒要好,有什么好事可记着额其克。按汉人的说法,一笔写不出两个姓儿,好歹咱都是赫舍里家的人!”  墨涵微微福身见个礼,冷冷的道:“叔公的事还不算教训么?谁都知道二位额其克是表哥的人,做什么又结交八贝勒?”那二人正是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  她的话立刻引得二人面上不悦,听闻竹心的声音,见他急急而来,神色忧郁,连忙问:“是贝勒爷有什么事?”  竹心看看那二人,墨涵倒不怕,示意他快说,可他只说胤禩已回来,却不敢直言,怕墨涵受不了惊吓。  墨涵已疾步往回走,问:“你且说无妨!”  “贝勒爷受伤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15预警不知何事萦怀抱 胤祯直挺挺的跪在帐内,把匆匆赶回的墨涵唬了一跳,也顾不得细究缘由,急着要入内帐去看胤禩的伤势,却被胤禟拦住:“墨涵,别看!太医正清洗伤口呢!”说实在的,连他都不忍细看,胤锇也只看了两眼就躲到一旁。  “涵儿,把十四弟送回去吧!他听你的!”胤禩的声音传来,温和如常,“没什么大碍,是我自己不小心,十四弟与我同行,见我受伤,惹他内疚自责,你且劝劝他!”  墨涵满心狐疑,却答应着去扶了胤祯起身,他是一脸愧疚,不敢直视,她料定胤禩的伤不像说的那般轻巧,知道他是顾惜她,才咬牙忍住。她大声道:“那我去去就回!”她拉着胤祯出去,见他满脸尘土,还有些划伤的血口,正要细问,胤祯却又反身进帐,径直进了内帐,一下跪倒地上,道:“八哥,求你忘了弟弟的诸般不是。今后,但凡有令,胤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完,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起身大步流星而去。墨涵忙叫胤锇跟去看着他。  墨涵这才近前去瞧胤禩,虽然心惊心疼,却极力做出平静的样子,他伤在右臂,整条衣袖已如破絮,露出血肉模糊的处处伤口,又有尘土粘在上面。那伤并非刀剑所致,倒像是中了有回刺的钩、戟,撕拉得皮肉回翻。那伤不止一处两处,绽开的血肉恰如片片鲤鱼红鳞,点点痛在墨涵心口。太医正剪开衣袖,慢慢用盐水清洗伤处。  她上前紧紧握住胤禩的左手,反倒是他着力回握,一边平和的笑着,宽慰着她的心:“这点伤算什么,小时候练骑射早就摔打惯了,不觉着痛。倒是你提心吊胆的样子让我放不下心。”  她勉强挤出笑容,但看那盐水已变得猩红,赶紧吩咐:“水换得勤些!否则伤口间容易交叉感染。”又问胤禩:“可服了白药?”  胤禩还是云淡风轻的笑着:“你再好强,医术可不及杜太医!你能想到的,太医就不知么?别操心了!只可惜今日猎到的狐狸毛色皆非上乘,怕入不了你的眼。抱歉了!”  “是你亲手猎的,我岂有不喜欢的道理?该我说声多谢才是!”她嫣然一笑,心底却是无比酸楚,为着他的伤,更为着他无时无刻的体贴入微。她望着他的眸子,那里只写着深情,写着爱恋。  杜太医仔细瞧着洗去尘土后的伤口,问:“贝勒爷,臣斗胆问一句,是何物致伤?”  墨涵却抢先答道:“杜太医,肯定是利器所伤,创面又众,玉真散是一定得内外兼用的。”  杜太医连连点头,赶紧让跟着的小太监去取,复又取出碘酊处理伤口。  却原来胤禩一直未曾言明因何受伤,胤禟也迫切的想知道,问:“八哥,究竟出了何事?就为了那银狐么?”  “十四弟的马受了惊吓,我赶上去勒他马缰,谁知他被颠下马,我去抓他时,不小心被靴子上的马刺刮伤的。”他轻描淡写的诉说,可想及胤祯低头认错之举,胤禟与墨涵对视一眼,都明白其时情形定是千钧一发、险之又险。  那碘酊清洗伤口的痛楚比盐水更甚,胤禩已在咬牙强撑,墨涵实在不忍再看,只闭上眼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所谓有难同当,实在需要惊人的勇气与毅力。他却用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安抚她的情绪。二人再次四目相对,彼此将心看得更加透彻。  “奴才沃和纳给八爷、九爷、格格请安!”沃和纳实在不敢再等,直接寻来,却记着胤礽的嘱咐,一定得避开墨涵,私下与胤禩谈。  墨涵只当他是来找自己的:“沃和纳,有事么?可是表哥有什么事?”  “回格格的话,太子爷大安,只是今日围猎受了寒,太医已请了脉,无碍,略歇歇就没事了。”沃和纳低头说着,手却在地上比着暗号。  胤禩心中正愁如何支开她,却听外面奏报,说是老爷子宣墨涵去龙帐见驾,他连忙叫胤禟陪着墨涵前去。墨涵虽不情愿,也无法,犹豫片刻,只得不舍得去了。沃和纳趁机提议他留下帮帮手,墨涵倒不起疑,只觉得好歹这是放心的人。  来宣旨的太监与胤禟相熟,在途中低声道:“十八阿哥不见了,皇上正着人四处寻找呢!”  胤禟瞪他一眼,所幸墨涵心里只记挂着胤禩的伤势,不曾留意,他自然晓得她一路上关怀胤衸的事。他苦笑一下,墨涵与八哥却是一样的操心命,自己的日子尚朝不保夕,却处处挂念他人。  “墨涵,你娘家堂叔可与你有来往?”  墨涵一怔,待他又问一遍才回神,道:“你不会毫无缘故说起吧?”  胤禟挥手让太监先行,压低声音道:“原先跟着你叔公的人并未全部落网,格尔芬手里还捏着那些人的把柄,他和阿尔吉善想跟着咱们!”他有些试探的意思,若墨涵首肯,就容易说服八哥,八哥心里好歹存了心思,自认是赫舍里家的女婿。  墨涵狠狠的骂一句:“二五崽!”  “你说什么?”  “别理那两个畜生!今日用别人的把柄来取悦你们,难保他日不落井下石。”墨涵的话从来没这样重过,“别猫三狗四的都笼络到门下,投机取巧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把眼睛睁大些才是!”  胤禟面色一变,心下不悦,可墨涵却不察觉:“那个伍尔占到底有几成用处,你可掂量清楚了?别使了银子,却招惹祸端!”  她不见他回答,才留意他神色有异,心中也虽抱歉自己话语不留情,还是直言:“胤禟,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你别在意,若有冒犯之处,只有你多担待!”  他很快释然:“我还不知你么?走吧,赶紧应对了老爷子,去久了,八哥又该担心了!”  墨涵舒心一笑:“我和胤禩都该好好答谢你的!”  “说这话可就生分了!我想了,你的话有理,我远着这些人就是了!”  正说话间,瞧着胤祥一人从外回营,不见胤禛,墨涵待要上前解释误会,那宣旨的小太监已折返回来,催促道:“格格,劳格格驾,紧走两步,万岁爷在问了!”  墨涵只得朝胤祥挥挥手,示意他在外等她,胤祥点头答应着,她才安心进去。  墨涵听见一个熟悉却又显陌生的声音让她免跪,抬眼去看,老康颓然无神的靠在龙椅上,满面悲切,依稀是才哭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忽然担心自己的脑袋起来,窥见人隐私是最被嫉恨的,何况她窥视的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墨涵不自觉的将手捂在腹部,觉得隐隐作痛,她在心底暗道:“宝贝,我们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否则谁来陪伴你阿玛?”  站了良久,老康都没有一句话,墨涵却无法不负劳累的熬着,她自行坐下,也不主动开口,只暗自思量胤禩的伤势,又揣度老爷子何至于如此悲伤。  “胤礽疯了!”冷不防老康冒出这样一句,墨涵心中揣着自己的事,不经大脑就冒出大不敬的话:“也是皇阿玛逼出来的!”  老康震怒中起身,猛捶桌案,他原是希冀墨涵能巧言宽慰,却不料她却豁出胆子顶撞:“你说!朕还要怎样姑息你们?你和胤禩的事,朕已算默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居然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胤礽他是咎由自取,你们都是——”话未毕,就咳嗽不停,可依旧不甘,还在唾骂,“朕辛苦创下的基业拿给他们去由着性子争夺才对么?朕是要他们个个都——”话卡在喉咙里,已咳得脸红,竟有些憋气。  左右竟无个伺候的人,墨涵虽有气,到底不忍,上前给他捶着背,道:“天下都是皇阿玛的,皇子们的命原就是皇阿玛给的,何时要取,他们能做什么?无非洗干净脖子,翘首以待,早日有个结果早日投胎,来世再莫落在这帝王家!”  老康方止住喘,无力说话,只挥手让墨涵走到他身前,墨涵倒猜出他的意思,反正话到这份上,有些豁出去的意思:“皇阿玛要打儿臣,也请等将息好了再打,此刻使不出力气,起不到惩戒的效果。皇阿玛存了什么心思料理表哥与胤禩,儿臣猜得出几分,大不了走在前面,省得见他们受辱。”  她心中的怨气何止一点儿,竟觉得这个父亲对个个儿子都是亏欠的。老康冷哼一声,正待要训斥她,却听太监来报,说是太子在营帐中喝酒、摔东西,任谁都劝不住。  “宣太医去诊脉,哪里就那样容易疯了!”老康边说边去瞧墨涵,她咬着唇沉思着,眉头紧皱。他才慢慢将围场的情形说与她听,着力形容胤礽的暴虐,说到末了,竟又老泪纵横,终究不忍:“你代朕去瞧瞧他!”  墨涵犹豫再三,不知仁孝皇后留给她的话几时可说,她原预备到了布尔哈苏台,史书上所说的一废太子处,可此时见老康动了真情,想来父子血缘非一刀可断,正是趁热打铁的良机。她上前一步,跪至龙椅前,正式的三拜九叩,无视老康惊讶的目光,缓缓道:“儿臣于那四年昏睡中,时常听闻有女子声音对儿臣说起宫中旧事,并说是儿臣的长辈。之后儿臣痊愈,亦时常于梦中听闻其声。儿臣心中惶恐不已,那女子却言,只要与皇阿玛说一句话,皇阿玛自然会告诉儿臣她是何人。”她慎重其事,坦诚的看着老康,她的话本来半真半假,又于五月至今反复演练,句句经得起推敲却又不露着意预备的痕迹。  “哪句话?”他倒不信这些事,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请儿臣问皇阿玛是否还记得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凌波不过横溏路,但目送,芳尘去。’”墨涵盯紧老康,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神情,一丝细微流逝的痕迹或许都是胤礽生的希望,胤衸不死,其他生的人呢?  老康已踉跄着过来拉墨涵起身,惊恐万分,却又无限期盼,颤声问:“她还说什么,可有什么是托你带给朕的?她、她可好?她为什么不来看朕,为什么不给朕托梦?她是怨朕没管好保成么?”他一连串的问话并不急于要墨涵回答,一旦说完,就好似耗尽他所有的心,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踱回案前,双手按住书案支撑身体,却忽然发狂般一头嗆木,大声悲号起来。  他这样的反应实在让墨涵大感意外,她原没有十成把握能凭这样简单一句话取信于老康,只是仁孝留函中一再嘱咐,她才冒险以此入题。可如今展现在她眼前的哪里还是那个万能的圣君,只是个痛失爱妻的普通男子,却原来纵有三千粉黛,心中深埋的依旧是结发亡妻。  值守太监在门外不知出了何事,闻得哭声竟擅闯了进来。墨涵立刻察觉老康的怒容,抢先道:“李德全,把这个奴才拉住去赏三十板子!”  老康止住悲声,倒不讶异她的举动,只问:“你当真不知她是谁?”  “儿臣本来只有七成猜想,如今见皇阿玛情真意切,儿臣自然明白了。”墨涵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她的确被他的动情吓了一跳。  老康默默的从贴身的衣服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独自沉浸在思绪中,借着那亲手描绘的小像慢慢缅怀逝去的情怀,旁若无人的摩挲着早已失了芳魂的一缕青丝。  他忽然往外急行,却顿住脚步,道:“随朕去瞧瞧胤礽,把弘皙也宣来吧!这些话以后再说,莫对人提起!”  “儿臣明白!”墨涵真希望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不曾谋划,何不做个笨女人?  天色已黄昏,墨涵总算摆脱老康祖孙与胤礽的团聚,却哪里还见得到胤祥。她急急赶回大帐见胤禩,时间愈久,她对他是愈发难以割舍,哪怕片刻的分离都难抑相思。  “格格!”帐中只有竹心。  “贝勒爷呢?”  “奴才也不知道。爷说请格格早些安置,莫等他。”  墨涵实在疲惫,让他端了热水入内帐,自行梳洗,换下的亵裤却有点点猩红,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116兴兵甲光向日金鳞开 又是云板四声清越入耳,墨涵猛然惊醒,浑身冰冷,却手心冒汗。也不知什么时辰,她懒得看表,只起身裹上狐裘,取了五更鸡里的安胎药服下,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想起梦中的丧音,她依旧不停说服自己要冷静,帐外脚步声众,她终究忍不住出去一看究竟。  行辕内哪里有平日夜晚的宁静,侍卫、兵丁往来,每一个大帐外都守了五个拔剑侍立的兵丁,而穿黄马甲的侍卫都朝着龙帐而去。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格格,爷怎么还不回来?”竹心见这样的情形,倒比墨涵还慌乱。  墨涵看看守在门口的兵丁竟比别的大帐多一倍,也不知老康是在乎自己还是不放心自己。她心知不奉旨是出不去的,她掏出怀表看看,已过子时。反正急也无用,她回帐坐下,思索半天,问:“我走之后,沃和纳与贝勒爷说些什么,你可留意?”  “格格,奴才那时去十爷那里了,回来时听帐外伺候的小迷糊说,爷是同沃和纳一道走的。”竹心边答话,边去把帐内的灯一一点亮,墨涵就随着他的走动去看那一盏盏油灯,每一盏灯射出的光芒都照在她心底的一个谜团,胤礽的发狂举动,胤禛的忽然造访,还有老康今日见到胤礽的第一句话:“儿子,皇阿玛心中只有你,只要你听话!”听什么话?墨涵不,明白,只瞧得见父子情深,却猜不出所藏玄机。连弘皙与她都被屏退,这样的父亲还会做出废黜储君的事来伤害儿子么?  胤禩与沃和纳之间相见的神情是那般自然,要胤禟陪伴自己也是要私下交谈吧!  她忽然想起一事:“竹心,那灯油还有么?”  “格格问的是桶里的?爷说不用预备了!”  归程尚遥,因何不备了?想起那几次帐内不寻常的气味每每与灯油的香气并存。  “格格,奴才听见一件稀罕事!说是十八阿哥不见了!”  墨涵握握拳头,深呼吸一下,冷冷道:“总会寻回来的!”历史车轮将要碾压出无数的沟壑,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与足够的能力去填平每一个,那最明智也是最自私的做法,只替胤禩打算!可是真要那样,她心里哪里一一割舍得下。她曾经认为对老康有恨,可当真要恨一个人是那样的难。  “格格!”李德全不知何时已进了帐,“格格,万岁爷宣格格觐见!”  墨涵知道去了便能多知晓几分真相,用眼神暗示竹心一下,便随着而去。一路上见整个行辕已秩序井然,除了各帐外突兀的兵丁,已与平常无异。  龙帐内亮如白昼,除了十五以下的小阿哥,只有胤禛在,墨涵匆匆与胤禛对望一眼,各有各的隐忧。果然不见十八的踪影。  “免跪!给格格设书案!”老康的案几上分明摆放的是标明地形的军用地图。  墨涵满心狐疑,却听太监在外奏报:“启禀万岁爷,寻遍了,其他几位皇子的确不在营内!”  正说着三阿哥胤祉与十二阿哥胤祹前来复命:“回皇阿玛,各帐护卫的兵丁都已布置妥当,业已传令各帐,有擅自于行辕内走动、传递消息者,杀无赦!”  墨涵想从胤禛那里问询出了何事,可他却显然是要在君父面前做出茫然的样子,只眼珠略微转转给她以警示。  老康已不是黄昏时的低迷状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声如洪钟:“把帐帘撤了!胤禛,今夜你看护好几个幼弟!来人,送四阿哥回帐!”  这分明是要控制住胤禛,不许他轻举妄动,他赶紧跪下接旨,却于身侧给墨涵比出“十三”,胤祥去了何处?可更奇怪的是胤禩他们,几人又为何不在营中呢?胤禩的手臂的伤——墨涵不敢多想。  按老康的意思,墨涵连着拟了十几道圣旨,都是发给外番亲王、郡王的,都被勒令于驻地待命,若调动一兵一卒将以谋逆论处。她拟好之后,交由御前四品侍卫快马传递出去。  这时,但见胤祺、胤祐各着了一身镶白旗的盔甲而来,二人齐跪于帐外,朗声道:“启奏皇阿玛,儿臣等已按皇阿玛旨意布置妥当!”  墨涵心中一紧,这许多人都是信得过的,为什么独独不用胤禛,老爷子并非糊涂之人啊!只是怎么还没有胤禩等人的消息,大阿哥也不在营中么?  又听老康传令:“回营者须于三十丈外弃马步行,违令者箭毙!”说这话时,他扫视墨涵一眼,她立刻想到,此刻自己哪里是如平常一样为老爷子代笔,分明就是一个人质,他的疑心之重,怀疑胤禩、胤禟等人要拥兵逼宫么?  墨涵掷笔于案,紧紧裹在裘袍中,此刻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腹中的孩子重要,她闭上眼在帐中小憩,那除了帐帘的门洞中有忽忽的寒风刮入,可这并不影响她。不时有人来回报消息,老康都从容的处理着一切。  “启禀皇上,探马回报,子时三刻十四阿哥率一千镶蓝旗骑兵往西北方向偏南而去!”  “启禀皇上,探马回报,子时三刻八阿哥率两千正蓝旗骑兵往西北方向而去!”  “启禀皇上,探马回报,子时三刻九阿哥率一千正红旗骑兵往西北偏北方向而去!”  “启禀皇上,探马回报,子时三刻十阿哥与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率两千蒙古骑兵往西北方向而去!”  老康都以一句“知道了”打发过去,墨涵却禁不住冷笑起来,他自然识得她的笑意,他自信能沉着应对变故,防范着突起的兵变,将所有不确定因素谋划清楚,但他实在是过于低估父子亲情,兵都是往外带的,是御敌而非逼宫。墨涵于冷笑中的凝视让他有了片刻的犹疑,那种反省只是一瞬,他忽然觉得太低估老八的能量,他们几兄弟调集的人马全是从各旗王爷手中借到的,当真执戈相向,随扈的兵丁哪里是对手。  他忽然意识到他多年的经营是怎样的失败,他一心要为胤礽防范的兄弟却在危急时挺身而出,有这许多股肱之臣,做一个仁君倒是胤礽的福分,只可惜好好的一个儿子已毁在自己手中——  他挥手屏退左右,墨涵也随着要出去,却被叫住。  她转身看着阴晴难定的皇帝,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在暗中盘算该如何应对他的问话,为了腹中胎儿,此刻也不是逞能的时候。  “胤礽疯了!”  还是那句!墨涵有些不屑一顾。  “胤礽真的疯了!”康熙的眼睛带着悲凉望向墨涵,有片刻的恍惚,喃喃低语,“芳儿,保成疯了!”  墨涵咬着双唇让自己不要昏厥,刚要走,却被帐外的侍卫拦住,她不顾礼节的大吼道:“滚开!我要去见太子!我要去见太子!”没人在乎她的疯狂,没有旨意,谁都不退让半步。  她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康熙,想起那诗集中仁孝记下的点点心酸,瞪着眼睛,厉声问道:“你怎么对得起我姑母?太医说她不宜再怀孕,是你要一个嫡子,是你不顾她的生死,你说过要像爱你自己一样去爱你们的儿子,但你还是自私!”  司礼太监就在一侧,刷白一张脸,低声劝道:“格格,不能这样称呼皇上,是大不敬!”  墨涵扬手就是一耳光扇去:“杀了我正好给姑母作伴,免得她成日为了儿子哭泣!”  “送她去见太子!送她走!”康熙的声音已是声嘶力竭。  胤礽在唱歌,他很安静,很正常,他唱的歌墨涵听不明白,只觉得很温和,就像、就像安魂曲一般让人宁静。屋子里很乱,除了凌乱的杂物,还有跪着伺候的人。  “都下去吧!”墨涵吩咐道。  没有人动弹,一人答道:“回格格的话,爷若是癫狂起来,格格一人制不住!”  “你们在这里,就不怕我癫狂起来伤人么?”  她两句话把人都吓退了,才慢慢靠近胤礽,却依旧不相信是事实。他根本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墨涵侧坐到塌上,他只是仰望着帐顶唱他的歌。她试探的说:“表哥,人都走了,我是墨涵啊!”  听到“墨涵”二字,胤礽缓缓转过头,看看她,冷笑一下,又扭过去说:“你骗我,涵儿不是这个样子的!涵儿,涵儿什么样子,你知道她什么样子吗?”他又对着她,眼神却是飘忽的。  墨涵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道:“表哥,你好好看看我!”  “谁是涵儿?涵儿病了,莞儿说她才是涵儿。我——我不知道啊!不要逼我!不要,皇阿玛,别杀大哥,都是我的错啊!”他用双臂圈着头,哭泣起来,他忽又坐起来,一手揪住墨涵的衣领,两眼放着凶光:“你骗我,你是来给我下毒的,是不是?你不是涵儿!涵儿的字是我教的,你说你是涵儿,那习得第一张帖是什么?”  墨涵暗叹口气,这父子的习性竟一样,认这一字一言的凭信,这话想必是唐莞曾说过的,此刻叫她哪里说得出。可不容她犹豫,胤礽已双手掐在她脖子上,几欲使劲,还在追问。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东西,说了好几件事,可胤礽都不记得,手上的力气已越来越大。墨涵忽然想起一件信物,在挣扎中掏出来,亮在他眼前。  世事果真是祸福难料的,若非那柳儿偷了胤禩的荷包,令墨涵嫌脏,一把火烧掉,为他重绣,这刻了她满文名字的玉也不会揣在身上,于这关键一刻救她一命。  “没错,这是涵儿的!你真的是涵儿!我怎么认不出你了?郭罗妈妈怎么准你一个人跑出来了?”他立刻是满面的笑容,乐滋滋的拉着墨涵的手,“你还想偷偷进宫去看安布是不是?安布要给咱们生个小弟弟呢!”  墨涵心酸的笑着,泪却不停的滚落,知道他的记忆停留在康熙三十五年,平妃不正是那一年死于难产的么?  他自顾自的说着往事,并不看她。她却听见轻轻的叩木的声音,寻了一周,竟是帐中一个木柜发出的。那柜子由外扣上,墨涵壮着胆子走过去,想来里边是瞧得清外面的,竟听见闷闷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如今再光怪陆离的事都能承受,她打开柜子,竟大出意外,藏着的人居然是胤祥。  “先别问!二哥是被皇阿玛逼疯的。”他急切的说。  “我猜到了!只是为何事?”  “皇阿玛要二哥狠下心先除了大哥,再圈禁四哥、八哥,说这样,二哥的江山才坐得稳!”  胤礽却忽然大吼起来:“你是谁?不许你和涵儿说话!”  墨涵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捂住他的嘴:“表哥,这是沃和纳呀!是咱们赫舍里家的沃和纳!”  胤祥立刻会意,近前请安:“奴才沃和纳给太子爷请安!”  “涵儿,你为什么要哭,谁欺负你了?谁都不许为难你!”他有些孩子气的嘟着嘴,话却说得有板有眼,只惹得墨涵不停的擦眼泪,怎样也忍不住悲伤。她忽然很无助,一直以来,除却胤禩,胤礽就是她头顶的一片天,无论外面是晴空或雨雪。  他伸手给她拭泪,耐心的哄她:“涵儿不哭,别怕,你要什么,表哥都给你买。”  胤祥给墨涵摆摆手,示意她不是哀伤的时候,她才哽咽着止住哭泣,道:“表哥,我要吃前门的冰糖葫芦,让沃和纳去给我买,好么?”  胤礽点点头,眼皮却不停的眨,墨涵知道他犯困,就学着他适才唱的调子哼起来,哄着他慢慢睡去。  胤祥才把听到的 至爱吾爱(清穿)第4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的事拣要紧的说与她知,墨涵却是越来越心惊,这些事半句都不能流传出去,实在有损那圣君、仁君的好名声:“皇上在查每个人的去向,你可想好了怎么回话,可不能让他知道你躲在此处。 你听到的事有多大干系,你想清楚了么?”  他这才觉着后怕:“我不该告诉你!这样——”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连你四哥都得瞒着!”  “四哥?他对你——”  “他知道是你么?”墨涵想到胤禛比出“十三”,该是不知吧。  果然,胤祥摇头。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涵只想着如何让他混出去,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你还有把握一掌将人击晕么?”  “这有何难?”  “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去,胤祥,切莫义气用事,别把自己搭进去!”墨涵又给他耳语几句,胤祥起身躲在帐帘一侧,她出去唤了名侍卫进来——  胤禛并未怀疑墨涵是从何处寻到胤祥,知道他是借酒醉掩饰去向,当着十五他们的面假意数落了几句。趁着十五与十六扶胤祥去歇息,胤禛低声追问:“是谁?”  “我不知道,我吓晕了!”墨涵心中实在太乱,回避着他的目光,“你没事吧?”  “我——你恨我吗?”胤禛迫切关注的还是她的心境。  “胤禛,没有爱,何来的恨?我从不奢求于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决不要寄望于人!”  墨涵的话不着边际,她不知是说与他听,还是提醒自己,她说过便话如风逝,他却费心思量,活佛不是说过,他心中的疑问,墨涵自然能解。  墨涵走至龙帐外,只有那里才能最快得到胤禩的消息吧!  李德全怯生生的过来道:“格格,万岁爷正发火呢!求格格去劝劝!”  “劝什么?我的话只能火上浇油!”  “格格,不是为太子爷的事,是为着十八阿哥!”  “寻到了?”  “十八阿哥忽然患了腮腺炎,太医说是发现迟了,来不及救了!”  墨涵连声冷笑,这是最不可能的事,什么光怪陆离的话她都信,唯独对此事最有信心。  “格格,您去看看吧!万岁爷都叫拆了柜子预备吉祥板呢!”书包网 117慈孝遍插茱萸少一人 “朕不会一再由得你放纵!十八已经没了,你还执意要见他,就是抗旨!”  一个皇帝的好几面都在短短的一日内展现出来,墨涵忽然有好奇怪的想法,这样的父亲若能在此时此刻放声大笑的话,那才算真的狠绝吧!她也愈加的钦佩自己的承受力,是这样的环境锻炼了她的意志,才能不停的面对一个个的变故。她连崩溃的机会都没有,胤禩还没回来,胤礽疯了,胤祥祸福难料,还有多少打击将迎面而来。胤禩他们到底是私自带兵,还是奉了胤礽的令?  “皇阿玛,儿臣知道十八弟绝不会死于腮腺炎,儿臣想看他最后一眼,想问问他,怎么就没人给他做主,堂堂皇子死得不明不白。”  “水至清则无鱼!”  “儿臣做不到至察,儿臣只知道依照胤衸每日的请脉医案,他绝不会患上此病的。只求皇阿玛了儿臣这个心愿,儿臣愿以性命担保,觉不泄露半句。”  他挥手让墨涵近前,像看陌生人般的注视着她,思度着她凭借的是何样的信念:“还记得那个水字么?”  水,那个篆字,她点点头。  “此时怎样看?”  墨涵脑子一片空白,在书案上拿笔写下那个“水”,专注的看着,专注的去想,却还是没有所得,只直觉的冒出一句:“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默念一遍,这话倒不像墨涵的心境,反而是他的写照:“胤礽如十八这般大时,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他很想知道他额娘是什么性情的人,长得什么样,可他却担心在朕跟前提前惹朕伤心,从来不多问一句。朕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许他时常去赫舍里家,也才会令平妃入宫。他是个好儿子,却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胤衸并未断气,不过所余气息已若游丝,他已经被换了身干净衣裳,放在了临时的吉祥板上,墨涵忍住泪,一眼就瞧出他的面上毫无血色,显然是失血过多。她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挨着摸他的身体,伤在手臂,胤衸忽然睁开眼,无神的看着她。手臂的伤怎么可能致命?  墨涵取出妆刀要划开衣袖看个究竟,胤衸的声音如蚊子叫:“是箭伤!”  “流出的血可是乌的?”  “不是,那个蒙古人不知道洒了什么东西在伤口,血就一直流。”胤衸的话渐渐不像一个小孩子的话,“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了,人都会死,别为我难过!