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逐月》 分卷阅读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书名: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文案: 阴川蝴蝶君 X 丹枫公孙月 阴川蝴蝶君,北域刀邪,自我风格极为强烈的收银买命杀手,身穿红衣,右肩配有蝴蝶装饰,毕生视钱如命、精打细算,最爱黄金与公孙月。 丹枫公孙月,女扮男装的俊俏美公子,通达刚毅,善辨人性,性格强势,阴川蝴蝶君苦苦追求十八年的挚爱。 内容标签:霹雳 强强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阴川蝴蝶君,丹枫公孙月 ┃ 配角:兰漪章袤君 ┃ 其它: 1、亡都文字 大千世界始于混沌。 昔年混沌初开,轻清上腾谓之天,有日月星辰四象,重浊下沉化为地,有水火山石土五形,天清地爽,阴阳交合,化生万物。 水汽聚集汪洋大海分割陆地成片,宏大者称境,居中者作洲,渺渺者为岛,日升月降,潮起潮落,十万万年不等,终聚天地之气孕育灵智,始为生人。另有天涯之沿、海角之边、混沌尚存之地,虽有阴阳,却无日月更替、四时变换,不觉时光流逝,谓之永日与极夜。 东海有土,名唤苦境,幅员辽阔,土壤肥沃,孕育生灵万千,自成传承。苦境分东南西北四域,其人尚武,千百万年来以武入道,修为有成者可破人生百岁之苦,因又称为东南西北四大武林。 东域以儒、道两门为首,盛行文武双修,因地处丰饶,四季分明,气候宜人,人口数目为四域之最,域内大大小小门派组织无数,各辖土地百姓。西域多戈壁荒漠,物产匮乏,百姓困苦,民风剽悍,此地佛门与魔门并立相峙,一克己守律,一恣意放纵每每有摩擦不断。南域系水泽之乡,河渠遍地,虫瘴纵横,驱虫操蛊医毒机关术并行,各个门派自居一方并无魁首,多与东域门派联系紧密。北域地域最广,为北辰王朝所在,内有朝廷武林明争暗斗,外有蛮族居于域外以北蛮荒之地因物资匮乏时有劫掠之举,连年纷争不断,然北皇治下法纪肃然,对普通百姓而言却是四域之中最为安稳之处。 此时东域一处明亮轩堂,有数人列坐其中,细看之下,居于上左位者正是出身儒修世宗、当世鸿儒、曾主持三次武林大会的儒门文字辈掌史章文炎。列坐于其对面乃是一白须冉冉的大和尚,乃是声名远扬的西域菩提寺高僧苦提禅师。左侧次首位背负长剑之清隽长者,名唤风行剑客,却是道门逍遥宗左护法。另有十数人在坐,尽皆是武林中以博学著称的武林明宿。 “近年来,我武林一脉时有青年俊杰无缘无故陨落消失,诸位想必也有耳闻。若只是江湖纷争、少年人逞狠斗勇倒不必多说,如今来看,此中怕是另有蹊跷。”那逍遥宗左护法无意勾动列坐之人好奇之心,直接将手中木匣拿了出来:“我宗有一少年剑客,天份极高,不及弱冠便修为有成,却在九个月前出海途中失去音信,半年前我宗于一豚鱼腹中寻到此子随身玉牌,其上以剑痕刻下‘流礁窟’三字。我宗右护法遨来剑客剑凌云不惜亲身犯险、入流礁魔窟取得此古本,剑护法也因此身负重创。我宗左老见识通达,认出此乃有‘海上幽灵’之称的北海亡都文字,不想研读之时竟心魔迸发、伤及肺腑,饶是如此也略略窥见古本内骇人之处。我宗心知此事干系重大,思及菩提禅师亦精通海上文字,遂遣高手将此本护送至西域菩提寺。” “阿弥陀佛,”白须冉冉的苦提禅师合掌道了声佛号,接着道:“说来惭愧,老衲活得这把年纪却只在佛学一道知晓多些,于修为上不及诸位多矣。虽机缘巧合识得此种文字,然此古本乃是高手运内劲书就,暗蕴杀机,通译过程中须得浑厚内劲与文字气机相持相抗,另需心智坚定不为幻象所动。此书共计二十三页,以老衲之力,只研读七页便再如何翻不下去。然只此数页已能堪堪窥见一桩惊天巨谋,恐涉及我苦境武林云众,如此方请得章老出山,聚集各位共同堪破此谋。” 章老起身取过木匣,便有侍者将一方形紫檀木桌立于厅堂当中,章老迈步上前,将匣中古本取出摊开于木桌之上,摇摇头道:“此文字老夫只有耳闻,此次乃是初次所见,实是心有余力不足,仰仗诸位了。” 一时众人尽皆起身,聚集上前轮番观摩能以气机伤人的奇异古本。 北海与东南两域相去甚远,那曾存在于北海深处的亡都更是早在数百年前便已湮灭,在座十数位大家最终也只其中一精研金石古物者识得此种文字,那人对书盘桓约莫半个时辰,忽地面色一变,气不归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登时颓然下去。 众人细看,那古本不过才翻开一页。 那人摇摇头道:“在下幽居日长,早已失却争斗之心,心境不佳,纵有所提防,亦难以维继。”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 章老一叹:“竟是别无他法吗?” 苦提禅师合掌道了声佛号打破僵局:“老衲倒是知晓一人,亦精通海上文字,其修为远胜于我,且 分卷阅读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修的是至烈至勇的刀剑之道,或可一试。只不过……” 章老探身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禅师坦言相告,若有为难之处,我等不才,倒也能出一份力。” 苦提禅师摇摇头,合掌道:“老衲并无为难之处,只是此人……唉,老衲一说,诸位便知。此人原有北域第一刀客之称,左护法想必也熟悉,正是,阴川蝴蝶君。” 此言一出,在座便有近半数人皱了皱眉。另有几人面露不解,逍遥宗左护法风行剑客便略带苦笑地开口解释道:“阴川蝴蝶君乃是我北域传说刀剑三邪之刀邪,却是一名收银取命之杀手。来自海外国度,数十年前定居于苦境,其刀法造诣极为精深,被誉为北域第一刀客。此人爱钱如命,平生只认钱办事,江湖纷争分毫不沾,甚少现身于人前,诸位不熟悉也是理所应当。” “以禅师与左护法之见,若请此人出手可有什么不妥?”章太炎问道。 左护法与苦提禅师对视一眼,摇摇头道:“并无不妥。蝴蝶君虽亦正亦邪,却是极讲规矩之人,口风严谨,收钱办事,事毕两不相干。只一点,”左护法叹气道:“此人行事亦正亦邪,性情十分古怪,平生最是爱钱如命,锱铢必较,入他阴川的首条规矩便是‘会面百两,谈话千两,买卖昂贵,相杀免费’。蝴蝶君有北域第一杀手之称,身价开得极高,此事若请他出手,恐怕价钱要在五万两黄金以上。” 黄金与白银兑价为一兑十,五万两黄金便是五十万白银,一处富饶郡府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如此。便是章太炎地位崇高,一时也做不下这个决定。 在座俱是有见识之人,其中亦有数人知晓此人性情,倒是没人问出何不以情理大义相晓相动等无用之论,只一时无解决方法,厅堂内再次陷入沉默。 “此事涉及我逍遥宗数位青年才俊,若章老愿意牵头,在下愿替我逍遥宗出五万白银襄助。”左护法开口道。 “阿弥陀佛。”苦提禅师合掌道了声佛号:“老衲可代我菩提寺做主,襄助五万白银。” 章老颔首:“如此,老朽便拿万两黄金略作抛砖引玉之用。” 东域之地本就富庶,在座之人也都出自大派,拿出五十万两并不在话下,只是不甘作冤大头罢了。既有人牵头,便也不愿落于人后,一时纷纷解囊,不一会儿便凑足银近百万两。 此事半公半私,虽是为各派筹谋,名义上却是私人聚头,不便打出各派名号。章老略作思忖,便着人唤来自家嫡孙。 不一会儿,便见一年及弱冠的蓝衣男子迈步进来。 有诗曰:空谷清芬自凌霜,遗立不争君子长;最是轻风披拂处,湛湛玉光映斜阳。 来人手持化刃兰枝,形若玉树,质如幽兰,一身淡蓝色华锦纱袍,因功法缘故,头发隐隐有幽蓝之色。进门先与众人见礼,文质彬彬,清隽出尘,令人眼前一亮,不由先赞一声人如其名,不负兰漪章袤君之称。 这位兰漪章袤君乃是章太炎之孙,属章家嫡长一支,因自幼失恃失怙早早被排除在家族继承权之外,章老虽有心护持,却也总要考虑家族昌盛,因而便将此郎自小远送他处抚养,直至章家继承稳固之后方将其接回。实论起来,这兰漪章袤君于章家之中地位颇为尴尬,占嫡长之名,长房却只他一人,现任家主又是章老续娶之二房所出之子,乃是他隔房的叔父,彼此间便无龃龉,相处起来总有不妥之处。 好在其生来聪慧明透,性情疏阔,且自幼走跳江湖,于武修一道颇有天份,如今年不及而立,修为便已跻身江湖一二流间,武林中亦有兰漪章袤君之名。其于江湖中有结义兄弟四人,均是一方豪杰,已是独自闯出一番天地。 若要遣派一可靠之人前往北域与那阴川蝴蝶君洽谈翻译古本的‘买卖’,此人确实最是合适。出身世族,又游离在外,既可论公,亦可言私。事成不会让各派与那奇诡杀手牵扯上干系,事不成也不会伤及各派颜面。一时间,众长者看向章袤的目光都十分和蔼可亲。 章袤面上不显,斯文有礼地立在一旁听章老细说事情经过。听到阴川蝴蝶君之名时,眼底忽而闪过一道灵光,只眼睑微垂,尽皆掩了过去,躬身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追霹雳看到蝶月一家又出来了,从压箱底的草稿中摸出这篇文~ 2、阴川蝴蝶君 “日耀金河谷,蝶舞万花丛,就是这里了。”穿过密林,沿青石铺就的路径进入河谷,转过一线悬崖,入眼是仿若世外桃源般的景色。兰漪章袤君屏退随从,只身步入阴川蝴蝶谷。 谷中彩蝶纷飞,数人方能合抱的巨大榕树下,玉白石台之上,竖插一柄细身长刀。刀体成弧形,通身蝶纹,刀柄处以红宝镶嵌出一双蝶翼展翅欲飞。刀不出鞘,却有凛冽压迫之感,似倏忽间便有凌厉刀劲射出,取人性命。 章袤认得此刀正是蝴蝶君的随身长刀蝴蝶斩,兰枝轻转,足下一驻:“蝴蝶纷飞,蝴蝶斩在立,你呢?阴川蝴蝶君,你在吗?” 分卷阅读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半空中兀地出现一丝气流波动,一道懒散低沉的男音自半空中传来:“会面百两,谈话千两,买卖昂贵,相杀免费!” “好歹也是多年兄弟、曾经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情分,数年不见,连面都不肯露上一露吗?” “我见你,蝴蝶见你,都是一样。” “见面好讲话。” “付钱好商量。” “谈钱伤感情呐!” “谈感情伤钱!” “钱财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啧啧,真是听着就心酸的感悟!免费告诉你我的感悟,人在世上,钱不是万能,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章袤无奈:“连我也不能通融半分?” “杀手有杀手的气魄,规矩有规矩的眉角。与你说了这么久废话已经是通融了。” “你的原则还是这么经久不变。”章袤抬手一送,几张银票承内力相托落至蝴蝶斩旁石台之上:“会面费、谈话费,白银三千两不用找,现身吧,阴川蝴蝶君。” “你自己进来吧!” 章袤摇摇头,熟门熟路地转过石台,径自走向榕树,眼看便要撞到树上,却是身形一闪,直接穿进树身失去踪迹。 此处原是一迷踪阵,阵眼便在刀身后的榕树之上。 章袤踏进阵眼,眼前豁然开阔,入目是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入耳是潺潺流水般的绝妙琴声,仿若空山雨后,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此处方是真正的阴川蝴蝶谷,黄金铺满河底,奇花异木丛生,日光明媚,鸟语花香,彩蝶纷飞,仿若桃源仙境。此地原是蝴蝶君精心挑选,地处青山之间,不受信风寒流之胁,冬暖夏凉,寒暑不侵;外有阴川河水环绕,水汽丰沛;内具地涌热泉,四季不断,终年如春。 蝴蝶君性格古怪,不喜见人、亦不爱与人说话,蝴蝶谷内并无洒扫仆从。洗涤有涡轮水车,洒扫有风车鼓机,一应事务皆匠心独运地借物力完成。谷内建筑亦多为蝴蝶君亲自设计建造,精致华美,原本尽是异域风情,后来他爱上了一个人,便应其喜好添了亭台楼阁,中外风格相会,倒也十分和谐。 章袤循琴声前行,一路分花拂柳,转过一颗两三人环抱粗的巨大木芙蓉,眼前登时一亮。 粉雾郁郁的木芙蓉树下,长发丽人慵懒地斜靠在溪畔一黄金打造的美人榻上,身侧金宝红玉堆积,长腿斜支,身前环抱圆月古琴,周身红蝶飞舞,如玉修指轻舞琴上,清扬韵律在指间流淌。 正红色羽缎长衫压金线蝶纹,外罩冰丝红纱,珍珠作挂,红宝为坠,左肩装饰一只展翅金蝶,满捧璨金长发如瀑流直下,自耳际挽起一缕向后束起,一直蝶形赤金累丝缠红玛瑙发饰束于其上,蝶翼栩栩如生。 金发,雪肤,红唇,凤眼狭长暗蕴摄迫邪戾,柳眉斜飞张扬一览无余。 通身华美,气度夺人,色彩浓郁到俗气的大金大红着于此人身上只见明艳,至对方按住琴弦、不咸不淡地抬眼看过来,这种华丽到极致的明艳更加鲜活了十二分。 这人竟是天生一双异瞳,一幽蓝一金棕,宛若琉璃剔透,为本就艳丽至极的相貌更添一抹惊心动魄的妖冶。 眼前雌雄难辨的‘绝色佳人’正是此地之主,有北域第一杀手之称,以刀法精深、性情古怪、爱钱如命闻名于江湖,人送绰号刀邪,阴川蝴蝶君。 此人系海外异族,出现在苦境武林已有三十余年,章袤与其相识亦有十数载,初见他之时便是这样一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样,十数年下来,此人相貌几乎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章袤勾了勾唇角:“许久不见了。” “寻我何事?”蝴蝶君瞥了他一眼,面色冷淡。 “无事就不能上门吗,四、姐、夫?” “!”蝴蝶君于琴弦上一拨,划出一串流畅琴音,显而易见地心情好了不少,手指轻拨琴弦,间断有欢快音符跳跃其间:“五弟你讲话还是这么甜!这次是要办什么人?四姐夫半价优待你!” “不免费吗?”章袤轻捻兰枝。 蝴蝶君懒懒拨动琴弦:“要免费也得真正做了你的四姐夫才行啊!” 章袤摇摇头,径自在他身旁选了处金台落座,将袖中木匣递给他。 蝴蝶君接买卖十分遵守规矩。老弱妇孺不接,修为不入流者不接,下剩者又分三个等级。三等身手在一流以下,只需他的蝴蝶出手,开价白银一万两;二等值得他出手,但在他手中走不出三招,开价黄金一万两;三等能与他争锋百招,开价黄金三万两。 蝴蝶君放下月琴,伸手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先撇了撇嘴:“读书令人心烦!”从中取出一本半尺见方的牛皮纸制合页古本,约莫十一二页正反,略翻了翻,随即眉头皱起,又重新翻看,细细数了遍页数。 章袤食指轻敲石台:“如何?” “若来的人不是你,我已经取人头抵账了。”蝴蝶君将古本往木匣中随手一抛,随口道。 “哪来的账?”b 分卷阅读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r   “拿我最讨厌的书本来害我,不算欠我账吗?” 章袤摇摇头,正色道:“此古本你能否翻译?” “你要我翻译?”蝴蝶君挑眉。 章袤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如果在你能力之内,自然要请你出手。”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阴川的规矩你了解,蝴蝶君不问出处,只谈价钱。一口价,黄金十万两。” “……” “一副便秘的表情是要怎样?” “如果不是清楚你的性格,我会怀疑你的人潜伏到儒门内部去偷听了。”章袤摇摇头,从袖中又掏出一小巧木匣推给他:“不啰嗦,金票五万两,订金付你。” “正道也不全是穷鬼嘛!”蝴蝶君挑眉:“鬼册丢在这里,一个月后派人过来取,顺便把后金带过来。” 一言未毕,空中破风声急掠而来! 章袤尚未及应,蝴蝶君腰间短刀已然出鞘!数道刀风于半空中展开蝶翼,将急掠而过一团黄影兜头拦下。黄影显形,却是一封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牛皮纸信封,晃晃悠悠落下。 蝴蝶君还刀入鞘,慢悠悠抬手将信封接住,扫了一眼,打开,里面是三张万两面值的金票并写着寥寥数字的一张飞花笺纸。 章袤皱了皱眉。 万两面值的金票只信誉极好的钱庄方能开的出来,此等钱庄背后只能是背景深厚的一方巨擘。 “还是这种谈买卖的方式我喜欢,不用会面也不必交谈,省心省力!”蝴蝶君将三张金票折起收好,手指一动,信封连同信纸一同化作飞灰飘落溪水之中,蝴蝶君目光转了过来:“你为什么还在?” 章袤似笑非笑:“我付了三千两谈话费。” “好吧好吧,你喜欢待在这里就待着吧,免费请你听琴。”蝴蝶君重新抱起月琴,手指一拨,悠扬琴音流泻而出。 蝴蝶君琴技高绝,便是信手而弹的曲子也十分引人入胜,章袤赶了数日长路而来,登门无茶无酒无果无点心,索性也学他斜靠着听曲略作消遣。 “你的待客之道还是如此令人叹为观止。” “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了,换作其他人,在外面站着讲话也是一样的价钱!” “其他人嘛……” “怎样?” “不怎样,想起一位不用花钱的客人。” “她嘛,可不是客人!” “是不是客人我不清楚,不是主人我还是知道的。” “迟早的事!” “十八年前你就在说这句话了。” “老五,你今天真是讨人白眼!” “阁下谦虚了,这叫做客随主便!” 蝴蝶君翻了他一个白眼,把月琴一丢,撑着额头郁郁寡欢。 章袤好笑:“是怎样了,忽然一副幽怨模样?” “你听,”蝴蝶君捡了枚金元宝抬手扔进河里:“情,钱,多么相似又类同的发音,一样的令人割舍不下,难啊!” “拖拖索索十八年,这就是你的领悟?” “风凉话莫开口!” “一句话,她与黄金孰轻孰重?” “她!” “好坚定啊!如何证明?” “蝴蝶谷的黄金全部扔到河里沉底,还不够吗?” “哈!”章袤轻笑,亦掂了块黄金用力一抛扔进河里:“这话你自己信了就好。” “……”蝴蝶君一扭头:“哼!” …… 作者有话要说:  四姐夫和小舅子~ 话说,小兰花也是美美哒 3、如意山庄 出了阴川蝴蝶谷,章袤的随从迎了上来:“少爷,咱们回去吗?” “不急,先去四哥那里。” 马车摇摇前行,车帘晃动中,青山绿水逐渐被抛到身后,远离而去,章袤勾了勾唇:蝴蝶君,这次不要太感激我! 青阳郡位于东域与北域交界之地,濒临东海,水汽丰沛,一年之内四季分明,却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物产丰饶,乃是绝佳的繁衍居住之地。 如意山庄坐落于青阳郡东,统御青阳郡一干事务,与西邻罗阳郡峥云山、北邻秦阳郡秦国府交好,又与长袖善舞之凭栏阁颇为投契,虽远不能与儒门、北域逍遥宗、南域雁归城、西域菩提寺等一流宗门道派相提并论,却也在武林一道中颇具名望。 其庄主公孙月系当年东域豪侠重剑公孙敖之遗孤,秉承父志,颇具侠义之风,行事端方大气,江湖人赠‘丹枫’之称,一十八岁白手起建如意山庄,累时一十六年经营至今,堪称一方英杰。 这一日的青阳码头依旧是人来货往熙熙攘攘,遥遥望去,只见不远渡口处泊靠着十数艘造型独特的巨大舟船。船身长达三十丈,吃水颇深,稳稳当当停泊在深水区,任旁边风过水摇兀自嵬然不动。 “这船可真大!”随从目 分卷阅读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露惊叹。 章袤亦凝目望去,以他的目力,虽相去有些距离,却也能将那十数艘巨舟的精细之处基本看个清楚。巨舟通体深褐色,均是实木造就,并未刻意着色,只用无色的桐漆反复刷洗包浆,舟体、船舱、甲板、桅杆浑然一体,高帆林立,月白色帆底描着青褐色飘逸纹路,一眼望去颇有卓然之态,只一众船头那包了青铜硬皮的撞角,却昭示着这些庞然巨物蕴藏着的危险杀机。 “这想必就是声名远扬的如意船队了,果然威势赫赫,名不虚传。”不远处也有驻足观看巨舟进港之人,一时间连连感慨,一旁经过的当地人闻言多面露骄傲,显然为本郡有如此船队十分自豪。 “一去二三年,遨游海上间,真真令人心生向往。我观这船体构造似与寻常所见舟船不同,只略略看过便很觉有独到不凡之处,只不知图纸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南域倒是在水上颇有威名,不才早些时候也常至南域,见过不少舟船帆桨,此时一观,倒觉得较之眼前巨舟有不少不足之处。” “海上船与河中船原相差极大,南域河湖纵横,使的船舟也大都是在用在此处,与如意山庄这些动辄出海千万里的海船大不相同也在情理之中。”一有见识者颇为中肯地评价,又道:“我中原地域多不擅远航,图纸想必不是中原名家所制。” “这位先生可是明白人,”旁边一指挥脚夫抗包的小管事抹了把汗,回头笑道:“这巨舟船体图纸还真不是出自哪位机关大家,而是咱们庄主一位喜好周游海外的好友所绘,果然与咱们寻常造船很不相同,山庄造船坞的大师傅也是摸索了许久方将将闹明白,才有了眼前这船队。” 章袤闻言哑然失笑:也不知那位折腾了十来年还是‘好友’之人听到这话是该大笑三声还是该痛哭三年? “四公子这海上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随从一脸艳羡地感慨。 “平时还亏待你了不成?”章袤笑他。 随从摇摇头,板着脸道:“小人是为少爷抱屈!当初四公子便邀您一同经营这海上买卖,您有所意动,也是好生灌注一番心力,到得事成却因着家里头那些个杂事牵扯不得不……唉!四公子与您情谊深厚,始终留着三成份子给您,少爷却受家里辖制,始终不得脱身。这等立身大事拉着扯着拖您后腿,遇到这样一出上千里的跑腿劳累事就推到少爷头上。要小的说,这世家大族的身份,还不如不要呢!” “难得出趟门,就你话多!”章袤弹指敲他:“还不快进城!到了山庄放你三日跑马,省得满腹牢骚唠叨得我头疼!” 随从撇撇嘴,驱车去往如意山庄。 进得青阳城门,入眼便是城中景况。 青阳城内道路均为青石铺就,修得极宽广,路两旁多有商铺,除寻常货铺酒肆外,此地比旁处多出不少精致铺面专门售卖女子之物,给整座威严城池平添了几分馥郁柔和。若是留心细察,便能发觉此处女子地位颇高,却并无男子被压迫之处,很有些男女间平位论处、彼此相敬的意味。 街面上往来之中,武者并普通百姓混杂,百姓小贩见着携刀挎剑的武者也并未露出多少畏惧之色,招徕还价之间很知道礼节,一派欣欣向荣,民风之良可见一斑。 一面前行,一面览诸多景况,不多时,便近了城东,前方便是章袤此行目的地,如意山庄。 山庄落座位置绝佳,背依青山,环绕清流,水木清华,郁郁葱葱,亭台楼阁分布错落有致,打眼望去,如诗如画。 马车自正门进,门前护卫非但不拦,反倒帮着拉车牵马,仿佛山庄主人远行归来一般。不一会儿,山庄前院管事也赶了过来,一面在前引路,一面说道:“今日船队归港,庄主去了码头还未回来,五公子是洗漱用饭,还是先作歇息?” “饭菜暂且不用,等四哥回来再说,先送些点心过来吧。” “正好前不久阴川那位着人送来了两个擅制糕点的厨上好手,做得一手精妙牛乳点心,与咱们寻常的糕点大不相同,很是合庄主口味,五公子也试上一试,若吃着顺口,不妨带一个回去伺候。”管事说道。 章袤不由十分好笑:“什么叫阴川那位?他这些年混得连名字都没了吗?”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一处葱郁树木掩映的清静之所,正是山庄后院休息之地。青檐自树冠中探出,恰是一处宽敞处所,几座二三层小楼分列,有花林木带穿插其中分割开来,楼阁亭台相去不远,又各自成局。 章袤来到自己院子前,下意识地先看了不远处另一别院,只见那院子大门紧闭,一偌大铜锁扣在上面,已然落了灰,院门前草径稀荒,院子内只闻虫鸣鸟叫,无半点人气,与自己这边门庭清雅、整洁有致大相径庭。 管家努了努嘴:“自打三年前那位莫名其妙把清芬水榭给拆了,庄主气恼得不行,给山庄上下下了严令,三年之内不准他进门。” “以他的性格,能乖乖让你们拦住也是奇事。”章袤奇道。 “庄主说了,只拦君子不拦小人。” 章袤再次失笑。 分卷阅读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三年前那桩旧案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众人多知阴川蝴蝶君喜欢黄金与蝴蝶,且极擅养蝶驱蝶,常操纵蝴蝶杀人,但个中就里却并不十分清楚。 其实真正为蝴蝶君所用的只有赤色蝴蝶,其中受他精血喂养、寿命悠长、听他驱使则是蝴蝶群中二十六只红底金纹凤蝶,被蝴蝶君以泊来语冠之以名,AZ一字排开,谓之字母蝶。 物似主人形,阴川蝴蝶君恶名昭彰,字母蝶承他精血而生,本身亦具备他的一些手段,能杀人,擅玩火,灵性十足。因与蝴蝶君心神相通,常常帮他做些打探消息、探查地形、追踪他人如公孙月等琐事。又因限于昆虫体,脑容量有限,再加上个性情乖张、行事肆意的主人,每每便有无数桩笑话因它们而生。 那日他有事前来如意山庄,正与公孙月在清芬水榭下棋,恰好被蝴蝶君派出的一双字母蝶看见,不知双蝶与蝴蝶君是怎样交流的,结果便是蝴蝶君气冲冲拎着刀赶来‘捉奸’。 十三蝴蝶杀阵尽出,一刀掀翻了整个水榭。 屋毁人现,三面相觑,六目怔愣。 场面之大尴大尬,让章袤至今忆起仍觉忍俊不禁。 思及此处,章袤便知蝴蝶君被拒之门外三年的根由。公孙月虽因江湖行走不便常做男子打扮,行事亦是不逊男子的疏阔大气,却因是女儿身,心思较之男子来得细腻灵慧。归根结底,蝴蝶君之过不在于拆了房子,而在于疑神疑鬼、乱吃飞醋,在于对她公孙月的怀疑与不信任。 说起来,蝴蝶君占据北域第一杀手的名号近三十年,至今无人破格,因他生性爱钱、精于打算,更是于其老巢阴川蝴蝶谷中攒下了亿万黄金的家财。当然,某人为了向其爱人证明自己不爱钱,已经将这笔黄金尽数撒进了阴川河谷。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百般精明的人物,一遇上丹枫公孙月,情商智商便直线下降,呆痴白傻得让人不忍直视。 而一向灵慧明透、极擅把握人心的公孙月,在遇到蝴蝶君的时候,这项天份却总是超常发挥,一行一动尽在掌控,以致于蝴蝶君在对上公孙月的时候全然处于下风,毫无还手之力,男性尊严尽数扫地。 章袤勾了勾唇,对管家道:“他旁的不论,于吃食上的造诣却少有人及,既是如此,便把点心送过来吧!” …… 4、丹枫公孙月 章袤伫立树下,忽闻脚步声至,转头望去,便见一灵秀美男子迈步而至。 来人一瀑黑发高高挽起,束红玉冠,身着黑底红纹锦袍,持黑柄镂空红面折扇,五官英挺,相貌不同于蝴蝶君那般精致绝艳,甚至较章袤亦有逊色,却自生一种淡然明静的气质,触之便觉心头一清。 有诗曰:烟寒水冷,明月升,霜叶舞丹枫;翻转从容,纵来急,一夜任北风。 正是外出刚刚归来的如意山庄庄主,丹枫公孙月。 章袤素来清冷的面容浮出几分暖意,欠身行礼道:“章袤见过四哥。” 公孙月亦还礼:“五弟。” 两人并肩同行,一时章袤问道:“码头之事可还顺利?” 公孙月颔首:“都是老手,不是第一次归航,诸事有例可循,并不忙乱,我单过去一趟也不过是为查看一番新运回的货物。船队此行去到暹罗之地,那里盛产香料、象牙、玛瑙及各色宝石,明日有些品相上好的会送至山庄,你既来了就一同挑一些,也不必让他们再送一趟了。” 章袤点点头,又挑眉道:“四哥不问我从何处来?” 公孙月闻言看了过来,略作思忖便猜到了:“阴川蝴蝶谷。” 章袤轻笑:“果然是擅辨人心的公孙月。” “倒是难得,你寻他有事?” “他是谁,谁是他?” 公孙月挑眉:“你们两个一向互相看不顺眼,不曾想也有能听到你为他说话的一天。” “不顺眼有不顺眼的情分,”章袤笑道:“世间难得有情人,他不爱男人不爱女人,只对你一人一往情深。这一十八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你也尽数看在眼里,为你痴,为你傻,为你疯,为你呆,这样的痴情种子哪里去找?” “你这次是特地过来为他作说客?” “哈哈,这只是题外话,我这次来是为一事拜托四哥。”章袤便将古本一事前后经过详细说给公孙月听,又道:“此古本事关重大,我观蝴蝶君阅书时面色有异,恐古本内容有不妥之处。翻译过程中,请你多加看顾,莫让其落入旁人之手。再一者,他开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必到时候来取书的不会是我,翻译完成后希望先经过你之手,之后再将译本交付来人。” “过我之手?”公孙月停步,看向他问道:“你是怀疑,此古本并非单纯牵扯武修失踪之案?” 章袤颔首:“苦提大师与蝴蝶君相熟,亦清楚你与蝴蝶君的关系。此古本他曾翻看了七页,当是目前为止对此古本最为了解之人,我临出发前他曾约我一会,言及只你可以越过蝴蝶君的规矩,在买 分卷阅读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卖完成前拿到译本,千叮万嘱此古本翻译完成后务必要先经你过目。另外,”章袤想了想又道:“我在与蝴蝶君交谈过程中,有一桩开价三万两黄金的买卖找上了他。时间赶得太巧,我担心有其他势力卷进来。” 公孙月点头应下:“既是如此,我明日便去阴川,直至翻译完成。你若无事便在山庄住下吧,船队之事还需人看顾几日。” 章袤亦点头:“四哥亲至蝴蝶谷,想要用什么理由?” 公孙月挑眉:“还需要理由吗?”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而笑。 …… 这一日,公孙月纵马行至阴川的河道分流之处,原本通向蝴蝶谷的青石路径却不知何时化作一片密林。公孙月勒住马头,停驻片刻,不一会儿,自她踏入阴川境内便一直缀在其身后的数只红蝶赶了上来,围绕她翩然一圈,乐颠颠飞向密林为她引路。 阴川蝴蝶谷外布有十数种阵法,通常会在蝴蝶君出门或者不想被人打扰时开启。开启之后,除了蝴蝶君本人,便只有他豢养的小蝴蝶们能寻出路径。 公孙月本身对阵法一道也小有心得,只蝴蝶君的布阵手段与中原玄学相去甚远,且每次阵脚都是按他的心情随意改动。心情好的时候多布迷阵,心情不好便布杀阵,恶趣味上来了还有层出不穷的恶作剧陷阱设在里面。公孙月索性也不在这上面费心思,横竖蝴蝶君的阵法从来不会拦她。 前行约莫一刻钟时候,眼前豁然开阔,已然踏进蝴蝶谷。谷内依旧日光明媚,金灿灿的河谷映着日光璨然生辉。 当年公孙月无意情爱,因被蝴蝶君缠到无奈,又因他甚爱黄白之物,每每便有人以黄金驱动他做事,有心约束他不分善恶收银杀人的行为,便与他定下约定,只要蝴蝶君向她能证明自己不爱钱,就接受他的追求。 无奈蝴蝶君脑回路异于常人,只以为根源在钱上,便把他的黄金全部拿出来扔掉。只他心里极舍不得,便尽数扔进了家门口的河谷之中。导致江湖传言蝴蝶君喜欢拿黄金撒阴川河,为他的性情怪异再添一笔。 公孙月摇摇头,翻身下马,径自走了进去。 蝴蝶谷内建筑依山环水而建,既有蝴蝶君家乡的异域风情,也有中原风格的亭台回廊。谷内空无一人,不远处数架白色风车兢兢业业旋转,气流沿着木石管道被引下来,吹散台阶游廊的落叶,拂去亭台屋角的飞尘。河谷中水车受水流驱动,自行舀其一桶桶净水,沿竹管浇灌一处处花草木丛。随着水流慢慢增多,花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石筒中木槌渐渐上浮,推动上方一枚铁片卡住一连串齿轮,整架水车便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再不能动。直至筒内水干,木槌铁片回落,方继续舀水。另有自行捶洗衣物之处,自行洗涤碗筷之处,屋内有地龙连通热泉并深井冷水,转动玉石轮盘便可调整屋内温冷;净房有竹管分作两处,各别引热泉冷水以供净手洁厕;地涌热泉处设玉台可烹茶煮饭;后山藏洞中常年存放各色美酒…… 每每进入蝴蝶谷,公孙月总有一种错乱了时空、来到另一方世界的错觉。 踏上通向浮光掠影的二十四阶绿檀木阶梯,叮叮当当的悦耳音阶响起。踏阶成乐,红枫飘舞,彩蝶纷飞,连同桥尽头那幢轻罗纱帐、珠帘晶钩、玉暖生香、几乎是世间所有女子梦中幻想中闺房模样的浮光掠影,是蝴蝶君为她精心布置出的一方天地。 拂过纱罗软帐,走进卧房,雕工精湛的紫檀千工拔步床拢着一层层玉黄色罗帐,尽头水红色枕被看上去蓬松柔软。知晓这床铺的软弹舒适,公孙月未多加思考便解下外袍躺了上去。 全身骨节尽皆放松的舒适感让公孙月不由眯了眯眼。 蝴蝶谷是可以让她完全放下一切的地方,浮光掠影更是让她可以将自己娇宠到极致。 原本只是稍作歇息,不曾想一躺下去便真正睡了过去,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落在纱帐上的红蝶看到她醒来,乐颠颠地飞过来绕了两圈,呼扇着翅膀扑进灯罩中将烛火点燃。一盏灯亮起,旋即便有两盏灯、数盏灯,不一会儿整个蝴蝶谷都热热闹闹地亮了起来。 蝴蝶谷的灯罩中镶嵌了各色水晶片,较之寻常烛火更为明亮多彩,自窗前俯瞰,整个蝴蝶谷美不胜收。红翅金纹的放火小蝴蝶们乐颠颠地凑过来邀功,公孙月不由便想到它们那个也总是喜欢把大脸凑过来的金发红衣的主人…… 迈步去了厨房。 蝴蝶君是个从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厨房中各色东西一应俱全,公孙月没他那么讲究,也不去冰洞寻其他酱肉菜蔬,只擀了一捧面,捡出两枚鸡卵,另切了一碟青蔬,再调一碗酱汁便端着托盘去往地涌泉处。 面条在滚水池中稍一翻滚便可入口,青蔬并鸡卵亦是一烫便熟。将木托盘放进另一处露天汤泉中,公孙月起身换了身丝衫迈步走进汤池,寻了那处镶嵌着红色蝶纹的月白色石座坐了上去。刹那间,微烫的泉水一直没到胸口,热气直入体内,使得整个人熏熏然,通体熨帖舒适。 木托盘缓缓飘了过来,公孙月伸手接住,调好酱 分卷阅读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汁,忽又想了想,回身探向玉座后,果然摸到一个蝶形的玉质把手。一按下去,便有滑动声响起,便有一圆形木球自石座后方凹陷处浮了上来,打开球形木盒,里面是半盒冰珠簇拥着两斤重的小酒坛,拍开软木塞,却是上好的桃花酿。 一口面一口酒,入目繁星漫天,周围彩灯点点,空气中草木清芬。桃花酿入口清甜,并不醉人,一坛入腹,也不过是微醺,却恰好是身体最舒服的时候。 蝴蝶君是个总能把日子过得十二分惬意愉快的人。 起身将盘盏收到一角,公孙月起身换了干净衣衫,拎上一壶温水迈步回浮光掠影。小蝴蝶们跟着她沿路纷飞,灯盏一盏盏自身后熄灭。重新躺倒在床上,公孙月几乎是在合目的瞬间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日光透过层层纱帐透进来,只剩朦胧。 浮光掠影是琉璃窗扇,但昨夜睡前窗帘却是拉上的。 公孙月眯了眯眼,果然自枕侧掂出了一根长长的金色头发。 …… 5、蝶月日常 上 整洁的衣物叠放在熏笼之上,隐隐有花香自外间传来。 公孙月起身洗漱更衣,绕过屏风,抚开帐幔,步出隔间。只见外厅圆桌之上不知何时摆了一浅口白瓷花斛,盛放着大捧半苞半放的蔷薇花束,用色十分明快浓烈,不同于平常插花讲究疏落雅致,典型的蝴蝶君风格。旁边暖笼中温着一盏燕窝粥并一合清茶,正好入口。 略略用过茶点,公孙月执扇出了房门,便有纷飞红蝶殷勤在前方引路。 沿着青石路信步漫行,流水潺潺,金鳞闪闪,鸟语花香,彩蝶翩跹,整个蝴蝶谷似乎都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氛。 一路分花拂柳,渐入后山,穿过蔷薇园、牡丹亭两处盛放花园,两旁景致也由奇花异木转为硕果累累的果木菜蔬。再行几步,便见金发红衣的蝴蝶君正侧膝蹲立在一片不及腿高的绿叶丛中,身旁一青色竹篮中垒着大半篮红色果子。 蝴蝶君自己喜欢红色,蝴蝶谷内种植的花树菜果也多以红色为主,这种红色果子便是他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名唤红莓,芬芳宜人,酸甜可口,源产自海外,于这苦境之中也算独一份的存在。 听到脚步声,蝴蝶君回过头,一张精致俊颜登时满是欢悦。起身一跃,身形翩然而起,袍袖翩跹,宛若凤蝶般轻掠至她的身旁。金灿灿的头发映着初升的日光,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股满溢出来的愉悦。 “阿月!” 公孙月折扇一展,无比熟练地挡住那张猛然放大到眼前的绝色面容,无意识地轻勾着唇角:“你的心情很好么。” “是啊!”蝴蝶君伸出右手送到公孙月眼前,掌心托着一枚沾着露水的红莓,果形饱满,红润欲滴,恰似一颗桃心的模样。在两人相识之初,蝴蝶君送她的第一样礼物便是一束编织成桃心形状的花束,据他所言,在他的家乡,这是心脏和爱情的代表。 “有什么开心事吗?”公孙月接过果子拿在手里把玩。 “就是有这么开心的事!” “说来听听。” “你——不知吗?”蝴蝶君再次凑近。 公孙月折扇一合,扇柄抵着他的脑袋将人推开:“我该知吗?” “哈哈,知不知在阿月,开不开心在蝴蝶,走啦走啦,我们回去吃早饭!” 蝴蝶君牵起公孙月的手,欢欢喜喜往回走。公孙月被他拉着,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双手之上,顿了顿,终是由着他去了。 用过饭,两人同至书房,蝴蝶君抽出盛放着古本的木匣打开给公孙月看。 “这便是兰漪所说的古本?”公孙月将书册拿出,翻开扉页。蝴蝶君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双手一探自后方遮住她的眼睛:“阿月,看得时候扫一眼就行了,不要细看其中笔迹内容。” “这般严重?”公孙月闻言便不再看,合上手中书页,拉开蝴蝶君的手,转头问道。 “你若伤到就是再严重不过的事情了!”蝴蝶君脑袋歪倒在公孙月肩膀上撒娇:“只要一想到你受伤、蝴蝶君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公孙月并指抵着他的额头将人推开,蝴蝶君顺着她的力道转了一圈,摆个潇洒地姿势靠在案前,又道:“不过以阿月你的修为,在心有提防的情况下,看上几页也无妨碍。”紧接着又忙忙补充道:“当然,不看是最好!” 公孙月将书册重新放回木匣:“即使如此,保险起见,我等你翻译好了再看。” “是咯是咯!”蝴蝶君大点其头:“其他不提,单是字与画,蝴蝶君的水准就比这鬼册高明出一条阴川河的距离!最适合阿月观赏!” 公孙月摇摇头:“别说废话了,赶快翻吧!” “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翻书之前总要将准备工作做做好。” 公孙月无语地看着他忙活准备工作。 一系列的檀木桌、笔、墨、纸、砚、镇纸等都是书房齐备的;一金纹紫铜 分卷阅读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香炉缕缕升烟,是上好的静神檀香;成斛鲜花摆在书房四角,蝴蝶谓之缓解沉闷气氛;另有软榻陈设屏风后,谓之劳累时稍作休息;再在书桌前另设佳座,列香茗果点,却是为她公孙月所准备,谓之翻译的最大动力。 “眼前吊上两个金元宝最为合适! ”公孙月冷哼道。 “阿月错啦~”蝴蝶君嬉皮笑脸:“我爱阿月不爱钱!” 公孙月挑眉,直接问道:“既然不爱钱,那你昨天又是去了哪里?” “耶,钱是钱,买卖是买卖,两回事啦!”蝴蝶君转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公孙月眯了眯眼。蝴蝶君出手无情,却并不嗜杀,反而是个十分看重规矩的人。纵然在她面前基本上算是毫无底线原则,但涉及交易的隐秘讯息绝不会透露分毫。 …… 阵法封闭山谷,接下来的十来天蝴蝶谷中都是风平浪静,在公孙月的敦促之下,蝴蝶君的翻译进程也进行得很顺利,一点点接近结束。 读书被蝴蝶君视作平生最痛恨的三桩事之首,这些天为了让他安静坐在书桌之前老实翻译古本,公孙月也算绞尽了脑汁与之斗智斗勇,最终不得不陪坐一旁全程盯着。好在蝴蝶君虽不喜读书,蝴蝶谷中藏书却有不少,甚至包括不少珍贵古本,也不算空费时间。 “这又是在做什么?” 公孙月翻过一页书,一抬头就见旁边石桌之上,翻译到半途的古本又一次被丢在一旁,蝴蝶君正端坐桌前满脸认真地忙活着什么。 “大功告成!好一副绝世佳作!”蝴蝶君欢欢喜喜拿起自己忙活了许久的成品,一条粉色发带,居中以墨色勾勒出一只精致蝴蝶,两侧是笔墨淋漓龙飞凤舞的四个墨字,蝴蝶必胜。 发带系于额上,蝴蝶君背着手凑近让公孙月细看:“如何?” 公孙月折扇一合,扇柄挑起他下巴:“好一张如花似玉芙蓉面。” “公孙月!”蝴蝶君生气。 “再细看,却是似嗔似怨媳妇脸。” 蝴蝶君跳脚:“不准说我媳妇脸!” 日常戏蝶毕,公孙月展扇轻笑:“好了,看你又坐不住了,那便休息一下,过来喝杯茶吧。” “阿月亲自烹茶,错过可是亏了老本,岂有不从命之理?”蝴蝶君脾气来去如风,转脸就开开心心坐了过来。 公孙月起身收拾被他弄乱的石桌,手指拂过那本牛皮古本,见书页中露出的蝶形金制书签夹在最后数页后,不由问道:“翻译完成了?” “还没有。”蝴蝶君轻嗅茶香,浅饮慢尝,姿态翩然若仙。他正常的时候实能担得上一声翩翩浊世佳郎。 美美品完一口茶,蝴蝶君目光转到书上撇了撇嘴:“越到后面越暗晦凝涩,耗时也越多。劳心劳力劳神,唉,亏本的买卖!” “十万两黄金的‘亏本’买卖,也只你能抱怨得出口。”公孙月摇摇头:“可是翻译上有难处?” “自然难不倒阴川蝴蝶君!”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自得道:“也就是我,这一古本若换做旁人翻译,非死即伤!” 公孙月挑眉:“这般狂妄?” “有底气,自然狂妄咯!章袤想必告诉你了,此古本为有心之人运内力书就,文笔隐含武道指向,多有陷阱杀机,阅读时稍有不甚就要被其牵神摄魂,道行够了不免伤身伤心,修为不深者就要走火入魔。”蝴蝶君并指点在额角,姿势潇洒帅气:“就是这么巧,蝴蝶君的武功路数与中原不同,倒是与著书的死鬼有几分根出同源,此人修为原不在我之下,只不过他内力偏阴寒,而我的内劲恰好属火,正好相克!” “书中内容是什么?” “飞来横祸。”蝴蝶君随口说道,边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盏。 “飞来横祸?” “看了便有横祸当头飞来!” 公孙月皱眉:“我能看吗?” “随便看,”蝴蝶君眉眼一扬:“若是横祸飞来,记得要躲到蝴蝶身后。” 公孙月要看的自然不是古本中一堆不明所以的弯曲蚯蚓符号。她伸手抽出被蝴蝶君压在镇纸下的一叠译文,落座细读。 一页页翻过,公孙月神色越发凝重。 此古本详细记录了一宗惊世骇俗的阴毒阵法,竟是欲借武修之精血内劲行灌顶之术。 苦境崇尚武道,便是寻常百姓,但凡家中孩儿有筋骨强健者,也会穷尽合家之力将其送进门派武馆修习。盖因武道有成便可破人生百岁之障,便是不成亦能凭借人人钦羡的武者身份挣得名利、闯下一番事业。然武道艰难,修为有成者毕竟少数,绝大部分武林人士终其一生、武功修为也只在三流以下,而江湖一流高手修炼至极处,寿命也不过在三百岁余。只有勘及武道精髓所在,修为破入先天,体内经脉蕴入一丝先天之力,生生不休,方是正式踏进武道之境。 先天难得,修成者几乎皆成一方巨擘。便是公孙月之父、当年名动四方的东域豪侠公孙敖,也不过堪堪触及先天之境,尚未勘透便意外陨落 分卷阅读1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公孙月出身名门,前有父亲谆谆教导,后得蝴蝶君全力护持,苦修三十余载,修为也只在一流仿佛。倒是蝴蝶君,他的武功修为原与中原武道有所不同,公孙月与其相识十八年,至今未见其使出全力,但从他近二十年无丝毫变化的形容样貌来看,其修为应是早已入先天。 而此古本所书之邪阵,正是另辟邪径谋求先天。以数人乃至数十数百武修之精血内力为布阵之人行灌顶之术,以源源不断之内劲提升强行突破先天之境。 …… 6、蝶月日常 下 “莫要担忧了,”蝴蝶君伸手指按在公孙月眉心将其眉间的褶皱揉开:“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来,蝴蝶君一刀斩了便是!” “以你所见,此书所言是真是假?” “真不真假不假有什么要紧,总归肯定有人信咯。” 公孙月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正如蝴蝶君之言,此古本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不论如何总会有人相信,只因‘先天’二字,正是无数武者终其一生追求所在。 思忖片刻,公孙月道:“此事理应越少人知晓越好,但若要除根,又不得不告之于众。” “一池子浑水,不搅不散,越搅越乱,不掺和才是聪明人行事。”蝴蝶君弹了弹古本:“丢还给章家老头就是了。” “此事事关整个武林,任谁都无法偏安一隅。” “阿月——”蝴蝶君拖长了语调无奈道:“这与咱们没甚相干,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这方天地生我养我,我既长在这个武林,自当为其尽自己的一份力。”公孙月合上书本,抬眼看向蝴蝶君:“至于你嘛,不必勉强,道不同不相——” “同同同!我跟你并肩走,怎么会有哪条道不同!”蝴蝶君立刻倒戈,翻口比翻书快,揽着她的肩膀讨好道:“阿月你怎样说蝴蝶便怎样做,这样好不好?” 公孙月垂眸沉思,蝴蝶君在旁拄着额头看她。 公孙月不过中人之姿,甚至因五官英挺略欠女子柔美,只通身淡然明净的气质可堪称道,落在蝴蝶君眼中,却无一丝不好,看着看着,面上便浮出笑意,满目喜爱几乎溢出来。 “蝴蝶君。”公孙月忽地开口。 “嗯嗯。”蝴蝶君立刻应声。 公孙月不由有些好笑,只面上不显,道:“你于阵法一道颇有造诣,可能在这阵图之上作出修改?” “阿月,规矩有规矩的眉角,我收了对方的银钱,便不会给对方一副假图。” “并非是假图。”公孙月将蝴蝶君翻译出的阵图铺开,手指逐一点过图纸紧要之处:“付钱的是以儒门为首的武林正道,诸君要此图是为了消弭这邪阵给武林带来的荼毒,只要这几处阵眼并薄弱点不动,众人便可寻到毁阵的关键之处。至于其他,但凡我煌煌武林正义之辈,定不会让这等邪阵现身于世,既然不会借图纸成阵,阵图是真是假又有何妨?”而趁机记下图纸暗中谋划者,自然是心怀不轨的邪魔恶人,出钱的是正道,便不会坏了蝴蝶君的买卖规矩。 “果然是聪明睿智、刁钻精灵的阿月,连这种正大光明又阴损刁钻的主意都能想出来!不愧是蝴蝶君心中所爱!”蝴蝶君立刻表白。 公孙月折扇一合,直抓重点:“你能改?” “哈哈,只要是阿月你心之所想,蝴蝶君都会帮你实现!改图就改图咯!”蝴蝶君说着便提起笔在已绘制成形的阵图之上添了几道线条,整幅阵图登时便多了分玄妙并不详之感,欲要细看只觉头昏目胀、气血翻涌。 “为了避免偷图的人太多,胡乱讲话坏蝴蝶名声,我借用写书死鬼的运笔方法,将自身内劲运进阵图之中。阿月你看,像这样简单看清楚阵眼及关键处不成问题,若要细究阵图绘制,便会为我内力所伤。只有修为高过蝴蝶者方有机会看清楚阵图,既是武林名宿,自然不会摆此邪阵了!哈哈!” 最重要的是,除非他们能寻到蝴蝶君之外第二个能破译古本之人,否则便是有万般手段也无从分辨原图究竟如何。只要想到正道某些道貌岸然、满嘴仁义的碍眼之辈忙活了半天最终拿到一副假图还有苦说不出,蝴蝶君就忍不住要大笑三声。 “不要在这里讲废话了,赶快做事!” “是是是,这就开动了,阿月你的性格真是太害羞了!”蝴蝶君毛笔尾端点了点下巴;“不过嘛,害羞是中原女子的特性,也是阿月你的魅力所在之一,作为男人,我自然会体谅、欣然接受,且甘之如饴!” 对于蝴蝶君脑回路之清奇,公孙月早已习以为常,纵然不知他从何处脑补出自己在害羞的结论,也不去分辩,任由某蠢蝶在那里自说自话喋喋不休。 译本很快完成,公孙月亦要动身回如意山庄,为即将到来的江湖动荡作准备。 “阿月——”蝴蝶君送她出谷,嘴里抱怨道:“你真是无情!用过就丢,头都不回一下!” “你看!”公孙月闻言忽地顿足,转过脸看他,折扇轻摇着说 分卷阅读1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道。 “看什么?”蝴蝶君不明所以。 “我回了下头。” “……”蝴蝶君幽幽望着她。 “真是媳妇脸!没事我走了,有事下回再相见,告辞。”折扇遮住嘴角的弧度,公孙月径自转身,足下轻点,身形倏忽间消失离去。 “你、你、你、你又这样对待我!”蝴蝶君团团转:“我很愤怒、我很生气、我很不满、我很怨恨!我很悲哀,我很可怜,我很无奈……都说先爱到先输,真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啊!”抱着蝴蝶斩,缓缓拭去眼角沁出的一滴泪,蝴蝶君恨恨道:“我为你!风花雪月不再染!我为你!无视少女芳心许!我为你!苦守蝶谷十八年!我为你!散尽家财在阴川!我为你!拚死苦练不爱钱!而你!你!你!!你却说我媳妇脸!!!” “公孙月!我阴川蝴蝶君向天立誓,不讨回我男子汉的颜面,我就跟你姓!从此改名——公、孙、蝶!” “啧!听起来还不错……” …… 一石投入湖中,登时有千纹起、万浪生、暗流翻涌无数,邪阵现世,武林动荡,只这一切并不与阴川蝴蝶谷相干。 金灿灿的河水前,蝴蝶君孤身伫立,凝眉沉思,金色长发随风而动,红纱袍袖轻扬,身侧AB双蝶环绕翩飞,仿若红蝶化仙降临人间。 章袤迈步进来,入目便是这副景况,遂上前一步,问道:“可是在听四姐的消息?” “你最近来得很勤快。”蝴蝶君扫了他一眼,挥退身旁报告消息的两只蝴蝶,冷淡道。 “受人之托,欲再请你出手。” “十万两。” “白银吗?” 蝴蝶君冷冷瞥了他一眼,章袤轻笑:“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这桩买卖你开出十万两的价钱实在令人惊讶,这可不是你阴川蝴蝶君的风格,是准备改行投身正道了吗?” “你的废话太多了。” “既是为她出手,为什么不讲出来?” “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也是。” 章袤轻笑,抬手放了支信号箭,不一会儿,便有数十人扛了三十口三尺见方的厚实木箱被运了进来,列在蝴蝶君面前。 