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分卷阅读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古言】《重生太后带娃日常》和二萌 先帝驾崩前搞事情,把进宫之后从未承宠的顾昭弄成太后,只留下一个独苗小胖墩和她相依为命。 于是她成了窃国乱政的恶妇,人人得而诛之,直到最后,她自以为相交甚深的人送了她一杯毒酒。 重生之后,她必要未雨绸缪、步步为营。最最重要的是,要将屁孩养得健健康康,可不能再轻易一命呜呼了。 带娃日常顺便打压打压朝臣,斗斗太妃。可可可,可是这个太傅他怎么回事? —————小剧场①————— 屁孩新帝:太糊太糊,昨天母后说想吃糖福芦! 太傅(温润笑):这一串是你的,这一盒是你母后的。 屁孩新帝:??? —————小剧场②————— 太傅:太后,臣穿了马甲。 顾昭:扒掉。 太傅:太后,臣还穿着马甲。 顾昭:扒掉,都扒掉。 太傅笑靥如花:现在您得对臣负责了! —————————— 男主温柔护短、忠犬闷骚,表面上是一朝太傅,实际上还有其他马甲; 女主对外强势,对内很温软,每天都在为国事秃头,反射弧超长! ———————————— 阅读指南↓ 1.1V1 HE SC 微甜爽; 2.披着言情皮的朝斗文 & 披着朝斗皮的言情文; 3.架空,架得非常空!切勿考据,爱你们! 4.谢绝人身攻击; 5.屁孩皇帝不是胡建人,信我! 6.和二萌玻璃心,谢绝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昭;林修 ┃ 配角: ┃ 其它: /onebook.php?novelid=3925957 第1章 猫 “啊” 一声尖利的惊叫蹿入顾昭耳蜗,在脑海里炸出了回响。深沉的睡眠被乍然打断,快速跳动的心脏和突突的太阳穴使得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自重生以来,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总是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对外头发生的风吹草动都极其敏感。 方才外殿传来的那声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后来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细碎地响起,动静极小,但还是能听出来有许多人,他们正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顾昭从床上挣起来,见墨竹不在殿内,于是下床趿了鞋,从朝服架上取了件大氅披在身上,朝外头走去。 刚走到门边,掀开挡风雪的帘子,就见廊下墨竹收了伞,把身上的雪抖落了,正要进来。 墨竹回头见到她,赶忙把伞插到木桶里,走上前来,一边帮她把大氅的绳结系上,一边说:“您怎么这会儿起了?前殿出事了,不知谁在主位上放了只没皮的猫,血淋淋的,甚是吓人。” 系完了绳结,抬头见顾昭没说话,墨竹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这桩事情可大可小,奴婢刚要来请示您,主子,您看……” 门外大雪簌簌地落,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转眼就将墨竹来时踩的脚印盖没了。顾昭站着,背后是暖烘烘的烧着地龙的寝殿,面前是令人皮骨发寒的风雪。 她拢了拢大氅,转身往殿内走去:“替我更衣吧,我去瞧瞧。” 其实她不用瞧也知道,那是一只被剥了皮的黑猫。 上一世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那天雪也十分大,她的永寿宫太后正位上也被放了一直没皮的、血肉模糊的猫。 坊间传说猫眼能视阴秽,见人之不能见,因此宫中素来不养这些东西,认为这是不详之物。如今不祥之物在她的主位上成了一滩血肉,宫中素来三人成虎,传到宫外不知道又成什么样的流言。 上一世的顾昭,并未将心思花在这些“恶作剧”上,以至于暗藏祸心者愈发放肆,到后来竟将小皇帝吓得大病一场。也自这场病起,他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而对她自己而言,身为一个掌政者所需要积累的威望和声誉,从这件事开始,便从根基开始毁烂了,以至于后来父兄惨遭陷害的时候,自己以一朝太后的身份作保,得到的却仍旧是父兄的惨死和天下人的讽刺。 想到这里,顾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眼底流动着汹涌的情绪。能重活一世,就如同失而复得一样,这样的际遇抵得上人世所有美好。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能凭一己之力,让屁孩皇帝、她的父兄,甚至是自己,都免于旁人阴毒的谋算。而自己这一世,一定要怀着谨慎再谨慎的心思,步步为营,护好这些自己在意的人。 墨竹手巧,很快就帮她挽 分卷阅读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好了发髻,又侍候她穿了一身素净的宫装。先帝新丧未满一年之期,即便留有遗诏,举朝上下服丧百日便可。但如今她身为垂帘听政的太后,一点朝臣根基也没有,数百双眼睛牢牢盯在她身上,就等着她出错。因而即便百日已过,顾昭仍旧需要谨言慎行。 主仆二人来到前殿后,墨竹收了伞,欲言又止地说道:“里头污秽,主子还是……” “无妨。”顾昭清冷地说了一句,提裙迈进殿中,一直走到主位之前才止住脚步。 她一抬手免了众宫仆的礼,定定盯着主位上那无皮猫。那一滩模糊的血肉下,血色蔓延。靠背上、扶枕上、主位前的地毯上、甚至边上的素帘……到处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殿内的地龙烧得极旺,把殿里的空气蒸得热烘烘的。新鲜的猫血尚未凝固,呼吸之间,暖意伴着浓郁的血腥味蹿入肺里,令人几欲作呕。 “去将各宫娘娘请来。”良久,顾昭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边上垂头候着的宫婢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门边的墨竹。墨竹会意,走上前来轻声道:“主子,现在这时辰,恐怕各宫娘娘都歇下了。” 顾昭淡淡说:“都叫起来,就说是哀家口谕。” 墨竹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主子自称哀家。 主子虽位至太后,今年却也才是桃李年华。就在往前一个月,她才说过自称“哀家”显得整个人衰老、哀沉呢…… 但主子的心思,也不是自己能妄测的。 墨竹收起思绪,朝几个宫婢使了眼色,那几名宫婢便鱼贯而出,冒着风雪去各宫请人了。 等去请人的宫婢出了永寿宫门,顾昭就让人关了殿门,在廊上摆下茶桌,又让墨竹将去岁进贡的冻顶乌龙拿出来泡上,怡然自得地端茶细品起来,仿佛未曾见过那血腥一样。殿前的绿梅开得正好,裹着霜雪、映着暖黄的烛光,显得格外有风骨。 约莫等了两刻钟,才有宫妃的身影出现在顾昭视线里。 最先到的是康宁宫里的德太妃。她出身名门世家,端庄贤淑,也穿得十分素雅,云纹绒袄搭了灰墨点梅裙,看起来格外素净。 只见她在廊前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安安静静候着。等地上的积雪将她那裙子都浸湿了半截,顾昭才呷了口热茶,笼着暖炉道:“天寒地冻的,快上来吧。” 德太妃谢过礼才起身来,缓步轻移地走到廊上,恭顺地站在一旁。 顾昭垂眼看了一眼她的裙脚,转头吩咐墨竹:“烧个暖炉,给德太妃烤烤衣服。” 墨竹福了一礼便下去准备。不久,各宫里的先帝遗妃也都来了。又等了约莫两刻钟,锦绣宫的燕太妃才姗姗来迟。 只见燕太妃扭着纤腰,面带笑意地走到廊前,草草行了一礼,未等顾昭说话,她便自己站起身,就要缩到这廊下来。 顾昭慢悠悠启唇,出口按住了她的动作,道:“是哪位嬷嬷教的你行礼的规矩?” 燕太妃一愣,反应过来顾昭是在责备她未尽礼数,于是咬牙道:“是臣妾失礼了。” 这才回到廊下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顾昭受了礼,满意地勾了勾唇,而后才进入正题,说道:“可知哀家为何漏夜让你们前来?” 众嫔妃闻言,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 德太妃心思活络,恭敬试探道:“许是太后娘娘有要事垂训?” 顾昭挑唇一笑,刚拉过她的手要说话,跪在雪里的燕太妃就语气不善地打断道:“太后娘娘,臣妾还跪着呢。” 顾昭转头看向她,一脸无害道:“哀家眼还没花。” 又道:“罚你跪着,是因为先帝驾崩不过百余日,你便浓妆艳抹,穿了这一身玫红的袄子襦裙给谁看?先帝仁慈,不让你们跟着殉了去,如今你便是这般作为感念先帝的吗?” 她松了德太妃的手,站起身绕过茶桌,缓步走到燕太妃跟前,瞟了眼她头上的红玛瑙钗子,蹲下身来与她对视。 燕太妃的眼睛生得极好看,是眼尾上扬的丹凤眼,瞳色黑如墨,睫毛翘而长。原本是顾盼生辉的眸子,顾昭却只在她眼波流转间读出了不甘心和恐惧。 “今夜让各宫前来,是因为哀家主位上出现了一只猫,一只剥了皮的、鲜血淋漓的猫。”顾昭如话家常地说道。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又弯腰把燕太妃扶了起来,抬手帮她拍掉肩上的落雪,摸上那肤如凝脂的脸,笑道,“这只猫全身上下皮都被剥了个干净,唯有头上的皮毛还留着,毛色墨黑,能看出来是只黑猫。” 顾昭身上传来的威压感实在太强烈,这让燕太妃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佯装寒冷地抱紧了手臂,退出她的压迫笼罩范围,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和恐惧。 分卷阅读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众嫔妃听完顾昭的话,心里俱是一惊,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风雪如此大,冻得人鼻尖冰凉,嗅觉迟钝。好容易缓过来,庭中梅花又开得正盛,自然扑鼻都是花香。如今顾昭一提,众妃嫔竟然都隐隐约约都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顾昭命人开了殿门,几乎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裹挟着暖意破门而出,熏得几位妃嫔立刻偏头干呕起来。 “各位不妨都进来看看。”顾昭抬脚迈进殿里,神色自若,仿佛要带着众妃赏雪观花一般。 及至近前,她又仿若自言自语道:“主位上的垫子浸了血,如今还在往塌下滴落,说明此猫是新杀的,血才如此鲜活。四周溅落的血迹,以猫为中心往周围喷溅,说明此猫是从高处垂落,想必……” 话到此处,她抬眼看了眼朝主位上方看去。然而主位上方并未有房梁,从房梁上投下的假设不攻自破,也就是说,殿顶上的琉璃瓦有问题。 墨竹察言观色,见顾昭盯着房顶若有所思,便立刻近前道:“主子,这殿顶的琉璃瓦松了,刚入秋时偶尔还有几场暴雨,那会儿就会漏雨了。负责宫殿修葺的是工部,奴婢早早便去录过修,但许是工部繁忙,近几月来,并未着人来瞧过一眼。奴婢见主子政务甚多,因而未将此事禀告主子,还请主子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轻权谋文~我还是撒糖专业户(不是。 顾昭:过完双十一,屋顶都修不起了…… 第2章 娃 墨竹声音不卑不亢,她说完便躬身候在一旁,整个前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顾昭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再清楚不过。前朝后宫,如今她的全部倚仗,不过就是父亲手上的二十万兵马。她十六岁进宫,在犄角旮旯的宫殿里安分了三年,心高气傲,从不和后妃来往。所幸她从未承宠,又不争不抢,才免于后宫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原以为能如此过上半辈子,等先帝驾崩,父亲放手兵权,她便能将当时先帝允她出宫的密诏捧出来公之于众,重获自由之身,过上品茶听书的小日子。哪曾想,先帝是驾崩了,枕下压着的遗诏却力透纸背地写着,让新帝奉她为太后,予她听政之权,摄一国事。 顾昭这才明白过来,她和父亲都被先帝瞒哄了,成了先帝的手中棋。如今他们要以二十万兵马、血肉之躯,巩固他那三岁小孩的江山社稷。 顾昭上一世苦思不得解的问题,便是先帝为何要选一个她这样,毫无朝臣根基、疏于人情往来的女人来摄政?后来她在腥风血雨里渐渐明白,先帝看中的,正是她的孤身孑孓、不涉朋党。他将她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扔到群情激奋、摩拳擦掌、针锋相对的朝臣面前,给了他们一副活脱脱的靶子,而她这副人肉靶子背后,庇护着的便是他的三岁小儿。 她进一步,则天下人人得而诛之;退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先帝用遗诏给她和她父亲划了个圈,将他们圈在这方寸之地,进退不得,至死方休。 顾昭越想,心下越是凄然。如今这样举步维艰的局面,想必先帝早已料到了。若她是工部主事,也不愿搭理这原先一点也不受宠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后。 上一世她思及处境,想着与人为善,予以宽谅,便不再追究此事,甚至让墨竹将死猫偷偷带出去埋了。但如今看来,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举措。 她转过身,目光落到德太妃那张秀气的脸上,认认真真道:“清怡,新帝尚幼,哀家暂摄国事,本该前朝后宫兼顾,然哀家一心不能二用,你能帮哀家暂理六宫吗?” 清怡是德太妃的闺名,她原本垂着头,闻言微微抬了一下,与顾昭对视了一眼。只见顾昭目光铄然,表情真诚,不像是试探之意,于是心思微动,半晌才跪下行了大礼,道:“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太后娘娘所托。” 顾昭将她扶了起来,温和说道:“如此,今日之事,就交由你来查了。” 同是太妃位,六宫之权未经竞争就到了德太妃手上,如今顾昭又让她来彻查此事,凭什么!燕太妃心有不甘,面上怒意骤显,瞳孔一缩,咬牙切齿道:“太后娘娘,您这样未免太有失公允了!” “哦?”顾昭挑眉,饶有兴味地看向她,“如何有失公允?” 燕太妃涨红了脸,伸长脖子道:“康宁宫与本宫同是太妃位,凭什么予她大权不予我!” 顾昭看着她那沉不住气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末了,她一扬眉,道:“清怡出身名门世家,从小诗书礼教,习掌家管事的本事,而你……” 顾昭欲言又止,意犹未尽。 燕太妃咬碎一口银牙,偏又不能说些什么。她原是教坊司从九品韶舞,凭借一曲婀娜婉转的九天水袖舞爬上龙床,而后盛宠不衰,一路爬上了妃位。 分卷阅读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得宠的日子久了,就连她也渐渐忘记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如今顾昭竟然旧事重提,暗讽她的出身。 思及此,她更是盛怒难当。然而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她也多少知些进退,生生转怒为笑:“说得也是,妹妹自是及不上德妃姐姐出身高贵。只是……” “只是什么?”顾昭将手收在腹前,笑着看向她。 只见她扫了主位一眼,掩帕道:“只是……猫这畜生主不详,如今死在您的宝座上,还这样不堪入眼……”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抬眼见顾昭含笑看她,也不恼不问,视线一错,道:“您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还是上天暗示您注定坐不了这宝座?” “你大胆!”她话音刚落,顾昭就扬声怒喝道。 与燕太妃的娇声软语相比,她这一声有如惊雷裂空,伴随着万丈威压,将在场的人吓得肝胆俱颤。众人腿脚均是一软,哗啦啦跪了一地。 顾昭厉声训道:“坐不坐得了也是你说了算的?哀家原念在你侍奉先帝多年,先帝新丧才过百日你便穿红戴绿,哀家也既往不咎。如今你竟说哀家坐不了太后之位,如何?哀家坐不得,你便坐得?” 燕太妃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她原先看顾昭只窝在她那犄角旮旯宫里,不争不抢,以为是好拿捏的人。前几次试探,顾昭也总是隐忍。今日对她这态度,莫不是她知道事情真相了? 疑问在心中稍作盘旋,燕太妃很快便将这种设想抹去了。若是顾昭知道那猫是自己让人放的,必不会只是怒喝这么简单,又何苦还要让康宁宫德太妃去查? 如此一想,她才渐渐放下心来,手脚也渐渐回复了力气。她趴伏在地上,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太后恕罪,臣妾口误遮拦,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 顾昭垂眼,和缓了声线,说:“那便罚你到僧录司抄写楞严咒百遍吧。你记住,纵使你父亲如今不再是车夫,成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史,但奴终究是奴,谨记你自己的身份,不要有非分之想,更别轻举妄动,否则下场便与你的叔父、从前的太仆寺卿一般。” 说起来,燕太妃原先也不这般嚣张跋扈,只是后来盛宠不衰,于是管氏一族便鸡犬升天。她继父有身三脚猫功夫,便被先帝赐了五城兵马司的闲职,直到如今,竟成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史。而她叔父原先就职于太仆寺,不过就是个铲马粪的,有了她走动之后,竟擢了太仆寺卿,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写照了。 燕太妃听顾昭提起她家人的过往,仿佛被当众掴了一掌般难堪,平放在地毯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用力地就要将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可此时顾昭盛怒,她也不敢硬碰硬,只好转怒为恨,咬碎一口后槽牙,沉沉道:“谢太后教诲。” 顾昭这才把声线再柔缓了一度,道:“都起来吧。” 屋外雪絮翻飞,从天色看不出早晚来。顾昭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德太妃掌管后宫,更主要的还是敲打一下燕太妃,如今事情都办妥,自然也不留着众人,让她们都小心着脚下,回宫歇息去了。 这一番下来,顾昭也睡不着觉。她回到寝殿,卸下身上厚重的大氅,将自己扔进罗汉榻里,将脸埋在软绵绵的迎枕上,蹭了又蹭。 半晌,她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骨碌爬了起来。 注意到墨竹立在柱边默默守着,顾昭一愣,问:“今晚你守夜?” 未等墨竹回答,她便挥了挥手,“下去歇息吧,我没叫你不用来侍候。” 墨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福了一礼,轻悄悄地出去,顺手把殿门拢上了。 顾昭见她出去了,才将目光收回来,走到床边蹲下身,将遮帘撂翻到床上,露出一截浮雕着飞凤的金丝楠木的床座来。 她又起身去取了宫灯回来,借着烛火光看清了上面一些细微的刻痕,于是抬手有序地摸了两下,“咔哒”一声,一个金丝楠木盒缓缓从床座里退了出来。 她将灯放在一旁,取下盒子打开,华贵的千丝花鸟绢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卷金黄色的卷轴,是先帝留下的遗诏。 一份是她刚入宫的时候求来的,算是能让她重获自由的免死诏。只可惜上一世到了最后,即便她高捧着这份诏书,换来的也还是一杯穿肠的毒酒。 另外一份,便是让新帝即位的遗诏。 顾昭的手指蜷了蜷,还是拿出了后者。刚打开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里就传来一阵攘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转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刚要收回视线,却发现被子确实又动了一下。 她年轻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些拳脚功夫,但总归只是依葫芦画瓢,未学到精深处,真要动起手来,怕是讨不了半分好处。 但这团被子缩成了小小一团,贼人 分卷阅读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身量不大,以她手脚的套路招式,或许还能唬住。 想定主意,顾昭决定先打草惊蛇。她将诏书简单一叠,站起身来,沉沉问道:“床上何人?” 那团被子又微不可查地攮鼓了两下,而后整坨被子一沉,又一动不动了。 顾昭松了口气,嘴角笑意渐深。 她看了眼床上的鼓包,一屁股坐在鞋榻上,重新翻开遗诏看了起来,一边自言自语道:“我们的小皇上今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啊,一整天都没到母后这儿来了。” 床上的被子一下顶得老高,里面的小胖墩掀开被子,一整个人朝顾昭扑了过来。 顾昭料到是他在里头,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顿时手一抖,伸手去接这小肉弹。 “母后母后,烧了!”小胖墩稳稳落到顾昭怀里,紧接着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顾昭回头去看,之间遗诏搭在宫灯纱罩上,里头的蜡烛火舌长燎,从上方的气孔伸出来,将遗诏烫出了一块焦迹。 她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把胖墩屁孩放到地上,迅速将遗诏从灯上揭了下来。 遗诏外头的黄色丝绢已经被燎出了一个洞,露出里头淡黄的宣纸。顾昭下意识用手往那烧焦的地方抚了抚,那宣纸上竟隐隐显出了几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 屁孩新帝:我才不是小胖墩! 顾昭:你不是小胖墩,你是小肉弹! 屁孩新帝:??? — 感谢 长安 小伙伴的留言! 感谢傻cp 胖团不胖 的火箭炮和手榴弹! — 第3章 图 顾昭手指动了动,凑近烛火,将破洞处的宣纸折出一个纸梁,而后小心翼翼地捏着纸梁,把里面的宣纸整张抽了出来。 小胖墩见状,“咦”了一声,整个人倚到她背上,目光越过顾昭的肩膀看向她手里的纸。 “天天子耳~目!”他发现自己认得纸上的字,兴奋地叫了起来,“母后!母后,我认得上面的字!天子耳目!” 天子耳目。 这张纸上远远不止这四个字。 顾昭倾身将纸平铺在金挑纹牡丹花样的地毯上,将手搓热了,覆上去,来回两三遍,纸上渐渐显出了平整的线条 这是张地图。 小胖墩原本还疑惑她在做什么,此刻见她变戏法似的,不用墨就能在纸上写出字来,不由得惊讶地张开嘴,两只小胖手虚捂在嘴前。 顾昭转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手绕到他背后,拢了这坨肉球入怀。母子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看,顾昭伸手将宫灯拿得更近了一些。 纸上的图样右侧,龙飞凤舞地写着“广布天子耳目,愿为君主快刀”两行小字。这上面的“天子耳目”便是方才小胖墩认出来的四个字。 她蹙眉盯着这两行单独列出来的字,心里千回百转,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假设出现在她心头。 很快她便摇了摇头,拂去这荒唐的假设。她把视线移向占据了大半张纸的图案,勾勒图案的线条明快工整,走笔四四方方,横平竖直,线边还有些小注,标写着例如“承天门”这样的地点。只是纸上的线色墨迹陈旧,有些模糊,辨认起来并不容易。 胖墩圆圆短短的手指往纸上一戳,扭着肉肉的脖子回过头来问:“母后,这是什么字?” 顾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突然发现他手指落处,正是用朱笔做批的“督察院”三个大字。 图上批注太多,图样模糊老旧,她原本并未发现还有这处不同。如今细看,这“督察院”三字,竟是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透过走笔,仿若能看到一抹英姿跨马按剑、号令千军的豪壮模样。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当是一骑荡平乱世的大梁太.祖皇帝的亲笔。 方才按下的假设又浮上心头。她未入宫前最爱听评书,评书先生说每说起前朝事,总要插说几句皇帝隐军的故事。而最常用来指代这些隐军的词汇,便是“天子耳目”、“君主快刀”这一类,听起来忠君无情的名词。 难道真如她方才所想,大梁朝也有一支只听令于天子的暗卫? 小胖墩见顾昭出神,用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母后也不认得?” 顾昭低下头看着他,被他正经的样子逗笑,双臂一伸,将他重新搂进怀里,轻声细语道:“母后自然是认得的,这三个字叫‘督’、‘察’、‘院’。” 小胖墩仰起脖子,疑惑地问:“督察院是什么?” “督察院呢,是个官署,是督御史每日都要去上职的地方。主要负责督察百官、弹劾非法,我们住在宫里,只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看不见、也听不见外面的许多事情,就要靠督察院里 分卷阅读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的官员帮我们看和听啊。” 所谓广布天子耳目,应该在督察院的责属内。但“君主快刀”四个字,她还是颇为不解。 小胖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昭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夜已经深了,于是拱了拱胖墩,问:“这个时辰你不歇息,跑到母后宫里来做什么?身边侍奉的人呢?” 小胖墩闻言,讶声问:“母后你老福涂了吗?是你跟儿臣说卯时上朝,寅时便要起的啊!” 顾昭一下子笑了起来,又猛地收住:“现在都寅时了?” 小胖墩从她怀里挣出去,四肢并用地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伸出小小的手捧住她的脸,关切地问道:“母后,你没事吧?儿臣来的时候,德喜就说是寅时了。如果身子不适,儿臣一人也能去早朝的,他们不敢欺负我。” 他的手都是肉,捂得热热软软的,捧在顾昭脸上,触感十分好。顾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柔声道:“母后没事,你是帝王,他们当然不敢欺负你。” 哀家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这次一定不会了!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话,墨竹便在外头轻轻叫了声“主子”。 顾昭这才松开胖墩,撑着地板站起身,僵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等腿麻劲过去,弯腰把地上的遗诏仔仔细细收拾了放回原处,又把床座帘子掀盖下来,这才让她进来侍候。又嘱咐她旁的不用管,让小厨房上点儿暖身的甜汤,先将小皇帝领到偏殿去用早膳。 墨竹领命,半蹲着身,伸出手让小皇帝搭着,以免脚滑跌跤。小皇帝却不受,将手往后一背,昂首挺胸、装模作样地走在前头。 顾昭见他如此,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小皇帝和墨竹走远后,一直在廊下候着、等着顾昭擦面着妆、挽发更衣的宫婢才鱼贯而入,带进来一股料峭的细风。 顾昭猛得一哆嗦,让走在最后头的宫婢去把殿门拢上。那宫婢赶忙将手上拖着的太后衮服放在一旁,小跑了几步去将殿门关上,而后才又回来捧起衮服垂首侍立着。 顾昭身边一直只有墨竹一个大宫女侍候,原先还有一个的,却在侍满三个月的时候死了,也不知何故。她念着那宫女平时伶俐,又一时找不到称心意的,便不作再找一个的打算。 如今墨竹领着皇帝去偏殿用膳,余下的宫婢没人敢上前来指手画脚,一个个捧着东西垂着头,等着她发话。 顾昭便又指了方才去关门的那名宫婢出来,让她暂代墨竹侍候自己更衣。 那宫婢福了一礼,将衮服先挂到朝服架上,而后有条不紊地侍候她擦面上妆、挽发着衣,没露出丝毫惊慌或者是得意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她展着手,由着那宫女在她身后缕平衮服细皱。 那宫婢手腕一滞,连忙小步到她面前跪下,眼观鼻鼻观心地道:“回太后娘娘,奴婢菱花。” “抬起头来。” 及至那宫婢听命抬起头,顾昭才发现她生得十分清秀,白面朱唇,顾盼之间竟有种江南女子的柔婉之美,菱花一名实配不上她的俊俏婉约。 “日后你便叫白烟,来我跟前侍候吧。” 白烟猛地抬头,惊喜地看向顾昭,又慌忙低下头去,伏额于地,道:“奴婢谢太后天恩。” 等白烟她们出去之后,殿里又剩下顾昭一人。她想了想,又把遗诏拿出来,取了“天子耳目图”又细看了一遍,发现除了督察院,并未有其他朱批作注的地方。 她眸光暗了暗,看来还是要到督察院走一趟。 她把图藏进袖里,去偏殿找了小胖墩皇帝一同用膳。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银耳羹后,又用了几块桔皮梅糕,这才各自上了銮驾,天子在前,太后在后地朝太和殿去。 天寒地冻的,即便已经快到卯时了,天色也还同深夜一般。太和殿前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身着朝服的臣子,一个个缩肩搓手,冻得耳尖鼻尖发红。 等天子和顾昭到了,他们才纷纷持笏于身前,拾阶而上,进到太和殿内。却未曾想,殿里早已有几个大臣在谈笑风生,丝毫不惧上首的天子和垂帘的太后。 谈笑风生的这几个人如今重权在握,只手遮天,即便后来者中有人义愤填膺,也不敢声张分毫,只盼着太后和天子能给这些人些颜色瞧瞧,以正纲纪。 但总归也是指望不上的。自先帝驾崩,太后垂帘以来,她就不大管事,偶尔想打压朝臣却又不得其法,惹得这些人气焰更盛,连新帝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近前的德喜高唱“上朝”,众臣皆随声而动,文武大臣分两列,依照品阶次序站好。唯有站在最前头的晋王和太傅二人,动作是一致的轻慢,却又说不上 分卷阅读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懒散,对上不恭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顾昭隔着纱帘看见此景,眸色沉了沉,等众臣朝拜后,朝会正式开始之时,她才缓缓说道:“议天下事前,哀家想先问问许少师,究竟何为三纲五常?” 许少师闻言出列,执笏回道:“回禀皇上、太后,三纲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乃仁、义、礼、智、信五常。”又说:“太后拿这样的题来考臣,是否太瞧轻微臣了些?” 他如此轻蔑嘲讽,顾昭却不愠不怒,笑道:“说得极好,三纲之首,便是君为臣纲。” 紧接着,她声音陡然一沉,拍案大喝:“方才皇上与哀家落座,皆无言语,而你却仍阔口高谈、声谩太和殿,如此不将皇帝与哀家放在眼里,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君为臣纲吗?” 她眯了眯眼,语速慢了下来,“还是说,皇帝和哀家要反过来,以尔为纲!” “微臣不敢!”许少师心里猛地一悸,“扑通”一声跪在汉白玉地砖上。即便看不见顾昭的神色,他仍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就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紧紧摁压在他头皮上,令人头皮发紧。他有些后悔方才只顾着与首辅大人聊天了。 首辅大人位高权重,执掌内阁,许少师官职品阶虽高,却无实权,因而百般讨好首辅,只盼着这老头子能给自己一点有实际用处的权力,也因此得罪了太后。只是以太后的性子,必然只是敲打一番,如今正是竖立声望的时候,她必不会当真发落自己的。少师想着,略放下心来。 谁知顾昭一反常态,不再如从前那般忍让作好,也不见好就收,反而冷哼一声,“你不敢?哀家瞧你是敢得很!” 如此气势作派,让高阶之下的列位臣工心里俱是一惊。 “伦理纲常乃大梁立国之本,殿内不恭、御前喧哗,许重山你该当何罪!”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昭:杀鸡儆猴一下! 许少师:咯咯咯…… 二萌:放心,黄焖鸡预定了(*^▽^*) 谢谢 长安 小可爱的留言,你的支持真的让我非常感动,再次超级感谢! 第4章 林修 顾昭这一声落下,太和殿内鸦雀无声。 许重山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两股颤颤。 在他的印象里,太后总是隐忍退让,再生气也不会如此勃然大怒。 上回首辅大人在蠡正居内不仅抢先一步落座,还当着她的面告诉小皇上,说太后并非他的生母,又说德太妃也十分疼他,应当多去康宁宫走动走动。 乍一听,这话并无伤大雅,可再细想,首辅大人分明在离间他们母子。 那是太后唯一一次怒形于色,一张脸憋得通红,抿唇不语,眼睛直瞪着首辅大人。最后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叮嘱首辅,让他莫要再说太后并非皇上生母这样的话。 可如今的太后,却是大大不同了。 许重山的眼皮没来由地跳了跳,顶着帘后投出来的视线,如顶千钧,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动。他渴求首辅大人能出来帮他说句话,救他一命。 然而首辅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太和殿内暗流涌动,僵持了许久,顾昭才又问道:“督察院御史何在?” 一位身着深蓝朝服的官员跨步而出,持笏说道:“禀皇上、太后,太傅大人今日告假了。” “说为何了吗?”顾昭问。 那官员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傅说是……说是府中的马要生小马驹了……” “放肆”二字刚要说出口,顾昭猛然想起从遗诏里抽出来的那张地图。她按了一下袖口,想着也许太傅和这张图有干系,不好现下就落了他的脸面,免得日后难以查问这图的来由和用处。 于是转而说道:“自大梁建国以来,督察院便身负弹劾百官之责,如今许少师如此,爱卿身在副督御使之位,以为当如何处置为妥?” 副都御使一愣,回道:“大梁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便列有大罪十条,犯此十条者,当诛不赦。其中第八条,便是大不敬。臣以为,少师喧哗于朝堂,目无君上、枉顾礼法,督察院当具表弹劾,以正纲纪。” 倒是十分刚正不阿,八成是见少师两手空空、无所倚仗,才如此落井下石的吧。 顾昭收起心里的猜测,下了最后通牒,道:“那便如此办吧。” 许重山一下子瘫坐在地。他在朝中举目无亲,用尽心血经营,才能勉强还维持在这少师的位置上。如今督察院扬言要弹劾他,他这一生怕是再没有什么指望了。 不,不是,他还有一人可以指望! 下朝之后雪就停了,天光初霁。 分卷阅读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许重山避开众同僚,鬼鬼祟祟地往西华门的方向走去。他拐进一条宫巷里,朝来处看了一眼,又回过身来,伸长脖子望了望宫巷尽头,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之后,便默默退回到墙根下候着。他身形瘦削,有些驼背,整个人缩着,在森严高耸的宫墙映衬下显得十分猥琐,完全没注意到从他来的拐角处,又走出了两个人。 站在拐角的顾昭已经换回一身常服,迎风而立。她收回目光,勾起唇角,侧过头来问道:“你猜猜他想做什么?” 墨竹闻言,转头朝许重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扶着顾昭走过巷口,低声道:“奴婢不知。” “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顾昭叹了口气,也不再深说,只分析起许重山此行的目的,道:“许重山的少师一职,是燕太妃帮他求来的。当年燕太妃还是教坊司的韶舞,自恃舞艺过人,经常欺.辱其他舞女,后来有名舞女不堪驱使,在她鞋里藏了针,恰好被许重山看到。当时燕太妃正要为先帝准备水袖舞,许重山告知她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她的救命恩人。” 墨竹点了点头,恭顺地接过话:“后来燕太妃因为水袖舞被先帝宠幸,许少师除了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前程的贵人。” “正是如此。”顾昭道,“只是人在患难的时候才会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有恩必报,很快,许重山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顾昭没说要去哪里,墨竹也谨守本分不问。两个人从西华门出来,绕了一圈走到承天门下,眼见就要出宫城了,墨竹脚步一顿,轻声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出宫吗?” 顾昭道:“哀家刚入宫那年,内侍监给哀家拨了个小黄门叫彭喜,你还记得吗?” 墨竹一愣。她自然记得,彭喜是主子初入宫时最喜欢的奴才,后来因为领各宫份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开罪了燕妃,连主子都没能再见上一见,便被打了十个板子,送到掖幽庭去做苦役了。 这么多年,主子不争宠、不抢功,也不过问她们这些下人的事,原以为主子就是这清冷、谨慎、隐忍的性子,然而就这一日,主子不仅提了白烟当大宫女,现下又问起彭喜,却是叫人看不透了。 她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到嘴上的只有一句:“奴婢记得。” 顾昭说:“你去掖幽庭吩咐一声,让彭喜与你一同回永寿宫当差。” “是。”墨竹福了一礼,而后想到主子孤身一人,犹豫道:“那您……” 顾昭撇撇手:“无妨,你尽管去。”墨竹这才离去。 等她走远之后,顾昭便出了承天门。遗诏里抽出来的那张地图上,督察院最为醒目。承天门距掖幽庭不远,又是离督察院最近的,因而她才从这个门出来,以免出宫之后,路上发生一些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从承天门到督察院,走得快的话,不到一刻钟就到了。顾昭站在督察院前,抬头看着高悬衙前的黑色沉香木匾,上面“督察院”三个字如锥画沙、丰筋多力,无声彰显着这座衙署的严肃凛然,衙前的两座石狮更是将这种凝重的压迫感凝结到极致。 她站了好一会儿,刚要抬脚走进去,就见到远处有顶墨青色的八抬大轿朝这边来。大梁朝乘轿十分讲究,能乘上八抬大轿的,举朝上下屈指可数,而这个时辰会到督察院来的,想也只有当朝太傅林修一人。 林修原只是督察御史,先帝驾崩前一日才加了一品太傅衔。他手里捏着百官命脉,又从来是个主张法不容情的人,因此即便有着绝好的样貌,却也不免被冠上铁面阎王的称号。可见此人有多么不通人情、令人畏葸。 顾昭隔着衣服,搓了搓藏在内袖里的图纸,心想:总归还是要问的,怕他做什么,自己两世共四十几岁的念头,怕不是白活了? 就在此时,轿子在督察院左门落下,一个玉冠白衣的男子弯着腰从轿里钻了出来,手上托着只绿壳的小乌龟。似乎是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林修转过身来,看向了目光的来源处。 顾昭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林修这副姿容,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一张脸生得三庭五眼,剑眉星目,眼睫密而长,眸子黑如浓墨,眼波流转之间,根本叫人看不出情绪。他的唇线勾得恰到好处,色如抹朱,将肤色衬得十分白净,显得整张脸线条干净,立体好看。 她几乎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看得出神。等她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林修已经站到她身边了。他长身玉立,将她拢在阴影里。 顾昭一直觉得自己不算矮,如今站在林修面前,头顶却只到他嘴唇的位置,从气势上就弱了一截。 只听林修低声问道:“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距一个男子这么近,顾昭还是头一回,她的心砰砰直跳,就快要撞出胸腔,耳根处也在发热,想必是通红的了。她有意掩饰, 分卷阅读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我找你有事。” 想起正事,一直狂跳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又自己凑上前去,掏出袖子里藏的地图:“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她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林修微微低头便能闻到,到后来,他竟然看着她的头顶出了神。 顾昭见他久久不应,便抬起头与他对视。由于凑得太近,她的鼻尖从他唇上轻轻擦过,留下一阵柔软的触感。顾昭登时就红了脸。 林修却微不可查地扬起唇角,转瞬就将这笑容压得一丝不剩,面上还是和原来一样清冷。他接过顾昭手上的图,展开一看,心情凝重起来,蹙起眉头,颇为正经严肃地问她道:“当真要现在起用吗?” 顾昭问道:“起用什么?这图有何玄机?” 她话音刚落,就见林修一手握着乌龟,修长的手指飞快把图重新叠好。叠纸的手指指甲莹润饱满,指节分明,实打实的赏心悦目。 正走神间,顾昭耳旁传来他的低语:“衙里说。” 她一愣,脸上微微发热,虽说美貌男子少见,可她这一会儿出神这么多次,委实太荒唐了些。想着,她攥了攥手,赶忙把心思全盘用到正事上。 看样子,她今天来对了,林修一定知道这张图的含义。 两人一起进督察院后,便转脚去了林修的办事台。 林修作为督察院御史加一品大员,办事台是单独的一间书房。和整个督察院给人的阴沉感不同,这间书房明亮干净,虽然地方不大,却是茶桌、棋盘、熏香炉子样样齐全,像是楼阁小筑的雅间。顾昭有些惊诧于这样的反差。 林修遣走侍从,关上房门,把手里的乌龟搁到桌上后,不疾不徐地泡了杯茶,亲自递给顾昭。而后坐到她下首,道:“这张图出自太/祖皇帝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长安 小伙伴的留言! 第5章 暗卫 茶香袅袅,一室静谧。 顾昭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修,试探着问:“天子隐军藏于何处?” 她其实心里没底,所谓天子隐军,也只是从“天子耳目、君主快刀”得来的猜测。林修明显知道这张图的含义,但他很有可能对自己有所保留。如果能从他嘴里知道一些东西,即便林修今日不全然告知,往后自己解读这张图时,也会便捷许多。 林修从图纸上移开目光,落到她脸上,缓缓说道:“如果太后以为天子隐军有数万众,那恐怕要失望了。” 他伸手把图诏递给顾昭,不动声色地扫了桌上的茶杯一眼:“这是洞庭碧螺春,再放上片刻,味就该涩了。” 顾昭一顿,端起茶杯放到鼻下细闻。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上,暖和得恰到好处,她微一吸气,便闻见扑鼻清香。茶汤颜色青黄柔和,干净澄澈,林修倒是泡得一手好茶。她启唇品茗,让他把话说得再透亮些。 林修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并不突兀失礼。等她喝完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言归正传道:“太.祖皇帝初建天子隐军时,有八千之众,六十年前,北地关达列土封疆,自立为王。关达拥兵三十万,掌握了当时大梁的大部分兵权。太.祖皇帝别无他法,遣隐军西出阳关,横刀杀敌无数,阻关达部众于关外。隐军出兵才是长野一役的胜利的关键所在。” 所以,传言中以十万退三十万的长野一役,从某方面来说,是八千隐军的性命换来的。 “那……”顾昭倾身问道,“如此说来,八千隐军全军覆没,那这张图如今便没用了?” 但如果是这样,那先帝又为何要将它缝入遗诏,岂不是多此一举? 她正疑惑着,就见林修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紫檀木盒子。原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的物件呈给她看,却只见他打开盒盖,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颇为精致的蜜饯罐子,递到顾昭面前。 “这是酸梅果脯。” 酸梅果脯。顾昭未入宫前最爱吃这些东西,入宫后常被克扣用度,到后来甚至一年都尝不上一口。如今“久别重逢”,还是望梅生津,对这些零嘴爱不释手。 林修见她呆愣着不动,便自己拿签子叉了一个递到她面前,等她接下后,才又继续说道:“太.祖皇帝直至临终前,都未再组建隐军,到先帝登基后,建光二十二年,暗卫组织再次成立,发展至今也才有二十二人,每名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身手。” 太.祖皇帝建国平乱世,组建隐军以备不时之需,人数众多是必要的。等先帝治国时,天下已定,民心渐稳,隐军的存在只会虚耗粮草,弊大于利了。二十二暗卫,不多不少,在人心鬼蜮的朝堂上,恰好够驱使。 顾昭一点就透,想来这张图 分卷阅读1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诏已经传家宝一样流传下来,是起用暗卫的关键。嘴里的小舌搅动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舌尖,这梅子还精心去了核,一团果肉软而不粘,叫人欲罢不能。 她伸手又叉了一个送进嘴里,道:“起用暗卫,除了这函图诏,还需要什么条件吗?” 林修看见她的动作,眉眼一弯,整个人柔和了许多,道:“你来便行了。” 顾昭没有意识到他称呼上的差别,点了点头,“如此……那哀家如何传话给他们?” 林修道:“臣是督查院御史,有什么事吩咐臣,臣再吩咐下去。” 意思就是,暗卫其实还是由他统筹,顾昭没办法直接经手。 顾昭心里有些不快,因为这样一来,她有什么动作,林修都会知晓,倘若林修不可靠,那么有朝一日,这支暗卫必将成为心腹之患。 她有些犹豫不决,上一世没有发现这封密函,因此未曾做过这样的选择。但林修此人,她还是有些印象,彼时她暗中筹谋要斗首辅时,他就曾前来提醒,言说帝王之策,在于制衡,首辅倒台之后,晋王就会趁势做大,到时候事态走势便无法控制。 她当时疑心他与首辅一党,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谋划,因此关了他百日紧闭。原想等百日之后,便着手惩处此人,却不曾想到事态果真如他所说,首辅一倒台,晋王便揭竿而起,藩王也举兵朝京城逼近。 哈哈哈哈小藻嘴角长了个泡整理那时她父兄都死了,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可用。张皇无措之际,前方传来急信,林修不知何时出了府,率二十余人,阻击了藩王三千前锋兵。至此,她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专心治起内朝乱政。 如此想来,此人当时视死如归,应当还是忠君爱国的,只是究竟是忠的究竟是哪位君,还有待商榷。但无论如何,对于现在孤立无援的自己来说,这支暗卫确实是最不会打草惊蛇的一大臂助。 她想定主意,一抬眸,发现林修正盯着自己,黑色深沉的眸子像是巨大的漩涡,吸着她的视线往深处卷去。 她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惊慌。 抽回视线,顾昭平复心绪,道:“你着两个人去皇帝身边保护着,务必保证皇帝的人身安全,和后宫太妃的每一次见面,时间、地点、吃食,都要仔细记录。” 上一世,小胖墩就是被燕太妃吓病,身体孱弱,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下了慢性毒,最后毒发才一命呜呼的。下毒之人具体是谁还未可知,但他每日的活动范围就那么大,想要细究也不是无迹可寻。今日燕太妃被她下了脸,许太师又去找了她,怕是很快就要有动作。 细数前世小胖墩被吓病的日子,大概也就在这月末了。 顾昭又嘱咐道:“务必要寸步不离跟着,若发现有刺客,拿住活口。具体如何要以什么身份进宫,你去安排了之后再来回禀。” “无需身份。”林修道,“暗卫天生就是隐匿于暗处,藏匿和身手都是同样要紧的本事。” 顾昭总觉得他在有意隔绝她与其他暗卫的接触,心里又多了一分不快,品茗吃果脯所带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也罢。”她心里不快,面上却是不显,道:“如此,多谢太傅了。” “那你呢?”林修看着她问。 她抬起头,视线又猝不及防和他的撞了一下,“我什么?” “你不需要人护着吗?” 顾昭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自己。林修党.派未明,不可全权托付。但如果她也要个暗卫,或许有机会可以直接越过林修,多方了解这支暗卫的内部消息,免得只听他一家之言。当然这也只是或许,林修主动提及,应该是有把握她撬不开这些暗卫的嘴,派来监视她动向的。 有利有弊。她犹豫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一个荒诞的错误所有问题症结,都在于她看不透林修,而不是因为林修实打实地做了什么异心叛主的事情,是她自己在他身上发散的想法太多了。 用人不疑,“那便……” “一人足矣。” “也行。”顾昭不欲同他在暗卫几人这样的事情上争执,很快应下。两厢沉默半晌,顾昭想起他今早没去上朝,转而问道:“你竟还有给马接生的本事?” 林修:“嗯?” “你今天早上缺朝,不是因为你家里有马要生马驹了吗?” “……”林修默然,而后正经回答道,“那匹马是难得的良驹,臣亲眼看着才放心。” 这回轮到顾昭沉默了,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他们二人之间君臣有别,又各自怀揣着心事,能说的话题很少,相处在一处很难谈笑风生。 顾昭没坐多久便回宫了,林修坚决把她送到承天门 分卷阅读1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下。两人一路无话,最后林修禀明顾昭,说今夜暗卫就能上职。 顾昭颔首,说了几句“国之栋梁”之类的场面话,林修脸色微沉了沉,一言不发地作礼告辞了。 时间正好两个时辰,墨竹和彭喜已经早早候着在门后。两人见到她的身影,墨竹福了一礼,彭喜却是颤颤巍巍地跪下,眼泪止不住地掉。 “彭喜,你受苦了。”顾昭弯腰扶了他起来,“道砖冷硬,仔细再跪坏了膝盖。” 彭喜哭哭啼啼站起来,想谢恩来着,但喉头堵着,只能捧着脸大哭。 “哭什么?”顾昭笑道,“又不是来给哀家奔丧的。” 只是玩笑话,墨竹却急忙道:“呸呸呸,主子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 三人回到宫里,午膳时间已经过了。顾昭让墨竹和彭喜去用些饭,喊来白烟问道:“皇帝现在何处?” 白烟被问得一愣,缩了缩肩膀,摇头道,“奴婢不知。” 顾昭端茶的手一僵,把茶盏放回桌上,冷冷地看着她:“那还不快去找?” 白烟立刻领命出去,未过多久便又轻轻推门进来,见顾昭撑着头打盹,心下犹豫,不知道是否要把她叫醒。 恰巧墨竹此时进来,她便凑到墨竹耳边悄悄说了,没察觉到墨竹身子一僵,更没看见她眼底闪过的嫌恶。 墨竹听完后,走到顾昭跟前低声喊醒她,讲话都说了。顾昭一听见皇帝在康宁宫德太妃处,整个人立刻从榻里弹起来,绷直了身体:“康宁宫?德太妃?” 墨竹颔首:“是康宁宫德太妃,说是一下朝便去了。” 顾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立刻差白烟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又让墨竹去将皇帝接回来。未多时,小胖墩便一脸严肃,负着手进了永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 林修:日常投喂媳妇(1/1)已完成 顾昭: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修(温柔笑):不可告人的秘密与你有关。 顾昭:呵呵! 今天突然多了很多收藏,许多小伙伴都是从基友的文来的,二萌非常感谢大家能够点进这篇文,用收藏的方式给我鼓励,真的超级超级开心~ 谢谢 长安 song 千尘落叶 小伙伴的留言!爱你们! 听了基友的建议,以后每天更新会放在早上9:00,偶尔加更的话会把加更的部分放在晚上21:00.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第6章 胖墩 小胖墩早已换了一身常服,腰上玉带箍着肉肉的肚子。顾昭看见他,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走下阶去要抱他入怀。 谁知小胖墩一改常态,横眉竖目,圆指往侧边一戳,道:“你并非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当太后!” 顾昭心里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来,蹲下身与他平视,道:“是谁教你的这些话?” 小胖墩“哼”的一声,拂袖进了内殿。与她擦身而过时,不动声色地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只是力道太小了,顾昭并未察觉。 她遣退了护送胖墩回来的各位宫婢内侍,转身跟了进去。刚迈过门槛,就见一个胖墩已经上了罗汉榻,趴在窗上,小心翼翼地往外瞧。 内殿里的地龙烧得极旺,罗汉榻摆在侧间,榻里又扑了绒软的白色狐狸毛毯子,顾昭走过去坐在皇帝近旁,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与孩童相处的经验太少,又没有为人母的经验,即便是上一世,她除了偶尔关照胖墩一些,都未曾注意到他的心态。后来奸.人趁虚而入时,母子之间已是嫌隙甚深。这该是有她的一部分原因,未曾照料胖墩周全的缘故。 她思绪万千,正拿定了注意,想开口问问他晚膳吃什么的时候,小胖墩突然起身要把窗拉下来,只是由于力气小,整个人绷成了一张弓,也才堪堪把窗向下拉了一点点。顾昭见状,双手绕过他,取下撑窗的叉竿放在一旁,极轻易地关上窗。 胖墩回过头来,软软喊道:“母后”一把扑进了顾昭怀里。 顾昭猝不及防,下颚被他头顶的玉冠撞得生疼,心里百味杂陈,问道:“方才不是还说母后不配当太后吗?” 