转世后我还会回来的!”  她倒被他吓住,难道真的是死亡降临时能见前世与来生么?  “是谁?”  “知道了又能如何?徒增烦忧!我谁都没说。”他的确不再是小孩子的神色,只望着帐顶,静待死亡。  墨涵还想一搏,虽然她想着该留给胤禩,担心着丹药的效期,可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她取出胤禛给的锦囊,匆匆剥掉火漆,要把那药丸塞进胤衸嘴里,他却用眼神制止她。  他很缓的眨眨眼睛,慢慢闭上,只一句:“我会回来的!雍正二年!”  “格格!”竹心叫醒墨涵,“爷和九爷他们都回来了!”  “人呢?”她克制着翻身而起的冲动,慢慢坐起。  “被五爷、七爷带去见万岁爷了!”  “是被押去的吧?什么时辰回来的?”  竹心才道:“卯时三刻,行辕内的兵丁都撤了,辰时就拔营起驾。”  她闭上眼略一思索,先去喝了安胎药,才取了玉真散往龙帐而去。只留一刻钟来问事情的缘由,只怕是胤禩他们有口也辩不清真伪了,君父已心有定夺,胤礽疯了,无人可以作证。  乍一回营,胤祺、胤祐就将太子的病况透露给他们几个,胤禩一顿脚,回身看看担架上被击昏的大阿哥,想到胤礽的请托,又瞧瞧随他奔波一夜的三个弟弟,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心中已有主意。抬眼去望,却不见自己的大帐,遂嘱咐胤禟几句,大步朝龙帐而去。  “不许去!胤祥,你管不了他们的闲事!”胤禛拦在他身前。  胤祥一脸的焦急:“四哥,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见皇阿玛给他们扣上举兵谋反的罪名。明明是太子下的旨意,可如今太子疯了,皇阿玛不会承认的!”  “哼!他们如此本事,一夜之间借到那许多的兵,还要你去操心么?老八手中自然会有太子手谕的!”胤禛哪有看不透的,老爷子信不过自己,如此防范,岂能错失这个料理老八的机会。  “四哥!你真像皇阿玛!难怪墨涵让我不要对你说出一切!”胤祥的身手要避开他的纠缠原是易事,可此刻他动手的心都没了,只觉得这场夺嫡的追逐已让太多的情意流逝,“若是他们共同承担,我会明哲保身。可八哥一定会扛下一切来救九哥、十哥与十四弟。但是任他们谁都无法担当一件事,若皇阿玛认定太子手谕是伪造的,谁会去认这个罪,四哥,难道你会不明白?”  “是她自己选的!”胤禛冷冷的道,他放下手臂,不再阻拦,“你何苦还对她存这样的心思?”  “四哥,你错了!墨涵只是我的一个亲人,一个敢在我有危难时舍命救我的亲人!”胤祥挑起帘子,回身看他孤清的身影一眼,“这就是她与八哥相互不离不弃的原因!”  胤禛将扳指戳在指节上顶得生痛,他明白胤祥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君心、前程,他终究不忍,追了出去。 马车上,墨涵为胤禩的手臂重新上药,衣袖早被血痂粘住,是用盐水浸湿后慢慢剥离的。又用浆过的纱布包好,这样才不易粘粘。  “涵儿!二哥,他是真的疯了?”  墨涵点点头,泪已含在眼眶。  “十三弟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着他是在要挟皇阿玛?那些话他是带着情绪在质问皇阿玛,含沙射影、夹枪带棒。你与他是同一天生的,性子实在有几分相似。若非有伤,我定要陪他痛饮一场!”胤禩叹口气,感慨万千,“十三弟胸怀坦荡,倒是我素来防范太甚,小人之心了!”这一夜,实在不平静,可兄弟间的情意却充盈他的胸怀,他从来不知这个冷漠、争斗的家庭中有如此多的真性情。  大哥私交番邦,兴兵逼宫,为的却是明面上斗了二十年的太子;太子,都说他是个自私的人,却为着墨涵有了相让之心,二人屡次夜谈,将君父的心思反复揣摩,最终得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论,可隔阂渐逝,决心一致;没有任何理由的振臂一呼,九弟、十弟、十四弟都义无反顾的相随,虽然素来交好,可他还是被这危急关头的追随所感动,胤禟的感情自不必多考虑,胤锇,大智若愚之人,他明哲保身的韬晦不是几个人能瞧得透彻的,却也主动请缨,从其岳丈处借来兵马,胤祯向来桀骜不逊,可也听从差遣。十三弟,让他大感意外的十三弟!只是,老四姗姗来迟,欲言又止,却换来君父满意的目光。老四啊老四,棋高一筹!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却仅仅是段落,如何才能回到正轨,回到他预想的正轨,或许胤礽此刻的失常更利于他的运筹帷幄。胤礽要胤禩显示出足够的成为帝国新储君的实力,显示出驾驭百官与亲贵的能力,这里面有胤礽的一厢情愿,更有的是胤礽对君父选择标准的错误估算。他自己知道,他是不入眼的,齐天就是如裕王伯父那样做一个文武保驾的股肱之臣。他心中的打算是既要彰显力量,让君父莫再轻易以妻儿相胁迫,又要让君父在动荡中重新选择胤礽作为新帝的不二人选。路漫漫啊!想到老爷子一心要借擅传太子令兴兵之事惩戒自己与墨涵,最终却被胤祥的证言逼得对自己与九弟他们大肆褒奖,胤禩冷笑一声,眼睛里竟是寒意,临危不乱、处置得当,还有许多的话,他哪里听进去了,每个字都是君父怀着怒火咬牙切齿吐出来的。  “胤祥听说表哥在围场发狂,就好心去看他,谁知表哥却说是故意闹给老爷子看的,就在大帐内骂人,可偏巧那时节老爷子带着我与弘皙去瞧表哥,表哥也不知为何故要留胤祥说话,就将他藏在了柜子里。结果却让胤祥听了听不得的东西!”墨涵担心的是胤祥是否已对胤禛言明了一切,“老爷子给表哥最后一个机会,要他以谋逆罪杀了大阿哥,还要圈禁你与胤禛!你还记得那铜车被劫的事么?我知道你怕我操心,不曾说起,可想必来我们营帐几次的是表哥吧,你们一定认为是大阿哥做的,其实不是,是老爷子为你与表哥设的局,要让表哥自己选,你们谁来担当这个罪责。”   “二哥是被皇——是被他逼疯的?”胤禩的心已寒到了极致,那声皇阿玛难叫出口。他只当是任由他几兄弟自行较量,却不料做父亲的却如此推波助澜。  “禩!”她哪里看不出他的悲哀,却不愿他再存无谓的希冀。墨涵觉得实在太过残忍,为什么是自己来毁灭他心中对父亲的最后一点幻梦,她不愿再多言,哪怕他与她能在危难之时都奋不顾身的要为对方承担一切,哪怕他有拥戴他的弟弟,但那父爱的残缺将是他一世都难以挥散的阴霾。墨涵抚摸着他的面庞,将柔情的吻轻轻送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将陪伴在他身旁:“禩,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一天都不分开!”  泪在心中流淌,胤禩更觉前路维艰,他只能感慨不幸中的万幸,他拥有除了父亲关爱的一切情感。他用左手环住她的腰,她瘦小又不显怀,要伸手触及才知不是昔日的纤腰:“涵儿,我希望咱们能有个女儿,她能有你的眼睛,有你一样善解人意的心。”  墨涵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正色道:“你记住,无论再遇到怎样难以承受的事,你还有我们,有额娘,有我,有咱们的孩子!你要爱惜你自己,知道么?哪怕他用最不堪的话语来损毁你,都不要理睬,好么?”  胤禩知道她绝非无端的担忧,她对事物都有敏锐的嗅觉。他只想让她宽心,他笑笑,道:“老婆,我最想躺在你怀里好好睡一觉!”  墨涵伸开双臂,灿烂的笑着,苦中作乐好歹是乐,可心中不免牵挂胤礽与胤祥。胤禩已靠在她的腿上睡下,轻声道:“涵儿!二哥吉人自有天象,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么?“承贝勒爷吉言!”  “涵儿,别忧心了,回京就好了!冬月里太后也会回京,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她弯腰搂住他的肩,团聚,是的,团聚!  圣驾回到永安拜昂阿,康熙宣布了胤衸的死讯,明发上谕中只见一个慈父、孝子的拳拳之心:“胤衸病无济,区区稚子,有何关系?至于朕躬,上恐贻高年皇太后之忧,下则系天下臣民之望,宜割爱就道。”  胤禩他们众口一词,都言大阿哥是被策旺阿拉布坦所劫持,老康似乎并不急于治胤禔的罪。只是他在胤衸灵前不经意流露的伤感引起一些人的疑心。  史书中胤礽的罪状自然又落实了一条,神魂不清的他实在无法表达对幼弟的友爱之情,他每日都在自娱自乐的歌声中度过,每日来请脉的太医除了开些安神的汤剂,竟别无他法。墨涵去瞧他多几次,总算可以不再用玉做凭信就能认出她来,药与食物都得她或是沃和纳亲手喂,他才肯吃。他喜欢讲他儿时的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墨涵与大阿哥。  墨涵知道下一站将是布尔哈苏台,反复劝说沃和纳离去,他却怪墨涵是嫌弃他护卫不力,才致胤礽如此,反让她无法分辩。  “格格!您若要变着方支走奴才,奴才只有以死明志了!奴才定要手刃凌普,为爷报仇!”他始终认为是凌普与大阿哥的合谋作乱才惹得胤礽急火攻心,疯癫失常。  “凌普被拘押在何处?皇上可审问过了?”  “他还能怎么疯咬他人?也就是九爷他们拦着,否则八爷早结果了他的狗命。回来的路上,八爷就亲手挑了他的手筋,割掉了他的舌头。现由七爷看管着呢!”  “沃和纳,听我一句好么?表哥这里自有我在,皇上就要收拾表哥身边的人,我只怕我与八爷都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保全你。”  “格格!”  “你听我说!你先避避,八爷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事情一过你再回来!赫舍里家留给我和表哥的就只有你了!”  沃和纳怎会不明白个中道理,犹豫再三,终究是不情愿的点头:“几时走?”  “到布尔哈苏台之前!” 书包网最好的txt 118迷阵方醉欲眠君且待 又是嘈杂的喧闹声,胤禩第一个反应就是按住想要坐起的墨涵:“你乖乖躺着!”  “好!有事你可不许瞒着我!”她耳听帐外脚步声纷乱,心中更急,老康偏偏让胤禛照看胤礽。  胤禩亦有忧虑,匆匆披衣出去,又折返回来,见她安然躺着,才急忙去瞧个究竟。值守的侍卫正朝行辕中心奔去,胤禟与胤锇也相继而来,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三人倒不便去龙帐一探究竟,只私下议论了,直到胤祺来招呼他们回各自大帐,今日是他在行辕值守。  “五哥,出了什么事?”胤禟上前问道。  胤祺四下看看,才低声道:“太子一直在服镇静的药,夜里却忽然发狂。”他略一顿,神色紧张,“说是跑到皇阿玛大帐外去窥探,手里还握着匕首。如今已被押起来了!太医说是误食了与汤剂中茯苓、丹参相克的东西才会如此。”  “人被押在何处?”墨涵不知何时已出得帐来。  胤禩慌忙上前把她环在臂弯:“外边儿风大,快进去!”  “我要去见见表哥!他,他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墨涵紧紧捏住胤禩的手,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他却毫不犹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切等天亮再说!这样大的事自有圣断!九弟、十弟你们都快回去吧,别麻烦五哥了!”  他这样的坚持,令胤禟、胤锇都大感意外,墨涵已是半撒娇半愠怒的要挟他,可胤禩依然不为所动。正僵持着,却见胤禛朝他们而来,碍着长幼有序,胤禩放下墨涵,随着见了礼。胤禛却是来替老爷子宣旨,要传墨涵去龙帐的。  墨涵知他担心,连忙道:“放心,我没事!”又附在他耳边道,“药每日都按着时辰喝,孩子好得很!”  胤禩也知阻拦不住,也不管兄弟们怎样看,又将她抱了起来:“那我送你去,夜里起了冰凌,路滑。”他径直往龙帐去了,胤禟与胤锇都挑衅的看着胤禛,胤祺不愿掺和他们的眼神暗战,也告辞而去。  “四哥,您还不回去复旨?”胤锇故意问道。  胤禛不动声色转身欲行,却闻胤禟阴阳怪气的说:“十弟,想来四哥是双臂空空,寸步难移啊!”  二人都放肆的笑起来,胤锇也不怀好意的说:“九哥,明儿有什么好事记得叫上十三弟,反正他是个热心肠的人,跟着咱们还对脾气些!”  的确起了冰凌,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他要绕过不少湿滑的路才能到达最中间的龙帐。可即便再留神,还是一脚踏上冰凌,他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驾驭着再行的每一步。  “涵儿,是你举荐大哥暂时看护太子的?”胤禩其实也认可这样的安排,只是对她的只字不提感到奇怪。墨涵从龙帐回来就一直冷冷的,说什么都提不起神。起初只当她是替太子操心,可他隐约感到她在刻意避开自己。  墨涵给他的手臂换了药,正是长新肉的时候,她轻轻的给他拿个自制的棉花包揉着。胤禩想搂着她撒娇,却被她看似无意的躲开,只得说:“本来又痒又痛,还是你有法子!”  “沃和纳的事可办妥了?”她埋头收拾药箱,取了新的纱布给他裹上。  “你放心,都安置好了!你不是担心他私下跑回来,我已经嘱咐人看好他,不许他出宅子。”  “那我待赫舍里家谢谢了!”她的话很生硬,她为了一个沃和纳却毁了胤礽。  胤禩站起身,将她拉进怀里,从背后揽紧了,柔声问:“涵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他想说,怎么显得生分。  墨涵在他怀中打个哆嗦,脸上阴晴不定,她心中的犹疑终究难问出口,可那寒意积郁着却实在难受。她回身想要搂住他,手悬在半空,还是环住他的腰。可那一瞬的迟疑被胤禩瞧在眼里,让他心惊,隔阂生于何处?难道是她察觉了?  “你们未免也亲热过余了!”胤禟一贯是不请自来,“八哥,雅齐布惹事了!”他自去斟茶喝了,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墨涵制止。  “我出去走走,你们也聊着方便!”  “涵儿,没什么要避你的,一起听听!”胤禩着意挽留,她仍旧是淡淡一笑,独自去了。  “你们是怎么了?”胤禟不解的问。  “说正事吧!”他迷惑的望着墨涵的背影,心里猜到了几分,只深情凝视,却再无片语。“京里部署得如何?”  “万事俱备!”  “拿银子打点兵部的人,别做得太张扬!”蓄势一发,时机可妥,他暗自揣度着。  胤礽正在睡觉,墨涵略看看就要走,却被胤禔叫住:“七妹,多谢你的保举!”  “直郡王!我没有信得过的人来守护表哥,至少你不会存心害他!你不必谢我!”  “以前我是错看了你,你——”  “你现在依然没看清楚!我并不是要借机向你示好,若不是为着惠妃娘娘,若不是为了佩兰腹中的孩子——”墨涵看着他衣襟上绣着兰花的荷包,忍下气,“王爷,那能阻止血液凝固的粉末几时能赏些给我!”  胤禔愣住,她是从何得知?  “你放心,就我知道,我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此生都是敌人,是为着表哥才会联手。”  “你这样的女人心机太重,只是你连老八都信不过?”他实在觉得看不透。  墨涵冷笑着:“哼!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她早知有这样的一天,可胤禩、胤礽之间,她是无法做出抉择的。她夜审太医和伺候的人,问出的结果竟是太子的药被八贝勒买通小太监,加了一味粉剂。墨涵果断的直接用匕首结果了太监的性命,她很快明了她下意识举动的含义。  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了生命的迹象,墨涵不知手染鲜血的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做一个母亲。她全然没有了头一次杀人的恐惧,只有解决问题后的解脱。是这个嗜血的环境造就了一个新的嗜血的墨涵么?  可实在很讽刺,这一次又被胤禛遇上,他依旧默默帮忙料理了尸首:“你不该来问的!知道了反而为难。我早同你说过,胤禩的心已不安于做一个贤臣了。”  “你知道?是了,你怎会不留意这一切?”  “有人抢在我之前出手,不是很好么?”胤禛毫不隐讳,“我们都有这样的心,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若没有你的通融,表哥也不能准确走到龙帐吧?他哪里寻的匕首上演好戏?你以为老爷子瞧不出么?”只怕一切都会穿凿附会在胤禩一人身上吧。  “我实在很羡慕太子,你处处为他申辩,饶是这样曲折的事都被你编的一个个巧合糊弄过去。皇阿玛至少在明面上是信了!”胤禛的话倒是发自肺腑。  墨涵瞪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的道:“为什么表哥前几日的食谱里都选了醋作调料,为什么安神的病人却在喝浓茶,这些不是胤禩做的吧?四哥,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我若安心去揭发,谁也拦不住我!”  老康信了么?信了还会着手废太子么?弘皙得了几分真信儿呢?  “涵儿,这是什么地方?干嘛非要大冷天沐浴、更衣啊?”胤礽把玩着梳子,从镜子中打量着墨涵。  一到布尔哈苏台的行宫,墨涵就让太监侍候胤礽洗干净,换了崭新的衣衫,还亲自为他梳理发辫。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此刻胤礽是无视这些虚无的外表,她改变不了历史,能为他做的也就是尽力维护他作为人的尊严吧!“表哥,涵儿喜欢看你穿得干干净净的样子!”她第一次见他时,是一身枣红衣衫,今日依旧如此。头发已经梳理通顺,白发藏在黑发下,分成均匀的五份,她纤指灵巧的来回翻飞。或许胤礽在这样的状况下宫门听训更好。  “涵儿,那个男人真的是大哥么?大哥怎么一下子变老了?”  “那当然是大阿哥!你忘了?自从万黼过世,大阿哥就同你最要好。”一根根白发不时冒出来,刺着她的眼睛。  胤礽一说起大阿歌,眼中顿时有了神采:“我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大哥待我最好了。”他忽然有了悲切,“可是,可是皇阿玛不许我们在一处玩儿!”  墨涵赶紧岔开话题,在匣子中选了枣红色的辫穗儿:“这个可好?和表哥的衣裳正配得上呢!”  他无意识的点点头,墨涵拉他转身,让胤礽看着自己:“表哥,皇上不许你和赫舍里家的男人玩儿,要当着好多人的面骂他们教你不好的东西。你可不许哭闹,也别害怕,听着就是了!”  “我,我不哭闹,我听你的。可我们不帮着他们求情么,万一皇阿玛要责罚他们怎么办?”  胤礽的话只令墨涵对那名义上的额其克痛恨不已,胤礽神智不清之时尚存着护短之心,可那二人却已见风使舵,想要转投胤禩门下。胤禩啊胤禩,你究竟网罗了多少心,你究竟存了多大的心,你可知这样危险会来得更快?她无法相信最终对胤礽的致命一击却有胤禩的暗算在里面。  “涵儿,要是皇阿玛要杀了他们怎么办?”  墨涵没好气的答道:“杀就杀!有什么要紧?他们是叔公的儿子,不过是姑母的堂兄弟!”  他忽然孩子气的说一句:“对,小妈生的!”  想起沃和纳曾说胤礽这样说绮云那个奉为神明的舅舅伍尔占,墨涵一下子笑起来。  “涵儿,你该多笑才是,别成天板着脸!”他拿梳子给她刮着刘海,墨涵心中酸楚更甚。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布尔哈苏台行宫外,老康痛哭流涕的陈述了胤礽的罪状,陪伴着哀嚎的文武百官为数不少。墨涵与胤禔一左一右跪在胤礽身侧,二人对视一眼,只关心那句将废太子交由胤禔监管。  “涵儿,怎么皇阿玛伏在地上哭啊?”胤礽倒有上前相劝的意思,墨涵直叫胤禔拉他离去。  果然百官劝慰之后,老康已经恢复精神,大声下旨处置所谓的胤礽党羽。胤礽身边得力的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都跑不掉,全赐死,罪轻者遣戍盛京。轮到赫舍里家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时,格尔芬、阿尔吉善早已吓得发抖,老康着意看看墨涵,那二人都跪过来要她帮着求情。墨涵冷冷的看着,只是不动声色的默默看着摇尾乞怜的人,甚至有几分畅快在心中。  胤禩却不明其意,开口刚要求情,却被墨涵抢先跪到君父跟前:“启禀皇阿玛,索额图乃大清第一乱臣贼子!皇阿玛宽仁待下,才赦免其子之罪。然格尔芬、阿尔吉善不思悔悟,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其罪当诛!”  弘皙也跪到她身侧:“启禀皇玛法,孙儿附议!”  这是多好的局面,皆大欢喜么?所幸有胤禔提防,胤礽性命无虞,新换的太医每日以汤剂辅以针灸,病情似有好转,却起色不大。墨涵想起所谓以毒攻毒的法子,却下不了狠心。与胤禔私下商议一番,总算定下计策。  见了胤祥,她也反复叮咛,要他处处提防,胤祥却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眼看回京在即,墨涵只愿胤禩能主动言明一切,可二人相对依旧只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日胤禟、胤锇与胤祯都来了他们大帐,竟带着酒要热闹一番。  “皇阿玛让八哥总理内务府事宜,这可不是该庆祝一番!”  墨涵笑着答谢,可话却刺耳:“可不就是喜事?我先祖索尼不就做过内务府总管么?索额图也任过此职吧?”她取了杯子斟酒,“贝勒爷,可喜可贺!”  她这样话带机锋的味道任谁都品得出,几人杯酒下肚,都悻然离去。胤禩让她坐在腿上,一手搂住她的腰,一边自斟自饮,酒入愁肠更添苦涩,他有他的决断,她有她的心思,这赌局终归有揭盅的一日,这一日已迫在眉睫。  墨涵夺过酒壶,为他斟了满杯,温婉的笑着:“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胤禩艰涩的笑着干掉杯中琼浆,目光坚毅,话却透着古怪:“得卿斟酒,方醉欲眠君且待!”  注:丹参、茯苓都是安神的药,与茶、醋都相克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119归程雪拥蓝关马不前 墨涵远远瞧见胤禩从胤礽帐中出来,像是往胤禟那里而去。待进了帐,胤禔却肯定的说是她看走了眼,胤禩未曾来过,或是经过,并没入帐。她心中虽疑,却不好再过多追问。  “你有把握吗?有几成胜算?”胤禔有些不信任的看着墨涵。  她无助的摇摇头,反复回忆以前读过的心理学方面的书,为什么那时候就没好好读过关于医治神经错乱的书。眼看太医的方剂与针灸对胤礽于事无补,墨涵决定冒险试试,用再次惊吓的法子,以毒攻毒的来治胤礽的病。“为什么皇上不来瞧表哥?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是愧疚得不敢面对,还是当真狠心。  胤禔对于她的问题不作答,他实在不关心那个君父还有几多真情。要惊吓胤礽,谈何容易?何况胤礽此刻根本没有多少在意的事,或许在他眼前一刀杀了墨涵能起点效力。只是这样的法子即便令他清醒了,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也没了。他看着墨涵耐心的给胤礽梳洗、喂药,哪里还下得了狠心。人世实在变故无常,昨日你防范得如世仇的人,今日却是最好的盟友。  只是回宫后呢,“回京后你是住在胤禟那里还是回宫?”  墨涵一愣,不曾想他问出这样的话来,她其实都未思量清楚,脑子里一片混乱,正犹疑着,胤礽却忽然烦躁不安的用拳头击打床板,皱着眉毛咬着唇,那神情非哭非笑,异常怪异。  胤禔连忙道:“你且去吧!这里有我照看。”  墨涵心焦的看着胤礽反常的举动,不肯离去,胤禔忽然发觉他们表兄妹间的确不少神似之处,蹙眉的忧虑几乎雷同。  “去吧!再是至亲,他是个男人,有些事你无法料理的!”  一句话臊得墨涵脸红,连忙告辞出来,不免责怪大阿哥太过露骨的话语。她对路程是最没概念的,遇见胤祐才问出不过一日路程,就将到京。她转悠着去胤祥那里闲聊半天,眼看时辰不早,才慢慢回帐,瞧见竹心冒着寒风与小迷糊守在帐外,她先放缓了步子,竹心已早早挑起帘子待她。她却只望着,并不近前,直到胤禩迎出来。  果然,胤禟、胤祯都在,胤禩为墨涵解开狐裘,拉她坐下:“手怎么冰凉?碰生水了?二哥今日可好些了?”  “大安了!”墨涵留神桌案上茶杯都被推到一侧,显然置放过文书一类的东西,她倒是留足了时间给他三人掩饰、收藏,“竹心!给九爷、十四爷换热茶!”她端起杯子,笑看着胤禩,“杯子比我手都凉,这岂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打紧!八嫂这里便是凉茶也赶不走我和十四弟的!我们不过是来随意聊聊,好混够时辰回去睡个囫囵觉。”胤禟连忙打哈哈。  胤祯却留神墨涵满脸的困乏:“墨涵,你没事吧?怎么瞧着精神不好?”  胤禟使个眼色,胤祯才想起她有了身孕。胤禟又道:“我已过兰兮去了信,找几支好参补补!”  “不敢再叨扰了!”她客套的笑笑,转身对站在身后的胤禩说,“正巧想同你商量呢,回京了我想问你借个地方!”  “你且说,何苦用‘借’字?”胤禩看她目光流转,却不停留在他身上。  “我想借你南院儿的书房,就是头次奉旨去你贝勒府时住的那个院落。”  “那有何难?”他话一出口却觉得莽撞了,他原是丝毫不过问府里的事。  墨涵的话让人都大感意外:“只是不知没有皇阿玛的旨意,八福晋可许我住进去?”  他几人交换着眼神,面面相觑,连胤禩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实在是她的决定太过突然。胤禩太了解墨涵,也就更不能理解她此刻的想法,他盼着她能名正言顺的进府,却不是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  “绮云那里我去说就是了!”胤禟自告奋勇,他也不知墨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担心若是不顺她的意,闹起别扭来,胤禩只顾着哄她,再无心大事。  胤禩只点点头,还是不多言。  “要不在南院儿开个角门,进出也方便!回京时你还是住我们府上,等收拾妥当了再过去!”胤禟是知道胤禩与绮云的协定的,只当他不说话是单为此事为难。  墨涵却冷笑一声,不满的望着胤禩:“难不成我就那么不如八福晋,只配从小门进出?你心里想的也和胤禟一样么?”  “你这又是什么话?何苦自己找些闲气来受?”胤禩却没有往日的耐心来哄她,只拿了五更鸡里的药给她,“喝了早些睡吧!你乐意怎么着安排都随你,我岂有不愿你在一处的道理。”  她喝了药,又漱了口,站起来径直往内帐走,头也不回:“那就一言为定!回京我便随你一起过去!”  胤祯也觉着不对,指指墨涵,胤禟已心急要问,拉着胤禩就出了大帐,低声道:“八哥!墨涵是什么意思?怎么会——”  他并不作答,只沉思片刻,吩咐道:“太子那边已经投过来的人就由十四弟处理,也莫再往九弟府上去了。至于其余左右摇摆的,宗室的就由九弟去结交,让伍尔占也加紧些。朝中的我自有法子!”如今墨涵的举动让他由主动变为被动。  胤祯的悟性比胤禟高些,听了胤禩的安排恍然大悟:“墨涵曾请旨诛杀她赫舍里家的堂叔,这事朝中肯定会传遍!若墨涵住到八哥府上,太子的人哪里还敢自动投到门下?只怕胆子小的躲都来不及啊!”  胤禩苦笑着拍拍胤祯的肩:“凡事利弊参半,不是每个人都想得透!”  “是了!也会有人觉着墨涵是为了帮八哥才狠心除掉太子的左右,这样的手段且不论,外人谁不觉着她是太后、老爷子身边的红人,不定也能招揽些观望的人。”胤禟话一出口,惊讶的看着胤禩。“只是墨涵存的是什么心思?她——”  “你们都回去吧!回京后,去保泰哥那里聚聚,再看看天气好坏!”他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去。她,难道她会只看一层意思?实在是步步维艰的时刻,错一子,将满盘皆输,容不得半点羁绊,得静下心来,把计划再反复推敲,哪怕一个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否则失之毫厘,将谬以千里!  帐内传来她娇滴滴的呼唤,是了,她还要他随时在她眼前,他挑帘进去,已有主意,他不敢再迟疑。  