弯腰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是整箱满满当当的金锭,章袤当着众人的面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笺递给蝴蝶君,口中道:“此乃三十万两黄金,乃是正道同盟所出之资。章袤奉同盟令,前来相请阴川蝴蝶君赴空流岛一行。” 蝴蝶君接过纸笺,锵然一声,蝴蝶斩出鞘,众人尚不及反应,便有居左的十口木箱被一刀斩开,登时满地金锭乱滚。饶是章袤也不由被眼前金色晃得一怔,身后随众更是有多半数控制不住视线落在金锭之上。 蝴蝶君还刀入鞘,袍袖一甩,便有劲风掠过,卷起无数金锭翻滚落入阴川河中。河流湍急,十万两金转瞬没了踪迹。整条河谷金鳞闪闪,众人视线忍不住跟着河水浮动,不知多少人在心中揣测河底有多少黄金。 “十万两,买卖我接了。” 章袤颔首应下,着众人将剩余二十口箱子搬出去。一群红蝶飞来,绕着满地木块翩跹几圈,便有火焰凭空而出,星星点点落在碎木之上,转瞬间便将碎木化为灰烬,与碎木紧挨在一处的花花草草却全无半点灼烧痕迹。 众人心中一凛,尽皆低头老实搬运箱子,无一人视线乱飘。章袤亦随之告辞。 蝴蝶君手指一捻,手中纸笺化为飞灰散尽。 这桩生意源起他开价十万两黄金代为翻译的古本邪阵。那邪阵需以一种名唤‘七窍通灵石柱’之石作为阵眼方能成阵。七窍通灵石柱乃天外陨石落灵气汇聚之地,经数百年水汽风气冲刷方成,成就艰难,且因风化日久与周围浑然一体而难以移动,以此为凭破坏邪阵是最为直接也最有成效之法。 穷各大门派之力并翻阅典籍,总共锁定了六处七窍通灵石落基之地,北域之北有一处,海上千里之外的空流岛上有一处,其余四处不多不少散布于中原东南西北各域。 章袤代正道联盟来请蝴蝶君出手的目的就是空流岛上的七窍通灵石柱。 空流岛位于东海深处,海路渺渺,周边有暗礁遍布,地形险峻,进出不易,非熟识海途且轻功一流之高手不得其入。此地曾是恶名昭著的瀛海影鬼团盘踞之所,好巧不巧,十年前影鬼团与蝴蝶君结下梁子,被他半年之内屠戮近千青壮,连同瀛地并空流岛老巢亦未能幸免。对于旁人来说的大凶之地,对蝴蝶君而言,危险兜头便先去了五分。 这桩买卖迟早都是要找到他门上,而他苦恋公孙月之事也并未刻意瞒人,有心者便知晓此事。以蝴蝶君的性格大可坐地起价,此时反倒以十万两黄金相对‘亏本’的价钱应下,不过是不让公孙月难做罢了。 …… 7、蝴蝶很贵 秋风将起,赤红的枫叶随风飘转,仿若红蝶飞舞。 公孙月抬手接住一枚红枫叶,捻在手中 分卷阅读1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轻转:“以前竟未曾发现,丹枫与红蝶原来如此相似。” 手指松开,红枫随风而去,一声轻叹亦悄然飘逝。 七个月了…… 皎月当空,海面波光凛凛,一望无垠,四面水天一线,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一艘孤船,充斥着无尽的寂寥绝望之感。 已在海上行进了一天一夜,被营救的希望愈近渺茫,羁押在甲板之上的御水阁众人眼中忧色渐重。 “没料到秦长老竟与海寇勾结,此乃我御水阁之过。饶上我等性命尚不足惜,只恐耽搁了武盟大事。”御水阁少主牧清婉叹息道。 “非也非也,武盟之事是大事不错,我等性命也不是小事,”江湖百事通摇头晃脑道:“如今之计还是先想如何脱身才是!” “我等在海上无依无靠,除非……” 夺船! 众人目光相对,晃过的都是这个想法。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李长老微微摇了摇头。 海寇一行虽人数不多,却各个身手不凡,李长老便是受创于其中一青年剑客手中,现内息不稳,基本无再战之力。而御水阁另一长老已然反叛,众人失却最顶尖战力,想要脱身……难。 …… 一道琴声自海上幽幽传来,琴音妙绝彷如天成,曲调哀怨,缠绵悱恻,如泣如诉,似有道不尽的相思意,诉不完的不了情。 在幽幽黑夜、渺茫海上,忽闻此音,令人只觉毛骨悚然。 “这种阴阳怪气的哀怨气息,”百事通皱了皱眉:“莫名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听到琴声低吟的不止是百事通等人,船舱上下灯火大亮,众人也隐约看到了琴声来处。 那是一艘船身约莫十丈的渔船,船仓门口挑着一盏光线黯淡的红灯笼,船舱前盘坐一人,远远望去是身着红衣。 能进深海的小渔船并不多见,此时海上风浪不小,这艘体型不大的渔船却不见多少飘摇之感,不见撑船之人,却稳稳向这边驶来,映着昏暗的红色灯光,莫名有种惊悚诡异之感。 渔船渐渐近了,船上之人的相貌也逐渐清晰。 金色的发,雪白的脸,腥红的衣,异色的眼,阴戾的气息,妖冶到极致的面容,似男似女,似鬼似妖,看得众人后背生寒。 “装神弄鬼!”为首之人一声爆喝,十数支飞箭激射而出,直指红衣之人! ‘呛!’一声刀吟,瞬间有数道红色刀影斩出,蝶形刀影所至飞箭尽折。 “再放!”却是更多飞箭纷纷而至! 红衣人身形一闪,瞬间现身在半空,刀随身动,似飘飘蝶影,游走于箭雨之中! ‘锵锵锵锵!’撞击之声不绝,疏忽之间,众人眼前红影一晃,红衣人已立于甲板。身形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却是一金发红衣的俊美男子。 “如今的世道是怎样?半夜在海上漂流都能遇上一群疯子!”蝴蝶君周身杀意戾气四溢,嗓音语调无一不在昭示着对方心情之恶劣:“烦死了!” “钱蝶!”百事通登时双眼铮亮,连忙呼救:“江湖救急啊!” “上!”大船上众人首脑一声令下,数道身影弹出,扑向蝴蝶君! 一时灯影晃动、人影纵掠,铿锵之声不绝。 倏忽之间近百招过,胜负一目了然。 地上躺了三具尸体,均为一刀割喉,正是海寇一行中修为最高的三人。 细长成弧形蝶纹刀身一挽,一串血滴化为刀风直指甲板上被断去一臂的内叛秦长老,对方连退数步,终是气泻,拄剑颓然跪倒在甲板之上。 蝴蝶君刀势一收,翩然划出数道刀气将秦假仙一众身上被封住的气穴冲开,随手还刀入鞘,右手亦顺势背于身后,姿势十分潇洒。 “蝴蝶君不收无价之首,”蝴蝶君冷冷道:“既要我出了手,就把钱结了,三万两黄金,钱货两讫。” 话是冲着秦长老说的。对方身着一身上好的青色烟罗锦,发顶碧玺金冠,腰垂羊脂白玉,奢华内敛,论身价,只一眼便被蝴蝶君认做了海寇首脑。至于死在人堆里的真正首脑,显然并没被他看在眼里。 “莫说蝴蝶欺负你不懂行情,”蝴蝶君轻哼一声:“这三人联手能抵我百招,分开能抵三招。三招者要价黄金一万两,百招者要价黄金三万两千两,本应折中算你三万一千两,只蝴蝶今日水准打了折扣,免费你抹去零头。” “给钱!” 蝴蝶君一声冷哼,糟糕的心情下气势摄迫非常,萎坐在地的秦长老面色煞白,显然被气机牵动了内伤,不得不强撑着回话道:“老朽此时并无这许多钱财。” “没钱?赠你一句良言:欠我钱不还,后世衰尾款!”蝴蝶君冷笑一声:“莫怪我收人头了!” “蝴蝶君很贵,但众所周知,信誉非常之好,童叟无欺!”百事通凑了过来:“只是单靠这艘船凑起三万两黄金确实为难,不如由百事通我来代钱蝶你、送信给海寇老巢千群岛,叫他们凑齐送到蝴蝶谷,如何?” 分卷阅读1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蝴蝶君不言不语地瞟了百事通一眼,百事通恍若不觉,自顾自摇头晃脑道:“都说这千群岛行事霸道嚣张,过海商船无不需上供保平安,便是东域的如意山庄所辖船队过海都不免要奉送些财物,想来如此财源广进之处,凑齐你的三万两黄金应是容易得多。” “随便你。”蝴蝶君摆摆手应下,转身道:“夜已深,蝴蝶还有其他事,请了!” 说罢足下轻点跃出,身法灵动,翩然若蝶,轻盈落到海中小船之上,躬身进了船舱。 船上获救众人一时有些怔愣。 许久,御水阁少主牧清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因说道:“素闻阴川蝴蝶君乃收银买命之杀手,出手狠辣,眼中只认钱财,不想竟也是心怀侠义之辈,果然江湖传言误人不浅。只千群岛众寇皆为阴险斗狠亡命之流,百先生贸然将蝴蝶君牵入此中,是否有些不妥?” “钱蝶哪里是心怀侠义,他明明就是—呜呜—” 百事通随手捞了条手帕团了团塞进跟班嘴里,一把将人拍到一边;“眼看十分,口说三分!老大没教你吗?”随即转过身变过脸,朝向牧少主等人笑道:“论起亡命斗狠,千群岛之流如何能于阴川蝴蝶君相提并论?此次我等险陷于这些衰人之手,便是错估了千群岛内线之众,此事有一就怕有二,拉来蝴蝶君在明面上挡着,千群岛纵有万般计划也要搁置下来先处理眼前麻烦。” “果然是老大,神机妙算!”跟班已经将手帕掏了出来,跟在后面插言道:“不过老大,你觉不觉得,蝴蝶君今日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对劲过吗?”百事通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紧接着便顿了顿,摸下巴思索:“你这么一说的话……” “据老朽所知,阴川蝴蝶君乃是江湖上少有的左手刀。”御水阁李长老突然开口:“今日之战所见,却是右手持斩,左臂一直背于身后。” “难道不是为了耍帅?”百事通话一出口就先给自己掌了下嘴,再开口便是结论:“钱蝶受伤了?” 说完自己便先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说道:“蝴蝶君此行事关重大,艰险万分,受伤也是在所难免,要换成别人,就比如在下,怕是骨灰都扒拉不出来。他如今还有心思弹琴,想必也重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心情肯定不大好,最近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说完,百事通晃晃脑袋在那里小声嘟囔:“七个多月没见到老婆的怨夫,还被罪魁祸首给打伤了,怪不得怨气这么重,惹不得,惹不得。”又一边摇着头一边招呼众人收拾残局。 这个季节海上信风是自海上吹向陆地,众人只需将船掉头扬帆,几乎不需人力,便能以不逊于之前的速度转航。 而不远处蝴蝶君所在的渔船虽小,却不知内里构造如何,明明无帆无浆,航行速度却几与众人并驾齐驱。 “大家共属武林一道,此行又承对方相救之恩,有缘同行海上,依李老所见,我等是否应借此机会与那蝴蝶君交好一番?”略略梳洗过后,牧清婉并未休息,而是带着两名心腹转至御水阁李长老处。 “老朽知少主之意,”李长老摇摇头:“只是要老朽说,此时只礼数周全便罢,若对方日后有需,自另当别论。” “愿闻其详。” 李长老点点头:“蝴蝶君成名虽久,但除作为杀手接生意外甚少涉足江湖事,关于他的传言虽多,可信者寥寥。唯有一条却是众人公认的,那便是此人性情十分怪异。他独居阴川蝴蝶谷数十载,除游历海外,几乎足不出户,亦无往来交际,至今江湖上亦未听说过谁与他交好。再者,此人亦正亦邪,观其行事半疯半癫,实不能以常理论处。再一者……” “再一者,最擅趋利避害的江湖百事通,又是开口求救,又是一力促使其卷入海寇一事,显然对蝴蝶君性情为人甚是熟悉,却在明知对方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丝毫不多加过问。”牧清婉接言道。 “少主聪慧过人。”李长老捻须含笑。 牧清婉起身一礼:“那清婉便着人备些清水、棉纱并干净蔬果送去。” “蝴蝶君飘摇海上许久,想来应是人困物乏,少主思虑颇为妥当。”李长老欣慰颔首。 听闻牧清婉着人准备东西给蝴蝶君,百事通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船舱里有几间屋子是秦老贼存的私物,里头有一匹顶顶上好的正红色烟罗锦是金银线织的百蝶穿花图样,最符合钱蝶的品味,一并送了去吧。” …… 8、站不起来 水天极处,一抹淡淡的红色在漫布暗灰色的天空中影影绰绰显露。丝丝红光轻挑淡抹,逐步渲染,在一片浅灰色里,慢慢烘出一个半圆形的浅红色轮光。似乎只在一刹那间,海天一线处,骤然迸发夺目亮光。 红日出海,霞光万丈,朝阳喷彩,千里熔金。 牧清婉自满心震撼中收回视线,心神微动,目光轻转,投向不远处的海上。 昨夜倏忽出现营救众人的小小‘渔船’,在日光下终于露出了真正面 分卷阅读1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目。 船身狭长,通体墨绿,形若游鱼,浑然一体,周身纹路如水波回转不绝,细看竟是全部由上好绿檀精心打磨制作。夜间望去此船无浆无帆,此时再看,却是在船身两侧设双排七叶涡轮,御风而动,乘水化轮,当真称得上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蝴蝶君此时也正立于船舱之前,目光落处正是海上新出之阳,显然亦在观海上日出。似乎是觉察到牧清婉的视线,亦转脸看了过来。 烈烈红衣,雪肤金发,数只红蝶翩跹萦绕,天际红日以金光相衬,四周暗海以粼波为托。 姑射有神人,餐风饮露,气如渊泉,游乎四海之外,肌肤若冰雪,意气殊高洁。 恍惚间,牧清婉只以为见到了海上飞仙。 却只一瞬间,清婉不由娇躯一震,转瞬清醒过来。原因无他,却是看清了蝴蝶君身上华袍。 金丝银绕红衣裁,翩跹蝶舞两襟开。 世间女子于衣料首饰上向来比男子心细,牧清婉只在一瞬间便认出来那华袍材质,正是昨夜那匹百蝶穿花的烟罗锦,不由面色微僵。 东西是她着心腹侍从送过去的,亦十分确信那渔船上仅蝴蝶君一人,所以,那衣服,是……谁、人、剪、裁?!!! 那厢蝴蝶君并未察觉牧清婉如何心思百转,四目相对,只朝向这边微微颔首,右臂轻展,似是道了声‘请’,随即转身,翩然离去,徒留牧清婉心神受撼、呆立当场。 不远处,楼船二层极靠左侧的厢房中,百事通暗搓搓隐在半开的窗扇后俯瞰整个甲板,一时间连连咂嘴。 “不知老大你又有了何种高明感想?”跟班适时张口相询。 “不可说,不可说!”百事通摇头晃脑:“少女情怀总是诗,怎奈蝴蝶早落丹枫枝,无可奈可呀!” …… 邵阳郡地处沿海,乃是头一等海盐出产之地,亦是整个东域乃至整个武林最大的港口所在。此地熙熙攘攘数百年,繁盛之况不逊任何名城,以盛出美人著称的花巷之首凭栏阁便位于此处,御水阁亦是此处有名有姓的大型帮派之一。 楼船渐近,沿路消息早已放出,此时的邵阳码头遍布御水阁人手,船尚未到港,便已有无数人候在岸旁。 此地距离阴川相去甚远,牧少主欲要相邀蝴蝶君于御水阁小住以表谢意,转眼间一直跟在楼船后不远处的墨绿色小舟却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果然是阴川蝴蝶君,技术一流!”全程目睹小舟轻巧飘忽地消失于林船之间,百事通刚要开口便被跟班抢了话,到了嘴边的一通感慨被硬塞回腹中憋成一肚子闲气,恶从心生,伸腿便给了对方一脚。 那跟班原是他妻弟,常年与他走跳江湖,虽吵吵嚷嚷却情分非同寻常,如何肯受这等闲气?登时立起一跳,连还他两脚,忙毕立刻转身,一溜烟儿跑了。只把百事通气得青眉赤眼、七窍冒烟,指天骂地、赌咒不断。 再说这边墨绿色小舟灵活地于近港密密麻麻的舟船中穿梭,不知不觉便混进了如意山庄的泊船之间。码头负责的管事偶一转眼看到多出来一条精致小舟,极为淡定地派人架板子登船,十分熟练地将其收编入自家船队。 数只大红凤蝶自在翩飞,绕开码头,掠过城檐,翩跹至城门口不远处一僻静街巷,蓦然红光一闪,现出一红衣金发身形高挑之人。 蝴蝶君初一现身,随即心神一动,面露惊喜地转身看向一处半旧宅院,欣欣然道:“阿月,你来接我啦!” 半开的院门后人影晃动,一身着黑红双色锦衣、手持折扇的灵秀美男子现出身来,细看相貌,果然是作男装打扮的如意山庄庄主,丹枫公孙月。 “明明是只蝴蝶,为何鼻子比狼狗还要灵?”看着阔别许久的人蹦蹦跳跳来到眼前,公孙月面上不由浮出微笑,开口打趣了他一句。 “此就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蝴蝶君得意洋洋。 公孙月忽一凝眉,手中折扇一合,上前握住蝴蝶君手腕,三指相并按向其脉门。蝴蝶君也不相躲,借势朝公孙月身上一靠。公孙月正用心细查他脉息,并未如同往常一般避开,便被他靠了个正着。 蝴蝶君心中一喜,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也放在公孙月左肩之上,磨蹭几下,虽尚不至肌肤相贴,却也发丝相缠,不由欢喜得一双异瞳跟着眯了起来。 “伤得这般重……”公孙月微微皱眉,展臂将其肩膀轻轻一揽,问道:“你如今觉得如何?” “痛得厉害,站不起来!”蝴蝶君顺势靠在对方臂弯里耍赖。 公孙月好气又好笑,便问:“果真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蝴蝶君一副混赖到底的模样。 “那想必不能行走了?”公孙月再问。 蝴蝶君略一思索,便肯定道:“不能走,再不能多走一步的,阿月借我靠一靠。” “伤得这般重,站都站不起来,靠一靠就能转好?”公孙月正色问道。 “嗯……”蝴蝶君一时语塞。 “那 分卷阅读1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便暂且交由公孙月如何?”公孙月温柔道。 眼见对方罕有地对自己笑得如斯温柔,蝴蝶君美色冲脑,懵懵中不自觉便先应了声‘好’。 公孙月神色越发柔和,抬手为蝴蝶君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发丝衣襟,顺手轻抚了下对方俊秀妖艳的侧脸,轻笑道:“唐突了。”言毕伸手一把揽住对方腰身,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蝴蝶君尚未将心神自温柔沼泽中拉拔出来,一晃神便见自己已然横卧蜷于公孙月怀里,登时脸色一僵,忍不住讪讪开口:“阿月,咱们一定得这样吗?” “不是你说的痛到站不起来吗?”公孙月低头看他。 一人在立,一人在怀,原就偎在一处,又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便凑得极近,呼吸间互有交错,公孙月尚未如何,蝴蝶先有了三分羞涩,另七分欢喜自不必言说。 他原爱极了公孙月,与她凑在一处便觉开心,此时真真正正肢体相贴相依,自然欢喜无限,只眼前姿势实在于男儿品格有损,蝴蝶君不由各种纠结。 “还是说,刚刚是在骗我,嗯?”公孙月微微挑眉,面上威色一重。 “没有,没有,”蝴蝶君登时气弱,连忙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 “那便走吧?”公孙月轻笑。 “……”眼见公孙月果真抬步往巷子口走去,蝴蝶君叹了口气:“真是无奈又失格啊……”索性合目闭眼直接往公孙月肩上一靠,就此装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公孙月眼中笑意弥漫,迈步出了巷口。 蝴蝶君武功路数偏于轻灵一道,除刀法成名之外,轻身功夫亦是卓绝,且修习隐匿之术,身量比寻常男子纤瘦柔韧许多,尤其腰身紧窄弹韧,触之张力勃勃。早先有江湖传言其不男不女,一是因他形容外貌,再一缘由便在其身形上,所谓窈窕翩跹,当如其是。故蝴蝶君虽身量颇高,此时蜷于公孙月怀中,却并无多少违和之处。 公孙月亦为武修,走得却是同父亲一般的刚猛之道,内力精深,怀抱蝴蝶君行走并不吃力。她原生得英姿勃勃,气质沉稳,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好似偏偏佳公子,蝴蝶君红衣雪肤金发,相貌精致冶艳,又偎依于公孙月怀中,恰如柔弱美娇娘。 公孙月虽甚爱戏蝶,却也无心刻意折损他的颜面,一路只捡僻静之处前行。行走中忽觉怀中毫无预兆地突兀一沉,不由心神微动,足下不停,目光微微垂下,落于怀中人脸上。细探其呼吸,已然平稳绵长,却是蝴蝶君在不经意间睡了过去。 人睡过去,其暗中所提之气自然也随之散了,至此方整个人实实在在窝到了公孙月怀里。 怀中比先前重了一半有余,公孙月眸中柔色更胜,视线微垂,鸦羽般长睫掩藏之处怜爱之意尽显,可惜,此时无一人注意。 …… 9、暗流涌动 如意山庄于邵阳郡有生意来往,亦设别院一处,此时公孙月便是径自将蝴蝶君抱入自己的别院之中。 动作轻缓地将蝴蝶君安置于一方精致床榻之上,解下其腰间蝴蝶斩,除去鞋袜外袍,再取下发饰将头发散开。或许是对身旁气息太过熟悉让他安心,或许是伤重体乏真的累了,蝴蝶君依旧安静睡着。公孙月微微一笑,拉过一床锦被轻轻覆在他的身上。 蝴蝶君睡着的时候极温顺安静,褪去往常或争勇斗狠、或故作潇洒、或阴鸷邪戾、或冷肃傲然,或撒娇耍赖,或是……幽怨受气的小媳妇脸,只剩纯粹的精致。 公孙月一直知晓蝴蝶君相貌绝佳,却甚少如此不掺加任何情绪,只单纯细看他的容貌。 雪肤,金发,红唇,精致到几乎毫无瑕疵的五官,仿佛是拿最上等的黄金、白玉、红宝精心雕刻而成的一尊人偶,加上一双如今阖上的金蓝琉璃双眸,可能想象得出他睁开眼睛时是何等的绝美绝艳,与记忆中那个宜嗔宜怒宜喜宜怨的鲜活灵魂大相径庭,竟是如此陌生。 公孙月一时有些失神。 “庄主……”屏风后转出一人,却是此地分院管事。 公孙月回神,食指立刻轻压于唇上,示意其噤声。 管事一愣,目光投于床榻之上,随即恍然,遂压低声音轻轻道:“御水阁着人送请柬邀庄主赴宴。” 公孙月颔首,正欲起身,只觉衣襟一沉,低头去看,却是蝴蝶君的手指不知何时勾住了她的袍袖,若要抽身离开,势必会将其惊醒。 公孙月眼底蓦地腾出一抹笑意,摆摆手低声吩咐道:“此番我乃偶然经过,不欲与旁处往来,婉拒了吧。”重新坐回床前,任由蝴蝶君继续勾着自己的袖摆不放。 榻上之人仍在合目装睡,嘴角却不知何时挑起一抹熟悉的坏笑,登时将方才的陌生疏离感破坏殆尽。 “可满意了?” 金色的睫羽扑扇两下,一墨蓝一金棕两只异色眸子睁开来,蝴蝶君满脸不加丝毫遮掩的笑意:“心情真好!” 公孙月不由莞尔。 蝴蝶君 分卷阅读1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侧过身,右臂拄起撑着一侧额头,满捧金色发丝随之散铺在一旁,床榻靠外的一侧空出一人有余的空间。 蝴蝶君侧头,目露期待地看向公孙月。 公孙月神色微动,迟疑片刻,终是一敛袍身,合衣躺了过去。 “第二次了,”蝴蝶君感慨万千:“阿月,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这么温柔。” 蝴蝶君神情温和,左臂搭在腰际,左腿伸直,右腿支起,整个人侧对公孙月,靠得虽近,彼此身体间却留足半臂长的空隙不让公孙月觉得唐突不适。 公孙月不由心下微软,温声问道:“伤势如何了?” “又是一只飘飘然的蝴蝶君!” 公孙月失笑。 蝴蝶君看着她,突然道:“阿月,我们成亲好不好?” 一言出,便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许久,公孙月忽地一笑:“我一直不曾问过,你为何,就这般认定了我?” “谁知道呢?”蝴蝶君仔细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完全无视蝴蝶绝世美颜和万贯家财的凶女人吧!” “……”房间登时陷入沉默。 蝴蝶君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好,尚不及描补,公孙月已然开口:“你,就在此躺着吧!” 公孙月径自起身,蝴蝶君挽留不及,伏榻哀嚎:“阿月!我知道错了!” …… 养伤的时日悠闲自在,却也过得极快。 这一日,两人相对饮茶,便闻蝴蝶君幽幽叹了口气:“阿月,我要走了。” 公孙月颔首:“你的伤势已然无碍。” “阿月你这么无情,都不挽留我一下!”蝴蝶君日常幽怨。 公孙月折扇轻摇:“我开口挽留你就不走了吗?” “若是阿月亲口挽留我……”蝴蝶君眯眼畅想了一下,登时满面感慨:“死在这里都行啊!” “免了,我不想为你准备棺材,你还是走吧!” “阿月你总是这么害羞,还好你遇到的是我,男子汉大丈夫,我会体谅!” “你自说自话的本事越发见长,端茶了,请吧。” “阿月的茶,自然不能浪费一丁点!”蝴蝶君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站起身,依依不舍道:“我走了。” 公孙月起身送他。 “唉!”蝴蝶君幽幽一叹,身形一动,登时化作万千红蝶纷飞散去。 旭日升空,洒下满庭霞光。 …… 西亭位居西北高原,地域阔广,人烟稀少,气候极干冷,尚未及深秋,入目便已遍地萧索。 一处临溪平地之上,一众数十人持兵器围立护卫着一座营帐,不见炊烟,只余肃然。 附近的虫鸣鸟叫不知何时趋近于无,整片土地悄无声息。 许久,一曲动人箫声传来,箫音靡靡,似有万般情丝缠绕,悱恻动人,让人意乱情迷。 章袤手中兰枝一甩,数瓣冰锋花瓣激射而出,同时营帐中传出一声长喝,众人猛然惊醒,面上警觉更甚。 “咦?”花瓣破空之处,一道红影摇曳而出,面容美艳妖冶,身形妖娆,丰乳肥臀,一身轻薄红色纱衣,行动间妙处影影绰绰,充斥着媚到极致的靡乱气息:“手持兰枝,生得这般俊秀,气质又这般清冷,恰如一支空谷幽兰,真叫姐姐心里喜欢呢!”其音靡媚动听,似同其箫音一般缠绵惑人。 “让姐姐猜一猜,是了,你定是兰漪章袤君,”丽人轻笑:“名字也如同人一般惹人爱恋呢。” “一生无梦一声笑,一步情天一步遥。”章袤上前一步,冷冷道:“红山萧骨情。” “呵呵,从你的唇齿中叫出姐姐的名字,真是让人心动呀!” “装神弄鬼!”一声冷喝随着一道健硕身影自不远处营帐射出,一掌击向萧骨情。只见萧骨情柔身一转,身影立时消失,只留一串银铃般的悦耳笑声:“哟,这便开始了?” 来人一掌拍空,欲要回转,只听营帐周围有人大喝:“小心!”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自己颈前一凉,目之所及只见一无头身体犹自向前奔走…… 其身形有种莫名的熟悉…… 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头颅飞出,血流迸溅。 刀锋横直劈下来人头颅,也如同破开一方天地般将许多人身形现了出来。大略看上去是三方势力,为首之人分别为居左横卧白玉床轿的红衣丽人萧骨情;居中正是手握长刀斩首之人,身形高大魁梧,目光湛湛,显然修为极高,其刀极厚重,长约半丈,刀背青龙起伏,威风赫赫,煞气凛然;居右是一白面瘦削书生,形容阴鸷,宛如深窟中满藏恶意的恶鬼。 章袤逐一报出来人名号:“狂龙刀戎放,黄泉书生阴还舍。” “人还不少,怎么分?”黄泉书生率先开口。 “小兰漪自然是我的。”萧骨情食指一点,选中章袤。 “我要这几个使刀的 分卷阅读1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戎放一刀劈于地上,激起气浪万千:“是条汉子的就来老子这里!” “即使如此,那剩下就是阴某的了,黄泉路上总是不嫌人多。” “结阵!”章袤不为所动,一声令下,身后便有十五人出列以其中三位长者为尊,结成一三足鼎立阵型,互成一体又相互驰援。章袤与一使刀青年分列于两侧掠阵。 剩余众人簇拥着营帐居于后方,原是这等修为的武斗之中,修为普通者便是人数再多也不合一击,起不了任何作用。 “哟,人家不听我们的呢!” “呵——”戎放冷笑一声:“纸糊的把戏!” 随即一声爆喝,双手抡刀腾空而转,气运刀身,横空一刀重重劈出! 气浪奔腾成千军万马之威势,章袤神色一变,喝道:“流沙阵!” 随着章袤喝声,十五人阵型一动,瞬间转为梯形之势。 “小兰漪,姐姐真是越发喜欢你了。”一眼看出掌阵之人正是章袤,萧骨情身形一动,飘忽而至,手中骨制短箫迸射迷离呻吟之音。章袤神色一冷,手中兰枝花瓣激射而出,冰瓣飞射,击碎无数无形气劲,腾身之间抽出腰间暗藏之软剑,气劲灌入,直指萧骨情。 那厢狂龙汹涌刀流自阵型中空而过,被分列两侧之高手分层截过,刀风至终由居中长者一掌击散,虽长者连退数步,周遭多有受刀风波及者,实并无大碍。 “卑鄙!”那另一掠阵青年一刀劈开劲风,匆忙间瞥见狂龙刀戎放再发刀劲直指正与萧骨情缠斗的章袤,竟是欲两相夹击于他,正待飞身相救,忽觉阴风一阵,一只枯瘦如白骨的手掌成爪形抓来,却是黄泉书生阴冷一笑:“何为卑鄙?我说死去的人最是卑鄙!” 青年连挥数刀逼开枯爪,再望去已然救之不及! 正在此时!一道红光自天外飞来!锵然一声、正扎在狂龙刀劲最烈之处!风沙迸溅,如蛇击七寸,登时将整道刀劲震散。 章袤借机抽身而退,萧骨情欲要追击却忽然驻了足,双眼微微一眯。 “来者何人?”戎放怒道:“报上名来!” “战帖贴到别人大门上,还问别人姓甚名谁?” 话音落,烟尘散去,红光显出原型,却是一把刀身细长的弧形长刀,通身蝶纹,以双蝶翼分柄身。 “这口刀……”黄泉书生皱眉。 “阴—川—蝴—蝶—君——”萧骨情接言,声音婉转,缠绵如丝,刻意拉长的语调似有道不尽的哀怨悱恻。 “是—哦————”空中波纹一动,一道红色身影长身而立,背对众人现于刀前,吊着嗓子学萧骨情的发音直把语调拉长了数倍。 阴阳怪气、半男不女的假音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原本还受萧骨情媚情蚀骨音色牵动的众人只觉浑身难受,肺腑翻滚,只欲作呕。 “操(艹皿艹 )!”却是对方阵营中狂龙刀戎放最先忍受不住,一刀挥出。蝴蝶君随手还击,气劲动荡,冲散了方才不分敌我的‘魔音’攻击。 “蝴蝶君也要插手此事?”萧骨情红袖一揽,率先开口问道。这次没有再刻意运用魔音。 “我——是——” “好好说话!”眼见语调又要拉长,章袤忍无可忍插言道。 一言出,赢来四方感激目光。 蝴蝶君翻了个白眼,拔起蝴蝶斩潇洒收于身后,转过身来。 金发,红衣,雪肤,异瞳,修长高挑的身形,精致妖冶的五官,负手而立,风姿绝然。 …… 作者有话要说:  谁知道那个感谢怎么弄啊?那个一键感谢,我搞了半天不好使…… 可能是个假作者orz…… 10、龙脉之谱 视线掠过众人,蝴蝶君目光在章袤身上顿了顿,随即一转落于萧骨情身上,忽地开口:“你……” 萧骨情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身衣服,真的是,”蝴蝶君缓缓开口:“丑!” 一言既出,围观众人下意识是对比了下两人衣着。 同是一身红衣,一个红色薄纱,柔软薄透、轻浮妩媚,一个缂丝锦纱,金线蝶纹、华美无双,本无从相比,但若加上两人的形容相貌……竟是蝴蝶君胜了一筹。 萧骨情气急反笑:“自是不及某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过奖过奖,只比那些找不到下家的老阿姨稍微强上一点点。”蝴蝶君淡定回击。 萧骨情怒极:“总比你这个只会绕着女人裙角摇尾讨好的发情公狗强!!!” 章袤神色一变,尚未及怒,便听蝴蝶君语气洋洋得意道:“裙角?我家阿月只穿长袍!” 众人眼看着风情无双的萧骨情被几句话气到变形,一时间叹为观止。 黄泉书生伸手拦住萧骨情,插言道:“阁下为何插手此事?” “插便插了,怎样?” “此处乃 分卷阅读1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我三人联手行事,还请蝴蝶君行个方便,事后自会有一笔数目令阁下满意的黄金拱手送上。”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目光微垂,深沉道:“我,不爱钱。” “……”对他很是熟悉的萧骨情与阴还舍一脸便秘。 “你当年为她单刀横挑影鬼团,现在又要为她对上整个邪道吗?”萧骨情红袖一收,挑眉道。 “呵——”蝴蝶君嗤笑一声:“你叫整个,他俩合起来唤作邪道?” 眼见萧骨情再次被气炸,黄泉书生只能再次上前,尚未开口,便被身旁戎放一声怒喝打断:“何必多说,打过便是!”狂龙刀劲已然蓄势待发:“北域第一刀客是么?戎某早就想要领教高招!” 锵然之声不绝,倏忽之间两人已交错数道刀招,奇异的是,一方身形魁梧、刀身厚重、气劲强盛,一方一看便是走轻灵路数,刀型纤长、刀影飘忽,双方却是面对面对招硬刚,而落于下风的竟是狂龙戎放! 戎放出身蛮族,生性狂妄自负,这也是他一入北域就先将战帖拍到阴川蝴蝶谷的原因。此时穷尽全力使出的三招绝学被眼前的蝴蝶君以毫无技巧的简单挥刀正面击溃,不由心神大受撼动。原不是多谨慎的人,脑中气血一冲,退后一步,爆喝一声,不顾一切运起全身功力使出自己尚未完全掌握最大杀招:“狂龙斩!!!” 不远处观战的萧骨情与黄泉书生悄然对视了一眼。 刀劲威势赫赫,隐隐已成龙形! 众人拭目以待,欲见证最强气劲交锋! 红影一动,蝶影于半空乍现;刀劲如龙,击于一侧山丘,激起碎石无数。 一声轻笑,烟消云散,红衣之人轻甩刀身,还刀入鞘。一旁狂龙戎放跪倒在地,双手紧握自己咽喉,却挡不住滚烫鲜血不断涌出。 随着戎放尸身倒地,蝴蝶君视线不紧不慢地投射过来。 萧骨情猛然一挥手,一道亮光直射向蝴蝶君,另有黄泉书生大声道:“既是阁下插手,我等拱手让贤,告辞!”话音未落,两人便分头纵身隐遁,麾下啰众亦一哄而散。 亮光被蝴蝶君用刀柄磕了一下,落在他手中,却是一颗极为罕见的金刚钻石,约莫有成年男子拇指肚大小。金刚石至硬至坚,非人力所能雕琢,这枚却有九九八十一处切面,日光映照之上有七彩颜色闪耀,炫目至极,仿若天生奇宝。 蝴蝶君捻了捻钻石,眼睛微眯。 “蝴蝶君。”章袤上前一步。 “老五哦,你也在。” 不同于对方三人为蝴蝶君气机所摄,章袤全程冷眼旁观,又与蝴蝶君极熟悉,已然看清个中违和之处,直接问道:“你是为杀戎放而来吧?” 蝴蝶君颔首:“蝴蝶有蝴蝶的眉角,他既然嚣张到把战帖贴到阴川蝴蝶谷,阴川蝴蝶君自当礼尚往来,免费取他项上人头!” “那对此间之事全然不知了?” 蝴蝶君再点头:“机缘巧合,不用谢我。” “你可知你接下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你要吗?友情价,一万两就送你。” 章袤眯了眯眼:“你知道此物?” 蝴蝶君不语。 “是了,此地乃北域境内,自然少有你不知之事。不过这东西……算了,你自己留着吧。”章袤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不曾再说。 蝴蝶君向来没什么好奇心,见状点点头:“请了。” 言毕身形化为红蝶散去。 “四姐,你不想利用于他,但这次是他自己撞了进来,”章袤微微勾了勾唇:“合该是,缘分到了。” …… 这厢郎舅兄弟相逢,另一厢,如意山庄亦佳客临门。 公孙月之患难知交谈非真,正在如意山庄湖心亭中与公孙月相坐对弈。谈非真乃是一化外之人,品行清正,性情风趣,足智多谋,平日里闲云野鹤,游历四方,悠然自得,每逢江湖乱起,又总能全身投入,尽心竭力拨乱扶正,于江湖中素有谈仙人之称。 “又负一子,好友棋力越发增进了。” “非是我棋力有变,是你心有所思,不在棋盘之上罢了。” “哈哈,瞒不过好友。”谈非真轻笑着左右看看,道:“今日不见蝴蝶,倒是难得。” 公孙月折扇轻摇:“你想他,我令人送你去见他。” “噫,免了,蝶舞美景四公子一人欣赏便好,谈某一介化外之人着实消受不起。”蝴蝶君心眼极小,最见不得公孙月身边有旁的异性生物,因他与公孙月互为知交,每每恨不能挥刀斩他三百趟。谈非真打赌,若有人出钱杀他,哪怕一文钱蝴蝶君也会欣欣然接下这笔生意。 摇摇头,谈非真稍带正色:“空流岛之事毕,好友想必心中有数。” 公孙月颔首。 谈非真接着道:“邪阵之事捅破了最后一张窗户纸,正邪之争已然浮出水面。蝴蝶君坐拥黄金无数,且本身战力极强,擅暗杀亦擅强攻,原就是双方都想着力争取的人 分卷阅读1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物。他虽甚少现身人前,但此番空流岛一行过后,明眼人必定能猜到他之修为已入先天。好友应知,在此时,一个先天高手意味着什么。” 公孙月折扇一合,道:“蝴蝶君性情肆意,我不想看到他罪孽缠身,却也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行扣到他的头上,话到此。” “树欲静,恐风不止。”谈非真挑眉:“好友胸有成竹,化外之人好奇心重,多嘴问一句,计将安出?” “一句话,我不是他,无权利代他作决定。” 谈非真一愣,随即失笑:“无权利,好一个无权利!不过嘛,无权利也分很多种,关系不到叫无权利,相互尊重也叫无权利,不知好友是哪一种?” “时移世易,看情况咯!” “听着真叫人心酸,哈哈!”谈非真忍不住掬了一把鳄鱼泪。某蝶追妻路之漫漫,实在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公孙月看他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神色中却凝重不减,不由眯了眯眼,道:“能让你特地赶来,可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谈非真颔首,抬眼看向公孙月,微微叹了口气,道:“龙脉之谱再次现世了。” 一言出,公孙月一向波澜不惊的面色登时为之一变。 就如每逢天地大灾,总有灭世言论传出,每当人间战争起,也总有各路谣言喧嚣而起,龙脉之谱便是其中广而传之的一种。 夫脉者,血之府包。世人有云,混沌生天地,灵自龙脉出,衍化万物。龙脉为天地灵气聚集之地,若能占据龙脉之地,小可强壮自身,福泽不绝;中可逐鹿四方,权指天下;大可窥天地道,日月同寿。 龙脉之谱一说由此应运而生。源头不可考,真正的龙脉之谱也从没有人见过,然总有无数传言喧嚣因之而起,信誓旦旦地称北辰皇陵、儒门山府均为龙脉所在,又将地图之上各处兴旺之地以各种方式连接,言其亦为龙脉散落之处。 龙脉之谱追根结底不过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一样东西,真正引动公孙月心神的是,其父公孙敖正是死于龙脉之谱。 公孙敖当年名声赫赫,知交好友遍天下,却在公孙月八岁那年突兀身亡,紧接着公孙月之母无端病逝,之后一年之内,公孙敖的一干心腹兄弟并数名生死之交接连因各种原因逝世。公孙月也是因此被送入正道同盟出资所建之善堂——抚英山,并在此处遇到年方三岁亦因失怙失恃被送来的章袤,因怜他幼小孤苦,与自己同病相怜,将其抱来照顾,两人相依为命一同长大,长姐幼弟,情分非比寻常,走跳江湖后便干脆结义,虽是异姓,却比嫡亲更为亲近。 公孙月曾多年来多方打探父亲死因,最终归结于一处,便是父亲当年得到了龙脉之谱。可笑的是,她的记忆之中,从始至终,从未自父亲、母亲及已然死去的各位叔伯任何一人口中听闻过这样东西。 谈非真知她心结所在,道:“这次不同于以往,邪阵之事牵扯出不少已远遁深山了不得的人物,这些人多已目无是非对错,一心追求无上之境,视人命为无物。我无话可劝你,只有一句,万事小心。” 公孙月颔首:“多谢你。” 谈非真欲言又止,终归不曾有话说出来。倒是公孙月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我无事,公孙月已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懵懂少女。” 两人相对无言,花丛中彩蝶飞舞,美不胜收。 许久,谈非真眉心轻展,笑道:“往事不可追,人终究要活在当下。好友合该多看看这花中彩蝶,说不得便能踏出心中藩篱。” …… 11、温泉对饮 谈非真告辞离去,公孙月独立亭中,目光微垂,折扇轻摇,默然不语,任凭心底深处压抑多年的思绪波涛翻涌。 公孙一系七十六条性命对昔年幼女而言,不啻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公孙月却是心甘情愿负重前行。这笔沉重的人命债令她痛彻心肺、恨至骨髓、无数次夜不能寐,亦锻她筋骨、刚她心志、硬她肝肠、明她双眼,让她得以一步一步行走至今。 公孙月闭了闭眼,始终不能摒开杂念令心台清明,索性不再费神,漫步行至山庄藏窖,顺手拎出一坛陈年佳酿,正欲拍开坛封,忽一转眼瞥见封口红绫上坠了条鹅黄笺,上书这坛酒的名字,却是蝴蝶君最喜欢的江南名酒,花月红。 顿了顿,公孙月拎着酒坛,抬足出门。 …… 时已入深秋,便是东域亦有萧瑟之感,地处北域的阴川蝴蝶谷却还是一片郁郁葱葱、鸟语花香,金色河水川流不息,万千彩蝶翩跹成双。 悠扬动听的琴音流彻,一道低沉男音随乐慢吟:“佛言劫火遇皆销,何物千年怒若潮;蝴蝶焰泓抹白画,幽光耀明掩中宵。” 公孙月折扇翻转,踱步入内,口中接道:“来何汹涌需挥剑,去向缠绵可付箫。” “心药心灵总心病,狂言妄语逢月消!”琴音划出一道清扬尾音便戛然而至,斜卧玉台之上的蝴蝶君手指按住琴弦,歪了歪头:“阿月。 分卷阅读2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 “蝴蝶君。” “嗯……”蝴蝶君凑过来,摸摸下巴:“阿月,你有不开心事哦!” “是啊。” “尽管讲出来,”蝴蝶君拨了下头发:“蝴蝶君为你摆平!” 公孙月抬眼:“我烦心的根由,正是一只华丽丽的红色金纹蝶!” “呃——”蝴蝶君顿了顿,一摆手:“喂,A蝶B蝶,带着小弟们过来给大嫂出气!” 漫天纷飞的红底金纹小蝴蝶一哄而散,瞬间消失不见。 公孙月折扇一展:“看看你这人缘!” “哈哈,能搏你眉心舒展片刻,人缘蝶缘随便咯!”蝴蝶君将公孙月引进蝴蝶谷,道:“好了,不说笑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曾。” “阿月——” 公孙月抬了抬左手,亮出一个酒坛子:“我今日只想找人喝酒,你再啰嗦我就寻别人了!” “哦!喝酒啊,找我最合适了!来来来,请请请!”蝴蝶君接过酒坛,拉着公孙月往谷内走:“哈哈哈,好啊,正是我最喜欢的花月红!” 蝴蝶谷内有无数处适合饮酒的地方,听雨阁、风音穹,芙蓉树下,蔷薇丛中,红枫回角牡丹亭,温泉白石台,流水曲觞行。 公孙月最中意的还是那一眼热泉,蝴蝶君亦最知她所想,待她解开发冠换下衣物步入池中,蝴蝶君已然于浮木上备好冰镇并佐酒果碟,只待她入席。 酒坛开封,红色酒液倒入玉盏,登时芳香四溢。 两人一气对饮三盏,蝴蝶君接过她再次倒满递过来的酒盏,顺手还了她一碟果碎酥酪。 公孙月拿银匙挑起一匙送入口中,只觉满口香醇酸甜,不知不觉便吃尽了。 一时二人再举酒盏。 “烟笼玉台水笼纱,把酒对月云染霞;最是梦里回首处,花色如熏人如画。”蝴蝶君眉眼含笑,艳色无双:“再饮一杯,醉到三更月会更迷人哦!” “你呢,也会醉吗?” “当然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迷与醉,只在一线之间,我早就醉了!” 公孙月转着酒盏道:“蝴蝶君,你一直都很清醒。” “哈哈,知我者,阿月也!不过嘛,只有你清醒才知道我清醒咯!”蝴蝶君笑眯眯看她,饶是此时,公孙月依旧腰背挺直,目光清明不带一丝迷离。 “不觉得累吗?”公孙月轻声问道,似是在问他,也似是在问自己。 “心之所向,甘之如饴。” “果然是,甘之如饴!当再浮一白!” “佳人相邀,岂有不从之理?”蝴蝶君再拍开一坛,亦是同样的花月红。 公孙月不由一笑:“实论起来,你才是佳人呐!” “耶耶耶,这种时候就不要削我男子汉的眉角了!” “哈哈哈!” …… 两人接连喝空了七坛美酒方才尽兴,醉意醺然间索性也不去挑拣住处,直接便在热气氤氲的温泉石台上睡了。 这方石台原就是蝴蝶君精心挑拣上等药玉所制,落于泉眼之处,承下方地脉能量,人睡于其上便有温热之力源源不断浸润周身,于养气安神有奇效。这口热泉也时时以养身药材封进石匣投入其中,作锻体拓脉之用。那花月红亦是采六种红果并三种红花酿制而成果酒,清冽醇芳,宿醉之后并无头疼之患。 公孙月一夜好眠,仿佛整个人尽皆融化在这方烫石之上,醒来时只觉周身筋骨尽皆被重新锻造了一番,说不出的舒适。石台一侧的凹陷处有早已备好的一瓯温水,两枚青柠切片泡在其中,恰可入口。取来仰头饮尽,登时心神为之一清。 公孙月起身,一件红色软锦纱袍自她身上滑下,尺寸较她身量大出数寸,一看便是蝴蝶君的衣服。睡于石台之上并无着凉之忧,不过是为替她挡一挡夜间的雾露水汽。 旭日初升,晨光和煦,蝴蝶谷一片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仿若桃源仙境。漫步其中,一切尘世喧嚣尽皆远离,令人忍不住便要沉溺在此处,不愿离去。 “阿月!”蝴蝶君忽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精致绝艳的容颜顾盼生辉,金灿灿的发丝沾着几许露水越发粲然耀眼。 公孙月顿了一顿,还是开口道:“蝴蝶君,我要离开了。” 蝴蝶君大惊失色:“刚来就要走?!” 公孙月难得开口向他解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蝴蝶君沮丧:“我帮你新换了床帘,都不去看一眼吗?” “床帘好端端的换它做甚么?” “自然是有更适合的,走走走,先去看过嘛!” 公孙月被他揽着推着往前走,欲要拒绝,又总归是他一番心意,虽然这个男人的心意多到每时每刻都在层出不穷。 踟蹰间,已然被他拉到了浮光掠影,帷帐一拉开,公孙月登时脸色一变。 “是不是比 分卷阅读2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之前的漂亮?” “这是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话说出口。 蝴蝶君愣了愣,低头去看公孙月的脸色,有些疑惑:“阿月?” 公孙月已然疾步上前,伸手欲要抓那雪纱水晶珠帘中的一枚炫彩宝石。 “哎哎哎,阿月你不要这么暴力啊!”蝴蝶君急忙阻拦,看清楚公孙月想要的那一枚正是金刚钻石,立刻伸手在钻石下方拨弄几下,那颗拇指肚大小的球形钻石便自金丝链上被取了下来,递给公孙月。想了想,蝴蝶君又伸手将另外六颗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一一取下,整幅珠帘登时失色不少。 蝴蝶君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将神色不明的公孙月拉到桌前坐下,自己亦陪坐在一旁等她回神。 许久,公孙月强自压下眼中的血色,缓缓将七颗钻石逐一在桌上排开:“这就是龙脉之谱,竟然有七颗之多!” “不止,”蝴蝶君歪头看了看她,解释道:“这种传言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多年前我因一桩买卖牵扯进去,因为里面杂七杂八的干系十分麻烦,便干脆把东西抢了,后来陆续碰上就会顺手抢一下。你看,所谓龙脉之谱不过就是一颗切了八十一面的金刚石珠,除了放在光下会有很漂亮的七彩颜色,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人为所制?并非天地所生?亦并非与龙脉相关?”公孙月看向他,冷静的神色略带一丝压抑不住狂乱。 蝴蝶君顿了顿:“阿月,这世间东西没有什么是人做不出来的。” “金刚石非人力所能切割。”公孙月缓缓道。 “人力不行还有水力、风力、重力,切不动可以磨。”蝴蝶君看着她,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开口掀破宝石之上最后一丝神秘色彩。 公孙月久久不语,蝴蝶君忽地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用力将她紧握的手指一一掰开,起身取来干净纱布将其掌心血痕小心擦拭干净,撒上药粉轻柔包裹起来。 “我公孙一系、七十六条性命!便是——”公孙月话未完便再无法继续。 蝴蝶君心中了然。江湖纷乱,怀璧其罪,他原也见过听过无数因一部功法一样至宝甚至些许财富便招致满门灾祸之事,只是不曾想,阿月一家亦是如此。 “人活着要往前看,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阿月,我们是为自己而生,不是为他人而活。” “但我恨,我恨极。”公孙月语气平静,握住扇柄的手背却是青筋暴起。 蝴蝶君伸手覆了上去:“那就当方才我说了些废话,来,我们看看该如何报仇!” 公孙月怔了怔,蝴蝶君歪头看她,道:“阿月总是骗我为正道出力,为什么不干脆做得彻底一点,利用蝴蝶为自己报仇?” 公孙月眸色晦暗不明,蝴蝶君轻叹:“傻阿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对蝴蝶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 12、抢就一个字 公孙月凝目沉思。她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蝴蝶君牵扯进来,那能做的事情便多了不少。 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探查龙脉之谱的消息,也多番出手相助同样遭受同样灾祸的家族门派,细细梳理这些年来的各种线索,很快便理清了脉络。 蝴蝶君出谷时候不多,且多在北域出没,这种珠子他能抢到七颗,其他地域的高手自然也能抢到。龙脉之说原属荒诞,之所以能驱动那么多人暗中出手,根由有大半在这种珠子上。只因金刚石非人力能动,大多数人见到这枚宝石,第一反应不会像蝴蝶君一般认定是人造之物,而是同她一样先入为主认为是天工所至,如此一来,龙脉之说便有了根基。 若是宝石为人为所制,那根自阴谋始,一切便有迹可循。 一桩阴谋长久不衰,定然有利益驱使。龙脉之谱为假,由此而生的天地同寿便是无稽之谈,最大利益驱使只剩三样,功法、权势、财富。父亲公孙敖自身修为不及先天,所修功法并无多少吸引力,对方的最大目的显然是公孙家的庞大势力并财富。 父亲当年是被这样一颗珠子引来杀身之祸,杀人者不一定是凶手,最终得到公孙家势力之人方是最后主使。当年得父亲信重亲近者尽皆身死,公孙家如大厦倾塌,当年的家族势力并财富亦流云四散,被分割成无数。多年下来,原在的公孙家所在逐渐衍生出了新的门派势力,却只在十年前曾做到了一家独大。 公孙月眯了眯眼,这样看来,十年前的乌山连寨并其身后的影鬼团还真没杀错。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父母叔伯之灵庇佑,早在十年前她便已报了一部分仇,助她复仇的恩人恰好是她志同道合的结义兄弟,是眼前这只与她情剪不断的蝴蝶。 