小皇帝仰起脸,鼓着脸道:“是德太灰告诉儿臣的,荒才德太灰的宫女都还在,儿子要做做样子。” 他又问:“母后,儿子是不是做错了?” 顾昭闻言一怔,果真是杨首辅的好女儿德太妃,看来连她也坐不住了。先帝在时,后位一直空悬,妃子只有两位。一位是艳冠后宫、舞艺过人的燕妃,另外一位,就是出身世家贵族、德高望重的德妃。相比起燕妃转瞬即逝的荣宠,德妃的荣华就显得十分长久稳固,原因无他,便是她有个位高权重的首辅父亲。 先 分卷阅读1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帝在时,杨首辅内里暗藏祸心,表面却也还安分。但先帝驾崩之后,女儿坐稳的太后位,被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宫里冒出来的昭仪给占了,是谁都会心有不甘。 “你没做错。”顾昭轻声说道,拢了他入怀,长叹了口气,“可是你如此说,母后心里很难过。” “母后”小胖墩撒着娇,一骨碌从她怀里钻出来,凑到她心窝的位置呼了呼,而后仰起头,道:“母后不要难过了,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不这么说了。” “母后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你要明白,这天下间,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虽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才会一直站在这高处庇护着这个小孩,但是此刻,她才发现,女性本能的母爱已经让她割舍不下这个孩子了。许是源于上一世对他未尽责任的愧疚,又或许是她两世年岁加在一起,真的到了为人母的年纪了。 这个孩子这么小,就学会在人前作戏,想来生于帝王之家,虽然衣食无忧,却如履薄冰,连三岁小儿都如此谨小慎微,故弄玄虚。 这样也好,这样便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去,但前提是,月底他没有被吓到,生那场大病伤及根本。否则,现在如此聪慧,到时也是要有损心智的。 她语重心长,小皇帝也严肃起来,圆滚滚的身子一挪,下榻跪到她面前道:“母亲,儿子错了,母亲对儿子有养育之恩,儿子不该如此说的。” “母亲没有怪你,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顾昭弯腰,屈指往他鼻上轻轻一刮,“晚膳吃什么?” 小胖墩这才笑着起来,又滚进她怀里,母子二人定好晚膳的菜色,白烟就请着太医回来了。诊脉之后发现并无大碍,便遣了人,母子二人一同用了晚膳。 顾昭今天早上急着出宫问图诏之事,回来之后又因为胖墩的事情闹心,没时间批阅奏折。用完晚膳之后有点空闲,她便命人摆驾蠡正居。小胖墩与她一道,母子二人在蠡正居内,一人看奏疏,一人读《三字经》。 《三字经》中有许多字胖墩都不认得,常常转过头来问顾昭,顾昭看着他专注的小圆脸,觉得是时候给他找个帝师了。虽然让他入国子监未为不可,但那是国学,除了皇帝,还会有贵族弟子,往来于宫廷内外的人太多,不妥。 她把这想法压在心头,隔日在朝堂上略提了一提。太傅今日倒是来上朝了,提议能者居帝师位,出题考察挑选好过直接指定。顾昭觉得有理,便应下了,把挑选帝师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七。 接下来几日便一直风平浪静。据太傅说,暗卫已经调度完成,每日也都会递来皇帝的饮食起居实录,与著作郎记的起居注还是有些出入的,确实很是得力。 燕太妃抄完一百遍楞严咒,让人递了来给顾昭看,自己使性子不来,顾昭也不甚在意。 德太妃领命查黑猫案,一直没有进展,每日都来与顾昭问安请罪,顾昭也得过且过,心里知道她只是面上对这件事上心,实际上,如果此事导致自己名声有损,德太妃也会乐享其成。 彭喜自掖幽庭回来之后,干活粗手笨脚,总是犯错,被她斥到御花园修剪花草。御花园就在锦绣宫边上,未过几日,白烟急急来报,说彭喜被提进了锦绣宫当差。 白烟如今消息总算是灵通一些了。 顾昭润了笔尖,朱笔在奏折上写下“已阅”二字,搁下笔,嘱咐她道:“彭喜不用盯着了。” 白烟还想说些什么,就听顾昭道:“下去吧。”于是便讪讪退下了。 又过没几日,几个值夜的宫婢说撞了鬼,谣言不胫而走,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德太妃上门来请罪,说是治宫不严,要把六宫之权还给顾昭,顾昭好言宽慰,这才把她请走。 顾昭有一下没一下地盘算着日子,想着燕太妃动作也就在这几日了,便传令太傅,让暗卫多警醒着些。未曾想,当晚就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内容不是很多,埋了点伏笔。 再次感谢song 千尘落叶 长安 三位小伙伴的留言! PS:昨天暗卫那章被待高审了好慌张 第7章 太妃(捉虫) 暮色四合。自那日下了场大雪之后,天气便都十分晴好。 墨竹在顾昭的授意下,渐渐让白烟接管了永寿宫的日常饮食起居。白烟倒是勤勉,只是生性胆小,做事情是仔细,但是畏畏缩缩,就怕惹了顾昭不高兴。 顾昭用完晚膳,便同皇帝一左一右,盘腿坐在弥勒榻里,一人捧了一本书,津津有味读着。弥勒榻中间的炕几正中,有炉熏香袅袅飘着,边上摆放着一盘枸杞点蜜酸梅糕,场景静谧和谐,令人看着暖意丛生。 白烟在一旁侍立着,不敢挪动分毫,脚脖子都站僵了的时候,墨竹进来,让 分卷阅读1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她去外头取顾昭换洗的衣物回来,自己走到塌边给顾昭递了张条子。 条子是彭喜从锦绣宫传回来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僧录司面具”五个字。顾昭看着有些不解,便蹙眉念了出来。 小胖墩年纪小,心性不定,就要爬过来看。顾昭转头道:“皇帝你且看书。”便同墨竹去了外间。 墨竹道:“僧录司的面具,也只有跳大神驱邪的时候能用上了。” 顾昭有些头疼,抬手摁了摁:“彭喜混进锦绣宫不易,燕太妃虽说蠢毒了些,但浸淫后宫多年,心眼颇多。彭喜这时候递了消息回来,怕是要惹上杀身之祸了。” 她倏地转身,吩咐墨竹道:“你尽快去内廷卫走一趟,哀家这就去锦绣宫。” 墨竹虽然性子冷清谨慎,但十分念旧。从一开始,彭喜同她就是一同服顾昭的,相互之间交情不说深,终究也是有情谊的。 她脸色一变,甚至都未曾朝顾昭拜礼,直接领了命就出去了。 顾昭抬手抚了抚眉心,确认自己并非眉头紧锁之后,扯起一张笑脸,回到里间同小胖墩道:“读到哪里了?” 小胖墩闻言,趴到炕几上取了块糕,一边吃一边道:“第三页,好些字不认识。” 顾昭莞尔,抬手摸着她的脑袋:“夜已经深了,皇帝不妨先回宫歇息,明日再来?” 小胖墩隐隐知道她有事要去处理,但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从善如流道:“那儿子便先告退了。母亲也早些沐浴歇息。” 顾昭笑容更深了些,道:“会的。” 可还未等她牵着小胖墩出门,殿门口就传来一阵金钗玉坠的叮当响声,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庭前。顾昭半阖眼,嘴唇抿着,两只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胖墩扯了扯她的袖子,仰头看她,得到顾昭的目光回应之后,他指了指外面,拗着口型道:“母亲,外面。” 顾昭也做口型:“出去瞧瞧?” 胖墩自觉地把小肉手交到顾昭手里。 母子二人刚步出銮清殿,就看见白烟仰在地上,边上散落着顾昭一会儿沐浴用的换洗衣物。 庭中的烛火晚膳十分就点上了,现在夜已经渐渐深下来,橙黄的烛光从纱绢里透出来,照亮了銮清殿前的庭院。顾昭和小胖墩就着光,轻易就看到了白烟心窝处的脚印,以及她脸上的红掌痕。 在宫里,打了谁的贴身丫鬟,等于不给谁脸,燕太妃又欺到她跟前来了,这举动倒是很符合锦绣宫的行事作风。但顾昭疑惑的是,她才差了墨竹去锦绣宫寻彭喜,自己也刚要前往,锦绣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未等顾昭再细想,燕太妃就柳腰款摆,往前走了几步,偏头瞟了地上的衣物一眼:“哟?太后娘娘的衣服,都脏了啊,这可怎么办?” 她语气里的挑衅和嘲讽太过明显,小胖墩顿时绷起一张小肉脸,面色不善地看着她,拉着顾昭的手也忍不住攥拳用力。 顾昭摁了摁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嘴角却挂起一丝笑意,道:“燕太妃这么晚了,来永寿宫做什么?” “臣妾若是说了,太后也别介意。”燕太妃抬脚踩过顾昭的衣物,佯装不觉,又抬手扶了扶鬓,笑道:“前些日子,猫死在太后娘娘的主位上,永寿宫正是阴森森的时候,就别日日让小皇上来了罢?” 她刚说完,小皇帝就张嘴说:“朕就爱来这儿!燕……”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察觉到顾昭拉着他的手动了动,便生生转了话:“燕娘娘若是想朕了,也可常到蠡正居走动。” 这话是说得天衣无缝。 顾昭想皇帝了,皇帝便会自己来永寿宫,燕太妃想他了,却要自己去蠡正居见他。仅仅一句话,就暗藏了亲疏尊卑有别的涵义。这才三岁,难以想象来日他的城府会深沉到何种地步。 但也或许,胖墩根本未曾想到过这样深的意思。 顾昭拂去不合时宜的猜想,头有些疼。近些日子,她总是疑心这疑心那的,偏又对谁都不能说,伤神太过。夜里又总想着引前世之事以为鉴,刻意去回忆前世的大小事,真正休息的时间不多,因此脑袋时常犯疼。 她提起精神,迅速理清了当前的处境,料定彭喜不会有事,却又启唇问道:“彭喜在哪里?” “彭喜?”燕太妃尖刻地笑了一声,同她身边的宫婢道:“绿枝,彭喜呢?” 绿枝挑唇一笑,趾高气昂道:“回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彭喜被打了十大板,命薄没挺住,死了。婢子怕污了地,着人将他拉出去埋了。” 顾昭佯装身子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小胖墩关切道: 分卷阅读1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母后” 他站在顾昭左侧,顾昭偏过头,对他眨了一下左眼。她的鼻子挺翘,从燕太妃的位置恰巧看不到她这个小动作。 小胖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又盯着燕太妃。母子二人携手站在阶上,一高一矮,竟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纵览河山的气势。 白烟已经爬起来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她壮起胆子抬眸的这一眼,正巧看到这一幕。反观燕太妃的趾高气扬,便觉得后者像跳梁小丑一样无稽了,最为可笑的是,燕太妃竟然丝毫不知自己与太后的天壤之别。 白烟心里评价着,却是不敢再多看,赶忙埋下头,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相信很快,自己心窝上这一脚,脸上这一巴掌,便能统统讨回来了。 燕太妃如今的行为又蠢又毒,自己却惶然未觉,把心力都放到阴毒肮脏的手段上,就盼着顾昭早日臭名昭彰、人人喊打,好自动把后位让给她。 原本顾昭把六宫之权交给德太妃,是想叫她知道,即便要自己要退位让贤,后来者也还有个德太妃在一旁虎视眈眈。未曾想,燕太妃眼界窄小,愚蠢太过,只盯着跟前的一亩三分地,用尽性命为他人做着嫁衣。 制衡之策,还得双方实力相当才可维持平衡。 眼见顾昭沉默不语,燕太妃还以为她惧于自己的手段狠辣,妖娆妩媚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她一边朝前走来要牵小皇帝,一边说道:“太后娘娘若没有其他事交代的话,本宫就先送小皇上回乾清宫了。” 言罢弯腰朝小皇帝一笑,捏出温柔好亲近的声音道:“皇上,燕娘娘送你回宫好不好啊?” 小胖墩看她红唇张合,眼妆又画得那样重,这模样突然凑到跟前来,整个人打从心里吓了一跳,看猛兽似的盯着她,往顾昭身旁偎了偎。 顾昭揽过小皇帝的脑袋,靠在自己腰间,未发一语。 两厢僵持了半晌,皇帝近侍德喜突然上前一步,禀道:“禀太后娘娘、燕太妃娘娘,皇上近日身子不太爽利,请过太医,说是染了风寒,要多注意休息,现在这个时辰……现在这个时辰,已经是往常皇上就寝的日子了。” 小皇帝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呵欠。 顾昭道:“既如此,今夜皇帝就现在哀家这里歇息吧。路上冷,皇帝这身子不能再吹风了。” 燕太妃还想说些什么,胖墩就截了她的话:“那儿子就叨扰母后一晚。” “可她这宫里才死过黑猫,不吉祥!”燕太妃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起来。 “朕乃真龙天子,相信压得住这些腌臜之物,燕娘娘莫要担心。”小皇帝还是紧紧拉着顾昭的手,丝毫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 太妃气急,却怕再步步紧逼下去,日后皇帝会不喜她这个“后娘”,到时候便就功亏一篑了。她狠狠地一跺脚,转头剜了德喜一眼,头也不回地朝永寿宫门口走去。 刚要出宫门的时候,她转过头来,切齿道:“如今宫中四处闹鬼,太后娘娘还是小心些罢!鬼魂可是能要命的。说起来,但若你凤气荡身,是天命所认的正位凤宫,能震慑鬼怪,今日宫里也不会闹出这样多怪力乱神的事情了!” 说罢见顾昭仍旧无动于衷,不喜不怒,便“哼”了一声,甩帕走了。 回宫的路上她细想,总觉得顾昭还是那个顾昭,为了维持面上的温和,连这样当面刁难都能忍,死猫那日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一反常态。前几日把派彭喜到锦绣宫来,想是永寿宫的垂死挣扎了。如今德喜被自己拔除,各个方面都准备万全,永寿宫也尚未沐浴,现在安排动手,时间还来得及,顾昭必死无疑。 燕太妃眯了眯眸,漂亮的翘尾丹凤眼中迸发出一股蛮狠的杀意,她喊了绿枝近前,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末了,用手做了一个格杀勿论的手势。 绿枝会意,领命便从宫道的另一侧走了。她侍奉燕妃这么多年,做尽了阴暗肮脏的勾当,如今这一桩也不算什么。燕妃时常体恤自己的出身,给银两让自己好安顿家中的父母弟妹,有些时候更是昧了御赐的东西赏给她吃,如此恩德,她无以为报。 绿枝想着,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永寿宫重新清静下来后,顾昭便嘱咐其他宫婢好好给白烟搽药,自己同胖墩一同回到銮清殿中,亲自给他烧了暖壶抱在手里,哄了他睡下。 白烟搽好药,又新准备了顾昭换洗的衣裳,前来伺候她沐浴。顾昭满面沉静,看不出喜怒,盯着炕几上皇帝搁下的《三字经》出神。 已经亥时了,墨竹还没回来,她总放心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能不能加点我的戏份? 顾昭:我儿子男一号! 太傅:??? 分卷阅读1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谢谢 长安 song 千尘落叶 三位小伙伴的留言,爱你们! 第8章 白烟 白烟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上前,声音低若蚊蝇:“娘娘,该沐浴了。” 顾昭抬眸,目光落到她收在腹前的手上。那双手指若白葱,嫩白细长,上面一颗细茧都没有,并非是做惯粗活的手。手下方的腰上,新系着一个做工普通的荷包,荷包上只有歪歪扭扭的红色凑成一团,乍一看像是个火红的鸡冠,也像是枪上的长缨。 宫女戴荷包、帕子都是常有的事,白烟也戴,但都是做工上等的百花叠绣荷包,不曾有过针脚这样粗糙的物件。 长缨……顾昭的眸色深了些。她一扬袖,把手靠在膝上,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白烟垂着脑袋,只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不知具体落在何处。她愈发小心地回道:“回娘娘,已是亥时三刻了。” 顾昭凝眸,起身从她身旁走过,话题一转,乍然问道:“你觉得彭喜是不是真的遇害了?” 白烟身子一僵,抬起眼看了顾昭一眼,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赶忙又垂首躬身。 “但说无妨。”顾昭顿了一顿,转身又走到她身边,闺蜜耳语般说道:“哀家更欣赏你从前除恶扬善的跋扈模样。”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一样高,此刻交颈而谈,一个人脸上挂着戏谑的浅笑,另外一个人却瞳孔大张,脸上布满了惊惧之色。 白烟退了两步,慌忙跪在软毯上,不住地磕头:“太后此言何意,奴婢惶恐!” “行了行了。”顾昭弯腰止住了她磕头的动作,道:“你来找哀家,想是有什么事,你只说便罢了。” 说着便走到里间梨花木的圆桌边坐下,捻起桌上的桔子剥起皮来。 白烟先是怔忪了好一会,而后膝行到她脚边,又叩了一首,缓缓道:“那奴婢便先回娘娘一开始的问话吧。” 剥去怯弱的外皮,白烟仿若变了一副模样,整个人焕发出一股江南世家女子的风采。她跪在地上,盯着镂雕牡丹的桌沿,仔细分析道:“奴婢认为,彭喜并未遇害。方才墨竹姐姐进来给您递了东西,又慌慌张张出去了,奴婢断定,那时候您才开始意识到彭喜有可能即将遇害。” 她瞧了一眼顾昭的神色,见后者脸上并未表露出无奈或者愤怒的情绪,便接着说道:“而从彭喜递出消息,到锦绣宫来踩脸,不过是奴婢去备件衣物的功夫,时间长短,并不足以打彭喜十大板还差人将他的尸体拖出宫。” 顾昭点了点头,仔细去着桔瓣上的白丝,头也不抬道:“那倘若锦绣宫不亲自监刑,让下人做呢?”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若是燕太妃娘娘不亲自监刑,着人拿了彭喜就自己奔永寿宫来,说明彭喜要交到下人手里,下人行事不会太快,墨竹姐姐去了,兴许还能救下彭喜。” 顾昭挑眉:“也就是说,彭喜其实不会这么快就遇害,但绿枝却说他死了?” 白烟抬眸,定定地和她对视:“正是此意。至于绿枝为何如是说,奴婢有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顾昭把桔瓣放进嘴里,口中溢满了酸酸甜甜的滋味。上一世,她也见过白烟。那时候白烟不叫白烟,也不叫菱花,而是叫曲熹。曲熹本是京城西郊郢县知府的女儿,为人素来不遵礼法,传闻她曾为了追求男子而翻墙越院,到男子家中执鞭逼娶。 上一世顾昭每日奔波于人心德政,原本也注意不到她。但巧的是,曲熹翻墙越院强嫁的男子,正是顾昭的兄长,顾长缨。那时顾家还未逢难,顾长缨面上虽为难,但心里欢喜得紧,夫妻二人把顾府闹得日日欢腾,羡煞旁人。 及至后来顾家遭逢大变,父兄被人陷害,顾昭使劲浑身解数仍不能救时,曲熹奔走打点,成功救了兄长出囹圄,向西而逃,好歹暂时保住了性命。无奈兄长一身傲骨,不愿承受诬陷惶惶度日,最后扬枪立于嘉峪关前,引枪自戮。曲熹回到京城,泣血而书,在宫门口的登闻鼓旁高悬冤字,也引刀自刎,血溅鼓面。 往事历历,悲哀凄怆。顾昭心里越想,就越是揪心。她仰头眨着眼,试图把眼泪逼退,最后还是没能止住,泪水顺颊而下,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彩凤迎福的方毯上。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哭,不为人闻,不得恣意。 身居高位又有何用,亲人蒙受奇冤不得雪,不识挚友高朋豺狼心。她慌乱地拭去眼泪,长路漫漫,如果她的臂膀能护家人周全,即便最后身死又有何惧。 想了太多太入神,未曾听见白烟说了什么。顾昭伸手扶了她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烟,也是曲熹,见顾昭眼眶通红,心下过了一 分卷阅读1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遍方才的话,确认并无不妥之处,才张嘴道:“近日宫中闹鬼之说传得沸沸扬扬,奴婢斗胆猜测,彭喜‘遇害’之后,若再出现,便就成了‘鬼’。届时,您就算没被吓着,彭喜回来索命的谣言也会甚嚣尘上。如此,燕太妃便能以永寿宫不干净为由,接走皇上了。” 这种说法与顾昭心中所想若合符节,逻辑条理严丝合缝。顾昭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捏着,柔柔问道:“曲熹,你是不是有求于哀家?” 曲熹闻言微微愣怔,而后“扑通”一声重重跪下,磕头道:“原来太后已经知道臣女的真实身份,臣女自领欺主之罪。” 顾昭又伸手捞了她起来,“若是要罚你,一早便罚了。提你当近身侍婢的那一日,哀家就认出你来了,只是到今日才确认。哀家宫里的宫女,寻常是不会用百灌香薰衣的,你那日进来就带进了一股香,为了确认香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哀家还让你伺候更衣,可还记得?” 曲熹闻言,撩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果真香味浓郁,平日里她用惯了这种香,自己便久而不闻其香。她道:“臣女冒死进宫,的确有事要求太后娘娘做主。” 顾昭又从青花叠翠盘里拿了一个桔子,掰一半递给她:“愿闻其详。” 曲熹伸手接过,说:“户部尚书之子田煜,抢占民田,私建马球场,有反抗者便活活打死。有稻农告到臣女父亲面前,臣女父亲意欲秉公执法,奈何田煜仗势欺人,反使我父身陷囹圄。我父前些年才从苏州迁到京里就任,为人又耿直,人脉稀薄。如今大理寺的裁决下来,定了明年秋后问斩,臣女无路可走,只能冒死来求太后了。” “竟有这等事?大理寺素来是最公正的,何况过了大理寺,还要督察院批了才能定罪。”顾昭道,“督察院御史林修,当今太傅,也惧于户部的权势不成?” 曲熹摇了摇头:“田煜把伪证做得天衣无缝,征用民田状上有官戳,盖的是郢县知府、也就是我父亲的,查不到他头上。” 顾昭听言沉吟半晌,安抚她道:“牢里你该是打点过了,别让曲大人受苦。秋后距今还有段日子,哀家处理完手头要紧的事情,就着手彻查民田一事。” 曲熹把桔子搁在桌上,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臣女谢太后慈恩!” “起来吧。”顾昭又剥了个桔子吃着,“你一点都不好奇哀家怎么确认是你的吗?” 曲熹起身立在一旁,“太后娘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臣女的。” 顾昭轻笑,“走吧,伺候哀家沐浴,路上告诉你。”她望向殿门口,琢磨道:“墨竹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哀家沐浴之后应该差不多。” 从永寿宫到汤池所在的含元殿有段不小的距离,路上顾昭告诉曲熹,认出她来时因为腰上的长缨荷包,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和一个绣着“喜”字的是一对。 曲熹为人聪敏,知道顾昭对她与顾长缨的事情知情,不由得红了脸。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含元殿后,曲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叮嘱顾昭道:“太后娘娘,今日要臣女侍候您沐浴吗?” 顾昭沐浴的习惯向来是不要旁人侍候的,若锦绣宫要做什么手脚,这便是一个可乘之机。 顾昭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心念一转,却冲曲熹摇头道:“无妨,你在外头候着便好。” 曲熹还要说些什么,她就已经抱起衣服,进了含元殿。 含元殿最中心的汤池是个天然汤池,先帝以此为中心建了宫殿以作沐浴之用。殿内纱幔层叠垂落,飘飘袅袅,烛影如凝固了一半,并不晃动,整个含元殿里静可闻针,流窜着一股阴森的气氛。 顾昭虽知道鬼怪之事多半人为,嘴上说不怕,心下却也微微瑟缩。她数了数,知道今天恰好是风一暗卫当值,便轻咳了两声,试探着叫道:“风一?”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从梁上闪过,纱幔被风带起一小角,烛影明灭之间,风一已经闪到顾昭身前,当真身如鬼魅。 顾昭被这么一晃,显得有些惊愕。她打量着风一,只见他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外围一件黑色兜袍,帽子挡着的脸上,还戴着黑色口罩。 未等她说话,风一从摸进兜袍中,从腰上解下水袋,拧开送到她面前,沉沉说道:“桔子上火,太后今天吃了许多,当多喝些水。” “……” 暗卫还有提醒喝水的功用?别是林修吩咐的吧…… 顾昭想着,耸了耸肩,表示不解。 天一执着地举着水袋,和她僵持不下,最后顾昭终于妥协,接过水袋喝了一口。还没等她再说话,天一身形一闪,又消失不见了。 ? 下一刻,含元殿内阴风四起,铜铃之声大作,紧接着,一抹蓝色太监宫装的身影出现在层层叠叠的纱幔之后。 分卷阅读1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昭:论暗卫工作的多面性 林修:多喝热水 突然想先 song 小伙伴送了5瓶营养液!超级感谢!! 感谢song 长安 千尘落叶的留言!爱你们! 第9章 莞阳(捉虫) 顾昭心里“咯噔”一声,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抹身影上,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发僵。 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到底是不是彭喜,那人就张开双臂,提身而起,风驰电掣朝她袭来,速度之快有如离弦利箭。 顾昭自小跟着他父亲学过两下拳脚功夫,虽都是花拳绣腿,但十分敏捷灵活。眼见人影袭面而来,她便飞快将手中换洗的衣物朝前一抛,点足倒飘出十步开外。 她本意是用衣物兜头盖住那人,好出后招,但衣服还在半空,尚未触及那人分毫,只见几道银光闪过,衣服就成了片片碎布,落花一般飘散在半空。顾昭一惊,那人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再次朝她急掠而来,三柄利针闪着诡异的银光,狠狠割裂昏黄朦胧的烛影。利针所到之处,连同纱幔也如遭腰斩一般,乍然垂落。 顾昭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准确来说,那不是脸。 那是一副跳大神用的面具,青面獠牙,赤眼浓眉,发如枯草,像是庙里供奉的,专司鬼事的阎王。 周围铜铃疾作,啷啷之声不绝于耳。不知从哪里起了一股妖风,吹得整座含光殿盈满呼啸嚎唳之声。汤池里水光潋滟,咕噜两声,竟然从里头冒出一个人来。 彭喜身上被温水浸透,未来得及把嘴里的水吐干净,就朝顾昭大声喊道:“娘娘快跑!!” 顾昭闻声转头一看,发现那人竟是彭喜,心中当即有了判断。 既然彭喜在水中,那么这个面具人,必不是他受操控所扮的了。 眼见面具人手捻两柄利针,又一次破空而来,顾昭拧眉,迅速仰身,眼前细光一闪,利针堪堪从她鼻上划过。面具人见一击未中,立刻卷土重来,一个后空翻落到顾昭身前,手执长针朝前一刺 顾昭未料到她有这一手,等意识过来的时候,那人的针尖距心口只有毫厘之差。就在这时,只闻“叮”的一声,面具人手里的利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弹飞。紧接着,一抹黑影从面具人头顶贯下,袖中寒光乍现,又很快消失不见。 风一稳稳落在顾昭身侧,背对着面具人。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裂的脆响压过铜铃传入耳内。顾昭惊魂未定,敛神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那人的面具中间裂出一道整齐的切口,从脸上滑落,摔在地上,又发出了“咵哒”闷响。 面具人脚步一动,铜铃之声依旧不绝于耳,风声却渐渐偃旗息鼓。 汤池中的彭喜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看着顾昭身旁长身玉立的黑袍人。半晌,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抹一把脸,而后僵硬地转头,朝面具人看去,直到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 “护驾!护驾!快来人啊!护驾!”他着急地用双手拍打着水面,激出澎湃的水花。 殿外脚步声、说话声渐渐嘈杂,跑步之声渐近。 风一偏头撂下一句话:“你记得多喝水。”说完便闪身不见了。 顾昭:“……” 她收回神,凝眸看向面前的面具人。那是一张平凡的脸,颧骨极高,脸颊瘦削,眉骨突出,眉毛画得极细长,这副模样,俨然就是锦绣宫绿枝无疑。 绿枝已散了眼中杀意,双手垂落在侧,下巴高高扬起,但前脚掌却微不可查地一挪。顾昭眼尖,见此动作眯了眯眸,警惕地盯着绿枝,脚微不可查地后撤了一步。 果然不出她所料,绿枝鱼死网破,下了狠心,再次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袭来。顾昭刚想动手扼住她的手腕,就听一声沉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找死。” 黑影随声而动,兜帽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弧,寒光直袭绿枝脖颈。 “留她一命!”顾昭急切说道。 风一听言,手腕猛地顿住,往回一带。然而初始时贯力过猛,短剑没收住势,仍旧在绿枝的颚下划出一道血痕 他方才那一剑,当真是要取绿枝性命的。 顾昭的心猝然提到嗓子口,又重重放了下来。她意识到他出此狠手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时候,心里的某一处仿佛破了个洞,空落落的,风猛地灌进去,整颗心不住地发酸发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安危,即便这只是一个暗卫的职责所在。 风一用短剑抵住绿枝的脖子,彭喜飞快从水里迈出来,带出一身水,他胡乱拧了一通衣角,跑过来从地上捡了一条纱幔,绕到她身 分卷阅读1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后用力地栓柱她的手,把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开始绿枝还要挣扎,只见风一眸光凛然,眼里浓浓杀意还未散尽,心下一寒,惶然缩了缩脖子,低下头放弃了抵抗。 曲熹在门口让众宫卫稍待,自己破门闯了进来,见到殿中局势时身形一顿,而后望向顾昭,见她身上衣服穿得很好,便转头让他们都进来。 众宫卫这才猎猎而入,张弓持戟,对准了中间的绿枝,局势稳定下来。 按理说此时绿枝已然对顾昭构不成任何威胁,风一却不肯退让半步,依旧死死防住她。 顾昭道:“风一,撤下来吧。” 风一没动。 “撤下来。”她又说了一遍。 风一这才收起短剑,目光牢牢钉在绿枝身上,缓缓后退到顾昭身边。 他的目光杀意森然,绿枝顶着他的视线,犹如利剑悬顶,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即便她如今已经万劫不复了,可比起即将来临的死法,她更畏惧这个黑袍人的利刃。那种从脊髓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恐惧,令她毛骨悚然,几乎想跪下求死。 太后身边究竟何时有了这样的人?身如疾风,未见其人剑就已经到了身前,纵使她受过特殊训练,也无法过他三招。 耳边铜铃声响稍弱了些,渐渐停了下来,只余细碎的一两声脆响。 顾昭抬步,穿越宫卫走了进来。风一抬手微拦了她一下,她却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按下:“无妨。”还是走到了绿枝身前。 彭喜又捡了条纱幔,身前身后地把绿枝捆得更加严实。 顾昭立身站定,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而后同身边的曲熹如话家常道:“哀家竟不知,燕太妃的贴身婢子还有这等身手。” 曲熹严厉地看向绿枝,回道:“不仅身手了得,还精通装神弄鬼的本事。” 她走上前,弯腰撩起绿枝的蓝色太监长袍,露出藤蔓般围捆在腿上的两串铜铃,面上露出了然之色:“果然。” 她放下袍子,回到顾昭面前行了一礼,道:“回禀太后娘娘,此贼脚上系着风动铃。所谓风动铃,迎风而动,故得此名,常用于庙宇道观,垂在佛幔下作镇帘之用,是用紫铜薄片制成的,击打时响声清脆,不绝于耳,又作摄魂之用,殿中铜铃声当是出自此处。” 她扫了一眼地上裂为两半的面具,又道:“奴婢斗胆断言,无论是这风动铃,还是这面具,抑或是此贼脑袋上的枯发帽,统统源自僧录司。” 顾昭闻言无话,抬眸看了绿枝一眼,目光辨不出喜怒。她转头,吩咐曲熹去传六宫嫔妃、大理寺和僧录司,又让彭喜着人在含元殿摆座。 风一紧紧跟随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顾昭说了声:“哀家安全了。”才身形一跃,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人见此情景,无一不面露讶然之色,顾昭拿眼一扫,他们便又纷纷收了表情,缄口不言,专心提防着面前的绿枝。 彭喜带着人在含元殿门口摆上桌椅,上了新茶,又细心地添了个暖炉,连软垫都拿来了。顾昭很满意,见他还湿漉漉的一身,赶忙让他去换身衣服。 含元殿和永寿宫前殿不同,殿前没有花草,只有森森一片青砖。今日没有下雪,风却依旧冷沁,顾昭斜斜倚着软枕,静静等着该来的人。 燕太妃是曲熹亲自去请的。她本在座前走来走去,坐立难安,见到曲熹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完了,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座上。 曲熹咧嘴笑了笑,抚着胸口道:“太妃娘娘,您踹在奴婢心窝上这一脚,挥在奴婢脸上这一巴掌,奴婢都记得牢牢的。” 她说着,神色陡然一肃,厉声道:“带走!” 后面上来两个宫卫就要拖走燕太妃。 燕太妃往座里缩了缩,喝道:“大胆!” 曲熹一笑,“那可由不得燕太妃了。”下巴一扬,示意宫卫把她抬走。 燕太妃为了一曲倾城舞,把自己的身子束得娇小玲珑,饭都顾不上吃,力气自然不敌虎背熊腰的宫卫,就此一路被扛着,叫骂到含元殿。 顾昭见她被扛进来,衣衫凌乱,形容狼狈,假意斥曲熹道:“白烟,燕太妃哪是宫卫能扛的,你做得过分了。” 未等她答话,又转目看向燕太妃,声音极轻缓地问道:“燕太妃,你可知罪啊?” 燕太妃抬眼环视了一遭周围侍立着的人,见六宫齐聚,大理寺卿一身朝服,头戴梁冠站在顾昭身边,顿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咽了咽口水,试图用嗓门来掩盖她的心虚,道:“臣妾日日在锦绣宫待着,又有何罪!” “又有何罪?”顾昭眼底尽是讥讽,悠然靠在椅 分卷阅读1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背上,吩咐早就换了衣服回来的彭喜道:“把人带出来吧。” 彭喜领命进了含元殿内,不多时推出来一个绿枝。只见绿枝被五花大绑绑着,和她的主子一样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堪。 顾昭刚要发话,殿前就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 “昭儿,你这儿有好戏看,竟也不叫上我。” 声色如此明快不羁,普天之下唯有一人。顾昭听了,脊柱猛地一僵,直起身来,眼中风云骤起,手紧紧攥了起来,指甲嵌进肉里也丝毫不觉得痛。 来人是莞阳大长公主,那个亲自给她喂下毒酒的人,她前世的好姐妹,她今生相避不想见的人,如今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历历血染的往事画一般呈现在她面前,先帝之死、父兄之死、皇帝之死、甚至内阁之死晋王之死,最后竟都与这个人息息相关!她不羁放荡、不顾世俗的面下,掩盖的是蛇蝎般阴狠的心肠,偏生心思又极缜密,叫人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顾昭用了一世、用一条命,才堪堪换得她的真面目。 回忆带来国破家亡的痛处,混着被期瞒的恨意,翻滚咆哮着卷上心头,她的一颗心几乎要被这种仇恨撕裂。 眼见着莞阳出现在面前,一身红衣似火,额前裹头链缀尽美玉,淡眉轻扫,烈焰红唇……顾昭用尽力气才按下心头的恨意,她要装得若无其事,至少现在应该若无其事。 可还未等她做完心理建设,身旁的绿枝竟突然仰天长笑,挣开彭喜,飞快朝廊柱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风一:我好帅。 顾昭:哦:) 谢谢 song 长安 千尘落叶 傻基友作者张开的大嘴里被 新伙伴是哆啦不是多啦 的留言!爱大家! 感谢新伙伴 哆啦不是多啦 赠送了营养液×2!真的超级感谢! 第10章 顾昭 绿枝突然发狂,彼时众人都还沉浸在莞阳大长公主的风姿中,猝不及防。眼见她就要一头撞上廊柱,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长腿,绊得她甩了个大马趴,下巴重重磕在地上,牙掉了两颗,满嘴的血。 莞阳原本步伐很快,突然间就停了下来,面色先是一沉,而后很快又明丽起来:“是我看花眼了么?还以为有人绊了她一脚。” 说着便笑出声来。 顾昭一颗心先是提到了嗓子眼,而后被猛然推落回胸腔,此刻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瞬就要撞破胸腔。 她也捕捉到那抹腿影了,心知是风一的手笔,渐渐平复了心绪。绿枝若是就这样死了,就等于给锦绣宫送了一线生机,风一很是机灵。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伴随着呼吸,灌入五脏六腑,冷然醒神。靠回枕上,她把手拢在袖子里,下巴扬向下首的坐席,温言笑道:“莞阳,坐。” 莞阳不挑席次,随意找了一处坐下,笑道:“我坐这里便好,一会儿看哪个小贱蹄子敢不给你脸,看我不撕了她,你且安心审。” 燕太妃素来畏惧莞阳,顶多在背后碎嘴,却不敢当面冲突。但好歹莞阳是大长公主之尊,在座的除了顾昭,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德太妃和莞阳了。 但若是要她求到死对头德太妃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可刚把主意打到莞阳身上,莞阳便说了这样的话,听起来竟和顾昭是一伙的,合着一道欺负她出身低微。 燕太妃心中一口郁气不能出,硌得肺腑都难受。 顾昭也很不舒服,不知情的人听了莞阳这话,会觉得莞阳和她当真姐妹情深,可她心里却知道,莞阳这样说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意味着她顾昭就是好欺负的,若非莞阳在场镇着,就会被人轻易欺负了去。 若是如此,今日无论审出了什么结果,都是大长公主的威严所慑,顾昭只是个陪衬,与她上演今日这一出的初衷相去甚远。 她稍一沉默,便朝莞阳戏说道:“你总是这样看扁我。也好,是时候让你看看哀家的手段了,日后可不许再把我当软柿子看。” 未等莞阳反应,她敛起笑容,声色沉稳,朝下首的燕太妃道:“那日你着人往哀家主位上放了只猫可还记得? 猫爪上萃了毒。你知道猫虽不详,但哀家素来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只要哀家看见,必然要抓来逗弄一番。而猫不喜欢生人,见到哀家要是挠几下,哀家……” 话未说完便被突兀打断 “你胡说!”燕太妃心中郁积的气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扬着头,色厉内荏,像是抓住对方要命的把柄一样,“你休想冤枉本宫,猫在锦绣宫就已经是死的了,怎么可能到你宫里还是活着的!” 话音落下,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燕太妃才反应过来什么,微微一愣,“你在套我话 分卷阅读2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 顾昭不置可否地扬唇轻笑,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绕到身后挪正靠枕,气定神闲地同大理寺卿庄盖道:“你方才可都听清了?” 庄盖此人年过而立,熟知律法,掌大理寺六年来,修订律法条例百余次,审理案件从来只看证据,不听人情,铁面无私,坊间传其黑无常,令人胆寒的程度仅次于林修。 他穿着一身黑色交领的暗红朝服,头戴五梁冠,往侧里迈出了一步,跪服在顾昭茶案前,道:“微臣听清了。猫在锦绣宫就已是死物,说明猫的确是经过锦绣宫的。出现在永寿宫、太后娘娘您的主位上,实非偶然,其中必有隐情。” 燕太妃见顾昭态度坚决,把庄盖都请了来,心知她今日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却又想挣扎一番,便凭着本能大嚷大叫:“顾昭你无耻!竟敢冤枉本宫!本宫好歹承宠三百余次,后宫首例,你一个土匪窝里出……” “荒唐!”莞阳沉声一喝,打断她的口不择言,转头示意侍婢把燕太妃的嘴堵上,整个人捆起来便算了。 这于燕太妃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她疯狂挣扎着,却拧不过那侍婢的力气。 顾昭按下心里与莞阳同样的想法,行动上,她比莞阳晚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她今日精心排布的这局,便不能一箭双雕,既拔锦绣宫,又立威势了。 明面上她还是向莞阳道了谢。转回头,她朝庄盖跪着的方向,手虚抬了一把,道:“爱卿先起吧,还有一桩要你细细查处的。” 她微微一偏头,示意彭喜出来陈情。 彭喜会意,垂头小步出来,双膝跪地,从被提出掖幽庭开始说起。 说来他的经历也算一波三折,自掖幽庭出来,入了永寿宫,却因犯错,又被罚到了御花园侍弄花草。有一日无意撞上了燕太妃的贴身宫婢绿枝,未过多久,他就被燕太妃“请”进了锦绣宫中。 但燕太妃并不打他,只用链子锁他在厨下,堵住他的嘴,断了他吃喝。如此过了两三日,他昏昏沉沉间,突然听见一阵铜铃响,紧接着就隐隐约约听见绿枝说什么僧侣司、面具一类的词。最后听到她吩咐下人,说“把小厨房里的处理了”,便进来了两个宫监。 说到这两个宫监的时候,彭喜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他含糊其辞,直接跳到他从锦绣宫逃出来之后。 摆脱那两个宫监的控制之后,他并未走远,而是返回锦绣宫书房里,着急忙慌地写了几个字,未等墨干便卷起纸,一路逃到永寿宫,把纸塞进宫门缝里,紧接着,燕太妃便带人来了。 他想着,他如今是哪个宫里的人,说也说不明白,不能平白回去给太后添乱,最主要的是,若是撞上燕太妃,怕是不死也要没命了。思来想去,还是寻个僻静的地方,找太后做主,而最容易见到太后又不会惊动燕太妃的地方,便是这含元殿了。 他到达之后便到殿中,面朝殿门跪着。没想到,跪了半晚,太后人没见着,却听见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朝这边来,透过门纱,他看见一个和他身量差不多大小、也穿着蓝色太监宫袍的人左顾右盼,手里捧着一个白布罩着的托盘,朝殿中而来。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绿枝无疑,于是避到柱后,瞧瞧她这样神秘到底要做什么。 等绿枝进了门,他才从白布缝隙瞧见托盘里的东西,竟然是个面具。未等他瞧个真切,绿枝的视线就警惕地扫了过来,吓得他赶忙一缩身,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好在绿枝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自顾自地穿戴起发帽面具、缠起铃铛来。 殿中汤池是股活的热泉,在寒冷的空气里泛出袅袅白烟,加之纱幔垂坠,视野其实并不清晰。绿枝正在巡视整座含元殿,寻找适合的藏身之处。彭喜知道柱后不能久待,等绿枝绕到含元殿另一侧的时候,他便蹑手蹑脚地潜进了汤池底。 莞阳听到此处,突然大笑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这么笑了有一会儿,她的笑声才渐渐歇了下来,只听她道:“昭儿,你这小黄门可太逗趣儿了!知道有问题还不跑,愣是往水里钻,哈哈哈哈” 众人皆是一愣,这才跟着掩帕笑了起来。曲熹面无表情,而庄盖无动于衷,还是一副死板的面孔。 彭喜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说些话来反驳,一抬眼,瞥见顾昭正朝他微微摇头,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垂首等着发落。 “着急的时候找不着北也是有的,”顾昭巧妙地接了话,转头朝庄盖继续说道:“最后哀家进殿准备洗浴,衣裳还未解开,就见此贼装神弄鬼地吓哀家,亏得哀家年轻时学了几套拳脚功夫,否则焉有命在?” 短短几句话,模糊了风一的存在,又说到了重点。 德太妃一直坐在一旁,并未做声,此时却柔柔道:“太后娘 分卷阅读2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娘胆魄过人,实乃我大梁之福。” 莞阳:“那自然是的,我家昭儿可不似你们这些小胳膊小腿儿,练家子出身的。” 话说完,就见燕太妃挣扎得更猛烈,被堵着的嘴里“呜呜”叫着,似乎有话要说。 莞阳道:“如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这贱蹄子还有话要说,那便让她说吧。”她下颚微扬,命人拔了燕太妃嘴里的那团帕子。 发髻凌乱的燕太妃被憋了太久,又挣扎得很用力,眼底已经有了水色,鼻尖也是红的,似是要哭。可她却没有,倨傲地冷哼了一声,“说起来你又比我高贵多少,左不过是个土匪头子的女儿罢了。若非先帝当年剿匪,你父走狗屎运救了驾,如今哪来这滔天的富贵?还真当以为自己是几两的葱蒜?” 她吐字清晰,有鼻音,似是冤诉,“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出身是卑微,可好歹日夜苦练舞技,进了教坊司,爬上从九品韶舞的位置,你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是豪门显贵,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她声音转厉:“你们不会知道,我为了九天水袖舞,苦练了多少年,也不会知道,我为了给先帝生下一儿半女,嚼了多少苦药;你们更不会知道,我知道郦嫔有喜时的恐慌,更不会知道我把她害得一尸两命时,那种滔天的罪恶感! 我用尽所有力气,不择手段,不怕报应。而你,你顾昭,你凭什么?凭什么夺走我的心血,凭什么轻易坐上我梦寐以求的后位!凭什么主天下!你凭什么!” 她瞪着顾昭,歇斯底里,眼泪如泉涌,一字一句控诉着。 顾昭不为所动,从容坦荡,“就凭,我是顾昭。” 就凭前世,我用自己的血涂过那张宝座。 你曾在先帝丧礼上,试图安排你叔父猥.亵于我,你曾经试图败坏我声名,强抢我幼帝,你是我一味忍让却自讨苦吃的源头。你坏事做尽,其心可诛! 顾昭心里情绪翻滚,又重复了一遍:“就凭我,是顾昭。” 是未入宫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恩仇必报的顾昭。 风从越过含元殿的高墙吹了进来,撩起她的长发,她就这样站着,仰起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檐角,用只有她和燕太妃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以为,绿枝是什么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个小高潮没写好,但好像也找不到更合理的安排,炮灰燕太蠢了,没办法体验到爽感,但算是心机昭的雄起契机吧~ 另外明天的更新会放在晚上18:00啦,因为想等明天下午的排榜结果更新时间一直变真的很对不起小伙伴们,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支持! — — — — — — — — — — — — — — — — — 谢谢 长安 song 千尘落叶 小伙伴的留言!谢谢支持! 谢谢 九方 小伙伴的地雷!爱你们! 第11章 帝师 绿枝是谁的人?自然是她锦绣宫的人,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燕太妃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昭。 顾昭知道她不会信。绿枝原本是教坊司一个小小的洒扫婢子,是燕太妃把她从教坊司里带出来的,看在她家中贫寒的份上,每个月除了份例,又都会多给她一些银钱。况且绿枝平日里很得力,锦绣宫里除了主位娘娘,便是她这个侍婢最有威仪。 或名或利,燕太妃都给全了她。奈何背后主使棋高一着,不知道拿住了她什么命脉,让她走狗一样背主弃信。 燕太妃似乎也想起了一些细节,她微微张着嘴,眼睛还在流眼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头上的发髻已经散了,几缕发丝随着风飘进嘴里,她也好像没有丝毫知觉。 顾昭静静地站着。她着手布局的时候,以为自己很期待这一刻,但或许是期待过高,也许是因为莞阳,她现在并不像预想的一样心中大快,觉得锦绣宫最有应得的同时,又有些悲悯,觉得畅快的同时,又有种长路漫漫的沉重。 绿枝和燕太妃被庄盖带走了,投进大理寺天牢。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法子,不怕她们不开口。 庄盖告退之后,殿前一时间有些寂静。 莞阳是个静不住的人,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昭儿,你今日排的这出戏,!若是从头至尾把《定军山》的戏文都演透了,那才真叫好呢!” 顾昭转过身来,微微笑道:“说的是,只可惜本宫不比诸葛侯,彭喜白烟也非老将黄忠严颜,否则今日这一仗,便能赢得再漂亮些。” 《定军山》这出戏文,讲的是当年三国时魏蜀交战,曹孟德派猛将张郃攻打葭萌关,被蜀地老将黄忠、严颜打败的故事。戏文里,诸葛孔明为激这两名老将出战,用激将法,故意说“老将无用”。 莞阳的话,影射了顾昭利用彭喜和白 分卷阅读2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烟的事实,若他们二人能听明白,心里多少会生出疙瘩,日后顾昭要是再想用这两个人,不免要废一番功夫才会放心用。 但莞阳没想到的是,顾昭今日这一出并非《定军山》,而是《穆桂英挂帅》,家国大局当前,她身在此位,不得不挂帅东征,却也早早在出征之前,把出征路线传示三军了。 而选择拿燕太妃的命祭旗,只是因为她刚好撞上门来。 夜已经深了,折腾了一宿,顾昭又□□几句,便让各宫都回去休息了。 含元殿闹成这样,沐浴也是不成了。 曲熹提议回去用沉香桶泡泡身子,权当五日大浴,顾昭点了点头。 回宫路上,她突然想起墨竹还未回来,一顿足,疑惑着问:“墨竹怎么去了这样久?” “兴许是早就回宫等着了。”彭喜强行解释道。 顾昭无话半晌,抬步继续往前走去。她眉头微微皱着,脸上绷得很紧,目光凝滞了一般,掺杂了一股焦虑。 大概走出有两三里,她才偏头道:“你悄悄的,去把太傅请到蠡正居。” “这么晚了,”彭喜抬头,遇上她不可反驳的目光,撇撇嘴道,“太傅大人长得俊美是人尽皆知的,您这么晚请人来……” 话未说完,顾昭就抬手弹了他一个脑门嘣。曲熹戏笑道:“你可仔细着你的舌头。” 彭喜吐吐舌,领命去了。 见他走远之后,两人又走了几步,曲熹褪去脸上的笑意,朝顾昭道:“太后娘娘,锦绣宫今日的表现,是不是太不寻常了?” 顾昭神色一舒,略挑眉,看了她一眼:“何以见得?” “从前我是未曾见过这位娘娘,但听传言,似乎先帝尚在时,她即使暗地里做尽肮脏勾当,面上也仍旧表现得温柔乖顺,以博先帝爷欢心,可见她颇有些城府。而今日您还未拿出杀手锏,就一句话,她却乖乖自己招了,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十分怪异。” 顾昭:“你很聪明。听说过蟾酥吗?” 蟾酥是由蟾蜍眉间的白汗制成,医家常用以入药,但用量多了,也会使人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而服用过量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便是心跳和呼吸都很急促。 顾昭刚刚站在燕太妃身前许久,听她心如擂鼓,便有些讶异。她想起上一世锦绣宫的死法,稍一联系便能想到,燕太妃大概在去含元殿之前,也服用了蟾酥。 而平日里,燕太妃饮食都要经过绿枝的手,她才会说那句“绿枝是谁的人”试探一二。看燕太妃神情,顾昭便知道了,这个绿枝必然是有问题的。 “蟾酥?”曲熹秀眉一皱,“太后的意思是,有人给锦绣宫那位下了蟾酥?” 顾昭不置可否,不欲再答。 这件事牵扯下去,牵连甚广。宫中药物皆来自于太医院,绿枝来自教坊司,装神弄鬼所用器物来自僧录司…… 她想立威,而非犯众怒。 不仅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也不能让庄盖对此深究不放。 主仆二人回到永寿宫,墨竹还没回来。 曲熹侍候着顾昭泡花瓣浴。水雾蒸腾而起,笼着顾昭白皙的皮肤。她生得不如曲熹那样娇俏玲珑,平日里看上去都带着一股淡然的英气。此刻她放松下来,闭目养神,感受温水环拥的恣意,却尽显女儿娇态。 曲熹从朦朦胧胧的水雾间看去,只见到一个倾国倾城的侧脸。饱满的前额、流畅的鼻线、挺翘的鼻尖、微扬的下颚、修长的脖子…… 影影绰绰,天成美面,占尽风流。 曲熹闲下来,正在兀自感叹着顾昭的姿容,去请林修的彭喜却在太傅府的正厅里抓耳挠腮。 彭喜都已经在这厅里坐了两盏茶的功夫,把梨花木精雕的桌椅和花鸟细刻金丝楠木摆架研究透了,也没见太傅出现。 {读文少女仙女小藻整理}正厅中央铺着一席客松迎日百针绣的方毯,彭喜垂着头,都快把它看穿了,一抹白衣才翩然出现在正厅口。 彭喜激动地站起来,“太傅大人,您可来了!” “彭公公久等了。”林修回答得有礼而疏离。他那如傅□□的脸上,有抹尚未散开的潮红,额前有微汗,像是刚做完什么极耗体力的事情。 彭喜见状不由得想歪,心想太傅大人素来端若君子,超然物外,竟也有如此需要,皆是凡人罢了。 稍微客气两句,两人便进了宫。 和太傅那顶风骚的沉木鎏银点珠轿比起来,彭喜的鸦青色素轿委实磕碜。想起太后娘娘叮嘱的“悄悄”,他不由得有些头疼他根本不敢上前劝太傅换轿。 他心里戏极多,在“被太傅捏死”和 分卷阅读2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被太后娘娘打死”之间,选了“被太后娘娘打死”。 林修坐在轿里,从怀里掏出一条叠得极为齐整的丝绢,抬指打开,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昭”字。他把指腹放了上去,轻轻摩挲着。即使他极力克制,黑如墨色的眸子里,还是隐隐流窜着一抹眷恋。 他动作轻柔地叠起帕子,重新放进怀里,闭上眼睛,用手按了按。等他再重新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清然。 他提起宽大的袍袖,露出手臂上一块发黑的淤青,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淤青中间那个小小的针孔。 今夜那个疯女人的针,是萃了剧毒的。就差一点,扎到他臂上的这柄针,就会扎入顾昭的心窝。 林修放下了袖子,声色阴森:“老三,你去趟大理寺,让老五务必,把那两个人嘴里的话掏干净。” 一抹黑影应声而动。 很快就进了宫。