墨涵正对镜拆着发簪,她喜欢素雅,不过是简单的玉簪,胤禩站到她身后,拿起梳子缓缓的梳理她长长的秀发,那每根青丝都牵扯他的心弦:“涵儿!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对二哥有个交代!相信我!”  她从镜中看到他的眼,黝黑的眸子,深邃的目光,这是她此生的檀郎,信念,怎样的信念?她不知道,只将手臂背转环住他的腿,将身体紧紧靠着他,她闭上眼,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觉着他的吻已覆上她的唇,一如往昔的温润、柔情,她却已无法热烈的回应。 皇子们先赶到行宫歇息,次日会合朝臣恭迎圣驾。胤禔则带着胤礽先行返京。墨涵想到多年前挨的那一顿板子,心中感慨良多,却不料有天大的惊喜在行宫等着她。  “格格,太后娘娘早传了懿旨让把宝相楼收拾妥当,算着御驾回京的日子,吩咐老奴伺候着两位小主子回来见格格。”  墨涵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皇太后,在她心中最寂寥的时候把孩子送回来,三个月不见,两个小家伙都壮实不少,围着她爬来爬去,更有精神:“董嬷嬷,您老去歇着吧!一路劳顿了!”  “格格,恕老奴多嘴,宫里什么都便利,下月太后娘娘就也要回京了,总好护着格格和小主子,何苦要去八爷府上?老奴本不该嚼舌头,只是听人言,那八福晋是个极刁蛮的主儿。”董嬷嬷对墨涵倒没什么心思,实在是那两个小家伙招人疼。  “没事!咱们单在南院儿过,不碍着她什么事,您几位都是阿奶身边的老人,她若是敢无礼,我一定为您讨个公道。”已许久未见绮云,大家各过各的日子,相安无事,胤禩是绝不会在墨涵面前提起她的,不过是偶尔听胤禟说上几句。何焯丁忧三年,再回京便缠绵病榻,想来绮云也是命苦之人。“您老也给那几位嬷嬷叮嘱一番,断不可去招惹府上的人,谁要是坏了规矩,我就把人还给阿奶!”  嬷嬷答应着还不及踏出门儿,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人未到,先闻声,胤禩已在打赏太后派来伺候的人。但见他兴冲冲的奔进来,眼里全是笑意,乐滋滋的看着他的儿子。  他是个细致的人,立刻上前将董嬷嬷扶起来,又将张银票交给她:“有劳嬷嬷费心了!”  “涵儿,你别说,看我能否分得出小鲁、小愚?”他也不嫌脏,就势坐在脚踏上,与他的儿子保持一个水平位置。两个豆丁立刻好奇的看着他,爬过来打量他,见胤禩一张笑脸,立刻对他上下其手,摸他的鼻子,抓他的耳朵。胤禩笑得更厉害:“这可是学的你的习气!”  墨涵忍不住笑起来,拉着他的手给他挽好袖 至爱吾爱(清穿)第42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他挽好袖子:“去把手洗干净,再来抱你儿子!”  胤禩边起身,边不舍的看着儿子:“小家伙怎么越长越不像了?眼睛大的是小愚吧,就他像你些!”  她此刻倒没有耐心同他解释遗传的xy理论:“我倒觉着就他们都像你!仔细瞧瞧,你们家的薄嘴唇,薄情寡义!”她话一出口,顿觉失言,这话他俩玩笑话中也说过,只是此刻说了怕他多心。但回神想想,几时对他说话还要如此瞻前顾后,难不成这夫妻已到了话未出口留七分的地步了?  胤禩也是一愣,倒没把情绪写在脸上,那种隔阂让他这几日实在是食不知味、寝不能寐。  一时场面有些僵硬,董嬷嬷还在一旁侍立,趁二人沉默的空隙道:“太后娘娘常说,弘昢小主子生得像格格,弘昫小主子更像八爷!”  墨涵与胤禩对望一眼,心底都有数,显然太后已默许了老康的旨意,要把两个孩子留在宫中抚育,才会用老康所赐的名字。  打发走了董嬷嬷,墨涵只和胤禩聊些孩子的事,对于旁的,只字未提。九个月大的孩子已添了辅食,用骨头汤熬的菜粥。墨涵的耐性倒不及胤禩,她抱着弘昢喂了不到三勺,那小子就晃动着不肯就范,也不愿老实的呆在她怀里。胤禩则边对着弘昫呓语边逗弄着他张嘴吃粥,眼看那小碟碗已要见底。||乳|母在一侧要抱孩子,墨涵却只把碗递过去,抱起弘昢,让他面向自己:“饿你一顿!还挑食,就再饿一顿!”弘昢伸出小爪子来抓她,一双眼睛贼亮,样子可爱之极,舌头也探出来四处舔。  弘昫已经搞定菜粥,胤禩拿绢子小心的给他擦干净嘴。弘昫是一脸的满足,惬意的打个嗝儿,脑袋在胤禩身上到处蹭。  “我来喂吧!你是身子乏,才这么烦躁吧!”胤禩看着弘昢的好动劲儿,十足一个墨涵。  “以后就让小愚做哥哥,好管着小鲁!”墨涵让||乳|母把碗递过来,接着喂,“小鲁,你听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吃,就没得吃了!”  门外已是笑声不断,是胤禟他几个来瞧孩子,人未近前,墨涵就道:“小九、十四,你们离我儿子远点!免得沾染你们的好色习气!胤锇,你可以过来,随你学个一技之长,至少不会饿饭!”  话虽如此,可三人还是凑到床边,墨涵与胤禩索性将孩子放在床上,任由他们叔侄间互相打望。两个小家伙倒是识货的,都对明眸皓齿的胤禟起了兴趣,一番扫视后就盯着他不转眼。美得胤禟直乐呵:“八哥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有眼力劲儿!以后跟着九叔,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胤锇却问墨涵:“不是说皇阿玛给赐了名字,怎么还用你取的那些?”  墨涵却顾左右而言他:“胤祯,孩子那么小,系什么玉?别糟蹋了你的东西。”  胤祯一笑,道:“恰巧遇上这玉质、雕工俱佳的老鼠,你儿子不就属鼠么?”  “等小愚、小鲁懂事了,就有劳十四弟教习骑射!”说话的是胤禩,墨涵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120死士风萧萧兮易水寒 “三位舅舅,你们得帮我出这口气!反正太子倒了,没谁为她撑腰了。别的事我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可要进府来,绝对不成!”  “云丫头,这可是要紧的时刻,你可不能让老八为这些事分心。再说了,赫舍里家虽破败了,可索尼当年的威名还是被宗室亲贵看好的!”伍尔占倒是特意赶到八贝勒府,不为给绮云撑场面,实在是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位恩古伦格格的。虽见过几次,也没觉着有什么特别之处,论样貌,绮云与她也是不相上下的。直到,太多的耳闻,保泰曾将老裕王的评语告之伍尔占,她料理凌普的手段也不一般。按照他的心思,不愿将宝押在一处,可太子的高傲直刺他三兄弟的弱势,他几番示好却被讥诮,他额娘不过是索尼的妾室所生,嫁到安亲王府也只是个填房。如今与胤禩算是坐在了一条船上,可显然胤禩的心不在绮云身上,若真的费尽心机把他拱上高位,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玛尔浑和经希互望一眼,却是无奈,绮云是打小那几年被岳乐宠溺坏了的,凡事都称心如意,偏偏在这终身大事上栽了大跟斗。  经希忽然没头没脑冒一句:“按说论起亲来,那丫头也该称呼咱们一声表叔的!”他三人一母同胞,算起来与墨涵的阿玛是姑表兄弟。  绮云一下子就火冒三丈:“舅舅,她可不是心软的人,这会子同你们认什么亲。我可听说了,赫舍里家,她正经的两个叔叔就是她请旨诛杀的!”  三人中玛尔浑袭的郡王爵,说起话来也最有底气:“不过是宗室外没爵的人,杀了就杀了!她不认又如何,还能请旨来治咱们兄弟的罪!她得先掂量掂量!”  正说着,却见墨涵笑盈盈的将手操在狐裘套中缓步进了正厅。绮云果然是管着整个贝勒府,竟在二门外大方待客。胤禩半道上被老爷子急招进宫,要她等着他忙完再一同回府。墨涵却支走跟着的胤禟,趁机先来与绮云相见,由竹心带着进府,不曾叫人通报,却意外的撞上如此的好戏。  伍尔占一把按住要蹦起来的绮云,只看墨涵的反应,她既然听见了,倒不必再费唇舌。  墨涵却显得比他们更有耐烦心,选把椅子坐下,唤了董嬷嬷进来吩咐事情,心中却也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伍尔占,显然这个没爵的人却是这三兄弟的主心骨。若要回绝不过一句最简单的话,胤礽的话,“什么姑太太,小妈生的!”只是这话未免把胤禩也添了进去,造次了。  董嬷嬷仗着在太后跟前的体面,还真不把绮云当回事,进出几次向墨涵奏请杂事。待竹心再入内,绮云的火气哪里还压得住,冲将出来训斥道:“你个死奴才!她是你哪门子的主子,要你这般殷勤伺候?”  墨涵满不在乎的笑笑,打发竹心走,才对他几人道:“表叔说得对,关起门儿,可不就是一家子?只是如今皇阿玛封我做了郡主,倒不知该是称呼叔叔还是表叔?”  “你——你不要脸!”绮云却是没料到墨涵会如此轻易松口,安郡王府的声势亦大不如前,几次论罪降爵,原封郡王的又过世几位,伍尔占早给她挑明利害。她原觉着能借此辖制胤禩,如今看来却是相互依存。果然经希已站出来打圆场:“说起来你们都是小辈儿,就卖我一个面子!”  墨涵倒不以为意,她不上心的人哪怕指着鼻子辱骂,她也能置若罔闻:“八嫂,你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她望向经希,“表叔,还请您帮着劝解八嫂!”她一口一个表叔,眼睛里带着笑意,倒让伍尔占觉着糊涂。  玛尔浑立刻以尊长的身份站起来发话:“好了,既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绮云,你和老八多年的夫妻,也替他想想!恩古伦,你既然一心跟着老八,就该对绮云礼敬些。如今太子废了,正是推立新太子的关键时刻,你们都该多尽心才是。”野心赤裸裸的昭显出来让墨涵惊觉他们是否真的已有恃无恐。  她玩弄着手指甲,用眼睛的余光留神伍尔占,那头也是如她般掩饰着的打量、揣摩,显然这样示弱讨好是不能取信于伍尔占的。她忽然很傲气的抬起头,正色道:“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就请表叔吩咐,只是今后的世子、太子必须是我的儿子!这个得请三位表叔做个中人!”她刻意不去瞧伍尔占,只望着为首的玛尔浑。  果然,经希得到伍尔占的示下,把盛怒中的绮云劝着拉走,伍尔占才道:“恩古伦,如今还有些观望的人,有些是原先随着索额图舅舅的,也有宗室中受过郭罗玛法(指索尼)恩惠的。如今二阿哥既无望,他们也该在余下的皇子中有个新的依托,我会出面联络,你也要在适当的时候表明立场。九月二十三是我生辰,就在郡王府小宴宾客,你可得来给表叔贺一贺!”  墨涵与他们都选了表叔的称谓,自然是认赫舍里家这层关系:“表叔寿诞,做小辈儿的自然该来道贺,只是不知怎样更妥当,是同胤禩一道来,还是我自己单独来?”  伍尔占一时也有些拿不准,想想:“听我的信儿就是了!”  墨涵目送伍尔占出门,才回了南院,待一切已收拾得差不多了,空气中也没了扬尘,她才吩咐让||乳|母把孩子抱进来。谁知竟是胤禩一边一个将儿子圈在手臂中一路奔进来院子,让墨涵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小东西的反应却是迥异,小愚乐得咯咯笑,小鲁却是小脸刷白。她赶紧接过小鲁抱在怀里:“宝宝,别怕!阿玛逗你玩呢!”小鲁伸出小手将她衣服抓得牢牢的,极度缺乏安全感。胤禩却把小愚来回抛接,那家伙笑声不断,很乐意这样的疯玩儿!“还是小愚做哥哥,他胆子大,倒可以护着小鲁。”  墨涵笑而不语,抱着小鲁进屋,把他放在热炕上,拿出她自制的布画,全是绘制的各种动物,然后标注了汉字与满文。小鲁很感兴趣看着,墨涵就教他翻书的动作。胤禩也随着进来,把小愚放到炕上,两兄弟早已习惯彼此,倒不如一般孩童争抢东西,  胤禩揽着墨涵的肩,只觉这样一家四口在一起是无比的幸福,不久,就是五口了。墨涵也主动拉着他的手,依偎着。 这贝勒府的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好在有儿子相伴,有对未降生宝宝的期许,墨涵倒是乐得逍遥。绮云显然是被安郡王府的人劝住,不曾来马蚤扰,墨涵南院的吃穿用度都是由董嬷嬷一手料理,与那边并无往来。  大阿哥那边不是越墙送来胤礽的消息,看来他们在回京前夕唱的惊吓戏码没起效力,大阿哥信里总安慰说是日渐好起来,却苦无大的进展。  胤禩是闭口不提有关太子的一切,回来只是关怀她与孩子,哪怕再疲惫也要陪着儿子嬉闹半天,为她腹中的宝贝念上几段童谣。  只是往来事务却是丝毫不避讳墨涵的,待孩子睡下,他会就在炕上处理信函、公文,有不少还让墨涵代笔。  “胤禩,凌普的案子查得怎样了?”墨涵记得这是史书中康熙向胤禩发难的第一招。  “凌普中饱私囊,贪墨的数字惊人,已着人将他的几个儿子及外宅妾室拘押。”他不经意的说着,就似在论家长里短。  “铜车一案可有定论?”  他勉强笑着,放下笔,坐到她一侧,将她搂住,手捂在那已隆起的小腹:“涵儿,只想着我好不好?只想着我和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交给我。”  “禩,和我在一起你后悔过么?”墨涵问得突兀。  胤禩有些惊讶,反问道:“你后悔么?”  “我很庆幸命运的安排,我常想,若是我们不曾在关外遇上,如果我们是在宫里才相见,我会避开你,你也绝不会选择我,对么?”  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如果,是的,他绝不会在宫里轻易的对人敞开心扉,轻易的去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心,何况这个人是太子的表妹。他忽然有些后怕,不由自主将墨涵搂得更紧,他虽不回答,她也知道答案。  “涵儿,我很感谢有那些如果。”  墨涵回首正视着他,他最近很操劳,眼里密布着血丝,她虽然足不出户,却不断有各色消息飞进小院。她知道那个日子即将临近,结局如何无所谓,她只在乎他的心,他的情感。  “发生任何事,你都要记住,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回来!”她终究是做不了要离、聂政的,但是她不愿再成为他的羁绊,“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涵儿——”他欲言又止,很多事已无法用话语表达。  她嫣然一笑,随手翻着公文:“还有多少信没回,我正好练字!”  “给湖北巡抚年遐龄的,让他在此非常之时切莫跳将出来,一切且待圣裁。”他在案上寻出来信交予墨涵,“你看着回就是了!九弟都分不出,你学我的口吻与他说事,学了个十足!打发一个外臣更不在话下!”  她靠在他肩上,随手抽出信,先几句不过问安之类,她忽然被那蹿出的名字吓住,“犬子希尧、羹尧”,“这个年遐龄当真是你和老九的人?”  胤禩一愣,不知她反应为何这样大:“是九弟的门人,只是,好歹是封疆大吏,他是你们去年从南边回来后,皇上暗地拨给九弟的人。这事知道的也就我与九弟。”  暗地,这老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涵儿,你是知道什么?”  墨涵也是迷惑,摇摇头。  “涵儿,据我所知,皇阿玛要把年羹尧拨给老四,老四也请旨要纳年遐龄的女儿为侧福晋,只是那女孩儿——”他有些犹豫。  她笑笑,打趣道:“只要不是你也看上,有什么说不得?”  胤禩佯装恼怒,才低声在她耳边说,只一句,实在意外,她瞪着眼不相信的看着他,他点点头,道:“这样一比,咱们可不是太幸运了!”  墨涵撇撇嘴,不禁替那个人操起心来,才一皱眉,有人就吃醋了:“不许你想他!”  “当初我给你看手相时,说你好拈酸吃醋,你还不承认?”  原是一句旧事笑语却令胤禩有些紧张,但只是一瞬,执笔复信的墨涵并未察觉。  “涵儿!醒醒!”  墨涵睁开惺忪睡眼,还迷糊着,胤禩就为她穿上外衣,裹上狐裘。“涵儿,有个人急着想见你一面。”他也不让她下地,就把她搂着出了正房,去到东厢的小书房,竟是沃和纳。  沃和纳跪下见礼,胤禩才放墨涵坐下,自关了门出去。  “几时回来的?”墨涵连忙拉他起身,“家里可安顿好了?”一想着胤礽,她止不住就落泪。  “格格!”沃和纳想要劝她,却也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一个大男人也悲泣起来。胤礽身边的人都已被诛,若非墨涵逼他离开,此时也是阴阳相隔。  “只要你不露面,便不会有事,先呆在府里,哪儿也别去。”  “格格保重身子,奴才的命如今算是捡回来的,总不能白活。”他显然话里有话。  墨涵不知该如何对他说胤禩指派太监对胤礽下药的事,犹豫再三,却是沃和纳抢先道:“格格,有八爷谋划一切,必能护格格和太子周全,格格就别操心了!太子爷也会好起来的。”  “你、你见过表哥了?”  “格格,奴才得走了!”沃和纳起身行的却是大礼,“奴才得出趟远门,得有些时日不能来见格格了!奴才会乞求腾格里真神庇佑格格和小主子的。”  他毅然出门,对院子里站着的胤禩同样行了大礼,胤禩也泰然受之,待他起身,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胤禩才击掌唤来竹心带沃和纳出府。  墨涵忽然觉着沃和纳像是在诀别,她惊恐的拉住胤禩的手,想在他的眼睛里寻求答案。胤禩却不敢看她,只将她拥在怀中,哀伤的念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末,今日水尤寒。”  “救救他!别让他死!”  “涵儿,主意是我出的,人却不是我定的!”他的话中多是无奈与惋惜。  “等表哥好了,我怎么向他交代?人是太太留给表哥的。”  胤禩吻掉她的泪珠,思量着,“涵儿,别忧心,我会想出折中的法子的。我会尽力的。”兵行险招,总会有意外的效果。  灵素在逐浪参加pk赛,请大家支持一下!投擂台赛的票票!谢谢! 121圈禁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快到周遭的人有些受不了,这变故实在有些骤转直下,令人猝不及防。  皇子们在乾清宫外跪了一整排,头日为着凌普一案,皇父就将胤禩批得体无完肤,“又一出皇太子”之语则直刺胤禩的所谓野心,刑不上大夫是句空话,还未革爵的胤禩被锁拿。父子之情真的淡漠至此么?他曾经以无比崇敬心情仰望的父亲,他曾迈着步伐一心要仿效的父亲,却给了他最无情的打击。虽然,之前有那么多的预警,有大哥、二哥的例子,有屡次的试探与较量。早在他决意为着报太子恩义与大哥合谋上演这些火上浇油的戏码时,他就预料到了皇父的反应,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他在潜意识中还是渴望着父亲哪怕心存一点怜惜,给他一个体面的处置。如今却只是奢望,他跪在冰凉的石面上,毫无生气,连本能舔伤的力量都匮乏,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如今新的谩骂又接踵而来,已不是昨日的私下痛责,而是不顾他自尊心的,当着众兄弟将可罗列的罪名一一陈述。他看着昏弱阳光投射在地上的黯淡的影子,渐渐接近晕厥的状态。不能倒下,他还有责任,墨涵、儿子,想到墨涵,他忽然有了力量,脑中电光闪现,今日一切,不是早就在墨涵的预言中么?他猛掐虎口,要自己冷静、清醒,他仔细回想墨涵曾对将发生的一切做出的暗示。是的,涵儿是知道这一切的,可她依旧——府里此时如何?一夜未归,可会让她受惊吓?  贝勒府中,绮云已收拾了东西带着她女儿回明尚额驸府,墨涵让||乳|母把小床抬至院中,让儿子晒晒太阳,这样有助于钙质吸收吧。最近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在胤祯他们的掩护下,偷偷带着两个小子进宫见了惠妃与良妃,惠妃的笑与良妃的泪都印在她的心底。外边发生的事她倒没那么在意,只留意着事情的进程。  若只论这九月下旬的戏,开场算是安郡王府的伍尔占寿宴吧!那排场实在大,也就先前老亲王的丧仪请了如此多的人。墨涵穿戴整齐却被胤禩强行扣在府中,未能亲眼去瞧那出闹剧。有关顺承郡王布穆巴举荐的山东相士张明德在酒宴中为八贝勒相面的事她只能耳闻。  山东,沃和纳是会学些带山东方言的官话的。戏的收场是胤禩手刃张明德,大阿哥去圣驾前绘声绘色挑起了礼贤下士、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大幕。张明德不是被拘押审问么?墨涵不知道还有多少细节是她不知晓的。胤禩再要进宫时,她只为他穿戴整齐,一如既往的把他贴身的事亲自动手,仔细端详片刻,说了她许久未说的话:“还是我男人最好看!”她却不似平常般送他出门,只坐在炕上,让他看着她与儿子的笑脸。  一番吵闹,皇父还在刻意保持他的尊严,可骂出的话语已愈发的难听,胤禩反而很平静,只在不经意间望向大哥,大哥的眼神让他安心。胤禩自认能猜出皇父的用心,但他终究难用超出人伦的险恶去认知自己的父亲,血缘亲情,他多少是抱有最后的幻想的。  谩骂方止,李德全已奉旨宣读圣谕:“当废胤礽时,朕即谕诸皇子有钻营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容。胤禩柔j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今其事皆败露,即锁系,交议政处审理。”  远远的,看着胤禛扶着浑浑噩噩的胤礽而来,胤禩总算放下一头,大哥果然比他更能揣度圣心。可胤禟与胤祯却闹腾起来。  胤禟带着锁链入朝:“请皇阿玛将儿臣与八哥锁在一处,儿臣自带了家伙,不劳大内另备了!”  “皇阿玛,不需皇阿玛费心,儿臣备了三人份的鹤顶红,够儿臣与两位哥哥的就是了。”胤祯伸手入怀,取出个褐色的瓷瓶相要挟。  胤禩这才吓了一大跳,未曾想他俩会以死相保,这是唯一的失算之处吧,他冲上前跪在皇父脚下:“皇阿玛,错在儿臣一人,请恕二位弟弟年少莽撞。”  “你就是这样假仁假义哄骗得他们来拥戴你,是许了什么爵禄啊?朕还没死,轮不到你这群逆子来分封天下!”  “皇阿玛,儿臣愿为八哥、九哥、十四弟作保。”说话的是胤祥,他忽然的跳出让人大吃一惊。  所幸胤锇奉旨出京,否则,胤禩暗叹,那自己结党的罪名又多牵连一人。他已经被这样的局面搅的心神不宁,若真的被锁拿起来,墨涵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虽有太后的庇护,只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腹中的孩子。他实在没有勇气想下去,一切为了她,却还是害了她,或许当初在关外就该带她离开。只是他没有时间自责,还得面对更多。皇父在下令将胤祥押回府第圈禁,看来是安心要借题发挥,收拾他们在塞外时擅自带兵的罪责。十三弟的过错不是帮了他们,是听了太多不该听的话。  那边颁旨的话音未落,脾气火爆的胤祯已叫嚣着往前跪了一大步:“皇阿玛!儿臣等的兄弟情意没有皇阿玛看的那样淡薄。谁叫咱们不幸生在帝王家,性命本来就不是自个儿的!”  白光一闪,盛怒中的康熙已拔了侍卫的佩刀:“朕先诛了你这个孽子,免得他日又是一个乱臣贼子!”  胤禩与胤禟赶紧把还不服软的胤祯往后拖,胤祺已扑上去拦住康熙,场面乱作一团,胤礽奔上前来抱住皇父的腿:“皇阿玛!饶了弟弟们吧!都是儿臣不孝,才令皇阿玛如此伤心!”  除却胤禩与胤禔,旁人都惊讶万分,康熙顿时丢下佩刀,扶胤礽起身:“胤礽,你清醒了?你认得皇阿玛了?”  徒步往宫门而去,胤禟与胤祯都惊诧莫名的看着胤禩,革爵降为闲散宗室,那不是连父子的情分都没了,可八哥却还是那般淡定,甚至在听到圈禁于府第的旨意后竟有难掩的欣喜。  难不成也如废太子那样经受不住打击,胤禟不禁吓出身冷汗,这可比适才的事更令他觉得凶险:“八哥,你没事吧?”  胤禩长长舒口气:“九弟、十四弟,拖累你们了!”  “八哥,你这是哪里的话?难道我和九哥是怕受牵连的人么?”胤祯自从围场的事后,唯胤禩马首是瞻。  “八哥!”胤禟看他眼神清亮,不像有异,只是那笑容来得突兀。  胤禩猜出他的疑虑,凝神看看胤禟、胤祯,这一圈禁,不知几时还能见到这两个弟弟,又想起无辜被牵连的胤祥:“九弟,我乐得清闲回去陪老婆、儿子!无事时多管管十三弟,他是为了咱们才被罚的。”  胤禟答应着,回味着他话里真意。是了,墨涵为什么忽然要住进府里?胤禟一下子明白了:“她早猜出你会被圈禁在府里?”他想到他们说的预知,“她早知道?”  胤禩暗叹自己今日才领悟墨涵的用心,她,想必当初相识之日就知晓如今的局面,她曾无数次的劝慰,要自己别对皇父存着期盼,劝自己要受得了皇父的指责。想起自己曾于众兄弟前表白的那一句,他实在是幸运儿,“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胤禩回到贝勒府,等到圣旨颁布,就不能叫贝勒府了,听着外面的喧哗,是来看守的八十护军吧,竟先他到来。他挑帘下车,已快入冬了,可只一眼,却令他心如暖春,墨涵带着儿子正等在大门外,笑盼他的归来。他稳步下车,挺直了腰板,三步并作两步,热烈的迎了上去,将小愚抱过来一抛,又稳稳接住,孩子那银铃般的笑声立刻润湿他的眼角,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住墨涵,又去亲一下她怀中的小鲁,毫不避忌的近身嗅着她的气息:“老婆,今晚吃什么?”  墨涵咯咯笑着:“儿子睡了就吃你!”  平郡王纳尔苏前来复命:“皇上,臣已带护军驻守于八贝勒府,清点了府中人口,传令下去,无圣谕,任何人等,不得进出!至于府中吃穿供应,已着人打理,每三日采办一次。”这样的事,实在没有先例可循,以前纵然有被圈禁的,都不过是丢给宗人府料理,可胤禩好歹是皇子。纳尔苏小心翼翼的当差,只怕又被卷进去。  康熙仔细瞧着胤礽的脉案,一份是由胤禔呈上来的,杜太医;一份却是胤禛让林太医记下的。他留心着那些细微的差别,随口问:“恩古伦格格没闹着要进府?”实在是胤礽的事烦心,他都忘记过问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了。  纳尔苏怕的就是问起这个,虽说他姓爱新觉罗,可这毕竟是老爷子的家丑:“回皇上的话,封府的时候,恩古伦郡主已入府了!”  “你说什么?八福晋呢?恩古伦还带着谁?”他挥拳击向桌案,他怎么就忽略这丫头,如今让胤禩回府圈禁倒成全他二人了。  “回皇上的话,八福晋不在府中。恩古伦郡主还带着两个孩子和十六个嬷嬷、宫女,都是归在慈宁宫下的人。”纳尔苏答得已有些战战兢兢。  “来人啊!去传八福晋——传明尚额驸女郭络罗氏入宫!”哼!他心底冷笑,这倒是个躲得快的。他挥手让纳尔苏跪安,才看着呆立的林太医,问:“太子——二阿哥的脉息怎么会前后那样多的差异?”  “回皇上的话,二阿哥似乎一直在服食南柯散。”  “南柯散?”  “回皇上的话,南柯散是宫外游医以龙骨、珍珠、酸枣仁、琥珀、远志、茯苓、合欢皮等配制的镇静、安神、助眠的粉剂,宫里原是没有的。这药本无大碍,只是服食日久,恐生依赖。”  胤礽身边的人都已诛杀,是谁还在从宫外为他寻这些?看情形,胤礽已神志清醒。  他忽然觉得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满腹话却不知对何人道。孤独、无助,多少年都过来了,何苦此刻彷徨?  待喂完肉粥,墨涵才让嬷嬷来将弘旺抱走,小愚小鲁倒有些舍不得这个玩伴,小愚的狂躁症立刻体现,小鲁却是默默拉着墨涵的衣角。弘旺也在哭闹,墨涵赶紧上前接过他,吩咐道:“去把小阿哥的东西都搬来南院儿!”她亲亲弘旺的小脸:“好了,不哭了!和哥哥在一处玩,好不好?”弘旺依旧认生,不大搭理她,墨涵只得将他放在炕上,任由三个小家伙折腾到一处。  胤禩不禁皱眉,虽不提及,终究觉得绮云太过冷心,虽不是亲生,好歹弘旺也是她一手带大。  墨涵笑着用两个拇指抹开他的眉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我是怕你太操劳!好在我如今是闲人,可以帮你。”胤禩拉着她坐在身边,只要她在身旁,怎样都是幸福的。  她果然是豁达的性子,满不在乎的说:“咱们才不稀罕他那点银子,我儿子用的尿布也好过宫里擦手的绢子!”这的确不是吹牛,她都用的上好的透气丝绸给儿子做尿布。  胤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都记不清,今天回家后已开怀大笑了多少次:“涵儿,谢谢你!”他很郑重的说。  “谢我什么?”