事情到此还未完。只要龙脉之事不绝,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公孙家重蹈覆辙。如何将这所谓的龙脉之谱彻底揭开,方是她要好好思考之事。 “杀手有杀手的角度,阿月,在我看来,事情有更简单的解决方法。”蝴蝶君拨了 分卷阅读2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拨额前金发:“一个字,抢!” 公孙月闻言顿了顿,不由将视线落在那璀璨耀眼的七颗金刚钻石上。 蝴蝶君阴险一笑:“金刚石本就罕见,何况是这样大的尺寸,便是家里有矿,想要源源不断拿出来也不是宜事。再一者,物以稀为贵,这种东西多了就没那么大效果,幕后之人定然不会放出多少。现世一枚我们就抢一枚,就看最后是谁先坐不住咯!” “不妥,为此出手的都是心狠手辣的疯狂邪恶之辈,与他们正面对上太过危险。”公孙月一言否决。 “你担心我?”蝴蝶君笑眯眯。 公孙月折扇一展:“你我是朋友,我担心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哈哈!” “笑什么?” “开心咯!”蝴蝶君笑:“阿月,我能抢回来七颗为你做床帘,便能抢回十四颗给你镶地板!” “狂妄。”公孙月点评。 “在心爱之人面前狂妄,是因为有底气!” 蝴蝶君虽甚少涉足江湖纷争,然实论起来,他的消息路子远比公孙月要广得多。比如他那份实时更新的价目表,就近乎囊括了江湖上所有有名有姓的高手,分类标价得十分精确,较之百晓阁张出的榜单更为详实可靠。 相对她而言,蝴蝶君对当世高手的了解更为透彻深切。 公孙月略作思忖,终是颔首,道:“以你自己的性命为重。” “安心啦,阴川蝴蝶君总不至于做赔本买卖!” “若——”公孙月欲言又止。 “嗯?”蝴蝶君歪头看她。 “无事,一切小心。”公孙月微微垂眼,掩下眸中晦暗不明。 蝴蝶君捋了捋身前长发,微微勾着唇角。 …… 阴川蝴蝶谷毫无征兆地闭谷将近三年,世人皆以为蝴蝶君不欲插手武林动荡,却不知他这三年一直奔波在苦境各地搜集龙脉之谱。 龙脉之谱乱世现。也不知是此次武林动荡过大,还是其一出现就被蝴蝶君抢了去无法造成更大利益的原因,原一地最多只现世一枚的龙脉之谱,在短短三年时间里竟被蝴蝶君找到六枚之多。 南域落归城黑雾堡,幽魂使董方卓带队归来,忽觉颈后一寒,猝然转身一记掌风击出,身形已然迅速遁至数丈之外,不及驻足便见下方不及避开血色刀风数名下属已然横尸当场! 被人这般挑衅到大门之前,幽魂使横眉倒竖,怒喝一声:“来者通名!” “死人的愿望我还是比较尊重的,”红色身影随着阴沉男音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身后,幽魂使惊退间慌乱接下数招,忽觉胸前一凉,愕然垂首,只见心口处不知何时已然自背后没入一柄赤色细身长刀,刀身一拧,鲜血化为万千红蝶喷涌而出,瞬时间带走了大半的生命力。 来人飘身而退,金发飞扬,袍袖翩跹,还刀入鞘,随手拨了拨额前金发:“阴川蝴蝶君。” 董方卓双目圆睁,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蝴蝶君手指一弹,尸身登时烈焰飞腾,转瞬间化为一摊灰烬,只留一枚流光溢彩的球形钻石在其中闪耀生辉。 红衣人化作红蝶飞散,蝶风过处,灰飞烟灭,钻石也不见了踪迹。 落归城地处荒凉,蝴蝶君原是接到此处马帮有龙脉之谱的消息,赶到之时马帮帮主已然身首异处,帮主一系近乎全灭。红蝶追踪血气至此,刚落入董方卓手中不过半月的所谓龙脉之谱便转到了蝴蝶君手中。 “第七枚,C蝶,回去报告阿月吧!” …… 如意山庄,湖心亭中,谈非真与公孙月正在对弈。 “一十四枚,与好友的计划相较,稍有不足。”谈非真道。 “足够成事了,”公孙月折扇轻摇:“江湖上已经出现蝴蝶君在收集龙脉之谱的传言,任由其发展下去,蝴蝶君很可能会被设计成为武林公敌。” “会不会变成武林公敌尚在两论,现在对家应当是恨他入骨了。”谈非真道:“若不是他这一通操作,我等再猜不到龙脉之谱的势力已然蔓延到整个苦境,竟是四域都不能避免。瞻前顾后终养虎为患,对方如此势大,想催动各方出手恐怕要很费一番手段!相较而言,以一己之力掀破这幕布,蝴蝶君的手段令人惊叹,却不及他对好友的痴情更令人动容。” 公孙月眉间稍现迟疑,随即很快便被压了下去,道:“南域诸方就托付于好友,我予你五枚金刚石。”如今不用蝴蝶君开口,公孙月也知这些金刚宝石定为人造,亦不在称其为龙脉之谱了。 “三枚足矣,”谈非真转动拂尘:“南域门派众多,更替频繁,一直是受龙脉之谱祸乱最严重之地,诸方魁首想必早有疑虑,只差个引子罢了。倒是好友此行……” “佛门修慈悲,儒门修正气,两门魁首皆是真正德高望重之人。”公孙月道:“西域有大哥三人援手,只北域与东域其他门派要费些周章,也不过是多花些心思、多费些口舌罢了。” “江湖百事通虽自私小气、欺善怕恶 分卷阅读2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却是头一等的辩才,胸中亦不乏正义,可堪一用。” 公孙月点头:“我已着人联系于他。” 谈非真顿了顿,又道:“此行一起,好友便会彻底曝露人前。” “多谢你的关心,然此事乃是我毕生所求所在,纵万死亦无悔。” 谈非真并不劝她,只颔首道:“万事小心。” “好友亦然。” 二人分头而行。 …… 三年之间,蝴蝶君自东北南三域找到七枚‘龙脉之谱’,均与阴谋惨案联系在一起,相关来龙去脉,连同如意山庄这些年搜集到的讯息尽皆整理成册,连同一十四枚金刚宝石分别递送到各方德高望重之辈手中。 谈非真携三枚金刚宝石南下联络南域各方,公孙月亲自登门拜访儒门佛门并东域各派;章袤已人至西北交界,此地是两人三位结义兄长所在。 长兄司圣理乃堪舆异人,有经天纬地之能,二哥邓行空掌法奇绝,家财万贯,三哥方鼎立醉心武学,刀法纵横。当年司圣理偶经此地,发现一处风水灵气汇聚宝穴,遂召集兄弟于此处建立地罗司,二十余年下来,已在西北之地首屈一指。 “四弟此举虽直击要害,却过于冒进,纵有蝴蝶君相助,恐仍不免性命之忧。”二哥邓行空皱眉:“若徐徐图之,三五十年间,总有慢慢消磨之际。” “真要再等得三五十年,还报的什么仇?!”三哥方鼎立道。 章袤看向司圣理:“大哥如何看?” 司圣理颔首:“既是老四的决定,做兄长的自当全力支持。” 邓行空不由看了他一眼,司圣理捻须不语。 一时众人散去,邓行空行至半途,转身折返。 书房之中,司圣理负手而立,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丝毫不意外他再次出现,点点头道:“你来了。” …… 13、各自筹谋 “大哥,你到底是如何打算?”邓行空直接开口:“龙脉之谱出现至今已有上百年,有多少门派组织因其而亡,就有多少势力因其而生,便是我等地罗司,也曾经籍此分过几勺羹汤。双兔傍地,安辨雌雄,主使之人早已无从分辨,如今这武林中有多少龙脉之谱的参与者,又有多少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更有多少化被动为主动之人?将此事晾到台面上,等于一手扼断无数人的财路,将众人面皮撕下来用脚踩,四妹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死地!” “你以为,老四是为何将章袤遣至地罗司?”司圣理缓缓开口:“以咱们兄弟情分,若只是要我等出手相助,她一封书信便罢了。” 邓行空一愣,司圣理接着道:“老三性情坦直,老五年纪尚幼,老四却是一向灵慧明透,你以为,调查了这些年下来,她想不到?还是纵横北域三十载的阴川蝴蝶君,他想不到?” “二弟,也许在你看来老五的性命更要紧,但对公孙月而言,公孙一系七十六条性命,俱在她的肩上。” “老四不是苟且偷生之人,她的决定,我等做兄长的自当全力支持。” 司圣理的话句句入耳,邓行空面露颓然:“大哥,此事果然再无他法吗?” “世事本无定,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料。龙脉之谱确实有无数人牵涉其中,但牵涉其中未尝不想将背后之人除之后快。”司圣理摇摇头,轻叹一声:“老五与四弟感情最深,且瞒着他吧。” …… “真是难得!想不到我百事通居然有一天能从你阴川蝴蝶君手上赚到钱!我要把这件事情记到族谱,世世代代传下去!” “废话真多!”蝴蝶君冷冷瞥了他一眼。 百事通哈哈一笑:“会面百两、谈话千两,寻常见你一面都要算好讲几个字才不会亏本,如今不用掏钱,多说一个字就是赚到,当然要多说一些了。” “一句话,接还是不接。” “自然是——接!”百事通附庸风雅地摇着一把羽毛扇充智者,却因通身气质之故怎么看怎么猥琐:“不过接之前我多嘴问一句,回不回答看你心情,如何?” “问吧。” “阴川蝴蝶君精于算计,向来不做没利益事,这次买卖不符合你的作风,可否告知,你是为了什么?”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是你要问,还是你身后之人要问?” “有区别吗?” “你嘛,问就问了,苦哈哈赚钱的劳动人,蝴蝶君心胸宽广不计较;若是你背后之人,嗯,谈话费先结一下。” “好了好了,一千两付给你,真是怕了你了!所以我讲,这种赔到底掉的买卖绝对不是你的风格!” “你如何就知道我这次一定会亏本?”蝴蝶君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百事通挑眉:“与大半个武林为敌,不算亏本?” 蝴蝶君嗤笑:“讲得好像我原本跟大半个武林关系很好一样。” “总归是没利益的事吧?”b 分卷阅读2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r   “在你看来没有利益,在我看来却是最大的赚头所在,十八年来就是这次赌最大!” “果然!”百事通摇摇头:“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蝴蝶君,有时候我真的是不能理解你都在想些什么。” “收起你不要钱的感慨吧,没人在意你理解与否。”蝴蝶君袍袖一甩,双手负于身后,径自迈步,身形逐渐化为纷飞红蝶散去:“一个连老婆都没有的单身狗,呵——” 百事通跳脚:“就你有!你厉害!追了十八年还没追到手真是好值得骄傲!!!” …… 明里暗里的多方推波助澜之下,龙脉之谱一说在江湖上喧嚣直上,如同浪滚浪一般席卷整个苦境武林。先前流传最广的龙脉之谱为假的说法已经全然被另一种传言压下,如今问起来,每三个武林人士中便有一个会言之凿凿地告诉你:来自海上异国的北域阴川蝴蝶君已经全然掌握了龙脉之谱的使用方法,正欲出手窃取中原龙脉! “阿月,就是这样巧,一束美丽的花撞到蝴蝶眼前,刚刚好可以送给你!”蝴蝶君溜溜达达自山洞外来到公孙月面前,蓦地从身后掏出一束尚沾着露水的鲜艳野花,笑嘻嘻地一如往常:“漂亮吗?” “还真是什么时候是么事情都不会妨碍到你的心情。”公孙月轻叹一声,伸手接了花束,问道:“方才动手了?” 清晨摘这样一捧花回来,身上自应沾染雾露水汽,蝴蝶君身上却是干干净净,连同发丝都没有丝毫杂乱,显然是重新整理过一番。 “哈哈,几只小蚂蚱,不值一提。”蝴蝶君指风一弹,几近熄灭的篝火堆无风自燃,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也转了出来,托着一枚叶包:“能影响蝴蝶心情的只有阿月,过来吃点东西吧!” 叶包里是一合清江花鱼脍,被极精湛的刀功切成蝉翼般薄片,甚至还有闲情以香柔花叶加以调制。这种鱼脍生食鲜甜爽口,于火旁一烫便熟,更有入口即化之感。 两人对坐而食,一个不断插科打诨,另一个不免受起影响亦放松了不少,只眉间的忧色始终不曾散去。 她登门游说各方、力证龙脉之谱为假一事未曾瞒人也无从瞒人,早就有明里暗里的打量试探层出不穷。这等境况原在预料之中,正如司圣理所言,无论事成与否,被触动利益的一方定会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必要将她除之后快。而这,便是她唯一能直接对上最大仇人的时刻。 但凡她多活一日,仇敌便无法安寝,但凡她多斩杀一个窥探者,便有幕后一条线索曝露于各方眼中。公孙月不曾自视甚高到认为自己能一力对抗龙脉之谱身后势力,却决然作出玉石俱焚的选择。她的计划是成功了,不料却在中途忽升波澜,将更大的危机引到了蝴蝶君头上。 人心生左,世人看待万物原就有自己的偏见。 论背景,公孙月出身东域世族,自小到大每一桩事迹都有迹可循;而蝴蝶君来自海上异国,行事风格怪异,一入苦境便闯下赫赫凶名,天然便有一层神秘色彩,更容易引人猜测。论名声地位,如意山庄只在东域小负盛名,公孙月亦不以武力见长;而蝴蝶君却在北域最顶尖的高手之列,身价高到整个武林都为之侧目。再论事关两人的消息,公孙月欲力证龙脉之谱是假,蝴蝶君却被传真正掌握了龙脉之谱,再联系他先前不断搜集龙脉之谱的行为,世人更相信那一条传言显而易见。 异族,杀手,修为奇高,黄金满谷。纵然身居高位者眼明心亮,亦抵不住万千悠悠之口,再有龙脉之谱背后势力暗中发力,蝴蝶君纵有千百张口,也会在各方的推动之下被钉死在与整个武林敌对的位置上。 龙脉之谱一事牵扯的势力太多,平白有一个替死鬼被推出来是无数人心底最心照不宣的事。 更可笑的是,发动这一计划的她,却被蝴蝶君替出死地,成了最安全无虞的存在。纵然背后仇家再恨她入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动她一根毫毛,再生波澜。 “此事是我的疏忽,终究将你牵扯进来。”公孙月面对层出不穷的试探暗杀时仍波澜不惊的面上,罕有地露出几分忧虑:“此计阴毒至极,设计之人实是可恨!” 蝴蝶君眨眨眼,心下暗道:那个人就是本蝴蝶我啦! “你可是有何打算?” “有~”蝴蝶君笑眯眯:“还是一个字,杀!人来杀人,佛来杀佛!” 公孙月摇摇头:“相杀是最徒劳的做法,且不论敌人无穷无尽,纵然你能将敌人杀尽,也必将被武林视作穷凶极恶之辈。” “正好可以把身价再提上一提。” 公孙月无奈:“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说笑了。” “我不是在说笑,”蝴蝶君捡出两枚红透的野果擦拭干净递给公孙月:“阿月,这里是武林,是江湖,一切凭武力说话,对与错没有那么重要。我们活在这个江湖,就是杀人与被杀,他们因利害你全家,你为复仇抽其釜底之薪,他们恨欲你死,却也会为更大好处所诱转而杀我。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是对的;在他们看来,他们也没错。” 分卷阅读2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那是与非,公道正义便不存在了吗?” “是非正义存在个人的主观,你认同的,就是你的正义。就比如我,我认为阿月你是对的,那我就挺你到底。但正义的前提是,你要活着!”蝴蝶君看向公孙月:“活着才能讲是非论对错,而死去的人全凭活着的人怎么说,因为、死无对证。” “蝴蝶君,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但在公孙月行事只一条准则,那便是无愧于天地,纵前路百折亦无悔。” 四目相对,金蓝异瞳映墨色双眸,蝴蝶君缓缓漾出笑来,金色脑袋一歪便靠在公孙月肩上:“好了,都听你的,这样好不好?” 公孙月轻捻折扇,眼睑微垂,道:“蝴蝶君,我欲广发英雄帖召集各路武林魁首,面对面将龙脉之谱一事摊开来讲,你觉得如何?” 蝴蝶君眼底异色闪过,嘴上否定道:“不好不好,这些人哪里是为了讲道理?!” “总归要试上一试。” “阿月——”蝴蝶君拖长了语调,见公孙月神色坚毅,已然是打定了主意,只好摇摇头,道:“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只有一点,帖子必须是由我来送!阿月,你可不能抢我风头哦!” 公孙月颔首:“我来拟帖,交由你来送信,这样总行了吧?” “行,怎么不行?” …… 14、战! 隆冬时节,纷飞的红蝶堪称世间奇景,一封封柬帖便随着这雪中红蝶分散入武林各路魁首手中。 该来的终究会来。 相似的感慨在各处流转,有惋惜,有轻叹,有无奈,有窃喜,有憎悟,也有阴毒的恶意。 蝴蝶君负手而立,等到最后一只字母蝶归来,转过头,笑着对公孙月说道:“各处都通知到了,三日之后,祁山红莲寺。” 一旁红蝶闻言都凑过来绕着他上下翻飞,不断呼扇翅膀。 “红蝶在讲什么?”公孙月看了一眼在各种折腾的字母蝶,有些不明所以。 “抱怨天这么冷还让它们出工,娇里娇气的!”蝴蝶君掌风一挥,字母蝶随之四散。 公孙月摇摇头:“红蝶承你的精血而生,视你如同父母,它们生性如同稚童,撒娇爱闹也是正常的,不要太过苛责了。” “我哪有?!”蝴蝶君叫屈:“它们都被惯得无法无天,平日里欺虫霸草,连我的银票都敢放火烧,我也没把它们怎么样嘛!” 公孙月闻言失笑:“说起来,红蝶的性格与你还真是一脉相承。有它们相伴生活,也会多出许多乐趣。” “阿月,你今天似乎感慨颇多哦?”蝴蝶君凑过来。 “是吗?”公孙月折扇轻摇:“也许是想到了三日后,有些紧张吧。” “安心啦,蝴蝶肩膀给你靠,了不起大家杀过一场再讲话!” “不说这些了,时间还很长,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花月红,一起饮一杯吧!” “哈哈,战前与佳人共饮,何等的潇洒浪漫,我喜欢!” “你呀!”公孙月无奈中带着一丝纵容,为他斟了一碗酒。 …… 晨光熹微,山洞中昏暗的光线中,公孙月自石台一侧轻轻起身。几只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小蝴蝶扑腾过来,乐颠颠自篝火堆上掠过,火焰登时腾起。 公孙月神色微缓,伸手自腰间荷包中摸出两枚药丸,一粒压在舌底,一粒捏碎洒在篝火之上。烟尘散开,整个山洞中透出一股淡淡檀木香。 蝴蝶君右手撑着额头,双目轻阖,一向十分警醒的杀手不知为何丝毫没有被山洞内的动静打扰,还在沉沉地睡着。 “蝴蝶君,这场是非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公孙月所行所图无不可对人言,纵粉身碎骨不愧心中所求。你的情谊公孙月感念于怀,铭记于心,我不能因这份情谊将你拉进无边的杀戮之中。”公孙月伸手理了理蝴蝶君垂落在枕侧的金发,手指轻拂他的眉眼:“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 抿了抿唇,生性自持的公孙月终究没有说出未尽之语,起身迈步离开,及至走到洞口时,忽地回头看了一眼。 石台之上,火光掩映之中,侧卧的蝴蝶君金发铺开,红衣烈烈,眼角眉梢艳丽无双,仿若世间最美的一副画。 公孙月不由勾了勾唇:“但愿、我还能再次见到,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媳妇脸。” 言毕毅然转身离去。 山洞中,篝火哔哔啵啵地响。 过得片刻,一道低沉的男音缓缓响起:“不准说我媳妇脸。” 石台之上,蝴蝶君缓缓睁开了眼。 “N蝶到Z蝶,跟着你们大嫂,暗中保护,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要被她找到空云谷来!”十三只红蝶翩然而起,呼扇着翅膀追出山洞。 “阿月,你有你的坚持,蝴蝶有蝴蝶想要守护的东西。你的仇、你的恨,我会替你亲手讨回来,就当是……”蝴蝶君起身,袍袖一拂,登时火灭烟消,拨了拨额 分卷阅读2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前金发,蝴蝶君亦迈步出洞:“阴川蝴蝶君的聘礼之一吧!哈!A蝶到M蝶!随老大去收人头啦!” …… 空云谷位于东域与北域交界的一处广袤山脉之中,距离红莲寺有上百里路途,四周群山环绕,此地原是诸多高手或是武林世族用来决斗的地方,远离城镇,人迹罕至,进出只一条通路,若不从此路通过,恐跋涉数日都不一定走得出这片山林。 蝴蝶君将众人约至此处,用意不言而喻。 事既无法善了,便无需善了。 空山幽谷,琴音回荡。 琴声悠扬欢快,落入耳中便能想象得出彩蝶纷飞、一双恩爱佳侣手牵手在花丛中嬉游的场景,令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各方都已到齐,各自选了位置落脚。自各方所在,便能大致分辨出哪一方为敌,哪一方为友,哪一方是来作壁上观。 无一人去打扰弹琴的蝴蝶君,这是众人对一名慨然赴死的绝顶高手最后的尊重。 “阿月,希望你和我的美好记忆能够在我的脑海中多存留片刻。” 一曲罢,蝴蝶君将手中月琴随意地往旁边一丢,站起身来。 “看来人都到齐了。” 锵然一声,血红色细长刀身露出全貌。通体蝶纹扭曲虬蜒,刀体细长,刀尾略成弧挑,隐隐有艳丽红光并扭曲气流萦绕其上,寒意凛然。华美中暗蕴邪戾,正是蝴蝶君的佩刀,名列北域兵器谱前来的名兵,蝴蝶斩。 “阴川蝴蝶君,你意图窃取中原龙脉之气,此乃生死罪过,但谅在如今大错尚未铸就,我等亦不愿相逼太甚,只要你交出手中所有的龙脉之谱,将掌控龙脉之谱的方法公之于众,再自断一臂相赎罪过,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 “呃——” 暗风掠过,开口之人话音初落,颈部突现×形红痕,鲜血迸溅化作万千红蝶飞落。 “阴川蝴蝶君!”人群中怒声顿起。 “阴川蝴蝶君会面百两,谈话千两,平白无故让我听了一通废话,看他没有付钱的意思,我便免为其难自己动手收人头了,不谢!” “嚣张狂妄!” “蝴蝶君嚣张狂妄一天两天吗?”蝴蝶君嗤笑一声,刀锋一转,直指众人:“不啰嗦!龙脉之谱到底是什么东西,各位之中多半都清楚!蝴蝶君此行也很简单!收人头、一颗黄金一万两!助拳的速速离开!要观战的站远一些!至于你们,既然要将蝴蝶君定成替死鬼,那便亮兵器,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这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 “我数三声,三。” 见机不对,登时便有数拨人抽身离去。 “二。” 有人还在怒斥:“蝴蝶君你简直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一。” 谷中仍有不少人面面相觑,更多的却已退出战场,另有一些于谷壁崖洞间选定位置,显然是要留下来观望。 “选择留下来的,就不要走了!”低沉的笑声响起:“我亲爱的小蝴蝶们,开盘!” “红蝶戏焰!” 十三只红蝶腾空而起,万千红色刀光紧随其后,霎时化为漫天赤焰,飞扑人群!火星沾衣即燃,扑之不灭,触之毁皮化肉入骨,只要还停留在场地中的无一不受到波及,寂静空旷的山谷登时化为人间炼狱! “蝴蝶君疯了吗?这般大开杀戒!”空云谷壁一处凹台,章袤目眦欲裂,方要上前一步便被二哥邓行空一把拦住。老三方鼎立抱刀注视下方战场,目光十分灼热。 大哥司圣理皱了皱眉:“四弟不在?” 方鼎立闻言点头,肯定道:“不在!” 眼下情况与公孙月的计划不同,却一目了然:公孙月所书之邀帖被掉了包,变成了蝴蝶君的战帖。 纵然心知公议很难到达目的,但面对庞大势力,硬碰硬刚却是谁都不会去触碰的选项,这种极端的事也只有蝴蝶君这个疯子能做得出来。 章袤不由愣住:“大哥的意思是,蝴蝶君骗了四姐?”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方鼎立抱刀而立,语带感慨地叹息一声:“想不到,他还真是个情种!” 此局至此已经无解。蝴蝶君毫不留情地直接撕下了对方最后的遮羞布,对方若退便是里子面子尽弃,再无法在江湖立足。双方只有一个选择,不死不休。 多说无益,章袤冷静下来,直接开口问道:“依三哥之见,蝴蝶君此举有几成的把握?” “……”方鼎立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胜,不可能;但蝴蝶君轻功和隐匿之术十分不凡,若他要逃,有七成希望留下命来。不过以他的性格……” 邓行空轻叹一声:“五弟,观战吧。” 章袤抿了抿唇,终是压下了未能开口的请求。 场中赤焰已经散去。 ‘红蝶戏焰’是蝴蝶君的暗杀名技,在他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场中修为在一流上下间的武者尽皆尸骨无存,只剩下三十 分卷阅读2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七人在立。外围相护防止他逃脱者有二十五人,其中半数带伤,均是身手在超一流堪及先天者,另有内围九人,看站位应是与蝴蝶君修为不相上下,另有三人在旁掠阵,气若渊海,深不可测。 若只内围九名先天高手,众人尚有一战之力;但加上掠阵的三人,便是四兄弟同时出手,结果也不过是多出四具尸体罢了。 也就怪不得,在场众人心中明知蝴蝶君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仍是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分辩一句。 “北域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是咯!”话音起,蝶翼现,十三红蝶杀阵霎时间笼罩内围九人,竟是蝴蝶君率先出手,直接拎刀杀向对方左翼三人。 “狂妄!” “狂妄的还在后面!” 玉白长剑闪寒光,弧挑刀身现蝶翼!红色身影先发先至,挟裹数十道凌冽刀风,霎时间于半空中锁住三人身形。 三人对视一眼,两人纵身跃起,一人长剑狂舞,跃起两人足下轻踏剑光,借力直跃而起,身体凌空折转,两把青梧长剑急速连挽,转瞬便是数十朵剑花飞射,迎上逼至眼前的刀风。 轰然一声,刀阵初破! 空中两人尚不及喘息,居其下便觉背后大寒,转眼间,迎面便是已然成型的蝶翼刀阵,正是蝴蝶君成名刀技之一! “红蝶天纹斩!” 空中两人身形急坠,长剑横执身前,左手结印,气运丹田,旁人只见其两人周身风波涌动,便有太极之形将居下者笼罩其中。 刀流倏忽便至,形似一展翅红蝶,狠狠击于太极图阵眼之上,轰然一声,红光蝶影化为刀风四射! 空中两人连连挥剑劈开刀风,待得立足定眼去看,居下者已然倒地,周身数处要穴血流喷涌。 “痛快!”蝴蝶君长刀一甩,右手拨了拨额前飞扬的金发:“再来!” …… 15、双刀 “三人结阵,定其身形!”交手片刻便折了一名实力不俗的先天高手,内围九人中为首一人喝道:“此人乃暗杀名家,提防他背后杀招!” “哈哈哈哈!承蒙盛赞!敬你这句话,蝴蝶君这次不用暗杀之招!来!我们面对面单挑!我一个,单挑你们三个!” 同等修为之下对阵最多便是一对三,再多的话,非但有以多欺少之嫌,也会因人手太多、顾及己方而施展不开。对于蝴蝶君而言,选择一对三并不是狂妄,而是他修武走得是轻灵一路,人越多反而约容易得手。 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彻彻底底的狂傲嚣张。 内围九人,哦、不是,是八人,均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先天高手本就难得,多数都是身居一方高位,平日行修身居养气,轻易不出手,也就蝴蝶君这种奇葩会每日拎着刀为黄白之物奔波。 一言出,在场便有数人眼底暗火翻涌。 红蝶起,刀影生,十三红蝶绕蝴蝶君周身狂舞,场中战意逐渐攀升。 空中气波忽地一动,双方几乎同时出手,一方双剑两钩,一方赤色蝶斩,竟真是面对面强攻! 内围为首一人登时脸一黑,面色极为难看。 原因无他,场中四人之中,两名持剑后背相依、手中长剑出招迅疾,剑气爆裂,宛若龙卷直指对敌!持刀者身形轻灵至极,出刀竟是比快更快,刀出无影,似飘飘蝶影,嬉游暴风圈中,死死压制住了两名剑客! 至于用来牵制蝴蝶君身形的持双钩者,压根儿摸不到他的影子,几乎是一枚废棋。 三名高手正面应战一个杀手,居然被死死压制! …… “我记得,蝴蝶君是一名杀手?”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谷壁众人眼中。 换了一副装扮的百事通亦在谷壁一处凹陷穴地,听得那人开口,立刻上前一步回答:“蝴蝶君的主业确实是一名杀手,有北域第一杀手之称,不过他还有另一个名号,谓之,刀邪。” 那人笑了笑,转过脸来。只见其壮年模样,剑眉鹰目,气宇轩昂,却是北辰皇族当朝亲王,现掌控北疆三十万精兵的北定王北辰望:“是个人才,可惜了!” 北定王府亦曾重金请此人出手解决过棘手之人,北定王对蝴蝶君的名字很熟悉,真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百事通不语。 “目前来看,蝴蝶君今日必定是死局,而你,似乎并不认同?” 百事通躬了躬身,回道:“小人修为平平,对眼前对战之事也看不太明白,不过,小人对蝴蝶君本人倒是了解几分。” “哦?”北定王抬眼:“是怎样一个了解法,让你觉得他能在这种情况下逃出性命?” “蝴蝶君其人精于算计,可谓锱铢必较,他习惯将所有世间所有事物都划分等级和价值,自谓平生绝对不做亏本买卖!” “那又如何?” “这次事件起因并不在他,而是因他对一名女子用情至深,为了那名女子 分卷阅读2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方一手推动出眼前这个局面。” 北定王挑眉。 百事通接着道:“蝴蝶君曾言及这是他十八年来赌最大的一次,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别人的老婆,蝴蝶君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赔本事,所以小人说,这绝对不会是死局!” “嗯……”北定王摸摸下巴:“虽然听着可笑,细品却很有几分道理,且看吧!” 谈话间,谷中胜负已分,持双钩游离在外者一朝不甚被蝴蝶君斩去右臂,失却大半战力。双剑客继续下去只能是拖延时间,全无取胜之法,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丢得起这个人。 双方休战,对阵再变,却是内围仅剩的三人对战阴川蝴蝶君。 “这就是所谓的先天高手,”北定王嗤笑一声:“车轮战,也是不要脸了!”在场观战者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江湖武林确实是以修为论高低,却亦有公道在人心。 蝴蝶君身形纤瘦,看上去至多不过弱冠之龄,加上金发异瞳、一副雌雄莫辩的绝美容貌,若非一身气场太过强大,单以品貌论,合该是应被人养在深闺、捧在手心中。 龙脉之谱一事显然有蹊跷,蝴蝶君于此役中天然处于悲情位置,虽然自己没有这个觉悟。 若对方将其一举毙命,旁人摄于实力差距,纵有怜悯之意,亦不过尔尔,毕竟是蝴蝶君不自量力地手撕强者在先;然而连番对战至现在,甚至让一名杀手硬碰硬一挑三占据上风,于理于力,面子里子,都不剩多少了。可以预计得到,今日一过,眼前这些高手所处之势力定然会遭受到各方打压。 若说之前九名内围高手看待蝴蝶君还抱有几分同情,眼下却是恨不能剥其皮、食其肉、将其挫骨扬灰。 “你的底牌倒是有不少。”为首之人冷冷道。 “阴川蝴蝶君别的没有,就是黄金无数,底牌不尽!” “那便让我看看,你的底牌能保你到几时?!” 为首之人一声长喝,掌风一起,直取蝴蝶君!另外两人与之呈三角阵列,牵定蝴蝶君身形! 连观两场,在场高手已然窥破关窍。蝴蝶君最难琢磨的地方在于其轻灵至极的轻身功夫和隐匿之术,二者合用甚至能达到瞬移闪现的错觉。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配合其飘忽迅疾的刀法,同等修为之下想要伤到他几乎不可能。 破招要诀便在于牵制他的身法。 两名先天武者同时出手,蝴蝶君飘忽不定的身形果然被拖慢,一时间在掌风袭击中险象环生! “不把你的底牌亮出来吗?”为首之人嗤笑出声。 “你要看,那便给你看咯!” 掌风直袭面门,蝴蝶君不躲不避! 只闻锵然一声刀鸣,蝴蝶君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一柄短刀,同样的赤色刀身,同样的通体扭曲蝶纹,挟裹同样凌利的刀风、直刺来者掌罡! 刀柄一搅,裂劲迸射,竟是直接废了对方一只手掌! 刀势不减,双刀在手的蝴蝶君若红蝶狂舞! 双刀之下,刀风数量骤增一倍,原本因拖住他身形而慢下来的出刀速度再次加快!甚至愈发愈快! 场中形势骤然大变,三人再压制他不住! “啊!”一声呻吟,牵制蝴蝶君身形的一名武者双手持刀挡住迎面而来的长身蝴蝶斩,却被骤然出现于他身后的蝴蝶君反手一刀,短刃蝴蝶斩直入心脏! 三者去一,蝴蝶狂舞不歇,十三红蝶杀阵再现!双刀之下,竟是将内围剩余的七人尽数卷入杀阵之中! 纷飞的血液化作漫天红蝶,相貌妖冶至极的男子在血色世界中狂舞,金发飞扬,红衣翩跹,一双琉璃异色双目精光乍现,成就这一方天地中最惊心动魄的、美! …… “蝴蝶斩是双刀?!”方鼎立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三位兄弟。 双刀一向难出高手,只因双手御刀对心神要求极高,提升难度亦是单刀的数倍之多。他与蝴蝶君相识十余年,打了不下三十场,纵然因为公孙月的关系不曾生死相拼,相互之间却有胜亦有负,却从来不知道蝴蝶君的佩刀居然是两把! 居长的三人对视片刻,同时把目光转向章袤,除了老四公孙月,他是与蝴蝶君最为熟悉的一个。 “确实是两把,一长一短。”章袤一开口脸先黑了:“他告诉我说,短的那把是铸刀时候材料多出来,便随便打了把短刀用来削苹果的!” 神特么削苹果! 章袤恨不能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兜头来一拳,有哪个刀客会随身带把削苹果的刀?!他居然因为蝴蝶君在四姐面前的各种不靠谱、就这么轻易地信了! …… 却说公孙月在篝火中投入足量的安眠香后,带着剩余三枚金刚钻,只身一人赶赴四十里外的祁山红莲寺。 红莲寺乃是一方经年古刹,佛学传承自西域菩提寺,如今的住持方丈便是出身菩提寺的高僧,亦属武林一脉。因甚少插手江湖纷争,僧众恪守戒律,且慈悲为怀,多行济世救人之举,于武 分卷阅读2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林地位超然,每每被选作仲裁各方之地,公信力十分厚重。 这也是公孙月择此地作为摊牌之处的原因,她之前游说各方时,此地亦是所经之处。 知客僧迎了出来,见是公孙月,便直接将其引入方丈所在院子,因方丈晨课未完,便暂于院中暂歇。 红莲寺中诵经声常年不歇,一入其中便觉整个人似乎都静了下来。 公孙月折扇轻摇,忽地灵光一动,骤然发觉不对! 邀帖时间定在辰时,如今距离其已然不足一个时辰,便是各方未至,至少寺庙里应当已做好准备! 公孙月本就是聪慧灵透之人,略一思索便已猜透关窍,不由怒火上涌:“可恶!” 该死的!因为蝴蝶君在她面前从来不会撒谎,她竟一时疏忽,忘记那只总是装乖卖傻的蠢蝴蝶原本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他是江湖中最顶尖的杀手!莫说迷药,连他的小蝴蝶都会投毒! “公孙庄主。” “啊,是方丈大师。”公孙月欠身行礼,在老和尚尽皆了然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苦笑:“大师,我原不欲将他牵涉其中,后终是因私心借了他之力,不曾想,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方丈合掌道了声佛号,将一纸信笺拿给公孙月:“此乃红蝶所传之信笺,真正的收信人应当便是庄主了。” 纸笺展开,上面笔墨淋漓地书了一首某蝴蝶改编的诗词:佛言劫火遇皆销,何物千年怒若潮;蝴蝶焰泓抹白画,幽光耀明掩中宵。来何汹涌需挥剑,去向缠绵可付箫;心药心灵总心病,狂言妄语逢月消。 “这只蠢蝶!”公孙月面现恸色,欠身道:“大师,我欲去寻他,暂且告辞。” 方丈合掌:“惟愿庄主此行顺利,蝶君平安无虞,两位终成眷属。” …… 16、黑蝶 纵马行至僻静处,一拉缰绳,骏马止步,公孙月对着空旷处朗声道:“红蝶出来!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 四周没有一丝动静,公孙月立于马上不动。 过得片刻,终有十三只金纹红底的小蝴蝶挨挨蹭蹭互相簇拥着慢吞吞飞了过来,绕着她不断呼扇翅膀,似在分辩着什么。 正是蝴蝶君的字母蝶团。 公孙月听不懂红蝶在讲些什么,却自有办法对付这群跟它们主人一样作天作地、极度吃硬不吃软的小东西。 “带我去寻蝴蝶君。”公孙月道:“我知道他定然是让你们拦着我,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蝴蝶谷的花丛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蝴蝶君说得不算!” “半个时辰之内,如果我见不到蝴蝶君,蝴蝶谷中合蜜花会砍去一半!之后每多过一刻钟,就多砍一半!听懂了吗?” 话音未落,小蝴蝶们干脆利落地直接倒戈,转眼间便已排好阵型:一个标准的红色箭头,直指西北方向。 “驾!”公孙月纵马直奔,身后十三红蝶追逐而去。 …… “嘭!”随着内围九人中最后一个倒地,红蝶血舞戛然而至。 蝴蝶君短刀横于身前,长刀斜立身后,浑身浴血,艳丽至极! 场中一片静默。 为这一刻的浴血红蝶。 ‘啪、啪、啪、啪!’ 不紧不慢的拍掌声在山谷中突兀地响起,一下一下地击散了十三红蝶杀阵下红蝶血舞形成的无形气场。众人自震撼中回神,重新将目光投入场中,神色凝重不同以往。 蝴蝶君用实力证明其对决龙脉之谱背后势力的资格,事情发展至此,已经不再是一方绝对碾压、铲除异己,而是转变为堂堂正正的双方武林对决。 对决有对决的规则,按理说,蝴蝶君已经赢了,然而在场之人显然没有罢手的意思。 掠阵三名高手步入场内。 “阴川蝴蝶君。” “人如其名,一样的漂亮!”蝴蝶君还短刀入鞘,右手在左侧肩肋处轻点两下止住伤口血流,负手而立,直面三人。 “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自断一臂,此事就此了结!”三人中居中之青衣长者开口道:“你是双手刀,自断一臂于你功体无过多损伤,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胜过此时;但若是性命没了……” “呵!你见过一只翅膀的蝴蝶吗?”蝴蝶君嗤笑:“打便打!赚这一场,你们可不是稳赢!” “狂妄!” “啧!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词汇量真是贫乏!” “这就是你的决定了?” “废话这么多,是想占我不收谈话费的便宜吗?” 青衣长者直接气笑了:“好好好,那便带着你的黄金、带着你的翅膀、下地狱吧!” 一声长啸,青衣人周身气劲翻涌,双手结阵逆转,腾身跃起,一掌极招拍出:“气贯长空!” 当头便是极招! 显然对方亦知越拖下去便是越对己方不利,直接欲将蝴蝶君一击毙命! 蝴蝶 分卷阅读3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君足下交错,长发无风自旋,右掌于长身竖立的蝴蝶长斩刀刃抹过,瞬时间赤色刀身艳色更胜,亦是极招相应:“蝶影、双行!” 凌傲气龙现、万千红蝶飞! 玄色苍龙与蝶阵对穿而过,红光散碎、苍龙身形虽淡却是凝而不散,狠狠击中阴川蝴蝶君! 蝴蝶君硬接一掌,身形连退十数步,终是拄刀单膝跪地,当即便有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只见青衣人在霎时间莫名对着足下土地接连击出数十掌,紧接着纵身一跃,退后数步,随即心神急转,拧身急避,血色浅淡几不可见三只红蝶自其颈侧飞掠而过,擦出三道血痕,距其咽喉堪堪不过半寸! 两人分居场地两侧,方才青衣人落足之处,一扇青色袍袖缓缓飘落地上。 “好一个蝶影双行!” 青衣人看向蝴蝶君,神色晦暗不明:“极招对敌,红蝶杀阵暗藏刀气,而之前散落在地的鲜血才是最终杀招。大敌当前,冷静如斯,一步三机,谋算至极,阴川蝴蝶君,你不愧是北武林第一杀手。” “大敌?呵!”拄着刀缓缓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方才中击的地方,蝴蝶君冷笑一声,嘴炮一如既往:“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言出,嘲讽力度登峰造极。 阴谋害人,强势逼迫,恼羞成怒,以多欺少,车轮交战…… 这种时候出来摆长者风范还真是…… “令人恶心!” 谷壁高处,一道修长身影拂袖而去。 碧玺缠丝冠,青罗织锦袍,通体鹰纹,细看乃是西南快活城城主,越擎苍。 快活城是位于西南混乱之地的一座城池,地形险要,与外隔绝,自成一方天地,乃是混乱之地最繁盛的地方。传说城中有世上最烈的酒,最香的肉,最放浪的男倌女妓,最疯狂的博彩赌场,最血腥的人兽斗场,无有法纪却自成法纪。 与越城主作出同样行为的人,有,却也不多,更多的人仍就选择留下来围观至最后。 …… 青衣人面上冷了下来,开口道:“绝对的实力差距并非暗中算计和些许小花招所能弥补,蝴蝶君,你的确实力非凡,但你到底是个杀手,杀招在暗,正面对敌是你的大忌。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自断一臂,我便放你离开,绝不食言!” “我之前讲过,阴川蝴蝶君别的没有,就是黄金和底牌数不尽!除了号称北域第一杀手,”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我还有一个名头,不知阁下听说过吗?” “北域第一刀!”青衣人笑了笑:“交战至此,你肺腑受创,内劲也已经消耗殆尽,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比拼一下刀招?” “啧,就算老人家脑壳僵化,也不能不动脑啊!人家讲一就是一,讲二就是二,就不晓得一也能再加二吗?” 青衣人眯了眯眼。 交战至此,他并不相信蝴蝶君还能再次翻盘,然而蝴蝶君也确实是在一次次的不可能中一次次翻盘。 蝴蝶君没有等他考虑清楚的意思,锵然一声,双刀再次出鞘。 短刀横于身前,长刀斜立身后,蝴蝶君两侧袍袖无风自动,仿若一双红色蝶翼高高扬起: “这一招,对付你们,”蝴蝶君低笑一声:“可惜了。” 刀威再现,十三红蝶杀阵再起,却与方才大有不同。 在场众人的紧盯之下,只见蝴蝶君赤红色刀身仿若被浸透水墨一般逐渐染上了不详的黑色,紧接着围绕着他翩跹不断的十三只红底金纹凤蝶亦化为通体漆黑,隐隐有诡异紫纹闪动。 杀阵之中,红色刀光尽数变成流动黑影,占据阵眼的蝴蝶君缓缓抬眼,一双流光异彩的金蓝异瞳也不知何时被黑雾占据。 “不相干的人该离开了,否则,莫怪蝴蝶君的刀,不长眼睛哦!” 蝴蝶君淡淡地瞥了四周谷壁一眼,状似不经意,却恰巧与章袤对了个正面。 章袤微微一皱眉,纵有担忧不解,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却让他毫不迟疑:“大哥,他让咱们走!” “走!”司圣理亦点点头,一声令下,三兄弟所在谷穴众人立即随他飘身离去。 一行人动作未瞒过旁人。留到此时的围观众人均是不凡之辈,有眼明心亮者互相对视一眼,便有十数人同他们一般抽身离去。 时至此,谷壁只剩二十余人在观战了。 …… 毫无预兆地,蝴蝶君突然出现在青衣人背后,双刀径自斩出,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青衣人身形急退,却远不及蝴蝶君速度!拼着身中一刀拍出一掌,竟是只击中一团黑雾刀影,蝴蝶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另一高手身侧,又是毫无凝滞的双刀劲罡! 刺啦一声,血液飞溅! 同为内围三人,修为远胜过蝴蝶君,却是避之不及竟是被直接断去一臂! 刀罡挥出的一瞬间蝴蝶君已然换了位置,却是纵身跃进外围圈中,刀招肆意斩出,自蝶焰中存活下来的 分卷阅读3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二十五名高手瞬间减员三成! 青衣长者与内围另一高手对视一眼,同时拧身而上,自双侧直取蝴蝶君。同时谷壁之上亦有数人扑下,细探其修为,竟不在内围之下! 锵锵锵锵!刀罡、剑光、掌风交错,霎时间双方百十招过! 青衣两人再次对视,目光中尽是讶然。 蝴蝶君的刀没变,刀劲却更加凌厉,出刀速度亦比之前更疾更快,加之更加飘忽鬼魅的身形,似是完全不顾及身体承受程度,肆无忌惮地将自身潜力全然释放! 最难以应付的是他的刀招! 蝴蝶君杀手出身,走得是轻灵一道,出刀原就奇诡,只是往常被华丽刀招掩盖,落入旁人眼中便只余轻灵奇巧;此刻虚招尽去,刀招只剩阴狠毒辣,仿佛来自地底的鬼刃,极尽刁钻诡异,刀刀直奔致命要害,令人防不胜防! “不可让他近身!” 青衣长者一声爆喝,拼着再受一刀,与同伴合力将蝴蝶君逼出十步之外,谁料蝴蝶君身形一动,竟是直接拎刀杀向了场地之外,直接对视自谷壁之上飘下的五人! 双刀出,血液飞溅,有来人的亦有蝴蝶君自己的。 众人此时已看出不妥。眼前的蝴蝶君仿若一柄人形兵器,竟像是感觉不到内劲消耗和身体伤痛,毫不留手,刀刀全力,极尽刁钻狠毒,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杀疯了一般悍不畏死地消耗着自己、同时消耗着别人的生命! 不光场内众人,谷壁之上各路围观众人亦是心头一凛。 青衣长者抓住机会大喝一声:“蝴蝶君杀性入魔、神智已失,请诸位与老夫携手除魔!” 一言出,蝴蝶君似是被动静扰到,霎时间再现于他受伤的右侧,双刀直扑而来,场内战斗再起。 …… “黑色蝴蝶,算算也有二十多年了。”谷壁之上,一黑衣人摇摇头:“热闹到此,再看下去说不好要赔上性命,走吧!” “是,冥王。”立于黑衣人身后两人应声,一个一身红衣,正是此前与蝴蝶君照过面的红山萧骨情,旁边却是名义上与她各自为政,亦曾与蝴蝶君见过的黄泉书生阴还舍。 “我们也走。”北定王眯了眯眼,下令道。 与之同时,谷壁剩余的最后十数人亦各自飘身离开。 …… 而先前离开一步的越擎苍等人却是在唯一的通路上遇到了策马而来的公孙月。 “公孙庄主。” 公孙月持折扇戒备:“阁下是?” 越擎苍爽朗一笑:“庄主放心,越某并非贤伉俪之敌。” 伸手一指空云谷方向,又点了点其西深处密林,越擎苍道:“蝴蝶君对手不弱,庄主不如择蹊径入谷,伺机救援。” 公孙月面色稍凝,心知蝴蝶君定然已经跟人打起来了,立刻颔首道:“多谢阁下指点。”便要告辞离去。 越擎苍轻笑:“你二人脾性倒是大不相同。”说着拿出一串玉铃,道:“相逢既是有缘,越某这里有一串风铃赠与庄主,若两位脱身此难,可持此信物至凭栏阁暂且藏身。” “多谢!”公孙月心忧蝴蝶君,也不多作无谓寒暄,道了声请,便转身足下轻点,却是听了越擎苍的建议,自丛林荒径另寻了方向自西面入谷。 “一个男生女相,一个却是女有男性,倒也意外合适,可惜,却是一对儿苦命鸳鸯。”越擎苍轻叹。 “主人可是在可惜蝴蝶君一代高手命丧此处?”护卫木棱问道。 越擎苍摇摇头:“是可惜蝴蝶君没错,不过高手嘛,年年都有,蝴蝶君虽是难得,却也不是无可取代。我可惜的是,唉,一代绝色佳人呐!” “……” “木头啊,蝴蝶君是你家主人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不论男女!浴血红蝶,啧啧,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 17、蝶与月 轻功运至极限,公孙月于密林中急急飞掠,行至半途,引路红蝶忽然指偏了方向。公孙月愣了愣,却是毫不犹豫跟着红蝶走。比起素不相识的越擎苍,她自然更相信字母蝶。 前行约莫半刻钟,公孙月目光一凝,轻掠至一颗老树下。眼前是两具成年男子尸身,一刀毙命,犹带温热,咽喉处刀口还有血液在不断渗出。 刀口她很熟悉,正是出自蝴蝶斩,公孙月不由稍稍放下心来,蝴蝶君还有余力挥刀杀人,终归不是最坏的情况。 一路前行,接连遇到三波尸体,公孙月不由再次加快速度。 引路红蝶忽地调头,一拥而上直扑她身后,公孙月猛然转身,正对上一双漆黑双眸,暗血色刀尖堪堪在她咽喉处停下,刀风掠过,划出一道浅浅痕迹,慢慢有血珠渗出。 漆黑双眸死死盯着她,第一次直面蝴蝶君全无保留的凛然杀机,公孙月心神俱寒,仿佛一丝不挂置身冰窟。那双眸子浑然不似人类的眼睛,没有半点情绪拨动,只余无尽杀机。 “你! 分卷阅读3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蝴蝶君?!” 扑到蝴蝶君身上的红蝶亦逐渐被黑色浸染,眼前一双黑眸、持暗血色双刀、周身黑蝶飞舞、散发扭曲生命的战栗之人,更像是自地狱披血杀出的恶魔。 但他确确实实是蝴蝶君,红蝶不会认错,她亦不会认错。 虽然不清楚蝴蝶君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样,但显然他并不是全然认不出自己。公孙月抬手欲去握停在自己咽喉处的长刀,蝴蝶君竟然下意识地把刀抽了回去,目光一动,转而死死盯着她颈部浅浅的伤口,双眸中黑雾翻滚,隐隐有金蓝原色露出。 公孙月不由上前一步,蝴蝶君立刻后退一步。 公孙月折扇一收,再次逼近,蝴蝶君横刀划出,刀锋迅疾、却再次堪堪停在了公孙月颈侧,刀尖颤抖不止,蝴蝶君眉间出现痛苦之色,踉踉跄跄不断后退。 公孙月神色一凝,当机立断,上前一把握住蝴蝶君的手直接将其拉进自己怀中紧紧将人搂住! “呃——啊!”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哀嚎,令公孙月不由为之心头一悸。 