林修到的时候,顾昭已经沐浴完,换了一身水云纹素袄配黑红襦裙,正坐在案后批阅奏折。 见他进来,她飞快起身,“爱卿来了!彭喜,去把哀家珍藏的云顶拿出来,给太傅泡上。” 彭喜闻言抽了抽嘴角。太后娘娘,您要是知道太傅府的正厅里摆着几百万两银子,怕是不会这样献宝了…… 虽是这样想,他还是一躬身说了声“是”,转头去拿了。 林修走到她身前,放了一罐子酸梅蜜饯到案上,道:“你喜欢吃这个。” 顾昭刚沐浴完,身上满满都是丹桂香,随着她端看蜜饯罐子的动作,一缕一缕地窜入到林修鼻间。 他的心狠狠动了一下,眼睫颤了颤,为了不流露出任何异样,拢在宽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 往后退了一步,林修走到椅子旁,把身上的黑色狼皮氅卸下来,交到一旁侍立的曲熹手里。在椅子上坐定之后,他道:“你这么晚唤我来,可有要事?” 顾昭跟了过来,道:“哀家有两件事情想与太傅商讨。” 林修疑惑地抬头看她。 顾昭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而后道:“哀家唤你来,第一件,是想央你帮忙查查,绿枝到底是何来历。一个教坊司的洒扫婢子,何以武功卓绝?” “第二件?”林修呷了口茶,从容问道。 顾昭一愣,道:“第二件,便是帝师一职的人选,太傅有什么看法?” 林修放下茶盏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道:“我就很好。” 顾昭没反应过来。 林修看着她愣怔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染上一丝浅淡的笑意,道:“我觉得,我当帝师就很好。” “不……”顾昭反应过来,干脆说白了,“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心里早已有了人选。先帝驾崩前告诉哀家,说日后内事不决可问兰章,外事不决可问于你,可见帝王之策,还是三朝元老兰章,稍胜一筹。” 她眉宇之间有些为难,觑了林修一眼,道:“只是如今,兰章告老还乡,哀家没有把握能请他出山,因此想央托太傅帮哀家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林修:你选不选我选不选我嘛! 顾昭:你猜? 林修:你不选我我就强行让自己入选╭(╯^╰)╮ 谢谢 千尘落叶 小伙伴送的营养液×20! 谢谢 song 长安 千尘落叶 三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33563220 小伙伴投的地雷! 第12章 兵权 顾昭目光殷切地看向林修。 按理说,臣下是不能抬眼直视君主的,会被视为不敬,林修却似乎没有这种顾虑,悠悠抬眸,大大方方地对上顾昭的视线。 顾昭几乎下意识缩回目光,眼神不自然地扫向别的地方,就像耗子见到猫似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心想,君是君,臣是臣,我为什么要怕他。 她转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走到位上坐定以后,她捻起朱笔,也不看他,从案头拿了份奏章看了起来,嘴上道:“兰章作为建朝右相,能在废丞相立内阁的风云涌动中保全性命,比之满门抄斩的左相林放英,他的进退权谋之计更值得学习。而比之左相林放英,爱卿以为能胜他几许?” 靠在太师椅里的林修恍若未闻,盯着兽云金漆攅白瓷的茶盏,眸光明灭,拢在宽袖里的手微微抖着。 顾昭蘸了墨,在奏疏上写了“已阅”二字之后,便搁了笔,捧起奏疏吹干墨迹。见他还未有决断,便道:“爱卿?” 林修声线不似先前轻缓明快,听着有些低沉干哑,似是竭力克制之后才又勉力发出声来。 分卷阅读2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他说:“兰老我会去请,只是帝师一职,还需从长计议。依我之见,不若聚天下英才,在国子监设席,聘有才之人为帝师。” 说完,他抬起眼睛,看向案后的顾昭。 顾昭略一沉思,“也未为不可,只是兹事体大,在国子监设席,必要耗费膳食、人力、银钱。爱卿恐怕有所不知,年前先帝病逝,大举丧葬之仪,又扶新帝登基,国库如今入不敷出,若是再设席聘帝师,少说也要历时月余,如此一来,户部怕是有话要说。” 林修听言一哂:“如若不然,我以十万两纹银,单买这帝师一职,太后以为如何?” 顾昭怔了怔,以为他在挑衅,嘴角往下一压,敛去原本讨好他的柔和,道:“爱卿莫要玩笑。” “好好好”林修见她不悦,不由得把态度放软,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浅笑道:“我并未开玩笑,若是你给我些好处,我可以从我账上拨出这十万两纹银。” 顾昭原本对他有意“卖官鬻爵”颇有微词,此刻突然感受到脑后被一只手轻柔地抚着,不由得呼吸一滞,气散了大半,心漏了一拍之后疯狂跳动起来,带得她呼吸也有些不稳。 林修点到即止,见好就收,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把手笼回袖里,道:“至于我要的好处” “是什么?”顾昭心跳太快,有些气短。她为掩饰局促,也起了身,佯装要去整理她批阅过的奏折。 只听林修那缓沉的声音淌入耳内,令人耳蜗发痒,他说:“镇国将军手上的兵权。” 话音落下,顾昭的一颗心刹那之间偃旗息鼓,如坠冰窟,心跳霎时平缓下来。她讥讽一笑:“哀家倒是没想到,太傅也觊觎这二十万兵权。” 先帝在时,她父亲获封镇国将军,掌雄兵二十万余,后来又有了国丈之尊,可谓风头无两。但树大招风,恰恰是因为这二十万兵马太过诱人,害得她父亲前世被人陷害,最后的下场竟是连个全尸也能留下。 没想到原来这么快,就有人开始琢磨他手上的兵权了。 顾昭心寒得还未彻底,就听林修说道:“这二十万兵马再不分权而治,恐成大患。倘若镇国将军是个谨慎的人,便大可不必如此。但他乃江湖英豪出身,不拘小节,有心之人想趁虚而入,太过容易了。” 他说得委婉,顾昭心里却很清楚,所谓江湖英豪,不过是占山为王的草莽,所谓不拘小节,其实是粗枝大叶。 先帝于社稷有五大传世之功,其中一桩便是平定西蜀匪寇。彼时她父亲顾多生深受匪寇之患,无奈也圈了个山头以求生计。原本的打算是抢夺西蜀往外运送的蜀锦,未曾想整整百日下来,蜀锦一匹没抢着,倒是抢回一群无辜老少,一张张吃饭的嘴。 顾多生也愁,就在寨里快揭不开锅的时候,山下来报说有豪华马车经过。于是他一拍膝盖,准备干票大的。然而等他到的时候,那豪华车马已经被人砸了个稀碎,一群人打成一团。 想到寨子里嗷嗷待哺的老老小小,顾多生一咬牙一跺脚,一扬红缨枪,单身匹马就是上。结果冲进人群里还没多久,就看见了那个生得最贵气的公子哥,摩拳擦掌往前一冲,一支利箭恰恰好穿进了他后心,他还能看到那公子哥眼底的惊恐。 本以为就这样成了史上最窝囊的大当家,未曾想,这公子哥竟然是当今圣上,他悠悠转醒之后便来了圣旨,说他救驾有功,封为校尉,寨众也都被送进皇庄干活,混口饭吃。 这段往事顾昭从小听到大,看着她爹口水飞溅夸夸其谈,她都没好意思问出口,究竟是他算计好了去救的驾,还是当真这么缺心眼儿,一个人就去打劫人家浩浩荡荡的一整队。 顾昭无暇细想这些,定定看着林修,“你说的有心之人是指?” 林修笑道:“你既心里有数,又何必再问我?” 他本就生得极好看,这一笑更是堪比昆仑雪顶上盛开的冰莲,风姿绰约,遗世独立。 顾昭垂眼,上一世她与林修并未走得这样近,只是依稀记得曾经见过一封奏疏,那封是避过内阁直接呈到蠡正居的,上面写的也是这些话,如此想来,呈奏疏的人应是他。只是当时她未曾细想,单觉得呈奏之人包藏祸心,想让她自释兵权,解了她的倚仗。就这样越想越气,却又不能发作,只能烧了那份奏疏,佯作无事发生过。 案头还放着林修带来的酸梅脯,用精致的冬青釉月牙耳盖罐装着,单这罐子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顾昭伸手拿过来,揭开盖子,从里头挖了颗果脯塞进嘴里,把罐子朝他面前一抬,“太傅也来一颗?” 林修眼角眉梢都是浅笑。 他原本不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却像宠着小孩一样,怕她多心,抬手从罐子里捻了一颗放进嘴里,斯文有 分卷阅读2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礼地吃完咽下,而后说:“这下信我了?” 顾昭盖上盖,侧身把罐子放回案上,道:“尚未全信,有些药须得日积月累才有效用,你只尝一颗,不能说明这罐果脯就是干净的,待哀家让太医院来察验之后再说吧。” 林修拢在袖里的手蜷了蜷,一番心意被这样质疑,他却丝毫不恼,豁然道:“这样也好,以免小人趁隙,若是能出宫的话,多叫些宫外大夫来鉴鉴也是好的。”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话,原本应该在蠡正居门口侍立的彭喜便冲撞了进来,惶恐大叫道:“太后娘娘,太傅大人,大事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修:再不信我,你看着办吧! 顾昭:嗯? 追妻路漫漫啊兄弟! 谢谢 千尘落叶 song 长安 清玖玖 小伙伴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 PS:接下来可能随榜更,日更2000,时间还是每天18:00~ 希望各位小伙伴不要嫌弃我(宽面条泪) 第13章 墨竹 顾昭看彭喜面色煞白,又想起墨竹还没回来,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彭喜勾着身,快步越过林修,凑到顾昭耳边说着些什么。 林修看他嘴唇距离顾昭的耳朵近在咫尺,一张嘴巴又张张合合,当即转身微一挑眉,坐回太师椅上。 他才落座,彭喜就已经说完退到一边。顾昭眸里盛满担忧,她轻轻蹙着眉头,道:“天色不早了,太傅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又说:“以后休要对哀家动手动脚,君臣之礼,还望太傅恪守。” 林修嘴角微扬,说了声“臣领命”,知趣地告了退。临走前他冲彭喜招了招手,悄声道:“以后回禀的时候离她远点。” 声调微沉,嗓音通润,却暗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听得彭喜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了好一会儿。 等彭喜反应过来,他已经从曲熹手上拿回自己的黑氅,出了蠡正居。 顾昭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也披了氅出门,火速赶回永寿宫。原本是坐轿子的,后来她嫌轿子太慢,于是下了轿自己走起路来。 她大步流星,两条腿交替极快,彭喜和曲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路上,她问彭喜:“现在怎么样了?” 彭喜跑上前来,道:“传话的人没说,只说在湖里发现的,已经送回永寿宫了。还说,还说她身上被人绑了石头,一下子就沉底了,要不是德太妃经过的时候钗子掉进水里,着人下去寻,只怕墨竹这会儿是凶多吉少了。” 顾昭脚下不停,问:“哪里的湖?” “是停雀湖。” 停雀湖是一个位于御花园北侧的湖,德太妃的寝殿位于更北边,若是从含元殿回去,确是要经过停雀湖无疑。可事情这样凑巧,顾昭总觉得整件事情透露出一丝怪异。 她按下心里的疑虑,快步回了永寿宫。 墨竹是太后宫里的掌事丫鬟,在宫婢之中很得脸,太医也不敢怠慢。顾昭到的时候,太医已经诊治过,正在开方子。 顾昭稍问,太医便从脉象、伤寒等方面开始说起。她大致听了个明白,知道墨竹是先昏迷后被沉湖的,只不过因为发现得早,尚无大碍。 她命曲熹送了太医出去,自己坐在罗汉床上,从死猫事件回忆起,试图捋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曲熹回来道:“彭公公跟着太医去抓药了。” 顾昭思路被打断,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嗯”了一身,抬手按了按鬓角。突然又想起曲熹进宫的目的,道:“你在宫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出宫?哀家赏你些东西让你带回去。” 曲熹福了一礼,道:“太后可有事要交代臣女出宫办的?” 顾昭手腕一滞,抬眸看去。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曲熹若是出宫,还能让她带点东西回镇国将军府。只是她还没想好,到底父亲会不会同意放手兵权,即便同意,要做成她强制分权比较好,还是父亲主动放手比较好? 许是今晚走得太急,气血上涌的当口又着了风,才一会儿的功夫,顾昭就觉得头很疼,连带着眼珠子都胀得厉害。 她的手更用力地按着鬓角,指节泛白。心知曲熹定然是在蠡正居里听了林修的话,才会做此猜想。 想起上一世的曲熹,为人也是如此聪慧,性子也张扬,只是聪明外露,虽在顾家得了百般疼宠,却也在贵族世家手里吃了不少亏,尤其那些世家的夫人小姐。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嘱咐她道:“曲熹,你很聪明,这是好事。但凡事要懂得藏拙才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背后,眼神恶毒地盯着你 分卷阅读2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 她语气真挚,说起话来太过语重心长,以至于曲熹有了种聆听教诲的感觉,明明她和曲熹同龄,可每每看见她垂眸沉思,曲熹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历尽沧桑的感觉,与她端丽的风采很不相衬。 “臣女谨遵教诲。”曲熹福了一礼。 顾昭起身,走向内殿:“哀家去看看皇帝睡得好不好,你先下去歇息吧。” 翌日,墨竹还未苏醒。顾昭和胖墩拾掇完,去太和殿上了早朝,林修没到,副督御史又替他告了假,今日原由是他养的乌龟病了。 听来荒唐,朝臣们却都置若罔闻,习以为常,也不敢指摘半句。 他没到,早朝上也没什么大事,唯有一桩。 燕太妃入狱,抖出了很多当年毒害皇嗣的秘辛,其中有几桩与少师许重山有关。顾昭把此事交给庄盖全权审理,小皇帝做主给了尚方宝剑。许重山胆小如鼠,知道大事不妙,连夜出逃,被庄盖用尚方宝剑斩于南城门下,还将人头呈上殿来。 此事引起朝野震动,许多臣子交头接耳,言说许重山好歹先帝老臣,从一品少师,就此被斩了头,太后和新天子的心肠也未免也太过狠辣。 但新天子只有三岁,狠辣的名声自然落到顾昭头上。 而这位狠辣的人,此时正坐在珠帘之后,看着群臣百官,等他们讨论够了,她才笑道:“户部田尚书,你来说说,此事哀家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文臣之列有一名臣子跨了出来,他身穿红交领黑色暗金纹锦的官服,云凤绶、象牙笏,头顶六梁冠,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脸上眼角都爬满了皱纹。 他和晋王对了一眼,躬身答道:“回皇上、太后,臣乃户部尚书,只管田地赋税、户籍俸饷,不懂这些。依臣所见,内阁首辅刘大人,当对此事有见解。” “哦?那哀家便听听刘爱卿的意见。” 内阁首辅刘柏康身着暗红色浅纹仙鹤松狮的官袍,手上握着玉笏,也不举起,垂眸道:“老臣年迈,幸得先帝倚重,若太后非要问老臣,老臣怕自己说的话不中听,逆了太后之耳。” 顾昭闻言理了理袖口,道:“无妨,爱卿畅言。” 刘柏康道:“先帝曾说,天子要管天下事,安天下民,因而要手握天下大权,以权荡尽天下不平事。可见‘权’之一字,何其重要,也因这个‘权’字,自古死于犯上者不在少数。帝王一怒,流血漂橹,莫说只是一个从一品少师,便是这朝中众臣,只要太后一怒,便能尽摘百官人头,届时臣为大梁臣,君要臣死,臣自会引颈就戮,不多说半句。” 他虽年老,然而声音铿锵有力,话音落后,太和殿内犹有余音。 从话里听起来,刘柏康是很明白君臣之别的。但有心之言入有心人的耳,顾昭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怪她醉心权力,专权残暴罢了。 她坦然一笑,道:“刘爱卿忠君之心,皇帝与哀家尽知。哀家脾气就这么大,若是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便不是今日许少师一般的下场了。” 又说:“哀家听说京西郊郢县地界,新又多了个马球场,何时咱们一道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song 千尘落叶 长安,新伙伴 东楼溪 叮叮当当 的留言!爱大家! 第14章 局势(捉虫) 顾昭话问出口,底下的户部田尚书身子一僵,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但她只是略提了一句,很快就说起帝师选用之事,问各位大臣有何见解。 太傅林修不在,各位大臣各抒己见,有举荐首辅刘柏康的,有举荐晋王亓睿的,有举荐林修的,还有一些举荐了旁的人。 朝堂党派之争古来就有,帝师一职虽无品阶,但胜在天子近臣,况且天子年纪还这样小,为帝之道尚可雕琢,或者说,这样的天子更好拿捏一些。比之拥兵百万,任选帝师一职,更有利于日后之争,“挟天子令诸侯”便就不难了。 顾昭也想得明白,她没发话,淡然地看着底下的百官争得面红耳赤,连续三日,百官都尚未能争出个结果来。 这日下朝之后,亓宥弃了自己的轿辇,跑来与顾昭同乘,说是有事要问母亲。 顾昭见他圆嘟嘟的脑袋先钻进来,便放下手里的书,揽他入怀,问道:“皇帝有何事要问啊?” 亓宥认真地说道:“为何他们要争这帝师一职?这都争了三天了,朕每天上朝,就看他们吵架,还吵不出结果来。” 他长着张稚嫩的脸,非要装出正经的模样,此时眉头紧锁,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顾昭看得心里一软,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又揉,道:“宥儿,母亲带你去个地方。” 她放开 分卷阅读2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亓宥,探出头去,让摆驾教武场。 教武场是宫中特意辟出来的一处场地,专供宫卫训练之用,也是御林军起居练武之所。 亓宥不解:“我们去教武场做什么?” 顾昭说:“我们去看看,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争当帝师,还争了这么久。” 亓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挪正了身子,分膝而坐,两只手按在膝盖上,闭目养神,像极了当年要她在入宫和全族陪葬之间做个选择的先帝。 顾昭收回目光,拿起手边搁下的《战国策》继续看了起来。 驾驶车驾的宫卫技术很是娴熟,稳中求快,很快御驾就到了教武场。 顾昭先下了车,把皇帝抱了下来,迎接千百御林军的叩拜。她找到御林军统领燕阔,让他叫几个身手好的来。 燕阔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却还是狐疑着点了几个名字,让他们上教武台来。 走到教武台上的是八个身材孔武壮硕之人,顾昭让他们私下里商议,每四个为一组,进行搏斗。 八个人并不算多,但他们一同挤在小小的教武台上,空间便有些憋仄。顾昭和胖墩坐在上手,看他们打架,一开始看不出来哪个与哪个是一队的,但打得久了,形势便渐渐分明起来。及至后来,哪四个人是同一组的,已经一目了然了。 他们身量差不多,打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回,十分好看。 对峙了半个时辰还未分出高下后,八名大汉都汗流浃背,又碍于顾昭在看着,不好去了上衣。 顾昭善解人意地让他们停下,日后再比,而后赐了这八个人锦缎十匹,纹银各五十两,便和小皇帝往回去了。 路上小皇帝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母亲,儿子愚钝,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顾昭摸了摸他的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想起林修也曾这样摸过她的头。她一怔,拂去这些杂念,继续道:“帝师可以见帝不拜,反过来还能得皇帝礼待。是人皆有趋利从权之心,为帝师便能获得无上尊荣,这是他们争当帝师的原因。” 又说:“至于为什么要要争三天乃至更久,那是因为母亲想让他们争三天。在教武场时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一片混战,一开始局势并不明朗,但他们斗的时间久了,情势就会慢慢清晰起来,观看者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每个人的朋党所属,时间拖得越久,党派就越分明。” 胖墩接茬道:“那母亲是在看群臣的朋党所属吗?” 顾昭说:“不是母亲看,是母亲想和宥儿一起看,在教宥儿怎么看,有朝一日你是要独当一面的。” 胖墩一下扑进他怀里:“儿子才不要独挡一面,儿子要和母亲双人挡两面。” 顾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下巴蹭着他的头,心里柔和成水。 墨竹还是没醒,太医来看过几回,每回都说不打紧,说多了之后,索性诊完脉后就往顾昭面前一跪,问就说是“微臣无能”。 曲熹也出宫了,她赏了一套难得的头面,央曲熹带了封信送回顾府。现下她身边也没个贴身的宫婢,只有彭喜每日谨遵太傅“不能离太近”的训导,远远伺候着。 顾昭批完折子已经到了下午,盘算着时间,如果曲熹出宫顺利的话,这会儿父亲也该进宫来了。可左等右等,直至晚膳时分,也没见到人影。 她扶了扶额,就她父亲的脾气来说,还真有可能不肯来。若不是此事不便张扬,她何至于要送一封信,让父亲悄悄入宫来,直接早朝后便把他留下来了。 她哪里想到她的父亲,此刻正盘腿坐在顾家祠堂里,吹胡子瞪眼。 顾家人丁稀少,几乎代代单传,祠堂供奉的牌位也少,其中有个牌位最为亮堂醒目,每日有人擦拭,是顾昭母亲高氏的牌位。 高氏在生下顾昭之后,不到一年便害了坏病死了。彼时顾昭的父亲顾多生七天七夜水米未进,也不流眼泪,日日烧着纸钱,对着牌位唠家常。众人都以为他怕是要随他那糟糠之妻去了,谁知他大病一场之后,换了个人似的,吃饭喝水、练武强身,样样都赶着上。只是对着牌位唠家常这一桩,他至今还没改过来。 他把密信往排位前的香火案上一摊,横眉怒目地往地上一坐,冲着高氏牌位嚷嚷:“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她要入宫我拦不住她,现在还把注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叫我去干嘛?还不是怕我手底下二十万兵蛋子树大给她招风,她也不想想,要不是老子手里握着兵符,她能坐得这么稳吗?还……还假心假意要我进宫话家常,她一撅腚老子就知道她要放什么颜色的屁!她打量我手里这些兵蛋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你说!” 他心想,决计不能让顾昭撤了顾家手里这二十万兵马之权。 作 分卷阅读2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者有话要说: 林修:能不能重视一下我男主的身份?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顾昭:收声。 二萌:重视重视一定重视 感谢 song 叮叮当当 长安 千尘落叶 新伙伴 竹宝 的留言!爱大家! PS:大家会不会觉得男主出场太少了啊(宽面条泪) 第15章 少年 顾昭在等她父亲的当口,顺便从诸多纷杂事务中挑出了几个当务之急,一一写在纸上,分别是:帝师、兵权、马球场、墨竹。 刚写完最后一笔,一抹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就出现在蠡正居门口。她没等来她父亲,却等到了林修。 许是记住了上回顾昭所提的“君臣之别”,他如今穿着一身暗金纹大蟒的黑色朝服,腰束玉带,坠黄绿赤紫四色花锦绶,长佩加身,广袖流云。还未等再细看面容,就已经感觉到一股荣华显贵的气度迎面而来。 他在蠡正居前的阶下停住了脚步,道:“臣林修,前来复命,还劳彭公公通传一声。” 彭喜微显讶异,赶紧埋头进去通报了。话还没出口,顾昭就从案后走了出来,吩咐他道:“去请太傅进来吧。” 等彭喜再回去请,林修才挪动脚步,进了蠡正居,之后与顾昭又是一番寒暄,方才落座。 顾昭觉得他今日很是奇怪,一举一动都恪尽礼法,像是司礼监在旁引导一般,刻意而疏离。 她垂眸忖了半晌,想到上回训他“君臣有别”的事情,茅塞顿开。帝王策有言,御下之术,在于训赏兼行,她上回训了他,落了他脸面,微有愠怒实属正常,今日再赏便就好了。 想着,她道:“太傅这一趟辛劳了,不知兰老有何指教?” 林修微微挑唇,戏谑道:“太后驱使臣,臣荣幸之至,谈何辛劳。”却绝口不提兰章之事。 顾昭没有察觉到这细微之处,还以为他在说些客套话,便追问道:“那兰老……” 林修眼睫微垂,闷闷说道:“臣这辛劳一路,太后并未说几句关怀的话,只一句‘辛劳’便把臣打发了,还急急问臣兰章之事,叫臣作何感想?” 如此矫情,实不像人人畏惧的林修。但也许正是他这样多变的性情,才会更加让人望而生畏。 她心念一转,浅笑着说:“爱卿路上可受委屈了?” 能有什么委屈,他不让别人委屈算好的了。 林修像小孩争得了糖果一样,忍不住扬起嘴角,志得意满地说:“没有受委屈,就是马车有些颠簸,不过不打紧,臣的身子骨还算强健。” 他笑起来,顾昭才发现他的唇色有点惨败,像是气血虚弱所致。她顿了顿,“当真无事?” 林修摇了摇头,说:“无事。”他眉眼都笑起来,道:“兰老让臣带句话给太后。” “什么话?”顾昭问。 林修缓缓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顾昭一忖,追问道:“此话何意?这是兰老对帝师一问做出的回答吗?” “正是。”林修郑重其事道,“如今之势,朋党割据朝堂,太后若执意选用帝师,无论是选用哪一党派,必将导致局势失衡,届时纷争顿起,怕太后自顾不暇。故而选用无党所属的臣,最为合适。如若太后不举臣为帝师,与那渡河而死的白首狂夫又有何异?”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信封上“太后亲启”四个字笔法遒劲,骨气洞达,正是前右相兰章的手笔。传言前左相林放英更擅书法,一手英体出神入化,豪放时能让人乘势腾于穹顶之上,遍观沧海,细腻时又能听雨润昙花,细嗅芬芳。只可惜天妒英才…… 顾昭收回神思,抬动手指,从信封里抽出信来。 信上只有寥寥七个字,“老朽举太傅林修。”落款还盖了他独有的文人章。 她回到案后,坐着沉默了很久,林修伸指逗弄着他养的小乌龟,也不说话,整个蠡正居静可闻针。彭喜悄悄进来换了几次茶后,顾昭才道:“那便按兰老的意思吧。” 林修头也不抬,道:“在国子监设台遴选帝师一事,是否还要进行?” “自然。”她伸手端过案上的新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道:“钱用不着哀家出,哀家还能找几个有识之士,怎么算都是哀家赚了。” 她话里透着活力,素手放下茶盏,在烛光的掩映下,林修居然隐隐有种错觉,感觉顾昭还是当年在掖幽庭外救下他的、那个俏皮可爱又仗义敢言的顾昭。 帝师遴选一事由林修发声,又是从他账户 分卷阅读2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上拨的银子,举朝上下未敢有人言。 帝王课业一日也怠慢不得,时间又逼近年关,钦天监赶忙看了日子,最后把帝师遴选之仪定在十二月十八举行,历时十日。 自大梁开国以来,未有如此选任帝师的先例。林修有条不紊地命人张榜告示,允许平民投牒参选,同时让人在国子监集贤门下搭设选台,工事进行得井然有序。顾昭一开始有些忐忑,但见他这样从容不迫,心里不由得安定了下来。 等到开选那一日,顾昭和皇帝一早便起了床,斋戒沐浴之后,才登上车驾往城北国子监而去。 车驾从集贤门下经过的时候,那里早就熙熙攘攘一片人声,有一些书生还举着书摇头晃脑地记诵。 人群里有一个人最为扎眼,那人的头发用一个玉冠束在脑后,身上穿着广袖蜀锦云纹蓼蓝交领的常服,此刻正面壁跪坐着。他面前摆着一个檀香木暗刻青松的棋盘,左右长指分别捻着黑白两色棋子,自己与自己博弈着。 顾昭只匆匆掠了一眼,马车就已经驶过集贤门,绕到后面的中正门钻了进去。 看那个男子的穿着打扮,所用器具,应该非富即贵。在纷杂的集贤门前,尚有如此意境,左右手对博,想来此人不简单。 她心里升起了隐隐的期待。相比于把小胖墩的课业全然交到林修手里,她还是倾向于有人能出来同他平分秋色。对小胖墩来说,也能博采众长,不至于被林修的论道困死。 抱着这样的期待,顾昭在遴选台坐了一早上。 天色阴沉,压得很低,很快就要有场大雪。林修左手托着龟,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龟壳,面色淡然,无悲无喜。他看着台上端坐着的顾昭,问左右道:“她在等人?” 一个身佩短剑的随从俯首:“属下不知。” 林修唇边扯起了一抹笑容,强行盖住眼底一窜而过的黯然。 而顾昭对此丝毫不知,只觉得跪坐得久了,腿有些麻。她正想起身走动的时候,那个左右手相互博弈的少年上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林修正式上线~(*&9593;▽&9593;*) 谢谢 song 千尘落叶 叮叮当当 三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千尘落叶 小伙伴的地雷!让小伙伴破费了~ 爱大家~ 第16章 棋艺 来人宽袍广袖,一身清朗,看上去有几分书生的清高意气。他扬袖叩拜,行了大礼:“微臣唐四维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无期!” 自称微臣?顾昭眉尾一扬,略显讶异,等他起身后,问道:“阁下现任何职?官阶几品?” 唐四维面色平静,躬首答说:“回太后,微臣现任正三品顺天府府尹。” 顾昭心头一动,“既是顺天府,那么开试之前,哀家有话问你。” “微臣躬聆太后垂训。” 顾昭说:“顺天府尹品阶不高,却有直接上殿面君之权,若你有真才实学,为何不到殿前自荐?若没有,你今日又为何来此?” 她这话问得刁钻,唐四维却面不改色,从容道:“臣不结朋党,无权所依,贸然上殿,恐成众矢之的,稍微举止不慎,便是身首异处。故而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如今吾皇天恩,广征帝师,臣隐于白衣,乘势而起,有吾皇在上,臣就有所依靠,即使众所瞩目,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番剖白心迹,情真意切,坦坦荡荡,虽不自谦,但也没有文人清高的做派,很称顾昭心意。 她点了点头,刚要继续发问,林修就托着小乌龟,缓步走上台来,懒洋洋地说:“好个‘虽有镃基’,你今日有备而来?” 唐四维看他一身白衣,手上托着绿龟,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心下知道这便是当朝太傅林修无疑。于是转身朝他作了个官揖,不卑不亢道:“下官确实有备而来。” “哦?”林修轻笑,“你准备了什么?” 唐四维说:“微臣之备,还请太傅与微臣手谈一局方知。请皇上、太后、太傅,允准微臣与太傅一弈。” 顾昭不动声色地看了林修一样,他还会下棋? 正想着是不是要顾全他的颜面,驳了唐四维这番请求,就听林修说道:“你今日就是来找我弈棋的?” 唐四维垂眉顺眼:“还请太傅给下官一次机会。” 林修说:“那行。”说着拱手请示顾昭:“臣愿一弈。” 顾昭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心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唐四维一看就是棋盘老手,她又从未听闻林修有手谈的风雅,如今草率应下,只怕林修难以应付他,到时候 分卷阅读3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没脸。当即道:“棋事风雅,两位爱卿切记,点到即止。” 又转头吩咐彭喜:“摆盘吧。” 为了供遴选之便,文房四宝、琴棋书画早早就都备在一旁。彭喜着人燃了沉香,在选台正中摆下,而后才又端了棋盘棋子上来。 大梁风俗,凡是文人相见,为表恭谦,对弈的时候应当跪坐。 顾昭本以为,按照林修那性子,不摆个贵妃椅躺着落棋算是不错了,未想他竟然把乌龟交与侍从,提摆跪坐,仔仔细细净了手,擦拭干净。 唐四维后落座,同他一样净了手。两人都做了个请的姿势,唐四维执白先行,开始布局。 顾昭对围棋并不精通,但稍微能看懂一些。她坐在上首,静观棋盘纵横上的风云变幻。 唐四维先手,落棋求稳,一点一点拓宽了棋路,林修则不然,落子毫无章法,这里一子,那里一子,顾昭看了都为他着急。 他本人却面色泰然,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却也不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模样,只是安安静静地潜精研思。他白皙的手指探入棋盒,捻了一子。 那只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还能隐隐看到皮下青筋,指间黑曜石雕琢的黑子珠圆明润,衬得那只手更加吸睛。 沉香袅然,四下无声,包括待试的应选者在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随着时间的流逝,唐四维的白子错落有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反观黑子,仍旧零零散散,不成格局,时而退,时而进,却又每一子都正正掐住白子要害,让它无法再往外拓宽。 大约五盏茶的功夫,林修捻黑又落一子,棋盘上忽而情势大变,旁边已经有应选者激动地嚷了句:“绝妙好棋!真乃绝妙好棋!” 再看棋盘,所有看似零散的黑子已经联结成一片,大杀四方,白子一丝生机也无。林修抬手捡出被围困的白子,棋盘上已经成了黑子的天下。他一抱拳,“承让。” 而后起身来,朝顾昭鞠礼:“回太后,胜负已定。承蒙相让,臣稍逊一筹。” 顾昭又看了棋盘一眼,虚抬手让他起身,“爱卿棋艺当世少见,堪称国手。哀家赏你一套青玉镶赤金棋紫檀盘,望你日后精研此艺。” “臣谢太后恩赏。”林修略一躬身,转头瞧了仍跪坐着观棋的唐四维一眼,“臣今日略胜,只是侥幸。唐四维思维敏捷,稳中求进,棋艺精湛,前来应试者恐无出其右。臣斗胆,推举唐四维为帝师。” 顾昭一怔。 林修为了坐上帝师之位,不远千里到田垄之间找兰章求荐,虽然求得荐书,但回来复命的时候唇色苍白,想是受了刁难所致。不仅如此,作为交换,他还耗费巨资操持了帝师遴选事宜。如此心血,竟然要拱手让给他人? 唐四维站起身,走上前来躬身道:“太傅谋略远在微臣之上,是臣不自量力了。还请太后三思,帝师一职,臣受之有愧。”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胖墩突然出声:“是谁说朕只能以一人为师的?” 他转头同顾昭对视了一眼,得顾昭眼神鼓励,立刻站起身来,缓过腿麻劲后,一摇一晃地走到林修跟前拜倒:“先生在上,受学生一拜。” 林修微微有些错愕,随即笑了起来,屈膝跪下:“臣不才,得皇上垂爱,臣愿担此任。”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起来,小胖墩又走到唐四维身前,道:“先生之名为‘四维’,是‘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的四维吗?” 唐四维惊于他的才学,道:“‘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乃《管子》书中所言,皇上小小年纪,竟已涉猎如此之广!” 小胖墩闻言笑了起来,转头瞄了顾昭一眼,而后冲唐四维招了招手,等他跪下之后,才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从母后看的书上学到的!” 唐四维听言,下意识看向顾昭。只见上首的女子面带浅笑,目露柔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心中一阵慌乱,迅速收回视线,垂首听命。 胖墩往后退了一步,拜跪下来,“先生在上,受学生一拜。” 唐四维跟着叩首:“微臣谢皇上抬爱,必尽此生所学,倾囊相授。” “好了,”顾昭笑着说,“日后还有拜师仪呢!皇帝既先认了你二人为师,不求你二人披肝沥胆,只要你们凡事想着皇帝,目光放长远些便好。” 林修与唐四维齐声说道:“臣当不辱使命。” 接下来九日的遴选,顾昭都交给他们二人裁决,并未亲自到场。虽然疑心过林修举荐唐四维的原因,但思前想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暂且搁下。 等遴选落幕,林修呈了一份选册上来,上面共有十二人的姓名。她一一看过去,又到户部调了典籍,确认这些人出身清白, 分卷阅读3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才把名册妥帖放好,以备后用。 这几日又落了大雪,还有十日就是新年,各宫各府事务都很是繁忙,因此把皇帝的拜师仪式选在年后初九。 未曾想,年关当前,还是出事了。 这日,顾昭和胖墩才用完早膳,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就慌慌张张冲撞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胖墩:能不能别叫我胖墩了! 二萌:好的胖墩~【嘿嘿嘿 谢谢 song 大山风 千尘落叶 长安 叮叮当当 有鱼 六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song 小伙伴的营养液×2!我会加油哒! 谢谢 大山风 有鱼 两位小伙伴的地雷!让小伙伴破费了~ 第17章 受惊 “娘娘……娘娘救我!” “血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顾昭只掠了一眼,便看见她长发覆面,看不清面容,全身上下浸满血污,甚至连原本的襦裙花色都看不出来。有血滴顺着她的发梢凝结,重重一垂,“啪嗒”落在地上,炸成一朵诡异妖冶的血花。 小胖墩看了一眼,就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一把藏到顾昭身后。 此时正值晚膳时分,也是暗卫换班的时候,他们没人侍候,也没人护卫。如若受袭,顾昭还有几分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抵挡一二,但长时间疏于练习,只怕手法有些生疏了。过不了几招,必然不支。 顾昭揽着胖墩的头,手臂上的肌肉发紧,惊吓和着急混成一股怒意,“你是谁!” 血人匍匐上来:“娘娘……娘娘救我,我是墨竹啊!” 顾昭一惊。 这么大的动静下,彭喜和其他宫人都没有进来查看情况,可见都被支走了。她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臂弯里胖墩却突然整个人都滑瘫到地上,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一瞬间,顾昭整个人像被惊雷击中一般上一世胖墩受到惊吓时,也是这副情形! 她顾不上那个鲜血淋漓的人,蹲下身来,用力晃着胖墩:“宥儿?宥儿?你别吓母后,你别下母后啊!” 墨竹还在颤声苦嚎:“娘娘……” “滚!”顾昭转头吼了一句,有点歇斯底里。同时心里的慌乱和急切随着这声怒吼也发泄出来,心脏猛烈撞着胸腔。 墨竹哭嚎起来:“娘娘我是墨竹啊!救救我!” 她爬得近了,顾昭才发现她遍体鳞伤,被利器割破的地方翻起一片片赤肉,看得人心惊胆战。 下意识把胖墩搂得更紧,她强装镇定地说:“你怎么了?” 墨竹力气一松,整个人趴到地上,哭咽着说:“有人要害奴婢,有人要害奴婢娘娘!是德太妃,是她,是她要害娘娘!” 德太妃? 此时的康宁宫里只点着三四盏烛火,就这不甚明亮的光还被系在柱边的帷幔挡了一半,只透出零星几缕光亮来。 德太妃端正地坐在榻上,双手捧着热茶,细细品着,没有丝毫思虑的模样。烛光打在她半边颊上,在另一侧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鸷,与平时所见端庄典雅的德太妃大相径庭。 她的侍婢紫萝攥着手,上前道:“主子,我怕……” 德太妃说:“怕什么?” 紫萝心里不安,一咬牙说:“我们先是投了墨竹入湖,又让她装死这么久,现下把她剐成这样……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里生恨,能不能听您的话了?” 德太妃说:“生不生恨,本宫不知道,也无所谓。能不能听本宫的话?她可以不听试试。” 说着,她又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转头把茶盏放到炕几上,问:“永寿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紫萝摇了摇头,说:“快了,娘娘且耐心等一会儿。” 此时的永寿宫已经乱作一团,彭喜原本要亲自去太医局为墨竹抓药,半路上突然想起,太后曾经让他把墨竹用的药渣送到太医局验验,便折回来取,没想到一进宫门就听见一阵嚎唳,声音尖锐,不知道是谁的。 彭喜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循着声音来源赶去,一路上的血迹令他胆战心惊,好容易来到了偏殿门口,就看到门里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看样子是已经昏死过去了。太后手里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匕首的末端,血还不停地往下低落。 “娘娘!”彭喜张皇无措地跑了进去,一时着急,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跌进门里,一双手都是湿湿腻腻的血的触感。 顾昭见他来,面色放松了一点,却依旧紧绷,“彭喜,宣太医,要快!” 彭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汨汨流血的手 分卷阅读3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臂,“娘娘!你受伤了!奴才去宣太医,这就去!” 说着四脚并用站起身来,飞快往宫门口跑去,“来人啊!来人啊!人呢!人都哪里去了!” 后厨有几个下等宫婢闻声跑了出来,彭喜张着一手血,着急忙慌地让她们去请太医,吩咐完后,转身就往回跑。 顾昭看着地上,晕死过去的墨竹周身已经是一汪血泊了。她松了匕首,玄铁锻成的刀刃碰在光洁如玉的地盘上,发出一阵脆响。 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像是辣椒粉进了眼睛里,痛感渗进了血肉。她咬着牙,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胖墩身边。 胖墩惊吓太过,已经昏死过去了。顾昭弯腰把她抱在怀里,伤口受到挤压,又涌出了一片温热。 走出膳阁的时候,她回头,漠然看了地上的体无完肤、血流如注的墨竹一眼,转身朝内殿走去。 “娘娘!”跑回来的彭喜关切喊道。 顾昭置若罔闻,与他擦身而过,一步一步,走得坚定而沉稳。 暗卫上职的时候,顾昭正慢慢地把胖墩放到床上,神色木然。 他扬袍单膝跪地,短剑一声闷响拄在地上,声色沙哑地说:“风一失职。” 顾昭眉眼不扬,仔细地帮胖墩掖着被角,说:“那就以死谢罪吧。”声音微弱而冷漠,如冰锥入骨,令人心中犯疼。 风一垂了眉目,长睫微微颤着,不久,他站起身来,“臣,谢太后慈恩。还有最后一句苦劝,望太后垂听。” 顾昭不作声,在床畔坐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擦着胖墩的肉脸。 她这样冷漠,无情无欲,不言不语,失去了一切常人该有的情绪,风一看在眼里,心里泛开一阵急痛。他死死攥住拳头,说:“唐四维此人身家清白,博学强识,是个可用之人。兰章虽是三朝元老,有从龙之功,但是此人,你万务小心。” 回答他的是一室静默。 风一看着她的侧脸,她姿容天成,比之初见时的飒爽,多添了几分气韵。 昭儿…… 风一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小名。时光回溯,又回到掖幽庭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昂首扬鞭、不可一世的少女说:“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顾昭!”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柔声说:“珍重。” 好在他已经做了完全准备,老二和老五身居要职,是心智坚韧的死士,必能回护她一二。她也并非愚钝的人,必有手段应对一些,他才能这样从容赴死。只是他死后,那些士族可有的忙了,他的身世之秘必然要公之于众的。只是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嫌弃他的出身才好。 短剑缓缓出鞘,带出猎猎之响,清冽的剑光划过,风一胸口便传来一阵闷痛。 顾昭在他自我了断之前,一脚把他踹翻,欺身夺过他手上的剑,指向他的脖颈:“林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song 长安 千尘落叶 叮叮当当 新伙伴 莫小麦 的留言大家的支持! 谢谢 叮叮当当 小伙伴的地雷×2; 青丝秀挽 小伙伴的地雷×1; 让小伙伴们破费了,超级谢谢大家! 第18章 德太妃(一)(修) 没等风一回答,彭喜就急吼吼地进来:“太……” 他余光看见风一那黑不溜秋的身影,猛地一怔,而后佯装没看见,佝偻着腰轻声道:“太后娘娘,太医到了,现下在外面候着。” 顾昭神色淡漠,把短剑扔还给风一:“人头暂放在你脖子上,没有下次。” 风一蓦然松了口气,“是。”他收剑入鞘,足下发力,一闪身不见了。 “去请太医进来。”顾昭说。 彭喜背上早已出了一层冷汗,闻言快步走出去。方才殿内的气氛压抑,剑拔弩张,仿佛只要他稍有动作,就会被射成筛子。先帝果然眼光独到,太后气势如此凌厉,纵然是康宁宫德太妃,也未必及得上她分毫。 他心里这样感叹着,脚上却不停,很快请了太医入殿。 顾昭打断太医行礼:“先看看皇帝。” 彭喜瞥她被血浸透的衣袖,急道:“太后您的手……” 太医闻言,目光落到她手臂上。顾昭稍掩了一下,“哀家无妨,先给皇帝诊脉。” 太医一顿,躬身上前请了脉,摸清脉象后,他站起身来,掀开被子查看了胖墩的下身衣服,又仔细盖好。 这才转过头来,神色肃然,“回禀太后,臣已有定论。医家常言,‘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其中肾在志为恐。若是一般的受惊,则肾气伤损,施以金针,用药 分卷阅读3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以固气元便可。然……” 顾昭一急,“然什么?” 太医叹了口气,“然陛下年岁尚幼,其恙不在于肾,而在于心神,心神不济,气机逆乱而致如今病症。” 顾昭更急,“那该如何?” 太医一忖,“陛下年幼不可施针,但可每日轻揉印堂、攒竹、太阳、率谷、内关、安眠、神门七个穴位,切记要轻揉,用力不可太莽。另外微臣开个方子,取龙齿、沙参、茯苓等平和的药材煨汁服下,每日两次,服用五至七日,便可顺气固本。” 顾昭:“好。彭喜,领徐太医到书房写方子。” 徐太医说:“陛下之恙,不可急于一时,此番虽能用药以治,但若再受惊,只怕不堪设想。” 顾昭说:“哀家记下了,你先去开方子,然后去看看墨竹。” 彭喜咬唇,提醒道:“太后您手上的伤……” 顾昭低头看了一眼手臂,说:“无碍,哀家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晚些让婢子来包扎就行了,不必劳烦徐太医。” 她伤在手臂,上药须得剪开袖子。男女有别,虽是医者和病者的身份,还是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今日胖墩受惊,绝非偶然,很可能是暗处的人要动手了。若是如此,她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彭喜再三犹豫,见她目光坚定,不可反驳,便请了太医到书房去了。 他们走后,风一从梁上飘了下来。 方才的冲突过后,顾昭越看风一,越觉得他身影很像林修,又联想到林修是这些暗卫的统筹者,心里便大致有了判断,风一应该是林修无疑,只是还需要确认。 但现下确认风一究竟是不是林修已经算不上当务之急,没有揭露的必要。如果真是林修,反而可以在未揭露前,借此敲打他一番,叫他知道自己对他并未全然信任,他做事也少不得要尽心些。揭露身份之后,这种不信任反而不好表明。 于是没有继续追究他的身份,沉声吩咐道:“你去查查,近几日可有人见过墨竹走动,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何事?另外找人去盯着首辅刘柏康、晋王亓睿、太傅林修,康宁宫也找个人去看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太傅林修”是她特意加上的。无论风一是不是林修,她下令监视他的消息都会传到他耳朵里。 林修此人,看不透也摸不透,先稍作敲打,试探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她一顿,又说:“你现在手下可调用的还有几人?”? 风一声色如常,回答说:“十九。” 顾昭点了点头,“即刻去办吧。” 风一起身要走,颀长的身形忽而一滞,转回身来:“你手上的伤……” 顾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半个时辰之前,她差点要了他的项上人头。想起当时他说的话,她说:“我自己割的,下手有分寸,没有大碍。你说兰章此人不可靠,是何用意?” 风一说:“字面意思。” 他鼓了鼓颊,又说:“太后不必疑心属下的忠诚,属下的命都在太后手上。” 顾昭蹙眉:“何意?” 风一说:“天元隐卫二十二人,每个人都鲜有敌手,先帝为了防止我们心有不轨,犯上作乱,特制了秘药让我们服下,只有每月十五都服下解药,才能保自身性命无虞。先帝弥留之际,给我们留下了为期一年的解药,如今解药将尽,太后可以细查查先帝遗诏,上面必有解药药方的蛛丝马迹。 属下性命皆在太后之手,不忠何以活命?还请太后用人不疑。” 用人不疑?顾昭差点笑出声来,上一世她就是用人不疑才会有那么凄惨的下场,叫她如何做到用人不疑? 见他言辞恳切,并未有欺瞒的迹象,顾昭心里虽然翻滚着,嘴上依旧答说:“先帝思虑周密,哀家会好好看看遗诏,尽量不误你们性命。你且去把哀家安排的事情办了。” 风一走之后,顾昭坐在床沿,手臂上的伤口才传来一抽一抽的痛意,伤口周边的素库缎底纹湘绣细竹的外袍从里到外,被血染得不成样子。 她抬眸见胖墩未醒,起身从妆奁台上的绣笸里取了剪刀,试图剪开衣服,奈何拐不过势向来,只好作罢。 她又从妆奁台的屉子里取了金疮药,和剪刀一并拿着,走到外院。 永寿宫经此一吓,阖宫上下人心惶惶,彭喜来不及去储秀宫挑新的婢子,院子里只有厨下二等宫婢在慌来忙去。 又有一波二等婢子走过,冲顾昭福了礼就要走。 顾昭叫住走在最后头的那个,冲她说:“你过来。” 那宫婢很守规矩地走过来,跪倒在地:“奴婢叩见太后 分卷阅读3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娘娘,万福金安。” 顾昭说:“起来吧,来帮我上药。”又吩咐另外一个,“你去打些热水来,顺便拿条干净的帕子。” 她垂眸看着眼前等着给她上药的小宫女,突然觉得有点眼熟,问道:“原先是你照顾墨竹的?” 小宫女如何不知道今天惊驾的人就是墨竹,以为顾昭是要来问罪,当即扑通又跪下了,这回却不如之前镇定,抖着声说:“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顾昭淡淡地说:“起来吧,跟我来。” 她转身走进殿里,坐到罗汉床上,嘱咐她:“搬把凳子过来坐,用剪刀把外袍里衣都剪大些,一会儿用热水擦干净伤口,就能上药了。” 小宫女瑟瑟缩缩,低低地说:“是。” 等她搬了软凳来,顾昭下巴一扬:“坐。”她才怯生生地坐下。 顾昭把剪刀递给她,单手把扶枕从侧边拨到前面,伤臂放了上去,说:“剪吧。” 小宫女抖着手,剪刀晃动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她挣扎了半晌,甚至站起身靠前来,最后仍旧下不去手,把剪刀往绣凳上急急一放,整个人扑跪到地上,嗫嚅道:“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玉体金身,奴婢不敢……” “起来吧。”顾昭收回手,微微叹了口气,“不敢剪便不为难你了,你只要告诉我,墨竹是被谁剐成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小伙伴们的反馈,小修了一下。 主要修改部分:增加昭爷让风一去监视林修时的心理活动和目的~ 谢谢 song 千尘落叶 小筑 叮叮当当 莫小麦 长安,新伙伴 为什麽我那麽漂亮 7位小伙伴的留言!超级爱你们! 谢谢 千尘落叶 小伙伴的手榴弹×1!让小伙伴破费了~ 谢谢 为什麽我那麽漂亮 小伙伴的营养液×1!真的超级谢谢大家支持! 今天也是最帅气的小夏整理 第19章 德太妃(二) 小宫婢伏在地上,瘦削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不住地摇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奴婢真的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顾昭由她辩解,垂着眼,没有说话。 熏炉里的香燃尽了,垂死之间又挣扎着燃了一次,透过镂空的熏炉盖,能看到亮锃锃的熏炉壁映出一点微弱的火光。 她沉默良久,小宫婢欲盖弥彰也很久,最后终于咬住唇不再说那些此地无银的话。 顾昭的眼神越过小宫婢拱起的背,落到更远的地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口的话也听不出情绪。她淡淡说:“是墨竹自己剐的吧?” 小宫婢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她。而后又查觉自己逾矩,慌忙埋下头去,一颗心跳得比砧板上的鱼还急。 看小宫婢这样,顾昭心里就知道了。她猜得没错,是墨竹自己剐的,或者是有人强迫墨竹自己剐的。 可是这样用意何在?为了吓胖墩吗,或者吓她?墨竹当时直指德太妃,如果真是德太妃所为,那她目的何在?如果不是德太妃,那又会是谁?墨竹她到底,是谁的人? 她回想起前生,上一世,墨竹是在她死之前两个月害病死的,死得悄无声息。 那时,胖墩受惊是燕太妃搞的鬼。燕太妃把宫中有鬼怪作祟一事传得极广,而后乍然扮鬼出现在胖墩面前,以致胖墩受惊。 这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本无二致才是,燕太妃依旧心怀不轨,把宫中有鬼怪作祟一事广为宣传,不同的是,这一世她把协理六宫之权放给康宁宫德太妃了。德太妃为了展现自己并非尸位素餐之辈,亦或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对这些流言加以抑制,甚至有可能洞晓先机,制止燕太妃恫吓胖墩一事。 至于德太妃为何不来邀功、或者揭露燕太妃的罪行,自然是被他人自己发现才更有贤名,也免得落了个邀功诿过之名。 再细想想,燕太妃浸淫后宫多年,从来表面温良,阴毒都放在肚子里,何以前段时间会性情大变,上永寿宫来大放厥词?其中必少不得有人挑唆、激将之故。 她想得深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彭喜已经去而复返,站在她身旁唤了她好几句。 彭喜:“太后,太后?禀太后,康宁宫德太妃听说咱宫里闹动静,过来关心娘娘,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顾昭抬手掐了掐眉心,“请她进来吧。”