墨涵却不以为意,娇笑着望向他,“谢我给你生了儿子,还是谢我给你备好养老的银子?”她伸出脚把要扭打的小愚和弘旺拨开。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在这个家等我!”他说得有些动情,声音不禁哽咽,轻咬住她的耳垂。  墨涵只当他伤心,故意笑话他道:“你腻着我,你儿子可不乐意了,都瞧着你呢!”  他忍住泪,一看,三个小伙子都丢了手里的玩具,瞪大眼好奇的看着他们,胤禩再次爽朗的笑起来:“没事的,他们学着我对你的好,将来也讨这么好的老婆!”他起身去取本书交给墨涵,正是当初她手写的明朝女孩机缘巧合回到唐朝的故事,“我是个愚钝的人,如今方知你写的故事要告诉我什么。你是怕我无法理解?你在志怪小说里就是想寻求这样的答案?”  墨涵如释重负的摇摇头,唤来||乳|母抱走孩子,才对着胤禩坐下,看着他深情的目光,鼓足勇气道:“我是怕你觉得这样的事太过光怪陆离,所以不敢说!”她略一顿,又道,“我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聪慧,不过是因为我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是哦,你真的不聪明,你是我的笨丫头。那个叫秋水的女孩回到唐朝,她是有机会选李世民的,可为何偏偏要去爱不得善终的李建成。她怎么不知道取巧?”胤禩宠溺的拉她入怀,他的笨女孩,早知今日,却义无返顾的爱着自己。回首已十二年,她的良苦用心啊。虽然那个皇父给了他几乎窒息的一击,想到此,他要把加倍的爱弥补在儿子身上,绝不能令他们如自己一般,破碎的童年、残缺的父爱。他任由自己慢慢滑下,静静躺在她一侧。枕着墨涵的腿,无声的泪水缓缓流淌,背脊在抖擞着寒冷,却有她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坚强却脆弱的男人啊,却是她活在这个时空的无穷力量,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写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无穷的黑暗笼罩他的心。  “涵儿!”是他柔柔的声音,在她还没想好适当的措辞来安慰他时,那颗受伤的心更顾念的是她的感受,“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落泪!”  “禩,痛哭一场吧!那样心里会好受些!”她缓缓趴下,亲吻着他的泪,他的眼,他的唇,吻去他的伤悲。  “涵儿,你不喜欢软弱的男人,我要做你心里只手补天裂的丈夫!要为你和儿子撑起一片天!”他的话语坚定,眼里透出源于心底的深情。  墨涵将吻滑向他的耳际,将身体的重心都倾注在他身上,能有这样的依靠,实在不枉此生:“禩,你一直都是我心底要找寻的男子!我爱你!” 122抉择惆怅无因见范蠡 清晨,雾气还未散尽,胤禩忽然醒觉,多年习惯形成的生物钟,该是上朝的时辰了,可是墨涵怎么没唤醒他。他撑起身,不及掀开被子,已想起不用再早朝了,大闲人一个。重新躺下,蜷缩在温暖被窝中,闻着帐中属于他们的气息,似乎能感受到她余存的体温。他将头移到墨涵的枕头上,她喜欢的荞麦枕,留着她的发香,拾到她遗落的青丝,慢慢牵开,再缠绕在食指上,他忍不住闭眼回味,她黑色秀发散落于肩,映衬得她已显丰腴的体态更加的柔媚。她蕴含着脉脉温情的吻留给他的印迹已透进心底。涵儿不是最爱赖床么?怎么没留意她几时养成早起的习惯。他有些自责,真的太忽略她的心意,忽略她无微不至的爱。所幸,现在还不晚,还有时间让他去全心爱她。  胤禩翻身下床,冷水洗脸使他更清醒,椅子上是叠好的家常衣服。  出了院子,嬷嬷正抱了三个小子来,已梳洗妥当,小愚已伸出手要往他身上扑。胤禩接过小家伙,刚要抛他,嬷嬷抢着道:“八爷,奶子才喂了小阿哥。抛不得!”  “格格呢?”  “早起,格格都会在厨房。”  他竟不知墨涵要亲自下厨,只是这厨房在何处,他也是不知道的。他想想,还是不顾颜面向嬷嬷问了路,想到墨涵说的不能厚此薄彼,又一手抱了小鲁,弘旺却还睡眼朦胧的望着他们。  嬷嬷赶紧解释道:“小主子几时睡、几时起、几时进食,都是格格定好的,东院小阿哥还不适应。”  胤禩不曾留意这些:“都是这个时候起么?”  “回八爷的话,格格吩咐得在爷出门前把小主子抱过来。”  这样的细节墨涵都考虑仔细,都是为了他能看儿子一眼吧:“走!寻你们额娘去!”  绮云丢下一大家子,好在素日琐事都是管家在料理,只是这圈禁二字,令府中上下心内不安。  墨涵看了花名册,又随意翻了账册,这些细账倒是不好查得过于认真的:“一切依着旧例办,只是把三天要买的东西合在一日罢了。把单子列仔细,交给平郡王派来的记室。这不得出府不过是暂时的,嘱咐下边的人莫慌乱,凡事有八爷在。”  “格格,只是府外的事无法打理,庄子、田地。”  “外边有九爷在,不打紧的。”  管家犹豫着道:“格格,两位庶福晋想依着规矩来请安,奴才请格格示下!”  “免了!”墨涵想笑,却板着脸道,“我是代八爷料理这些琐事,不用来给我请安。”她懒得再理管家,只去问董嬷嬷:“嬷嬷,汤可备好了?”  “格格,齐备了!”  “嗯!晌午配牛肉的蘑菇酱已蒸上了?可要文火慢慢蒸。”  “老奴知道了。格格,这鱼面能下锅了么?”  墨涵埋头选着粉面的苹果:“等八爷起了再煮面。”  董嬷嬷笑起来,吩咐人煮面。墨涵顺着她目光看去,却原来胤禩已不知站了多久,只无声的看着她,两个儿子骑在他肩上,得意洋洋。  她笑着走过去,摸摸他下巴上的胡茬,道:“怎么不多睡会儿?饿了?都跑来厨房守着了,是我怠慢了!”  “儿子想你了!我也想你!”胤禩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真的舍不得墨涵离开眼前片刻。他咳嗽着掩饰,“什么是鱼面?怎么没给我吃过?”  墨涵噗哧笑出声,正色道:“是啊,我不待见你,给儿子吃,短了你的。乖乖回去等着,就快有得吃了!”  “你累不累?我都不知道你要早起下厨,辛苦了!”他知道她的运动理论,可她毕竟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我好得很!你女儿也好得很!”墨涵取掉围裙,推着他慢慢回南院,听着他傻气的给两个傻小子说:“儿子,你们就快有个妹妹了!”  不多时,面端上桌,香气扑鼻,那汤不见一点油星儿,却异常鲜美,面条也比寻常的面要白嫩些。墨涵直提醒胤禩小心烫嘴,她自取了小碗喂三个小家伙,弘旺是头一次吃,劲头十足,小愚、小鲁也上前争抢,倒比单喂一个吃要省事。  “真好吃,是加了鱼肉在面里?”胤禩闻闻汤,“是羊肉汤?”  墨涵若有所思的望他一眼,又添了些在小碗中:“小鲁不喜欢吃有腥味的东西,怎么都不吃鱼。我才想了这个法子,把活鱼拿来清蒸,再取肉剔刺,活在面里。多吃鱼好,对脑子好!”  “鱼、羊为鲜,你的法子真好。”他一如既往那样斯文的细嚼慢咽。  小愚提前结束战斗,直接往后一仰,躺在炕上,胤禩也吃完东西,拿绢子给他擦嘴,却已笑声连连:“小愚当真学足了你的习气!”  “胤禩,你是第一次吃鱼面?”墨涵料理好其余两个,让嬷嬷进来收拾了炕桌。  胤禩狐疑的看着她一脸调侃,认真的点点头。  “你是食不知味,回京后,这是第四次做鱼面。你那时候心里揣着事,面再香,吃在嘴里也是无味的。”  墨涵的话颇有深意,他顿时体会到,时间总是匆匆流逝,他竟忘了驻足品味生活的真谛。不过老天为他送来一个懂得生活的爱侣。“是要带他们去晒太阳?”他征询道。  “顺便给你掏掏耳朵,如何?”墨涵饶有兴致的样子令他喜不自禁。  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躲到云层后,孩子都已午睡。  墨涵把心中的隐忧道出:“禩,你可以等待的!等到他必须选一个新太子的时候,等他知道你周围无形的力量是他无法撼动的时候。我只怕你会后悔,后悔今日放弃的一切。”  “我没有你想的那般伟大,除却要还二哥的情,我也有自己的取舍。涵儿,我不是圣人,我也曾彷徨过。那个位置实在太过诱人,让我几乎迷失自己。可是,二哥做了太子就过得快乐么?甚至连他!”胤禩已不愿再称呼那位父亲,“妻子、儿子皆在他的算计中,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涵儿,二哥也算用心良苦,一心想助我登太子位,我实在分不清他的疯病几时是装的几时是真的。若非有大哥相助,或许真拗不过二哥。”  “那个太监为什么要诬陷你给二哥下药?难道是胤禛授意的?”墨涵心底只存这一个疑虑。  “药是我下的,是沃和纳交给我的。”他不愿多说,毕竟那是胤礽的私事。南柯散,二哥的日子就是这般的无助,面对蠢蠢欲动的兄弟、紧紧逼迫的皇父——  “沃和纳呢?”  “扮作相士的便是他,不过杀的只是一个死囚,事先装扮成一样的行头而已。”  墨涵满意的点点头,他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的。  竹心慌张的进了南院:“爷,府外来了许多人,正蓝旗下几个佐领与护军吵起来了!” 贝勒府外齐刷刷的站着几排人 至爱吾爱(清穿)第43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都穿着补服,人,墨涵是一个都不认识,那补服上缀着的飞禽走兽却是分得清的。仙鹤、锦鸡、孔雀,麒麟、狮子、豹子,来的可都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正与守卫的护军骂骂咧咧的争吵,叫嚷着要见八爷。为首的竟是郡王玛尔浑,他已挽了袖子叫嚣:“老子谁都不怕!纳尔苏人呢?看他敢不敢把我也押起来?”  闹腾的人群在胤禩出现的一刹那变得肃静,宗室以外的官员全整理朝服、弹了箭袖,跪拜在地上:“臣等给八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这个时辰,是才散朝吧,显然都是直接从宫里而来,穿的都是官服。  那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的声音带给墨涵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虽然跟在康熙与太后身边,闻到的朝贺声不绝于耳,那声势大过今日场景的例子不胜枚举,那样的山呼万岁听在她耳里已如平常。而此刻这些人拥护的不是别人,是与墨涵息息相关的丈夫,是她从未真正领略过他的威望的丈夫。何况如今胤禩所处的境地是那样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些人为何还要前来效忠明志?  胤禩却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眉宇间透着自信,他的声音不大,发自丹田,饱含着满腔诚挚,轻声送出却遍及人心:“列位大人是要折杀胤禩么?如今我只是一介庶人,不敢再受如此重的礼。还望诸位大人遵循圣断,都请回吧!”他抱拳一揖首,酬谢众人的拳拳之心。  可门前的人并无走的意思,互相征询着,却无做主的人,都已沉默的跪拜来答复胤禩。也有好奇之人拿眼偷偷打量墨涵,八旗女人原不是锁在深闺,可如她这般随侍在大门外却是少见的。她担心自己的身份影响胤禩,不免退后几步,暗中注视着他。  众人这样执着,胤禩心底不免着急,事情必然会被人捅到君父面前,恐怕是一人之罪要累及无数了。可拘身府内,前有护军隔着,也不便上前扶起几位老臣,只怕稍一动弹,那几位正蓝旗下与他相熟的佐领又要起争端。思量了措辞,还要再劝,却见东面来了几顶软轿,离正门五丈外停下,下来几位大臣,为首者七十有余,发须灰白,步伐缓慢,然余下诸人皆恭敬的尾随其后,丝毫不急切。  墨涵但见胤禩面上动容,知道此人非比寻常,待得近前,看清他身上的补服缀着九蟒,乃是公爵的服饰。  如今朝中能有如此威望的唯有一人,前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一等公佟国维。他既是康熙之生母孝康章皇后幼弟,算是康熙的嫡亲舅舅,又是康熙第三位皇后孝懿仁皇后的父亲,乃是国丈。那舜安颜正是他的孙子,此时见他走得蹒跚,意欲搀扶,却被他固执的挥手甩开,训斥道:“老朽再不中用,亦知此际该当何为?”这话似乎有所指,却令后面尾随的人唱喏做和。所有在府外无所适从的文武官员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全都振奋起来,几个爽性的武官已大声道:“老中堂来了就好了!老中堂素来赏识八爷,八爷也是敬重老中堂的!”  佟国维停下脚步,只一扬手,众臣都收了声息,他并不急于迈步上前,那浑浊的双目射出的却是睿智的目光,他直视胤禩,那坚定的气势已表明一切。  胤禩暗觉有愧于老人的期许与支持,挥手示意,府内之人都在门庭内齐齐跪下,他此刻已非皇子身份,行大礼并不算逾矩。胤禩不容佟国维有推却的机会,迅速见礼,旋即起身,朗声道:“胤禩不才,惹皇上动怒责罚,已是不忠不孝之人。如今又扰了舅公的清修,实在罪过。”  多年来,他的确不是有意结交佟国维,只因自康熙三十五年入朝共事以来,他所作的点点滴滴都被佟国维看在眼底,这个秉性刚烈、曾直言顶撞皇帝的老人渐渐赏识于他,可这又被君父视作他刻意笼络人心的罪状。如今,决心退出这场争斗,胤禩心中最不忍的便是愧对扶持、追随他的朝臣。或许有几多亦是趋炎附势之徒,可抬眼看这府外石阶下,热血竟是多于算计的。墨涵沉睡那四年,他能做的便是发挥才能,将所有有用之人团聚于羽翼下,可蓄势待发的一刻,他却只能舍弃。  墨涵无声的看着一切,世间的因果究竟何处是起点。仁孝皇后运筹帷幄,安排自己穿越到这个时空,若非认为胤礽最大的敌手是胤禩,就不会有他们通州的相逢。可正是她迫墨涵离去时,让她带走另一个强敌——胤禛,才让胤禩有了狠绝夺位之心,促成今日群臣拥护的局面。墨涵长叹一声,她的史书终究是白读了,认定了一切是利益所趋、互为所用,可看到的却是虽林林总总仍万变不离其中的 “情义”,夫妻之情、兄弟之情,死士之义、伯乐之谊。她自认为熟知这段历史的演变,却忽略了太多,她从来都是低估了政治这个大舞台上,人的力量,其中包括她最亲近的胤禩。他有足够的力量驾驭这班朝臣,他有独到的政见与决策,如果他能坐上那把椅子,也一定能开创一个新的、不逊色于康熙的盛世。  佟国维、马齐、阿灵阿、揆叙、鄂伦岱,哪个不是朝中重臣、位列公卿,如今齐聚于门前,胤禩回身找寻墨涵的踪迹,要不负她,就只得狠心有负于群臣了。他将背影留给门外期待的目光,刚要挪步,听见佟国维淡淡的一句:“聚在此处不是让八爷为难么?如今储位未定,人心不安。老臣已上奏皇上,国之储君关系甚大,请度日后若易于措置,祈速赐睿断;若难于措置,亦祈速赐睿断。诸位大人都回府吧,将有利于国之根本的谏言写成折子,呈上去,皇上自然看得到人心所向!”  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都已不入耳,墨涵迎上大步而来的胤禩,紧握其手:“禩,此刻回头,尚来得及!我虽做不到要离、专诸、聂政,可学高渐离引吭高歌的勇气还是有的。”  “墨涵,我们去宜兴好不好?你不是想看雨中的太湖么?”他的心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斗士,他只想安于狭小一室守着妻儿过恬淡的日子。  “九爷!”  “回府吧,开几坛子好酒,我也该醉一醉了!”  “九爷,那好像是四爷!”  胤禟一看,冷笑一声:“四爷是八爷的邻居,来瞧瞧热闹罢了!”  “爷,四爷纳侧福晋,帖子送到府里了!”  “哼!我是该去好好喝几杯,恭喜、道贺!”  正是中秋,祝大家月圆人圆! 书包网最好的txt 123雨意于无声处听惊雷 胤禩同墨涵携手回到南院,正瞧见董嬷嬷命府中太监钉好木板在院墙上,木板涂成红色,煞是夺目。  “你又玩的什么古怪?”胤禩在院中石凳上坐定,拍拍自己的大腿,墨涵只笑却不移步子,倒是董嬷嬷知道他夫妻的亲热劲,连忙带着太监告退。  墨涵这才坐到他腿上,说:“我问胤锇讨了对鸽子,方便和糖糖互通消息。”  “外边的事交给九弟便是,有你操持着过日子,怎么着我都乐意的。”他说得大声,看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卧室屋子书柜后有秘道与临街的宅院相通,九弟不知。”  墨涵倒不敢多问他筑秘道之人的下场:“这样的日子不过月余,我并不急于出去。他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会复立表哥,但还会再废。也会重新封你为贝勒的,只是具体日子我不记得。”  胤禩大吃一惊,哀恸着胤礽的命运,那位父亲为何对他最宠爱的儿子也能如此狠心,比比二哥,那自己的遭遇算得了什么。他怕勾起墨涵对胤礽的伤怀,故作无所谓的笑着,看她很慎重的样子,又不免心疼:“你就是思虑太重,劳心费神,随他怎么处置,反正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墨涵也就坦然,与他说些现代趣事,又要他说些儿时的事。胤禩向来不愿在她面前多言幼时孤清、心酸之事,而如今勘破宠辱,反而释然,把那少数的开心与多数的压抑通通道出。  待儿子醒后,二人又在院中逗弄孩子,忽有鸽子飞来落在木板上,孩子们都兴奋的看着这意外来客叫嚷。鸽子那爪子上系着竹管,胤禩上前取出字条交予墨涵,她看了笑着向他展开,上有四字“幸不辱命”,她摇头道:“糖糖是愈发会打官腔了,举手之劳却说得好似凶险万般。”  “你托他何事?”  “不过是给十三送点东西罢了!”墨涵话却未说明。  胤禩一算日子才恍然顿悟,自责道:“是我大意了,今日初一,是你与十三弟的生辰,对不起!我都没备份好礼!”  “你能陪伴着我不就是最好的礼物么?”她靠在他的身上,一脸的满足,惹得胤禩再不敢提胤祥被圈之事,只想着借那鸽子带话给胤禟,千万别对墨涵泄露。或者让九弟去找人说情,毕竟尚有他早就嘱咐任何情况下莫显现与他有交情的那般暗地追随之人。  “涵儿,我进屋写封信,让鸽子给九弟送回去。”胤禩考虑着起身,却见墨涵仰视着北面天空发呆,那风筝实在应景,是捧着寿桃的南极仙翁。想来风筝做得极大,哪怕远在天际,亦能看清寿桃上极大的两个字——“溥仪”。胤禩倒猜出是何人所为:“他心里始终有你的,只是这溥仪是谁?”  “他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墨涵随口说出来,可再细心算算他家的辈分,当真没错,忍不住笑起来,“还真的是他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你家的字辈会按着胤、弘、永、绵、奕、载、溥、毓、恒、启、焘、闿、增、祺。再往后我就不知道了,你有兴趣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心里有点酸,她从三百年后来,却连老四的后辈都知晓,他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最后脱颖而出的是他?所以你要带走他,就是为着我与二哥能有机会?”  墨涵不知他此刻知道这些是好是坏,只麻木的点点头,胤禩却是被新一轮的意识冲击眩晕着大脑,很多问题从他心底冒出,忍不住搂紧她,话音坚定:“我不会让他夺走你的!”原来好多事并非躲起来就避得过的,前程未必如他所料的光明,还好,还好备有后手。  “禩,果然历史无误,是他即位,你和胤禟一定要在雍正三年离开,一定!”历史不变,不能那样,胤禩、胤禟都不能那样冤死,她浑身哆嗦着,似乎那一刻已在眼前。  冬季风向乱,风力也劲,实在不是放风筝的好天气,何况接近黄昏,视线并不好。可随侍的高无庸并不敢多说半句,十三爷被圈禁引得主子心中不快,连福晋都无法劝慰。何况他家这位主子亦非寻常人,容不得人擅自揣度他的心思,他战战兢兢在胤禛身后三尺垂手侍立。  他仅用一根小指灵巧的摆弄着牵着风筝的棉线,风撩得裸露的手有些冰冷,正如他的心。当初怀揣对夺嫡前景的隐忧去见活佛,并未打算直言相告。那样的心机岂是见得天日的?可活佛却看透一切,“贝勒要问的格格就能解答”,的确墨涵带他去的幻境为他解答了疑问,但那个彼岸还有几多遥远。他可以耐心的等待,可以隐忍不发,但是十三弟的命运呢?史书中寻不到的墨涵的命运呢?  夜色已让他看不清那风筝飘在何处,只缓缓收线,她可曾看见?想必皇父不会关他们一世,八弟毕竟是可用之人,无非是要削除围绕在他周围的羽翼,在世人眼前宣告他与储位的无缘。收线的过程是这般漫长,可他知道要凭借沉稳才能于风逝中安然收获。  “烧掉!”  “嗻!爷,东西给十三爷送进去了!只是——”高无庸不敢有半点隐瞒。  “嗯?”他冷峻的面庞有着迫人的气势。  “遇上九爷的人也给十三爷送东西,奴才打听到是郡主格格为十三爷备的寿礼。”  她太有心了,有心到礼数周全,前日收到她送来的大礼,胤禛恼羞成怒,她是讥讽自己么?不过纳个侧福晋,她居然送了如那年一般的礼物,十盒鹿鞭,真不知她是何用意。  自然会有人把四贝勒府的消息传递给她,胤禛吩咐道:“纳侧福晋年氏的喜宴都准备妥当了?”  “回爷的话,都妥当了!”  他点点头,心内存了些许期待,只望能在她的心底激起微弱涟漪,那便是意外之喜了!他徒步行到那年她曾来住过的院落,他的大圣遗音亦置于此处,又是一曲《沧海龙吟》,却不复有知音人于眼前,他抬望眼,不知这夜空几时才能再现那照亮他晦涩心境的焰火—— “涵儿!”胤禩犹豫再三才问,“四哥算是一个好皇帝么?”  墨涵一下子有点懵,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胤禛,政绩这个东西不是由一时的结果来评判的,是放在封建王朝的立场,还是整个社会衍变的大格局。  看她蹙眉不语,胤禩立刻道:“别想了,是我太心急,你莫费神。”他灵机一动,说些轻松的话题,“女儿来年四月出生,小鲁小愚该会走路了吧?”  “他是个勤勉的皇帝,但是——我所知的是不同史学家的评论,我——”她心中对他不也是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么?  “涵儿,是我不该提这些。”胤禩是愈发的自责。  “禩,你怎么看唐太宗?”墨涵只怕就事论事无谓的加深胤禩对胤禛的敌意,究竟他们于雍正年的纷争包含着什么,她不知道,她读过历史,却读不懂历史。  胤禩却体会到她的意思:“你意指玄武门一事?诛杀建成太子,得位不正?”  墨涵避而不答,却点出要害:“这场角力中起转折作用的是何人?”  “禁军值守常何!他指挥原本保持中立的禁军杀向东宫一方。”胤禩与她的默契已又有进益,“九门提督?”京城的布防他自然是了然于胸,可毕竟未曾起过如此歹意。  她又进一步问:“再有呢?能把京城围个水泄不通的?”  “西山七烽台、西三旗、丰台大营、火器营、蓝旗营,大抵就是这些,蓝旗营是我随时能调动的。”胤禩一口气说出主要驻军。  墨涵却在回忆那小说中所云:“没有西山健锐营?”  “西山的编制是沿用前明土木堡之变后的建制,七个依山势的烽火台,以及斋堂辅城,没有健锐营。”胤禩小心翼翼的留神墨涵的面色,知道话说一半,她定然心中不畅快,可又忧心她太过劳心。他将她的话前后揣度,忽然道:“四哥城府深、心机重,却非气量狭小之人!不过,是我,或许也只有用最极端的法子才能够制服有威望的兄弟。但那样未免太过绝情。”他略一顿,又言,“凭这一点,我也不适合坐那把椅子。若这些兵力非握于一人之手,一旦有变,京城恐怕要大乱!我大清不比汉人统辖天下,内乱一起——”他叹口气,不再言语。  这下反而是墨涵怕了,拉着他的手道:“还有十几年,别为不着边儿的事扰了此刻的宁静。”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想法子应对的。只是九弟、十弟、十四弟他们未必舍得离开。二哥呢?二哥会怎样?”  墨涵想到的却是惠妃对他夫妻的情分:“若是见到大阿哥,劝劝他,别莽撞。”  “大哥?”胤禩有些急切,却又放缓语速,“大哥说他乏了,二哥何尝不是?”他自己亦是,只是男人的胸襟、抱负都是虚谈,然无法放下的是情意、责任。  他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到如此的心心相印,又是无语莞尔。  二十多天的宁静却被旨意打破,康熙派来传旨的人竟是胤禛。  紧闭的正门大开,恭迎圣旨。胤禛倒是一脸的和气,伸手欲扶跪在最前列的胤禩:“八弟免礼!”  胤禩却面无表情道:“四贝勒,罪臣已被圣上贬为闲散宗室,礼不可废!这八弟,恕罪臣担不起。”他不管胤禛僵在半空的手,径直起身扶起身后的墨涵,温柔一笑:“你回南院歇息,圣旨迎到大门内便成了。”他又弯腰为她揉揉膝盖,问,“你那‘跪得容易’呢?也给我备一份?想来今后要跪的时候居多了。”  墨涵却突兀的对胤禛说:“恩古伦请四哥代叩圣安!”  胤禛木然回她:“圣躬安!”  “请四哥安!”墨涵望着他审视胤禩的眼神,忽然明白了许多,却觉得苦涩在口。  胤禩却是满面的风和日丽:“四贝勒,拙荆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请四贝勒堂上稍侯,待罪臣送拙荆回居下,再来奉旨!”  墨涵避开胤禛满是怒气的目光,看着胤禩眼中闪烁的狐狸笑,心中稍微慰籍些许。她自然明白这二人那浓浓的醋意,当真回避些才是上策。 这第一道旨意说的是已革贝勒胤禩之福晋郭络罗氏于君前失仪,老爷子命绮云在明尚额驸家禁足一年。宣旨的胤禛心中甚是郁闷,这样的惩罚倒有偏颇墨涵的意思在里面。果然胤禩是乐呵呵的接旨谢恩。  第二道旨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要胤禩次日回宫面圣。胤禛却是有意要羞辱于他,宣完旨,并不急于把那黄绢交付,只嘴里唠叨着说些皇父仁心仁德的官话,按规矩,胤禩也不能擅自起身。然此刻的胤禩再不是那个要循规蹈矩做个贤人的胤禩,堂内只他兄弟二人,他兀自站起来,一抖长袍,笑言道:“圣上自然是仁心仁德,派个差事都要体谅臣下的车马费,想来是思及四贝勒与罪臣是近邻,四贝勒来传旨的确是最妥帖的安排。四贝勒来得正好,罪臣在想如今寒舍的建制已是逾矩了,估计得请来泥水匠按照一般宗室房舍重新整修,到时候怕是要扰了四贝勒吃斋的清净了。”  胤禛被他的话呛得难受,却又寻不出刺来,皇父派他宣旨究竟有几层深意,他一时半会也揣度不透,只得好言相劝:“八弟,皇阿玛对我们兄弟是拳拳父爱,如今不过是一时气恼。只要你有悔过——”  “目前何尝不好,虽然如此,但将来之事奈何?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四贝勒读着佛经就该知晓这道理啊?世事何苦强求。对了,拙荆曾言,他日四贝勒是潜心修道之人,道家以出世而无为之治,胤禩于佛于道都缺慧根,人生最大乐事无非守在草堂陪陪娇妻,带带儿子。”他的话是软绵绵的,眼神也是一味的慵懒,可那慵懒中却有无法轻视的力量直逼胤禛。  胤禛也有片刻的恍惚,用坚定的目光去还击,却又显得乏力,只为着他那“拙荆曾言”。墨涵是向他说出一切了?说出曾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那老八是决意放弃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张狂吧,他如今说话的风格和尖酸刻薄的墨涵竟是神似。他冷笑一声,也无所惧:“如今一切都非定数,将来之事尚不知是何日,八弟不必过早自暴自弃。你外有群臣拥戴、内有谋士运筹帷幄,胜败犹未可知。虽然惹得皇父一时不快,然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胤禩换了适才的好脸色,厉声道:“胤禛,你无需试探,我胤禩有何打算,不必对你说尽,终究是各自防范罢了。只是今日还算是兄弟,我有一言相告,他日你若仗着手中权柄要荼毒九弟、十弟、十四弟,我胤禩第一个不答应!举头三尺有神明,有把湛泸悬于人心!”  “墨涵曾对十三弟说过一个道理,不知八弟可曾听闻?”胤禛倒学得气定神若,“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戏怎么演下去,由戏台上的角儿说了算。高兴怎么演就怎么演,由不得看戏的人!”  他的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那躲在内堂的她,她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他们,才会让表面温润、内敛的两个人有了今日之争,他日呢?