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更可欺!》 忠犬,更可欺!第1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忠犬,更可欺! 作者:瑟刃 1、身材未免太佳 此人真的很好,求情是必要的…… 好颠…… 好颠啊…… 这是怎么了? 曾梦痕紧紧皱起眉头,只觉着自己再也忍受不住这似乎越发严重的颠簸,肠子和胃都要搅到一起去了! “嗯……”她难受得哼了声,心中暗暗诧异,宿醉的确该是难受的,可是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可以难受到这份儿上? 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她只好就那么闭着,伸出手来想要摸放在床头的水来喝,却发现周围空落落的一片……摸不到? “小姐,您醒过来了吗?”低沉的男声忽然突兀地响起,曾梦痕顿时被狠狠一惊……幻觉吗? 只是,那声音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沉稳道:“小姐,委屈了小姐,属下知罪。咳,请,请您暂时不要动,晚些责罚,且等属下带您脱离险境。”吐出口的虽是极热切的话,语气却完全与语义不搭——没有带丝毫感情。 而这声音再次冒出,却也显然并不是幻觉了。 莫不是在做梦? 曾梦痕被狠狠一惊,熟睡方醒带来的意识的朦胧顿时完全被驱散了开来。 周身的颠簸,身体的难受那么真实,想来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是在做梦的……那么,她现在是在哪儿? 清醒了过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支撑点,是极结实的,带着弹性,软中带硬,手感很好……显然是一个人的身体——当然,她已经没工夫赞叹这人的身材真是好得惊人了。 叫她小姐,还背着她极快地跑,她甚至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她,她该不会是被哪个精神病人绑架了吧! 心中顿时一凛!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使然,曾梦痕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急于认清自己的处境,她忍着眼睛的酸涩疼痛,用力睁眼,嘴中不忘同时安抚着:“啊……我,本小姐知道了,不会动的,你自便。”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顺着他的话说就应该是错不了的了吧。 睁开了眼,曾梦痕却是大惊了! ……他们,这个男人,他并不是背着她在跑,而是…… 而是,在跳,或者……是在飞! 正如过去略有涉猎的武侠小说电影电视剧中的情节,正背着她的这男人,正在飞檐走壁! 曾梦痕一时真的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这真是只是个梦,什么“身体正在难受看来应该不是梦”什么的都是浮云……精神病人会到处乱飞? 一定是个梦吧……虽然和她常做的梦的风格似乎有些不搭。做梦梦到身材很好的男人,果然她最近欲求不满得太过分了么? 下意识狠狠掐了下自己……疼得她打颤。 她正这么胡思乱想胡乱猜测着呢,那边,正背着他的人却是又忽然开了腔:“小姐,您恢复神智了?” “……嗯。”曾梦痕下意识地应了,稳了稳心神,虽然仍稳不住自己的汗毛直立,却也能腾出一部分脑筋来正式想事情了。 她其实是明白的,“这是个梦”这种念头,自欺欺人的成分太重了。她可从来不会觉得这世上有这么真实的梦,真实得她直冒冷汗。 那么…… 她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的形势,入目所及一片深山老林,除了这里生态环境真不错之外看不出什么重点。要说重点,唯一算得上的应该是正背着自己的这男人的衣服……虽然简洁,可还是能看出,这明显是古装。 一个念头忽然窜了出来,她,她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别这样她又不是成天嚷着要穿越的小丫头! 谁要没事玩什么穿越,她要回家! 还没等她懊恼完呢,这陌生的男人又开口了:“恭喜小姐——小姐小心。”话锋却又忽然急速一转。 “啊?”曾梦痕一愣,于是本能地将男人的脖子抱得更紧——看他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又身形健美仿佛极有能力的,方才在她心中还是个绑架犯的男人此刻俨然成了唯一的依靠。 这么抱着,她也抬头去看,果然,右边远远地冒出几个黑影,速度极快地移动过来。 只是,看清了这几个人,男人紧绷的肌肉却是缓缓松懈了下来,“令小姐受惊了,请责罚。他们是自己人。”虽然那几个人还很远,在曾梦痕眼中不过是几个比蚂蚁大不了太多的黑点,但显然,这男人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身份。 “没事,是自己人就好。”小心地在心中惊叹了声,她的大脑转了起来。可喜的是,慌张去了不少,脑子也灵活多了。时间虽短暂,她却是又明白了点儿事。 她方才特意小动作地扒了扒自己的衣领向里看,不出意外地没有看到应该在自己肩膀上的胎记……也就是说…… 她若当真是穿越了,就应该是所谓的“魂穿”了吧。这种情况的优点是不用自己在异界艰难地从头混起,至少身体的原主人是有亲戚朋友的,谁都可以让她稍稍依靠下。 只是,最大的危险却也是无法忽视的。她丝毫不了解这身体的原主,穿帮很容易,算得上是趁早的事。以后的日子,想来也得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想着这个,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却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一定是要活下去的…… 没办法啊,她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一个好处:“惜命”。 怎么样都好,在哪儿她都一定要活下去!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意义了! 只可惜,她家还剩下半碗东坡肉没吃呢,早知道昨晚头再疼胃再难受也得吃了它! 也就在她勉强想开了眼前事的工夫,远处那几个原本还根本就让人看不清楚的已经来到了近前——好快的速度。 这些人统一着了青黑色的衣服,站稳了脚后,还什么都没有做,便先对她行了礼。 而这边,这个陌生的男人也停了身子,动手轻易地将她由背姿换成抱姿,落到地上,放下她,见她站稳了,这才跪下,恭敬地垂着头,对她道:“委屈了小姐,请小姐责罚。”而后又道,“追来的人有十个,当已经被属下甩开。除属下外,其他侍卫全部已毙。” 终于见到了这男人的正面,曾梦痕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原来是极差的,嘴唇也已完全没了血色……一点也不像方才那个精力充沛带着她乱蹦乱跳的人啊…… 是累极了,还是受伤了? 这厢,曾梦痕正不自主地微微担心起方才于她称得上“唯一依靠”的人,还没有答话呢,就听得方才过来的那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竟是先于她开了口:“混账东西!”显然是在说地上跪着这人。 曾梦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领头人已经几步走到他的身边,狠狠一脚踢到他身上一大块泥泞处。 他顿时一声痛哼,似乎是很疼的样子,嘴唇紧紧抿着,用力深抽了口气才算是勉强归于平静。 “他做错什么了?”曾梦痕忙道。 她一句话一出,四周的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愣。还是那个领头的先开了口:“小姐,您……恢复神智了?” “是。”她答道,看着地上跪着那男人身上那块被踢的泥泞,那里已经缓缓泛出血来。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单纯是那一脚的威力。 她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但是之前小说还是看过不少的,大概也能猜出,那片泥泞其实是男人为了止血而将泥巴糊在伤口上的造成的——不算是治伤,单纯只是为了止血,为了不被追到,为了保护她而已。 “恭喜小姐!”而那边,几个人也暂时不再理睬地上的人,而是整齐地向她行礼,皆道恭喜。 她顿时有些奇怪了,放在受伤男人身上的注意力被略略收回了些。 之前那背着她的男人问她可恢复了神志,她只当她之前是昏厥的,也未作他想。如今,这些人通通皆道恭喜……他们本没和她们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她昏过? “为什么恭喜?”她忍不住问出口。 “……小姐莫非是不记得?”那几人中的领头者看着她,道。 “嗯……我……记得?”摆出微微苦恼的表情,她第一次自己的演技真不错,“的确……前尘往事,我竟全记不起了……我,我是谁?”她微微蹙起眉头,装出苦恼又不安的样子,抬起头来,“你又是谁?” 那领头的又愣了下,方才道:“……小姐,您,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好像是……好像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一醒过来,就见我在那人的背上。”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人。而后,她的神情装得越发不安了,极尽能力摆出需要呵护的样子,“怎么办啊……我,以前的我,当真是你们小姐?” 那人看着她,抿了抿嘴,似乎是在收敛着自己的惊异,而后才答:“自然是,小姐莫要担忧。”曾梦痕的脸满是失措,这种示弱显然让他不由得又生了更强的维护之心,“小姐就是小姐,属下们拼死亦要保护的,小姐莫要担心,身为当今丞相大人独女,您日后定然无忧!” 曾梦痕也忙配合得摆出副安心多了的样子,大大松了口气:“是如此啊……”而后,又看向那男人,眸中还带着点湿意,“你这么一说,我放心多了,你真好。” “此乃属下本分。”那男人的自尊心显然被这“柔弱”捧得舒服了,立即道,又不忘开口解释,“我们皆道‘恭喜’,是因为小姐……小姐您,过去一直,不通人事。”他的措辞很委婉,曾梦痕一时没有听懂,但是,在悟了悟之后,她还是蓦地明白了。 原来如此,过去,这个身体的主人,竟然是个痴呆吗? 瞬间的惊讶后,曾梦痕顿时不由感叹起来自己的好运气了。 如果当真是这样,情况就好得太多了。 如果过去是个痴呆,那么,如今她做事回旋的空间就很大了吧!也明显不会很容易穿帮…… 觉得日子好过得多,她的心情顿时舒畅了。偏偏还担心自己得意忘形,忙摆出更加忧伤的样子。 而另一边,那领头的却是误会了她的感情。他以为她还在焦心不安,忙转移起话题,开口回答起她之前的问题:“于是开口回答她之前的问题:“这贱奴以下犯上,卑贱的身子竟然也敢去碰小姐。更莫说如今小姐脸色不佳,想来他路上也没有照顾好小姐,简直罪该万死。小姐放心,回府之后,属下——邱泽然将这贱奴处死,或者……小姐选个解气的死法给他?” 曾梦痕听着自称“邱泽然”的这领头人的话,身子不易察觉地轻轻一颤。 嘴唇翕合,她几次想要张口,却终究还是放弃了。 这人既然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这样对她说这处置结果,想来也是认准了她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她刚来这里,自身尚且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纵使……这人,方才还说不准还拼了性命救她吗? 曾梦痕低下头,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并不是很重的。毕竟,他的确是拼了性命救她的,这从他现在这一身泥血的惨状也能看出来,可是…… 可是,毕竟,他救人的时候,她还没有过来。没有看到他救她的现场,她就好像是个事外人……提不起什么太大太真诚的感激。 ……只是,话虽说如此,但对这人的产生的些许好感却也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尽管一直念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却还是忍不住…… “念他救主有功,从轻发落吧。” 她却还是忍不住将求情的话说了出来。 第一次的,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够婆婆妈妈了…… 2 2、忠犬永远大好 她算看透了,这人就是彻头彻尾从内到外一只挑不出毛病的忠犬啊…… “念他救主有功,从轻发落吧。”话说得似乎潇洒,曾梦痕却知道,自己是满带着小心的。 如今的她初入这异世,神经过于敏感地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当然,她更无法让自己停止。就像现在,她不过是“顺口”为人求个情,心中都要不自主地紧张半天一样。 好在,没有人——也本来就不该有人——对这句话生疑,邱泽然遵了命,躬身请她回府。 曾梦痕随他去了,注意到那个带她回来的受伤男子也跟在后面,动作似乎有些僵硬。想来是体力不支再加上受伤不轻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不该坐视不理,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人,帮助别人的时候,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处境。如今的她,实在没有胆量替他更深一步求情……身边所有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不敢和这个世界脱节。 她想,也许自己算不上是个善良的女人啊。 被邱泽然背着,不久他们便离开了树林,而林外,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正在那里等着。 曾梦痕被邱泽然小心地搀着,进了马车,而后在心中默默感叹这车里真的是和车外匹配得紧。 车厢内入目所见尽是丝绸锦缎,铺着的地毯竟然还有几分波斯风格——尽管方才问了邱泽然,知道这里竟是个她所未听说过的朝代,也大概就是所谓的“架空”了,车里还置着小桌软榻,漂亮的盘子里盛着各色水果,另一边是点心…… 她真的是刚刚被追杀的人吗……怎么一点这样的样子都没有! 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还是摆出一副安然的样子坐在软榻上,顺便佯装自然地品尝桌上的食物。 总之,她若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破绽便多半会露得最小吧! 看着邱泽然将车门的帘子拉上,顺便合好了车门,曾梦痕这才大大舒了口气,只觉得身边没了人,身心也都有了不少的放松。 这么一放松,她便又忍不住想起带她回来的那人了……刚才跟着他们的时候就能看出难捱,如今跟着马车…… 那时候见他们对他的态度,想来他的地位也是很低的,恐怕不会像旁人一样能得骑马的资格吧。 如是胡思乱想着,她忽然又懊恼了起来:哎哟不是说不管的嘛!怎么又想上了! 恨铁不成钢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又向嘴里塞了块糕点,企图用其他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老天似乎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古代马车的隔音效果……真的不好。 “混账东西!磨磨蹭蹭的!”马车外忽然传来男声,想来是那几名侍卫之一,语气恶狠狠的,而后,曾梦痕便听到了鞭子抽打肉体的沉重声响。 没有骑马的只有一个人,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挨打的是谁了。曾梦痕不由抿了抿嘴,拿着糕点的手也滞了滞。 “怎么回事?”接着,便是邱泽然的声音,“闹什么呢,惊扰了小姐为你们是问。” “是,属下知错。”那人的态度顿时恭敬了起来,而后解释着,“这贱奴死活跟不上,属下忍不住催催……” “还催什么。”邱泽然打断了他,声音显得有些不耐,“杀了就是。” “是。”那男子忙遵命道,似乎等这话已经很久了。 曾梦痕听着这话,一惊,登时开口:“不是说他救主有功,从轻发落吗?”话一说完,她又有些懊恼,明明已经下了不管闲事的决心了啊。 “还是惊扰了小姐吗?”车厢外的邱泽然忙应答道,似乎有些歉意。又问,“小姐的意思是留他一命?” “不可以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想着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平心而论……她还真的没有办法看着他死而坐视不理。如此……如此,就再求一次情吧:“他太慢,拖了行程?”一面问着话,她一面开了车门,想顺便看看那男人的状态。谁知道,不看尚不知道,这么一看…… 看来拖着那样的身体跟着马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那男人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惨白惨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似的。本还称得上英俊的脸上横着一道鲜红的鞭痕,显得有些吓人,那人竟是向着脸抽的? 她忍不住轻轻攒了拳头,抬起头来,看着邱泽然,她想,她真的太高估了自己心硬的程度……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管这档子“闲事”了。 不断在心中盘算着合适的理由,她向邱泽然开口:“再没用也好歹算是救了我一命,况且,我刚刚恢复了神智,不想见血损人性命什么的,就留他一命吧。正好……我一个人在车里也没趣得紧,扯他进来陪陪我也好。” “他哪有与小姐一同的资格?”听到曾梦痕要让那男人上车,邱泽然有点急了,“就是做男宠,他也未免太低贱了……” 男宠?听到这个邱泽然理所当然脱口而出的词,曾梦痕愣了愣,这地方的民风居然这么开放么? “有什么关系,一个奴才罢了,和‘男宠’车扯在一起未免可笑。”她一面艰难地咀嚼着这地方的开放程度,一面下意识无师自通地反驳着,“若我不想,量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这是自然……”邱泽然斟酌着,“那好吧,全凭小姐吩咐。” “呃,嗯……”见他同意得那么爽快,曾梦痕反而有点儿愣神了。她还准备了好几个理由等着说动他呢,他怎么这么就答应了……爽快得过了分了吧。 又想了想,却也是了。若无其事地对一个大家小姐说出“男宠”一词,想来这地方的开放程度也不是中国古代任何一个地方能及的吧……男女大防不很严谨,让他上车的阻拦自然就小了很多。 只是,之前他明明还很厌恶他是个奴隶,不配与她同车,怎么又这么快就答应了?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却也没有多想。 她却是不知道的,在那男人上车前,邱泽然不易察觉地对他说的一句:“看好她。” 虽然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曾梦痕看着上了车便规规矩矩跪在那里的男人,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看了,让这木头上车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趣些。 “自己找个地方躺着吧,看你像是半条命都没剩下似的。”曾梦痕尽量把话说得随意。 “是,谢小姐。”男人毕恭毕敬叩了一头,而后才听话地寻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蜷缩着躺下。 见他躺了,曾梦痕也微微侧了侧身,又拾了块糕点,她实在是饿得很了。 等等。她忽然想到,看这男人的性子,想来与她在一起时也不会任由着她挨饿自己吃东西,也就是说,他现在比她还饿也说不定…… 刚想到这,仿佛是想证实她的猜想似的,男人躺的角落处果然发出了不易察觉的一声异响。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移过来的目光,男人登时利落地爬起身子跪下,以额触地道:“下奴扰了小姐清静,请小姐责罚。” 曾梦痕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而后叹口气:“算了,”递过一盘糕点,“赏你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一切都算是你救主有功的奖励。” “是,谢小姐。”不出意料地对任何命令无条件遵从,男人叩首道。双手接了盘子,轻轻放在地上,他又扣了一次首。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曾梦痕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直都只低着头遵从命令的男人方才似乎是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曾梦痕看着这男人吞咽,动作是断然说不上优雅的,却也不很粗鲁。想着他怕算是自己在这异界最亲近的人了,曾梦痕的话也终于忍不住多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怎的,在别人面前说话,她总忍不住谨慎小心,可是,这种谨慎在他的面前就明显淡了很多。 “下奴没有名字。”对面的男人听到问话立即停止了进食,“主人们皆称下奴为‘奴’。” “竟然没有名字……那不是很不好区分?” “对奴隶无需区分。” “……是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曾梦痕忽然觉得自己代替他有些伤感,忙换了个问题:“丞相府的奴隶都像你这么厉害……我是说,武功这么高?” “用于护卫主子的奴隶皆习武艺,下奴除轻功外并无可取之处。” “嗯。”怪不得一个人带她逃了追杀,原来轻功很好? 轻轻倚到车壁上,她又忽然忍不住感叹,在这种没有人权的社会,真是幸亏这身体主人的身份不低。不管怎么说,她的运气都真的是太好了!如是感叹着,她忽然又想起打扰饥饿中的人吃饭是很不人道的行为,忙挥挥手,“那好,我都知道了,你接着吃吧。” “是,谢小姐。” 转眼时间已过了两日有余。 曾梦痕真的很想赞叹这没名字的男人身体的恢复力……不过两天的工夫,曾经苍白的脸色竟然已经差不多与常人无异了,腰腹上原本糊了泥巴的伤在被洗净后,曾梦痕偷偷塞了他点儿伤药——这两日,她一步步突破自己的底线,竟不知不觉对这人照顾了这么多——如今看来也行动无碍了。当然,这绝对不能忽视他那好到了变态的对疼痛的忍耐力就是了。 虽然这人的伤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似乎已经没了大问题,但也一直没有人命令他下车,曾梦痕也就乐得有个人在车里陪着她。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已经不觉得车里多个人是什么不自在的事了。 趴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曾梦痕真的是很庆幸当初把这人要了进来。若是没要,这两天她除了睡就是吃,可就真的是无聊也无聊死了。 有这个人在身边真的是很好……好的很。毕竟,咳,这人呆是呆,可是…… 没办法,所谓保暖思……总之,两日安闲下来,她又实在无聊,注意力也就自然而然地很容易发散到其他的地方,特别是其他引人注目让人很难忽视的地方,比如说…… 咳,某人的身材。 3 3、请您救救他吧 开放的民风容易感染人啊……欣赏身材什么的…… 曾梦痕把药递了过去,男人跪坐着双手接过,压低身子表示了感谢。而后,他褪了上衣,又将裤子向上掳了又掳,露出精壮的倒三角形上身和结实修长的腿……曾梦痕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习武的关系,这貌算不得惊人的男人竟然有这种曾梦痕过去从未见过的难得的好身材,比如宽肩窄腰六块腹肌什么的…… 曾梦痕觉得自己是真的移不开眼睛了。 而对方显然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却也毫不避讳,颇带着“你愿意就完全可以看个够”的意思。甚至昨天上完药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犹未尽,还专门赤着大半的身子只留亵裤跪在那儿乖乖任她瞧,于是…… 于是她就黑犬黑犬地瞧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这么大胆实在不太像自己的作为……过于开放的民风果然很容易让人放纵起来吧——经过这两日的了解,她最重要的总结就是,这地方男女大防不很明显,女性地位也没有正常的古代那么低,至少富家小姐收男宠什么的还是被允许的。 当然,收是可以收,会有很多人对此不耻也是自然的。 也就是男人的药上了一半的时候吧,车门忽然被敲响了,而后是邱泽然的声音:“小姐。” “什么事?”她一面问着,一面利落地接过车里男人迅速递过来的药——担心带来什么麻烦,她偷偷给他药擦的事一直不被旁人知道。 “小姐,已经到了府上了,可要泽然替小姐开门?” 这么快……比她想象的快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着这消息,她的心中隐隐有点失落。 “好。”压下了那不太正常的失落,她答应着。 邱泽然应言开了门,而车里的男人早已在他之前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又自动自觉地跳下车,跪伏到地上。曾梦痕皱了皱眉,先前小说看得多,她也能猜出,他这是要给她垫脚。 “小姐,请。”邱泽然则优雅地伸出手来扶着她,不出所料地将她向男人的背上引。 悄悄犹豫了一下,她却还是踩了上去,貌似若无其事地。 垫着男人的脊背安稳地下了地,曾梦痕顿了一顿,忽然仰起脸来对着邱泽然笑,突兀地问道:“泽然,我马上要去见爹娘了吗?”问着话,眼睛的余光扫到方才伏着的男人此时已直起了身子,却还是跪着的,只是位置移到了一旁不挡路的地方。 忽然的问话,谁知是不是要转移自己对于愧疚的注意力呢。 “这是自然,老爷与夫人大概也等的心焦了。”邱泽然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又伸了伸胳膊,做出个“请”的姿势,“小姐,请随泽然这边来。” 曾梦痕点头跟上了,临走时却又悄悄看了一眼跪在不起眼角落的男人。 其实,她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众多主子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殊的吧。 ……不管怎么样,愿天保佑你吧,保佑你能平安一点,日子好过一点。 “薇儿,你可回来了,急死娘了!”曾梦痕还未踏进门,就闻着欣喜的女声混着脂粉香气扑面涌来,想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娘亲……”担心已经“失去记忆”的自己做出痛哭流涕的样子太假,她便只摆出一脸怯怯,想着先开口解释的好。谁知道,她还没张嘴的,就听另一边中年男子的声音:“丫头回来就好,珍儿,你明知她失了记忆,就别这样,别吓着她了。” 许是因为面前的并非亲生父母?总之,虽都是很关切的话,曾梦痕却意外地感受不到感动,甚至觉得与面前这名义上的爹娘在一起,还没有和那个没名字的奴隶一起来得舒服。 想来是因为心虚吧……她这样对自己解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来邱泽然早就把她的消息告诉这二老了?倒真是省了她解释的工夫。 “爹,吓不着。”她缓缓吸了几口气,而后勾唇,尽量表现得亲密,“女儿虽是无用,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是,谁对女儿好,女儿还是知道的。”轻轻低下头,她又补充了句,“到了爹娘身边,薇儿就安心了。” “到爹娘身边不安心,你到哪儿安心啊。”另一边,她名义上的娘插上话来,而后轻轻替她顺头发,一时倒也衬出了几分温馨气氛来。 她微微觉出舒心,越发肯定方才的“不感动”定是因为心虚了。 原本她以为,她没有对与她这名义上爹娘的任何记忆,寒暄慰问过后,对这地方的了解再过后,共同话题自然也就没了。谁知道,说些平凡小事加上吃吃喝喝,等到她真正回到她的住处的时候,天已经落黑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唯一住在丞相府的小姐的住处居然偏僻至此,九曲十八弯好不容易才到了地方。 这还不算,审视着面前她所住的院子,她微微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这地方……也太冷清了点吧! 虽然院子真的是很漂亮的——地方够大,还栽满了桃树,环境是很好的——但是为什么,作为邱泽然描述中丞相府极受宠爱的大小姐,住处竟只有一个婢女? 偌大的院子,就是再漂亮,加上她只有两个人在住,也未免冷清得过了分了。 她抿了抿嘴,忍不住向身边的邱泽然开口:“泽然,这地方……怎么这么冷清?” “那是因为小姐的身体。”邱泽然忙解释道。 “哦?”曾梦痕疑惑道,“过去的我患了疯症,当更需人照顾才是啊……” “的确如此,只是,小姐过去并不喜欢见到太多人,且,太医也有嘱咐,身边有太多人对您身体不好。所以……” “……原来如此啊。”曾梦痕点着头回答。 “且……泽然觉得,小姐如今刚刚恢复,病情还算不得稳定,还是像从前一般,不要见到太多人的好……小姐以为如何?” “嗯……这样……”在脑中模拟了一下,她果断觉得冷清一点也好,吵吵闹闹丫鬟仆从成群她反而不太能接受,于是回答:“这样倒也好。” “如此。”邱泽然点了点头,而后道,“天色也晚了,泽然送小姐回屋休息吧。” “好。”曾梦痕答应着。 将曾梦痕送回,邱泽然也就告了辞。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很是寻常,只是,谁也没有看到的,离开房间的路上,名为邱泽然的男人一贯似乎极有责任感的脸倏忽变得略微懒散。 “……怎么办呢,做侍卫的游戏似乎也快要玩得无趣了……下一次,要玩什么呢?在这无趣的世间……” 坐在椅子上向窗外看,月色正好——曾梦痕的心情稍稍愉悦了起来——至少。这地方也有月亮,也有这么好的月色。 因为只有半轮,不存在什么满月,所以……所以就用不着想家了吧。赏着月色,她这样告诉自己,闭眼叹了口气。 “小姐,怎么了?”一旁,乖巧的女声忽然响起来。 “没什么。”曾梦痕闻言微微一笑,而后道:“收拾收拾,咱们也该睡了。” 与她共处一屋的正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丫鬟,一个名叫“桃红”的小姑娘,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很是乖巧伶俐的样子,模样也娇俏可人,直让曾梦痕摸着自己平庸之至的皮囊有些自卑——好在她倒也不很在意这回事,也就很快释然了。 总之,或许干丫鬟这行的都有这本事,这孩子很勤快很能干,会说话会凑趣,活泼大方又听话得很,很快就让她对她有了极大的好感,不多时就已经让她把她当妹妹看了。 “好。”小丫头笑颜盈盈地应了,而后转身去收拾她的床铺,利落地铺好了缎子被,很快便请她躺下。曾梦痕不由又觉出贴心来。 到达这丞相府的第一日,并不难受。 闭上眼,曾梦痕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又忽然睁开了眼。 明明已经很晚了,她也有些犯困,可是……可是,就是睡不着。 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是知道的,自己这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那个男人,会怎么样? 又叹了口气。 “小姐,您有什么不顺心的吗?”一旁,睡在雕花木床自带的给丫鬟睡的小床上,桃红忽然轻声开口,把她微微吓了一跳:她不过两声低叹,她居然连这个都听得见? “没有。”她本想敷衍过去,张了张嘴,却又忽然改变了想法。 她觉得这孩子不像是会乱说话的样子,更何况……她不过是想问问一个奴隶的情况,仔细想想,其实……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她第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平凡一件小事都想那么多做什么。 于是,顿了顿,她终于开口:“桃红,其实,我也是有点事想问问你的。” “是,小姐请开口。” “救我回来的一个奴隶,你知道吗?” “……奴隶……救小姐回来的那个?”桃红的声音忽然有些迟疑。 “嗯,你知道?” “……”对方忽然沉默了,没有开口。黑暗中,曾梦痕不知她此时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心里又忐忑了起来。莫非她问关于他的事,真的很奇怪? 她正想张口呢,却不料被对方抢了个先——并且,意料之外地,竟是……竟是……带着哭腔的。 一整天都伶俐活跃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烦恼的小丫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说,小姐,请您救救他吧……就是带您回来的那个奴隶,请您救救他吧…… 4 4、想救于是救了 他一定很疼吧…… “小姐,请您救救他吧……就是带您回来的那个奴隶,请您救救他吧……”小姑娘抽抽搭搭,哭腔越发的重起来。 而曾梦痕也在听清楚她的话时,注意力顿时从“她为什么要哭”移至“那人出了什么事”上! “怎么回事!”她忙高声问道,声音中带着的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慌张。 只是,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奴婢知道他身份卑贱,不配要小姐亲自去救,可是,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请小姐看在……” 曾梦痕听她半天也没说出来对她的问题的答话,顿时不耐了,前所未有地,她对着个还抽噎着的小丫头,不去安慰,反而厉声喝道:“我问你,他怎么了!” 那小姑娘闻声哭泣一滞,而后才如梦方醒似的,慌张着怯生生答话:“他,他正在刑堂受罚呢……小姐,他现在的身子,真的是受不住那样的罚了……” “受罚?”曾梦痕微微一愣,脑中瞬间闪出了她离开时,那男人还明显苍白的脸色,忙不迭起身,“为什么受罚?”她不是已经求过情了吗? “……自,自然是未能好好保护小姐,令小姐受了苦楚……听说小姐被救回时,脸色不佳……”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不妙的情绪波动,小姑娘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曾梦痕腾地坐起身来,胸膛不住起伏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那桃红也忙起身去点了灯。灯光摇曳着,黑暗的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曾梦痕看到了桃红脸上肆意纵横的泪痕。 也许是光亮让人看见的更多的缘故,曾梦痕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清醒了许多。她谨慎地问了句:“你和他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忽然替他向我求情?” “那是因为……”桃红的哭腔已经淡了不少,“他,他是个好人……真的是!以前,他给我顶过一次罪……我,我那次摔了个贵重的玉碗,得罚四十鞭子呢,我那时候九岁,吓得一直一直哭,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然后,他出任务回来路过,就说是他摔的……因为是男奴,挨了八十……他,他还什么都没管我要……”想起这个,桃红显然有些怀念了,又似乎还夹了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挂着泪珠儿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淡淡笑意,好似……好似…… 曾梦痕一点儿都不想承认,那当真是少女怀春的样貌,还是个极美的少女…… 话不像是在说谎,神态就更不像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意外地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 好在,她的理智还是一直占据主导的,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去追究心里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当务之急必然是那个男人的事!那男人……她确定那男人再受不了什么罚了! “那,他受的是什么罚?”虽然已经鬼使神差地在心中暗暗定下了要去救他,但她终究还是脱不去小心谨慎的。这么大半夜的急吼吼跑过去,怎么着也是太过招人怀疑了。 若受罚算不上重,她想,等着明天装成其实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去要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 “在,正在……”小丫头一听她这问话,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原本粉面怀春的样子几乎是瞬间消失了,眼泪儿眼看着又要掉了出来,“正在……被日夜鞭打……也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 曾梦痕身子一颤,“什么?”无意义地话说出口,还没等到桃红再次开口,她就匆忙地向门外走,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换衣梳头,忙招呼着:“桃红,快替我更衣。” 桃红赶忙应是,手脚同时麻利地动作起来。不多时,就已经替她梳好头发换了衣服,只等着出门了。 而曾梦痕也在这段时间内稍稍冷静了些:不管罚的是不是严重,这大半夜的她为个奴隶专门跑去刑房终究算不得正常。 于是, 忠犬,更可欺!第2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她便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能让人最不生疑将那人带出来的借口。也算是急中生智吧,这么短的时间,倒还真让她想出来一个。 等真正理好了衣服走出门的时候,她已经沉稳了很多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个不算很熟的男人一次次伤脑筋,她只是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她想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虽然……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救命之恩的理由,她真的已经用过太多遍了。 下意识摇了摇头,似乎是企图摇去自己这有越来越繁杂趋势的思绪,曾梦痕告诉自己,对于这件事,还是就按照感觉和本能走吧。她总觉得若现在不救他,不管他会不会因此而死,她都会后悔的。 况且……那个男人若是真的死了,她一定会很难受的,她能想象的到。 只是,一路思绪繁杂的曾梦痕却是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桃红三分满足感动七分无奈愧疚的神情。 在桃红的指引,曾梦痕九曲十八弯不知拐了多久,终于到了刑房——其实,这里实在不算是一间“房”的,从门口能看到里面长长的走廊,怎么也算不得是间房。 走了这么久才到地方,她却是不太敢进去了。 紧张自然是一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却是这地方的气氛:阴森森窜冷风还是其次,只是站在门口都能隐隐嗅到的血腥味才真的是让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只是,一想到那男人就在这地方受那般吓人的苦楚,指不定下一刻就会丧命,她此时嗅到的说不准就是他身上的血味儿,她的胆子顿时奇异地大了起来。 来都来了,在这里站着算什么? 你,你不想让那人死掉吧……那个老实温顺木呆呆的,让你极有安全感的人。 摇了摇头,她叹自己不想做圣母,可是却似乎一直都在做。 罢了,不管怎么样,她顺从的是自己的本心。她不想让他受什么苦楚,更不想让他死。 握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觉悟和勇气,她定了定心神,而后在自己的大腿根细嫩处狠狠掐了几把,直到痛得生生冒出了眼泪儿才满意。如此,就算是做好准备了。 为免得出什么意外的变故波及了桃红,曾梦痕便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进去。 深吸几口气,她踏入了刑房。 她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演艺天赋,靠掐大腿搞出来的眼泪以及满心恐慌的形象应该会很难保持,恐怕她还要在腿上再掐几把,可谁知道,在她真正踏入了刑房,这才发现……维持这种消极的状态恐怕……其实,并不很难…… 也许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缘故,刑房里并没有人拦着她。她那时有一瞬间的奇怪,奇怪这里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惊异她一个娇小姐居然会来这种地方的。只是,她却也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这地方给她的毛骨悚然和她对那男人的担心足以冲淡这小小的疑虑了。 顺着走廊走进去,能看到这里的布局其实挺像从前在电视剧中时常出现的地牢——尽管并没有几间牢房,想来也就是个单纯处罚下人的地方,的确是个规模大点儿的刑房罢了。 但是,对于曾梦痕来说,这地方的布局……不是重点。 过去的曾梦痕从来没有想过,天底下竟还会有这样的一种地方。这地方没有她想的那样遍地血污肮脏不堪,它被收拾得挺干净的。 可是,就是这被收拾得很干净的地方,竟然也能泛出如此厚重的血腥味,仿佛积攒了百年似的厚重,给人种无论如何都驱散不开的感觉……可是这里分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半块血都看不到! 也许正是因为她甚至找不到这令人不悦的气味的来源,这地方给她的阴森恐怖感更甚了。 她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她很快就到了这刑房的深处——看来这里也没有原本她想象的那么大——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走得太深入了,此时,这附近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只有她一个人,却并不寂静……越来越清晰的,是皮鞭呼啸的声音。 曾梦痕感觉的到,自己的手心的冷汗冒得越发泛滥了——挨打的,是他? 走廊的转角处,是一个房间。鞭打声已经清晰可闻了,显然,她不想看到的那情景就正发生在那房间里。 抿了抿嘴,她抹了抹手心的汗,这才扒着门框,小心地探着头向里面看去…… ……然后…… 然后,她宁愿她没有看到过什么! 出生在太过和平的年代,她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景象。再真实的电视剧也比不过这近在眼前的视觉冲击。 她以为绑在刑架上的那人不是那个男人,可是,稍作确认之后,她也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所谓“不是他”不过是她对于自己的心理安慰。 刑架上的他,掩不住的好身材依旧,只是,此时,更加夺人眼球的,却不再是那黄金比例肌肉匀称的身材了。 因为那几乎遍布了全身的鞭痕……太过狰狞。 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就在不久前,刚刚好好地护着她逃脱追杀。就在不久前,他还老实地跪在那里任她观赏过。 她还看得到他腰腹部曾经用泥糊过的伤口…… 每一鞭落下,都清晰可见那身子下意识的抽动,他一定很疼吧…… 曾梦痕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用不着掐大腿了,她完全可以直接入戏。 擦了擦面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漫延开来的眼泪,曾梦痕忽然冲进那房间,先“啊”得大叫一声,又大睁着泪眼向后退了两步,仿佛被眼前的情景狠狠吓到了一般。然后,她才一个转身,哭着跑向一旁一直饶有兴致地观刑的邱泽然。 “泽然!”流着眼泪儿,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邱泽然的身边,似乎是极害怕的样子,“泽然,这是怎么回事啊!泽然,你救我,我害怕!” 5 5、纠结感情什么 她又不是会为个只是有好感的男人随便吃醋的小女生…… “泽然,这是怎么回事啊!泽然,你救我,我害怕!”曾梦痕慌慌张张地跑到邱泽然的身边,手脚冰凉,身子也不自主地打着颤儿——能产生这么真实的效果,她自己都没想到。 “小姐,出了什么事?”关切的声音,只是,泪眼朦胧的梦痕却是没有看到邱泽然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实际上,玩味过后,他的神态语气都是无可挑剔的担忧与紧张。 曾梦痕小心翼翼地抓着邱泽然的袖子,眼神怯怯向刑架上那男人处瞄去——也许是怕吓到她的缘故,在她进入这房间的时候,责罚他的打手就已经识相地停了手中鞭笞的动作——那男人依旧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小姐别慌,究竟是怎么了?”邱泽然又问了遍,目光随着她的眼神转到了刑架上,而后眉头一皱,“是这东西冲撞了小姐?一身是血的吓着小姐也是当然……可恶,把这东西打死了!”他向打手吩咐着,而后又转过头来,嘴角温和地勾起,低声道:“小姐别怕,一个奴才罢了,打死了他也没怎么样。” 而此时,曾梦痕已经忍不住默默腹诽眼前人的混蛋属性了。那人因为被打成那样吓到人居然还是他的错了? 扁了扁嘴更加入戏,梦痕几乎是立即喊了出来:“别!”用更加惊恐的声音。 这次,就连邱泽然都明显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了,“小姐……别怕啊,怎么了?” “别……泽然,你别动他……”缓缓向邱泽然身边依偎,曾梦痕叹自己真的是已经开始出卖色相了,“泽然……我做了个恶梦,又不敢去找别人,我问桃红,知道你在这儿,就只有找你。我只和你熟……”声音越发可怜兮兮起来,一副需要保护的柔弱少女的神情。 “什么恶梦啊?”梦痕的表现似乎是成功地激起了邱泽然的保护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着,“那都是假的,小姐怕这个做什么啊。” “不是……”曾梦痕扁了嘴,将邱泽然的袖子揉得越发的不成样子,“不是假的……我,我梦里,这个人就在挨打。若是假的,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她抬起头来,身子又轻轻打起颤来,“泽然,梦里,这个人他……他被打死了,然后,忽然就跳出来了一个有好多好多头的妖怪,它,它说……” “它说什么?”泽然扶着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它说……”曾梦痕抽泣了两声,“它说,我本是要入冥府的人,只因受了此人大恩才得苟且偷生,也因得此理,我与他的命格……已,已经被绑到了一起……”擦了擦眼泪,她似乎越发后怕,“它说,此人若是死了,我,我……也不能苟活,而且,知恩不报,是要……下地狱的……”话毕,她抱着邱泽然的一条胳膊,眼泪儿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了。 “呃,小姐,别哭啊。”邱泽然像是着实被她吓着了,小心地伸手轻轻怕打她的脊背,“做不得真的,一个梦罢了,别哭啊……” “怎么能不真呢?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正在……被……”曾梦痕抽噎着,“怎么就这么巧,和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还当……我还身处梦境呢!” “这个……”邱泽然叹了口气,忽然就似乎有些无奈了。 “说到底,还不就是个贱奴的事,竟让小姐哭成这样了……小姐别怕,也是那怪物忒不识趣了。小姐一路不计身份对这贱奴多有照顾,这还抵不上报恩吗?”顿了顿,又道,“别哭别哭,哪里值当啊,左右不过一个奴隶,竟让小姐掉泪……既然那怪物指责小姐不报恩,那不如……依泽然所见,不如就让这奴才侍候在小姐身边。以他的身份,能侍候小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如此,怎么说也是报了他那点小恩了吧。” 曾梦痕听着这话,嘴角不自觉抽了下……这还真是有够封建有够没人权的想法了。 不过,好在,这也正中了她的下怀,免了她的多费脑筋和唇舌了。 “……这样……这样,倒也好。”曾梦痕微微偏着脑袋想了想,而后终于放了心似的,破涕为笑了,“这样,他不死,我也没事……也不会被什么怪物纠缠……嗯,真好!”仰起头来,她笑得小孩子似的纯真……尽管很假很僵硬…… 好在,邱泽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虚假,他笑了笑:“这样不就好了,何苦为了这么个东西哭成这样……眼睛都肿了。”说着,很自然地踢了脚一旁已经被识相的打手解下刑架拖过来的男人。 曾梦痕觉得自己的笑容更僵硬了,却还是勉强地继续弯着嘴角。总之,在这地方逗留了这么久,目的也总算达到了吧。 低下头,她看着这男人遍布全身的伤痕,心里是怎么都压不下的心疼难受,不由暗暗后悔起自己知道这事太晚,竟让他受了这么多苦楚。紧紧抿了嘴,心中暗暗决定回去一定得好好照顾他。 总之,能成功救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一直低着头的她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邱泽然眼中越发浓厚的玩味和兴致盎然。 曾梦痕悄悄倚在门口,听着桃红在屋里对着那男人温言软语:“来,张嘴,喝口药。”实际上,这种似乎妻子对相公的气氛已经持续很久了。 越听越不耐,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那么温柔谄媚的做什么啊,又不是你男人,他没说过会娶你吧。暗暗腹诽着,她心中兀自郁闷着,怎么也排解不开! 