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千金追夫记》 分卷阅读1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古言】《阁老千金追夫记》作者:杳杳云瑟 文案(c6k6.com):我喜欢上一个人。 他生得极美。 世人爱他举世无双的容颜,我比世人更加世俗,故而也比他们都爱。 我追了他许久,他却不喜欢我。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是个宽宏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来打个赌,究竟是我喜欢他的时间长,还是他不爱我的时日多。 我相信,我一定会赢。 以前写的小短篇,狗血淋漓,不喜勿喷。一次性发完了。新文《神仙攻略手册》,望收藏。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阿柒,江怀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没有其它关键字 ☆、可以跳过不看,与正文关联不大 咳咳,正儿八经写个短篇吧。 楔子 这日,一灭去了趟东海龙宫,拜访了老龙王与他儿子,从老龙王那儿捎带回来一只锁音螺,又顺道拐去还阴山的好友那儿吃了趟酒,这才回了起阳宫。 好友的酒是极好的,一灭一脚踏进宫门,浑身的酒意儿竟还未散尽,熏得那伸出一只玉臂,正待去搀她家大人的侍女急急退了两步,抬袖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失了搀扶,一灭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差点没摔个狗啃泥。勉强稳住了身子,却是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死活也不肯起来了。 侍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门槛上那人: “前几日怎么说的,是谁抱着我赌咒发誓从此滴酒不沾,怎么今儿又成了这副德性。” 一灭打了个酒嗝儿: “好友盛情难却,不知不觉就饮了这许多。凡间有句诗怎么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好秋萤,便让我再醉今朝,就这一回了。” “一回一回,回回都是就这一回,却都不是最后一回。看来如今我是管不得你了,你不如搬去那淮提的老巢,与那厮同吃同住,日后任你醉个昏天暗地,也再没人唠叨于你!”说着竟要把宫门给关了。 “诶,可别,”一灭撑着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秋萤,“离了好友,不过少吃三大白,可离了秋萤你,我可就活不成了。秋萤秋萤,你就再饶我这一次吧。” 秋萤横眉: “我是你的婆娘怎的,你堂堂神将,起阳宫宫主,何必来向我一个侍婢讨饶。” 一灭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因醉酒而显得雾蒙蒙的双眼里写满了诚恳: “在外人看来你是侍婢,可关上了门你可不就是我的婆娘嘛。呐,会做好吃的,会绣好看的花,还帮我照顾我家央央,”扳着手指头数,发觉数不下去了,遂眨巴眨巴双眼,仍可怜兮兮地望着秋萤,“我家秋萤生就一副贤妻相,定是个会疼人的,必不忍将我孤伶伶一人扔在家外头。”说罢伸出手来扯她的裙角。 秋萤躲开,呸道: “不害臊,亏你还是个神仙,就没个神仙样儿,浑身不知哪儿习来的市井凡俗脾气,怪道整日跟个妖精混在一起。” “淮提可不是一般的妖精,再说做神仙有什么好,我倒宁愿自己是个凡人呢,”一灭打了个哈欠,“神仙清闲是清闲,可未免无趣了些,我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当年月神执着于下凡了。” “人家最后还不是回来了,再说她哪是去吃喝玩乐,那是顶着天帝一道圣旨的!”见一灭掏了掏耳朵,秋萤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且去散散你这从头到脚的酒味儿,待没了味儿再回来罢!” “诶!”一灭还要说些什么,宫门“嘭”地一声被关上了。 “来真的啊……”一灭歪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嫩黄色的袍子在氤氲的云气间更加鲜亮明艳,远远望去,如皑皑白雪中开出的一簇迎春。 宫门“唰”地又被拉开了,一灭忙不迭爬起,堆出明媚的笑脸: “我就知道秋萤你……” 一团雪白从两道半开的门扇里抛了出来,恰恰落在一灭的脑袋顶上,柔软的皮毛挡住眉眼,一灭的唇还讷讷吐着下半句: “最好了……” 一把将头顶上那一团扯下来夹在胳肢窝里,气呼呼地嘟囔: “不知都吃了什么,吃得这死肥,差点把小爷我脖子都压折。” 那一团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一灭瞧了一眼又关得死紧的宫门,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用法术强行打开,只是不愿去做罢了。秋萤那性子,让她借此撒出点气来也好,否则指不定怎么憋着。唉,毕竟还是自己隐瞒在先。 一时间,愧疚惆怅乱七八糟的一系列情绪顿时塞满了一灭本就不大的一颗心,奈何这心塞着,脑子却被酒意闷成了一团浆糊。一灭摇摇头,自顾自地腾云往某处去了。 转转悠悠却是到了聚生老君的地界,甫一落地,一灭怀里那一团雪白便“哧溜”一下蹿了出去,扒着地上嫩绿的笋尖啃了起来。四周是密密的翠竹,云雾缭绕,仙气鼎 分卷阅读2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盛,倒也不亚于观音大士的紫竹林。 一灭掸掸袍子,随意叮嘱地上那啃得正欢的一团: “央央你且在这耍,不过小心些别给看守的童子捉住,他们可是荤素不忌的。” 央央滚圆的身子抖了两抖,两只小爪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块笋皮儿。正要寻求一灭的庇护,回身一看它那亲亲主人却没了个影儿。忽然一道鸣钟声响起,吓得它“吱呀”一声窜上了面前的竹竿儿。 再说一灭。这无良来客得知聚生老君正在闭关,却也不打道回府,而是化作一道青烟往后山去了。 瀑布如练,悬挂青山画壁上,环绕古树间。天光泄下,雀鸟啾鸣,倒是别有一番悠闲趣味。打量着水面上那座青石台,一灭踩住几朵含苞青莲,三两步跳将上去,斜斜卧下,正是契合。 舒心长叹一声,一灭只觉自己真是英明得没了边,寻了这样一个好去处。 从怀里掏出锁音螺,屈指一敲,便有幽幽乐声传来。合着那潺潺水声,倒真是相映成趣。一灭哈欠连连,心道那老头即日便出关,且在这睡上一觉,也不误事。便卧倒在上头。 