这个疑问存在三个人的心底。 书包网最好的txt 124罪臣但见包藏无限意 “这个东西一定要时时带在身上,是活佛所赐的灵丹,若遇生死危急,只要吃下去便一定能再见到我!除非你想躲开我!”墨涵很郑重其事,将那丹药与有自己满文名字的玉佩都装在新绣的荷包里,“若是再落到什么柳儿、桃儿之类手里——”她故意说些讥讽他的话。  胤禩赶紧放在贴身的衣服处,陪着笑脸:“没有一,何来再?”他心中虽疑心那丹药的作用,可稍一犹豫,墨涵已怒睁双目,他只得小心哄她,“老婆的话我自然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凡事当然该有最坏的打算,可我不愿你与孩子再处于千钧一发之际。你总不放心九弟手下的人,你说的那个什么读秒之紧迫只有咱们自己去做了。”  “小九心气太浮,用的人又杂,保不准谁就是老爷子与他的眼线。你门下必也有怀揣异心的,否则你和小九将来哪里来的那样多的罪名。禩,旁人我看不清,你是何等人,我还不知么?虽有自己的算计,却是最心软的人,你在书房怎么不好好习字,只把那束缚人思想的圣贤书读得这般透彻。”这话有些过,毕竟是人的信念问题,墨涵才笑着将话挽回,“所幸非礼勿视几字没毒害你,我才不至于被你拒之门外!”  胤禩随她说笑,二人是从不将自己的理念强加给对方的:“求同存异!”  墨涵满意的点点头,拉着胤禩去看了三个小子,方才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到门口:“冬至大节也没去给阿奶问安,想必老爷子召见你去,阿奶的懿旨晌午前必到。”  “你带着孩子回宫住几天也好,也可以见见额娘,我是个不孝之人,惹得额娘受拖累了。”他神色有些黯然,毕竟那是幼时积淀的隐痛。  “一家人哪里会觉得拖累,额娘本来就不在乎那些名利,只要见我们都过得好,她老人家就开心了!”  不到一个月,紫禁城却让胤禩有了物是人非的感受,他已是一个外臣,第一次用徒步的方式行进在入宫的道路上,每一块青石砖都记录着这个宫殿中的次次变更。每当避开正中那只属于帝王的通道,而选择一侧的门洞时,斜照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投映在左翼的墙上。墨涵说冬至那日是一年当中阳光最倾斜的一天,那日光是能延伸至城墙后的那一侧。他是要昂首而行的,就避无可避的见到自己孤独的身影,那些识得他的护军却不敢贸然见礼,也有那记得他好的远远打千,毕竟夺爵这么久,如斯反应亦在意料之中。只是半生所求已化作烟云,虽早已预见,可真如此——忆昔日年少,外人眼中尊贵的皇子身份,他有些沾沾自喜;兄弟间瞧不上眼的卑微,他会为着那不经意间的一个藐视的眼神而咬牙忍耐。如今,他淡然一笑,有所得必有所失,带着妻儿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才是后半生之福。  到得乾清宫,似乎这路走了半生,也让胤禩重新感悟了这二十八年的岁月,爱也好,恨也罢,屋内龙椅上坐着的依旧是此生割不断血缘的父亲。他迈步入殿,不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只盯住石板僵硬的跪下,原先预备的那些“罪臣、草民”终究不忍说出口。  殿内光线充裕,让康熙一下子瞧清胤禩所穿的新绸衫,那衫子似乎反复浆过,每一个棱角都不会随着肢体的变化而产生褶皱,有如胤禩柔和的脸上释放出的坚毅。康熙反复审视着他的儿子,欣赏、欣慰、不安、惋惜——甚至太多他自己都分析不清楚的情感,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正如他失去胤礽一般,这个优秀的儿子也在远离自己,不是为着权力,是为着那帝王家稀少的爱。只有孤清的坐在龙椅上才能品味这苦涩,墨涵似乎明白一些,却为着维护胤礽、胤禩,不愿再来理解他,不愿用她那些旁征博引的溢美词句来安慰一个老人的心。  “胤禩!”他尽量将声音柔和平缓的送出,他必须得留住这个儿子,不是他的心,是他在满朝文武中的凝聚力,无论选谁为新帝,都必须先让这个儿子心服。但是要令他心服,唯有待之以诚、用心相劝,任何的虚假只会让父子之情更疏离。他也是经过这许多才看清楚这个儿子。  “臣谨聆圣训!”他的话很刻板,既要维护最后的尊严,又无意去触碰皇父敏感的神经。  可那“臣”代替了过去的“儿臣”,彼此都是那样的不适应。  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好的话由:“朕的兄弟太少,亲近些的的只有你裕王伯父一人,可兄弟情之前却隔阂着君臣礼。他对你期望颇高,病中还念念不忘你的前程,曾对朕言,将来你必然如他一样做个大清的贤王!”  贤王?胤禩心惊,他果然不死心,事情到这一步,还欲挽回么?可惜他不是石磨,由得人转动,还寸步难移那磨心。  “你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在婚姻一事上令朕失望,旁的事都做得好!”  懂事!那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婚姻,是无奈的接受,旁的事不是在枷号时被贬得体无完肤?失望?是说绮云在君前刁蛮撒泼,还是指墨涵?墨涵与皇位从来是矛盾的对立面,她不会接受后宫三千的格局,世人也不能接受爱着名义上妹妹的皇帝,胤禩从来都是明白的。  半天打不开僵局,他径直步入后殿,胤禩下意识的去摸膝盖,厚厚的棉垫子,还真的能抵御青石的寒意,墨涵说她那个时代不时兴跪了,怪不得她那么娇气,在他,也是舍不得她去跪的,更何况将来要跪的是那个和他同样关注墨涵的人。  他怔忡间,却有素淡的青布靴子步到面前,胤禩不及抬头,康熙已俯身扶他站直,并非虚礼,手腕当真带着力道。这样的记忆唯有一次,他心中有股热流,那时他还只能仰望,如今却与皇父一般高。  “陪朕出宫走走!”  胤禩方才留意康熙已换了青灰色的便服,他只有悉听尊便的份,也懒得再费神思去猜测要去何处,只茫然的随他而行,可心底始终放不下适才的恩举。他哪里抵得上皇父的修为,能够这么快就摒弃前嫌,“宠辱偕忘、把酒临风”终是难事。  护驾的几个侍卫都换了便服,胤禩不时挑开轿帘看看,知道是出了西华门,似乎是往南长街而去,他多少预料皇父是要想法子留他在朝中效力。他拿定主意,任由皇父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一定得带墨涵离开。  是万寿兴隆寺,挂着康熙三十八年的御笔匾额。  “墨涵把朕的字倒学得九成九,她是过于伶俐了。”他见他没有搭话的情绪,又道,“你的折子也是她给你代笔吧?”  这个疑问句实在不能置若罔闻:“是!臣的字拙!”  进了大殿,康熙虔诚的拜在佛前,他只让胤禩随侍殿内,余下随从及僧众都候在殿外。  胤禩随驾礼佛不是头次,却未曾见皇父如此长久的祷告过,年岁不饶人,发须已灰白的皇父驰骋四海,亦逃不过命运的消磨,还有十四年的光景,他逝去时,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触呢?爱?恨?这样的揣测都是罪过!胤禩望向慈目的佛像,那样的仁慈,先决条件是有包容万物的心吧!  “胤禩,朕儿时在这里呆过!是佛庇佑朕活下来!”  儿时?皇父的儿时,他从来未触及的故事。  “臣——”  “你是朕的儿子,不用这样自称!”他很伤感。  他很犹豫,可依然习惯于不违逆他的意思:“儿臣愿闻其祥!”  “你记得在何处种痘么?”  “儿臣与众兄弟是在英华殿种痘。”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接近死亡的滋味,那劫后余生的礼物是皇父第一次亲手搀扶四岁的他起身,隔得那样近的端详他,用充满着慈父温暖的语调关怀他:“儿子,种过痘就能安然长大了。”  他也依稀记得彼时的情景,那双稚嫩的眼睛无比景仰的望着自己,怯生生的问:“皇阿玛,胤禩能长得像皇阿玛一样高吗?”那时他心情很好,秋凉的北京是最怡人的,他即将启銮赴平生的第一次南巡,他很乐意这个流着他血液的儿子崇敬自己,于是很爽朗的回答他的问题:“会的,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只是,那样的美好早就隔绝于他和儿子们间,他何尝不想善待每一个:“英华殿的佛像便是从这里请回去的!朕幼年患了天花,被送到这里避痘,身边只有嬷嬷、太监,原指望病了能见上你皇玛法、皇阿奶一面,皆是痴心妄想。即便躲过凶险回宫,也只是在乾清宫外叩头请安。朕十岁之前,你皇玛法、皇阿奶便相继辞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初登大宝,内外觊觎者众,朕日日如履薄冰。”他略一闭眼,鳌拜的狰狞犹在脑海挥之不去,那是一个梦魇,他平定三藩、收复台湾都不能掩盖,他亲征尼布楚、噶尔丹都难以释然。  胤禩有点不敢听下去,皇父临朝四十七年,其中经历的艰难他是知道的,他从来只看见皇父风光的为人称颂,却忽视了皇父也是一个人,也一样有人的恐惧与脆弱情感。  墨涵进宫只见到皇太后,却未见惠妃、良妃,苏嬷嬷私下才告诉她,大阿哥的事已有定论,圈禁在府中,两位娘娘同病相怜,都去玉泉山行宫吃斋了。不过说了几句话,太后就伤心的哭起来,说是有负孝庄文皇后所托,没有护住太子,又心疼康熙这个养子的病情,害得作陪的两位太妃也跟着掉泪。反倒让墨涵不敢再添伤悲,只说些宽慰暖心的话语。好在有她那两个宝贝儿子,孩子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和灿烂的笑声使得宫中那阴霾的气氛暂时缓和。  太后养育在宫里的小侄曾孙已被圣上赐名观音保,这个科尔沁的小男孩很骄傲的说要保护两个小弟弟,还要将从科尔沁带来的一双小马送给他们。草原的孩子醒事早,竟明明白白指着墨涵的肚子说:“郡主姑姑,你这次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大家都笑起来,墨涵冲着他直点头。  谁知他又问太后:“老额吉!郡主姑姑的女儿是不是公主啊?”  孩子本是童言无忌,这小家伙时常念叨的就是娶个公主,可此刻正是嫡位未定、胤禩深陷其中的微妙之时,她的女儿若是公主,岂不又涉及其中。墨涵看着老人们脸上僵持的笑,很是不忍,拉过观音保,也不知他日胤禩是否和老康存了一样对孩子的祝福,为弘旺更名为菩萨保。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黑蛮蛮的孩子与她有缘:“观音保,要娶大清的公主可得有过人的本事,不但要精通草原上骑射,还得学会汉人的道德文章。你做得到么?”  这小子却又不领她的情:“十四叔叔说得没错,郡主姑姑说的话好没劲。”  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他念叨的胤祯,他先见了礼,过来抱起观音保:“你郡主姑姑别样都好,唯独就是喜欢说教!”  “十四叔叔,你这么大了,还被姑姑管着?”  胤祯可怜兮兮的点头,就放下孩子,上前拉着墨涵的袖子,对太后奏请道:“阿奶,孙儿姐弟俩一个月不见,想私下说说话,可好?”  他似乎还是那个喜欢耍赖的孩子,可经过塞外的事,墨涵却知他的变化,他拉着出了门,在花园里视野开阔处站定,先仔细看了墨涵几眼,道:“就算被圈,你和八哥在一道,我们就不替你们担心!”  他果然懂事许多,懂得太多,他确定四下无人才道:“大哥的事定难回寰,皇阿玛是狠心要圈禁大哥一辈子。私下已说要把大哥统领的差事全交给我。这是多好的暗示啊!谁不知道我是保八哥的?虽然打压了八哥,却巴巴地领着去万寿兴隆寺了,我才打听到,那可是皇阿玛以前出宫避痘所在,想必是把八哥带去说什么体己话了。墨涵,你若再拦着八哥,不让他出来争夺,难道等新皇帝上台,大哥的下场就会重演!九哥、十哥都是这个意思,如今连十哥都比先前积极了许多!”  “十三呢?”  “没事了,给了派了两个师傅,说是在家读一年书再出来!”  墨涵想想,道:“既然出来了,陪我走走!”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胤禩的性情她最了解,那父爱正是他的一块软肋。  “去哪里?咸安宫是进不去的!”他倒是猜出墨涵想去见太子,“四哥亲自守着!”  “我去毓庆宫看看唐莞!”  “唐莞和你一个性子,带着女儿去求皇阿玛,倒让她母女进了咸安宫相陪!”  墨涵淡然一笑,好歹有了件值得一笑的事。 ps:匾是四十八年题写的。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25太湖一苇渔舟恣奔快 摇橹激起的水声是最美妙的音乐,仿佛那水花绽放于心中,抚慰着一切伤痕。依湖而居三年,他依旧是不识水性的,但却愈发沉醉于烟淼的朝夕。每逢日落,他喜欢划着船带儿子去听那打鱼归来的渔夫吟唱的江南竹枝小调,让绵软的民风感染那两颗幼小的心。六月光景,夏已尾声,他亲手栽种在渎上的百合与西瓜就要收获了,小馋猫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归航的乌篷船带着一番急切,黄昏的隐约间难辨细微,他却能于心底见到林中房舍上徐徐升起的炊烟,都有一番猜想,她会准备什么新菜,会在饭桌上说什么新鲜故事。  “阿玛,我和哥哥游回去好不好?”小愚胆子大,主意也多,由他教导,还算循规蹈矩,凡事都会先征询大人的意思,此刻一脸的笑容。  小鲁是墨涵带出来的,沉稳的性子却是满嘴黑话,还观点独到:“弟弟,你别对阿玛使美男计,不管用的!阿玛,你只喜欢额娘,是不是?”小鲁打小特别文静,和他儿时有几分相似,可如今——他笑笑,对儿子的问话不置可否。  “哥哥,父慈方有子孝,兄友则弟恭,你何故以大欺小?”小愚扑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把才学的几句拿出来显摆,“你,你还欺负阿玛!”  小鲁却把墨涵的神色学了十足,头一斜,哼一声:“懒得和你废话!留点精神吧!回去美眉又该折磨我们了!”  小愚望向胤禩,得不到任何提示,想了半天才拼凑个句子:“胆小如鼠辈,区区一女子,何足道哉?”  “嘿嘿,有本事你去给额娘说这些话!”小鲁眯缝着小眼,去看胤禩,“阿玛,是你教弟弟的?我给美眉说,让她给额娘说!”话里有几分要挟的意味。  胤禩最爱看他两个饶舌,或许该建议墨涵还是让两个孩子并在一起读书,她总说双生子若带成一个样容易性格扭曲,可如今的安排才真是别扭。这两个早熟的孩子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他最初高兴,觉得是天赋聪慧的表现,墨涵却不喜孩子如此的老气横秋。那在江南出生的女儿是极为娇俏的,被全家人宠得无法无天,这也是依着她的意思,要把女儿养得仔细。  “额娘,美眉吃西瓜!”  虚岁才三岁的女儿长得胖乎乎的,那小手也是肉嘟嘟的,煞是可爱,她对世界的认识极为有限,总爱把两个哥哥的话挂在嘴上,他们的愿望便是她的愿望。  “美眉,西瓜是谁种的啊?”墨涵望着那远远划来的小船,爱意也随着徐徐而来的潮声洋溢心间,来这里的三年是她生命中最惬意的三年,她不知道胤禩是如何说服康熙,放他们离开,必然是舍弃了一切功名利禄。那日他从宫里回来,就急着带她和孩子去玉泉山见了惠妃与良妃,次日便带着一家匆匆离京,跟着来的只有胤禩的奶娘与太后派给墨涵的董嬷嬷。虽然很快在宜兴安顿下来,可墨涵心中的疑虑却日甚一日,何故走得如此急,甚至连胤禟等人都未曾作别。胤禩自然是有难言的苦衷,他不主动言及,她也不会追问,只希望一家其乐融融的日子能让他忘怀京中的事。他来了南边,也不和相熟的官员来往,与胤禟他们的通信也只言私事,绝口不提朝中政务,这样安生过了三年,墨涵才逐渐放心。  女儿娇嫩的声音:“阿玛种的西瓜,阿玛给哥哥、给美眉种的西瓜!”  “恩,阿玛爱哥哥,也爱美眉!”她从来都给孩子们灌输爱的信息,眼看船已近了,接连两声“扑通” 至爱吾爱(清穿)第44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扑通”水响,她知道又是胤禩惯着那两个儿子在近岸处下水嬉戏。果不其然,胤禩将船绑好了,才呼唤小愚他们上岸,他将两个泥猴儿夹在两侧,朝他们飞奔而来。  饭后小半个时辰过了,墨涵才把两个淘气鬼叫到跟前问话:“说说吧,那小白兔是谁玩死的?”  美眉很有小八婆的潜质,明明呆在胤禩怀里看图画,忽然嚷道:“额娘,我知道!”  “美眉,哥哥他们也有舌头的,让他们自己说!”墨涵话语柔和,却严厉的瞪着儿子。  小愚抢先道:“额娘,兔子是我摔死的!”他倒干脆,一句话。  道理多的却是小鲁:“额娘,昨天额娘不是给我和弟弟解释为什么很硬的东西和很软的东西在地上摔不碎。额娘说只有在一定——”  “硬度系数!”小愚补充一下。  “在一定硬度系数内的东西才会碎。我和弟弟看法不一样,我认为兔子软软的,不会碎,弟弟说兔子的骨头是硬的,会碎,所以我们就试试来着,结果那兔子装孙子——”  胤禩已经在暗笑,这“装孙子”肯定也是墨涵教的。  “士可杀,不可辱!我便将诈尸的兔子正法了!”小愚说得大义凛然。  墨涵看一眼胤禩,无语,“诈尸”的词是何时向儿子解释的,如此生僻的东西也教?  “就是说你们没做错了?”  小愚小鲁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下不为例!把兔子煮来吃掉好不好?”墨涵故意试探。  两个同时摇头:“额娘,我们已经把小兔子厚葬了!”  她终究忍不住笑出声:“如何厚葬?”已流露出对自己儿子的欣赏。只是那后山坡埋小动物不是头一遭,他俩的探索精神是以动物的生命为代价的,看来得好好教化一番。  不甘于被忽视的美眉抢着道:“额娘,哥哥他们拿了好多、好多胡萝卜,埋了,兔子就能吃到了!”是啊,孩子哪里明白生死的道理,只当是物质上的回报便能弥补一切。  她正想打比方来解释,却被胤禩的话引开孩子们的注意力:“还有半个月就立秋了,渎上的西瓜就像你们吃饱了的小肚皮,圆鼓鼓的,月亮出来的时候,西瓜还能说话呢!”  “阿玛,美眉要去听西瓜说话!”  孩子们都雀跃起来,小鲁小愚用手臂搭起小轿子,架起美眉先出了门,胤禩才道:“等他们大了,自然能明白那些晦涩的道理,何苦急这一时?”  墨涵拉起他的手,温暖如初,只是握弓的茧子薄了,却生了握锄的茧子。  夜黑,太湖里氤氲水气潮湿湖边的土地;日出,微风从太湖里吹来,肥沃的泥土又干爽如香灰。这样的土地适合百合的生长,而百合地上套种的西瓜晚熟,却比寻常的瓜更加多汁甘甜。那年来宜兴时,已入冬,胤禩却像早有研究,赶着栽种了片片百合种。次年墨涵生下女儿后的最大的乐事便是看着湖岸旁盛开的百合,享受胤禩一勺一勺的喂着鸡汤。只是,他和女儿没有近处观花的福气,美眉随他,一样对花粉过敏。  “你腻着我做什么?你编的谎话怎么圆?西瓜不说话,你女儿可不会罢休的!她可是小人精!”  二人相倚在门外,借着柔和的月光互相审视,岁数的痕迹依旧淡淡,他取出笛子,笑得淡雅,眼里却浓浓的情意:“我连你这个人精都治得住,还拿女儿没辄么?”  清越的笛声幽幽送出,渎边玩耍的女孩儿大声叫道:“额娘、阿玛,西瓜没有说话,西瓜在唱歌啊!”  渎上的西瓜总算成熟了,胤禩看着不停吞咽口水的三个小家伙,耐心的轻轻击打瓜身,选那声音沉闷的。他赤脚上岸,捧着两个瓜,笑道:“这两个西瓜说它们最甜,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实话?”  “阿玛,我要听听!”  胤禩弯腰把瓜举在孩子们耳侧,几个小巴掌也学着他的法子轻轻敲击,小鲁于这些事没那么上心,只手指着渐行渐近的船说:“阿玛,来了个小帅哥!”  他转身去看,却已愣住,眼见那青年男子靠岸下船,行到跟前,恭敬的行了大礼:“侄儿给八叔请安!八叔吉祥!” 美眉对于这个新来的大哥哥最热情,缠着就不放,弘皙今年十八岁,早脱了昔日的稚气,出落得一表人才,与胤礽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种柔美,多了些刚毅。这很符合美眉的审美观点,基本上说来与胤禩相似的类型她都会喜欢。几次带她去宜兴玩耍,她对于江南书卷气的男子就毫无兴趣。弘皙虽是怀揣心事而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墨涵的冷漠,只抱着美眉逗玩,仔细打量这个小丫头,哄她多说话。  对随侍而来的是曹家的连生与承安,墨涵倒是热切些,直叫她家的两个小子来见礼,说是小时候就看顾过他们的。二人急忙推却,墨涵却不依,让儿子认真的作揖鞠躬。  胤禩知道墨涵介意的是与皇家的联系,但毕竟弘皙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她教导弘皙也是颇为费心,姑侄间的情意哪里一时半刻就会消融殆尽,婉转的劝道:“当初弘皙可也是尽力相助,连生、承安都是见证。”  “八叔客气了!侄儿对不起八叔、姑姑!”他答着话,却满腹疑虑的看着美眉,又对比她与墨涵、胤禩,也说不清更像谁。  弘皙使个眼神,连生赶紧将信交给墨涵,信封上唯有“亲启”二字,是胤礽的笔迹。她拿着信封的手已有些颤抖,三年间不通音信,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这是他最难熬的几年吧。与他亲密的大阿哥被囚,他又在看尽炎凉后重新坐上那摇摇欲坠的储君位子。她哪里还敢多想,已觉哽咽,万不敢当着孩子们阅信,只怕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她深吸口气,才问连生:“如今在何处历练?”  连生在京中已快八年,难寻当年的随性,很认真的答道:“万岁爷命奴才多在户部历练,说是迟早要替主子守着江南这一地的。”  墨涵转而问沉闷的承安:“还时常去十三爷府上么?”她原是托胤祥多照看这个孩子的。  “去了!十三爷身子不好,奴才常去陪他下棋。”承安是有问必答,说起十三,便显忧伤。弘皙只提醒他来了这里不许提四王爷,旁的却忽略了。  胤祥的病也从胤禟的信里隐约听过,却不知究竟多严重,墨涵待要细问,却被弘皙拿话岔开:“姑姑,唐妃知道你这里添了个小格格,带来的几套小衣服,按着小六儿三岁时的尺寸做的。”弘皙话一说完,承安便递上一个包袱。  胤禩担心墨涵心里伤感,只招呼着大家去饭厅:“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慢慢说。”  众人答应着,美眉却忽然问:“大哥哥,谁是小格格?谁是小六儿?”  那小鲁却拉着连生问:“户部就是大清朝管钱的户部?那大哥哥是做官的?”  胤禩与墨涵从未对孩子们提起宫里的事,只当这个家是平常百姓家。偶尔胤禩的||乳|母说溜嘴,按照旧时的称呼唤胤禩“阿哥”,也被二人搪塞过去。  弘皙看他们凝眉不语,也明白了,连忙说:“美眉,你额娘不喜欢大哥哥吃饭的时候说话,咱们吃过饭再说,好不好?”  美眉点着头,从弘皙身上下来,却留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和香囊,正要去嗅,却被胤禩一把抱起:“美眉,乖乖坐下吃饭,吃了饭就可以吃西瓜了!”  小鲁一脸严肃的解释道:“大哥哥,我妹妹就是这样唧唧歪歪,你别介意!”  小愚却摇头晃脑,诡笑着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弘皙一下子就明白二人师从何人,只是觉得那个性与语言风格实在不相符,别扭之极。  墨涵却回忆起弘皙幼时的情形,那个从靴子、裤子里掏信的孩子,拿眼去看,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里总算有了暖意,即便他是另有目的,可那份情并非磨灭。  吃了饭,胤禩就带着孩子们离开,让弘皙与墨涵闲聊。  “你阿玛可好?”  “阿玛好!”  那信中也说一切都好,絮絮叨叨说的多是莞儿母女的事,又让墨涵开解弘皙,李氏已经过世。问的也无非是他们过得好不好之类,只叫墨涵开心过日子,莫挂念他们。可经历这许多,怎么可能都好:“他的哮喘还时常犯么?”她总以为放下那紫禁城的事,可那里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既有她想逃离的人和事,却更有她牵挂的亲人。  “好些了!只是阿玛喜欢喝酒,唐妃也不敢劝他,我也劝不了!他阿玛喝了酒便一个人跑去坤宁宫,也不许人跟着。如今沃和纳又不能进宫跟着,阿玛身边连个放心的人都没有。”那跟着的都是乾清宫派来的人。  墨涵又挨着问了宫里太后、惠妃的情形,弘皙都一一答了,她才正色道:“是你皇玛法让你来的?”  “嗯!皇玛法让侄儿来暗查江南科场舞弊案,说是遇到难处可以来求八叔和姑姑。”他话说得犹豫,只怕墨涵不答应。  谁知她一口应允:“这是自然,我和你八叔自然该帮你!你头次来南边办差,可得体面的回去交待。”  弘皙有些诧异,却听墨涵又道:“只是不奉旨皇子不得离京,你八叔怎么帮你?”  “朝里的人只当八叔在行宫养病,没人知道你们在南边。得委屈八叔扮作我的幕僚才行。”  “太湖水路重重,也难为你找得到此处。”墨涵故意轻描淡写的说。  弘皙知道墨涵只要答应,胤禩一定肯相助,心底已轻松许多:“是难找,连生长在南边都说不好找。所幸有皇玛法给的水路图,那船家才找到的。因为皇玛法曾叮嘱我不许惊动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衙门,只有江宁曹寅和苏州李煦知道我来了。”  “别直接称呼名讳,好歹是你皇玛法的奶兄弟。”  弘皙连连称是,却未察觉墨涵的异样。  “走吧,去尝尝渎上的西瓜,京里也是吃不到的。这可是你八叔的心血!”他有何苦衷,要瞒自己三年,他是随时准备回去么? 126出山我话山居不纪年 弘皙来暗查的科场舞弊案正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辛卯科场案,江南辛卯年的乡试中举者除苏州十三人外,多数乃是扬州盐商的子侄,顿时舆论哗然,苏州生员已扬言要让两名主考官下不来台。胤禩听弘皙说了事情的经过,沉思半晌。  墨涵对此事记得不多,只知牵连甚广,似乎很多朝廷大员都为此落马。那幅有名的对子却是印象深刻:“左丘明双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  “姑姑,主考官左必蕃、副主考官赵晋,我来了三日,坊间的传闻是赵晋收取贿赂,会同阅卷官王曰俞、方名,出卖举人功名,算是一身是胆!而这左必蕃却是知情不报,隐瞒事实,可谓双目无珠。”弘皙只佩服她足不出户知天下,更深信此行不虚,他又把眼下最急切的事说出,“我听闻明日江苏的生员都要齐聚江宁,只怕场面难以控制。”  墨涵连忙道:“曹大人在江宁颇有威望,此事求他出面,联络江南文人,其中必有能在生员中说得起话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朝廷岂会不管?先安抚人心是关键。”  弘皙也觉得是好主意,就要唤连生进屋。  “等等!”胤禩止住他,问,“弘皙,你可想过你皇玛法为何让你来江南一行?”  这话连墨涵都觉着奇怪,不就是信得过他,才让他来,也让这孩子历练一番。弘皙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仔细回味临行时康熙话中真意,这几年眼见的血腥太多,胤礽的起落又时刻提醒着他。  胤禩想到的却是三年前在万寿兴隆寺他的承诺,心无杂念、襄助弘皙,他也明白,以弘皙的阅历,知晓的无非是朝廷的琐事,于康熙心中的大方略所知甚少,如今的科举案只是一个重新布局江南的契机。“弘皙,有哪些人可以管着江苏的盐商?”  “江南盐道、江苏巡抚、两江总督,京里户部也会管辖。”  “不错!那此次明面上派来查案的钦差该是户部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张鹏翮,另外还会配一个旗下通江南事务的官。”胤禩淡淡的道。  弘皙却是由衷的赞叹:“八叔真是神了!正是张鹏翮与漕运总督赫寿。”  “弘皙,你可知我与噶礼的关系?可知噶礼与张鹏翮有何关联?”胤禩却不知是否该谢皇父这样的安排,算是卖自己一个人情么?都风传两江总督噶礼是自己的人,其实几番起用都是老爷子自己的意思。  弘皙见他心怀坦荡,也就直言:“侄儿听闻噶礼是八叔门下。至于噶礼与张鹏翮是何关系,侄儿不知。”  胤禩也不分辩真伪,只说:“噶礼与张鹏翮是儿女亲家,关系甚密,因此噶礼在江南的恶名定然会被其掩饰。”  “八叔是要侄儿不参噶礼?”  “参不参的依据是你在江南能听到多少真事,对于噶礼所为,切不可有半点溢美之词,反而是素来与他不和的江苏巡抚张伯行的事情你得多加留心。康熙四十六年曾因当时的两江总督阿山与张伯行互相弹劾一事引起不少调任、罢免,那时候你皇玛法就对张伯行下了断语,说他是如魏征的直言之臣。噶礼贪墨之事已非一日,张伯行必然会借此事发难,你若说的比他少——”他话未尽,意却足。  “噶礼是皇玛法亲自任命的封疆大吏,难道就不袒护么?”弘皙对于错综复杂的关系依旧难以融会贯通,脑子不停转,眉头已皱在一处。  胤禩却不慌不忙,拉他走到书案前坐下:“将你姑姑念的对子多写几幅,让连生、承安他们连夜赶去江宁,散发到生员中去。”  弘皙虽不解,却依言照做。墨涵倒有些明白胤禩的计谋,却更加费解,他何以对弘皙如此推心置腹、毫无保留。弘皙的笔迹,她是一学就会,也帮着写了几幅。  胤禩边看边道:“如今事情紧急,弘皙,你且按我说的处置。有什么疑问不必急于求解,只多思量,是否能自己领会。”  弘皙迟疑片刻,终究问不出口,胤禩笑着安慰道:“如何回奏你自己定,是谁出谋划策是次要,决策实施的人是你,这才是关键!”  弘皙立刻会意,他为难的就是如何向康熙回禀,说是胤禩的意思,怕显出自己的无能,可又不愿贪功掩饰胤禩的才干。而此刻胤禩的话好似一颗定心丸,他才体会这许多年康熙对于胤禩的看重不无道理,而胤礽也私下提醒他要以事父之礼敬重胤禩。  弘皙唤来连生、承安,将条幅交给二人,交代了细节。  墨涵掌灯领着弘皙去客房歇息,回屋便翻箱子寻她的男装,胤禩将她搂在怀里,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若不许你去瞧热闹都不行了?”  “你帮着弘皙唱这出大戏,我岂能错过?你瞒我的事何止一件?”墨涵面带愠色。  胤禩拉她坐于腿上,长叹口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我绝非长寿之人。皇阿玛想要的无非是让我全心辅佐他选定的继承人,若不顺他的意,圈禁是必然的,只怕他不会顺咱们的意,将我们一家人圈在一处。那样简直生不如死。你不是说皇阿玛还有十年寿限?那我们能偏安于此,开开心心相守十年,岂不就是最大的幸事?这三年是我过得最快活的三年,即便此刻去死,我也知足了!”  “我早该想到你是用效忠之心换来这几年的自由,他哪里会好心放我们走?”  “墨涵,养儿方知父母恩。咱们只有三个孩子,不也难以做到平均么?你生美眉时,我守在身边,眼见你所受苦痛,忍不住就要多疼她些,这哪里能算多大的过错。何况皇阿玛肩负的不止一个家,更心系天下。我这个儿子只盼着能引起他的注意,众兄弟无不替自己打算,谁又真正去体会君父之忧呢?”  “可他那样对你?”墨涵心中仍旧不平,“禩,你再莫一味教小愚读什么圣贤书。”  “路怎么走,由得他们。你不是从不拘束他们的性子么?或许你觉着我懦弱、迂腐,甚至愚蠢——”他的话有些自嘲,可他要担负的责任却是难以舍弃的。  墨涵反而内疚,至亲若此,还不理解他么,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他对他姓氏的责任——她温柔的靠在他肩上,伸出手扣紧他的手,与子偕老不是一句单纯的承诺,是一世的践诺。  同甘容易,共苦,于他二人也是易事,他揽着怀中人,死,或许都不是此情的终点。那样深沉的情感已刻下无法抹去的烙印。  胤禩早起就被他女儿娇滴滴的话语逗乐,“弘皙哥哥,你也和我们玩过家家好不好?我做新娘,你做新郎!”  然后是小愚小鲁的狂笑声,然后美眉又在问:“弘皙哥哥,是我漂亮,还是你说的小六儿漂亮?”  “弘皙哥哥,你长得好看,我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弘皙显然无法适应,小愚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绣花枕头,成天臭美!”自然是小鲁,又听他说,“汗,唉——”  小愚又在补充:“忝为其兄,见笑!”  这下发笑的是弘皙了,他见了胤禩,赶紧起身见礼,可止不住笑意:“八叔,侄儿看来还没得到姑姑的真传!”  美眉却不管说的好坏,通通当作补药吃,乐呵呵的去抓弘皙的香囊,忽然一个喷嚏。  胤禩赶紧抱起她,弘皙解了香囊递过来,他却不接:“收好了,别给她!”  “八叔,美眉喜欢,随她玩!”  美眉也撒娇:“阿玛,我要!”  胤禩点点她的鼻子,自有哄女儿的法子:“不怕脸上长红痘痘了?痒痒几天哦!”  小鲁见弘皙茫然,解释道:“美眉和阿玛一样,都对花粉过敏。”  弘皙心中一凛,诧异的问:“这个也会遗传么?”关于遗传的课题,墨涵以前曾给他仔细解释过,他却是一知半解,谁叫他那师傅也是未钻研透彻。他又问两个小子:“那你们没事?”  “我先前给你说的都白费唇舌了!”墨涵与董嬷嬷端着早餐进屋,恰好听见弘皙的话,“那xy染色体的区别早忘了吧!这是携带在x染色体上的,当然只能遗传给女儿。你都娶了媳妇,不会再来问我那些了吧?”  那原是弘皙的恶作剧,是十五叔怂恿他故意问墨涵,男人、女人为何有区别,为什么有些生男,有些生女。谁知墨涵是一本正经运用现代遗传学知识给他解释一通,说的人显得头头是道,听的人却如坠云雾。  “你皇玛法给你指的谁啊?”胤禩也好奇。  “喀喇沁郡王噶尔藏之女!”他有些羞涩,“是五叔家大妹妹的小姑子。”  墨涵与胤禩对视一眼,康熙的深切用意啊,想必这样,胤祺一支也会与弘皙扯得更紧密。胤祺是在太后宫中养大的,在宗室中地位非比寻常。婚姻又是身不由己,四个年轻人就为着如此的原因被撮合。  “弘皙哥哥,你都娶了媳妇了,我不做你的新娘了!”美眉撅着嘴不满的道。  弘皙笑笑,话却是说给墨涵、胤禩:“宫里指婚早,我们这一辈的姐姐妹妹多半指了蒙古的郡王世子。小六儿才和小愚、小鲁一般大,都叫着要嫁给观音保。”  “科尔沁的黑小子?他可是只娶公主哦!”墨涵说得不经意。  弘皙却有些不悦,无论是胤礽或是他自己接替皇位,小六儿自然便是公主,墨涵的意思——他在心底掂量,反而是胤禩更为热心。他仔细打量这一家人,最终将目光停在小鲁脸上,倒把墨涵说的染色体的话记起多半。再抬头,却见墨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三个孩子缠着要同去,墨涵训诫无效,美眉已赖在弘皙怀中,胤禩早答应了两个小子。墨涵也就懒得换男装,只将一家人换洗的衣服带上一套,到了江宁,自然有地方落脚。  一路上,弘皙倒有些招架不住,各种奇怪的问题接踵而至,应接不暇,小鲁非要闹明白弘皙算是多大的官,小愚好奇的是北边的事。待下了船,转坐马车,两个小子与弘皙同乘一车,耐心为他说道江南的风俗,但凡有不解的,又问题多多,他方才有些回味儿时墨涵如何耐心教导他。旁人要花功夫慢慢研读的部部史书,他只需看墨涵做的提纲,她费心教授的那些技艺,让他比那日日习武的布库还要健康。如今面对稚龄的孩子,他才学会感悟那一切。他牵过小鲁的手,问:“你可是想做大官?”  “额娘不喜欢的哦!”小鲁摇摇头。  小愚却笑着道:“额娘不喜欢那个陶渊明,嫌‘不为五斗米折腰’太迂腐气,但若是做个大大的官,阿玛教的诗,‘直挂云帆济沧海’,额娘就会同意了。”  弘皙有些惊讶,小愚不过四岁。  小鲁却有敏锐的洞察力:“大哥哥,我弟弟的记性很好,阿玛教一遍,他便记得呢。”  “那你呢?”  小愚觉着被弘皙忽视,抢着道:“我哥哥本来立志学甘罗十二为相,他最喜欢听额娘讲历史故事。我哥哥很好!”  “那是因为额娘说得精彩,阿玛说故事就没额娘说得好!”  “阿玛是君子,不与你们为伍。”  小鲁淡淡一笑:“阿玛说过,额娘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就算一次、两次不对,我们也要听。”  “额娘其实最宠的不是我们,是阿玛!”  看他两个斗嘴,弘皙也被这份快乐感染,问道:“你们过得都开心吧?”  二人却是同时道:“不好!”相视一笑,才由小鲁来答:“大哥哥,你不觉得美眉很烦人么?早点嫁出去算了!”  小愚却不赞同:“那阿玛和额娘会再给咱们生一个妹妹的。”  “也很好啊,额娘就没功夫来守着我们了。”  马车忽然停下,又钻了个小人进来,“我睡醒了!你们陪我玩!我是白雪公主,大哥哥是王子,艾小愚做黑心王后,艾小鲁是小矮人!”  小鲁说的话更逗:“大哥哥,我妹妹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家只有阿玛才能做王子,我和弟弟都是坏人。”  “小鲁,你真聪明!”  “那我呢?大哥哥,我呢?”小愚嘟着嘴。  弘皙赶紧点头:“你也聪明!”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坏就坏在太聪明,还不如学十叔那样过日子。  “你们不理我,我给额娘告!”美眉立刻尖声叫起“额娘!”极具穿透力!  “美眉乖!我陪你玩!”弘皙要劝,小愚小鲁显然司空见惯,有法子应付。  小愚开始慢吞吞的念台词,小鲁给弘皙补课解释剧情,美眉依旧不满意:“艾小愚,你——你不认真!巫婆!”  弘皙却想好法子哄美眉:“美眉,公主都是很温柔的,你这么骂你的哥哥,可不像公主啊!”这一招对小六儿是屡试不爽。  “可是,可是额娘说的,公主就是要想什么就说什么!”美眉不服气,她并不明白什么是温柔。  “想什么就说什么?”  三个孩子都点点头,弘皙总算有些了解,想什么说什么,他已回不去了,何必破坏这里的宁静呢?  附录:把涵子和88的儿子写得比较天才宝宝哈!我实在不熟悉那种很弱智的宝贝,我朋友的小孩简直比涵子的儿子还要嘴碎,还说些很八卦的问题,问我为什么会喜欢我老公,我只好说,因为他天天请我吃冰激凌。这小破孩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才4岁。  历史上的辛卯科场案是处理得很复杂、绵长的,这里会缩短过程,并将时间提前了几月。书包网 127隐忧凭栏溢目水连天 整个江宁城万人空巷,位于夫子庙的贡院已被看热闹的人围个水泄不通,江苏一省的生员齐聚于此,要讨个公道。弘皙手写的对联贴在贡院的大门上,连生与承安穿着便装混迹在人群中。连生口才好,嚷道:“十年寒窗只求一朝金榜题名,贪官连个公平的机会也不给我们,这还有天理么?”承安则大声劝:“如今学府老爷做不了主!”  旁边有人好奇的问:“那谁做主?”  承安拖长嗓子:“孔方兄!”  顿时一片哗然,忽有一个尖尖的声音冒出:“贡院该供奉财神爷啊!”是对街二楼的雅座。连生赶紧应和,便有几个健硕的生员往城隍庙而去。  雅间里,小愚问道:“什么是孔方兄?”  胤禩哑然失笑,调侃墨涵:“你最次都使碎银,儿子连大钱儿都没见过。”他让堂倌取些铜钱来,一个孩子发了几个。  弘皙好奇的问:“这茶楼是八叔的?”  墨涵道:“他没份,倒是有你一份!”  三个孩子对钱都没有概念,弘皙赶紧解释是用来买东西的。小愚念道:“康熙通宝!通宝是钱,康熙是谁?”  “这是皇玛法的年号!”  “大哥哥,哪个皇玛法?什么是年号?”小愚话多。  弘皙看看胤禩与墨涵,胤禩不语,墨涵却想到迟早躲不过,终究是要回去的,示意弘皙不必隐瞒。  “皇玛法就是你们阿玛的阿玛,也是我阿玛的阿玛!”弘皙觉得话说得绕口,可只想得到如此说法,这在宫里是最简单的道理。  “我知道哦!就是汉人说的爷爷,是不是?”小愚抢着说。  小鲁却沉默半天,一脸不解,胤禩抱他入怀,问:“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阿玛,年号,年号是皇帝才有的是不是?额娘给我讲过明朝皇帝的年号。阿玛的阿玛怎么会有年号?”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实在太复杂。  胤禩想想,才耐心的解答:“小鲁,皇玛法就是你们的爷爷,就是我大清的皇帝。”  美眉得意的笑着闹:“阿玛、阿玛,美眉知道,美眉知道皇帝!”  大人都期待的看着她,小愚小鲁却摇摇头,推开窗户去看街面上的动静。  “额娘的故事说过,皇帝,皇帝就是不穿衣服还到处走的人,是不是?”她的记性也是奇好,口齿又伶俐,“一个小孩最后叫出来,可是他什么也没穿啊,光着屁股的皇帝。大人听见了,都说,那个孩子说皇帝没穿衣服,一个说给另一个,下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没穿衣服。”  墨涵已被茶水呛住,胤禩赶紧放下孩子,一边给她拍背一边拿出绢子擦拭:“可见有降伏你的人不是?”  墨涵白他一眼,不服气:“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胤禩重新给她杯中续了水,一脸柔和:“老婆,这可是照你的吩咐办,女儿就是拿来宠的!小鲁、小愚,是不是啊?”  两个小家伙显然时常配合他的奉承话,齐声答道:“是!我们家的女人都是宝贝!先宠美眉,再宠额娘!”  弘皙笑着恭维:“八叔治家有道!”  “错!”墨涵心里很是受用这样的话,“是你姑姑我御夫有术!”  “切!”小鲁、小愚明显的不屑一顾。  胤禩止住笑,抱过美眉,耐心的说:“美眉,故事里的人和生活中是不一样的。你说的皇帝和你皇玛法这个皇帝是不同的。你说的是个坏皇帝,你皇玛法是个好皇帝。”  “什么是好皇帝?”  小鲁很有见地的说:“好皇帝就是让每个人都有饭吃,有衣服穿,能和自己的阿玛、额娘、弟弟、妹妹在一起,不分开。”  小愚反驳道:“哥哥,好皇帝是要开疆扩土,威驾四海!”  眼看又要斗嘴,堂倌送封信来,胤禩看了,直接交予弘皙:“实在是荒唐,大清的举子连《三字经》《百家姓》都背不出,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小愚立刻显摆:“我和哥哥会背,大哥哥,你听我们背书,好不好?”  “小愚,阿玛和大哥哥说要紧的事情,别扰他们。都到窗户边来,数一数穿青灰色袍子的人有几个啊?”  小鲁不慌不忙的数着,小愚贪快却容易出错,他见哥哥沉着,才静下心。美眉却是指着人说三道四:“额娘,那个哥哥好胖哦!不好看!”  “美眉,人的美丑是天定的,只是好看没有用。白雪公主的继母也很好看啊,但是她心里没有爱,不知道对别人好,所以美眉也不喜欢她。小矮人虽然长得不好看,可他们是好人。对不对?”  “嗯!小矮人是美眉的朋友!”  “美眉,那个哥哥是个勇敢的人,这些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说真话的。”  小鲁已经数完,却不说话,只等小愚兴冲冲的先说:“额娘,有三十七个!”  “额娘,我数出来也是三十七个!”小鲁这才说。  “小愚,是你赢了哥哥?”墨涵爱怜的抚着小鲁。  小愚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哥哥让我呢!”  虽和胤禩商量着如何震慑行贿的盐商,弘皙还是忍不住留意墨涵与孩子们的对话。又听胤禩道:“漕运总督赫寿是你皇玛法的亲信,此行必要整顿江南官商勾结、私自贩盐的局面,这过堂的程光奎、吴泌都是盐商世家,算是其中领头的人。”他将信中另附的密函递给弘皙,“泾县知县陈天立狱中自尽,不管是否有人动手脚,如今督抚互相弹劾,陷入僵局。你得去见张伯行,劝他不要有所顾忌,再上折子直陈江南贪墨,同时要顾全大局,先稳定人心。”  “八叔!”弘皙想起康熙的嘱咐。  “将在外!你做事的准则是如何借此事整顿江南吏治,惩治盐商,安抚文人、生员,只要不存私心,不妄测圣意,事后不隐瞒,便不会错!这才是你来江南的收获。”胤禩一顿,又道,“即便你不来,江南的事也会经由曹、李二位的密折呈报于君前,这事的是非曲直,难道京城不知道?”  弘皙有些醒悟,连连点头。  “你正当大张旗鼓的在江宁、苏州、扬州走动,多结交江南士绅、前朝遗民,以你皇长孙的名义。”胤禩将话点得很明。  “那如今该先走哪一步?”  “查案就怕死无对证!”胤禩提点道。  弘皙想想,征询道:“查陈天立究竟是自尽还是被灭口!”  他的头被敲了一下,是墨涵:“我还以为教的是个木鱼,你想让你八叔笑话我么?”  “侄儿还有一事不解!”弘皙也不隐瞒,“皇玛法既然要收拾噶礼,为什么又让他的儿女亲家来审案?”  “噶礼在江南捞的银子若是一个人吃掉,早就被言官参倒了,如今正好借他引出分赃的人。虚则实之!”墨涵轻松的说。  弘皙却有些担忧:“会不会牵连八叔,都那样传。”他想到盘根错节的牵扯,忽然道,“八叔、姑姑,你们还是不要回京了!”话一出口,也觉着自己冲动,可若要再存心思算计他们,是决计难为了。  墨涵与胤禩对望一眼,心中欣慰,弘皙看看那几个孩子,忧虑更甚:“宫里的孩子哪有小鲁他们的自在。”  墨涵带着三个孩子住在江宁置的宅子,让秦仙带着巡视了织绣作坊,经营八年,已相当有规模。自从他们来了南边,就做主给秦仙娶了老婆,不许他再流连烟花地,他也不比原先岁数小,胡天黑地的折腾,独当一面,沉稳许多。  这是孩子们记事后第一次与胤禩如此长久的分开,不过三天就不停念叨“阿玛怎么还不回来?”“阿玛去哪里了?”  等到五日后胤禩与弘皙再回来时,美眉就忍不住扑到胤禩怀中哭泣:“阿玛!美眉以为你不要美眉了!美眉是好孩子啊!”两个儿子也腻在一侧,问长问短。  弘皙把事情捡要紧的说与墨涵,又言胤禩教会他不少实践之道。  “弘皙哥哥,你是坏人,把我阿玛抢走,美眉晚上看不见阿玛,美眉会哭。”美眉不依不饶的瞪着弘皙。  他心内想的却是胤礽对小六儿的溺爱、小六儿对胤礽的依赖,与此如出一辄。  “美眉乖,阿玛怎么会不要美眉呢?阿玛会守着看美眉和哥哥,陪你们长大啊!”胤禩是个好脾气的父亲,看着儿女便一脸的笑容。  “弘皙,我让连生他们回曹府去了,你若放心,就让他们多呆几日。你与我们一道回京吧。”墨涵和胤禩早商量过,胤禟来信说良妃欠安,他们总要回去看看。  弘皙却有些紧张:“好好的,怎么想起回去?美眉他们还小,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怕是吃不消吧?”  “不碍事!美眉一岁半时,我们一家就时常出门,这江南的好地方倒是走了个遍。这里是家,京里也是家。”  三个孩子听说要出远门都欢腾起来,弘皙知道无法改变,只不知该如何说与胤礽,或者该装糊涂——左右为难啊!  往北的路值得回味,墨涵第一次独自行在这条路时是康熙四十二年,旅途的辛劳与心理上的压抑令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而第二次是康熙四十六年,她小心翼翼的呵护腹中的宝贝。四十七年南下时总算和胤禩同行,如今,更是一家五口。两人心中都是感概万千,这三年的朝夕相对,让他们更加理解对方,也更有力量去面对一切。  “就算历史无法改变,我还是想竭力一博,为皇阿玛,为弘皙,更为我们自己。”  “怎样都好,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成!”  到了通州,弘皙弃车骑马先行,他一家人正午才到朝阳门,早有人候在城门外相迎。  三年不见,兄弟间激动得说不出话,胤禟、胤锇与胤祯将胤禩围在中间,相互看着,尽在不言中。胤禩回身将墨涵扶下车,小鲁小愚急不可耐的蹦了下来,胤禩把美眉抱到地上立好,才道:“给叔叔们见礼吧!”  墨涵仔细打量他三人,胤禟有些发福,胤锇却清减许多,胤祯是完全脱了稚气,英姿勃发。他们眼中,墨涵已不似旧时浮躁情态,却添了少妇的温婉与妩媚,别样一番韵味。只是一开口,依旧如往日那般打趣他们:“十四,你好歹也该给我儿子、女儿做个榜样,见了我这姐姐总该见礼吧!现在不哭了吧?”  胤祯对她的调笑不怒反笑:“都有儿女了,我们是该给八嫂见礼!只求八嫂在小辈面前给弟弟留点面子!”  小鲁插嘴道:“额娘,这就是喜欢哭鼻子的十四叔?”  美眉向胤禟伸出手臂,被后者一把抱起,她摸摸胤禟的鼻子:“你是最好看的九叔!”  “嗯!九叔也知道,你是最漂亮的美眉。”  那小愚行到胤锇面前,鞠了一躬:“十叔,侄儿想跟您学着放鹰。阿玛说十叔对驯养各色猛禽颇有心得。侄儿久仰十叔威名,今日一见,此生无憾!”  胤锇有些受不了他的酸文气,不满的说:“多大点个孩子,被你们教得这样古怪?你是弘昢吧?长得真像墨涵!”  一路上,墨涵与胤禩倒也给孩子说了些京里的事,也知道回宫必然得用老康为孩子取得名字,早嘱咐过了。唯一难以解释的倒是胤禩与绮云的关系,别家的孩子可能会觉得一夫多妻是平常事。墨涵反而比胤禩豁达些,才说了一句“我是你们阿玛的小老婆”,却被胤禩拦住,耽搁至今。  那个习惯对他们的事大包大揽的胤禟倒是考虑得更周详:“你们是打算住何处?我贝子府也可以住,和保泰大哥府近。老十如今是郡王,宅子也大,在南官房胡同。十四那里就算了,他家的孩子一大堆!若要独门独院,我原先的宅子老爷子也赏给我了,住那里也成。”  美眉抢着问:“九叔,我阿玛没有宅子么?你的宅子有多大,也可以种西瓜么?我阿玛种的西瓜可甜了!”  “他们倒没学着江南口音,和京里孩子一个样。”胤锇倒是细致。  “鲜与外人接触,只小鲁听渔夫说得多,学得出几句。”胤禩道,“九弟,你也别操心了,我们回安定门!”  三人互相看看,还是胤禟开口:“绮云就一直住在额驸府没回来,你那个家还是管家在料理。”  “随她吧!”胤禩无所谓,知道她得了消息一定会回来折腾,这么些年,她的傲气还在?他又道:“孩子们随你们骑马吧,后面车上是两位老嬷嬷,也请护送回府,我陪墨涵去个地方,稍后便回来。”  他的话连墨涵都觉着意外,三个孩子倒是兴奋,从来都没 至爱吾爱(清穿)第45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过马,美眉霸占了帅九叔,小愚跟着老十,小鲁被抱上十四的青骢。   墨涵指着喜欢乱动的小愚:“小心你十叔把你丢下马!”  眼见他们都走了,胤禩才扶着墨涵上车,他已遣走了车夫,自己驾车而行,墨涵倒真不明白他要带着去何处。进了内城,七拐八拐,他回身笑笑:“除了二哥,你最惦记谁?”  “那你是要顺道去瞧人了?不是有护军么,你怎么进得去?”  “皇阿玛给了我手谕,随时可以去看大哥。”  “禩,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彼此彼此!”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128故人犹恐相逢是梦中 十三的府第与先前的直郡王府只隔着一条胡同,胤禩将墨涵送达才走,只说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她。墨涵先见着十三家的两位福晋,苑雅与婉然,女人间久别重逢,难免唏嘘不已,倒是苑雅先擦了泪,勉强笑道:“你来得正巧,帮忙劝劝才是!他脾气原是好的,可就是太要强,早起才把太医给轰走了。”  “他脾气哪里就好,不过是心眼儿好罢了!也就是你们脾气好,才拿他没辄,依我说,臭骂他一通,就知道乖乖吃药了。”墨涵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更担心,她也不知晓究竟是何病,竟使得无法骑马,胤祥的性子哪里容得如此折磨。再者,十四以上的皇子唯独就他一人没封爵,叫他如何气顺。  苑雅引着墨涵进了花园,远远见着假山旁摆张黄花梨的摇椅,胤祥背对她们坐着,正不耐烦的翻着书,烦躁不安的样子。苑雅无奈的笑笑,说:“爷,新请的太医给你请脉来了!”  “滚!一群庸医!爷的腿就是被治坏的!”他果然火气十足。  苑雅仍旧逗他:“可这位太医赖着不走呢!”  墨涵感叹她的好脾气,拍拍她的手,刚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胤祥转身掷出手里的书,还好她躲闪及时。  “墨涵!怎么是你?”他猛然起身,腿脚却不利索,墨涵赶紧扶住他。  “你就不怕扔到苑雅?”  “听脚步声,我就知道不是她。”他有些孩子气的朝苑雅笑笑,想挣脱墨涵的手,可终究难以站稳,不情愿的被她扶着坐下,“你几时回来的?三年了,也没个音信。”话虽埋怨,眼里却是喜悦。  墨涵见他二人的情状,心中甚是宽慰,想来几年的共甘苦,夫妻间的默契早胜当年。  “你一个人来的?八哥呢?孩子呢?是要回京长住?怎么不把孩子带来让我瞧瞧?”  他一连串的问题,墨涵反问道:“你管我一家三顿饭么?问这样仔细!我倒要问你呢,有病不治算是英雄?病向浅中医,病去如抽丝,你这样糟蹋自己,就不怕家里的妇孺担心?”  “你们都好么?怎么忽然回来?是皇阿玛要你们回来的?见着四哥没有?”  他提及胤禛,墨涵却分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这三年,她都在回避着去想这个人。“我们自己回来的。”  “四哥说弘皙去了江南,一定会去见你们。他知道你们隐居在何处,去年去查河道时,还去瞧过,只是没下船。”  “十月初一咱们生日,带着孩子去汤泉吧!”他竟然来过?她不愿提他。  “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帮不上四哥,他的苦也是说不出的,太多事忍在心底。你若见着他,劝劝吧!”  墨涵心知是避不开这个话题,无奈言道:“你该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叫我如何劝他。劝他进取还是放弃?我说什么对他都是无益的。你存心要帮他,就该调理好身子,做他的左膀右臂。他还在参禅么?佛说吃饱三顿饭就好了,想太多是负担。”  “什么佛经说的?”胤祥问了即刻笑出来,“你写的经书吧!”  “嗯!”墨涵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似乎还是坐在慈宁宫廊下说笑的墨涵与胤祥。  “这方才像墨涵!我在想,有了三个孩子,你是不是只会说教了。”  二人正笑着,却见苑雅领了许太医进来。  “老太医放心不下爷的病,亲自来了。爷好歹让太医摸摸脉!”苑雅柔声细语,墨涵也在一旁劝着,胤祥虽狐疑,却不追问,只乖乖的让太医号了脉。  其实就是类风湿关节炎,却被胤祥拖得厉害了些,他又不忌饮食,酒不离手的过日子,才导致病情加深。墨涵把在现代知道的一些理疗方法说与许太医,二人讨论半天,才确定了内外兼治的医案,又写了些食补的单子给苑雅。  胤祥趁着她专心时,拉着苑雅低声问:“谁带太医来的?”  “你说呢?”苑雅反问道,“咱们府里谁来得最多?”  又闲聊片刻,说是胤禩来了,墨涵才告辞出来,拿张银票给苑雅:“我听说停了年俸,他这个人又没什么打算的,你可别同我见外。”  “我先替他收着,他从不过问吃饭、穿衣的事,凡事都有人操持,看着比十四弟沉稳,其实一个性子。十四弟也常来走动,和他却是几句话不投机便要争起来。你既回来了,也时常来瞧瞧他。”  “我们三个打小在一处玩,吵闹是寻常事,就是我和十三也是常斗嘴的。”  胤禩早等在门外,苑雅上前见了礼,他也问了几句胤祥的病情,才扶着墨涵上了车,说笑着而去。  “四哥呢?”  “墨涵他们刚走,四哥便走了。他领着许太医来的,知道墨涵在,就去了书房。”  “躲也不是法子,哪里就躲得开?”  “四哥他——”苑雅不敢再问。  胤祥却是害怕,害怕胤禛如此的平静。 八贝勒府的太监阎进是认得弘皙的,见他匆忙下了马,赶紧上前见礼:“奴才给世子爷请安,世子爷吉祥!”  弘皙却是一脸的烦躁,低声问他:“八叔他们在么?”他回了宫,却听说胤礽带着小六儿出了宫。  “回世子爷的话,八爷没在,只小爷被十四爷送回来了。才刚太子爷来了,正逗小爷玩呢!”  果然来了这里。“小爷?哪个小爷?”弘皙挥手让他带路,他不明白胤礽是何心思。  “哟!世子爷,奴才可分不清啊!”  还未进内堂,就听见胤礽的笑声,难得的笑声:“六儿,这个哥哥可有趣?”  “阿玛,他和我一般大,做什么要叫他哥哥?弘昫,你叫我姐姐,好不好?”小六儿也是争强好胜的。  “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小鲁懒懒的声音。  “你明明听见了!我阿玛是太子,是涵姑姑的表哥,是你的舅舅!”小六儿气势很足,又改了娇滴滴的声音,“阿玛,我说得没错吧!额娘说过的,我都记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额娘还说有一种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可以装作另外的人,就是自己的阿玛、额娘也不能凭样貌就相信。你吼几句我就相信了?你也就和我妹妹差不多,不过肉多一点。”小鲁的嘴哪里是饶人的,他回身见了弘皙,才学着旗下的规矩见了礼。  小六儿从胤礽怀里蹦下来,扑向弘皙,道:“哥哥,我和弘昫谁是大人,谁是小孩儿?”  