撇了撇嘴,曾梦痕把头扭到一边,正想继续把脾气闷在心里可劲儿耍的时候,却忽然突兀地意识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大姨妈来了似的,这么暴躁…… 低下头,她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咬了咬嘴唇,反思着自己的反常,最终得出的结论不过是:反正……反正,她就是看不惯桃红给那人那么温柔干这个干那个,那人还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似乎很受用似的。 也对,英雄救美的狗血套路铺出来的情缘,他的确受之无愧,也的确受之无悔吧! 曾梦痕皱着眉头,微嘟了嘴,狠狠甩了下头。 说起来,还真的是“的确无悔”啊! 曾梦痕郁闷地回忆着桃红漂亮的脸蛋妙曼的身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注意自己的形象——而后再一次咬了咬嘴唇,识趣地没有对自己的外貌做出任何评价和比较,而是转身就想要走。 哼,有什么可介意的。 反正,她顶着个相府小姐的身份,屈尊去照顾一个奴隶,怎么都是个惹人生疑的事——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要生疑了,她这是怎么了啊,对他这么上心! 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隐约的真相一闪而过,恰恰被她捕捉到了。 可是……不会是真的吧? ……虽然,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良好的……可以成立的解释了。 ……莫非,莫非…… 是真的喜欢上了? 曾梦痕因自己的想法而愣了愣,迟疑了半晌,才心道不可能吧。 虽然有些事不得不承认,他很好,样貌性格,特别是性格,都不知道有多么得她的心意,她也必须承认,她对他真的是很有好感——否则也不至于自己心里还惶恐得很呢,就大半夜地巴巴跑去救他。 ……可是……这就是喜欢了? 她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怎么会就这么喜欢上谁?她才认识他三天!有也多半就是依赖感吧,所谓的“雏鸟情结”。 ……可是,同样的,她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若只是好感,只是“雏鸟情结”那种对待父母一般的感觉,她又怎么会轻易地就不舒服……呃,她的意思是……吃……醋?——是的,她想,她必须正视,她吃醋了……为了个认识了三天的男人。 轻轻叹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岤,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玄幻了。 此时,在屋子里,虽然男人还是一直面无表情,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话,桃红对他的兴致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喂完了药又喂起粥,桃红心情极好地笑着:“我亲手煲的呢,你尝尝好不好喝?”说着,送去一勺。 “是。”男人答了一句,而后听话地低头含了勺子,又飞快地咽了下去,显然没有任何品尝食物的意思——想来奴隶做的久了,他们对食物的要求就只有能充饥一条了。 桃红也看出了男人的不品尝,心下有些失落,却很快就又有了精神来,笑眯眯地喂了一勺,她问道:“那个……你,嗯,我是说……”桃红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你还记得我吗?” “回姑娘的话,在下愚钝,”男人低头道,潜台词自然是他不记得了,“请姑娘责罚。”在这府中,奴隶的身份无疑是最低的,桃红这个品阶的丫鬟完全有权力打他罚他什么的。 “不记得了吗……怎么会呢?完全没印象吗?”桃红抿了抿嘴,手中的勺子也停止了运动——虽然男人此时真的很饿。 “你再好好想想嘛,六七年前,你替府里一个丫鬟挨过罚的,因为一个玉碗啊!”越想越不悦,桃红的声音愈发高了起来,甚至带着些哀怨。 想来也是了,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居然对她印象全无……会比较激动也显然是应该的了。 高声又哀怨的话成功止住了终于打定了主意要转身离开的曾梦痕的脚步。 门外,梦痕听到屋里忽然传来的小姑娘大声的责怪,微皱了皱眉头,推门而入。 6 6、女主对你最好 忠犬君,你要知道,女主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啊…… 曾梦痕走进门,看着屋里的状况,眉头又是一皱。真是不得不赞叹这男人的速度了,就她从门外走进来那么一两秒钟的工夫,他竟然已经麻利地下了床,对着桃红屈膝就要往下跪,显然是要请罪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不由得不悦地抿起了嘴,在他还没有跪下之前便张口及时得制止了他的动作:“跪什么!” 男人闻言,立即听话地直起身来,老实地在地上站着,头习惯性似的地低着,满是恭顺的样子。 很听话,却莫名其妙地让曾梦痕的心里泛出了点儿心疼——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 放柔了声音,她不满地看着男人□着踩在冰冷地面上的一双大脚,叹口气:“快去床上躺着,大夫说,你现在的身子,受不得凉。” “是。”男人利落地答道,而后瞬间钻进了被子——有武功真好。 见着男人算是被安顿好了,曾梦痕这才转过身,顺手拿过桃红手中的粥碗。 “小姐……您做什么?”桃红显然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忙道。 “盛粥。”曾梦痕说着显而易见的答案,“你那样太慢了,让他自己喝就……”话说着,她却忽然顿了下来。 照说,桃红在这屋子待的时间不短了,她料想这小锅粥也早该见了底了,谁成想……别说见底,看起来,似乎也只被盛了她手中这一小碗罢了! 怎么回事,这男人起码有三四天没好好吃顿饭了,按他那体型和运动量来看,说不准脸都饿绿了,应该不存在他自己不想快些吃的原因吧……那么…… 看来,这是桃红只顾着自己说说笑笑,完全没有顾忌这男人的感受的结果啊! 咬了咬下唇,她赶忙盛了满满一碗递给男人,低声吩咐着:“自己吃,不够还有。”而后终于忍不住满含责备地看了桃红一眼——她是觉得她会照顾人才放心把这男人留给她一个人,还……还勉强放任她满面含春谈情说爱,结果,她就给她这么照顾他? 然而,对面的桃红显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想来也是了,这世界人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就算是面对着自己的“心上人”,心里不追究身份恐怕也不现实。桃红是一直记着这男人奴隶的身份的吧……所以完全不觉得这么“照顾”会有什么不对。怕是思想里和邱泽然也差不多,脑子里装的是“照顾他就已经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这样的想法吧。 这样猜测着桃红的心理,她自认虽然只是猜测,准确度大概也低不到哪儿去了。 叹了口气,她觉得心里憋屈,又忽然对自己有些无奈:虽然知道这些想法对于这世界的人来说也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一旦这种事的主角是这男人,她就忍不住心中憋屈。 她的脑子里忍不住满是“就连桃红这样对他有好感的人,都会瞧不起他,从不顾及他的感受啊……”这样的想法。 真是奇了怪了,她过去可没这么在乎过人权一类的东西啊,也最不喜欢成为那个圈子里的异类,更别说是一整个世界的异类了。可是现在,一牵扯到这男人,她怎么就……这么反常了? 又叹了口气,她勉强收回思绪,看了眼床上的男人,顺便惊叹了下他的速度——刚才,她脑中想的虽是不少,不过也就是想想,费不了什么时间的,这么短的工夫,他手里的碗竟然已经空了? 这样的反差让她更了解了桃红之前的投食速度对他来说是个怎样的折磨,曾梦痕忍不住又责怪得望了眼正闲着没事于是开始擦起屋中花瓶古玩的桃红,便低头替他又盛了一碗,顺便道:“不用等我给你盛,那一锅都是你的,能吃饱就行。” 男人低了低头,恭顺道:“谢小姐。”一贯听不出什么感情的语调,也不知道是不是暗含着感激的。 双手接过了曾梦痕手中的粥,他又点头致了谢,然后……碗沿碰嘴,脖子一仰,如小说中的豪士饮酒似的把那粥向嘴里一灌——不过几秒钟的工夫,碗……见底了…… 曾梦痕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忽然就明白方才他为什么吃得那么快了…… 目瞪口呆之后,心下却又忍不住有些难过。 能被培养出这么快的进食速度……谁知道他过去还受过什么苦?脑中不由又浮现出过去网络上看的小说里提到过的培养死士的方法,其中就有抢食吧……大群被培养的孩子抢那么一点食物,谁能抢到就是谁的。许多孩子就在这种抢食的过程被其他孩子弄死的,或者因为抢不到食物饿死…… 虽说那多都是小说的胡乱yy,可是,看这男人的表现……谁知道是不是也经历过这种训练…… 脑子里想着这个,她越发的忍不住心疼起这男人来,脸上也不由出了些异色。只是,这抹异色显然让桃红和男人都误会了。 “你斯文点儿啊……”桃红握着布巾,两道柳眉皱得紧紧,“当着小姐的面儿,你就不知道稍微斯文点儿么。”这想来是以为她方才的表情是对男人的吃相不满了。 那男人也停了手里的动作,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也能找出几分茫然无措来,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紧紧握着手中的碗一时没了动作,而后忽然又如梦方醒地爬起身,眼看着又要卧成跪姿了——却被曾梦痕一把拦住。 “我没有生气。”她忍不住勾唇,忽然真觉得面前的男人真的是太萌了,“无所谓斯不斯文,能吃饱就好了……”说完,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句,“不过像你那么快得吃饭对消化怕也不好……算了,这么多年了,看你没事,想来也习惯了。” 空碗被再次添满,曾梦痕递过去,看着男人接过碗,没有像方才那般直接往嘴里倒,而是顿了一顿,才将嘴凑上去,别别扭扭地啜了一小口,停了会儿,似乎是觉得方才那口太少了,于是下一口变成了一大口。咽下之后,他又觉得那口太多,于是又纠结地试着调整……想来,他这是想吃得“斯文”一点…… 曾梦痕看着男人的动作,忽然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位忠犬,其实你是以卖萌为生的吗? 带着收不回去的笑脸,她忍不住伸出手来,一面摸着男人的头,一面道:“不是都说随便你怎么样了吗?算了算了,我和桃红先出去,你自己在这儿随便怎么折腾。”这才拉着桃红出了门。 曾梦痕正靠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天上的太阳,等着屋里的男人吃完好收拾着给他上药,却见一旁的桃红频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无奈地停止了目光与阳光的玩闹,曾梦痕低下头来,一面孩子气地追逐着注视太阳之后阳光在视线中留下的斑斓色块,一面注意着桃红。 “小姐……您没必要的吧……”犹犹豫豫地,桃红开口道,“左右不过是个奴隶,何至于您对他这么好……亲自给饭照顾之类的。” 曾梦痕闻言,在心中暗暗一笑,她等着这问题呢。 “本我也是知道没必要的。”停止了对那斑斓色块的注意,“只是,桃红,你不知道,我那个梦……不是假的。”淡定地编起瞎话。 “什么?”桃红一惊,“……原来,小姐那梦……竟不是编来的?” “自然不是。”曾梦痕认真道,“否则,你觉着,我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答应你去救他?”说着,她垂下眼睫,“今日,其实,我也想了……梦中那妖怪,虽是生了个妖怪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心善的神仙也说不准呢。” “嗯?小姐,这话怎么说?” “我也是想了很久的,那说不准是个地府的鬼差,觉着我生时不行善,死后会受诸多苦楚,这才动了善心,来点化我的……也是,那梦过后,我没有惊醒,而是在清早时自然醒的,怕也是那鬼差大人没有损我精气的意思……我醒来时也当是鬼神托梦,若不是真遇着了梦中情景,也不敢和人多说。”曾梦痕编着,也算是暗中解释了为什么她做了恶梦,贴身侍奉的桃红却全无察觉。 “……原来,是这样吗……”桃红迟疑着,却显然没有轻易接受这个说法的意思,“可是,小姐……恕桃红直言,那说不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恶梦罢了,小姐何至于……” 看来,不肯相信啊……曾梦痕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得把撒手锏给抽出来了。 在心中默念着“这地方不是中国古代,它的民风是很开放的”,曾梦痕缓缓吸进一口气,道:“你不信?” “……桃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桃红显然是以为她生了气,忙解释着。 “不用解释了。”曾梦痕开口打断了她,而后,忽然一笑,带着明显可见的狡黠,没有任何气愤的样子,“说实话吧,这种借口我也不信。” “借口?”桃红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名词。 “是啊……”曾梦痕闭上眼睛,走出房檐,沐浴着阳光,她惬意地开口道:“其实,真正的缘由是……桃红,我想收了他。” “……啊?”桃红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男宠也好别的什么身份也好,我想要收了他,他长得挺对我眼的,脾性什么的也不错,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她扭过头,看向桃红,心中再次默默感谢了下这个世界开放非常的民风。 7、忠犬需要攻略 都半个月了,她也决定要正视下自己的感情。 看着眼前线条优美的身子缓缓泛出汗水来,曾梦痕已经顾不得按照她的常理去赞叹这“景色”真够漂亮可以的话真想拍张照片之类的了,而是满脑子都纠结着心疼这人心疼得要死了! 这身子满是鞭伤,条条都不轻,照大夫的话,是非要用她手里这烈性药不可的……可是,她若是知道,这烈药居然烈到让忍耐力那么吓人的人都忍成这副样子,她绝对要掐着那大夫的脖子让他换药的她确定! 叹了口气,明白自己的上述心理不过是一时气话,她深吸口气,手指剜着药膏,一面感叹着心疼着这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一面狠下心肠接着往上抹,而后,便看着那刚刚才舒缓下来的肌肉因为剧烈刺激又瞬间紧绷起来…… 为什么,他就要受这种苦啊! 紧紧抿着嘴,动作迅速地处理好一条腿上的伤,她又停了一次,让男人缓口气。男人似乎也掌握了她这种上完一个部位的药就停一次的规律,适时地放松了身子,因为忍痛而闭紧的眼睛也睁开了,看了她一眼,意外地注意到她也在看他,便受惊了似的,立即移开了视线——曾梦痕不知道,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为什么总是会给她种真的很萌很可爱的感觉。 拿了汗巾擦了擦男人脸上的汗,曾梦痕看着疼得一身是汗也一声不吭完全不给她添麻烦的他,忍不住又伸出手,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顺便轻声道:“就差一条腿了,忍着点儿。” “是。”男人利落地答,与往常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闭了半刻的嘴,忽然又开口:“谢谢您。” 曾梦痕一怔,看了他一眼,才答道:“哦,不用。”心中却暗自惊讶,这可是这男人第一次在她没有问话的情况下主动和她说话啊。 心中有点小窃喜,曾梦痕勾了勾唇角,竟生出几分少女时期看融化冰山男幼稚loli文的快感了……她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摇了摇头,她动作迅速地处理了剩下的伤,这才算是上完了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忽然觉得论紧张程度,自己还真不比这男人差多少了…… 握着汗巾瘫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看着床上的男人缓过了劲儿,想来也不是很疼了,这才又起身,替他擦净了身上的汗珠,又体贴地盖好了被子,顺口便开口想要称呼他,这才忽然想起…… “那个……我应该怎么叫你?”他似乎没有名字。 “回小姐的话,称呼下奴‘奴’便可。” “……那种称呼的话,还是算了,”她直起身来,“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下奴谢小姐赏。” “这就是答应了?”曾梦痕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所以,叫‘天佑’吧,如何?”立意也简单得很,就像过去她曾祈祷过的那样,愿上天保佑他,不求别的,能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下奴,谢小姐赏。” “先说清楚喜不喜欢啊。”她不满地扁了扁嘴,竟像小孩子邀功似的道。 “喜欢。”男人依旧恭敬地答道,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曾梦痕不由又扁了扁嘴,有些失望,好在也很快就释然了。想来这面瘫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表示。她的心意到了,就够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却是,目不识丁的他会去专门偷偷学字,只学“天佑”二字,直到把这二字练得漂漂亮亮……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小姐,汤来了。”也就曾梦痕给忠犬起名后的不久吧,小姑娘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嗯,桃红。”曾梦痕看着桃红放在桌子上的汤,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辛苦你了。” “这是桃红应该干的,哪里谈得上辛苦?”桃红听着,轻轻笑起来。 就在一天前,曾梦痕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向桃红编了一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几分假几分真的瞎话——如果你还记得,就是关于“男宠”的那个。 每次想到这段假话,曾梦痕总是会忍不住感叹下,虽然桃红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但也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那日,桃红在听到她这样的宣言之后,只呆愣了片刻,就低下头。半晌,在她抬起头来时,已经神色如常了。 微笑着,她说:“难得小姐碰上了顺眼的男人,真的是太好了呢。”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桃红对天佑满面怀春的时候——也许是原本就并不很在意的?总之,她试探了多次,得到的就只有“桃红已经对他没有兴趣”了的答案。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在乎了。 虽然一直认为一见钟情是最最肤浅的爱情,也因此一直鄙视着;虽然一直觉得交往起码一年以上的爱情才勉强算是爱情;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但是,该承认的恐怕还是不得不承认的,她怕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只认识了五天的男人。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不过是一种雏鸟情结,只是,据她所知,有雏鸟情结的人只是把那个对象当成父母亲一样的人而已——你会对你的父母心跳加速时有脸红不想让自己的丑态展现到对方面前? 不仅如此,她还很想照顾他,不想让他再受伤,很想试着让那张面瘫脸换个表情,还有……一点儿都不想让桃红靠近他,更别提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大献殷勤。 所以,她其实,已经把桃红看成了自己的情敌了吧…… 叹了口气,她纠结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不出意料地又心疼起他那一身伤——这还真像是在心疼自家老公! 摇了摇头,她想,她是在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低头专心给天佑喂汤的曾梦痕,总算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只是,她却还是有不知道的事的……也许微不足道? 比如说,在桃红端着汤锅出门的时候,不易察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不甘与无法忽视的执念,与前一天那个下午,微笑着说“难得小姐碰上了顺眼的男人,真的是太好了呢”之后的眼神,一模一样。 曾梦痕倚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树下,抱着膝盖,眯着眼睛看天。 安逸悠闲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更别说,这安逸悠闲的生活中还夹着个倍儿得曾梦痕心的男人。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男人身上的伤没好全乎,可至少已经全数结了痂,外用药也停了——停的那天,曾梦痕可是舒了好大一口气,总算再用不着陪着他受苦了…… 半个多月来,吃穿不愁,还可日日欣赏某人好身材,享受极品忠犬对主人的待遇……若不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类似被软禁,她的生活可就圆满了。 对,没错,就是类似软禁。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女人,至少,大家闺秀们是不是都是像她如今的状态一样,被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所被允许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在府里溜溜了,任何理由都能让她被允许出府…… 叹了口气,她过去怎么不知道古代女人都这么苦命,再闷在这越逛越觉得也就巴掌大小的府里,她发誓她一定会发霉长毛变成树底下一株蘑菇的! 靠着树干眯着眼睛看天,她忽然有些庆幸了。幸亏她那时候把天佑给救了出来,否则先不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是她自己,日子也会比自来水都无趣的。 能想的东西不多时便想了个干净,很快,对曾梦痕来说,就连望天也变得无聊了——这世界民风开放,就是大家闺秀也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本没必要这么无聊……只是,官家小姐好当,之前刚被追杀过的官家小姐可不好当啊……那么现在,她是应该做做女红还是扑扑蝴蝶,哦对了,还可以看看《女诫》……如果有的话…… 什么,你说话本小说野史传闻也不错? 不好意思她亲爱的便宜老爹一直觉着看那个是掉价的事儿,严令禁止了。 至于正史一类……她已经看文言文看得脑壳疼了…… 想了半天,还不如拔拔草抓抓虫子——够了,她的智商一定是在倒退吧一定是的吧!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岤,她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于是,能想到的娱乐活动,果然又归结到某个点上了么…… 天佑,在下忍不住又跑去攻略你真的不是我的错,想来你也不想让你家小姐成为史上第一个因无聊致死的女人吧…… 不得不说,许是练武的缘故吧,天佑的听力真的很好。曾梦痕不过刚踏进屋,他就将眼睛睁开,而后迅速从床上坐起身向她点头示意,顺便拿起床头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伤还疼?”满意于男人的态度,曾梦痕笑眯眯地接过茶,问道。 “已经不疼了。”男人一面答着,一面配合着曾梦痕替他扯被子的动作,顺便还不易察觉地把身子往暖和的被子上蹭了蹭。 “不疼了就好。”曾梦痕心情好起来,而后决定照着上次的问题接着问:“我说,你想好了没啊,媳妇想找什么样儿的?” “……天佑人是小姐的,一切依由小姐做主。”还是这句话。 “所以,我问的是喜好,喜好,你的喜好和我没有的关系啊。”曾梦痕有点无奈,套这么久就是什么都套不出来。 “小姐的喜好便是天佑的喜好。” “哦?是么,那我这样的,你喜欢吗?”笑容带上狡黠。 “小姐的喜好便是天佑的喜好。” “……”曾梦痕有些无奈,“那我一定要你猜我的喜好呢?” “……下奴不敢妄议小姐。” “所以你就敢不答你家小姐的问话了?”曾梦痕挑挑眉。忽然又很奇异自己会把这么没含水量的对话坚持下来——只要是和这男人说话,她觉得就是再没含水量的她也都可以忍受。 “……回小姐的话,下奴猜,喜欢。” 虽然知道对方多半是因为自己这“小姐”的身份才不得不这么答,她却还是忍不住高兴。只是,高兴归高兴,逗弄的心思却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 “嗯?我喜欢就是你喜欢,你敢随便喜欢你家小姐?”像是责怪的话,言语中却是满含着戏谑与笑意的。就是对面那木讷的吓人的男人怕是也不会误会她是当真生气。 可惜,无理取闹却还是没有赋予她破坏某忠犬面瘫脸的本事,她便就只能听着对方淡定地改了答案:“不喜欢。” 忠犬,更可欺!第3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 “你敢不喜欢你小姐?” “……”像是对这无聊之下的无理取闹早有准备,天佑极利落地在床上俯身跪下,轻车熟路地,而后道:“请小姐责罚。” 于是,攻略失败,完败。 曾梦痕无言,嘤嘤嘤挥泪出门,留下天佑姿态恭敬地送她离开,而后重新钻回被子里。 安静了一会儿,被子里的天佑忽然慢慢伸出手来,将曾梦痕捧在手里过的茶杯拿了过去。男人手很大,一只手就能盖住那个小茶杯。 将那茶杯握了一会儿,天佑才把它放回去,钻进被子里,不再有其他动静。 8 8、草编蚂蚱有爱 她这是吃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子的醋了? 是夜。寂静无声。 曾梦痕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要出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出门路过隔壁男人的房间的时候,她顺手推开门,想看看对方盖好被子没——她知道这个理由雷了点儿,只是,她上次起夜的时候的确是发现男人的房门没关外带连被子都只盖了一半…… 很难相信那种男人会……这么,像个孩子似的。 想到这个,曾梦痕忍不住一笑,忽然觉得男人全是都冒着粉红泡泡各种萌点……她的心理年龄果然退化了吧。 摇头无奈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越来越像二十岁以下的小女生了,推开了房门的她却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这房间里……居然没人? “天……”她忙想着开口呼唤,只是,还没等她把男人的名字叫全,从房门对着的草丛里就忽然传出窸窸窣窣,而后,走出一个黑影来。 她心下一惊,“谁?”又觉得对方体型似乎和某忠犬极为相似,“天佑?” “是。”对方应了声,正是那位不晓得半夜漂移到哪里去了的忠犬君。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曾梦痕马上放下心来。心一放,注意力就忍不住会集中到别的地方去,比如……“大半夜的,做什么呢?”说着,她向男人那里走去。 “……没有。”依旧面瘫属性看不出表情,他的声音却显然迟疑了很多……是在无措吗? 得到了这样的认知,曾梦痕忽然有点兴奋,就好像是那种被很厚很坚硬的壳子封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她在无意间窥到了一点点。不由自主地勾唇,她一时更加想知道男人在做什么了。 “乖乖站在那里,不许动。”声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带上了小女孩的骄纵,她走上前去,把面前的忠犬从头到脚都轻轻拍打了一遍,检查身上有没有藏东西的同时顺便感受一下手下柔韧的触感……咳咳…… 可惜,薄薄的单衣除了裹着那具温暖的肉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曾梦痕扁了扁嘴,将男人往一边推了推,顺口叮嘱了衣服要多穿点儿,便向他方才待过的草丛中走去。 男人没有阻止她,看来,他不是认准了她找不到什么,就是她要找的东西虽然让他窘迫而已,并没有秘密到绝不能够让她知道的地步——没过多久,曾梦痕就知道,正确的那个猜测是后者。 曾梦痕进了草丛,弯下腰去找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有些麻烦,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微微眯了眼睛,她拨拉了下脚下的灌木丛,觉得看到了什么东西,又拨了下,伸手掏了掏,拿出来一看,她居然掏出来个……草蚂蚱? 曾梦痕眨了眨眼,把那个小巧的蚂蚱拿到手里仔细端详把玩。 不得不说,这小蚂蚱被编的很好,真的很好。很漂亮很逼真,她刚拿出来的时候甚至差点儿被吓一跳。草叶被绞得很紧,想来不是习武之人的普通人是很难编成这样的。 心里喜欢得很,她记得手碰到的东西不止这一个,也就是说里面还有。于是,蹲□子,她又掏了掏。这一掏不要紧,居然又被她哗啦啦掏出来一大把——这么多!他是缺钱要拿去摆摊么?曾梦痕有点黑线。 眼见着这小树丛被她给掏了个干净,曾梦痕手里拿了两个玩,一时竟生出几分爱不释手的感觉来了。直起身子,她向天佑招了招手,“你过来。”另一只手却仍乐此不疲地玩手里精细的小玩意儿,她实在是很惊喜她家忠犬居然还有这手艺。 “这是你编给谁的?”察觉到天佑已经走到近前,她仰起头去看他。 “是下奴的妹妹。”经过短暂时间的调节,对方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的样子。 “你妹妹?”可是,曾梦痕却不冷静了,“你还有个妹妹?”惊讶之后,她不自觉地懊恼起来。也许是狗血小说看多的缘故,再加上这男人从来没有提过关于家人的事,潜意识里,她就觉得他是个孤儿,没成想他还有个妹妹……连他的亲戚都不知道,她还是真是不够关系他啊! “那,那你还有其他亲戚吗?父母之类……” “没有了。” “啊?哦……”其实和孤儿也差不多了……她有没有触到他的伤心事?“为什么要编这个啊?”担心男人想到父母之类会伤心,她忙转移话题。 “明日是她的生辰。” “你要送这么多?” “不是,是要挑个最好的。”天佑低了低头。 ……合着,编这么多,就为了挑出个最好的送出去?都编这么好了还不满意? ……他那还真是个好哥哥。 曾梦痕抿了抿嘴,心里忽然有点不痛快了。回过神儿来,她又有点郁闷自己了,怎么连人家亲妹妹的醋都吃? “那你还没挑好?”没有看到半成品,想来是已经编的足够了,已经处在认真挑选的过程中了。 男人微微垂下眼,目光迅速扫视了下,似乎仍旧有些犹豫不决,却还是蹲下了身,挑出来了一个,“已经挑好了。” 曾梦痕忍不住拿过来看,这其实和她第一个拿起来的那个差别其实挺细微的,她也看不出这个就比那个精致到哪里去……可是他大半夜的,伤还没好得利索就溜出来彻夜编出大堆这小玩意儿来,然后一个个挑……挑剩下的,都会被扔掉吧? 只为了那一个…… 曾梦痕忽然忽然觉得心里越来越憋屈了,她将手里的那个还给了男人,仰起头,一面指着地下,一面问:“剩的,你都要扔?” “是。”天佑点了点头,又仿佛担心她生气似的补充了一句:“会扔远一点的。” 什么啊……曾梦痕微微皱了皱眉头,蹲□去,“不许扔!”一面这样说着,她一面扯起衣服的前襟将一地的小东西都兜了起来,“剩的我都要了。” “……小姐……”男人似乎有点慌,忙俯□子,“这种东西……小姐若是想要,容下奴另外编……” “不用了。”没等他说完,曾梦痕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就要这些。”说着,站起了身,扔下一句“还不快睡觉去!”就头也不回得跑掉了。 天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被扫荡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慢慢转身,回屋。 第二日清早,曾梦痕起床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昨天将那一兜的草蚂蚱全堆到了床头的缘故,清早一起床,鼻翼萦绕着的就是青草的香气。再加上,虽然这些鲜草编的东西保质期都是很短的,但是经过了一夜,但是它们都还没有发蔫儿或者干瘪什么的,真也让她有些惊喜——虽然想来也是了,这是今天天佑要送给他妹妹的,怎么可能今天就打蔫儿? 想起这个,她的心情就忽然又黯淡下来了。 有的时候,女人的心思真的是不可理喻,就比如现在的她的心思。 她在憋气……她明白她在憋气,却又居然想不出自己是为何而气。 是他昨夜那么卖力地为了另一个女人忙活让她嫉妒了?可是,莫说他虽然挂着她的男宠的身份,可是,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完全没有得到相互的确认,就是那女人的身份吧,那是他的亲妹妹啊!她要嫉妒什么? 那么,她生气是因为她昨天捡的小玩意儿是他给他妹妹挑剩下的?那就更不对了,那些蚂蚱不是她不顾他的阻拦全兜进自己的衣襟的吗? 无奈地用被子蒙住头,她深吸几口气,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的抑郁,却不得果。于是,她只好跳下床来,踢踢踏踏地在地上乱走,可以用力踢地,企图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 就在她还没有体验出来成果的时候,门忽然响了。曾梦痕皱了皱眉头,心情抑郁的关系,她的语气有点儿不善。 门外是平稳的男声:“小姐,您起身了吗?”是天佑。 曾梦痕撇了撇嘴,眉头却在不经意间舒展开来。“什么事啊?” “并没有什么。”门外的男人似乎难得的有些犹豫,“若扰了小姐清静,还请小姐责罚。” “没扰,什么事啊?” “只是有点小东西罢了。”男人答道,而后问,“小姐可要水洗漱?” ……这位忠犬,你话说一半就断算什么啊,什么“小东西”啊!曾梦痕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以及些许莫名其妙的……期待。 “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麻利地将自己拾掇出个人形来了——之前都是桃红做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丫头没来——她打开门。门外,男人直挺挺地站着,最显眼的莫过手里鲜绿的亮色。 一夜的抑郁奇迹般的一扫而光,曾梦痕的心情忽然大好了。 她想,她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 9 9、就让我来疼你 没人在乎你的话,就让我来吧! 曾梦痕的目光很容易地就被吸引到天佑的手上。 “这是什么?”明知故问的话语里满满都是期待,“是给谁的?” “给您的。”男人果然不负她所望,将手抬起平摊开来。手心中置着的赫然是两个精致的草蚂蚱还有……一只狗尾巴草兔子。曾梦痕心中猛地一喜,伸手就将它们抓了过去。 只是,这本是很让曾梦痕高兴的事,她却在注意到男人的手之后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指甲缝隙中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草汁,显然是弄这个一直弄到天亮了。她昨夜不是让他去休息了吗! 知道这意味着男人对她用的心思绝不比对他妹妹的少,曾梦痕一时陷入了甜蜜和怒气交加的纠结状态,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顿了一顿,她才叹了口气,顺手在男人腰间一拧,“不想让我生气的话,就赶快回屋睡觉去!”语气严厉,隐隐夹着怒意。 男人迅速低下头,道“是”,便瞬间离开了。 看着男人迅速闪进房门,曾梦痕这才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只觉着越看越称心。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她知道她此时不应该去打扰那男人睡觉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和他说说话。 说说话,或者是……撒撒娇? 曾梦痕揉了揉额角,终于还是决定放任自己的任性。毕竟她看男人刚才仿佛也不是很疲惫,她也不会耽误他太长时间的。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天佑的房门。 “小姐。”男人听到开门声,几乎是立即睁开了眼睛,如往常一般迅速撑起身子向她致意——她早就废了他不在人前时的跪伏礼。 “你躺着就好。”她说着,满意地看着男人听话地照做后,她坐在了床沿,低头接着看手中的物件。不一会儿,她开口:“你还会编别的吗?” “……不会了。”男人老实地答道,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似乎也现出点儿赧然,“小姐还想要什么,下奴可以学……下奴学得很快。” “不用,我就顺口问问。”曾梦痕弯着眼睛一笑,“这是谁教你的?” “……是下奴的娘。”天佑忽然垂下眼睫,“小时候教的,教过蚂蚱没几天……就离开了。” 曾梦痕忽然明白了他的话的意思。他是孤儿……她竟是一不小心又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了? 没工夫惊喜他不是像往常一般问一句答一句,而是主动补充了自己的过去,她一心只想着转移话题,于是语气便毫无预兆地变得蛮横了,“这草很容易就干了,所以我要你每天都要给我编一个,一只蚂蚱一只兔子,不许推辞!” “是。”男人依旧利落地作答。短暂的停滞,他又忽然主动开口:“小姐喜欢?” “自然!”心中暗暗窃喜他最近话开始变多——这都是她的努力成果——她答道,又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一直玩着的东西放进了怀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今天是要给妹妹送礼物的吧。” “是。” “……可是你累了一晚上了,”曾梦痕只担心他的身体,一时也没有多想,“我替你送过去?” “好,劳烦小姐了。”天佑同意的很利落,这让曾梦痕忽然想到的“他应该更愿意自己送过去吧”顿时没了用处。 这怎么好像是他不愿意自己去送似的。这么想着,曾梦痕却还是多说了一句:“刚才忘了,其实你还是亲自送比较有诚意吧?” “是。”男人答,这次没上次利落——说起来,曾梦痕真有点儿佩服自己,和这面瘫男相处久了,她居然都已经可以仅仅从答话速率的小差距上看出那个选项是男人比较喜欢的了。 就比如现在,她敏锐地察觉出,他不想亲自去送一样。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秉持着尊重男人想法的理念,她站起身,“算了,还是我去吧,你要好好休息!” “是,劳烦小姐了。”男人撑起身子,就要摆出更深一层的感谢的动作,却被曾梦痕按住,“好好睡你觉吧!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啊。” 利落地拿了床头那个精致的小蚂蚱起身走人,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又嘱咐一句“要好好休息,敢让我发现你又偷偷干什么……小心点儿!”像故作凶悍的小猫,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天佑看着他,点了点头,听话地缩进被子里,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 “厨房的紫藤是么?”曾梦痕喃喃地嘀咕着,没想到哥哥连个名字都没有,妹妹的名字却还挺漂亮。 转眼到了厨房。 已经是早饭点儿的了,厨房远远就能瞧出热闹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她们。曾梦痕这样想着,向厨房探了个头,“紫藤在吗?” 厨房里果然是忙得很的,众人的态度却都很好,或者说是恭敬……想来这地方也算是府里的下层,他们谁都不敢得罪。 “紫丫头,有位姑娘找你咧!”掌勺的大叔高声喊了句。 “好,马上去!”厨房里侧,一个正切着菜的女孩子应声接到。十六七岁的样子,和桃红一样,都还是个孩子啊。 只见着那小姑娘飞快地将菜切完,便一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面快速地跑出来。出了门,见着了曾梦痕,她似乎是愣了一愣,而后才问道:“这位姑娘,您找我?” 自家小姑子的恭敬让她有些不舒服,她有些后悔没有特意挑件朴素点儿的衣服。将手中的蚂蚱递过去,她笑了笑:“你哥哥给你的,编得不错呢!” “哥哥给的……”她接过来,迟疑了下,而后抬起头来,“姑娘,您是桃红姑娘吗?” “不是。”曾梦痕不知怎么了,忽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她尽量把话说得不经意:“我是戚奚薇。”戚奚薇是她在这世界的名字。 “……小,小姐?”紫藤的面容忽然就像是带着些惊恐了,“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哥哥真是太不懂事了!我想……” “没有,小事!”曾梦痕又笑起来,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可亲。想了想,她忽然记起家里那忠犬君在外的名声不就是自家男宠吗?虽然的确是侮辱了他……但她不排斥。她想,她果然还是自私。 这么想着,她也就自然地说出来了:“自家小姑子,那么拘谨做什么?”又急着转移话题,“你觉得怎么样?我看可爱得很啊!”曾梦痕说着,期待着紫藤的反应,仿佛这东西是她自己费尽了心思弄出来的似的。 而紫藤也没有让她失望,她接过礼物,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真像,哥哥就会摆弄这些……”看来也是很喜欢的。曾梦痕的笑脸顿时收不拢了,她就知道她会喜欢。 礼轻情意重呢!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作用,她对面前这小姑娘的好感度顿时又大增了。笑着和这姑娘迅速打开话匣寒暄了起来,顺便还擅自推掉了那姑娘此时在厨房的工作,要她去收拾收拾东西去自己那里,曾梦痕耽搁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还想着去看看自己家那位睡得怎么样。 告了辞,才刚刚走出厨房不远,曾梦痕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自己腰上一块佩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哪里去了,刚才似乎还看见它了…… 无奈只好回头去找,到了厨房附近某个拐角处,目光才触及厨房门口,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致了。 方才还满面笑容似乎很是欣喜的少女此时正一把将手里的小玩意儿撇到地上,脚毫不犹豫地抬上去一个用力,就将翠绿色的小蚂蚱踩进了泥里,不屑道:“嘁,什么脏兮兮的东西!”声音不小,丝毫没有掩饰什么的意思。 她和曾梦痕说话的时间不短,到了此时,厨房也忙得差不多了。一个闲散下来的小姑娘走出来,看着她的举动,本是见怪不怪,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眉:“怎么说都是小姐亲自送过来的东西,万一她日后要看……” “就说不小心跌到灶里去了呗!”紫藤对此毫不在意,瞄到地上已经不成形的蚂蚱,又不解气似的狠狠补了两脚,“以前生辰就爱送些脏东西过来,现在受了小姐的宠,竟然还送这个?哼!” “他还是奴隶的时候,你不也不管他吗?”那闲下来的小丫头笑着接茬,“撇清关系要他滚得越远越好的不也是你嘛。” “死丫头,你瞎说什么呢,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道么!”紫藤又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隐隐又传来一句,“好在他还不是什么用都没有,能做小姐的贴身使唤,油水怎么都不少!”声音的主人欣欣然雀跃了起来。 曾梦痕一直藏身于拐角处,厨房没有发现她的人。她也就一直站在那儿,去看不远处被踩得面目全非的小东西,忽然很难过——寒心和气愤都没有马上被感知到,现在的她所有的还只是难过而已。 原来这就是他这么用心去讨好的妹妹……啊…… 她很难过……很心疼。 诶,我说,天佑…… 没人疼你的话,就让我来吧。 10 10、情人眼里西施 她以为他很勉强。 小心地推开了门,曾梦痕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没想到正撞上男人睁了眼睛撑起了身子! 曾梦痕着实被吓了一跳,倒退一步猛拍胸口,一面拍着便一面生起了气:“怎么没睡?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下奴不敢。”万年面瘫看了她一眼,而后低着头就要跪下,“令小姐受惊了,请小姐责罚。” “重点不在这儿!”曾梦痕停了拍胸的手,走上前去,毫无预兆地,照着天佑胳膊内侧的软肉就是狠狠一拧,被拧的那个却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唯一的反应就是将胳膊又抬了抬,方便她拧…… 曾梦痕顿时挫败了,松开了手,狠狠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顿了顿,却又忍不住去揉她方才拧的那个地方——她到底还是不舍得他疼——责问着:“为什么不睡?” “下奴浅眠,在小姐回来时醒的。”男人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答道。 “啊?”曾梦痕不由一愣,堆积了满肚子的教育的话在一瞬间全都给憋回了肚子里,一时便就只剩下了尴尬,“是,是么……”不自在地顺了顺头发,“那,那对不起啊。” “……下奴愚钝,小姐为什么要道歉?”对面的木头显然很不明了她的举动。 “因为误会你了啊。”曾梦痕答,不自觉中,因为男人的这句问话,她的尴尬少了许多,心疼却又多了几分。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公正的对待啊。 俯□子,捂住了他还要继续说话的嘴,曾梦痕看他的眼神无比认真:“我误会你了,那就是我错了,没有其他废话了,知道吗?”说完,松开了手。 男人也看着她,而后垂眼,“是。”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曾梦痕笑了,又想起了应该说的事,于是张口:“你的礼物,你妹妹很喜欢哦!很宝贝地拿在手里呢!”自然不是真话。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从他之前不想亲自去给他妹妹就能看出来,他早已猜到妹妹对那小礼物的态度。可是,她就是想自欺欺人一下,就当自己没有看到最后那一幕,就这么骗他那丫头很喜欢——尽管明知他是知道实情的。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是,劳烦小姐了。”男人如是答。依旧一张面瘫脸,看不出情感。 曾梦痕只能讪讪地抓了抓头发,而后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起身问道:“要不要先吃了饭再睡?” “是。”天佑挺好地撑起身来,又补上一句,“下奴已经休息好了,不必再……” “瞎说。”曾梦痕撇了撇嘴,打断了他的话,“你才休息了多久啊,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呢。我让桃红端饭去。”说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一头乌丝从来没被保养过,还常常雨里淋太阳下晒,他的发质其实是很差的。可是,好在他爱干净,日日都洗,再加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曾梦痕很喜欢这长到腰际的头发。 “乖。”像哄孩子似的,曾梦痕把他摁到床上去,顺便看着男人温顺可欺的样子忍不住向胸上腰上捏了两把,“好好躺着,你这身子这么多年都给折腾坏了,”说起这个,她又是一阵心疼,手底下的动作越发温柔,“歇着吧,把以前缺的都补回来!”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然后把散落下的头发也一并整了,“我去叫桃红了。” “劳烦小姐了,小姐慢走。” “小姐,您也太宠着他了吧。”小丫头端着餐盘,不满地嘀嘀咕咕,“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用专门把饭端过去啊,您真不心疼桃红累,就知道心疼他!”小嘴扁着,虽是抱怨,也是说不出的可爱。 曾梦痕扑哧一笑,拍了拍身后小姑娘的头:“才几步路啊就累着你了?我不也端着呢么!得得,我来端,都是我来端还不成吗?” “您说什么呢!”桃红嘴一抿,手一移,就是不让她碰。二人如是嬉戏打闹着,转眼就到了房门口。 曾梦痕没有注意,小姑娘持续了一路的抱怨适时地在屋里人有可能听到的地方停止,再也没有半个字。反而,在进屋不久之后,她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是:“小姐,您为什么忽然又不想把天佑的妹妹接过来了?” 曾梦痕心下登时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担忧地偷偷去瞄天佑。虽然那小丫头真的是不讨喜,把她接过来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可是…… 可是,那丫头就是再不讨喜,也还是他很重视的妹妹。和他相处久了,她知道他不是喜好多管闲事的人,说起来,就是当年救了桃红说不准都只是因为桃红的年纪和他妹妹紫藤相仿罢了。他这么宝贝自家妹妹,她却特意不要把紫藤接过来…… 可恶,桃红这丫头平时也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今天这是乱说的什么话啊! “好了,把东西放下你就去忙你的吧。”