哪知冥冥间一切自有定数,就是这一觉,睡出了往后诸般牵扯不断的缘分。 原来,那青石台并非普通的青石台,而是聚生老君造的观生镜,那水流也并非普通的水流,而是来自天池,流向忘川。千万个凡尘都在这样的流水中逝去又归来,却有某一支水流在某一刻悄然停滞回旋,浸湿了观生镜边谁绵软的青丝。 乐声幽幽回荡,那一曲,曲名思凡。 ☆、阁老家的傻小姐 拨开漫漫云雾,可窥见一片繁荣大陆,是为上溟。 上溟有一国,多出奇珍异兽,国名大渊。 大渊自建国以来便国泰民安富得流油,奈何到了第四世国主统治时期,君王丧妻之后变得昏庸好色,广充后宫,加重赋税,连年征战,愣是把大渊搞得乌烟瘴气。只亏得这第四代君王是个短命鬼,只在位不到三年便一命呜呼,皇位便落到了他十二岁的嫡长子手里。 这位少年皇帝不似其父,他十分勤勉,勤勉到什么地步呢,据说一次大半夜他在书房呕心沥血地批阅奏章,忽有青鸟飞掠宫门盘旋其上,光彩夺目,史官皆言此乃陛下之勤感天动地,上天降下祥瑞以示嘉奖。小皇帝一个激动,气血上涌,口吐鲜血卧床半月,待这劳心病好了些许却是要再接再励,誓要将感天动地进行到底。亏得老臣们死命劝住了,这才勉强休养了足月。 老臣们皆泣涕涟涟,尤以杨阁老为最,哭得那是一个垂心挠肝: “我大渊再复开国盛世有望!我大渊臣民有望!得主若此,臣复何求!” 直呜咽着一路出了宫,进了家门。 得夫人宽慰,这才好了些许,便一路在园子里散步,一路叹着先皇怜着陛下,正叹得怜得两眼再泛红,忽被不知哪儿飞来的一根鱼竿子打歪了发髻。 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胡闹!” 那边跑来一个粉红衣裙的少女,钗摇鬓散,手里抓着一尾活蹦乱跳的游鱼,叫道: “爹爹,爹爹,阿柒请你吃鱼!” 身后一干奴仆跪了一地。 阁老夫人急急走了上去: “阿柒,你又顽皮了,”捉住少女拿着鱼儿的手,却见白嫩的手上被鱼鳍划出了几道口子,心疼不已,“快给扔了,你看看,这都出血了!” “不扔不扔!”少女急急把手抽出,背在身后,嘟起嘴,“柒儿好不容易抓到的,不能扔。” 正是及笄之年,本该一派活泼伶俐,可这位叫阿柒的少女,却言行稚嫩,状若孩童。 阁老只觉心头又堵上了,陛下贤明,本以为有了盼头,可这老来得女,却痴傻混沌,好不让人忧愁。往前迈了两步,严肃道: “阿柒,把鱼给爹爹,乖乖回屋玩去。” 阿柒低着头,似乎在犹豫,阁老又催促了一声,她突然就把手递了出去,那扭动的鱼尾便“噼啪”拍在阁老的下巴上。 听着声儿都觉着疼。 夫人不忍地闭了闭眼,阿柒知道自己闯祸了,一把甩开那鱼,看着爹爹的糗样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阁老捂住下巴,咬着牙直挥手: “还不赶紧把小姐带下去!” 奴仆得了令,忙连哄带骗地把阿柒带走了。 夫人从怀里拿出药膏,让阁老坐在园中的石凳上,轻车熟路地给夫君抹药,心疼道: “这样纵容她也不是个办法,阿柒年岁也不小了……” 阁老反握住夫人的手,叹息: “总归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纵着还能怎么。” “怪我,没照顾好她,要不是那一场病,阿柒也不会变成这般。”夫人眼圈泛了红。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这是阿柒命里该遭的,何况阿柒这性子天真纯良,焉知非福。”阁老一说 分卷阅读3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起玄妙的话,便不自觉地伸手去捋胡子,不巧正碰到伤口,直疼得“哎哟”几声。 …… 夜来。 阿柒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呼唤娘亲,却又忍住了。 娘亲说,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跟她一起睡。 她不高兴地努努嘴。她想问,为什么,阿柒以前可以跟娘亲睡,长大的阿柒就不可以?可看见娘亲一脸愁容,便憋住了没问。 就这样不高兴了半晌,二更天时,困意上来,却是很快入睡了。 梦里又是那嘈杂的水声,正思量如何捱过去,那水声却早早停了。有人在对话: “欠我的一顿酒钱,何时还啊?” “斤斤计较可不是你的脾性,要吃酒,且进来吃个痛快。” “不了不了,我宫里那一位你不是不知道,剽悍得很,要让她知晓我又来寻你吃酒,可不得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赶出门外还是轻的了。” “这有何惧,你来,我这自有你安身之处。” “哈哈,兄长一番美意,倒让在下却之不恭了。” 紧接着是一串低沉悦耳的笑声。 阿柒拧着眉,很想看清梦里那俩人的模样,却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一白一黄,团在重重云雾里,似真似幻。 渐渐的,视线退远,眼前抹过漫天的红枫,一片枫叶打着旋儿,掠过精致的伞檐,落在一人拖曳的火红衣袍上。 那人撑伞走了两步,背影纤秀,自有说不清的韵味。阿柒正待跟近看得更清些,不料那人突然转过脸来: “咦,是你?” 眉眼似乎都近在眼前,真真切切,隐含着一股戾气,叫阿柒直吓得厥了过去。 待次日再醒过来,阿柒只觉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恍若小儿开智。 竟是头一次觉得已经活了十六年一般。 手一撑床板要起身,却忽觉一阵刺痛。看了看缠了纱布的手,思及往常做的那些混账事,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捂面暗自羞愧。 婢女进来要服侍小姐起床,却见阿柒已经端端正正穿好了衣裳,正坐在床边抿唇望着自己,吓了一跳: “小小小姐……” “嗯,”阿柒应了声,“快打水进来,一会洗漱完我要去给娘亲请安。” 婢女傻了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被阿柒狐疑地盯了半晌,突然大叫着冲了出去,边跑边欢乐地呼喊: “大喜事,大喜事啊,小姐好了,小姐好了!” ☆、不嫁神仙状元郎 大渊年年有怪事,今年怪事特别多。先是宫里头前贵妃娘娘的猫成了精,夜半吐人语,又是早已荒芜的清心苑一日间百花齐放,香飘满城。再就是,杨阁老家的傻千金,一夜之间开了窍,转眼从痴傻小儿变伶俐少女,简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直喜得杨阁老一家烧高香拜祖宗,谢天谢地谢佛祖。 可怪还不怪在此处,自打这杨家小姐好了以来,不喜绣工,不爱胭脂,却恋上了刀枪棍棒,日日里舞刀弄剑,据说刀剑还耍得颇有门道,某日竟然吓退了来求亲的尚书公子,把她娘急得嘴上多冒了好几个水泡。杨阁老三代书香门第,怎知到了杨阿柒这里,竟是有断送的趋势。 不过这也是杨家家事了,外人权当个饭后谈资。如今举国瞩目的,当是那几日前的殿试结果,前三甲花落谁家。 …… 这日阿柒正喝过了茶,要歇个午觉,身旁的芸儿就叨叨开了: “不日便是宫里头的挑金宴,小姐怎么不好好做些准备,还有空歇觉,据说那天殿试前三甲都会到场,还有许多世家公子京城名士……” “你这是急着要把你家小姐我嫁出去呢,”阿柒懒懒地舒展了下身子,心道什么挑金宴,相亲宴才是正理儿,那些男男女女也不怕挑花了眼去。半阖了眼道,“你也莫想了,你家小姐我啊,此生必定是非心喜之人不嫁,任他天上神仙地上状元郎,非我所喜,不嫁。” 好一个“不嫁”,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直把那一脚跨进女儿闺房的阁老夫人气得牙齿发抖,嘴边水泡隐隐作痛。 杨阿柒这一觉睡得舒爽,瞧着外头日头尚好,便打算四处去走走。正巧闻见一阵馥郁的香气,不知怎的隐隐觉得熟悉,询问了芸儿方知是那清心苑百花揉杂的香气。 杨家千金读不来《女诫》这种中规中矩的书,倒是对些奇诡怪谈很有兴趣,听说清心苑一日之间百花齐放的怪事,不免来了兴味,当即让芸儿禀了夫人叫了轿子一路往清心苑而去。 清心苑,紧挨京城最大的书院,分内外两苑,内设书室供学子学习,外造盛景供人观赏。 杨阿柒一路走来,只见一簇簇姹紫嫣红,分列两旁,芳香扑鼻,好不热闹。不免疑心时节颠倒,这分明是春盛之景,哪里是初秋时分。 待一阵眼花缭乱过去,便似那脱了缰的野马,跑一步嗅嗅那君子兰,踏一脚摸摸 分卷阅读4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那海棠花。 正心旷神怡间,忽觉行入了一片寂静之地,转身要唤芸儿,却发现小侍婢没了影踪。 恍惚间听见呼唤之声,杨阿柒顽心顿起,便一骨碌躲进了一旁的花丛,想吓一吓她这小尾巴似的贴身侍女。 猫着腰往外探,手上还扶着一截花枝,鬼鬼祟祟瞧了半晌,却不见半个人影。 莫非芸儿是个路痴? 杨阿柒思量着,便要起身去寻芸儿,忽听见一道清雅古典的诵读声。 “一盏孤灯空杯坐,春秋两茫茫,烟光看风尘。聊敬此生颠沛,人语迟等谁,风雪夜归人。” 杨阿柒的心跳忽然变得好快。 她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人自通幽曲径处踱步而来。 迎着残凉的日光,宛若身披夕阳。 他侧对着她,持一书卷,与她不过三步之距。 影子纤长。 杨阿柒隐在丛丛金菊中,生平第一次恨上了这繁美的花儿,恨它们竟隔住了他的视线,也是第一次感激这花儿,感激让她不必在如此仓促狼狈的情形下,与那人相见。 岂料那人忽然转了身来,正迎上她的目光。 心跳突地就静止了。 好像是前世未得的缘分,就这样活生生降临到了她的面前,一瞬间叫她心酸悲哀惊喜交加之中,又生出莫大的惶恐。 她愣了半晌,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口一张,喉咙又仿若哽住了一般,一句话也无法吐出。 那人语声温和,眼神清冷: “万物皆有灵性,姑娘,何必伸手催折。” 她这才发现激动之下,竟折断了那摇摇欲坠的花株。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红着脸从花丛中钻出,站到了他的面前,将手上的花枝颤巍巍递过去: “折菊赠君子。” 他接过,可她不松手,想着就这样吧,让他们就这样下去,不多一点不少一点。可老天连她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那半大的花苞,心满意足地离去。 而她,只好傻傻地捏着光秃秃的枝干,浑身沾满残碎的花叶,好不狼狈。 芸儿寻到她,正大松一口气,激动的语气在看到她的脸色时猛地拐了个弯变成惊吓: “小小小姐——啊小姐你怎么哭了?” 杨阿柒抹了把脸,盯着满手的湿漉,似乎也有些困惑。 芸儿看她发呆的模样,唬了一跳,心道别是出了一趟门又傻了吧,夫人要知道可不得剥了自个儿的皮。赶紧连拉带扯地拽着自家小姐回府去了。 回了屋在芸儿炮轰般的追问下,杨阿柒只得惆怅道: “那时夕阳西下,秋风瑟瑟,你家小姐我正赏花,忽然从东边的林子里钻出了一只腰细臀肥的公妖精,本要勾了我的魂儿去,却看你家小姐我天生丽质美艳无双,怜香惜玉之心大起,遂不忍摧残羞愧万分地奔走了。” 芸儿: “呸。” 杨阿柒无奈地摊手。 ☆、挑金宴再续前缘 “宫里不比府中,小打小闹也会算作失仪之罪,故而万事都得小心谨慎,此时虽还未开宴,却也不可有一点行差走错,为娘叮嘱你的这些可都记住了……” 杨阿柒猛点头。 阁老夫人无奈叹一声,又嘱咐了芸儿,这才放阿柒离去。 杨阿柒本意是借更衣之名悄悄溜走,反正这宴席也无聊,没有她一个小小阁老千金也无大碍,正美滋滋想着一会到街上吃些什么,半道上却给一个人截住了。 孙尚书的千金热络地走了上来: “还道是谁,原来是阿柒妹妹,挑金宴就要开始了,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呢?” “呃,嗯,我就要去宴上。” “那赶巧,咱们一道?” 不等杨阿柒应声,就拽着她往席面上去了。同行的还有冯将军的长女,正持了把团扇,瞧着拉扯的俩人含蓄地微笑。 杨阿柒心里知道,这些千金小姐们在大型集会上一贯喜欢拉着她,因之前痴傻混沌的自己可是很好的陪衬与嘻弄对象,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们打错了算盘。遂也任由孙氏把自己带回了宴上。 宴会开始,人们陆陆续续入座。杨阿柒刚开始还有些兴致,慢慢地也垂头捣鼓吃食去了,任身边一溜的大小姐们怎么挑起话头或把话茬引向她,也不接上一句。 殿试三甲入席倒是引起好一阵骚动,不一会儿这骚动也随着皇帝陛下的讲话慢慢平息了。话中大意就是今天君臣同乐,大家吃好喝好,赏赏花看看戏找找中意之人,而他呢政务繁忙就先去干活了。 此时杨阿柒不得不感叹,好一个勤政贤明的少年帝王。 随众人谢恩恭送陛下后,杨阿柒兴致缺缺地拨弄着长几上摆放的花束,任殿中歌舞升平,她自昏昏欲睡。 “我听说那清心苑百花齐放,却是人为呢。” “怎么个人 分卷阅读5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为法,难道还有谁有这通天之能,叫满园子变戏法似的瞬间开遍繁花?” “是呀,若真有那能耐,岂不是仙人。” “莫急嘛,且听我说,你们可知最近有一句童谣在京城广为流传,‘上溟天府真颜色,十有七分在怀郎’。” 无人应声。杨阿柒掀起眼皮看去,只见天之骄女们个个捂面羞怯,眼神乱飘,方向似乎在对面。 她也正想扭头去看看,那念诗的小姑娘清清嗓子,又开讲了: “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在一日之间使百花齐放,可我听说这清心苑花开的时日,正好是怀郎进京第一天。想来花开为哪般,自然是为迎这天府真颜色。” “那,那岂不是说,怀郎是仙人。” “我也觉得,怀郎生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怎么会是凡夫俗子呢。” 顿时,一群小姑娘春心大动。 