蝴蝶君在不住地颤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松松紧紧,似是要挣扎推开,却每每在堪堪要伤及她时停了手。 从未见到过蝴蝶君如此脆弱如此痛苦的模样,公孙月亦是心中绞痛万分,手上却半点不肯放松:“蝴蝶君!” 怀中人身体一震,紧接着缓缓软下来,泄了力一般倒在她肩上,公孙月转头去看,却是蝴蝶君在她怀里昏迷了过去,一直围绕他们翩飞的蝴蝶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重新变成红色。 公孙月心神微松,顾不得旁处,忙细细检查他的伤势,刚刚稍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内力耗尽,经脉紊乱,肺腑重创,疲弱至几乎摸不到的脉搏,遍体二十余处几可见骨的外伤。 公孙月红了眼眶,却知此时不是该伤心的时候,连忙取出护心丸先给他服下,略略将周身几处重伤止住血,将蝴蝶君背负在身上,辨明方向,纵身疾行。 前胸后背相贴,蝴蝶君的心跳越发缓慢微弱,体温也在慢慢降低,似乎生命力在逐渐流逝。 公孙月心中又急又怒又愧又痛,咬紧牙关强自冷静,竭力加快脚下速度,却没能止不住一滴眼泪划过脸颊、下颌,滴落,砸在环在她颈前的手指上。 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有些艰难地缓缓抬起,抚上她的脸颊,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虚弱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能等到你这一滴泪,十八年,值!” 一言出,公孙月眼泪再止不住,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去,口中道:“不要讲话,省下力气先保住你的性命!”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蝴蝶君在她耳畔轻笑:“在没娶你过门之前,我是打不死的、蝴蝶君!” 公孙月眼眶潮湿,头微微上仰,眼睛不断眨着将泪水逼回去。 “阿月,先放我下来。” “不行!”公孙月心知蝴蝶君伤势拖不得,速度丝毫不敢减,嘴上凶他:“闭上你的嘴,不准再讲话!” “嘘,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蝴蝶君蹭蹭她的侧脸,轻声道:“听话,先放我下来。” 公孙月抿抿唇,终是寻了一个干净树下将蝴蝶君放了下来。 蝴蝶君靠着树干坐下,轻笑了笑,微微合目,周身气劲登时一变,隐隐有不详黑雾翻腾,公孙月尚不及应,便见那黑雾被蝴蝶君的身体全然吸收进去,黑色褪去,剩下的便是她熟悉的属于蝴蝶君的暖意融融的内力。 公孙月微微凝眉,心下若有所悟。黑色蝴蝶显然也是属于蝴蝶君的力量,他能控制,却不知为何亦能影响他的神智。 内力运转一周,蝴蝶君缓缓收势,头一歪,吐出一大口暗红色血液。 公孙月一慌,忙上前将人扶住:“蝴蝶君!” “无事,淤血而已。”蝴蝶君反手握住公孙月的手,轻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一言出,公孙月胸中登时有千百中情绪翻涌,喉间堵着万千言语,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居然骗我!” 蝴蝶君有些艰难地抬手抚了抚她的耳鬓,第一次面对她的责问毫无动摇:“阿月,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公孙月一把攥住蝴蝶君的领口:“你以为你替我去死!我就能一个人活下去吗?!” 四目相对。 蝴蝶君缓缓笑开。面容憔悴,发丝纷乱,却在月光朦胧下有种无法移开目光的美。 再次抚上公孙月的手,蝴蝶君轻声道:“若不是身在这种地方,我定要——哈!” “莫要讲什么鬼话了,我们接着赶路!”公孙月转开脸,重新将蝴蝶君背在身上。 疾步前行,蝴蝶君头靠在公孙月肩上,鼻唇紧贴其耳侧,呼吸交错,肌肤相依。 许久,蝴蝶君轻声道:“阿月,我好喜欢你。” 一句话,七个字,一瞬间让公孙月再一次红了眼眶。 伴着月色前行,背上的人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心跳 分卷阅读3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依旧疲弱。公孙月却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清楚,这个男人就像山一样可靠,无论伤得多重,他都会重新站起来;无论在任何地方,他都会找到自己;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会站在她前方,为她遮风挡雨。 …… 柔管轻弦慢人行,烟香红袖楼台东;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凭栏阁占地百余亩,傍水依山,风景秀丽,其布局得高人指点设计,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应不缺,又有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青松翠柏分缀其间。绮罗为帘,轻纱作帐,青漆粉饰,金碧辉煌。各色佳人摇曳穿梭,可谓风起软绡动,暗夜彻流香。 作为江湖中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中一等一的解忧之所,凭栏阁是出了名的乐好舞妙歌美人娇,因不以皮肉生意为主,又于一众青楼楚馆中生生拔高了一个层次,便是自持身份的方正之人也很乐意来坐上一坐。 鸨母华绮韵妙龄之时曾为凭栏阁头牌,后凭借长袖善舞的能力做了凭栏阁阁主兼鸨母,亦是明面上的凭栏阁最大代言人。 因是年节下,来往宾客云众,门前轿马不绝,蝶月二人在鸨母华绮韵的打点之下混于车轿中,不引起丝毫注意便进入凭栏阁,被安置在了一处殊丽别院之中。 金发铺榻,五官精致妖艳,鹅颈修肩,窄腰长腿,最抢眼的是一身细润雪肤。蝴蝶君来自海上异国,体质与中原人略有不同,其肤色天生玉白,累累血痕布于之上,越发显得雪肤如玉,让人移不开眼。 “啧啧!面容美,身段佳,通体无暇,真是天生尤物!也不知他睁开眼睛、加上一双琉璃异瞳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华绮韵一时啧啧称奇:“这就是你家蝴蝶君?这般品貌居然跑去做了杀手,真是暴殄天物!” 华绮韵天性爱美人,且不分男女,只以品貌论高低。遇到蝴蝶君这般的,恨不能扑上去拿在手上把玩,竟是丝毫不担心对方突然醒来直接一刀结果了她。 公孙月深知她性子,折扇一展将人隔开,一时拉起纱被轻覆住蝴蝶君身子,方转而郑重道谢:“花姐,此次多谢你了!” 如意山庄与凭栏阁原有珠宝生意往来,公孙月与凭栏阁明面上的主事亦是鸨母的华绮韵也是老相识,此次借风铃托庇此处,却是另一段缘分了。 “凭栏阁见风铃如同见吾主,四公子不必谢我。你与蝴蝶君暂住在此处,只管安心住着,一应需要尽管开口,若要传信或是打探消息,直接找院里的龟公老李头就行。” 公孙月颔首,仍是再次致谢。 “对了,”华绮韵点点下颌:“我这里正有一桩消息要告知四公子。” “消息?”公孙月一愣,随即灵光一动:“可是空云谷之战?” 华绮韵点头,看了眼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人:“说起来,若不是你家蝴蝶现在昏迷不醒,我还真没胆子这般凑过来看他。空山谷一战,或者可以称之为一役,没有二流以下的高手参与,伤亡总计二流高手六十三名,一流高手一百二十六名,近先天高手三十二名,先天高手十七人,据闻尽为蝴蝶君一人所杀。” 公孙月大为皱眉。先天境界亦有强弱,蝴蝶君的修为或许高出寻常先天一线,却绝对没有到能够一力斩杀十数名先天的程度,当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公孙月双眼一眯:黑色蝴蝶! “江湖上现在谣言纷纷,各路传言喧嚣之上,一会儿红蝶,一会儿黑蝶,连地狱修罗都出来了。好在当时在场的诸位大人物,”华绮韵往上指了指:“那些手眼通天的主儿,并未对此事多加赘言,最终明面上以江湖对决盖棺定论。” “江湖对决?”江湖对决,乃是武林人士最常用来解决个人恩怨情仇的方式。只要被定性为江湖对决,那便与大是大非再无关系。 “是啊,江湖上都在传,你家蝴蝶也是人才,江湖对决常见,一对多的也有,但多到一对二百三十八名高手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对了,还有一事理应告知与你,”华绮韵道:“百晓阁放出消息,龙脉之谱乃是阴谋操纵,参与之人已尽数伏诛。” 公孙月神色未见波澜,手中折扇却已握紧。 华绮韵并未察觉,仍接着道:“这一点待你家蝴蝶醒来应该也可以问他,据传,空余谷中因龙脉之谱公然出声欲制裁蝴蝶君者,都在那二百三十八人之内。” 公孙月心头巨震。 …… 18、我不醒我不醒 回到房间,公孙月心中震动仍未消散,一时间思绪纷乱,便起身坐到蝴蝶君床前,握住对方的手,感受着他一下一下的平稳脉律,终是慢慢平静下来。 不由回想起两人这些时日来为龙脉之谱谋划的种种,这一想,忽然脑海一动,便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蝴蝶君确实行事有些异于常人,那只是因他性格所致,他虽是杀手,但并不嗜杀,毕竟在他看来,杀人是要收钱的,白杀等同于赔本。 按照两人原本的商议,龙脉之谱是要公之于众,而不 分卷阅读3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是以杀止杀。她用迷药欲迷晕蝴蝶君独自承担是临时起意,若蝴蝶君是看破她的打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该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能在两个时辰之内,从将龙脉之谱公之于众的计划,转为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甚至好巧正好背后之人尽数杀光? 公孙月眼睛厉色一现:“很可以了!我是不是该好好夸夸你,嗯?真不愧是精于算计的阴川蝴蝶君啊!” “……”精于算计的阴川蝴蝶君一脸无辜地昏睡着。 公孙月满腹邪火无处发。 若杀光背后之人才是他真正的计划,那这个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月,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印在心头的一句话响起,公孙月眯了眯眼。 …… 百事通悠哉悠哉出来溜达。 空云谷之战一出,登时震惊整个武林。上次出现这般众多先天殒命,还是三十七年前儒门之战,再往前便是五十六年前北辰与蛮族之战,都是涉及超级大宗门和王朝的大事件,这次平白无故折了一十七名先天高手,紧接着就是其身后各方势力的大洗牌,漫天消息乱飞,百晓阁的业务简直忙到不行,一日的收益较之以往半年的都多! “果然是钱蝶!一飞都是钱呐!”百事通犹在感慨,前方柳树下忽地转出一人。 “啊呀,是公孙公子呐!幸会幸会!你家钱蝶,啊不是,不知蝴蝶君现在如何了?” 百事通当日几乎全程目睹蝴蝶君大开杀戒,百晓阁亦是第一波派出人手进入密林探查消息的组织,他们在密林中找齐了当时山谷战场中的所有人、包括十七名先天的尸体,却始终不曾寻到蝴蝶君的踪迹,只能确定他是最后还活着的人。 蝶不离月,只要蝴蝶君还活着,纵然因现在的风头太大不好露面,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告知他家亲亲阿月他的消息。 “他嘛,他好得很,自在悠闲得很!”公孙月几乎是自齿缝里迸出这句话,折扇一展,直接道:“我欲向阁下买一条消息!” “哎哟哟,以我和钱蝶的交情,咱们还谈什么买不买!公孙公子你一句话,百事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事通拍拍胸口打包票。 “果然是好交情呐!”公孙月折扇一合:“我要问、蝴蝶君掌控龙脉之谱的消息最初是谁放出的?” “啊!这个啊……”百事通小心觑了觑公孙月的脸色,打了个哈哈道:“这个涉及客户隐私,实在不方便透露!呵呵,不方便!不如四公子你换一个问题?” “好,那便换一个问题!”公孙月负手一背,直视百事通:“蝴蝶君是否出钱加大了这条消息的推广?” “啊哈哈哈哈,四公子说笑了,蝴蝶君又不傻,怎么会作出这样的事?”百事通干笑,额际隐有汗际渗出。 “是了,他不傻,你亦不傻,傻的只有公孙月而已!” “哈哈,四公子真是会说笑!”百事通强颜欢笑,心下暗道:‘钱蝶啊,你的漏子大了,兄弟要兜不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全程盯着这条消息的背后推手,而这些人,是不是都收到了空云谷之战的邀帖?!” “哈哈,哈哈哈,”百事通干笑两声,最终在公孙月的审视下闭了嘴,赔笑道:“那个,钱蝶对四公子你情深意重,这总归是好事,是吧?” “是啊!果然是好事!很好!非常之好!阁下请便,公孙月告辞!” 目送公孙月身形消失,百事通拍拍额头:“钱蝶呀钱蝶,你这次怕是要跪穿搓衣板了,兄弟道行不够,保不住你了!不过谁叫你非要找个这样强硬的老婆!蝶月修罗场,不掺和为妙!话说这海上起雾,怕不是有什么情况需要我百事通去看上一看?是了!一定是!百事通既为江湖消息源,定要料机在先前,我要出海!今天就走!现在就走!立刻就走!走走走!” …… 凭栏阁凤舞院,蝴蝶君依然在昏睡。 这已经是两人来到此处第五天了。 蝴蝶君的以往受伤,尤其是经脉伤势,恢复起来总是比寻常武者要快上三分,公孙月一直以为是他功法的缘故,因为蝴蝶君的内力暖意融融,曾有几次为她疗伤都会明显加快她的伤势好转。 这次却很明显地较之寻常慢了不少,甚至比起普通人都有所不如,不用想便能猜到,定然是使用了黑蝶的缘故。 公孙月坐到床头将蝴蝶君扶起靠在她怀里,左手捏住其下颌略一用力,蝴蝶君嘴巴微微张开,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送进他的口中。 不醒的蝴蝶君很乖很可爱,眉眼精致温和,就如同他睡着的时候一样,从不乱动乱踢,喂药喂水清理擦身都十分配合,跟醒着时候的那只气焰嚣张到就差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嘴炮蝶完全不一样。 对着这样一只遍体鳞伤的小蝴蝶,公孙月纵然有天大的邪火也发不出来,只能伸手指泄愤似的戳戳他笔挺的鼻头: “你呀……” 空云谷一战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 分卷阅读3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及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而越传越广,纵有各域武道魁首的把持,有关蝴蝶君的传言仍在私底下愈演愈烈。 黑色蝴蝶的传闻不断铺开,并且在不断流传过程中被冠以公认之名,死亡蝶,谓之代表来自死亡的恶梦,传言其所至之处,生灵无存,正式取代西域传说中生啖人魂的血狱骨魔,成为新一代止小儿夜啼的必备良药。 而真正的黑蝶本蝶正乖乖巧巧地在床上躺着,只管蒙头大睡,半点心思不操。所谓的黑蝶化身,传言中夺命杀阵的组成者,二十六只字母蝶,则是每天定时定点到蝴蝶君床头扑腾一会儿,许是因着蝴蝶君伤重不醒,红蝶们也比以往更加乖张,每日各种捣蛋,烧烧这个,推推那个,吃到一半的果子不想吃了就推到地上,茶水口味不合适直接把茶壶烧了,诸如此类。一说就听,转头就犯;老实认错,坚决不改,物肖其主,当如其是。 连日的精心调养治疗之下,蝴蝶君身上的外伤大致都已收口,只三处深可见骨之刀伤仍有些许渗血。公孙月小心拭去血痕,在伤口处涂上厚厚一层阴川出产的淡绿色凝胶,复将伤口包扎。 将锦被拉至蝴蝶君下颌处,轻掖了掖被角,公孙月放下帷帐,端着托盘起身出门。 随着关门一声轻响,脚步远去,在院中各处玩耍的红蝴蝶们忽地腾空而起,瞬间聚集成群,呼扇着翅膀从窗户扑进内间,围着木床上下翩飞。 “喋喋不休、蝶蝶不休,这句话用来形容蝴蝶真是半点没错!可怜蝴蝶君刚刚重伤醒来,人困体乏,就被你们二十六张嘴唠叨得头疼,真是歹命!好了,不要吵了,排好队,一个一个讲!” 随着字母蝴蝶团的不断汇报,蝴蝶君只觉刚刚好些的脑袋登时更疼了。 “该死的百事通!一个作消息贩子的连真假消息都处理不好!唉,果然还是瞒不过,不愧是聪明灵慧的阿月呀!好喜欢~”蝴蝶君点点太阳穴:“你们说,我是该继续装睡,还是该东拉西扯蒙混过关?嗯?” 字母蝶团呼扇着翅膀帮他出主意。 “坦白认错?说得轻巧!阿月最讨厌我胡作非为!这次暗中谋划、欺骗设计、胡乱杀人,还有黑色蝴蝶的事情,真要全部讲出来咱们就不是苦守阴川十八年,而是变成三十六年了!” 小蝴蝶们毫不留情拆穿他。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了,我家阿月这么聪明又对我这么了解,有什么猜不到!但是!猜到是一回事,蝴蝶君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红蝶继续扑腾。 “这不叫装傻,这叫做夫妻间的情趣,你们这群蝴蝶脑袋不懂啦!都走吧都走吧,全部围在这里,是生怕阿月不知道我醒了吗?!有这个闲工夫叽叽喳喳,不如去把其他人召集起来,一起帮我讨阿月欢喜才是正经事!” 字母红蝶一哄而散,蝴蝶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真叫人头疼啊!” 动用黑蝶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数十年记忆的回归冲击也不是睡一觉就能缓过来的。蝴蝶君幽幽叹了口气,撑起起身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气运丹田。 阿月要打要骂都是两人之间的事,眼前终归还是恢复实力最重要。 …… 19、噩梦 公孙月步入房中,蝴蝶君凝气收功,缓缓睁开眼。 四月相对,两厢微怔。 “阿月——”蝴蝶君率先开口,似是要起身,身体却是一晃,似有些难以支撑。 公孙月尚不及反应,人却已至床边将其扶住,蝴蝶君顺势握住她的手,靠在公孙月怀里轻声唤道:“阿月!” 公孙月垂眼看他。 四目相对,异色溢彩双瞳看不清内里,乌黑双眸仿若深潭,沉沉可纳一切。片刻后,蝴蝶君视线开始游移,略显心虚地转开了眼。 公孙月心下一软,终是轻叹一声,缓缓道:“你心中有你自己的决定和选择,我不多问了,先好好养伤。” “这次是我太莽撞,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蝴蝶君拉了拉她的衣袖:“不要担心啦!” 公孙月摇摇头,拉过软枕让他靠躺得舒服些,顺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金色长发:“你呀,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蝴蝶君既已醒来,便能自行运功疗伤,周身伤势的痊愈速度随之明显加快,虽经脉尚需一段时日方能承纳内劲冲击,几处外伤却已基本收口,渐渐能每日下床活动片刻。 能下床就能握刀,纵然不能动用内力,却不妨碍蝴蝶君练刀时间逐渐增加恢复成原来习惯,每日三个时辰。 只是那时的三个时辰对他而言,云淡风轻,一气呵成,如今却几乎要耗尽他的全部气力。 公孙月不是第一次看蝴蝶君练刀,却比每一次都看得认真。 没有内劲支撑,蝴蝶君的刀法去掉了以往许多华丽多变的招数,删繁就简只剩最基本的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八法。简单又无趣,却昭示着蝴蝶君一如既往的强大。 分卷阅读3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纵然汗流浃背,纵然疲累至极的身躯不再轻盈灵动,从始至终蝴蝶君眸光平澜无波,无一丝气息混乱,蝴蝶斩无一丝晃动不稳,刀锋所至极精、极准、极狠。 公孙月毫不怀疑,便是如今重临空云谷之境况,蝴蝶君的刀锋也不会有半分颤抖。阴川蝴蝶君的强大不只在于他的武功修为,更多是在于他的内心,至坚至韧。 韧不可断,坚不可摧,这世间从没有任何事物能击倒于他。 “阿月!”院子里蝴蝶君拄着刀‘摇摇欲坠’地朝她伸手:“我累到走不动了!” “那便爬回来吧!”公孙月冷酷无情道。话是这般说,人还是走了过去,把一条吸水极好的软巾盖到他头上。 蝴蝶君周身几乎全部被汗水打湿,长长的金色头发一直到发梢都是湿漉漉的,由着公孙月不甚温柔地擦拭,一双异瞳舒服地半眯着。 将手中长发擦至半干,公孙月探了探蝴蝶君身上,只觉指尖所触汗意将退,便将手中软巾搭于他肩上道:“且饮一杯温水再去洗澡。” “阿月要一起吗?”蝴蝶君歪头道。 公孙月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确定?” “警告你哦,不要挑衅我男子汉的尊严!” “哦,是男子汉呐!”公孙月折扇轻摇:“可是我左看右看,这样美的面容,这样细的皮肤,这样媳妇脸的性格,啧,再怎么看都是个绝色美人!” “公孙月!” “不如这样,”公孙月折扇一收:“我先给你寻个口风严谨的大夫检查一下!” “公孙月!”蝴蝶君跳脚。 “乖,”公孙月给他顺毛,又劝道:“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蝴蝶君气恼得拿脑袋撞她肩膀:“你个死没良心的无情鬼!我怎么这样命苦!” 公孙月被他蹭了一肩汗,摇摇头,反手推着他去洗澡。 …… 这一日,公孙月立于院中观景,蝴蝶君状似不经意地从她眼前经过,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脸色。 公孙月摇扇不语。 某人倒退着沿着之前的路又经过一趟。 “呵!”公孙月冷笑一声,仍是不语。 蝴蝶君又绕了两圈,终是一颗大脑袋凑过来,笑嘻嘻道:“阿月。” “有事吗?” “阿月你看今天夜色这么美,月亮这么圆!” “现在是夕阳。” 蝴蝶君打了个趔趄,立住,拨了拨额前金发:“哈,我讲的是未来时,不是现在时!阿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那么,然后呢?” “咳咳,”蝴蝶君清了清嗓子,打理了下金色长发,十分潇洒地踱步走近,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声道:“阿月,我要在这美丽的月色下对你讲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咱们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僵持,有吗?” 蝴蝶君敲敲额头:“女人哦,总是口是心非。” 公孙月冷笑:“男人呐,才更是可恶!” “哈哈,这些也不重要,我们接着讲关键问题。”蝴蝶君干笑两声,生硬地将这一段硬岔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拨了拨额前金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黑色蝴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是怕你烦恼、怕你担心,担心到生白头发,所以才不跟你说!但是我这么单纯、这么老实、这么可爱、这么潇洒的蝴蝶,对爱妻当然要裸诚相见~” “坦诚相见!差一字,意思差很多!” “唉~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真是笨月喔~” “笨么,也是!你说的没错,是公孙月攀不上你的等级,俗话说:智商不同,不相为谋;勉强凑在一起,不免要拖累别人,不如一拍两散!请!”公孙月折扇一收,径自转身离开。 “请请请……且慢啊!”蝴蝶君宛若一只凤蝶翩跹掠至公孙月身前,挡住去路。 公孙月冷哼一声。 “阿月我知道错了,这次是我的蝴蝶脑袋拗到,才会忽略你的想法,害你担心。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绝对不会再骗你!这样好不好?” 流光溢彩的异色双眸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公孙月心下一软,面色未变,语气却下意识地和缓了下来:“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来来来,阿月我们回来坐,哈哈!”蝴蝶君脾气来去如风,立刻就高高兴兴起来,拉着公孙月往回走。 公孙月摇摇头。 纵然看不惯他从来不知道谦虚两字的嚣张狂妄,纵然时不时被他的神经质气到牙根儿痒,纵然喜欢与其斗嘴、刁难戏耍于他,公孙月心中从始至终从没有看低过眼前这个人。他的呆傻疯癫、作小服低从来只是为了心头一人而已。无心于他之时,公孙月尚有感于这份深情,不愿糟践;如今容他走进心中,更是极容易对这只蠢蝶心软。 但是这一点,这只永远搞不清楚重点的笨蝶就不需要 分卷阅读3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知道了。 她最气的地方从来不是蝴蝶君的欺瞒,而是他不分轻重地以身犯险。倘若这次她去得再晚片刻,或是没有红蝶引路,那等待蝴蝶君的会是什么?等待那个一个神智全失、杀性入魔的蝴蝶君的会是什么! 蝴蝶君斟了杯茶放到她眼前,小心看了看她的脸色。 公孙月好气又好笑,也不去等他绕开绕去说不到重点,当即开口直奔主题:“黑蝶是什么?” “黑蝶,就是黑色的蝴蝶!” 公孙月眉间威色一重,蝴蝶君立刻从心,忙道:“阿月,你听我慢慢讲么!” “说!” “唉!”蝴蝶君叹了口气,手中蝴蝶斩潇洒地挽了个刀花当身一横,手指轻捻一侧金发,深沉道:“黑蝶是我的一个禁招,也是蝴蝶君的一个噩梦。” “好好讲话。” “这种严肃沉重的事情当然要这般说才显得有内涵,阿月你真是不懂情调。” “毫无意义的情调,不懂也罢。” 嘴里抱怨着,蝴蝶君还是乖乖收起刀,坐到了桌前。 “你知道的,在没到中原之前,我喜欢在海上到处跑。” 公孙月点点头。蝴蝶君喜欢大海,造船技术和水性亦是绝佳,两人相识之初,他还经常出海,只是近几年出去的少了,蝴蝶谷中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来自于各处海上异国。 “那时我的刀法初成,刚从家里跑出来,还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公孙月很想出声:你现在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沿着海线经过许多地方,杀过很多海贼,也救过许多人,我的海船越改越大,越改越豪华,最终造出了一条很贵很贵的船,特别漂亮!”蝴蝶君得意地拨了拨额前金发。 眼见话题要歪到‘很贵很漂亮的船’上,公孙月折扇一合,再次问道:“造出船之后呢?” “哦,之后我的修为即将突破,正好途径之前经过的一处海岛,那些曾被我救出的人告诉了我一处僻静的海岛,那里灵气充沛,很适合修炼。” 公孙月心有猜测、神色微冷,却见蝴蝶君冲她扬出一抹极开心的笑来,登时不由有些很想揉揉那颗金色脑袋。 蝴蝶君接着道:“岛是真的,灵气也是真的,只是岛上的充沛灵气滋生了一种异虫,名唤绮梦蜃虫。这种虫通体雪白,可吞云吐雾,人一旦踏进它们造出的雾团之中,就会陷入无边美梦中醒不过来。而这种虫如果长期以死尸喂食,则会借死气化为黑色,绮梦成孽,摧心折魂,谓之心魔蛊。” “你遇上的是心魔蛊。”公孙月道。 蝴蝶君撇撇嘴,点头:“那岛上还有另一种奇虫与心魔蛊共生,唤做渊地尸蝎,这种死虫子生于深渊,身带腐蚀毒液,性嗜人血,天性逐风而行,好死不死正好和蝴蝶君功法相克!” 人动即生风,蝴蝶君的蝶遁轻功亦是以风为基。 渊地尸蝎嗜血害命,被其吸干精血的人和动物尸身残留岛上滋生死气,绮梦蜃虫吞噬死尸与死气化为心魔蛊,催生雾团网住更多的人和兽,久而久之,那座海岛早已化为积尸之地。 “两种虫子相辅相成,我一登岛先跟死虫子杀过一场,还没脱身就起了海风,蜃雾飘过来,因为是在跟死虫子打架,所以陷入的梦境也是这种死虫子。” “暗杀刀招便是在那里练出来的?” 蝴蝶君不自在地摸摸下巴,点了点头。 “你是怎样醒过来的?” “修为突破,内劲冲散了蜃雾,死虫子杀光了,人就醒了。” 公孙月眸色更寒。 蝴蝶君身上有许多矛盾的地方。 比如,从他的眼界和对诸多事物的见解上可以看出,蝴蝶君应当出身不凡、教养极好,却偏偏只身出海、背井离乡数十年,又做了收银买命的杀手;他的内功暖意融融,浑厚浩荡,刀招亦是华丽不失刚正,很明显是出自正中武道,其出刀方式却是诡异非常,越是面对强敌,越是刁钻阴毒,以致于在江湖上有刀邪之称;他不嗜杀,甚至有几分孩童的天真,喜欢阳光,喜欢音乐,喜欢各种小动物,为人却极为冷酷无情,便是有人在其面前被虐杀都不会惊动他半分注意;他的性情亦是十分神经质,时而温和安静,时而邪戾乖张…… 现在却能作出一部分解释。绮梦蜃虫蝴蝶君虽未详细说明,顾名思义却能猜到,那应是一种勾动人七情六欲之奇虫。魔化前可将人心底最大欲望诱发出来,魔化后所成之心魔蛊则是将人心所有恶念激发。蝴蝶君遭所救之人背叛,陷入万死无生之地,身中心魔蛊之后面对的是逐风而行、无孔不入、杀之不尽的渊地尸蝎,这种情况下搏命逼出的刀招自然删繁就简,只余快、狠、刁、准,出刀只为一击毙命。 纵然侥幸突破,却到底曾杀性入魔。 他不说,公孙月无从猜到他到底在那方满是恶意的无边虫海世界中到底停留了多长时间,亦无从猜到他到底在其中经历了什么。不认识曾经的他,也无法评定那场心魔到底对他造 分卷阅读3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成了何等影响。 四目相对,蝴蝶君眨眨眼,略带不自在地望了望天,又道:“因为岛上千百年来死了数不清的人和兽,整个岛早就变成了尸骨组成的积尸地,我在那里突破,身体里除了纳进天地之气,不小心把死气也一道吸收进来了。” “死气,就是黑蝶?” 蝴蝶君点头:“死气跟天地之气一样,纳入体内便是我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二者相辅相成,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只不过我突破的时候神智不清,到底是如何把死气吸纳入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平时当内力用没问题,一旦将其运行全身就很容易回到中心魔蛊时候的状态,杀尽周围所有‘虫子’。” “但你当时认出了我。” “当然咯,你是我的阿月,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你忘记。”蝴蝶君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一见你,就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啦!” 再次四目相对,蝴蝶君莫名心虚,公孙月顿了顿,道:“再没彻底掌握这种力量前,以后都不许用了。” “哦。”蝴蝶君乖乖应声。 “我不是在开玩笑,”公孙月闭了闭眼。 蝴蝶君清醒前的挣扎和记忆恢复时的痛苦仍历历在目。 当时蝴蝶斩的刀风距她咽喉仅余半寸。若没有那半寸迟疑,最终最痛苦的不会是别人。 没有人能准确控制自己的梦境,一旦蝴蝶君记忆不能及时恢复,他将亲手造下不可弥补的杀孽和无边的悔恨,甚至是更坏的情况,会永远沉沦在无尽的厮杀噩梦之中。 公孙月再次开口,眼底犹带血丝:“你第一次醒来是因为突破,这一次醒来也是机缘巧合,这并不代表你下一次也能从及时心魔中清醒过来!” “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动用这招!”蝴蝶君握住她的手,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好了,都过去了,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 20、凤飘飘 绒丝成蕊,异香满园,郁郁葱葱的合欢树下,玉人斜卧,红衣雪肤,异瞳金发,宛如怒放在落魂河畔的彼岸花,妖冶至极。 华绮韵转过影壁,入目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蝴蝶君伤重初愈尚不耐久坐。此时一条月白色长绒毯铺于合欢树下,公孙月端坐石阶之上,蝴蝶君头枕在她的腿上,单腿支起,怀中抱着红色月琴,身旁彩蝶翩飞,悠悠琴声自他指尖流泻而出。公孙月手握一本古籍,另一只手搭在蝴蝶君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的耳垂长发。 琴音空灵明澈,仿佛来自深谷幽山,又似来自渺茫海上,如一碧如洗的晴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一曲罢,华绮韵不由击掌为赞。 她曾是凭栏阁红牌花魁,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蝴蝶君琴技不凡,更难得的是他自身心境并眼界极为开阔,曲由心生,琴音自生意境,愈发引人入胜。 “花姐。”公孙月起身致意。 “四公子,蝴蝶君。”华绮韵摇摇而至,一时笑道:“蝴蝶君的伤势已然无碍了?” “拨两下琴弦总还使得。”蝴蝶君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道:“妈妈桑,你今日满面愁容是怎样?” “正是有一条消息要告知你二位。”华绮韵叹息道:“有人同时在红榜和黑榜之上开出十万两黄金的价钱,买阴川蝴蝶君的性命。” “嗯……”蝴蝶君摸摸下巴:“这个价钱倒是勉强配得上蝴蝶君身价!” 一言出,头上先挨了一记扇敲,公孙月推开他上前一步道:“花姐可知具体如何?” 华绮韵点点头道:“百晓阁放出消息,江湖上排名前三的杀手组织,东域幽燕楼、西域离魂宗和南域仙蛊岭都接了红榜的单子,至于黑榜就无从得知了。” 红榜与黑榜同为武林中人命交易所在。红榜为明,意指被杀者与杀人者同时在公布在外,江湖影响力更大,价钱亦更高,接榜者多为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士搏名利之为;黑榜为暗,只有货物和标价,接榜者几乎都是职业杀手与亡命者,方是真正的人命交易之处。 当然,武林中收银买命的方式远不止这些,如江湖上许多大型杀手组织,都有自己生意渠道,不必经过红黑两榜的中介,利益更大也更为隐蔽;再如阴川蝴蝶君这类独行杀手,只要名声在外,便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找上门来。 公孙月折扇一合,锁紧眉头。 眼下蝴蝶君重伤未愈,外有三大杀手组织虎视眈眈,如此境况之下凭栏阁不是栖身之地,旁处又不知何可安身…… “既然如此,”蝴蝶君金灿灿的脑袋凑了过来:“阿月,咱们回家吧!” 公孙月抬眼:“你有应对三大组织之策?” “没啊!”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不过既是三家齐出,那就没甚好怕的了。” “此言何解?”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家杀手没蝶吃! 分卷阅读3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 公孙月略作思索,虽知无万全把握,却仍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 “哎哎哎!稍等两位呐!”华绮韵连忙打断,插言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们走了?” “凭栏阁此番援手于我二人已是大恩,不可再因此事将凭栏阁卷入这般杀戮之中,我二人这便离开。”公孙月道,在这一点上,她与蝴蝶君观点一致。 “我的公孙公子,你先坐下来听我讲吧!”华绮韵将人拉着坐下,摇着手中团扇道:“三家确实会相互观望等待对方先出手试探,但那是面对全盛时期的北域第一杀手才会出现的事,而不是你眼前这只半残蝴蝶!” 蝴蝶君闻言眉头一挑,无奈两个女人完全忽视了他,只好不自在地望了望天略解尴尬。 “江湖上关于蝴蝶君伤重濒死的传言不在少数,而凭栏阁距离阴川有五日的车程,谁敢保证五日之内三方试探不出蝴蝶君的真正实力?”华绮韵边说着边气汹汹转向蝴蝶君:“你家阿月拼死带你逃出生天,你就这样再将她带入死地?!” 蝴蝶君难得气弱,摸了摸鼻子朝华绮韵躬身一礼:“好花姐,美花姐,你漂亮不计英俊过,有什么主意还请讲出来吧!” 华绮韵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公孙月道:“众人皆知我凭栏阁后庭别院乃是红牌舞者乐师所居之地,这凤舞院对外宣称是凭栏阁力捧的新人,既是如此,何不以假乱真?蝴蝶君乐理造诣不俗,琴技堪称一绝,不如干脆化身凭栏阁乐师,如此一来,既避人耳目,又可理所应当在此长久住下去不引人怀疑。” “不妥,”公孙月摇摇头:“江湖上清楚蝴蝶君擅琴的人不在少数,乐师亦要见人,他的形容样貌迥异于中原人士,再如何改头换面,只要有心人细细查看终究能发现破绽。” “那便由四公子你化身舞姬也是可以的,”华绮韵上下打量公孙月,笑道:“你原是习武之人,想来半月之内速成一段惊艳舞蹈必不是难事。” “不行!我不准!”蝴蝶君立刻否决。 “我同意,花姐,就这样办吧!”公孙月思忖片刻,拍板定言。 华绮韵颔首:“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去着人准备。”言毕转身离去。 “喂喂喂!我不同意啊!”蝴蝶君阻拦无门,登时急得团团转:“阿月,我岂能让你在这种声色场所抛头露面!还跳舞?!” “留在此处方是保全你性命的最好方法。” “我宁肯去跟三堆杀手火拼!” 公孙月折扇轻摇:“那你便去拼,拼死了我为你收尸,顺便自刎于你坟头前,也给世人再添一桩佳话。” “阿月——”蝴蝶君委屈。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来之则安之吧!” “唉……” 蝴蝶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转去转来,公孙月安坐桌前。 约莫半刻钟,华绮韵回转,身后跟随两人抬着一口巨大箱子进来。箱子打开,里面是十来套轻罗曼纱、妖娆华美的舞姬服装。 “四公子,过来试一下衣服,这是我凭栏阁最新推出的漂亮舞服哦!” 公孙月闻言上前,翻检片刻,自箱中选定一件,方一拿起,便被蝴蝶君一把握住了手。 “蝴蝶君?” “我来!” 一句话出口,房中两名女子同时一愣,公孙月微微挑眉,华绮韵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你来?”华绮韵上前一步:“你是男子。” “呵!”蝴蝶君一声冷笑。 “好吧,这话当我没说。” 华绮韵绕着蝴蝶君转了两圈:“虽然人太过高了一些,不过高也有高的好处,实论起来,你确实比四公子更合适。”蝴蝶君相貌姝丽,雌雄莫辩,修行走得是轻灵一道,身形高挑窈窕、柔韧有加,且他的刀招本就华丽似舞,相对于招式刚猛、人也是板板正正的公孙月,同样一眼望去分不出男女,蝴蝶君无疑更适合舞姬这个角色。 “不过,你会跳舞吗?嗯,你精通乐理,想必学舞也不在难事!” “闭嘴吧你!” “来来来,换上这件,红色很适合你哦!” “丑死了!” “这件雪纱衣以珍珠为坠,想必符合你钱蝶的审美!乖啦,再戴上这个珍珠面纱,嗯,漂亮!” “喂!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你的金发太过显眼,染成深色容易被看出来,不如染成半白半金棕,正好配你雪白的皮肤。” “喂喂喂,又是要做甚?!” “整个中原武林一金一蓝双色异瞳的只有你阴川蝴蝶君一人,这双眸子露出来什么都不用做了。来,把这两片绿莹胶戴上!” “免了,我的异瞳自己会搞定!这两片绿油油的东西快拿走、拿走!” “唉,怎么变成黑色了,差了许多趣味!”华绮韵十分遗憾地叹气,左右看看又再次打起精神道:“不过黑色让你看起来更像中原人多些, 分卷阅读4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水汪汪的别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你找死!” “哎呀,舞姬哪有这么粗鲁的!还有你的声音,现在就要练起来,万一露馅连累你家阿月该如何是好?” “你!” “怎样?” “不怎样,听你的就是,拜托你、不要再讲话了!” 华绮韵原是长袖善舞之人,摸清了蝴蝶君脾气,拿捏起来游刃有余。 装扮完毕的蝴蝶君被推到公孙月面前,饶是淡定如公孙月,亦忍不住折扇掩唇、哑然失笑。 见她笑了,蝴蝶君敲敲额头,一时满腹嗔怒只化为一声笑叹,道:“这才是真正无奈兼失格啊!” “声音!声音!”华绮韵在旁提醒。 “好了!真是怕了你了!” 也不知蝴蝶君如何做到,竟是一连变换了几种不同音色,行为之熟练以致于华绮韵一度怀疑他平时的低沉男音是为了不让别人说他不男不女而刻意练出来的。 最终在华绮韵与公孙月两人的共同商议下,选了一种闻之清朗如落玉的声音作为凤飘飘姑娘的声音。 哦,对了,凤飘飘便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座凤舞院的主人名字。 …… 21、一舞倾城 这一日傍晚,凭栏阁内彩灯连龙,火树银花直指前院览云轩。经验老客便知今日定是有力捧的新人登场,有意者自会前来,而不知此关节的新客亦会受灯光指引漫步至此,一时间览云轩正堂客来不绝,楼上楼下坐满了宾客。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似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伴随着浅吟低唱,弦乐起,纱幔升,烟雾氤氲之中,众人仿若看到一只华美凤蝶盘旋而起,摇曳直上。 袖摆绮梦生,缨转星宿摇;羽扇舞飘扬,生姿凤飘飘。 舞者终露出全貌,青山远黛,银丝墨瞳,冰肌玉瘦,纤腰盈握,只露半副容颜,却是秋波微转,颠倒神魂。 明明是纤纤弱质,扇舞之下,却有武道柔劲暗蕴,摇曳之中,更是玄妙意境顿生。 有诗曰:行风态若飞,回雪舞腰轻;但见君流眄,君倾国自倾。 一曲舞罢,赢得满堂喝彩,舞者曲身致谢,又有华绮韵摇摇而至,笑对堂下道:“各位客官,这位就是凭栏阁最新力捧的舞者,诸位可还满意否?若还满意,那是满意这舞,还是满意这人呢?” 堂下气氛登时更是热烈,华绮韵团扇一招,笑道:“那接下来就请咱们凤飘飘凤姑娘来跟诸君打声招呼,也好让各位看清究竟是舞美还是人美,还是,人比舞美,嗯?记得喔~只能看、不能摸!” ‘凤飘飘’脸一黑,压声成线:“上台之前可没讲过还有这种事!” 华绮韵手中红帕轻压唇角:“现在讲过了,去啦去啦!”说着便径自将人拉下台,绕场见礼。 凤飘飘本就遮去一半的面容更有大半藏在手中舞扇之后,期期艾艾上前略一折身,不待旁人伸手便轻灵一转,转眼退开数步之外。众人只当她面嫩害羞,一时气氛更为欢乐。 热热闹闹的厅堂之外,两侧屏风后各有一绝色女子,正是凭栏阁现今两大台柱,两位红牌舞姬,剑舞倾君怜,袖舞方心语。倾君怜微微蹙眉,移步离去;方心语视线仍在凤飘飘身上,却是目光微动,神色不明。 凤飘飘正随着花姐与人见礼,冷不防身后忽地探出一双手,竟是二话不说直接搂向其腰身。凤飘飘极迅速地拧身一转避开,虽是一触即离,却也成功挑起某人压制了一晚上的怒气,眉间戾色登时一重。 “纤腰骋于风,凤飘飘姑娘果然人如其名!”来人犹自不觉,偷袭不成竟是笑眯眯径自凑过来:“我乃金舫阁主事,飘飘姑娘,不知董某可否有幸请姑娘共饮,一杯五百两哦!” “我很贵。” “哈哈,贵是有多贵,一千两如何?不瞒姑娘,董某虽不是江湖人,却在江湖上也有绰号,众人唤我黄金董!” “是吗?”凤飘飘眉眼间戾色越发浓重,却因遮去大半张面容不显于外。 正在此时,一道青衣身影插了进来,却是一眉目清秀的小厮,来人挡在凤飘飘身前笑眯眯向黄金董作揖:“慢待这位贵客,凤姑娘乃是凭栏阁特邀舞者,只管表演,不涉及其他!” 被酒桌隔开的华绮韵亦回转而来,素手执团扇一挡,不轻不重地糊了黄金董一脸:“美色在前,董员外,莫不是把我凭栏阁的规矩忘记了?” “花姐说笑,这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可不会坏凭栏阁的规矩。” “董员外知道要‘你情我愿’就好,”花姐似笑非笑地斜觑了对方一眼,团扇一招,对青衣小厮道:“小岳,送飘飘姑娘回去休息!” “哎!”黄金董欲要伸手,却再次被华绮韵的团扇拦住:“我的董员外,想要两情相悦,总得拿出些诚意来。你看看身旁,都是想要与飘飘姑娘两情相悦的人,诸位 分卷阅读4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怎么说?”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插言,气氛更加喧闹。 …… 览云轩去往凤舞院的小径之上,一男一女并肩而行,逐渐将灯火喧嚣抛之于身后。 “做甚么不讲话,这可不像你。”青衣‘男子’开口道。 “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红衣‘女子’开口,却是极为违和的低沉男音。 公孙月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是什么问题?” 蝴蝶君转过身,倒退着与公孙月面对面前行,歪了歪头问道:“阿月,你是不是更喜欢黑眼睛?” “黑眼睛?”公孙月看向他。 现在的蝴蝶君便是黑色眼睛,因为原本瞳色被黑雾覆盖,一双眼睛显得水气朦胧。 如果说灼灼其华的红色是蝴蝶君的代表色,那作为世间所有色彩最终归宿的黑色,则是最适合公孙月的颜色,庄重,沉静。 黑色双眸的蝴蝶君少了几分绚丽妖冶,多了一分稳重深沉,确实更符合公孙月的品味,只不过…… “我确实喜欢黑色。”公孙月笑了笑:“但红衣金发,雪肤异瞳,才是阴川蝴蝶君。” 正如蝴蝶就该是五彩斑斓,翩跹在阳光下,蝴蝶君合该是华丽妖冶,肆意张扬。 蝴蝶君停住脚步,看着她。 公孙月唇角含笑,伸手捏住他的耳垂轻晃了晃。 蝴蝶君目光微动,低声唤道:“阿月。” 公孙月轻笑一声:“到了。” 凤舞院就在眼前。 …… 午夜,月色下沉,星光寥寥。 公孙月睡梦之中忽地心神微动,睁开眼起身来到隔间卧室,果然就见床旁脚踏上胡乱扔着一堆红白衣物,正是‘凤飘飘’上台表演时穿着的舞衣,而原本放置在木隔之上的金线蝶纹红袍却是不见了踪影。伸手探了探被下,余温早已散尽,显然人已经出去多时。 公孙月摇摇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乱扔的衣物,于房中静候某人归来。 约莫半刻钟后,一缕微风拂过,房间中兀地现出一道红色身影,肩抗细身长刀,刀尖处挑了一个硕大的包裹。 “阿月?”蝴蝶君一入房间便看到了立在床前的公孙月,不由凑了过来:“我吵醒你了?” “不曾,”公孙月看了眼包裹,不由有些无奈:“没伤他性命吧?” “蝴蝶君心胸宽广,看在黄金面上,只废了一双咸猪手。”长刀一晃,包裹落地,蝴蝶君随手挽了个刀花,将蝴蝶斩收起:“清白损失费、人格损失费、心情受惊费、名节受害费,加上被平白占去的便宜,总共黄金一万两,便宜他了!” “你呀,”公孙月摇摇头:“现在痛快了?” 蝴蝶君生性小气,睚眦必报,但凡吃一丁点小亏必定要翻倍讨回来。今日被那黄金董非礼,碍于伪装没当场翻脸,果然晚上就讨债去了。 “一般般!好啦好啦,不讲这些影响心情的事,阿月,我们快休息吧,熬夜伤身体,还会对皮肤不好!” “歪理!”公孙月被他推着走,忍不住想敲他。 “歪理也是理咯!” …… 凭栏阁新现绝色舞姬凤飘飘,清冷脱尘,扇舞倾城,纵使珠帘遮面,亦难掩天资国色,初一登场,便赢得满堂叫好,无数好客慕名而来。 若说武林三年一个天下,花魁的更迭则不以年份论,而是凭身价来定。均场打赏过万两,列入凭栏阁花名墙第一列,谓之红牌,冠以花魁之称,红牌之首,则为头牌。凭栏阁花魁动辄有万人追捧,为讯息往来聚集之处,江湖地位不逊于寻常成名武者。譬如花姐华绮韵,早年便凭借妙音歌喉与过人舞姿位列凭栏阁红牌之位达五年之久,每一场歌舞皆观者云众,便是如今年龄稍长不再登台,单凭她坐了这凭栏阁主事之位,江湖之上亦不敢小瞧。 以花姐为例,凭栏阁姑娘亦多长袖善舞,是以突然出现这样一位登台表演之外再不与人牵扯的异类,一时间大受追捧。凭栏阁深谙经营之道,为此特地将凤飘飘姑娘的登台频数由新舞者的每日三场调整至三日一场。佳人难得,寤寐思服,再有凭栏阁明里暗里的推动,凤飘飘身价与日倍增,不过半月便位列红牌,与凭栏阁另两大舞姬齐名。 “姐姐!我打听到了!”梳着双鬟髻的俏丽小姑娘跑进澄心苑。 “如何?”梳妆台前,一身形绰约的绝色女子转过脸来,却是凭栏阁两大台柱舞姬之一,方心语。 “那黄金董这些天是躲到郊外庄子里养伤去了!” “养伤?”方心语柳眉轻挑:“可知伤在何处?” “伤在两只手上,董家对外宣称是他家员外不小心跌倒所致,但他们家伺候茶水的仆娘说那老家伙双手连同前臂都是碎碎烂烂,一看便是让人给打的,听说董府已经派人找江南怪医给他装假手了。”小丫头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他装了假手还能不能再到处占姑娘便宜!” 方心语拈了两枝珠花插在小丫头发髻 分卷阅读4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之上,谢她跑来跑去打听消息,小姑娘摸摸头上珠花,登时喜不自胜,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与人炫耀去了。 回到梳妆台前,方心语重新拿起眉黛,望着镜中殊丽人影,忽地一笑:“有趣!” 22、被女人非礼 “你来看!” “我不看!” “来看啦!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代表你的身价跟地位,已经不输给倾君怜跟方心语两大台柱,客人都很喜欢你!” “免了、不必、受不起!” “不知好歹的蠢蝶!” “花大姑奶奶!我只是暂时而已,你还当我要在这里跳一辈子吗?”蝴蝶君取下珠帘,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绝色面容,满是无奈。 “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这叫职业道德!你家阿月可是最欣赏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你还知道我是男人哦!”蝴蝶君打量了一番眼前新修建的栖凤庭,只觉得满屋子宫灯熏炉轻纱软罗戳得眼睛疼。 “说起来,你是不是男人我还真是不清楚呢!”华绮韵似笑非笑。 蝴蝶君瞥了她一眼。 目光不咸不淡,一触即离,却让华绮韵禁不住后退一步,仿若置身冰窟,遍体生寒。 “真是无趣!”华绮韵强自镇定。 “过奖哦!”蝴蝶君闲闲应道。 花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噼里啪啦就开始数落他:“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儿身为高手、身为男人的风度!男不男,女不女,阴阳怪气神经质,心胸比缺水少肥的芝麻粒还小,也不知公孙公子是那只眼睛坏掉居然会看上你!” “是是是,幸亏你眼不瞎,真是谢天谢地!” 华绮韵气乐了,却心知公孙月不在,蝴蝶君没了约束、嘴炮直接开到满级,从他这儿万万讨不到好处,索性冷哼一声,撇下一句:“你自己在这里适应新地方,三日之后便在此登台!预祝你客如云来,身价再上一层楼!”转身离去。 “说别人心眼小,自己还不是比谁都小心眼!难怪世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阿月啊,你去哪里了?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啊——呃!咳咳,是方姑娘啊,有什么事情吗?” 蝴蝶君正在幽怨伤怀,忽地心生警觉,转眼却见一窈窕女子摇摇而至,正是凭栏阁两大红牌舞姬之一,方心语,不由立刻转变女声,伸手将遮面珠帘重新拉上。 方心语原是有备而来,几息之间便已看清‘凤飘飘’遮面珠帘下的形容相貌,其真容虽有棱角,却是艳丽异常,至于喉结,亦是掩在舞衣领口之中,看不出半分痕迹。 仍是全然辨不出男女。 “方才听到你声音有异,身体无恙吧?” “嗯?方才吗?喉咙发痒,无事,无事。” “声音对舞者也是很重要的利器,要好好保养,就像舞蹈一样,你的舞蹈虽好,但是……” “但是什么?”蝴蝶君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她的话问。 “从行家的眼光来看,”方心语迈步走近,伸手握住蝴蝶君的腰身:“你的腰——” 蝴蝶君登时僵住:“喂!你的手!” 方心语扑哧一笑:“你我都是女子,你怕什么?” “我……”蝴蝶君一时语塞,灵机一动立刻道:“我怕痒!” “哦,是吗?不妨事,我轻些就是,我们接着说。”方心语双手扶在蝴蝶君腰上。两人都属体型纤瘦,方心语身段玲珑,蝴蝶君比她高出一头有余,贴近对话十分方便。 “你的腰虽然纤软,但稍嫌太韧;你的手很灵活,但不够柔;你的腿很美很长,但太有力;还有你的臀部……” 蝴蝶君脑子嗡嗡作响:‘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我深深的感受到,我被一个女人、非、礼、了!’ 脚下一个错步,蝴蝶君抽身三步之外,袍袖一拂,做了个阻挡的手势:“好、停、住手!说就说,别再手来脚来了!我们不熟悉,我不习惯!” “无妨,慢慢就熟悉了。”方心语再次逼近。 蝴蝶君后退一步:“熟悉再说!” “你很紧张。” “不曾,我是听到你的点评,觉得很对,在思考!” “既是如此,那你练舞时我便过来,若有不对的地方也好提醒你。” “呃?呵呵,不必如此,我自己改就好。” “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方心语轻笑:“我并不是为了你。这样讲吧,来凭栏阁的半数是有钱的急色鬼,但还是有小半是真正懂得赏舞的人,如今你我齐名,为了凭栏阁,也为了咱们名头不坠,我也会认真教你将扇舞舞得跟你的人,一样美丽!” “呃……”话说到此,蝴蝶君自知不好推拒,却仍是迟疑不决,脑中急急想着拒绝理由。 “凤姑娘,你在这里!” “哎,是小岳啊!可不是在这里么!”蝴蝶君如释重负,立刻凑到公孙月旁边 分卷阅读4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我也在急着找你呢!” “这位是?”方心语移步过来。 公孙月拱了拱手,笑道:“我是照顾凤姑娘的小厮,方姑娘叫我小岳便是。” 方心语点点头,转而对蝴蝶君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凤栖庭三日后启用,咱们便从今晚开始练,如何?” “不如何!我还没答应!”有公孙月在侧,蝴蝶君莫名理直气壮。 “方姑娘要亲自教凤姑娘跳舞?”公孙月问道。 “是啊,”方心语含笑道:“于情于理,我都想不通她拒绝的理由。” “凤姑娘,这是大好机会,为什么不答应呢?” “我……”蝴蝶君再次语塞,终是在两人的目光下勉强点头:“好吧!” “那今晚我再来找你。”方心语掩唇一笑,迈步离去。 蝴蝶君双肩一垮:“阿月,做什么要答应她?多吓人啊!” “为什么不答应?天外飞来的艳福!人家可是江湖中最顶尖的美人哦!” “嗯?”蝴蝶君身子一倾、脑袋从公孙月身后探过来:“这话有一点点酸味儿!莫不是看到她对我动手动脚,有人灌醋了?”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我有什么醋好灌?你说是不是?嗯?凤飘飘、凤姑娘?” “好无情的一句话!”蝴蝶君捂住心口,摇摇欲坠:“正戳中我的一颗爱心,非常之碎!” 公孙月无奈摇头,道:“其实方心语应是……” “是怎样?”蝴蝶君头歪在公孙月肩上看她。 公孙月对上他那双极漂亮的双眼,忽地笑了笑:“无事。” “无事就无事。”蝴蝶君向来不关心公孙月以外的事情,敲了敲额头道:“月无事,蝶有难,今晚可怎么办啊!” 公孙月奇道:“人家好端端一个美人,你为何如此怕她?” “我不是怕她,我是一见她就忍不住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就像是回了家一样!” “哦?你见到她就像回到家?”公孙月眼中暗火直升。 “是啊!”蝴蝶君犹自不觉,抱头道:“简直太吓人了!” 一言出,公孙月火气尽消,不由好笑。 蝴蝶君虽然对他远离家乡异地定居的原因讳莫如深,却曾不经意间多次提到自己的家乡,由他口中推之,那应当是一个安宁富饶之地。对他口中十分‘吓人’的那些人那些事,蝴蝶君有无奈有厌烦有唯恐避之不及,却并无半分憎恶愤恨。 思及此处,公孙月勾了勾唇,对某人离家出走的原因有了大致推断。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公孙月拍拍他的肩膀:“方心语乃是舞蹈大家,得她指点,你的破绽会少很多。” “阿月你都不在乎我!”蝴蝶君控诉。 公孙月无奈:“又是怎样了?” “又!你居然说又!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 “嗯~是有一点。” “公孙月!” 公孙月失笑:“好了,不要一副哀怨媳妇脸,讲点正事。我这次去见了谈非真,目前的情况不算坏却也算不上乐观。三大杀手组织已经确定你不曾回北域,在东域铺开了严密的搜查网,虽有大哥兰漪他们从中故布疑阵、扰乱视线,但到底不妥当,我欲亲自离开一趟,引开一部分注意力。” “要去哪里?” “东域之南,那里的段家堡少主段无涯与我乃生死之交,三大组织的势力并未在那里铺开,再一者,杀手目标并不在我,我亦有自保之力。” 蝴蝶君哼哼道:“不是兄弟就是好友至交哦!” “你有意见么?” “我一个人待在这样风月之所,周围一大群别的女人,你都没有什么意见吗?” “没。” “公孙月!” “你的心思又不在对方身上,我何必枉做妒妇。” “妒妇?”蝴蝶君转到公孙月面前:“莫非你是在暗指,我是泼夫咯!” 公孙月盯着他看。 “看什么?”蝴蝶君不明所以。 “你没讲我还没发现,你一讲,还真像!” “公孙月!” 公孙月失笑:“好了,不要玩了,现在最重要是要隐藏好你的身份。” “我没有在玩,这对我来讲也很重要啊!” “那这样,若是有一天你变节红杏出墙,我会很在意、很有意见、很生气,这样好不好?” 蝴蝶君欲哭无泪:“拜托你~就算你要表达你的心意,形容词跟性别也不要错乱好不好?” “随便、随便啦!” “为什么你对我就是这样随便!果然先爱到比较惨,永远翻不了身!” “你喜欢处于下风,我自然无妨。” “哦哦哦,有色对话哦~”蝴蝶君大脑袋凑过来。 公孙月熟练地将其推开:“想太多!” …… 分卷阅读4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23、秋风闻蝉鸣 空云谷一役填进二百三十八名高手,无一人修为在一流以下,甚至包括被江湖人戏称为不死系的先天高手九人,以及早已隐世不出的大先天五人。 二百三十八人中过半都来自东域,这一战下来,东域武林最顶尖的力量几乎一下去了近十分之一,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利益分割。 东域历来为四域中最为丰饶之地,只普通一处郡县年税收便可高达数十万白银。需知寻常五口之家一年嚼用也不过二十银钱。更遑论先天高手背后数十年经营积累下的巨大财富、武功秘籍、各色人脉以及地盘归属、货运通路等,无不是各方灼热目光聚集之处。 段家堡地处东域偏南,堡主修为只在一流仿佛,倒是少堡主段无涯天资纵横,自幼勤学苦练,如今而立之年距先天只差一线。段堡主生性谨慎,此番龙脉之谱风波并未参与,与段家堡相去不远摩擦不断的鹰骨堡却在此役中高手尽数折进,机缘巧合之下,段家堡顺势之下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接手对方所属。 公孙月到来之时,段无涯正在整顿人手,不少曾属于鹰骨堡的武修转投段家堡,其中鱼龙混杂,需要逐一鉴别重新打散整合。 “此事众说纷纭,不曾想竟是如此。”两人并肩前行,段无涯道:“空余谷一战令人神往,若有机会,当与蝴蝶君切磋一二。” “他嘛,不是一个切磋的好对手。”公孙月摇摇头道。蝴蝶君刀出奇诡,更适合搏杀,只以切磋论跟打着玩没什么两样。 段无涯转头看她,道:“你却是与先前大有不同。” 公孙月折扇轻摇,朗然一笑:“大仇得报,仿若新生。” 段无涯眸色稍暗,随即亦扬眉笑:“当浮一大白!” “无涯剑诚心相邀,敢不从命?” “哈哈哈哈,果然四公子,请!” 公孙月折扇一合,指路前方。 清风过,无根思绪随风而散,只余一双好友并肩同行。 “若还有旁处我能帮的上的尽管开口。”段无涯道。 公孙月颔首承情,微微蹙眉道:“为今之计,旁的都是小道,只一个拖字罢了。” 蝴蝶君的伤势内力在逐渐恢复,而随着利益瓜分愈演愈烈,对方的势力会不断被打压,此消彼长,拖得时间越长,对蝴蝶君越有利。追根溯源,三大组织追杀蝴蝶君是名利所趋,一旦杀他的成本远大于获益,在三方互相牵制的情况下,此难便会迎刃而解。 前提是,拖得时间够长。 公孙月在东域之南现身的消息,会引开三大组织最后一部分能抽调的人手,至于连她都引不走那部分,只能寄希望于蝴蝶君的伪装了。 “三大杀手组织虽名声在外,到底是凭靠暗杀手段,以蝴蝶君的能为,想必并不能伤及他分毫。” 公孙月摇摇头:“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听闻此次幽燕楼出动了最顶级的天字号杀手,蝴蝶君有伤在身,真正对上恐难占到上风。” “你说的可是,他?”段无涯神情微动,手指沾茶水于桌面上画了了秋蝉图案。 公孙月点头:“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正是幽燕楼排位第一的天字号杀手,愁清蝉。” 蝴蝶君被称为北域第一杀手,愁清蝉则是东域杀手榜的无冕之王。蝴蝶君虽做的是收银买命的行当,一身造诣最为精深却在刀法,便是暗杀之招也是从刀法中衍化出来;而愁清蝉则是一名至纯至粹的杀手,一应功法修为只为暗杀,此人独门暗器无蝉刀,出手无声无息,封喉无情,令人防不胜防。公孙月曾经听蝴蝶君闲扯,言及愁清蝉是江湖上唯一能凭借暗杀手段取他性命之人。 …… 琴声幽幽,哀怨婉转,音到极处,似缠绵相思不绝。 “你又在这里哀哀怨怨像个没人要的小媳妇!”华绮韵人未至声先到。 蝴蝶君手指于琴弦上划过,懒散道:“妈妈桑,你最近来得未免太勤快了些。” “怎么,怕你家阿月不在我趁机占你便宜吗?”华绮韵莲步轻移而至,低头看斜靠在石台上弹琴的蝴蝶君。 “看什么?”蝴蝶君掀了掀眼皮。 “看你。” “看吧,不收你钱。” 华绮韵失笑:“蝴蝶君,你也算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奇男子了。” “嗯,这句话我通常用来形容阿月。”蝴蝶君拨了两下琴弦,只几个琴音,自有相思油然而生。 “若我年轻二十岁,哪怕放弃一切我也会来倒追你!” “真是谢天谢地!” 华绮韵挑眉:“你对别人的心意总是这样弃之如敝屣吗?” 蝴蝶君眼皮都不掀一下:“你也说是别人,与我何干?” “呵呵,我现在相信你是杀手了,果然冷血无情。” 蝴蝶君自顾自拨动琴弦。 “我来告诉你一条消息。” “……”一时无人开口。 分卷阅读4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四目相对,蝴蝶君歪了歪头:“多谢?” 华绮韵摇摇头,正色道:“近日会有大批黄金被押送进阴川。” 蝴蝶君点头:“红蝶已经回蝴蝶谷了。” “这钱你要收?” “黄金诶,为什么不收?” “所以,也确实是你自己,在空云谷中叫出了一万黄金一颗人头的价钱?” “然也!” 华绮韵深吸一口气:“你是疯子吗?” “……”蝴蝶君眨巴眼:“做什么突然骂我?” “如今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若要插手空云谷死人身后的东西,就要将相应人头数目的黄金送入阴川!” “收银买命,天经地义。” “你究竟知不知道,这钱一收,你就从替公孙月报家恨父仇、变成纯粹的杀手收银买命?”一是有情有义,一是冷血市侩,这笔钱一入阴川,等同于一定狠毒市侩的帽子死死扣在蝴蝶君头上,他的江湖名声再无从洗白。 “阴川蝴蝶君爱钱如命,你没听说过吗?”蝴蝶君拨动琴弦:“原就是他们得罪了我,蝴蝶君打折甩卖人头,什么时候与公孙家扯上关系了?” “你!”华绮韵原还在气头上,忽地低笑出声:“呵呵呵呵!” 蝴蝶君惊悚地看了她一眼。 华绮韵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一丝泪水。 蝴蝶君抱紧月琴,默默往后缩了缩。 “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华绮韵猛地欺身逼近。 蝴蝶君仿若被壮汉逼到墙角的小媳妇,全然没有半分气势,好声好气道:“花姐,有话好好说,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呵呵!是啊,很美好!别人家的男人还真是从来不让我失望!”华绮韵伸手捏住蝴蝶君的下巴,蝴蝶君被迫仰起头,精致绝艳的一张俊颜显得楚楚可怜。 谁能想到,长着这样一张招蜂引蝶脸,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痴情种? “起来!过来陪我喝酒!” “唉!时运不济,收财招灾,真是歹命啊!” “你陪酒都是哭丧着脸吗?” “喂,大姐,差不多可以了,我很贵的好么!免费陪你还想怎样?!” 华绮韵失笑,捻着酒杯忽然问道:“要听故事吗?” “免了!我很幸福,我很快乐,我马上就要追到心爱的阿月了!不想听什么悲剧爱情故事带衰!” “哈哈,小蝴蝶,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真是人间惨剧!” “哈哈哈哈,可惜啊……” 华绮韵出身风月场,千杯不醉,蝴蝶君修为在身,百坛不倒,两人越喝越清醒,自然也失了饮酒的趣味。 “你呀!”华绮韵摇摇头:“说你是个冷心肝的,你又对公孙月情深至极,无处不为她着想;说你是个好男人,偏对你家阿月以外的人,全然冷血无情。让我说你什么好?” “随便你,反正我又不听。” 华绮韵气乐了:“你这个性格是怎么活到今天还没被人打死的?” “武功高,本领好咯!” 华绮韵摇摇头,把酒坛一推,执起团扇,起身仍是绰约多姿的凭栏阁花姐。 “明日你与倾君怜一同练舞,接下来的一场表演是你们两个同台。” “与倾君怜同台?”蝴蝶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新玩法?” “呐,你是新生代舞者,君怜是老牌舞者,一者擅剑舞,柔中带刚,一者擅扇舞,轻柔似水。你二人的表演受众不同,追捧者亦是泾渭分明,不免催生矛盾。”华绮韵团扇遮面,道:“凭栏阁是享乐之地,不是争锋斗气之所,所以你二人同台表演势在必行。” “随便你吧。” 华绮韵似笑非笑:“你可知倾君怜有一情郎?” “不知,”蝴蝶君抬头:“是何人?” “愁清蝉。” 蝴蝶君眯了眯眼。 “你也有怕的时候吗?”华绮韵挑眉。 “若是他的话,确实很难瞒得过去。”蝴蝶君亦起身:“不过,大概率上愁清蝉不会对我出手。” “你俩认识?” “知人知名不知面。” “哦?那为何这般肯定?要知道,你如今可是身价二百四十八万两黄金!” “也许是因为,我俩都是昆虫科的吧。” 蝴蝶君抬手戴上面纱:“还有,我的身价贵得很,二百三十八万只是一笔生意的价钱。” …… 24、双杀手同框 览云轩中,两大绝色舞姬同台,一柔媚妩人执冷剑,一清冷绝艳舞纨扇,剑扇合流,若金星与婺女争华,是麝月共嫦娥竞香。 场中宾客无不目不转睛,视线留恋于两位舞者身上,一时忙着看这个,一时又被另一者吸引,不由击节赞叹。其中一丰姿飘逸身形高 分卷阅读4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大的英俊男子居于上座,目光亦投在舞台之上,却是不同于旁人顾盼不暇,一直专注注视着其中一人。 折腰舒扇,抬腕低眉,扇羽拂过脸颊,蝴蝶君借回眸之际状似不经意间掠过堂下,虽从未谋面,却只一眼便能认出高大男子身份,愁清蝉。 两人同台,愁清蝉心中眼中原只看得见一人,却在不经意地一瞥间心神一动,视线不自觉地转到另一人身上。 那‘女子’面带珠帘遮去半副面容,只余青山远黛并一双剪水秋瞳,却足以勾魂摄魄。手中羽扇轻舒慢拢,似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玉袖生风。 无一丝破绽。 正因寻不到一丝破绽,令愁清蝉不由更是盯紧‘她’的一行一动。 这一情形,落在另一人眼中却是另一番形情。 ‘秋君,为何你的目光落处不再是我了?!’ 倾君怜以长剑撑地,窈窕身姿腾空而起,剑舞成虹赢得满堂彩。秋在心头是为愁,盈盈水眸只看一人,伊人目光却仍然停留在身旁另一道倩影身上,连带那身影也变得可憎起来。 手中剑势猛地一转,倾君怜长剑直指凤飘飘! 蝴蝶君瞳孔一缩,身形急转,腰肢折出一道惊人的弧度,堪堪避开剑锋! 堂下喝彩声再起,蝴蝶君一脸懵逼。 倾君怜剑势不歇,竟是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只她到底修为不足,剑有形锋无意,蝴蝶君不明所以之下辗转相避倒也应付得过来,只手中扇舞不停,心中却是叫苦不迭:“现在又是怎样?为什么突然打我?阿月救命!凭栏阁的女人都是疯子啊!” 鼓乐戛然而至,蝴蝶君下意识定点收扇,身形保持着倾斜的姿势仿若凤蝶落枝;倾君怜的长剑亦堪堪停在他咽喉前三寸处。 一旁观舞的方心语掩唇失笑,乐不可支。 堂下宾客却是叹为观止,只觉剑舞之如流星飞羽,扇舞之如凤尾飞蝶,灵动惊艳至极,一时间掌声雷动,打赏不绝。 倾君怜长剑收回,上前一步欠了欠身道:“抱歉,我方才一时忘我,冒犯你了。” 蝴蝶君立刻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不介意,先告辞了,告辞!” 蝴蝶君自后台离开,愁清蝉捻动酒盏,神色不明。 倾君怜卸去华妆舞衣,一出侧门便看到独立树下等她的愁清蝉,心下登时和缓,移步上前轻声唤道:“秋君。” “君怜。”愁清蝉转过身来,素来沉郁的面上罕有有露出几分柔色,抬手将手中披风覆到倾君怜肩上,与她相携回后院。 “秋君……”两人缓步慢行,倾君怜欲要开口相询,话到嘴边却是一转,化为另一番话:“自咱们初识,你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至今仍是不改,君怜很罕得见到你展眉一笑。你这次一去近半载,回来却是眉间痕更深,究竟有多少事让你如此愁肠呢?” “并无。” “还说没有,你的眼神自方才至今,未曾停留在君怜身上一分,你知吗?” 愁清蝉顿了顿:“对不住,是我不该冷落于你。” “我不怕冷落,我怕得是两颗心间生出隔阂。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杯无奈的苦酒,却未必是只能独自品尝。” 愁清蝉微微一叹,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鬓:“如果我说,如今的我只想与你远避红尘,江湖寄馀生,你信吗?” “你说,我便信。秋君,我很欢喜你能讲出这句话,更期待那一天到来。” 两人携手同行,微不可察的叹息消逝于风中。 …… 晨风拂面,旭日初升,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早晨。 凭栏阁后院的小径之上,高大男子面色沉郁,目光平视前方,似在边行边思;另一头,珠帘半遮面‘女子’目光微垂,轻移莲步,独有清冷矜持。 对向而行的两人,避不开地迎来了宿命般的相逢。 无半分惊诧,无丁点犹疑,素不相识的两人只如素不相识一般相向而行,逐渐接近…… 擦肩而过之时,一个不经意地抬眸,一个无意识地垂眼,四目相对。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瞬。 愁清蝉微怔了怔,才发现这人视线几与自己平齐。 愁清蝉自己身高八尺有余,于男子中也属高大,而眼前的‘凤飘飘’却是只略比他低半寸许。放到女人身上,这个身高未免太突兀了,也幸得‘她’腰纤腿长,于舞台之上多见高挑,并不如何明显。 ‘凤飘飘’眼尾轻扬:“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 时间齿轮卡顿了一瞬便继续转动,相向而行的两人已成背对,渐去渐远,及至小径尽头,愁清蝉转向之际视线扫过小径另一端,那人也恰好侧过身来。 清冷出尘的白衣女子,落入眼中却自动勾勒成一个红衣烈烈、金发异瞳的艳丽男人。 愁清蝉唇齿微动,一个名字在喉中滚过。 分卷阅读4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阴川蝴蝶君。” 人如其名。 夺目的艳丽,摄魄的杀机。 以蝴蝶为名的阴川蝴蝶君从来都是杀手中的异类。 杀手是注定生活在阴影里的暗夜生物,隐匿单行,伺机出手,在黑暗中生存,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蝴蝶,却是活在阳光下的生物,华丽妖冶,灵动翩跹。 红衣、雪肤、金发、异瞳,所行所至之处彩蝶飞舞,哪怕置身人山人海,他依旧是最耀眼的。 这厢愁清蝉在品度蝴蝶君其人,那头蝴蝶君亦摸了摸下巴。 同为当今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只一眼,蝴蝶君已经能确定,愁清蝉对自己并无杀意。 不是权衡利弊后作出的选择,而是愁清蝉这个人,对同为顶尖杀手的阴川蝴蝶君,全无杀意。 这是一个厌倦了杀戮的杀手。 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只要愁清蝉不出手,三大杀手组织剩下的人能对他造成的威胁有限;坏消息是他,刚刚欠了愁知了一笔人情债。 一个被杀手组织精心培养出顶尖杀手,想要脱身泥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麻烦呐!”蝴蝶君感慨道:“不过也只这般水准的人情债,才能配得上蝴蝶君的身价!” 迈步回栖凤庭,忽见红蝶迎面飞来。 “飞得这么急是做什么?” 字母蝶呼扇着翅膀,蝴蝶君闻言面色一变,立刻便要转身回去,却闻一声婉转妙音轻唤:“飘飘!” 蝴蝶君拍拍额头,只得继续迈步向前。 绕过拐角树丛,只见一道倩影立在凤舞院院门前,身后跟着两名小丫鬟,一个抱五弦琴,一个持白玉箫。 “方姑娘。”蝴蝶君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早说过了,以你我交情,唤我心语便好。”方心语莞尔一笑,道:“新得了一本曲谱,听闻你琴艺绝妙,特来寻你参详。” “不知是听谁人所言?”蝴蝶君皱眉。 “听谁所言有什么打紧,”方心语笑问:“莫非飘飘你不擅琴?” “……”蝴蝶君沉重点头:“擅。” 箫声苍茫悠远,若真若幻,琴声行云流水,涤心清神。 余音袅袅,方心语缓缓放下手中玉箫,视线依旧停留在‘凤飘飘’身上。 蝴蝶君按住琴弦的手指抬起,曲指在琴身上轻敲两下,回音清脆,宛如扣磬,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蝴蝶君随身携带的月琴丢在了空云谷,住进凭栏阁后,花姐倒是给他配给了几把名琴,但乐器并不是有名就好,环肥燕瘦,萝卜白菜,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可还喜欢?”方心语笑问。 “好琴,不喜欢。”蝴蝶君拿起纱罩将琴小心盖好,伸手推了回去。 “既是好琴,为何不喜欢?” “谁知道呢?”蝴蝶君支着额头:“曲谱已看过,方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方心语亦将玉箫收起,此时立于窗前,闻言不答,反而笑道:“凤舞院中,彩蝶格外多呢!” 窗外彩蝶纷飞,蝴蝶君的视线亦投落院中,淡淡道:“是啊。” “这算是承认了?”方心语打趣地看他。 “承认什么?”蝴蝶君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你不知吗?” “不知。” 自方心语莫名其妙要教他跳舞起,双方你来我往已有十数回合,便是起先不觉,如今蝴蝶君也已清楚方心语早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对方并无以此要挟他的意思,日子也总要凑合过,至于方心语不断逗弄他的行为,连同华绮韵谈心、倾君怜舞剑一起,被蝴蝶君统一归为‘阿月之外的女人都是蛇精病’之列。 “不知便不知吧,”方心语道:“话说回来,你身旁的那名小厮许久不曾见到了。” “她么,回家过年去了。” “那你呢?” “在此卖笑赚点生活费。” 方心语掩唇失笑:“你发现没有,你一不耐烦,就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是我脾气好。” “脾气不好会怎样?”方心语挑眉,娇嗔道。 “会脾气差呗!”蝴蝶君道:“小姐,你该回去吃午饭了。” 方心语从善如流,招手唤来两个小丫鬟拿东西,临出门前回头笑道:“有时间再来看你。” “……” 院门一关,蝴蝶君仿若被抽掉骨头一般瘫倒下来,恨恨捶桌:“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 25、喜欢他 春风起,冰雪消融。 烟花三月,万物萌发,亦是江湖三年一度的盛事,东域武林大会召开之际。 苦境分东南西北四域各自为政,武林大会却是以东域为尊,许多他域高手甚至甘愿放弃 分卷阅读4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本域比试,不远万里赶来东域与其他武者一较高低。 一朝成名天下知。 饶是这一年东域武林震荡,依然挡不住万千武林人士对于擂台搏名的追求,甚至因着空云谷之战东域一批成名武者沉沙折戟,更多新生武者闻讯蜂拥而至,这一届的武林大会较之以往更为热闹。 儒门玉峰山,各个门派分列其位,楼阁相邻,庭院别居,你有少年天才,我有天才年少,你有独自斩魔,我有锄强扶弱,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热闹生出来。而在此之前的一切风波,皆在这三年一度的盛会冲击之下,逐渐被新的喧闹压下,化为残流消失于人海之中。 “四哥。” “五弟。” 久别重逢,万语千言在口,却是先静默了半晌。 许久,公孙月率先开口,笑叹一声道:“年岁越长,竟是越像小时候了。” 章袤亦勾了勾唇角,问道:“他如何?” “无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气势最盛之时没能将其击杀,如今再想杀他绝非易事。现下三家已经撤了两家,下剩一户不成气候,待得此次大会过后,应是另一番境况。” “此事终究是兄弟有愧。” 公孙月摇头:“便是当初在场的是我,亦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选择是选择,愧对是愧对。” “此话若让某人听到,怕要得意了。” 章袤道:“得意便得意吧,至少在此事上,章袤认这个四姐夫!” 公孙月摇摇头,笑而不语。 章袤拂开一柳绿枝,随手捻了片柳叶把玩,道:“如今龙脉之谱阴谋大白于天下,背后操纵者被他杀得七七八八,残余势力也在各方利益纷争之下再无法翻身,你的大仇得报,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你何时也开始管起这种事了?”公孙月亦挥扇拂开柳条,道。 章袤看向她:“世间好男儿不少,但痴情到他这般地步却是难得。他不爱男人不爱女人,兢兢业业二十年,一心想倒贴把自己嫁给你,像他这么痴、这么呆的傻子,丢了可就再难找了。” “你呀,为他说话还不忘踩着伤口撒盐,你们两个才是天生冤家不对头!”公孙月笑了笑,折扇轻摇,转开话题:“你此次可要下场一试?” 章袤点头:“自然!” 公孙月道:“此次武林大会各地青年俊杰不少,但以你的能为,全力出手之下,拿下前十之位不在话下。” 武林大会分旭日升、英才榜、风云会三部分,顾名思义,旭日升专为新生代武者所设,参与人员修为多在二三流间,多是各大帮会新弟子崭露头角之地;而英才榜则是汇聚当世青年俊杰,参榜者均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一流高手;至于风云会则是诸位先天武者切磋交流,无特殊情况都是点到为止。 英才榜前十名通常会被百晓阁收录至江湖公子榜,最为江湖儿女所追捧,若要搏名,以此为最佳。章袤无心于章家内部权利纷争,便是欲借此立名脱身出来。 “四哥不参与?”章袤问。 公孙月摇头:“如意山庄风头已经够盛,我若出场便是送上门的靶子,不过徒给人添话柄。” 章袤冷笑一声:“没能耐到阴川撒野,倒有脸来争这个长短!” “人情世故如此,没得生这些闲气。”公孙月一笑:“蝴蝶君纵有万般理由,在旁人眼中总归过于手段狠辣,加上他在空云谷当众叫出一万两黄金一颗人头的价钱,没恶名扫地已经是侥天之幸。公孙一系虽被他全力摘洗,到底牵涉其中,碍人眼总是有的。” “四姐打算让如意山庄韬光养晦一段时日?”章袤道。 公孙月点头:“不光是如意山庄,我欲让蝴蝶君亦销声匿迹几年。” “……难。”章袤实话实话。 此番空云谷一战,明里暗里看蝴蝶君不顺眼的人多了去,更有无数人欲借他扬名。蝴蝶君又是再嚣张肆意不过的性格,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但凡有人削他眉角,刀山火海也定要拎刀劈回去。 公孙月又何尝不知,摇摇头:“且看吧。” …… 随着玉峰山武林大会召开,无数江湖人士蜂拥而至,凭栏阁亦清闲了许多。阁内众人却无半点放松,而是加紧排练,就连方心语来‘骚扰’蝴蝶君的频率都减少不少,只因武林大会之后,便是凭栏阁最热闹之时,亦是花魁扬名的最佳时机。 华绮韵路经凤舞院,隔墙闻琴声悠扬,神色微动,转步进来。 蝴蝶君正在抚琴,四周彩蝶翩飞。 “花姐。” “琴声中有昂扬战意,你,要走了?” “是啊,”蝴蝶君按住琴弦:“伤势既无大碍,些许颜面总要讨回来!” “很嚣张嘛,”华绮韵似笑非笑道:“你家阿月知道这件事吗?” 蝴蝶君摸了摸鼻子,莫名气弱。 “如今凭栏阁生意清淡,注目也少,正是你离开的时机,我不 分卷阅读4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拦你,不过看在这段时日的交情份上,我提醒一句,你既想与公孙公子天长地久,遇事总该多想想她的想法。” 蝴蝶君点头表示受教:“多谢你。” “何时离开?” “今夜子时。” “月黑风高之时吗?” 蝴蝶君无奈:“好啦,不是去杀人,我去修刀还不行吗?” “你的刀不是好好的?” “刀鞘丢了,”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长发:“刀无鞘就像人没有穿衣服,蝴蝶君的蝴蝶斩自然不能裸身见人,我去云火坑找炼邪师帮我重新打造一副刀鞘。” “需要我帮你传讯给你家阿月吗?” “不必了,我会让传信蝶告知于她。” “你的蝴蝶还真是十八般武艺俱全!” “多功能神蝶,精致漂亮,聪明能干,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三千两一对不二价,小本买卖、概不赊欠!你要吗?” “自己留着吧,钱大老板!”华绮韵摇着团扇,忽开口问道:“不与其他人告别吗?” “世上再无凤飘飘,自然无需告别咯。” “莫要装傻,你知道我说谁。” “谁呀?”蝴蝶君拄着额头懒洋洋地问道。 “她对你也算一片真心……” “花姐,”蝴蝶君打断她:“我记得你是阿月的朋友。” “娥皇女英也是佳话,”华绮韵道:“公孙公子未必会介意。” 蝴蝶君冷笑一声:“我只知道,要是哪个男人敢站到阿月身边对我呛出这句话,蝴蝶斩会当场留他一手一脚加一颗项上人头!花姐,话到此,还是朋友!” 华绮韵看了他片刻,忽地一笑:“小蝴蝶,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你对她的这份痴情!” “真是让人憎恶!招人嫉妒,令人羡慕呐……”华绮韵起身,团扇轻摇:“既是如此,不送了。” “凭栏阁此番恩情厚重,日后若有所需,尽可传讯阴川蝴蝶谷。”蝴蝶君道。 “好说。”华绮韵移步离去。 月上柳梢头,凤舞院内红光微闪,再无半点动静。 “我以为你会拦下他。”华绮韵倚着栏杆道。 方心语托腮目送那红光化为星点消散,闻言道:“我在想。” “想什么?” “在想,我喜欢的是公孙月的蝴蝶君,还是真正的阴川蝴蝶君。” 华绮韵点头:“是个很好的问题。” 桌上摊着一个画轴,画中金发红衣男子长身而立,红蝶吻指,正是扶刀戏蝶的阴川蝴蝶君。工笔细绘之下,画中人栩栩如生,几乎连发丝波动都分毫尽现,足可见绘者的用心,及,用情。 “他真好看,是不是?”方心语手指拂过画中人一双殊丽异瞳,点点他的鼻尖道:“心语寄身于这风尘之地,见多了因一张面容、一曲歌舞便意乱情迷之辈,欢好时浓情蜜意,情散后劳燕分飞,只以为世间男人尽皆如此。直至见到他,才知这世上还有这等不问对错、不究得失,甘愿为一人只身抗衡整个武林的痴情男人,他甚至愿意为她弃名震武林的身份于不顾,乔装打扮成风尘女子于这等地方抛头露面。” “这是公孙月的蝴蝶君,”华绮韵道:“真正的阴川蝴蝶君呢?” “真正的蝴蝶君嘛,性格差,脾气坏,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冷血狠辣,喜怒无常,阴阳怪气,嘴巴毒,神经质,死爱钱,比女人还要骚包爱臭美……”方心语逐一列举,几个月相处下来,被他气到牙根儿发痒、恨不能扑上去咬他的时候不胜枚举。 “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华绮韵道。 “可是姐姐,我还是很喜欢他!”方心语低头去看画轴:“喜欢看他弹琴,喜欢听他讲话,喜欢看他懒懒散散的怪样子,我看到他就心生欢喜,便是知道他烦我躲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凑过去,挨着他近一些我就开心。” “打定主意了?” 方心语点头:“不试一试,我不甘心。” 华绮韵轻叹:“你啊!” …… 26、封刀 “好一把刀邪的邪刀!” 血红色刀身,通体蝶纹扭曲虬蜒,刀体细长,刀尾略成弧挑,隐隐有艳丽红光并扭曲气流萦绕其上,寒意凛然。 “华美中蕴藏邪戾妖异,与你很像。”炼邪师评价道。 “人如其刀,刀如其人咯!”蝴蝶君将对方所言默认为夸奖,摆手道:“我欲请阁下为蝴蝶斩打造一副刀鞘,价钱随你开!” “黄金一千两。” “好说!”蝴蝶君将金票付给他。 炼邪师收下,又道:“打造之前冒昧问一句,此刀为何人所铸?” “嗯——”蝴蝶君迟疑片刻。 “不好回答吗?” “不是不好回答,”蝴蝶君略带矜持地拨了拨额前金发: 分卷阅读5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而是铸刀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炼邪师一愣,忙问道:“此刀是你亲手所铸?” 蝴蝶君点头:“我原本的佩刀在修为突破之际损毁,机缘巧合将它拿在了手里伴我一同突破,回过神来发现这是一块陨铁,其色艳红,隐有光华,甚合我心,便索性铸成了刀,取名蝴蝶斩。” “此刀可是在铸就之前吸收了你的内力与精血?”炼邪师追问。 “有胡子的人果然不一般哦!”蝴蝶君摸摸下巴,点头:“我当时情况有些特殊,确实无意识地将内劲灌注其中,至于精血,它伴我苦战许久,应该是有不少血沾染其上。” 炼邪师轻敲一下刀身,再问:“天外陨石凡火难侵,极难锻造,不知蝶君是如何铸刀?” “用的就是最普通的石炭之火,嗯,现在想想那石炭确实没什么用,几乎全靠蝴蝶内力催生火焰,”蝴蝶君回忆道:“至于铸造嘛,便是一锤一锤随心打出来,一击不成便再来一击,一锤不就便再接一锤。” “蝶君用时多久?” “不多,三载余矣。” “每日用时几何?” “九个时辰。” 炼邪师轻叹一声:“蝶君有没有觉得此刀用起来心随意动,挥使如臂,战力远胜其他兵器?” 蝴蝶君点头:“一语中的。” “此刀铸就前得你精血蕴养,又经你的内劲反复冲刷,已通灵性,原便与你相合,之后得你内劲催火熔化,又是你亲手一击一击经三载岁月铸就,于炼铸一道而言,此刀已等同你半身。”炼邪师道:“如同再生双臂,你的刀法造诣、内力修为皆体现在它身上,人刀合一,你的成就便远胜于同等修为之人。” 一言出,蝴蝶君眯了眯眼,却有理所应当之感,手指抚过蝴蝶斩刀身,蝴蝶斩微微震动,通身扭曲红光更为耀眼。 蝴蝶君面现笑意:“人如刀,刀如人,漂亮!” 炼邪师亦低头去看蝴蝶斩,眼底一片晦暗担忧。 人如刀,刀如人,邪戾妖异之刀,性恶冷血之人。 蝴蝶斩中暗蕴的杀机与死亡气息令他这个见过无数刀冢剑冢的铸造师不由自主为之发寒,他真要放纵这邪刀与这刀邪,为祸武林吗? “铸刀鞘要多久?”蝴蝶君原就是心性专一之人,颜色只爱一种,情人只爱一个,佩刀也只爱这一双,如今听了炼邪师的解说,更是对自己的一双蝴蝶刀越看越可爱,越看越爱不释手,竟有些不舍得拿给炼邪师配刀鞘了。 “七七四十九日。” “我在这里等着。”蝴蝶君一口应下,显然经此一事,很是信任炼邪师的技术。 “正好要借蝶君之力。”炼邪师忽道。 “借我之力?” “蝴蝶斩乃天外陨石铸就,刀鞘自然不能逊色。”炼邪师道,蝴蝶君点头啊点头。 “蝴蝶斩借你内劲铸就,刀鞘最好也在铸造过程中融入你的内劲。” 蝴蝶君摸摸下巴:“嗯,不是很懂,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炼邪师微微一笑。 火云坑外,武林大会声势浩大,喧沸盈天;火云坑内,蝴蝶君听从炼邪师指令,专心致志将自身内劲源源不断注入铸造炉内的精铁之中。 炼邪师为铸造刀鞘,特意从自己收藏的矿石之中选出颜色同为鲜红的深海铁精,借地火热力,辅以蝴蝶君浑厚内劲,将其熔化炼制。 也是此时,炼邪师发现蝴蝶君内劲与旁人不同,内蕴灼灼火之本源力。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能单靠内劲将邪刀铸造成功,以及他为何能天纵奇才地将火焰运用于自己的杀招之中。 心中对他的忌讳也更深一层。 “刀鞘成了。”炼邪师将三次淬火后的一双刀鞘捧了出来。刀鞘银色带鲜红蝶纹,与蝴蝶斩十分相称。 “行家出手,果然不凡!”蝴蝶君欢欢喜喜接了刀鞘,欲要转身离开。 “不试一试吗?”炼邪师问。 “试就试咯!”蝴蝶君不疑有他,内劲一动,蝴蝶双刀飞射而出,锵然一声,双刀落入刀鞘,严丝合缝。 “哈哈,正合适!”蝴蝶君大笑,袍袖一挥,将双刀立于身前,细细打量一番,只觉无处不好,再运内劲,双刀震动,却是丝毫没有拔出刀身。 “咦?是刀鞘太紧了吗?”蝴蝶君将双刀拿到手里,仔细查看。 一旁炼邪师退后一步,冷眼旁观。 蝴蝶君不是蠢人,察觉出不妥,电光火石间便已理清来龙去脉,面上登时冷了下来:“你封了我的刀!” “刀邪邪刀,我不会容你们为祸世间!”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收了我钱,却背信弃约、坏买卖规矩,你该死!”蝴蝶君周身杀机四溢。 “除非毁刀,否则你永远都解不开它了,阴川蝴蝶君!” “好好好!”蝴蝶君气笑了:“难得见到比蝴蝶君更狂妄之人!看在此前你为我解惑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赠你一句 分卷阅读5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话:蝴蝶斩开封之日,蝴蝶君看心情取你性命!告辞!” 蝴蝶君身形化为万千红蝶散去,几乎凝为实质的凌冽杀机亦随之消散。炼邪师缓缓松开背后紧握的双手,后背已然湿透。他料定蝴蝶君为人狂妄,以言语相激搏得一线生机。而方才被他直视的一瞬间,震魂摄魄,却也让炼邪师更为坚定自己的选择。 “该死的死老头!!!” 阳光明媚的阴川蝴蝶谷中,蝴蝶君气急败坏,周围一圈小蝴蝶呼扇着翅膀陪他一起谴责无良炼邪师,连同被刀鞘锁住的两柄蝴蝶刀都嗡嗡震动,同仇敌忾! “以我的内劲锁我的刀!以深海之寒封蝴蝶之焰!就以为我解不开了吗?!穿浪长风应时起,破海蝶焰怒极升,红蝶涅槃日,横刀斩苍穹!” “啧,多么有诗涵!这种时候还能讲出这样的句子,我果然是天纵奇才!”蝴蝶君的情绪波动习惯性大起大落,转瞬便平静下来,拨了拨额前金发。 炼邪师封了他的刀,却也从另一个角度提醒了他。蝴蝶斩曾全程见证蜃梦岛的一切,当年他身体的一系列变化尽皆随着他内劲与精血的注入融到蝴蝶斩之中,蝴蝶斩未尝不是他突破的契机。 蝴蝶君招招手,小蝴蝶们簇拥过来。 如意山庄中,公孙月正在检视来往账目,偶一抬头,见窗外彩蝶纷飞,又有几只红翅金纹凤蝶翩跹其中,嘴角不由便勾出一抹轻笑:“是红蝶啊!” 搁下笔走出房门,两只红色大凤蝶率先凑了过来,落在公孙月指尖,不住挨挨蹭蹭,十分亲昵人。 公孙月手指点点两只红蝶,问道:“他回到蝴蝶谷了吗?”她更想问的是:他的身体恢复了吗?伤势可有妨碍?可惜与红蝶心神相通的只有某只钱蝶,她虽能使唤得动,却无法与这群多功能神蝶沟通。 两只大凤蝶翩然而起,绕着她飞了两圈投入蝶群,随后一群彩蝶腾然而起,于竹林前聚集在一起。 公孙月失笑:“好吧,看看这次又是想玩什么把戏。” 成群的彩蝶翩跹多姿,为这方天地增添了许多亮色。公孙月御下虽严,却并无苛责,一时间便有经过的山庄从众或好奇、或打趣、或心领神会地凑过来看热闹。 彩蝶散开,两只并做一列,于半空中拼凑出一只巨大的彩色蝴蝶,蝴蝶头脑所在是几只金黄色粉蝶。 公孙月颔首,表示看明白了:“金发蝴蝶,是蝴蝶君。” 彩蝶轰然散开,重新排列成阵,却是一个彩色的圆圈,下边有成团的蝴蝶来回浮动。 公孙月失笑:“知道了,彩云霁月,这是公孙月。” 彩蝶再次散开,再次聚集却是两个挨在一起的桃心形状。 “哈!”公孙月轻笑一声,折扇轻摇,笑而不语。 两颗心挨在一起,自然是心意相通、心连心之意。蝴蝶君入乡随俗多年,唯一学不会的便是含蓄与矜持两个词,不过坦诚率直也是蝴蝶难得的可爱之处了。 彩蝶轰然散开,几只红蝶凑过来围着公孙月纷飞玩耍。 “有心思训练蝴蝶玩,看来恢复得不错。”公孙月放下心来,着人取些糖水并新鲜果碎端过来喂蝴蝶,又在此逗着蝴蝶松散片刻,方再回到书房。 27、雪中红蝶 “蝴蝶君还不打算出谷?”章袤挑眉:“三年又八个月,他倒是好耐性!” “应当就在这一二月内了。”公孙月捻合折扇,看了眼落在笔架之上呼扇翅膀的两只红蝶。 红蝶借蝴蝶君精血而生,与他根出同源,在旁人眼中这两只红蝶与之前并无异常,然与之朝夕相处的公孙月却很清楚,自三个月前开始,红蝶身上的金纹在不断加深。 蝴蝶君突破在即。 “日子捡得不错。”章袤说道。 三年前武林大会落幕,新生一代的武者声名鹊起,在各个地方各个领域各领风骚,先前的种种逐渐在一轮又一轮新话题的冲击下不断被淡忘。至三年后也就是今年初春新一度武林大会再次召开落幕,新的风云变幻再起,曾经的北域刀邪,连同一度能止小儿夜啼的黑色噩梦,早已不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公孙月点点头。蝴蝶君闭关为破解刀鞘,却正好避开风波,如今时移世易、万事更替,出谷也没甚妨碍了,又转而道:“临近年关,你何时动身回去?到底是为人子孙,莫要总是拖到章老来信。” 章袤虽已脱身章家,但章老仍在,不免要时常侍奉膝下。近年来随着章袤年纪愈大,手段才干愈胜,他与章家的关系亦愈见尴尬。 章袤占嫡长之名,现任家主又是祖父续娶二房之子,实论起来却是章袤隔房的二叔。虽无多少龃龉,总归有那么几分芥蒂在,彼此相处亲热不起来,尤其是在年节这等族人齐聚之时,更有无数明里暗里的试探打量。实论起来,莫说与待他如姐似母的公孙月所在如意山庄相较,便是阴川蝴蝶谷都比章家更令他舒坦自在一些。 “远不得,近不得,食之无味,也不知老爷子为的什么 分卷阅读5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章袤道。 “你纵心有不平,到底他们不曾害你,亦多有庇佑照顾,总归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公孙月看他,笑道:“有家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章袤形若空谷幽兰,看似温文儒雅,实则性子十分清冷,也只在几个兄弟面前有几分人气,倒是认识蝴蝶君之后,与其明里暗里争锋斗气时分外鲜活。 章袤闷声不讲话。 公孙月失笑:“你还说他,你倒是越来越像他了!收收你的古怪性子,我着人为你打点行装,明日便上路吧。” …… 时近年底,各处账目都归拢上来,如意山庄中,公孙月坐于桌前,翻看检视半年来的来往账目,偶一抬头,看到窗外在纷飞雪片中翩跹的两只红色凤蝶,嘴角便会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一时有山庄长者鹤彦前来回禀最后一部分盐贸交接并从属安排之事。 五年前空云谷一战,纵然有蝴蝶君手段百出地把干系往自己身上揽,仍不能完全掩去如意山庄并公孙月在其中的影响。好在这般风波并不出公孙月预计之内,这些年亦按计划将如意山庄盐贸一块利益逐渐分割出去抚平此事,时至今年已经尽数完成。 鹤彦是一位年近五十的长者,因修为有成,看上去仍在壮年,为人中正平和,与公孙月之父公孙敖原为好友,对幼年之时的公孙月亦多有照拂。其早年命途坎坷,曾遭受重创致身形略显佝偻,眉目间却多有云淡风轻之态,早在如意山庄初立之时便投身当时的小小山庄,相持多年,对公孙月而言虽是从属亦是长辈。 鹤彦进来之时自然见到了庭院中纷飞红蝶,入得书房眼里便先有了三分笑意三分打趣另有四分犹疑。 公孙月面色安然,请他坐下,奉上清茶便开始说正事。 盐贸交接对如意山庄的影响并没有预期的大。原是这些年经营海贸,除开出港远行,另有造船坞、林木所、海产基地以及随之衍化出的商行货铺,都在不断抽调如意山庄的人手,其利润巨大,是众人争先之地,抽调亦多为青壮及有所抱负的中坚力量。