慌张又烦躁地,她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便回过头去看天佑的反应。谁知道,他的反应,是根本就没反应! 床上的男人,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 忍不住一头黑线,本想脱口的解释在男人的毫无反应之下被憋回了心里,她想了想,却还是开了口:“那个……之前,是因为,因为一点儿小原因。我的意思是,你妹妹,我明日就接过来,可好?” 男人停下了进食,答道:“小姐不必勉强。” ……你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啊。 曾梦痕揉了揉头,忽然一点都不想这么纠结下去了。她性子直,处理事情也最喜欢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心中想着“好歹那丫头也是这小子的亲妹妹,再不讨喜血缘关系摆在那儿呢!护在身边倒也好,起码就待在她身边,不至于让自己男人的妹妹受了欺负了”,她吸了几口气,就这么勉勉强强地说服了自己。 心中豁然了点儿,她便又上前去又揉了揉忠犬君的脑袋:“没有勉强……好吧,就算我的确是勉强了又怎么样,把她放身边没人欺负也放心不是?”这么说着,替男人擦去了嘴角的饭屑,“好好吃你的饭吧!我待会儿就让人告诉她,她可以过来了。” 男人抬头看着她,半晌,低下头来:“谢小姐。” “好啦好啦你不饿吗?明明每次都饿死鬼投生似的。” 男人应言低下头,继续狼吞虎咽——其实已经没有这么夸张了,他的吃相在这些日子里,被他自觉改变得好了不少。曾梦痕倒是不在意他吃相如何的,但也担心吃得太快伤胃,便也乐得见到男人的转变。 况且……他注意自己的言行,说白了还不就是因为她的存在?不管根本原因是她是他的主子还是什么其他让她不喜欢的理由,总之,他为了她而改变自己,这就足够让她窃喜的了。 眯着眼睛乐了乐,曾梦痕拿了筷子,自己也开餐了。吃着吃着,就忽然觉得这样很像夫妻,心里越发荡漾,她抽了手帕替男人擦起嘴角的汤汁。男人的进食顿时停了下来,顿了片刻,就小狗似的伸出舌头去舔自己的嘴角——喂喂,你要不要这么卖萌啊,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曾梦痕忍不住又笑起来——她觉得今天自己的笑真是不少——感叹自己最近真的是一直都在验证“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俗语,男人的一举一动在她看来都可以轻易地混成萌点。 时间也不久,眼见着男人风卷残云似的搞定了进食,放下了筷子,曾梦痕忍不住立即向前一扑,垂下头,便将唇印摁到了他的脸上,胳膊也自然而然地环起了他的腰——结实满是力量,让她满心尽是安全感。 “睡吧。”她说,顺便将脸蹭到他的胸膛上,轻而易举地将他推倒,“好好休息,我陪你。”自动自发地蜷进对方怀里,拉上被子。 “是。”男人轻声答道。 曾梦痕很享受这个时刻,在喜欢的男人怀里睡到自然醒什么的,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傻笑,就像现在。 自然地将脸埋到男人的胸膛——她把自己越来越开放表现的原因无耻地归结到“环境改造人”而不是“自己色心未泯”——感受着手底下怎么都享受不够的触感,曾梦痕半眯了眼睛,低声:“天佑,以后咱们干脆睡一起吧。” 虽然,喂喂,你这不知廉耻的丫头确定这进度不是太快了? 那种事情就不要管了这地方的民风开放成什么样子大家有目共睹不是! “是。”于是,似乎是稍稍停顿了下,男人回答。 曾梦痕瞬间高兴里含着羞涩地接着用脸埋人家胸口,却在那瞬间过后心里却忽然不舒服了起来。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儿小细节。 之前便已经说过,这男人对一切命令不会有丝毫抵触,唯一的也是只会在她的面前体现出来的一点点喜恶便是通过答“是”的速度…… 为什么要停顿那么一下呢?她有什么让他不喜欢的地方……还是他觉得她这是在强迫他? 如是胡乱猜测着,她将胳膊从他的身下抽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她不会勉强他。永远不会。 深深吸了口气,担心自己再拖沓便会舍不得似的,曾梦痕飞快起身,扔下一句“还是算了吧”,便连外衣也顾不得穿上,便飞快地离开了。 只可惜,人不是神,仓皇而出的曾梦痕看不到身后难得有表情的男人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配上挑剔地看着自己身体的眼神……带着不安。 当然,如果她知道今夜会发生的事,说不定就是自认为被嫌弃死,也绝对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吧! 11 11、春天的药难挡 忠犬就是忠犬,为了主人捍卫自己的贞洁什么的最有爱了! 窗外只有半轮残月,月色不好,曾梦痕却乐得对着它发呆——因为睡不着。 越想越觉出自己的可笑来了。她凭什么想当然地就觉得他对自己有感情?因为她对他好?算得好么? 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越想心中越是难受,曾梦痕翻了个身,抱紧了被子。今晚,就允许她的消沉吧,因为今晚消沉完了,就过了。 当然不是就这么放弃了! 只是一直沉闷下去不是她的性格,既然他还不喜欢,那就让他喜欢不就行了! 这里的民风给女追男提供了多么好的时机啊! 但是,今晚,允许她难过一晚……没有办法不难受…… 明天她就努力去! 深深吸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试着和周公谈心去了。 可惜,她不会武功,听不到窗外的脚步声,更不知道某忠犬那边发生了什么。 喂喂,曾梦痕,你家忠犬就要失身啦! 微弱的月光下,一个少女端着个食盒缓缓行走,身上也不知道是散了什么的香料,所到之处一片清香。 很快地,她到达了目的地,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门,“天佑。”如是呼唤着,她也没经主人允许,便进了屋,将门阖上。而屋子的主人,名为“天佑”的男人,也不知是想来浅眠还是根本就没睡,此时已经撑起了身子,“桃红姑娘?” “嗯。”被称作桃红的少女微微一笑,她本是极美的,笑容在朦胧的月光下也更有几分模糊的美感。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她柔声道:“我见你今日似是又没好好吃饭,就送了些夜宵来。” “有劳姑娘了,下奴并不……” “是银耳燕窝粥,我专门煮的呢。”桃红利落地打断了他的回绝,“这个,小姐给你吃的可不会这么好,我很用心的。”打开食盒,甜腻的香味便飘了出来,的确让人意外地有食欲。 只是,向来吃饭饿死鬼投胎似的男人此时却意外地不为所动:“有劳姑娘了,只是,下奴并不配沾上这么好的饭食。” “不配吃这个,就配吃小姐给的了?”听着男人的话,小姑娘不满地皱眉,拿出了食盒中的碗和勺,自顾自地递了过去,全然没有在乎男人意见的意思。 天佑没有接。 “怎么?”桃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却又在片刻之间松弛了下来。将声音调整得更加温柔,她轻声道:“我特地做的,你就尝也不肯尝一口?”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桃红等着床上男人的答话,对方却只是沉默。 “……那好吧。”小姑娘毫无预兆地放下了手中的勺碗,端端正正地向椅子上一坐,“你不吃,我便不走了。待到明日,小姐起了身,看到咱们共处一室……” 天佑听了这话,又是半晌的沉默,终于还是听话地端起了碗——看来这句话对他的威慑力不小——而后警觉地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利落地一饮而尽。怕是连什么味儿都没有尝出来,碗就见了底儿。 将碗递了回去,男人颇有些“任务完成”了的意思,却不料桃红还没有接过碗,他的身子就忽然脱了力。 “姑娘,你……”男人似乎有些慌张,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您要做什么?”他感受到身体已经迅速燥热了起来。 这些会武功的奴隶自然也会相应的被教些毒的鉴别方面的东西,可问题是,有一种药,它不是毒……天佑嗅不出来便也不稀奇了。 春天的……药啊…… “不要白费气力了。”桃红的声音依旧温柔,“花了几年的积蓄弄到的,配上熏香效果更是好得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的。”她笑得很得意,炫耀起自己的药,“内力已经散尽了吧……这样,连用内力逼出来都不可能的。放心吧,只要行过了事,就什么都好了……” “到时候,撕了衣裳,就说你乱了性,小姐的性子来说,追究也用不上什么狠手段,过了也就过了……”毕竟,只是个奴隶罢了。被人要过的奴隶不干净的奴隶,哪个小姐还会再要? 到那时,小姐发过了火,他也自然就是她的了。 声音越发得意,她看着床上神智已经如她所料逐渐模糊起来的男人,心中越发满足,只觉着之前的不甘全都渐渐消散了。 低下头,她不慌不忙地解起衣裳。其实,在这深宅大院里,适龄的小丫鬟哪里那么容易守着处子之身。她自然也不例外,甚至,为了四处攀关系,她早已对这种事熟稔得很了。 一面解着衣服,她一面想要说动床上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征服欲在作怪,她想让他更情愿一点儿。 “别多想,小姐,你当小姐对你好就是真好了?说到底还不就是个玩意儿,和夫人宠过的那条小白狗有什么区别?”褪下衣衫,露出的白玉般的身子说不出的诱人,纤纤细腰不盈一握——桃红的确是个美人儿,曾梦痕的自卑不无道理。 毫不羞涩地赤着身子,她走上前去,柔荑轻轻擦拭男人额上的汗珠,言语中想要继续令他改变主意:“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夫人小姐们都爱干净的,你不干净了,她们也就不会要你的……嗯,那条小白狗怀了种儿,夫人不是二话没说就放了它吗?放心吧……她不会……”她的本意是想说,就算他不干净了,小姐也不过会让他离开,不会多做什么的。谁知道,她这话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男人的意识本就已经模糊,脑中的一根弦在强撑着罢了。可是此时,他竟因桃红的这话,眸子蓦地睁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原本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再动的他居然忽然动了胳膊,瞬间便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来,丝毫没有犹豫地猛地向自己的大腿刺去——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桃红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适当的疼痛有助于让人清醒,天佑更是不知对自己用了什么手段,向来惯于忍痛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好在这一刀的效果很是显著。瘫软着没有办法移动的身体由于疼痛的刺激又勉强恢复的些许知觉。 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明白自己支持不久,他用力将桃红推倒在地,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真的应该感谢的,当初曾梦痕为了照顾他,特地把他的房间安排到了自己的隔壁。一墙之隔罢了,想要阻拦他的桃红又说到底不过是个纤弱女子。天佑很快推开了曾梦痕的门,半截身子跌入她的房间,残余的体力只够吐出一声极低的“小姐”,便躺在地上,终于无力再起身了。 而此时的桃红却还存着曾梦痕还在熟睡,天佑的动静也说不上很大,她就是迷迷糊糊地醒了糊弄一下也就能过去的心思,顺手批了件外衣就跑去想要把天佑拖回来。她哪里知道,阴差阳错地,曾梦痕今晚心事极重,就是闭了眼睛又哪有那么容易睡过去的道理? “怎么回事?”纵使声音很低,那位忠犬君的嗓音曾梦痕却是怎么都认不错的。飞快地起身,她的目光正对上门口只披着一件长薄的外衣,洁白酮体若隐若现的桃红。 空气中飘荡着血腥味,曾梦痕低下头,第一眼便看到男人腿上还在淌血的口子,一时竟连他们是怎么回事都来不及管了,忙蹲□子,顺手从衣服 忠犬,更可欺!第4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服上撕下一块,回忆着过去学过的包扎知识,不很熟练却极认真地包了起来。 很快将伤口处理好,曾梦痕心疼地顺手将男人抱在怀中,便又敏锐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不正常的火热,结合着桃红的样子,她的心中顿时闪过了猜测,这才抬起头来,厉声道:“你做什么了?” 而对面,小丫头早已跪□来,颤着声音:“桃红一时糊涂,请小姐责罚……桃红一时糊涂,请小姐责罚……”眼泪很快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她似乎很是惶恐的样子。 曾梦痕却是不知道,这桃红实则也并不是很害怕——在她看来,天佑不过是曾梦痕无聊时的一个小玩意儿,和一条小白狗、一个廉价的草蚂蚱没什么区别。所以,自认装装可怜让曾梦痕心软下,小打小罚的也就过去了。 但是,事情却显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曾梦痕再傻,言情小说看的却也不少。此情此景,她早已将事情经过猜出来个大概。想来,也是桃红实在念着天佑的好给他下了药,而天佑又不肯从着她这药效,才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勉强弄出点儿神智来跑到她这里…… 看着男人腿上勉强止住的血,还有桃红若隐若现的漂亮身子,曾梦痕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让他受伤……他们差一点儿就…… 可恶,她那么喜欢的男人,她绞尽半夜的脑汁要博取好感的男人……她,她凭什么强迫他! 费力地将男人拖到了床上,她看着浑身冒汗的他,第一次生出拿着这相府小姐的威严来整治下人的想法,无比地强烈。 将桃红推入隔壁天佑的屋子,她将门窗反锁,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在里面好好反省!”便飞快地转身回屋,去料理屋里的男人。 汗水淌湿了枕巾,意识不清醒中伤口似乎受了汗水的刺激疼痛,他的腿时不时抽动两下。更重要的是越来越高的体温…… 他很难受。 而她心疼他。 12 12、春天的药易解 咳,那个,献上肉汤一碗…… 床上天佑的喘息越发粗重,眉头也是紧紧皱着,说不出的难受的样子。 曾梦痕替他解下刚才用来止血的布条,擦净了伤口周围的汗,又向伤口倒了她能找到的最好的药,换了干净的布重新绑好,却发现男人似乎完全没有舒服一点的迹象。 她想,她逃避不了了。显然,对于这时候的天佑来说,最麻烦的不是什么伤,而无疑是他咽下去的那药了。 只能说,曾梦痕此人有时候真的是很让人无奈。眼前的男人自然是说不出的诱人的,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她,她看着心上人这么有需求的躺在自己面前,又有吸引力到这个份儿上,老实说,她也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当然是很想把握机会的。可问题是,她…… 你知道,她有个保守的妈妈,从小到大耳目渲染之下,让她的心里也有些根深蒂固的小保守,比如说……婚前某行为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总之,以上林林总总的纠结想法最终都可以概括成为一句话:曾梦痕此人,有色心没色胆…… 于是,这也直接导致曾梦痕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难受成这副样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言情小说中,这自然是生米煮成熟饭的必然条件,说不定还要加上个“只有女人才可以,用手解决也是不行的哦”的变态条件,可这里是现实欸! 等,等等! 曾梦痕忽然灵光一闪,她刚刚想起了什么? 似乎是“用手解决也是不行的……” 言情小说里的药,为了促成男女主角的感情进展,会出现变态的只能嗯了才能解的规定,可是,现实里可不会有这么变态的药啊!说到底都是给予某部位一定的刺激,什么药还能检测出是什么东西给予的刺激啊! 她想,解决方法……她忽然懂了。 这么一想,老天爷就真的是她亲爹了,明白她一直怀揣一枚小色心,于是就给了她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一时兴奋得有些脸红,更是心疼天佑躺在那里似乎越来越难受,她马上坐到床上,轻轻将男人搂到怀中,又顺势躺下来,试图平复自己快得不正常的心跳——虽然年纪算不上小了,可她也是第一次碰,嗯,那种地方。她很紧张。 好在心疼男人不舒服,她还是很快做好了心理准备。褪下男人□衣物,她小心地将手探到了某个温度高的吓人的地方,按住,试探着揉捏了一下。 “嗯……”天佑顿时忍不住吭出声来。曾梦痕倒是被小小的吓了一跳,鞭打火烙也难吭声的男人就因为她这一个小动作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居然因此更加兴奋了起来。 更紧地抱住了他,她生涩地调整着自己的力度和手法,很快收获到男人更加令她满意的反应。呻吟喘息声越发明显,原本瘫软着动弹不得的男人不知怎的已经有了些力气,蓦地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下意识地将脸埋到她的胸前,竟给她几分男人如孩子般脆弱的感觉。 眼见着男人一身单衣已经湿透,曾梦痕顺手将他的衣服解了下来,就见着汗水划过古铜色的上身,肌肉结实…… 这真是……诱人犯罪! 唯恐自制力不够强越了界限,她逼迫自己闭上了眼睛,手下动作已经慢慢熟练了起来——起码,男人似乎更满足了,手已经不握她的手腕了,而是改用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令人羞涩的声音越来越大。 感受到男人壮实的大腿无意识地蹭到了她的腿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这么好的景色,这时候不好好看看,谁知道下一次又是哪年? …… 习武之人的体力都比较好,精力也许更是旺盛——这是曾梦痕手已经发酸到不想动以后得出的结论。 好在,她的服务对象已经满足了,此时已经抱着她睡得很沉。 摸了摸掌心白色的黏稠,曾梦痕叹了口气,再次轻轻扳男人的手臂,试图将自己解放出来——脸皮再厚也至少要把罪案现场收拾一下。谁知道,感知到了她的动作,男人丝毫移位的表示都没有,反而不满地梦呓一声,手臂几个收缩将她向自己怀中按,抱的更紧了。 曾梦痕无奈了——这是假的! 曾梦痕窃喜了——嗯,这个是真的。 望着男人一贯面瘫的脸难得有表情,又是这么可爱的——孩子般抿了抿嘴,唇蹭着她的脸,蹭够了才继续睡——她会无奈才比较奇怪! 又这么赖着她,不愿让她走…… 不自觉笑得满足,曾梦痕干脆扯了件衣服将手掌随意一擦,又担心他一身汗容易受凉,挣扎着拖了被子上来给她们盖了,便堂而皇之地享受男人的怀抱。 富有弹性触感极佳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心神荡漾还在其次,这真的让她很有安全感。 好在桃红没有得逞。想起这个,她皱了皱眉头。 让她知道他的这个样子会被别的女人看到,或者他和别的女人做了什么,她一定会气得发疯的! 想着,她深吸几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恼怒——他在那个时候怎么都不肯委身桃红,而是宁愿给自己一刀也要来找她,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这对于她来说,就够了。 她乐意猜测这意味着他对她还是有感觉的,或者他也喜欢她? 虽然根据他那时的迟疑,这仿佛又不太可能…… 算了。 向他的胸口蹭了蹭,也不知道是出于女性的直觉还是隐约体会到了男人对她若有若无的依赖什么的,她决定等他清醒时再问他一遍。 天佑,你想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住在一个屋子里。 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再有迟疑。 曾梦痕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淡定一点儿,可问题是……她淡定不下来啊! 她以为在得到忠犬君毫不犹豫的回答之后,自己会小小窃喜一下就过去的,哪里知道她居然没用到这个份儿上了!离忠犬君答应她起码过了半个时辰了,她怎么还兴奋成这样? 她想唱歌想跳舞想向全世界宣扬她喜欢的男人答应和她同居啦!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算了算了,她哪里还顾得上管那么多。 将天佑的衣服被子之类为数不多的东西搬到自己的屋子里去,而后乐此不疲地清点整理,还觉着不够,她又跑去天佑原本的屋子淘宝去了。 什么,你说桃红? 想起这个,曾梦痕恐怕又要郁闷一番了。 大小姐惩罚人的架子曾梦痕终究还是学不来,她干脆就把桃红打包踢给邱泽然去处理了。临走前,那小姑娘哭了一地的眼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得曾梦痕也心生不忍难受得很。可惜,再不忍心,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改变主意。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偏执吧,为了捍卫爱情,再重的同情心也可以被丢到一边。况且,她也没对她做什么啊!她不过要邱泽然把她调到其他地方做事罢了。 随便给哪个夫人小姐做丫鬟,就算油水比她这里少怕也不见得有什么。就算是因为她的事做了粗使丫鬟什么,以她的聪明,爬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是想着,曾梦痕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便马上把这小姑娘的事情抛之脑后,哼着歌儿继续扫荡天佑的房间了。 此时的曾梦痕,还不知道桃红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个多么大的隐患吧…… 其实,若没有邱泽然的存在,事情也坏不到那个份儿上的。 邱泽然,你就是个从小学会了道貌岸然的痞子,这话从来都不假! “天佑。”扫荡没有得到新的结果,曾梦痕有点失落,便跑去好脾气的忠犬君那里撒娇,“真是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已经没有什么了。”天佑看了她一眼,要哄她开心似的递过去削好的苹果,“很甜。” 曾梦痕果然轻易地被哄高兴了——恋爱中智商降低定律是绝对有依据的——捧着苹果咔吃咔吃吃得尽兴,曾梦痕在又一次注意到男人腿上的上时却不由皱起眉头来。 她怎么觉得他最近都好倒霉……或者其实他一直都这样? “天佑!” “是。” “天佑啊……”小心注意着不压到他的伤口,曾梦痕趴在天佑的腿上,侧着身子仰头看他,“等你腿上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就去找个庙求符吧?” “是。” “嗯,去求符,保你平平安安的。”说起这个,曾梦痕笑得开心。其实,她本也不是什么迷信的人,可是此时,连穿越的事儿都让她遇上了,还有什么她不能信的? 若老天爷,或者是一个护身符真能保佑,她就真的是高高兴兴梦里也安心了。 “谢小姐。”男人闻言,低低垂下了眼睫,想了想,又给她削起苹果来。 13 13、这是一个承诺 此时的曾梦痕还不知道,她的忠犬已经愿为她背弃和接受一切。 天佑下了地,曾梦痕却仍旧担心怀疑:“真的已经没问题了吗?那天晚上,我看你流了不少血。” “是小伤,已经没事了。”天佑答,为了让她放心,他又在地上重重跺了跺脚,“真的没事了。” “欸欸,你小心一点。”曾梦痕有些慌,弯腰拦住他,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弄疼了伤怎么办……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想说已经好了是不是?那也还是要小心一些!” 皱着眉头又端详了下天佑的腿,曾梦痕这才直起身子:“嗯,好了,车马都已经备好,咱们走吧!”这可是她好歹从他爹那里磨出来的出门的机会,得来不易啊! 很快上了马车,他们出了门。 要说刚出来的时候,曾梦痕还很有几分兴致的,好奇的眼睛四处乱转。可是,过了不久,却也都淡了,她甚至越发觉出了百无聊赖来。 没办法,这古代的街市也实在是没什么创意。放眼望去,就见着摊子上卖的无非风筝糖葫芦各种手工品……电视剧里早就差不离看腻了。要说有趣一点的,也不过杂技耍猴……哪个都不如曲艺杂谈里经过各种包装之后的马戏团耐看。 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感叹了下自己的宅女本质,曾梦痕缩回了脑袋,专心致志和自己忠犬抓紧时间培养感情去了——她可没有调戏,她,她可是正经人! 喂,你确定吗?围观群众都报以十二分的怀疑态度了好不好! 只能说,经过上次桃红的“好心”催化后,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增进了不少的。虽然,曾梦痕不得不承认,这结论是她一个人凭感觉下出来的。 没办法,你能指望一个习惯答“是”的面瘫给你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她所谓的增进,也不过是表现在自己对忠犬君更加随便,而忠犬君亦处在以她敏锐的神经也察觉不出任何一丝不情愿的状态之下罢了。 拉好了车窗,曾梦痕转身,动作自然利落地扑到天佑身上,脸埋到对方胸口用力蹭了几下,豆腐吃得满足了,这才松手,窝到了对方的怀里去。这么纯属的啃豆腐动作真的是某个自称正经人的家伙做出来的吧…… 而天佑也顺手护住了她,还轻轻拍了两下,任由着对方枕到自己的大腿上——当然是避开伤的——尽管她枕的那地方真的离关键部位挺近的…… “你说,待会儿给你求个什么符好?”安心地被男人护在怀里,曾梦痕抱着对方的腰,懒懒开口。这日子真惬意。 “小姐要求什么符?”天佑不答反问。 “嗯……本来以为我能护好你的,结果你最近还是不安生,护身的是肯定要求的。还有,要说还有的话……”曾梦痕顿了顿,“姻缘……你要不要一起问问?” “下奴已是小姐的人了,不必再问姻缘。”天佑的答案令曾梦痕非常满意。答完了,他又纠正了一句自己的问话,“下奴是想问,小姐要给自己求什么符?” “我?”曾梦痕一愣,她还真没想着要给自己干嘛,反正她最近似乎也没遇到什么倒霉事不是? “……小姐,求一个护身的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曾梦痕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似乎把她抱得更紧了点儿,“日后若是没有下奴护在身边了,也好……” “也好什么?”曾梦痕闻言皱眉,忽然抖开了男人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起身,直到二人平视,“你什么意思,你不护我一辈子?” “并不是。”男人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下奴只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言下之意,竟是他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了。 曾梦痕忽然很难受,没重新窝回男人暖和的怀里。半晌,她才开口:“天佑,你姓曾。” 男人抬头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疑惑。 “别问为什么,反正你姓曾。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得,你是我的人,从身子到心都是我一个人的!”语气蛮横了起来。 “是,下奴是小姐的人。”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话,曾梦痕却总隐隐有些不安。觉得男人不会隐瞒她什么,她放下了那不安,专心地将自己的话顺了下去。 “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的其他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可唯独这个,你的命,它只能是我的,就是你也不可以随便动。” “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你死,你就无、论、如、何,”一字一顿地,曾梦痕强迫男人看自己的眼睛,“你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死。” “因为你的命是我的,就是你自己也不可以随意丢掉。” 曾梦痕觉得,这时候一定不是她的错觉。她清楚地看见向来没有太多感情外露的男人眼中第一次,至少是她见过的第一次,有那么明显的暗流涌动。只是这时的曾梦痕还看不懂。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答“是”,千斤重似的坠在那里。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曾梦痕的话:“下奴是小姐的人,从身子到心里都是。”同样的,此时的曾梦痕还不知道,男人这是掷下了一个承诺。 背弃自己从小被教育坚守的,也习惯坚守了二十余年的忠诚,他掷下这样一个承诺。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论会接受怎样的惩罚…… 他要把她护得好好的,要做她的人。 有些贵人,真的是命中注定要遇上的,顺理成章。 他们到的是京城最大的寺庙,云门寺。 没想到这个架空的地方也信佛教。 老实说,这寺庙和曾梦痕想象的相差还是不小的。在现代待久了,见惯了所谓佛门清净之地的旅游胜景,蓦地看到了这真正的古代寺庙氛围,她还真不太习惯。 不能说人人都是虔诚的,但至少这里香客虽多,算不得很安静,却也称不上嘈杂,比现代好得太多了。 拿着曾天佑买回来的香,曾梦痕站在门口,带着好奇探究地望了望里面的大佛,倒也看不出什么很有新意的地方,便转头招呼着曾天佑一起进去,谁知道对方摇了摇头:“下奴在庙外跪候即可。” 曾梦痕皱了皱眉:“为什么,因为是奴隶?”曾梦痕其实早就想给他除了奴籍的,可没想到这世界独独在这方面这么严格。奴隶要么是犯了大罪的惩处,要么是天生带来的身份,要脱奴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为国立功。 刚开始曾梦痕还对这项规定嗤之以鼻,想着有钱都不用鬼推磨,豆子自己就出汁了,便握着钱权去通关节,谁知道,努力了无数次,人家上层就是不松口…… 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曾梦痕开口:“寺里有着规矩,不许奴隶上香?” “……并没有。只是,终究是不好。” “没有还管那么多做什么?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曾梦痕皱了皱鼻子,“何况,来这就是来给你求平安的,你自己都来了也不进去上香表达下诚意,我一个人去算什么啊?” 曾梦痕这倒也不算是一味的无理取闹。毕竟曾天佑一直以来都被她给打扮的挺体面,虽然看起来没有很出格的好,但至少看起来就不是奴隶的样子。他身上唯一能证实他是个奴隶的也只有左臂上的一块烙印——说起来,她还因为这块印子心疼了很久,总想着烧红了的烙铁烙到身上得疼成个什么样子。 所以,他就是进去了又有谁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至于佛祖知道……她相信在佛祖眼中众生平等,对下位者不屑的不就是一些俗世凡人吗? 曾天佑看着她,踌躇了一下,也还是随着她进去了。他终究还是听她的话。 “你也求佛祖,要他保你平安,我也这么求,这样,不管他想满足咱们俩个谁,愿望就都能达到了。”进了门,在镀金大佛面前,曾梦痕打着小算盘,“听到了?” “是。”曾天佑点了点头。 “啊……”还没等他们开始祈愿,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略带惊慌的低呼,“小,小姐……对不起,我,我把香……” 曾梦痕回头一看,却见就在他们身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姐身边的丫环不小心把香给掉到地上去了。落地的东西怎么好再进献? “无妨。”那小姐虽然衣着朴素,却总有那么点儿说不出的气质。不恼也不怒,她心平气和地看着身旁的丫环,道:“罢了吧,这也是天意。”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佛,眼中似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淡淡开口:“走吧。”便转了身子打算离开。 那丫环似乎还是觉得很可惜,皱了皱鼻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本是非亲非故的人,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也不知道被这小姐淡然的气质给感染了,还是因为对方一直面无表情的姿态和身旁的忠犬很像,鬼使神差地,曾梦痕开了口:“这么就要走吗?” 什么时候,会遇到谁,会发生什么事……有的时候,真的就如天意一般。 14 14、桃花深处桃花 “不管怎么说,特意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那小姐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看得曾梦痕忍不住开口,“我们这里有多的香,借给你们如何?” 那小姐看了她一眼,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她开了口,却是不答反问:“你二人,是来求什么的?” “哦?”曾梦痕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还是在反应过后答:“来给他求平安的。”笑了笑,她扯了扯身旁的男人,“他最近总不太平安。” “那你呢?专程来为他,没有你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没有,我觉得没什么可求的。”曾梦痕握紧身旁天佑的手,“很幸福,没什么麻烦佛祖的必要。” 那小姐垂了垂眼睫,接过曾梦痕递来的香,再次开口:“为了一个奴隶专程前来的吗?”声音低了很多。 曾梦痕一愣,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感觉到身旁的天佑听了这话,利落地就要跪下,便下意识地拦住他。 此时的曾梦痕也已经定了心神,开口道:“云门寺似乎并没有奴隶不得入内的规矩。” “我亦没说有。”对方也很镇定。 曾梦痕这才意识到,对方只是点名了天佑的身份罢了,似乎还真的没有多说什么……是她太敏感了。 一时有些尴尬,却见那小姐已经背过了身子,点了香跪在蒲团上了。 曾梦痕扯了扯衣角,觉得对方似乎也没了什么攻击性,便也干脆拉天佑跪下继续祈福,不再在意她了。 在他们二人做好了该做的,起身离开之后,没有人听到那小姐忽然发出的轻声喟叹:“感情真好啊。”隐隐艳羡。 “很好吃,嗯,紫藤的手艺真好呢。”曾梦痕笑了笑,低头继续与盘中食物决斗。 老实说,虽然因见了这丫头趋炎附势冷血冷情的本质而无论如何对她喜欢不起来,曾梦痕还是很乐意被她服务的。难说这丫头和桃红比起来谁更细心一点,但是这饭做得堪称一绝倒是真的! 这丞相府的人还真是挑不出不能干的! 在心中暗暗称赞了几句,曾梦痕却也是知道的,把这丫头接过来也意味着要好好护着天佑。她可不想让这姑娘再在她眼皮子地下做出什么伤害她的天佑的事了。 这么想着,眯了眯眼,她脸上却还是笑颜不变,“坐下吧,天佑的妹妹怎么好站着?”既然是自家小姑子,态度好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姑娘当然似乎很懂礼数地推辞掉了,曾梦痕却也不勉强,挥手让她下去自行喂饱自己,便忍不住和身边的男人玩起了亲密。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啊!好得很…… 曾梦痕惬意极了。 转眼在这个世界待了不短的时间,府中桃花也陆陆续续开了,娇艳的粉红让曾梦痕多少次只恨身边没有相机。 酒饱饭足豆腐吃足之后,曾梦痕倚在天佑身上,忽然就想要去外面转转了。 “天佑,带我出去玩!我要摘桃花!”转身抱住男人的脖子,曾梦痕撒起娇来。 男人对她自然是唯命是从的,听话地随她出了门。 丞相似乎偏爱桃花,府中桃花其实着实不少,特别是几处别院,远远望去粉的白的一大片,光颜色就足够赏心悦目一词了。暗暗郁闷自己院中怎么就不种什么她喜欢的花草,曾梦痕挽着天佑的胳膊,随意挑了处别院就想进去,却被天佑拦住了。 “怎么?”曾梦痕疑惑地看他,“我不能进吗?” “……并不是。”男人开口,却又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明白男人不懂说谎,曾梦痕看着他这么为难,心中不忍了,便只道:“那好,咱们去别的地方吧!”很是爽快。她相信男人不会害她,不想让她进便一定是为了她好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感激。低下头,他生涩地蹭了蹭她的脸,这便是他新学会的讨好她的方式了,他知道她喜欢与他身体上的接触。 实际上,曾梦痕也的确被男人主动讨好得欢快了。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她问:“那你说该去哪儿?” 男人闻言,踌躇了一下,却还是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四下望了没人,便轻声道“得罪”,利落地揽了她的腰,脚尖一点,便无声无息掠出很远,不久,他们便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前停下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府里有这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唯有桃花开得很好就是了。院中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杂草遍地,和那粉盈盈的桃花却也难说没什么相映成趣的美感。 总之,她很喜欢。 只是,他们一路都是偷偷摸摸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偷着来,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天佑,这里是?” 曾天佑看着她,眸子中又难得地现出几分犹豫。喉结动了几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说:“这里桃花最好。”声音同样很低。 曾梦痕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他不仅仅是带她来看桃花的了。 “想让我看什么,直接说给我听见就好。”看他似乎很纠结,她也很无力。 曾天佑看她半晌,眼睫垂下来,便又将她拦腰抱起,悄无声息地上了一棵院子角落的桃树,借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木桃花熟练地隐藏了二人的身形。而曾梦痕在这个角度,也正好能看着与这个院子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院子的景象了。 要说她闲得无聊也早把这相府的地界转了个遍了,竟从不知道这里还住着人。 那别院人不多,院子外表也朴素得很,门窗紧闭,可从仆人进出偶尔打开的门也能隐约看出,屋内奢华绝不下于她的屋子,或者说……她的那点儿奢侈哪里能及得上这个小别院? “天佑,这里是?”疑惑地看着将她护在怀里的男人,她还想开口说什么,便见对方本就僵硬得面部线条忽然似乎更加棱角分明了。几乎只一个瞬间,曾梦痕便见自己身边变了景色——是男人带着她展了轻功迅速离开了。 她们这是被人发现了? 她不敢说话,男人便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她飞速掠动,不多时他们便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界。 男人的体力是极好的,此时大气也不多喘一口。在一处偏僻的桃花树下,他们落定了脚。曾天佑又迅速从几棵树的高处折下几只桃枝来,递给她。 此时,曾梦痕便是怎么都憋不住了:“天佑……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是真的失了记忆吗?”曾天佑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突兀地问道。 曾梦痕心中也是一凛,借尸还魂可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此时她却也没有解释过多的意思,便只答道:“自然,这还有假么?” 曾天佑看着她:“天佑不会害您。” “我知道。” 曾天佑又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抱了抱她,低声道:“我会护着您的。” “我知道。” “您……若有什么人问您今天的事,您就只当您什么都没看见。不管发生了什么,您都要一口咬定您只带着下奴一直在这里摘桃花,没做别的……行吗?” “行。”曾梦痕到底还是个女子,心中隐隐不安,下意识地去抓曾天佑的胳膊,似乎这样就能得些安慰似的。 曾天佑像是也察觉到了她的胆怯,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我会护着您的。今天的事……”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怀中姑娘明显担忧的脸,“下奴实在担心说了会吓到您……您不知道露的马脚大概也会少些,请小姐允许下奴先不与您说了。” 曾梦痕闻言,想着自己的确不会做戏,万一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在人前露了什么不该露的麻烦可就大了,便应了。 她能力有限,首先要做的就是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紧促,至少表面上暂时还没有。一直到第二天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找她。 心中却还是不安的,像是要排解不良情绪似的,她又央天佑带她出去戏弄桃花,曾天佑也自然没有不应她请求的道理。 今日的她有些任性,放着低处的桃花不摘,非要那长得高的。要高得也就算了,她不想曾天佑直接替她折了,也不愿对方抱着她上去,只想着踩在他的肩头摘。 曾天佑最不懂拒绝她的要求,被她磨了几句也就不得不应了,尽管他觉得这事对她来说真的挺危险的。 看着她脱了鞋,他蹲□子,由着她在自己的肩头踩稳,这才小心地抓着她的脚踝,缓缓站起身来。 刚刚好能够得到那桃花。 曾梦痕如愿摘了花,便低头看了看男人,嘴角弯了弯,忽然向后倒去—— 15 15、他在做出诀别 作者那点儿拙劣的伏笔在这章起码揭开一半。 “你还在生气啊。”曾梦痕讨好地看着面前一张冷脸似乎比过去还面瘫的男人,“不要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下奴不敢。”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梗着脖子宣告着自己的不满。 “诶哟你别生气了嘛!”在曾天佑身边尽心尽力地摇着尾巴,曾梦痕攀上他的身子,树袋熊似的抱上去,用额头去蹭他的脖子,明显玩起撒娇卖萌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危险的事再也不敢做了好不好?” “……”不为所动。 “我这不是因为信任你的轻功嘛!我相信你一定能接住我的!”崇拜的眼神连发。 “……”继续不为所动。 于是,曾梦痕深深地无奈,缩在曾天佑怀中一脸委屈地画圈圈,再不说半句话了。 曾天佑听她没了声响,便低头去看。这一看,便正撞到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小脸,抿了抿嘴,他默默缴械投降了。 “下奴只是担心接不住。这样,很容易出事。”嘴抿得更紧了些,“若是摔到了怎么办?小姐不经摔。” 曾梦痕见了男人的不忍心,却是蹬鼻子上脸了,也不顾对方隐晦的说教,皱了皱鼻子,往他的怀里死命缩却也不看他:“呜呜你刚才都不理我……” “……下奴……”男人没辙了。看着怀中肩膀抖动似乎很是伤心的小姑娘,他轻轻推了推她:“莫哭……”嗓音带上了点暗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疼了。 曾梦痕却没有认清男人不禁逗的本质,继续缩着装哭,显然还没玩够。 曾天佑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小姐,对不起……”某女没反应。 “下奴知错了。”某女继续没反应。 “您罚下奴。”某女持续没反应。 “下奴自己动手?” “喂!”某女……成功地活过来了。她的经验告诉她这男人说不准真的是认真的。 实际上,男人握了匕首的手也许非常可以为关于“他是否是认真的”来做一个参考。 叹了口气,暗道这男人真死板,曾梦痕夺下了曾天佑手中匕首,顺便把他压倒在床上。 “开玩笑罢了,不要这么认真啊。” 男人点头道“是”,也不恼,只是自然而然地扯被子要给她盖。她压在他身上,他没办法护着她暖和。 曾梦痕注视着他的动作,想着他向来对自己体贴至此,可是她却…… 早就想做的决定终于坚定了。 上次,天佑与她说事的时候,她心中便只想着“不给他添任何麻烦”,便理所当然地对其中事宜不问不想。可是经过了一夜,真正冷静了下来,她却也意识到了自己举动的自私。 说是不给他添麻烦,相应的,她是否也是其实将所有的麻烦事都推给他一个解决了? 自己乐得悠闲,打着“不添麻烦”的旗号就让他为她自己的事拼死拼活——经过昨日,她也看出来了,曾天佑正在忙的事一定与她有关,或者说不准,她就算得上一个主角。 而见着面瘫忠犬君本来就面瘫的脸昨天明显能看出的紧张僵硬之色,傻子也知道他为她而做的事被发现了会是身后后果。 他身份低,犯了小错都可能是酷刑,他却为了她…… 而她昨天居然那么自私。 “天佑。”软软地叫过去,曾梦痕环住他的腰,“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吧。” 曾天佑闻言,看向她的眸子,“下奴一人即可。”意思便是要自己一个人担着所有的事了。 “你昨天说怕吓到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 “并不是。” “那就告诉我啊。别院里的是谁,你又为什么要带我去看,还有……”曾梦痕顿了顿,“你做出的是怎样的决定。”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决绝,她看得出,却看不懂。 她相信他会告诉她的,本来,带她去看那别院就是做好了要说的准备了吧。她猜,只是她太没用,表现得比他想象的还要紧张,让他否定了自己的做法罢了。 她需要表现的是自己的勇气,让他知道她也不是玻璃做的。 曾天佑低着头,看了她很久,终于张了口。 曾梦痕知道了些她从不知道的事。比如……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相府小姐! 曾梦痕的前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因为和这相府小姐相像而被带进来,又在一个名号“鬼医”的神医的手术刀下修饰了样貌,竟与那小姐的相貌无二了。 为了便于控制,她被用药灌成了个痴呆…… 而那相府小姐需要替身的原因倒也简单,不过是当朝太子纳妃,这丞相为了政治利益而要把女儿嫁过去罢了。 要说以他的身份,让女儿做个太子妃也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这难却是难在相府小姐突如其来的怪病上。 一身查不出缘由的红疹,虽说没什么传染性,可问题是,这个世界的人普遍认为遍身红疹是不祥之相。 一个女子在参选太子妃之前就一身的不祥之相,如何能被选上? 担心因为这怪病让女儿失了机会,丞相便封了消息,将女人藏在别院,又令人去找替身以求暂时挡过一阵,免得被人发现。 为了替身不被熟识这小姐的人认出,他又遣走了院中所有的仆从,对外称小姐要为日后的纳妃之事而修身养性,力求成为合格的太子妃云云…… 而她痴傻的事,实际上也只有邱泽然等丞相的贴身侍卫才知道。 以上前因后果自然是曾梦痕自己总结出来的。 总之,她就是因为上位者的一场病而牺牲的可怜炮灰……基本没有什么价值。 曾天佑犹犹豫豫的最后一句话也成了能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说:“小姐的病,快要好了。”那小姐指的自然是真正的相府小姐。 天佑的潜台词不言而喻。那小姐的病好了,哪有傻子还会放她一条生路呢? 但是,好些消息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她在莫名其妙恢复神智之后没有被继续灌药,缘由竟是一个她想不到的人。 邱泽然。 就天佑所说,具体缘由他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这位其实与她根本就不熟的邱大人费了大心思说服了丞相,将继续“把她灌成个傻子”的做法换成了“由他的手下来看管”。 而这原本遍布整个院子的暗中看守也渐渐被遣散,最终只剩下曾天佑一人——没错,曾天佑原本也是来盯着她的,与其他看守不同的是,他是使了苦肉计与她最近距离接触的罢了。 老实说,认识到“天佑在她身边的初衷只是监视罢了”这个事实她也很难过很憋屈,不过想想也就散了。他不是都已经为了她而背叛了自己的主子了吗,她还想奢求什么? 更何况,一个下位者,特别还是“奴隶”这种身份最为低微甚至大多猪狗不 忠犬,更可欺!第5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多猪狗不如的一类,若是被发现背叛了主人……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为了她,真的在冒很大的险。她很知足。 邱泽然撤掉院中所有看守的原因,据他对丞相的解释,是因为担心人太多而使她察觉,打草惊蛇。毕竟,在那相府小姐的病没有好之前,她的存在还是不可或缺的。 听说邱泽然是丞相一手带大的,情同父子,对他太过信任,所以不知道,邱泽然并不是像对他所报告的那样“撤去大半守卫”,而是撤去了所有,只留天佑。 这显然是在帮她了。可是她不知道全然不知他这样做的理由,只知道她实在是欠下了很大的人情。 曾天佑的带她离开的计划很简单,不过是与不知为何愿帮他们的邱泽然里应外合,强行将她带出去——说是里应外合,也不过是要邱泽然手下留情,让他在一众高手中跑路能成功罢了。 挑的时间是确认那个真正的小姐的病就要好,她就要被杀的时候。 这样,再让邱泽然扯谎她的脸已经在逃跑时被追捕的人以暗器划花,那么丞相日后的通缉大概也不会下狠手,邱泽然失职的处分也就不会太过分。 