杨阿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掩住唇,被孙氏怒瞪了一眼: “你笑什么?” 杨阿柒轻咳一声,摆摆手,表示不愿意与她们分享自己的快乐。 孙氏却不依不饶了: “妹妹既有高见,怎么藏着掖着,不是说妹妹的痴病好了么,难道这傻乐呵的毛病还是没改。”说罢掩嘴笑了起来。 阿柒一脸困惑: “脸是我的,我想笑,自然就笑了。难道还需要缘由?”呡了一口果酒,无辜道,“更何况,怀郎是谁。” 孙氏怒了,敢情这家伙在这听了半天免费说书,连故事的主人公都不知晓? 说书的小姑娘咳了咳: “姐姐,要说怀郎么,他是今儿挑金宴的主角之一,全名江怀,美称怀郎。” 一旁打扇的芸儿全程不忍直视。 江怀…… 杨阿柒似有所感,坐正了身子看去,目光越过徐徐退场的舞姬,正对上远处一双犹若含着月华清辉的双眸。 那人,原来是江怀。 殿试第一的新科状元。 她口中的妖精。 江怀正侧耳听身旁人说话,抬眸间正巧与她对视。 她脑中嘭的一声,随即嗡嗡作响。 忽然地,江怀执杯一敬,遥遥淡笑。 明明是很浅很浅,几不可察的一抹笑。 却如同惊涛骇浪。 杨阿柒鼻间一热,慌忙低了头去,眼睁睁看着一滴一滴血红落进她手执的杯盏之中,将清冽的酒水晕染成胭脂红色。 殿外喧嚣之声大作,原是烟火盛放。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结伴出了殿门,看一年一度的宫廷焰火去了。阿柒松了口气,还好,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用露于人前,不用被他看见了。 可是好心酸。 芸儿递过来手帕: “我的小姐哟,可怜见的。”她其实想说丢死人了,可顾虑到自家小姐强大的自尊心,还是闭紧了嘴巴。 阿柒捂着鼻子,抽抽哒哒: “你家小姐我把持不住啊。” 要怪就怪那个江怀。 怎么就生成了那副模样。 那副刚刚好的模样。 那么秀色可餐。 可耻地引诱着她。 好像是她毕生的渴求。 ☆、借花献心上君子 拉着芸儿溜出殿外,就要灰溜溜地走掉时。 被阿柒她娘捉了个正着: “不好好看烟花乱跑什么?” 阿柒讨好地笑: “烟花年年都有,女儿明年再来看吧。”她是真没脸待下去了。 哪知烟火声太大,把她的声音淹没了,阁老夫人没听清她女儿说啥,便一推阿柒,将她推到孙氏几个的身边。口型: “好好相处。”少年人嘛,自然是比较处得来的,总好过跟她一个老婆子待一块。方才看她们聊得也投机,想着阿柒有几个闺中朋友也好,免得一天就知道舞刀弄剑。 阿柒欲哭无泪。 孙氏笑眯眯地拉住她: “妹妹算是第一次正经儿参加挑金宴,让姐姐带你熟悉下规矩吧。”逮着她就从人群里钻了出去,把芸儿远远甩在了后边。 “你要带我去哪?” “妹妹一会儿就知道了。” 俩人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冯氏却已在那儿候着。她手里拿着一株荷花轻嗅,抬头看见阿柒二人,巧笑倩兮: “可把你们等到了。” “他们还在么?” “在。”冯氏脸颊微红。 阿柒却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荷花,白如美玉,精美无暇,却比一般的荷花小些,应当是自家培育的特殊品种。 俩人走了过去,冯氏把荷花递给孙氏,孙氏却摇摇头,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让杨妹妹代劳吧。”说着把阿柒推了上去。阿柒不耐烦,正想这些人怎么都喜欢推 分卷阅读6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推搡搡,手里却被塞进了荷花茎子。 “去吧。”背上又被人一推,冯氏让了让,阿柒就从假山后跌跌撞撞出了来。 这一出来傻了眼。 面前站着江怀。 还有榜眼探花二人站在那一片空地上,瞧见了她和她手里拿着的荷花,都是一愣。 杨阿柒忙把手背在身后。 冯氏孙氏这俩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杨阿柒咬牙切齿,芸儿给她说过,挑金宴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眷可向心喜之人献花表达心意,若对方接了,则表示愿意与之相好,反之则是拒绝。 冯氏无胆,见江怀已拒绝多人示好,便让孙氏来替,孙氏却又将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若成了自然是好,只需表明此花乃冯氏所有,毕竟宴上没有不许他人代赠的规矩,若被拒绝,丢脸的也是杨阿柒,与她二人无干。 真真是可恶! 可反应过来,闻着前方那人清冽的熟悉香气,她的头已是低的不能再低。 榜眼打趣道: “怀兄你行啊,这已经是今夜第五个了。怀兄好艳福!” 探花酸溜溜道: “这福气可真真是想羡慕都羡慕不来。”随即俩人笑作一团。 阿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懦弱,竟然会被逼到这么一个窘迫的境地。除了两腿发软,她竟是不敢有别的动作。 那人离得是那么近,好像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也许是这辈子最近的距离了。 她恍惚地想,哪知一语成谶。 “你是杨阿柒?” 清冷又温和的声音。 她发着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抖,握着荷茎的手指蜷缩着,又略略松开,只讷讷点了点头。 “跟传闻有些不一样。” 第二句话。阿柒微微退了一步,开始思索,他说的不一样,是指传闻中痴傻的自己,还是传闻中病好的自己? “诶,不是,”榜眼走了过来,看着垂头当乌龟的阿柒,“花,献花呀,咱还有正事呢。” 杨阿柒咬着牙,就要把荷花递出去时,江怀却转过身,只道: “走罢。” 仨人这便离开了,其间榜眼叽叽喳喳问了什么,江怀淡淡一句,世界便安静了。 冯氏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走到呆呆愣愣的杨阿柒旁,埋怨孙氏道: “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孙氏从阿柒手里夺过荷花,轻蔑地看了阿柒一眼,道: “误事的家伙,本以为变聪明了,谁知道比以前还傻。咱们走吧。” 俩人并肩走远。 杨阿柒抬头望一眼月色,风过时,遍体生凉。 只觉得。 秋了。 …… 榜眼: “怎么就这么走了,倒是说收不收啊,把人家小姐晾在一边,你这状元郎当的忒没良心。” “怀兄那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拘泥于儿女情长,是吧怀兄。” 江怀: “收过了。” ☆、隔壁住着江侍郎 新科状元江怀,睿智果断,沉稳端方,可堪大任,封户部侍郎。赐京城城南安名巷四进府邸,即日入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阿柒正啃着冻梨。