这一番盐贸变动最终不过是损失一部分银钱并不甚合用的几十户从属,反倒对现今的如意山庄颇有精简之效。 “倒是我庸人自扰了。”公孙月摇头失笑。 “原是庄主治下有方的缘故。”鹤彦捻须道:“我与庄主算一笔账,现下青阳郡内一升白米细粮七八文钱,菜蔬约莫文钱见斤,菜油十文,鸡卵一文可赚一个,普通细棉布百文一匹,寻常五口之家一日三五十文足矣,便是女子亦能养家糊口。而因海运昌隆,渡口劳工做熟者一日便能赚得百文,木工、技工不遑多论,其他行业也比旁处好做得多,便是无一技之长,起早贪黑于渡口处随便摆个茶寮食铺也能混得肚饱。所谓民饱食则安乐,少去许多计较,自然天下太平。” 海运之思起于蝴蝶君,一应运作也多得他指点,公孙月不会去揣测他过去的身份,对他的好意却是欣然接受。 鹤彦微微一笑:“庄主可是想起了蝴蝶君?” 公孙月并无多少女儿之态,坦然点了点头:“海运一事原得他助力许多。” “蝶君许久不曾见到了。” 公孙月颔首:“他在闭关。” 蝴蝶君四年不出的缘故中不乏她的手笔。空云谷一役之后,有无数人想要蝴蝶君的性命,偏生失却蝴蝶斩,他的战力下降三成不止,便是蝴蝶君自己想出来溜达,公孙月也不会让他冒险,略加言语刺激,便能让在她面前尤其单纯呆傻的蝴蝶君一门心思闭关跟刀鞘较劲。 “老夫冒昧一言,庄主只当闲话听听。”鹤彦捻须道。 公孙月道:“鹤叔直言便是。” “蝴蝶君艺高过人,行事随性不羁,眼中不分善恶,此为好事,又非好事。他情浓时对庄主言听计从,然情之一事最不可琢磨,便是为两位能长相厮守,也合该对其约束掌控一二。” 公孙月心思一动,微微阖眼:“如何掌控约束?” 鹤彦顿了顿,道:“他对庄主并不设防。” “是啊,他从不对我设防。”公孙月垂眼将手中折扇一页页合起,直言道:“鹤叔,他是阴川蝴蝶君。” 纵然在她面前总是呆呆傻傻疯疯癫癫,纵然总是被她捉弄、时不时被赶出山庄大门,纵然如意山庄一个门仆都不会怕他。他是那个能在无数凶险海域自由溜达,纵横北域数十载,单刀正面硬刚半个武林的阴川蝴蝶君。 易地而处,谁有资格说出将其掌控约束之言? 他的呆傻疯癫,他的全无防备,只是因为心中有了一人,仅此而已。 鹤彦不由沉默。 公孙月轻轻一叹:“鹤叔,我希望,公孙月真心相待之人,不求真心待他,起码给他应有的尊重。” 这世上,最希望蝶月两人长相厮守的,从来不是别人。 鹤彦面带惭色,应道:“是我失言了。” 公孙月无意去责怪一个真心为自己的长者,亦知对方说出这番话追根结地还是蝴蝶君自己给 分卷阅读5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了别人不靠谱的错觉,因而摇摇头一笑道:“原是我二人令鹤叔挂心,待他出关,让他多酿几坛好酒赔给鹤叔。那只蝴蝶旁的有限,也只这手艺尚有几分能拿得出手了。” 鹤彦亦含笑道:“虽是错在老夫想岔了他,好在沾着庄主娘家人的面子,反赖蝶君一坛酒也好往回收收脸面。” 二人相视一笑,此事就此揭过,方要继续说账目之事,忽见窗外嬉戏的两只红蝶飞了进来,扑腾着翅膀围着公孙月上下翩飞,显得十二分欢快开心。 公孙月心神一动,尚不及反应人就已经站了起来。 鹤彦亦起身,捻须而笑:“莫不是说蝴蝶,蝴蝶就到了?” 公孙月虽生性稳沉持重,却也十分坦然,既是心中思念,便无需过多的迂腐矜持,与鹤彦抱了声歉,起身出门前去相迎。 青阳郡郊,路谒亭中。 公孙月孑然而立,把玩着手中折扇。 空云谷一战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大仇得报更是去掉了压在她身上最沉重的枷锁。二十多年的全心相待,哪怕是冷心铁块也会被焐热,何况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心。 四年时光对一名武修而言并不算长,却也足够一个人彻底理清自己的思绪。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欢喜伤悲,老病生死,原属寻常。 明月深远时,会思及曾经三餐一行一双人;午夜回梦处,亦有故人再聚道一声今夜别样。 既得一人心,又何必再相拒呢? 白茫茫的风雪接天连地,无边白幕中,影影绰绰出现一抹红影,愈渐临近,愈见清晰。 精致的红色绸布伞,华美绚丽的金线蝶纹红色锦袍,修长高挑的身形,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 伞沿微微上抬,伞下露出一张精致到妖冶的绝美面容,金蓝异瞳,璨金长发,雪肌冰骨。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空仿若静止。 沧海桑田,一眼万年。 所谓相思,原就是两处各有一人。 公孙月眼中缓缓有笑意浮了上来。 “怎么不穿外袍啊!”蝴蝶君飘身掠至亭中,解下身上披风披到公孙月肩上,顺手牵起她的手。 双手相握之处,暖融融的内力径自渡了过来,汇入自身内劲运行一圈,周身便暖了起来。 “蝴蝶斩解开了?” “当然!区区刀鞘,如何难得倒阴川蝴蝶君!” “是哦,花了四年时间,真是值得骄傲!” “这是个意外!阿月你听我解释啦!” …… 无半点久别重逢的离愁别绪,只如暂别半日又相遇般一如往常地斗着嘴,一双红色身影一高一低并肩而行,撑在头顶的精致红伞向低处倾斜着,四周红蝶飞舞,逐渐融入风雪之中。 28、月下蝶舞 踢、踢、踢、踢! “再踢就要裂了,”公孙月翻过一页账册,在总计处落下一笔,眼也不抬地道:“这墙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又没得罪你,总是踢它作甚。” “一文两文三文四文,一圈圈的铜钱看得蝴蝶直掉头发!”蝴蝶君捂着头道:“阿月,再算下去蝴蝶要秃啦!” “你不揪它,自然便不会秃,”公孙月沾了沾墨水,左右抿了抿笔尖,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讲话归讲话,手不要停下来。” 蝴蝶君叹气,托着下巴语气弱弱道:“至少让我先喝一杯茶吧。” “半个时辰喝了七回茶,提醒一句,多饮会导致尿频尿急,严重了还会出现其他方面的障碍。” “阿月!你不要挑衅我男子汉的尊严!” “哦,不小心忘记你有这种东西了,抱歉抱歉。”公孙月翻过一页,拨动着手中算盘,不甚走心地随口应付一句,又问道:“不过嘛,我说的是事实,还喝茶吗?” “不喝!”蝴蝶君扭头,还哼哼两声以示不忿。 公孙月眉头一挑:“那还不赶快做事?” 蝴蝶君瘫倒在桌上,斜着眼去看桌上账册:“还有那——么多!” “该作的工作拖一天还是在,不要废话了,快做!” “夫纲不振,男性悲哀,唉,做就做吧~”蝴蝶君叹气,脑袋拄在桌上维持瘫倒的姿势不变,右手绕过脑袋举着账册,左手重新拿起笔涂抹。姿势歪七八糟,也不用算盘,速度却比公孙月快上极多。 公孙月忙碌之余看了他几眼,嘴角不由勾出一抹笑意。 抓蝴蝶君做壮丁不是偶然。 如意山庄虽属武林组织,却自经营海贸后逐渐以生意为主,来往账目极多,一到年底,账目盘点都是一样大事,便是有心腹下属帮持,总账也要公孙月亲自过目。 盘账之事本就繁琐,偏有某只闲久了的蝴蝶在旁探头伸脑、撩东拨西,他原就心算极好,便是使老了的账房先生也有所不及,撞到公孙月手上自然没有放过之理。 “盘账,盘账,账、账、 分卷阅读5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账、账、账账!” “又是要怎样?”公孙月面带无奈看了过去。 对面相思红木书桌之上,换姿势上瘾的蝴蝶君一下午功夫已然变换了十数种奇形异状的怪造型,或歪在桌上,或攀上椅背,或挂在扶手,看得公孙月眼皮直跳。亏得他身体柔韧性绝佳,跟耍杂耍似的,也不担心给自己胳膊腿儿系成死扣。 “阿月~”蝴蝶君拉长声音哀怨道:“我盘账盘到手软、手痛,脚痛、眼睛痛,只要你肯稍微给我一点点安慰,就是全身都痛我也甘愿,可惜你就是这样害羞!” “是哦,真是可惜,”公孙月放下笔,拿起红纹折扇走了过去:“傍晚便能雪霁,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本来打算你做完这本,邀你前往湖心亭看雪赏月,相伴同乐。” “与阿月一同看雪赏月!”蝴蝶君猛地坐直:“想想就好开心哈哈哈哈!阿月放心,再给我一刻钟,桌上这堆册子定然清到分文不差!” 公孙月颔首:“乖~” 行至桌旁将蝴蝶君录过的一摞账册中捡了一本拿来翻看,见其落笔之处条理分明、账目清楚,便是字迹也没因他歪七扭八的姿势受到影响,笔走游龙,利落非常。公孙月将账册一直翻至最末,未见分毫错漏,便随手将册本中夹着的一枚竹签抽出,略扫了一眼,不由一愣。 这一套竹签以四时景色刻文,公孙月手中这枚便是一从修竹,光面原有一约莫寸余的留白,此刻那空白之处却被人用墨色绘上了人影。画中人立于竹下,持扇观景,与原图浑若天成。 人像不足一寸,却是细细绘得分毫毕现,栩栩如生,与中原注重意境之绘画手法大有不同,宛如真人再现,一看便是出自蝴蝶君之手。画中人影自然无出意外,就是公孙月本人。 许是心有期许,蝴蝶君笔下的公孙月遗世独立,清灵之气几近透纸而出。 公孙月把玩着那小小竹签,唇角浮出一抹清浅笑意,忽有想到什么,伸手将其他册子中的竹签一一取出,果然便见每一枚竹签之上均有她的一幅小像,与竹签原刻相合,或坐或立,或嗔或喜,每一幅画都形神兼备,可见绘画之人对她了解之深。 “阿月喜欢吗?”蝴蝶君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搭着她的肩膀笑道:“若是喜欢,改日我用彩墨为你画更好的,今日这竹签刻图和单调的墨色实在限制蝴蝶的发挥!” “还有心思画这些,看来还是闲暇太多,”公孙月将总共八枚竹签一并小心收起,抬眼轻笑道:“明日的账册便多与你三成。” “啊?”蝴蝶君大惊失色,可怜巴巴道:“好阿月,饶了我吧~我与账册八字不合、命里反冲,一碰它便手酸脚软脑袋隆隆叫,简直就是勾魂索命的鬼册!” “嗯……雪停了,天要晴了。” “?”蝴蝶君一愣,随即眼睛铮亮,紧接着又沮丧一瞬,终是重新抖擞精神:“三成就三成!”复又搂着公孙月的肩膀催促道:“雪霁云散,月亮要出来了,阿月我们出去玩吧!” …… 不知是如何触动了那么一点,也或许无需触动,自湖心亭转至拔步床,轻纱软帐,芙蓉春暖,水到渠成。 无人饮酒,却是意熏熏然,公孙月有些意识迷蒙,脸颊、唇上,还有颈肩处,深深浅浅的吻带着灼热温度不断落下。唇齿偎依,肌肤相贴,轻痒,微痛,又挟裹酥麻的肌肤触感,与鼻息间充斥的男人味道交汇,激起一轮又一轮的热潮…… 冲撞起伏中,公孙月用力环住伏撑在身上的男人,掌下一寸寸按揉,自颈后至肩胛,沿着脊椎摩挲到腰窝,修长的身躯,紧实的肌肉,随着他一次次有力攻击而收缩舒展…… 光影明暗交接中,微光柔和地打下来,落在眼前金发男人的脸上。 公孙月看着他,那双一幽蓝一金棕绚烂如极品宝石的异色双眸水光氤氲,最中间盛放着自己,满满的爱恋几乎要溢出来。 如斯,美色。 蝴蝶君常说公孙月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武力强、智慧高、能与他并驾齐驱,又全然不理会他的美貌、不在乎他的家财、无视他的杀气、甚至眼中留不下他分毫身影的人。 或许相识之初确实如此。 那时的公孙月身负深仇,遍尝世间冷暖,面上不显,一颗心却冷漠似寒铁。初遇恶名在外的怪异杀手,心中只有千般防备与万般算计。到得两人相识相熟,虽觉得蝴蝶有趣可爱,但那时的公孙月无意情爱,自当退避三舍。再到蝴蝶君一片赤诚、持之以恒、努力不懈地相随相护,原就不讨厌的一个人,终是一点一滴慢慢地让他走到了心里。 好像是第一次这般看着这个男人。 雪肤金发,金蓝双瞳,美的惊心动魄。 公孙月缓缓勾起唇,谁能不心动呢? 双手握住对方削窄紧韧的腰身,猛然发力、上下登时逆转过来! 单手撑在蝴蝶君耳侧,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对方脸颊,自眉眼,到发丝,自鼻梁,到颌角,自肩膀,到胸腹,自腰际,到…… 公孙月点点蝴蝶君笔挺 分卷阅读5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的鼻尖,不容置疑地宣示主权:“我的。” 处于下方的蝴蝶君微微一愣,双眸中登时溢满笑意,肯定道:“你的!” 两个字,仿若火点崩入烈油,铺天火焰腾然而起。 蝴蝶君在她面前,永远是单纯、直接、率真,是全无保留的赤诚,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不伪装也不夸张自己的感受,所有的他从她身上感知到的东西都能从他的表情、声音、动作,甚至周身肌肉的紧绷上真实的反馈给她,全然由她掌控,如臂使指。 公孙月心中清楚,自己第一次地失控了,但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冲动,她都不想停下来。 欲望的沉沦,从来不是一个人。 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成玦;终皎洁,不辞冰雪,染尘为谁?那春丛,惊鸿瞥,流华舞红蝶。 …… 29、旧岁换新年 窗外扑扑簌簌落雪声,堂屋内滴漏看时间尚早,却早有光自厚纱窗透了进来。因着白雪明亮的缘故,房内烛火未点,却也能看得清楚。 酸枝缠木的拔步床上,层层叠叠的帘幕之中,浅薰软卧,一双人交颈而眠。 公孙月尚未睁眼便知身在蝴蝶君的臂弯之中,缓缓掀开眼皮,果然入目便是一捧如瀑的耀金长发,与红木床棂相应成趣。 这方别院的家具原是以厚重紫檀为主,因蝴蝶君住了进来,他更喜欢颜色明亮、花开蝶形的酸枝木,便由着他上下折腾更换了一番。也不知他自何处寻来的木料,不同于寻常酸枝木的隐隐酸香,这批木料散发出来却是红蔷薇花的味道,倒是与某只红蝴蝶十二分相合。 公孙月小心转过身,入目便是一张放大的精致睡颜。金色的长睫毛轻阖着,呼吸清浅平稳,微微勾着的嘴角,侧卧的蝴蝶君犹在好梦之中,似是察觉到她的动静,搭在她腰上的手无意识地搂着她收拢一下,还知道帮她掖一掖被角。 如意山庄地处东域,偏南临海,冬日原不甚冷,山庄里更有蝴蝶君折腾出的地龙,虽不比蝴蝶谷冬日如春,却也暖意融融,更何况两人均是修为在身,并不畏寒。 公孙月眼中漾出抹笑意,虚空点了点他的鼻尖。 转过年,两人就算相识二十六载了。 早年间蝴蝶君恨不能一日求婚三百遍,直白得可爱,后来被她欺负戏弄得多了,便逐渐学会了乖,晓得觑着她的眼色见缝插针百转千回地明示暗示。到得两人共历艰难、心意相通,婚礼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形式时,他说得便渐渐少了,只在偶尔想起被自己当众拒婚、落了他‘男子汉的颜面’,或是被章袤等调侃还没成功‘嫁’进来之时,冒头出来抱怨自己不给他正式名份。 若说之前公孙月的不答应是源于心中的不确定,那之后的拒绝便越来越纯粹地是逗蝴蝶了。就如兰漪章袤所言,或气急跳脚、或幽怨媳妇脸的小蝴蝶,实在是比寻常那只得意洋洋、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金钱蝶讨喜太多。 又是一年了,会不会给他一个真正的婚礼,谁知道呢? “阿月……”似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恶意’,蝴蝶君迷迷瞪瞪睁开眼,伸手揽住怀里人亲昵地蹭了蹭,语气也跟着欢快起来:“早上好~” 又是明媚的一天! 雪下到晌午便止了,偶有细细碎碎的雪片随风自树梢墙头吹落,飘飘扬扬,触之即化,映着满城街头巷尾为过年准备的红彤彤灯笼、扎花、对联、鞭炮等,十分鲜活好看。 蝴蝶君生平最喜欢红色,加之如意山庄一带的百姓对他比较熟悉,较之旁处,不至于出现紧盯着他的脸不放、当街被调戏或是被投怀送抱的奇怪事件,倒是难得肯出来逛上一逛。 当然,前提是有公孙月在侧相伴。 从一处小摊上捡出两枝做工十分精致好看的红色绒花,蝴蝶君先往公孙月头上看了一眼,随即十分遗憾地瘪瘪嘴。原因无他,公孙月今日依旧是男装打扮。黑红双色锦袍,金丝红玉发冠高高挽起,端地利落,不留半分可容他插花之地。 公孙月上前一步,接过蝴蝶君手中两支绒花将其并成发钗,抬手将他散下一侧的金发挑出一缕,拢到另一侧蝶形发束旁,绒花发钗一插恰可固定。 退开一步上下打量一番,公孙月颔首:“很漂亮。” 蝴蝶君脸色变幻游移,最终定格成无奈带着几分笑意,摇头道:“好吧好吧,谁叫阿月你喜欢呢!”随手弹了枚小小金瓜子落在货摊上的精致小钱筐之中。 那摆摊的是一俏丽女娘,见状便福了福身,嬉笑道:“承谢光顾,祝福庄主与蝶公子恩恩爱爱、天长地久。” “谢你吉言,不用找钱。” 公孙月不由失笑:“你呀!” 蝴蝶君顶着那两朵红色绒花与公孙月继续逛街,他生得极好,气场也压得住,金灿灿的长发上添上两朵小花不过是多增一分颜色,并不会显得突兀可笑,落在公孙月眼中,则更多一分可爱。 两人牵手并肩,且看且停,且 分卷阅读5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逛且行,一时公孙月道:“先前有凭栏阁的帖子送了来,花姐今年事毕便要退步江湖,年后我有心去送她一送。” “想去就去咯。”蝴蝶君随口道。 公孙月转脸看他,蝴蝶君正兴致勃勃地在看老手艺画糖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立时便转了回来,歪了歪头,面带询问,神色中透着几分天真。 蝴蝶君的年龄是个谜,他的外貌定格在了弱冠模样,虽身量长成、个子颇高,却因功法原因身形纤瘦,使得他看上去仿佛介于少年与青年人之间。也只褪去全身衣物时,方能真正认识到这是个真正的男人。好在他一身气度不凡,偶露杀机摄迫非常,倒能压得住颜色,少有人会不长眼地冒犯于他。 公孙月手握折扇,道:“花姐不以修为武艺见长,我欲赠她如意信令一枚,以便日后相护。”如意信令是如意山庄的一样凭信,持令者可于如意山庄麾下各处抽用银钱,甚至可调动一部分人手。 蝴蝶君不甚在意地点头,笑道:“我没有蝴蝶令,阿月你可以在如意令上画一只蝴蝶,若有事相托,蝴蝶君八折优待她。” 公孙月好气好笑,道:“你太贵,八折也没有人上门。” “那是他们不识货,这般潇洒英俊的蝴蝶君,放到哪里都是物超所值!” 蝴蝶君的糖画画好了,笑眯眯地拿过来献宝:一支是展翅翩飞的蝴蝶、一支是圆圆的云中彩月。糖蝴蝶举到公孙月面前,糖月亮自然留在蝴蝶君手中。 公孙月垂眼看着眼前金灿灿加足了料显得活灵活现的糖蝴蝶,忽地恶从心头起,一低头‘啊呜’一口直接咬掉了蝴蝶头。 “!”蝴蝶君目瞪口呆。 公孙月不爱吃糖,满嘴糖渣对她而言并不是多愉快的体验,偏生身侧那只蝴蝶震惊过后已经幽怨到扶刀垂泪的地步,小媳妇脸的模样实在让公孙月忍俊不禁。 “很好吃,”公孙月摸摸金发脑袋以示安慰,见蝴蝶君幽幽看了过来,强忍嘴角笑意,伸手捏捏他的耳垂:“我很喜欢。” 蝴蝶君毫无威慑力地哼哼两声,便没有半分骨气地被哄好了,举着糖画重新开开心心地继续逛街。 …… 腊月三十日行祭祀之礼,公孙家原也是世族,却在三十四年前突遭横祸,如今公孙敖一支仅剩公孙月一女存世,虽有祖地尚有公孙宗祠在,到底关系远了,便在庄内祠堂自祭。 一时青衣乐奏,公孙月主祭,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本居客座的蝴蝶君忽地迈步上前接手奉香奠酒。 如意山庄众人有些怔愣,定力不佳者更是忍不住与左右交换视线,公孙月神色不动,眼底泛起些许笑意,拉他一同陪守焚池。 奉香奠酒是主母位,陪守焚池才是子嗣位,蝴蝶君倒是理直气壮,却是径自占了个入赘的位置。 虽经常有好友知交打趣蝴蝶君千方百计要倒贴嫁给公孙月,实则众人都清楚,武林论实力,无论是阴川蝴蝶君相较于丹枫公孙月,还是阴川蝴蝶谷相较于如意山庄,强弱自有定论。 诚然蝴蝶君一向不在乎这些,公孙月却不愿让人小觑于他。 祭祀毕,众人齐齐返回大厅,一番喧闹拜礼,公孙月遣散从属仆役各自吃席饮酒,自己只身迈步上房花厅,那里早铺好大红毡子,三足鎏金珐琅火盆立于当中,酒盏果碟齐备,蝴蝶君斜坐在毡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琴弦,只待她过来一同守岁。 公孙月不由现出一丝笑意。 不怪别人总是用样貌来打趣或是嘲讽于他,蝴蝶君原就生得极为俊美,身量亦是修长窈窕,偏他还喜欢着华美红衣,头发也散着不爱束冠,一行一动潇洒优雅,若不是一身气势犹在,活脱便是被精心雕琢出的绝色佳人。 折扇一合,公孙月上前落坐,蝴蝶君随手把琴一丢,笑眯眯也坐了过来。 “喝酒吗?”蝴蝶君歪头看她。 公孙月眉间柔和:“长夜漫漫,且先饮杯茶吧。” 蝴蝶君一笑:“总是喝阿月烹的茶,这次便换你坐下来品评一下蝴蝶君的手艺!” 言毕手指一弹,盆中火焰化为纷飞红蝶投身泥炉。‘红蝶戏焰’原是他暗杀绝技之一,用作烹茶大材小用却是得心应手。蝶焰绕壶数周,有细小气泡均匀翻涌上来,便知这水定然较寻常滚水更为细腻轻浮。 洗茶、冲泡、封壶、分壶,袍袖翩跹,自成韵律;茶盏奉至眼前,只见汤花细腻如玉似乳,隐有醇香。公孙月试了试茶温,轻呷入口,稍作回旋,顿觉口鼻生香,不由先赞了一声:“好茶!” “茶好、水好、器好,天气好,时间好,心情好,为所爱之人亲手烹茶,再添一抹欢喜甘愿,色香味俱全,如何不好?” 公孙月笑:“一杯欢喜甘愿的茶嘛……” “是怎样?”蝴蝶君歪头。 “自然是好茶。” “那阿月喜欢吗?” “喜欢,而且欢喜。”公孙月认真回答。 蝴蝶君朗笑出声。 前院隐隐有喧哗声 分卷阅读5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传来,却是戏酒开场,城内各处炮竹声声起,已然是旧岁换新年。 …… 30、买卖与人情 这一日晚饭毕,消食片刻,蝴蝶君拎上蝴蝶斩去到院子里练刀,公孙月暂无其他事情,亦迈步出门,于流霜亭中观他练刀。 一个人演练武功之时,最容易被摸清修为路数,也容易被偷师,江湖之上一条人所周知的常识便是除非是同道切磋或是师长教导,其他演练时候是不容旁人观看的。当然,以蝶月两人的关系,自不必在意这些。 蝴蝶君早年曾周游列国,见识过万千不同刀法,翻阅过无数武功典籍,对战过数不尽的刀客名宿,他原在武道上天份奇高,公孙月得其指点良多,与他在武修上亦多有相通之处,每每看他练刀,常有心得收获。便不为此,蝴蝶君英俊潇洒,蝴蝶刀华美绚丽,可观性不啻于当年凭栏阁花魁凤飘飘之舞,只这一条也十分值得观看。 细长刀身若赤练吐信,破风声嘶嘶,又如游龙穿梭,气浪滔滚滚;点地而起,若翩跹红蝶,骤然回刀,现闪电虹光。忽地一个旋身,不见借力,却是凌空而起,刀风化作飘飞红蝶,绕周身自在游走,金发耀眼,红袂翩跹,仿若天人。 若无旁事,蝴蝶君每日练刀是早晚共三个时辰雷打不动,直至月上树梢方见收势。长刀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红光,隐成蝶纹;光散刀收,落地无声无息。反手执刀而立的蝴蝶君周身凌冽杀机未散,气势迫人,缓缓抬头,望向亭中——左眼一眨,便是一个娇俏媚眼送上。 公孙月折扇一收,手痒地捏了捏扇柄:想敲。 正在这时,两只红蝶飞了过来,落在蝴蝶君上抬的手指上呼扇翅膀。 “呵!”蝴蝶君阴恻恻一笑,抬了抬手,十三只红蝶腾空而起,翩跹而去。 公孙月眯了眯眼,出动十三红蝶杀阵的话…… 蝴蝶君已然凑了过来,笑眯眯道:“阿月我们回去休息呀!” 公孙月看他,蝴蝶君歪了歪脑袋。 装傻! 公孙月折扇收于身后,迈步欲行,转头看他:“不是要回去吗?” “是喽,走走走!”蝴蝶君双搭在她肩上推着她走,不知所谓地瞎开心:“哈哈哈哈~” …… 火云坑内地火肆虐,虫鸟不至,寸草无生。 如今这片不毛之地却迎来十三只红翅金纹的漂亮大凤蝶,翩跹于坑谷之外。 每隔一日,便有一只红蝶身上红光大作,待得第十三日,终成威名摄北域的十三红蝶杀阵! “这一天终究会来,只是不曾想,竟是如此之快!”炼邪师轻叹一声。 “隆冬时节,怎会有这么多蝴蝶?啊!是他!他来火云坑做什么?!有人雇佣他来杀你?”铁如云既惊且怒,不由问道。 铁如云出身世族,其祖父乃北辰王朝三朝元老,因铸造之术官拜上将,铁如云本身亦是天资不凡,乃北域有名的天才铸剑师,曾二度连夺皇城剑祭魁首,常与炼邪师交流铸造之道,将其视作师友。 “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终就要作出了结。”炼邪师摇摇头:“十三娘,我已着人收拾火云坑内重要物品,你带上就此离开吧!” “这种时候我如何肯离开!”铁如云手持长剑道:“我留在这里也是一分助力!” 炼邪师摇摇头:“十三红蝶再现,证明他的修为已然更进一层,你我都不是他一合之敌,时间要来不及了,快速速离开!” “哈哈哈哈~已经来不及了!” 红光破青云,凌空现蝶翼,却是蝴蝶君亲身而至。 足点红蝶,衣袂翻飞,翩然若仙。 “坏人有坏人的气魄,规矩有规矩的眉角!炼邪师,你两样都没有,蝴蝶君乐意免费杀你。”蝴蝶君拨了拨肩上的金丝红玉蝴蝶,蝶翼轻颤,活灵活现:“拔刀吧~” “嚣张!”铁如云冷哼。 “嚣张的帅气,是作为杀手的第一条件!”蝴蝶君似笑非笑地看向炼邪师:“炼邪师,你有赴死的觉悟了吗?” “你的刀,已经解开了。”出口应是问句,落句却是肯定。 “你很可惜嘛!” 蝴蝶君一拍腰间,蝴蝶斩应声而出,刀未出鞘,却有刀劲透鞘激射! 炼邪师一拉铁如云,二人连退三步,原本落足之处被刀气划出深深的蝶纹刀痕。 炼邪师看着未出鞘的蝴蝶斩,面现凝重之色。刀未出鞘,气劲却能破鞘而出而不伤及刀鞘分毫,蝴蝶君在刀之一道的造诣显然更上一层楼。 “我欲以己身封魔,不曾想,却是亲手促成了更危险的魔!” “魔?”蝴蝶君指了指自己鼻尖:“我吗?哈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一个坏人的最高夸奖!冲你这句话,我给你个痛快!炼邪师,与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蝴蝶君手指一划刀鞘,浑厚刀劲透鞘而出,十三红蝶杀阵化作万千蝶影直冲 分卷阅读5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炼邪师,倏忽间,红光透体而出! 只见炼邪师微微睁大了双眼,轰然一声倒地,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亦随之灰暗下去,竟是不合蝴蝶君一招之敌。 “炼邪师!”铁如云目眦欲裂,手持长剑转向蝴蝶君,眼中恨意滔天:“阴川、蝴蝶君!” “阴川蝴蝶君不做赔本事,你的性命没人出钱,这位小姐,你自便吧!”蝴蝶君手一背,径自转身,身后杀阵重新化为十三只漂亮的红蝴蝶翩跹在他四周。 “自谓仁义举,锁刀逞雄风;免费取你命,蝴蝶爱恶名!哈哈,我真是越来越有诗涵了~” 红光一闪,蝶影消散。 …… 十三红蝶杀阵再现江湖,消失近十年的阴川蝴蝶谷重新开启。 如石子入水,苦境江湖中顿生波澜。 “蝴蝶君呐!”百事通人未至声先到,大嗓门一亮,蝴蝶君额角青筋直跳。 “现在是怎样?阴川蝴蝶谷变观光胜地,所有人来付费参观吗?!” 一连送走三波人,蝴蝶君那少得可怜的一丁点耐心彻底告罄,便是斜靠在最喜欢的大块宝石黄金之间,也遮不住周身杀气四溢。 “噫!火气这般大,气伤心,怒伤肝,肝火太旺,容易伤身哦!” “多谢你的鸡婆!”蝴蝶君冷笑一声:“有事说事,无事离开,废话不必多讲!” “前来自然是有事!”百事通道:“你心情不好,那就来讲让你心情好一些的事情。”百事通从身上包裹中取出一枚精致木匣打开给他看:“三成订金,金票一万两,心情还差吗?” 蝴蝶君撑着额头懒得看,冷淡道:“不是有生意我就接。” “不妨听听对象,”百事通笑道:“鬼戎射雕手。” 蝴蝶君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连基本的掩饰都不做了吗?” 百晓阁行事素来以游离江湖之外为准则。而鬼戎乃北地蛮族之一,蛮族生活在北辰国界之北的蛮荒之地,地处严寒,物资匮乏,每逢严冬必定寇边。此时正是北定王所率定北大军与蛮族交战之时。 “哈哈,这叫明人眼前不讲暗话,既瞒不过你,况且你又不在乎,我又何必枉做小人?”百事通晃晃脑袋:“正是北定王发出的单子,如何?” “不想赚。” “全金三万两都不想赚?”百事通惊奇:“这可不像你!” “杀手有杀手的角度,”蝴蝶君懒懒道:“射雕手三人成组,十五人备伍,一打十五,均摊两千两。你来讲,赚得回来吗?” 百事通面色一凝:“射雕手十五人成伍?!你确定?”连番交战之下,定北军也猜到射雕手不止一人,却不知竟有十五人之多,如此更坚定百事通请蝴蝶君出手之心。 “你问我?”蝴蝶君闲闲抬眼。 百事通心头一凛,立刻抬手道:“是我失言,抱歉抱歉!那,全金五万两,如何?” “留着你自己赚吧!谈话费结一下,好走、不送!” “蝴蝶君,这笔钱是北定王府所出,五万两已是极限,再多王爷也不好动用。你看能否通融一二?” 蝴蝶君气笑了:“你要跟蝴蝶君讲价钱?” 百事通思忖片刻,道:“加一个北定王人情如何?” 蝴蝶君翻了个白眼:“最后一句,离开阴川蝴蝶谷!” “如果这个人情可以换愁清蝉一条性命呢?” “嗯?”蝴蝶君终于肯真正睁开那双琉璃异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不愧是江湖百事通嘛!” “哈哈,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相互体谅、相互体谅!”百事通抖了抖被冷汗湿透的衣衫,打了个哈哈,进一步解释道:“幽燕楼背后乃是当年与北辰相争败落下风的兵府梁家,愁清蝉亦是梁府家主收养的义子,三年前他为退出幽燕楼逐一完成了两桩了结任务,最后一项便是刺杀北辰护国之柱,北定王。” 蝴蝶君皱了皱眉,在他看来,江湖相杀无问对错,便是豪客大侠杀也就杀了,但这种动摇一国之本之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北定王之所以被称为护国之柱,便是因为他所率之十万定北军正是北疆抗衡蛮族的第一道也是最为坚固的一道防线。他一旦出事,北辰必将大乱。更何况,北定王身边高手虽不是顶尖,却尽数是沙场精英,令行禁止,攻战杀伐绝不再任何江湖高手之下,这单任务本身九死一生。 愁清蝉未尝猜不透其中险恶,只是他唯只这条路罢了。不走,面对的便是幽燕楼无穷无尽的追杀;走下去,起码还能搏一丝生机。可惜,暗中效忠北辰的百晓阁已然知晓他的底细,这一线生机是难上加难。 “五万两,这单买卖我接了。” 百事通点头,顿了顿,忽地半开玩笑半感叹道:“蝴蝶君,原来你也有弱点。” “好稀奇么,我是人,又不是真蝴蝶。”蝴蝶君斜躺着半阖着眼,懒懒道:“提醒你,三千两了。” “你呀,真是受不了你!”百事通难得 分卷阅读5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升起的一点良善之心登时烟消云散,愤愤从身上再摸出三张银票:“喏喏喏,都是钱,都给你好吧!” “多讲了一句,再加一百两。” 百事通气笑了,一时又敲敲额头:“你说你这般讨人嫌,我还是很喜欢你是怎样一回事?” “表白没用,我有喜欢的人了,况且你这么丑。二百两了。” “阴川蝴蝶君!你不要欺人太甚!” “三百两。” …… 31、北域 上 ‘阿月,有人要杀我,你会紧张吗?会流泪吗?我受伤你会心痛到无法呼吸吗?’ 蝴蝶君一脸深沉地望着夜空中撒着皎洁光辉的月,对月自怜。 他身后是一个枝丫虬曲的粗壮老树,主干生长约莫一米处便分了枝,一枝继续斜行之上,一支攀折横生,最末一支干脆垂落下来,堪堪形成一个夹角。蝴蝶君就身处在这处窄小夹角之中,看似松散地靠立在树丛中。 若是能凑近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周身肌肉尤其是双腿都在紧紧绷着,看似随意的靠立实则与枝干几近平行,没有一丝一毫触碰到枝干树叶,不会影响到枝叶的摆动,亦悄无声息。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林中有虫鸣,有枭啼,有像是某些爬虫擦过枯叶草地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寒林蛮族,其人天生力大,多粗壮矮小,五官丑陋,肤色枯黄,毛发丛生,性残暴,喜生食,最嗜鲜血,谓之鬼戎。鬼戎世族居于山林之中,极擅模仿丛林野物,有目力极佳者,夜能视物,百步之外蝇毫毕现,持硬弓射雕,箭无可避,谓之射雕手。 沙沙,沙沙,一下又一下,听起来是一只爬行很有节律的虫,又像是不断擦过枯叶的枝,一点点地,近了。 哧—— 寒光现,血液迸溅,数道破空声来,蝴蝶君纵身翻滚,借虬曲横枝猛地一蹬一跃,转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数道脚步声近,现出几道矮小壮实的身影,无人去查看地上尚有余温的尸身,其中一人伸手拔下树干上一枝铁箭,箭头上刮有一条红色锦缎碎片并些许斑点血迹。那人拿食指擦过箭头,放进嘴里,眯了眯眼: “是他的味道,他受伤了。” …… 北域国界之外地广人稀,小国种族甚多,每每有组团劫掠之举,晋人细分不明,皆以蛮族称之。实则蛮族以鲜戎、呼厥、丹契三族最大,自谓贵种。另以小族为部,每岁进贡,平日各自为政、相安无事,战起时部族各出青壮驰援贵种,劫掠所获亦按劳分配。 鬼戎族居山林,青壮随蛮军游走,落营多选从林之地。以蝴蝶君的轻功匿术,躲避蛮族的清理搜查轻而易举,他选中此处密林已静候半月,终在三日前等到拱卫此处贵种蛮王的十五射雕手。 第一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鬼戎接连五人丧于蝴蝶君之手,蝴蝶君毫发无伤。 鬼戎族族群特性自卑自傲,射雕手的骄傲不容侵犯,剩余十人无一人后退求援,反而集十人之力于林中列阵围剿。 第二日。鬼戎全力围剿,蝴蝶君伺机反杀,鬼戎两死一伤,蝴蝶君暴露真容。 射雕手生存八人,成两组拱卫二首,列三角阵型铺开,但凡蝴蝶君攻击其中一人,便有至少三枚极速铁箭封堵周身要穴及各处退路。 第三日。鬼戎包围圈锁定至方圆五里,蝴蝶君反杀一人,躲避铁箭时首度负伤。 鬼戎族、包括整个蛮族,多不擅修习内功,亦无系统成套的筋脉穴位运行要诀,却也能凭借与天地恶劣及野兽的搏斗经验,总结出其独有的武道——锻体之术。蛮族肉身极为强悍,修为至高者刀枪不入,且气力较之中原人有先天优势。射雕手的铁箭速度至极且后力无穷,三箭齐发几无可避。 时间渐移,已然第四日。蝴蝶君自一处土洞寻到一条并指粗细的长蛇,随手捏开一枚指肚大小的蜡丸丢进口中,又划破长蛇七寸之处取出蛇胆,捏着鼻子凑近勉强咽了几口腥腻蛇血,随后将手中死去的长蛇重新饶了几圈盘到树枝之上,轻身一跃,隐入一旁树冠中没了踪迹。 片刻之后,有三名射雕手列锥阵无声无息经过,与方才蝴蝶君落足之处擦身而过之时,为首一人神色一动,猛地跃起,一把拽下无声无息盘在横枝之上的软绵长蛇。 松开长蛇七寸,只见其早已没了气息,七寸处有一小小横痕,凑近细嗅了嗅,果然除蛇身蛇血腥臭外,隐隐还带一丝清淡馥香。 找到你了!为首之人阴森冷笑,手指一抬,环成一个圈,身后人登时明了,嘬唇发出一阵惟妙惟肖的夜枭低叫,音色凄厉,于这安静林中登时传出甚远。 沙沙沙沙,五人聚齐,包围圈进一步缩小,蝴蝶君也开始动了。 逼仄的密林,缠绕的藤蔓,沉闷潮湿的环境,一似在躲,一真在寻,脚步声轻不可闻,却在无形中愈逼愈近。 微风夹杂着腐烂潮湿的气息拂过,夹杂着 分卷阅读6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一缕若有似无的花香。 射雕手眉间一沉,缓缓抬手,飞快打出数个手势,五名射雕手沉下了身,屏住了呼吸,一切再次悄无声息。一双双阴鸷鹰目死死盯着前方一处方寸空地,眼神无不淬了毒,又透着一股畅意与轻蔑。 无一丝气流波动,一道红色身影鬼魅般地在那一寸空地之上飘忽闪现,下一刻,锵然刀鸣、‘嘣嘣嘣嘣嘣’的五道弓弦□□几乎同时在发出,却是刀鸣更前一分! 五支利箭自上中下三路狠狠钉死了红色影子! 与之同时,锵然一声刀鸣,红光现蝶翼,十三蝴蝶杀阵成! 射雕手都是经验丰富之辈,初闻刀鸣便知不妥,只第一箭发出不可追回,眼见杀阵已成、竟是悍不畏死立刻复弓连射! 价值百金的红色金线华袍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数只红蝶自破碎红布中扑扇飞出,不远处仅着一身金线红黑双色劲装的蝴蝶君在数枚铁箭缝隙中飘忽挪移,再次没入冠丛失去踪迹。 外围掠阵的两名射雕手闻声而来,见到的便是温热未散、目眦瞪裂的四具尸体并堪堪避开却被刀罡削去半身、已然无法救活的众人首领。 那人咳出一口带着腑脏碎肉的暗红色血沫,狠声道:“追!他身中至少三处箭伤,跟着血迹、追!” 接下来的一天,吃过大亏的射雕手再没能让蝴蝶君靠心机谋算占到一丝便宜。伏击、反伏击、击杀、反杀,循环往复,狭小的密林仿若一口斗兽囚笼,笼罩在内者、不死不休。 三对一,蝴蝶君身上的伤痕增加至七处,三名射雕手其中一个手筋被挑断、失去了战力。 强弱攻防的天平已然倾斜。 旭日初升,已然是第六日。 伤重的射雕手匍匐于树丛凹陷处,与林间周围浑然一体。 红色身影翩然出现,刀尖直指射雕手额心。 “你终于出现了!”射雕手握住手中硬弓,双目直视蝴蝶君:“到了现在,总该报出你的姓名了吧!”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域阴川蝴蝶君!”蝴蝶君道:“阴是送你去阴间的阴,蝶是送你上路的蝶!” “呵呵,我听说过、呃——” 蝴蝶君毫无预兆地刀身一转,刀风化赤色蝶翼直接扑进射雕手额心,身形化作红蝶四散。几乎在他化为红蝶的同一瞬间,两支铁箭狠狠钉在其方才立足之处! 红色刀翼再现! 以伤重者为诱饵的伏击射雕手再次失去目标;以自身为诱饵的蝴蝶君却找到了对手的位置。 隐藏在树冠之中的射雕手猝不及退,直接被刀风斜斩作两段,另一人堪堪避过,手中硬弓却断作两截。 “卑鄙小人!”仅剩一人存活的射雕手双目如炬四处搜寻,阴毒目光几乎凝成实质。 “客气客气,将计就计咯!”半空中传来的低沉男音飘忽不定,无从辨别方位。 “怎么?大名鼎鼎的阴川蝴蝶君,将死之人都不能让你放心、连脸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吗?!” “死人总是比一般人多几分面子的,你要见,那便给你见好了!”话音落,数只红蝶翩然而来,聚集在一起。 射雕手凝神去看,忽觉颈部一寒!仓促回首,却只有头颅转了过去,甚至在地上多转了两圈。一双淬毒的棕色瞳孔渐渐失去颜色,最后映出的,是一张金发异瞳、妖冶到极致的精致面容。 “规矩有规矩的眉角,蝴蝶君虽说不是什么好人,通常来说,答应别人的事情我还是会尽量完成。”蝴蝶君弯着腰方便那颗头颅在意识消散前看清自己:“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很漂亮?” 蝴蝶君梳理了一下自己长长的金色头发:“免费提醒一句,顶尖的杀手心机都很重,阴川蝴蝶君也不能免俗,同样是个漂亮的心机鬼哦!” 最后一名射雕手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消散。 夕阳西下,沿途枯叶纷飞。 蝴蝶君长刀往肩上一抗,回身折返。 “胜利,是以敌手死亡换来的代价,而敌手死亡的惨状,是砥砺自己绝不能失败的借镜。游走在生死的关头,不知道明日在何处,这、就是江湖啊。” “啧!这便叫做坏人有坏人的心情吧,哈——” 落日沉下,红蝶翩然消逝。 …… 32、北域 中 冬风萧瑟,漫天寒雨坠。 缠绵不绝的阴寒雨丝仿佛黏哒哒湿乎乎的蛛丝,结成铺天幕地的网,网住整个雨中的世界。 位处北疆与蛮荒交界的混乱之地,充斥着烧杀劫掠、人口买卖,荒岭横生,怪石嶙峋。 出入只一条官道,路径荒凉,沿途不见驿站客所。唯有一破烂茶寮半倒不倒地斜立在那里,一侧拿竹竿茅草胡乱搭出长长一排草棚,略铲了铲草皮、撒些驱虫药粉,四面透风,既不齐整也不干净,比之富贵人家的马棚都不如。 草棚下胡乱摆些条凳方桌,尽头支了口大铁锅煮水。沸水翻 分卷阅读6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腾,水雾缭绕中不断有雨丝落入。 粗瓷大碗里搁一小撮茶叶碎末,拿掺杂着冬雨的滚水一冲,加一张男子巴掌大小的粗面饼子佐茶,叫价白银三十两,且不管续水。乐意买便入棚落座,不乐意便走人,店家也不加阻拦。 方圆三十里内只此一处歇脚避雨之所,混乱之地原不太平,冒雨行路更有诸多险处,便是心底再有异议,面上也只能认下这笔买卖。至于不认的,不远处小树林中在风雨中摇晃的数十具干尸便是前车之鉴。 棚外风雨萧瑟,棚中驻留的数拨人谈兴亦不高。有那备齐行装的便自用些茶点,不计较的就着粗茶面饼也能充饥。偶有相熟结伴的低声商议,也有不相熟的互相搭上两句,更多的却是互相提防,警戒着身旁的一举一动。 嗒,嗒,嗒,嗒,是雨落油纸伞的声音。 朦胧雨雾中,一红衣人持红伞渐行渐近,不闻脚步声,不见落足处,足见来者轻功之不凡。 一枚金珠兀地落入收钱笸箩,靠坐在一把破烂躺椅上裹着毛毡就着酒葫芦嘬酒御寒的店家掀了掀眼皮,待得看清来人,一双阴狠三角眼登时一眯,难得抬起了半边身子:“阁下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好稀奇么?”红伞落下,来人露出形貌。金发、雪肤、异瞳,衣饰华美,姿容绝艳妖冶,正是为避开蛮族追杀、绕路西行的阴川蝴蝶君。将手中红伞甩去雨滴收起,蝴蝶君一副嫌弃嘴脸极尽嘲讽之能:“就你这里,难不成还指望别人无事前来观光游览不成?” “收你三十银便这副嘴脸,阁下的脾性还是经久不变!”店家不怒反笑,亦打趣了一句,那厢蝴蝶君已然步入草棚之中,店家忙招呼道:“你的茶点!” “留着自己受用吧!” 蝴蝶君踱步向前,环视四周,试图尽力从这一方脏乱差的棚子里寻出一处稍干净些的座位。 他打量着四周,四周也在打量着他。 “这里!”一身形粗犷的独臂高大男人招手唤道。那人所在之方桌居茅棚拐角处,半面靠外却因地势一拐而不受风雨,比旁处来得清净,桌面收拾的也齐整,同桌之另三男一女虽着劲装,却衣料精致,可见出身不俗。 蝴蝶君也不犹豫,迈步过去,直接在男人挪出的一小块位置坐下,两人同坐一条长凳,肩挨着肩,手挨着手,却是超出警戒的极近距离。 高大男人沧桑肃然的面上带了丝笑意:“真是好久不见!” “是哦,一万三千两了,”蝴蝶君抬眼:“地狱刀,寇飞殇。” “你还是这般满眼是钱,真是熟悉!” “你还是这般胡子拉碴,真是碍眼!”蝴蝶君拨了拨头发:“一只胳膊活到现在,有够坚强哦,记得临死前把钱结了。” “作为朋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先交钱、再交朋友。” “会啦会啦!开口闭口都是钱,真是死性不改!” “每次都说会啦会啦!这就是赖帐的前兆!”蝴蝶君翻他白眼:“话说,你不是收了个有钱的徒弟吗?为什么还这么穷?” “他的钱是他的钱,不是我的钱!” “噫,收人为徒、做人保镖,顾全他的性命却一个钱都不要,做全了赔本的生意,难怪你会穷到底掉!你不会棺材本也赔给你徒弟了吧?事先说好,你死了我不会出钱管烧埋的。” “停停停,你不要再讲话了,我真是听够了钱和死这两个字!”寇飞殇指了指对座居中之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的徒弟,楚云天,旁边是他的从属和家人。”又转而对楚云天道:“这便是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朋友,阴川蝴蝶君。” 楚云天是个形容英俊、约莫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虽有些诧异于蝴蝶君的年轻,却仍是拱了拱手行了个晚辈之礼:“久仰大名,幸会了。” “幸会幸会,”蝴蝶君一本正经夸他道:“你找师傅的眼光技术真是超一流的水准!” “咳咳,”寇飞殇打断两人的交流,转开话题问道:“你为何到这里来了?” “收不起账,吃不上饭,只能出来接生意赚钱。” “……” 这天儿也是没法聊。 雨水淅沥近一个时辰方停,众人各自起身离去。 蝴蝶君随意瞥了一眼,见楚家一众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只刚要起身便被极熟悉他性格的寇飞殇一把抓住胳膊,扣了下来。 “喂——”蝴蝶君阴沉脸警告。 寇飞殇是蝴蝶君初入苦境武林时的搭档,两人的地狱刀与蝴蝶斩也曾纵横一时,杀人越货的买卖联手做了不少。寇飞殇其人十分重情重义,之后也因太过重情重义作出自断一臂断绝过往情仇的举动。 断臂后的寇飞殇实力大打折扣,两人就此拆伙。蝴蝶君继续做着收银买命的杀手生意,寇飞殇伤重之下机缘巧合得楚云天相助,由此结下师徒缘分,便留在了徒弟楚云天身边,既为教导,也为保护。 “有事情找你帮忙。 分卷阅读6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 “我很贵!” “知道,我赊账。” 蝴蝶君脸一黑:“寇刀,你是在挑战蝴蝶的耐性!” “我的性命早就系在你的刀上了。”触及楚云天担忧的目光,寇飞殇目光温和地摆了摆手,转而看向蝴蝶君道:“咱们两个分手之时,你便说过,再见蝴蝶君,便是对立的杀戮,寇飞殇谨记在心。” “所以呢,现在是怎样?” “云天很好。” “好到让你打算以命换命,潇洒到用蠢到底掉的方法来回报他吗?!” 寇飞殇道:“咱俩最不同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蝴蝶君,对我而言,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 “所以你穷到吃土、赖债不还!” “我没想赖账。” “是哦,你是真穷、没钱还!” 寇飞殇无奈望天。 “没话说了吗?”蝴蝶君掀了掀眼皮。 “人情,友情、师徒情,还有爱情,人的情感斩不断理还乱,却总会让人愿意全力以赴、不求回报,且甘之如饴。”寇飞殇轻叹:“蝴蝶君,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我早就遇到了。” “哦?”寇飞殇挑眉:“我很好奇。” “成婚之时我会给你发喜帖的,”蝴蝶君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北域皇朝与北域武林之争日盛,皇朝为削弱武林力量着力推行盐铁新政,云飞家中效忠皇朝,楚父亦受命统管北域铁矿经营,北定侯恐其家人受帮派苛责报复,着人送信建议楚家东迁,不想途中便遭了宵小手段。”寇飞殇道:“此处距离定风城尚有十数日脚程,我力有所不及,想请你护送。” “护送三十七个人、七辆马车并十六匹马?” “护送我徒楚云天。” “好悬你留住了自己的性命。” 寇飞殇失笑:“我不是圣人,蝴蝶君。” “哟,尊驾谦虚了!” “你呀,”寇飞殇摇摇头:“有时候真的是令人不知所措。” “心里嫌我就直接说,蝴蝶君心胸广阔。” 寇飞殇低笑出声:“真是怀念啊!这么多年,你的性格和你的样貌一样,还是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 虽是避难赶路,然楚家一众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行动自然快不了。同行的蝴蝶君也懒得匿形遁迹,索性斜躺在车顶,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闭目养神。 风声忽动,蝴蝶君伸手一捞,接住一个小巧的牛皮酒壶,斜斜瞥了一眼骑马并列在侧的寇飞殇。 “上好的羊羔酒,与你最爱的六月红大有不同,却也颇能入口。” 蝴蝶君拧下盖子,酒壶高举,莹白色泽的酒液垂线入口,逆光望去,几乎与他皮肤同色。 酒液过喉,绵绵甘醇,较之果酒口感更为厚重辛辣。蝴蝶君抿了抿唇,将酒壶抛了回去:“不喜欢。” 寇飞殇接了酒壶,摇摇头,拧开盖子自饮。 破空声突起! 锵锵锵几声连响,数枚飞镖被磕飞,未出鞘的蝴蝶斩旋转一周落回蝴蝶君手中。 “第三次了……”蝴蝶君盘坐于车顶撑着额头。 寇飞殇单刀一挥,车队青壮立刻做好防卫姿态,闻言随口问了句:“怎样?”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等级、这样的暗杀水准……”蝴蝶君缓缓抬起眼,语调猛然拔高尖利:“简直在侮辱我的层次!!!” 锵然一声,蝴蝶斩出鞘,蝴蝶君纵身一跃,抓住飞射而出的长刀,刀并人与半空中化为一双巨大凤蝶红翼—— “蝶影刀流!” …… 33、北域 下 红光蝶翼骤然迸裂,化为无数红光飞射而出。噗噗入肉声不断响起,于林间,于树梢,于草丛,于湖中,于乱石堆里,几乎无处不在。 楚云天悚然一惊,忙令属下归拢车队,又令几名机灵青年三人成组,前去有声响处探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查探之人陆续返回,互相交头接耳一番,其中为首的一精干男子小心翼翼看了眼车顶,小跑至楚云天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 楚云天听完神色微动,亦抬头望了望车顶,蝴蝶君正盘坐其上专心致志打理自己刚刚被弄乱的金色长发,丝毫没分给他半分眼神。 寇飞殇双腿一夹,驱马过来:“少主。” “师尊,”楚云天于马上欠了欠身,再凑近一步,低声道:“总计发现尸身四十一具,其中能从衣饰中认出来历的有三十二具,俱是矿盟各派好手;另外九人身系特制银牌,应当是职业杀手。四十一人皆是一刀毙命。” “杀手吗?同行是冤家,怪不得会惹到他。”寇飞殇道。 楚云天皱了皱眉。 “少主可是觉得蝴蝶君太过心狠手辣?” “匪徒欲要 分卷阅读6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取我家人性命,徒儿又怎会对他们心慈手软!”