曾梦痕在他的怀中听完了一切,一时不知道该出什么反应,就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全听进去了。没有办法消化所有的事,她很不知所措。 曾天佑将她揽紧,再次重复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我会护着您。” 曾梦痕说“好”,说“天佑有你在真好”。 她不知道,曾天佑在此时也没有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他瞒下了一件事。 在逃脱的途中,邱泽然要他死。毕竟,一众高手,若是一个死人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 会有一支毒镖,他要乖乖地受着。这样她才能活。 她能活着就好。 只是,此时,正在心中默默做着诀别的曾天佑还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总得有那么一点儿转机的。 老天舍得拆的鸳鸯,有人不舍得。 云门寺…… 呵呵,说不准,这真的算是佛祖显灵了呢。 16 16、丫头其实难懂 那个小丫头,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 上位者的草菅人命从不会被人指责。 虽然早已认识到了这样的事实,但这事忽然发生到了自己的身上,怎么说都不是可以轻轻松松接受得了的。 曾梦痕在曾天佑怀中窝了很久才算缓过来,心情的沉闷抑郁却是一时半会儿抹不掉了,她甚至觉得,就连空气中隐隐飘着的桃花香气都会吃人。 紫藤正在忙着做饭,曾天佑便去打水要给她洗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现在的曾梦痕没有办法离开忠犬君太久,便只好起身去找他。出了门一个转弯便看见了忠犬君。只是,他的身边……那不是紫藤吗? 她不是应该在做饭的吗? 曾梦痕的视力不错,远远能隐约看见小姑娘的表情一变再变,从之前拉着自己哥哥的手臂撒娇到后来的张牙舞爪怒目而视,眉眼中居然满满毫无掩饰的威胁和嫌弃了。 曾梦痕的眉头也随着小丫头的动作皱了起来。 她又在给他哥哥什么难堪? 抬脚正打算走上前去,却见着那边的事态又变了,那小丫头掐着腰说着说着,竟是忽然抬起手来……给了自己亲哥哥一巴掌! …… 卧槽,你哥怎么得罪你了!小丫头你还敢再刷新一下人品下限吗!饶是曾梦痕也忍不住爆粗了。 快步走上前去,见着曾天佑的听力极好,马上发现的她的存在,眸中顿时闪出几分尴尬,张口道:“小姐……”出乎曾梦痕意料的是,他竟没有立即为那小丫头辩解什么的。 这样才对嘛,对她一味忍着宠着才让她一步步蹬鼻子上脸的! 心情本就抑郁得很,此时心上人加唯一依靠的男人又被为难更是成了导火索,曾梦痕一把拉住男人的手,眉毛轻轻挑了挑:“做什么呢,丫头?”火药味儿比什么都重。 小姑娘显然也因她的忽然到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脸惶恐的样子,却又很快镇定了下来——这相府的丫头一个个都跟个人精儿似的。 飞快地转到了曾天佑的身边,小姑娘一脸谄笑:“小姐,很久没见到哥哥了,紫藤想得慌,这不,正和哥哥说着话儿呢!” “哦,是么?”曾梦痕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转身去给曾天佑揉脸。 紫藤看着她的动作,笑意不变:“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紫藤方才见哥哥脸上落了个小虫,怎么赶也赶不走,就干脆拍了一下……这可倒好,这也是紫藤的错,紫藤……” “你够了。”再也没有办法听下去,曾梦痕打断了她的话。她这是把她当瞎子傻子哄了吗?这么弱智的理由她也说得出口? 抓住曾天佑的胳膊,仰着头皱眉道:“总惯着她才是害她呢!今天我一定要教教这丫头,你不许拦!”出乎意料的是,忠犬君竟是毫无异义地答应了。 意识到男人对妹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圣父,曾梦痕的心情稍稍愉悦了些,回过身来,抬手就还了紫藤一巴掌,却又顺手把利落地就要跪下的小姑娘拉起来:“不用跪,你就当我是你嫂子吧。这一巴掌,替你哥还你的。” 说着,抬手又是一下:“这巴掌教你何谓‘尊重长辈’。” 抬起手来,她还想骂她势利,骂她对亲哥哥真心的不屑,却在一瞬间,脑中忽然闪了一闪,下不去手了。 她忽然想起,这丫头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从小吃苦太多?说到底,她不过是想过好一点儿的日子罢了吧…… 这么想着,她的手抬了两抬,终于还是垂了下去。 “算了……午饭不许吃,在屋子里反省!” “是。” 牵着曾天佑离开的时候,曾梦痕就已经做好了被这表里不一的丫头好好咒骂一通的打算了。只是她倒也不很在意,最多不过多打几个喷嚏。 她却没有想到,转身离去的那小姑娘眼中看不见什么怨意。 这点,其实连紫藤自己的觉得奇怪。 “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头疼死了,不知道该怎么教!”曾梦痕来回晃荡着曾天佑的手臂,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 “小姐并不比她大。”曾天佑道。意思自然是她不必为这个伤脑筋了。 可是她的实际年龄可比那小姑娘大多了,曾梦痕在心中默默反驳着,更何况:“可我是她嫂子啊!”仰起头来看他,“怎么,你不要我?” “自然不是,下奴只是不愿小姐为此伤神。” “你关心我啊?”曾梦痕笑起来,腆着脸凑上去。 男人犹豫了下,点了点头。想来是不习惯外露自己的感情。 曾梦痕笑得更开,凑到他胸前,“关心我就抱我回去呗,我走累了!”喂,你才走了多远。 曾天佑却也不犹豫,双臂拦着她的脊背腿弯,轻松地便将她打横抱进怀中。 曾梦痕在她的怀中胡乱扭动了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却发现男人在她乱扭乱动的时候手臂都不抖一下的。他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啊。 这么想着,她按着他的上臂使劲向下压,果不其然纹丝不动。 “小姐?”男人疑惑她的动作。 “我就是想知道你力气有多大。”曾梦痕眨眨眼,想起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来,就问:“徒手拔出棵柳树来,你能行吗?” “能。”男人连分犹豫都没有,就答道。 曾梦痕撇了撇嘴,老实地躺着了。 柳树?她的话,让她拔出根儿柳条……还有点把握。 “真是情深意切啊。”他们这厢正你侬我侬呢,突兀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曾梦痕顿时辨认出来源:“邱泽然?”扶着曾天佑的胳膊,她从男人的身上下来,看着面前一袭青衣的邱泽然。 “小姐对这男宠真是宠爱得紧。”邱姓某人眸中戏谑不减,饶有兴致地调侃着,“看来他将小姐伺候得甚是舒服啊……怎么,小姐要不要允他来教教泽然此中门道,好让泽然也能分得小姐的一杯羹?” “不用了……”曾梦痕揉了揉额角,开门见山,“你为什么帮我们。” “怎么,不愿我帮?”邱泽然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曾梦痕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便只问:“那……你来做什么?” “怎么,泽然是做错了什么,让小姐如此嫌弃泽然,连来看看都不许了?”邱泽然今天也不知道是发得什么疯——或者其实是本色出演?总之是将过去给曾梦痕的“有责任感的侍卫头领”的印象瞬间败得一分不剩,直接替换成了“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邱泽然,你喝酒了么。” “小姐想陪泽然两杯?” “……让紫藤陪你吧她一定开心。”曾梦痕叹了口气,努力将话题向正道上引:“总之,虽然不知道缘由,还是要好好谢谢你的帮助……我们真的是欠了你个大人情了。” “不必,所以,你的重点是?” “……之前拜托过你的,紫藤的事,你答应帮忙吗?”他们若逃了,紫藤便是首当其冲的炮灰,这一点曾梦痕当然不会忘,却也没有什么好的保全她的方法。毕竟,天佑能带她一人离开就已经很是困难了。 所以,她便让曾天佑去问了问邱泽然,试试他愿不愿帮人帮到底。 “那个啊……”邱泽然进了屋,拉了把椅子悠闲地瘫了上去,“单单救人多没意思啊。这样吧,我也是个好人,无需你以身相许什么,只要你陪我一晚……”说着,他拿了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曾梦痕。 曾梦痕却是愣了,她完全没接受男人忽然就优哉游哉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的事实。 “你在……说什么啊……”勉强稳定了心神,曾梦痕还没想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却见身后的男人已经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是这么挡着,一言不发,却是代替她表明了态度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着男人对自己毫不犹豫的维护,曾梦痕的冷静也瞬间回来了。 抬起头来,她看着邱泽然:“为什么?要女人你一抓一大把吧,我又不是什么绝色。” “在下就是喜欢你这调调,不行吗?”邱泽然淡淡抿了口茶,抬了抬眼,眸中尽是猫戏弄老鼠似的神色。 曾梦痕微微皱了皱眉,开口:“若你的目的就是让我难堪的话,那么你已经成功了。” 邱泽然轻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曾梦痕还想说什么,却见身前的男人忽然跪□来,低低开口:“下奴斗胆,说一句话。下奴没有好口才,却是知,邱大人男儿大丈夫,为难一个女子,怕是……”不妥。 毕竟身份低,最后一个词他没有说出口,却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邱泽然看向他,唇边笑意更甚,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又轻轻抿了口茶,他道:“那,你替她?” 曾梦痕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17 17、真的只是诈死 那只镖到了。 在认识到邱泽然完完全全就是在开玩笑之后,曾梦痕总算是淡定了下来,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游戏人间的本质,曾梦痕也就任由着他瞎说了。 对方也显然觉出了没意思,也许还要再加上已经玩了个尽兴? 总之,在最后一句囧囧有神的为难之后,邱泽然走向了正题。 老实说,世界上像小说里的角色似的聪明到一定境界的人真的不多。 就好像《魏公子列传》中窃符救赵的桥段,那个聪明绝顶的侯生为信陵君出的主意……也不过是让一个弱女子去偷虎符,并在担心将军怀疑之后很有先见地令朱亥下杀手罢了。 别人怎么想曾梦痕不知道,但她是真的觉得他这计谋实在说不上很有含水量…… 就好像现在,邱泽然的解决方法一样。 很直接很简单,诈死。 用特殊的药令紫藤诈死,趁机运出去。到时候他们逃出去,便连累不到紫藤,也不会产生其他的麻烦。 邱泽然答应会给紫藤找个安定的地方好好过。 曾梦痕给他上了一杯茶,诚心诚意地。 她很感谢他。 次日清早。 “啊——”曾梦痕满面惊慌,指着床上的少女,全身都在颤抖着。 曾天佑连忙闯进去安慰她,却在理解了事情之后,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极难看了。 不多时,府中其他人就来了几个。 小姐院中的丫鬟紫藤忽然猝死了,毫无预兆,哪个郎中都看不出什么头绪。 后来,丞相也派了身边的郎中来看,得出的结论也很一致,人的确是死了,查不出死因。 这样的死法像是心神过于紧张之类,可偏偏这丫头嘴角含笑,很是安详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曾梦痕看着她的这份安详,心中很是不安,仿佛有很重的违和感似的,可又找不出到底是哪里不正常了。 最后,她也就将这感觉归结为“邱泽然用的药实在太好,太真实了”,没有多想。 邱泽然说,此事过后,丞相命他加紧对她的看守。想来也是怀疑了。 他大概以为她们和他一样草菅人命吧,为了逃走杀掉妹妹不手软。 曾梦痕不屑地挑了挑眉,她讨厌这样的以己度人。 将紫藤成功偷渡离开,曾梦痕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每日的活动也基本过渡为了窝在曾天佑手中闭目养神并充分做好心理准备。 比如,会见到死人什么的。纵使是和邱泽然讲好了的,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死人也不一定就是没有。或者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有…… 就如她之前说过的,她帮不上忙,就要尽量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之前因为她的过于紧张致使了他的小心翼翼已经让她很郁闷了。 很奇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曾梦痕的错觉,平素感情不很外露的忠犬君这几日似乎……嗯,比以前开放很多。 之前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任由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做出的回应会表现出他并不讨厌……或者她可以猜测他喜欢她的腻歪和调戏? 而现在,他的表现让她太欣喜。 以前她对她腻腻歪歪各种无意义的磨蹭的时候,他习惯由着她乱摸,大多数时候会顺着她的心意抱着她。 而现在,他似乎一直在试着学会更亲近她,比如主动去磨蹭她的脖子甚至用嘴唇小心地碰触她的额头脸颊什么的——当然,在发现自己被允许做的时候,他就更加放得开了。 这些改变固然让曾梦痕惊喜的,却也时不时让她很是不安。 这种毫无理由的改变,真的只是因为忠犬君忽然开窍了吗? 虽然心存疑惑,她却一直没有多问。也许是所谓女性的直觉?她不想破坏现阶段的状态。 现在的忠犬君喜欢抱着她睡觉,连她半夜起夜也会醒过来,等着她回来才继续揽着她睡过去。 现在的忠犬君喜欢盯着她看,那种感觉很难说,虽然他平时也很认真,可是这时候似乎格外用心似的,让她觉得……他似乎是想把她看个清楚明白到脱离她也能画出张她的画像的地步。 现在的忠犬君喜欢握着她的手脚胳膊之类的地方揉捏,时不时放到自己身上蹭蹭,也不知道是在体会着什么…… 曾梦痕越发心中难安了。 所以,在某个夜里,尽管直觉告诉她有的事还是不要问的好,她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天佑,你怎么了?” 男人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 “并没有。”他一面答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开始远离她。 曾梦痕以不可思议的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从不愿意逼迫他,也一直尽量不让他因为她而感到为难什么的,所以,这次,她也没有打着什么旗号去逼他。 他只是顿了顿,然后靠紧他。 “睡吧。”她说,“别走就行了。一辈子腻着我也很好……我很喜欢。”最后一句便是喃喃如同独语的了,她却有信心忠犬君听得清楚。 大概是因为她感觉的到,他的身子一直僵硬。 几日后。 这夜晚实在寂静得惊人,或者只不过是曾梦痕的心理作用? 她微微眯了眼睛,紧紧攒着身旁男人的手。不错的是,这几日心理准备已经做好,她的手心没怎么有汗。 大不了就是见几个死人,大不了……就是连她自己的性命也就搭进去嘛! 他,至于他…… 她不敢想象他死的情景,所以根本就没有想。想那种事会让她变得很紧张,接着他便会担心了。 嘿,瞎想什么呢! 不是有邱泽然护着呢吗? 不是没有想过邱泽然的帮忙只是为了“设个套儿让他们跳进去,然后逮住他们立个大功”之类,但他们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场赌博。 曾天佑给曾梦痕倒了杯水,看着她喝干净了,才低声问道:“小姐,可以走了吗?” 曾梦痕点了点头。 男人便将她拦腰抱起,又试了试用一只手护住她,另外一只随意活动,这才算是做好了准备,脚尖一点,飞身而上。 邱泽然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曾梦痕将脸埋进了男人的胸口。 她不会武功,什么都不懂,只能听到耳边兵器声叮叮当当从未停过。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的身上,黏糊糊的一片。 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邱泽然是有意放他们走的,战况不会太惨烈”,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向四周观望,以此来倔强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这样就不会让男人分心担心她了吧? 她很高兴自己借着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不仅完全没有发抖,甚至看上去还很镇定,她做的不错。 她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或者时间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长,眼见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远,他们就要彻底离开了。 曾梦痕的心底一阵轻松,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银票。离开了这里,他们就能在一起好好活着,嗯,相依为命。 最后一个词让她很兴奋……却没有兴奋多久。 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所以,她就看着那只镖闪着青光,穿透了黑暗,直直地向他们射来……那镖显然有毒,他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快的反应,那只镖的到来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罢了,她却可以伸出手来拦它——可惜,也只不过是她的手也被划伤罢了,她终究还是没有能力拦住它。 她看着那只镖从后面刺到男人的右肩上,他却只是颤抖一下,便带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慌张起来,想要去看他的伤口,却被他拦住了。 咽了口吐沫,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也被弄伤了,忙低头去看。 只是流血而已,丝毫没有其他的不适,她心中有些奇怪,又联系着曾天佑看见她的手受伤了却没有着急想了想,忽然就哑然失笑了。 以她看武侠小说的经验,闪着青光的什么东西都是带毒的,可是,生活又哪里是什么武侠小说? 带毒什么的说不定根本就是她的臆想吧? 想着,她心下轻松了很多,却还是有些担心,便向曾天佑确认:“天佑,这个……没毒吧?” 男人摇了摇头,身子依旧不停。 信任男人不会欺骗她,她的心情顿时轻松了,撑起身子想趴在他的背上看看伤口,却发现男人又拦住了她。 可能嫌她乱动他不好控制吧。曾梦痕如是猜测着,老实了。 等他停下来再处理吧。 他们很快就停了下来,在一片密林中,想来是这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怎么样都好,总之他们有了歇脚的地方,曾梦痕忙催促着男人把她放下来,她还要替他处理伤口呢! 男人却不是放她下来的,是随着他的落地倒下去的。刚才从下面看不清楚,现在曾梦痕才注意到,男人已经的脸色已经青白了。 脑中的一根弦蓦地断裂,曾梦痕放佛是想到了什么,忙将他抱进怀中去看他的后背。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在他的背后,青黑色的血正在那只镖的附近缓缓漫延…… 18 18、就是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要她走,最后还不是抱着她不撒手? 曾梦痕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绝望。 曾天佑意识尚存,无力地用手推她:“小姐……天佑不能陪您了。请您快些离开……” 曾梦痕抱紧他,没有理会他的提议的意思。 “你骗我,你说过一直陪着我的。”半晌,她闷闷蹦出句。手还在流血,可是很奇怪,她却仍旧没有任何的中毒的迹象。 只是,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忠犬中了毒她却没办法救,已经没工夫去纠结这种问题了。 她低下头,狠下心来拔了镖,就要给他吮毒。 “没用。”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很用心地拦她,好像不担心她也会中毒。 “你信不信我和你一起死?”吐出口黑血,曾梦痕道。 明知道他的脸都已经是青白色的了,毒也该扩散了,她却还是忍不住来做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 “您……别。”曾天佑难得皱紧了眉头,挣扎着就要起身,“别,别和我一起死……别让我白救好不好。”也许是人之将死,平素面瘫的人情感外露的明显,语气中是太过明显的恳求。 “我与您不过一对主仆……”他闭上眼睛,语气又忽然强硬了起来,“下奴与小姐本不该有什么牵绊。今日如此,下奴算尽了忠,报了恩,与小姐再无瓜葛!” 明显是假话。曾梦痕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曾天佑的眉越皱越紧,强硬却没什么信服力的话还是在不停地蹦出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闭起又被他强撑着睁开,看来已经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神智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根本就没有用处,他终于住了口,一直看着她。终于,他的手下一个发力,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分气力,狠狠地,将她推开了。 而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动静。 曾梦痕就那么看着最后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哭的,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哭不出来。 眼睛干涩得仿佛早已失尽了水分。 不理会男人要她离开的最后的愿望,曾梦痕倔强地又蹭了过去,把他抱在怀中。 开玩笑,要他扔下他走掉吗? ……至少,至少要…… 入土为…… 仿佛要将全身的水分都流干似的,曾梦痕将他与自己贴的更紧,低头去蹭他的脸,不在乎青白的脸色在这暗夜中着实有几分诡异。 有的时候,老天爷真的很喜欢和人开玩笑,比如…… 曾梦痕的脸倏忽白了几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颤抖着,她将手指贴到男人的鼻翼下,想要证实自己方才感受到的是否真实。 他果然是还有鼻息的,虽然微弱不稳,但一直连绵着,没有会中断的意思。 干涸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曾梦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以为男人死了的时候哭不出来,却在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反而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着,她也不忘正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镖上的竟然不是致命的毒,但太久存留在身体里终究是不好的……而且,说不准,此时不致命,下一刻就不是这样了呢? 抱着死也要和男人死在一起的想法,为了防止再生变故,她捡起了男人撒手掉在地上的匕首以求防身,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尽力缩小她们的存在感。 安置好了他们,她才又一次低下头来,用心只求能尽量把毒吸出得更多,就算也许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也好,她就是想要男人身体里的毒能少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只要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这越吮下去,她就越觉得奇怪。莫非让男人变成这样的不是这毒? 否则,为什么她手也伤了,毒也吸了,却完全没有什么异样。莫非是男人之前就饮的毒吗?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者也许是,这毒要配合着什么东西才能发作? 按照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说不定还可能是她之前就喝过解药了……可是她没有啊! 脑中很乱理不清头绪,她干脆不想,等着男人醒来再说,低着头继续吮吸。 只可惜,虽然经过了半天的努力,伤口终于出了鲜血,但可惜,男人的脸色果然未变…… 想来,那毒早已经扩散了。 曾梦痕的额头冒出汗来,虽然早想到吮毒没有作用。可是,这个没有作用的话,她可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不对……还有! 对于如何救他,曾梦痕是不会偷懒脑力的,回忆着方才脑中凌乱的思路,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有可能奏效的方法了。 这毒为什么对她无效?她不知道。 就如她所说,也许是因为毒是男人之前服的,根本不关那只镖的事,也许是要配合着什么才能奏效,也许是…… 她对这毒免疫。 总之,既然有一个“也许”,她就应该试一试! 拿着男人的匕首,她闭了闭眼,给了自己勇气,然后将手上的伤口划得更大,眼见着本已经有了凝固意思的血流了出来,她慌忙把手凑到男人嘴边。 血并不好喝,男人抿着嘴有些抗拒,累得她的血白白流了不少,她忙伏在他的耳边轻声哄着:“喝一点……乖,喝一点儿……就一点儿……”说着,又用手去迫使他张口。 其实,这番哄劝不过是求给她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谁知道,似乎……这似乎对昏迷的男人真的起了效果。 男人仍旧意识模糊,却温顺地松了口,将血一滴不少地咽了下去。 狠着心给自己的手又补了几刀,直到流血流到明显地觉得自己的眼前阵阵发黑,曾梦痕才算是住了手,紧张地观察男人的状态。 皇天不负有心人! 曾天佑的脸色说不上太好,但青白之色也是褪了不少的,显然有效……有效就好。 照着生物课学过的那点儿知识,曾梦痕勉强给自己止了血——尽管效果不太好,就倚在树干上休息。 失血太多真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 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脊背,她感受着男人正无意识地抱她的腰,就像她经常对他做的那样。嗯,不错,还有力气抱她。 只是,虽然男人这个样子真的挺萌,但她不得不扭了扭身子,要暂时脱开他的怀抱。 她想去找些树叶什么的垫垫,地面真的挺冷的。男人估计也受不住。 可没想到,她只是一个轻微地要离开的动作就让男人有了更大的反应。 抱着她的胳膊锢得更紧,曾天佑本已经舒展了的眉又紧紧地皱上了,不满地轻哼也冒了出来,很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纵使是在这个时候,曾梦痕见着男人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了几分笑意。 嘴里说着什么再无瓜葛要她离开,这时候她真的要离开了,他怎么就抱着她不愿撒手了? 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曾梦痕静待一会儿,想等男人平静下去再努力,却忽然听到林中忽然出了窸窣脚步声。 谁? 曾梦痕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将怀中男人搂得更紧,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只求对方不会发现自己。 只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不够,她这普通人的隐藏对着那些习武之人哪里有什么效果? 其实她是穿武侠的吧…… 眼看着那两个人影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曾梦痕抿了抿嘴,将男人护在自己怀中:“别伤他……我乖乖和你们走。” 那两人一身劲装,一言不发,伸手便要将男人从她怀中扯出来。 曾梦痕有些发急,一手护住他,另一手迅速抄了匕首顶到自己的脖子上:“别伤他!”她猜对方是想要活的,这次便是威胁了。 “一起带走。”那两人中的一个似乎是嫌她烦了,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曾梦痕这才算明白了,他们两个不分开,这两个人也是惯于飞檐走壁的显然没办法把他们带走。 这就是说暂时不会伤害他们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紧绷的弦微微松了些,想反正也没有反抗的权利,就由着他们,却还是警觉地不愿放下匕首——那两人对此也懒得多管。 到这儿,事情似乎是谈妥了,可谁知道,她怀中的忠犬君不干了。 皱着眉头,他依旧紧紧抱着她的腰,就是不愿撒手。 曾梦痕有些尴尬,试着去扳他的手,可全然无济于事。 那两个人也上前来帮忙,只是,非暴力下的几番努力都不奏效,反而是她,被越勒越紧都快喘不过去来了啊好不好! 囧囧有神过后,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把那么像连体婴儿似的两人合力一起托走……场面…… 很囧…… 什么?想听具体的情景? 不好意思曾梦痕一点儿也不想描述…… 曾梦痕没想到他们没有被分开没有被抓回相府更没有被关入大牢,而是被好好地安置在了一处宅子中的偏僻处。 就像那两个带他们来的人一直都没有对他们使用什么暴力一样,这里的人似乎也挺友善。 她的手被好好地包扎了,曾天佑也被喂了解药,此时正躺在她的膝盖上安静地昏睡着——当然,还是没松手。 曾梦痕无奈地揉着他的头发。 不知道带他们来的人的目的是什么,曾梦痕心中有些忐忑 。好在,男人的毒显然已经完全解了,脸色虽还是苍白,但已不再泛青,还在昏迷,但也已经不处在危险中了。 曾梦痕松了口气,等着正主来找她。 实际上,她也的确是等到了。 “你是……”看着推门而入宣称自己就是那个正主的姑娘,曾梦痕有些疑惑:“那天,寺里的那位小姐?” “戚小姐。”那位小姐叫着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向她点了点头,打起招呼来。 曾梦痕想,自己又被莫名其妙的人救了。 虽然,好吧,现在她是否是真的被救了其实还有待商榷…… 19 19、终究化险为夷 曾梦痕在等着面前这位小姐摊牌。实际上,对方似乎也没有隐藏什么的意思。 “戚小姐住的可还好,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并没有,多谢小姐相助。只是,不知小姐是……”曾梦痕下意识地揽住怀中的男人,虽然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做似乎有点不知礼数,却也没有放手。 好在,那位小姐没有不悦的意思……如果曾梦痕没有看错的话,对方似乎还带上了些许笑意。 也不回答曾梦痕的问题,她道:“你们关系很好。” “还好……”觉得面前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曾梦痕微微放松了些。 “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那小姐轻声道,不温不火,“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们便是。养好了伤,便离开吧。” “那,”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吧,“你为什么要救我吗?”分明是本应全然无交集的人。 那小姐闻言,没有立即答话,半晌,才开口:“任性罢了。” “就算知道救了你们会带出不少麻烦来,却还是忍不住任性了……这还真不像我。” “放心吧,我救你们并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羡慕罢了。我不忍心让我羡慕的东西消失。” “我的意思是……我羡慕你们有的,我没有的……感情……” 巧的很,在这小姐断断续续刚说完的时候,门忽然开了,走进个丫头来。 那丫头见了他们就如没见似的,似乎骄纵得很,对那小姐开口便是娇嗔:“姐姐你也真是的,让你戴个面纱什么的也能少些麻烦,你就是不愿意。带回来两个麻烦精,总得掩掩身份吧!” “不得无礼。”那小姐摇了摇头,向曾梦痕道歉,“这孩子不懂事,得罪了。” “没关系。”曾梦痕倒是不很在乎,一来自己本就欠着对方的人情呢,二来她也一直相信,心直口快的人一般心眼都不坏。 “就算知道身份也没有关系吧,小姐既然有胆量触丞相的逆鳞把我们带出来,就也有能力随时让我们闭嘴。”曾梦痕又笑了笑,低头再次道谢:“多谢小姐相救,奚薇感激不尽,愿结草衔环……” “好了。”她越来越趋向形式化的誓言还没说完呢,就被后进来的那娇俏丫头打断,“听了我一身的鸡皮。”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似乎真的起了什么似的。 曾梦痕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耳朵,就听到那小姐轻声解围:“戚小姐不必多礼,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为了私情。”垂了垂眉睫,“你们感情很好……请好好活下去吧,一起。”顿了顿,她又重复道:“我很羡慕你们。” “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曾梦痕轻声嗯了下,见着对方像是没什么话要多说了,就把一直憋在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对了,这位小姐,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请放心吧,不过是影卫之类常用的毒药,毒性不强,多是活捉时用的。”那小姐解释道。 “嗯,那是因为他背后的伤口而中的毒吗?”她指的是那只镖所伤的。 “正是。” “那就奇怪了。”曾梦痕皱眉,抬起自己缠满了布条的手,“我也被划伤了,为什么我没中毒?” “戚小姐不知道吗?”那小姐看着她,又垂了垂眼,“小姐未中毒,是因为之前已经喝下过解药——戚小姐既然不知自己血中有药,那是如何想到用血解毒的?”她所指自然是曾梦痕喂血给曾天佑的事。 “我?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曾梦痕努了努嘴。 “流了不少血,只为了‘死马’?”那小姐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才又道:“戚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小姐,你知道相府的邱大人……”虽然知道问出来不太好,也许会暴露出他们是邱泽然放出来的之类,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同时在心中已经盘算着待会儿如何找借口敷衍“为什么要问关于他的事”这样的问话了。 “你是说放走你们的那位?”谁知道,那小姐张口便是这句。曾梦痕一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还真存在这种手眼通天的人啊…… 回过神来又想了想,她又觉得有些贴心,这小姐开口就是这一句,很明显是在安抚她“问这个没关系,我早已知道原因”。 心中有些感激,曾梦痕看着她点了点头。那小姐便又道:“他,你就不必担心了。他玩够了自然会走。” “诶?”曾梦痕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我是说,相府谁都不可能有胆子伤他的,这个你可以放心。”那小姐的声音依旧沉稳,完全不在意自己似乎是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呃……小姐的意思是,邱泽然他的身份……”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小姐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不想将话题再进行下去了,“戚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嗯。”曾梦痕也一勾唇,想着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好奇心便也就下去了。反正,她也没有骗她的理由,既然这么说了,那么邱泽然就真的不会因他们而有什么事吧。 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小姐,还是别‘戚小姐’‘戚小姐’的叫我了 忠犬,更可欺!第6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了,我本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相府小姐。” “那么,小姐该如何称呼?” “我失了记忆,哪里知道自己叫什么。不过,我这两天也给自己琢磨出了一个名字,”摸了摸腿上男人的头发,“叫曾梦痕。” “真是的,你又生气,我还没有生气呢你生什么气啊!”曾梦痕一面扁着嘴向男人念叨,又使劲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却无奈对方紧紧攒着她的手腕,力量的差距太悬殊了,令她动弹不得。 几番努力都没有结果,曾梦痕也越发郁闷,干脆将手掌握紧成拳,不让正用心替她上药,却同时赌着气不愿和她说话的男人继续。 这下,男人这才急了:“你小心,别扯到伤了。”伤口正在手心,因为她之后为救他补上的几刀,原本还不过一道割痕的伤已经狰狞无比。 曾梦痕撇了撇嘴,讲起条件:“可以啊,你先放手。”眼见着男人犹豫了一下,乖乖松了手,曾梦痕得意地挑了挑眉,开始兴师问罪了。 “先说清楚,我服过解药,这是怎么回事?”回忆起之前男人见她也被染了毒却似乎不慌张,曾梦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一定知道解药的事。 男人顿了一下,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最不会说谎。 前因后果曾梦痕都是自己猜的,大概是邱泽然担心她在逃离过程中中毒,所以给她下了解药——说不准还是忠犬君亲手下的。 可是这白痴,随便摆出什么理由像“她还需要我照顾啊”之类的多要一份解药不就行了嘛!再次也可以让她开口啊! 白痴白痴白痴呆子呆子呆子!这下可好,因为没有解药中毒了吧! 只能说,曾梦痕的猜测对了还不到一半。如果她全知道了,不晓得会不会气死…… 比如,他家忠犬为了换她的命,答应乖乖受着那只毒镖之类的…… 不自觉“嘁”一声,曾梦痕扭过脸去看曾天佑,却见对方还是僵着脸,一副憋气的样子。 什么?你说为什么曾梦痕能看出一个面瘫是不是在僵着脸憋气? 只能说,曾天佑在离开了相府之后,也许是些微放松下来了的关系,又或者是曾梦痕多日调教累积下来终于爆发的结果,面部表情虽然还是又少又淡,却好歹是好认了很多——只限于对他很是熟悉的曾梦痕。 这、这也是进步嘛…… “你在生气?”移过去捏男人的脸,男人不理他。捏肚皮,依旧没反应。 知道男人怕痒,她又顺势在他的腹部各种挠——顺便感受下手感什么的…… 就见着这次总算算是有了点儿反应,忍笑让对方呼吸绵长了很多——这算反应么? 他生气不就是因为她随便伤她自己了吗?随便伤害了自己是她的不对她道歉还不行么! 等、等等…… 在脑中迅速梳理了前因后果,曾梦痕忽然意识到,她似乎什么错都没有啊混蛋!她分明全都是迫不得已的啊!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曾梦痕的底气忽然硬了起来,捧着男人的脸,强迫他看自己,她开始给他梳理起思路来。 “你生气,你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啊?我问你解药的事你也答不出来。” “哼,别想瞒我,我服过解药的事,你是知道的吧,嗯?”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真是好得很。曾天佑,你凭什么生气,我那时候有什么办法啊!看着你中毒,我能看着你死吗?” “中毒还是因为有解药你不想办法要!我还没因为这个发火呢,你别扭什么?恶人先告状?” “再说我放血救你的事,我为了救你还有错了?别和我说你不配之类的屁话!你不在乎自己很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问题是,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可以看着你死自己独活?” “别以为你因为这个生气就是无私!你这样做最自私了!” “为什么自私?你换位思考下,想想我要是为了救你死,逼着你一个人活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私吧!” 几番话下来,曾梦痕满意地见着男人的眸光闪了几闪,明白自己的话多少有效果了,便顺势装起可怜来,决定要让他更愧疚:“哼……你气我救你,就是想扔下我一个人呗,你嫌我麻烦了是不是?你就是想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儿,夏天没人打扇冬天没人暖床一个人独守空房——敢说让我找别人我抽死你!” “呜呜万一我被人打劫了都没人帮忙,万一夜里闯进个滛贼也没人……”找不出押韵的词儿了,曾梦痕干脆把嘴一扁,“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 男人低下头,终于再次主动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蹬鼻子上脸,哦不,我是说趁热打铁从来都是曾梦痕的拿手好戏。 看着男人不知所措,曾梦痕暗恨男人不知珍惜他自己的心也舒爽了些,照着对方的腰踢了脚,她恶声恶气一哼,道:“去墙角罚跪!” 于是,小忠犬就乖乖地跑过去了…… 20 20、不能嫁给奴隶 你不能嫁给奴隶,所以,就剜去奴印吧。你别哭我不疼。 在还泛着凉意的春日里窝在温暖的床上胡思乱想什么的真是美妙啊……如果可以忽视那个胡思乱想的内容的话。 曾梦痕她可没有想现在天气挺凉没有想墙角很阴冷很潮湿没有想如果一个人跪在那地方会很难受哦!完全没有想她才没有想呢! 她、她只不过是闲得太无聊所以大脑短路很想离开温暖的被子去墙角坐一坐呢! 哼不行不能去现在去了有的人不长记性下一次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怎么办? 可是墙角真的很冷,哦不,是她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曾梦痕就也跑过去了,不过她记得搬了张凳子。 将凳子摆在墙角,曾梦痕坐上去,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好了。 呜呜早知道她就应该顺本书什么的过来。 正规规矩矩挺直了腰杆罚跪的男人察觉到曾梦痕的到来,犹豫了下,便微微扭了扭身子,解开了上衣,将女子探到他跟前的□的脚捂到了怀里,“您冷吗?” 完美!正好给她找了留在这儿的理由。 满意于男人的主动照顾,暗叹这人真会讨人欢心,曾梦痕眯着眼睛,将脚又向前蹭了蹭,脚趾悠闲地捏起对方的腹肌,懒懒开口:“还敢不敢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不敢了。”男人老老实实地答,手生涩地替她按摩着脚掌。 “那还敢不敢想着扔下我一个人了?” “不敢了。” “下次再这样怎么办?” “罚跪。” “只罚跪?” “任由小姐处置。” “哼!下次还敢犯,我就……嗯,先揍你屁股一顿,然后让你光着肿屁股去大街上罚跪去,给过路人展览!” “是。”男人一板一眼答。 曾梦痕撇了撇嘴,终于决定要放过他了。 “起来吧,抱我到床上去。” “是。”男人答应着,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来,到了床边,将她放下去,顺手替她裹好了被子。 曾梦痕掀开被子,一把将他扯过来——扯不动…… 好在男人很快意识到了她的意图,自己蹭了过去,顺便还讨好地用脑袋摩擦了下她的脖子。曾梦痕挑挑眉,忽然一把拉住男人,却不料……她拉的是腰带…… 一条布绳充当的腰带很快擅离职守,男人的下衣落了下来,露出了什么你们懂的…… 曾梦痕微微一愣,却又很快接受了。反正又不是别的男人,看了就看了! 喂你接受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啊! “唔。”男人冷不防被最信任的人“偷袭”,有些惊讶,却没反抗,软化态的面瘫脸难得能找到几分怯意。 只是,曾梦痕好歹也是个有脸有皮的丫头……好吧,究竟有多少还有待商榷,总归聊胜于无吧…… 总之,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在某物件上投下太大的注意,便只能将男人拉到被子里,小手探过去揉捏两片紧翘结实的臀瓣,眯了眯眼,觉得只有手感还不够,便开口调戏了起来:“嗯,肌肉不错……触感真好。”也许是终于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男人,曾梦痕实在是比平时要大胆了很多。 这调情实在太过突然,对方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许久才终于缓缓放松。感受着男人的状态,曾梦痕勾了勾唇,在方才还被揉捏肆虐的部位欢快地拍打了几下,舌头不老实地去舔男人的嘴唇,终于开口问起了早已想问的正事:“天佑,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曾天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又僵硬了。 “小姐,您……要、是要嫁我吗?”声音中是相对而言颇为明显的不可置信。 更惊讶的是曾梦痕,窝在男人怀中的她忽的起身,眉微微皱着。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缓了缓,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开口:“什么意思,你……不愿娶我吗?”怎么可能呢?一直以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吗? “下奴不过一个奴隶。” “哪儿那么多废话!”曾梦痕抿了抿嘴,“身份什么的都不要谈,你只要告诉我一句。”咽了口口水,“你,愿不愿意娶我?” “小姐愿意嫁一个奴隶吗?嫁给奴隶,平民也会落入奴籍……”曾天佑抬起眼,眸色极深看不出情绪。 “愿意嫁你,不管你是谁。”曾梦痕答着,又纠正道:“别‘小姐’‘小姐’的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什么小姐!” 纠正完称呼问题,她又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娶我,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和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她只要感情。 男人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曾梦痕的心开始发凉。 终于,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是:“小姐不能嫁个奴隶。” “你,你个呆子!”曾梦痕发起急来,只当这男人是一根筋地就因为身份地位不愿与她成亲。好在,他这是默认了他对她的感情了。 于是,曾梦痕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说服他,却没想到变故再次突生。 她就看着男人说完她不能嫁个奴隶之后,飞快地拔出匕首,以她跟不上的动作撩起袖子,利落地将自己上臂烙着的奴印剜了下来! 一块皮肉随着刀光的闪烁掉了下去,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瞒好了,就没人知道我是奴隶。”男人还握着滴血的匕首,胸膛因疼痛剧烈地起伏着,他抬起头来看向曾梦痕,“这样,我就能娶小姐……娶你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曾梦痕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反应出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曾天佑又被罚跪了,只是这次的地点被体贴地安排到了床上……的搓板上。 搓板是曾梦痕贴心的加上的,因为担心他跪了白跪——由此可见,曾梦痕是多么贴心的一个姑娘啊,谁娶了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是认真的…… 沉默地曾天佑换好药之后,曾梦痕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挑了挑眉:“检讨还没写好?” “没有……对不起。”男人低声答道。 他受了伤的左臂被一旁正为难着他的女子照顾得很好,疼痛早已被上好的药控制在了他完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 至于搓板,那的确让他的腿不太舒服,但和刚被剜下块肉的胳膊显然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让他困扰为难是搓板前矮桌上的一张宣纸和一只墨笔,还有女子的一句命令:“跪着,万字检讨。” 天知道他一个奴隶从小到大见过的字有没有过千。 