忽然两眼一直,冻梨一扔,一下从贵妃塌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安名巷?” 芸儿接住被啃的乱七八糟的冻梨,傻傻点头。 杨阿柒满屋子乱转,安名巷,岂不就是杨府所在的范围,正好隔壁就有间四进宅院,难道,难道江怀会住在她家隔壁? 杨阿柒乐了。 芸儿给她递冻梨的时候,她笑,晚间吃饭的时候,她笑,阁老夫人拍她脑瓜子的时候,她还笑。 杨阁老慌了: “怎么去了趟宫里,女儿就又傻了?” 阁老夫人: “许是中了邪了。” 芸儿附耳过去,如此这般那般,夫人恍然,女儿这是开了窍了,思春了。 为娘甚是欣慰。 江侍郎入住江府第一天,为招待前来庆贺乔迁暨上任之喜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阿柒蹲在杨府大宅一僻静小院的墙根处,听着隐约动静,只觉心底欢喜难抑。 入了暮,心满意足地回到自个儿的闺房,睡觉时都挂着笑。 芸儿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江侍郎成了杨家邻居,距离近是近了,可小姐毕竟身处深闺,并不能时时得见,何以如此开怀。 过了几日,阿柒并没有什么动静,成日里待在房中捧着书卷苦读。芸儿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要就此修身养性做个名门淑女,可在看见小姐一身利落红衣,站在院子里磨剑的时候彻底呆住了。 去他喵的修身养性。 忙把水盆丢给一边的小丫鬟,疾步上前: 分卷阅读7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小姐你要干嘛?” 阿柒微微一笑,笑容十分含蓄: “舞剑。” 摸着光亮的剑身,她有些心疼地道,“许久不用,你看都钝了。” “小小小姐——”芸儿一紧张就口吃,遂一把按住了阿柒的手腕,气沉丹田道,“不可。” 咱院里的树啊墙啊可禁不住您的摧残了。 就算不伤到树呀墙呀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呀。 迎着芸儿沉痛的目光,阿柒摸了摸她的头: “乖。” 遂扛着那锋利的宝剑往先前那小院去了。 她是这么个想法,江怀既然是状元出身,按她看的那些个戏本子,定然会比较向往英姿飒爽利落干净的女子,她之前两次给人的印象都是软绵无趣的,这会子该把握机会,争取让江侍郎对她改观一二。 打定主意,先移来梯子攀上墙头往那边瞅一眼,果不其然,江侍郎摆了个长几在院中看书,青衫如画,眉眼出尘。 杨阿柒心底暗喜,跃下墙来,横剑在侧,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脚尖一点,身子急急后退,手腕急转,挽起地上红枫万千。 剑光乍现,带动风声飒飒疾响,宛如谁在秋光中窃窃私语。 身形交错,退至那枫树之下,后脚蹬在树根之上,借力飞起,在空中翻身急落,红枫回旋,火一般的裙摆绽开,犹如那天夜里盛大的烟火。 她这招落英九式可是习的最精到的,之前不知练了多少遍,本来学习的目的只是臭美一下,可现在她想让人一抬眸间就被狠狠地惊艳,自然付出了比平常不知多少倍的努力。 稳稳落地,望向那头攀在梯子上的芸儿。 芸儿低着头,挪到阿柒的身边,绞着手指,慢吞吞道: “江,江大人在小姐舞剑的时候就进屋去了。” 杨阿柒一愣。 “小,小姐,你还好吧?”芸儿瞧着阿柒的表情,鼻子一酸,“小姐你别不说话。” 半晌,阿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没事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有些抱歉地道,“扶我一下,脚扭了。” 杨阿柒的脚伤得不轻,也把阁老气得不轻。 唤来小厮把内宅的刀剑都拿走,杨阁老命令芸儿好好守着阿柒养病,这才拂袖而去。 阿柒望着缠花纹的账顶,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不是她的剑舞得不好。 还是因为她太聒噪,打扰到了他看书。 接连几日杨小姐都十分恹恹,且以病体有恙的理由拒绝了几家小姐的邀约。 小姐们也不大以为然,本来就只是想从作为江侍郎邻居的杨阿柒口中了解下江怀的近况,可听说江大人这几天都在宫中,又听说杨阿柒舞剑献宝却扭伤脚踝的事,均嗤之以鼻引为笑谈。 甚至有些恶意地猜想,江侍郎连夜赶赴宫中,是不是为了躲避杨氏阿柒隐晦的示好呢。 杨阿柒听闻这些事的时候,只是,笑了一笑。 却比哭还难看。 ☆、追夫之路漫漫兮 唤鱼池旁,一个小姑娘柱着拐杖,从树荫里一跳一跳地走出,将新上钩的鱼儿从钩子上取下,塞进小竹篓里,携着竹篓欢天喜地地到小厨房去了。 一干仆从都退守一旁,新奇又担忧地看着他们的小姐在一堆锅瓢碗盏中捣鼓。 小姐说要学做鱼。 而且今晚之前必须学会。 要能入口那种。 可是…… 又一条烧焦的鲤鱼从锅中捞出时,厨娘终于崩溃了: “小姐,晚宴就要开始了,还是让老奴来吧。” 阿柒腾出位置来: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亮亮的眸子里写着倔强。 众人无法,只得忙活起来,不再管杨阿柒。 杨府今夜有宴,宴请的是户部江郎,与大理寺丞。 晚宴设在雅园,上菜的婢女鱼贯而入,一黄衣婢女整了整衣襟,这才从另一婢女的手中接过一盘鲤鱼,步子有些别扭地走入园中,踏进觥筹交错的宴席,一步,两步,走到江侍郎案前。 将盘子搁在案上,思索了一下,又给挪近了些许。再思索,却是直接端起轻轻放在了侍郎的面前。 江怀倒酒的动作一滞。 杨阁老正摇头晃脑念着酸诗,一转眼看到这一幕,不免怒道: “没规没矩,来人——”忽然急急刹住话锋,瞪了那婢女半晌,“把她带下去。” 江怀身边的一人笑道: “诶,杨阁老,江大人身边正缺个倒酒的婢女,小侄看这个正好。”说话的是昨日的榜眼,今日的大理寺丞。 杨阁老干笑两声,捋着胡子。 黄衣婢女自觉地站在了江怀身边。江怀略略抬眼,几缕碎发遮住了潋滟眸光。她 分卷阅读8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恍惚反应过来,拿起案上的酒壶,为他斟酒。 不经意瞟到侍郎大人微敞的衣领,划过露出的一抹漂亮锁骨,细腻洁白的肌理…… 为美色所迷的结果就是……酒洒了。 她慌了神,连忙掏出绢子,伸手的时候却被江怀避开了,他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杨阿柒只得站到身后的花树旁,一脸哀伤。 可很快她又振作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拿起筷箸,夹了一块鱼肉。 但是又放下了。 她失望地叹气。 江怀握着酒盏,银制的杯身反着光。 身边的大理寺丞眼睛胡乱一瞟,正瞟到江侍郎,表情一瞬间像是见了鬼。 江怀向他看去,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大理寺丞揉揉眼。 