刚好有些事情要当面问问才清楚。 德太妃快步走进来,急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会有如此多的血?” 顾昭抬眸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佯装有气无力地说:“清怡,你来啦?坐吧。” 德太妃坐了下来 分卷阅读3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问说:“到底发生了事?你这胳膊!” 顾昭垂眼看着小宫婢,说,“男女有别,不好让太医缝合,想着让她给我上药,哆哆嗦嗦地不敢,这不,还跪着呢。” 德太妃安抚道:“您也太仔细了,这小蹄子许是怕伤了您贵体,还是我来吧。” 顾昭说:“也好,劳烦你了。” 德太妃叹了口气,拿起剪子,蹙着蛾眉,端着她的伤臂观察了好一会儿,避开伤口下剪子。 割裂布帛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无限放大,可能是观察仔细的缘故,德太妃下手也利落,不一会儿就在伤口处剪出一个圆形的洞。 恰好热水端进来,她轻轻撕起粘在皮肉上的碎布条,润了帕子,细细擦拭着顾昭的伤口。 “嘶”不知道被她摁到了哪里,顾昭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弄疼你了?”德太妃紧张问道,脸上都是关心的神色。 顾昭摇了摇头,说:“没有。” 德太妃一边擦着,一边说:“是臣妾无能,宫闱之内还让太后受了伤,可是有刺客?” 顾昭淡淡地看了彭喜一眼,彭喜立刻接话道:“德太妃娘娘,恕奴才多嘴,如今皇上受惊卧榻,太后又受了伤,无论有没有刺客,您单这一句无能,那是揭不过去的。” “什么!宥儿受惊了!”德太妃睁圆了眼,秀口微张,一副极惊愕的样子。 顾昭说:“彭喜,不得无礼。” 又说:“太医来看过,开了方子了,倒是你,怎么来了?” 德太妃说:“我听说永寿宫有人闹事,还……” 顾昭接了话:“还说原由是你。” 等德太妃擦完,她自己咬开金疮药的瓶口,把白色的粉末撒到伤口上。细密的疼痛从伤口爬向四肢百骸,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缓过劲后,她继续说道:“是墨竹,墨竹说你要害她,剐了她一身肉,把她扔回永寿宫来了。” 德太妃腾地站起来,从来端庄的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她胸口起伏着,缓缓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似是惶恐不已。 她身边的紫萝倒是嘴快,道:“墨竹姐姐可莫要空口白牙,且不说我家娘娘贤淑温婉、知礼谦让是人尽皆知的,单说这事情,若是要剐她一身,何不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何必让她回永寿宫来找您做主,没的还惹一身骚。更何况,我家娘娘还救过墨竹姐姐一命,若是要剐她,于情于理可都说不通。太后娘娘莫要听信谁的谗言,来污蔑我家娘娘!” 等她说完,德太妃才迟迟来了一句:“住口!太后娘娘最是圣明,岂有你一个小婢子指摘的份!” 说罢转向顾昭,道:“太后,您最是知道妹妹为人,绝不会做这样蠢毒之事。若是妹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又是何在?墨竹为何要污蔑臣妾,还望您彻查,还妹妹一个清白!”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顾昭恍然大悟。 墨竹侍候她最久,已经烙上永寿宫的标签。燕太妃才入狱不久,墨竹鲜血淋漓地惊驾,说罪魁祸首是德太妃,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她永寿宫在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肃清后宫,把先帝留下来的这些太妃太嫔都清理干净,说不定连先前含元殿燕太妃扮鬼一事,都会被有心之人说成是她永寿宫的手笔。如若想得更深远,会让人觉得她在借机敲打德太妃的父亲,也就是首辅刘柏康。更有甚者,可能会觉得她在戕害胖墩,谋夺一国之主的宝座。 若是墨竹不被查出来自剐还好,一查出来是自剐,那顾昭作为她侍候多年的主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可若是事情到此为止,不继续追查,不难想象,宫里宫外定又有流言蜚语,说永寿宫做贼心虚才不彻查,传到朝堂上不知又会掀起何种风浪。 此计当真狠毒,周全得不留丝毫余地。 若非她活过一世,知晓德太妃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现下也许还真的以为她是无辜之人,把她摘个干净。 德太妃看她目光渐深,一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凑近前唤了一句:“太后?” 顾昭视线落回她脸上,见她皮肤吹弹可破,薄粉微施,目光炯炯,端的是清丽无辜。 “哀家会彻查此事的,断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她站起身来,低下头对地上跪着的小宫婢说,“如今哀家身边除了彭喜,一个得力的都没有,这几日你先近身侍奉着吧。” 又对德太妃道:“哀家乏累了,你且先回宫歇着吧,不必担心。”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各宫的人来探问,等人都走后,夜已经深了。 德喜让人关了宫门,跟在顾昭身边走向墨竹的居所,说:“墨竹是被活活剐下肉的,此前酒服了 分卷阅读3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麻沸散,所以感觉不到疼,但失血过多,现下只能用上好的人参吊着命,能活多久全看天命。奴才观察了血迹,是从她自己房里滴出来的,她房里也有一大滩血,应该是在她那里被剐的。” 顾昭进了墨竹的房门,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眉头微皱,走向床边。 墨竹已经被人稍作梳洗过,她头发披到枕头上,现下半提着眼皮子,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微微张着,身上的伤口太多,有的地方根本止不住血。这副情形,饶是顾昭已经见过一次,也还是惊心。 彭喜凑到墨竹身边,轻轻说:“墨竹,太后娘娘来看您了。” 墨竹眼皮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提起来,手指微微蜷着,最后放弃挣扎,声音虚弱到让人捉不住,说:“太后娘娘,奴……奴婢对……对不起您,虽死,不足以谢罪。只……只有一点,千万要、要当心、德太妃和……和……” 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口气身上来,张着嘴什么都没吐露出来。 彭喜急道:“和谁?”与此同时,墨竹说了一个名字,却被彭喜的声音盖了过去,没能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伙伴的留言~ 贫苦二萌木有jj币了,所以最近先暂停给大家发红包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如果小伙伴们觉得这篇文不和口味的话,emmmm虽然有点难过,但还是祝来过的小伙伴们找到好看的文文~ 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德太妃(三) 顾昭已经把来龙去脉想得很明白,她来墨竹这里也是有别的用处,不是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墨竹自剐成这样,还留着一条命,说明在她背后那个人的眼里,她俨然是颗弃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无论她说出什么,必然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只是她背后那人也太过狠毒,不仅让她受尽折磨,还惊吓了胖墩。 想起胖墩害怕哆嗦的样子,顾昭心里疼得发胀。她重生以来还是太过仁慈,优柔寡断、没有实际作为,以至于让那贱.人有了可乘之机。 为今之计,借此机会肃清后宫,提拔亲信才是最为紧要的。而墨竹有样东西,对此事有大用。 想到此处,顾昭抬眼。 墨竹仍旧张着嘴,努力想从喉里挤出几个字,却是无济于事,急得眼泪直流。彭喜在她床头蹲着,也是一脸着急的模样。 顾昭往前走了两步,淡淡地唤了一声:“墨竹。” 墨竹眼珠子一挪,视线落到顾昭身上,一张嘴巴张张合合,眼角的泪流得更凶了。 顾昭说:“你乍然如此,哀家想你必有苦衷。旁的话你不必说,你若真觉得愧对哀家,便允哀家一物。” 墨竹知道自己说话艰难,命不久矣,便略去那些忏悔的话,只捡紧要的说:“太……太后请讲。” 顾昭定定地看着她:“哀家要借你的项上人头。” “娘娘!”彭喜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顾昭不予理会,继续说道:“你从前侍奉得尽心尽力,今日这番作为,哀家可以体谅你心有苦衷。你侍奉哀家这么久,哀家知道你心之所系,不过是家中幼妹而已。哀家借你此物,自会护她周全。” 墨竹闻言泪如泉涌,“奴、婢……谢过、太后……”她想说若来生有幸,必当牛做马,再侍奉娘娘左右,却说不出来。 彭喜没想到她会答应,惊愕道:“墨竹!” 在他心里,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的极刑,是留给罪不容诛的人。太后和墨竹二人主仆情深,相伴多年,纵使墨竹犯了大错,她如今这幅千刀万剐的样子,也已经是报应了,万不用再以杀头的方式再添一笔。 但墨竹心里深知太后,借她人头必有大用,或许借此物,由她给永寿宫带来的危势可顺势而解。太后原本不必问自己借,她身居高位,普天之下有什么得不到的,更何况自己这个罪奴的头颅。太后现在以礼相借,倒叫墨竹更加心如刀绞。 顾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墨竹苍白的脸,嘱咐彭喜道:“你们二人原是同乡,入宫之后又都侍奉哀家,就由你来料理她的身后事。记住,把她的人头给哀家留下。” 从墨竹房里出来,时间已经三更末快四更了,顾昭把彭喜留在墨竹身边,只身一人拐到偏殿。 太医院院判徐太医诊完脉后,便在偏殿候命,等待传召,方才帮小皇帝还有墨竹诊断的就是他。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小徒弟,但由于尚无品阶,不能一同为贵人诊脉,一直侯在此处。 到底是年轻了些,这个小徒弟在偏殿才稍坐了一会儿,便不耐烦起来:“师父,你为何要等太后传召,这都诊完了,自行前去 分卷阅读3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禀报即可啊!太医院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您料理,在这儿干耗这些时间作甚?” 徐太医已过知天命之年,下巴留着的一小撮胡子花白了大半。纵使他年事已高,却不见丝毫困意,在如此深夜里却仍旧端坐于凳子上,取了医书出来研读,整个人精神矍铄,专心致志。 直到听徒弟这样不知所谓,他才放下书来,教训道:“胡闹!此时不进才是大智,除非你能揣摩准了太后的意思!” 徒弟知道他是真动了气,心中有愧,却仍大惑不解:“徒弟鲁莽愚钝,能否请师父再细说说,揣摩太后的意思又是为何?” 徐太医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且举个例子,假设有一日主子召你诊脉,你诊断出来,主子身体不爽利是中毒所致,你告知了主子,主子却反而说她身子不爽利是着了风寒的缘故,那么你回太医院入档的时候,是写风寒、还是写中毒?” 徒弟:“自……自然是如实入档,写中毒。” “你啊!”徐太医手指戳到他的前额上,“要写风寒!如实入档,什么是实?自然主子说什么是实什么就是实!” 徒弟这才恍然大悟:“主子不想告诉别人说她中毒,我们就不该说。” 徐太医叹了口气:“正是如此!这才是宫中的行走之道,想保住你的脑袋,听话而不多话才是最要紧的。” 他们正说话间,顾昭迈了进来:“说什么说得这样慷慨激昂?” 徐太医和他的小徒弟都吓了一大跳,慌忙从凳子上起来行礼叩拜,内心忐忑不安,只怕方才的谈话都被太后听了去。 顾昭只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对此不以为然,抬手止了他们的礼,走到桌边坐下,“徐太医,哀家的贴身婢子墨竹,想必你也诊治过了。她突然得了狂症,挥刀自剐,哀家着实痛心,只是这狂症……哀家年轻的时候,曾听说过,若是鼠染上了鼠疫,人再被咬,自会癫狂,可有这种说法?” 徐太医是个机灵的人,听到此处立刻反应过来,他侧眼瞧了徒弟一眼,刚刚说的道理,现在就能用上了。他一摸胡子,敛目道:“医家讲鼠疫,被鼠疫传染者通常有眩晕、呕吐之症,但不乏有烦躁不安、躁动癫狂的病症,墨竹姑娘的病症,若说是鼠疫所致,也是合理的。” 顾昭闻言笑起来:“是不是鼠疫所致,徐太医自有论断。还有一事 皇帝在宫中没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哀家瞧他甚是孤寂,听闻徐太医的孙儿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恰好哀家前些日子选了些有学之士为帝师,太医不妨把孙儿送进宫来当皇帝伴读,一来给皇帝做个伴儿,二来,你的孙儿与皇帝同上一课,必然不愁学业精进之事,太医以为如何?” 她这是要把徐太医的孙儿放到眼皮子底下来,以牵制徐太医。毕竟问医用药之事总不可免,还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才好。 徐太医何尝不知道太后的意图,她只图个心安,孙儿若能借此党从圣权,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于是当即拜倒,直呼:“微臣惶恐,微臣替愚孙谢太后慈恩!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昭点了点头,叹道:“可怜墨竹,被鼠虫所啮染上鼠疫,癫狂以至于自剐,出口的话自然都是胡言乱语了,说什么德太妃害她,自然是信不得的。” 她留下这么一句状似叹息、实为提醒的话,便出了偏殿。留下的徐太医师徒二人眼神相互一碰,各自了然。 顾昭出了偏殿之后,并未回到寝殿。有了“鼠疫”之说,此次风波永寿宫应该能安然度过。但仅是安然度过还不够,她必要把这些恶毒东西连根拔起才算完。 只是德太妃做事一向周密,前朝又有她父亲、首辅刘柏康虎视眈眈,想拿下她,只能关起宫门瓮中捉鳖。 想起德太妃菩萨面孔、蛇蝎心肠,心怀鬼胎还想广播贤名,顾昭心里就越发容不得她素来不动声色取人性命的最为可怖,防不胜防,就如同这次胖墩受惊一样。 顾昭想着,刚走到中庭,就见彭喜脸上挂着泪,匆匆来报,说墨竹去了。 顾昭脚步一顿,让他仔细料理,又叮嘱他去通传各宫,让各宫明日辰时来永寿宫一聚,而后又冲他要了一套太监宫服和辨认他身份的令牌,让他不该问的勿要多问。 彭喜自然不敢多问半句,立刻去取了宫服和令牌来给她。 顾昭拿了衣服便进了内殿。 德太妃虽然处事周详,但雁过必会留痕,而这“痕”,便是在含元殿扮鬼的燕太妃,经过大理寺按律纠察之后,她已经被褫夺封号,前几日挪送了宗正寺处置。 她多番到永寿宫来寻事,顾昭以为是先帝崩逝以至于她原形毕露,不在维持温良的假面,如今细想,应该是受人挑唆才来滋事的,若真是如此,挑唆之人应该许诺了她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3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她才会如此安分,没把挑唆之人抖落出来。又或者挑唆之人根本未曾许诺过她,她抖落出这个人时,却被没人听其言说,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她刚成为阶下囚时,情绪尚不稳定。 顾昭联系前因后果,猜想这个挑唆燕太妃的人,多半是德太妃。 就此看来,燕太妃的证词于顾昭而言,是秉轴持钧之要,必得从她下手,此事才有可能翻盘。但这件事情,顾昭想得到,康宁宫德太妃自然也想得到。 顾昭现下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为了防止德太妃先下手为强,把燕太妃灭口,这十万火急之事只能她自己亲自上阵,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能乔装前往。 宗正寺除了管理皇族谱牒,还有关押犯事王族之用,位于城北,与国子监之后一街之隔。从宣武门出,快马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折返至宫内,至多一个半时辰的功夫。 顾昭换上太监宫服,带上印信,先到太仆寺提了马,一路扬鞭至宣武门前。 宫门早已下钥,守卫宫门的侍卫远远见一人一马裹挟夜色驰掣而来,当即举戟按刀,大喝:“来者何人?” 顾昭提缰勒马,道:“内务府。奉太后之命,有要事出城,这是太后金令。” 见金令如见懿驾,侍卫惶恐,立即撤戟下跪,大吼:“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应声而开,顾昭一刻不停,策马而出,如此赶到了宗正寺,亮了金令,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关押燕太妃的牢房前。 说是牢房,其实不过是一间简朴的屋子,墙角有方矮炕,往外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简朴的茶桌。不知道是不是屋脊过高的缘故,整个屋子看起来十分空旷。 燕太妃正蒙在被子里睡觉,领顾昭来的那个牢头唤了一声:“燕娘娘,有贵人来看你了!” 他话音一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顾昭突然觉得背后有喘息的声音,回头看去,眼前乍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小仙女就要瘦 song 叮叮当当 长安 裹钸仔 5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晴朗与我 小伙伴送的手榴弹×1 地雷×11; 谢谢 叮叮当当 小伙伴送的地雷×1 以及无限多的鼓励和提醒~真的非常谢谢小伙伴!让大家破费了~ 超级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21章 德太妃(四) 顾昭到宗正寺来,目的在于燕太妃,没想到燕太妃还没见着,转头却看到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巨大的冲击力从眼球传到脑海里,在脑后炸开一阵惊吓,紧接着,心就如擂鼓一般砰砰跳了起来。 她堪堪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子,这才发现来人是德太妃身边的紫萝。紫萝身后的牢房里伸出了许多脏污枯瘦的手,沿着手臂看上去,只见一群人挤在牢栏上,用渴求的眼神盯着顾昭。 方才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这些人起身走动发出的。这些牢犯都是一众奴仆,通常都侍候过犯错的主子,十余人关到一间,常有争食之事发生,有些人食不果腹也是有的。听守卫说又贵人来,便都出来乞怜。 燕太妃如今被褫夺了封号,成了一介庶民,因不是奴籍,又曾经位及妃位,因此单人关了一间。 看守见这些人挤在一处,当即大喝,刀鞘乱挥,把他们都赶了回去。 顾昭收回目光,重又落到紫萝脸上。 正如顾昭所料,她能想到现下燕太妃成了此事的关键,德太妃也能想到。德太妃回到宫里之后,左思右想,发现还有燕太妃这个纰漏,又时值深夜,若是让她父亲安排人去做,只怕来不及了,于是便派了最可信的紫萝出来,务必堵住燕太妃的嘴。 紫萝常年跟在德太妃身边,见了顾昭不下百次,纵使顾昭如今作宦官打扮,但看那英气的眉眼、挺翘的鼻尖、以及摄人心魂的唇角,紫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便是当今太后顾昭无疑。 她确认是顾昭亲自前来,开始也有些慌乱,但随后便想起主子对太后的评价,是为“贤名误才”四个字。 太后虽有才智,但太过在乎史家之笔,唯恐百年之后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评判,行事说话都是小心翼翼,鲜少有失分寸的时候。 而但凡为人太过小心翼翼,行事便多有束缚,放不开手脚,则大事难成。紫萝想到这里,心下顿时安定许多,有了太后的这个短处可以拿捏,或许今夜尚能成事。 她想定主意,也不立即拆穿顾昭的身份,只伸手扶着顾昭走到一边,离那看守远远的,悄声说:“娘娘,在外不便,您又作此打扮,想是为了掩人耳目,奴婢便不行大礼了,只是您为何深夜来此?” 顾昭早就定下心神,知道紫萝此来必然 分卷阅读3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也是为了见燕太妃,也不遮掩,嫌恶地把手臂从她掌上撤下来,道:“怎么?哀家来此为何也要跟你一个贱婢报备不成?” 紫萝冷不丁碰了钉子,整个人稍稍一怔。 太后素来不会口出恶言,在她嘴里,连“贱婢”这种词都少有,就说上次燕太妃冲撞之事,她都可以波澜不惊忍下,交由大理寺处置,并未发作太过。今夜只是一句问话,竟引得她如此大怒,连贤德之名都不顾了? 想是现下只有她们两个人,身边并无史官记笔,太后她不想装腔作势了。 “贱婢之称”乃是小事,若是后妃私自出入宫闱,夜访宗正寺,那就是影响太后私德的大事了。 紫萝当即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太后深夜出宫来此,被士族史家知道了,怕是……” 顾昭闻言轻哼了一声,她如今若再顾及史家之笔,只怕要有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从前就是太过看中史家评说才谨慎得近乎懦弱,如今她已经意识过来,她是先帝钦指的一朝太后,父亲手握重兵,莫说没有,就是飞扬跋扈又有谁能奈何? 她看也不看紫萝一眼,转身走到看守身边,亮了太后金令,道:“开门,我要进去见她。” 看守稍作迟疑,顶着顾昭的视线,利索地开了门。 顾昭便矮身从门里钻了进去,嘱咐他说:“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牢房之中的油灯已经燃尽了,光线极为昏暗,只有中间廊上挂着的油灯发出昏黄暗淡的光。油灯的光原本就不甚明敞,隔着粗大密集的牢栏透进来,也只剩斜斜的几缕,更多的是投到地面上、茶桌上、炕上的大片牢栏的黑影。 顾昭夜视能力不大好,眯着眼极力适应这种昏暗,好一会儿才慢慢能看见物品轮廓。她摸索着走到炕边,燕太妃还整个人猫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也不露头。 顾昭知道她没睡,燕太妃从前为了跳九天水袖舞熬垮了身子,睡眠极浅,连奴婢倒茶的动静都能把她惊醒,更何况方才那个看守声音粗犷地喊了一声“贵人来了”。? 顾昭在炕前立定,笼着手淡淡说:“燕月儿,如果能让你重回锦绣宫,你能告诉哀家是谁挑唆你的吗?” 这句话果然有奇效,炕上装死的人突然掀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顾昭也能感觉到她充满恨意的目光:“笑话!你不盼着我早死,还能让我回锦绣宫?说吧,你今天到这里来,想怎么羞辱于我!” 顾昭闻言轻笑,如实以告:“哀家细想想,从前先帝在时,你虽然阴私里做尽了丑事,面上也跋扈招摇,却不至于犯蠢到明面上作乱。你在三番五次来我永寿宫叫嚣,后面又猝不及防在含元殿闹事,想是受了谁的挑唆吧?” 燕太妃心里一慌,语气仍旧强硬:“受挑唆?受谁挑唆?就是我看不惯你才让绿枝做下的!” 顾昭抬手摸了摸耳垂,“受谁挑唆我现在不知情,但她允了你什么我却知道,不过就是你父兄的高官厚禄,你燕家百年的富贵荣华罢了。你当真以为她能给你这些?你被收监这么久以来,她来看过你吗?可问过你半句?你已经是一颗弃卒了,若不是此番哀家要借你之口,恐怕你如何死的,都不会有人关心。” 燕太妃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从前她刻意不去想,但不代表父兄就真能加官进爵高枕无忧。乍然被顾昭揭开自欺欺人的表象,她又慌又怒,脱口而出道:“那又与你何干?你现在遇难了?知道来求我了?我告诉你,你休想!” “休想?”顾昭呵了一声,“是我休想,还是你异想天开、所托非人?不如这样,紫萝现在也在外头,哀家认定,她今夜必是来威胁于你,或者要杀你灭口,如若她两样都没做,哀家不多说半句,也不来找你,但看你燕家兄弟加官进爵。反之,如若她要杀你灭口,用不着哀家说,你心里也当有论断,是跟着哀家重回锦绣宫,还是继续在这里朝不保夕,由你选择。” 燕太妃最看不惯她这副居高临下的面孔,讥讽道:“虽然我也看不惯刘清怡,但她是真正端庄贤淑的人,我嘴上不服,心里却是敬佩的,她的婢女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倒是你,心里诡计多端,面上还要装作贤德的样子,我呸!” 她啐了一口。 顾昭不以为然,怜悯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递给她作防身用:“若是真有性命之虞,杀了她也无碍。” 又说:“此后哀家任人评说,贤德或者刻薄,滔滔言潮,哀家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是对燕太妃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走到牢房门口,道:“看守,燕娘娘要见紫萝。” 看守原本带着紫萝退出百步远,此刻闻声便小跑着过来,冲后面走的紫萝道:“姑娘,到你了。” 分卷阅读4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紫萝走了过来,冲顾昭略福了一礼,便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长安 叮叮当当 song 作者吃完饭后 晴朗与我;新伙伴 巨无霸小靓仔 26951402 刁馋夫人 蜜柚猫 自在飞花 的留言大家支持~(*?▽?*) 谢谢 作者吃完饭后 小伙伴的地雷×1,让小伙伴破费了~ 这篇文有很多不足各位小伙伴的意见,接下来会更加注意改正不足~ 谢谢大家的支持,真的超级感谢~ 第22章 德太妃(五) 紫萝想到如今太后作宦官打扮,她若也让看守保证百步之内无人打扰,那太后作为“宦官”,也应当撤出百步之外,如此一来,若是和燕月儿谈不拢,对付起来也会更方便些。 想着,她捏了捏袖里的药瓶,又探出头来,鹦鹉学舌地说:“看守,百步之内,禁止有人。” 顾昭施施然站着,“我手持金令,是太后钦使,你是个什么东西,太妃走狗而已,还禁止有人?笑话!” 说罢便往门边又站进一步。 看守见两个人之间呈方枘圆凿之势,看起来很不对付,生怕两位贵人冲撞起来,他就被推出去成了不知道哪一方的替死鬼。又见顾昭身姿笔挺绰约,即便只是宦官,这一身气度仍旧让人侧目,加之她手持太后金令,有生杀予夺之权,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站到顾昭这边。 但他也不好直接得罪德太妃的人,稍一琢磨说道:“姑娘,你也知道罪人多刁滑蛮狠,不是我嚼舌根子,里头那位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姑娘生得貌美孱弱,不像是个做粗活的人,力气怕是不大。这位金令大人和我皆是男子,若是姑娘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叫唤我们一声,我们立即赶到,这也才好放心呐!” 他话说得极圆滑,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反让人没有丝毫辩驳的余地。顾昭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此人生得长脸络腮胡,嘴角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在这晦暗不明的空间里成了一抹亮色。 紫萝闻言,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语气不善地说:“那可劳烦两位好生守着了!” 络腮胡子的看守佯装听不出她话里的不满,只说:“自然自然,姑娘且放心就是。” 紫萝这才恨恨转身,重又走进去。 顾昭站在门口,她不随着入内,是因为燕月儿的态度太过强硬,如果她跟了进去,紫萝必定不好下手,届时燕月儿便不能为己所用。为今之计,只能兵行险着,燕月儿生性多疑,她提点了那么一两句,燕月儿必为性命计,加以防范。 未多时,里头果然响起一阵桌翻椅仰之声,络腮胡子和顾昭对视一眼,率先大步走了进去。里头乌漆嘛黑看不见人,隐隐约约只能瞧见地上倒着一个,顾昭即使有八成把握那是紫萝,一颗心也不由得吊到了嗓子眼。 只听暗里响起一阵尖利狂放的笑声:“先帝大误、先帝大误啊!若我真是能为掌上舞的赵宜主,今日何愁性命不保,满门沦落!先帝大误、先帝大误啊!” 从前先帝在时,因燕妃舞姿婉转曼妙,曾把她比为西汉赵宜主,说她有赵后纤腰细骨、踽步颤花之姿,使人流连。 顾昭听声,意识到笑声是站着的人发出的,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络腮胡子慌忙大吼:“来人,掌灯!” 很快就有位看守提了灯进来,暖光盈满牢房。顾昭这才看清了当前局势 燕月儿身上披着厚厚的被子,虽然笑出声,脸上却挂满了眼泪。在她身前不到一步之处,两只凳子呈四脚朝天之势翻倒,紫萝就躺在距离椅子一步之遥的地方,手背上贯穿着顾昭给燕月儿防身用的那把匕首,手边还有一瓶内宫禁药鹤顶红。 燕妃擦了擦眼泪,看向顾昭,语气还是非常倨傲,说:“你猜对了。” 顾昭知道自己已然得谋,她为了父兄必定会跟自己回宫,也不计较她的语气,盯着药瓶看了一会儿。 络腮胡子也看到那药瓶,瓶毒上面,烫金的“禁”字浑厚方阔,气势凛然,想是大内禁药,要用来毒害燕妃的。他转头用目光询问了顾昭一遭,意思是应该怎么处理。 顾昭说:“先看看她的伤势,把她绑起来,我要带回宫交给太后处置。燕妃和药瓶我也要带走。” 络腮胡子想说些提人要过宗人令,但思及她手持金令,可略去这一流程,便不做声,接过另外一个看守手上的灯,“你去拿麻绳来。” 说着,自己走上前查看了紫萝的伤势,抬首对顾昭说:“这姑娘还有呼吸,并无大碍,可能被燕娘娘伤了手,没站稳,头磕在桌角,晕过去了。” 顾昭朝桌角看去,果然有些微血迹。 等待麻绳的当口,那络腮胡子细细询问 分卷阅读4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了燕妃是否有恙,而后来朝顾昭请失职之罪,最后才把椅子扶正,收拾了药瓶交给顾昭。一套流程下来做得有颇有条理,尊上又勤快,顾昭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燕妃坐在炕上,静默半晌,突然嘲道:“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事情按照你料想的发展,我全家性命富贵不得不交托到你手上。” 顾昭闻言,坦然点了点头:“是。掌握别人的生死,总好过身不由己来得强。” 这是她心里的实话,似乎也触及燕妃的心事,燕妃自嘲地单挑起一边唇,不再说话,垂眼把玩着指甲。 另一名看守很快就拿了绳子回来,络腮胡子把紫萝捆了又捆,又去拟了宗正寺提人的状子来让顾昭签字。 只因顾昭手持金令,见金令如太后亲临,故而从宗正寺提人出来,可不必先得宗人令首肯,事后传递提人状即可。 把一切都办妥之后,顾昭又找络腮胡子借了匹马。 大梁人素来擅马,先帝尤擅马术。燕妃虽然本是名舞姬,深居后宫,未曾学过骑射,但为博先帝欢心,也曾下了狠心学习骑马,更在那年春天马球赛开幕时,作了一曲踏马舞,至今仍旧广为流传,可见马术精湛。 而今情况紧急,骑马会比马车快上一程,顾昭自然选择让她骑马而非乘轿。 络腮胡子扶着顾昭上马,又帮她把五花大绑的紫萝架了上去,如此办妥之后,顾昭问:“你叫什么名字?” 络腮胡子一愣,喜道:“小的柴明。” 顾昭点了点头,转头朝燕太妃道:“走吧。”当即双腿一夹马肚子,马长鸣一声,朝前疾驰而去。 宫门重重,凡有出入都要多加盘查。守卫还未换岗,对顾昭有印象。她手持金令,便如太后亲至,有着滔天大权,非到紧要之时,只怕太后不会轻易让人带着金令出入。他们在宫中行走多年,自然多少都有些眼色,也不敢加以阻拦,只让顾昭登记了名牒,便由着她带燕太妃和紫萝一路畅通无阻,策马疾行,直接来到永寿宫门前。 彭喜听见马蹄声,急急跑了出来,见是顾昭,当即道:“娘娘您回来了,墨竹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办妥了,您要的东西现下还置放在墨竹房里。” 顾昭“嗯”了一声,指着紫萝道:“把她的嘴堵上,扔到墨竹房里,让她和墨竹的人头共处一室。至于燕太妃,你带她下去梳洗,挑件干净的衣服,不得让她近皇帝身,就先安排在你房里,找人寸步不离看着。” 燕太妃前几时还身处阽危之域,犹如鼎鱼幕燕般仰人鼻息,原也不奢求顾昭厚待。她本厌恶顾昭装腔作势,如今能顾昭能在她面前直言无隐,倒是简明许多。 顾昭不在意她心里所想,进了宫门,随意指了两个婢子,让她们把其中一匹马还到太仆寺,另外一匹暂且拴在宫前,一会儿还有用。 顾昭进了内殿,从衣匣中取出九龙四凤冠和深朱金凤纹边大袖衣,同这些放置在一处的还有大带大绶等佩饰。 这是太后的公服,原本只有初一十五的朝参要用,但现今祸乱起于萧墙之内,必要整衣敛容、正容亢色地整治一番,她和胖墩才能有个安心的栖身之处。 她抬手抚过公服丝面,入手一片柔软,丝帛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血里。 顾昭深吸了一口气,解下衣裳,由里及外,自己一件一件穿上这身公服。 权利之重,从前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但从现在开始,她要弄权自保,谁碍了她和皇帝的前路,就是罪该万死! 穿完公服,她端坐到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拾起黛笔,一遍一遍描画起眉毛。 她原本五官英气逼人,化了淡妆也不如小家碧玉娇俏,不算出彩。她决定改头换面,浓妆艳抹,只看她黛色长眉、扇睫炯目、艳艳红唇,在凤冠袖衣的映衬下,竟有傲睨万物、甲冠天下的气势。 顾昭端详了一会儿,对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她撂了唇朱,到书房请了先帝御赐的九节软金鞭,缠在腰上,出了宫门翻身上马,朝德太妃的康宁宫疾驰而去。 康宁宫距永寿宫不过三里远,骑马很快就到了。 永寿宫门前有宫卫戍守,远远见顾昭身着公服骑马而来,知道是太后,纷纷下跪叩拜。 顾昭下了马来,一言不发,抽出腰间长鞭就地一甩,“啪”的一声响彻宫闱。她扬眸看着康宁宫的匾额,手腕翻转,长鞭一卷,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匾额从门上脱落下来,哐哐当当地落到地上,歪在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存稿~ 感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 第23章 德太妃(六) 厚重的宫门吱呀呀打开,里面冒出一个身穿湖绿褙子的小宫婢,皱着眉头嫌恶地说 分卷阅读4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什么动静?” 还没等她说完,就见眼前一花,一柄金鞭以雷霆之势横空扫来,小宫婢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捆住,重重摔在门上。 顾昭凛若冰霜,“让刘清怡出来!” 德太妃早就听见这外边的动静,由宫婢扶着往门口走来,一眼就看见那个湖绿褙子的宫婢摔趴在地上,匾额零落在一旁。 她捂住胸口加快脚步,眉头轻皱,走出来又环顾了脚边一圈,朝顾昭福了一礼:“太后驾到,臣妾有失远迎,只是……” 德太妃心里颇为惊愕,从前顾昭淡妆轻抹,有时候甚至不施粉黛,只为求个清丽贤德之名,今日她却盛装而来、跃马扬鞭,性情大变,来者不善。 难道紫萝之事有失? 德太妃想到此处,心慌意急,勉强维持着平日里的端庄持重,咬着嘴唇,手上紧紧绞着帕子。 还好她留有后招,但看这情势,恐怕也不能亲力亲为,把消息递出去了。 顾昭睨了她一眼,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她妆容近乎妖冶,冰冷的视线加之唇畔的冷笑,让人不由心里发寒。 德太妃突然有些看不透她。 顾昭也不在乎她看不看透,手腕一抖一提,金鞭发出猎猎之响,堪堪从德太妃脸侧划过,呈九截折叠之势落回顾昭手心里。 德太妃到底是一介文弱女流,吓得惊呼出声。 未等她心神稍定,顾昭再度上马,金鞭一扬。德太妃只觉得腰肢忽的一紧,而后整个人被一股力气拽拉起来,她惊呼之声未绝,就已经重重趴磕在马背上,粗糙的马毛刮得她细肤生疼。 她顿感大事不好,还有后招待办,匆忙看了那湖绿褙子的宫女一眼。 宫女微一颔首,示意已经知晓了。 德太妃这顾起眼前,“太……” 后字还没出口,就听顾昭轻嘲一声浅笑,提缰喝马,飞驰起来。 风声猎猎从耳边过,德太妃面朝黄土,整个人被颠得实在难受,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顾昭纵驰到永寿宫门前,下得马来,抬手把德太妃纠落。 德太妃还没缓过劲来,就被贯摔在地,腰肢脊梁,无一处不是疼痛的。 还未等她细问顾昭究竟意欲何为,就听顾昭冷声道:“你便在这里顶盆跪着,哀家叫你起来,你再起来。” 说罢就见彭喜急急跑出来接驾。 彭喜看见德太妃的时候稍一愣怔,有些惊讶,紧接着就凑到顾昭耳边,说燕太妃已经安顿好了。 顾昭点了点头,持鞭指着德太妃,“你给她端盆水,在这看着她顶盆,不到哀家喊停不能放下,放下一回,就记下一鞭。” 彭喜故作惊讶地说:“娘娘,先帝御赐的这九节鞭,只稍一下,便可皮开肉绽啊!” 顾昭未答,拂袖上阶。 德太妃这才反应过来,喊住她道:“太后!臣妾究竟哪里有失,还请太后明示,否则,臣妾受此等责罚,恐怕有失太后盛誉!” 顾昭身形一顿,转回身来看着德太妃,目光有如鹰瞵鹗视,让人遍体生寒。 她缓步逼近,蹲下身来,用手中金鞭抬起德太妃的下巴,凑近轻语,红唇张合,一字一句道:“哀家,何惧无誉。” 又说:“至于你哪里有失,你看青天为冠,黄土当履,你敢说你从未有失?” 她站起身来,放目远眺,恢复了正常的声调,说:“哀家罚你便是罚你,君唱臣当和,哀家是君,你是臣,哀家让你死,你当引颈待戮绝无怨言,这是你父亲于庙堂之上亲口说过的,还望你知。” 顾昭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理睬她,进到寝殿去看了胖墩,见胖墩未醒,不多时便折了出来,叮嘱两个值夜的宫婢多警醒些。 昨晚去宗正寺前,她就让彭喜通知各宫,让她们于今日辰时到永寿宫一聚。 顾昭身着深朱公服,头顶凤冠,朱唇艳影,堪称绝代风华。她斜倚在金座上,阖目养神,等着众嫔妃的到来。 风一早已去而复返,隐在暗处,见她如此姿容,眼前一亮,一颗心难以抑制地跳动起来。她这样好颜色,同那年掖幽庭外至净至纯的她一样令人神往。 顾昭闭着眼,想到什么,突然朱唇轻启,道:“风一,你去东华门下,拦住一个身穿湖绿褙子的宫女,她身上有通外臣的信,把她连人带信拿回来。” 风一领命而去。 时间已经将近辰时,第一个太嫔从顶盆的德太妃身边经过的时候,掩帕询问着看向彭喜,彭喜严肃地冲她摇了摇头,她便草草向德太妃行过礼,往永寿宫里进了。 分卷阅读4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紧接着来的几个贵人都是如此,见从来温和恭谦的太后竟出乎意料罚了德太妃顶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半句。 不久之后,众宫妃都齐聚于此,见顾昭身穿公服,坐在主位金座之上,妆容浓丽,像是要议大事的情形。于是都纷纷折膝跪下行了大礼,高呼:“太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昭抬眼,“都平身吧。” 等众人都落了座,她才侧头吩咐道:“让彭喜把德太妃请进来。” 宫婢应声而去。 席间有个太嫔抿了口茶,道:“说来也奇,德太妃犯了何事挨您的罚,她可是最端和的性子。” 顾昭但笑不语。 另外一个贵人说:“太后也从来谦和恭谨,断没有随意罚人的例,许是德太妃做事不周到,犯了祖制也是有的。” 说话间,德太妃已经由彭喜搀着走了进来。 外头虽说没落雪,却也天寒地冻的,德太妃捧着盆跪了那么久,膝盖、手指早就都僵了。她从小就是个养在阁中的娇贵女儿,何曾受过这种苦,一双手红彤彤的,立时就起了冻疮。 等她行礼落座完毕,顾昭便笑着朝彭喜道:“彭喜,把哀家给各宫准备的礼物端出来。” 又朝众妃说:“哀家今日让各宫齐聚于此,是有件事情要与各位说。昨夜哀家宫里的墨竹突然发狂,剐了自己,惊吓着了皇帝,此原是哀家不是,但墨竹之狂,却另有玄妙。” 她说到此处,饶有深意地看了德太妃一眼。 德太妃紧紧攥着手,被冻麻了的手指渐渐回暖,不知道是冻疮之故,还是指甲掐进肉里了,整只手火辣辣地疼。她在心里回想行事安排,却无旁漏之事,太后知道此事是她所为原在意料之中,原以为太后会一如既往偃旗息鼓,私底下彻查针对,可如今她却大张旗鼓,作论罪之势,这是在她谋划之外的。 德太妃又细想,倘若紫萝之事不成,燕太妃还活着,那么面对燕太妃的指控,抵赖一二尚可掩过,左右没有实证在她手上。再者燕太妃深恨太后,也未必为太后所用。 如此安慰自己,德太妃只觉得顾昭今日兴宫聚众,若是为论罪而来,必然无功而返。更何况她已经让人去请了父亲,即便当真得咎,也还有父亲的庇护。 料想父亲如今身居首辅之位,在朝中日渐势大,能与之相抗衡的也只有晋王一党而已,想必顾昭不会不给父亲颜面。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安定下来,只听顾昭冲外头道:“徐太医,你来给各宫说说其中玄妙。” 徐太医依言而入,先给各位行过大礼,而后讲起墨竹癫狂之症,不过是鼠疫之灾,让各宫多做轻扫,除虫灭鼠。 多的他没说,众人既然知道墨竹癫狂,那日后墨竹直指德太妃的话若当真传出去,自然会被人当成狂者之言,和太后扯不上干系。若多做解释,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之感。 他解释的时候,彭喜已经托了一个卍纹衮边的紫红檀木匣进来,匣子大概十八寸宽高,许是材质过重,抑或是里头装盛的东西太沉,彭喜捧着竟有些吃力。 众人只听完鼠疫之怖,慌忙向顾昭谢恩,道她凡事想着六宫姐妹,一宫闹了鼠疫,便通晓六宫防治。 顾昭不以为然,与彭喜道:“让各宫看看哀家备下的厚礼吧。” 彭喜道了声“是”,绕走到正中央,环视了一圈,目光从每个殷切的表情上掠过,而后把匣子放到德太妃身旁的茶桌上,双手取下了匡匣。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比较忙,所以还是存稿菌~ 感谢各位小伙伴的留言~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德太妃(七) 太后平时不露圭角,如今说要拿什么东西来给各位开眼,若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也该是和璧隋珠一类的无价之宝。 众妃一个个翘首以待,就等彭喜揭开匡匣,好让她们看看宝物的庐山真面目。 哪成想,这宝物居然是颗森然可怖的头颅! 头颅面色灰败、唇色惨白,两只眼皮半吊着,隐约能看到躺在眼窝里的、散光的瞳仁。诡异的是,即便身首异处,这头颅颅顶的发髻也梳洗得极为齐整,许是有人拿香熏过,发间竟然还散发着阵阵艾香。 在彭喜揭开匡匣的一刹那,距离最近的德太妃就闻到了艾香清淡涩苦的味道,等她看去,发现那竟是墨竹的人头,顿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把她身后的座椅撞翻在地,整个人伈伈睍睍,面无人色,一下子逃出五步开外。 不止是她,还有其他妃嫔,满腔期待成了一颗可怖的人头,不由惊心悼胆,两股颤颤,有的甚至顾 分卷阅读4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不上驾前之仪,失声尖嚎起来,顾昭拿眼一扫,立时有永寿宫里的奴婢上前捂住她们的嘴,道:“娘娘恕罪,皇上还在歇息,奴婢不得不冒犯了。” 有的干脆两眼一翻白,直接晕死过去了事,幸有身边的侍婢搀着,才免于瘫软倒地的狼狈,更有的直接冲出殿外,扶柱干呕起来,吓得肺腑颠倒,眼泪直流。 场面变得极为混乱,顾昭朝彭喜看了一眼,示意他封上匡匣。 彭喜会意,走上前盖匣,而后托着匡匣,走回她身边站着,震声道:“肃静” 半晌之后,众嫔妃才一个个坐回座上,胁肩累足、丧魂落魄。 德太妃还站在门边,提着眼皮,紧紧绷着下颚,原本被冻得通红的手用力绞在一起,指节处微微泛白。 顾昭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着说:“清怡,坐吧。” 德太妃一抬眼,对上顾昭的视线,只见顾昭的目光笑意吟吟,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反而有一股威慑和凌厉汹涌而来。 这种无形的威压让德太妃跼蹐不安,脊背生寒。 她错开眼,轻轻福了一礼,暗暗安慰自己道:即使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太后也必会忌惮父亲,不会对她下死手,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父亲一定会救她的,更何况事情也未必会发展成穷途末路的局势。 如此想着,她才勉强有力气走回座位上坐下,余光扫过手边的桌角时,总还觉得墨竹的头颅放在那儿,赫赫如阴恶鬼差。 她不断安慰自己道:没事,无妨,墨竹已经死了,死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如此两三回后,她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顾昭略带惋惜地说:“墨竹侍奉了哀家这么多年,一朝行差踏错,虽是鼠疫所致,但终是惊了皇帝圣驾,不容姑息。 哀家今日摘了她的脑袋,给各位看看,如若有谁想打皇帝的主意,劝你们打消念想,否则,再亲近也叫她尝尝哀家的厉害,当然,有谁要想打哀家的主意,也尽管放马过来。” 众妃立时都站起来,行了大礼,齐呼:“皇上太后天威震慑,臣妾等不敢造次。” 顾昭说:“非单指哀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众位妃嫔品级均是先帝亲赐,雨露天恩,各位都是姐妹的道理纵然不会有错,但品级与品级之间,还要遵循礼法,切忌犯上不尊才是。” 嫔妃们齐道:“臣妾等谨遵教诲。” 顾昭说:“都起吧。说起来,当年哀家入宫时,燕妃正得圣宠,一曲九天水袖舞婀娜婉转,很是吸睛。” 妃嫔里有人道:“太后甚念旧情。” 顾昭说:“昨夜皇帝受惊时,嘴里念着燕娘娘,哀家便快马到宗正寺去接她回来,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见一面也未为不可。未曾想,哀家竟睹了一桩奇事。” 她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惴惴不安的德太妃身上,声音沉了下来:“德太妃贴身的紫萝,竟然偷了大内禁药鹤顶红,前去毒害燕太妃!” 举座皆惊,众妃顿时交头接耳起来,都说此事绝无可能,德太妃从来端庄贤淑,如何会做这种恶毒的事,许是紫萝擅作主张。 德太妃原本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口,听众人这样说,便又缓缓放下心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到地上,“太后圣明,臣妾对此事全然不知情。” “紫萝好歹照顾了你这么些年,事事都向着你,上回还你宫里短碳,你感染了风寒,她还跑到内务府大闹了一通。”顾昭笑着同众人道,“你们后来的可能不知道,墨竹紫萝绿枝这一期宫婢是最忠心的,后来的都比不上她们。” 有个妃嫔说:“可不是,绿枝还为了燕妃,连装鬼吓人这样的伎俩都使得出来。只是德姐姐素来不是个好事儿的,其中必有缘由,只消把那紫萝逮来拷问一番,便都明了了。” 顾昭:“你说得是,哀家也作如此想,所以昨夜就把紫萝逮回来了。彭喜,你把手上放一放,去把紫萝叫来。” 又说:“把匡匣打开,一会儿把墨竹闷坏了,左右这也是她最后陪着哀家的时日,可别再委屈了。” 众妃本想着彭喜能将这渗人的头颅带下去,不想她竟如此说,又见她一时忽忽不乐,也不敢吱声,只能尽力调整坐姿,视线不往那边瞧。 彭喜把墨竹的头放在矮凳上,又把矮凳搬到顾昭近旁放着。 顾昭坐在主位上,金座很高,从殿门进来时,只能看到顾昭一人,可若要再往里走,便能看见墨竹的头“坐在”矮凳上面。 彭喜把墨竹的头安置好之后,便躬身去请紫萝来。 昨夜还装扮得整齐妥帖的紫萝,如今顶着一头凌乱的发髻,穿着身脏污染血的衣裳,呜呜咽咽走进来。 她 分卷阅读4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一进殿,就看到她主子德太妃,便再也忍不住,一下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膝行着靠近。 德太妃心下慌张,忙把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紫萝闻声一愣,哭声戛然而止,扭头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殿里还坐着许多其他宫里的娘娘,主位上太后含着笑看她。 紫萝心下沉得厉害,膝行着到顾昭跟前,刚要叩头拜见,余光看到边上“坐着”的墨竹的头,突然天塌地陷、如入幽冥之境一般,肝胆俱裂。 她突然想起,素来最有办法的自家主子就坐在她身后,当即折身朝德太妃扑去:“主子!主子!她来找我们了!她……” 未等她把话说完,德太妃抬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只听空气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声音,一抹金光闪过,九节金鞭结结实实地以雷霆之势落到她背上,鞭势之大,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掼落。 一瞬间,皮开肉绽的痛楚顺着鞭痕渗入骨血,痛得她无法出声,四肢百骸似乎都有了共鸣,一块儿疼痛起来。 顾昭怒声喝道:“放肆!哀家才说过要尊上知礼,切忌犯上不尊,如今哀家还没发话,你倒发落起宫婢来了!” 众妃惊惶,哗啦啦又跪了一地。 顾昭说:“你若是单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燕妃说她扮鬼吓哀家,也是你唆使的,可有此事?” 紫萝下意识挺身而出,哭喊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都是奴婢,主子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都是奴婢的罪过。” 顾昭面色不悦,与彭喜说:“你去把燕妃请出来。” 不多时,燕妃素衣托簪,出现在殿门前。她三跪九叩到殿内,与从前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恪守礼法、谦卑尊上。 她进了殿,只说了些从前德太妃如何教唆于她,但苦于没有证据,德太妃果然矢口否认,三言两语就把燕太妃说成居心叵测。 燕太妃如今和顾昭一党,德太妃指桑骂槐,一下就骂道顾昭头上。顾昭盘算着时间,想着风一也该回来了,便说:“燕太妃还和哀家说过一事,言你交通外臣,有意要扶持外戚。大梁律法,后妃交通外臣者,以谋反论处。” 德太妃方才抵赖过去,现下更加笃定顾昭并无实证,于是有恃无恐:“太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素来与人为善,也从来和外臣清清白白。臣妾父亲位极人臣,若是他老人家有做得不好之处,还请太后当面堂堂正正告诉他,而非谎借臣妾之过间接打压。臣妾没有做过的事,纵是受数百鞭,也绝不会认。” 她心想,父亲已能掣肘半壁庙堂,若是搬出父亲来,顾昭想维持朝局,少不得还要低头致歉。 哪里想到,顾昭却认真说:“那便先打数百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胖墩:我好想醒过来,睡不住了 太后:让我儿子醒过来! 太傅:为什么不让我醒过来? 二萌:都醒都醒~明天和德太妃说再见~ 感谢各位小伙伴的留言~从明天开始就正常更新啦~(终于送走了甲方爸爸) 谢谢 作者张开的大嘴被 小伙伴送的地雷×5;手榴弹×1,让小伙伴破费了~ PS:怎么才能删掉那条暴露智商的零分评啊摔! 第25章 苏醒 德太妃蓦然睁大了眼。 要知道,对于一个自小养在闺中、娇生惯养的女子来说,几十鞭就能要了命,何况数百鞭。顾昭竟当真如此不留情面,要打她如此众数! 顾昭目光如炬,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冷冷道:“是你自个儿求的。来人,拖出去施刑!” “谁敢!”德太妃终于忍耐不住,喝了一声。她的视线从众妃惊惶的面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顾昭身上,“太后虽然身份尊贵无比,却也不能滥用私刑!古来滥用私刑的后妃,下场如何,太后,您可想好了!” 顾昭展颜一笑,“也是,清怡倒是提醒我了。” 她收好九节金鞭捏在手里,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先帝远见,怕哀家和皇帝孤儿寡母被人欺负了去,故赐哀家这九节金鞭,上打昏君,下鞭奸佞。用这九节金鞭打你,不是滥用私刑了吧?” 未等德太妃答话,顾昭便又问彭喜道:“方才清怡在外头顶盆,放下来了几回?” 彭喜躬身道:“回禀太后,三回。” 顾昭眯眼,“那便一起算吧。”她方才说过,放下来几回,就打几鞭。 金鞭乍然出手,有如晴空惊雷,猎猎作响。未等人看清,就听见德太妃惨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刺人心肺。 有嫔妃看了,于心不忍,慌忙扑到顾昭跟前:“太后娘娘! 分卷阅读4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太后娘娘,别打了,别打了!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你莫要听了小人挑拨啊!” 说到此处,妃嫔拿眼往燕太妃那边瞧去,示意燕太妃就是那个小人。 正在此时,一个内宫侍卫在外求见。 顾昭抽出被那妃嫔抓着的衣角,回到金座上,冷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那侍卫便提着一个穿湖绿褙子的宫婢进了殿来:“微臣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微臣从这宫婢身上搜出一封手书,还请太后过目。”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托着,高高举过头顶。 德太妃一开始还倨傲地抬着下巴,即使挨了鞭子,嘴角渗出血丝,小脸上仍旧写着不服。见到湖绿褙子的宫婢被提进来时,她一颗心猛地往喉口撞了一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彭喜从侍卫手上接过书信,拿给顾昭过目。 顾昭拆了信,略浏览了一遍,便把信交给彭喜:“让众妃都瞧瞧。” 