已经一个时辰了,面前的宣纸上不过几十个字:“今天我〇了让〇〇生七的〇,〇不〇,我知〇〇了,〇〇再也不会〇了,〇〇〇〇不会再生七……”一句话未完,是编不下去了,正在冥思苦想。 小学生作文……也不是这水平啊。 什么,你问那成堆的圈儿是什么?很明显是不会写的字好不好……写出来的也是缺了这笔少了那部分要么就是错别字的有木有! 这样下去,他就是跪死在搓板上也倒腾不出来一份万字检讨的吧…… 其实曾天佑能达到这个水准,我是说,能认识近百字,还能在只认识近百字的情况下拼出几句话来——尽管在各种局限下的确是小学生作文……以下的水准,但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一旁看戏的那个才是无良吧! 曾梦痕撑着脑袋,看着小桌前的男人咬着笔杆子好半天才能落下一个字,还多半是个错字。她挑了挑眉,终于没有办法再次忽视男人时不时递过来的小鹿斑比似的目光——她确定这个形容是她自己脑补的……总之就是这意思嘛!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眼见着男人带伤跪了两个小时,她也没办法抑制住心疼了,曾梦痕开口:“要么,我帮你把检讨写完,你答应再也不许不把自己当回事,要么你就跪在这儿继续磨。你选哪个?” 曾梦痕是等着他选第一个的,已经打算起身磨墨落笔写字。她自己写,一来怎么也能让男人多少有些心疼,给点附加惩罚,二来她也好找个机会好好练练字。 至于累,她倒是没怎么想。毕竟是自己要自己写的,多久写完都没关系嘛!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居然选择了第二个,没有犹豫。 听完答案,曾梦痕一愣,而后忍不住一脚踹到男人腰上,虽然似乎毫无杀伤力…… “你什么意思?”皱着眉头道,曾梦痕觉得自己心中已经烧起了小火苗儿。他还是不愿听她的,下次还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和她先说一说呢?让她想想办法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担着,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担着! 她是不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聪明不能干,但好歹和她说说,再没办法至少让她找点曼陀罗来啊! 她记得那东西能麻醉,怎么也好过他疼一脑门的汗! 想起他疼,她怒气便更甚,却又矛盾地心疼起他带伤罚跪,狠狠扭了下头,曾梦痕正打算着把他先从搓板上弄下来然后在情感上冷暴力,却没防着男人的辩解。 “那么多字,你写会累的。” …… 原来他是因为心疼她。 21 21、雨前需要宁静 惩罚终于还是作罢了,反倒是曾梦痕找到了更新奇的事,比如……教人写字啥的。 只是,她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也实在不多……你总不能要求一个现代人会写繁体字吧。 书到用时方恨少,碎碎念着为什么没生在台湾,曾梦痕终究还是认命地替男人揉起膝盖。 “说起来,奴印的事……”那块皮肉已经被曾梦痕混着眼泪埋到了屋后,倒不是曾天佑不想代劳,实在是曾梦痕不舍得要他带着伤动作。 “咱们在那个小姐的地界儿,你剜奴印的事,她不会察觉?” “纵使不在,她也会知道的。”曾天佑对此却是并不很在意,“那位小姐,她知道她是从哪里将我们带出来的,所以,日后,我们的举动她也自会知晓的。虽不知出于何意来帮我们,要死士监视我们,免得我们做了什么连累到她的事,这还是很自然的。” “欸?”曾梦痕受惊似的抬起头来,“就是说……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那位小姐的……监视之下?”这也太……没隐私了吧! “也许日子久了就会撤去的吧。”见她郁闷了,曾天佑似乎也有些懊恼,忙出言安慰道,“死士绝不会将看到的乱说。” 这让她怎么淡定,以后吃饭睡觉洗澡行房,呃,她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名词吧,总之做什么都会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看着啊喂! 无力地瘫到某人怀中,曾梦痕的声音多少有些有气无力:“那,死士都认字吗?” “死士一类,大约都不认……报告主人之时会将看到的文字依样描画下来,怎么?”她这问题未免太突兀了。 “没什么。”教书先生找不着,识字之路也遥遥无期啊。唔,反正她是会认不会写,要么自己翻本书慢慢背? 也不知道会不会认错…… 抓了抓脑袋,她抱了男人压倒,扯了被子,忽然又想起,问道:“你还没说呢,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还是小……嗯,梦痕做主吧。”将脱口而出的小姐咽了回去,他记起曾梦痕要他喊她的名字。 “这种事情不都是长辈做主的吗,不是长辈也该是男方吧……嗯,算了,等咱们安顿好再做决定吧,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顿时又好得不得了。手在男人光溜溜的身体上又游移了几番,也就便心满意足睡去了。 曾天佑的身体很快恢复了正常,那位小姐自然也就促着他们尽快离开了。 上了马车,也不知那小姐是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让他们躲过了城中盛极的搜寻,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向偏僻的山林走去。 马车一颠簸就是五天六宿,离城远了的时候倒是常常停下休息,却无奈曾梦痕晕车的毛病可不是来趟古代或者休息那么一会儿就能好的。 看着自己女人一张脸煞白煞白,头没个不疼的时候,时不时就要被带着躲进山林呕吐一次,饶是面瘫如曾天佑也掩不住心疼。 他也想了个缓解的办法,夜里陪着曾梦痕不睡,白日便整日搂着她,哄孩子似的将她哄睡了,大多数颠簸的时候都在睡眠,她的难受倒也轻了很多。只是这却是苦了曾天佑,他可没人抱着他睡觉……曾梦痕便反过来心疼他了。 其中纠结就不说了,总之,待到又过几日后,二人终于换上了粗布衣,到了这世外桃源似的偏远山村时,都是长舒口气如获新生似的…… 拿着那小姐给置的银两衣物之类,二人将自己弄成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只道是外地逃荒来的,便找个处没人的旧屋子,收拾得整齐利落了,堂而皇之地在此处落了脚。 好在此地民风很是淳朴,又基本与世隔绝,竟是无一人提出什么怀疑,甚至还有村民来帮忙收拾屋子庭院,让曾梦痕感动很久,直道真是到了好地方了。 待到夜里,躺在了屋中废弃还未修好的火炕上时,曾梦痕其实还没怎么缓过神儿来……也没过几天,自己周遭的环境就全变了,还变得这么大。 好在,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躺在自己的身边,老实地拿胳膊给自己当枕头,照她撒娇要求的,像在马车上时一样哄她睡觉。 他不会唱什么摇篮曲,就只会把她紧紧抱到怀中,口中不住地念叨着“睡吧,快睡吧”之类,只是声音低沉舒缓,听到曾梦痕的耳朵里,竟也像是歌儿似的,还是百听不厌的经典。 “欸,天佑,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能在这儿活下去……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嗯。” 曾梦痕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一个翻身压到了男人身上,扳着手指头做起计划来:“我们先成亲,然后生两个孩子,嗯……大的是男的,小的是女的,这样女孩长大被人欺负了还有哥哥护着。呃,还有,还有啊,再养点儿鸡鸭,我喜欢兔子,还要养兔子好吧?” “好。” “……可是我不会养……” “喂草就行,好养。我养。” “嗯?是么。”大概野兔肉兔之类都比较好养?她记得现代的宠物兔让她费尽了心力却还是死得一只不剩。 “总之,我不会养,你要给我养,一只都不许死,到时候我负责玩儿就行了!” “好。” “还有哦,要种上一亩三分地,每年都有粮食吃……我做饭你砍柴……”曾梦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又不满地晃了晃男人,“欸,你听见没有啊!高不高兴?” “高兴。” “哼,高兴也不知道笑……好吧,我知道你笑不出。”想着男人的面瘫多半是小时候受苦太多给搞出来的,曾梦痕的笑容顿时减了大半,哼哼了两声,叹了口气,就去咬曾天佑的嘴唇。 感受着对方虽有瞬间的瑟缩,却还是镇定下来,笨拙地回应她,曾梦痕心满意足把对方的脸涂遍了口水,这才闭了眼睛顺着男人的意思乖乖睡下。 哦,睡前,她还许了个愿,请求她的生活就如她所幻想的那样,向种田文的趋势发展下去…… 那时的她,却还不知有一句话会在他们的身上应验:天不遂人愿。在实现种田愿望之前,他们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他抱着她,陪她一起看她看不懂的黄历,看着那根嫩葱似的手指在他所看不懂的符号上迅速游移着。 “天佑,你说,这天好不好?” “好。”他点了点头,她觉得好的就都好。 “唔,可是,我觉得这天也不错……嗯,还是这天?天佑你挑一个嘛!” “哪天最近?”他问道。如他所料,她因为他的这句问话而更加开心,“那就这天、这天了!”小手兴奋地点着黄历,她扭过头来,眼睛扑闪着,睫毛很长,看起来……唔,很好吃?也许是因为过去长期的忍饥挨饿,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 他握着她的手,忽然有话很想要问出口,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这话怕是要大大地打扰她的兴致了。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他问:“梦痕,你……是因为我身子长得好才愿嫁我的吗?”她喜欢摸她的身子,是以他从来都不敢多吃,唯恐多长半点儿肉,让她失了兴致。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他是知晓的。他信她对他的好不是仅仅因为“他的身子好”这样肤浅的缘由,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问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多年后才想清,原来他不过是想要再次确认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罢了。只是如今,他却还是对自己举动的缘由不清楚的。 正如他所预料的,女子脸上的喜色起码褪去了一半。即使是正如所料的事,他却还是马上慌了神,暗中埋怨自己的任性,他在心中又狠狠给自己记了一笔账,打算到晚上她睡着再自罚。 她的脸色显然阴晴不定,却又缓缓沉着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隐隐带着无奈。 她最终没有如他想的那样赌气,而是用行动做了回答……她把他压到炕上,照她喜欢的方式咬他的嘴唇,但这次不太一样,她咬疼他了。 明白她是生了气,他伸手轻轻替她顺毛,忽然觉得她很像过去夫人养过的那只小白猫。 不对!他这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较,一只畜生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况且……他若是没记错,那只猫的下场不太好。 在心中又记了自己一笔账,与上一账不相伯仲,他在心中想着恰当的比较,想了许久,最恰当的便当属那些他不配进的庙里,高高地站在庙台之上的观音们、仙子们,高洁,不容玷污。 可是,可是他……就正把她抱在怀里呢,他抱着他不应玷污的人。 想到这儿,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是在窃喜的,窃喜?你的罪恶感呢? 又是狠狠一笔账,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惩罚自己才算解气,只能尽力去讨她的欢心。 只是,他终究还是太没用,纵使每天都会对着水洼脸盆练习如何挤出能令她开心的微笑,他却还是无法做到……恶梦如影随形。 几次三番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过去,他不会因为笑了就被毒打,不会因为一点情绪的显露疼上起码一个月,他却……还是做不到。 他太没用了,这样的他怎能配上她呢? 曾天佑,是你命太好,你碰上她了。若当日救她的不是你,受命监视的不是你,她哪里会肯用正眼瞧你? 在心中默默感谢上天垂怜,他拍打着她的脊背,竭尽全力哄她开心,终于又见到了对方的笑颜……笑了就好。 不管他是怎样的,只要她还会笑就好。 22 22、遇到怪人一只 都是他没用,没办法给她最好的。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眼见着方才还是烈日骄阳得晒掉人一层皮,这眨眼的工夫就天就阴沉下来了。 一群庄稼汉正在田中劳作着,晒红的脊背庆幸着这半日阴凉,有经验的却抬起头来,眯了眯眼:“不成,咱得回去了。” “怎么?” “这雨得下大,”说着,扛起了锄头,“反正今日也干得不少了,你们要留这儿?” “曾家兄弟肯定要走!” “可不是,得回去陪家里美娇娘呢!”几个人接过话头就打起趣来。 被打趣的那人却是副木讷的样子,也不理会起哄的同伴,躬了躬身子就要走,先前要走的也就都跟去了。 回程的路实在是有些无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而然也就揪着这新来的不撒手了,插诨打科荤段子接连不断,就指着这新人有点反应,可对方一张木脸就从未让众人得逞过,这些人却也不觉尴尬,再接再厉——他们私下中早就打了赌,哪个能先让这新来的小子笑了羞了恼了,总之是有表情了,那就能赚到一顿好饭,剩下的人凑钱请。 眼见着肚子里的计划都用干净了,今日却还是无人得逞,众人也就暂时放弃了,三三两两地凑起来闲聊。曾天佑话太少,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出外,也乐得清闲。 若不是家里的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村里人搞好关系,他早就寻个僻静的地方独自施轻功回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走这么长的路? “欸,快看,又是那人!” “那疯子?” “可不是,坐那儿也不知道干嘛呢,啧啧,看他脏的。” “谁管他啊,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心给他送点吃的还憋了一肚子火,谁都别去管他!” “知道,上次我家婆娘好心让他去我家洗洗,还被他说的哭着回来了!囗囗的,乱咬人。” 自动屏蔽了众人口中的不和谐词语,曾天佑自觉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径直向前走去,却没想到自己却又忽然被想起了。 “说起婆娘,”一个年轻的忽然跑到曾天佑的身边,没记错的话,是姓杨的,“曾哥,我家婆娘上次和我说一事儿啊,你家婆娘事儿。” 婆娘婆娘的让曾天佑很是不满,“她有名字,叫‘曾梦痕’。”他认真纠正道。 “不都一样么。”那青年男子显然属于神经极为大条的那类,也不在这儿纠结,就接着道:“我说,这女人得好好管啊,你知道我家婆娘今儿送饭的时候跟我说什么?你……哦,曾梦痕她今天和她们绣花的时候啊,嘴馋了,就自己去弄吃的自己吃了!啧啧,真得好好管,粮食多了是怎么的了?吃了饭还吃,而且啊,汉子还没回家呢,不干活的倒先吃上了!这放我家的身上,非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敢又懒又馋!你们家这女人啊,就是欠打!” 其实,这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奇怪,民风再开放显然也得是以生产力为前提的。 尽管因为民风的关系,城中女子有的是豢养男宠的,可城里和这小村子可不一样。此地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物产却并不丰盈,这也就意味着社会地位会与劳动能力直接挂钩,也就造成了女性的地位远远低于男性的局面。 而男性作为第一劳力,家中不多的食物需要优先于男性更是被视为理所当然,曾梦痕干的这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错的事也就成了他人眼中“需要被好好教训”的事了。 只能说,那杨姓的年轻男子神经也是大条到一定的境界了,这厢还想着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了,天气怎么骤然这么凉,却冷不丁撞上面前曾天佑阴沉沉的脸,顿时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这,这个……那啥啊,婆娘懒一点儿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男人已收了不自觉外放的怒意,微微低了低头,语气中却还是寒森森的:“在下的家事,不劳杨兄弟过问了。”挺客气……我是说,相对而言挺客气的一句话,却又让那杨姓青年忍不住一个寒颤。普通人自然不能和不晓得取过多少条性命的曾天佑比。 只是,降落到这没眼色的杨某的身边的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说……待到大家都缓过神来时,他意外地获得了一顿好饭。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这是因为某些无聊人士的赌约。 看到家门口一身脏污形似乞丐的人时,曾天佑挑了挑眉,想起他似乎就是村里人方才讨论的那个。正思忖着要不要赶快赶走免得吓到家中那姑娘的时候,却不料听此人开了口:“小哥儿,性子不错啊,和那些山野粗人不一样。” 曾天佑看了他一眼,选择果断地关上了门。 “欸!”门外人郁闷了。 “天佑,门外是谁啊?”曾天佑回来时,曾梦痕正在灶前眼巴巴向灶里望着,直到察觉到曾天佑的归来才算移开视线。院外的拍门声太大,她疑惑地问。 “不是谁,一个疯子罢了,不理他,一会儿就走了。” “哦,村里传的那个不知好歹的?”今日一直和村里的女人八卦,她对这人也略有耳闻,毫无好感,也就顺着曾天佑的意思不管他了。 扯着曾天佑的袖子,她的眸中满是兴奋:“天佑天佑,我发现这地方的地瓜放进灶里烤烤好好吃啊!” “是么?”曾天佑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俯□子,“喜欢吃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你烤些,你别烫到手了。” “这个就是要现烤才好吃嘛!”香气已经冒了出来,让曾梦痕想起小时候学校门前总卖的烤地瓜,捧在手里热乎乎的,吃到嘴里比什么都甜。长大之后她也是一样,奇异地不爱什么玉盘珍馐,就喜欢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曾天佑也在她身后蹲□来,低声询问她蹲没蹲累,心中的内疚也一阵高过一阵。她本该吃最好的,如今却蹲在土砌的灶前等贫民的吃食。 都是他没用,没办法给她好的。 曾梦痕也不客气,觉得蹲累了,便蹭到后面男人的腿上坐着,手臂回去拦他的腰:“你去那个小凳,我坐你腿上。”兴致真好。 只是,这世上总有执着的人啊。 再好的兴致捱得过门外有人锲而不舍地死命拍门么? 揉了揉脑袋,曾梦痕终于没办法做到无视,忿忿一声:“不要敲了,吵死了。”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 因为村里人对门外那人的恶评,再加上头一次见识到的此人牛皮糖似的恼人毅力,曾梦痕对他的好感度向已经负上加负了。 曾天佑却是担心她被门外那脏兮兮的人吓到,忙起身阻拦,却也捱不住小姑娘的执念,只能由着她去了。若是吓着了她,大不了他马上将那人提走。 曾梦痕一把拍开门,正对上门外还在死命砸门的疑似乞丐的某人,曾梦痕没有曾天佑预料的那样被吓到什么的,反倒是那人先怔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颇为短暂,无人注意。 “有什么事吗?”曾梦痕皱着眉。 那人却不回答,反而弹了弹满是泥垢的衣衫,不满道:“果真一群俗世凡人,连耳朵都钝到这份儿上了?叫门半天竟也听不见?” ……曾梦痕闻言,果断地关上了门。 “哈!你们俩怎么一个德性啊!”门外的叫道。 …… 待到曾梦痕真的平复了心情听面前这怎么说话怎么不讨喜的人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意思就是说,你想收我为徒?”曾梦痕挑了挑眉。 “正是。”脏兮兮的男人一副“快感激涕零吧这是我难得的垂青”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任谁面前站着个自大到这份上的男人,哦,还带着一身脏污臭味牛皮糖似的粘着你惹人厌的都不会有太好的耐□。曾梦痕自然也是一样,利落甩下一句,眼见着又要关门,却被吃一堑长一智的男人一把拦住:“难得见了棵看得过眼的苗子,我可不会让你随随便便得就跑了啊。” 曾梦痕不愿理他,又用力想要挣开男人的阻拦关门,却无奈力道真算不上是一个层次上的。然而另一边,接收到心上人正在不高兴的忠犬怎么可能对此坐视不理,便立即提了此人衣领就要拎走,却不料对方忽然不知从哪儿掏出锭分量不少的金子来。 “认我为师,这个给你,如何?” “……神经病。”曾梦痕却是不为所动。为了收她这个徒弟下这么大血本,总共就三个可能,要么金子是假的,要么有所图谋,要么对方根本就是个疯子。 曾梦痕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奉劝你财不露白,免得被人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懒懒扔下这么一句,曾梦痕示意曾天佑带他远远离开,便关上了门,还兀自念叨了句“莫名其妙”。 忠犬君接收到了自家主人的命令,自然立即照做,只听远远还传来那莫名其妙男人的喊话:“视金钱为粪土?有意思我喜欢,你这徒弟我收定了……” 疯子年年有,唯有今年多。 曾梦痕摇了摇头,心中却还是上了点儿心的。 这人,当真只是“有病”? 23 23、洞房花烛之夜 曾梦痕头一次醒的这么早,而且还一点都不想赖床。正想爬起身呢,她却被曾天佑拦住:“我来就好,你再睡会儿。”不过五更天,天还没亮呢,她昨夜睡得也晚,曾天佑自是不愿让她劳碌的。 “废话真多。”曾梦痕却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撇了撇嘴,显然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开玩笑吗?这可是我要成亲了啊,我不收拾怎么行?”昨夜兴奋到后半夜才睡着,今天又是大清早也全无睡意,曾梦痕觉得自己攒了几天的精力全都等在这儿呢! 男人似乎觉着有些无奈,替她梳了头发,便踩了凳子去挂灯笼。曾梦痕喜滋滋地在下面看着,又觉着自己也该干点儿什么,就拎着扫把满院子地扬尘,虽然院子早已被男人收拾得极干净了。 曾天佑却也不嫌她闹腾,叮嘱着“别累着了”,又前前后后忙活起来。 曾梦痕只觉自己这辈子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现在过得慢,在抱怨了不知多久“天怎么还没亮啊”之后终于见到了东方的鱼肚白,她开心地差点没跳起来。 扭身跑去厨房收拾饭菜,曾梦痕连走路都哼着歌。曾天佑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待到曾梦痕进厨房时,他便也闲出工夫来打下手。 时间过得……说慢便慢说快却也是很快的。再深究下去说不准会扯上相对论,曾梦痕不想多说,只是在与自家今晚就要转正的调戏与被调戏中,时间竟也变快了。 很快天就要落黑了……呃,是不是太快了?咳,跳跃大也不罗嗦不是?有几个人喜欢看着别人做婚前准备做大半天的? 总之,在接近黄昏之时,曾梦痕已经在街坊四邻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包围中进度缓慢地涂胭抹脂很久了,而早就收拾好的曾天佑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门外跑来凑热闹的男人们给拉了回去,边被笑着“猴急”边被扯着喝酒。 好歹到曾梦痕终于从十多个女人的手中解脱了出来,也就到了她最期待的时候了。 小乡村的规矩不多,所谓结婚典礼也是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一拜天地,二拜……”如此顺下去。 猩红的嫁衣加身,火一样暖融融的。曾梦痕笑着看曾天佑在拜过堂之后又要被拖去喝酒 忠犬,更可欺!第7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酒,这次他却毫无回旋之地地全部拒绝掉。 他跑到她的身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塞在怀中,便坐在床上,任由着村人的调侃,哦,还有闹洞房。 等喧嚣真的过去了,天也已经黑透了。 曾天佑将怀中人小心地置在床上,起身关门,又转身问:“你饿不饿?”她没有吃晚饭。 “饿……”床上的丫头可怜兮兮地点头,顿时引得男人一阵心疼愧疚。嫁他没见有什么好处,新婚之夜却先把她给饿着了。 “我去给你拿些菜来。”他忙说道,开了门就想走,却又被身后的姑娘制止。 “你过来,有吃的。”曾梦痕说。 怎么就有吃的了?曾天佑有些疑惑,待到看到了一桌子的“早生贵子”,他了然了,道:“吃那个饱不了,我去给你拿些正经的吃食。” “谁说要吃那个了?”曾梦痕却不以为然,向他招手。 娘子的命令不能不听,他忙转身快速到了她的跟前,却不料对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吃你就行了……”嗓音低沉暗哑,似乎比这夜色还要朦胧,却让他的身子缓缓发起热来。 贴紧男人的身子,感受到肉体温度的升高,曾梦痕满意于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声音的诱惑力,便又是一个用力,使得男人摔到床上。孔武有力的男人在自己手下显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姿态让曾梦痕的满意更甚,轻轻在他的耳边吹气,曾梦痕思衬着是不是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女色魔。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思衬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了。 面前的人脸色微微泛着红,与之前中了药时不同,不是潮红,而是小麦色肌肤下难以察觉的粉红,让他看起来…… 很好吃。 曾梦痕咽了咽口水。怎么办她好像也有向史前退化的趋势了…… 熟练地将手探到薄薄一层布衣之下,曾梦痕进行起例行的调戏乱摸。觉出男人的喘息缓缓变得粗重,还伸手去抓她的胳膊,曾梦痕得意一笑,一个用力,二人便一起滚到了床中央。 男人紧紧揽着她的腰,头枕到她的颈窝里,感受着小手已经从他的背滑到了臀,然后拐了个弯,轻轻戳到了关键部位上…… “唔……”也许碰那里的是很特别的人,他意外地敏感,又很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担心扰了她的兴致,他便只有乖乖躺在那里任调戏。 可是,不要那么轻…… 身体越发燥热,酥痒缓缓延绵到敏感的部位,掌控着他感觉的那人却不愿给他舒服,只有细细的折磨。 别这样…… 此时的他却是不知道的,身旁的女子不愿让他满足的原因其实不是坏心,而是…… 她实在是比他还要害羞啊! 再开放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第一次,前世今生根正苗红的第一次。 a没看过,平时只看g消遣,这方面的教学她从来不知道,对那方面的事唯一的知识来源是小说,可是,小说算得数吗? “那个……天佑。”她也知道男人已经被她折磨得不像话了,只好怯怯开口,“你,你知道该怎么办么?” “唔……”男人勉强找回自己的一点意识,这才反应出来他的掌控者方才说了什么。 她,她……以前没有过? 曾天佑不想承认,得到这个认知之后,他……竟然无法自制地,变得很高兴。 原来她过去没有过男人,他是她的第一个吗? “我会。”他答道,觉得纵使是自己常无情绪的脸也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懂,不过下层的地方混的太多,所以多少见过一些罢了。不懂却说“会”,并非逞强,而是看出了她的为难。 她不会不懂不行的,他便一定要替她担起来。 “等等。”可是,对面的姑娘却忽然警觉了起来,皱眉道:“你怎么会的?” 猜到了她的疑惑,他连忙解释道:“并不是,只是过去见过。” 女子似乎是松了口气,吻上去:“那你来。”说完,还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好可爱。 曾天佑低下头,努力回忆着过去见府里奴隶配种乱搞时无意瞥到的片段,摸索着缓缓前进…… …… “你,梦,梦痕……”曾天佑觉得自己气都喘不顺了,抱着女子不知所措。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曾梦痕也觉得不正常了,方才,疼是疼,但也在承受范围之内,所以并没有很计较,可是现在…… 血不停地流,她恍若回到了那时那放血救曾天佑的时候,心中也是止不住地慌张。 而曾天佑也不再啰嗦,利索地将她裹了衣服抱起,就向村中稳婆那里飞快掠去。 半个时辰之后,曾天佑……还在挨骂。 “你这混小子,愣头青!女子哪里是能那么……你看看,你看看,出了多少血!”极有责任心地稳婆替曾梦痕处理好了伤口,就集中了注意力向曾天佑开火:“不会也不知事先找我请教请教?平素见也是个疼女人的,这会儿怎么就这样了?我要是她娘家人,非扫帚杆子抽死你小子!” 曾天佑讷讷地答应着,只觉全身忽冷忽热,手心的汗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心更是一阵一阵地紧缩抽搐。自责一波高过一波,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她伤成那个样子。 虽一直尽心照顾,可是他的目光根本不敢向曾梦痕的方向哪怕扫上一眼,指甲也已然不知什么时候在手心戳出了血。 在心中一笔又一笔地记着自己的账,他打定主意要找个曾梦痕看不到的地方狠狠责罚自己……疼死也没关系! 而实际上,曾梦痕却也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介意。血是流的多了,她却也并不觉得很疼。只是,她却乐得见到平时对什么事对反应不大的忠犬自责……呃,她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微微笑了笑,其实,在她的眼里,这幅《自家相公挨骂图》也挺和谐的…… 只是,这和谐却很快被打破了…… 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飞快地飞过来,曾天佑惟恐床上的姑娘再受什么伤害,忙伸手截住,没成想入手的竟是一包药。 “喂她吃了,否则日后定要发热的。”门外传来一句,不容置疑的语气。 曾天佑向门边看去,只见着正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怪人。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呢,那骂人似乎还未进行的稳婆却先攻了上去:“是你?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这会儿工夫,曾天佑也认出此人了,不就是最近村里人各个嫌弃的那个不识好人心的乞丐? 也难怪这稳婆的反应大。 谁知道,那男人却任何该有的反应都无,仿佛根本就看不到那稳婆似的,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信不信由你,等她发了热再吃可就完了哦!”眉目中带着些无所谓的轻佻和张扬的自信。 曾天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包药的纸上还沾着些泥垢。这男人的话于他而言自然是不可信的,可是,只要是关乎曾梦痕健康的事,他怎么敢轻易忽视。 想了想,他将药握到手里,仔细确认了眼前的男人真的不会武功之后,便飞快地去了村里的医馆,要那里的郎中查查这到底是什么药。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郎中将药反复地闻了尝了之后,顿时一脸激动,语无伦次。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曾天佑这才听明白,这药岂止可用,更是难得的好药。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又拈了少许拿自己试了试毒,曾天佑回到稳婆的地方,将药煎好了,哄着曾梦痕把药喝下去,心里的却也多了分戒备。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24 24、该收还是收了【含入v通知】 你到底哪位啊? 一月后,曾梦痕伤已痊愈。 天还没开始放亮。 曾天佑摸索着,蹑手蹑脚地起身,如往常一样盘算着先给床上还熟睡着的姑娘磨好豆浆,再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就侍候她起床。 习惯性地伸手确认她的被子盖好了没,再顺便……趁机蹭蹭她的脸颊嘴唇什么的,他却没料触手处一片滚烫。 “梦痕?”曾天佑一惊,忙将被子里的女子抱出来。对方已全身发热,且并没有因为自身的变动出现一丝半点的反应,显然已经在睡梦中不自觉地昏迷过去了。看着了无生气的怀中人,曾天佑只觉自己活过二十余年从未如此慌张过。 一个翻身,就着夜色他也无暇隐藏自己的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向小村子中唯一的简陋的小医馆跑去。 他这一番举动声音其实不大的,却还是惊醒了在另一间屋子住着的人——正是月前纠缠过来的牛皮糖先生,大名宋丹青的那位。 对于这个结果,只能说牛皮糖的粘人功力着实不浅,靠着一包药的人情,再加上日后对曾梦痕身体调理的允诺,最终逼得二人还是允他进了门。只是,尽管他已经进门,曾梦痕却还是没有答应做他徒弟的意思,倒不是懒得学什么的。 曾梦痕自认一直是个挺喜欢学些东西的人,再加上独自在家的日子也是无聊,本以为学学也没什么,但经曾天佑的提醒,才知这古代的师徒哪里是能和现代的相比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话在古代还是很有依据的。答应做了他的徒弟,无异于结了很大的情分欠了很大的人情,那可不是一包名贵的药所能比拟的。 曾梦痕可不想和个莫名其妙的人结下什么太大的情分,日后做事也可能会碍手碍脚,因此收徒之事自然一拖再拖。 而此时,那个收拾干净了其实也挺耐看的宋丹青开门出来,便只见到因被曾天佑踩过而微微摇曳的树枝。 “毒发了啊。”那人看着那根树枝,了然道,便回屋去提了药箱,也向那简陋的小医馆走去。 开玩笑,这种地方的郎中,不对,他都不配被叫做郎中,最多算是一抓药的。那种人怎么可能解得了那种毒? 早说过他会医的,这俩人怎么就不信呢?发了病直接来找他不就行了吗?如今跑出去,累得他也得跟着,多此一举。 天下第一神医就在他们面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将下巴扬了扬,男人仍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世人渺小,哪个能入得了我的眼? 医馆的门被砰得撞开,险些将门给撞坏。冷不防被从梦中惊醒的郎中直接咆哮了出来,却见来人怀中抱着个女子,一眼就能看到连脖子都给烧红了。 医者父母心,那郎中忙批了件衣服走上前去,要来人将那女子放到床铺上,便仔细查看起来。 全身高热,莫不是夜里着了凉?着凉怎么会严重到这份上……这是怎么了? 不怪这郎中医术不精,只是这村子里总共也就那么点儿人,又家家都得勤劳肯干才能活下去,这身体底子自然也好。偶尔有点儿病,也无非就是简单一个处方就能倒腾过去的小病,他哪儿见过什么大病? 在加上这简陋的小地方世外桃源一般,外界的医术典籍什么的基本都无法流入这里,这让这郎中的医术更加浮云。 眼见着郎中的额角开始冒汗,曾天佑的拳头也越握越紧,直到看着那郎中摇了摇头。 “你治不好?”男人开口,呼的上前紧紧捏住那郎中的手腕,强硬道:“你快去治好她!” “怎么这么激动啊……诶哟你逼他也没用,我早说过他也算是个郎中么,最多会抓点儿药。”明显带着得意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曾天佑转身,就见着宋丹青倚在门边,脸上夹杂着的是得意与讥讽。 宋丹青要收曾梦痕为徒,想教的就是医术。 曾天佑闻言,顿了顿,开口:“你能治?” 宋丹青挑了挑眉,径直走上前去:“你当我是谁?”说着,自顾自地将药箱放到桌上开了,抽出针来就要治。曾天佑却还是不放心,伸手拦他,他却理也不理,只自言自语道:“哎呀果然是这么回事啊说起来还真是我的错山野乡村根本不懂医的糟老头子也敢治这个么……”一旁被称“不懂医术”的只是有点显老的中年男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曾天佑有些明白他是怎么把某个请他去家中洗洗的女人气哭的了。 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自说自话旁若无人从来都是极品自大狂特有的资质。 然而,事关心上人的性命,曾天佑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眼见着对方就要下针了,他忙想着将对方用蛮力提走,却又忽然意识到……提走他也没用,根本就没人能治。 这郎中显然无能为力,而这里又离县城太远。莫说远,就是近他们也不能回去,丞相大概还在不知以什么理由地通缉他们呢吧。 况且,就算能回去也不行,从这里回最近的可能有医馆的地方,少说也要十多天。 想着,曾天佑又注意起他的药箱,草编的箱子,外表很是简陋。宋丹青住在他们家之前,为防意外,他仔细地搜过他的身,这药箱里面自然也是被认真检查过的。只是,那套针具……他检查时也见过,放在箱子里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想到被拿出用来施针的此时竟隐隐泛着凉光,不似凡品。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曾天佑忽然决定信他了。 宋丹青的治疗其实也没有持续很久,他的速度很快,像是极专业的样子,针扎得也不多。不多时,他就已经悠闲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茶了。 “好了?”曾天佑握着床上女子的手问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值得欣喜的是,女子的体温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下降了。 宋丹青却也不理他——以自我为中心实在是他这种自恋自大狂的天性——而是旁若无人地数落起那个看得目瞪口呆的郎中。 “就这本事也敢出来行医?” “这么大年纪老眼不花么?” “啧啧,真是愚笨,看你那副样子……” ……此处省略三千字…… 这三千字过后,那郎中也总算缓过神来了。只能说,哪个领域的人见到比自己强太多的都会多少有些失常,而这失常表现加上这郎中的些许“医痴”表现出来,就成了难得的执着…… “大师请指点一二!”……之类的。 只是,他的拜师诚意还没有下完,那宋丹青的注意力就已经就已经无可挽回地离开了他,转向了一旁被无视很久的曾天佑。 “我说,还不想让那丫头拜我为师?我可是很厉害的。”眉目中的狂妄混杂着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毫无掩饰。 “这得看她的意思。”曾天佑却是不为所动,仍时不时探曾梦痕额头的温度。 “哼,你当她这病是怎么回事?我的判断不可能有错,她这定是过去被灌过了什么毒,对脑子有大损伤的,会致人痴傻……哼,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这毒不起效了,但我可是很快就会查出来的!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曾天佑打断了:“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宋丹青的措辞,“你怎么知道她是被灌的药?” 宋丹青一个卡壳,却是在瞬间回答了:“当然知道了,哪个傻子可能会自愿服毒?” 曾天佑垂了垂眼睫,疑虑消了,担忧却又占了上风,他有些不耐地道:“所以,她究竟为什么会犯病,因为余毒未消?” “不是‘余毒未消’,是压根儿就没消过。”宋丹青挑了挑眉,又补充道:“所以我才不知道为什么那痴傻的毒为什么不起效了,可不是我没用才会不知道的啊!你听见没我可是很厉害的!” 曾天佑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只关心一件事:“那么,那毒怎么才能清?”顺便一记手刀让一旁已经喋喋不休老泪纵横却也还是没有吸引住宋丹青哪怕一星半点注意力的可怜郎中……休息了一下。 “清了也没用,她的脑子已经被毁了,就是我师父在世也不可能治好。”宋丹青的这句话让曾天佑的心猛地悬起。 最终达成的协定,是在曾梦痕醒来之后,二人合力说服她拜师。毕竟,日后,她身边真的需要一个良医好好调理,而她若想不一辈子都依赖什么医生,就得自己也学医了。 至于宋丹青为什么一定要收徒,起初他只说“缘分”之类,曾天佑用了各种方法死磕才磕出一句“愧疚”来,再问,他却怎么都不愿多说了。 曾天佑只觉心中隐隐有什么一闪而逝,却也大概就因为这“一闪而逝”还有“他若真想害人也得找个高明点儿的手段吧,死乞白赖要收徒算是什么法子?”这样的想法,终于同意了。 是夜,床上的女子犹自昏迷,好在高热已退。她的身旁,男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正试图给她喂进点儿水。而另一旁,会医的青年男子正悠闲地整理他简陋的药箱,唇角弧度微微露出的自嘲转瞬即逝。 此时的三人,都不知京城将要发生的变动吧。 对世人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他们……他和她而言,却是…… 25 25、那个人是公主 事关她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 “上廉,下廉……唔,三焦俞?中枢……”曾梦痕指着宋丹青的身子,仔细回忆着这里是那个|岤位那里有个什么怪名。 “错了!是脊中。” “瞎说!明明是中枢!” “脊中在这儿!中枢和脊中差这么远也能记错?真是废物。” “什么啊,明明很近……就是记错又怎么样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这么说你女儿的?” “我要有你这么废物的女儿,记几个|岤位记了半个月了还没熟,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了!” “哪有半个月才七八天好不好你当我智商三千背下国家图书馆无压力了是不是啊有木有记不住记不住就是记不住老娘我撂挑子不干了!”被叫了七八天的废物,曾梦痕终于没断句地咆哮了。 “怎么记不住,来来我拿针给你挨着|岤位扎上看你还能不能记得住?”宋丹青恶狠狠地掀桌了。 “不行!”还没等曾梦痕反驳呢,一旁斟着茶水的曾天佑就不干了,“一针都不许扎她的。” “不扎她扎你啊?”宋丹青没好气地撂下一句,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开始抱着胳膊用心数落起曾梦痕的不是来,“真是个野丫头,不知道尊师重道脑子比猪都不如长得也不好看……” 曾天佑皱了皱眉头,却也深知此人自说自话不顾旁人的功底,只好扭过头去不理他,拦住了正反驳着“什么尊师重道你这样的师父谁稀罕一点耐心都没……”的曾梦痕,低声问道:“真的很难记吗?” “当然了!”曾梦痕也就撇开了宋丹青,嘴一扁就向曾天佑倒起苦水来,“才七八天啊人全身有多少|岤道嘛!记得我头都痛了!” 曾天佑一听便心疼了,也不管真假就伸手给她揉脑袋,被揉的那个也受得心安理得。 “你莫要吼她。”心疼自家姑娘的男人抬了头,拦起活儿来,“只是认|岤的话,我教就好了。” “快教快教赶快教去吧!”宋丹青一溜烟没影儿了…… 曾梦痕眨眨眼,有些愣神,而后掀桌而起:“混蛋!老娘哪里笨了你是在避洪水猛兽么!” “我不扎……” “用铜人认|岤是难些,也不够准,扎我怎么也会准些。” “可是你疼啊。”曾梦痕皱皱眉,“好啦好啦大不了我再认真一点很认真很认真地记行了吧?其实我真的没摸鱼,别逼我了……” “我不是在用这个逼你。”男人垂睫,“刀子也常挨了,还怕几根针么?”说着,伸手解起衣服来。 曾梦痕会拦着他扎自己的针,可是她会拦他脱衣服么? 笑眯眯地看着小麦色的皮肤露出来,曾梦痕反射性手痒,忍不住忽的上前拍了两下紧窄的臀,满意地看着男人身子一僵。 曾天佑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女子揽进怀中,笨拙地低声劝着:“先学完,学完了再玩。”语气相较于平时勉强算得上温柔。这个认知让曾梦痕的心情很是愉悦,“天佑,我觉得你最近话多了不少……嗯,语气也丰富了很多!” 曾天佑下意识地就要随着她的话题走,却又猛地意识到他不能这样做,赶忙回来,坚持着:“梦痕,先学好。” “……我知道了。” 曾梦痕以为认|岤的进度会变慢的,毕竟……一男一女,特别还是他们这样的关系,男方赤着身子给她做道具…… 结果会怎样大家都懂的。 他们已经成亲了啊…… 可是,一山更有一山高,谁来告诉她平日里憨厚木讷的忠犬君是什么时候学的坏……“背不清楚今天的任务身子就不给你摸”是怎么回事啊呜呜没有忠犬君的肌肉做抱枕让她怎么睡得着?伤愈被批准可以do it才几天,她还想……咳咳…… 认命地戳着结实的肌肉,曾梦痕随着自己食指的游动一个个背着:“会宗,天门,我知道那里是曲池!” “对了。今日还有三十个要背。” “呜呜都快天黑了背不下来啦!今天就放过我嘛反正只有三十个,你都两天就没让我碰你,我都没睡好……”可怜兮兮地扁嘴,曾梦痕撒娇道。 “不行,得背好了。”平素她一撒娇就变得没原则的曾天佑最近却是格外认真。 曾梦痕咬起手指头来。 昨天,她眼瞅着背不下来就玩起苦情戏,摆出副背不下来不睡觉的姿态来磨时间,就等着他心疼抱自己去睡觉…… 谁知道,他是心疼了抱她睡觉去,但无论如何不要她多碰他一下,连她威胁“不碰不睡觉”都没用。 实际上,她也的确履行诺言……了一半。不怪她,她是想硬撑着不睡的,只是中途不知不觉就睡了。 好在,今天的时间,大概还是可以在睡觉的点儿之前背完的吧。 曾梦痕扁扁嘴,伸腿蹬了曾天佑几脚,这才委委屈屈地戳肌肉认|岤。 呜呜妈妈连我家忠犬君都不疼我啦! ……看来,遇到曾天佑之后,曾梦痕的心理年龄起码年轻了二十岁……年轻是福,我是认真的……么…… 夜。京城。 “皇上,您慢些。”清秀的年轻男子快步跟上前面被他称为“皇上”的中年男人,以被压得极低的声音问道:“今儿个,您要去哪家?” “勾栏院罢了,哪家不一样?”那皇帝的言辞之间却很有几分讽刺的意思,反问那年轻的男子:“徐安,你说去哪儿好?” “皇上既是不在意,那便就近挑家吧,如何?” “如你所言吧。”话说着,他们便在一处“感情陪护所”面前停住了脚。 正站在门口的老鸨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二人,暗道大财主来了,忙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二人跟前,满面堆笑:“诶哟二位爷哟!这真是有日子没……” “这地方都是些见熟了的老脸。”那皇帝却看也不屑多看正献媚的中年女人一眼,开门见山道:“可有什么新角儿?” “这……”那老鸨脸上显然一片为难之色,“爷,这您昨儿个就问过了……这,哪有这么快进新货的?”眼见着财主们闻言,转身就要走,那老鸨急了,这可是两个一掷千金的角色啊,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 “爷,爷哟,等等!”快步赶上前去,老鸨谄媚着:“新脸倒也不是没有啊!前些日子给送来个小丫头,眉清目秀细皮嫩肉儿的哟,十六七岁,本事也好……就是……就是是个哑巴。不敢怠慢了爷,可长得着实不错,爷看……” “那就她吧。”离这儿最近的青楼还得走上百八十步,那男人也不挑嘴,便点了头。 “好嘞!还不快去叫哑巴过来,瞧着爷兴致好了兴许能赏她个花名呢!” 眼见着老鸨不过叫了一声,那哑丫头却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位,粉面桃花含羞带怯的,又很知礼数,一眼就能看出过去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这点让皇帝很满意,打发了身后的徐安,便随着那姑娘上楼了去。 那徐安见着没了事,就心安理得地坐下喝起茶来,顺便打赏了身边女子不少钱财——他似乎对这些风尘女子很是怜惜——但是,却在见着这些女人不动声色地给同伴暗使绊子只为多拿些赏钱时,他又皱了皱眉,停止了掏钱的动作。 一点稳重大方的样子都没有,同是曾沦落风尘的,这些女人哪里能和他的宁儿相提并论? 心中失望,就懒得再看身旁那些确认了再无赏钱便三三两两失望散去的女人。徐安正想着好好欣赏这院里的琴音,却不料楼上忽然一声怒吼! 条件反射似的瞬间站起身来冲到楼上:“主子,怎么?”他满心担忧,尽是怕那普天之下最重要的人遇了刺。开玩笑,此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定是要被诛九族的,那宁儿岂不是也要受他这个混蛋哥哥的拖累被…… 想到这儿,他一时也顾不得主奴之礼,猛地撞开门,飞快地审视屋里情况,却不料门内人又是一声怒吼:“出去!”,顺便还动作迅速地替床上那风尘女子盖上了被子。 不对,此时的她,已完全不能被称为“风尘女子”了,虽然时间短暂,但是他撞开门的那一刻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女子大腿内侧的大片青褐,状似蝴蝶,翩翩欲飞。 不太可能是伪造的,因为除了皇上和他,大概没人知道那个胎记代表着什么。 徐安紧紧抿着嘴,看来,他这内务府大总管也要忙活一番了。 毕竟,迎接圣上唯一的公主可不是件小事。 与此同时。 “睡了?”宋丹青摆弄着指间的银针,眉眼之间满是戏谑,“怎么,又没背全,还是……其实是背全了,但是赌气不让你和她一起睡了?” 男人极其暗淡的脸色显然承认了后者。 宋丹青摇了摇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我就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错,你这么逼她,她性子又犟,哪儿是能被随便逼的。纵使知道你是为她好,也说不准自己都不注意地就会疏远你的哦!” “我早知道。”看了宋丹青一眼,曾天佑补充道:“我比你了解她得多。”虽然早已猜到了,但是看到她第一次和他赌气了——她也不发火,但是褐色的比什么玉石都漂亮的眼睛再不愿望向他——他的心却还是……难受,难受得像是被挤成了小小的一团,皱缩在一起。 “对了,安眠的药粉再给我些,我担心她哪日又斗气不睡了。”揉了揉太阳|岤,他说道。 “啧,何苦啊你?没意思。”宋丹青摇着头从药箱里倒腾出点儿药粉塞过去,又问道:“她若真的因为这个不要你了……当然我知道其实也不可能,你后悔么?” “学医事关她的性命,怎能后悔。” “再不愿见着你了?” “那也不后悔。” “啧。”