江怀微微往他的方向凑过去: “借个东西。” …… 宴席散了的时候,她已是困得哈欠连天。席面不知什么时候被撤了个干净。主客的交谈也到了尾声。 江怀离开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背影,一口接一口叹着气。 仿佛只要把气叹完了,她这菲薄的妄念也该尽了。 然而目送他转身出园的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 江侍郎的衣领上。 一枚玉制暗针隐隐发亮。 他扣得严严实实。 …… 自此以后,小厨房成了杨阿柒的必进之地。每日清晨用小篮子装了做好的鱼,用绳子吊着慢慢放到那处院子里,又在傍晚时将纹丝未动的篮子取回。 她才不气馁,只带着些未明的倔强,固执地坚持着。 兴许哪一天咱们的侍郎大人脑子一抽就上钩了呢。 杨阿柒如是想道。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清雅温润的侍郎大人没有钓到,却钓到一只傻乎乎胖嘟嘟的白猫团子。 又一次将冰凉的烧鱼倒进猫儿专用的盘子里,杨阿柒坐在台阶上,望着漫天星辉,听着耳边猫儿啃鱼的声音,忽然就觉得难以忍受。 她咬牙切齿。 猛地起身站到台阶上,对着墙那边叉腰骂道: “江怀你个乌龟王八蛋骗了小姑娘一颗芳心却不负责我堂堂阁老千金门阀贵女喜欢你你早应该蒙着被子暗暗窃喜了居然敢无动于衷你别仗着生了一副好模样写得一手好文章当得一个好侍郎就目中无人等着姑奶奶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躲在床底下哭吧。” 一口气骂完,她闭了闭眼。 在这样的深夜,回应她的只有一声猫叫,和满天愈加黯淡的星光。 这个样子的阿柒,这样无理取闹的阿柒。 连她自己都不喜欢。 更何况占尽大渊七分颜色的怀郎呢。 忽然,静夜里响起一道“笃笃”声。 阿柒吓了一跳。静了一瞬,那笃笃声又响起了,似乎是从墙那头传来。 杨阿柒凑过去,心底忐忑。 是谁轻轻咳了一声。 她贴着墙,忽然就全身僵硬了。 墙那头,他不急不慢地说。 “你好吵。” “还有,我不食鱼肉。” ☆、君心可曾似我心 江侍郎病了。 听说是半夜出门,着了风寒。 于是杨阿柒不送鱼了,改送补品。燕窝灵芝不要钱似的地往那边送,一次进库房顺走千年老参的时候,被阁老当场揪住批了一顿。 阿柒耷拉着脑袋,听阿爹训完了,抱着那捆用红绸绑着的人参: “我可以拿走了么?” 直把阁老气得两眼翻白。 整日待在御书房的少年皇帝出宫来探望侍郎大人,带来许多御赐补品的同时,也带来了素有爱美贤名的艺丹公主。 这个爱美,指的是爱美人。 特别是病弱的美人,一向是她的偏爱。 艺丹是个贤良的公主无疑,当年若不是她舍命保住了胞弟的太子之位,也没有如今的陛下。故而艺丹深得小皇帝的信任。 可她有一样素来为人诟病,就是喜爱收集男宠。不知是不是遗传了先皇,她的纳美之心在她寡居的这几年尤其繁盛。当日挑金宴她正在公主府饮酒作乐,故而未曾到席,今日来看看病中的侍郎大人,也算是弥补一下遗憾。 艺丹本一向对市井传言不以为然,认为那首诗不过夸大,甚至有些自负地想,天下美色均在她府中,何来七分分与他人。 可今日,她却是真真被这拖着病体的江大人惊艳了。 回宫之后,她奏对陛下: “今日臣见江卿,恍然如见已逝驸马,然江卿风骨更甚。求陛下赐下良缘,以慰臣多年相思之苦。” 十二岁的皇帝拧眉看着阶下盈盈拜倒的胞姐,很是为难。 “容朕思虑一二 分卷阅读9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 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皇城。 听说了公主求美的话语,就连小老百姓都要骂一声“狗屁”。 谁不知道艺丹的驸马脸黑腰圆,是一等一的纨绔子弟,就那大嘴叉子,还跟怀郎媲美?先帝当年把他硬塞给艺丹,早就让艺丹心生愤懑,在先帝西去后驸马转眼就嗝屁,要说她没在其中动一点手脚,鬼都不信。又何来的相思之苦? 可谁都知道陛下如何也架不住艺丹一贯的软磨硬泡啊,真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满城都在叹惋江侍郎。 而杨阿柒,这时已经在阁老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 终于,杨阁老忍无可忍,从房中摔了一副茶碗: “杨阿柒!这种事你一个女儿家硬要掺和什么?之前那些事闹得满城风雨,还嫌不够丢人的么!” 是挺丢人的。 阿柒嘴里苦涩,却是重重磕头: “女儿不孝,求父亲救一救江大人。”进了公主府,怀郎的一生就完了。那不是别人,他是怀郎啊,她的怀郎啊。 “你是不是魔怔了?”杨阁老大怒,走出房门,“老夫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见她久不起身,甩袖恨道,“要跪你就跪着吧!” 阿柒伏跪在地,在满地的灰尘中颤抖地哭了出来。 无声地,懦弱地。 几天后,杨阁老向陛下求了一道旨意。 彼时江侍郎的府邸正被公主府的府兵重重把守,圣旨到时,府兵才接连散去。 那道旨意是。 赐婚江侍郎与杨阁老之女。 江怀站在庭中,身披宽大的银狐狐裘,轻轻咳了两声。 “大人,跪下接旨吧。”宫里的太监手持一纸明黄,用尖利的嗓音说道。 江怀淡淡一笑。他越过了那阉人,低声嘱咐身旁的小厮。 “备马,进宫。” 一日之间,圣上连拨两道旨意。 一为之前的赐婚,二为着户部侍郎为明持将军,不日出征历水。 人人心知肚明,江大人如此作为,正是变相的拒婚。 这一场赐婚,就以闹剧般的形式落下帷幕。 杨阿柒坐在院中,无奈地苦笑。 只能苦笑。 …… 江怀走的那天,她扮成男子,从杨府后门溜了出去。 她奔跑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生怕迟了半步,就是此生此世的不再相见。 昨夜下的雨未干,阿柒一脚踩进泥泞的坑洼之中,狠狠惯摔在地,撞翻了路边小贩的菜筐。 辱骂声接撞而来。仓促间谁踩了她一脚,她忍着痛爬起,一瘸一拐地奔赴她的目的地。 再等等,再等等。 抵达的时候,她喘着气,躲在拥簇着守兵的城楼之下,砖墙之后,一眼望见熙攘人马之中,那着一袭单薄青衫的公子。 他身边是谁家的女子,红着脸向马上的人递去手中乌黑颜色的斗篷,笑语嫣然,美目盼兮。 看见另一马上正襟危坐的冯将军,阿柒了然,那女子是冯氏。 是她啊。所以才能这样坦然。 而阿柒,却连说一声珍重也不敢。 …… 杨阿柒缓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脚上剧痛,痛得她弯下了腰。 她有些模糊地想,这种痛是会传染的吧,要不然她的心脏,怎么也会这么疼呢。 你看,怀郎。 尽管你拒绝了我,置我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我还是如此恬不知耻地,喜爱着你。 ☆、此情遥遥与谁寄 杨阿柒开始写信。 