弘皙倒不敢随意敷衍这个鬼灵精,只说:“这个得细问姑姑才知道,你别急。”他转而问胤礽,“阿玛,咱们先回宫吧!”  他的慌张胤礽岂是看不出的,也料定他是猜出些事,他眼瞧着小鲁,也没觉着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只惦记着要等小愚回来。  小鲁见弘皙这样称呼胤礽,才不得已的去给胤礽见礼,他其实早知道来的是谁,不过是不喜欢小六儿的态度。  “弘昫,怎么就你一人,你阿玛、额娘呢?弘昢和美眉呢?”弘皙问道。  “阿玛、额娘溜达去了,弟弟去瞧十叔养的动物,美眉被九叔拐走了。”小鲁埋着头,玩弄自己的指甲,好在给面子,还算有问必答。  胤礽有些好奇,问:“那你怎么没随你十四叔去玩?”  “他们都走了,我正好要阿玛只陪我一个,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他个小人居然话里带刺。  胤礽倒是饶有兴致的听他说,任由弘皙干着急,小六儿却不依不饶的嚷:“你陪我玩!”又凑在胤礽的耳朵边道:“阿玛,他比观音保好看!让他也回宫好不好?”  胤礽笑起来,好言好语的对小鲁说:“弘昫,愿意进宫玩么?”  弘皙见他还不急,只哄着小鲁带了小六儿出去,才对胤礽道:“阿玛,姑姑怕是丁点不知,事情说得急了也不好。再说了,皇玛法可是不知道的。如今八叔才回京,好多事还没定呢!”  父子的关系很是特殊,中间夹着皇帝,感情本来就有些生分,父子又成为储位的竞争对手,实在是件可笑的事。弘皙有什么心事,也是从不说与他听的。他的事,能不牵连弘皙的,也尽量避开。如今,儿子是大了,懂得察言观色,懂得权衡利弊,却比幼时多了些温情,倒是难能可贵了。  “弘昢什么样子?”  “阿玛,不是弘昢!美眉和小六儿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声音很低。  胤礽起身来到天井,小鲁正教小六儿玩九连环,那眉眼细看倒是有些唐莞的影子。“是弘昫?”  “阿玛,肯定是!”  他痴看半晌,才艰涩的道:“走吧,带小六儿回宫。”  他不敢再多看小鲁,大步流星往外走,却听见小鲁唤他,孩子追到他跟前,眯缝着笑眼:“舅舅,我刚才逗小六儿玩呢!您别生气!我听额娘时常说起您,额娘说没有舅舅,就没有我和弟弟了。额娘让我临帖,说舅舅的字就是那样的。”  胤礽摸摸他的小脑袋,虽然才四岁,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宫外的生活对他而言是快乐的。再看弘皙抱着的小六儿,那是他宠了三年多的女儿,无比的依赖着他。“弘昫,听你阿玛、额娘的话!”  毓庆宫已多年未传戏了,小六儿有些好奇,想要瞧个究竟,被嬷嬷抱着要去见胤礽,却恰好遇上弘皙从院里出来。  “小六儿,哥哥带你出去玩,别吵阿玛!”  “哥哥,小六儿也想听戏!”  “改天哥哥带你去瞧热闹的戏,阿玛这会儿想一个人听。”  他抱着耍浑的小六儿离开,院子里传来伍子胥父子的悲鸣:“料团圆今生已稀!”“要重逢他年怎期!”“浪打东西,似浮萍无蒂!”  他想着那下一句唱词,怕此刻真的是人生如戏,“禁不住数行珠泪!”  “听闻你在家时特别喜欢笑,可进府了,怎么倒木纳了?”他看着眼前这张娇俏可人的脸,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笑语盈盈与冷若冰霜,那般不同的神情,终日扰乱他的心,他从未有过退却,可竟输给了他自己的心。  年路路知道福晋的心思,为何要让她来伺候,是想让自己被他进门的怒火波及吧!他发怒时并不可怕,让人胆颤心惊的其实是那种让人屏息凝神的平静,波澜不惊的平静下是恐怖的爆发。娴宁从来都有法子侧面打压那些妄图在雍王府争宠的女人,钮钴禄格格生了个儿子,耿格格也要临盆了,可那些对娴宁无法构成威胁,她们不在胤禛的心里。路路却是在进门前就得高人指点,入府头一日便让胤禛记住了她,在她看来,无非是平常稀松的一句话:“妾的闺名是路路,路遥知马力,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样的卖弄学问、耍嘴皮子,可胤禛却对她青眼有加。她展露着笑脸搂住他的颈项,心里有一丝得意,她吻上他的唇,感受着他的灼热。他是喜欢她的放肆吧,才会在闺房中一味的纵容她。他咬着她唇上的海棠胭脂膏,品味着甜蜜中的酸苦。她在暗笑府中其他的姬妾,怎么会私下窃语,说爷的规矩便是床第间,不许人吻他。  “福晋!爷在侧福晋屋里安置了!”  “嗯!”娴宁取了簪子裹着烛泪,看那红慢慢的凝结,再用指甲剥落。不是说她回来了,他还有心情么?难道他是忘了?是放下了?  “福晋,明日小主子弥月酒,八爷如今回来了——”  “请!请八爷,再去明尚额驸府请八福晋,记得请恩古伦郡主!”  “额娘,这就是朝服?阿玛穿起来好威风!”小鲁很乐意这样单独守着墨涵与胤禩。  “你阿玛时时刻刻都是威风的!”墨涵帮着胤禩脱下朝服,“我说你瘦了些,还不信。如今衣袍宽松,可见我没说错了!”  胤禩坐在宽大的官帽椅上,小鲁立刻爬到他身上坐下,父子互扮个鬼脸,齐声道:“额娘总是对的!”说完,哈哈大笑。  小鲁问道:“阿玛,今天舅舅带着小六儿来玩,小六儿和美眉长得很像啊!”  “这个不稀奇啊!你舅舅同你额娘本来就有几分相似。”  “小六儿也和美眉一样厉害,舅舅也像阿玛那样,只喜欢女儿。”他的话说得很艺术。  胤禩有些歉疚的看着这个敏感的儿子,想要安慰几句,墨涵却先说了:“看吧,儿子就没良心。你一勺一勺的喂他,全忘记了!”  “小鲁,阿玛喜欢你们每一个。”  “阿玛,弘旺也是我的弟弟?”  胤禩看一眼墨涵,对孩子点头。  “可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太湖?他为什么不管额娘叫额娘?可他管阿玛叫阿玛。”  墨涵亲一下小鲁的脸,笑着说:“我儿子真聪明!因为你阿玛是个花心大萝卜,娶了很多老婆,弘旺弟弟不是额娘的儿子。小鲁啊,你以后只准娶一个老婆,知道吗?”  “你怎么在儿子面前冤枉我?”  “那你想法子给他解释!”  二人针锋相对,却是满脸的笑,小鲁见怪不怪,一手搂一个,自作主张的说:“额娘,你也再娶一个,就不吃亏了!”  “儿子,你有什么要求阿玛都答应,别怂恿你额娘学坏!”  “阿玛,什么是怂恿?”  胤禩忽然觉得还是小愚好教一些,小鲁被墨涵灌输了太多的古怪,他一时词穷:“怂恿——?”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29量心独立衡门数暝鸦 胤禩牵着弘旺的小手进了乾清宫,侍立一侧的弘皙在心底狂笑,也只有姑姑才会这样应对皇帝的刁难吧,明明有心要瞧瞧被弘皙形容得异常有趣的两个小子,康熙却宣只带一个儿子来见。这样被将一车,报应实在来得太快。老康也没见过这个孙子,那边刚跪下请安,他竟离了桌案,一把抱起孩子,亲密得让弘旺有些无所适从:“让皇玛法猜猜,你是弘昢还是弘昫啊?”  弘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这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都感到恐惧,竟嚎啕大哭起来,弘皙赶紧识趣的抱走孩子,交给宫女带下去玩耍,又低声道:“皇玛法,这是八叔的小儿子弘旺。”  康熙只一愣,就猜到是谁的主意,倒还存着好脾气,不怒反笑起来,挥手让胤禩平身。  胤禩默默端详着君父,三年时间,自己的变化似乎比眼前老人的变化更大,皇帝自然是保养得好的。他想起墨涵说的羊胎素,牙咬两腮,止住笑,他竟有些不习惯这样刻意控制自然的情绪了。这三年,他活得更像一个活人,一个真实的人。  “回来就好,先歇几日,把府里的事料理好。”他想做出个慈父的样子,可又觉得做作的表现在这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儿子面前显得多余,“走!都随朕摆驾慈宁宫!”弘皙的态度其实说明了他没有看错胤禩,这个儿子能为他的大计鞠躬尽瘁、尽心竭力。  步辇停在慈宁宫外,步行入了花园,但见几个男孩正在嬉闹追打,却有两个冷眼站在一旁,不参与其中。这一大群孩子,康熙只认得他的小儿子二十阿哥胤祎,旁的该都是他的孙子。岁数最大的一个领着大家上来见礼,老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弘春。”  弘皙倒把这些堂弟记得一清二楚,低声道:“十四叔的长子。除了八叔家的,都是十三叔和十四叔家的。”  方才站在旁边的两个却不管不顾的笑起来,相互挤眉弄眼,康熙看着有趣,问道:“弘昢、弘昫,何事发笑啊?”  这规矩没学到家的两个小子还在笑,墨涵不在跟前,他俩是谁也不怕的,胤禩咳嗽几声也提醒不了,而康熙不发话,也没谁敢去管教。胤禩看不下去,只得上前道:“这便是阿玛的阿玛,是你们的皇玛法。”  他俩这才好奇的打量老爷子,小鲁先问:“皇玛法,我额娘说您是让老百姓吃饱饭的好皇帝,是不是?”  “阿玛说的是,开疆扩土、平定四方、威驾海内!对不对?”小愚赶紧补充。  弘皙暗舒口气,好在美眉不在,否则那些大不敬的话肯定也会抢着说出来。  胤禩却拘谨的奏道:“皇阿玛,是儿臣没教导好,请恕弘昫、弘昢逾矩之罪。”这“你”呀“我”的,怕是不入耳。  “无妨,小孩子天性使然,都起来吧,接着玩你们的。”几个孩子退到一侧,“弘昫、弘昢,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啊?”  他俩就不知道“怕”字如何写,小愚先文绉绉的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又给小鲁解释,“远离危险的意思。”  小鲁接着说:“额娘说的,小孩子出手不知轻重,容易出事故,我和弟弟不玩这些。”  有太监出来通传,皇太后请康熙到咸若馆品茶,康熙让众人都跟着,牵了小愚走在前,问道:“不立危墙出自何典?”  “《孟子尽心》。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小愚有些得意的看看胤禩。  “你叫什么名字?”  “弘昢!”  “弘昫是哥哥,怎么还要你教他?”  “我和哥哥学的东西不一样,额娘教哥哥,阿玛教我。”  康熙起初不信弘皙的描述,此时一见之下,倒不假,这两个孩子的确机灵,却是不一样的古怪。  弘皙在后拉着小鲁问:“你们可劲儿的笑,为着什么?回京的路上,不是同你们说过宫里的规矩么?”  小鲁伸手让弘皙抱起他,附在耳边低声道:“大哥哥,你没听过《大话西游》,当然不会明白。是额娘说给阿玛听的故事,有个人叫春三十娘,然后孙悟空就说,‘不要叫春——好不好?’,十四叔家的哥哥就叫春。”他其实不明白何谓“叫春”,只觉着彼时胤禩笑得古怪,也就私下说给小愚听,如今又故意学着把那个“春”字拖出长长的尾音,弘皙哪里还忍得住,“噗哧”笑出声,引得康熙与胤禩都回头来瞧。  小愚拉拉康熙的手,道:“皇玛法,哥哥可会说笑话了!我上次病了,好难受,哥哥就一直给我说故事。”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行了几步,才对胤禩道:“也不必入书房,你们自己教亦可,或是相中哪个大儒,朕派到你府上便是。”  “谢皇阿玛!”他还在适应宫里的氛围,这打小熟悉的环境竟显得陌生。  “你那女儿呢?”  “回皇阿玛的话,在九弟家玩儿呢!”那美眉也算厉害,一张甜嘴把胤禟、兰兮哄得兴高采烈,胤禟家几个女儿也把她当活的玩具,竟乐不思蜀、夜不归宿了。  “你四哥家人丁单薄,如今好容易添了个儿子,你也去贺一贺!”  胤禩答应着,这个小孩儿叫弘历,按墨涵的话,是个败家子,把大清朝的老底都败光了。昨日收了请帖,墨涵就嚷着要去看热闹,他虽不情愿与老四相见,但不好计较过多。  很多事是否就无法改变,他不知道,墨涵也是费解。好比他们离京后,康熙要群臣推举太子,所谓在行宫养病的他被一致力挺,可康熙只是骂了几句网罗人心的话,并未如墨涵转述的史书那样不堪入耳。是历史变了?不管如何,弘皙是皇父的心愿,也承袭着胤礽的情意,他能做的,倾其全力,既存了忠孝,又全了仁义,能如此两全,或许是好事。  从长春宫出来,小鲁和小愚就开始讨论,为什么老阿奶和两位阿奶都那么温和,为什么额娘凶巴巴的,为什么阿玛有两个额娘,他们只得一个,诸如此类,完全不顾及墨涵的面子。  墨涵心里想的却是见着老康的别扭,转了一个大圈,还是回来,再走有那样容易么?她不是个无情的人,老爷子几句平淡的话语竟勾起她心底的温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个至高无上的人的确像父亲一般管教过她,教会她许多东西,何况至亲的丈夫与儿女是他生命的传承,有着一样的血脉。距离产生美,三年时光,倒不如以前那般憎恶他。要记恨一个人却是如此之难。她多去想想他加诸胤礽、胤禩身上的苦难,壮大抵触情绪,却有些徒劳。  “带着三个孩子,字可荒废了?”  “都读了些什么书?”  她面对老爷子,便不再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只是那个被呼来喝去的笔帖士,学着模仿男人的字迹,学着他的口吻拟折子。  “在外操持一个家,可还习惯?就甘心让胤禩这样屈才一辈子?”  康熙眼里的墨涵还是那副倔脾气。  “劳皇阿玛惦记,我和胤禩不过求田问舍,没有经纬之才。”她没好气的回答,可眼睛里的关切却是骗不了人的。或许是为着他并不曾拿良妃做文章对胤禩开骂,她的愤懑少了些许。良妃好好的,没发觉有什么病容啊?可日子没记错吧,就是十月。  待上了车,她就懒懒的靠在胤禩怀中,听着他不停为两个八卦儿子解答疑问,弘旺却是不言不语的听他们说,也不插话。墨涵原是好意,让老康也对这个孩子有些印象,好歹多眷顾些。  入宫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见着胤礽和莞儿,还有他们宠溺着的那个小六儿,好端端的,怎么避而不见。  一个月的小四四被抱出来在女眷中巡回展出,墨涵与兰兮、阿茹娜、苑雅坐在一桌,她简直是无比期待,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兰兮与她说笑惯了的,低声道:“你自己家的儿子那么可爱,还有心思瞧四哥的儿子?”还要多说,却想到传言中她与四哥的交情不浅。  “你懂什么?猴戏能天天看?赶上了我自然要瞧仔细!”当初不是也仔细的瞧了老康和胤禛,没觉出什么帝王气质,反正仍旧是胤禩最顺眼。  “我听说请了绮云的,不知为何没来。”兰兮不无担忧,“你怎么给孩子说的?”  “难不成还瞒一辈子,我早嫁祸到胤禩头上,免得几个小家伙老觉着我是恶人。”墨涵倒是真不在乎,大咧咧的宣传胤禩霸占了几个女人的一辈子,控诉她是个受害者。  兰兮笑着道:“也就你们才教出这样好玩的孩子。我家宝儿说最舍不得阿玛,若胤禟去了,她会很伤心。你家美眉怎么说,阿玛死了,把额娘埋了去陪阿玛就是了,阿玛最喜欢额娘,然后才喜欢美眉。”  “是哦,她是瞧着小愚他们给小白兔埋胡萝卜,给小狗埋肉骨头,见多了就学着了。赶明儿我去了,也把胤禩埋给我就是了。”墨涵忽然觉着太口无遮拦,“今天可是四哥家的喜事,我们是不是太不忌口了?”  二人相视一笑,正好娴宁抱着孩子过来,墨涵迎上去,娴宁竟把孩子递过来:“七妹妹也抱抱!七妹妹是有福之人,也让孩子沾沾贵气!”  这话也太阴损了些,墨涵幼失双亲,怎么算有福的?贵气,这满院子的女人怕是就她娴宁最贵气,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容她犹豫,娴宁那头已松手,若非墨涵机警,险些让那生得干瘪瘪的小乾掉在地上。可一旦接住,墨涵却有丝邪念冒出来:“若失手摔死这小子,历史会怎么变。反正这小子也不是东西,假仁假义的将胤禩、胤禟重新录入玉牒,不过要彰显他对宗室的恩典,却还是认定他二人莫须有的罪名。大清的衰败不就是从这小子开始的?还是个好色的家伙!”  电闪雷鸣间,她的脑筋转个不停,兰兮与阿茹娜只顾着瞧孩子的尊容,只苑雅留意到她的异样,轻唤道:“墨涵,四嫂还等着呢!”  兰兮这才察觉她面色不对,附在耳旁:“哪有抱着孩子不赞几句的?”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嫌不好看的,何况这个小子,一时竟词穷,愣了一下,竟冒出一句:“这孩子丑乖丑乖的!”  阿茹娜先忍不住笑起来,娴宁脸色虽不好,可毕竟不是她的儿子,得罪的另有其人,说笑着接过孩子去了下一桌。兰兮和苑雅这才笑出声,二人同时伸出手指戳她额头,兰兮打趣道:“可见你素日的乖巧都是假的,这样的赞语,就不怕四哥不受用?”  苑雅却知胤禛对墨涵的心意,看她也在自责,劝慰道:“四哥气量大,不会在意的。何况,小孩子说丑才长得俊,老百姓不就喜欢给孩子取些贱名,觉着那样还容易养大。”  阿茹娜笑道:“何止老百姓,皇阿玛给我家儿子赐名弘暄,多好听啊!可胤锇非要管儿子叫狗狗。”  兰兮拍拍她的手:“别担心,你瞧墨涵的儿子可是又愚又鲁的,机灵得很呢!”  “给钱吧!”阿茹娜冲着墨涵摊开巴掌,“你家小愚说话那样斯文,昨天一来,把胤锇养的什么海里的鱼玩死了一半。”  墨涵却是一副守财奴的样子,笑道:“好歹叫你声婶子,可不得多担待些?”  苑雅却道:“什么时候也到我们府上玩儿!大不了上房揭瓦,我好叫泥水匠翻新宅子呢!”  几人都大笑开来,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似乎回到初嫁入这个家时,一群年轻人无忧无虑欢聚嬉闹。兰兮拉着墨涵道:“你们回来就好了。许久都没聚在一起说笑了,明儿把孩子们带着,还是在我家聚聚吧。再把十四弟一家叫上。”  苑雅笑得古怪:“九嫂怎么招待我们?”  阿茹娜还未想起旧事,墨涵却顿时会意,与苑雅灵犀相通,笑个不停。  “什么意思?”阿茹娜问道。  兰兮岂有不明白的,虽已成婚多年,却也羞得脸红,直啐她二人。  墨涵才对阿茹娜说:“你忘了那年兰兮生日,小九的盛装?”  “十哥还说不许十嫂夏天回娘家!”苑雅补充道。  阿茹娜不服气的讥笑:“十三弟问你看清楚没,你还说九哥比十三弟白呢!”  外院的酒席散去,胤禛招呼着自家兄弟入了内院,便听见几个女子肆无忌惮的笑声。他自然辨得出其中锁住他心的声音,他的心被禁锢了,她能开心的过,他难以品味个中滋味,该为她的幸福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自私,包容,都源于爱,却也止于爱。  他顿足不前,甚至不敢望向那一侧,只把眼光随意逡巡,找到抱着孩子的娴宁,走了过去,满脸笑意的应酬各府内眷。又走到自家妾室一桌,逗弄一下弘时,与李氏闲话几句,命人将大着肚子的耿氏扶回去,不避嫌的拉着年氏的手,由着她娇笑的将酒杯递到唇侧。  一切似乎都是序曲,或说是他的埋伏,他何时要如此费力而迂回的掩饰心机,这看似不着痕迹的举动只为着镇静的在不经意间去注视她一眼。而只一眼,便无法再转移视线,她依旧是一眼望心的坦荡,毫不避让的直视着他。十三弟说与她之情唯“思无邪”三字,她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命运,用她的心去感悟每一个人命运中的凄苦。这样的眼神,在他记忆中刻骨铭心。是当悔自己曾错失的良机,还是该埋怨太迟的相遇,使君有妇,罗敷心许他人。  他早就不是皇父口中喜怒形于色的他了,正视着她的他携住她的手,胤禛淡淡的一笑。 130心结花自飘零水自流 无声息的,手里木梳已到了胤禩掌中,慢慢为墨涵梳理乌黑的长发。  她也不回头,只由镜中报以歉疚的一笑,从他手上的奶香,便知是才哄了女儿入眠。  “你几时进来的?我——只怕再多要几个孩子,辛苦的不是我,反而是你这个慈父。”她向来警醒,竟不察,倒是凝神入定过甚。想再解释,又显多余,可沉吟不语,亦怕他勾起多年前的疑心。  “今天可是乏了?喝了牛||乳|,早些安置吧!”他将菱花镜摆正,移了红烛过来,好仔细瞧她一如往昔的娇媚。  她却怀着歉意:“禩,你知道的,我不想瞒你!”  “我若还如以前那样猜忌,岂不是愧对于你。”他的声音柔和,话是由衷之言。  “这个愧字该我说才是,对他,终究不像对胤祥、胤祯他们那般释然。到底是我先哄骗于他,乱了他的心神。若真同他去了大唐,我怕是要对他歉疚一生。”胤禛的眼神总在脑海中浮现,让墨涵有些辨不清那种模糊的情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么多年,对胸前的蒲牢已无知无觉,此刻想起虽埋怨他以胤禩性命逼她立誓,可在她,终究无法做个冷心绝情的人,对他的一片痴情熟视无睹。若说是爱,似乎荒谬,她从不是那容易移情别恋的人,若要自欺这情思等同于和胤祥的友情、胤礽的亲情,未免矫情自欺。他大可瞒着她一世,不提那锦囊,任由她对他抱着歉意,不去破坏他在她心底的痕迹。可他,佛与魔的抉择,他在她面前终究是坦荡的,让她一想起就觉出另一种青涩。  “你如今能坦然与我说起,何来的‘愧’?以你的性子,对我的||乳|娘都会爱屋及乌,对用惯的毛笔都会生情,又岂能罔顾他的深情。你几次涉险,他都毫不避忌与我之间的敌对,援手相助,无非是对你用情至深。如此,你若是波澜不惊,你便不是我心底最至情至性的墨涵了。”胤禩为她绾个松散的发髻,离京三年,这是他的享受,学着她的细致入微,亲手打理她与孩子的琐事,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那份昂首藐视群臣的心收拢尘封,他更明白许多取舍。以人为鉴,实在是太富哲理的一句话,他何尝不是从他人羡慕的眼光中更真切的体会手中的幸福。他由心底笑出,他该感谢四哥,那灼热的直视墨涵的目光让胤禩明了她能接纳的痴情并非只有自己,而如今的局面,难道不该珍惜么?他知道,在她,从未做过抉择,这场争斗中,四哥,再用心,终究无奈是个局外人。这朝中的局势若用烈日作比,那他胤禩悠然的乘凉于妻子温情下,享受着他的爱,又哪里还会有心思去责备那羡慕这片绿荫的人。  她感叹他的理解与包容,拉过他的手,食指划过掌纹,笑语嫣然:“可见相书也有错,哪里是个爱吃醋的人。只怕这句错了,那头一句也有误,莫非不是个情深之人?”  他故意板着脸,不满道:“此刻后悔,晚矣!”  “我自有亡羊补牢的法子!”墨涵笑着探身搂住他。  “哦?”  “把你的唇咬得厚厚的,便不寡情薄幸了!”  “言善信,动善时,可不许反悔!”他倒是说得溜嘴。  墨涵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教四书了?怎么给小愚说起《道德经》了?”  “你不也一时兴起,让小鲁背《逍遥游》?”  “孩子的事,我们该好好谈谈,或许不应把他们分开教育。还有,美眉被你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今后哪个男人会受得了?”  “孩子的事改日再说好不好?”他有些撒娇,搂着她往床走,“先做正事!”  “也好!我还想要个女儿呢!”墨涵很配合。  胤禩却顿住:“不行,女人生孩子太恐怖了!不许再生了!就这样我都觉着是老天的恩赐了!”  “那就看你定力够不够!”墨涵咯咯的笑着,将他缠得更紧。  “阿玛,儿子求您别喝了!”弘皙站在一旁不敢去夺那酒壶,眼见太监又温了三壶酒端进来,愈发着急。他忽然有些自责,为着那最高的权位,他眼里只装着玛法,却忽视了这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坐在摇摇欲坠的位子上,生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弘皙,你也大了,阿玛有些事不想瞒你!你既然知道了,就该懂得如何去做!”这些年胤礽显老不少,不到四十的人,两鬓竟已灰白,他又不许人给他染发,由着这样落魄。反正都是一枚弃旗,早晚而已。  “阿玛,您是信不过儿子么?儿子知道您宠唐母妃,可我不会去加害她的儿子。小鲁是我的弟弟,今后儿子会护着他的。”他实在不明白胤礽的用意,为何要玩这样的把戏。寄子、寄子,真的是在托孤么?  这孩子竟多心到这个地步,皇父的教导功不可没啊!胤礽两根手指夹住酒杯,递到唇边,轻轻一啄,酒杯衔于唇上,酒已入喉,热辣至心。弘皙愣在一侧,他从不知胤礽会有如此不羁的举动,再放浪的父亲在儿子面前都是君子。只是,他如今的不掩饰,是把他看作大人了,还是不把他当儿子了。  “你也别多问了!你如今也是明白人,倒比我看得透彻,如今的确不是让他们各归其位的时候。你只答应阿玛,若、若是我有何不测,你一定要把真相告诉你姑姑。”胤礽逮着壶嘴灌几口酒,咳嗽着,弘皙连忙为他抚背,他挥手示意无碍,“别担心,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要死!记得告诉你姑姑,我是存了私心,想让她把小鲁带着远离这漩涡。可最初不是为着这个,只是后来没有说的时机。希望她多体谅些。”  “儿子明白!”  “你姑姑有你八叔照顾,我也就放心了!你八叔也是真心待你,你要对得住自个儿的良心。”他知道三年前那张网复又向他拢来,愈收愈紧,大哥的挺身而出救了他,皇父把自己的罪责通通算到大哥的头上,可那也只是一时。为着他三年的苟且,毁了大哥一生,他早觉着如行尸走肉。若非囚禁时有莞儿和小六儿相伴——如今,走已是必然。那日一见之下,八弟比三年前更显温润,即便是旧的朝服也难掩那谦谦君子的气韵。胤礽心中不无企盼,也能带着莞儿和小六儿离开,去过那样闲云野鹤的日子。  正要再倒酒,却被人按住,他的心被那嗔怪的笑容暖化。唐莞非要带着小六儿去见墨涵,争执之下,她生了一晚闷气,不曾理睬他,想来是忧心记挂,竟又不请自来。她如今少了儿时的浮躁和任性,早已是温柔的小妇人。  有个柔柔的身子扑进怀里,甜腻的声音里满是娇气:“阿玛好臭!六儿不喜欢闻酒的味道!阿玛不许喝酒了!”  “六儿乖!你额娘生气了,你还不帮阿玛哄哄额娘?”他实在好奇墨涵的小女儿与六儿有多像,若是能与莞儿再有个儿子,是不是也能如小鲁一般机敏、懂事。想起他拉着自己的手,有条有理的说话,他眼底有些湿润。  他才一走神,小六儿已在训斥弘皙:“哥哥,你坏!阿玛喝酒臭臭,你怎么不来告诉我?”她俨然一个小大人。  弘皙也是宠她惯了,无所谓的搂了她过来逗玩,见唐莞与胤礽执手相看,他心里有些模糊,阿玛心底装的究竟是姑姑还是唐妃?也许,也许小鲁留在宫外是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他的额娘终生不得宠,如果小鲁和他一般大,弘皙朝小六儿笑笑,背脊却冒着冷汗。他想有个正常的家,想如寻常人一般对待家人,可太多事提醒着他,那样的想法是如何的愚蠢。 雍亲王府素来都是规矩最多,麻烦最少的宅子。娴宁一丝不苟的打理着自己的发丝,贴身的大丫头被胤禛指给个外放的官员做侧室,如今新提拔上的总觉得不可心。李氏嘴碎,一早来请安就嘀咕昨日恩古伦格格的失言:“怎么能这样说孩子?好歹该看看咱们爷的面子。再说福晋抱着孩子,这不是连福晋也要得罪么?”  果然是来给她添堵的,娴宁知道李氏不痛快,如今弘时一枝独秀的优势没了,提了几年,终究没有封为世子,想想以前,弘晖在这个岁数早就领着两千两银子的年俸了。想到弘晖,她心口隐隐作痛。  不多时,钮钴禄氏也来了,满面笑容,转述着||乳|娘的话,昨天娴宁抱过弘历后,竟一夜没有哭闹,乖巧得很。耿氏恰走到门口,看着隆起的腹部,听着钮钴禄氏的巧言,不禁心生愤懑,进府多少年都 至爱吾爱(清穿)第46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都没信儿,眼看怀上,却又落在她后面。不过迟疑了一下,就有人伸手扶住她,是年氏。耿氏有些诧异,府里的规矩,爷歇在谁屋里,早起便不用来请安。昨日小丫头明明说爷是又去了年氏屋里。  二人一道进了正房,向娴宁福身请安。耿氏瞧着那三房的神色,显然都意外年氏的到来,可谁都不便多问。李氏算是最了解娴宁手腕的人,即便她有弘时,也不敢挑衅嫡福晋的权威。年氏是少有的乖巧,可这乖巧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是爷起身了,已换了朝服出府。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年氏,奇怪她为何没在跟前伺候。娴宁却是笑得顺气,这府里还是太平的,谁都莫想越过她,谁都得不到他的专宠。  穿过回廊,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儿,小个料理花草的小太监正在修剪海棠的枯枝。  