宋丹青摇了摇头,揉了揉身上的鸡皮疙瘩,便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想起了什么,说:“我早说过她短期之内不会发病,你还不信!我说,天下第一神医的话有什么不可信的。几天没住在一起了,还每天晚上几十次地往人家闺房跑。你知道完美没有缺点尤其是一对耳朵比常人好使几倍的人,比如说我,是多大的折磨么!一夜几十次试温度,她额头上那点儿毛都快被你全摸掉了!” “她额头上没毛。”曾天佑认真地反驳着,“她生得好,不该看见毛的地方都看不见。” “嘁,在你眼里她哪点儿不好?话说……不该看见毛的地方都看不见?那下面呢?” “……滚!闭上你的脏嘴!莫要胡乱说她!” “我说什么了?哎呀难得看见你这么激动,哟哟小点声啊小点声,你家宝贝疙瘩就在隔壁睡觉呢!” ……今夜……真寂静啊…… 我、我是认真的…… 26 26、梦里的雨来了 感情比狐狸还要狡猾,曾天佑你错大发了! 今日,这京城之间出了些家喻户晓的事,迅速占领了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资的所有内容。 比如说,圣上逛窑子的时候,竟然逛上了失踪多年流落民间的公主,听见没,公主可是做过妓的啊! 比如说,那公主过去是丞相府小姐的贴身丫鬟,不知触了主子的什么怒,给灌哑了卖到窑子去了啊。听说在府里叫什么杏……李还是桃红的? 比如说,丞相被罚俸十年,那个下令卖公主的侍卫……叫邱啥的,被判了个凌迟诛九族啊…… 这可都是真的啊,俺弟弟可是当今皇上身边贴身侍候的公公,什么消息不灵通啊? 至于消息传开后,皇上贴身的除大总管徐安之外的所有太监都被杖毙,那便是后话了。 当然,不过半日,官府就下令不得谈论此事,并且很快有了地方德高望重的乡绅之类开始了辟谣。公主可没做个什么风尘女子,圣上就微服私访的路上从一群只劫财不劫色的匪徒手下救了公主的。 什么,那为什么会看见大腿的胎记?那是因为公主被匪徒的刀弄坏了衣服啊。 至于这辟谣的可信度,群众表示笑而不语。 实际上,这几日,丞相府已经闹开了锅了,丞相大怒,说一定要先剥了邱泽然的皮然后再把他呈到圣上面前,实际上,皇上也正悬赏重金要此人的性命,一时邱泽然的画像,当然,也连带着曾梦痕二人的,贴满了大街小巷。 然而,邱泽然……却找不到了,连带着整个侍卫团。 而丞相此时也顾不得去找他了,公主下令要严惩她的女儿,他就必须把那个替身给找回来,求公主降罪! 至于那丫头为何只是个替身而并非亲女的理由,他也早已想好,无非亲女近日几番遇刺,他实在忧心,才找了个相像的冒牌货顶了,等避过风头再说,此事早与圣上说过。 的确,在用曾梦痕做替身之前,他就以防万一地入宫见了皇帝,假托女儿遇刺忧心,所以用替身替了去。只要红疹不被发现,他就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欺君。 而此时,为了将功赎罪博公主的一点好感——就算几日前她还是个连给他舔脚都不配的脏贱丫头又怎么样呢——他必须马上找到那个替身! 平静海面翻出的惊涛骇浪瞬间将她裹入海水之中,曾梦痕觉得自己已经窒息,随时都会死去。 可她不想死! 拼命地游动着,她却无论如何都斗不过浩瀚的大海。 好在,天不绝人。海上有船。 船上人影模糊,曾梦痕甚至看不清楚那里到底有几个人,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帮助她。但还好,她还是被帮了的。 她被拉上了船,痛苦终于消失,却见船上的人纷纷离开了…… “别走啊……”她挽留着,却没有起到什么结果。 别走啊,别丢下她…… 她觉得还有后续,却无奈男人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面前大海的瞬间消失。睁开眼来,面前是俊朗男人焦急的脸——真难得,面瘫也会让人看出急来。 “怎么?”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她问道。她觉得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内容却飞速地离她远去,转瞬之间便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可是她心里很难过。 好在,梦只是梦。虽然头还有些疼,但她好歹是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也瞬间意识到面前人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不是不愿意让我碰吗?” 其实,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着的,她却早知他全是为了她好,也其实对他的举动并没有生气——就这点来说,宋丹青还真的是猜错了。毕竟,他是站在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角度上来推测的,哪里知道十六岁躯壳下早就换了个灵魂? 她的赌气只是在告诉曾天佑,她是容不得他的疏远的。 男人听闻女子的责备,垂下眼睫,低声解释着:“我听你像是做恶梦了。”曾梦痕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已经一身是汗。 可是,梦到了什么,她已完全记不得了…… 揉了揉头发,她想了半天却也一无所获,便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眼见着天还没亮,她撇了撇嘴,重新钻回到被子里去。感觉到男人把她额头脖子上的汗都擦了个干净,又替她把被子裹得好好的,这才关上门,曾梦痕勾了勾唇。 没想到隔道墙他也能感觉的到她的恶梦……这男人,永远让她这么有安全感。 她很快沉入梦中,也因此错过了两个男人在隔壁的密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曾天佑看着对面的宋丹青,眸子越发黑沉。 “你没办法不信,通缉令已经贴满京城了。”对面的宋丹青却显然没有男人的紧张,他正饶有兴致地拨弄着一旁油灯中的灯芯。 “为什么要帮我们。” “愧疚。”宋丹青答道,“是我亲手把她的脸给修成了另一个样,又把散灵汤配了出来,看着人给她灌了进去。我心中有愧。” “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就是鬼医。” “我吗?我当然没办法证明啊。”宋丹青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复又挑了挑眉,“但是,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最终都是要接受我的建议的不是吗?” 见着曾天佑不言,他便又接着说了下去:“我说的什么错都没有。”依旧自大,听到曾天佑的耳中却已无法像过去一般轻松地无视。 “不要小看女人的报复心,桃红,哦,现在得叫安凤仪了,皇帝给她起的名,她现在可是受宠得很。要想保全隔壁那丫头,除非她是正牌的相府小姐,而且还是太子妃——桃红的嫂子。这样,纵使皇帝再疼他女儿,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当今丞相的女儿怎么样,更不能不知礼数地任由女儿去为难她嫂子吧。” “不让她入宫去做太子妃,你难道要带着她一辈子做一辈子的逃犯,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要她一辈子和他一起受苦?曾天佑闻言,身子忍不住一颤。 “但是,她不可能做什么太子妃。”他如是反驳着,“她不是相府小姐,又因桃红而犯了皇上的威仪,还……”曾天佑顿了顿,“还并非处子……” “无所谓。”宋丹青说着,随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吃吃一笑,又很快正了神色。 “不是相府小姐,那就让她以相府小姐的身份入宫。她可是我亲手动的刀,绝对和那个真货长得一模一样丝毫无差,我天下第一神医的手定不会有错。丞相?丞相不可能多嘴的,真货那一身的疹子,只要我不想消,那就一定消不下去。他又野心最甚贪得无厌,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巩固权力的机会。那红疹是生得越久色泽越艳的,到了选妃的时候,一身艳色绝瞒不住出疹的时间。到那时候,不想扯上欺君,不想担上‘以大凶之兆祸乱皇家’的罪名,又不想放弃巩固地位的机会,他就一定得把赝品当真货呈上去。” “不过,把赝品呈上去,他那个真货女儿可就一辈子见不得人了。倒是可惜了个丫头,那丫头不过遵从父命,与此事毫不相干。”宋丹青向来对“父债子还”的说法嗤之以鼻。 “可是,她……” “不是处子?我说过,无所谓。”宋丹青耸了耸肩,“是不是都无所谓,你……”他正想说下去,却忽然停了嘴。斟酌了下,他郁闷地改了口:“大不了我把那层东西修回来。”修复女人的那层膜这种事,他是钻研过的。可惜,那两个人都走了,很久了啊……他们都没了,他也就白钻研了吧。 不自 忠犬,更可欺!第8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想起往事,这让宋丹青有些不舒服。心里的抑郁让他的话比过去还要不留情面:“找了这么多理由,说到底,还不是不想让她走?莫非你宁愿她跟着你被皇帝丞相追杀一辈子?哼,那你所谓的‘喜欢’就还真是令人作呕,要我看……”宋丹青本就是毒舌高手,此时指责的话更是滔滔不绝,眼见着这话越发过分了,曾天佑却丝毫恼怒都无。 半晌,他打断了他,低声道:“我知道了。”又不放心地问:“你究竟为何而帮忙?” “还要我重复多少遍!是愧疚啊……”宋丹青摊了摊手,站起身来收拾着就要睡觉,口中犹自喃喃:“那丫头是个贱命,因为我。”只是喃喃一句,却不似作假,意外地容易让人信服。 曾天佑垂了垂睫。正如此人所说,不信他不行,不是么?他不愿她一辈子颠沛流离。 可是这样,他就必须要离开她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就是死了也好。死了,便用不着这么难过了吧? 那么,她呢?离开他,她会不会不高兴? 千万别不高兴啊,他舍不得。 …… 人都善忘,她的话,说不准很快,就会将他忘了的吧。说到底,她愿意嫁他,也许只是因他是她恢复神智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吧。可耻如他,却没有告诉他哪个男人都是比他好的,就这么让她嫁了他这么没用的东西。 尝到了别的男人的甜头,她可还屑于再多看他一眼?太子,怎么说都不是他能比的。 只是,这决定了一个女子命运的二人,似乎都忘记了一点事,比如……曾梦痕呢,她愿意吗? 打着“爱”的旗号,擅自作出了这样的抉择…… 有的时候,感情真的是比狐狸还要狡猾。谁能说清曾天佑是自私还是无私呢? 可怜犹自沉睡梦中的女子却甚至还不知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擅自规划到了何种地步。 与此同时,某处。 男人懒散地倚在一旁,看着几个黑衣人割下了地上人身上的最后一刀肉,他们……竟是在凌迟? 地上的人痛苦许久,终于解脱地咽了气。那一旁观赏的男人也尽兴地挑了挑眉,用不高,却很有震慑力的声音说道:“看清楚,这就是擅自违令的下场。”为了个相府的丫头,值得么? “是。”黑暗中,几个黑衣高手的答声整齐划一。 27 27、不要我的是你【+徐宁番外】 她是何等圣母,把自己的尊严放在那个人足下一遍遍践踏。 近些日子,曾梦痕都觉得曾天佑有些奇怪,似乎……很殷勤? 虽然他过去也对她非常好,好到她总觉得她已经被他宠坏的地步。可是这几日,他似乎比过去还要过分许多。 他简直完成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对人好的事,像是揽下了所有的家务,不让她多走一步,终日琢磨着花样哄她开心,到处倒腾些零嘴喂她…… 睡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有食吃,猪一样的生活莫过于此,享受这种生活的人却很难心安。 就连逼她学医的事都懈怠了许多,他简直是除了宠她不知做别的了……是她的气堵过了,让他不安了吗? 猜测原因是这个,她就很有些自责,也就自然而然地想着替他开导,似乎也起了什么效果,让他不再那么过分地宠她,可是,她却还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那夜,虽然她白日里没有完成既定的教学任务,可是他却还是溜进她的房间,任调戏任扑倒做起一夜七次郎,不像往常一般总担心她累到,他让她尽兴了一整夜。 累出一身汗之后,她趴到他胸口睡着,总隐隐有些不安,却因为过于疲惫没有多想。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却总觉自己睡得不太安稳。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曾梦痕揉了揉眼睛,叫道:“天佑。”无人答话。宋丹青早在十几日前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很奇怪,照理说,他绝不会放心她一个人熟睡在家的,往常她赖床,他会一直等到她醒来,替她洗漱了才会下地去。而现在…… 她心中一惊,匆匆批了件衣服就想去找他,却正巧听到外面有嘈杂声由远至近,而后,门很快就被撞开。 几个锦衣的侍卫在撞开门后就训练有素地立在门边,很是威武的样子。门外,小巧却不失奢华的马车门被四周的使者弯着身子恭敬地打开,一身朱红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便从车门出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马车边跪着的,那个就在昨夜还被她使着各种手段“折磨”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黑色单衣,曲线优美的身形毕露。 他伏□子,正好充作车上人的垫脚凳——昨晚折腾了一夜,如今又给人垫脚,你腰不疼吗? 马车上的丞相踩着他的脊背走下车来,看着她慈爱地微笑道:“薇儿,你想不想活着啊?” 她看着那丞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只能看着他继续开口:“薇儿,我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只要你是我的女儿。” 曾梦痕忽然明白了。 “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吧。”这是她的第一句答话。 于是,她便当着众人的面,转身回屋拿了柳条和盐巴弄干净了牙齿,又将脸好好洗了,再挑了身合适的衣裳,将自己收拾得漂亮,然后,就也踩着那一直维持着跪姿的男人的脊背,上了车。 后来,她听说,他得以摆脱奴籍,成了相府的中等侍卫,还给赏了个漂亮的女人,以及足以买下许多许多个像她这样卑贱小丫头的赏钱。 “所以,找我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小姐的病又复发了?而你,贪得无厌,纵使会让亲女儿一辈子不能见人,也要得到这和皇室联姻的机会?” 话刚说完,她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小姑娘,识时务者才为俊杰。”丞相的话语重心长,让不知情的人看过去,还真有几分父亲教育女儿的意思。 曾梦痕便笑了笑,揉了揉挨打的脸颊,就不再多说,她可不想让自己难过。 “那么,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地冒充你的女儿,去做太子妃?” “因为没人会相信你的话,你不是戚奚薇什么的。再加上……你胆小又惜命,你知道你若是不听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丞相和颜悦色道。 “听说,哀莫大于心死。你凭什么以为,如今的我还会惜命?” 丞相却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你不惜命也无妨,那个奴隶……你给他起了个什么名来着?总之,他的命还在我手里。” “呵……”曾梦痕不自主轻笑出声,看向丞相,“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背叛了我的人?”满眼讽刺。 “会不会,你是最清楚的那个,不是吗?或者……我现在就令人先将那奴隶的指头一根根全给折了,然后斩去四肢割了舌头,扔去猪圈和那里的东西一块儿养着。”丞相笑得温和。难怪人说,谦谦君子最恐怖,因为谦和的面具让谁都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曾梦痕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笑得温婉:“丞相喜欢,便去吧。梦痕也等着个解脱呢。” 那丞相却也不慌,他一面爱怜地抚摸着曾梦痕的头发,一面温和地向左右吩咐着:“得令了吗?还不快去?”屋里的侍卫闻言,躬了躬身子,便倒退着就要出屋。 曾梦痕一脸无所谓的笑容,看着那侍卫踏完最后一步,而后突兀地开口:“回来。” 她说:“我知道了,我会听话。” 原来,这个男人早已把她看透,他早知道,她放不下。同样的,她蹩脚的假装无所谓的表演自然也得不到任何观众的赞赏。 可是,为了曾天佑的安全,莫说皇宫,纵使十八层地狱,又哪里容得她不去? 丞相府,鬼医失踪了,小姐病愈了。 鸾凤斋,公主收到相府小姐的替身已经被烧死在一个小村落的消息,冷笑,她身边妖娆的男人早已探得了实情,将什么都告诉了她。 朝阳殿,太子安非命正站在一副画像前,沉默地看了很久,而后小心地将它卷起来。画像里的是一个女人,与他在面容之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相府刑房,名义上已经摆脱奴籍的健壮男人被剥光衣服戴上镣铐,喂了药,吊到高处。不多时,他的身体就因药效而痛苦地抽搐着…… 十天后,选妃结果出来了,下任太子妃是丞相独女。 又过十天,相府小姐入宫。太子纳妃,举国欢庆。 藏在大红盖头下的曾梦痕忍不住轻笑,除了她,还有几个女人会在初次婚礼的两月之后再结一次婚呢? 繁琐了大半日的礼节终于过去,曾梦痕隐隐听到耳边似乎响起了“一拜天地”,于是机械地拜了下去…… 很快,她便等在洞房,等太子……她的相公应酬完了,就来宠幸于她,就像他身边的无数女人一样。 夜色越来越深,待到开门声响起,曾梦痕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这样也好,不知多少个时辰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那么,现在与她共处一室的男人会怎样呢?她垂了垂眼睫,觉得自己早已认命。 盖头被掀开了,她却低着头,也懒得看居高临下的男人长着张什么样的脸。 唯一的期许便是他能温柔一点,让她能好过些。 那男人似乎是见她不看他,便蹲下了身子,入曾梦痕目的便是一张年轻的脸,带着痞气的笑意,“怎么,丫头,对你相公没信心吗?” “臣妾不敢。”她将眼睫垂得更低,伪造出一副娇羞的神情。那男人却也不深究,伸手便褪去了她的衣裳,动作圆滑熟练,显然平时玩过的女人不会少。 曾梦痕闭了眼睛,任由着男人将她压到身下,然后抹去她脸上的妆容,“擦这个对身子不好。”最后,他翻身一躺,“脱衣服睡吧。” 于是他就自顾自地睡着了…… 喂! 曾梦痕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想着就这样也好,好得很,却忽然又意识到,这不就是意味着这太子不待见她……不待见她,让丞相那混蛋失了望,那曾天佑……会不会…… 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嘴,想着怎么也得把缘由问清楚了,就开口轻声叫道:“太子……”用的却还是装柔弱的把戏。 “怎么了?”语气之中仍满是轻佻,这可和现在和柳下惠的状态不一样。 “臣妾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很贱,人家不上自己,自己还得逼着人家么? 再说了……她是为了什么呢?曾天佑,那个把她送到这里的男人吗? 曾梦痕,你是发了什么疯,才把自己的尊严放到那个男人的脚底下任他践踏! 想到这儿,她的心忽然就冷了。 “怎么,这么想要啊?”而另一边,男人已经利落地起身,猛地压到她的身上。嘴唇轻轻磨蹭起她的脖子,他伸手扯去她的腰带。 她的身子明显一僵。 感受到温热的大手顺着腰游移,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的气力阻止自己打掉那只手。 只是,男人却在关键的部位停下了,轻笑两声,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开口道:“可惜,我可是对没张开的小丫头性致不大的哦。”说着,顺势躺在一边,不再理她。 曾梦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岤,一时不太能搞清楚状况:她这算是撞上大运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人让她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哥哥只有我,我也只有哥哥。 那年,阳光很刺目,洒遍了雨后泥泞的小径。鼻翼见萦绕着的仅是泥土青草的香气,偶尔蝉鸣。 初夏。 我去抢哥哥手里的窝头,哥哥不给,拿着窝头四处转悠。我眼巴巴地跟在他的后面,扁着嘴就要哭。实际上,我也马上就哭出来了。 七岁小女孩吃得也许不多,但也不能不吃。那时我只知道整日跟哥哥要东西吃,却从不知哥哥也很饿。 后来,哥哥见着我的眼泪,犹豫了一下,就把窝头给我了,我早就知道他最见不得我哭。但是他也因此揉了一下午的肚子,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他那是因为饿坏了。 彼时的我,太不懂事。 可是,如今想起当年,还是满心幸福……我是家中最不出力的一个,却也是最不会挨饿的一个。娘总会时不时塞些东西给我吃,摇着头看我怎么也不能改观的皮包骨头的细瘦胳膊,哥哥的吃食也时不时会被我眨巴着眼睛抢走。最后,就连哥哥从树上掏的鸟蛋打的枣,也都会落进我的肚子。 那样的日子,却是回不去了吧? 村里闹起了饥荒,又发了大水,死的人多了,瘟疫也来了。 身子在一夜之间发起了奇怪的疹子的爹娘把所有能带走的家当都给了我们,然后将我们赶出家门。哥哥跪在门前,央求着要与他们同生共死,却无论如何都跪不出爹娘的回心转意。 爹娘要我们活着。哥就决定带我活着,讨饭为生。 那时的日子,看着也许会很苦,在我记忆里,却从未这么觉得。哥哥把我护得很好,他学会与人凶悍地打架,整日落得一身的伤,我却也因此从来没被欺负过。饿?饿也许挨了吧,也没怎么记住。 我就喜欢跟在哥哥身边,什么都不想。 我们的日子如是过得很好,直到遇上了拍花子。身旁幼童们的遭遇告诉我们,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于是,哥哥瞅准了个机会,带着我逃了出来。却无奈,我根本就是个拖累。 可是哥哥不愿扔下我。 真傻,带着我,会连自己也走不掉的啊! 我使狠法子,用尽一切方法终于逼他走了,然后自己被他们带走。那时候,也就是安心了的。 我答应哥哥会活下去,等他救我。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哥哥在我心里是万能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我被卖到了娼馆……刚被卖去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 是像那些姐姐一样对着男人微笑就可以了吗? 浓妆艳抹的女人让我叫她“妈妈”,她看着已经被洗得干净的我,点了点头,说:“有清冷的气质。”一句话,就决定了我十年的命。 她们要我修琴棋书画,从不顾我练琴练得手指发烫气泡,不顾我下棋下得头脑发胀,不顾我学书学得手腕发酸,不顾我画画画得臂膀生疼。 当然,这些都还不很难以忍受,最难的是,她们开始不许我多说话,不许我哭不许我笑,不许我露出表情,如是去做她们口中的“清冷美人”。 可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说禁言就禁言的。所以,因为一个笑脸一句多言挨打受罚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渐渐地,我觉得,我已经与原先大不相同了。不仅仅是外表,更是心。我的心开始冷下去,我开始变得……莫名其妙。 我不恨任何人,除了他,我的哥哥。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他。是因为他放我在这里受苦,自己也许在吃香喝辣?还是因为他没有履行他的诺言,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来救我…… 我却知道这都不是。我越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我想不通,便渐渐不愿多想了,开始一心一意周旋在这样那样的男人之中,因为这样无疑会让我的日子好过很多。 我比谁都了解男人。像越得不到的他们越喜欢,像越对他们不假辞色,他们便越要粘着你,越要为了你对他们多说一句话高兴上半天。 一群贱骨头。 我看着他们以为他们是花了钱玩弄我,却不知实际是我拿了他们的钱,被求着去戏弄他们。我成了江南的头牌,得了“素姬”这样的称呼。大概是因为在那些男人的眼中,我算得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类吧,清清淡淡,配得上那个“素”字。 可我知道,我不是。 不管怎样吧,至少,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没人能真正毁了我的贞洁,我的脸和名气让那群傻男人争个头破血流却从未分出个高下。我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从未开心过…… 这个问题,到了一个权贵真正的拍到了我的初次时,我才明白答案。原来那是因为,无论我看似多么春风得意,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吧。再风光,也不过一个妓女。没有自由,连风光铸造出的尊严都只是假象。 我被折磨了一夜,他用最恶劣的粗话叫我,带着戏谑侮辱我,让我赤|身捰体展现在众人面前,告诉他们平日装出一副圣洁模样的我实则是如何如何的…… 话语不堪入耳,我却清楚地知道,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那年,我十八岁,其实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我把自己拖得太久了。 此事之后,仿佛积聚已久的什么都被倾泻了出来,我的地位随着名声缓缓坠落,直到被一干新秀取代。而我,也快二十了。 这于娼馆的女人已经是致命的年纪了。 终于有一天,早已开始漏水的堤坝轰然倒塌。一个男人买下了我的命,仅用了相较于我的初夜而言两成的价钱,却已经让“妈妈”眉开眼笑了。她甚至还未那个男人专门置出个台子。 我知道他要对我最什么。 哪个地方都不泛怪人。断袖的也好,好于施虐的也好。而我就碰上了个最爱用残忍的手段玩弄女人的。 他几乎请了全城的男人来看我,他们剥光了我的衣服,将我“极富美感”地绑起来,施虐。奇异地,我却丝毫不知反抗。也许是“妈妈”多年的调|教其实也是起了效果的?我永远比谁都要冷静。 凌虐,痛不欲生。 我想我会死在这儿。会的吧…… 但是我没有。痛到意识朦胧,我却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什么“素姬”,是宁儿。啊……是啊,我还有一个正经的名字的。我叫徐宁,那是爹娘给的名字。 人快死了,也许都比较喜欢怀念过去的吧。正如现在的我。我恍惚看到了爹娘,他们像儿时那样对我温柔地笑,爹又在板着脸训斥我不懂事了…… 我还看到了哥哥,他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救我了…… 我睡了过去,想着自己再不会醒。 ……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醒过来。 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身上的伤已经不很疼了,原来死并不难受。 一只手忽然触摸我的额头,我一惊,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个俊朗非凡的男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变…… 他问我认识他吗,我却打掉了他的手,牵动伤口生疼。尽管那时,我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做出了什么——十年了,我从未被允许多露一个表情,更别提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样使性子。 我的心底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他却不气不恼,低声向我道歉。 他说他会宠着我惯着我,会尽全力补偿我受过的一切,我却一直一直与他置气,似乎要将这十年都没有发泄过的任性一股脑泄出来似的。 直到我知道,他是谁。 内务府总管?那不是要……净身入宫? 原来他受的是对男人而言最大的侮辱,我和他比起来,又算得什么呢? 我甚至看得清楚,他身边的人对他的眼神无外乎两种:畏惧和轻视。他也是知道的吧,却无力改变。 他也很苦,记忆里性情温和,只有在为了我和其他乞丐打架时才会凶悍一点的哥哥已经变得狠辣暴虐喜怒无常,可偏偏,奇迹似的,他在我的面前永远温和如记忆一般。他会蹲□子替我洗脚,会微笑着默默包容我一切不可理喻的举动,包括尖刻的暗讽,包括泄愤时打青他半个肩膀,包括……一切…… 直到我对他再无怨怼。 那天我抱着他哭着道歉,记忆中,那是十数年来我初次哭泣。他便用修长漂亮的手去捏我的鼻子,笑着说我丢人。 我也渐渐明白了我的“怨气”从何而来。 那与其说是“怨气”,不如说是“撒娇”吧。这是对最亲密的人才能做出的举动,我挥霍着他对我的包容,借此驱散自己的不安。 …… 那天,当我像往常一般趴在他的胸口假寐,却发现自己加速的心跳越发让人无法忽视时,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我从未如此茫然,我不知自己该怎样做。 乱囵?乱囵! 他已足够被他人所轻视了,我怎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陷入更深更肮脏更令人唾弃的泥潭? 我选择了将一切都深深埋进心中,我叫他“哥哥”,开始努力学会如何微笑,享受着他初次见到我的浅笑时一整天的惊喜…… 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我的一切举动都开始仅仅为了他。我担心他杀戮太重积怨太深,便不要他去杀些无关轻重的人,便每日都去庙里求神拜佛,只求能为他减些罪孽。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地狱什么神佛,却知我不愿让他下地狱,一丝可能也不愿让这样的事出现。 也就是某个状似平常的早上,我照例去庙中为哥哥祈福之时,注意到了那样的一对男女。 也许是因为过去在肮脏的地方过得太久,我对人脸速记的本事十分高超,这使得我记得每个见过的恩客,让他们以为自己受到了重视,因此自满,也对我好感更甚。 而如今,这许久没派上过用场的本事却在今天显了一回用处。 我一眼便认出了庙中的一对男女。那女子是过去见过的相府小姐,尽管感觉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本人似的。而那男子,则是我在相府见过的某个奴隶,尽管彼时的他狼狈不堪遍体鳞伤与现在的衣着光鲜神色健康判若两人。 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像我。一个如过去的我一般被勒令不得有任何感情的泄露,而另一个如现在的我一般,满眼柔情——对着自己心爱的人。 勾栏院教我的敏锐让我极善察言观色,我看得出来那男子的一对像过去的我一般沉寂如死水的眸子正隐隐散出……勃勃生机。 能让我们这样心如死水的人死灰复燃,那女子一定对他很好,就像哥哥对我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令身旁侍女扔掉了手中的香,造出声响,也成功地引起了那二人的注意。 我看着自己点破那男子身份时,那女子的紧张与对他的维护,和他为了弥补她的声誉而尽量将众人目光引向自己的举动,心中忽然很暖。 这种莫名涌出的相互依偎之感……我和哥哥不也一样吗? 哥哥只有我,而我,也只有我的哥哥。 那一刻,我做出的决定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在心中暗下决定,要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他们来弥补我与哥哥不可能结为连理的遗憾。 尽管我再清楚不过这二人身份的悬殊,以及日后会面临的一切艰难困苦…… 我低下头,不再与他们多言,却暗暗将这二人记入心中…… “感情真好啊……”我轻轻喟叹。 28 28、日子不太好过 这宫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曾梦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男人放大的脸。她怔了怔,强忍了自己尖叫的欲望,刚起床所带来的朦胧的睡意也瞬间就被驱除了。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相公。 叫什么来着?安……安非命?“死于非命”似的,真是不太好听,只是,这人却是她“撞大运”的产物呢。当然,是否真的是“撞大运”就未可知了,不愿碰自己新婚妻子的男人…… 曾梦痕抿了抿嘴,虽然这意味着反常,她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她难以想象自己被其他男人碰的情景……想起来就通体发寒。 但是,现在,那唯一一个能够让她接纳的男人现如今又在哪里呢?说不准,正在和丞相赐下的那个女人行鱼水之欢? 他大概不会对那个女人像对她一样好吧,毕竟,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所以才会那样千依百顺……再时不时逆反一下,这“逆反”还聪明地借着“为她好”的由头,让她感动之余又不会厌倦。这样,就算她被骗了,他还是能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呵呵,曾梦痕,为了那种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你说你,你说你…… 苦笑着,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终于还是没有将难听的话说出口。 “笑什么?”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她一跳。 “回殿下的话,只是想起了些乐事。”曾梦痕飞速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摆出规规矩矩的微笑答道。 “哦?”安非命似乎对此事挺有兴致,“和我说说吧,什么事儿啊?” “琐事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怎么,你这是不听我的命令?”安非命挑了挑眉,带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曾梦痕自然是不敢触其逆鳞的,连忙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同时,头脑飞快地旋转起来,“只是,呃,过去,臣妾府中一个奴仆从树上落下,姿态十分可笑,臣妾看屋外有树,一不小心就想了起来。” “是么,你觉得有趣?”听不出情绪。 “臣妾以为其实没有很有趣。”曾梦痕忙改口道。她这才体会到何为“伴君如伴虎”,这伴着未来的君主就已经让她不知如何辛苦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可是我就觉得很可笑啊!” “殿下喜欢就好。臣妾喜欢殿下,殿下喜欢的,臣妾自然也就喜欢了。”挑拣着对方可能会喜欢的话说,言语之中尽是谄媚,曾梦痕当真觉得自己真是如履薄冰。 “是么?薇儿这么喜欢我?”安非命笑意更甚,而后说道:“既然咱们都喜欢,那就找人来演吧!” “……殿下的意思是?” “找人演从树上摔下来啊。”安非命一脸的理所当然。曾梦痕愣了愣,点头称是。 于是,安非命身边的侍卫就表演起从屋外的树上摔下,是真真正正的摔。也许是为了让太子尽兴,曾梦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淡色侍卫服下透出的血迹。 而从始至终,曾梦痕都抿着嘴,矜持地微笑着。但是,尽管如此,她却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在这变态的地方,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人甚至是她自己,她定要做到谨言慎行! 她却没有注意,一旁的安非命偷偷扫了她一眼,嘴角满意的微笑也不知是因那个可怜的侍卫还是因为她…… “怎样,看得尽兴了吗?”眼见着那个侍卫已经气喘吁吁,安非命像是终于尽了兴,便也问起了身边的曾梦痕。 “是,很有趣,臣妾尽兴了。”曾梦痕转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安非命挥了挥手解脱了那侍卫,而后对曾梦痕道:“那么,我们去给父皇和幕后请早安吧。” “是,殿下。”曾梦痕答着,心中却是不自觉地紧张。 桃红……当今公主吗? 虽然她现在顶着的是“戚奚薇”的身份,不是替身“曾梦痕”,可是前仇太甚,不安不是说消就能消去的。更何况,本就是同一个人,纵使在她的掩饰之下性格仿佛并不相同,但从相貌到声音身形都是同一个样子,就是不被怀疑,又有几分丝毫不被迁怒的可能? 曾梦痕如是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皇帝寝宫,想来皇帝已经下了早朝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行了,进来吧。”门里传出中年男人的声音,门应声被小太监打开,曾梦痕便随安非命一起进了门。当然,房里的人……她宁愿没看见。 桃红,她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呢? “父皇,母后。”行过礼,曾梦痕便例行地端了茶,跪到皇上的面前奉茶。而皇帝并没有接的意思,而是仿佛看不到她的存在似的,笑着和安非命说话,并时不时捏身旁桃红的脸颊或者顺头发,尽显爱怜之意。 没想到她会被迁怒的这么严重,这么看来,说不准桃红知道“替身”已死,心中怨气没地方发泄,就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她这一进宫就有小鞋穿了。 然而,见到她被皇帝为难,安非命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陪着自己的父亲聊天。可怜曾梦痕的膝盖早已跪麻了,高举着的胳膊更是比膝盖还要难受太多,酸麻胀痛什么都占了。 四口之家的寒暄不知持续了多久,桃红得意的眼神曾梦痕不用想也猜的清楚。待到皇帝想起了曾梦痕此人时,她早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低头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女子,皇帝轻飘飘地开口:“不长眼力见,没见茶凉了吗?” “儿臣这就去换。”温顺地点了点头,曾梦痕尽量快速地起身,努力用僵硬的腿,这才勉强动作奇怪地换了茶,重新奉到皇帝面前。那皇帝挑了挑眉毛,却似乎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的确不可能轻易放过吧,他的皇后——他唯一爱的女人——的亲生女儿,还是失散多年的那种,间接地因为她而进了勾栏院,还被那什么邱泽然的手下给药哑了嗓子…… 的确是间接因为她,那替身不就是为了保护她而被找来的? 想起这个,皇帝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却无奈私仇再甚自己也是一国之君,而面前这丫头是丞相的女儿……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最任性不来的。 天可怜见的,如果可以,他真想放任自家的宝贝闺女好好收拾收拾面前这小丫头! 心中有气却因大局不得不有些束手束脚,皇帝的心里自然不会舒服,随口拿了曾梦痕所奉的茶沾了沾唇,算是尽了该有的规矩,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曾梦痕离开他的视线,便揽过一旁自己的女儿:“凤仪啊,去和你嫂嫂坐会儿吧。”他喜欢看自己的女儿借着公主的身份在别人面前长威风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过去地位低下所受得难处似的。 “好。”桃红开口,往日清脆的嗓音却已不复存在,有的不过是气流的摩擦,听起来像是在说极轻声的悄悄话。 皇帝忍不住皱眉,怜惜道:“好了,不能说话就别勉强……点点头就成。你以后也用不着管那些虚礼,朕就你这一个女儿,省点礼数又怎么了!” “又要让人家说闲话,女儿更想让爹省心。”桃红懂事地回道,不出意料地让皇帝乐出一脸笑意。他拍了拍桃红的头,笑道:“真是个乖孩子”,然后又推了推她,“快去吧!” 桃红乖巧地躬了躬身子。曾梦痕也起身,随着桃红坐到一旁,头却不自主疼了起来。她不想和她独处啊!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面前的桃红却似乎完全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而仍保持着那副温婉贤淑的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体贴地问候着:“嫂嫂,哥哥对你可好?” “殿下对我很好。谢公主关心。”曾梦痕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安。桃红若能发脾气什么的还好,如今这个样子……却让她的心里越发没底了起来。 她可不会相信桃红会丝毫不迁怒她,实际上,之前的传言和事实什么的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总之,林林总总算起来,对桃红的态度应该是……慎之又慎!尽管她承认,她是真的觉得挺对不起她……那时候,她的意思的确是让她离开,最好出府,却没想到邱泽然竟然这么心狠,不仅给她毒哑了嗓子,还送到了那种地方去…… 桃红是何等圣母才有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之内原谅她? 而另一边,桃红却笑得很是温婉,道:“那就好。”说着,上前要替她倒茶。曾梦痕忙起身推辞,却不料这时,殿里又进了人。 “民女徐宁参见皇上。”熟悉的声音传来,曾梦痕下意识扭过头,便见到性情淡然的女子玉玉亭亭地立在那儿。 那女子,正是那位救他们离开的小姐。 可惜,曾梦痕如今的处境,却算是负了这位小姐的一片苦心呢。曾梦痕仍记得,他们离开时,这位小姐曾嘱咐过他们,要他们好好过…… 心中一阵发紧,曾梦痕的目光轻轻闪烁了两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摆出初次见面似的疑惑。这是一定要有的,否则她没法解释她过去怎么会见过这位小姐。 一旁的桃红见她似乎疑惑,便善解人意地解释起来:“这是徐宁姑娘,内务府总管徐安的妹妹。” 曾梦痕点点头,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 那皇帝对徐宁似乎是挺有好感的样子,眉目间隐含慈祥之态。唤她起身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到曾梦痕这边的时候,却是立即换了个态度,嫌恶之色显而易见。 曾梦痕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当没看见,向皇帝鞠躬致意。皇帝却丝毫不买她乖巧的账,冷哼一声:“明知仪儿哑了嗓子,还与她说东扯西,小姑娘家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曾梦痕闻言,忙低头谢罪,尽管事实是,天地良心地她可没有主动与她搭过一句话。 眼睛的余光扫到一盘的桃红,对方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她真的欺负了她。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似乎越发凌厉了,她不易察觉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却不知该不该有一些丝丝缕缕的庆幸——若桃红的报复只是这样,那倒也好了。反正她也是心中有愧,自然并不在意对方这样使点小手段。 见宝贝女儿像是又受了欺负,皇帝皱起眉头,眼见着就要开口,曾梦痕也垂着脑袋,准备听训了。 29 29、天佑戏份不少 ……谁? 曾梦痕听了许久的训,才终于能缩着脑袋和安非命徐宁一起离开。路上,安非命先告辞不知要去哪里,曾梦痕自然也不会管他,于是,便成了她与徐宁的共处了。 之前并没有与她独处过,如今这么一处,曾梦痕这才发现,这位徐宁小姐……真的是闷得可以了,和曾天佑不相上下。而曾天佑还好,是她的心上人,就是闷,和他说话她也开心,而这位小姐…… 曾梦痕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不知该挑起什么话题了。也许人家喜欢的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这么猜测着,她缓缓将话减少,而后自然地住了嘴,也微微松了口气。再这么把话题找下去,她的脑壳都要想疼了。 她没想到的却是,她不说了,徐宁却主动开了口,而且,出口的便是她最不愿记起的事:“是因为他的缘故,你才入的宫?”徐宁她记起她过去听曾天佑说过,徐宁一定会派些死士之类来监视他们,所以她相信,此时的徐宁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不是“戚奚薇”,是“曾梦痕”。 曾梦痕面色一僵,心中一紧,思绪瞬间飘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气氛缓缓凝重起来。 而曾梦痕恢复得却也是无比地迅速,她忽然就抬眸笑了起来:“是啊,多亏了他,否则,我哪里能得今日的荣华富贵?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呢!”说着,笑容越发明媚,仿佛捡着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而徐宁看着她,眸中却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忍,没再说话。 几句话的工夫,曾梦痕便也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保持着笑容,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衣角却不知是在何时被揉得皱皱巴巴没了形态。 与此同时。鸾凤斋私设地牢。 “怎么,是不是很期待见到我?”低沉的气流摩擦声在本就 忠犬,更可欺!第9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就昏暗死寂的地牢中显得格外诡异,桃红轻笑着,看着面前被悬吊的男人,“这几日过得舒不舒服?想不想见我啊?” 一身伤痕的男人被锁链缚着,方才一顿鞭子余痛未消,他说话尚有些吃力,识相道:“是。” 桃红显然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她半眯着眼睛审视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有些想笑。她,就因为这么个男人,差点被杀?呵,要不是她正巧与受命杀死她的那个邱泽然的手下有些交情,此时,她就因为想要亵渎面前这个“小姐的男人”而被杀吧! 实际上,有交情又如何呢?虽饶她一命,他却还不是把她的嗓子药哑了,送去了个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鸟不拉屎的地方。若不是她机灵,自己撞到人贩子那里,想方设法让自己被买去京城的青楼,她恐怕要在那地方过一辈子吧!如果当真要那样,她还不如就真的死了算了! 而那手下也没什么好下场,听说在城郊见着了他的尸体,身上的肉全没了,活活被凌迟死的,看来,这就是邱泽然给他的惩罚啊。当真罪有应得。 任谁知道了桃红此时所想都忍不住要皱眉的吧。那放走她的手下被凌迟正是因为她,她却如此…… 药哑她送去人少的地方更加无可厚非,这样才能保证她不会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才能让放走她的人安全啊。 而这厢,桃红的思绪也已经回来了,她看着曾天佑,饶有兴致地刺激起他来:“今日,我可是见着了你那个相好的了。” “她过得可不错,太子哥哥宠她得紧……嗯,新婚夜她可是痛快得紧,日上三竿也没起床,今早好不容易去父皇那儿请了安,还瘸着拐着的,真是有失威仪。”满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身体猛的一震,桃红继续缓缓道:“其实,这倒也不是她的错,毕竟……血,流了不少呢。”眼见着面前的男人身子轻轻打起颤儿来,仿佛甚是痛苦,桃红兴致盎然地补上一句:“太子哥哥真有男人雄风,也不知与你比如何……”笑得戏谑。 “皇妹如此称赞为兄,真是让为兄受宠若惊啊。”正戏弄在兴头上的桃红却没想到,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她被惊得一怔,瞬间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忙掩饰慌张背身去行礼:“皇兄。” “这真是让皇兄感动,在下在皇妹眼中竟如此男人。”安非命笑着,扭头去看一旁悬着的曾天佑,“其实,也没流许多血,比你们第一次多些便是了。” 此时的曾天佑听了这话,却极是慌张了。毕竟,曾梦痕入宫的身份是“相府小姐”,而不是“替身”,替身在名义上早已葬身了那小村庄的火海。桃红不知是从什么途径早已知道了这入宫的所谓“相府小姐”的真实身份,她却也不知为何似乎并没有揭穿的打算,而太子……他本不应该知晓,可如今…… 可他又缓缓冷静了下来。虽不知为什么这本当属机密的事竟成了如今“众人皆知”的模样,但既然如今尚未东窗事发,那就是说这二人,起码暂时,并没有将事情捅出去的打算,而曾梦痕也暂时安全。 她能好好活着,他便什么也不管了…… 努力让自己不再想她又被伤了,不再想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他压抑着一阵阵收紧疼得颤抖的心脏,一遍遍在心中强调着“她能活着就好”,就尽可能地压低身子,向太子行礼。 太子看着曾天佑,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拆穿桃红的谎言,反而微笑着顺了下去:“我瞧着她可是中意得很,可一想起来,她竟被这种东西碰过……”说着,笑意不减,膝盖却猛地撞向曾天佑的□。 