楚云天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蝴蝶君性情似乎有些……” “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寇飞殇了然一笑:“他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一个人,他的思考方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有时候看着正常,有时候疯得厉害。不过他很讲规矩,并不暴虐嗜杀,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徒儿知道了。”楚云天艰难地点了点头。 车队继续前行。 楚家世代官宦人家,虽因皇权与武林并存而与武者有所接触,但就如一流宗门所在官府会被压制一样,皇权官威隆重的地方虽有武修存在,真正的高手并不多。寇飞殇断去一臂,虽于武修见解造诣颇高,身手却仅能屈居二流之首,如此犹能为楚家视为依靠所在。 先前一战,蝴蝶君所出极招有些突破楚家众人对于武修的认知,虽有惊慌不安,过后却是骤然升起的安全感占据上风,车队中向往武道的青壮护卫更是心中火热,时不时便有人去偷看躺在车顶的蝴蝶君。 楚云天恐冒犯于他有心约束,但见师尊寇飞殇并无异议又犹自按捺下去。 “无妨。”夜间扎营,寇飞殇与楚云天一道守夜,听闻他的担忧后摆了摆手:“他生得这副模样,可不就是招人看的嘛!” 楚云天下意识看了蝴蝶君一眼,对方闲闲瞥过来,又淡淡转了回去。 寇飞殇给火堆添了几根枯枝:“他早就习惯了。” “蝴蝶君确实俊美过人。”楚云天委婉地打了个圆场。 只听自家师尊大剌剌接着道:“初见之时我以为他是个作男装打扮的小女孩,本就生得千娇百媚不说,还喜欢穿华美艳丽的绸缎衣裳、金银红宝往身上佩戴,哈哈!” “喂,寇刀,你是要提前衰尾款吗?” “哈哈哈哈,我之性命就系在你的刀上,随时等你取用!”寇飞殇朗笑中饮下一口酒:“有多少年没有看到你出手了,还是这般漂亮!” “你若是当年不曾蠢到丢掉自己的胳膊,自然可以同我一样。”蝴蝶君走了过来,随手取走寇飞殇一串馒头放到火边烤。楚云天递过去一盒酱料,蝴蝶君道了声谢,从中挑了罐甜口的果酱。 “我不曾后悔。”寇飞殇两目内敛精华:“蝴蝶君,即便断去一臂,即便修为再不能更进一步,了结那段过往,我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是咯,你是傻子嘛!” “哈哈,不说我了,说说现在的你吧!”寇飞殇道:“蝴蝶君,精明如你,遇到了那个人,便没有为她痴过傻过吗?” “有喏,不过我与你情况不同,我家阿月可靠得很,她不舍得我流一滴汗,不忍心我掉一根头发。” “真是难得,千叶万花不入眼、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如你,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起一个女子!她美吗?” “很美!很漂亮!”蝴蝶君双眼亮晶晶:“灵气又潇洒,聪明绝伦,武力强、智慧高、口才好,还兼具个性美,是这世间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难以想象!”寇飞殇打趣道:“该不会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是你贫乏的想象力水准太低!” “呵呵,听起来是你被吃得死死的,她也像你喜欢她一般喜欢你吗?” “当然!”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理直气壮道:“这么潇洒的蝴蝶,不欣赏就是不识货!我家阿月眼光那么好,喜欢我是理所应当!” “那就祝福你,阴川蝴蝶君!”寇飞殇举起手中酒壶。 “多谢咯!”蝴蝶君举着烤馒头与他碰杯:“有这句人话,你的性命可以再寄存一段时间啦!” “哈哈,那便多谢你了!” …… 定风城系边疆重城,得先皇亲自赐名,乃是大晋抗衡西北蛮族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为北定王麾下十万驻军所在。下属六个郡城,成弧形分列边关,各处都有军伍屯田。郡城及其下县城官员亦多为军伍出身,均是下马能治邦、上马能砍敌的人物,便是村落里的亭老文书,也能抡起锄头与外贼拼上几个来回。 定风城城墙高大厚重,几番经历战乱硝烟,浸透了蛮贼并边卫将士的鲜血,城墙青砖多有乌黑斑驳,不见华美,却自成威严,令人见之不由心生肃然。 城门处守卫森严,进城出城均要检查,超过十人的车队更是核查的重中之重。楚家乃是携北定王手令入城,核实身份后便顺利被放行,另有城内小吏早早等候,准备领众人入城内安置。 楚云天双手接回西宁侯手令,与守门将官寒暄几句后互相拱手作别,再回头时,车顶上的红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没了踪迹。 “师尊?” “他嘛,入城之时便走了。” “徒儿还不曾当面致谢,再有家中长辈有心设宴相待……” 寇飞殇摆摆手:“江湖之人没这么多讲究,况且以蝴蝶君的性格,你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谢还不如直接折成 分卷阅读6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银钱更合他心意!” “徒儿亦曾听闻此君甚好黄白之物,”楚云天又道:“以师尊之见,应当酬谢多少恰为合适?” “千两金不多,万两银不少,横竖他的钱都是用来打水漂,你量力而行,表表心意就是了。” 这厢师徒两人还在商议,那厢蝴蝶君已悄然入城。 一日后,北定王府收到下属郡城一家绸缎铺子小伙计送来的一个做工十分随意的木盒。盒中亦十分随意地放了把断作两截的硬弓。因为伙计抱着盒子跑来跑去,里头十几股牛筋拧成的弓弦部分散开,显得尤其乱七八糟。断弓下压了张很明显是从货铺账簿上撕下的纸条,上书龙飞凤舞、墨迹淋漓的五个大字:尾款结一下。 盒子由门房送至内庭,又由内庭管事送至北定王府长史手中。长史一打开盒子,不由一愣,随即目露喜色,吩咐人将小伙计领进来,详细询问一番后打赏了几枚银锞子,目送那小伙计欢天喜地离开,转身前去书房面见北定王。 “事成了?”北定王北辰望抬眼看过来,威势迫人。 长史躬了躬身:“属下细看过,确实是出自蛮族的上好硬弓,非锻体有成者不能御使;字迹也如先前,确是出自蝴蝶君手笔。属下细问过那伙计,言道送东西者是一相貌绝佳、出手阔绰的金发异族男子,那人还于铺子里购置了一整套正红色锦袍,花费过千两。那家绸缎铺背后有京中贵人入股,虽铺面不大,其内物件却多出自京都,较之旁处更显华美。” 北定王笑了笑:“倒确实是他的风格。”随即面色稍正:“着两队人马前往查探,务必确认蛮族营中是否还有射雕手存活!” 长史官躬身应是。 “府中现有黄金几何?” 长史官道:“先前的两万两早已备齐,不曾挪用。接到百晓阁传信后,落归城又送了一笔收益于前日送到,现下府内银钱充裕,不必动用库银也能凑足四万两。” 北定王点点头:“着人送去阴川吧。”想了想又笑道:“说起来,落归城这一笔也是请他出手取了那马帮贼首的性命,方有今日的进退可据,虽然这只蝴蝶从本侯手里前前后后拿走了十余万黄金,实论起来,倒是物超所值!嗐,竟是受了这人的金钱气熏陶,本王竟也在这里斤斤计较起来!” 一旁长史官亦笑,又道:“除黄金之外,还有一处人情。” 北定王手中把玩着一枚红色玉佩,不甚在意地随口道:“到时留那一条性命便是。” 长史官皱眉道:“王爷,那愁清蝉暗杀能为不在蝴蝶君之下,容虎归山恐有后患。” “虎么,”北定王笑了笑:“择人而噬方为虎,而这两个,都是求自在的飞虫,区别只在于一只灵动可爱、一只呆木扰人罢了。” …… 34、问心 “莫问春曦几时还,丹枫烈烈不觉寒;一别西风十余月,暖阳煦煦最宜眠。” 蝴蝶君单手撑额斜躺在新打造黄金榻上,身旁堆满了新入谷的一堆金锭、金元宝并大大小小的红色宝石,与一捧如瀑金发相映成趣。 “春风正好,春光和煦,真是舒服的日子啊!”随手将手中金元宝扔进阴川河,蝴蝶君重新拿起一锭把玩:“黄金,我所爱也,阿月,亦我所爱也,二者不可兼得,娶阿月而藏黄金者也,哈哈!” “嗯,A蝶B蝶没回来,也不知道阿月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蝴蝶君摸了摸下巴:“算算也有二十六天又七个时辰零三刻钟不曾见到阿月了,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分开太久万一阿月想我想到生白头发就不好了。嗯……阿月是女子比较矜持害羞,我作为男子体谅之余也该为她分忧!主动去见她!是这样、没错!” 蝴蝶君飘然起身,对着水面整整衣饰、理理长发,点头道:“还是这样英俊潇洒,完美!” 足下轻点,身形化为红蝶纷飞消失。 “阿月,我来啦!” …… 凭栏阁依旧歌舞升平。 虽是年后,因着华绮韵的退隐,无数豪杰前来相送,亦是观新者上任,倒比寻常来得热闹。 凭栏阁以歌舞美人扬名,每年都有新捧的舞者争夺花魁之名。武者有一剑成名天下知,舞者亦有一舞倾城动四方。成名花魁江湖地位不逊于成名武者。 此时,公孙月与章袤两人便在最热闹的一处大厅观今年新人之舞。 “论及凭栏阁的最佳水准,当属六年之前三大头牌齐聚之时!”一凭栏阁老客摇头晃脑道:“流星落晶倾君怜,飘扬生姿凤飘飘,金莲凌波方心语,一为剑舞,一为扇舞,一为袖舞,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可惜咯,君怜姑娘退隐嫁人,飘飘姑娘不知所踪,如今只剩心语姑娘一人,虽后来者不断,较之当年三人,终究差了些意思。” “是啊,真是可惜!”旁边客座,兰漪章袤君手持兰花刃,亦是一脸遗憾,公孙月摇摇头,含笑不语。 老客们的谈话还在继续:“说起凤飘飘,当年不曾一睹她 分卷阅读6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的真容,真正是平生一大憾事!虽然个子高了点,性子也是冷冰冰,但那身段真是没话说,最妙的是那一双剪秋水瞳,啧啧,我见犹怜呐!可惜她来得突然,走得也是毫无征兆,竟是再不曾听过她的消息了。” “你们不说凤飘飘我还忘了,哎,老董,当年你不是开价千两强搂了一下人家的小蛮腰吗?还曾放言要拿下那位冰山美人,后来怎样了?可曾一睹芳容?” “哪有这回事!”黄金董略显尴尬地干笑两声,连声否认道:“定是你记错了!”后来怎样?后来便被某杀手找上门来,不但折了那只咸猪手还赔上一万两!至于芳容……想到那个要命的猜测,黄金董不由便是心中一颤,近些年因着这个猜测,他连黄金都不怎么收集了。 “喔嚯!大人物出来了!” 众人转头看向台上,果然见舞者退场,一男一女登台,正是凭栏阁新旧两位阁主。 凭栏阁继任阁主名唤方飞榭,亦是东域人士,游历江湖多年,以琴技见长,有玉面琴公子之称,曾多次为凭栏阁编撰新曲,性情温和通达,好友知交颇多。他接任凭栏阁主事,在众人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此人原比方心语更高一筹;而原本传言中将会继任阁主的方心语亦无落败之态,而是暂居次位,做了凭栏阁的副阁主。且因二人皆姓方,一时间引猜测无数。 方飞榭抚琴,华绮韵起舞,琴似天籁,动人心魄,舞若惊鸿,近仙近灵,一曲罢,全场掌声雷动,赞好声不绝,登时将凭栏阁盛宴气氛推至顶峰。 “乐不及某人。”章袤点评。 “舞亦及不上那位某人呐!”不知何时换完装的华绮韵走了过来,笑着打趣了一句,又向月兰两人举了举手中酒盏。 三人持盏,共饮三杯。 公孙月的如意信令早已送至华绮韵手中,她原与花姐熟悉,无需赘言,便送她至下一席。不一会儿又有方飞榭携人前来敬酒,其人若翩翩公子,气度不在月兰二人之下,且言语风趣,见识广博,幽默中不失文雅,熟稔中不显殷勤,较之花姐的长袖善舞似更胜一筹。 “这位琴公子不简单,花姐退得不冤。”章袤低语,公孙月颔首,又道:“求仁得仁,能于此抽身,未尝不是件好事。” 一时方心语亦持盏过来。 早在前两年,她便已开始代表凭栏阁出面各大场合,如今虽暂居次位,但因方飞榭男儿之身于这风月之地颇有不便,凭栏阁内事权仍有半数落在她身上。 三人共饮一杯。 “公孙姐姐,我敬你。”方心语亲自执壶与公孙月斟酒。 公孙月神色微动,章袤挑起了眉。 姐姐?这个称呼可是大有深意呐…… 方心语三杯陪饮公孙月一杯,杯杯满盏杯杯干,饮罢欠了欠身方离去。 一时宴饮毕,众人散去,公孙月欲回别院,章袤尚有友人作陪,一时两人分开。 “啧!后院起火了,阴川蝴蝶君!”章袤目送公孙月离去,手中兰枝一转,心情甚好。 …… 踏出一步,略显犹疑,再踏一步,眉锁思虑。 公孙月从无半分怀疑蝴蝶君对自己的感情。 但,自己对他呢? 蝴蝶君于公孙月,谓之为何? 当初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及至见到这个满口钱钱钱、嚣张肆意、行为怪异的华丽杀手,最擅察人心的公孙月却总能轻易地窥破其嚣张背后的简单。 从素不相识,到莫名被表白,到他随叫随到,再到成为她最坚定的后背所靠。 看起来只是源于一时兴起的爱情游戏,蝴蝶君却拿一颗赤诚真心演绎了二十六年。 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公孙月扪心自问。 蝴蝶君于公孙月,谓之为何? 从捉弄他为正道出力,到要求他规束行径,从乐此不疲地戏蝶逗蝶,到记住他的每一样喜好。似是从未承认过某蝶的位置,却容他登堂入室,一切顺理成章。 蝴蝶君于公孙月,谓之为何? 谓之挚友,谓之家人,谓之可信的依靠,谓之……爱人。 心既不再迷茫,步自无出彷徨。 已然行至郊外,微风拂面,草地已有星点绿意春色,有几只彩蝶翩飞。 公孙月折扇一收,探出手指,一只红蝶落于其上。 “是你吗?” 红蝶受惊,翩然而起,重新没入花丛。 公孙月哑然,摇摇头道:“是了,你如今应是——” “阿月!”一声呼唤传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公孙月抬头,只见平地青天相衔处,成片彩蝶飞舞,一道金金灿灿红红火火的身影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飞奔而来。 “阿月,终于找到你了!”蝴蝶君拉着公孙月原地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头一歪,半副身子靠在公孙月肩上,撒娇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蝴蝶想你想得心口都痛了!” “我记得你上个月刚从如意山庄离开。”公孙 分卷阅读6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月扇柄抵着蝴蝶君的额头将人推开一步,亦仔细查看他一番。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蝴蝶君被从这头推开,身形一转,又从另一边冒了出来:“阿月,春天要到了,大好时节,我们去游玩一段时日,好不好?” “你打算去哪里?” “春寒料峭,最佳踏青胜地自然是阴川蝴蝶谷!” “我记得你两个月前刚说过,那里是避寒胜地。” “哈哈,蝴蝶谷四季如春,夏能避暑、冬能避寒,春能观景,秋可赏蝶,四时皆宜的好地方!” 公孙月摇摇头,迈步往回走。 蝴蝶君跟在她身旁转:“不去蝴蝶谷,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嘛!烟花三月、烟雨江南也不错哦!新一年的六月红该酿出来了!” “这般悠闲,都没有事做吗?” “大船刚入港,正是该休息的时候。” “可有受伤?”公孙月看了一眼蝴蝶君的发饰,不是之前的那枚累丝缠红玛瑙的蝶形发饰,换了一只赤金镶红翡的红蝴蝶,下缀长长的金色米粒珍珠流苏串,压在金发中熠熠生辉。 “当然——”蝴蝶君自信开口,触及公孙月的目光不由语气一弱,手指比出一小段距离:“有一点点点点小伤。” 公孙月顿了顿,忽道:“蝴蝶君,如果我要你退出江湖,你愿意吗?” “阿月,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蝴蝶君笑眯眯。 “随你怎么想,愿,或是不愿,一句话。” “自然是一个字——愿!不过,答应之前总要先问清楚,”蝴蝶君歪了歪头:“阿月,是什么事让你产生这种想法?” “你对这个江湖并无多少留恋。” 背景来历为谜的蝴蝶君一直是游离在江湖纷争之外的独行刀客,选择杀手这一行,一是为黄金,二则是与苦境高手过招。相对于江湖名利之争,他更喜欢游山玩水逗蝴蝶玩。 “知我者,阿月也!”蝴蝶君溜溜达达走近,笑眯眯道:“但是阿月,这个江湖还有你啊!” 你在,所以我也在。 手中握刀,我才能将你护在身后。 …… “那——若是,我同你一起离开呢?” …… 35、初闻玄冥 “结束晨装破小寒,晞露亭台散疲顽。风冲薄薄轻轻雾,气荡重重叠叠山。碧穗吹烟当树直,绿纹溪水趁桥弯。蝶翼翩跹轻盈舞,正在有情无思间。” 朝光和煦,晨风飒然,花间亭前,一人舞刀,一人清吟。 吟者凭栏而倚,折扇轻摇,音朗若珠落玉盘,姿卓如世外游仙。 刀客身姿灵动,似飘飘蝶影游戏花丛。刀风所至,朝露迸溅,骤转忽收,花香重重。 “怪道世人有云,只羡鸳鸯不羡仙,”一道朗笑自院门处至,一道身影随之出现:“这般闲云野鹤的惬意生活,实在让人心生向往啊。” 刀尖触地轻点,蝶翼凌空骤现,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掠然而至,一刃斩空。锵然一声,还刀入鞘,露出一张阴晴不定的精致俊颜:“是哦,只要没有吃饱太闲的一干杂人前来打搅,这种生活自然是非常美好。” “噫!独处纵有意趣,人多亦有人多的热闹,遇他乡好友相逢亦是一大乐事,蝴蝶君何必着恼。”谈非真拂尘轻甩,朗声言道。 “呵——”蝴蝶君直接回以一声冷笑。 “好友莫要理他,且来亭中一坐。此处景色殊丽,风和日明,恰可手谈一局。”公孙月起身相邀。 “好友慢聊,不打扰!”蝴蝶君哼哼一声,径自转身离开。 “咦?蝴蝶今日这般好说话?”谈非真奇道。 公孙月摇摇头,将谈非真引入凉亭,道:“他虽爱玩闹,却并非胡搅蛮缠之人。你面色凝重,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谈非真点点头:“确有一事令我难安。” “何事?” 谈非真道:“南域有活死人出现。” “活死人?”公孙月皱眉。 谈非真点头,道:“此事最早发现于七年前,当年南域一家武堡因利益纷争展开械斗,其中天份最高的嫡系子弟意外被杀,倒地后身体在片刻之间迅速腐烂,仿佛已然死去许久,此为有据可考的第一具活死人。因南域蛊毒盛行,此人死状虽吓人,然并未引起各方重视,此后亦陆陆续续有类似事件发生。到得现在,根据百晓阁统计的数目,已有六十七名活死人出现。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有三。一是均修为不凡,为各方所看重甚至在帮派内担当要职;二是多谨言慎行,不喜见人,不喜外出;三是争斗起来极为悍勇,仿若不畏疼痛。” 公孙月问:“可曾请医道圣手看过?” 谈非真点头:“此患起于南域,毒医蛊三道均有高明之士看过,活着的时候无从分辨,只有死后方能为人发觉。” “若只是几具活死人的出现,应不至于令你如此面色 分卷阅读6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凝重,这其中可还有不为人知之事??” 谈非真轻叹一声,面色凝重道:“目前已被发现的活死人中,有五人已证实是十余年前失踪的武修。” 公孙月心头一凛:“那本用亡都文字书写的邪恶古阵?” 谈非真点头:“恐怕正是与此有关。” 当年古本被蝴蝶君翻译完成后,便被交还到儒门牵首临时组建的正道同盟。同盟发动武林力量,已雷钧之势清除各地阵法,但不知是否是内部消息泄露,虽各处阵眼被毁,实则真正被证实牵连其中的帮派势力只有三两弃子。 武修失踪一事虽暂时解决,然祸根源头并未寻到。而此时有很可能经受那古阵的武修出现,却是变成了活死人,这些人又广布于各大帮派,由不得他不怀疑这背后的谋划。 “你眉间有犹疑之色,应是有了头绪?” 谈非真再次颔首:“好友可曾听说过玄冥教?” 公孙月点头:“似是近些年一新兴的教派,青阳郡亦有庄户信奉。” 民生多苦,便会寻求寄托,许多人家中都会供奉神像,常见一些的有佛祖菩萨,有三清道祖、财神、武神诸类,少一些拜山神、海神或是某位先祖奇人,再乱一些的还有黄大仙、五通神等。玄冥神虽听起来不如何煌煌正正,公孙月却也并未听说那些庄户有何损失,实论起来倒比那些需要大笔钱财美色供奉的野庙好上一些。 “玄冥教在二十余年前开始出现于南域,先是以发展武林势力为主,近几年间方转变为发展普通百姓信徒,如今已成气候。当年那古本阵法盘查重点放在了东域与北域,西南两域涉及不多,而今来看,恐怕南域才是最终发源之地。”谈非真道:“这些活死人大多与玄冥教干系匪浅,而玄冥教的教义是永生。” “永生?”公孙月微微皱眉。人们求神所为不过是求得偿所愿,诸如身体康健、行事顺利、发财此类,永生不免太过空大。 “蹊跷就在于此处,信奉玄冥神者中确有普通人十数年间容颜无一丝变化。”谈非真皱眉道。 便是武修也不过是借内劲延缓身体衰老,并不能真正保持容颜不改,便是先天武者亦是借天地之气将衰老过程无限拉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话出自谈非真之口,公孙月无一丝怀疑,却也不相信这时间真的有永生之法,因道:“你如何打算?” 谈非真拂尘一甩:“我欲暗探玄冥教!” 公孙月皱眉:“可有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谈非真道:“我虽不才,料想自保应是无虞。” 公孙月素来以诚待人,致信约谈非真一见,原是为了告知退隐一事,此刻听闻玄冥教讯息便有些不放心谈非真孤身犯险,一时忖度片刻,道:“既为好友,自当同行,也算增一分助力。” “若有四公子在侧,纵有龙潭虎穴在前,谈某也敢闯上一闯!”两人原是挚友,谈非真也不客气,又笑道:“蝶君怕是更要看谈某不顺眼了,哈哈!” 公孙月摇摇头,一时想到那日说起一同退隐江湖之时,蝴蝶君的欣喜若狂,折扇轻捻:就待这件事了结吧。 …… 此时的蝴蝶君并不清楚公孙月的心中打算。他原不是多爱逛街的人,纵然街头能吸引他的物件不少,但盯着他看的人更多,作为能开出‘会面百两、谈话千两’价格的阴川蝴蝶君,每每走到人多的地方总让他有种白白亏失五百万的错觉。因而这次出门也并未走远,而是转道去了凭栏阁附近一家琴轩。当年曾为‘凤飘飘’之时,他常去这家琴轩订制琴弦松香等物,亦曾在这家看中一尊凤首箜篌,只当时碍于种种缘故不曾买下,之后又错过数年,至此方再次踏入。 “咦?它还在呀!”蝴蝶君一步入琴轩内室,第一眼就看到那架占据半面墙壁的凤首箜篌,细看看果然是同一架,不由奇道:“这样的好琴也没卖出去吗?” 店家已然迎了过来,笑道:“这位客官好眼力!这架箜篌确实一架极好的弦琴,留到现在原有一段缘故在。”便听那店家捻着长须娓娓道来:“五年之前,凭栏阁头牌花魁凤飘飘凤姑娘亦曾看中此琴,后凤姑娘因故不知所踪,凭栏阁方心语方姑娘与凤姑娘姐妹情深,不忍其心爱之琴落到不良人之手,因此出全价将其购下,留在此处琴轩之中,静待有缘之人。” 蝴蝶君眼睛一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抽身离去,便见内室罩帘一掀,正是方心语带着她的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三个人,好巧不巧正好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四目相对,蝴蝶君仿若看到陌生人一般,视线冷淡地划开,重新落到那架箜篌之上,脸色有些难看。 有心而来的方心语却是不由自主地一怔。 原因无他,这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到阴川蝴蝶君。 红衣烈烈,锋芒凌冽,气度非常。 其人负手而立,身形十分高挑,着金线蝶纹红袍,及腰长发瀑泻而下,一枚红翡发饰压住左侧鬓角,米粒金珠流苏垂落发间, 分卷阅读6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与璨金长发相映生辉。 曝露在外的肌肤与中原肤色有所不同,极为白皙,五官精致,眉眼飞扬,最是一双金蓝异色双瞳,宛如点睛之笔,将其整个人勾画成一种凝为实质的华美。 与当年总是半遮面显得清冷出尘的凤飘飘不同,眼前的男人美得更加华丽张扬,亦更具冲击力,眉眼之间暗蕴摄魂杀机,气魄摄人。 阴川蝴蝶君,人如其名,没有一个字多余。 她当年曾以‘凤飘飘’为基,绘制了一副‘阴川蝴蝶君’的人像,如今来看,被她留藏数年之久的那幅画不过只具其形,其神韵尚不及本尊十之一二。 “公子可是看中这架琴?”对于蝴蝶君的冷淡方心语并不意外,莲步轻移,走到他身侧,开口道。 蝴蝶君顿了顿,点头:“可否割爱?” “心语不擅箜篌,购下此琴也是恐乌糟之人辱没了它,久闻阴川蝴蝶君琴艺不凡,自当是此琴有缘之人到了。” “开价吧。” “既是有缘,自无需那些阿堵物,愿闻蝶君一曲为酬,如何?”方心语笑盈盈道。 蝴蝶君看了看琴,又看了看她,点头:“可。”又转而对店家道:“麻烦着人送至西水巷公孙府别院。” 店家忙点头应下。 方心语挑眉:“你让我去公孙府听琴?” 蝴蝶君眉毛挑得更高:“你让我到凭栏阁给你弹琴?” …… 36、蝴蝶论 公孙府别院后庭,公孙月、谈非真、方心语围桌而坐,相对品茶。 三人俱是雅客,各自思绪掩于心下,围绕诗酒花月倒也相谈甚欢。 不远处蝴蝶君跪坐在箜篌前细细调试完毕,气机微凝,双手拢于琴弦之上,侧指一抹,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三人同感心神一震,不由转向蝴蝶君。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论音之清越空灵,弦乐之间无出箜篌其右者。 蝴蝶君手指修长白皙,宛如绝品玉雕,于琴弦之上翩跹不止,一双琉璃双眸看过来,视线与公孙月在空中交汇。 夫凤者,五色神鸟,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于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风穴,见则天下太平。 凤皇起舞,但为求凰。 琴声止,云端袅袅,余韵不散。 四目相对,许久…… 蝴蝶君忍无可忍:“你们两个为什么还在?!” …… 凭栏阁风雨楼,三层临窗处,灵秀男子并绝色女子相对而坐,观景品茶,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心语特意约姐姐前来,姐姐无话对心语言吗?”方心语道。 “话出自公孙月之口,总归是你不愿听的,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公孙月放下手中茶盏,打开折扇。 “姐姐待人总是这般和善,却不知是出自本心,还是作为胜利一方的故作大方?” “既殊途同归,又何需区别。” 方心语挑眉,道:“我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何处,还请姐姐指点!” 公孙月摇摇头:“你之输赢并不在我。” 方心语沉默。 许久,只闻一声女子轻音,道:“我不甘心。” 公孙月微微一叹。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的双眼也能看得到我的身影!” 公孙月不语。 “姐姐还是无话对心语言吗?”方心语再道。 “这种情形,我是无法开口祝福的。” 方心语掩唇轻笑了笑:“我不需要姐姐的祝福,还有,这声姐姐,心语是真心的。” 公孙月摇摇头,起身离去。 出得月洞门,一抬头,便见蝴蝶君斜躺在不远处的青瓦屋檐之上,半支着腿,姿态慵懒,身旁放了一篮子红彤彤的果子,手里还拿着一枚正在吃,见她出来,随手将吃剩的果核准头极佳地丢进园中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树洞之中,浑身透着十二分悠闲自在。 公孙月好气又好笑:“没心没肺的蝴蝶!” 蝴蝶君支着额头无辜脸看她:“情感丰富的阿月!” “话里有话吗?”公孙月挑眉:“阁下又有什么高见?” “阿月,这世间有千百种情,数都数不过来,你又怎么能顾得过来呢?” “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方为人。亲情,爱情,友情,蝴蝶君,出自真心的感情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每一份都不应被看低。” “总要有所取舍吧!” “依你之见,该如何取舍呢?” 蝴蝶君抛着手中红彤彤的沙果,道:“感情么,有好有坏,就如同我手上的这颗花红果!顶级的沙果,是恰到好处,又甜又脆,吃到口中回味无穷;中庸的沙果,是松而过熟,虽然没滋没味好歹有些营养,偶尔吃吃也无妨;而低级的沙果,又涩又酸,吃到肚中只怕要 分卷阅读6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拉稀,立刻丢弃方为上策!” “这又是哪处名山的生活哲学?” “阴川蝴蝶君水果等级论!”蝴蝶君低笑:“买卖分等级估价值,感情也要搏等级,超过平均的数值,才能达到成长的盈余。啧啧,我没去做生意,实在可惜!” 公孙月摇摇头道:“总结得这般简单。” “简单不好吗?” “若果然是这般简单倒好了。” “想这样简单,自然就能这样简单!” 公孙月笑叹:“不是人人都是会做生意的蝶老板呐!” “嗯——不太像是夸奖。” 公孙月勾了勾唇:“下来吧,我们该回去了。” 蝴蝶君飘身而起,衣袂翩跹,若一只红色凤蝶轻巧落至公孙月身旁,背着手与她并肩同行。 “你的果子不要了吗?” “留给有缘人。” 公孙月好笑:“放得这般高这般偏僻,只有鸟儿才会落上去。” “那便留给有缘鸟吧,”蝴蝶君用肩膀蹭着公孙月往前:“走啦走啦,出来这么久,该回家啦!” …… 一入别院大门,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蝴蝶君手指一捻,一簇红焰凭空而生冲破剑气,剑气挟裹的一张笺帖被他夹在指间。 公孙月一挑眉,先赞了一句:“好字!” 蝴蝶君委屈:“阿月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先收收你的媳妇脸,麻烦找上门了!”章袤手持兰枝自影壁侧步出,剑气正是他所发出:“此战帖乃江湖顶尖剑客叶疏阳所发,托我转交给你。” “红尘剑客叶疏阳,嗯,”蝴蝶君拨了拨脸侧长发:“百招之敌,是个不错的对手。我很久没有和这种水准的人过招了,正好送上门,哈哈!” 章袤兰枝轻甩:“看清楚,是生死战!” “安咯,我生他死,很简单!” “你都不问人家找上门的缘由吗?” 蝴蝶君摆摆手,无所谓道:“总不过除魔卫道、爱恨情仇,随便啦!” 公孙月折扇唰地一收,眉眼透出几分严肃。蝴蝶君一怂,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打开手中战帖。 “呐,为炼邪师报仇,约我十日后三十里郊紫叶林一战。”蝴蝶君摊了摊手:“那个死老头已经凉透了,我想拒绝也没有办法哦!” 章袤轻捻兰枝:“原是炼邪师锁你蝴蝶斩在先,此事未尝没有缓和余地。叶疏阳生性刚正,乃理信之人,若能寻一德高望重之人从中调解,或可免除此祸。” “哈!人家战帖发到我头上,寻人调解可不是蝴蝶君的风格。他要战、那便战!我最多保证不先下死手,不过,他要是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咯!”蝴蝶君边说边歪头去看公孙月的脸色,见她并无开口阻拦的意思,一时略有不解,却也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接连数日,公孙月都像忘了这件事一般全然将其抛之脑后,蝴蝶君提心吊胆几天,见她并无异色,一时便安下心来,专心打磨自身以应紫叶林之战。 高手之间过招,势力差距并非绝对,双方拼得更多的是对临场的把握,在战机瞬息即变的顶尖对决之间更是如此。 蝴蝶君的修为只比普通先天稍高一线,买卖却能开到先天高手头上,凭借的便是他在无边虫海和无数场死战中挣扎磨砺出的对战机近乎本能的把控。 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缚兔亦需搏虎之力,这是蝴蝶君活到现在的所奉行的战场第一准则。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至约定之期。 蝴蝶君歪头看了看公孙月脸色,摸摸下巴,又绕回来再次看了看,试探道:“阿月,我出门一趟?” 公孙月折扇轻摇,道:“门在那边。” “哈哈!”蝴蝶君放下心来,笑道:“那我走啦,回来给你带礼物!”言罢晃晃悠悠出门,红纱袍摇摆间,金发映着米粒珍珠坠串闪闪发光。 公孙月微微垂眸,章袤踱步过来,道:“为何不与他好好说?他虽然任性,但你的话他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公孙月一折一折合上折扇,淡淡道:“这是他终究要作出的选择,我不干扰他的决定。” “你的不干扰,对他便是最大的干扰了!”章袤轻捻兰枝:“那我也去了。” 公孙月颔首:“辛苦你。” 章袤轻笑:“客套了,万事小心。” …… 天朗气清,城郊紫叶林的霜叶经冬亦发明艳,映着湛湛日光美不胜收,蝴蝶君踱步其中,兴致上来足下一点,身形腾空旋转一周,气流卷起紫叶无数,周身红蝶飞舞,却是比林中景色更为赏心悦目。 “阴川蝴蝶君。” “红尘剑客,”蝴蝶君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划过眼前,轻弹开落在发间一枚紫叶,心情甚好道:“邀战的人有选择权,你想怎么打?” “是你杀了炼邪师?”傲笑尘确认道。b 分卷阅读7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r   “然也!” “理由。” “哈,这个江湖什么时候杀人也需要理由了!一句话,打,还是不打?” “许多人告诉我说阴川蝴蝶君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所以,在对战之前,我想听一听你的理由!” “嗯……剑法先不提,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跟蝴蝶君有得一拼。”蝴蝶君右手负于背后傲然而立,左手却随意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金发,杀机凛然,又艳丽可爱。 叶疏阳忽然有些明白他名字的由来。 “看在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的份上,我又心情好,这件像账本一样算不完的杂鱼事,就说给你听。” 蝴蝶君一摆手:“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炼邪师铸鞘盛名我欣赏,重金请他为我铸造刀鞘。他钱收了、鞘做了。可惜,他犯我蝴蝶君平生最恨之事!!破坏规矩、违约背信、还偷偷锁我的刀!你讲!”声音猛然变调拔高,蝴蝶君瞬间抓狂:“他是不是可恶的死老头!!!” “咳,失态了,不好意思,想不到我还是很生气啊!”只一息间,蝴蝶君又恢复正常,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眼神微凌:“炼邪师擅自封住我的刀,意思就是想要我死。简单~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取刀当日我说过,当我解开蝴蝶斩之后,看心情取他的命。可惜咯,他没好好珍惜我留给他的时间勤练武学,事情始末就是这样。” 傲红尘顿了顿:“炼邪师锁你的刀是他不对,但也是因你自身杀戮过重的缘故,他罪不至死。” “哈,对蝴蝶君而言,自他出口挑衅的那一刻,死就是注定。废话讲完了,打还是不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玲珑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37、蝴蝶泪 “狂妄之人!” “哈哈!”蝴蝶君一拍腰间,蝴蝶斩应声而出。 锵然一声,红尘剑亦出鞘,剑尖凌厉逼人,直指阴川蝴蝶君! 蝴蝶君刀身一拧,凛冽刀气透鞘而出! 瞬息之间,十招过,彼此试探之后,双方同时一静。 “果然,级数足够。”蝴蝶君不明所以地阴笑一声。 叶疏阳面带肃然:“出刀吧!” 蝴蝶君嘴角一勾,内劲一动,红芒暴射,蝴蝶斩锵然出鞘!血红色诡异扭曲的细长刀身,飘忽灵动,转瞬间已逼至面门! 叶疏阳急退一步,剑势亦猛然一变,剑气陡然暴涨如虹,破云贯日,大开大阖,如怒浪卷霜雪,将万千红蝶刀光卷入其中! “好招!”蝴蝶君足尖轻点,凌空而起,一个旋身,红袖烈烈,宛如一只长翅凤蝶。 “你亦不凡!”叶疏阳目之所及,只有一抹红光挟着寒芒,灼灼烁目,无从闪避! 无从闪避便无需闪避! 一声剑鸣倏然高入云端,震魂夺魄!正是叶疏阳的极招之一:“指天为名!” 一剑破开蝴蝶君摄魄刀威,叶疏阳剑势一转,却是紧接又一极招:拄地为功。 似黄沙四起,若战鼓齐鸣,剑势煌煌如万众搏杀,置身之处万骑驰骋、铁马金戈! “哈!”蝴蝶君轻笑一声,人在半空、身形一动,身形仿佛鬼魅一般、霎时间消失于剑阵之中! 万千红蝶起,不尽刀影生! 出刀快之又快,身形灵动至极,竟是仍不出招,只以只身之力对刚无穷剑光! “狂妄!”叶疏阳忍不住皱眉,只觉眼前这人完全是个疯子。 “好说!”一刀挥散最后一道剑气,蝴蝶君轻巧落地,金发飞扬:“来而不往非礼也!接下来,你小心了!红蝶戏焰!” 红蝶十三杀阵不知何时已悄然成阵,蝴蝶君刀身一拧,赤色焰洪激射而出,若天降狂瀑,叶疏阳瞬间陷入其中。双方攻防再次逆转! “寒影冰尘!” 与蝴蝶君是纯粹的阳火内力不同,叶疏阳内劲蕴阴阳之道。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极阴内劲化极寒剑气喷涌而出,与刀罡蝶焰相抗! 蝴蝶君又是一声轻笑,手中长刀一横,似是又一极招欲出,叶疏阳为杀阵蝶焰所陷,并指驱剑,亦是要再运极招! 眼见双方即将以命相搏,忽地一道剑气破空而至,蝴蝶君面色一变:“兰漪章袤!” 战机稍纵即逝,蝶焰失去蝴蝶君的内力维继,叶疏阳霎时间破阵而出,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蝴蝶君却不管他,只死死盯着剑气射出的方向,手中捏着挟裹在剑气中的信封缓缓握紧,声音气急败坏又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这是什么?!” 章袤现身出来,踱步走近:“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蝴蝶君缓缓低头,顿了顿,终是面无表情地缓缓拆开了信封。 傲红尘 分卷阅读7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莫名从那道似乎应是永远嚣张肆意的身形上看出了无尽的愤怒、无尽的幽怨和无尽的委屈。 ‘蝴蝶君,见字如晤。 炼邪师封你之刀,你取其性命,理所应当;叶疏阳寻仇而来,你拔刀相杀,亦无可辩驳。我不愿见金蝶徒染血腥,亦不愿以一己私心干涉你的选择。退隐之约暂且推后,待得你我看清本心再做决断。愿你平安,珍重。 公孙月’ “啊——”一声长声怒号,蝴蝶君周身气劲迸发,掀起气浪万千,一时间叶疏阳与章袤不由一同后退数步,避开锋芒。 “又是这一招!又是这一招!玩十八年还玩不腻吗?!” 掀起的黄尘落叶尚在空中,蝴蝶君气势汹汹地逼了过来:“我对她不够好吗?不够百依百顺吗?凡是她喜欢我的都去做,凡是她讨厌我都在改!我为她守身如玉、为她丢黄金、为她扮女人,把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做了,而她!她却总是这样!就因为这个野男人,这样狠心弃、我、而、去!” 莫名被‘野男人’的叶疏阳震惊地看着晶莹泪珠从那双琉璃异瞳中滚落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章袤:“他哭了!” 章袤淡定颔首:“习惯就好。” 蝴蝶君面上满是阴戾森寒:“她去了何处?” “不知。” “那她是何时离开的?” “不知。” “兰漪章袤君!” 章袤兰枝轻捻,冰瓣拂过、冲散杀气:“你应该先搞清楚她为什么会离开。” “哼!”蝴蝶君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轻擦过脸颊,拭去泪痕。 “自你打定主意追她的那一刻起,今日之事便无可避免。”章袤抬眼看向蝴蝶君,视线触及那双浸了水越发晶莹剔透的眸子不由指尖微动,顿了顿,又道:“阴川蝴蝶君,从始至终你都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这段时间是她留给你的。” 蝴蝶君不语,左手打了个响指,周边登时出现二十六只金纹红蝶围绕他上下翩跹。抬抬手,二十六只红蝶腾空而起,分散离去。 “别院尚有几坛上好的花月红。”章袤忽地开口。 蝴蝶君嗤笑一声,身形化为红蝶飞散消失。 章袤摇摇头,转向叶疏阳,略欠了欠身见礼:“叶前辈。” 叶疏阳亦收起剑,欲要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觉今日种种全然莫名其妙,遂摇摇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然炼邪师一事终有人要向他讨一个说法。” 章袤颔首:“章袤会转告蝴蝶君。” “他……”叶疏阳面色纠结,欲言又止,终是摇摇头:“罢了。”江湖人性情怪异的不在少数,阴川蝴蝶君素有疯癫之名,行事异于常人也不稀奇。 两人于路口分别,叶疏阳自去,章袤漫步回到别院,果见蝴蝶君倚在树下饮酒,说是饮,实是不过浅尝慢酌。 阴川蝴蝶君从来不是借酒消愁之人。 章袤心下微动,手中兰枝一捻,便有一枚兰花冰瓣飘出落入蝴蝶君面前的酒坛之中。 “上品六月红,掺了兰花滋味,倒别有意趣。”蝴蝶君一盏饮尽,眯着眼睛回味道。 “除了四姐,你是饮过此酒的第一人。” “哈,你对我这般友好倒让蝴蝶脊背发凉。” “我平时对你不好吗?”章袤挑眉。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不好接。”蝴蝶君重新斟了两盏,一盏推到对面,随口问道:“那疯子走了?” “……”多大脸说别人疯。 章袤于对面盘膝坐下:“炼邪师之事尚未结束。” “啧,正道之人!” “如何?” “不如何,喜欢做没利益事咯!” 章袤持盏饮酒,道:“我欲回如意山庄,你呢?” “阴川蝴蝶谷。” “嗯?不像你。” “她不愿见我,我除了独守空房,又能如何,”蝴蝶君幽幽道:“堵在山庄不让她回来吗?” 章袤摇摇头,自袖间摸出一方精致扁匣递给蝴蝶君:“闲游时偶然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蝴蝶君打开匣子,只见红绒衬布托着一枚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展翅红蝶,以细金丝盘就、红色半透明软烟罗为衬,金纹红翅,栩栩如生。 蝴蝶君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多谢你。”说着取出金蝶别在了左肩之上,他原来那只折在空云谷中,一直没寻到合心意的。 身形一动,红蝶振翅欲飞,蝴蝶君满意地拨了拨蝶须,问:“如何?” 章袤似笑非笑:“人比花娇。” 蝴蝶君翻了个白眼,喝干杯中最后一滴酒,随手拎起喝到一半的酒坛:“掺了兰花的花月红,我带走了。”言毕身形一散,化为数只红蝶消失。 章袤手中酒盏未干,缓缓将杯底酒液饮尽,摇摇头:“酒已失味。”亦起身离去。 ……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情; 分卷阅读7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三恨男儿真痴,四恨无肝无肺; 五恨世态炎冷,六恨情字误人; 七恨爱到惨死,八恨骂不下心; 九恨恨不彻底,十恨打她痛我; 十一恨舍不得打,十二恨,蝴蝶、应该!” 蝴蝶君手指划过琴弦,幽幽一叹:“满腔心事无人听,红烛泪,梧桐雨,湿痕不干,点滴到天明,唉——” “既有心事,为何不寻她讲个清楚,反倒一个人在这里幽幽怨怨像个小媳妇?” 一道清朗男音自树后传来,面色苍白的清弱少年自树影中踱步而出。却是蝴蝶君的熟人,公孙月结义兄长司圣理的贴身侍从,端风。 司圣理当年于西北交界创立地罗司,曾出重金请动蝴蝶君出手清理阻碍,之后双方亦多有人命买卖往来。端风年少时家中遭变,重伤之下被司圣理所救,就此留在他身边。因当年的重创伤及根本,始终一副病弱模样,其人口舌伶俐,心机不凡,极擅暗器之道,一直负责与蝴蝶君的交涉。 “心情不好,不接生意。”蝴蝶君冷淡道。 “不妨先听一下对象,”端风好脾气地笑道:“千面玉郎罗云棠。” 蝴蝶君皱了皱鼻子:“他不是你主人的手下吗?” “罗云棠在地罗司暗中谋划,先后暗害了内部不少俊杰,主人亦是最近方察觉端倪,不料那厮极为机敏,嗅到危险立刻叛逃而走。他原追随主人日久,知晓地罗司中不少机要关节,一朝反水,为祸甚大。此人身手只在一流,但能在遁术不凡,地罗司放出人手多方追捕均被他逃脱,如今他不知如何运作搭上了回尾蝎的势力,正藏身于西南混乱地界。”端风笑道:“与你说得这般清楚原不合规矩,只是依咱们的交情自不必瞒你。也好叫你知道,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手上人命无数,取他性命,理所应当。” “好东西,坏东西,区别又在哪里!”蝴蝶君手指一拨琴弦,冷哼一声。 “这是你最新的感悟吗?”端风笑道:“蝴蝶君,你是人性本恶的信奉者,从不在乎善恶是非。既不在乎,那把她的理念当做自己的理念又有何不可呢?” “她的理念是要我放下手中刀,我准备听了。”蝴蝶君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端风八风不动,笑眯眯接着道:“虽说爱人要娇宠,但求同存异方是长久相处之道,一味的顺从迁就只会让生活变得乏味,毕竟你们要彼此相处一辈子的时间,你说呢?” “两面三刀。”蝴蝶君冷哼。 “哈哈,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这叫因势而行。” 蝴蝶君翻了个白眼:“看在她的面上不收你谈话费,钱留人走,不送!” 端风轻笑,欠了欠身行礼:“多谢你,告辞。”言毕飘身离去。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 西南么…… 38、极夜血蝠 快活城隐匿于山岭森林中的一座城池,地形险要,与外隔绝,自成一方天地,乃是西南混乱之地最繁盛的地方。 此间有世上最烈的酒,最香的肉,最放浪的男倌女妓,最疯狂的□□赌场,最血腥的人兽斗场,无有法纪却自成法纪,谓之强者至尊。 “真是让人恶心到底掉的地方!”红蝶引路,蝴蝶君在内城里穿行,口中自言自语道:“阿月,若是为你来到这里,蝴蝶只会心中欢喜;为钱来到这里,我却只感到恶心作呕。你看,我是真的爱你不爱钱啊!啊!啊呀,这次蝴蝶是真的被辣到眼睛了!” 街头上,一袒胸露着一片黝黑粗毛的肥硕粗丑男人左拥右抱迎面而来。左拥是一身材妖娆、容色清丽的妙龄女子,右抱却是一气质如兰的俊雅少年,两相辉映之下,当中男人更显粗陋油腻,看得蝴蝶君眼角直抽,立马把目光移向旁处,从路人里挑了个顺眼的洗眼睛。 人群中被蝴蝶君一眼挑中的高大俊美男人立于黑色骏马之上气势非凡,觉察到蝴蝶君的视线亦侧转过脸。 四目相对,俊美男人眉头微挑,足下轻磕,御马踏步而来,身后六名俊挺侍从骑马跟从。 骏马行至身前停住,马上人居高打量着蝴蝶君,蝴蝶君亦抬头看向来人:“这位先生,虽然我知道自己生得很美,但也不必要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你确实是我生平所见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男人勾了勾嘴角:“阴川蝴蝶君。” “名副其实,总要对得起价钱!” “会面百两,谈话千两吗?物超所值!” “赞美的话好听,却也没什么营养。大道分边走,请了!” “你不问我姓名吗?”男人问道。 “你可要与我相杀?”蝴蝶君反问。 “无有此意。” “或者有买卖予我?” “亦无。” “那便没得说了,回见咯!”蝴蝶君挥挥手,径自离去。 “城主?” 分卷阅读7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俊美男人微微一笑:“罢了,有缘总会再见。” …… 快活城郊一处别院,有着千面玉郎君之称的罗云棠微微低头迈步前行,蹙着的眉间为俊朗的面孔平添一抹郁色。转过花园小径,绕过一座流水假山,一抬头,便与抱臂斜靠在不远处凉台之上的红衣人四目相对。 罗云棠不由心下一寒,他竟完全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来人目光冷淡,不似在看活物。 “阴川蝴蝶君!”