江怀去了多少天,她便写了多少封。 阁老夫人不忍告诉她,我的儿啊,历水严寒,恐这信寄出去也是到不了的。 可见阿柒她娘多虑了,阿柒并没有把信寄出去。 她写,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知我有多么喜欢你。 她写,芸儿问我,明明只是寥寥几面,缘何就如此放不下呢。我想,也许是前世欠下的吧,可笑的是我并不记得前世。如果有,那我定然是亏欠你太多,所以今生来还了。 她写,怀郎你呀,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温柔的话。你一直是那样温和有礼的模样,不远不近,却让我觉得,想要靠近你一些,都得花光小女子我一生的运气。 她写着自己的心事,写着自己心中的怀郎。 第三年开春时,江怀回来了。 历水一战,大渊大获全胜。陛下大喜,赏赐如流水一般进入江侍郎府中,江怀也从那个四进的宅院里搬了出去。 江大人搬走的那一天,杨阿柒就坐在那个院子里烧信。烧一封,抽噎一下,末了,一股脑地将剩下的百来封倒进火中,看着冲天的浓烟,眼圈忍不住地泛红。 再说江怀,侍郎大人还没在京城待够一月,便被派到了 分卷阅读10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鹿洲治水。陛下允诺,待江卿治水有功归来,便擢升户部尚书。 江怀不过弱冠之年,却已有如此成就。此事一时为百姓津津乐道,一时又令朝堂哗然。林丞相某日散朝以后,指着天边两颗星斗对门下高徒道: “此星光芒太盛,恐掩他方星光。”隐含的意思就是,朝中那小子升得太快,不得不让老夫心生警惕呀。 高徒自然明了,只阴恻恻地笑笑,拍拍丞相的马屁,回府自去想一些阴招不提。 阿柒小姑娘抱着猫儿,又坐在了熟悉的台阶上,她愁呀,这日子像是没了结局,她喜欢那人的时间,怎么就这么漫长呀。 京兆尹府的公子来提亲了,阁老夫人面上笑眯眯,心底也犯愁,女儿这都快十八了,再不嫁出去,可不就成老姑娘了么。京兆尹府的公子虽比不上江侍郎,但也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正要就这么应了,那边杨阿柒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门。 没有趁手的刀剑,随手从进门的侍女手中抄过一把油纸伞,如同往常一般把京兆尹府家的小公子骂出了门。 小公子气得直哆嗦,看也不看被扔出府外的聘礼,拂袖而去。 杨阿柒抱着那伞,麻木地跪着,阁老手里的竹条子像雨点般砸在身上,她缩了缩,发觉其实怎么也躲不过去,索性就那么直挺挺跪着,任由隐隐血迹从单薄的春衫中透出。 她的侍婢们跪了一地,她的娘亲在一边抱着她爹的老腰、拼命拦着如疯魔般挥舞的竹条,嘶声痛哭。 她抬起眼睛,又无奈地垂了下去。 偶尔,她会绝望地想。 杨阿柒怎么就活成了这样呢。 这样令人痛恨的模样。 …… 轻柔的春雨润湿了街上的青石砖,酒肆店铺隐在一片淡薄的雾气中,红衣的女子踽踽独行,执一把油纸伞,胭脂红的伞面映得人面如桃花,她走到京城的主街,在尽头处停下了。 这段路早不知在心底走过多少遍,她从前一向只远远地望着,寻一家开张最早的茶铺,与她的小婢女扮成纨绔少年,巴巴地从楼上望过去,叹一口气,喝一口茶。 如今,她想起那些时光,竟觉得久远得如同上一辈子的事了。 待那人终于经过,看见她,便慢慢地向她走来。 即便是刻板的侍郎朝服,穿在他身上,也是极好看的。 她微微抬起伞来,一勾唇,却道: “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小女子不才,不知大人早已心有所属。” “经此一别,自是不必再相见了。” 春雨寒凉,飘落在她湿润的眼睫。 她头一回这么硬气地站在他面前,说着这么决然的话,却是为了道别。 …… 今年春末,杨阁老上书陛下,称年迈多病,请辞帝都,还乡鹿洲。 陛下允。 ☆、谁的一场独角戏 杨阿柒喜欢江怀的第五年,江怀锒铛入狱了。彼时阿柒正在千里之外的一条小江边钓鱼,装饵时鱼钩一划,鲜红的血珠就从指尖渗了出来。 她的爹娘已经不大管她,阿柒回了家中,一声不响地开始收拾包袱。 芸儿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却在阿柒临出门时,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拦我么?”阿柒淡淡地问。 芸儿含泪: “小姐,”她抹抹眼睛,咧着嘴笑了,“请务必平安归来。” 阁老府早已不比从前,她的爹娘也在真真切切地老去,再也禁不起一点风波了。杨阿柒痛苦地闭了闭眼,弯身抱住芸儿,只道多谢。 一路跋涉,杨阿柒终于来到京城,直奔大理寺,敲响御钟。 一时之间,杨氏阿柒孤身一人千里入京告御状的消息传遍京城。 要告御状,需得脚踏火毯,身经针毡,以示诚心。当血淋淋黑乎乎的那一坨滚到大理寺卿审案的堂下时,吓得刚刚起来办公的大理寺卿惊慌失措,直大叫着叉出去。 哪知那坨血淋淋黑乎乎还有那么一丝说话的气力: “民女杨氏,状告当今户部尚书,昔日明持将军,陛下亲封一品鹿洲治水大臣,江怀!” 一辆推去处斩的囚车半道里停下了。 杨阁老曾为帝师,朝中却也有不少门生。当今大理寺卿,正是其中之一。 他当即连夜入宫奏禀陛下。 阿柒一身白衣,自殿中款款行来: “江怀罪一,罪在出身。他生于贫苦之家,却寒窗苦读,十年不缀,一朝金榜题名,跻身朝堂之上,得陛下赏识,封户部侍郎,受万人钦羡而不自知,该罪!” “江怀罪二,罪在为官。自任职以来,江怀多用寒门子弟,不肯巴结附庸林相一派,竟欲以白衣之身与世家门阀分庭抗礼,胆大妄为至此,该罪!” “江怀罪三,罪在拜将。以文官之身任历水之将, 分卷阅读11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亲至前线巧设战术,破敌大小防御共计二十七处,整整三年,收复先帝年间所失城池一十八座,曾为小人所误陷入敌军圈套,为救冯老将军突出重围,杀灭敌军无数,却为流矢所伤,至今手不能抬拾重物,如此不自量力,该罪!” “江怀罪四,罪在勤勉。陛下委之以鹿洲治水重任,江怀受任以来,日夜不眠,督官吏访老生,亲修治水良方,亲涉河道疏通,散尽陛下赏赐以设粥篷安灾民,审查灾情惩治贪官,甚至遭遇刺杀险些丧命,然无一怨言,该罪!” “江怀罪五,罪在直谏。治水归来,升户部尚书,然不肯贪谗,终日只靠所受俸禄度日,为小人所忌惮,却不自省仍直言上谏,终触怒天颜,恩宠一朝尽,抄家流放之际仍为人踩上一脚,直将他推入死门!人人钻营他却独善其身,该罪!” “江怀罪六,罪在,罪在抗旨。”杨阿柒哑着嗓子,“当年陛下赐婚阁老府杨氏与侍郎江怀,圣旨入府江怀不跪不拜,公然违抗圣意,只因不愿娶不喜之人,如此不识抬举不肯将就,该罪。” “如此看来,江怀之罪,罪当万死!” 高坐金殿之上的皇帝沉着脸,紧紧抓着宝座的龙头扶手,手上青筋冒起。 良久,他大笑出声,笑声在金銮殿回荡不息。 他说,杨氏阿柒,勇气可嘉。 他说,江尚书贪污之案,疑点颇多,着大理寺撤案重审。 