那力道不小,曾天佑疼得一抽,却一身不吭,心里反而舒服了些。现如今,任何惩罚对他都是解脱,护不好她,他该罚该死! 一旁的桃红看到这儿,一面在心中佩服着安非命能把这么下流的动作做得这么优雅,一面开口添油加醋:“可不是么,此人卑贱至此,竟然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什么都敢做……”说着,眸中又迅速聚集了水汽,委屈道:“妹妹竟还被此人陷害,落成这副样子……”她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气流拼起的对话很有几分令人同情的资本。 安非命却只清浅地看了她一眼,开口一句“皇妹莫要过于悲伤了”,便扭过头去没了其他的举动。桃红的泫然欲泣倒显得多余了。 桃红微微一怔,却又若无其事地将眼眶中险些留下的泪水擦干了,看着安非命,却只见着对方的注意力显然已不在她这里。 安非命顺手挑了根鞭子,猛地发力,向曾天佑的脸上腰间大腿狠狠三下,眼见着挨打的身子顿时一僵,又倒抽一口冷气,而后缓缓放松□子,像是打算受接下来的惩罚,那施刑的却已将手中鞭子随手扔了,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桃红连忙跟上去,却被对方挥了挥手隔开了,仿佛有多么不愿见她似的。桃红也不介意,佯装乖巧地行礼送客。 安非命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男子进了刑房,什么话也没说先跪到桃红面前,将额头磕到地上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对不起,殿下……属下知罪。”此人虽是个男子,声音却带着几分甜软温和,但听起来并不显得“娘娘腔”,反而让人很是舒服。 桃红的面色却极为阴沉,与方才的乖巧判若两人。她狠狠几脚踢倒地上人的身上,又嫌不够似的拾起鞭子补了十数下,口中责问:“不是要你不许让任何人进来吗?太子是怎么来的?”无奈根本发不出什么大声音,气势损了大半。 可就是这没气势的问话,听到地上人的耳中也犹如惊雷了。他蜷着身子将落下来的打一下不少地接了,也不求饶,只是低声劝慰着:“殿下,别气坏了身子……”仿佛比起自己,让他更在意的是桃红的状况。 桃红却没有领情的意思,继续道:“怎么?拦不住他?哼!他会用药,你就不会?那你还真是没用,连他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也不知桃红口中那个会用药的“他”是谁。 冷哼一声,桃红双手握着鞭柄用尽气力又抽了几下,方扔下句“跪在这儿反省”,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她没说日子,他便保不齐要在这地方空着肚子跪上一天一夜。 男人却也不怨,在桃红离开后才抬起脸,而那张脸……很美。 难以想象一个男人会生出这么一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柳叶弯眉明眸皓齿肤色雪白,只是面部曲线终究要比女子僵硬几分,是以也能昭示出男性的身份。 他跪在地上喘息了几下,看了刑架上的曾天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膝行到一旁的水缸,从里面舀出一瓢水来。不愿违抗桃红的命令,他也不起身,而是找了垫着的东西,垫高了自己,努力将胳膊举到最高,这才勉强把水送到了曾天佑的唇边。 “多谢。”曾天佑道,低头飞快地将水饮尽了。那男人便也将瓢放下了,回归了原地。 “你好好顺着她,别气着她,就算是谢我了。”男人道,“这样对谁都好。” “我知道了,宋丹青。”曾天佑垂了垂眼,说道。 30 30、又是为了她好 宋丹青,自诩为天下第一神医的自大狂。不过,因为他医术的确高明,所以这“自诩”也算不得偏离现实。此人显著的特点是自恋自大以及以自我为中心,怎么说也不该是正跪在地上的此人懦弱温和的模样。 若说那张漂亮的脸还可能是易容的话,那这性子…… 给曾天佑喂过水之后跪回原地的宋丹青理了理衣角,看向曾天佑的眸光略带歉意:“抱歉,我不会医术,弄不好你的内伤。” “‘他’呢?什么时候会出来?”曾天佑问道,却不是因自己的伤而问,“虽然‘他’曾说过她短期之内不会毒发,可是……若真的毒发了,那宫里的御医可应付的来?” “放心吧,‘他’‘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也不是光靠自己吹出来的。他若开口她暂时不会有事,你便不必担心……而我也不会拿他人性命开玩笑。就是真的毒发了,只要能确保你们不会威胁到桃红……我是说,殿下的安全,我自会放‘他’出来诊治。”他轻声说道,声音温和,总带着些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味道。 在刑房昏暗的火光下,他偏了偏头,头颅上便隐隐闪出几丝冷光,仔细看来,那光竟是因他的头顶被深深扎上了几根银针。 曾天佑沉默下来,他也就不再说话,如是过了许久,曾天佑却忽然又开了口,道:“在自己身上扎针的法子,虽然能关住他,可对你的损伤也是极大。” “可是,不这样做,万一令他得了优势出来了,伤了公主殿下,那该如何?”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银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向着曾梦痕呢?我只知‘他’是愧疚,却读不到他的心……” 刑房重新回归寂然。 曾梦痕正低着头,用心学做女红。她在这方面的天赋不大,许久也得不着什么成果。正对着绣得一塌糊涂的帕子发愣时,安非命忽然推门而入。 曾梦痕下意识将难以见人的帕子一藏,却无奈还是被进门的人逮了个正着。 “那是什么?”安非命几步上前,顺了个巧劲抢过了曾梦痕手中的帕子,才看了一眼,就笑得夸张,弯起腰来,道:“这是,哈哈,这是你绣的?” 曾梦痕被嘲笑得有些窘迫,闷闷地点头,心中又不期然有些郁闷。若是那个人的话,她就是弄得再难看,他也会说好的吧?她仍记得他把她烧得焦了一半的饭全塞进了肚子里…… 不对! 想到这儿,曾梦痕又忿忿地埋怨起自己来。虚假的温柔,她就这么沉溺其中?简直可笑! 喘息几口令自己的注意力快速转移,曾梦痕庆幸自己并未失态,便开始尽心尽力地应付起安非命来。好在这男人虽然平素是个无聊的主儿,此时却也没有在这帕子上过于揪扯,只是将它从绣圈上扯下来说过于丢人要拿去烧掉,这才坐下来和她扯起正题:“你没事就多去和徐宁相处。她是徐安的宝贝,和她关系好没坏处。” “好。”曾梦痕点头应下了,心中有着几分窃喜。徐安无疑是圣上面前最受宠的,连带着他的妹妹也是个红人,吃住都在宫中。而在这宫里,曾梦痕唯一愿意相处的也就是徐宁了。之前还因各种原因不敢跑去明着相交,如今得到了太子的命令…… 曾梦痕勾了勾唇,目送安非命离开。 她却不知道,离开后的安非命揣着那块帕子进了书房,走到房间的最深处的书架,从那里的犄角旮旯处掏出个不起眼的锦盒,打开了,拿出里面的卷轴,缓缓摊开。 画里的是一个女人,看不出年纪,但仿佛很是年轻的样子,弱柳扶风,林黛玉似的美感,动人心弦,眸中有的却不是愁,而是一团沉沉死气……画此画的人,技艺很是高超啊。 安非命对着画像看了少许,眸光柔和,神色之间尽是掩不住的思念。轻轻叹了口气,他将画像重新卷好,放入盒中,连带着那方难看的丝帕。 “绣得真够难看的。”低声自语一句,他摇了摇头,将锦盒小心地放了回去,理了理衣服,转身离开。 翌日。徐宁处。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饶是向来淡定的徐宁也忍不住揉了两下太阳|岤,有些无奈,“你就这么老实地告诉我,是太子让你来接近我的?” “不说你也猜得到吧,在看到以后我会自由自在地在你身边绕来绕去的时候。”曾梦痕笑了笑,瘫着身子趴在桌上,也没什么仪态。 一旁的小姑娘撅着嘴,凶巴巴地教训她:“我姐姐和你有那么熟吗?看看你,坐没坐相站……” “九儿,不得无礼。”徐宁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被管教的小姑娘鼓着小脸往肚子里灌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便问曾梦痕:“怎么?宫里的日子太累?” “……没。”曾梦痕答道,半晌,又开口:“那个……那……”话说到一半,却又撂下了。“没什么。”她说。 见着她犹豫不决,徐宁也不着急,静静看着她将嘴抿得很紧,便先张了口:“你是想问,曾天佑是否真的背叛你了?” 徐宁说话丝毫不知委婉,曾梦痕听得一颤,却还是在些许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徐宁也稍稍顿了顿,而后道:“从我的死士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兴许是真的。” 曾梦痕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不可能会出错吗?”心中希望的萌芽在一点点枯萎,她的问话小心翼翼。 徐宁又是一顿,而后道:“九成九的把握。” 曾梦痕闻言,将脸埋入了臂弯里。半晌,她起身,弹了弹衣服,整了整头发,神色之间竟是一片冷静。她说:“告辞了。” 徐宁目送着她离开。 闷闷地把玩着茶壶的九儿此时也抬起了头来,眼见着曾梦痕的背影已经消失无踪,这才看向徐宁,道:“姐姐,你这事做得真不仗义!” “怎么?”徐宁问。 那小姑娘鼓鼓嘴,道:“姐姐是不知相思之苦吗?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姐姐干的事怎么就那么像那些见不到别人好的女人干的。” “我是为她好。”徐宁淡淡道,尽管九儿的话说得难听,她却丝毫不恼。 “那姐姐就和那个曾……天……反正是曾什么的一模一样了!”那九儿一撇嘴,转身离开了。留徐宁坐在椅子上,不自主地发起呆来。 31 31、兄妹感情大好 徐安处。书房。 没有通报,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 “你最好给我给我一个不敲门就进来的合理的解释,否则,自己去刑房领两百鞭。”正在书桌前看书的徐安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地开口道,阴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我也要领吗?”进门的人却很是冷静,轻声问道。 “啊?”徐安顿时受惊似的抬起头来,入目所见便是那开门的人,果然是徐宁。 “宁儿,你说什么呢!”徐安阴沉的脸瞬间布满笑意,他向徐宁招了招手,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吓着了?都是哥的错。近日招来的下人都不懂规矩,我还当进来的又是个鲁莽不懂事的,就顺口训了,没想着是你。” “没吓到。”徐宁微微笑了笑——这是极难得的,起码曾梦痕就从未见她笑过。 见了妹妹的浅笑,徐安心情大好,自然地便将她揽到自己膝上坐着,而后开口与她拉东扯西闲话家常,这让别人看见定要大吃一惊的——谁能想到向来心狠手辣做事雷厉风行,若非在皇上面前轻易不苟言笑的内务府大总管竟也会兴致勃勃地与人扯这么些琐碎的小事? 不知不觉,话扯得多了,徐宁忽然问出这样一句:“哥哥,若是现在,哥哥和宁儿分开了就会很安全,不分开就危机四伏,那哥哥会和宁儿分开吗?” “说什么傻话。”徐安笑了笑,俊朗的脸上泛出些许无奈,“哪个在哥心里会比你重的?别说‘危机四伏’,就是死也得陪着你的啊。怎么?”他宠溺地捏了捏妹妹的鼻子,“不信你在哥哥心里的地位吗?” “怎么会。”徐宁抓住徐安的手,“那……哥哥和宁儿分开会很难受吗?” “自然。” “会……”徐宁顿了顿,眼前忽然晃过曾梦痕离开时的失魂落魄,心里忽然就浮出句话来:哀莫大于心死。于是,她顺着自己之前的话说了下去,“会……心死吗?” “那得看宁儿。”徐安放缓了声音,替徐宁轻轻顺起头发来,“若宁儿也不愿和哥哥分开,那哥哥自会倾力把宁儿找回来。若宁儿是心甘情愿的……”徐安的眉头皱了皱,“那便……心死了吧。” 徐宁的身子忽然轻轻一颤,代入感越发强烈,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做了很残忍的事。一旁的徐安见她脸色变差,很是紧张:“怎么,哪儿不舒服了?”说着,将她抱到怀中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没有。”徐宁摇了摇头,抓着徐安的胳膊,从他的膝盖上离开,“宁儿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宁儿这就去补。” 徐安仍注意着她的脸,眸中满是担忧。她却轻轻揽住他的脖子:“宁儿不小了。”如是劝慰他放心。 徐安沉默了下,而后绽开笑容:“解决不了了,就来找哥哥。哥哥什么事都能给你办好了。” “好。” 徐宁坐在小轿中,微微皱着姣好的眉。这事,她越想越难受。 想曾梦痕与曾天佑的感情就与她和她的……哥哥不相上下,这样的“背叛”是会“心死”的,可她竟与那愣头愣脑的曾天佑一样,为了“为了她好”四字,便私自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想起这个,徐宁又有些懊恼。当初,她冒着触丞相逆鳞的危险暗中助这二人逃生,就是因为无意发现他们是当真一对有情人。她和那人的感情注定结不出果子,她便也最知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的苦楚,便私自救了。在见到他们幸福之时,她也产生了一种“他们的幸福是她与那人的情感的延续”的微妙感觉。 本就是帮这对有情人的,可为什么,如今见他们因误会而被拆开了,本应出面解释的她却因“为她好”几个字成了误会的帮凶呢? 诚然,她若知道了曾天佑也只是一时糊涂自作聪明地保护她,才做出了这“背叛”的假象,那么她一定忍不住去看那曾天佑,可如今她是太子妃的身份……普通的富家小姐自然是可以养养男宠,可未来天子的女人怎能…… 她当日担心她得知真相之后会频繁地关照曾天佑,因而骗她曾的确是背叛了她,以此来杜绝她的“出墙”,也算是在这宫里保全了她,不令曾天佑的努力白费。可相应地,她也拆散了他们,做下了如今才意识到残忍的事…… 轻叹了口气,待她收回思绪时,小轿已经落到了太子的朝阳殿。 “我与太子妃殿下日前相谈甚欢,今日想约她出来聊聊。”她如是解释着,看着侍卫进去通报。不多时,曾梦痕便走了出来。她仪态优雅,挺有未来国母的样子,眸中的光泽却已消失不见了。见了她,她行了个礼,轻声问好。 徐宁的眉睫轻轻垂下,要她上轿,二人一起离开。在回宅子的工夫,徐宁已将对策想好。 人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这次可真是不遗余力地帮这二人了。想着,她看了看身旁犹自无神的曾梦痕。 他们一定要幸福啊……要好好的。要代替她和那人幸福……徐宁想着,轻轻垂睫,心中又闪过一个事实:她和那人,是亲兄妹。那人还……以那样特别的方式入了宫。 徐宁的心一阵发紧。 曾梦痕的手正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她绞紧了自己的衣襟,努力要自己镇定下来:“你……没骗我?” “抱歉,之前对你说了谎。实在是我担心你知道了真相,会把自己置于险地。你还太小了。”说着,她又重复了遍,“他的确是为护你安全才做出背叛的假象,要你入宫的。我的死士早向我报过他与鬼医的谈话。” 曾梦痕咽了咽口水。她心中有怨徐宁瞒她,要她失魂落魄这么久,更怨某个愣头愣脑的傻男人自作主张,而此时,这些她都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徐宁告诉她,此时,他已经被桃红从丞相府带去了鸾凤斋私设的刑房……一直在被动用私刑! “我!”曾梦痕腾地起身,急吼吼地就要去找他,却被徐宁一把拦住,“我就知如此,这才不告诉你的。”她轻叹口气,话语中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既然我告诉了你,你便不要如我担心的那样,把自己置于险地。先坐下来,听我说……我可以把他救出来。” 曾梦痕因为担心,额头手心不住地冒汗,却还是抿着嘴,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样,他们似乎又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呢。 几日后。 近来京城的八卦当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公主鸡”时间风波未平,内务府总管的亲妹妹,徐宁小姐的事儿又传出来了。 要说这位徐宁小姐的性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听说她不苟言笑平淡如水,再大的石头到她那儿也翻腾不起波浪来,二十多的老姑娘了,连个心上人都没有过……当然,这究竟是她太过寡欲还是男人看不上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 徐宁当年与这内务府总管失散,尚未被找到之时,是还有一个头衔的。素姬,江南名姬,以性情淡泊冷然无喜无悲著称。 如你所知,是出身勾栏的女子。 “这么说来,她与那公主还真是投缘啊。”百姓如是津津乐道。 而这“清心寡欲”的徐宁小姐如今竟也开了情窍了。几日前,她称自己梦遇一男子,风度翩翩气质卓绝,并发誓一定要找到他。而仅仅七日,这人就被她找着了。听说,被找到的那个男人曾经是个奴隶,坊间传闻对他的长相说法不一,有说美艳绝伦的,有说端正儒雅的,反正没一个说丑的。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徐宁竟被传成了个“装成一脸淡然实则骨子里都是欲求不满”的女人,这么大岁数还没人要,就开始动手抓长得好的男人了…… 徐宁处,曾梦痕拉着徐宁的手,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名声被传成了个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而徐宁却只是挥了挥手。名声?那种东西,她从未在意过。 而某书房中,徐安却不似她的妹妹那般平静…… 鸾凤斋刑房,曾天佑刑架上下来,而后被粗暴地拖去一辆马车,他就要被送去徐宁那里了…… 32 32、于是终于团聚 砚中的墨已经被徐安垂着眸子磨了足足一上午了,除了磨墨他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头一次地,向来极有主见的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无非冲到妹妹那里,折断那个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蒙了他亲妹妹心窍的男人的脖子,如果时间允许,越痛苦越好——他甚至不想要他痛快的死。 可是不行。不管他多不愿意,宁儿都喜欢那个男人……他无论如何不愿伤害到他唯一的妹妹。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没有自欺欺人,他很明白自己此时的感受。他知道自己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宁儿看上的那个男人太过差劲,更重要的是,竟是……宁儿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他从未像此时一样觉出自己的扭曲,他竟不喜欢自己已经二十三岁却还没有开过情窍的妹妹步入正轨!他想要她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让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娶宠着她! 这是他身为兄长的强烈占有欲吗?他真觉着自己疯了似的,疯了似的想要她永远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终于忍不住摔了手中的砚,任由墨汁泼了满地,他闭上了眼,觉得二十六年来,除了那时将奄奄一息的她从勾栏院带出来的时候,心情从未像现在一样糟糕过。他想泄愤,不管以什么方式,杀人也好! ……可是她不愿他任意杀生,还因几个蝼蚁般卑贱东西的性命与他赌过气。所以他不能杀。 沉静半晌,他忽然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他拿自己泄愤。 曾梦痕低头看着地面,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徐宁将曾天佑带回来了,就在她的面前……跪着。 没人让他跪,他却自动自发地屈膝,垂着头,很是恭顺的样子。这却让她越发难受。 “不扰着你们了,我先出去……你们也要快些,免得让人生疑了。” “……好。”曾梦痕答应着,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知道是徐宁出去了。这样,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啊……曾梦痕忽然后悔了,她没事答应要徐宁出去做什么!现在……现在……要她怎么做? 房间里的气氛很诡异,死一般的沉寂,鸦雀无声,却偏偏还似乎隐隐暗流涌动。 曾梦痕偷眼去看曾天佑,心里便忍不住打起颤来。他穿的是男宠常穿的薄衫,十分薄,甚至有一定的透明度,可以从外面隐约看到身体。结构也极致简单。上衫仅有两个扣子,下衫也很特殊,宽大松散,随手就能被扯掉。这显然是为了让主人方便“享用”而设计的。 曾梦痕觉得这种设计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更何况,也就是这种设计所采纳的轻薄的衣料让她让她能够隐约看到他腰腹臀上的伤痕。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他伤的不轻,伤痕也很多。 她正偷偷看着呢,却未料男人竟也在这时抬起眼帘偷看她。她一惊,却是下意识地佯作镇定坦然地回望过去,倒是他,眸中染上些许惊慌,抿了抿嘴,有了动作。他俯□子,以极致卑微地动作爬……爬到她的面前,声音中满是小心翼翼。 他说:“请您责罚。” 曾梦痕有些庆幸他没叫她“娘娘”什么的,因为那是意味着她是太子的女人的称呼。然而,这点庆幸混在心里那些复杂矛盾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情中又显得不值一提了。 她没说话,复杂的感情在她心里四处乱撞,她收拾不好,理顺不了。她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恨他。她气他的自作主张,气他轻视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却也没有办法忽视他为了他受得那一身苦楚。 她脑子很乱,所以……她就干脆放弃了,放弃整理自己的思路态度什么的。其实,说来也是,何苦呢。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为什么不顺应本心? 如是想着,她从椅子上起来,蹲□子,让自己与他平齐,压低头去看他的脸。他眸中显然闪烁着慌张,却乖顺地顺从着她的意思,抬起头任由着她的观赏。 她又微微低了低头,看着他的衣服,然后伸手扯开了,连带着他的下衫。他因下衣被扯而换了个动作,又在衣物被褪尽之后迅速恢复了卑微的姿势,将额头贴到地上,感受她贴到他身上的目光。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然后利落地甩给他一巴掌!他顿也不顿一下,从善如流地将另一边脸也伸给她。见她没有动作,他微微有些迟疑,想着是不是她只喜欢打一边,就将原本那半边脸又伸了回去,动作中满是小心翼翼。 她想着,他这是又无意识卖萌了,却笑不出来。 她抓着他的头发向床边走,然后将他用力推到床上。他被重重一摔乱了姿势,又毫不迟疑地起身恢复跪伏的姿势。她便也镇定地按住他的腰,对着两片挺翘的浑圆用上狠劲抽了一巴掌。巴掌下的肉体轻轻一颤,便像接收到了“如何讨好她”的讯号一样温顺地压低上身抬高臀部,便于她的抽打……乖得让她心疼。 于是,她说了一个月以来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知道错了?” “是。知道了。” 他忙答道。不知是不是曾梦痕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因为听到她对他说的这短短的四个字而很激动。她没再说话,又一下一下认认真真地对付起他的臀。 其实,曾梦痕不知道,于曾天佑而言,她的巴掌尽管疼却很容易忍受。比起他从小受惯了的棍打鞭抽,这实在是极致的温柔了。比起他自己,他更在意她的手打疼了没…… 仔细地将心里的数字打得清楚了,她停了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坐到一边,问道:“多少下?” “回小……您的话,三十二下。下奴皮糙肉厚,您需要我为您请鞭子来吗?”他殷勤道。尽管已经脱离奴籍,他在她的面前却还是自称了“下奴”。 曾梦痕不回话,而是继续问道:“你知道你抛弃我多少天了吗?” 曾天佑微微怔了下,“抛弃”这个词让他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立即答道:“三十二天。” 曾梦痕便不再问话了,他的心却还在发颤。 又是沉默。这次,先有动作的却是曾天佑。他像是想清楚了什么,扭身跌到床下去,伏在地上轻轻亲吻曾梦痕的鞋。这让曾梦痕着实一愣,却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反而将鞋袜踢掉。 这显然给了曾天佑莫大的鼓励,他继续低着头,吻她的脚,又将她的脚趾含到嘴里,用舌头轻轻抚摸,像最虔诚的信徒见到了他的女神……或者根本就不是“像”。 曾梦痕奇异地瞬间适应了平素极少表露自己情感的曾天佑这样超时代的举动,她将脚从他口中抽了出来,猛地压到他的身上,与他一起滚到地上,探着头去舔咬他的脖颈。 像他这样的习武之人,脖颈胸膛之类致命的地方是最大的敏感带,也是她最喜欢挑逗的地方。他却是因此意识到,她这是原谅她了,便温顺地挺着身子接受她的“折磨”。 可是他的肩膀却被滴上了水,滚烫滚烫的,一直烫到他的心里。 伏在他的肩上的女子哭着骂道:“曾天佑,你这混蛋!”泣不成声…… “下、下次,再不原谅……你了。” “没有下次了,下奴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徐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墨砚,他觉得自己必须和妹妹谈谈了。 他对这个妹妹的宠爱……老实说,就连他自己有时也会觉得稍过,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自小命苦,父母走得早,他十岁拉着七岁的妹妹讨饭为生。日子原本过得辛苦,可好歹各自身旁还有唯一的亲人依偎。他护着妹妹,日日盘算着等自己长得足够大的时候,就去找份正经的工来做,看着妹妹长大嫁人,他自己也可以找个女人,过平静的日子。他们曾经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是,天却总不遂人意。 这年头,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孩子,想要安全地活下来也许真的不容易……当拍花子将他们与十数个孩子一起绑在一个小屋,他见到身旁的孩子不是被打断手脚乞讨就是被挑了送去那些腌臜的地方的时候,他明白,他们必须逃出去。 而实际上,他也做到了。 他拉着妹妹跑,身后自然是有人追的。而宁儿跑不动…… 至今,他仍旧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她九岁的妹妹也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拖累,便无论如何不愿随他再跑下去。她央他先走,试图用“你走了日后才能回来救我”来说服他。她狠狠咬他的手腕,甚至以死相逼…… 这孩子从小就这么懂事,懂事得过了头。 他打了她三巴掌,捏紧她的下巴不让她咬舌自尽,却终究还是敌不过她眸中的坚决。 他看着她已经被挣扎着咬出血的舌头,终于还是咬破了嘴唇,逼她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等他回来救她,便一步三回头地一个人离开了…… 他以净身入宫的方式飞快地得到了权势,在繁杂的宫中,他褪去天真,血里满是阴狠,但他仍忘不了她。他的懂事得过分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光。 他找她很久,却无奈仅以他画出的她儿时的画像,这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好在,上天也不是完全不愿眷顾他的。 在听闻江南一个名姬与他画出的画像略有几分相似时,他毫不犹豫地亲自找过去,所抱希望不大,却没办法不全力以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因为儿时对她牺牲的感动,还是因为……她是他二十年记忆中仅有的光,是他沾满鲜血双手唯一的救赎。 他发誓找到了她,他便一定要好好宠爱她。他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也没有,他便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到了亲妹妹身上。血,终究是浓于水的吧。 快马加鞭感到了那勾栏院里,他一眼便看到了她,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她! 可是……她…… 满身鲜血。 33 33、发了大半章糖 她轻轻衔住他的唇…… 徐安平素行事狠辣,从未得过什么好名声。虽然如此,他却其实是很少真正生气的。也就是那次吧,他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气到发疯。 他想宠着的惯着的,拿一辈子去补偿的妹妹……就被他们那样□! 他疯了似的赶上前去,见着那孩子抬起眼来看着他,她像是认出了他,眸中缓缓带上了令他心疼的满足,而后昏了过去。 他让整个娼馆的人陪了葬,这“葬”法都不怎么好过。他却还犹自嫌弃不够……却也已经无心去顾及那些闲事了。 他在她的床边守了两天一夜,巴巴看着她醒了过来才算稍稍按下心来。这事,连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奇怪。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被这宫里朝堂给磨成块坚硬的磐石,却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对一个人无条件的好…… 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察觉到床上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弱点——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有珍视的人——却还是没有遵从理智地杀了她。相反地,他将她好好地护了起来,实际上,现如今的他也万分感谢自己那时的悬崖勒马——幸亏没有因为危机感而杀她。 诚然,她是他的弱点,唯一的弱点,至今都是。可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救赎。因为有了她,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个在这吃人的宫里苦苦挣扎的,只懂得弱肉强食的野兽。 他站起了身子,将一切回忆暂停,走出门去。纵使如此,他也必须和他的妹妹好好聊一聊。 徐安没想到,自己犹豫很久又筹划很久的谈话……就这么……偏离了正常轨迹,很远很远。 “那人不是你想要的,是你替人要的?”徐安一挑眉,没想到妹妹的第一句话就让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没了用武之地,“替谁啊?” “戚奚薇。”徐宁答了。徐安一怔,“太子妃娘娘?” 徐宁嘴微微抿了抿,轻轻点了点头。又觉有些不妥,补上一句:“哥哥,这事儿,您就当不知道就成。若真出了事儿,宁儿一个人顶着。” “瞎说!”徐安提高声音,一拍桌子,又觉得自己对她似乎凶了些,便稳了口气,才开口,“宁儿,你知她是太子妃,还干出这事儿来?” 徐宁抿了抿嘴。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事做得冲动,很……孩子气。 这事很危险,被扯了出来,受牵连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毕竟,她清楚地知晓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大事……足以让她的哥哥受足威胁的。 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这么任性了? 徐安没有多说话,他只是在飞快地权衡利弊之后,开始谆谆善诱。这事她实在做的太大。 老实说,就算用不着徐安的劝诫,徐宁也早觉得自己应该收手的。人不能太自私了。 过去的做法不过是一种寄托与执念,甚至可以说是一时糊涂的。她于情于理都不应当因为两个根本称不上认识的两个人冒这么大的险…… 她听着自家哥哥分明焦急却又时刻小心翼翼不用话语伤她的话,轻轻垂睫,上前去握了他的手:“哥哥,我知道了。” “可是哥哥……你就让他们时不时见上几面吧。”她抿了抿嘴,“他们也很可怜。” 徐安应了,却也叮嘱她不要在多趟这浑水了。 徐宁点了头。 与此同时。徐宁房。 “真是的。每一次你都得弄一身伤回来。”曾梦痕喃喃,心疼止不住,剜了药膏又抹到一条伤痕上,轻轻揉了揉。 “都是小伤,不打紧。”男人轻声回应着。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此时正安心地躺在心 忠犬,更可欺!第10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地躺在心上人的腿上,头更是埋在她的怀里,安心之下不免有些困倦。 “困了?”看着平素聚满力量的身子如今正疲软地瘫在她的身上,曾梦痕也注意到了他的状态。 “嗯。”男人答应着,却又补上一句,“我不睡。”开玩笑,难得能见她一面,宝贵的时间怎么能用来睡觉? 曾梦痕显然也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低下头去衔他的唇。许是很久没有得到过温柔的对待了,他微微怔了怔,方伸出舌头小心地舔她,小动物般的乖巧惹人怜爱。 曾梦痕也顺着去舔他的舌头,眼见着药也上完了,干脆将他压到身下,脱离了唇,咬他的下巴,然后由下巴向下移动,到脖颈,再到胸膛……而手也不老实地逗弄起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嗯……”心上人的挑逗由不得曾天佑不敏感,他忍不住一声呻吟,觉得自己的心智慢慢模糊,只想顺应本能。将缓缓肿胀起来的地方贴着心上人的腿不耐地摩擦,他喘息着,不知道多想马上被面前这他心肝尖儿上的人吞掉。可是…… 可是,的确,她是他心肝尖儿上的人啊。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就是被剥皮抽骨也要保护的人……这世上没什么比她的分量更重。那么,他又怎能……因自己的一时舒服将她置入险地? 他们不能……她刚刚才说过,太子在新婚之夜没有要她,这就已经昭示着太子对她的不满了,他怎能再破了宋丹青还她的处子之身? 嘴下一个用力,他将自己的唇咬出血来,才勉强恢复些许清明。狠了狠心,用了几个巧劲,曾天佑迅速抽身,离开了正趴在他身上的女子,然后在那个格外敏感已经肿胀不堪的地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掐,疼得一抽。那物件却也因为受到了粗暴的对待而没了精神。 曾梦痕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男人的动作,心疼那个挨掐的小东西的同时也顿时郁闷了,她头一次对自己的魅力抱有极大的怀疑……居然有人能走到这一步了还忍得住?眼见男人脸还微带着暗红呢,曾梦痕有些不满,皱眉道:“怎么了?” “不行……太子……”曾天佑显然对此感到非常抱歉,话语也很是吞吐。而曾梦痕是什么人?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解读这少言寡语的男人的意思啊。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咱们做不做都一样,宋丹青根本就没给我把那东西修回来。” “什么?”曾天佑一愣,好像没听懂她的意思。在他回过神来之时,就平生第一次产生了骂娘的冲动。 “他怎么!”腾地起身,他将她一把揽到怀中,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你,你别慌。”最慌的是他自己,“我一定给你找大夫回来,在太子发现之前……”他绝不会让她有事。 曾梦痕抿了抿嘴,道:“我不知道宋丹青是什么意思。他早和我说,太子不会碰我的。问他缘由,他也不答。而实际上,太子对我的态度,全被他给说准了。” “嗯?” “就是……太子他,不护着我,但也不伤我。他脾气不好,总让我觉得喜怒无常,但相处多日却从未对我发过一次火。相反地,看着他对旁人乱使性子的时候,开始我只觉得‘伴君如伴虎’,日子一多,我竟还生出……他是故意教我在这宫里怎么活得更好,也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总的说……我并不是在安慰你,但他真的待我,出乎意料的好。” “那他也不会容忍你……”给他戴绿帽子。话他没说出口,她却懂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不是他的妃子,倒很像他养的小猫小狗似的,很宠爱的那种。他养着我,像玩养成游戏似的教我,却没有要我……做那种事的意思。”此时的曾梦痕不知道,她将自己的地位在安非命心中的地位猜的……低得离谱了,“很奇怪啊,宋丹青仿佛什么都知道。” “那也不行。”他不会允许她有可能出事。 曾梦痕挑了挑眉,有些无奈——老实说,尽管知道给太子……至少是名义上给太子戴绿帽子的后果,可是她还是奇异地不害怕,甚至是没什么危机感。然而,她却又找不到“不害怕”的理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于自己的莫名其妙,她却也不忍男人受累,她安慰起他:“让你自己找也麻烦,你也别焦心,等我和徐宁小姐说说,让她帮帮忙。”心中盘算着的却是他们与徐宁非亲非故的,她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们,不如让她挑个时候帮忙偏偏这男人,说已经找到会这个的郎中了就是。 可是……真的可能找到吗? “苦心钻研五年之久……除了我不可能有人会……”若宋丹青说的都是真的…… 曾梦痕揉了揉太阳|岤,觉得自己就是再莫名其妙地没危机感也应该有些举动的……可是,该有什么举动? 目光不自觉转到床上赤|裸着身子,还犹自皱着眉头为她发愁的男人,曾梦痕一笑,去揉他的头发。好在,他还好。纵使非亲非故,徐宁既然花心思救他们,既然又把他带到府里,那就定不会虐待他吧。 曾梦痕俯□子抱住男人,又移了移身子和他躺在一起,轻轻吻他的伤痕。 她的要求不高,让鞭子少上他的身就好…… 34 34、作者想要结文 曾梦痕觉得自己最近都有些不舒服,本还想找太医看看,可抬眼看见了面前请她去吃饭的丫环,她就无比怀疑自己的不舒服不过是什么不祥的预感啥的……我说桃红姑娘公主殿下啊,您老没事儿又来找我做什么啊,在下这小心脏可禁不起这折腾了啊…… “公主殿下要请,哪有不去的道理?”然而,面对着来邀请的侍女,她自然没有把真话说出来的打算,而是面部微笑一百分,曾梦痕躬了躬身子,暗想着好歹扣了个太子妃的帽子,应该不会被动用私刑什么的吧,如此随着那侍女离开。 只是,到了地方,她才知道…… 只能说今日受到的刺激都太大了。有什么能比一抬眼看到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相公又一次乖乖跪在恶女人身边更令人惊悚的事? 曾梦痕觉得自己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直到笑容比她更为美好的桃红向她招了招手。曾梦痕一皱眉,觉得身上的不适越发严重了起来,她甚至恶心到想要吐出来……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 没工夫抚慰已经笑到僵硬的肌肉,曾梦痕快步走上前去,任由着桃红抓着她的手,听着气流声的寒暄。 “姐姐,你可来了!”面前的笑颜越发明媚,甚至能让曾梦痕产生面前的姑娘是她失散多年亲妹妹的错觉。曾梦痕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受不了了,连日的刺激,终日提心吊胆让她难受得要死了。 实在不行……谈一谈如何? 干脆把她和桃红暗中的那点问题摆在明面上说吧!是死是活也摆得痛快点。 “公主殿下。”这么想着,她开口轻声叫道,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而桃红笑眯眯地看着她,显然兴致不错。 “我……我的确对不起你。”曾梦痕抿了抿嘴,开口道,包含着连日的愧疚感还有……她不自觉瞄了瞄一旁男人一身未愈的伤痕,心中怨怼顿时也无法忽视,“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实际上,嗯,我认识一个郎中,他医术真的很好……”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桃红依旧很安静。 曾梦痕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无意中让你身陷了那种腌臜的地方,也真的很抱歉。”虽然正是如此她才被皇帝找到,“对不起,我知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心中一定有怨……你冲我一个人来好不好?今天,在这地方,你想如何发火……便是动用私刑也好,你、你别……为难他了。” 说到这儿,她一时不太能忍得住,俯□子去握地上跪着的那人的手。对方的手有些轻颤,反手握住了她的,却又在几瞬之后忽然松开。这让曾梦痕有些疑惑,却并未深究。 而另一边,桃红的笑容已经淡去,平添了几分严肃。仿佛真的受到了什么触动似的,她抬头看她,最终扁扁嘴,带出几分本属于十六岁小姑娘的天真来。 曾梦痕却莫名地隐隐察觉了违和感。 鸾凤斋的庭院中央有个大池子,漂亮得很。几番纠结之后含着眼泪原谅她的桃红牵着她的手去看池中花。就在曾梦痕的脑中闪过一百种狗血小言中女配靠水池什么的嫁祸女主的方式的时候,桃红已经果不其然地猛地拉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曾梦痕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将手抽回,却还是没敌住桃红的猛力…… 这么一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这酷似她把她推了下去。 没想到这么狗血小言烂大街连写重了都不算抄袭的剧情也会发生到她的身上……作者的脑壳抽了么? 瞬间意识全回的曾梦痕头疼了起来,她可不会游泳啊!于是,她忙招呼一旁的曾天佑救人,顺便扫视四周——方才被曾天佑的存在分散了意识,所以没察觉,这么一看才发现,这四周居然除了他们三个,空无一人。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却是,她分明要曾天佑赶快救人了,对方实际上也赶到了水池旁,却只是呆呆地与她并排站在那里,并无举动。 她只当他是一时使性子,气桃红过去所为便不想救她。心中还有些疑惑他怎么忽然如此孩子气了,却未曾多想,只用手推他:“别闹,快救人啊!” 他还是没动。倒是桃红的贴身丫鬟侍卫在恰当好处的时候赶了过来,一个个焦虑非常争先恐后地往池子里跳,那些不会游泳的也在池边哭得如丧考妣。原本极其寂静的院子竟在瞬间热闹到不真实起来。 而最不真实的不是这个。 曾梦痕看着身边犹自呆立的男人,心忽然缓缓凉了下来。桃红也已经被救了出来,泡得久了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更衬得她的可恶。 “曾天佑。”她轻声开口,“这次,你有解释吗?”你解释了,我就信。 那个被她亲自赐予了名字的男人对着她跪下了身子,轻轻磕了个头,便迅速起身,去查看那边桃红的情况。 难以置信的是,仅仅这么小的动作,曾梦痕忽然就懂了。这人的抉择…… 这次是如何呢?不是已经脱了奴籍了吗?还是……这次,她对于他的价值,会更大一些呢?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 不错的身份。 曾梦痕忽然很想笑,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停留此地的原因是什么了。 男人小心地托着桃红的头,轻轻按压她的腹部,显然也已经有了将嘴对上去的打算。哦?原来这里的人也懂人工呼吸吗?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在看着那男人对别的女人展现曾经只给她的温柔的时候。 看着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留在这里,留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意义呢?自以为是的守护原来只是个笑话罢了啊…… 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仅有的牵绊也已经消失了吧。 不晓得差点儿害死公主会是什么罪名呢。曾梦痕想着,忽然揉了揉脑袋,这是她接受了自己相府小姐接受了太子妃之后从未做过的动作,因为有失仪态。 呵,不知道死掉之后,能不能回去…… 反正,她在那个世界也没有死。宿醉死不了人的吧? …… 真好啊。 丞相之女戚奚薇入狱。据说是因为因嫉妒恶意伤了公主。这也倒罢了,谁知,因这事竟扯出了更大的事,比如……此女竟不是丞相亲女,实乃冒名顶替。而丞相已上书请陛下寻找不知被这冒名顶替的恶妇弄去了哪里的亲生女儿。 一时,恶妇曾梦痕,千夫所指。 嘴被塞着,身子被绑着,她连自杀都做不到。 该怎么办呢?留着她的性命,无非想要套出那个丞相亲女的下落。可问题是,那女人早就被丞相给藏了起来吧,只等到了时候就顺理成章地接出来称“被找到”。 那么她,她该怎么办?让她怎么“把相府小姐的下落给说出来”? 曾梦痕挑了挑眉毛,望着狭小的囚室,忽然就有种莫名的解脱的快感。寻个机会赶快自杀吧,她想回去了。 况且,她大概也禁不住这严刑拷打。 身体依旧很不舒服,她似乎越发虚弱,还时常觉着反胃。是这身体一直中毒的关系吗?她记得宋丹青并没有把毒清掉。 话又说回来了,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啊……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对不住他和徐宁小姐啊,这世上仅有的对她好的人。 她抬头望着斑斑驳驳的天花板,囚室狭小的窗漏过几米月光,环境……其实也不是很差。 只是,忽然有大片乌云蔽住弯月。曾梦痕不满地皱了皱眉。 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有脚步声传来。 怎么?大半夜的就要刑讯了么?这时候挑的还真好。 曾梦痕了然地点了点头,扭头去看来人,却没想到…… 徐宁姐姐? “走吧。”来人声音恬淡,仿佛说的不过是“我们吃饭吧”这样稀松平常的话。 嘴中的布被扯了出来,曾梦痕有些着急:“不用管我的。”人情欠得够多了,“我……”救走她这样的要犯,牵连到她会很惨的吧。 “放心吧。”徐宁向来善解人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我不过是做事的人罢了。真正要救你的另有其人,有他的庇护,我是不会有事的。” “……谁?”帮助她的会有别人吗? “宋丹青出来了。”对方并不回答,而是说出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来。曾梦痕一愣,她也认识宋丹青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什么叫做“出来了”?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徐宁却还是没有解释,只道:“他说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我是说,你近日没有觉得身子有些异常吗?”见她没有反应,徐宁接着说: “曾梦痕,我知道你许是想要求死了。可你腹中孩儿怎么办?” 35 35、真是冤冤相报 桃红姑娘啊……终于便当了…… 【求你别这样……】青年男子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恳求——只有宋丹青一个人能听到。 “别想了,你玩得还不够吗?”宋丹青冷哼一声,“最毒妇人心。她如今竟想着将曾家丫头与腹中孩儿一起置于死地吗?” 【她并不知她有孕在身。】那声音哀求着,【桃红是个好女孩儿。】 宋丹青眉头一跳,这货这是什么三观。 摇了摇头,不再与这麻烦的男人纠缠,宋丹青握了握怀中的药瓶——太子的令牌让他进宫如入无人之境——快步向御书房走去。 宋丹青,求见。 一场大火。 收拾残骸的狱卒看着火后的废墟摇了摇头。而另一边,其他狱卒正加快速度收拾着火后残骸。 而那个冒充相府小姐的恶妇也随着这场大火化成一具焦尸,此时,还没有人在意。 火,从来都是毁尸灭迹的好法子。 曾梦痕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看,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快上船吧。”徐宁催促着,“留久了别让人看到了。” “嗯,我知道。”曾梦痕乖巧地点了点头,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扭头又看了一眼,终于回身,上船。 再不会回来了吧…… 好在,这里民风开放,给孩子找个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从此,她的生命里,再无那个男人。 桃红不知道想来疼爱自己到没脑子程度的皇帝为什么会忽然召见她……在这样的深夜。 老实说,她的脊背有些发寒。 “不会有事的。”她如是低声安慰自己。 胎记是当年,鬼医亲自替她抹上的——尽管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腿上这东西意味着什么,鬼医配出的药,不可能有人能解才是,没人能发现那胎记是假的。而鬼医,现在应当被那傻哼哼的男人封在身体里才是……这么一说……那个男人呢? 桃红一惊,身子不自觉泛出冷汗来,她一面走着,一面询问旁人:“谁知道宋丹青去哪儿了?” …… 没人知道。 桃红脚一软,安慰着自己,那男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怎么会放宋丹青出来呢?可是他人呢? “你们先等等。”她挥了挥手,“我先去找个人,然后才能去见父皇。” “公主,走吧。”前来传唤的人却显然没有迁就她——皇上最宠爱的女儿——的意思。这是在过去不可能有的事,谁都知道她受到的宠爱,在这宫中,没有人敢忤逆她……就是皇帝本人对她也是千依百顺。 桃红抿了抿嘴,机械地随着前面的人,到了御书房。 