众妃都跪在地上,彭喜把信给了排头的太嫔,太嫔不知看到哪里,一时惊恐万状,埋头于臂,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接下来看过信的妃嫔也皆收声敛气,就哪里行为不当,惹了顾昭发作。 等信递到燕太妃手上的时候,燕太妃摇了摇头,只是直挺挺跪着。于她来说,看与不看都没什么区别。她到现在才真正看清了顾昭这个人,若无视礼法束缚,凤翥龙翔,顾昭必是大梁史上最卓尔不群的女子之一,也必将名垂青史。 眼见众妃传阅完书信,皆伏首于地,不敢言语。方才劝阻顾昭不要听信小人挑拨的那个人,全身抖得筛糠似的,只怪自己多嘴。 顾昭起身走下金座,越过众妃,直接来到德太妃面前。 德太妃被她抽了两鞭子,此刻还软在地上,边上的紫萝疯癫了似的,一直盯着墨竹的头颅摆手,小声地、碎碎念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有时候又会突然清醒过来,哭着检查她家主子的鞭伤。 顾昭朝彭喜看了一眼,彭喜颇有眼力见地把她带走。 殿外下起了雨夹雪,丝丝缕缕,凉意袭人。 顾昭在德太妃身前蹲了下来,问:“现在打得你了吗?” 德太妃刚刚才呕出一口血,嘴角还有血滴凝落。此刻听顾昭如此说,胸前剧烈起伏了两下。 她想把嘴里的血啐到顾昭脸上,但自小的教养不允许她如此。挣扎半晌之后,她启唇道:“成王败寇,要杀便杀,只是太后要知道,此事与我父、与刘家无半点瓜葛!” 她又提到她的首辅父亲刘柏康,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顾昭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笑意,恍然味觉,只道:“你方才顶盆,放下三次,如今只吃了一鞭……” 德太妃用尽全身力气道:“你仗势欺人!” 顾昭一笑:“清怡说错了,哀家就是势,何来仗势之说?劝你还是乖乖受着。” 金鞭再次绵延伸展,节与节之间的环扣发出摄人心魄的猎猎响声,以雷霆之速重重落到德太妃身上。 顾昭面色泠然,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小藻被盗文狗气到长痘吃不了火锅整理德太妃包藏祸心已久,又隐忍为谋、擅于伪装,若非她今天褫其华衮、示人本相,不知下次又要阴私里利用谁、害谁。 顾昭下定决心,只说今日这一遭,不叫她有来无回,也要取了她半条性命。 如此想着,她又全力落下一鞭。 鞭及肉骨,痛彻腑肠。德太妃终于经受不住,又呕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顾昭收了鞭,朗声道:“德太妃刘清怡,私通外臣,犯上不尊,着令宫卫搜查康宁宫,再有交通外臣之罪证,一并交到永寿宫来。另,念及她侍奉先帝尽心尽力,留她一命,但活罪难逃,着打入冷宫!” 众妃惶恐之至:“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雨夹雪下得更大了些,似乎还下成了冰雹夹雪。 辰时众妃谈笑而来,如今悻悻而走,即便有些话想与旁人说,也不敢了,一个个只得吞到肚子里,举着永寿宫的伞快步回去。 她们走后,顾昭稍作沐浴,确定身上没什么不堪入鼻的血腥味,才着了一身金丝云纹衮边的黑色常服,匆匆走向寝殿。 刚一进殿,就撞上一个匆忙跑出来的宫婢,与此同时,殿内传来一道奶气的声音:“母后” 顾昭心里一紧,无暇降罪于宫婢,慌忙提起裙摆跑了进去:“宥儿!” “母后” 她才绕过屏风,只见一个圆鼓鼓的小胖墩双膝分开,跪坐在床上揉着眼睛。 分卷阅读4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边上一直侍候的宫婢正上前轻声安抚着:“陛下别急,已经去请太后娘娘了。” 顾昭这才反应过来,道:“去,把徐太医给哀家请来,快去!”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正巧小胖墩心有灵犀,站起身子扑了她满怀。 顾昭心里又酸又胀,一阵后怕来来回回在心里荡涤。她眼里噙了眼泪,手上抱着胖墩,怕把他勒疼,只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背。 胖墩说:“母后,儿子做了一个梦,梦见母后叫儿子骑马,马跑得粉快粉快,快到长出翅膀,挥起来了!” 顾昭一愣,突然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胖墩挣开她的怀抱,还给她表演了那马是如何飞的。 她被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突然想起:上一世胖墩受惊之后心智有损,看他如今这样…… 顾昭心里一慌,按住胖墩的双臂,怕吓到他,脸上又扯出一抹笑容,改握住他软绵绵的手道:“宥儿,以前母后看书,你总能记得母后的书目,母后现在忘了以前看的什么书,你能给母后说说吗?母后都看的哪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song 叮叮当当 长安 为什麽我那麽漂亮 4位小伙伴的留言小伙伴们的支持~ 谢谢 作者张开的大嘴里被 小伙伴灌溉的营养液×10,超级谢谢,爱大家~ 第26章 风一 顾昭看过的书多而杂,胖墩经常偷翻她的书册,倒也清楚她的书目。原本想让他背三字经的,但记诵之类,大多熟能生巧,心神受损时靠着那一分熟稔也能背出来,反不如念书目来得有甄别性。 她只怕他说不出来,心里怦怦直跳,一双明丽的眼里饱含紧张和期盼,紧紧看着胖墩,一动不动。 只见胖墩抬起胖成藕节一样的手臂,揉了揉慵懒蒙昧的眼睛,而后摸了摸她的头,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轻轻说道:“母后忘记了不要怕,儿子还记得。母后以前常看《左传》、《长短经》、《贞观政要》、《战国策》,还有《资治通鉴》,母后可记起来了?” 他说得丝毫不差,语气中不乏对她的安抚之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和郑重其事的神情,顾昭顿时心中大喜,一下把他又搂进怀里。心里的酸胀终于化成实质冲上鼻头,酸得她掉下泪来。 皇天悯佑,终是让她们母子幸免于难! 被她搂在怀里的胖墩不知道她这样的心境,肉滚滚的身子动了动,有些不安:“母后,你不要哭,儿子帮你想起来了,如若忘了旁的,也可和儿子说说,儿子过目不忘,定能帮母后想起来的。” 他一边百般抚慰,一边用自己肉嘟嘟的手顺着她的背,就像从前他摔疼了,顾昭对他的那样。 顾昭好一会儿才拭了泪,连道几声好。 恰巧徐太医来了,她便起了身,由徐太医给他诊脉。 胖墩扑闪着眼,冲顾昭问道:“母后,儿子病了吗?” 顾昭一愣,不知作何回答,就见徐太医已经收了诊。她急急问道:“如何?” 徐太医收了诊垫,回身来道:“回禀陛下、回禀太后,陛下脉象大小合适、从容柔和、节律一致,尺脉沉取有根,是康健之脉象。” 他抬眼看了顾昭一眼,只见她目光殷切,充满期盼,便顿了顿,直接在皇帝面前说起前事,道:“前时微臣所嘱药方,也要停用,素手轻揉穴位之法倒可继续沿用。” 说到此处,他略一沉吟,问皇帝道:“敢问陛下,睡前都做了些什么?” 睡前?睡前胖墩见到满身是血的墨竹,一时经受不住才晕死过去的。徐太医如今问起,莫不是叫他再回忆起那副可怖的场景吗? 想到此处,顾昭急急沉声道:“徐太医,你问此何意?” 徐太医:“太后稍安勿躁。”又说:“陛下可还记得?” 胖墩眨巴着眼睛看向顾昭,挠了挠头,嘟哝道:“朕怎么也记不得了呢?同母后一道用了晚膳……难道是在晚膳上睡着了?” 顾昭一愣,只见徐太医笑道:“陛下已然无恙,请太后放心。只是日后还需习些武艺,强身健体才好。” 胖墩附和道:“那是自然,朕身为一国之君,天下表率,必是要文武兼备的,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为陛下问安请脉,微臣荣幸之至。” 如此之后,顾昭让宫婢侍候好皇帝,又和他柔声说:“皇上先洗漱一番,过会儿母后和你一同用些早膳。” 胖墩点了点头,起身张臂,示意宫婢为其着衣。 顾昭送了徐太医出来,走到前殿,确定胖墩听不见了,才问道:“皇帝似乎不记得昨晚受惊之 分卷阅读4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事了?” 徐太医恭谨答说:“正是如此。许是陛下打从心底不愿记起之故。古有孙子膑脚,被囚于刑室,等待机会只待逃回齐国。传言此人之所以能于膑脚后修列兵法,正是因为其选择性遗忘膑脚之痛,以为时日还停留在鬼谷子门中修习的时候。自然,陛下天人同佑,非孙子可比,此说也只是传言,并无实证。陛下日后如何,还要先强其体魄,健其筋骨为要。” 顾昭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若日后皇帝忆及此事,当如何是好?” 徐太医捋着胡须,皱着眉说:“只看陛下这几日是否嗜睡。孩童受惊与大人有异,常有嗜睡之症,若陛下嗜睡,则说明其还未将此事尽忘,只能每日请脉问安防其万一,若无嗜睡之症,太后便尽可放心。” 他乃当世国手,医术说不上华佗在世,也是炉火纯青。他把两种可能交待得面面俱到,也让顾昭放心不少。 如今再忧虑没有丝毫用处,为将来计,是得给皇帝找个武艺师父,旁的隐患她来一一剪除便好。 不管怎么说,现下德太妃被打入冷宫,燕太妃被禁足锦绣宫,萧墙之内,祸乱已息,她和胖墩好歹也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剩下的,便都在庙堂之上了。 胖墩受惊,顾昭传旨休朝三日,有任何要事,都直接把折子呈到蠡正居去。 母子二人正用着早膳,胖墩突发奇想:“母后,既然休朝,我们何不去林太傅家瞧瞧。” 暗处里有人身形一晃。 顾昭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笑道:“为何突然要去林太傅家?” 胖墩说:“儿子听他们说,林太傅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他的马车朱轮华毂,林府更是富丽堂皇!儿子长这么大,还没出宫看过臣子的府邸呢!去林太傅家里也放心,他虽瞧着凶巴巴的,却是个正直的人。” 顾昭差点一口喷出来,她艰难咽下嘴里的桂花小米羹,道:“你如何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 胖墩一本正经道:“母后为了保护儿子,给儿子派了暗卫,一开始儿子不知道,还是林太傅偷偷告诉儿子的。” 暗处里有人脚一打滑,差点跌跤。 顾昭气到发笑:“他告诉宥儿哀家派了暗卫,还说了什么了吗?” “他是这么说的,”胖墩放下筷子,板起脸,学着林修的样子,粗着嗓子道:“几日不见,陛下长大了不少,已然是个男子汉了。你母后一个弱女子,又要照顾你,还要看顾国事,陛下要多关心她,读书识字上用功些,早些担当大任才好。” 暗处里的那个人听言,脚上再次打滑,这次直接跌了出来,等顾昭看去,又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顾昭并未将此小事放在心上,只道风一守夜困倦打盹所致,反而暗想:林修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早晚要承担大任,是得勤于读书识字。给皇帝这样的正面鞭策,倒能看出他是个忠君体国的。 落荒而逃的林修只暗道糟糕,皇帝这小屁孩什么话都说,这回让顾昭晓得他心事了。 别看他前些时候当面调戏起人来如何心应手,其实暗地里一颗心不知道怎么跳,又做了多少回心理建设才敢调戏那一遭的。 如今毫无准备就被一个小屁孩揭了短,当下脸红到耳根,得亏蒙着面甲,才不至于被属下嘲笑。他急急与前来换班的暗卫交接完,便匆匆赶回家里去了,哪里还知道顾昭并未往他想的那处想。 胖墩原想学林修逗顾昭笑,没想到她面色还很是正经,当即又朝她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说:“母后,林太傅还说,他就是风一。” 顾昭:“……” 这下,她想装不知道风一身份,也装不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修:??? 顾昭:??? 胖墩:嘿嘿嘿~ 谢谢 莫小麦 song 夏日的雨 叮叮当当 4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晴朗与我 小伙伴的地雷×1,让小伙伴破费了~ 超级谢谢大家~ 第27章 出宫 母子二人用过早膳,顾昭耐不住胖墩软磨硬泡,只得答应了他出去走一遭。 她先派人到林修府上去通传,又在临出发前点兵点将,挑了几个看起来勇武的,让他们做素衣打扮,妥帖护卫着,这才携了胖墩一道微服出宫。 车驾驷马齐驱,按照小皇帝的意愿,慢悠悠地前行,四平八稳,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车内铺了厚厚的貂皮袄子,又支了矮案烧暖炉、点熏香,顾昭窝在软垫里看书,惬意之极。若不是胖墩频频挑开车帘往外张望,漏了寒风进来,她怕是沉浸在书里抬不起头来。 胖墩才放下帘子,立刻又坐不住,转头 分卷阅读4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偷瞧了他母后一眼,之间她仍在书里流连忘返,根本无暇顾及他,这才偷偷又挑了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早上下过一会儿雨夹雪,道路很是湿滑,空气中都是冰棱子的冷沁气息。 顾昭从书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素手翻过书页,继续看起书来。 她出宫前特意嘱咐过驾车的宫卫,不从闹市走,只绕过教忠坊从纸马胡同进,再拐个弯就能到林府。 许是天气不好,又或者路段相比之下偏了些,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并不拥堵,偶尔有不知道什么店里的送货伙计急急停在一旁避驾。 又走几步,忽有一群官宦子弟打马而过,见是皇家车驾,也勒马避到一旁,等车驾尾随的守卫走完,才又松缰前行。看他们的行装打扮,应该是要去打马球。 其中有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车驾,奇道:“晋王妃竟病愈了?” 他之所以认定这是晋王府的车驾,是因为大梁朝的车驾行轨皆有礼法规制,驷马并驱的车驾只有天家贵胄才能尊享。 皇家子嗣凋敝,如今在京中行走的,除了当今圣上的姑母莞阳大长公主,就只有皇叔晋王了。而莞阳大长公主素来张扬跋扈,车驾必从闹市穿街而过,车驾装扮也不会如此低调。只有皇叔晋王深藏若虚,常从人少的巷中行走,不扰黎民。 人人都以为这是晋王车驾,倒也正常。 京里众所周知,晋王妃沉疴在身,晋王除了上朝,足不出户已有月余了,他今日出门,想必晋王妃已有好转。没想到一个身穿青色交领白衣的青年说:“怎么可能?我父亲说,晋王妃也就在这几日了!” “田煜你小声些!” “怕什么?好歹田煜上头有田尚书,上面还有个刘首辅呢,抗衡晋王不在话下!你就是太过小心了,当初说在那里建马球场不妥,现在还不是建起来了……” 一群青年说说笑笑,声音渐行渐远。 顾昭从书里抬起眼来。 田煜此人,不正是当日曲熹进宫,状告他抢占民田建马球场的那个人吗? 还未等她细想,臂弯里就靠进了一个肉嘟嘟的下巴,胖墩正无赖似的蹭了又蹭,抬眼撒娇道:“母后,出来玩可不可以不要看书啊,你都快长在书里了,会发芽的。” 顾昭看他满脸童真,一下子笑了起来,把书搁到一边,揉着他的头,无奈道:“政务之余,为上者须得博览群书,遍观史料才能看尽人心善恶,以免自己识人不清。御下之术若有差池,只怕庙堂……” 她意识到自己又在唠叨这些为君之道,与今日出来散心的目的截然相悖,便叹了口气,“也罢……出来玩,便玩个爽快。只看林太傅家里有什么好玩的罢!” 胖墩原本听了不耐烦却不敢说,一听此话立刻雀跃起来,一下扑进她怀里蹭了又蹭:“母后已经许久未曾展演一笑了,儿子看了心疼。” “好”顾昭拖长了尾音,抱着他晃了又晃。 母子二人抛却宫墙里、庙堂上的烦心事,玩了几个童趣小游戏,笑得前俯后仰。 等一局结束,接下来一局还未开始,便听驾车的宫卫在外说道:“主子,林府到了。” 林修早就立于府门前等候,他换了一身朱红交领的黑色描金长袍,腰围玉带,长佩加身,长身玉立,当得一句风姿绝世。 顾昭先下了车来,而后抱下胖墩,转头看他的刹那,突然有一瞬愣神。 他本就生得白净,受这冰寒天气再度雕琢,竟像是从昆仑的无暇雪地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胖墩在她怀里挣了挣,小声说:“母后快回神,儿子想下来。” 顾昭一愣,忙弯腰把他放到地上,又规整了他的衣角,才又直起身来。 等得了自由,胖墩立刻迈开两条小短腿朝林修奔去,林修怕他跌跤,往前迎了几步,把他抱了个满怀。 林修一把抱起胖墩,转身朝府内走去,如话家常般说:“皇上,你又沉了。” 顾昭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方才一颗普通乱跳的心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转瞬即逝的羞赧也被她抛在脑后。 想来是在宫里待太久了,从未看到这样气度凌云的白面儿郎所致,须得常出宫来到处走走,瞧瞧大梁的大好儿郎才是正理。 顾昭正暗自想着日后要常出宫走走,恰在此时,林修抱着胖墩,转过身来,“太后,请。” 顾昭闻声,顿时像被发现了什么心事一样,心里有些许慌乱。她赶忙提裙,快步走上前去。见胖墩仍挂在他脖子上,又顿时沉下脸来,训道:“宥儿,怎可如此无状?” 胖墩孩子心性大发,只觉得林修臂膀有力可靠, 分卷阅读5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怀里又很暖和,他不想下来,便撒娇道:“母后” 顾昭神色稍缓,但还是执着道:“你下来,母后抱你。” 胖墩:“母后” 林修一哂:“皇上可不是一般沉,太后女儿柔荑……这几步路,便由臣代劳了吧。” 胖墩不高兴了,在他怀里一蹬腿:“风一,你说谁沉!” 顾昭:“……” 林修:“……” 胖墩扬起下巴:“朕已经告诉母后,你就是暗卫风一了,废话少说,就算朕真的沉,你也得抱着朕进去!” 顾昭:“……” 林修:“……” 一股尴尬火速蔓延,两人视线杂乱无章,到处乱放,偶尔撞到一处,很快就双双错开。 最后还是林修稳下心神,抢先说,“那……那臣先抱陛下进去了。” 顾昭:“嗯。” 林修:“臣已然在厅下备好新茶,让人从红梅上汲了雪水,梅雪烹茶,若再有锦瑟相和,想又是一番风雅。” 他开了话茬,顾昭也就不那么尴尬了,心里反倒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自己稍作总结了一下,只说林修此人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又知风雅,若非立场不明,倒能同山公与嵇、阮一样,引为金兰之交。 便有礼道:“今日皇帝同哀家前来叨扰,太傅有心了。” 林修说:“微臣荣幸之至,陋室蓬荜生辉。” 两人客套来客套去,置身事外的胖墩挠了挠头,疑惑道:“母后,风一就是太傅,你为何不惊奇?今早儿子告诉你的时候,你似乎也不以为意?” …… 好不容易扯远的话题又被一把拽了回来,顾昭心里咆哮,嘴上艰难说道:“……哀家,处变不惊。” 林修却笑着耸了耸怀里的肉球:“因为太后早已知情了啊。” 顾昭:“……” 似乎,林修迫不及待地,不想让她继续装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昭:我怀疑你们俩是一伙的! 林修:你听我解释…… 胖墩:啦啦啦~ 谢谢 song 晴朗与我 2位小伙伴的留言 谢谢 青春 小伙伴的地雷×1 谢谢 鱼卷鳄 小伙伴的营养液×1 超级谢谢各位小伙伴的支持~ 第28章 坦言 顾昭被他们二人当场揭破,不由尴尬一笑,冲胖墩道:“是,母后早知晓了。” 胖墩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突然又眼睛一亮,道:“母后,太糊来回奔波着实辛苦,你看,他都有非眼圈了。不若日后就别让太傅再当暗卫职了吧,左右他也要教儿子读书习字了。” 林修:“非眼圈?什么?” 顾昭憋住笑,道:“黑眼圈,皇帝总福壶不分。” 胖墩咯吱咯吱笑,圆嘟嘟的小手指在林修下眼睑轻轻画了一道:“就是这个!” 顾昭看去,林修眼下果真有浅浅的青黛痕迹,是睡眠不足所致。当下略一沉吟,说:“皇帝 说得也对,太傅着实辛劳,不若……” 林修说话素来稳妥有礼,此刻却抢舌说:“臣不辛苦,分内之事。” 顾昭看了他一眼,边走边说:“你如今身兼数职,帝师、督察院、太傅、又兼暗卫统领。太傅是加衔,无实务,只有督察府和暗卫统领这边,你要放下一样,否则来回奔波,实在太过辛劳。” 胖墩用力点了点头,“暗卫统领为何还要自己当值,让底下人每日回来和你禀报不就好了吗?” 林修搂在胖墩屁股上的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凑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还要不要臣给你带君山松子糖了?” 胖墩飞快捂住嘴巴,却是偷偷笑了起来。 顾昭走路看路,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只说:“皇帝说得有理,哀家同意,暗卫一事,你日后便不用自个儿上职了,把精力都放到教习皇帝上才是正理。” 胖墩听言,朝林修吐了吐舌头,像个得逞的小狐狸,悄悄说:“过完年,松子糖就有人进贡了!想见母后,多来教朕读书便能见着了!” 林修朝他一龇牙,而后朝顾昭恭敬回道:“臣领命。”说罢又朝胖墩拱了拱鼻,惹得胖墩又咯吱咯吱笑。 等引得顾昭转头来看,两人神色又都回复如常。但顾昭总觉得他们俩人之间怪怪的,似乎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搅和到一处去了。 她虽作此想,脚下却是不停。 分卷阅读5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林府建筑着实大气通透,却也没有外人所说的玉宇琼楼,雕梁画栋那么夸张。 林修没有带他们去前厅,反而直接从九曲回廊穿过,直接来到上客厅前。 上客厅是用来接待贵客的厅院,院前阶下种着两株盆景,底座盆盎是浮雕大象的上好青玉盆,单此盆就值百金之价。盆里罗汉松苍碧,枝干遒虬延展,应是用心蓄养削约过的。 林修看顾昭在盆景前驻足许久,问了一句:“太后也喜欢这罗汉松?” 顾昭一顿,点了点头:“长得很好。” 林修笑起来:“改日臣送些进宫。凛冬尤翠,严寒越显风姿,叫人如何不爱?” 他话中有话,隐喻顾昭坚韧,却不想顾昭平素通透,此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弦外之音,只点了点头,“确是如此,较之红梅,青松别有一番风味。” 林修一时无言,只得心里安慰自己时日未到大事未竟,万万不可急切。 正在此时,胖墩不知道瞧见厅里的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滑脱下来,迈开小短腿就往厅里冲去。没过一会儿,他就已经折回来,捧腹大笑,捏着一个绿绿的东西冲顾昭晃道:“母后母后,你看,太傅还给乌龟穿衣服!哈哈哈哈!” 顾昭听他笑得开怀畅快,脸上也染上几许笑意,朝胖墩手里看去,只见他手里捏着一只碧绿小龟,小龟身上,居然套着一件碧绿毛绒袄子。 乌龟为何还要套件袄子,怕它摔碎壳了吗? 顾昭疑惑着看向林修。 林修也注意到胖墩手上的乌龟,又察觉顾昭看他,一时急红了脸,忙解释说:“年关将至,天气越发冷了,臣怕它冻着,就给套了一件。”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顾昭“噗嗤”便笑出了声,同胖墩一起笑得歇不下气来。 素来主张法不容情的铁面阎王给乌龟穿衣服过冬,若是叫旁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惊诧成什么样子。 这一想,又是笑得停不下来。 午饭过后,胖墩在林修怀里眯着睡着了。林修知道他素来有午时小憩的习惯,早就差人把东厢收拾出来准备着,又让管家亲身看顾好,才轻轻关上房门。 顾昭原本怕吵醒了胖墩,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缓,直到他关上房门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些话当着皇帝不好说,现在皇帝午睡,倒也是时候摊到明面上来说一说了。 走出百来步,回到上客厅中,两人面对面跪坐。 林修让人冲碗新茶,再拿些茶饼来。等人都退下以后,他才说道:“有些事情,太后不说,臣心里也明白。朝中除了晋刘二人,只有臣位高权重,小有党羽,若是弄权谋反,也并非绝无可能,太后忌惮臣,是应该的。” 顾昭端起茶盏,闻着沁人茶香,心知这是云雾新茶,便抿了口,果然入口清新,满嘴余甘。她“嗯”了一声,示意林修继续说下去。 林修抬眸,定定看着她:“但泰山可移,臣志不改。臣非效忠大梁,只效忠于你。” 顾昭端着茶碗的手猛然一抖,茶汤溅落在手上,立刻起了点点红印。她若无其事地把茶盏放回桌上,压下心里的慌乱,强装平静问:“爱卿此言何意?” 林修从怀中掏出一条绢帕递给她:“擦擦吧。” 等顾昭接过去,他说:“太后想是不认得臣了。十七年前,臣六岁,因故入掖幽庭,成了罪奴。臣八岁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被拳脚相加,不被权贵当人的生活。那年秋的马球赛开始前,臣被捆于柱上,权贵张弓持箭,以臣的额心为靶,是太后仗义敢言,救了臣。” 顾昭手一顿:“是你?” 林修坦然点头,面上无任何伤神之色,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是我。臣一个人在掖幽庭举目无亲,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是太后救了臣一命。” 那句“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顾昭”言犹在耳,他抿唇一笑,顾昭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她救的是他的整个人,从身到心,远远不止是救他脱离那次险境那么简单。自那以后,他才知道这世上并非无可依恋,并非每个人都恶面狰狞。 他嘴角泛出些许笑容,垂眸说:“后来臣求先帝给臣一次机会,先帝把臣编入死士,臣才得以新生。” 顾昭知道他是当年那个罪奴之后,已经放下了三分戒备,此时又听说他被编入死士,面色有些不忍:“哀家幼时听人说书,据说死士训练的时候短褐穿结,条件艰苦,不仅要持刃杀人,还要食人腐肉以充饥,你……” “太后!”林修手里的茶碗放回矮几上,发出一阵脆响,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翻腾而起的慌乱和不堪后,才沙哑地说出口:“若太后觉得臣脏……”b 分卷阅读5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他没再说下去,“臣自请远离”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 他到先帝面前请缨入死士前,即使身在掖幽庭,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卑微配不上谁,可是入死士之后,杀人饮血不断,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污手垢面,是配不上顾昭分毫的。 死士训练结束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渐渐忘记这种感觉了,但是她如今这样提起,自己心里始终还是有卑微作祟。 不知为何,顾昭似乎能沦肌浃髓地感受道他的难受和挣扎。 她淡然笑了笑:“太傅风姿绝代,品貌非凡,胸有沟壑,脏之一字,又从何来?凡人皆有过往,太傅胸襟恢廓,当不以为意才是。哀家若是因此轻鄙于你,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她言辞恳切,算起来是头一次夸林修。林修听言突然急急起身,把头埋得极低,“太后稍待,臣去去就来。” 顾昭顿觉奇怪,想着自己是不是言语有失,目送着他逃也似地出了门,突然发现太傅他似乎有点……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轩 song 叮叮当当 33894408 起个中二的名字未来会后悔的 晴朗与我 新明 7位小伙伴的留言,超级谢谢大家~ 另外凑不要脸安利一下自己的预收文:《重生后我嫁给病娇》 宛城一役,赵妤披甲上阵,九死一生才救得父兄性命,克复宛城。 却不料班师途中,奸佞作祟,父兄身死,留下一家老弱妇孺让赵妤照料。 众人都以为赵妤会邀功请赏求一家温饱,赵妤却只求皇帝让她赵氏一族戍守皇庄。 纵使情人怨她,世人笑她,她也不改其志,只求安身立命,就此终老。这应该是她最沉得住气的一次。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对她说:“你想复仇吗?嫁给我。” (小剧场就不放啦~ 烧包男主(装)病娇×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动粗女主 祁昼(震声):我才不是妻管严! ↑ 点进二萌专栏收藏吧! ↑(觉得有兴趣的话嘿嘿~ 第29章 发难(捉虫) 顾昭母子二人在林修府上逛了一天,看了许多精巧新奇的物件。 胖墩才三岁,一个劲儿地问这是何物,那是何物,为何要叫那样的名字,把顾昭和林修问得哑口无言才肯作罢。 临走时,林修还送了他许多小玩意儿带走,顾昭嗔道:“玩物丧志,别把他惯坏了。” 林修笑说:“太后也太严肃了些,陛下求学心切,定然不会为这些身外之物失却本心的。” 两人为了小儿的管教产生分歧,听来竟有寻常人家里慈父严母的意味。 胖墩仰头,看看林修,又看看顾昭,整个人圆滚滚地挤进他们二人之间,一本正经说:“母后放心,太傅在母后跟前掀不起什么浪。” 他说完这欠揍的话,还扭过头,对林修龇牙笑起来。 林修咬牙切齿,他原本和胖墩拉过勾,约定好保守相互之间的秘密。 顾昭不让胖墩吃过多的糖,可胖墩日日念想,林修就以君山松子糖为饵,诱他帮忙多留意顾昭的喜好。 久而久之,不知是林修自己显露出端倪,还是胖墩原就直觉准确、颖悟绝伦,竟然洞悉了他对顾昭的那点心思。 直到最近,胖墩甚至用这个秘密威胁他把君山松子糖纳入岁贡。如今胖墩无求于林修,总拿此事取乐,看他跳脚。 这个小胖狐狸! 林修表面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可和顾昭、胖墩在一处时,隐藏的孩子气和羞怯就都钻了出来,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 此时受胖墩挑衅,他恨不得拿手挠他痒痒。 顾昭看他表情僵硬,想起他曾被人捆于柱上以为靶的过往,心想,许是胖墩的话戳到他心里的哪一处,便关切道:“爱卿勿要往心里去,皇帝不是那个意思,到底是君臣体统而已,若是能在哀家面前翻起浪来,岂非犯上作乱了。” 林修绷紧的下颚有所放松,道:“太后说得是。” 胖墩对他吐了吐舌头。 林修冲他并指勾了勾,做了一个挠痒痒的手势。 胖墩瑟缩了一下,偎到顾昭身边,抱着她的大腿不放,林修这才像只胜利的孔雀一样笑了起来。 顾昭:“……”太傅阴晴不定,果真如世人传言。 她弯腰抱起胖墩,在宫婢的搀扶下踩上杌凳,杌凳分为三阶,阶级陡峭,她一脚没踩到实处,身体一歪,就要连人带胖墩从凳上跌下来。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 分卷阅读5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手稳稳拖住他们,顾昭只觉得手上一凉,有一只手覆到她手背上。 一股火自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开始飞速蔓延,顺着躯干爬上脖颈和脸,冲入脑袋,轰轰烧成一片。顾昭在他的搀扶下飞快站稳身子,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猛一抽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心里慌乱,声音低若蚊蝇,只说了一声:“多谢。” 胖墩被她抱在怀里,看不见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太傅帮他母后免于跌跤洋相。见他母后面色通红,以为她怕被人耻笑,于是凑上前帮她呼了呼脸,“母后不必惊慌。” 顾昭点了点头,不敢再看林修一眼,只快步上了车驾,一矮身钻进去。 在车帘垂下的时候,她的视线瞥过那双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甲色红润。她越是想,被那只手碰到的地方就越是火辣辣的。 最后干脆拿书把手盖住,只等心跳平稳下来。 目送车驾远去的林修抬起手心看了一眼,勾起唇角,把手宝贝似的藏进袖子里。 接下来两天休朝,顾昭把当时在宗正寺里遇上的狱卒领头柴明调了出来,放到御林军统领手下当值。柴明有个年纪相当的妹妹,据他所说,姑娘很是愿意进宫来侍奉左右,还央烦他来同顾昭请恩。 顾昭身边正好缺个贴身的宫婢,彭喜虽得力,但到底不如女子,贴身侍候多有不便。 于是让柴明的妹妹进宫来见了一面,确实机灵,讨巧能说,便让彭喜登记了她名牒入永寿宫,名唤莺儿,先学习礼法,两日下来倒也乖觉。 自把德太妃打入冷宫之后,德太妃的父亲、当朝首辅刘柏康便每日于蠡正居前求见。顾昭每每让彭喜去回了他,他都说“跪到太后见臣为止”。 这让顾昭想起当年先帝要自己入宫的时候,她的父亲也于蠡正居前跪了两天两夜,及至后来大病一场。 父母恩勤,舐犊情深。顾昭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当爹又当娘,事必躬亲地把她拉扯长大,拳拳父爱,顾昭不忍忘。 她正沉浸在对父亲的思念中,突然想到上一世父亲悲惨的下场,颇有些不合时宜,却很是警醒。她盘算着日子,大概年后顾府就会有变,此前必得想个法子,劝父亲放手兵权为宜。 她正想着,彭喜裹着一身寒风快步进来,道:“太后,刘首辅他今日不走啊,眼见要下雪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到底是位极人臣、德高望重的老臣,轻易怠慢不得。可让她顺他意思赦了德妃,绝无可能,还得像个办法让他回府才是。 未等顾昭说话,莺儿抢声说:“差两个御林军架走就完了。” 彭喜脸色一沉:“休得无礼。”而后躬身听顾昭旨意。 顾昭掀了毯,“哀家去瞧瞧,你去喊上柴明跟着。莺儿,替我更衣。” 天边黑云压城,下起了小雪。顾昭快步走到蠡正居前,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雪里跪着,冻得全身直哆嗦,身板却挺得笔直。 顾昭上前扶了他起身,让彭喜搀着他进蠡正居。 等他暖和一些,顾昭笑说:“哀家知道爱卿为何而来。先帝最忌外戚坐大,德妃安分守己许多年,这么多年来,爱卿循规蹈矩,大巧若拙,不露锋芒。但如今先帝才去不久,德妃看我们孤儿寡母,便生了不安分的心思,证据确凿,爱卿还要为她说情吗?” 首辅缓缓跪下,面色肃然:“臣自知无话可说。臣不求旁的,只求太后看在你们二人共侍先帝这么多年的份上,留她一命。” 顾昭眼神黯了黯:“哀家若说不呢?” 首辅把心一横:“太后不答应臣,臣就不起来。” 顾昭轻嘲一笑,从案后绕到他跟前,“爱卿,你当知道,先帝在时,后宫双绝,乃是德燕双妃,不若说他们二人共侍先帝合适些,又与哀家何干?哀家又要看什么情分?” 首辅怒显于色:“那为何燕妃涉谋逆罪,现下还好好地在锦绣宫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18:00首发 22:00捉虫 谢谢各位小伙伴的留言和支持,今天是评论抽了,大家留评我都超级开心,不会删大家评论哒~ 臭不要脸安利一下自己的预收文:《重生后我嫁给病娇》 如果符合口味的话,还麻烦小伙伴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啦~ 不符合口味的话也没关系的!不用收藏!爱大家! 第30章 初九 顾昭最后还是唤来两名御林军,一左一右地把老首辅架回他府里。 老首辅刘柏康面色铁青,连谢恩都未曾,就拂袖进了府里,让人关上府门。被关在门外的的柴明和另外一名御林军只得吹着冷风,讪讪回 分卷阅读5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宫复命。 老首辅一进厅中,就打手一挥掀了案几,骂道:“简直岂有此理!” 首辅夫人带着丫鬟急急赶来,殷切问道:“老爷,如何了?怡儿怎么样了?” 刘柏康反手一巴掌甩到她脸上,神色震怒:“你教的好女儿!我让她行事谨慎再谨慎,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你看你女儿做成了什么样子!把自己折进去不说,还落了私通外臣把柄在太后手上!私通外臣,外臣是谁?还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吗!” 想起太后,他胸口又升上一股闷气。顾昭与刘清怡年纪相仿,却在宫闱之内制住了他精心□□多年的女儿,今日还胆大到,让人把自己架回家!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夫人挨了首辅一耳光,整个人跌到地上,闻言泪流满面,也不敢闹,只嗫嚅着:“再如何,那也是老爷你的嫡女啊!定是太后怙势凌弱,故意设计,否则怡儿素来周全,怎会出如此纰漏?” 刘柏康顿觉此话有理,稍稍一愣,渐渐平静下来,目光淬了毒一样:“定然如此,照太后的性子,原该默不作声收拾好那烂摊子,怀疑不到怡儿头上,又岂有掌握全局、在宫门口截下怡儿家信的道理?” 这其中定有什么是他疏忽了的地方,看来要制住太后,还得想别的法子才是。 宫里。 顾昭坐在案后,听六局总事禀报一年以来宫里的开支用度,盘点黄门太监和宫婢的人数以及来去情况。 六局总事上赶着在她面前现好,个个滔滔不绝,她听在耳里,一时有些困倦。 彭喜掀了帘子进来报:“太后,锦绣宫燕太妃请您过宫叙事。” 他带了些冷风进来,顾昭顿时醒神,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令六宫继续说。 没过一会儿,彭喜又进来,面有难色:“太后娘娘,燕太妃说有要事,请您即去。” 顾昭问:“可说了何事?” 彭喜:“未曾说,只说什么……初九?” 顾昭一顿,说:“你去回她,说哀家片刻便去。” “初九”究竟何意,顾昭不得而知。但她如此三番四请,只怕是有事要说。顾昭心想:应是为了复名位分而来。 等各局都禀报完,顾昭挑了几个缺漏事项出来,补偏救弊后,又叮嘱道:“哀家初掌宫事,行事只认礼法,不容于情,还望在座各司其职,束下朝督暮责,敬上葵藿之心,勿要行差踏错,丢了性命。自然,哀家资浅齿少,仅凭哀家一人不足成事,宫事还要各位齐抓共管,以防颛臾之祸才是。” 各局纷纷出列,直呼太后千秋无期。 各局散后,顾昭便携了莺儿,去陪了胖墩一会儿,而后摆驾锦绣宫。 燕太妃从前风光的时候,面上婉转好脾性,私底下总摧兰折玉、刁难宫婢。被她刁难的宫婢身份低微,又碍于她得宠,没个发泄的出口。如今她落了难,锦绣宫里只有寥寥几个宫婢,更是无一人上心了。 顾昭来到锦绣宫门前,锦绣宫竟连个等门的宫婢也没有,才过了多少时日,从前漆得通红的门如今就已经有些斑驳了。 莺儿上前敲门,等了半天才等来一个宫婢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莺儿隔着门说:“太后驾到,还不快快出来迎!” 内里立刻取闩开门,一个宫婢跪伏在地上,埋得脸都不得见。从门里望去,偌大的锦绣宫,四下耳房全是黑魆魆的一片,只有前殿有一抹扑闪的微弱烛光,像幽深的沼泽里伸出来求救的一只手。 夜风寒气重,卷起门内的枯叶打了个飘儿,重又落了下去。莺儿提着宫灯,映得地面上尘埃尽现。 顾昭皱起眉头,下轿提裙,进了宫院。 宫院里更是灰败的一片,最中间的花圃里全是枯萎的花草枝蔓,看起来全无生机。她四下扫视了一圈,裹紧身上的袄子,朝前走去。 莺儿侧在一边:“太后小心脚下。” 顾昭依着她的提示迈过门槛。 殿里空旷异常,唯独右手边的偏厅中央摆放着一张樟木松竹雕边“福寿”桌,桌上摆放着一盏烛台,两杯清酒。 烛泪淌落到桌面上,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烛影摇曳。 燕太妃坐在桌边,淡妆浓抹,穿一身大红的貂毛嵌袖对襟团寿袄子,下着深蓝百褶长裙。她素来喜好颜色,这一身更把她装点得姿容无双、艳冠群芳。先帝盛宠常在这锦绣宫,燕太妃的姿容便是首功。 她此刻正垂着眼皮坐着,见顾昭来了,才抬眸笑道:“你来啦?”倒像经年未见的老友。 顾昭移步到桌边坐下,见她盯着莺儿,便说:“莺儿,你去外面等我。 分卷阅读5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 莺儿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有些为难:“这……” 顾昭安抚她:“无事,你先出去吧。” 等莺儿出去拢上门,烛影才安静下来,不再随风而动。她看向燕太妃,说:“再给哀家一点时间,哀家复你太妃之荣。” 燕太妃蠢毒,复她位分恐有养虎为患之忧。但宗正寺内,她一言既出,必要言出必行,这是她做人的底线。日后若要防范,只要让林修找个人看着她便是。 燕太妃苦笑:“不必了。先帝已逝,荣华于我,又何加焉?我拼斗半生,做尽腌臜之事,众人皆以为我想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其实我不过是想与先帝生同衾、死同穴而已。” 顾昭无话。 燕太妃目光落到虚空一点:“从前总觉得你鸠占鹊巢,籍籍无名却一飞冲天,即使我害你是因为受了挑唆,但嫉妒你恨你,我也是真实有过的。” 她自嘲笑笑,低头把玩自己的袖口:“你一定觉得很荒唐吧,我一个蝼蚁舞女,竟然望天采月,对天子付诸真情。我原本也不想的,最开始只求一家温饱入了宫,然后求光耀门楣,可人心欲壑难填,后来我所求皆有所得,我就想着,能让皇上眼里只有我,只爱我。” 顾昭手指蜷了蜷,心中触动。 只说爱之一字,世人口口相传,可她却从未真正体验过男女之情究竟是何物。说书人嘴里的爱缠绵悱恻,野史里的爱荡气回肠,燕太妃的爱透骨酸心…… 如若有机会,她也想尝尝个中滋味。 她如此想,转念又想起自己已经被绑到这与天同高的地方,注定只能同死去的先帝做生死鸳鸯,不由内心一阵失落,打消了念想。 燕太妃又哭又笑地说了许多,包括对顾昭的成见,也包括在宗正寺时的心路历程。顾昭看她泪光盈盈,神情了无生气,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燕太妃抬手擦了泪,“顾昭,从前我不服你,恨你,现在我钦佩你,我不求你别的,我父母兄弟都是老实肯做的人,他们不曾知道我在宫里的这些心肠,我只求你保住他们的命。” 顾昭说:“你父亲在五成兵马司,还算安妥,并未涉罪,哀家自然赏罚分明。” 燕太妃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端起桌上两杯清酒,递了一杯到顾昭面前:“这一杯酒,谢你公私分明,祝你张扬肆意!” 顾昭凝眸看向她手里的酒,渐渐皱起眉头,没接她手里的酒,只问:“你让人给哀家递话,‘初九’一词,作何解?” 第31章 燕妃之礼 顾昭素来不信什么改邪归正之说,燕太妃如今的行径,就好比捅了你一刀之后帮你拿瓶药,再告诉你为什么捅你。这是算不上什么心地纯良、与人为善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甚至觉得燕太妃很有可能再度捅刀,比如说面前这杯酒水,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加了什么“料”。 自从胖墩受惊之后,顾昭觉得自己急躁了许多,也更喜欢进本退末、明打明敲的行事作风。 她不知道今日燕太妃让她来锦绣宫这一趟究竟为何,只好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问她差人来请时说的“初九”是什么意思。 燕太妃见顾昭不接,便把酒搁到她面前的桌上,仰头饮了自己那杯,低语说:“谨慎些原是好的,你杯里没毒。八卦卦象、六爻里最下面的那条线如若是阳爻,卦象就称作初九。也是周易第一卦、乾卦的卦象,卦解是潜龙勿用。你如今有了起势的苗头,但无所依傍,须得小心谨慎,勿要轻举妄动。” 顾昭奇道:“你何时学了这些占卜之术?” 燕太妃惨然一笑:“先帝驾崩后,我闲来无事,总到道录司走动,一来二去,学了些占卜之技,这一卦,算是你于宗正寺里救我,我回报你的。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也不与你争什么,但你答应过我,要复我位份,可还作数?” 也正是因为她常去道录司走动,才能从道录司拿来那些装神弄鬼的面具铃铛来吓人。 顾昭顿时了然,又心想果真是为了位份来的,也不再提道录司的事,只是点头:“自然作数,但此事不可急于一时。康宁宫才入冷宫,她父亲位高权重,少不得又要兴风作浪。” 燕太妃目光暗了下来:“也是难为你了。先帝在世未曾宠幸过你,你如今还是女儿身吧?却要在这位置上一辈子,至死也不能找个可心的人……说远了,我今夜让你来,是要送你一份礼。” 她说着,嘴角溢出一股鲜红的血。 顾昭噌地站起身来,目光在燕飞面前的杯子上一扫,立刻明白过来:“你在酒里下毒?” 慌忙说:“莺儿!快传太医!” 燕太 分卷阅读5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妃扯住她的衣袖,示意不必如此。她摇着头,突然笑了起来,红色的血染浸洁白的牙齿,渗入齿缝中,成了一副妖冶诡异的图画。 她抬头看向顾昭,眸色莹亮,似乎含着眼泪,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我要送你的礼,以我一命,让你免于权臣刁难。礼尚往来,我送你一礼,也有一事求你。” 莺儿破门而入,身前身后检查了太后一遭,这才借着烛光看清燕太妃的脸色,稍稍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奴婢立刻去请太医!” 捱到莺儿出去,燕太妃说:“我有一事求你,求你信守承诺、复我位份,纵使不能与先帝同穴,我仍要入他的后宫。” 顾昭点着头:“哀家自然会信守承诺,你这又是何苦?” 燕太妃的眼泪顺颊而下:“我一刻也熬不住了,失去他我生不如死。以前还能和你斗斗法,现在……斗不过,没那个心思了。” 她嘴里涌出越来越多的血,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囫囵。似乎是疼痛难忍,她额上布满细汗,蹙着秀眉,而后又吐出一大口血,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之后便没了气息。 莺儿和徐太医一起匆匆赶回来,只看到顾昭坐在桌边,目光涣散,她手边的桌上放着一只空了的酒杯。 诚然,于顾昭而言,燕月儿这时候死,时间恰到好处,一面可以封了刘柏康的嘴,扑灭刘清怡从冷宫出来的希望;一方面也能让她思虑稍减,至少不用再思索燕月儿是否还有不轨之心。 但即使燕月儿的死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顾昭心里却仍旧有些复杂,食不知味了几天。 最后她让皇帝出面下旨,复了燕月儿的位份,赏了封号葬入皇陵。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七,还有两天就要迎新年。天气是越发冷了,风急不说,雪又大又厚,眨眼就落成白茫茫的一片,脚踩上去还有嘎吱声。 朝中各司各部都进入最终盘点阶段,汇总衙署职责账录呈到内阁。其中户部最忙,除了从各地汇总今年田产所属变动、核算国库本年开支之外,还要录算其余部司的来年开支预算,阖部上下说是不可开交也不为过。 户部尚书田升已经连续三日都住在衙署里,除了他的妻妾送些吃食来,他的儿子田煜却是看不见人影。 田煜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由于是独子,更是被田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举止跋扈,是京城里有名的恶少。 二十八这日,家家户户都在张新灯,换旧符,田煜却骑着快马,横冲直撞地户部衙署来。 田升大步走到正厅,“煜儿,你怎么来了?” 田煜整个人瘫在太师椅上,手细细抖着,见他父亲来了,慌忙从椅子上挣扎起来:“爹!你要救我!” 田升左右瞥了一眼,示意一会儿再说,等他把随从都遣出去后,才说:“你又怎么了?” 他这些年帮田煜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对于田煜闯祸一事已经习以为常,左右花些银子,买些人面摆平就行了。未想,田煜颤颤巍巍地说:“爹,我失手杀了唐四维他爹……” 田升一震:“你说谁?” 田煜哭着说:“唐四维……” 田升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忍不住骂道:“你知道唐四维是谁吗?顺天府尹!新帝师!太后选的帝师!” 田煜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上麻烦了,涕泪纵横,不住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爹你要救我,你要救我啊!” 田升本就被这年终各项事务烦得焦头烂额,这当口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当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唐四维此人为人清冷,甚少与人结交,虽只是一个正三品府尹,但在京中地带,一张饼子扔出去就能砸到两三个权贵的地方,却仍能立身正影,不附权贵,不与党争。 首辅大人和晋王三番四次宴请他,他总也不赏脸。原以为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撑着,一查底细,所系亲属却只有一个七旬老父尚存于世,为官清廉,孑然一身,把柄没有,背后势力也没有。 这样的人最是不好对付。 田升问:“你究竟和那老不死的起了什么冲突?” 第32章 故园 田煜不敢对他父亲有所隐瞒,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 原来每年正旦当天,大梁皇帝都会筹措一场击鞠比赛,马球用红藤编成,无论哪一方进球,都寓意新年正当红,搏个好彩头,也有了玩乐兴致,不至于依照胶柱鼓瑟的礼节假意相和。 田煜虽然纨绔,却不喜好颜色,反对马球情有独钟。 以前马球场尚未建成时,京城只有宫里有马球场,但宫里寻常人是进不去的,他没个一官半爵,就更是困难。 分卷阅读5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后来他出城踏青,发现田地宽敞,就总到人家田地里练习,不久嫌弃水田泥泞,污了毬杖和球,干脆抢占了人家的地头建了个私家马球场。 如今朝中即将有击鞠盛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展露球技的机会,每日勤加练习。 他今日也和往常一样,早早就到了私家马球场,提着毬杖刚要上马,一个发虚皆白的老人就突然怒气冲冲地走上球场,到他面前啐了一口。 这一口唾沫,恰好啐在田煜的毬杖上。 这柄毬杖是他自己亲自到上林苑取木,亲手削刻而成,可以说得上是心头至宝。 那老人嘴巴还一刻不停,对他大肆评判:“你不要以为你是田家公子,就没人能拿你怎么样!天网恢恢、正义昭彰,你这块地下埋着多少骨头,你夜里睡得安稳吗?你能吗?” 最宝贝的东西被人吐了口水不说,那人还一张嘴嘚吧嘚,听得田煜怒从心起。 他扬起毬杖,直直照着老人的头劈了下来,血溅一尺开外。 恶向胆边生不过是冲动所致,田煜这一杖挥下来,当场就懵了。后来冷静下来,照着先前占地时杀人埋骨的法子,在墙根挖了个坑,把老人埋进去,连带着染血的毬杖一起扔进去了。 扔进去之后他还有些惋惜,毬杖上刻着他的单名“煜”字,嵌了荆田玉的。想了想,觉得左右也染上了脏血,便一块儿埋了,还撒上旧土,用脚踩实。 一切做完之后,他才泄了力一样,软在地上。 田煜同他父亲说的时候,事无巨细,唯独忘记提毬杖同埋这事。 田升听完,问:“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唐四维的老父?” 田煜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珏:“这是太后前些时候在国子监招帝师时赏的,只有林修和唐四维有。” 田升接过来一看,果然上面用小篆深刻着“帝师”二字,玉珏上的络子也是宫里的样式,最要紧的是,这块玉是单供内务府的羊脂白玉,由此可见必是内廷出品无疑。 又结合唐四维的老父亲总爱管闲事、好打抱不平,料想这个老不死的是唐四维的父亲没错。 田升握着玉沉吟:“当时还有谁瞧见了?” 爱子常同京里许多公子哥来往,同进同出,他放心不下。 田煜知道父亲的忧虑,说:“没有人了,冬天炕暖,他们日上三竿才起,只有儿子每日辰时准时到那儿,洒扫的今日恰好躲懒去了,没人看见。” 他说着自己也转过弯来:“没人看见,此事……是不是可以揭过了?” 田升看了他一眼,把玉珏还给他:“你找个地方把这玉扔了,你没见过这块玉珏,也没见过那唐四维的老父,你什么都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田煜一愣,点头:“明白了父亲。” 田升一扬袖:“快去。” 田煜出了户部,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把玉扔到人最多的地方为好,到时候找起来人海茫茫,也察查不到他头上。 想着,他来到了客似云集的茶楼里。 茶楼名叫“故园无此声”,日子逢七就有名嘴说书,逢九是名角唱戏,其余时日,琵琶围棋,各有千秋。 故园茶楼高两层,楼上是雅间,能直接看到最中间的台子。 {读文少女 盗文必究} 靠北的一间雅间里,一男一女面对面跪坐着,女子作男装打扮,小脸清秀,美目红唇。她对面的男子缓带轻裘,丰神俊朗,手指袖长,肤色与瓷白的茶杯相称。 茶楼坐北朝南,雅间正好相同朝向,从这个角度看,越过中间的台子,门口的动静也一目了然。 男子收回目光,说:“你很常来这里?” 女子有些惆怅:“未入宫前的事了。”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小屁孩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直起身拍了拍手,“母后未入宫前来这……” “嘘”女子朝他比了比噤声的手势。 胖墩赶忙捂住嘴,圆溜溜的眼睛瞄了瞄林修,又瞄了瞄她母后,见他们二人并无责怪之意,才耸了耸肩,咯吱咯吱笑起来,一下扑进他母后怀里。 此三人正是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顾昭、胖墩,以及被“勉强”带上的林修。 顾昭会出宫,是因为她算着,也该是时候劝她的老顽固父亲上交兵权了。可在宫里召见老顽固,老顽固总托病,说不能应召,连带着她哥哥顾长缨也被迫“抱恙”。 老顽固请不来,顾长缨不敢来,此事又关系两人性命、十分要紧,顾昭迫不得已,只能自己出宫来见。 未想临行前被胖墩发现,小孩子好奇心盛,非要知道宫外除了太傅家都是些 分卷阅读5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什么样子,顾昭苦劝无用,只好身上挂着个胖墩一同偷溜出宫。 马车才出皇宫,一顶青布轿子就落在马车跟前。 说来也奇怪,林修的马车富丽堂皇,连车轱辘都价值千金,轿子虽是八抬的,装点却十分朴素。这是一个脾性怎样奇怪的人,顾昭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林修已经下了轿,隔着车帘说:“太后娘娘,臣轿子坏了,劳烦太后送臣一程。” 顾昭这架马车已经十分低调,不想还是叫他看出来了,顿时心里一惊,没等说话,胖墩就欢喜地在车里蹦跶起来,从车帘里钻出去,直直扑到他怀里。 顾昭:“……”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胖球。 林修上了车,顾昭语气不善,问:“太傅怎么这么巧?” 林修冷笑一声。 能不巧吗?若不是暗卫传信要求加派人手,他还不知道顾昭竟然有胆子只身出宫。