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光所有的力气,杨阿柒跪坐在地。所有的感官这一刻才渐渐清晰起来。 满眼都是金碧辉煌,在浑身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中,她脑子有些不清楚地想。 怀郎,杨阿柒总算是为你做了一件,让你此生都无法忘却阿柒的事了。 杨阿柒,她。 是这样自私的女子啊。 …… 许多年以后,杨阿柒走在鹿洲的巷落里,听着无知的孩童拍手唱着有关江丞相的歌谣,竟十分讶异当年的自己居然有那样的勇气,那样的一腔孤勇,全数给了那并没有多少缘分的那人。 年少总是轻狂呀。 叹一声,她拖着酸痛的病脚往回走去。 多少旧事都淹没在时光的浪潮之中。 耳边却留有清雅古典的那声低语。 “一盏孤灯空杯坐,春秋两茫茫。”阿柒走进一家茶铺,坐到靠窗的位置,执起落满灰尘的茶盏。 “烟光看风尘。”她望着窗外模糊的夕阳,一声低笑。 “聊敬此生颠沛。”拿过小二递来的茶壶,斟满了。 “人语迟等谁,风雪夜归人。” 谁坐在了她的对面,迎着残凉的日光,宛若身披夕阳。 ☆、笑问客从何处来 杨阿柒近年来眼神很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娇气哭多了的缘故。 她眯了眯眼,却仍是瞧不大清面前那人的模样,又思及这样盯着别人实在不合礼数,遂移开目光,将杯盏凑近唇边,正要饮尽。 听到谁咳了几声,仿佛要把心肝都给咳吐出去。 阿柒略略一僵,而后放下茶盏,将盏子往前一推,笑道: “老伯且喝口茶缓缓。” 那人瞧着茶水上漂浮的厚厚一层尘土,似乎有些为难。 杨阿柒笑眯眯。 …… 阿柒这天拜祭完爹娘,携了钓竿往山下的小溪去了。 阿柒平生最喜之事,不过垂钓。奈何平生钓鱼十五载,仍是未炼得不动如山的魄力。 她无奈地扭过头,叹气道: “你这人怎么一直跟着我?”饶她眼神再不好,脑子再迟钝,被人一路跟了大半日,也该发作了。 溪边青翠的竹林间缓缓行出一人,抿唇,望着她。 阿柒喃喃: “莫非遇到了歹人?”想着,将小竹篓往那边一搁,几条手指粗细的小鱼在里头拼命地扑腾着,瞧着分外可怜。 “我今日也就得了这些,如不嫌弃,便拿去吧。” 那人走过来,蹲下身,手指摸上小竹篓,眼神专注,似乎在打量她的战利品。 阿柒很是奇怪,这时鱼竿动了动,应该是条大鱼上钩了,她忙去收线。 手却使不上力。她正暗暗惋惜,那人手臂一伸拿过了钓竿,三两下收了线,帮她将鱼取了下来,放入篓中。 如此几次,阿柒渐渐放下心,与这不速之客攀谈起来。 临回家时,甚至还邀请他过来吃鱼。 本是客气客气,哪知他竟应了,阿柒只得领着人家回了她的小宅子。 暮了,阿柒送走客人,打着哈欠回屋歇下。 次日,门被敲响了。 是昨日那搬来这附近不久的老伯,给她送了一些新鲜的蔬果。 阿柒站在门槛上,望着离去的那一团佝偻背影,皱了皱眉。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竟然还以为是他。” “ 分卷阅读12 阁老千金追夫记 作者:杳杳云瑟 喵。”趴在她脚边的肥猫如是说。 阿柒蹲下身,提着肥猫后颈,把它带回了院子里: “怎么可能呢,他是不吃鱼的。” “喵。” …… 镇子上的人时常喜欢聚在一起胡侃,这天阿柒邀了老伯一道,美其名曰邻里互相熟悉熟悉。 正聊到家长里短,有人笑道,听闻姜伯曾经也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为何如今流落到这偏僻小镇。 众人皆静,一时都有些埋怨地望向发话的那人,不齿他揭人伤疤的行径。 这时只听老人用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我有一族妹,本已配与心仪之人,奈何不巧被一地主老财看上,那厮颇有势力,我那妹妹为保她未婚夫婿,只得落了青丝遁入空门。” “我那族妹既已常伴青灯,她的未婚夫自可另娶她人。可这儿郎执拗,拒绝了许多姻缘,只苦守着一人。” 众人皆叹,世上男女多情痴。唯阿柒与他们不在一条道上: “你那族妹,想必生得很美了。” 姜伯一愣,笑笑: “是的,很美。” “后来呢?” “后来,我那族妹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诈死,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法子最后还是没起作用。” “不过没多久,地主失了势,我那妹妹便还俗归了家,可惜她心仪之人早已不在。遂在不久后举家怅然南下,追随未婚夫婿的踪迹。” “如此折腾一番,家中自然再不比从前。” …… 故事讲完,众人唏嘘着散去,只觉这故事比戏折子还要精彩,不免感怀良多。 杨阿柒捧着茶碗,讷讷地问: “老伯,你那族妹如今何在?” 老伯从竹凳上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声音清雅温和: “她死了。” 阿柒已是泪流满面。 江相早年时年轻气傲,婉拒了陛下多次的赐婚。 一日在御书房,陛下旧事重提,江相终于长叹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抽出一纸揉皱的明黄卷旨,道: “臣已有妻。如今朝局稳定,万望陛下成全,臣不日自去寻妻。” 皇帝斜睨他,朕还以为江相早已跳脱红尘之外,孰料卿,竟也从未挣脱儿女情长。罢,朕允了你。 江怀一身便装行走在官道上时,忽然想起一桩旧事。 那年,那个倒酒时洒了他一身的黄衣的小婢女。 他抬眸,小姑娘颊边的面粉还未擦去。 拿起银制的酒杯,看着那光可鉴人的杯面,小姑娘懊恼地叹气,他忽然就不自知地弯了唇角。 面前那盘鱼的腥味似乎也不那么重了。他夹了一筷子,面无表情地咽下那还带着血丝的鱼肉。 然后,清俊出尘的江侍郎回到家,蹲了几个时辰的茅厕。 江怀一件件地想着那些琐事,一如那时,弯起了唇。 他看向路边那一家茶肆,想着,她此时是不是正坐在某一家茶馆中,瞄一眼窗外,又飞快地抿一口茶呢。 …… 江怀,大渊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却只任职近五载,便辞官归隐。 江相终身未娶,只有一未婚妻杨氏,不知影踪。 江丞相自归隐后,便再没人见过他。传说他早已飞升仙去,藏匿于漫漫云乡,或说他与意中人神仙眷侣,行走世间终老温柔。 这日,阿柒正在院里的藤椅上小睡。 享受这垂垂老矣的时光。 她的夫正在灶房忙碌,盯着那活蹦乱跳的鲜鱼犯着愁。多年过去,他还是不善料理这水中之物。 一只肥猫从墙那头跳进来,带着满身的花香窜入了院中,一脚蹬在阿柒的腹上。 “该醒得了!” 一声呼喝,如闷雷炸响,杨阿柒一个激灵,从藤椅上翻了下来。 却扑通一声落进了水中,浑身激冷,爬起时发现置身于青树环绕的小石潭中,前方飘着一白胡子老头儿。 老头儿眯着眼,捋着胡子缓声道: “仙君一觉可睡得舒爽?” 她愣了半晌。张唇吐字: “聚生……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