而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正转过头来看她,眸中早没有了她所习惯的诚惶与温顺。她瞬间明白,他不是“他”。 书房中的男人全部被屏退,她看着宋丹青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一旁的宫女,低声嘱咐着什么。而她,被半强迫地带到书房中央。她看着她的“父亲”闭上了眼睛,看着宋丹青闭上了眼睛…… 几个宫女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另外几个褪下了她的下衫。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自己的大腿上,那片昭示着她的身份的胎记迅速地溶在无色药水中,黑褐色的汁水顺着洁白的肌肤流下来,鲜明的对比让她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报应? 这么快么…… 再无人顾及她的颜面,先前被屏退的侍卫被盛怒的皇帝召回,她被拉出去,带着腿上未干的一团团黑褐,甚至没人替她穿上下衫。她从未如此丢脸过,在几十个男人面前坦露下、体。 她会被怎样? 桃红甚至已察觉不到自己下意识地哭闹。 “你如何得知她是假的?”颓然的中年男人紧握着拳头,看着宋丹青,他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女儿呢?” “真奇怪啊,你生出来的丫头,问我做什么?”宋丹青挑眉一笑,道。 “你!”皇帝哪里见人如此无礼过,一拍桌子,张口欲叱,却还是咬了咬牙,憋了回去。“宋神医,您若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朕,朕必有重酬。” 宋丹青眯了眯眼,挑剔的目光轻轻一扫,便轻蔑道:“你?你会有什么‘重酬’能让我看得上眼?” 皇帝下意识磨了磨牙,只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好脾气过。深吸两口气,他告诉自己,此人定是知道真正的仪儿的下落才会如此嚣张。忍一忍,孩子就找到了。 “宋神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除了这皇位,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呵……”宋丹青笑了笑,眸中尽是讥讽,却是不再纠结那个什么“重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耸了耸肩,他脸上笑意不减,“你亲生女儿?不是刚被那位‘公主’给送去了地牢么?”这么说着,他又状似沉思,道:“失火了啊……” 诚然,深夜忽然火光冲天,火势迅猛,不久前才刚刚被扑灭。 宋丹青觉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彩的景象。他就看着保养地很好的中年男人蓦地睁大双眼,眸中神采瞬间折了大半,仿佛在那一瞬就老了似的。 尽是沧桑。 只是,他当然还心存侥幸,“你、你又有何证据?”那个曾……曾什么……曾梦痕显然与清儿——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丝毫没有相像的地方。 对此,宋丹青不过轻轻挑了挑眉:“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你信或不信,与我何干?” 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便听到了身后的传令。 “把那丫头烧了!不对,不要烧……先杖毙,快死的身后停,留下条命凌迟,剩下口气再烧。”极致阴狠。 宋丹青对此本不在意,却无奈心中猛地一疼,连带着头痛欲裂,意识也不自觉迷离起来。 是“他”? 迅速从怀中掏出针来,不顾副作用地连扎自己几个大|岤,却没想到身体里的那股冲劲却还是极其猛烈。宋丹青咬了咬牙,又向嘴里连送几颗药丸。 挣扎这才迫于外力缓缓平息。 “他”对那女人竟情深至此么? 同时,宋丹青也觉得身体里空落了。 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着身体的状况,宋丹青呼唤着:“欸,欸,还在么?”没有回应,连应有的波动都没有了。 一团死寂。 宋丹青轻轻怔愣了下,许久没有动作,而后才摇了摇头。 代替了意识的迷离,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明白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什么,伸手扶住面前的柱子,他有些头痛:他应该怎样离开? 只是,早知这针法与这药的副作用都是极大的……只损了眼睛还真是意料之外。 不过,这也算报应吧? “真是的,走也不说一声。”轻轻抱怨着。 他从不知道他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闲时他也曾猜测着,他们大概本应生为双子,母亲却少造了一个身子吧。 “他”对他向来很好。“他”知他好动,便总将身体让给他用,以致将他惯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觉得这身子就应该是给他用的。 “他”对他自小的包容,他还没有还吧?二十余年与他形影不离的人。没有感情?那才是骗人的。 不多时的工夫,眼前便已经由模糊转为一片漆黑了。 “走好啊……”叹息一般的一句。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现在想来,他,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扶着柱子一步步缓缓移动着,感叹着“这真是报应”,他唤来一个宫人,用太子令牌令他带自己离开。 那夜,少女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宫廷。难以想象正被廷杖缓缓抽去生命力的女子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这宫中最为跋扈的公主殿下。 她还有凌迟火烙要受。 圣上龙颜大怒,棍子底下的又是个假公主,行刑的自然不会留情,眼见着血一点点留下…… 船上,曾梦痕护着腹部,睡得不太安稳。她不知道男人是在如何焦急地寻找她,徐宁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 再跑下去,会累死的吧,曾天佑。 会轻功也不是这用法啊…… 汗水早就浸湿了衣裳,想找的那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36 36、筹划再续前缘 比被臭虫缠着好。 “……我真的很想就这么把你扔到荒郊野外去。”曾梦痕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男人,再次认真道。 “哦?你舍得么?”宋丹青悠然,“靠在你身上的这位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往后有的是你求我帮忙的地方呢。” “嘁!”曾梦痕不屑,对着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嘴巴还万分不老实的男人磨了磨牙,喘了口气,“天下第一神医会连自己的眼睛都治不好?” “老子是不想治!”最不能接受他人怀疑自己的能力,宋丹青忿忿。 “哼!”用一个鼻音再次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曾梦痕皱着眉:“我说,你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腿瘸了没骨头,站直啊重死了!” “狼心狗肺的丫头,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么?” “……是是是,大恩人麻烦你饶了我成不?针,针拿远一点!” …… 如是乱七八糟一通,这俩货直到黄昏才好歹赶到了既定地点。 嗯,看起来……并不繁华的小镇,却挺安宁的。也许是个好地方。 “宋丹青,其实你眼光还不错啊。”曾梦痕暗想着,摸了摸腹部。你喜欢这里吗? 一晃六年。 少妇微微眯着眼睛,柔声安慰着:“没什么大事,都犯不着店主,我来诊都好的。”见着对面患者长松口气,她也笑了笑,扭头去吩咐身后的男孩儿:“屠儿,去找你小六叔抓药。” 那男孩本在踮着脚尖用力擦桌子,听了吩咐,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抓药么,我自己就行。” 你自己当然能行,可是客人不会相信个五岁的小毛孩啊。轻叹口气,她皱了皱眉:“让你去就去,快去。”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半开玩笑地拍起他的小屁股,赶鸡似的逗他玩。 于是,小毛孩的眼神里就自然地混上了不屑鄙视等多种情感。 其实,曾屠也很郁闷。可以的话他 “嘁,真不可爱。”曾梦痕默默扭过头,没注意快步跑出去的别扭小屁孩扁着嘴没忍住的笑意。 其实,他真的挺想自己去抓药的……用不着小六叔。 小六叔是他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他身边的叔叔,对他和他娘都很好,一直喜欢带着他到处玩儿,邻居都说他们像亲父子似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六叔很好,他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可是……小六叔的在娘身边的出现每每都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尽管这点总让他觉得自己很没良心——就仿佛最喜欢的娘会被他抢走似的。要是娘愿意,他倒也可以忍受的,可是…… 他见过娘半夜三更坐在院子里,就那么呆坐着,什么都不做——除了哭。他去问宋叔——当然,这个三十岁的大叔执着地要他叫他哥哥——在叫了十数遍“哥哥”之后,他才告诉他,娘是想爹了。他没见过爹。 他觉得,让娘哭的爹一定不是什么好爹,可是,让娘不哭的也许只有这个不好的爹了。所以,他不喜欢别的男人对娘笑得很大很勤。他们没办法让娘不哭。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有些可怕。 曾梦痕抬眼看了看天。 其实,也该给小毛孩找个爹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缺父爱,这孩子可真够别扭傲娇的,当然,还有早熟。 好吧,也很体贴。 “小毛孩。”她忍不住低声喃喃了句,摇了摇头。 此时,她还不知道,人快来了。什么?你问是谁?还有谁啊…… “多谢。”曾天佑微微低了低头,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心中激动却抑制不住,快步离开。 六年了,每每听到什么可能的消息,他总会这样……尽管多半不过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罢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办啊,即使找到了,那该怎么办啊?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消气……他没指望得到原谅。 她对他那么好,他却除了伤她便什么都不会做了。 仍旧习惯性地给自己做的混蛋事记了帐,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展了轻功,向方才问到的方向飞快地掠去。 “您知道一个孤身带着孩子的曾姓女子吗?” 有时,上天待他当真不薄。 “曾姓?”被陌生人忽然问道的燕小六(作者承认她顺手抓了个名字就用了)愣了愣,正想答话呢,却没想曾屠忽然从店里跑了出来,“小六叔,娘要你抓药——这位是?”五六岁的孩子,却显得比同龄人老成得多。 曾天佑看着他,和善地笑了笑:“我不过过路,找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也的确很符合匆忙赶路的过路人的形象。 “哦。”曾屠显然缺乏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好奇心,转过头去正想向燕小六重复他娘的吩咐,却还是忍不住又将头转回去,“你找谁啊?” ……好吧,缺乏不代表没有…… 然而,燕小六却在曾天佑开口前接了话茬:“没这人。”说着,又顺手拉起曾屠的手,“行了,咱们抓药去吧。” 实际上,燕小六老实人当惯了,真的不适合说谎。曾屠皱着眉头,看他神色有些闪烁。而这点,就连五六岁的孩子都看得出了,何况因为做久了下位者,习惯了察言观色的曾天佑? 他却没多问,只是佯装转身离开,然后在脱离了他们二人的视线之后悄悄尾随……这实在距离他看到那人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娘,”他跟着拿着药包的孩子走去前厅,接着,他随着那孩子瞄去前厅,然后……就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总是这样,每次见到她都是。 六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笑了。 心里一颤,他慌忙躲在门后,只觉得心跳得让他仿佛喘不过气来…… 他看她叫那孩子“屠儿”,哦,那是他儿子的名字吗? 六年,连徐宁都找不到她们,他终于找到了…… 真美啊,比以前还漂亮……不对!没有可比性,她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那个…… 他紧紧抿着嘴,忽然……头一次的,眼眶发热,想哭。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六岁以后第一次哭,理论上讲,从小被作为没感情的工具培养的他早该被调、教得不知眼泪为何物了才是。 他没想到会有人在身后忽然拍他的肩。猛地一惊,他顺手卡住身后人的喉咙,心中亦是一凛:他居然连有人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 这样的念头让他下意识认为对方也是习武之人,手下便没留情,直到看到对方竟是之前被他问路的那人,心中亦是犹豫了下,才松开了一点手劲——杀死本地人麻烦会不少,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人在她店里做事,死了一定会吓到她的吧? “你是谁?”他微微眯了眼,压低声音道。 “来店里帮忙的……”燕小六的腿有些打颤,回答道。当然,心中腹诽也忍不住一闪而过:“这话分明该我问你吧?” “你要是求财,那,那你放手,我这就拿钱给你。要是求色……”燕小六的喘息有些费力,咬了咬牙,“屠儿他娘年纪也不小了,你何必……我这就给你拿钱,南边新开的那……怡……怡啥阁的,听说新来了不少姑娘……” 曾天佑把手给放开了。为了不惊扰前厅的女子,燕小六压着声音低声咳嗽着。 “你是她什么人?”曾天佑忽然问。 “我?”事关朋友的安全,燕小六就不得不用尽一切气力说谎了——不知道女人已经嫁人还有儿子了,这种事能不能让面前这个盯着她看个不停的男人性致减一减,“那是我女人……不然我没事来店里做什么?儿子也和我熟得很,还有……” 老实人说谎通常会喜欢添加一切自认为会让人更加信服的细节,这通常会让谎言显得更为拙劣,然而在此时失魂落魄的曾天佑眼中,这效果……显然不错。 燕小六就看着面前的男人闯进来一趟却什么都没有取,低着头离开。连旁人都无法忽视他的悲伤。 不知道新开的妓院具体是什么名字,而且也很不会说谎……应该不算个很差的男人,就是胆子也太小了。 而他身后的燕小六联系了下前后,忽然就隐隐猜到这人是谁了……曾妹子过去的那负心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燕小六后怕地揉了揉被掐得青紫的脖子。 “小六哥,你……什么意思?”曾梦痕紧紧攒着衣。 “也没啥……就是想问问,孩子他爹,是不是大概比我高大半个头,长得结实,还有……”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力气特别大?” 曾梦痕不自觉有些发愣,半晌才开口:“小六哥……你今天,见着谁了?” “那就是是了?”看着女子明显的默认,燕小六轻叹口气,“要真长这样,那今儿他八成来找你了……哥也是错了,这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出身的,我拍了下他的肩他就掐我脖子,我给吓着了,就没想起来啥该有的事儿……然后我就骗他说……说我,咳,我知道这么说损女孩子名节,就骗他我是你……那啥……”男人又咳嗽了两声,“你要和他复合,我就跟他解释去。” “不用。”燕小六话音刚落,曾梦痕便接过话茬,“小六哥若不嫌弃,一直这么说也没事。” “啊?”燕小六被着实吓着了。 曾梦痕便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地,连忙解释:“我不想再看到他……可是他现在肯定还赖在附近不走呢。小六哥,咱几年的交情了……就装装?” “我倒是不在意,可你女人家的名节……” “比被臭虫缠着好。”曾梦痕道。 37 37、欺负你折磨你 忠犬,更可欺啊…… 曾梦痕轻轻拍了拍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唇边笑意不减:“这个是……” 不得不说,宋丹青真的是个神医——虽然起了个画画的名——医术实在不是盖出来的。这小镇子里解决得了的解决不了的,到了他这里都是先一通妄自尊大的臭屁话,然后随手诊病。这眼睛看不见,针扎得却都不是曾梦痕这15视力敢比的。 这让顺理成章地让作为宋丹青唯一徒弟的她也很受欢迎,也直接造成了现在的情景……人山人海。 小病她诊,大病宋丹青治,这是开店的时候就制定的规矩。这规矩表面看起来是不错,可问题是…… 这位大妈,这种咳嗽两声打个哈欠真的不是病我是认真的并没有在忽悠你……我懂了我给你开点儿补药= = 而宋丹青? 这货还在午睡吧,从昨天中午“午睡”到现在来着。 混蛋我是被你给坑了吧宋丹青,你欺负我没经验我怎么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小病…… 扭头轻轻喘了口气, 眼见着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很庆幸她开的不是饭店之类人来不完的地方——她叹了口气,揉了揉一边一直帮忙也累得不轻的小屁孩的脑袋,顺手将他抱起来,正打算回屋好好休息下呢,就见着宋丹青跑出来散步了。 真悠闲! 忿忿地想着,她扭过头去不看他,意料之中对方闲得无聊就不会放过逗弄她的机会,却没想到这次居然……下红雨了? “很辛苦?”宋丹青问她,似笑非笑。 曾梦痕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这货吃得太饱来逗她来了,抱着孩子扭身就要走,却不料身后男人接着道:“太累了这两天就招个帮手吧,也不差那点儿钱。” 这回,曾梦痕有反应了,她认真地看着怀中的曾屠,道:“屠儿,看见了么,这就叫‘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于是,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留下宋丹青在站在那里面部抽搐,他就知道他不是做好人的料。 哼,他可是仁至义尽了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第二天,找帮工的告示却还是贴了出来…… 而来应聘的人也着实不算少,毕竟这在药店做活怎么都是比种地轻松,工钱听说也不会少。 于是,充作主考官的曾梦痕没想到自己挑花眼的时候没有出现在挑相公,而是挑小工…… 说起相公…… 曾梦痕的手紧了紧,扭头看了看一旁勤快地忙里忙外的燕小六。老实厚道,勤快肯干,不管怎么看都很是个好丈夫的人选——这是之前的想法。 他真的来了么? 曾梦痕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面前来应聘的人。她不太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点不晓得是什么奖赏就轻易将她的性命拱手奉上,这样的男人,理论上讲,她应该果断地一脚踢开的。可是,这心里的期待是什么? 喂喂!这么圣母的话,不光是读者,就是她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了好吧? 可是…… 他为什么要来找她? 她瞒过了所有人——当然,宋丹青牌牛皮糖实在不是能轻易甩掉的——她自信徐 忠犬,更可欺!第11部分阅读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徐宁大概也并不知道她的去向,在加上他六年才来到了这里。那么,他来找她费的工夫定不会太浅……或者说,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他是如何捞到的呢? 既然没有被桃红拖累成功跑了出来,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如果说找她一时是良心偶然发现将她做了备胎,那么谁会为了一个备胎找寻六年? 不对不对! 她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自己的思维越发偏离她不喜欢的那个方向了。努力回归了现实,她抬头看下一个应聘者,顿时微微愣了愣。 面前的男人颧骨突出,脸很是消瘦的样子,肤色蜡黄,看起来很是厚道——当然,这是一张很陌生的脸,曾梦痕发誓她没见过。他身材高大,低头看她,讷讷道:“我来找活儿干。” 哦?是么。 曾梦痕忽然笑了,审视了下对方隔着单衣可以看得清楚的肌肉块,轻声道:“要多少工钱?” “您、您看着办吧。”对方仍是极憨厚的样子。 曾梦痕又笑了笑,挑了挑眉:“照你这么说,没工钱也行咯?” “行……不、不,不行。”男人似乎有些紧张,“没工钱不行。” “哦,那月钱一文。”曾梦痕看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她眸中神色竟像极了猫逗弄捉到手,哦不,是自己找上门的耗子。 男人愣了愣,思索了下,摆了摆手,“那也不行。我得要钱……要钱,要……娶媳妇的。纸上不是说工钱高么?我、我……” “那好啊,没关系。”曾梦痕打断了他的话,耸了耸肩,夸张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无奈,“下一个。” “等等!”男人有些慌了,“我干!管吃管住就行……” 曾梦痕默默起身,挥散了人群:“招到了。” “不服气?你们谁能月钱一文管吃管住就成?” 于是,在人群不满地散去,甚至还带上了不少粗口之时,曾梦痕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扭头去看新招来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儿?” “……黄豆豆。” “……很好。”这名字真应景啊……喂!她真的没有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讲过“武林外传”之类么?“挑水去,啊不对!先去买缸,五个,最大的,”曾梦痕伸着胳膊比量大小,飞快地吩咐起来,“买完之后带回来,然后去挑水,加上后院的一共六个缸,装不满不许吃饭。” 男人……黄豆豆果不其然乖乖点头了。 哎呀这个名字不管听多少遍都是那么的微妙啊。 尽管夜已经深了,曾梦痕却还是睡不着。 房门外院子中仍隐隐传来水声,被体贴地刻意压得很低,不仔细听不会在意……总之,是绝不会影响到她的睡眠的音量。 中午招工的时候他的肚子就叫了,看来午饭是肯定没吃的,而现在已经深夜了。 曾梦痕仰面看着房梁,心中却找不到多少报复的快意——再说,这种小孩子似的报复算什么啊? 轻轻“嘁”了一声,曾梦痕犹豫良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大半夜的吵得人睡不着觉需要制止”的理由,然后爬起来,向院中走去,正撞见男人向缸中倒水。 她注意到他老远就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回身看她,小心道:“吵着您了?”话说着,肚子叽里咕噜一声…… 男人有些尴尬,就装着没听见,将另一桶水也倒进缸里,生硬地问她:“姑娘,你是要这么多水做什么啊?” 果然变聪明了,又或者是宋丹青的授意? 她可不相信她才听说他来了,宋丹青就天上下红雨一般地“体贴”她,要她招工。 招工就罢了,她还能好命地“恰好”招着个月钱一文还一身力气的小工。当然,在月钱方面他也是动嘴争执过的,她猜测这也是宋丹青教的,毕竟连“不给工钱”都毫无异义的话,让人不怀疑都很难。 而现在,他明知她是故意折腾他,还生硬地找些应有的问题来问…… 曾梦痕冷哼一声,道:“主人家的事也是你能多嘴的?挑好你的水!” “嗯,嗯,好。”仿佛怕她生气似的,男人立即点头,又麻利地动作起来——如果可以忽视对方腹部又一次传来的“叽里咕噜”的话。 曾梦痕闻声,终于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男人瞬间接住,动作流畅无比,却又瞬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徒劳地摆出“这只是个巧合”的样子。 曾梦痕憋住笑,仍作出一脸不满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拿去吃,主子赏你的。免得传出去什么我们店饿死了伙计的事儿。” “谢谢……”男人点头哈腰,捏着曾梦痕从厨房顺出来的饼狼吞虎咽,吃饭的速度快得惊人。 曾梦痕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却不料男人从身后追了回来,她一扭身,没准备地竟见到了男人赤|裸的上半身。 男人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半夜出来不要穿那么少。” 曾梦痕微微怔了怔,才道:“嘁,尽是汗味儿。”嫌弃地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38 38、【番外】伏笔 ?皇帝 我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这样爱一个女人,爱到……想要不惜一切手段得到她,然后拆吃入腹,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了吧。 当然,看到这女子满面惶恐,我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我只是强行将她带进了宫。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让五个兄长都不再是我的威胁也好,带走一个神医的女人也好。 她将是我的太子妃,日后,还会是皇后。我相信她一定很高兴。 我喜欢她在床上,骑坐在我的身上的样子,娇喘吟吟,眸中泪光点点。我知道她不爱我,她爱那个郎中,但她是个懦弱的女人,所以她不敢反抗。 而我喜欢这份懦弱。 但我也很想取得她的心,可能是因为待在我身边的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兴。 这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情感,这是过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以前,我只是喜欢取得那种实实在在的东西罢了,比如喜欢的物件,比如太子之位。 而这次,我居然想要……取得一个人的心? 我开始讨好她,尽管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我的笨拙。而她从不让我失望,她每次都会笑,笑得很开心。 而与此同时,她也让我认识到了一件事,原来,人在笑着的时候,眼眸也会沉静如死水一般。 所以,我想,我大概还是失望了的吧。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把她压到身下,用尽气力抱紧她,压榨她。这个时候,她会哭。泪水让我愉悦。 只是很奇怪,她与我初次的时候,却没有哭,她流了不少血,却只是在那里呆呆地发愣,我不喜欢那样的她,除了……那眸子里的颜色。 那时,她的眸子还是有颜色的,时而有光华流转。而现在却看不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我把那个郎中的脑袋提到她的面前的时候么? 那么,我可不可以承认,现在的我,后悔了。 如果这种头一次出现在我身上的感情,这种希望“我没有把那颗脑袋放到她的面前过”的感情就是后悔的话。 很陌生,却似乎早就该有了。 我抚摸她的脸,告诉她,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在非命生下之后,我并不想再要一个男孩,我有足够的信心将他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君主,不需要候选。 我希望这次是个丫头,最好是像她的,我觉得一个丫头一定能抚慰我的心。 孩子的确是个女孩。 可也许我一生注定只能和一个女人有交集。在这丫头放声啼哭那一刹那,她离开了我。 …… 丫头,你是我的宝贝。 而就在短短几年之后,我却把我的宝贝,弄丢了。 ?宋丹青 我曾经致力于做所有郎中不屑……或者根本就是嫌弃恶心的事——修补女子chu女的象征。 其实也无所谓,我不会在意那群庸人的目光,在我的眼里,他们不过都是一个人——“庸人”而已,没有什么你我他之分。我不屑让他们进入我的视线。 这世上,真正让我在意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的双生哥哥,我们与其他的双生子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少了一个身子。 而另两个,就是他们了。 他们在我任人践踏之时拉住了我的手,告诉我,我会是天下第一神医,我没有妄自菲薄的权利。 他们说,我的名字是宋丹青。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矫情,却乖乖地用了。 我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人有妨碍我的资格。这是他教我的,他教我,我应该有自己的尊严。虽然,在几年之后,他总喜欢苦笑着说:“你把尊严做得过头了,目中无人……你也做得太好了吧?” 我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都没有真正地生我的气。 他们夫妇二人,不会生气。 曾经的我是很讨厌这类老好人的,他们却轻易让我改观。像一剂良药,他们可以抚去以前创伤。 我曾觉得他们是这天下最为般配的一对,虽然在我看来,这二人都过于懦弱了,却也相得益彰。 他们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免费布药,总是施粥。这样的人,一定会恩爱一辈子的吧。 我却还是天真了。 她很美,弱柳扶风,眼角眉梢总是含笑。所以,这份美貌被人觊觎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而他,也因美人而丢了命。 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生命中唯二重要的两个人,相继离去,含着恨。 他早说过我是个奇才,过目不忘也好,悟性惊人也好,总之,造成的结果就是,我在跟随他的短短十年之中青出于蓝。 我用了几年,配出了最好的药,将它布满了整个皇宫。 有时想想,真是可笑。用几份于我而言并不很繁琐的药让整个皇宫陷于死寂,我出入这里犹如无人之境。可是,就在几年前,就是因这无法进入的深宫,那两个人,全都消失了。 我抱走了孩子,想要给那皇帝一刀,却在刀刃刚刚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时蓦地停了下来。 没必要,对于这种人来说,死亡算不得什么惩罚。而…… 我看着怀中的女孩,她长得不像她,却很像这皇帝。这张脸无限地激发出我的怒意。 皇帝宠爱小公主,世人皆知。 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我也要让你尝试。 而这个女孩…… 我将她扔进了换了身破旧的衣服,找了个极遥远偏僻的地方,随意地丢弃了。 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在那时沉醉在报复的快感中已经丧心病狂的我眼中,她只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而已,没有将她杀死的原因是…… 我在两年后才真正地平静了下来,才因这个原因而后悔。 这丫头,也是她的女儿啊! 可是,这个小丫头…… 已经找不到了。 丞相要我去找一个与他的女儿相像的丫头,去代替那个得了怪病的女儿撑一阵。也许是因为过去做下的错事悔事,我对宠爱女儿的父亲都颇有好感,尽管这男人为了权势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宫中,但那丫头也并没有排斥,不是么? 我去找了个年纪身形都极相仿的丫头,她正好破了相。我改了她的脸,与那相府小姐无二。 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回身给她找了药灌上。这药可致人痴傻,但有一定的时限——我到底算不得个极狠心的人,尤其不愿伤害十六岁大的丫头。 可能是因为,距离那个被我带出皇宫扔掉的孩子出生,也有十六年了。 我又看到了什么呢? 我单独给这丫头灌药,在她剧烈挣扎之下,我不小心撕下了她的衣裙,看到了…… 很熟悉啊…… 数年前,在我给那丫头换上贫民的衣服之时,也见过这胎记,一大块,覆盖了半个大腿,形状如蝴蝶一般,翩翩欲飞,栩栩如生。 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了吧。 在我怔愣之时,“他”却乘虚而入了。我知道,他也看见了这胎记,知道面前的女子对谁有威胁。 好在,“他”的懦弱与心善都很随他们——收养了我的人。 我知道他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比如说,他在我的医书学到了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他用银针锁住头中|岤道,甚至还不惜自折寿命,操纵我。 我在桃红的腿上,用特殊的药水,绘出了那个胎记。和真的一模一样。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然后,我就在几根银针的作用之下,再次陷入的沉睡,直到他的身体再撑不住。 几月后,在他终于咳出几口血失去意识之后,我才终于能够重新掌控这身体,而她,已经脱离了险境。 ?安非命 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是母后,她给我这深宫唯二的温柔之一。 她,还有妹妹,是我仅有的安慰。 我最喜欢在被父皇责罚得遍体鳞伤之时去找妹妹玩,每到这时候,她总会晃荡着两条小短腿踉踉跄跄向我这边跑,用力揉我的伤口,吹着气说“不痛”,尽管被她揉得更痛了,可我还是很喜欢。 母后走了,我要好好照顾妹妹。实际上,在父皇的强权教育之下过早学会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我早已有这样的能力,尽管用不上。 父皇将她保护得很好。 我喜欢在难得的闲暇之时抱着妹妹在摇椅上坐着,摇来摇去给她取乐,这是她从小就乐此不疲的游戏。 是的,从小,但是没有到大。因为我没有见证她长大的过程。 我最后的温柔也消失了,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昏睡之后。 我从未如此绝望过。 找寻数年,心冷数年,我从未放弃过,也从未成功过。 我开始荒废学业,开始到处找寻“乐子”,填补空无一物的心——却找不到。 我开始玩一种游戏,无非就是杀死一个人,然后取代他们的身份,看看这样的人是如何活着的。 也许这样,会让我觉得充实一点? 这世间太过无趣了,不是么? 我没想到,我会得到意外的结果,如此意外。 在杀死一个相府的侍卫长之后,我取代着他,本已觉得无趣了,想要一走了之,却没想到,无意中,不小心,看到了那女子的腿。 …… 老天,你待我…… 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差…… 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了。多年找寻的,最重要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我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要将她带回去,却在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就犹豫了。 这样正好啊…… 好不容易,阴差阳错地脱离了深宫,为什么要回去? …… 亲爱的妹妹,请给我,让你高兴的机会。 若那个奴隶可以让你笑,我倒并不介意他的身份。奴隶啊……我也杀过一个,做过的,也就那么回事。 世事无常。 我以为在我明里暗里的帮助下,徐宁已经可以将他们送去个好地方好好活着了,我甚至还幻想着我可以抽时间常去看看他们,找个身份和他们时不时亲近一下——难以想象,我会期望这样的事。 像返璞归真。 但同样的,也像返璞归真一样,事情总会回到原点。 在看到我的“太子妃”之时,我哭笑不得,却也懂得在第一时间去威胁那个替代了她的丫头。好在,那丫头虽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却胜在识时务,她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而我是她不能惹的人,她清楚得很。 我是想将妹妹尽快送出宫去的,可短期之内,我显然还没有办法随意遣走一个太子妃,便只好教她些在这宫里活下去的法子……虽然不想太想教。 她还是像个民间女子,笑得欢快些最好。 早晚有一天,我是会让她出去的。 一定。 39 39、宋丹青你等着 都是笨蛋有帐算。 曾屠淡定地看着面前的糖葫芦,抬起眼问:“叔叔的意思是?” “就是……给你个糖吃。”黄豆豆看着面前早熟的小男孩,口讷支吾着,“我看小孩都爱吃……”起码他小时候就没吃过。 “那真是谢谢叔叔了。”曾屠忽然展颜一笑,看着对面男人欣喜递过的糖葫芦,又添上一句:“叔叔的美意我就心领了,不过,我娘不许我吃不熟的人的东西。”笑是笑了,却有礼又疏远。小手规矩地放着,完全没有接受男人热情的意思。 有模有样地鞠了个躬,曾屠欢快地滚远了……我是说,他离开了。 留下男人风中凌乱。不熟的人不熟的人不熟的人…… 好像真的不熟…… 躲进了内堂,曾屠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歉意……他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就要这么干,就这么把别人的好意这么冷漠地抛开,可是…… 娘亲不对劲。 见到这个人之后,娘就一直不太对劲。她开始总喜欢单单针对他一人的无理取闹还是小事,问题是,她时不时失神,而且看表情,想起的还似乎多不是什么快活的事儿。他觉得娘不喜欢这个人。 娘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曾屠这么想着,下意识地从藏身之地向外面瞅了瞅,在心中默默添上了一句:就算那人真的对他很好也是一样。 当然,这种想法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小屁孩别扭地扭了扭头。 又是一天关门时。 曾梦痕皱了皱眉,忍不住再次小心地将门打开,偷偷向外探头探脑。 那男人一向很乖,乖得很。所以,夜不归宿什么的,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呃,虽然现在的时辰,显然还不算“夜”。但他的确不可能一个人出去乱跑才是。 再一次在宋丹青的门口踱上半天的步,曾梦痕终于鼓起勇气推了门,眼见着门里的男人打着哈欠“摸书”——那“书”是黄豆豆给他那薄木板刻出来的——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气不打一处来了。人都丢了,您老还真悠闲! “人呢?”曾梦痕的问话很是简单明了。当初招人是宋丹青天上下红雨似的破天荒提出来的,招到的人又正好是…… 曾梦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货知道这“黄豆豆”是谁。 “什么人啊……”宋丹青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还犯得着你专程跑来扰我的清静?” 对于此人的自恋自大曾梦痕显然早已见怪不怪,整理了下情绪,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带出去的人。别把人给弄丢了,到时候官府还得找到我头上来。”语气自然满是不耐,眼睛却盯着目盲的宋丹青,一刻也不放松。 宋丹青笑了笑,一脸了然的样子。他分明是看不见她的,却偏偏让她觉出心虚了来。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丢了,不是被你饿极了自己跑了?”今天还听见他肚子叫,“五大三粗的男人,是说丢就能丢的?”力气比什么都大,被人绑走什么的想都不用想,绝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曾梦痕闻言,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忽然就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她忙挪开目光,站起身子,嗤一声,道:“罗嗦。反正……官府要是来要人了,就都是你的事儿,别找上我了。”说着,别别扭扭地离开了。 所以说,一般来讲,母子都是有很大的相似性的……我是认真的。 实际上,曾……我是说,黄豆豆也没有让曾梦痕担心太久。也就在天刚刚落黑的时候吧,佯装出门打酱油的曾梦痕就被个高大健壮男人压到街边胡同角落的某面墙上去了。其间曾梦痕曾利落地提腿踢他的下盘,却没料对方生生挨一脚只是低低痛哼一声,硬生生受住,一点打击报复的意思都没有。也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曾梦痕也认出面前的男人是谁了。 他居然以真面貌来见她了……真到她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是不是折磨错人了。但显然没错,衣服穿的还是出门的那一身,用来做出高颧骨的材料还残留在脸上,还带着……一身酒气? “放手!谁让你碰我的,你疯了么?”曾梦痕试图从男人的怀里挣扎出来,“你喝酒了?醉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放手你!” 男人哼哼了两声,仿佛小孩子撒娇一般,然后抬起脸看她:“你讨厌我……”表情何其无辜。 所以,曾梦痕心头火气就也不奇怪了吧。 “你、放、手。”一字一顿,她咬着嘴唇保持理智。真是奇怪,做出什么事的人都可以这么一脸无辜? 察觉到她的怒意,男人下意识就想放手,却顿了顿,又阻止了这个动作的进行,反而将她环得更紧,脑袋靠在她颈窝蹭个不停。“你罚我吧……”说着酷似(也许就是)男体质说出的话,曾天佑握着曾梦痕的手腕不撒手,“对不起,我不知道,都是我没用……” 他没用?他还嫌自己没用害她不够惨么?他没用…… 曾梦痕咬了咬嘴唇,点着头,忍不住想笑。抓起男人的头发,让他的脸离开她的颈窝,曾梦痕一巴掌扇过去,觉着还不解气,就又用全身力气挥了一下。眼见着男人本就因醉酒而泛红的左颊飞快地红肿起来,曾梦痕喘息一口气,试图用力推开他,可惜,他们两个人的力气哪里是在一个层面上的? 男人见着她又想挣脱,便紧抿着嘴,把肿着的脸颊巴巴地凑了上去,醉了酒,话也说得有些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给、给你打……别走……”眼睛微微眯着,他的手就那么并不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却在她的数番努力之后给她留下了“一辈子都挣不开了吧”的感受。 曾梦痕嗤了一声,抬起自己的手腕,道:“反正,你就仗着力气大欺负我呗。”满面讽刺,“你试试看,抓一辈子?” 男人看着他,微微愣了愣,松了手,却又飞快地转而抱着她。拿自己的手臂给她垫着,他把她压到墙上,迟疑了一下,开始探着头去吻她的脸。 “……你干嘛!”曾梦痕偏着头躲过去,心中怒意更甚,又是一巴掌过去,“你妹啊!”饶是她也忍不住爆起粗口来。见男人挨了打,却还是死皮赖脸地再次蹭过来,曾梦痕又忍不住骂道:“去!现在赖着不走了?当年想要害死我和你家公主逍遥的事儿都不记得了是吧!” 曾天佑一怔,继而大声反驳着:“我没有。”竟像个被冤枉了的委屈孩子似的。 曾梦痕觉得自己应该不相信的,但同时,她却也没办法否认,第一时间占据她的思想的不是怀疑,而是……期许。 没等她再说话,曾天佑那边,委屈的“小男孩”已经竹筒倒豆子似的控诉起她的“诬陷”了:“我、我没有啊!是、是她说,她说……” 醉了酒,又蓦地得到了这么大的“诬告”,曾天佑的口齿格外不灵敏,半天曾梦痕才好歹听出个大概来。这一听,她的头就疼了起来——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而他……一直都不是会说谎的人。 桃红那时诓他,说太子被刺杀而亡了。她威胁他,若不帮她,便去皇帝那里说点莫须有的“罪证”,想办法指正太子的死与曾梦痕有关什么的…… 他竟就这么被诓了。 具体的事实,就是这么两句话。 曾梦痕揉着额角,忽然很想苦笑。他也太好骗了……而且,和着,这么多年,她还是在被桃红耍?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刺激一时受的有些大,曾梦痕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只好继续问下去,顺便还踹了男人一脚,“说!” 醉酒的曾天佑似乎真的格外脆弱,平素受什么样的疼都没见有什么反应,现在,居然就因为这一脚呜咽了一声,这才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而曾梦痕意识清醒了下,想了想,没等男人解释也就明白了。没解释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从六年前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以真面目见过她,也就没有什么解释的机会了。 这么想着,曾梦痕跳过了男人磕绊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回答的问题,又问:“那,你来找我就是了!编什么‘黄豆豆’?” “……我怕你生气,就、就和宋大人说,他就给我易容……”眼见着自家娘子面色越发不善,曾天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是宋丹青让你易的容,然后你就易了?”曾梦痕说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意,却还是没忍住,腾出手来,一拳捅到曾天佑的肚子上:“你怎么那么好骗啊!”桃红也好宋丹青也好,谁都能轻易骗了他。 男人因为腹部的重击痛呼了一声,却也不敢去揉,反而在两人之间留了点儿空当方便曾梦痕打,手还是固执地不愿松开,仿佛担心松开了她就会忽然消失似的。 他的头低着,脸上的忐忑早已大过了委屈。 曾梦痕的心忽然就软了。 “走!”曾梦痕开口,命令的口吻。曾天佑得令,忙将她拦腰抱起,侧着身子替她挡着夜风的同时也恨不得把她塞到自己怀里,塞到最深。算起来,他有多久没抱过她了? 曾梦痕本没想到男人会抱着她走,但是,天都黑了,路上人少,夜里风也挺冷的…… 她就安心老实地窝着了…… 呃……也不算老实。 顺手捏了男人腰侧的软肉,狠狠拧了个三百六十度,直拧得男人眉头皱着,腰部肌肉一抽一抽,她才算暂时放过了他。“你怎么这么好骗。” “对不起……”男人低低地道歉。 “真够没用的。”曾梦痕叹了声,却又添上了令男人安心一些的话:“我怎么就看上了个这么没用的混蛋……这么没用还扔不下……我也真够没用的。” “呵,这么一说,都没用,还挺配的……” 40 40、你看这是结局 “……是我爹?”曾屠淡定地看着这个就在昨天还名叫“黄豆豆”今天就变成他爹的“不熟”的男人。 “虽然我也不太想承认,”顺脚踢到曾天佑的小腿上,“但这货的确是。” “哦。”小屁孩点了点头,“那还有别的事么?没有我识药去了。” …… “……去吧。”孩子你是不是也太淡定了点儿?曾梦痕忍不住扶额。 “我陪你去。”曾天佑表示很想和自家儿子近距离接触,却在听到曾梦痕一句“留下来陪我”后果断止步。老婆的话才是最对的。 曾屠见状,不屑地嗤了一声,扭身离开。 害娘不高兴了这么多年,想让他轻易接受?嘁! 好在,娘现在还是比较高兴的,他也就不驳谁的兴致了。 曾屠前脚刚走,后脚,宋丹青就来扒门框了:“你想让官府明天因为你们饿死一位神医而来抓人么?” “那个前提是你先饿死了。”自顾自地缩进曾天佑的怀中,曾梦痕十分淡定,“没饭吃,养不起你。”开玩笑,要不是这魂淡二货,她与他也不至坎坷至此……当然,她也记得,同样地,没这二货,她说不准就真的不知在哪里怎么死了…… 轻轻“嘁”一声,曾梦痕终于还是决定无视他,继续与男人你侬我侬情真意切…… 宋丹青歇菜去了…… 药铺来了个怪人。 “公子……”曾梦痕有些无奈,“这药,付半钱银子就够了,真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这是谢夫人诊病的钱,聊表心意罢了。”面前年轻的男人不由分说,将手中的大票子向她那里塞,甚至还很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动作隐蔽,想来也没什么人看到。 曾梦痕眉角一抽,她真的不想欠人情……但这人赖在这儿不走很久了,虽然现在客少,又都被曾天佑应付着,可是…… 算了,就是最后终于努力不收了又怎样?想缠上你的人还不是要缠上你? 曾梦痕想着,就干脆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反正这地界她做主,她不管做了什么,家里基本都不会有人有异议的吧。 然而,那怪人却再也没有来过,手里几张巨额银票倒是成了货真价实的意外之财。 平静的日子该过过。曾梦痕觉得,自己一定是把这一辈子的大起大落都在前半辈子那几年经历光了,后半辈的生活实在是没什么波折。 看着儿子去做了匪首,她感“吾心甚慰”,于是拉着自己老头子时不时跑去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种田,甩了宋氏牛皮糖两年……也没甩掉。 后来,消息闭塞,好容易听说儿子娶了个江湖妖女回家,顿有“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不住称赞儿子品味独特,专门修书要她学学宠妻……那是后话了。 曾天佑对此表示无奈,但更无奈天大地大娘子最大,自家娘子都同意了媳妇,儿子的婚事他自然也不好插手。 曾梦痕缩紧曾天佑的怀中,“关灯哦。” “好。” 本文由()下载,久久出品,必属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