万一晋王和刘柏康有什么动作,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能打得过人家百千扈从怎么的? 顾昭见他不吱声,只和胖墩逗乐,暗自咬牙。 待回到顾府,林修和胖墩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传说中的“被打出家门”,棍子扫帚茶罐,最后甚至扔来一只鸟笼子。 顾昭三脚猫的功夫左闪右避,气喘吁吁,顾长缨赶忙过来把着门,悄悄说:“你快回宫吧,父亲还在气头上。” 顾昭也有点不耐烦了:“八年了还在气头上,乌龟气都没这么长!” 里头又飞出来一只鞋子。 顾昭就这样被打跑,面子全无。当年她决定入宫的时候,父亲就闭门不见,算起来,这么多年见到父亲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而今大祸就要临头,她的老顽固父亲还在置气。 她气鼓鼓地扔下一句:“我改日再来。”就不信他能一直不见! 转身提裙上了马车,不想回宫,便让车夫去她入宫前常来的茶楼故园无此声。 今日二十八,茶楼台上有素女在谈琵琶。纵使后日就是除夕,今天故园也还是门庭若市。 胖墩刚从桌下爬出来,手脏兮兮的就去捂嘴,顾昭抓下他的手,用巾帕细细帮他擦着。 他的双手被抓着,眼神却不得闲,一会儿看林修,一会儿看下面的琵琶。突然,他的小手从顾昭手里抽出来,往门口一指:“那个人鞋子上怎么有血?” 顾昭和林修顺着他又圆又短的指尖看去,发现那人鞋上果真有血,竟然是户部尚书之子田煜。 第33章 回府 顾昭不认得田煜,但林修常在京中行走,耳目甚广,不由奇道:“户部尚书之子田煜?” 胖墩见他们俩神情严肃,倚在顾昭怀里不敢说话。 林修上下扫了田煜一眼,只见他衣衫齐整,宝石蓝胸前金线挑修竹样的长衫,腰上束着玉带,并无血迹,只有脚下的鞋子,鞋面上有星星点点的泥印子,掺杂着一丝丝血迹。 他不由看了胖墩一眼,见他埋在顾昭胸前把玩绢帕的样子,不由一笑:“陛下倒是眼尖。” 顾昭想起当初曲熹进宫言说田煜抢占民田,不由问说:“人血还是畜生血?” “不知道,叫人跟着看看。”林修一抬手,一名黑袍蒙面人提着短剑出现在他身侧。 林修说:“你去跟着他,任何举止,均需来报。” 那黑袍蒙面人一颔首便去了。 顾昭对他这样的做法不置可否,如若是人血,现在下去捉拿,证据未必确凿,田煜很有可能会矢口否认;若是畜生血,也算冤枉了他,平白开罪户部尚书田升,激化朝内矛盾。如此想来,暗中探查的确是上策。 田煜出来得慌忙,衣服都换上了,鞋子却没换。他一低头,见鞋面脏污,还掺了点血,不由心里咯噔一声,慌忙喊来故园茶馆的小二,开了个二楼雅间,落座之后给了他一张银票,阔绰地说:“帮小爷买双好的丝缎面的长靴来,要月牙白的。” 配上今天这身宝石蓝衣裳刚好合适。 他常来故园,出手打赏都很大方,小二眼熟得很,也十分殷勤,双手接过了银票。只是买鞋这事太过新奇,不由往他脚上瞥了一眼。 田煜脚往里一挪,冷声道:“快去。” 小二猝然收回目光,应和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田煜开的雅间在顾昭他们隔壁,但故园雅间隔音极好,完全听不见隔壁说些什么,只能听见楼下台子上玉珠走盘,清脆动听的琵琶声。 看不见田煜在做什么,但既然是林修亲派了人去盯着,顾昭也很放心。 她一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林修 分卷阅读5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竟已经没了猜忌,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和平时的不同,这股视线并不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反而像是春里山涧潺潺的溪水,干净透亮,怡然轻缓,同他身上缓带轻裘的气质相称,令人物我皆忘。 顾昭一时看得入迷,林修却像是偷吃糖被逮到的小孩子,目光如败军之将溃败奔逃,脸唰得红到耳根。 他意识到自己脸上着了火,仓皇起身,走到邻台的窗边往外看,假装在细品琵琶。 顾昭怀里的胖墩动了动,伸出双手把顾昭的脸掰像林修那边,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母后你看,太傅脸红了。” 说完就捂着嘴巴笑,眼里都要冒出光来。 顾昭顺着他那恶作剧般的视线看去,果然见林修耳后浮起了一层淡粉色,像花季少女的衣裙一般,粉嫩如桃花。 她一愣,转头往雅间中央看了看,那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极旺,不由关切地问:“可是太热了些?” 林修身子明显一僵,嘴硬说:“不热。此曲有如珠落玉盘,出谷黄莺,荡气回肠,须得细听才能知味。” 顾昭暗忖:这珠落玉盘出谷黄莺,不正说此曲悦耳动听、清脆婉转吗?如何能评得上荡气回肠?又不是《阳关三叠》。 于是并未说话。 半晌,等他重新落座,顾昭朝他说:“我还要再去顾府一趟,你先帮我照料宥儿,我片刻即返。” 林修素来果断,此时却生出几分忸怩:“我们陪你同去。” 顾昭摇了摇头:“不妥,难保有人在窥视顾府,若是同一架马车一日二登门,不跟踪你跟踪谁?我自己去,倒还隐蔽些。” 林修还想说些什么,胖墩走过去拉他的手:“红脸太傅和朕一起去买糖葫芦吃吧。” 林修:“……” 看着胖墩狡黠的眼神,林修突然有种往胖墩嘴里塞包子的冲动。 顾昭被胖墩逗笑,大大方方地说:“宥儿勿要调戏太傅,寻常乐声令人气血上涌也是有的。”又叮嘱道:“你们自己必得顾周全些。” 胖墩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母亲尽管去便是,儿子会照顾好太傅的,等您回来,他气血上涌多半就好了!” 林修:“……” 他现在就想去买包子! “你照顾太傅?”顾昭笑了起来,“好宥儿记得照顾好太傅,凡事要听太傅的,不可好奇心过重乱跑。” 她千叮万嘱,直到两个人都同她保证不会四处惹眼,这才放心离开,从街边打了辆马车,回顾府去了。 顾府大门依旧紧闭,顾昭让车夫绕从后门走。给了车夫一串铜钱让他离开后,她便敲响了顾府后门。 来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腰,瞎了一只眼的平伯,自当年她父亲单枪匹马抢劫变成救驾之功后,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打下手。后来跟着父亲北抗蛮夷时,被蛮夷的鹰啄了眼,成了伤兵,被军队二十两银子遣回来,父亲念交情,就留他在府里管事,还给他说了门亲事。 平伯自小看着顾昭长大,顾昭就像他半个女儿,见是她回来了,当即把后门洞开,让顾昭进府。 顾昭问:“看门的小厮呢?平伯怎么自己来开门?” 平伯叹了口气:“老爷都给遣走了,说是人多事就多,家奴管不住,容易闹事。你在风口浪尖上,顾府这后盾,出不得丁点事。老爷连出门都是走路出去的,也不骑马,就怕冲撞了那个平民子弟被告上顺天府,给你惹麻烦。” 顾昭突然停住脚,心里千回百转。 当年圣旨天降,要她入宫。父亲在蠡正居前跪了两天两夜,顶着瓢泼大雨,都未能让先帝软半分心肠。后来先帝托了大内总管来,告诉她说,她父亲犯了死罪,手握二十万大军不算,还私养兵马,意图谋反,若她入宫,此事他会让人暗中摆平,谋反一事就此揭过。 当时她按照先帝的指示,到北冕山坳里看到一面高高飘扬的“顾”字将旗。北冕山坳不是操练军队的场所,竖了顾家将旗,随时都会有一顶私囤军士的帽子扣到顾家头上来。 她决定入宫时,父亲眼里尽是震怒和失望,哥哥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先帝设下的套。 先帝忌惮顾家兵权,忌惮父亲在将士心中的地位,为了拿捏父亲,同时避免“兔死狗烹”的后世骂名,演了这一出来让自己入宫。先帝比谁都清楚,顾昭,是她父亲的命脉。 想明白这些,那面顾旗到底是谁立的,已经不重要了,顾家仍旧是先帝跟前最得脸的将门,即便这将门出身匪寨。 她入宫前,顾府盎盂相敲。即使父亲大病了一场,也仍从病床上挣扎起来,并指戳向她的额心,“ 分卷阅读6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你今日若是入宫,我就到地下找你娘收拾你!你要还认我这个爹,你就不许去!” 顾昭毅然决然地转身,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父女俩再也不是舐犊反哺的昔日光景了,见了面就像仇人,还没张口就急眼。 她从来知道父亲心底还是为她好的,不让她入宫也是不想让她陷进后宫尔虞我诈的争斗里。但她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表面风光,私底下竟然过得这样小心翼翼。 她想着,热泪涌上眼眶。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林修和胖墩那边已经生了变故。 34、风云将起 ... 顾昭和平伯说着话, 她的兄长顾长缨似乎有要事要找平伯,快步走了过来,见到顾昭的时候稍稍一愣, 知道这个妹妹被打出去一次之后还不死心, 当即笑说:“你呀!可要为兄借你个盾, 挡挡‘飞沙走石’?” 顾昭原本想起前事, 心里百感交集,此刻见到兄长,所谓长兄如父,心里一动, 热泪滚滚而下。 顾长缨对这个妹妹也是百般疼宠的, 自然见不得她哭, 可他不擅长劝人, 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 才说:“长这么大了还哭,可不是丢人怎么的?” 顾昭哭得更凶了。 顾长缨手足无措,慌忙解释:“昭儿,我、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这……怪我嘴笨, 不会说话。你哭, 尽管哭,哭出鼻涕泡儿也不打紧,为兄袖子给你擦!” 他说得颇为认真正经,顾昭反而破涕为笑, 上前一步弯下腰,揭起他的袖子在脸上一通蹭,把眼泪擦干净了才放下。 顾长缨见她即便当了太后,在他面前仍旧淘气不减当年,心里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忙问:“陛下呢,陛下早上不是和你一道回来的吗?” 心想:可别弄丢了陛下,到时候就麻烦了。 顾昭笑说:“你到底是要妹妹还是要外甥?” 顾长缨立刻说:“又不是亲外甥,只是因为那是陛下,自然疏忽不得。但妹妹是亲的,一母同胞,相较之下,自然是要妹妹。” 说到胖墩,顾昭想起正事来,忙拉过顾长缨的手,对平伯说:“平伯,你去四处走动看看,别让闲杂人等到这里来,我同兄长说几句话。” 平伯方才见她哭了,想她这些年在宫里受了苦,也偷偷抹了泪,正恨不得帮衬她一些。此时得她央托,立刻就去尽心尽力地四下查看。 顾昭拉着她兄长走到小径尽头的八角亭子里,说:“哥哥,我们家手里现在还有二十万大军,你以为应该如何?” 顾长缨未料到她有此问,一时间有些懵然,“该如何?” 顾昭说:“兄长应该听到一些风声,我处置了刘柏康的女儿德太妃。有道是‘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现在萧墙之祸胎死腹中,颛臾之忧就成了大梁朝的心腹之患。” 顾长缨:“妹妹说得再明白些。” 顾昭说:“现在后宫无忧,德太妃关入冷宫,假以时日,我会让她恶果尽尝,此不足为虑。怕的是她父亲刘柏康,后宫里没了手段,前朝必定风云再起,他的党羽只有一众文儒,必会想方设法来夺顾家手里的二十万精兵。” 顾长缨皱起眉头:“确实如此,如今刘柏康和晋王各成一派,争斗不休,来日指不定会动干戈。晋王为王侯,可蓄府兵,刘柏康则不然,你根基未稳,若是他把矛头指向如履薄冰的顾家,既得了兵权又害了你,可谓一石二鸟。如此一来,我巍巍大梁恐生变故。” 见他理解得通透,顾昭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上一世她未有高瞻远瞩之能,又没有兼听则明的觉悟,忽视林修的进言,生出顾府之变。 顾长缨说:“昭儿,在你之前,有一人也曾上府言说此事。” 顾昭收回神思,问:“谁啊?” 顾长缨说:“当朝太傅,新晋帝师,林修。前些日子他让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让我到故园茶馆去与他一见,我原想去的,被父亲知道,让我勿要结交官员,免得被外人归于林修朋党,不让我出门。当夜,有人往我房里投了一枚信笺,你在此稍待,我去拿给你看看。” 他转身快步而去,未多时,顾昭就见他端着一碟山楂糕过来。 还未进亭子,他就献宝似的说:“你素来喜欢吃酸的,这山楂糕是特意为你备下的,父亲尝过一块,酸得龇牙咧嘴的,可不好笑。你快尝尝!” 顾昭接过他手上的青花地拔白折枝花果纹盘抱进怀里,拈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山楂糕放进嘴里,顿时口内生津,酸意浸入牙缝,好不爽快。 顾长缨见她享受的模样,脸上泛起笑意,他从怀里摸了一张纸笺出来,“就是这封。” 顾昭一顿,把果盘交到他手上,接 分卷阅读6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过纸笺看起来,里头的字是草书写就,笔走龙蛇,大气磅礴,让人眼前一亮。 顾昭博览名家翰墨,未有见过如此畅快自然的笔触,也只有当年左相林放英挥毫而就才可得此豪气干云的字样。 不知为何,重生一世以来,她总会触景生情,想起当年满门抄斩的左相林放英来。 顾昭没有深想,敛回神思,凝眸看去,只见纸上写着:“风云将起,马易失蹄。以昭为念,当交虎符。念兹在兹,无日或忘。”落款是林修。 她见过林修的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却重在落笔之力,不在字形,如此狂放洒脱之笔,也出自他之手吗? 顾长缨说:“父亲看得太严,我本想进宫见你一面,或者见见林修也行,问问到底是何说法,今日你一来,我才确定,这的确是你的意思无疑。” 顾昭把纸笺叠起来还给他,抱过果盘,又从里头拿了一块糕放进嘴里,“大势所趋,为保顾府满门安生,不得不如此。” 顾长缨面有难色:“可父亲他……” 顾昭嚼山楂糕的动作一顿,面上显出一副俏皮之色,朝她兄长勾了勾手指。等她兄长附耳过来,她悄悄说:“你便带他到娘面前卜一卜,看看娘的意思。这娘的意思嘛……” 她朝兄长抛了一个“你我尽知”的眼神。 顾长缨不由得笑起来,“你呀!” 原先顾昭还没出嫁的时候,日日捧着书读,一身三脚猫功夫还不勤加练习,把她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整天抄着烧火棍赶着她习武,整个顾府鸡飞狗跳。 后来顾昭迫于无奈,搜罗来两个龟壳往身上一揣,带着她父亲到祠堂,问问她母亲,到底同不同意她顾昭从文。两个龟壳同时一抛,一个朝上一个倒扣,从占卜之法来看,此即为往生者同意占卜之人的说法。 从那以后,她父亲就噤了声,也不管她看书了,偶尔还会同她一道研读兵法。 若是依法炮制,在龟壳上做做手脚,在她母亲的牌位前一扔,父亲自然会同意上交兵权。此法虽有儿戏之嫌,现下却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顾长缨笑过,却还有些顾虑,若是这次父亲顽固到底,那可如何是好?毕竟妹妹一个人在风口浪尖上,若她的后盾顾家把这兵权交还到她手里,届时万千箭矢归于一靶,就全在妹妹一身了…… 父亲若是考虑到这点,只怕到时候母亲从地底下爬出来掐着他脖子让他放手兵权,他也不会同意的。 顾长缨眼神晦暗不明,心里作如此想,嘴上却说:“父亲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须得尽快回宫,不要在外多加逗留。” 顾昭笑道:“哥哥也太过小心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与皇帝一同出来看看民俗风情,又有何不可?” 顾长缨一愣,这个妹妹从前调皮刁滑,入宫之后性子沉稳谨慎了许多。但现今听她这话,却又似没想象中的谨慎了,反倒有种豁出去的无畏之心,也不知是福是祸,于是讷讷道:“妹妹一人在宫中,凡事要思虑周全,勿要立于危墙之下。” 顾昭抿唇,抬眸说:“哥哥无须担忧,勿要立于危墙之下这一说,未免受制于墙,何不把此墙铲塌,重起一面,如此我即使立于墙下,亦无忧矣。” 又说:“朝中大事,哥哥无须挂怀,若当真为我好,只要劝得父亲上交兵权便是。至于顾府营生,我自有考量。年后我会为皇帝选取武师,授他一招半式以防身,届时哥哥来应征,顾府之荣自不在话下。但无论如何,你我一脉同胞,凡事都要当心才是,我怕即使父亲把手里的‘肥肉’上交了,有些人若要掣肘皇帝,必然会先针对我,而若是想罢我朝权,首当其冲自然又是顾府。” 顾长缨安慰她说:“顾府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出事。倒是你,也要回护自己周全才最是紧要。” 顾昭一笑,想起上一世顾府之变是因为一块刻着先帝生辰八字的木偶人,提醒道:“历代君王对于巫蛊之术都很是忌讳,大梁礼法更是不容这等腌臜之物。兄长若要保得顾府安宁,一定要小心有人栽赃陷害,宅屋边角,地里梁上,都要仔细查撤,若没办法做到一日一次,至少也要三日一遭。” 又强调:“一定要记住!” 顾长缨见她神色肃然,不由心下警醒:“为兄记下了。” 她条理清晰,思谋深远却有所忧,顾长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前妹妹思虑单纯,日无所忧,俏皮可爱,但终究是时移世易,被逼着长大了。 想着,兄妹二人又互相关怀了一番,顾长缨喊来平伯,用牛皮纸把山楂糕抱起来,让顾昭带回宫里吃。 顾昭本就爱好这口酸食,也不推辞,只说:“这么多年来,劳烦哥哥照顾父亲了。” 话中辛酸,顾长缨感同 分卷阅读6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身受,鼻头一酸,差点落下男儿泪,当即按着她的肩膀,拱着她往后门外走,嘴里一刻不停:“瞧你说的什么话,劳烦不劳烦的,你爹还不是我爹了?你照顾好自己最要紧,我和父亲在家里也放心。后日正旦节的马球赛你可都嘱咐完了?听说不在宫里踢了?算了不提这些,你都考量好就好,我喊平伯送你回宫吧,从这里到……” “……”顾昭:“哥,哥……顾长缨!” 顾长缨终于安静下来。 顾昭搂了搂怀里的山楂糕,牵起唇角笑:“正旦节马球赛的确不在宫里,在郢县。我先不回宫,陛下和林修都还在故园,我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悄悄来的,平伯送我就太过惹眼了。” 她垂眸叹了口气:“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两件事,上交兵权,搜查府邸是否有腌臜之物,刘柏康倒台之前,这两件事一日也不得歇。” 顾长缨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可以,当年我不就是一个人入宫的吗?” 顾昭说完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顾长缨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脸上的泪,只看见妹妹的身子骨单薄瘦削,仿佛风一吹就倒。青灰色的高墙窄巷之间,唯她一人踽踽独行,无人做伴,孤独刻骨。她抱着山楂糕的动作如同自抱双臂,更惹人揪心断肠。可即使孤独,她仍旧稳步前行,不曾回头,一个人看那宦海浮沉。 她说父亲老顽固,她却非要以己之力于庙堂至高处博出一席安枕,又何尝不是顽固一个呢? 顾长缨久久驻足,目送她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回身锁门,直奔父亲所在的堂屋。 而此时,故园茶楼里已经翻了天。 起因是胖墩对糖葫芦垂涎欲滴,非要拉着林修出茶楼去买。林修一开始不答应,胖墩就骑到他脖子上、揪他耳朵、挂在他腰上轮番来一遍,最后胖墩说了句:“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喜欢母亲的事情告诉她!” 林修脸立刻又红了,咬牙切齿地带着他正要去买糖葫芦,未想胖墩一出门,便撞上隔壁出来的田煜。 这撞上,是确切的、肉贴肉的那种撞上,准确来说,是胖墩的脸撞到他垂放在身侧的手上。 胖墩虽胖,鼻子还算笔挺,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撞,鼻子更是“身先士卒英勇牺牲”,一道鼻血缓缓流了出来。他还以为是天寒地冻,冷出了鼻涕。 胖墩倒是没架子,被冲撞了也没发作,田煜倒好,本来就晦事缠身,心情不快,刚结果了一个老不死的,又撞上来一个小的,立时气从心起,张嘴骂道:“没长眼还是不要命了,往老子身上撞,知道老子是谁吗,捏死你都不用动手指头!” 胖墩没被别人扯嗓子吼过,略一瑟缩,想起自己是九五之尊,立刻挺起胸来,转头对林修说:“你先别出来!” 又眨巴眨巴眼,滋溜吸了一下鼻子,颇显无辜地说:“你是谁呀?” 田煜和林修恰好都站门边,贴着墙脚,他们仅有一墙之隔,视线受限,看不见彼此。田煜听胖墩对林修说别出来,又见他穿的衣物布料上好,断定他必是哪家富贵人家里带着仆从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哥。 当即轻哼一声,扬起下巴:“户部尚书之子,田煜。” 胖墩扑闪着眼,转头问林修:“户部尚书,很厉害吗?” 林修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胖墩“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是很厉害嘛。” 田煜恼羞成怒。户部乃六部之首,这小屁孩竟然说也不是很厉害,难道身份比这尊贵? 他想了一圈,户部以上,再没听说哪员高官府中有这个年纪的黄口小儿,再往上想,小皇帝倒是年纪与之相仿,但若是陛下出宫,早就侍卫林立,九城兵马司也不知鞍前马后成什么样子了,不至于这样孤零零的,一人带个仆从。由此断定,此儿必然不是出自高官之家。 如此一想,回味方才那句“也不是很厉害”,听起来充满挑衅意味。他堂堂户部尚书之子,被黄口孺子当面挑衅,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田煜顿时心中不忿,加之早上的郁气一同爆发,提起胖墩的后领子,把他扔进屋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究竟多厉害!” 他话才出口,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胖墩被他扔出手之后竟还稳稳落地,未等他脑筋转过弯来,左右手就被猛力一拽,反剪在身后捆住,被人大力踹到胖墩面前。 那抹黑影,正是被派来监视田煜的暗卫。 胖墩站稳身形,吸了吸鼻子,手背在身后,说:“太傅,你觉得此人要如何处置?” 林修这才缓步走进来,在胖墩身边蹲下,掏出帕子帮他拭了鼻血,轻飘 分卷阅读6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飘地说:“冲撞了陛下,乃是大不敬,依律诛九族。” 田煜脑袋一懵,蹬着腿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会真是陛下!可那小屁孩身边却又是当朝太傅铁面林修无疑,吾命休矣! 胖墩走上前,伸出圆嘟嘟的小拳头,使尽力气往他鼻子上捶了一拳。见他酸疼出眼泪来,仍不解气,大冷天的仍挽着袖子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朕来告诉你,你究竟多不厉害!” 他说着,朝太傅眨巴眨巴眼睛:“太糊,有没有针啊?” 针? 林修摇了摇头,“有这个。”他拿出一支匕首。 胖墩有点怕,抿了抿嘴,小声问道:“这个会不会出人命啊?” 林修点头:“会,但要看地方。要是割在胸口,恐怕要命,若是割在臀部……” 胖墩立刻接话:“若是割在臀部,他一坐下就会‘哎呦’!叫一下,晚上也不能平躺着,只能趴着。” 林修心说没错,而且臀部受伤还比较难好全。嘴上却说:“陛下尚小,还是勿要动用私刑为好,不若扭送顺天府,听任府尹发落。” 田煜听到顺天府,全身一震,身上还揣着那枚该死的帝师佩,早知道想着嫁祸别人到这茶楼来会生事端,还不如随便找个人烟稀少的河湖随手一丢才最省事,真是悔不当初。 他哀嚎叫道:“陛下,陛下的私刑不是私刑,是对我的教诲!陛下,我愿领罚!” 胖墩丝毫不心慈手软,言简意赅说:“那好。”他抓着匕首来到他身后,往他臀部一刺。 惨叫之声顿时响彻故园茶馆,立刻有人闻声而来,未多时,这雅间的外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修走过去关上门窗,回来拿过胖墩手里的匕首:“此等粗鄙之人,以后陛下不要亲自动手了,臣带陛下去买糖葫芦吧。” 胖墩点了点头,解气地往田煜的伤处再踹上一脚,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踢是踢到了,自己却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倒在地上,顿时把自己乐得咯咯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老母鸡下完蛋出来散步来了。 林修:“……” 他转头对立着的暗卫说:“好生把他送回尚书府,叫个大夫瞧瞧臀。” 暗卫领命,过来把田煜整个人甩到肩上,与此同时突然听见“哐当”一声,一块玉珏从田煜怀里滑落,掉在地上。 “等等!”林修喊住暗卫。 他走过来捡起玉珏,反复端详,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一块比较,而后看向田煜的鞋,眯了眯眼。 方才进来还沾满血泥的鞋,此刻竟已成了一双月牙白的新鞋。他起身四处转了一番,终于在角落的花盆边上看到那双旧的,顿时眼神一暗,“带上这双鞋,送到顺天府去。” 田煜顿时挣扎大叫了两声:“我不去,我不去!”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推门而入:“何事在此喧哗!” 田煜闻声欣喜若狂:“爹!” 林修眉头一挑,走回胖墩身边,把他抱进怀里:“田尚书怎么来了?” 田升大步进来,面色不虞。 太傅纵然是一品大员不错,但他好歹六部之首,正二品户部尚书,掌握官员俸饷,太傅未曾对他有拉拢之意就算罢了,竟还动手动到他头上来了! 他只顾如此想,却全然未曾想过,若非他儿子闹出人命又跋扈太过,此之一事根本不会闹起来。 林修和胖墩冷眼旁观他火上浇油。 只听他怒气冲冲说:“本也不该来,户部还有要事繁忙!可太傅你如此羞辱我儿,究竟意欲何为!是本官何时对太傅不敬了吗!” 林修一哂,单手抱着胖墩走到田升面前,展开手心:“田尚书可知这是何物?” 田升见此物,心中一紧,转头眼神询问田煜。见田煜后悔难当的神色,他就知道坏了。但毕竟策名就列多年,心绪不轻易显于色,便说:“此是当日太傅应征帝师,太后娘娘所赐的帝师之佩。” 林修笑:“田尚书眼力过人。此佩有二,其一在我怀里,其二归于唐四维所有,这御赐之物,现在从贵公子怀里掉出来……” 他话没有说完,却比说完更让人心中忐忑。御赐之物本不该易主,却在田煜手里,又作何解释,除非说是捡到的。 果然,被暗卫扛在肩上的田煜嘴硬道:“此是我捡到的,还未问是谁的,太傅就已然要把我扭送顺天府了!” 林修挑起唇角:“那本官问问你,何处捡到的此佩?” 田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脑中灵光闪过,一咬牙:“就在此间!” 分卷阅读6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林修失笑:“既如此,此是本官冤枉你了,但……” 田升急道:“但什么!” 林修:“但你方才在此间,提起陛下后领子就扔,此犯上大不敬之罪,又作何说?” 田煜脸红脖子粗:“太傅休要信口胡说,我扔陛下又有谁看见了!是不是我爹平日同朝为官开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田家!”?? 胖墩很生气:“有谁看见!朕看见了!刚才扔朕的不是你?是不是也要说朕针对你田家!” 田升心头一震,飞快跪下,大呼不敢。 胖墩从林修怀里滑下来,走到田升跟前踹了他一脚:“他还要教朕田家是怎么厉害的呢!” 又走到暗卫身前,仰头对田煜说:“愚蠢之极!” 顾昭回来的时候,看到茶楼二楼雅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心中暗道不好,快步上楼来,恰巧看见这一幕,见他二人无恙,顿时放下心来,也不上前,只在人群里观望。 她刚上来,林修就看见她了,两人一对眼,林修先错开视线。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犯上作乱,此事已不在顺天府管辖范围,当扭送大理寺听候发落。” 胖墩附和:“送到大理寺去,田尚书有冤屈去大理寺跟前说,别吊着张老脸在朕面前败兴。” 人群里的顾昭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本都不敢作声,许多人都是头一回面见天子,见小天子气势浑厚,小小年纪便有了统御万方的霸气,心下更是慎然。最要紧的,是杀伐决断、铁面无情的林修林太傅还站在边上,这要是一个驾前喧哗的罪名下来,只怕转眼就要身首异处。 因而在场围观的百姓堆里鸦雀无声,顾昭这一声笑就显得十分突兀。众人朝她看去,只见她缓步而出,人群自动给她让了一条道出来。 田升看见,忙磕头道:“臣田升,叩请太后千秋无期!”顿时计上心来。 四下百姓见是天子太后亲临,慌忙叩拜,山呼万岁。 顾昭道:“都起吧,天冷,地上凉得慌。田爱卿也起吧。” 她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茶馆老板娘看了一眼,说:“劳烦盈姑着人摆座,哀家今日要在这里稍作休整再走。” 茶馆老板娘听她喊自己盈姑,深感荣幸之至,心里紧着让人摆座看茶。 故园茶馆里的茶素来是京里最好的,呈上的茶色也会看日子天气有所不同。 时值凛冬,阳气较弱,茶馆老板娘上了滇红,三泡之后,茶汤清冽红艳,与茄皮紫釉杯盏接触之处显露金圈,是上品滇红无疑。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顾昭慢悠悠地细品佳茗。 田升看不透她,只好坐在下首,时间越久,心绪越是不稳,忙端起茶盏掩盖,以免显露慌乱。 半晌之后,顾昭还无动于衷,只与林修和胖墩旁若无人地谈笑,田升终于坐不住,问:“户部公事繁忙,席不暇暖,犬子究竟如何发落,还请太后定夺,臣也好赶回户部处理公务。” 顾昭闻言失笑:“田尚书事务繁忙,先回去也成,只你这儿子,还需留下,哀家还没想好怎么发落。” 田升本想拿自己事多为由,催促她早做决断,没想到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儿子在这儿,他怎么可能离开! 当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臣……臣还是候着吧。” 顾昭又抿了一口茶,“究竟何事,细细说给哀家听听。” 田升抢在他儿子前头,忙说:“今日田煜出门踏青,捡到一块帝师佩,拿到户部给臣一瞧,臣料想是太傅或者唐四维之物,便让他直接送还太傅或者唐四维。未想竟与太傅产生误会,只怕太傅现下只觉得田煜此物是偷来的。” 他的话乍一听并没什么,但仔细一想,便知其间棍棒都打向林修。 林修听出话外之音,却是不恼,只说:“臣也说说,相信太后兼听则明,自有公断。” 等他说完,顾昭眉头一挑:“哀家只问三点,其一,若是送还帝师佩,为何送还到茶楼来了?难不成他知道林修今日会到这茶楼来? 其二,他提着陛下后领子往屋里扔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饶是不知者无罪,但如此扔法,对三岁孩童而言,只怕会出人命,他心知肚明,却仍动手了。 其三,田尚书来得可真巧,太傅刚要把他扭送大理寺,田尚书就到了。爱卿不觉得你们父子自相矛盾吗,爱卿说是他出门踏青捡到的帝师佩,他自己却说是此间捡到的?” 田升原本以为自己说得天衣无缝,不知道太后会如此刁钻,背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三个问题,无论哪一个答得不妥,都是诛族的大罪。 分卷阅读6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见他迟迟不说话,展颜一笑,对扛着田煜的暗卫说:“送大理寺,听候发落。” 田升身子一软,失手打翻茶盏,清亮红冽的茶汤流了一地,还冒着缕缕热气。 转眼之间,正旦已至。顾昭原以为那日出宫暴露了身份,会有大臣呈奏,指责她的不是,没想到一封也没有。反倒是田煜入囹圄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大都是上书谏言田尚书劳苦功高的,只有两三封弹劾他簠簋不饬、贪赇枉法的。 顾昭把奏疏都看了一遍,心下了然。 田升附属刘柏康一党,刘柏康身为内阁首辅,坐镇内阁,能呈到她面前来的奏疏,多半已经从他那里过了一遍。这两三封弹劾奏疏,应当是晋王命人暗地里呈上来的。 至此,权臣相争的局势才算如顾昭料算,摆上了台面。她原本筹谋,在正旦马球赛当天问罪田煜,牵连田升,激起朝中风云。未想出宫一趟,虽费周折,却把此事提前了。 及至正旦当日,庆贺大朝,百官同贺,户部尚书田升却告了假,顺天府尹唐四维也因老父走丢未曾前来。 顾昭只按照仪程让代致词官致词,代致词官唱道:“具官臣等,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祐、奉天永昌。①” 众臣皆和:“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祐、奉天永昌。” 顾昭说:“众卿平身。今日正旦,一年伊始,陛下命人备了恩赐宴,晚些时候会赐宴至众卿府邸。哀家有桩更重要的事说,听闻户部田升之子田煜,在京西郢县地界圈地建了个马球场,哀家差人去看过,修整得很好。钦天监言说今日吉神处位正西,往年都在宫里这方寸之地开赛,今年、今日,众爱卿同哀家与皇帝一道,出宫向西迎吉,击鞠赛就在郢县马球场开赛。” 群臣对此事早有耳闻,但此刻听言,还是交头接耳起来。虽说正旦击鞠在哪里开赛并无祖制,但大梁开国以来,都是在宫里开赛的,这突然迁到西郊郢县…… 顾昭心里记挂着曲熹之事,再者要把田升父子明正典刑,只有田煜冲撞皇帝一罪还远远不够,还要让他们激起民愤,民愤上达天听,她和皇帝再对二人加以处置,这才算顺应民心、一举多得。 众臣车马就列,御林军先行,顺天子、太后仪仗,而后众臣按照品阶,顺序而行,最后也有两千御林军随行。队伍浩浩汤汤,从宣德门出,一路向西。 到郢县地界,一名紫衣女子说她在此迎候多时。顾昭想是曲熹,让人去问,果真是她。于是让她随车驾而行,指路马球场。 来到马球场之后,众臣列班又贺了一番,才依次入座。 顾昭早就让人来准备过,席间牛羊瓜果,一应俱全。 这个马球场地处田间,除了正中央的场地,周边还环建着几处小园子。 坐在场地边缘的高座上,只要回头稍看,便可见到沃野千顷,田垄交错。只因今日帝驾出行至此,耕田百姓都被驱逐,否则还能看见山野村夫躬耕陇亩之景。 众臣一开始心中抵触击鞠外出开赛,此刻见风光独好,却也渐渐乐在其中。 击鞠赛分为红蓝双方,队伍里多是京中贵胄,当然,也有柴明这种被拉去凑数的御林军。两边都已跨在马上,手扬毬杖,以中间白线为界,于场中分为两列。 顾昭朝莺儿一颔首,莺儿立刻上前高声道:“开始” 磬声一响,两边立刻驾马挥杖,你来我往,红色的球像是长了眼一般,身段灵活满哪儿钻,马上男儿也皆身手利落,毬杖交叉之间,突然红方有人于马上仰身,避过迎面而来的毬杖,同时自己手中的毬杖揩地一扫,马球顺势腾空而起,柴明立刻策马近前接了一杖,铜锣声响,红方得一分! 众臣起座,面朝皇帝,拜道:“开年大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无期!” 顾昭开怀大笑,“众卿平身,共饮此杯!” 胖墩从座位上起身钻进她怀里,想尝尝酒,顾昭轻声说:“年纪还小,不可饮酒。” 胖墩吐了吐舌头,倾身拿了串葡萄,窝回她怀里吃着。趁顾昭不注意,偷偷拿了酒杯抿一口,苦涩之味从舌头钻进牙缝,顺入喉咙,众臣都看着,又吐不得,只要勉力咽下。 未多时,顾昭发觉怀中渐沉,低头一看,只见胖墩已双颊酡红,呈醉酒之状,梦里还在说酒苦糖甜。 她一抬头,林修举了举杯,意思是陛下饮酒所致。她这才恍然大悟,忙去看杯里的酒水,果然见底了! 顾昭哭笑不得,原本即使胖墩不醉,她也会设法哄他睡着,才好行事,免得场面血腥又吓住了他。现下倒好,也不用她想法子,这顽皮的已经自己喝了酒醉倒了。 她起身,把胖墩抱起来, 分卷阅读6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用大氅笼着,往行营走去。临走前深看了莺儿一眼,莺儿当即会意,微一颔首,便传令令官,让他暂停比赛,中场歇息片刻。 一轮下来,场上男儿皆是汗流浃背。红方稍胜,蓝方便聚到一处商讨战策,红方则不然,只让队员到处走动,活络活络筋骨就好。 柴明在红方,方才进了一球,很是开怀。他刚要朝他妹妹莺儿表达喜悦,便见莺儿并指成掌,往腰腹轻轻一砍。动作很小,如若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到的。 柴明立刻点头,提着水袋往回走。 这是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此号一出,即刻行事。 他仰头又灌了一口水,一扬手挎上另外一个人的肩膀,“水喝多了,方便方便去?” 被挎着肩膀的那人也是名御林军,叫李光,最怕死人和鬼神。原本因为胆小被军中的人笑话,但柴明却不嫌弃,甚至举荐他来一同打马球,这可是在陛下和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指不准就飞黄腾达,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 也因此,他对柴明存了感激之心,柴明说一他绝不挑二。当即俩兄弟搂着肩,就要寻一处方便方便。 磬声又响,第二轮开赛在即。柴明一着急,干脆带着李光拐到一处无人的小园子,对着墙根发泄一通。 墙根原本是土质最结实的地方,这里却颇为松软,这一“浇灌”,土渐渐被冲开来,露出一个黑灰色的东西。 李光仰着头没瞧见,柴明却看到了,赶忙提了裤子,一扯李光的衣袖:“这什么玩意儿?” 李光低头一看,道:“碎布吧。” 柴明玄乎地说:“屁!这下面埋着东西!” 李光一抖,也方便不出来了,提上裤子蹲下身一研究,从旁捡来枝丫一挑,顿时瞠目结舌。 柴明顺着墙根继续往前走,手稍稍一刨:“这里也有。” 李光顿时吓得把方才方便不出来的都方便了,嘶声大叫:“都是死人,都是死人!” 35、此间波折 ... 矮墙之下, 尸骨横陈。 顾昭把胖墩抱到行营,妥帖打点好,让暗卫一刻也不得松懈, 这才回到马球场中。 还没等她进园, 莺儿火急火燎来报, 说小园的墙根下挖出了许多具尸体。她语气虽是着急的, 神色却十分放松,还带着一丝得逞的俏皮。 顾昭与她相视一笑,“做得很好。”而后沉下脸,大步往事发地而去。 莺儿得了夸奖, 龇牙一笑, 快步跟上。 小园子已经被御林军围得铁桶一般, 大臣们都站在墙前, 束手无策, 只有林修蹲下身查看,说这是郢县的管辖范围,让人去请新的郢县县令和顺天府尹唐四维。 他位高权重,行事不露端倪,让人捉摸不透, 本就令人言听计从。如今又是陛下和太后眼前的红人, 更是没人敢反驳一句,早有人领了命便去了。 没过一会儿,众臣见顾昭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刘柏康迎上前拦住她:“太后, 此地污秽,恐污太后凤眼,还是不要上前了吧。” 晋王轻哼一声,说:“莫不是刘首辅心里有鬼,否则怎么不敢让太后亲瞧一瞧?” 刘柏康不怒自威:“晋王休要无端揣测,臣只是为了太后凤体思量。” 晋王:“好一个为了太后凤体思量,这八个死人又不会冲撞太后,你究竟在怕什么?” 刘柏康刚要说话,顾昭摆了摆手,说:“究竟何事?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尸骨?” 林修在刘柏康身后作礼:“回禀太后,前面七具尸骨,应当是埋了有两三个月了,这后面一具是新尸,恐怕是这五六日内才死的。连带挖出来的,还有这个。” 说着,他让莺儿递过来一根毬杖。 毬杖上全是污泥,莺儿用袖子擦了擦,这才看出来是根上好的沉香木毬杖,柄上嵌着玉,单题了一个“煜”字。 柴明此前也同田煜一同训练过马球,眼睛尖利得很,佯装惊讶喊说:“这不是田公子的毬杖吗!” 顾昭眉头一皱:“哪位田公子?” 柴明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看向刘柏康,显露出张皇无措的神色:“我、卑职……” 顾昭说:“但说无妨。” 在外人看来,柴明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才有了底气,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是户部田尚书家的独子。田公子很是爱惜这柄毬杖,几乎日日别在他的马上,没有一日不带的,就是不知为何会遗落在这里……” 林修说:“这柄毬杖和新尸同窟,微臣不敢臆测,恐怕要等顺天府尹和郢县新县令带了仵作来,才能知晓。” 分卷阅读6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说:“还不差人去请!” 林修忙说:“臣已经让人去了。” 顾昭点点头:“那便等着吧。” 她拨开刘柏康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具新尸还未腐烂,面容尚好,叹了一声:“究竟何等狼子野心,对花甲之人也下得去狠手?” 刘柏康说:“这柄毬杖是田府之物,恐怕与田府有关。” 田升附于刘党,刘柏康本不该把事情同田府扯上关系,但此时若是想救田府,必得把协审此案的权利拿到手,才有可能保住田升。若是事情真的到了需要断臂自保的态势,他也可泰然挥刀,不至于把自己牵连进去。 先前他拦着顾昭不让她近前查看的时候,顾昭只觉得他欲盖弥彰,想他城府也就只到如此地步了,未想他还能来这一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顾昭笑看了他一眼:“爱卿说的有理。” 尸骨挖出来之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尸的臭味,混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只灌入人的肺里。李光早吓得晕死过去,柴明仍跪着,其他人不敢稍动,一个个站成木头。 未多时,郢县县令脚程快些,率先赶来,带着仵作同顾昭行礼之后,前去查看尸体。 县令名唤柯昌,连续三次科考名落孙山,最后走投无路,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又靠鸡鸣狗盗的手段得了一些,凑齐了百来两银子跑去贿赂田升。 田升原不是把这百来两银子放在眼里的人,未想柯昌竟知道田煜在郢县圈占民田,戕害人命的事情。 半胁迫半谄媚之下,田升收了他的银子,许了他郢县县令之职,虽是九品芝麻官,但好歹是一县之令,土皇帝也当得过瘾。 说来田煜藏尸墙下,其实还是他出的主意。 当时田煜圈占民田时,有许多庄稼农户前来理论,田煜本就跋扈,失手打死了人,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着这些人都是贱民,值一个铜板都嫌太多的贱命,干脆一道都杀了,省得长着张嘴到处乱说,没来由地又给他惹上一堆麻烦,于是把心一横,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大梁先.祖年幼时曾经被人丢弃到乱葬岗,对乱葬岗这类抛尸之地深恶痛绝,一登极就颁布诏书,再有地方山岗乱葬的,处地方官斩刑,各地成立义庄,收容无主之尸,登记名录,统一烧葬。 田煜杀了人之后,尸体没地方藏,送到义庄去又需要登记名录,若是如此,事情很快就会暴露。于是柯昌提议,把尸体埋于这墙根之下,纵使有人闲来无事刨土玩,也不会刨到这墙根下来。 但当时他们把尸体埋得极深,土也填得实,是断不可能一点水就给冲出来的。 因此当柯昌听说,是两个御林军在此处方便才发现这些尸体的时候,不由暗自生疑,多打量了柴明两眼。 顾昭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柯昌,可看出什么来了?” 柯昌忙小碎步上前,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乖顺得很,只说:“七具旧尸,一具新尸,想来是死的时间有前后。” 曲熹轻蔑一笑:“这还用你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修问仵作:“可看出是何凶器所致?” 仵作刚要说,一抹翟青身影从外面风尘仆仆赶来,是顺天府尹唐四维。他见礼之后,对柯昌不屑一顾,径直带着自己衙里的仵作验看尸体。 他大致扫了所有尸体一眼,视线在那具新尸上一顿,他带来的仵作就已经叫起来了。 “大人!大人,是老爷!老爷!” 唐四维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手飞快地掸去尸体脸上的尘土,看定之后目眦欲裂,摧心剖肝地喊了一句:“爹!” 顾昭身子一僵。 她差曲熹四处走访探问百姓,又到这园子探了两次,才确定这里藏尸。心想这是田煜占地建成的马球场,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都脱不开干系。这才遣暗卫把尸体都挖出来,埋得浅些,又吩咐柴明作今日之举。 看见新尸的时候,她心头就隐隐浮出一抹疑云,唐四维的这一声“爹”倒让她茅塞顿开。 前些时日在故园茶馆遇上田煜,他穿着双沾满血泥的鞋,身怀帝师佩,想来当日他应该是杀了人,却不知为何会到茶馆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去? 顾昭有点把自己绕进去了,慌忙跳出来,有些无情地想:无论如何,此行目的就要达到了,至于人命官司,自有人问审断案。 林修显然也想起那日在故园茶馆里的事情,眉头微皱,问唐四维:“你身上的帝师佩……” 唐四维沉郁地说:“我父亲说我为帝师,光宗耀祖,常拿着帝师佩于邻里之间炫耀,我也未曾在意,但二十八那日,我父亲带着帝 分卷阅读6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师佩出门,就未见回来。” 林修与顾昭一对眼,得她首肯,说:“我见过此物,在田煜手上,且他当日穿的鞋,鞋面上满是泥垢和血。” 顾昭说:“哀家也瞧见了。总而言之,此案八条人命,又涉高官,其中是非曲直,都交由大理寺公断。刘爱卿,你来协审。” 晋王满脸不可置信:“太后!” 刘柏康本以为顾昭会亲自纠察到底,正准备断臂自保,却不料给了他协审之权,当即拜倒,行了大礼谢过。心想:此时给他协审之权,莫不是要行捧杀之举?还得谨慎才是。太后此人,不好对付。 顾昭心中暗想:若是在刘柏康协审之下,田升仍要伏法,堂堂六部之首,位高权重,利益核心,刘柏康连他都护不住,其余朋党就该人人自危了,刘之一党便如散沙,不攻自破。但如此一来,还需施加压力,让他束手无策才好。 事情至此,击鞠乐事自然无法再继续,既有了开门当红一球,便算有了好兆头,顾昭下令,此赛元宵再续。 众臣打道回府,临行前顾昭让曲熹照看着唐四维些,以免他悲痛过度,伤了身子。 回宫之后,顾昭抱着还睡着的胖墩正要回宫,晋王紧随其后:“太后留步!” 顾昭说:“晋王小声些,陛下睡了。” 晋王拱手告罪,悄悄说:“太后把协审之权交给刘柏康,是否欠考虑了些?” 顾昭问:“晋王何出此言?” 晋王说:“那田升是刘柏康的人!”岳绮罗 顾昭面露讶色:“竟有此事?” 又皱眉说道:“只是这懿旨已下,朝令夕改不是为君之道,又当如何是好?” 胖墩平日实在吃得多了些,圆滚滚的,越发沉了,顾昭拢了拢手,吃力地抱着。 只听晋王说:“为今之计,只有那田升身犯不赦之罪,才不至于让刘柏康奸计得逞。” 顾昭问:“这又从何说起?” 晋王说:“事到如今,臣弟也豁出去了,请太后恕臣弟死罪!” 顾昭心中好奇:“你我本一家,你是陛下的亲叔叔,但说无妨。” 晋王说:“田升曾经在北冕山坳里,以顾家之名训练私卫。” 36、北冕山坳 ... 又是北冕山坳。 许多年前, 先帝为了拿捏顾家兵权,逼迫顾昭入宫,就曾在北冕山坳埋下疑兵, 竖起顾家大旗, 以作顾家养蓄私兵的罪证, 让顾昭在顾府百余条性命和自己一生命运之间做选择。 这件事情顾昭并不曾对别人说起, 在心里埋了很多年,到现在已经长成一根刺。冷不丁的有人来撬,她自然不喜。 心里虽不快,她面上却不显, 只沉声问:“田升曾经在北冕山坳里竖顾家大旗训练私卫?晋王是说的哪个曾经?” 晋王往前走近一步:“先帝尚在时, 顾大将军擢为镇国将军前, 太后入宫前夕。” 这个时间, 应该是当年先帝让她做选择前, 指示她到北冕山坳去看的那次。可为何又会与田升有关? 晋王见她面色疑惑,知道这次落井下石找对了门路,立刻解释说:“太后以为田升祖上无德,没有庇荫,他这户部尚书怎么来的?他当年不过一个未入流的户部宝钞提举司典史, 能戴上正二品大员的梁冠, 全是因为他当年帮刘柏康办了一件差事。” 冷风平地而起,刮在脸上疼得厉害。 顾昭把大氅披在胖墩身上,又掖了掖,她自己全身冷得发抖, 却咬牙站着,尽量忍住蹿腾而起的凉意。 晋王自顾自地说:“当年顾大将军北抗蛮夷,大捷凯旋,他当时已经拜将,接下来势必封侯,刘柏康当年不满将军出身山匪却官居高位,暗中引先帝到北冕山坳看那顾家私兵,所幸先帝还是向着顾家的,只说绝无可能,命人暗中彻查。” 顾昭手实在酸,只要抱着胖墩挪步往他的寝殿乾清宫走,说:“这与田升又有何干?” 晋王跟了上来:“田升当年是户部宝钞提举司典史,身负制钞之能,豢养私兵,自然要有银钱,银钱从哪里出,从田升这里出。” “你是说他私印官钞?” “正是。后来钞法不行,先帝裁革宝钞提举司时,刘柏康在田升身后推了一把,他才能到今天的位置。” 顾昭作恍然大悟之状,又说:“时间久远,现在拿这个问罪于他,恐怕没有证据。” 晋王原本跟在他身后,一听这话,顿感意外之喜。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顾昭对田升、对刘党的态度,已经做好她从中劝和的准备。但此时却大出所望,当即快走两步到她身前去, 分卷阅读6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说道:“臣弟有人证。” 顾昭怀里的胖墩动了动,似是要醒了。顾昭手已经酸脱得没力气,身边莺儿和彭喜都不在,不好交托给别人,只能自己抱着,正巴不得他赶紧醒。 他今天睡了一天,晚上恐怕又得大半夜才睡,没得日夜颠倒,熬坏了眼睛。 想到这个,顾昭手腕一动,岳绮罗拍了拍胖墩屁股:“陛下,你该醒了。” 胖墩嘟哝道:“朕不醒……” “……”顾昭失笑:“醒都醒了,何来不想醒之说。母后手酸了,你若是不想走,不如换背的?” 胖墩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蹬着两条腿下来。 顾昭的大氅随他落到地上,晋王弯腰捡起,蹲到他身前,亲切问:“太后手酸了,不若皇叔来抱陛下如何?” 胖墩眯缝着眼,抬手揉了揉,定睛一看是晋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站稳,说:“不劳皇叔,朕刚好想自己走走。” 说着把小手交到顾昭的大手里,仰起头说,“母后,你快披上氅,风冷得人全身肉紧。” 讠卖 %文 少 女~顾昭弯腰一刮他的鼻梁,“知道你心疼母后,走吧,母后不冷。” 其实冻得差点哆嗦。就是她生性有癖,不喜欢的人碰过的东西,决计不想再搭回自己身上,那样太过恶心。就像那氅一样,被晋王搭在臂弯里过,她绝不会想让它再披回自己身上。倒不是因为晋王不是好人,只是因为彼此之间不相熟罢了。 他们二人母子情深,晋王在一旁好不尴尬,只好闭口不言,起身站到一边。 顾昭拉着胖墩往前走,他也跟了上来,顾昭在胖墩右侧,他站胖墩左侧,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家三口饭后出街消食。 林修本有事要与顾昭说,远远看见这一幕,只觉得鸿胪寺里的醋都灌进了肚子里,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立刻提气凝神,闪身近前,猝然出现在他们三人身后。 晋王原本要同顾昭说人证的事,忽觉得身后一道身影压迫过来,回头一看,只见到一个脸黑成锅底的林修,心猛然一紧,差点没吓出病来。 顾昭也被吓了一跳,倒是胖墩,捂着嘴不知在笑些什么。 林修见晋王臂弯里还挎着顾昭的大氅,突然眯着眼露出一抹冷笑。 晋王:“……太、太傅找本王?” 林修:“找太后。” 顾昭缓过神来,说:“先来后到,晋王先说。太傅不是外人,无须见外。” 林修原本品着那句“先来后到”,心里不甚喜欢,又听她说“太傅不是外人”,当即心情舒畅了许多。 胖墩一手放在顾昭手里,另一只手主动高高扬起,“太傅。” 对林修和对晋王的态度截然不同。 林修大手一伸,把他的小肉手包在手里。 胖墩开心地同顾昭说:“母后,太傅的手又大又暖和。” 顾昭冲他笑了笑,也不看林修,只对晋王说:“王爷继续说吧。” 晋王揭过一把冷汗,总觉得后颈寒凉,有股气势从林修身上散发出来,威压极重。他原本没和林修相处过,只听闻此人潘安之貌、阎王之心,此时看来,确是如此。他也算是颇有城府的人,在林修面前竟也不自觉地有些畏惧。 关于外界对他的评价,林修虽有耳闻,但不知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胖墩龇牙咧嘴笑起来:“太傅你吓得皇叔不敢说话了。” 林修和他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晋王的神色,突然心情大好,胖墩也跟着乐呵呵的。 顾昭笑说:“童言无忌。太傅和你皇叔同朝为官,自是彼此恭而敬之,可不许胡说。” 又对晋王说:“王爷继续说吧,无须顾虑,太傅是自己人。” 胖墩吐了吐舌头。 晋王听她重新提到正事,忙说:“人证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右相,兰章。” 顾昭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晋王解释道:“当年暗中彻查此事的,就是兰老,钞法自他而始,辨认真伪他最在行,也正是他在钱庄发现田升伪造的官钞,北冕山坳一事才为先帝所知。” 林修说起风凉话:“兰章老头可是轻易不会出山,你能请得动他?” 晋王面露难色,知道林修说的是实话。自先帝废相后,左相林放英满门斩首,右相兰章浪迹山水田园,不再入庙堂一步,以示文人清高傲骨。要请动他,绝非易事。 忽而他眸光一亮,飞快说道:“本王请不动,但有一人可以!” 顾昭:“谁?” 晋王说:“唐四维!唐四维白衣 分卷阅读7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出身,拔葵去织、两袖清风,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最能入兰老法眼。让他去,必可请得他再出深山。”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顾昭一声令下,唐四维承受帝命,加之丧父之痛,必然竭智尽力请兰章出山。 但顾昭却只点头,说了一声:“嗯。” 晋王皇家贵胄,最懂得话里行间的字句之差,见她并未直接下令,只说了一声“嗯”,当即知道此事她已然默许,却未有干涉之意,全看他与刘柏康谁的智谋更胜一筹。 他从前对顾昭倒也有些印象,只觉得是个屈从虚名的妇道人家。但今日,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张做势地劝和他与刘柏康,反而默许两人之间的暗斗;也未有对田升父子赶尽杀绝之意,只看两党究竟实力如何。 这样看来,她也当真有些沟壑智谋,不可小觑。 顾昭手臂上的酸劲儿已然过了,蹲下身问胖墩:“皇帝还要母后抱吗?” 胖墩摇了摇头,雀跃道:“儿子想回宫吃银耳羹,冻得慌。太傅也来?” 请了太傅,并未请他的亲皇叔,可以说成是他天真烂漫,未懂人情世故,但顾昭却知道,这小胖墩素来眼尖,定然是看到了晋王不堪的一面,才会对他如此疏离。 晋王知趣地告退,把大氅还给顾昭,顾昭伸手接过,却并不披上。 等他走了之后,顾昭问林修:“太傅进宫所为何事?” 林修说:“和他说的是一件事,但他说的并不完全属实。”而后他说起暗卫查到的,关于北冕山坳一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北冕山坳里,的确是刘柏康利用田升作假的官钞私养府兵没错,却没有竖顾家将旗。反而此事被兰章知道以后,先帝派暗卫前去查探,才看见顾旗高高飘扬。 