年路路随口问:“好好的修什么枝?都下去吧,改日再打理。”  “回侧福晋的话,这是爷早起吩咐的!”后面的话无需多说,谁能拂爷的意。  她愣在那里瞧着,竟挪不开步子,她知道一切缘由,入府前,她早就熟知恩古伦格格的一切喜好,她刻意请了教习学昆曲,练习董其昌的字,背了《旧唐书》,研磨了海棠胭脂膏。她刻意的做着这一切,全是为了一个男人的谋划来讨好另一个男人。  可如今,三年光景,她每每从胤禛带着醉意的眼神中读懂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那种灼热的目光穿过她的身躯,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她才猛然觉察,传闻中最冷漠最铁石心肠的丈夫却是个最多情最痴心的人。她才明白曾经的幼稚,她以为那个面带桃花的男人会是她一生的爱,他也像自己一样可以为她不顾一切。可那个男人几时对她有过这样的专注,他的眼总带着浓浓的笑意,他的吻勾起她的情思。  不过该感谢他吧,如此才让她有机会嫁给胤禛。即便他的心还不在她身上,可她依旧贪恋能依偎的每一个刹那。想到此,她收拾哀伤的心绪,劝自己忘却昨夜胤禛的冷淡。  “小姐,怎么在风口站着?”  是她陪嫁的丫鬟。  “小姐,进屋吧!桂花糖糕买回来了!”  掰开那有小红点儿的糖糕,她少了以往期待的甜蜜,只冷冷展开藏在里的纸条,匆匆看了,撕碎,和着糖糕吞下。  深秋的北京,万里无云,不似南方缠绵的阴霾,胤祺与策风送的两匹小马驹正适合小鲁、小愚初学。墨涵虽担心,却也不好阻止,毕竟虚岁还不足五岁。两个孩子自从回京那日骑了马便念念不忘,胤禩倒觉着是好事,他的兴致不低于两个儿子。  这日,他又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墨涵听管事太监阎进絮絮叨叨汇报府里的大小事,随手翻开账簿。绮云只在每年年节回来一趟,多半是住在城外额驸府的庄子上。听兰兮说,她过得不是很顺,自打那年有个女儿后,好不容易怀上,六个月时又滑胎,伤心了大半年。她所倚仗的安王府已大不如前,唯有个伍尔占成了老爷子跟前的人,旁的都开缺了。她怕是早淡了争斗的心,否则那日雍王府的宴请,她大可前来。  正想着,胤禩的||乳|娘来寻墨涵,说是她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想开投靠。  “嬷嬷,您老给管家说一声便是了!如今我们一家五口回来,本来就要添人手。小鲁他们眼瞅着大了,好多事您和董嬷嬷也别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劳您多留意,再找几个可靠的人回来。爷要重新入朝办差,也没功夫来管孩子,每日的教习就由我自己来。府里的事就要嬷嬷多费心。”  嬷嬷和墨涵相处多年,知道她的心眼好:“格格,小阿哥是不是也带过来,由您一起教?老奴瞧着,庶福晋也不怎么管事,小阿哥都不怎么说话,还不及美眉机灵。”  墨涵笑笑,弘旺,她不是没替他打算:“下月初一,弘旺就去宫里入书房随着几个小皇子一同念书。”书包网 131青蓝龙形江影隔云深 胤禩慢悠悠的饮口茶,舌尖嘬着茶的清洌,再舒口气,香气由喉盈齿,绝佳的上品,汤色静,香气幽,回甘雅。“好茶!”  胤禟不无得意:“八哥,我置办的东西几时有次货?”  胤锇与胤祯不好这些,并不觉着什么,无非是解解早膳的油腻罢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倒不以为意。  胤禩笑笑,调侃道:“选最好的送些来,别单显摆!”  “是八嫂喜欢吧?”胤禟呵呵笑着,他早留意到那走到朝房外的人,才刻意如此道,“十弟,十四弟,你们口里也该有些忌讳才是。如今八哥他们孩子都三个了,别在把八嫂的名讳念叨在口上。”  胤禛顿了步子,今日叫大起,来得早,竟有来得更早的,八弟是真的要回来不走了?他行到门口,屋子里的四人唯有胤禩将目光转向他,先起身,旁的才随着一起见了礼。他一回来,那三个弟弟又以他马首是瞻。胤禛大迈一步,扶一把胤禩:“八弟身子复原,又能为皇阿玛分忧了!可喜可贺啊!”  复原?他这三年对外而言可是在行宫养病。胤禩暗笑,到底人心隔肚皮,要把这外间的托辞挂在口上。于他,争斗的心早就淡了,可他,怕是更胜当日,反而有些同情:“四哥于六部的事了如指掌,弟弟自叹不如!还要四哥多指点才是!”  他依旧觉着这话刺耳:“皇阿玛一直就盼着八弟,昨日已下旨,将江南科举案交由八弟审理,八弟要多费心了!”一别多年,那日在府中重见,只觉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显示与墨涵的恩爱,而三年前厉声争执的话音犹在耳侧。  “四哥,八哥如今好得很纳!娇妻麟儿,逍遥自在,哪里还稀罕这差事?倒是弟弟们蠢笨,不入皇阿玛的眼,比不得四哥雷厉风行,铁腕手段,忙得不亦乐乎。弟弟们就寻点搬石头运瓦的差事算了!四哥什么时候还是想着提携弟弟们一把啊!”胤禟有些放肆的说着,又拿眼暗示胤祯。  胤禩还未阻止,胤锇先抢在胤祯前面嚷起来:“都是你们催着出门,这样早早来,觉还没睡足呢!今天老十三的寿辰,晚上还要去热闹呢,就怕没精神闹酒。”  胤锇的确是个假糊涂!胤禛看他一眼,早怎么没想到,遏必隆的外孙,再次也有三分。可惜了,老十的几个舅舅竟比老十更热络的盼着老八回来,又失了先机。阿灵阿屡次跳将出来力保胤禩,老爷子都轻描淡写的了事,无非是看孝昭皇后的情面。明明自己是佟后的养子,佟国维竟也拥护老八。他的心不禁有些凄凉,自怜片刻,又想到整日不愿出门的胤祥,巴巴地让他舅舅家的人来给他帮手。  “十弟,十三弟的病当戒酒才是,别与他闹酒。”胤禩听墨涵说起过。  正说着,老三与老五来了,胤禛与胤祉见了礼,便单与胤祺闲聊,说是得了两匹大宛良驹,知道五哥懂行,相邀去看。  “四哥,下了朝我就随你去,到时候再一起去十三弟府上。”胤祺不露声色,指望着弥补老四与老九的裂痕。  胤禩耳听他们的闲扯,眼睛却片刻不离胤祉,三哥的立场从来微妙,九弟只当他是书呆子,其实不然,如今老爷子的折子多是他在料理,对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谓了如指掌,四哥不可能不知道,何苦这样在众人眼前撇清干系。  胤祯却毫不遮掩的上前与胤祉套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胤禩心底在笑,这便是他熟悉的生活,他又回到这个环境了。忽然觉着空气很闷,他信步走出朝房,迎面遇上迟来的七哥与十二弟,正招呼着,却见一个有些眼生的人入了下首外臣的朝房,瞧那岁数也有四十来岁,该是旗人,怎么会想不起。  他猛然察觉背后的目光,只不动声色的随意溜达几步,刻意的与那边探头探脑的几张熟面孔点头招呼,坦然受着殷勤的问候。可这些掩饰似乎多余,老四既然紧张,必然是他阵营中的关键人物,反正都心知肚明。  “九弟,那人是谁?”他扬着声音问。  “谁?”  胤禩指指。  “八哥你忘了?佟家牵狗的。”胤禟的话很放肆,那话又暗讽胤禛。  九弟向来瞧不惯老四,可如今咄咄逼人倒不是先前的风格,这三年又有何嫌隙滋生,胤禟信中并不曾言及。胤禩望向胤禛,等着他的是凛冽的寒光,他温婉一笑:“四哥想必常与隆科多来往,四哥不是好养狗么?”  “八弟病了三年,记性不如前了?隆科多早在康熙四十四年,因带着犬房之人违法乱行,被皇阿玛斥责不实心任事,早革了兰犬房头领的差事。如今只是一等侍卫,准在御前行走。”胤禛掏出鼻烟壶,不动声色。  胤祯瞧见,却由怀里掏出个内画的掐珐琅丝鼻烟壶给胤禩:“八哥,这个没添香粉的,你拿去使!”  胤禛听了却是一愣,想起另一事。  胤禩向胤祯道了谢,又转向胤禛:“四哥,可别小瞧了隆科多,我看啊,该是步军统领的料!”  一语惊四座,无人不知这个职务的含义,都诧异的望向胤禩,他是出言谨慎的人,何故一反常态。胤禛心中更是惊吓,知他意有所指,强自镇定,不着痕迹。  太和殿外的鞭子响起,众人纷纷整理朝服,起身出列,依序而行。  待得散朝出来,胤禩倒有些后悔逞了一时痛快,年岁渐长,过了三十,何故还莽撞的意气用事呢?恰今日大殿上,老爷子宣旨对隆科多任命,兄弟们都各怀心思的看着他。  “八哥,我随你去长春宫看良母妃吧!”胤锇不愿先走,尾随着往后宫去请安的队伍。  胤禩知道他常去长春宫问安,感念他的情意,笑道:“十弟,你先去。我去钟粹宫坐坐,再过来!”惠妃这几年心里怕是难受,可见他与墨涵回京,却只是说笑,不吐半句苦水,让胤禩瞧着当真难受。刚行至连接东西六宫的甬道,却见绮云正在训斥带着弘旺的小太监,小太监跪在地上对着自个儿的脸颊左右开弓,弘旺已在一旁吓得啜泣。胤禩赶紧让小太监罢手,上前抱起孩子,哄着他止了哭,才耐着性子问绮云:“孩子哭成这样,你就不心疼?”  绮云只专注的看着他,半天不答话,思念、爱恋、怨恨一股脑冲上来,唯有倔强的忍住泪水,怕一开口便泄了心思,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东边而去,她的小丫鬟朝着胤禩一拜,也匆忙而去。  胤禩叹口气,问弘旺:“今天头一天上书房,该开心才是,别哭了!”  他抱着孩子也往东边走,弘旺却道:“阿玛,额娘和哥哥、妹妹在阿奶那里,说好等我下了学一起去十三叔家玩呢!”他指指西边儿,“阿奶的长春宫在那边儿!”  他们回来不到一个月,弘旺喜欢跟在一起玩,墨涵又待他和善,他便跟着小鲁他们叫墨涵额娘。  “弘旺,先随阿玛去钟粹宫瞧惠妃阿奶,然后再去长春宫。”  “阿玛,额娘和哥哥会不会不等我啊?”  胤禩不管那些冷热瞧着的目光,往东而行,胤禟给胤祺说了声,又对胤禩说:“绮云定是去延禧宫见我额娘了,怕是一会儿也要去长春宫应个景。墨涵的脾气,别和她当着良母妃闹起来吧?”  “九弟,我没你的齐人之福,可这点度量,墨涵还是有的。”他快步搂着弘旺奔跑,惹得孩子咯咯的笑声,虽然没有血缘,可他实在不愿辜负孩子眼中纯洁的目光。 “世子爷,四爷在打听六格格的事。”  “哦?几时的事?”弘皙暗笑,四叔的确不可小视。他一直觉着是皇玛法对四叔过于紧张,以前只觉着三叔深不可测,如今才晓得他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今日晌午,打听六格格的习惯,有没有什么怪毛病。”  “嗯?”他佯装恼怒,犹豫着。  “四爷是想打听六格格有没有什么过敏症?”奴才小心翼翼的答话,只觉着这位小爷越来越不可琢磨,“奴才记得那年太子爷叫把毓庆宫的花都用水冲去花粉,恰巧四爷来瞧见了。”  “告诉四爷——”眼中是在江南的情形。胤礽行事其实并非外间所传的那样鲁莽,防微杜渐到细小的一切,他自然明白他对唐莞母子的宠爱会给他们带来的只是更多的危险,因此有关小六儿的细节怎么会轻易让外人知道。弘皙这才体会到幼时胤礽对他的冷淡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行走在冰面上的父亲对儿子本能的保护吧。虽然私下里胤礽会将他抱在怀里说笑,可在石兰面前,他竟是一副厌弃的神色。“告诉四爷,格格一切如常,是唐妃有过敏症。今后宫里不打紧的事你寻一些,没事时多找四爷唠嗑。下去吧!”他有了打算,“等等!”  “爷,奴才在!”  “小六儿的||乳|母是几时换的?”  “六格格的||乳|母是暑热是来的。”  “秋天有什么病是要命的?可得当心啊!”  “爷放心,奴才自然料理干净。”  弘皙瞅瞅挂钟,换了新衣,带了个体面的哈哈珠色要往胤祥府上去。才进院子,就有人飞扑而来:“哥哥,带我出去!”  “六儿,哥哥有事,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糖葫芦、驴打滚儿,好不好?”他起初是为着讨胤礽欢心才宠着小六儿,如今却觉着有种责任在肩上。  “哥哥骗六儿。额娘说今天是十三叔和涵姑姑的寿辰,你是去吃面!”小六儿嘟着嘴撒娇的样子和美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莞慢悠悠的尾随着来了,贴身的宫女捧着个匣子。他一下子猜到是要转交墨涵的,也曾风闻墨涵与唐莞的交情,只是一个初进宫的秀女怎么就入了涵姑姑的眼,又一下子得了阿玛的专宠。  “弘皙,又得来麻烦你。”  “有什么事,母妃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劳您亲自走一遭?”弘皙赶紧着人去叫妻妾出来见礼。  “别讲究那些虚礼了。把这匣子带给你姑姑,就说请她没事入宫来坐坐,把几个孩子带来。我不便去瞧她。”唐莞牵着小六儿去了。  弘皙亲手接过匣子,掂量着分量,顺风飘来小六儿的问话:“额娘,早起阿玛喂您吃的面香不香?”  唐莞抱起小六儿,笑个不停:“等年初二,你过生的时候,叫你阿玛喂你啊!”  唐莞是七月的生日,可胤礽从来没给他庆贺过,倒是每年这个时候寻些稀奇、珍贵的好东西。弘皙隐隐觉着怪异,却又想不透其中的缘故。  刚出了毓庆宫,便遇上乾清宫的女官来传旨,弘皙不明白皇玛法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从来都是让女人来传话,难道是考较他的色心?他想起多年前墨涵的戏言,好色不是坏事,起码说明是个正常思维模式的人,对美好的事物还心存追求。当然得有个度,九叔就是好典范,家事安宁,当然,皇玛法更是用皇权摆平一切。这样的话也只有姑姑说得出口,他还在乐滋滋的盼着她说后续时,等着的便是历朝历代所谓女子误国的典故,多半是在书房学过的。正当他觉着兴趣索然时,墨涵却又把那些书里有了定论的事换了其他的角度来剖析其中的奥妙,顿时令他受益匪浅。  女官带着他往神武门而去,交给他一本内务府制的账册,弘皙粗略看看,这册子竟写得模糊只有物品清单,并无入库年月,经手司务的姓名,通篇就只得御览后的朱批。  “皇玛法的旨意是——”  “世子爷,皇上让世子爷查收了,送到八爷府上。”  弘皙有些糊涂,知道是赏给墨涵的,可未免太大手笔,瞧那单子,怕是有十好几箱。到了神武门,正遇上胤禩、墨涵一家出宫,美眉已急不可耐的过来要他抱。弘皙见了礼,将册子递给墨涵:“姑姑,皇玛法让侄儿送到八叔府上,想来是寿礼吧。”  墨涵与胤禩也是奇怪,几人急着出了宫门,但见马车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几口樟木大箱。那女官领着弘皙上前点数,墨涵仔细瞧瞧上面的封条,康熙四十二年,又听女官道:“世子爷,拢共十六口箱子,封条完好。”  弘皙看得比墨涵还仔细,那封条上的印正是他毓庆宫的大红章。  “弘皙,给你阿玛说,我今日收了这十六箱,请他放心!”墨涵神色凝重,面色凄然。  “姑姑,这是皇玛法赏的!”弘皙怕她没听清。  “我知道,告诉你阿玛一声就是了!”墨涵冷冷的接过美眉,由胤禩扶着上了车。  弘旺很小心的问:“额娘,谁惹您生气了?”  墨涵知道这个孩子比谁都敏感,赶紧笑笑:“额娘没事。今天弘旺在书房都学了什么啊?”  “额娘,我不去书房好不好?就在家和哥哥们一起念书好不好?”  小鲁和小愚也连声附和,缠着要墨涵立刻答应,她虽然别有用意,是为着弘旺好,可也不想板着脸训斥几个孩子,只得点头应承。孩子们欢喜的讨论着待会儿去了十三叔家怎么玩,胤禩才问道:“是你叔公家当年查抄的东西?”  墨涵摇摇头:“太太留下的,给赫舍里家墨涵的嫁妆。如今我和莞儿都用不上了,留给美眉和宫里的小六儿吧。”想着那未曾谋面的老人,她心中无限感概,四十二年,胤礽不就想保住这十六箱东西么?她做了十几年的赫舍里墨涵,却从未对这个家有什么情意,实在有些惭愧。如今,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却又被老康拿来做人情。  “别想了,几时带着孩子回家庙给老太太上上香。”  “家庙?”  “是哦,柳小姐,赫舍里家的家庙保安寺在南皇城根上。”胤禩私下常这样逗她,唤墨涵前世的姓。  “阿玛,谁是柳小姐?”美眉却是个耳尖的。书包网 132巧遇林疏放得遥山出 “爷!奴才在长春宫当值的徒弟说,四爷的人在打听良主子的事,巧得很,毓庆宫的世子爷竟早料到四爷会来问,使了银子封口。”那太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要问的要瞒的都在那个“香”字上。  香,却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机缘竟在此处,只是中间藏着何事?要借题发挥不是难事,只是这个度如何把握才最关键。老四是个执着的人,他自然有法子避开弘皙寻出真相,推波助澜正当此机:“长春宫素来传哪个太医?”  “郭德纲,是十爷举荐的。”  “永和宫呢?”  “这个——”  “怎么当的差?”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打听。”  “等等!头次于谦配的药你拿去问过了?”  “爷忘了,那药没错,和在胭脂里便有催|情的效力。”  “他在延禧宫走动太久,也该挪挪地方了。”  “爷,左都御史赵申乔在门外侯着呢!”  “哼!这老匹夫还敢来?惹下的祸事要爷给他收拾烂摊子。叫他滚进来!”  墨涵为胤禩穿戴齐整,挂上朝珠。  “祭拜的东西都备好了,我这里却不好推辞,实在抱歉!”胤禩约了几个旧友饮茶,他素来和文人结交,并不自持皇子的身份。  “人家好意为你接风,你去就是了。”墨涵浅浅一笑,“你不是想为三个孩子请位西席么?”  “我也是怕你劳累。皇阿玛的意思,即便朝中的人,你瞧上哪位,都下旨进府教习皇孙。”  “你肯定是想在你的旧交中选那人品好的是不是?”  胤禩牵着她的手,往几个孩子院子里去:“有个人你一定中意,我可听你提起过。”  墨涵笑道:“旁的宗室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你好与那群极饮大醉、嘲谑骂讥的人来往,只是你的酒量,望溪先生怕是不屑一顾吧?”  她嘴里说的望溪便是安徽桐城派的鼻祖方苞,胤禩摇摇头,感叹道:“真真是不敢在你面前说胡话,我不过提起一次,你就记得了!正是想请方苞来教几个孩子,你不是说你的古文造诣不深,我是更不入你法眼的了。连李光地都夸望溪文章千古,当初便是他引荐相识的。”  “那我叫竹心带着三个小子在神武门外等着你,下了朝便一同前去,延师可得正式些!”  胤禩答应着,想想又说:“其实还有一人也不错,康熙四十八年会试时第一,殿试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只是现跟着三哥编书,我不便要人。此人与方苞他们素有往来,我见过两次,人品是说得过去的。”  墨涵想起那年被老爷子以孩子相要挟,素来不睦的胤祉却好言劝导,的确犯不着为个文人去夺他所好,伤了感情,她只好奇什么人不过一两面就能吸引胤禩的注意:“那年的状元是谁?定然是强过你说的人。”  胤禩却是长叹口气,面色不悦,别有深意:“状元赵熊诏。”  “没听说过,名不见经传,起码我在三百年后就没听闻过。我不知道的,能有多大才学?”墨涵嬉笑着说得自负,“你说的榜眼又是谁?”  “这人想必你听闻过,有书遗世,戴名世,也是桐城人,号南山。”  几个孩子都吃了早饭在院子里玩耍,瞧他们来了,都腻在胤禩身边,墨涵却在回忆他说的人,生个孩子笨三分,只觉着那南山二字耳熟。  午后,墨涵给三个小伙子换了干净衣裳,又嘱咐一番:“见了望溪先生要行大礼,先生若问你们已学过什么,可要好好答。小鲁,三缄其口;小愚,三思而后行;旺仔,胆子要大,你是男孩子,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兴哭的。都明白了么?”  “罗嗦,阿玛走后不就说了一遍吗?额娘,你岁数大了,像老太太了!”小鲁说完,也不容她发火,就拉着弘旺出门,剩下小愚挤眉弄眼的笑笑:“天作孽,犹可违!额娘,后半句,儿子若说,便是不孝了!”  美眉爬到墨涵身上,揉揉她绷紧的脸:“乖!不生气!听话!”倒把墨涵素日的语气学了十足,逗得她笑起来,在女儿脸上亲一口:“还是我的宝贝女儿乖!等他们出去野,额娘带你去庙里看佛像去!”  竹心带着小鲁他们走了,胤锇才匆匆赶来,接她母女往赫舍里家的家庙而去。  行至半路,听见车外,有人向胤锇见礼,其中一个献媚的声音让墨涵觉着格外恶心:“王爷,头次奴才孝敬的兰草王爷可合心意?奴才托了好些人才由南边山里寻得的。”  想必胤锇也是厌恶,几句话将人打发走了,钻进车里来坐,怕再遇上招呼的人。  “是你旗下的?”墨涵将睡得迷糊的美眉放下,回京这么久,也没怎么和胤锇聊过。  “我旗下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涵妹妹,你也太小瞧我了!是个等着外放的候补道员。”胤锇如今封了郡王,说话气势似乎足了些。  “我是听他自称奴才,你如此瞧不起他,怕也非你门下的了。”她取件狐裘给孩子盖上。  “还是个状元呢!我都瞧不上他!不过是为着他老子赵申乔跟着九哥,我不好驳九哥的面子。”  墨涵想起胤禩说的状元也姓赵:“你八哥早起还不屑于一个状元呢!赵、赵熊诏!”  胤锇却有些惊讶:“方才那小子就是赵熊诏!朝里都说他的状元是他老子买来的。”  他忽有紧张的说:“你可别在九哥跟前说,他最烦这个!”  墨涵无奈的笑笑,胤禩还审着江南科举案,这老爷子眼皮子下还有这样的事:“殿试可是老爷子朱笔批的,难不成是老爷子收了钱?”  胤锇却是有些古怪的神色,顿了一下,见墨涵逼视着,才不敢隐瞒:“你哪里知道,这几年都是你表哥在点三甲呢!”  孰真孰假,无从考证,墨涵只心凉这些事又将胤礽牵扯进去,回来这许久,他总是借故不见,在朝堂上对胤禩也是躲避着。还在担忧,却听赶车人被拦住,胤锇已蹿出去与人争论,有个柔柔的声音一下止住了他的火气:“十阿哥还是这么急?”  ~~~~~~~~~~~~~~~~~~~~~~~~~更新  墨涵倒比胤锇还心急,猛地冲了出去,却见已到了寺外,两车都争着要停在寺门处。她早辨出那女子的声音,压抑着重逢的喜悦,墨涵学着适才女子打趣胤锇的语气:“唐妃娘娘还是这么娇?”  对面帘子挑起,一张欣喜的脸已在眼前,唐莞比墨涵还急切,蹦下车,拉着她也下了车。不及细看这几年的变化,墨涵已被唐莞搂住,笑声中又带着埋怨:“你上次一病四年,如今又离京三年,再不许走了。叫他留你在京里,我好想你!”  墨涵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有丈夫、女儿陪着,想我做什么?赶紧给表哥添个儿子才是正事。”她拉唐莞站得远些,细细打量,清亮的眼睛如今已栖着愁云,浅浅的眼纹也刻下印迹。她收拾着悲戚的心情,想打趣几句,笑容却一下子僵持住,唐莞车上钻出个小小人儿,好奇的看着她俩,一双眼睛圆铮铮。  唐莞留意到墨涵的异样,转身去抱起孩子,一下子便不复方才的小姑娘模样,俨然是个成熟的小妇人,她先对着女儿说:“六儿,这就是你念叨的涵姑姑,她可是额娘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笑着戳戳墨涵呆傻的脸,“很惊讶吧!是不是觉着和你有几分相似,这侄女像姑姑有什么奇怪的?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不待见我女儿似的。”  墨涵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怔忡片刻才勉强笑着,对胤锇道:“有劳十爷在这里等候了。我和表嫂许久不见,想说说体己话。”她拉着唐莞就往里走,只觉着没弄明白前,决不能让她见着美眉,两个孩子惊人的相似,若非六儿大一岁多,简直就如同双生子。她有个惊人的假设,可又被自己迅速否定,但事实又在眼前。  “你愣着做什么?也不抱抱我女儿?我倒不怕你说什么丑乖丑乖,反正她长得像你。说我女儿便是说你自个儿!”  墨涵随着唐莞进了家庙,赶紧接过六儿,小丫头已搂住她的脖子,主动的亲在她脸上,那一下,几乎有触电的感觉,六儿笑嘻嘻的说:“姑姑,你长得很好看!和六儿一样好看!”  唐莞已抢着道:“傻孩子,是你和姑姑一样好看,明白么?是小孩子像大人,不是大人像小孩子!”  墨涵呆板的笑笑,目光在六儿脸上逡巡:“六儿最乖了,姑姑听你弘皙哥哥说起过。”  “哥哥不乖,那天姑姑生日,哥哥不带六儿出宫玩。”六儿嘟着嘴撒娇,又转过头对唐莞说,“额娘,你不是说姑姑家有两个小哥哥还有小妹妹?姑姑,让小哥哥陪六儿玩,好不好?”  这孩子话极多,和美眉如出一辄,那眉眼、那神态,甚至撒娇时的小习惯,墨涵不禁生出无数猜测,难道当日抱错了?可她与唐莞生产不在一个院子啊?  唐莞对家庙很是熟悉,她抱过六儿:“去请慧远师傅来!你乖乖在后院里玩玩,额娘要和姑姑说说话!”  六儿贫嘴道:“知道了!好麻烦!”  唐莞又叮嘱道:“离花草远些!要是又脸上生小包包,你阿玛会心疼的!”  墨涵心中更惊:“哪个小丫头不喜欢花?你还去摘绛雪轩的海棠么?”  唐莞拉着她进了大殿:“先上香吧!难得你记挂着,还来家庙看看。小时候,我常跟着玛法、太太来这里,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她在香案在取了柱香交给墨涵,又自取了一柱点上,先跪在了蒲团上,诚心祈祷。  墨涵跪在神佛面前却是心烦意乱,她定定的望着佛目中透出的普渡众生的慈悲情怀,渐渐控制住纷乱的心绪,默默祷告:“求佛祖保佑所有的孩子!”她匆匆起身,却见唐莞还俯首于地,念叨半晌。  “你不知道,表哥虽复立为太子,可日子并不太平,他又时常记挂着大阿哥。”共同的担当让她更理解胤礽的苦楚,“六儿身子骨弱,你别瞧她活泼机灵,病起来愁死人,药就没断过。”  “丫头是这样,体质差些。”美眉出生后也好好调理段时间,才渐渐壮起来。想到美眉,墨涵忍住要叹的气。随着唐莞来到佛堂后的斋室,此处供奉着赫舍里家入关后几代人的牌位,墨涵除了知道索尼、噶布喇,旁的是一无所知。  唐莞掏出块白净的丝绢,拿了放在噶布喇的下方的一块牌位,诺哲。“这是阿玛!”她小心的擦拭着。  墨涵明白那一侧写着他他拉氏的便是她们的额娘,这位母亲诞育的肉身给了她的灵魂一个栖息之地。她与唐莞都算是他们的女儿吧,她忽然对这个家有了新的领悟。只是,是冥冥中的安排,让唐莞的女儿与她的女儿那般相像?按照遗传学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的事还少么?  “莞儿,改天我再进宫看你!我,我还有事得回去!”墨涵拉着唐莞细看几眼,越来越觉着她与小鲁相似。她甩甩头,抛开潜意识里的暗示,可依旧无效。  “墨涵!”  “我不会急着离京的,相见的机会还多!改日再聊!”墨涵匆忙穿堂而出,却见六儿不知何时入了佛堂,不停嗅着四处飘渺的香气。她赶紧掏出绢子捂住六儿的口鼻,把她抱了出去。六儿已不停的打起喷嚏,一副可怜的样子,泪水已滚落出来。墨涵眼见唐莞闻声出来,便要放下六儿离开,却舍不得放下孩子。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额娘,你不要美眉了?不许抱别家的孩子!”睡醒的美眉吵着要寻墨涵,胤锇拗不过,只得抱她来找。  要躲已来不及,唐莞已看清美眉的样子,六儿也盯着美眉,嘴里嘀咕出一句话,与当年唐莞对墨涵说过的话几乎雷同:“额娘,我在照镜子吧!”  “胤锇,记住,别把我遇见唐莞母子的事告诉你八哥!”墨涵叮嘱着。唐莞到底没经历过多的阶级斗争,很容易哄骗,只说着是仁孝皇后托梦就说过,会让墨涵与唐莞的女儿相似。她自己都嫌说得离谱,可唐莞却是乐于接受的。墨涵只嘱咐她莫与胤礽多言,怕勾起他思母之情。  她又给美眉立了不许废话的规矩。  “额娘,是要美眉帮着额娘骗阿玛和哥哥?”  墨涵实在想不出什么应该说给孩子听的正面教育,只随意敷衍着,偏偏她的女儿不是省事的,还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车忽然停下,是胤锇府上的人来请他赶回去,说是阿茹娜生的嫡子摔伤了。墨涵劝他先回去,多事的美眉惦记着胤锇府上的花鸟,小愚头次去看了回来,吹得神乎其神。她是顺水推舟,巴不得这多嘴的丫头出去玩一天,忘记庙里的事,把美眉交托给胤锇。  她独自靠在车里,整理混乱的思绪,任由车摇晃着前行。直到停在一个宅子门口,车帘被掀起,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眼前。墨涵无奈的摇摇头,幽幽的说:“我是不是该提醒胤锇,他应当清理门户了!”  “你不会的!”他还是那样的笃定,伸手来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