认出来人,罗云棠心中更是绝望,却仍是退后一步握住了腰间长剑:“是他,要你来杀我?” “是呀,”蝴蝶君淡淡道:“有遗言吗?” “我是——” 赤红的刀身、飘飞的红蝶,是罗云棠瞳孔中映出的最后景色。噗通,尸身落地,红蝶亦随之坠下,落地却是鲜红色血液与其颈部汩汩而出的鲜血混在一起。 “有,我也不想听。” 蝴蝶君袍袖一摆,皱眉看向地上尸身,只见那尸身几乎在倒地的一瞬间便快速腐烂,转眼变成一摊死肉,仿佛已死去许久。 蝴蝶君心神微动,十三道刀气猛然迸发。没有红蝶辅助的十三杀阵失却灵动变幻,但作为困杀之阵绰绰有余。只见一道几不可见的黑影自罗云棠胸口兀地激射而出,正撞入杀阵之中,几经扑腾,终在杀阵之下现出原型。却是一只指肚大小的黑色活物,细看鼻口眼耳俱全,前爪成翼膜,乃是一只小小黑色蝙蝠,只赤红的双眼与幽蓝尖牙昭示其与普通蝙蝠的不同。 “嗯?”蝴蝶君挑眉:“极夜血蝠?” “!”那血蝠见冲不出去,竟是极有灵性地调转回头,冲着蝴蝶君猛地张口,无声音发出,却有无形气刃直击蝴蝶君咽喉! 蝴蝶君手指一弹,气劲冲散声波,随即于中指指尖一划,一滴血珠渗出。再次弹指,血滴化为蝶影射向血蝠;二者撞击,竟是水火不容般直接爆裂开来,一并灰飞烟灭。 “怪事!这种鬼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苦境?”蝴蝶君摇摇头。事不关己,他也不在乎,随手弹出一点火星,落在罗云棠尸身之上,瞬间将其化为灰烬,袍袖一挥,风起烟散,蝴蝶君身形亦化作红蝶消失。 …… 与此同时,公孙月与谈非真两人亦遇到了相似的情形。 两人一同赴南域探查玄冥教与活死人一事,几经辗转暗访,终有七成把握锁定了其总教宗门所在,却是南域鹰愁崖谷一座依山而建的气势威严的嶙峋城堡,今夜便是为进一步探查变装潜入。 二人皆是当下江湖上超一流高手,眼力、经验一应不缺,只稍作查探便发现蹊跷之处:这小小一处古堡竟是高手云集,修为一流的高手比比皆是,便是看门仆役身手都在二流之上,粗粗估算,经有数百人之多。 两人心知不妥,正欲抽身,却莫名就被发现身形,几个呼吸间便被身着黑袍的玄冥教众人团团包围,陷入四面楚歌之境。 二人都是心性果决之辈,此时后背相靠,并无交流,却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招,一折扇横扫、气劲至刚至猛,一拂尘激扬、柔劲暗藏杀机;忽地位置变换,两人对手猝不及防登时有一人伤重一人殒命化为一滩腐肉,包围圈登时露出破绽! 两人正欲趁机突围,不妨地上那一滩人形腐肉忽地心口处一动,兀地飞射出一道与夜色极难区分的黑影,几乎在瞬间逼到眼前! 惊讶之间尚来不及反应,公孙月只觉寒意直冲眉心!电光火石间,一只金纹红蝶骤然现身,翅膀红光大作,化为红焰挡在她面前—— ‘噗哧’一声轻微爆破声,黑影被蝶焰逼退,现出身形,正是一只同样赤红双眼、幽蓝尖牙的拇指肚大小的黑色蝙蝠。与之同时,红焰亦重新化为小蝴蝶,只那只红蝶身上的金纹却黯淡不少,翅膀闪动间似乎也失却几分气力,剩下二十五只红蝶亦不在隐藏,呼扇着翅膀出现在公孙月身边。 “咦?”战场之外不远,玄冥教一处高台之上,一着银纹黑袍、带青色面具者看向为首之人,声音略显疑惑:“圣主,这种蝴蝶……” “金纹王蝶。”为首之人身形高大,外罩一件华贵银袍将身体全然覆盖,面上亦有一副华美银色面具,通身上下竟只几许黑发自面具下露出来,自面具后发出的声音低沉好听,语调却略有些怪异:“想不到,这苦境之中还有永日皇族血脉存在。” 场中交战还在继续。 谈月两人对视之间,视线均带着惊讶凝重。 玄冥教众没有伤者。 但凡轻伤,他们几乎能在片刻之间恢复如常,情形之诡异近鬼似妖;若是伤重到一定程度则会在瞬间化为腐肉,同时心口处会飞出方才那种奇诡黑蝠。 便是心有防备,两人对黑蝠仍是应付不及,支撑至此不过半刻钟时间,护佑两人的二十六只红蝶已有半数身上金纹黯淡。 公孙月微微凝眉。红蝶虽能克制黑蝠,然而没有蝴蝶君的内力维继,单凭字母蝶,战力十分有限。 左肘轻击身后,谈非真会意,掐指结阵, 分卷阅读74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周身气劲猛然爆发!公孙月亦运极招,手中折扇翻转宛若丹枫曳枝: “血零丹枫!” 无数至刚至烈气劲激射而出、横扫千军,周遭数十米境内全无落足之处!二十六只红蝶亦在此时红光大盛,组成两套十三红蝶杀阵,化生无数红光刀影遮天蔽地。 待得红影消散,阵中两人连同红蝶尽皆无影无踪。 “圣主?” “放他们离开,派人追踪上去。”银袍人摆摆手:“这二人皆不是王蝶之主,吾要知道,驱使王蝶者到底是何人。” “是!” …… “好友!如何?” 两人落地,公孙月足下一个踉跄,谈非真拂尘一扫,将其扶住。 “我无事,红蝶呢?” 二十六只小蝴蝶现身,上下翩飞,虽大半身上金纹黯淡,看上去精神头倒还不错。 “暂歇片刻。”谈非真道。 公孙月点点头,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北路受阻,不如西行。” 谈非真点头赞同,因道:“此行虽险,却着实发现不少蹊跷之处。玄冥教众伤势竟能瞬间恢复无虞,实在太过诡异,另有那黑蝠亦非同小可,此事需尽快告知四方魁首。” 公孙月皱了皱眉:“须得先至坊市方能图谋,只此地的武林人士恐不能深信。”附近都是玄冥教的控制范围,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正道帮派之中有没有体内存在那诡异黑蝠之人。 谈非真下意识看了眼纷飞的红蝶,小蝴蝶们无辜地扇呼着翅膀。 公孙月摇摇头:“红蝶只能传信给蝴蝶君,若无意外,他现在应该回了阴川。北域距离此地有数万里之遥,红蝶飞得再快也要半月。”再一者,红蝶脑容量有限,脑回路更是与其主有异曲同工之清奇,传信变成告状不是奇事,根本无法保证它们传达给蝴蝶君的到底是什么。 另外,公孙月微微垂眸。黑蝠给她的感觉,除了诡异与可怕,似乎还有一丝无从言说的熟悉感。 那种灵动,就像……红蝶。 她从未听蝴蝶君言及红蝶的品种,只知它们是蝴蝶君用精血培育,红翅金纹,形似长尾凤蝶,以泊来语命名。一字排开唤作AZ蝶。 她对蝴蝶君全然信任,但她不是整个武林。 “先离开此地吧!”谈非真道。 公孙月点头。 二人择定方向,运轻功隐匿前行。 …… 39、蝴蝶公主 蝴蝶君自快活城离开,晃晃悠悠往南域溜达,做足了闲游的姿态。其相貌殊丽,所至之处人人侧目,便披了件石榴红羽纱斗篷以兜帽遮去大半面容,也不往热闹之处凑,只捡荒径前行。 一时行至一处路旁酒肆,见其桌椅干净,索性溜达过去要了壶清茶稍作歇息。 ‘越来越近了哦!’蝴蝶君微微合目感受了一下红蝶的位置,不由十分得意。 南域历来为各族混居之地,其女子地位颇高,民风行事较之中原更为开放大胆,便如这间酒肆,露天设座,当街营业,却是一双姐妹开的店,打扮成舞女在客座间旋转起舞、往来送酒。 蝴蝶君要的茶水是店中价格最高的铁观音,二两银子一壶,茶水送上来却是一撮茶叶碎末,滚水一冲,倒确有铁观音的浓香。思及此地物价虚高,货商少见,好茶叶难得能运过来,能有好茶碎已经是老板手段不错,蝴蝶君便也不计较自己的二两银子,坐等茶碎落底。谁知那舞娘放下茶壶茶盏却不离开,反倒拧身一转靠在蝴蝶君身上,目露挑逗,一只手顺着他的颈侧滑了下去。 “这位小姐,吃别人豆腐是要付钱的。”蝴蝶君道。 那舞娘娇声一笑:“吃豆腐算什么?你一夜开价多少,我付!”说着便拉下了他的兜帽,露出蝴蝶君的满头金发并俊美至极的容貌,碍于他的一身气势并腰间隐约露出的兵器模样,无人放肆,明里暗里的打量视线却不在少数。 蝴蝶君淡淡瞥了那舞女一眼,对方咯咯笑着旋转到桌前为他斟了杯茶水:“随时叫我哦!”言毕曲身一礼,又接着为其他客人送茶送酒,时不时便觑着机会到他眼前晃上两圈。 蝴蝶君叹气:“唉,要是我家阿月有这么主动就好了!不过,若是阿月变成这样,我就一刀让她死比较快!因为、那绝对是假的!”不甚愉快地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浅尝一口,细品气有浓香却杂,味有回甘却沉,便知是去年的陈茶,顿时心情更不好了。 一盏茶饮尽,正待再倒一盏,忽闻不远处一阵大乱,同时喧哗声快速接近。 那酒肆女老板登时推开送酒的隔板,大喊一声:“山贼下山了,大家快跑!”言毕隔板嘭地一声关死,那舞娘也急急忙忙躲进屋子栓上门。棚中的酒客茶客也是忙乱不迭,抱头捂钱袋地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蝴蝶君十分稀罕地抬眼看了下山贼,登时无语。 那所谓的山贼只五个人,领头一个骑了 分卷阅读75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坐骑,坐骑前后身等高、耳长鬃短,很显然是头骡子,还是驴骡。身侧跟着挥舞木棒柴刀的手下,总共四个还是一个独眼一个瘸腿。 四个手下忙着抢劫众人,那领头骑着‘马’状似闲庭信步地慢悠悠踱了过来。 蝴蝶君心道:就这座驾,也是快不了。 “喂,小子!看你的穿着打扮,也是走跳江湖之人吗?” 蝴蝶君拒绝说话,给自己续了盏茶。 那山贼头子还在喋喋不休,手中马鞭一个劲儿在蝴蝶君眼前划拉,蝴蝶君碾了碾脚底。 “年轻人,这么嚣张可不好,你出门的时候家里人没嘱咐你——” 蝴蝶君一记踢脚,山贼头子飞出一丈之外,巧之又巧,没有砸到任何酒肆的桌椅板凳。另外四个很有义气地聚了过来,却是噤若寒蝉,眼巴巴望着自家老大。 “山贼是吗?”蝴蝶君拉着凳子走到头子面前坐下,长腿斜支,随手摸出身上的金算盘一甩,修长的手指开始拨动算珠。 “既然是江湖人,那就按江湖行情算。打破茶盘,算你们五十两;撞坏椅子,算你们一百两;打乱店面,算你们一百两;吓到客人的精神损失费,一人一百两,八个人,八百两,算我好心,把自己抹去了。”蝴蝶君把算盘给五人看:“总计一千零五十两,店家小姐,可以过来收钱了。” “我、我、我们没钱!” “没钱么,”蝴蝶君淡定收起算盘,弹弹袖子,道:“那我就再吃点亏,收你们人头好了。” “大侠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兄弟只是家中穷困出来抢点东西,从来不敢伤人命,大侠看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我们性命吧!”几名山贼涕泗横流。 “大侠吗?”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手指一弹,几道气劲分别射入五人体内,摸出一枚小小玉瓶递给老板娘:“店家,这五人欠你一千零五十两,他们没钱愿意为你打工抵债。这瓶中有十二枚丸药,自现在起,若他们表现尚可,你便每隔三十天可以给他们一枚化入水中分别饮下,若他们表现不佳,那个月的药就可以省下来,他们自会骨痛难忍,三月不见悔改,便会骨烂身瘫!” 那舞娘店家接过玉瓶,嘻嘻一笑将其贴肉收好,一双看向蝴蝶君的眼睛更是脉脉含情。 蝴蝶君起身,潇洒离去。 “这便是行侠仗义了吧?阿月,你看到会觉得欣慰吗?爱情的魅力,就是这样可以使人赴汤蹈火而义无反顾!”蝴蝶君边走便自我感慨,一时又不满道;“不过这是什么世道?当街打架,应该上报官府啊!唉!世风日下喔~” …… 卯时,天尚黑,隐隐可觉一丝晨意,大多数百姓尚在沉睡之时,赶路的行商们却已开始饮马了。 乔装打扮一番的谈非真已然化身最普通不过的四处跑商的小贩,原本清冽的声音亦变成久经风霜的沙哑:“好友万事小心。” 公孙月目露关切:“你亦然。” 原是两人百般思谋之后,终是定计分头行事。 一方面谈非真乔装之后混在行商之中北上传讯;一方面公孙月隐匿行迹继续西行,同时悄悄传信于所经之处的正道之人。另有小蝴蝶分作两拨,一拨护佑公孙月,另一拨则是分散开来,四处胡乱留些踪迹,扰乱视线。 如此又过得一日。 这一日,蝴蝶君感应到红蝶已近在咫尺,遂寻了其前行之路的一处茶楼临街的雅间,要来茶点鲜花,作出一副闲适游览的模样,准备来个巧之又巧的佳人偶遇。 果然,只一炷香时间过,街头便出现了男装打扮的熟悉身影。 蝴蝶君掂着一枝蔷薇把玩,不自觉地笑容满面,正欲手误掉落鲜花,忽地眉色一厉,满面春风登时化为阴森戾气。 微风过,似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馥花香拂过鼻间,公孙月心神一动:“嗯?” …… 七名手下连同其体内血蝠几乎在同时被一击毙命,夜七只觉寒意彻骨,传出讯号的同时立刻向后方逃窜,血遁之术运至极致! 森冷刀芒似乎就在脑后,夜七几乎忍不住要转身搏命之际,终于看到了期盼之中仿若救赎的银袍—— “圣主!” 夜七只觉眼前红光一闪,银袍人袍袖一甩,双掌运转,浑厚的阴寒气劲竟是直接朝向自己拍出! ‘轰——’ 十三红蝶杀阵之下,红焰如滔天洪水倾泻而出,红焰中心,巨蝶展翅光影一现,紧接着便是铺天刀影! 七分全力的阴寒内劲与暴怒中暗含试探的红焰刀流一接、仿若寒冰极焰,登时寒热交加,万重气浪层生! 周遭尽成死地,只对立两人身后方有一寸安土。 烟消火散,夜七后知后觉地找回神智,立刻飞掠至银袍人身侧,转身看向来人。 银袍人袍袖一甩,收于身后,亦看向对面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永日皇族。” 浅发色是永日之地的特点,驱使彩蝶却是永日皇族的标志。 分卷阅读76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十步之外,蝴蝶君左手持刀斜立身后,亦冷冷盯着银袍人:“极夜血族。” 从头包裹到脚、连头发丝不露分毫的打扮,驱使血蝠,自然是不能见阳光的极夜血族。 “永日一族向来安居乐业,极少离土外游,”银袍人视线掠过蝴蝶君的穿着打扮,在其精致美艳至极的五官上停留片刻,最终定在那琉璃异瞳上:“金纹王蝶,金蓝异瞳,尊驾是永日之地那位离海出走的蝴蝶公主?” “……” 林间莫名死寂了一瞬。 也只一瞬—— “公主你大爷!” 极强刀锋直指命门,银袍人不敢硬接,拧身一转,双手探出,戴着银白手套的掌间落入一柄黑色□□,刀尖一晃,直指蝴蝶君! 蝴蝶君身在半空,腰身猛地一折,整个人宛如绷紧的长弓,骤然一放,刀锋回转,斜劈对方肋下,角度极尽刁钻阴毒。对方避无可避,硬接一刀,手中黑枪狂舞。 锵锵锵锵! 双方在瞬息之间交手数十招,气劲相冲,银袍人后退三步,蝴蝶君却是退了七步。 双方对视片刻,银袍人缓缓再退一步。 蝴蝶君皱了皱眉,没有动。 银袍人收起□□,抬抬手,身后人应声撤退。 “吾名夜无明。” 蝴蝶君眯了眯眼,亦还刀入鞘:“阴川蝴蝶君。” 银袍人颔首,单手抚胸欠身,身形随风消散。 蝴蝶君登时脸一黑: 你特么对我行绅士礼几个意思?! …… 40、永日与极夜 天涯之沿、海角之边,有混沌尚存之地,名唤不尽海,虽有阴阳,却无日月更替,亦无四时变换。域内两方陆地隔海相望,一方亘古白日,一方永恒黑夜,身居其中不觉时光流逝,谓之永日与极夜。 永日之地常年恒温如初夏,日光水汽丰沛,物产极为丰饶,没有饥馑。永日人寿命悠长,想起便起,想休便休,没有时间意义,亦缺乏争斗意志,虽亦成国,却无明确的阶层等级,亦无男女尊卑之别。永日国人擅长制作所有能减轻负担的物件,自行船、动力水车、风车,诸如此类;同时热烈追求喜欢美好的东西,包括阳光,花鸟,音乐,舞蹈,精致的饰品,华美的衣物,漂亮的刺绣以及,好看的人。因尊相貌最为出色、擅以血脉之力化生彩蝶一族为尊,又有别名,蝴蝶国。 极夜之地与永日之地相隔万里阔海,却是终年沉沦于黑暗,地质奇特,盛产各种矿产,植被覆盖稀疏荒芜,食物极度匮乏,激烈的种族间争斗奠定了此地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残酷秩序。极夜人体质普遍十分强悍,恢复力极强。其中能以血脉之力化生血蝠的血族便是极夜之地的最高统治阶层,其身体恢复能力超出寻常人十数倍,只要不伤及心脏,哪怕支离破碎亦能断肢再生,唯一弱点便是不能见阳光,一旦曝露于日光之下便会快速衰竭而亡。 生活在永日与极夜的两方人因脾性喜好天差地别,一方觉得另一方娇生惯养好吃懒作,一方认为另一方逞勇斗狠血腥暴力,常年摩擦不断;又因无法接受对方的居住环境,无从发起战争。另有极夜之人喜爱永日国的美酒甜食,永日之民追捧极夜的宝石矿产和迥异于永日国的海产珠宝,二者互通往来各取所需,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种微妙又稳定的邦交关系。 不同于苦境之人以武入道,谋求力量与长生;不尽海域之人体内天生另存血脉之力,寿命极为漫长。千万年来,极夜血族从没放弃寻找克制自身弱点的方法,却始终没有一人成功。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血脉力量太过强横霸道。血族精血一旦进入其他种族体内便会迅速同化吞噬其原本血脉,将之转化为低等血族;血族与其他种族结合所诞之混血儿亦是如此。唯一能抗衡极夜血族血脉之力的永日皇族,因血脉之力相克,两族间从无混血孩童出生。 夜无明本是血族亲王,因参与血皇之争战败被放逐,机缘巧合之下与十三部属来到苦境,发觉此地居民体质不同于不尽海域,意欲籍此寻求另血族不再畏惧于阳光之法。 苦境之人体内并不存在血脉之力,承纳血族精血后虽不畏阳光,亦具备血族恢复力极强的强悍体质,实际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被精血同化,反而被血族精血吞噬精气化生血蝠寄居在心脏,一旦血蝠抽离便会迅速衰败成一摊腐肉。 唯有先天武者可凭先天之力抵御血族精血吞噬,然先天难得,夜无明通过灌顶邪阵以四十九人换一人为代价也只造出六名先天高手,通过各种手段与血族精血交融,却终究是两败俱伤之局。后正道联手攻破各处阵眼,夜无明早早得到消息,索性就此罢手抽身,暗中蓄力将玄冥教扩张至今。 “圣主,就这样放过那两名偷窥之人?”踏进玄冥教总殿,夜七开口问道。 玄冥教总殿便是谈月两人涉险之地。地处鹰愁崖谷,依山而建,外形是极具异域风格的古堡,内里却是以吸光性极强 分卷阅读77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的乌石铸就,踏入其中只觉隔绝天地灵光,仿若置身阴寒地底。 “无妨。”夜无明抬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十分英俊的面孔,五官深邃,面色苍白,乌瞳血唇,身形修长,形容尊贵优雅,气度非常:“玄冥在吾手中潜渊二十四载,也是时候现身人前了。” “倒便宜他们!” “她有这个面子。”夜无明道,随即轻笑一声:“阴川蝴蝶君,哈!” “永日皇族对我血族所知甚详,若泄露出去,恐对圣主不利。” “她不会,”夜无明抬手端起一杯红葡萄酒,轻轻晃了晃,烛光透过酒液折射出血色红光:“相较于血族血脉之力的霸道无匹,永日皇族的血脉之力温和包容,蝴蝶公主若想在此地继续停留,只会比吾,更不愿暴露身份。” 血族血脉之力承自暗夜,掠夺为其本能,虽拥有极强的恢复力,却要不断汲取他人血液维继。永日皇族血脉之力却是承自太阳,实论起来,永日皇族才算真正的永生。对苦境人而言,谁的诱惑力更大,很难言说。 “既是如此,圣主又何必顾忌于她?” “何必?哈!”夜无明轻笑一声:“永日族坐拥福地,素无饥馑战乱,你以为凭得是什么?永日族属上百,千万年来却只彩蝶一族稳居皇位,你以为,凭得又是什么?永日皇族生性散漫,子嗣不丰,然寿命漫长,每一代总有近百子嗣诞生,却只一人能以蝴蝶为名,你以为,只是因为样貌好看吗?” 夜七一时哑然。 夜无明摆摆手:“蝴蝶公主是永日族的下一任女王,不要轻易招惹她。” …… 蝴蝶君折身返回,并未多加思量。 永日与极夜相隔甚远,关系不好不坏,隔海比邻万余载,相互之间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夜无明实力不在他之下,于极夜之地应是位比公爵,却来到苦境,略一联想,便知应是当年极夜血皇之争的落败者。同在异乡,彼此间无利益瓜葛,只要对方不伤及阿月,自然相安无事。 一时行至方才所在茶楼,蝴蝶君心有所动,抬头望去。 夕阳斜照在淡褐色的窗框之上,泛着浅浅金光,一俊秀男子立在雅间窗前,手执折扇轻摇,目光看过来,清澈沉静。 蝴蝶君冷淡绝艳的面容上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登时惊艳了一整条街。 “解决了?”公孙月斟了一杯茶放到蝴蝶君眼前。她虽未曾察觉到玄冥教的暗中窥探,却对蝴蝶君足够了解。 “嗯,”蝴蝶君笑了笑,端起茶盏在鼻前轻晃,茶香氤氲中轻啜一口:“他们不会再来烦你。” 公孙月轻摇折扇:“那便一起回去吧。” “阿月不问?”蝴蝶君歪了歪头。 “若有必要,你会告知于我,你不曾多言,自然无关紧要。” 蝴蝶君笑:“这算不算独属于阿月的温柔?” 公孙月看向他:“你今日不同于以往。” “这么明显?”蝴蝶君挑眉。 “很少见你有心事。” “嗯……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乡,”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方才认真算了算,我似乎离开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了。” 当初是受够了那个完全没有时间意义、一群无聊人总是在做无聊事的国度,选择离海出走;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找到生命意义所在,天高海阔去留由心,再想起那片土地,似乎也不像先前那般讨人嫌了。 “你想回去?” “哈!”蝴蝶君轻笑:“什么时候你无聊了想去看看,咱们就去一趟!” “我确实很好奇,是什么样地方才能养育出你,难以想象。”公孙月摇摇头,又道:“你的家乡很远吧?” “在很远很远的海上,有天尽头那么远,”蝴蝶君笑眯眯:“要坐很大很大的船才能有方法到达。” “来回大概多久?” “嗯?”蝴蝶君歪头看她。 “看什么?”公孙月神色不动。 “看阿月咯,哈哈!” “又笑什么!” “开心自然要笑!” “你开心之处总是异于旁人。” “不流于俗、不庸于众,漂亮!” “不群之芳另有一称谓你可知是什么?” 蝴蝶君眨眨眼:“是什么?” “奇葩。” “阿月,你是在害羞吗?” “呵!” 公孙月径自起身,推门离开。 蝴蝶君乐颠颠跟上,一时挨近撩拨,转眼就被折扇敲头,一时又绕到另一侧说话,最后索性倒退了面对面前行。 公孙月面露无奈嫌弃,却不知不觉地勾着一抹轻笑,神情中透着纵容。 撇开蝴蝶君的古怪性格不谈,他是个有百般意趣之人,总能找到各种有意思的事情。晨起有日出云海,露晞有百花含珠,午后有碧海微风,夜间有朗月星空;一花一木,一鸟一虫,采露烹茶,摘果酿酒,亭 分卷阅读78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间捉棋,花前抚琴,蝶中舞刀,月下泼墨,与他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无聊。 两人且行且逛,渐渐出了西南地界,步入东域江南。 江南夜景如烟似幻,水光月色相辉相映,相融无间;古琴弦音入耳,散之松沉旷远,按则吟猱悠悠,泛拨清冷缥缈,如徐徐清风,拂去雾纱,重现月光皎皎;似流水潺潺,涤净尘思,只余心台明净。 一处河畔凉亭之中,公孙月折扇翻转:“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 “月映水中天~”蝴蝶君单手撑额,一手按住琴弦,嘴角含笑:“景若佳时心自快,心在乐处景自妍,只与一人言。” “你呀,”公孙月失笑,轻摇摇头:“再弹一曲吧。” “阿月开口,安敢不从?”蝴蝶君轻笑一声,左指抹过琴弦,右手环指轻拨。 琴音流转仿若来自深谷幽山,似倾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凌冽的风霜,尔或最初的模样,就在眼前。 情丝缠绵却又荡气回肠。 四目相顾,会心之间,自有脉脉深情。 …… “可是四公子当面?”一道略带轻微沙哑的慵懒声音插了进来,随即一道窈窕身影行至眼前,身后不远处跟了几名护卫仆从。 被人打断二人世界,蝴蝶君不甚愉快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负手立于公孙月身侧。 41、江湖剪影 “丽娘子。”不同于蝴蝶君的臭脸,公孙月欠了欠身向来人致意,神情十分温和。 “许久不见,四公子近来可好?”江丽婉亦折身一福向公孙月还礼,又向一旁蝴蝶君一福道:“这位想必便是蝶君了,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人品不凡。” 蝴蝶君冷淡地点点头,向公孙月道:“你们慢聊,我去旁边等你。” 公孙月颔首,蝴蝶君足下轻点,凤蝶一般轻巧掠至不远一处河堤上,刚好不会打扰到这边的谈话、又能及时驰援的距离。 丽娘子神色微动:“蝶君倒是与传言之中有些不同。” 公孙月一哂,摇摇头,邀她坐下各叙离情。 江丽婉原是蜀地一武林家族之女,远嫁至此地,其夫家却是江南武林世家卢氏一族,与如意山庄素有生意往来。若只是如此,两人尚不能相识并结为好友,这其中另有一段缘故。 江丽婉遇人不淑,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的丈夫却是一头彻尾的负心薄幸之人,成婚不足一年便莺莺燕燕满屋,屡屡有宠妾灭妻之举。丽娘子看似秀丽温婉,性情却并不懦弱,反而自小经家中父兄精心教养,心性刚毅手段出众,苦心谋划一年余,抓住机会一举将丈夫丑事曝露于宗族之前。卢家乃江南名门,家风素有清正之名,且与蜀中江家有旧交,这桩婚事亦是两家老祖订下,发生这样的纰漏,卢家老祖自谓愧对老友,一力拍板将江丽婉受作义孙女,反将卢家旁支嫡次孙、亦是江丽婉之夫,逐出家门。 和离后的江丽婉再露峥嵘,凭借老祖的庇佑并卢家补偿给她的店铺庄园,逐渐涉足卢家生意,因此间世人对女子的偏见之心,径自寻人牵线,找上同为女儿身的公孙月,两个性格相似又各有不同的奇女子就此结缘。 “三日后是卢家老祖百岁寿诞,四公子亦在贵客之列,可要前去观礼?” 公孙月点点头:“既到了此处,自当登门拜访。”实论起来,卢家与当年的公孙家亦有交情,加上与如意山庄的往来,公孙月作为小辈自然没有过门而不入之礼。 “如此的话,丽娘就少不得再借一借四公子威仪了!”江丽婉狡黠一笑,丽色更胜。 “依你。”公孙月亦笑,心下却是一叹。江丽婉人如其名,生得秀丽温婉,为人开朗聪慧又不失娇俏柔情,却平白遭受这许多波澜。女子立足本就艰难,丽娘不愿回蜀地受人耻笑,只身留在江南,卢家老祖虽认她为义孙女,很是疼爱,然其中有几分是碍于老友情面、有几分是顾忌江湖风评、又有几分是真正出于本心无从推断。纵然公孙月有袒护之意,总归是外人,各种苦楚只一人清楚罢了。 江丽婉掩唇失笑:“四公子怕是不知,如今你的面子虽不能当作金字招牌,却比开光护身符得用的多。” “此言何解?” 江丽婉笑眼弯弯,纤纤玉指往蝴蝶君处点了点,公孙月登时明了,不由好笑。 世间最让人不愿招惹的并不是身居高位、心机深沉者,只因这些人手段百般,总归有迹可循。反倒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一举掀翻博弈台之人更令身居高位者避之不及。巧了,蝴蝶君恰好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他……其实很好相处。”一句话说完,公孙月自己先笑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江丽婉托腮道:“其他倒罢了,我只羡慕他对你的一往情深。” “你如今正值妙龄,又无牵挂,何不另觅良缘?卢老总归不会此事上面相阻。” “公子自是知道相 分卷阅读79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知相伴的好处了。”江丽婉揶揄一笑。 公孙月面上一片坦然,折扇轻摇:“是啊。” 江丽婉扑哧一声笑了,一时托腮悠悠一叹:“四公子,这世间情缘遍地,但一颗真心难得啊!” 公孙月知她心事,亦不多言,只静坐相陪。 一时月落柳梢,两人亦就此分别,约定三日后卢府再会。 目送江丽婉离开,身后带着熟悉花香的身影接近。蝴蝶谷一年四时百花盛开,长年浸润在花香之中,蝴蝶君身上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馥花香,只在他出任务时用秘药收敛。 修长的玉白手掌伸过来,掌心托着一枚精致可爱的并蒂莲河灯,两簇小小的烛火相挨相近,光亮不甚明亮,却充满那一小片天地。 公孙月不由莞尔:“哪儿来的?” 蝴蝶君随手指了指河堤,搭着她的肩膀,笑眯眯道:“咱们也去放河灯吧?” 两人所在的凉亭地处偏僻,此时并肩沿着河堤前行不久,便来到一处石桥,周围亦渐渐热闹起来。此时并非年节,放河灯的人不多,却也星星点点有几只。 蝴蝶君选了一处石台,将公孙月拉了上去,一同将河灯放到水上,还认认真真许了个愿。 公孙月好笑:“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 蝴蝶君也笑:“这叫做有备无患,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呢?” 月色已暗,河面之上亦是一片昏暗。 就是这一片昏暗中,公孙月抬眼望去,一双并蒂灯火随着流水起伏前行,萤火之微,却为彼此照亮一方天地。 “蝴蝶。” “嗯?” “那艘很大很大的船,何时能造好?” 蝴蝶君歪了歪头。 公孙月微微一笑:“离开吧,咱们一起。” …… 这厢公孙月整装赴宴,蝴蝶君送她至别院门前。 踏出一步,公孙月顿了顿,回头看了蝴蝶君一眼。 蝴蝶君拨了拨额前金发,眉眼飞扬:“离情依依!” “哈!”公孙月失笑,摇摇头,迈步离去。 目送公孙月身影消失于街尾,蝴蝶君身形一散,化为红蝶翩然离去。 阴川蝴蝶谷依旧流水潺潺,金鳞闪闪,鸟语花香,郁郁葱葱,宛如世外桃源。 眼前的美景并不能让来到此地的阴还舍有半分放松,小心踱步行至蝴蝶谷前的巨大榕树下,抬手将一匣金锞放到玉白石台之上:“西海罗刹城冥王麾下左副使阴还舍,请见阴川蝴蝶君。遵冥王令,酬黄金五万两请蝶君出手襄助。” “回去吧,”熟悉的低沉男音传出:“我决定改行了。” “改行?!”阴还舍一惊之下只觉满心荒谬之感,不由问了一句:“黄金不要了?” “纵然黄金爱如命,蝴蝶更恋月中影!爱上一个人,总会让人为她心甘情愿作出改变,这种情感,啧,你不懂啊!”琴声悠悠,阴川蝴蝶谷的空气中充斥绵绵情思。 “……”看你这样,在下真心不想懂。 阴还舍摇摇头,道:“冥王并非要蝶君出手夺命,而是想借阁下功体相助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蝴蝶君语气寥寥,不甚感兴趣。 “火炎融玉。” 蝴蝶君眯了眯眼。火炎融玉乃火属至宝,除滋养经脉、淬炼功体、增加功力外,配合其他五行精玉甚至可重塑功体。其化生条件极为苛刻,非地脉精华聚集之处不能产出。而火系地脉聚集之地,苦境只有一处,便是遍布火山炎流的赤炎连脉。 “七万。” “五万五。” “八万。” 阴还舍无奈:“哪有阁下这般还价的?” “赚一笔少一笔啊!”蝴蝶君幽幽一叹。 “此事纵然阁下出手把握更大,却也并非旁人就一定不能完成。”阴还舍据理力争。 “你情我愿方是买卖,看你家主人怎么想咯~” 阴还舍沉默片刻:“六万两。” “七万。” “……” 不怪萧骨情每一次遇到蝴蝶君都会被气炸,便是他,遇到这人也十次有八次在憋气中。 “七万就七万,但阁下需负责将一队十二人带入连脉深处腹地。” “我只负责留下路标和取玉,其他不管。” “火山连脉之中危险甚多,性命相关之际还请阁下出手相助。” “看心情,不保证。” 阴还舍运气平息:“成交。” “定金三成。” “明日送来!” “好说~” “阁下何时动身?” “随便你咯。” “七日后火山连脉西岭一线峰会和。” “可。” 买卖谈妥,阴还舍鬼气森森的苍白面上拼凑出一丝到皮不到肉的笑意:“此行一去恐要数月,不会耽误阁下婚姻大事吧 分卷阅读80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 “呵!”蝴蝶君嗤笑一声:“还有空关心别人,瞧瞧你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莫不是供给妻妾有心无力?” “阴川蝴蝶君!”他的形貌瘦削乃是功法所致! “怎样?”依旧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语调。 “不怎样,告辞!” …… 42、罗刹冥王 赤炎连脉地处北海列岛,由上百条炎流地脉汇聚而成,绵延数万里,其间遍布大大小小的火山,其中约有三成几乎长年在活跃状态。天然造就的奇特环境中火系灵气极为充沛,蕴养出无数火属性天材地宝,由此亦滋生出专门采集售卖矿产药植的行当,聚集村户、衍化宗族,终形成无数城镇分布在连脉外围。 蝴蝶君负手立于一处火山口之上,俯视着下方不断翻滚的黑红色岩浆。其身侧一高大身影掩在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但一双沧桑后精光内敛的眼睛却昭示着其身份之不凡。 “蝴蝶。”一声喟叹,透出若有似无的深长意味。 蝴蝶君瞥了他一眼;“我与你不熟。”充其量不过几面的交情,别搞得好像阔别已久的老情人一样。 苍冥低笑一声:“你还是丝毫不曾改变,不管是脾性,还是容颜。” 蝴蝶君转开脸,继续盯着脚下蠢蠢欲动的炎流。 “但是,吾老了。”苍冥注视着气焰缭绕的火山连脉:“早年的孤注一掷、强行提升的功体、残破的根基,都在不断消耗吾这具已然腐朽的躯体。” “就这样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没关系吗?”蝴蝶君瞅了半天似平静又暗流不断的岩浆,脚下一踢,一枚扁平石子落在手中,稍稍一欠身,猛地用力的把石子片飞出去。石子仿若一只小蝴蝶,在炎流表面连蹦十数下,每每触及岩浆表面便激起一簇火焰。 “哈哈~”蝴蝶君得意地笑眯了眼。 苍冥轻笑:“你,不在乎。” “但我收费,”蝴蝶君闲闲道:“谈话千两,记得结尾款的时候一起付了。” “哈!”苍冥轻笑出声,看向远方,许久:“蝴蝶,永生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永生,最多不过寿命再长一些,会生病,会受伤,被人砍了还是会死。”蝴蝶君看着火气氤氲的火山口,淡淡道:“至于拥有漫长生命的感觉,能找到存在的意义就很开心,找不到就跟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吾不曾找到存在的意义,但吾想活着。” “那就努力活着咯。” “哪怕逆天改命?” “你都决定了,还问什么?” “蝴蝶,你真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苍冥失笑,摇摇头,不再讲话。 蝴蝶君一哂,亦不多言。 日落西山,夜风起,火山连脉峰顶终于能感受到一丝丝凉意。蝴蝶君眯了眯眼,纵身一跃,化为红蝶进入山脉之中。 峰谷之中,苍冥花费大力气组起的一行十二人火属性武修小队,亦整装进入山脉,沿着前人留下的蝶纹标志不断深入。 火山连脉的最大危险在于永远猜不到风平浪静底下的波澜暗涌。越是深入,炎流越是活跃,而火炎融玉正是产生于连脉腹地最深处的地陷之中。 宁静火山口掩护的滚烫岩浆,一旦被触动,便会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磅礴力量,就比如眼前射入中心的一颗小石子。 ‘轰——’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的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漫天火海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猛扑而来。周遭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蝴蝶君屏住呼吸足下一点,双刀同时出鞘,借着火山爆发过后的间隙,身形化为赤色蝶影飞掠而过,寒冰玉髓制作而成的玉盒顺势自被卷起的焰心流浆一捞一合,便有流浆扣在盒中。 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蝴蝶君拧身一转堪堪从刀风破开的岩浆缝隙脱身出去,强行提气、绝顶轻功激发至极致,一头扎进早已看好的一湖冷泉之中,蜷起身体缩到之前开凿的一小处凹陷。 漫天岩浆、灼烫滚石劈头盖脸地砸落一方天地,地处稍远的温泉也受到波及,水温迅速升高。蝴蝶君进入龟息状态,只全身功力急速运转,全力吸收炎火之力护佑己身。 被激惹的地陷火山反复喷发持续月余之久,方渐渐止歇;又过得一旬,灼石烟尘渐渐落下,仍偶有小型炎流时不时再次喷涌;直至再过半月,腹地方再次恢复平静。 已被火山灰覆盖成灰褐色的深湖水温一日日降低,又是数个日升月落,一道红色身影悄无声息浮出水面。湿哒哒的蝴蝶嫌弃地看了眼到处灰扑扑、脏兮兮的熔岩地貌,纵身一跃化为无数红蝶离开腹地。 同一时间,趁着中心火山爆发刚过、余热未散、野物异兽尽数奔逃藏避之机深入腹地的罗刹城十二人,也看到半空之中 分卷阅读81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红蝶信号,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心性果决之辈,纵舍不得遍地难得一见的异植灵药,亦知时机已过,立即有条不紊迅速撤离。 此时又与进入之时不同,因无数野物畏惧火山之威逃入外围,回路的危险比先前增加数倍之多。饶是警觉如蝴蝶君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十三红蝶尽数放出。至于身后的十二人,沿着已经有人走过的路径危险减去不少,剩下的各凭本事。 苍冥负手立于罗刹城楼之上,心神微动,抬眼望去只见数只红蝶翩跹而至,落至城楼红光一现,化为一道金发红衣的高挑人影。蝴蝶君袍袖一甩,一枚寒冰玉匣丢给苍冥。 苍冥接住玉匣打开一看,正是一整块凝聚成形的火炎融玉:“确是极品火炎融玉,十分成色,分量亦是分毫不差。后金明日便会送至阴川。” 蝴蝶君点点头:“告辞。” “蝴蝶。” “嗯?” 苍冥唇角微勾,忽地抬手一掌直击蝴蝶君左胸!蝴蝶君来不及拔刀,身形急退,电光火石间,苍冥掌间凭空出现一把寒光利刃,直接没入蝴蝶君心口—— 苍冥神色微凝,立即一掌击出,瞬间身形飘出十步之外!几乎在他抽身瞬间,蝴蝶君心口没刀之处溢出幽紫火焰,刹那间铺满刀柄,隔空直扑苍冥,与其掌风相撞,化为星点散射开来,所至之处,木毁石销,宛如鬼魅。 被利刃刺入心口的‘蝴蝶君’身形一散,化为十三只红翅金纹凤蝶,扑棱着翅膀翩然飞走。 “我的精血对你无用。”半空中传来熟悉的低沉男音,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记得我的后金!” …… “王!”避在阴影处的阴还舍现身出来。 “罢了,随他去吧。”苍冥摆摆手:“原想他此行消耗不小,此时正是最虚弱的时机,结果还是被他摆了一道!哈,北域第一杀手,果然不是这么好杀的。” “这……恐放虎归山。” “那只蝴蝶懒得很,他不会在意这种事。在后金里多加一万两,算是赔礼。” “是。”阴还舍欠身应下。 苍冥继续道:“吾需闭关一段时日,你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逐渐收拢罗刹城势力,除开紧要地方加强固守,其他暗处尽数撤离,明处也尽量腾空;红山那里着萧骨情化整为零分散潜伏下来,直至本座出关。” “是!”阴还舍心头一跳,立即应是。 苍冥抬了抬手,阴还舍躬身退下。 把玩着手里的寒冰玉匣,苍冥微微眯了眯眼。 唯一能克制血族的永日皇族,蝴蝶君的精血,对他果真无用吗? 不同于安居乐业极少踏出国土的永日一族,极夜之地每数十至数百年便会经历一轮变革,衰弱的血皇被吞噬,新一任的血皇自血战争锋中胜出,战败者除被吞噬的下场,还有一少部分叛逃或放逐出海。 血族生命漫长、身体强悍,虽有折损却到底有血脉留存。诞生于西海群岛的苍冥便是身负血族血脉。真正的血族是苍冥数代之前的先祖,这一份血脉传承到他身上早已稀薄到所剩无几,在他之前亦有两代人不曾表露出血族的特点。 直至三十六年前海上遇险。 那一场秘地争夺中折进去的高手上百有余,海兽围攻之中只有两人活着出来,一个是苍冥,另一个是蝴蝶君。蝴蝶君于最后关头动用了黑蝶,苍冥在濒死之际激发了血族血脉之力。 苍冥经此一战借血脉之力拓宽筋脉、修为更进一层,却也为身体留下隐患,血脉之力不断蚕食他的先天功体与修行根基,以致其修为不断提升至大先天,寿数却在不断锐减。 苍冥亦是惊才绝艳之辈,自不甘就此陨落,此番便是欲借五行精玉重塑功体。 只是眼前尚存一个问题,重塑的功体能抵御血脉之力的蚕食吗? 闭关百日,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苍冥睁开眼,眼前并排摆了五个玉匣,里面分别盛放了五行精玉。顿了顿,抬手一拂,寒气氤氲的暗格中弹出一枚小巧玉瓶,拨开瓶塞,里面是小半瓶赤红色液体,正是当日空云谷一战中自蝴蝶君身上流下的血液。 许久,一道疑问消散在山洞之中: “吾,该信你吗?” 43、归去 如意山庄之中,公孙月放下手中信函,神色一如既往地沉静无波。 三月前,以佛儒道三门为首的中原正道对玄冥教发起第一轮真正意义的讨伐。这一场征战起先波及不过数千人,但随着战事深入,南域大小武林门派逐渐露出峥嵘,其中竟有过半已暗中投靠玄冥教。另有西域魔门与玄冥教暗通款曲,狠狠阴了老对手佛门一把,致使数位高僧接连陨落。 佛门势颓,正道受挫,此消彼长,邪道气势更胜,最终形成正邪对立之态。随着战事不断胶着,东南西三域越来越多的武林门派被波及,到得如今,已有数十万人卷入这场混战。 南域沦为主战场,西域与中 分卷阅读82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原亦动荡不安,往年将大半精力投注于北疆的北辰王朝却难得在与蛮族对战之中首次大胜,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一举兼并数个大族,如今已攻下大半蛮荒之地。连年战乱的北疆近乎平定,已有传闻言及边疆互市即将开启。蛮荒之地虽环境恶劣,却遍布草原牧场,另有良矿无数,互市一旦开启,便会有大量战马铁器注入北辰,势必将这一铁血王朝战力推至顶峰。 公孙月虽出身东域武林,早年间却曾遍历四方,甚至曾一度投身北疆抵御蛮族侵掠之战,自知军伍与武林、行军打仗与争锋比武的区别。千万兵士势如潮水,四面八方都是刀枪剑戟,乱砍乱杀,纵然有千般手段亦难使出;更遑论军阵变化万端,重骑兵的踩蹅冲阵,弓骑兵的箭兩,步兵的长矛攒刺,均非武林高手所能抵御。 南有玄冥,西有魔门,中原武林战况胶着、战力必将进一步耗损,而北辰王朝日渐强盛,一旦挥精兵南下,必定天地变换。 “武林兴盛数百年,果真到了消减定数吗?”公孙月心下轻叹,偶然间视线一转,看向窗外。 正值梅雨之秋,整方天地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雾云纱,烟雨朦胧,像如今的苦境一般看不透个中景况。而在千里之外的阴川蝴蝶谷,一艘千钧巨船已然整装待发。 这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 如意山庄建筑结构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青瓦白壁,凭栏木雕,花窗镂空,亭台楼阁,淡雅而不失玲珑。这样一幅水墨风景中,兀地出现一抹灼灼艳红自是最抢眼不过,更何况这道红色身影还有一头耀日璨金长发、一双琉璃剔透金蓝异瞳,仿佛将世间最浓烈鲜艳的色彩集于一身。 耀眼的蝴蝶凭栏而立,见她看过来,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阿月,出来玩呀?” 公孙月摇摇头,执扇步出房门。 湖心亭中果碟稍动、酒余半盏,显然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会儿。 “何时过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看你在想事情就没打扰。”蝴蝶君手一翻递过来一个小巧木匣,笑眯眯道:“有礼物哦!” 公孙月失笑,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雕琢成蝶形的红玉扇坠,通体鲜红剔透,品相不凡,另有融融暖意不断散发出来。 公孙月心头微动,取出扇坠,果然触手温润,肌肤相接处似有暖流缓缓渗透入体,不由眉头微挑:“极品火炎融玉,你去了赤炎连脉腹地?” “原本打算临走之前去一趟,”蝴蝶君随意道:“正好有一单买卖撞上来,顺便了。” 一年四时,秋收冬藏。寒冬时节,万物倦怠,是进入火山连脉最合适的时机,但前有七万两黄金打底,后有一盒焰心流浆凝化成玉只需分出一半与苍冥,在蝴蝶君看来,四舍五入等同于净赚十四万两,自然值得他提前走一趟。 “你很少会做多余的事。”公孙月看向他。 蝴蝶君撑着额角笑道:“谁让蝴蝶喜欢的恰好是个喜欢做多余事的阿月呢?” 公孙月神色微动:“与玄冥教相关?” 蝴蝶君一拨额前金发:“果然是阿月!” 公孙月折扇一收:“拿来。” 蝴蝶君自袖中摸出细长颈圆肚玉瓶递给她。 公孙月拔下木塞,登时有药香扑鼻,却是一瓶九粒黄豆大小的赤色丹丸,倒出一粒细看,丸药表面隐有光华流转,内有灼热火气暗藏其中。 “此为何药?” “灼心丸。”蝴蝶君回答:“被红眼黑蝙蝠咬到半柱香内服下,可将其化为淤血逼出体外;半柱香一过,血蝠入心,再服药等同于直接将血蝠杀死,服药之人也会变成一堆腐肉。” 永日皇族血脉之中天生蕴金乌之力,极夜血族则是天生阴寒,二者天然相克,除此之外,火属之力也能克制血族。灼心丸以生长在炎流深处的一种名唤灼心藤的火毒异植为主药、辅以一十六味火属异草成药,普通人服下必遭火毒灼烧经脉之苦,但以蝴蝶君自身精血为药引,便能收敛药力以毒攻毒化消血蝠。 公孙月把玩着玉瓶,一时沉默不语。药有六粒,她恰好有四名结义手足并两名生死至交。 沉思片刻,公孙月掌中内力运起,玉瓶连同药丸化为一蓬灰粉随风散去。 “阿月?”蝴蝶君歪了歪头。 “我已致信各处,山庄事宜也已尽数交由兰漪。” 蝴蝶君眨眨眼。 公孙月看向他。 四目相对。 蝴蝶君抬手一指:“阿月,快看!” 公孙月无意间回首,只觉眼前一片灿烂。 接连烟雨近一月,天空却在此刻蓦地放晴。欲坠的夕阳仿佛在一瞬间猛迸发了全部力量,明亮的红色光芒几乎要透过她的身体。 茫茫云海,邈邈烟城,尽皆一片苍红。地与山,山与云,云与天,泾渭分明又浑然一体,不是画卷,胜似画卷。 须臾间,落日沉没,大气磅礴的壮丽景色仿佛一场梦幻,风吹而散。整方天地在一瞬间被抽离所有光芒,全然沉浸在无边 分卷阅读83 红蝶逐月 作者:枫林落照 夜色之中,影影绰绰间,夜风起,思绪游离,置身于此间,身与心仿佛自然而然地一同融入着无边夜色里,享受这一刻天地宁静。 身后有熟悉的花香和体温轻覆上来,公孙月微微含笑:“忽然想看你舞刀。” “简单咯~”蝴蝶君一拍腰间,锵然刀鸣,蝴蝶斩应声而出,蝴蝶君纵身追上。 清风明月朗朗,刀光湛湛清霜。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昔人舞刀起,三尺星斗光;举杯一笑叹,荡气九回肠。 早就是他了。 44、这章不是正文 蝶月小甜饼到此结束了~ 其实这篇文的写作初始,只是因为新剧里的蝶月让我觉得有一丢丢违和。 一是小蝴蝶的偶换了,个人觉得没有以前有□□,一版蝴蝶精致俊美中透着一丝杀气,超级帅(当年的蝴蝶君在一众丑丑偶里真的是艳冠群芳,美到没朋友!),新版蝴蝶总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二是蝴蝶君的性格也有一丝丝小崩,以前的蝴蝶爱玩爱闹爱骗爱笑,是个自由自在的潇洒浪子,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力,在当时台面上从不吃亏(遇到阿月仔的时候除外),所以以前的蝴蝶偶尔搞笑就特别好笑;而新剧中似乎有些太过注重搞笑,反而没有那么好笑了; 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新剧中,曾经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硬核阿月仔不攻了(抱头痛哭脸)!这么柔弱的阿月仔让蝶O怎么活?! 所以,就有了这篇文的诞生…… (是的没错,我找不到想看的文就寄几动手了,就是这么草率……) 所以,这篇文只是带着某作者某种美好期盼的蝶月小甜饼,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B站找蝶月视频,超级甜~ 至于某作者的下一篇文,是一篇耽美(如果能写完的话),目前已经存稿七万多字,正在以每日二三千字左右的速度均速增加,看起来似乎是能写完的样子(前提是某作者在写作期间没有爬到新墙头……) 新文还是霹雳同人,主角是魔王子凝渊和赤睛,传说中的真理小王子和他的副体怼怼小火龙。 这是一篇某作者追剧追到沉溺于哲学思考不可自拔后的产物,所以,也是一篇某作者心中关于存在与虚无的哲学命题的自我探讨文(微笑jpg),如果能写完的话…… ———————————————以上——————————————————— 要说的差不多说完了,感谢追文到这里的小伙伴们,期待下次再见~ 祝大家假期快乐~拜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