胖墩听完,眨巴着眼睛推测:“就是兰章让人竖的顾家旗吧?” 顾昭一愣,喜于他开始学会独立思考,便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那为什么兰老要这么做?” 胖墩走路开始不规矩,拉着她和林修的手,一蹦一蹦的:“他肯定听父皇话啊!” 不过小儿胡言,顾昭并未放在心上。等把胖墩送回乾清宫,吩咐厨下端了红枣银耳羹来,叮嘱林修夜深后勿要多留,她才回了永寿宫。 才一进宫,她就把大氅交给莺儿,让她去烧了。 莺儿见这件氅料子上好,搁普通人家,这氅能让全家吃两三个月,且顿顿吃肉,心下舍不得,支支吾吾问:“太后娘娘,这烧了多可惜,您如若不要的话,可否送给奴婢?” 顾昭一顿,点头:“也好。”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以这件氅为开端,有些人开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此是后话。 37、孤身上朝 ... 天气极冷, 顾昭回宫看了会儿书,觉得脑袋昏沉,便上榻就寝。 恰好莺儿值夜, 半夜照例进来剪烛芯的时候, 听见她口中不断呢喃着陛下名讳, 以为她魇着了, 悄悄到榻前去瞧。 只见她紧闭双目,长睫微颤,额角青筋暴起,面色通红, 热得厉害。莺儿轻喊了两声都没叫醒她, 觉得有异, 伸手去探她前额, 烫得惊人! 她赶忙悄悄掩门出去, 让守夜的宫卫即刻去请太医,又到厨下倒了盆热水蘸帕子,贴到顾昭额上。 徐太医慌忙赶来,探脉之后说是风寒起热,开副方子便一刻不停地赶回太医局取药煎药。 夜间没人敢惊动皇帝, 第二天一大清早, 胖墩同往常一样来到永寿宫找顾昭一起上朝,莺儿忙禀说太后病了。 他听闻顾昭抱恙,立刻想起昨晚他母后衣着单薄,是吹着冷风回宫的, 当即连早膳都顾不得吃,直奔榻前去看她。 顾昭很少生病,一年到头统共也就两次,都是在换季的时候。但每次病症都来势汹汹,不将养个三五日,根本缓不过劲来。 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夙兴夜寐,沐露沾霜,身体早就透支干净了,加之抱恙在身,顾昭这一睡,竟睡过了早朝时辰。 胖墩来到寝殿里间,莺儿拦着不让他近前:“陛下,太后凤体抱恙,恐过了病气给您,榻前有我们这些婢子照看着就好。” 胖墩眉头一皱,踟蹰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也好,朕下了朝再来看望母后。到时候莺儿姑姑可别拦着朕了。” 莺儿听他称自己为姑姑,又看他可爱,笑眯眯地弯下腰来,抬手要掐他脸上的肉。 胖墩不喜肢体接触,一挥袖把她的爪子挡开:“姑姑注意自己的身份,仔细照顾母后吧。” 莺儿的手僵在半空,颇为尴尬地扯出一抹笑:“陛下勿恼,奴婢记下就是。” 她一转头 分卷阅读7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扫了其他侍婢一眼,仿佛看见她们在窃窃嘲笑她的模样,顿时捏紧了拳。 自先帝驾崩,太后摄政以来,太后早朝未尝有一日是迟到的。但她今日却让人好等,刘柏康让太和宫里的小黄门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正说话间,便听掌印太监唱道:“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众臣掸袖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胖墩爬上皇位,转过来坐得端正笔直,短短的手臂一扬,奶声奶气地说:“众爱卿平身吧。母后偶感风寒,今日朕来主持早朝,众卿可有本奏?” 众臣面面相觑。 虽说陛下贵为天子,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三岁黄口小儿,话都说不清楚,谈何口衔天宪,拍板定案朝中大事? 他们心中作如此想,脸上却不敢轻易显露不屑之态。太后震慑庙堂已经将近一年,即便缺朝,凤威仍在,更难保她来日不会回头帮陛下清算今日的账。 刘柏康却正中下怀,他恰好可以趁此机会,诱哄小皇帝把田煜一案轻描淡写地揭过,届时太后即使想翻案,也会顾虑小皇帝金口玉言圣命不改的权威,行事难以大展拳脚,田府自可挽回荣华地位。 他左跨一步,执笏禀道:“启禀陛下,田煜一案,微臣与大理寺卿彻夜查审,已经有了眉目。埋尸墙下全系新任郢县县令柯昌一人所为,此贼已然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胖墩昨天睡过了大事,不由一头雾水。 田煜是谁?柯昌是谁?埋尸墙下又是怎么回事?他在说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他是个好人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胖墩整个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好在他颇沉得住气,并未吐露半字,又顶着帝冕,面前十二旒挡住他的小圆脸,刘柏康偷偷从底下看了他一眼,看不见他的神色。 胖墩这片刻沉默间,晋王已经反应过来,也禀道:“陛下,大理寺刑罚严酷,柯昌鼠辈,屈打成招也不是不可能啊!” 有晋王党羽立刻附议:“陛下,臣以为晋王说得在理,大理寺卿庄盖素承太傅之教,执法严苛、不容于情,也非没有屈打成招的可能。” 大理寺卿庄盖闻言,沉稳迈出,跪下作禀:“启禀陛下,臣才动鞭刑数十,柯昌便已伏法认罪,屈打成招之说实属他人妄测。田煜毬杖与新尸同窟,是柯昌见杖上宝玉值点银钱,偷了毬杖。反身撞见顺天府尹唐四维之父唐多生,见他携帝师佩炫耀,又起了狼贪鼠窃之心,争执之下,错手误杀。后怕事发,遂掩埋罪证,随手丢弃的帝师佩被田煜捡到,故有此番误会。兹事臣已具奏上表,望陛下圣断。” 刘柏康昂首挺胸,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浅笑。 晋王党羽得晋王暗示,起身戳到庄盖面前:“大理寺卿休要胡言,既如此,为何帝师佩与毬杖不一起扔掉,这样岂不省事?” 刘柏康笑道:“此言差矣。子非柯昌,焉知柯昌所想?柯昌也非你,犯案之后心下惊慌处事不周也是有的。” 事情至此似乎没了转圜的余地,晋王横眉竖目:“首辅好手段!” 刘柏康回礼:“晋王过誉了,彼此彼此。” 胖墩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把头转向林修的位置,见那处空空如也林修今日又没来上朝,不由得神色黯然。 他不知事情经过,昨晚晋皇叔与母后的谈话他却听见了,想来母后的意思,最后应当会站到晋皇叔这边,不然不会有耐心同他谈那么久。 要知道母后最近处事很是随心,全然不惧惮史官的笔。他们母子二人的日子再不似从前要做给外人看的时候那样清苦,吃穿用度一应都只挑最好的,用的宫婢守卫也都要是最好看可心的,就连在蠡正居处理朝政批阅奏折,有大臣说起她不喜欢听的事情,也绝不会让他多留一刻,直言快语地说她自有决断,让他回府待着。 如此想来,母后与晋皇叔言谈之时,并未三言两语把人赶走,想来应该是晋皇叔说中了母后的一些心思。 胖墩抬起头,把身子挪正,颇具气势地说:“朕才薄智浅,听爱卿们朝议,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爱卿们告知朕,朕也好日益精进。” 众臣哗哗下跪:“臣等惶恐。” 胖墩不动声色,只说:“朕觉得晋皇叔说得有理,柯昌撅竖小人,应该知道拒不认罪,大理寺也不能屈打成招,说不定还有脱罪的可能。现在才数十刑鞭就认罪,岂不是自毁前程?这其中恐怕有诈。” 他这番话说得字正腔圆,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是为天衣无缝! 刘柏康心尖一麻,猛一抬头,目光越过丹墀径直落到那个胖乎乎的小屁孩身上。 胖墩和他对视,笑着说:“刘爱卿可有异议?”其实心如擂鼓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直面权臣,而母后和太傅都不在 分卷阅读7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左右。 他才三岁,纵是早慧多智的真龙,遇上眈眈而视的林中大虎也仍会忐忑难安,只能强装镇定。 刘柏康见他心事不显,竟有种天威难测的感觉。立刻又觉得这种感觉太过荒谬,不过三岁小孩,向着他自家皇叔的心思而已。 晋王心中暗喜,催促道:“首辅大人,陛下问你话呢?” 刘柏康这才反应过来,恭敬一拜:“臣不敢。” 胖墩说:“既如此,刘爱卿、庄爱卿,朕再给你们一天时间,你们细细查探,看看其中是否还有隐情。” 庄盖从容领命。 刘柏康不消说,一张脸臭地像园子里烂掉的柿子,脸皮皱巴巴的。 下朝之后,胖墩片刻不停赶往永寿宫。 顾昭早已醒了,靠在塌上,面容憔悴。她原本听莺儿说胖墩一个人去上朝,忙挣扎着起身就要赶赴太和殿,最后在彭喜和莺儿苦劝之下,才让彭喜去打听消息。 彭喜才出宫门,陛下就下了轿大跨步进来,问:“母后可醒了?” 彭喜跪在地上迎道:“太后才醒,心里记挂陛下,非要去上朝,奴才和莺儿好说歹说才劝下课。这不,太后放心不下,刚差奴才去打听消息,就怕有人欺负陛下。” 胖墩说:“你做得很好,晚些时候去内务府领赏。” 莺儿恰好端了浸帕的热水出来,听见小皇帝说赏,又看彭喜一脸美样,心下很是不平衡。 胖墩思母心切,略过她径直进了内殿找顾昭:“母后” 顾昭放下撩起眼皮,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掀了被,就要下床来迎他。 彭喜忙喊:“太后娘娘可使不得!本就染了风寒,再着凉可怎么好?” 说着忙上来往她身上搭了条厚天鹅绒毯。 胖墩也说:“母后你坐着吧,我把今□□堂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你听。彭喜,你去煮点杏仁燕窝来,给母后去去寒。” 又补一句:“朕也要。” 彭喜兴高采烈地到厨下监看去了。 顾昭说:“今日朝上可有人为难于你?” 胖墩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有是有,不过儿子很是神气,三言两语就摆平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看了顾昭一眼,默默对着手指,嘟哝着说:“就是不知道儿子是不是擅作主张,做错了……” 38、小惩恶人 ... 胖墩娓娓道来, 说起今日.朝上发生的事情,小到刘柏康的神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昭。 顾昭稍一沉吟, 伸手招了他过来。 胖墩顺势倚进她怀里, 只听她语重心长地说:“宥儿做得很对。母后观览古籍, 得知帝王之道有三。其一, 德治,上有尧舜以德治人,以德禅让得治天下;其二,武治, 昔有后起之秦厉兵秣马, 征得疆土以王天下;其三, 人治, 唐朝太宗武德兼备, 人心收而一统,大权分而治之,自己稳坐钓鱼台,得贞观治世以传青史。 此三治,宥儿认为哪种治法可为上选?” 胖墩垂眸思索很久, 未发一言, 只皱着眉头,抿着唇,细细思量。 顾昭也不催他。 她全身虚乏无力,眼皮沉得如坠千斤, 不久便歪在手枕上阖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胖墩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说:“母后,儿子若是说得不对,还请母后勿怪儿臣愚钝。” 顾昭撩起眼皮,抬手摸向他的小肉脸,虚弱一笑:“母后何时怪过你,你只管说便是。” 胖墩说:“儿子觉得,若非要从中举一治为上,那儿子觉得人治可取。具体为什么,儿子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为帝者应当随机应变,单取一治必不能长久。若是齐头并进,还尚可行,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就像他虽和太傅玩得好,但也要拿捏住他的“把柄”,才不至于太傅哪天作乱。 顾昭听他说完,心突然塞进了棉花一样,软软胀胀的,快慰而满足。再也不能有什么事情,比胖墩的成长更能让她感到慰藉的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按说天子之首至高无上,不可轻犯,她还是忍不住,此时她只是个母亲。 “宥儿说得很对,答得比母后料想的好。尧专德治,禅位于舜,却被舜囚困至死,命之不存,安谈治天下? 秦以武治,统御万方,然而长此以往,上行下效,便有丑类恶物者指鹿为马,乱其朝纲,越俎代庖,又谈何治? 而唐之太宗,集智慧帝力于一身,前有玄武门弑兄杀弟的勇魄,又兼有大义胸怀,收买人心,再行未雨绸缪之举,权分六部共治国事。b 分卷阅读7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你说得很有道理,德武之治齐头并进,还需添上六亲不认的霸治,于权力之巅画个圈,有犯必诛,得成治世。 我朝设立内阁招纳众多学士,共统六部,就是为了防止个人突进帝王的权力防线里。如今朝中分为两党,六部各附党派,专司党派利益,以党首为尊,而非以帝王为尊,直指帝王威仪。若不加以弹压,朝纲之乱不远矣。” 胖墩毕竟年纪尚小,听她说了一通,似懂非懂,扑闪着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昭:“……” 似乎自己的表达欲太盛、太急功近利了些,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就连胖墩这身段都是吃了三年才吃出来的,凡事总要循序渐进才好。 她安慰完自己,就听胖墩问:“那……明日上朝儿子该怎么办?” 顾昭打散脑海里又要成型的长篇大论,言简意赅地说:“坐山观虎斗,最后保证田升父子罪有应得,刘柏康失去田升这一臂助就好。” 胖墩又问:“田升若是下马,户部尚书谁来做啊?” 顾昭说:“唐四维。” 胖墩皱着眉头说:“儿子比较不喜欢这位先生,总觉得他怪怪的,不好亲近。” 顾昭反问:“那林修好亲近吗?” 胖墩眸光一亮:“太傅最好啦!长得好看,还会养小乌龟,还会脸红,武功还厉害!” 他这一提,顾昭倒是想起一些事来,“宥儿早就知道风一是林修?”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胖墩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九个月前,父皇临终前,留了太傅和我在病榻前尽忠尽孝,那时候父皇说的。” 顾昭:“……” 难怪和林修那样熟稔,原来其中还有先帝直接引荐情分在。 两个人一起用了点杏仁燕窝,胖墩同她说了一会儿话,问第二天具体应该怎么做,听她声音渐小,抬头一看,母后竟靠在榻上睡着了。 胖墩招来莺儿,让她服侍母后就寝,自己回了乾清宫。 大理寺刑牢里。 当朝首辅刘柏康和大理寺卿庄盖正襟危坐,看着面前反复无常,昨天认罪伏法,现在又拒不认罪的柯昌,头都大了。 刑牢司刑,为营造幽森之象,特意建成砌了高墙,只在最上面留了一个通风用的小窗口。牢里刑具林立,木棍大棒、竹条皮板、烙铁荆条等等,边上还有一桶刷伤口专用的浓盐水。 柯昌棍棒加身,仍是三番四复,未有定词。庄盖崇尚严刑,正考虑动用斧钺大刑的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牢门口投了进来。 看守的刑卫颔首齐道:“见过太傅。” 林修一扬手,迈步进来。 柯昌趴在长凳上,嘴角沾着血沫,听是他来,下意识看了刘柏康一眼。 林修笑说:“听闻柯县令是个硬骨头,本官突然很好奇,便来瞧瞧。” 庄盖官职比他低,忙起身见礼,刘柏康却是下颚微紧,面色不善地坐着,一动不动。 内阁首辅虽未及一品,但贵在位高权重,刘家又是德高望重的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再者,刘柏康已经到了能当林修父亲的年纪,本就不必主动与他寒暄。 林修也无意与他交好,径直走到柯昌近旁,说:“柯昌,户部尚书田升说你重金买官,可有此事啊?” 柯昌贱兮兮地笑起来:“小人要有重金,还做什么官啊?” 庄盖喝道:“休得无礼!” 林修一抬手止住他:“无妨。还做什么官?自恃有才,却三次名落孙山,为乡间秀才耻笑,当年说‘必要位极人臣’的乞丐不是你?” 柯昌被戳到心里痛处,怒意陡生,强行按捺下来:“英雄不问出处,有才不问出身。” 林修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当着首辅刘大人的面,本官直白地告诉你,无论首辅应允你什么,他要的都只是他的亲信田升脱罪,你后事如何,不在他考量范围之内。” 他转过身来,依旧温和:“你说是不是,刘首辅?” 刘柏康从他进来就一忍再忍,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拍案而起:“来人,把林修给我架出去,刑司重地,无关人等不得擅进!” 林修笑说:“刘首辅怕是忘了,本官除了领太傅之衔,还是督查院史,本就督案的权力,可不是无关人等。” 他缓步逼近,眸光渐渐冷厉,直接凑到他面前,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匕首,以闪雷之速刺到刘柏康颈边,出口的话却从容轻缓地像个恶魔。 “北冕山坳,令田升假造官钞,借此银钱私练府兵,后竖顾家大旗,陷顾家于不义。” 分卷阅读7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以至于顾昭入宫,在前朝后宫艰难至今…… 他阴渗渗问道:“首辅是不是应当付出一点代价?” 如兰之气掠过刘柏康头皮,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刘柏康心下慌乱不堪,仍嘴硬道:“林修,你敢杀老夫?” 林修笑了起来,匕首的尖端顺着颈脉下滑,戳到心窝的位置,刺进了一点点:“你说我敢不敢?” 刘柏康吃痛,往后退了一步,林修脸色一变,短匕一扬,锋利的匕刃闪现精光,划出一道惊人的弧度。 一截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滚进案下。鲜血一滴接一滴落下,在地上炸成一朵朵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刘柏康大叫一声,举起鲜血直流的左手,目眦欲裂:“林修!” 如此惊魂一举之后,林修竟还镇定自若,掏出绢帕,慢悠悠擦拭着匕首上的残血:“劝刘首辅‘当断则断’,下一次,恐怕就没命喊本官大名了。” 刘柏康左手小指被齐根切断,伤口齐整,可见下手利落、毫不犹豫。一众刑卫混乱起来,先在他手腕上紧紧系上麻绳止血,而后背起他延医请药去了。 临走之前,刘柏康仍喑恶叱咤:“林修,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林修扬声:“本官恭候。” 嘈杂之声渐远,庄盖走过来说:“你也太儿戏了,他要是告到太后陛下面前,你可怎么办?” 林修说:“我既敢断他一指,就不怕被告状,饶是告到御前,我自有说辞。再者,他未必敢告,多年前北冕山坳里发生的事情极为隐秘,先帝传密旨让他三缄其口,督察府尚有密旨备份,他若识趣,就只能吃这个闷亏,若是不识趣,抗旨等同谋逆,当诛九族。” 刑牢只余三五名刑卫,林修、庄盖,以及亲眼见证林修切断首辅手指的疑犯柯昌。 空旷的刑牢里,水滴滴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阴司催魂者的脚步声。 林修转过身来,对瑟瑟发抖的柯昌说:“你现在如实交代,刑罚或可轻量,若是不说实话,留你也无用。” 柯昌看了一出大戏,知道坊间传言此人阎王之心,委实非虚。敢当面断首辅小指、又让首辅打落牙齿和血吞之人,杀他这个无名小卒,只怕手都不用抬。 他这一想,脸上身下都失了禁,一身腥臊,臭不可闻。 林修站不住,转身快步走出去,对庄盖说:“接下来你处理吧。” 柯昌见他下了最后通牒,来不及想别的,哭爹喊娘:“我招,大人我招!我招啊!” 39、太傅之宴 ... 柯昌招了, 在林修完全没对他施刑的情况下。 翌日早朝,庄盖呈上柯昌的新供词,罪状中, 柯昌除了自己偷盗钱财买官没说, 把其余的事情从头到尾如实讲述了一遍, 包括田煜圈占民田、滥杀无辜的事情, 无证物,也没有证人。 恰巧当夜曲熹击响大理寺门口的青天鼓,上堂为她父亲讨个说法。她与柯昌此前未见过面,他们俩的说辞一比对, 处处相符, 倒成了确凿的证据。 刘柏康断了一指, 手一直拢在袖子里, 闷不吭声。他知道, 昨夜林修的那句“当断不断”,说的不止是他的尾指,更是田升这条臂膀。 晋王见他此状,以为他留有后招,递了眼色给同党。同党立刻推波助澜, 落井下石地说起田煜素日在京里如何跋扈的例子来。 胖墩今日还是一个人上朝, 但有了顾昭昨夜点拨,心里倒是镇定许多。 他听完晋王同党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爱卿此言非虚,当日在故园茶馆, 他还要教教朕田家有多厉害呢!” 他可是很记仇的。 没想到刘柏康竟然附议:“启禀陛下,此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屡教不改,现在身背命案,当诛不赦。” 胖墩毫不意外,因为刘柏康的举动尽在母后料想之中,接着垂询说:“那首辅以为其父田升该如何?” 刘柏康说:“田升教子无方,以致其子欺行霸市,激起民愤,臣私以为,田升当贬为庶民,盘剥其家产抚恤受害百姓,如此才可平民愤。” 晋王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 胖墩顺坡下驴,“首辅朝中元老,应当是不会出错的,那就依首辅所言吧。庄爱卿,你觉得首辅所言,能合条律吗?” 庄盖说:“回陛下,田煜杀人按律偿命,但田尚书之罪……自太.祖开国重修律法、废除连坐之罪以来,养儿不教单成一册,为官者革职,永不得再入朝堂,布衣则处流放。首辅所言,正合乎律法。” 胖墩坐得屁股疼,稍挪了一挪,十二旒晃来晃去,发出一阵哗 分卷阅读7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啦啦脆响。 可能是挪动的时候气息不稳,平时故意端着的严肃稳重全然不见了,说话显得奶声奶气:“嗯,既然合乎律法了,那就如首辅所言吧。” 事情至此,曲熹的父亲重审。刘柏康失去一大臂助,田煜秋后斩首,田升革为庶民,户部尚书一职就空了出来。 晋王想安插自己的人上去,却不好表现得太过直接,问:“陛下,户部尚书一职空缺,由谁填任为宜?” 胖墩反问:“皇叔说呢?” 晋王心中早有了人选,假装稍稍沉吟,说:“陛下以为,阁部管叔让如何?” “管叔让。”胖墩念了一遍,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吸了口气,“朕以为,去岁母后为朕遴选的先生品学兼优,处事周全,填补户部尚书一职,也算合适吧。” 晋王面色一下僵住,暗想选任官员极有可能是太后的意思,只能佯作不知,讪讪笑着:“陛下不若参详参详太后的意见。” 胖墩说:“也好,朕问问母后再做定夺。众爱卿还有何异议吗?” 众臣齐声道:“吾皇圣明。” 胖墩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有时候,这些好听的话确实让人心情愉悦,特别是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却不得不吹捧你的时候。 他一下朝,就朝永寿宫飞奔而去。 顾昭病了之后很是贪睡,日上三竿才睁眼,懒洋洋地由着莺儿服侍洗漱完,挑了一件铅白苏锦底纹兰的短袄换上,又搭了一条素樱草色的百褶长裙,看起来文静端庄又不失活泼,病容也沾染上几分活力,有气色了许多。 她阖目端坐在镜前,莺儿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手上动着,不由叹道:“若是哪一日陛下长大了,娘娘不必为国事呕心沥血,日日像这样慢悠悠地生活,那该多好?” 顾昭粉唇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若真有那日,哀家也早年老色衰了。” 莺儿嗔道:“才不是!娘娘青春永驻,最是姿容无双了!” 她素来嘴甜,声情并茂地嗔起来,自有一副娇俏女儿讨人喜欢的模样。 顾昭忍不住笑起来,睁开眼看镜子里眉目讨巧的莺儿。 原本招莺儿进宫只是为了她哥哥柴明的颜面,也算是柴明留在永寿宫的把柄,日后用他才好放心。 但日子渐长,看着他们二人常有往来,兄妹情深,顾昭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仿佛能在他们兄妹二人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和哥哥的影子,不由得多了几分怜爱。 莺儿伶俐活泼,顾昭想着,日后给她指一门好亲事才算圆满。 莺儿看顾昭今日穿着素雅大方,头发就梳成简单庄贵的圆髻,戴上与裙色相衬的黄玛瑙镂雕圆环钗冠,仔细端看了一会儿,才朝镜子里的顾昭说:“娘娘,好了。” 顾昭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从未赏过她什么好东西,问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首饰,你说来,哀家赏你。” 莺儿大喜过望:“当真?” 顾昭笑逐颜开:“自然当真,你要什么?” 莺儿雀跃起来:“那奴婢就不客气了!奴婢想要娘娘那套南海鲛珠点翠的头面,娘娘当真能赏奴婢吗?” 顾昭笑容一僵。 那套头面她束之高阁蒙尘已久,但若是要赏人,却是不行。倒不是说南海鲛珠难得她舍不得,这套头面她原也不经常戴,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她不在乎这些。只是这套头面是先帝赏的,御赐之物,寻常人家里都是要供起来的,即便她贵为一朝太后,也断不能随便赏了别人。 她笑容又扬了起来:“你可还有看上旁的,那套南海鲛珠点翠头面是先帝爷赏哀家的,御赐之物不好赏你。” 莺儿专爱那套头面,心下有些失望:“娘娘方才还说当真呢,这转眼就不认了!” 顾昭哄她:“除了御赐之物,你尽管说便是。” 莺儿嘟着嘴帮她理着裙摆纹路:“那奴婢想要那套珠滴笼金丝的,这总行了吧!” 顾昭一愣。 珠滴笼金丝的头面实非御赐,但这是她母亲在她还未出生前就备下的嫁妆,怎可轻易许人? 她还没说话,门口就传来胖墩不悦的声音:“莺儿姑姑要什么东西,只管来找朕赏便是了。头面也不是不能赏,但你在宫里服侍母后,不能堂而皇之佩戴这些饰物,要了又有何用。不若朕赏你些银钱绸缎,倒还有些实际用处。” 莺儿不尴不尬地笑着,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 顾昭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同胖墩解释说:“本是母后要赏莺儿东西的,由着她挑, 分卷阅读7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恰巧这两套都是我贴身的,不便而已。她独喜爱头面,不若这样,宥儿把前些日子西蜀呈贡的那套蜀玉绕金丝头面赏她?也比我那套珠滴笼金丝的贵重好看些。” 胖墩瞟了莺儿一眼,撇撇嘴说:“母后这样讲,儿子还能说不吗?你,晚些时候就去内务府领赏吧!” 又说:“听彭喜说母后还未用早膳,儿子早上也没吃饱,不若带上一道吃吧?太傅在膳阁等许久了。” “啊?”顾昭惊疑地看莺儿一眼,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莺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奴婢、原想等太后梳妆完再禀的。” 顾昭叮嘱:“日后要及时禀报。” 等她携了胖墩出了寝殿门,莺儿已经眼眶通红。 太后言而无信,陛下又这样不给她脸面,她到底哪里做岔了!整天奴颜婢膝地伺候她还不够吗!就因为她出身低微,就合该这么被他们作践吗? 她使性子整理着妆奁前的胭脂粉膏,心里越想越委屈,眼泪低落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在镜前的绣墩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影自怜。 林修今天仍旧没有列班就朝,反而早早提着食盒来到永寿宫,美滋滋地摆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凉拌芹菜香干、糖醋芹菜、芹菜煮豆腐、鲜菇蒜芹菜、芹菜炒鱼肚…… 胖墩和顾昭来到膳阁门前,从顾昭手里挣脱,率先跳进来,一看桌上的菜,立刻傻眼了。 顾昭想着日后首辅必还有所动作,须得与太傅商议行事,她后脚进来,看见一桌子芹菜,登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修见他们进来,气定神闲地说:“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后。臣问过太医,太医言说太后偶感风寒,又添肝热之症,病势才会来得这样凶。芹菜恰有平肝清热、祛风凉血之功效,还请太后和陛下赏光,常常臣亲手做的芹菜宴。” 顾昭:“……” 胖墩:“……”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胖墩眼疾手快转身出门:“母后,儿子去帮你瞧瞧药煎好了没!” 顾昭:“那个……没想到太傅还会这门手艺啊哈哈。” 她只是随口说说缓解尴尬,没想到太傅竟然有些羞赧地说:“闲来无事。” 顾昭心里咆哮:闲来无事你就让哀家吃芹菜,还吃一桌子芹菜!你拿回去喂你的乌龟不好吗! 面上却尬笑两声,从容就坐,目光扫了各式菜色一圈,没话找话:“太傅很是喜欢绿色哈。” 养的乌龟是绿的,给乌龟穿的也是绿的,下厨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一桌绿的。 林修察觉她的情绪,诱哄道:“臣还带了山楂串,从做冰糖葫芦的小贩那儿买的鲜果,很是酸牙,太后用完膳可以尝尝。” 胖墩猫在门外,一听有冰糖葫芦,立刻跳进来:“冰糖葫芦!朕也要!” 林修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瓷白镂空仙鹤振翅长方盒,从里头取出一串递给胖墩,把盒一收:“陛下,这串是你的,这盒是你母后的。” 40、主动出击 ... 顾昭在林修的威逼利诱之下, 动筷子“享受”了一桌芹菜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林修是当年掖幽庭前那个小罪奴之后,她面对他的时候, 心里总是多了几分柔软。 其中也许有他表明衷心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胖墩对他的亲近让她产生了爱屋及乌的感情。 她吃了几口, 放下筷子说起正事:“唐四维那边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兰老出山, 若是不能,田升的脑袋就只能暂时寄在他脖子上了。” 林修拿起筷子给她布菜:“臣觉得把握不大,当年北冕山里的事,先帝下了密旨, 若是公诸天下, 涉事人等定斩不赦。兰章老贼, 不见得会为唐四维冒这种风险。” 他放下筷子, 示意顾昭吃饭:“他不伸出援手, 也不见得田升狗命就在,臣斗胆猜测,空缺的户部尚书一职,太后必会差唐四维继任。田升这些年走漏不少银两,明面上账目查不出来, 唐四维接手之后, 往深里查,自会查出端倪。” 顾昭夹了一块豆干放进嘴里:“说的是。宥儿,你也吃。” 胖墩翻了个白眼,嘟着嘴说:“太傅只顾着给母后布菜了, 儿子只能自己夹不说,菜都堆到母后面前,儿子手短还夹不着。” 顾昭扫了一眼,果然菜都堆到了自己面前。 林修“不敬”地觑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胖墩吐了吐舌头,逗得顾昭笑了起来。 三个人又逗笑了几句,林修脸上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偶尔看向顾昭的眼神里都是宠溺和满足。 正说话间,莺儿从外头走进来要侍候,见礼起身之后,余光看到林修 分卷阅读7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那一瞬间,她的眸光如暗夜星子一般,猛地亮了一下,身子一顿,紧接着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太傅当真是姿容卓绝,一身气度举世无双!尤其浅浅笑起来的时候,有如清风穿林树叶沙沙作响,撩拨得人心里一池深水经久不息地泛动涟漪。 莺儿站在顾昭身后,一眼又一眼地,偷偷瞄着林修。 林修的注意力全在顾昭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只有胖墩看见了,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筷子往桌上一拍:“莺儿姑姑,你去内务府领赏了吗?” 莺儿冷不防地被点名,林修才挪眼朝她看去,只掠过一眼,目光便又回到顾昭身前的菜碟上。 顾昭回身,“莺儿,这里不用你,你先去领赏吧,那套头面好看得紧,你定然喜欢。” 莺儿低着头,掩着赤红的面色行了一礼,慌不择路地往外头走去,许是太着急了,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下意识回过头来看了林修一眼,林修听见响动,恰巧也投去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莺儿羞涩一笑,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林修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深如墨色的眸子一敛,提醒顾昭说:“太后宫里的事,臣原不该过问,只是这个宫婢,心可不比这永寿宫小,太后该仔细着些。” 胖墩恨恨附和说:“就是个贱人!” “宥儿!”顾昭听他骂人,急了起来:“你哪里学来这些粗俗的话!” 胖墩一咬唇,脑筋一转,对了对手指,无辜地扑闪着眼睛:“莺儿姑姑常说的,儿子不知道这是粗鄙之语嘛!” 顾昭眉头这才皱了起来。 胖墩的教养是件大事,轻易疏忽不得。莺儿出身不高,常在坊间行走,说这种话也不是不可能,看来要找个时间警醒警醒她才好。 胖墩其实并未说谎,他每回悄悄来,不让人通禀的时候,走到廊下常能听莺儿在与旁人碎嘴,在背地里说其他人的坏话。可面上看起来,她却又同谁都很好。 这原本是宫婢之间的人情世故,胖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干涉。可她越来越放肆,自己多少斤两都不自知,偏母后又宠着她,让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恰好太傅借此机会提起,他火上浇油一把,提醒提醒母后。 胖墩看着年纪不大,心思却颇为深沉。 顾昭说:“具体如何,母后查问查问。若再有宫人口出腌臜之语,必严惩不贷。用膳吧。” 银筷戳动一根芹菜管茎,顾昭心里重又想起朝堂之事,说:“刘柏康失去田升这一臂助,若再无动作,他此后行事必定左支右绌,哀家料想,他绝不会拘于目前困境,应该会有所动作才是,首当其冲,当是顾府。” 林修故作忐忑地说:“恐怕他先想解决的是臣。臣……” 他抬眼看了顾昭一眼,佯作不安:“臣昨夜与首辅起了冲突,断了他一指。大梁朝身有残缺不能入仕,首辅轻易瞒不过朝臣,恐怕‘临死’也会拉臣垫背,顾不上顾家。” 而这,正是林修断刘柏康一指的真正目的。如若不行此举,恐怕田升一革职,刘柏康就更加急切,对亲掌兵权一事就更加上心,到时候被架在火上烤的必然是顾府。 顾昭重亲情,关心则乱,他不想看她煎熬,如此暂缓顾府之难,还能借此事卖卖乖,得她关心,岂不一举多得。 他越是想,心里就越是觉得自己此举十分明智,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不得不为了卖乖辛苦忍住。 顾昭稍加思索,就把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透彻,独独没想到林修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解顾家之围。 膳后,她说:“太傅和哀家去御花园走走?” 胖墩立刻说:“朕也去!” 时值隆冬,天气比年前更冷了。当初墨竹沉落的湖里结起一层厚厚的冰,园子里的丽格海棠和仙客来却全然不顾人情,开得格外妖冶。 顾昭触景生情,喃喃说:“从前我一味隐忍,过得很不痛快。倒不如这花草,开一季就张扬一季的繁华。” 她才受过风寒,本不该出来行走,林修劝说无用,只能吩咐彭喜拿了厚氅给她披上,又添了暖手炉,一道出来。 闻言无声。 胖墩一蹦,跳上台阶,回身过来说:“那此后就痛痛快快的!母后只管随心,儿子是男人,会保护母后的!”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顾昭柔柔笑了起来,小脸被冷风吹得苍白没有血色,神情很是柔和:“母后和宥儿互相保护。” 胖墩又蹦了一级台阶:“太傅也和我 分卷阅读7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们互相保护!” 顾昭一愣,轻轻说:“好。” 她的声音不如娇养的女子软糯黏腻,总是透着一股干爽利落劲儿。但这轻轻的一声“好”,却像是从天鹅身上软绵绵的绒毛,圣洁、温软地轻轻扫过林修心间,痒痒的,激得他全身热血奔腾。 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把这份温暖软柔揉进怀里。 冷风袭面而来,林修喉结微动,他怕再深想下去,会做出什么自己难以控制的事来。 于是强硬地说起正事:“刘柏康这几日恐怕就要有动作。” 顾昭迈步上了阶,进湖心亭远眺湖景:“太傅觉得他会怎么做?” 林修说:“按照他一贯的套路,诬陷于臣的可能性最大。” 顾昭想起上一世刘柏康诬陷顾府的手段,不由点头:“的确,那太傅可有自保的法子?” 林修摇头:“没有。” 这是实话。 陷害的方式太多,手段不一而足,为今之计,只能严密监视与刘柏康日常往来,看他与什么人交好,仔细提防。 但这样一来,就显得十分被动。 顾昭说:“围魏救赵,假途灭虢。若是这时候晋王党众中,也有一支臂膀东窗事发,晋王必然以为是刘柏康为了报复他落井下石的手笔,彼时他挥戈指向刘柏康,刘柏康自顾不暇,自然分神乏术,无暇顾你。” 林修闻言,知道假途灭虢的“虢”是刘柏康,这场纷争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刘柏康倒台,只不过是假手于晋王而已,而围魏救赵里的“赵”,指的是自己。这本是目前最好的计策,但…… “晋王党众出事,晋王自然要先筹谋,帮党众脱身,从这方面来说,还是给刘柏康留了时间。他会如何动作,到底还是捉摸不准。” 顾昭却笑:“首辅小瞧晋王了。他身后还有个莞阳大长公主,虽是同父异母,这些年晋王一行差踏错,莞阳总会手把手教他挽回局势。包括这么长时间的韬光养晦,也是她授意的。否则,你以为以晋王的鲁莽短视,何以握着八千扈从还无动于衷?” 林修早在各府安插了眼线,知道晋王与莞阳大长公主经常往来。素闻莞阳大长公主骄奢淫逸,府中养着面首数十,酒池肉林,不堪入目。 他曾经入府查看,差点在梁上摔了个趔趄,面红耳赤地出来。往后还让人去探看了两三回,并未发现有异,没想到那样穷奢极欲的女子,胸中也有韬晦。 顾昭话音一转,接着说:“但此计也是兵行险着之举,若是做得不够妥帖自然,让莞阳意识到这是哀家举措,她未必不会想到哀家在借刀杀人。” 她笃定莞阳是个运计铺谋的人,林修也就无条件相信:“那便让她不得不顺太后心意而为。” 顾昭叹了口气:“谈何容易。” 上一世,她和莞阳引为知交,竟也只有死前那一刻才能得见莞阳真面目。此人心机剑戟森森,断然不可小觑。 她想着,同林修说:“先动晋王党羽,莞阳一事,我再想想。” 41、指婚太傅 ... 顾昭缺朝了四五天。 这四五天以来, 胖墩都是一个人独自上朝,在他的坚持下,林修也只能列班参朝。 反倒是首辅刘柏康身子抱恙, 告假月余, 内阁事全权交由文华殿大学士处置。 其实他是怕朝议时总要执笏作禀, 行止之间走漏自己尾指已断的事实。要是因此被革职, 他此前的筹谋争斗都要毁于一旦,岂不为天下人耻笑?林修断了他一指,等同断了他大好前程。 刘柏康目前处境危如累卵,干脆闭门谢客, 门生幕僚一概不见, 暗自琢磨起心事来。 这日, 他聚齐了几房兄弟, 一起讨论目前局势, 顺便问起刘府三房的庶女刘清怜近况如何。 刘老三书呆子一个,平时都以大哥刘柏康马首是瞻,闻言忙说她最近很好。 其实好不好的,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深宅内院,一个妾生的女儿, 纵然是样貌出众, 也难免被人刁难。 刘柏康捋着须:“我前日在母亲那里看见过她,生得我见犹怜。唉,我和你大嫂膝下就只有一女,如今也耗在那冷宫里, 身前没个女儿贴心尽孝。不若这样,把怜儿过继到你大嫂膝下,陪她几日也好。” 刘老三讶然,忙说:“大哥抬举,自然是好。” 刘柏康说:“怜姐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会让你大嫂多往贵人堆里瞧瞧,看看哪家的公子合适些。” 刘老三内心一阵窃喜,若是怜姐儿当真嫁到哪位贵胄家中,水涨船高,他这个亲爹自然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当即说:“那就劳烦大嫂费心了。” 分卷阅读7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当夜刘清怜就被刘老三带到大房来,当着胡氏的面,她还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伯母”。 刘老三眼睛一瞪:“喊什么伯母,叫娘!” 刘清怜支支吾吾,叫不出口。 “你倒是叫啊!”刘老三记得直跺脚,恨不得替她叫了。 刘清怜这才低低喊了一声“娘”,刘柏康、刘老三和胡氏这才笑逐颜开。 胡氏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往她手腕上套着手镯:“这对镯子是京里得名的景芳斋新品,权当是娘给你的见面礼。” 刘清怜低若蚊蝇地说:“谢谢娘。” 之后,胡氏果然在京里帮她物色起夫婿人选,日日捧着一沓画卷来与她同看。画卷旁加注了姓名,刘清怜一一翻过,翻到林修的那页时停了手。 胡氏拿眼过来瞧,顿时笑起来:“怜儿喜欢这个?” 刘清怜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知道林修是督察院史,加一品太傅,去岁又被太后擢为帝师。具体容貌如何且不说,他尚未娶妻,手握大权,若能成功嫁给她,何愁被人看低? 胡氏心里也有想法,原本老爷的意思就是让怜姐儿嫁给林修。老爷深恨林修,放个人到林修身边,一来可以佯装有修好之意,麻痹于他;二来若要收拾他,也可让怜姐儿伺机而动。 想着,胡氏拿起林修的画像端详:“太傅龙章凤姿,年纪轻轻官拜一品,你若能嫁与他,自然极好。我这就让你父亲去太傅府上问问意思,实在不行的话,母亲到太后跟前走一遭,定然如你心意。” 第二日,林修还在逗龟,刘柏康就上府了。 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被林修身旁的随从提着领子丢出府门。 林修慢悠悠地从门里走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乌龟,漫不经心地说:“首辅老迈,明着打不动要来阴的,我尽然奉陪。但你若是再起这样的心思,我不介意屠刘府满门。” 刘柏康摔在地上,蹭了一身雪,气得发须皆颤:“林修!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修眉眼一扬:“我就要。首辅慢走不送。” 宫里。 胡氏穿了一品诰命服,跪在永寿宫门前等宣。 莺儿出来说:“刘夫人,太后说了,若您是想来看德太妃的,还是趁早回去吧。天冷得紧,仔细冻坏了。” 胡氏的确冻得直哆嗦,嘴唇发紫,拉住莺儿的衣摆仰头说:“莺儿姑娘,我不是来求见德太妃的,我有喜事要同太后说,烦姑娘再去通禀一声。” 莺儿把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掸了两下,瞥了她一眼:“那行,等着吧。” 没过多久,莺儿便又出来,说:“刘夫人,太后有请。” 胡氏喜上眉梢,撑着腿站起身来,往莺儿手里塞了锭银子,笑眯眯说:“有劳姑娘了。姑娘生得这样貌美,来日必能找个好婆家。” 莺儿闻言,脑海里闪过林修的浅笑,脸颊不由染上一抹樱红。 胡氏看着她,抿唇笑了一下。 等进了前殿,顾昭早就上座等她。胡氏依礼叩拜之后,方才起身落座。 顾昭说:“听说你有喜事要说与哀家听?” 胡氏笑了笑,说:“太后,是这样的,府中有个粉面女儿,名刘清怡,前几日过继到我膝下来了,臣妇想着,给她寻一门亲事,特来请太后指婚。” 顾昭笑起来:“可相中了哪家的公子?” 她并未直接应允,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刘柏康残缺一指,落马在即,若是此时他找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员以成翁婿之好,那么即使刘柏康当真落马,也必然借由他女婿的手脚干涉朝政。到那时候,他隐于暗处,后患无穷。 顾昭把京中贵胄子弟都大略地想过一遍,就听胡氏说:“太傅满腹经纶,尚未娶妻,太后看……” “看什么看,看你们刘府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胖墩跑着过来,气未喘匀就出声呵斥。 胡氏一见皇帝,慌忙下跪见礼,头也不敢抬。 顾昭笑说:“宥儿,你怎么来了?” 胖墩说:“恰巧路过永寿宫,便进来问母后安。胡氏,你可知罪?” 胡氏身子一颤:“陛下,臣妇……何罪之有啊!” 胖墩怒不可遏:“先帝爷在世时,曾经给太傅一份指婚圣旨,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女儿就要越过先帝旨意,直接为太傅之妻了?亵渎皇尊,合该满门抄斩,哄骗太后逆先帝旨意,你好大胆!” 胡氏惊恐万状:“圣旨……臣妇不知啊!皇上,臣妇罪该万死,臣妇罪该万死!” 分卷阅读8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面色也沉了下来:“哀家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喜事,来人,把胡氏押入宗正寺,听候发落。” 胡氏登时魂飞魄散:“太后!太后!皇上,皇上饶命啊!” 等喊叫声音渐远,胖墩转过来对顾昭说:“母后,如果儿子方才没及时前来,母后是不是就允了那胡氏了?” 顾昭一僵。 会不会允呢? 我笑得不行了,小藻口腔溃疡哈哈哈哈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修的时候,他的唇擦过自己鼻尖,那份温软至今仍能切身感受,也还记得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引起的战栗…… 不,不是这些,她只是因为太傅举足轻重,知道了自己和皇帝太多筹谋,才不可把他划为刘柏康一党,所以不会应允他娶刘柏康之女。 只是这样而已…… 她心里脑里一片凌乱,全然是林修的脸。严肃的、笑着的、眼波脉脉的、还有在林府时,他脸红掩面奔逃的样子…… 胖墩适时出声:“母后脸红什么?” 顾昭一慌:“哀家……哀家脸红了吗?许、许是地龙烧得太旺了。” 胖墩叹了口气:“太傅所言非虚,母后有时候当真是榆木脑袋。” “啊?”顾昭抬手扇了扇,试图驱散颊上的火热:“宥儿,先帝给太傅的指婚圣旨……” 胖墩一副“你看你果然一点都不关心太傅”的表情,爬上椅子,从果盘里拈了个葡萄剥皮:“有一年,太傅还只是督察御史,尚未加一品官的时候,他从乾门进,挨过五十鞭棍,滚过八尺荆板,爬到蠡正居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向父皇求来的,唔,应该正是母后进宫那年。” 竟这么上心吗?顾昭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可知求的是和谁家的姑娘?” 胖墩摇了摇头,把葡萄塞进嘴里嚼完咽下:“不知道,太傅没说。儿子也都是和老宫人打听的。同太傅问了很久,他就是不说。” 顾昭突然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阎王之心也有心上佳人啊,还把这位佳人保护得这样好。不知是哪位人家的姑娘,何其有幸…… 仔细想来,其实林修也不算是不好相与的人,体贴周到、嘘寒问暖。 她想着,眼神便黯了下来,一整天食不知味,做什么都不得劲儿,脑海里只有林修的样貌转啊转的,赶也赶不走,最后她还躁得摔了副茶盏。 听到里头的动静,彭喜偷偷问莺儿:“可是被胡氏给气的?” 莺儿点了点头,恶狠狠地说:“可不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妇,还想把一个庶女嫁给太傅做妻,来求太后指婚的,我看了都来气!” 贱妇贱妇的,全然不是早上收人家银子时眉开眼笑的模样。 彭喜叹了口气,退到一旁继续守着。 未多时,徐太医火急火燎地过来:“彭公公,劳烦帮我通禀一声,我有要事求见太后。” 彭喜见他当真着急,忙一猫腰进去,出来再请的时候叮嘱他说:“太后正在气头上,徐太医说话当心些。” 徐太医一愣,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进去。 原来是冷宫的德太妃病入膏肓,若此时施救尚可转圜,但要是袖手旁观,恐怕无力回天。冷宫的侍卫过来请了太医,徐太医不知道应该如何拿捏,只好赶紧来禀。 42、两心相知 ... 顾昭今日的烦躁自德太妃的母亲胡氏而起, 此刻听闻德太妃行将就木,想起她前事种种,面色微沉, 只让徐太医袖手旁观便是。 当日午后, 德太妃没能挺住, 死了。 先帝驾崩尚未满一年之期, 她一个冷宫太妃,自然不能再大举哀礼。顾昭非但没有赐她死后哀荣,反倒不准她入葬皇陵,只在皇陵周边草草挖个坑葬了。 刘柏康被林修扔出府门, 恨恨回到刘府等到天黑, 只等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他的发妻入狱, 另外一个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死了, 死后一丝体面也无。 当即一团郁气从胸口逆冲而上, 猛地喷出一口血,当场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只让人把刘清怜乱棍打死,方才缓解些微恨意。 夜幕降临, 顾昭在宫中批阅奏折, 暗处有人身影一闪,一抹黑影落到她面前来。 侍奉左右的莺儿就要尖叫出声,彭喜一把捂住她的口鼻,示意不要声张, 莺儿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顾昭头也不抬,说:“你们俩先下去吧。” 彭喜和莺儿齐齐答是,一道掩门出去。 顾昭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她翻动纸页的声音,半晌,她才问:“事情办完了吗?” 分卷阅读8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林修说:“办完了。再过两日就见分晓。” 顾昭把书搁回案上,“现在的工部是晋王走狗,这些年北固长城、内修河道、搭桥建塔,都耗费了不少银两。水至清则无鱼,工部从中走漏一些,先帝应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哀家掌政,这潭子里,也该换换水了。” 林修说:“嗯。” 正事说完,他还藏着件事情,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想问顾昭,早就打好了腹稿,却始终问不出口。 反倒是顾昭,起身走到林修身旁,说:“撤下斗篷,摘掉面巾。” 林修一愣,露出狐疑的目光,尽管意外,他还是动手解下斗篷,又把面巾拉下。 顾昭凑到他面前,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仔细描画着他的眉眼,嘟哝着怨说:“也不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竟然在哀家脑子里晃了整整一天。” 她偶尔显露女儿娇态,倒让林修呼吸一滞。 她的衣服最近都是熏的栀子香,稍一靠近,栀子的清香便清晰可闻。林修一开始屏气凝神,不敢动弹,心却不受控制地蓬勃跳动起来,像是要扒裂胸腔弹出来一样。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臣、臣有罪。” 两只手已经紧紧握成拳,生怕一不小心就要僭越君臣之礼,狠狠把她揉进怀里。 他的下颚绷得死紧,轮廓分明,带着几分秀气,沿着下颚线往上看,视线稍稍一调整,就能看到羽睫浓密、墨瞳里眼波流转的景象。 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林修脑袋一热,一抬手拥她入怀,那一瞬间,他好像抱到了秋日天边厚厚软软的云团,温软得让人沉溺其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在不停挣扎。 顾昭猝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胸膛,整个人被圈进一个颇有安全感的领地里。 她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自从入宫以来,几乎日日如履薄冰,凡事都只能靠自己,没人可以让她指望,她也不敢指望。 她几乎就要耽于这种“被保护”的感受里,若不是圈着她的手臂紧到让人呼吸困难…… 顾昭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脸上忽地炸开一抹热气,红着脸使劲推着他厚实的胸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林修!林修你放手,哀家喘不过来气了!” 林修一下子清明起来,手劲蓦地一松,整个人被顾昭推了个踉跄,勉强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不比顾昭好到那里去,红扑扑的,竟也不像方才那个强行抱人入怀的人了。 顾昭喘着气,压低声音怒喝:“林修你大胆!” 林修闻言,抬起眸来盯着她的红唇,方才怀中的温软久久不散,热血竟有卷土重来直冲脑门的趋势。他挪开眼,沙哑地说:“臣有罪。” 顾昭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抬手掀了炕几,熏炉茶盏翻倒一地,“滚。” 林修闻言又看向她,只见她面色泠然,目光平静无波,又恢复外人面前那副风雨不动的模样,心里不由轻轻揪了一下,一个轻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彭喜在外喊道:“娘娘,没事吧?” 莺儿已经不由分说推了门进来。 顾昭不太想说话,淡淡吩咐:“收拾一下。彭喜,你随哀家出去走走。” 夜里风大,登上皇城的城墙之后,更是体验到马毛猬磔的刺骨凉意。 站在城墙上远眺宫墙内苑,目之所及皆是黑魆魆的一片,半点星火不曾燃起,只有中宫永寿,灯火辉煌,恍如昨日。 顾昭想起前一世城破之时,她也是站在这里,看城下御林军浴血奋战、流血漂橹,看莞阳一身铠甲,跨着白马,长剑破空,率众讨逆,看彭喜帮她扶正凤冠,理顺霞帔,而后挡在她身前,大声斥责莞阳人面兽心,最后被莞阳长剑割喉…… 这一世,这些事情还会不会发生,她还会不会站在这城墙之上看烽烟逆天,看忠臣流血。她只能尽力做到不能,但长路漫漫,万般凶险。尽管眼下已经一步一绸缪,触及到了莞阳的权利核心,她仍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打算。 既然不能全身而退,就不要误人子弟了。 她心里一直都明白,林修对她的好并非全无来由,但也只是因为她多年之前曾在掖幽庭前救下他而已。于自己而言,那时候只是少时热血,不想此事竟然在他心里成了执念,生出不一样的感情来。 可她是大梁国母,当朝太后,她是先帝的妃子,当今圣上的母亲,她终身只能被圈禁在这宫墙之内争斗不休。若干年后,永寿宫灯火将息之时,才是算得上是她解脱的时候。 她大权在握,看似至高无上,所有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只有这情之一字,从来不会如她所愿。就像当年被迫入宫,也未曾给过她说不的机会一样。 分卷阅读8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彭喜在她身后说:“娘娘,这里风大,仔细又染了风寒。” 顾昭搓着手,呵了一口气。 “彭喜,你觉得哀家待你如何?” 彭喜神色一动,说:“娘娘体恤奴才,恩同再造。” 顾昭又问:“你觉得德太妃此人如何?” 彭喜一愣:“奴才不敢妄议贵人。” 顾昭不置可否,直接说:“哀家知道你和墨竹都是德太妃的人,你知道哀家为何留你到现在吗?” 彭喜心头一震,慌忙跪了下来,却不辩驳半句。 “墨竹临终之前,告诉哀家提防两个人,一个是德太妃,一个就是你彭喜吧。” 彭喜脖颈一僵,“娘娘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顾昭轻笑了一声。 上一世,德太妃突然为他出头,从掖幽庭里救了他出来,又说是太后旧侍,推荐到永寿宫来伺候。 彭喜此人重视恩情太过,德太妃救他脱离苦海,他便无论如何要偿还这份人情,为德太妃所驱使。所幸后来顾昭待他不薄,德太妃的恩情一了,他便尽心尽力侍候起顾昭来,主仆之情甚笃。 这一世,顾昭感念他横身于前断头的忠勇,不想他再被德太妃利用,便抢先一步让墨竹去提了他出来。 未想千算万算,上一世陪她到最后一刻的墨竹,这一世竟然被迫成了德太妃的人。顾昭料想,当初墨竹去掖幽庭提彭喜的时候,说的应该是“德太妃在太后面前力荐,太后让我来提你出来”这样的话吧。 她沉声说:“无论当初墨竹提你出来的时候,说的是谁的旨意,彭喜,现在哀家告诉你,是哀家想到你了,不忍你在那腌臜之地受苦,才亲自提了你出来,并不是旁人左右的。” 彭喜震惊地抬起头:“墨竹说是德太妃……” 果然。 顾昭叹了口气:“旧事如何,哀家既往不咎。哀家留你,是因为你是哀家的旧侍,昔日主仆感情,哀家一点没忘。” “娘娘……”彭喜鼻尖酸涩,就要哭出来。 “哀家今日带你出来,一来,哀家心里不太爽利,不想听莺儿在一旁叽叽喳喳;二来,哀家要嘱咐你几件事情。” “娘娘但说,奴才万死不辞!” 顾昭放目远望,在一片漆黑里找到永寿宫的那团灯火:“第一件,从今日起,由你来教莺儿宫中礼仪。她进来得匆忙,礼仪还未学好,若是再口出污言秽语让皇帝听见,直接让她出宫,哀家留不得她; 第二件,哀家瞧着工部也该换换水了,这几日你去各宫司搜罗宫殿报修的台账,把未完成的汇总到一处,呈上来给我。此事务必做得不动声色,不让人察觉是哀家在查察工部,明白了吗?” 彭喜叩拜:“奴才明白。但是这……奴才愚钝,台账总要找司正拿,难以不动声色啊。” 顾昭说:“哀家会让皇帝协助,这几日你就陪皇帝到处野,见机行事就行了。” 彭喜仍是一头雾水。可到了第二日,见小皇帝所为,他就明白了。 43、初试晋王 ... 第二日晌午, 司寝局的宫院里,司设、司舆、司苑、司灯四司都各司其职,来回奔走忙碌。 一墙之隔的宫巷里, 突然传来一阵铠甲猎猎的声音, 有御林军正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跑动, 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司寝局门前。 一小队御林军分开站成两列, 给后面的小天子让出一条道来。 胖墩酝酿着滔天怒意,大步进了司寝局。随侍左右的彭喜回头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名御林军抬着一个马车轮毂进来。 司寝局尚宫急急从里头迎了出来,跪倒在地, 伏首称:“陛下万福, 奴婢有失远迎, 请陛下恕罪!” 胖墩下巴一扬, 抬着轮毂的御林军立刻把轮毂扔到她面前。 “瞧瞧你办的差事!” 轮毂很重, 加之御林军使了力气,落地时地上的青砖晃了晃。 尚宫的心随着那青砖颤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抬眼,往那轮毂上看去,只见那轮子侧面浮雕着四爪飞龙, 正是天子车驾专用的轮毂。 再定睛一瞧, 那轮子的辐竟有一根是折断了的! 司寝局下设四司,司舆专掌舆辇之事,天子车驾出了纰漏,司舆司难脱其咎。 尚宫慌忙告罪:“奴婢有失, 恳请陛下责罚!” 又转头朝旁边跪着的宫婢说:“司舆女史呢!还不赶紧把她找来!” 胖墩轻哼了一声,“彭喜,你亲自去!” 彭喜应了 分卷阅读8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一声,招呼其中一小队御林军齐入四司,搜查起来。 柴明同彭喜一路,几日不见,他已经位列御林军兵曹参军事,正八品下,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他凑到彭喜近旁,颇为正经地问:“太后近来可好?” 彭喜进了尚宫理事居,说:“太后很好。找找这屋里有没有暗室。” 柴明环视了一眼书架环立的屋子,握着刀鞘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又问:“莺儿可好?” 彭喜翻找书册的手一顿,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她很好,我不太好。我跟你说,她要是再这么下去,早晚闯下大祸。” 柴明赶忙过来:“公公此言何意?” 彭喜刚要说,手上翻到一本台录,声音顿时全回了肚子里,当即埋头翻看了几页,正是太后要的台账无疑。 可这么厚,揣哪里合适…… 他一抬眼,看中柴明的披风,扬手一掀,拽着他的腰带就把账册往他腰里别。 柴明还在想他妹子的事,吓了一跳:“彭公公你干啥?” 彭喜说:“别声张,腰借我用用。” 他好容易塞好,把披风重新放下来,果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柴明的腰,“揣好了,别叫人瞧见。你妹子啊,和你全然不一样,嘴大心也大,不好在宫里,仔细哪天闯了祸,太后也保不住她。” 柴明忙问:“太后是什么意思?” 彭喜说:“别问了,赶紧让你妹子出宫是正经,我教一句她顶一句,她不乐意,我还不乐意了呢!” 柴明噤了声。 外头,胖墩背着手,不动如山站着。 没过一会儿,一名御林军提着司舆女史的领子出来,还没近前,胖墩就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酸馊酒味。 他忍不住捂上口鼻,就连尚宫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胖墩怒意更盛,“尚寝局全局上下罚俸半年,此子宫闱之内饮酒误事,杖毙。摆驾永寿宫,朕要到母后面前细说一说!” 忙有御林军进理事居来,“大人,彭公公,人已经找到,陛下赐了杖毙,现在要去永寿宫了。” 彭喜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柴明的腰,确定东西稳妥,才把手收回来:“走吧。” 天冷路滑,御林军护送着小天子的轿辇缓缓前行,抬轿的更是担惊受怕,唯恐脚下打滑,摔坏了小天子。 柴明走在小天子身侧,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他妹子的事情。 他看着莺儿长大,也最知道她的脾性,嘴大心大,彭大总管总结得很是到位。 当初她要入宫,就是看他从小小的狱卒一跃成为御林军,所以才也想进宫来撞撞好气运,点名要到太后身边伺候,整日软磨硬泡,甚至以死相逼。 他纵使沉稳,也被磨得不胜其烦,于是腆着张大脸到太后跟前求了差事。明明千叮万嘱地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学会眼观鼻鼻观心,她也满嘴应承,却又到了如今的田地。 等到了永寿宫,彭喜拉着他到一旁要账册,他趁机说:“公公,能否帮卑职同莺儿见上一面,我劝她出宫。” 彭喜白了他一眼:“也成,择日不如撞日,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又转回身来,指着账册说:“太后的事,守口如瓶,不用我多说了吧?” 柴明说:“一定。” 彭喜这才走了,把账册藏到他住的寮房里,出来找了莺儿去见柴明一面。 莺儿立刻开开心心地去了,回来的时候面色黑如锅底,举止之间都在使脾气。 彭喜没空搭理他,加班加点地把太后要的东西整理出来,呈到驾前,又借着整顿司寝局的由头,把账册送回去了,果真神不知鬼不觉。 顾昭得了账目,自己看过一遍,圈出几处需要改的地方,交给暗卫。 时值深夜,一抹黑影出没在屋脊之间,几个起落来到晋王府上。 晋王府占地面积广博,屋宇错落,黑影准确找到晋王妃的居所,落到地面上来。 传言晋王妃重病在身,晋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月余才渐渐转好。 晋王与晋王妃两人青梅竹马,是打小的情谊,晋王当年不和先帝争帝位,就是因为怕晋王妃在深宫内院住得不自在、不自由。也怕成了皇帝之后,会有朝臣迫使他广纳后妃,开枝散叶,如此一来,就会伤了晋王妃的心。 坊间常有谈笑,说嫁人不若嫁晋王,这方面,竟连林修也在他之下。 眼下晋王妃病情再度恶化,晋王与她形影不离,应该在她的床边。 远远的有 分卷阅读8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丫鬟端着热水近前,黑影趁她们开门的时候,一个闪身进去,果然见到晋王趴在王妃塌边,执着她的手摸了又摸。 黑影从怀中取出纸筒,朝他一扔,纸筒轻轻“咚”的一声砸到榻阶上,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晋王看了纸筒一眼,猛地直起身,警惕地说:“谁?” 他这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倒是惊动了王妃,王妃缓缓睁开眼,苍白的嘴唇阖动:“王爷,怎么了?” 晋王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笑说:“无事,刚刚睡过去,做了个梦而已,王妃快睡。” 王妃“嗯”了一声,似是体力不支,重又闭上眼睛,不久又睡了过去。 晋王捡起纸筒,展开一看,上面全然是工部尚书贪污的罪状,从修葺宫殿到督造皇陵,从北建长城到南修河道,条条桩桩,无一遗漏。 他心下震惊,转头见王妃睡得安好,慌忙悄悄出去,漏夜召见工部尚书前来晋王府。 工部尚书看完纸条之后,面无人色,“王爷救我!” 晋王来回踱步,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工部尚书细想了一番,摇头说:“没有,若有的话,也只有内阁那老骨头了。” 刘柏康遭逢大变,此刻正在府中歇息,哪还有这心思做这事? 但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万一他还真当个卧榻将军,足不出户指挥朝堂战局,那也不是不可能…… 晋王来回拿不定主意,“此事关系重大,你回去吧,我去公主府一趟。” 永寿宫里,顾昭正在擦拭先帝御赐的九节金鞭,若有所思。 莺儿在一旁叹道:“这细鞭真是纯金的吗?当真华贵非常了。” 彭喜瞪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这九节金鞭是先帝御赐,有打遍昏君佞臣之权,顾昭一抬眼,淡淡说:“时辰差不多了,彭喜,你去福环巷等着晋王,一见到他就让他即刻入宫。莺儿,你侍候哀家更衣。” 半个时辰之后,顾昭坐在蠡正居的高座上,看着下首坐立难安的晋王,怒不可遏。 她拿起手边的奏折朝他一扔,“看看你干的好事!” 晋王刚要去见莞阳,就被彭喜半道拦下,带进宫来,心里本就忐忑,见顾昭怒气蓬勃的样子,便更是心虚。 他不知道顾昭怒从何来,隐隐觉得和方才那封密信有关,倾身捡起奏本,仔细一看,果然都是朝臣参奏工部尚书贪污银两的参本。 晋王素来短智,耽于情爱,幸得莞阳当军师才走了这么长远。此刻见被参奏,觉得不日就要东窗事发,工部在劫难逃,于是哭拜:“太后,此与臣弟何干啊!” 顾昭眯了眼:“与你何干?你和工部常有往来,每到府邸修葺之期,你的晋王府总比这宫里提前竣工,你瞧瞧这宫里,多少砖瓦都还没替换!你再细瞧瞧,这些奏折里,均言说你与工部沆瀣一气,贪赃枉法,你还不知罪!” 原来林修前日所做之事,就是让人在刘柏康门生幕僚之间走动,挑拨他们上奏参工部和晋王一本。 他的门生都是内阁笔官,一党腐儒,最重师生情谊,擅长攻讦敌党。此值刘柏康闭门谢客之机,群龙无首,人心浮动,最容易挑动。 晋王无辜得咎,忙不迭与工部撇清干系:“臣弟当真与工部没有半点牵连,请太后明察!” 顾昭略消了点气:“哀家信不信你不重要,你们之间若当真没有牵扯,日后工部出了何事,你只要袖手旁观,自证得清白。” 晋王满口答应。 就在此时,外头彭喜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 44、宫中闹蛇 ... 彭喜进来刚要说话, 就听见宫城东南角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有什么重物坍塌落地。 顾昭心头像遭到闷棍重击,整个心猛地沉了下去, 乌黑晶莹的眸子里除了震惊外, 还闪过一抹忧虑。 “怎么回事?” 彭喜回过头来, “恐怕是承露台到了。礼部的人才来报, 说承露台的龙柱出现裂缝,应该是年久失修之故。” 承露台是太.祖皇帝下旨建造。 当年太.祖皇帝一路从直隶杀到京城,帝王之路上,他的刀下亡魂无数。登极称帝当晚, 有仙人入梦, 言说建造承露台可洗去一身罪孽, 保大梁朝千秋万代, 否则不出两年, 大梁国大厦将倾。这个梦如梦似醒,真实得仿若他身临其境躬聆仙训一般。 翌日,太.祖皇帝静坐许久,仍未能分出是梦还是现实,故而传旨工部礼部, 命其在太庙前树立承露台, 承上天雨露,恩泽万民,祈祷国祚永昌。 分卷阅读8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承露台柱有三名成年男子合抱之粗,高九丈。柱上飞龙昂首挺胸, 四爪飞扬,气势磅礴盘旋直上,及至顶端,口衔青铜嵌玉盘,承接天之祥瑞。 当时工礼两部合力,夜以继日耗时九月有余才竣工剪彩。 剪彩当日,太.祖皇帝龙颜大悦,亲临承露台下,赋诗一首,并让工部时时关注保养,不可有失,否则涉事人等,全数祭天。 工部素来小心翼翼伺候着这根柱子,如同伺候太.祖皇帝一样尽心尽力。眼下年关已过,告慰太庙在即,本是工部礼部更加上心的时候,承露台居然倒了,而且发出这震天巨响,声音之大,恐怕京东城里无人不知。 想到这里,顾昭回过神来,匆忙提起裙摆飞奔出去。 彭喜和莺儿立刻跟了上来:“娘娘慢点。” 顾昭心急如焚:“不能慢,皇帝容易受惊,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吓得不轻。” 彭喜知道小天子是太后的心头肉,闻声不敢多言,只得快步同她往乾清宫去。莺儿却是叽叽喳喳一刻不停。 晋王站在蠡正居阶上呼喝:“太后哪里去!太后,太后……” 顾昭脚步一顿。 彭喜差点撞到她背上,刚要告罪,就听她说:“莺儿,你回永寿宫去请哀家的九节金鞭,带到承露台去,另外吩咐下去,只要太傅一进宫,就让他即刻来见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突然意识到,她很有可能是那只螳螂。 承露台的倒塌绝非偶然,怎么这么巧,就在她要动工部的时候倒了?无疑是有人要拉礼部给工部陪葬。 又或者……那人是要以这种方式救工部出火海。 与承露台倒塌相比,工部贪赃一事可谓是毫厘丝忽。若是此时降罪贪赃一事,工部护养承露台不力之罪,就更加不可忽视,到时候顾昭便不得不治工部这个大罪,否则就是藐视先帝、目无先祖。可若是治了工部这护养不力之罪,工部只要说是当年建造时出了问题,那么参建承露台的礼部也该得咎,否则就是执法不公,难以服众。 要想拔除工部,礼部不废不行。 可要是废了礼部,刘柏康一党就无人可与晋王抗衡,晋王损兵折将之后,反倒肃清了政敌,前路一片开阔。 这样一来,主动出击的她又沦落到被动的局面。晋王背后出谋划策之人,当得上智计无双! 但眼下顾昭无暇想应对之策,一心只顾确保胖墩无虞,再作后计。 来到乾清宫,只见深朱宫门洞开,宫院里,所有宫婢奴才不分等级,整整齐齐跪了一地,一个个头埋得极低,不敢抬动分毫。 顾昭心里咯噔一声,大跨步进去,走到一名宫人身边。彭喜忙弯腰问那宫人:“陛下呢?怎么都跪在这里?” 宫人颤颤巍巍地说:“陛下在里头。” 她语气似惊似惧,低若蚊蝇,带着些微颤声,颤得顾昭心里越发不安,脚步不停朝内殿走去。 一踏进门,迎面袭来一个箭尖状的东西,速度之快,只能看清那东西带着花色莽纹。顾昭一惊,彭喜已经尖叫一声把她拨开:“娘娘!蛇,蛇!” 惊魂未定时,胖墩咯咯的笑声传入耳内。 顾昭未见其人,单听这声音,高悬喉口的心一下子放回原处。 她定睛看去,只见胖墩脖子上缠绕着一条花斑小蛇,心又猛地吊到嗓子口。 小蛇会不会突然收缩勒紧他的脖子尚且不说,单说那红到妖冶的蛇信子,就足以杀死一打胖墩,这种危机感吓得顾昭惊声尖叫、神魂离体。 只听胖墩开怀笑着,说:“母后来了?母后若是怕这些小东西,且先出去,等儿子拔了这些小家伙的毒牙,再送母后玩玩。” 欸? 玩? 彭喜和顾昭都吃了一惊,面上表情微僵,就听胖墩又说:“彭喜,你留下来帮朕。” 彭喜:“?” 他想跪到地上请求胖墩法外开恩,地上却遍地毒蛇,恐怕这一跪就起不来了。惶恐之下,他面露难色,诚惶诚恐地说:“陛下,陛下,奴才最怕蛇了,请陛下饶过奴才。” 胖墩笑眯眯地骂:“真没用。”又向顾昭发出热情的邀请:“母后来吗?很好玩的!” “……”顾昭尽量稳下心绪,低头仔细盯着脚下蜿蜒着的、方才朝她飞来的花色小蛇,朝胖墩招了招手,“宥儿,你把这些东西放在那儿,母后来抱你。” 彭喜赶忙到院中去:“都愣着干嘛!准备东西驱蛇啊!” 方才那名宫人颤颤巍巍地说:“陛下说……说他要玩一会儿,让我们都出来跪 分卷阅读8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着别动。” 胖墩圆乎乎的小手摸上蛇头,轻轻摸了两下,眯起眼睛笑:“母后别怕,儿子可是驭蛇能手!” 顾昭小心翼翼地,唯恐惊动地上和他脖子上的毒物,说:“宥儿,你先出来好不好。” 说着一沉声:“还不救陛下出来!” 两抹黑影应声而动,刀光剑影闪过,地上的蛇都被砍成两节,蛇血流了一地,有的蛇尾还在不停抽搐着,蛇头一晃一晃。 胖墩惊呼一声:“母后!” 随着他的声音,一截断蛇蛇头如离弦之箭朝顾昭破空而来,她一颗心铺在胖墩身上,来不及反应,听他叫喊只能呆呆愣在原地,腿上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分毫。 眼见断蛇张着毒牙就要咬上她的肩膀,顾昭突然被一股猛力扯进温热的胸怀里,青橘之香扑鼻而来。 是林修。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四下仿佛静止,她被他护在怀里,鼻息之间皆是他独有的香气,她沉溺其中,慢慢放松肢体,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就像冬日里触感顺滑的绒毯,温暖厚重,令人不自觉卸下心防。 林修闷哼了一声。 胖墩惊叫起来:“太傅!” 他整个人从桌上跳下来,把脖子上缠绕着的、被暗卫砍掉蛇头的蛇身解下来摔在地上,直扑林修:“太傅你没事吧!” 顾昭这才反应过来 林修被蛇咬了。 她一使力从林修怀里站直身子,慌忙喊道:“快传太医,快!” 林修拍了拍她的手,眉眼之间皆是痛楚,嘴角却是笑着的:“没事,我先时被更厉害的咬过,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身,无妨的。” 顾昭不放心,忙绕到他身后看,那蛇正巧咬在他后心位置,怎么可能无妨! 林修转过身来,强撑着说:“以后别轻易让臣滚了。” 顾昭一愣。 他还记得上回她让他滚的事。 他今天又抱了她一次。 她倏然冷静下来,神色也渐渐肃然,眸光失去原先的透亮,淡淡的,冷冷的。 她说:“无妨就好。” 而后蹲下身来,捧住胖墩的肉脸:“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母后很担心。能告诉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胖墩知道自己闯祸了,嘴巴一扁,从头说了起来。 原来他今天早早就上床歇息了,承露台倒下的声响震醒了他,他起身想问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暗里有人身形晃动,暗卫挡在他身前,说宫里有毒蛇。 他懂驭蛇之术,玩心大起,让他们都退下,自己制住这些毒蛇。 “你怎么懂驭蛇之术?”顾昭严肃地问。 胖墩对了对手指,掀起眼皮偷瞄了她一眼,嘟哝说:“儿子……从书上学的。” 顾昭站起身来,严厉地说:“哀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从书上学些皮毛就敢一人面对这一地毒蛇,玩心这么重,日后如何当好一国之君?” 胖墩见她真的动怒,乖顺地跪了下来:“母后别生气,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昭不理睬他。 林修强撑着说:“太后说的话太重了,陛下已经知错,再者开春臣就进宫辅佐陛下学习,必然不会再出这种差错。” 顾昭说:“今日之事,从里到外给哀家彻查一遍,涉事人等,哀家要亲自审问。” 林修拧起眉:“宫墙之内理应不会有蛇,这宫里的人还不干净,也幸亏陛下有驭蛇之能。” 说着,他深看了胖墩一眼。 陛下什么时候学会驭蛇的?看他面无惧色,实在不像养在深宫、没见过猛兽的人,而且…… 他往屋里扫了一眼,这遍地毒蛇,若是初学驭蛇之术,必然驾驭不住这么多。陛下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沉吟半晌,启唇问:“陛下除了驭蛇,还会驾驭什么飞禽猛兽吗?” 胖墩神色一亮,立刻卖弄起来:“那可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朕都……那书上写得可仔细了呵呵……” 他一咬唇,不再说话。 林修和顾昭心里越发狐疑。 而那边,承露台坍塌之事还等着处理,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很是巧妙,其中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45、承露之石 ... 乾清宫闹蛇, 顾昭命乾清宫的奴仆洒扫庭院,点艾熏香,务必保证毒蛇不再来犯。并下令:今夜在乾清宫值夜人等, 全数交由彭喜审讯, 发现可疑人等立刻拿下, 待她回来细细盘问。 分卷阅读8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胖墩还跪在地上, 委屈巴巴地说:“母后,闹了毒蛇,儿子要不是这一技防身,差点就驾鹤西去了, 母后别气了嘛, 儿子以后不拿自己性命胡闹了。” 顾昭看他一眼, 叹了口气:“你何时学会这些伎俩?站在桌上有恃无恐的样子, 可知母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胖墩愧疚地低下头:“儿子错了, 儿子膝盖好疼。” 林修也劝:“陛下寝宫闹蛇,太庙承露台倾塌,时间如此巧合,只怕是有心人的手笔。幸得陛下有此巧技,否则社稷危矣。陛下死里逃生乃是万幸, 太后就不要过分苛责了。” 胖墩附和:“就是就是, 母后” 顾昭垂眸看他小可怜的样子,顿时心软,神色缓和了不少。 林修趁机弯腰扶胖墩:“陛下快起来。” 胖墩撑在地上爬了身,心想:还是太傅说话好使。 顾昭和林修要去承露台主持局面, 胖墩扯着太傅的袖子,眸子滴溜溜的:“朕也要去。” 林修询问地看了顾昭一眼。 皇帝才经历过毒蛇,顾昭不知有心之人还有什么后招,带在身边的确更为稳妥。而且…… 她看了一眼林修的脸色,初中蛇毒时,他唇色煞白,眉头紧皱,额角尽是汗珠,现下已经缓和不少,唇色已经恢复朱华,想来百毒不侵之说并不是夸口之辞。有他在胖墩身边,胖墩的安全就多了几分保障。 林修看她脸色,点头对胖墩说:“陛下请。” 一行三人出了乾清宫,彭喜留在里头盘问宫人。暗卫飞身到御林军处调了百来人马,与顾昭三人汇合到一处,直奔承露台而去。 莺儿奉顾昭之命回永寿宫请出九节金鞭。 九节金鞭通体金色,由金石打造而成,鞭身细长,只有大拇指粗细。然而就在这样细的鞭身上,竟然细细密密地刻着龙纹,抚摸过去,凹凸有致,可见做工非凡。 莺儿惊叹着抚摸着鞭子,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使使这长鞭,死也值了。 她想着,把金鞭双手把金鞭托到深朱雕牡丹的托盘里,呈着走了出去。 “你,你,还有你们,没看见金鞭在此吗?还不下跪!” 院里值夜的宫女心里直犯嘀咕,只觉得她把鸡毛当令箭,可也知道这金鞭的厉害,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下。 莺儿志得意满,抿唇笑了起来:“都跟我走吧,为金鞭护驾。” 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真好啊!她内心发胀,一本满足,意气风发地呈着金鞭一路赶到承露台。 太庙建在皇城东南角的小周山上,塔庙特意建在山顶,上可独得天光庇护,下可睥睨皇宫内外两城。 太庙之前,九十五级台阶铺展绵延而下,街道两侧,油灯不分昼夜地燃着,两步一盏,灯光交相辉映,竟把台阶染成了华贵无比的金黄色。 莺儿站在最下面一级台阶前,抬眼望去,灯光丝丝缕缕有如实质,充盈入心。渐渐地,她的心更加充胀起来,就要撑裂前胸胀出来。 巍峨太庙、气逾霄汉,这等气势,她此前从未见过。 抬腿迈步,她缓慢地、仪式感十足地拾阶而上。寒风凛冽,吹动她的衣袖裙摆鼓鼓作响,她昂首挺胸,恍若未觉,仿佛天地之间唯余她一人,而她,就是这通天道上的独一人。 忽而一道声音犹如惊雷,突兀劈裂她镜花水月的幻想 “莺儿姑姑,母后在这儿!”胖墩喊道。 莺儿闻声,仿佛被人窥视了深藏心底的秘密,全身光芒悉数消散,挺起的胸膛一凹,心慌意乱。 她回身,快步走到顾昭身前毕恭毕敬地跪下,高高呈起金鞭。借此机会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林修,目光仓促扫过他过分好看的下颚线,整颗心不受控制地咚咚跳了起来。 顾昭心里全是内宫闹蛇和承露台倒塌之事,虽然觉得莺儿方才在阶上有点奇怪,却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她抬手从托盘上拿过取过金鞭,紧紧握在手里,“走吧。” 莺儿手上一轻,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自己珍而重之的东西被人轻而易举拿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柴明统领着御林军跟在顾昭身后,把他妹子的神色反映尽收眼底。 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之所想?内心更加坚定了送她出宫的决心。 顾昭迈出脚步,一行人很快就爬起阶梯。 胖墩虽胖,这一路爬上来却脸不红气不喘,但他腿短,常要四肢并用才能保持身子平衡,以免跌滚下去。 后来林修看不过,干脆把他抱在怀里,长腿迈动,又快又稳当。 分卷阅读8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反观顾昭,长时间疏于锻炼,体力不佳,没爬两阶就呼哧带喘,莺儿扶着她,爬得也很是吃力。 林修剑眉微皱,对怀里的胖墩说:“陛下,换用背的可好?” 胖墩点头:“都行,辛苦太傅了。” 林修把他放到上面一级台阶,转过身,胖墩趴到他背上,他才站起身来。 顾昭正爬得气喘吁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闪着脸上的热气,正抬头看前面还有多远,突然一道身影压过来,林修说:“臣助太后一臂之力。” 还未等她反应而来,她腿上一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下意识乱蹬一通。 林修竟然把她打横抱起。 “太后再蹬的话,我们三人可都要从这里滚下去了。” 胖墩从林修肩窝处冒出头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捂嘴偷笑。 顾昭见胖墩在他背上,生怕自己再蹬,真会让林修这独木支撑不住,于是肢体上偃旗息鼓,恨恨瞪着他:“你放哀家下来!” 莺儿心里发紧,手在袖子里攥成拳,也说:“太傅此举恐怕不妥,万一被人瞧见了……” 林修低头问顾昭:“太后怕被人瞧见吗?” 顾昭一愣。 说不怕其实是假的,悠悠众口,森森礼法,没有什么比太后深宫寂寞、红杏出墙更让她害怕的说辞了。可她上辈子小心翼翼,恪守妇道,也免不了被天下人唾骂的下场。既然动辄得咎,那得了多少咎便无所谓了,重活一世,不能力挽狂澜,也要做个恣意张扬的“毒妇”。 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鼻头一动,哼了一声:“哀家有什么怕的。” 林修扬唇浅笑,云淡风轻地说:“太后都不怕,你一个小婢子操什么心?” 莺儿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宫婢,但这个身份从她爱慕的人嘴里说出来,便让她感受到了滔天屈辱。那种低到尘埃里的感觉就快把她淹没,可这些明明都不是她的错! 林修对她敌意很明显,算是变相警告她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说完之后也不想再管她,他手里抱着顾昭,背上背着小胖墩,袖里藏着一只小绿龟,气沉丹田,足尖轻点,飞快往山上掠去。 顾昭原本双手垂在身侧,他猛一发力,她身形不稳,轻呼一声,下意识攀住他的脖子。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顾昭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修的脸。她不得不承认,林修的确是天人之姿,眼角眉梢、羽睫鬓角、晶眸玉面,是举世无双。 她越看越入迷,心窝深处的静潭死水被微风吹起一层细密的涟漪,经久不息地荡漾开来。 “母后,母后下!来!了!”胖墩扯了扯她的裙角,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顾昭回过神来,发现距离太庙只有十阶之遥,身子一挣,从林修怀里滑落下来,脸烧得通红。 林修看在眼里,强压下笑容,说:“余下的我们一道走吧。小心脚下。” 脚触到阶面上,顾昭才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得脚心发疼。她低头一看,发现阶上滚落了一地碎石,大小不一,地上还有松散的白色石屑。顺着台阶往下,目光朝碎石密集的地方看去,许多巨大的石块砸坏阶旁的油灯小塔滚落,突兀地伫立在黑魆魆的树丛里。 这应该就是承露台坍塌,龙柱摔裂碎成的石块。 胖墩蹲在地上,伸手蘸了石屑,两指一搓,颗粒状的石屑轻易就被他捻成粉末,可见石头材质疏松。 他又看了看石头的断裂面,忽而林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在做什么?” 胖墩冷不防吓了一跳,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说:“这是石灰石。” 林修一顿,“什么?” 胖墩说:“承露台一直有人擦拭养护吗?” 顾昭听他们在说话,也靠回来,说:“太.祖爷立下的规矩,日日有人刷洗石面。” 胖墩紧接着问:“用清水刷洗?” 林修说:“自然,陛下为何作此一问?”他直觉这个小胖墩发现了关窍。 果然,胖墩说:“刷洗柱子的水肯定不是清水,母后、太傅,顺着这个方向查,就会知道柱子为什么倒塌。如果儿子猜得没错,这柱子的柱面上定然已经没有原本雕刻的纹路,原因是这石头选材不对,石灰石材质松软,很容易风化销蚀,若是群臣蜚语,母后只需要每个人分发一颗碎石,让他们日夜用刷洗柱子的水养着,时间一久,碎石必然消失无踪,此事可见分晓。这柱子坍塌,必然有人作祟。” 石灰石风吹日晒百余年不成问题,眼下倒塌,胖墩对洗柱子的水起了疑虑,另辟蹊径,语出惊人。 顾昭疑说: 分卷阅读8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宥儿如何得知这石头选材?又怎么会确定日夜用刷洗柱子的水养着,时间一久必见分晓?” 胖墩皱起眉头,抿唇,认真说:“母后聪慧自然明白,儿子宫里闹蛇,这柱子倒了,非常明显有人要针对我们母子俩。而且出手凌厉狠辣,稍微处理不当,我们俩就都没命了。” 小周山下人群攘动,风声带来大臣交谈之声。 看来是承露台坍塌,大臣们连夜赶来觐见。 胖墩收回目光,双手拉着顾昭,摇头说:“母后很聪明,儿子的地位他们撼动不了,很明显是冲母后来的。但你一倒,朝中大乱,这小胖子很快就会一命呜呼,他不能没命,所以你不能下台……” 他意识到自己说话颠三倒四,话音一顿,冷静下来,不死心地说:“母后听儿子一回,儿子不会害母后的。” 46、太庙之危 ... 胖墩隐隐有着急的神色, 生怕顾昭不听他的,执着地拽着她的长袖不放手。 顾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知道了。”但这恐怕不是有心之人最后的目的。 承露台倒塌一事,后果说大也大, 说小也能小, 言语之间便可摆平。 有心之人目的看起来太乱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工部礼部之争, 可事情演变至今,又变成了要拉她下台,但似乎这些全都不是最终目的。 顾昭太懂莞阳了,做事看似毫无章法, 却能让你顾此失彼。 她牵着胖墩的手站在太庙前的阶梯尽头, 以睥睨天下之姿, 傲然站着。 林修把手拢在袖子里, 站在他们身后, 脸上神色高深,加之站在高处,更让人觉得天神一般。 莺儿和御林军一起,赶在众臣前头抵达,御林军自动分列成两队, 布列在阶梯两侧, 莺儿脸红气喘地走到顾昭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照她们的身姿站得笔直。 众臣气喘吁吁到来,有老臣还未见礼, 直接扑跪在地上抚摸着阶上的碎石,哭道:“太.祖爷,这是太.祖爷的心血啊!” 胖墩看不过他干嚎的样子,仰头看了顾昭一眼,见她不动声色,挪了挪圆鼓鼓的身子,也不说话。 有这个老臣开头,其他大臣也纷纷“追思”起太.祖皇帝来,捶胸顿足,哀泣之声不绝于耳。 顾昭倒觉得好笑:“怎么?当皇帝和哀家不存在吗?” 前来的老臣大多朝中元老,太.祖皇帝时受到重用,荫蔽子孙无穷,及至先帝时期,他们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 先帝阴刻之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于是桑土绸缪,在还没成就危势时架空他们的权力,明擢暗贬,个个赋了闲职,委顿家中。 也因此,他们对先帝成见颇深。可先帝做得滴水不漏,想要上书批判却找不到错处,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太.祖皇帝从陵中拉起来,让他教训教训先帝。 他们对先帝本就有意见,先帝驾崩之后,籍籍无名的顾昭得先帝钦点,奉天承运成了太后。于是这些人对先帝的满腔怨怼统统转嫁到顾昭身上,只是后来顾昭行事大出所料,他们才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承露台倒塌,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只要借此拉太后下台,先帝尚小,耳根子软,又没主意,四岁稚子,不成威胁。到那时候,他们便可以凭借声望重掌实权。 他们哭嚎不过是个前奏,有道国君无道、山海翻倒,他们最后的目的,是要以此为由,把承露台倒塌的责任推到顾昭身上,拉她下台。 未想她竟如此不顾他们颜面,出言呵斥。 可虽如此,他们却也不得不伏首称臣:“臣等罪该万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无期。” 顾昭眸色微沉,知道这些老家伙心里想的都是什么,于是先发制人:“哀家夜梦先帝爷垂训,说此承露台有倾塌之势,预示国家柱石将有不测,要哀家多多体恤老臣。” 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到碎石上,佯作惋惜之意:“只可惜,承露台于今夜倾塌,国之柱石恐危矣。” 光她一人空口说梦显然不够,胖墩立刻说:“巧的是,朕也做了和母后一样的梦。” 整装待发的老臣们顿时哑口无言,最先哭嚎的那人白须一颤:“太后夜梦,为何不早作预防?国之柱石乃都是功才至伟的大臣,若是陨了,那便是大梁损失,社稷之祸啊!” 他年纪垂迈,脸上的肉衰老松弛,说话的时候,这些肉都在发颤,皮下浮现出突兀的筋骨。可他说话的声音洪亮,语气铿锵,振聋发聩,引得众同僚连声附和。 顾昭彻底冷下脸:“你这是在质问哀家?” 她缓缓走下台阶,手心一松,长鞭延展开来,拖在地上,沾了满鞭石灰。 分卷阅读9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她脚步不停,来到那老家伙面前,轻轻说道:“还是在质问先帝?” 她抬起头,扬声说:“哀家梦才初醒,承露台就已然倒塌,你是不是还要说先帝怎么不早给哀家托梦?你好大的架子!” 长鞭随顾昭的声音甩在阶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老家伙瑟缩了一下,眼神闪躲。 顾昭心知这些人的背后是世家大族,只能徐徐图之,心里想着恩威并施,方能收为己用。 正要说话,人群之后传来一朕银铃般的笑声:“这承露台竟倒了?倒了好!”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顾昭的目光穿过空道看去,只见一抹红衣盈盈立在人群外侧,巧笑倩兮,张扬恣意,手搭在一个傅粉儿郎的手上。 群臣低头称:“参见大长公主千岁!” 莞阳不予理会,走上来攀上顾昭的手臂,拉着她养山顶走去:“我看这承露台不顺眼久了,你可终于把它弄倒了!天下妙人你是头一个,我们俩当真志同道合的!” 顾昭止住脚步,把手从她臂弯里抽出来:“莞阳可能没听见,是先帝给哀家托梦,说这承露台要倒了,是国之柱石有危之兆。倒是你,为何瞧它不顺眼?” 莞阳一抿唇,笑得更是开怀,“你竟不知?托梦这样的鬼神之说如何信得,当年父皇要立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垂垂老矣,还仙人入梦呢!” 顾昭还没说话,下面的老臣激动起来:“大长公主岂可胡说!先帝也是能编排的?” 莞阳嘴角笑意不落,丹凤眼从容闭了又睁,“今日本宫心情好,给你们做个例子。” 她伸出三指对天起誓:“我莞阳,若是穿红戴紫,天……” “莞阳姑姑!” 哈哈哈哈哈大家快去给小藻发火锅照片整理“大长公主!” 胖墩和林修齐齐出声。 他们俩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默契。 如果让莞阳说完“天打雷劈”四个字,那她眼下穿着红裙,看这天气也自然不会有雷来劈她,赌咒托梦这类怪力乱神之说不攻自破。 她看似把太.祖爷拿出来调侃,实则针对效仿太.祖爷托梦之说的顾昭。 顾昭反应素来比他们慢半拍,听他们出声打断,突然反应过来。 她拉下莞阳的手:“誓也是乱起的,可不许拿这个胡闹。” 莞阳说:“好好好,你这样信这些,自然依你。只是看不过那些老顽固,左不过一根柱子倒了,这样大惊小怪。这么晚宥儿竟也来了,平时最是嗜睡的,也就你能把他从塌上拉起来!” 顾昭但笑不语。 林修抱了胖墩走下来,胖墩说:“众爱卿都回去吧,此事母后和朕自会处理。” 老臣相互看了一眼:“这……” 莞阳笑说:“你瞧瞧这些老顽固,有什么风吹草动,一个个跑得比谁都急,四条腿的骡子罢了。” 为首的老顽固气得吹胡子瞪眼。 先帝大丧未满一年之期,莞阳作为近亲就穿红戴绿不说,成日里酒池肉林,面首无数,声名狼藉,败坏皇家名望,现在进宫来还带着面首,当真不堪入眼! 不仅如此,竟还口出狂言,骂他们是畜生! 他越想越气,尤其想起她还大逆不道诋毁太.祖皇帝,手指颤颤巍巍地戳到她鼻尖,怒斥出口:“你!你……你不守妇道、不忠不孝、妇德女诫你一样不读,枉为天家儿女!你……” 莞阳还笑,却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我怎么样?” 她捋起顾昭手中的金鞭:“昭儿,鞭子借我一用。” 老臣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莞阳笑得更张扬,长鞭一甩,卷起他瘦削的身子往山下掼去,速度之狠,力道之蛮横,直接把他置于死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也丝毫不留后路。 林修见状不好,闻声而动,迅速把胖墩放下飞身而出,但终归晚了一步。 那个老迈的、形销骨立的身影终归被甩入黑暗的树丛里,随着一声短促的嚎叫,树丛之中鸟兽惊起,很快又重归于寂。 莞阳笑得更是开怀,朝山下喊道:“被先帝金鞭缠身而死,也算你的福分罢了!” 死了个世家老臣,此人虽无实权,却必然引得世家人人自威,震动朝野。 顾昭气极,抓过莞阳扬手删了她一巴掌,目眦欲裂,出口无言。 胖墩上前拉着她:“母后!” 顾昭恍若未闻,猛力把莞阳往前一推,抬脚往她腹部踹去。 分卷阅读9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害我朝臣,是何居心!!!”她不顾形象地大喊。 抱起胖墩快步下山,回头见那群朝臣还畏畏缩缩停在原地,“还不下去找!” 朝臣和御林军这才动身,纷纷往山下跑去。 林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她身边,陪着她默默走进丛林。 树丛不高,林修进去还要低头,只是太过茂密,根本不知前方有没有路。 莺儿点来火把。 林修伸手拿过,和顾昭说:“我进去找,你在这里等我。” 顾昭:“我也去。”她把胖墩放到地上,紧紧拉着他的小手,目光坚定地朝林修看去。 林修看着她:“那好吧,小心头。” 他的手护在她头上,唯恐她的头发被枝桠勾住会疼。 莺儿随后走进来,看在眼里,心里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非但不着急,甚至觉得莞阳把那个老臣摔死真是大快人心。 阶梯上,莞阳爬起身来,走到一边俯瞰山下零星而起的火把,正是顾昭她们下山搜罗点起的。 她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同身边的面首说:“好戏就要上场了。” 47、熊熊大火 ... 站在山顶往下看, 这些树丛都只是低矮的灌木,可实际走进来,却是一片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小丛林。冬日里干燥, 连带着干枝枯草都多了起来, 人走过去, 总能发出枝干断裂嘎嘣声响。 顾昭护着胖墩往前走, 心里隐隐约约想起前世。 承露台倒塌是件大事,若是前世发生过,她定然是记得的。但她对此全无印象,可见冥冥之中,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事情发生的轨迹。 她仔细回想着前世这个日子前后发生的事情。 大梁朝祖制, 天子每年都要协同百官到太庙祭祀, 祈求先祖护佑, 风调雨顺, 国运昌隆。好似前世胖墩四岁的那一年,太庙祭仪就在这几日。 是了!就是今日! 当时天子车驾浩浩汤汤从太和广场始,一路出皇城,绕过护城河的时候,桥梁塌陷, 胖墩落水, 她慌乱之中亲自跳下去救,可胖墩肺里还是呛了水,自此落下重疾。 而后世家大族口诛笔伐,直言她不配为帝母, 请她自罢朝权,那时候莞阳也出来,亲手杀了一个世家老臣,说是帮她立威。 如此看来,虽然前世今生有所不同,但行轨之间颇为相似。 顾昭忽然止住脚步。 那时候莞阳帮她立威,把那个世家老臣从城墙上直接卷落,沉了河,她收到消息后慌忙赶至,让人下河捞人。莞阳趁机下令,让人从城墙上万箭齐发,射杀世家大族。 而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戮,最后的结局就是世家反叛。 万民认为是顾昭指使莞阳,只说朝廷滥杀无辜,个个愤慨难当,在正阳门前逼她退位,而她无计可施。 民心是天下稳定的根本,最后她只能顺应民心,去冠脱履,受大梁开朝以来第一大耻,被冠上毒妇之名。而后父亲举二十万大军压城…… 她心里咯噔一声,紧紧攥住林修的手,指甲都快嵌入他肉里。 林修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见她这样,还是压下不安,温言问说:“怎么了?” 顾昭瞪着眼睛。 她好不容易找回声音,转头两只手抓着林修的手臂,带着哭声央求说:“林修,林修你听我说,今日之后,无论我困厄祸福,你都要作壁上观。我把皇帝交给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护好他,举止利弊都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然后帮我照顾好顾府。我爹年纪大了,不要让他操心……” 林修皱起眉头,把火把递给莺儿,手扶上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顾昭情绪十分激动,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林修,我求你了,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她第一次求他。 林修心里针扎了一样疼,双手往上移,捧着她的脸擦掉眼泪,连忙答应:“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都答应。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顾昭自己抬手擦去眼泪,蹲下身来叮嘱胖墩:“宥儿你一定要记得,听太傅的话,太傅是忠臣。” 胖墩听她像交代遗言的样子,也跟着不安起来:“母后你怎么了?” 顾昭紧紧拉着胖墩的手:“答应母后!” 胖墩皱着眉头,说:“好。” 顾昭站起身来,拿过莺儿手上的火把,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御林军说:“柴明,你挑几个忠勇的,燃起火把分散开,让其他人、尤其世家贵族都撤到山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所有人都不许 分卷阅读9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再上山一步,明白吗?” 柴明不明所以,看她神色严肃紧张,立刻领命而去。 她转头和林修说:“你们也走,现在就走,你用轻功带他走,快!莺儿你也走!” 林修、胖墩一同说:“那你呢?” 顾昭说:“我随后就来。” 她不能走。 山林密丛,万千箭矢都会被枝丫挡去,她料定,莞阳不会布兵放箭,极有可能放火杀人。 她顾昭如若先撤,世家里即使有一个人死在这场山火里,最后都会演变成她滥杀无辜,专权跋扈。否则的话,为何一同入林有人身死,她却未卜先知当头撤退、毫发无伤?不是她下的命令又是什么?如此就蹈了前世覆辙。 莞阳纵使有罪,可她只杀了一人。顾昭如若有什么过错,罪名就是容不得这些世家权贵,屠戮忠臣。 她不能让这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得逞,她不能授人以柄,所以她不能走。 她想定,反倒镇静了许多,推着林修催促道:“你们快走。” 见他仍是不动,顾昭咬唇,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如若是平时,林修必然脸红心跳不止,可眼下他却维持原来的神色,深看了她一眼,弯腰抱起胖墩,“好。陛下,我们先走。” 柴明效率很高,支使了几个人举火把分散开,继续搜寻。 世家老臣不同武将,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到过林间,这里又这样幽深黑暗,于是聚在一处,并未四散开来。 柴明耳力很好,又常在宗正寺那样幽深的牢里走动,夜视能力极佳,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就在此时,太庙阶上,莞阳看火光仍稳定在某一范围搜寻,不由红唇轻启:“差不多了。” 面首倚靠过来,吻上她娇艳的唇,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往下滑落,最后从她腰间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机弩,大约两个拳头大小。 两人分开来,莞阳伸手覆上他的胸膛,捏了一把,发出一阵艳笑:“动手吧。” 面首又低头偷了一嘴香,而后从机弩上取了尾指大小的燃引下来,打开阶旁油灯塔盖,伸进去点燃了,搭在弩上,食指一勾,燃引弹射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抹亮光,没入丛林里。 他如此依法炮制.弹射了六发,确认火势能在短时间内蔓延全山,才松手把机弩也扔进火海,转身搂上莞阳的腰,两人凑在一处啃咬起来,细密的吟哦之声被风吹出很远。 小周山顶场景香.艳,小周山下熊熊大火。 林修抱着胖墩,借力树枝腾空而起,往小周山下的掠去。胖墩有惧高之症,紧紧躲在他怀里,揪着他的前襟,双眼紧闭,根本不敢往下看。 但他嗅觉灵敏,闻见空气中有一股草木燃烧的味道,想起他母后还在林中,猝然睁开眼说:“太傅,着火了!” 林修无动于衷,片刻不停地把他带到小周山前的空地上,转头看着山上已成汪洋的火势,一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 胖墩严肃地说:“你去救母后吧,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们安全了就来找我。” 小周山前是个祭祀台,除了石刻的桌台,四下空旷,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可那石桌上活杀过牛羊猪畜,腥味浓重,是极阴的地方,一般帝王都很忌讳。 胖墩却掀开垂迤到地面的幕布,一扭身藏进桌底,挥了挥手,让林修赶紧去。 林修四下环顾一圈,确认附近没有人窥视,一点头,飞身便走。 火势汹汹,顾昭带着莺儿,快步朝山下走去。可她发髻太高,一步小心被缠到不粗不细的树枝上,她疼得龇牙嘶了一声。 莺儿闻声回头看见,赶忙抬手要帮她解下,可越是着急,她的手脚就越是慌乱,把头发缠成死结,死活解不下来。 眼见热浪袭来,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她们这边,莺儿跺着脚哭了起来:“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啊!” 顾昭自己抬手解了几下,还是解不下来,想直接把树枝拽下来一道拖走,却又因力气太小,无法把树枝从树干上拽下来。 看来是天要亡她。偷来的重生,老天要收回去了。 顾昭作最后挣扎,平静地说:“有没有刀或者匕首之类的?” 火光映亮了莺儿的身影,顾昭看到她腰上坠着的玉珏,说:“把你那玉摔了,用裂口来割我头发。” 莺儿闻言垂眸看了一眼,“这……这是……”这是她母亲给她当嫁妆的传家宝。 她很是犹豫,心里不舍。 顾昭求生欲强烈,伸手扯过她腰上的玉摔在地上,玉顿时裂成两半:“快!” 分卷阅读9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莺儿猝不及防被摔了宝贝,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但还是捡起碎掉的玉珏,踮脚帮顾昭割断了一小撮头发。 大火越来越近,顾昭夺过她手里的玉珏自己动手,一边艰辛地割着头发,一边说:“你走吧,哀家能不能出去,就听天由命了。” 她用力过猛,碎玉把莺儿的手割出一道伤口。莺儿吃疼,加之方才被毁了宝玉,一下子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哭哭啼啼地说:“那娘娘小心些。” 竟真的转身跑了。 顾昭用力地割着头发,忽而一道银光闪过,林修去而复返,短剑从袖中飞出,挽着巧妙的剑花削了她的头发,近身拦腰抱起她。 恰好火浪扑来,燎着了她的发丝,林修旋身一挡,火舌舔过他的后背,顿时一阵疼痛排山倒海而来,疼得他手上几乎失去力气。 可顾昭还在怀里。 他用力一紧,把她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忍着疼痛继续往前掠去。可这火灼之痛于林修而言终究非比寻常,他身子忽地卸了力气,整个人连带着顾昭从空中跌落下来,压断树枝滚到地上。 顾昭大呼:“太傅!” 林修咬牙支起身来:“你快走!” 顾昭过来,吃力地搀起他:“不行,一起走。我想活着,也想你一起活着。” 林修看着她的侧脸,仿佛看见多年前掖幽庭前的场景,忽然说:“昭儿,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顾昭一愣,并不回答:“先出去再说。” 可大火实在不近人情,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蔓延过来。 48、死里逃生 ... 眼见顾昭和林修就要葬身在这火海之中, 突然一个急切的身影往这边跑了过来,还未等顾昭看清他的脸,他就反身把已经疼到脱力的林修背在背上, “太后, 走!” 是柴明。 柴明找到世家老臣之后, 清点过一遍人数, 让手下一个人背一个,把这些人带出去,一个都不能少。打点完看他们下山之后,自己拔腿就往这里来。 太后身份尊贵, 养尊处优许多年, 在这种山野林间行走速度不会太快, 他依稀记得分开时的地点, 脚步一刻不停赶了过来。 她果真没有走出多远, 连带着林修带她的那段距离算在内,统共也未到两百丈,柴明轻易就找到了她。 远远地见太傅跌在地上,火舌有如阎王火一般燎了又燎,柴明心里发沉, 两步并做一步跑了过来。 林修见他过来, 意志上终于到了极限,整个人一松,昏死过去。 柴明背起昏迷的林修之后,让顾昭脱下外袍搭在头上, 否则发髻凌乱,若是卡到树枝上,恐怕菩萨来了都救不了。 顾昭方才已经卡过一次,知道厉害,立刻按照他说的,利落地脱袍披上。 火势大得只是这样烘着,就烤得人皮肉发疼。 柴明转头找着什么,顾昭说:“哀家让她先下……”一句话未说完,一口浓烟呛入肺里,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柴明立刻知道,妹妹丢下太后一个人先逃了。 若不是知道太后仁慈,单这护主不力之罪莺儿就该身首异处,哪里还能下山去避火。于是心里对顾昭更是感激。 他心里更加确定,莺儿如此作为,的确不便再继续留在宫里,若是时日一长,她心越发大起来,只怕会惹出祸端。 柴明避身让顾昭先走,他背着林修殿后。三人狼狈奔逃,柴明眼尖,指挥着顾昭,让她挑往上风口去的路走。 几乎是在阎王手下过了一招,他们才逃离火势大的地方。顾昭的脸上冒出一层薄汗,发髻全然乱了,发丝凌乱的垂散下来,黏在脸颊上,竟然有了几分乱世佳人的意味。 风吹过来,激得她起了一身颤栗。她赶忙把搭在头上的袍子重新穿上,好歹防些风。 柴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背上的林修不省人事,整个人都瘫在他背上,他跑出来的时候就更要多三分小心,以免一个不小心被树枝勾到或被火燎到,林修本就受伤的后背又要添上新伤。 他一路走到这里,也已经筋疲力尽,蹲下身,慢慢把林修放到地上。 林修被火伤了背部,此时碰到地面,不知是怎样钻心刺骨的疼,只听从未叫唤过的他闷哼了一声。 顾昭急忙蹲下来看,却见他未有转醒的迹象。 柴明轻轻推晃了他几下,“太傅?太傅?” 林修四肢瘫软,没有反应。 柴明掐上他的人中,又唤:“太傅,醒醒?” 直到林修的人中被掐出一道深深的红印,他才悠悠转醒, 分卷阅读9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眼睛尚未完全睁开,第一句话就问:“太后呢?” 声音虚弱,仿佛一根透明的、即将绷断的线,把顾昭的心反反复复勒地生疼。 可能也有方才呛了烟的缘故,顾昭沙哑地说:“哀家在这里,你怎么样了?” 林修撑着地,半坐起身子,才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就疼得他脸色煞白,僵在原地缓了缓,才说:“臣无妨。” 声音听起来更是虚弱了不少,好似太庙阶上那些石灰,轻轻一个动作它们就会消散。 他环顾了一圈,见上方毒燎虐焰,隐有催山之势,下面人影曈曈,人声嘈杂。 原来风吹往山顶,柴明带着他们逆风而下,避开火势。 承露台倒塌时滚落许多巨石,其中有一块即将滚落到山脚,被低矮的花苑坛绊住,竟成了天然屏障,把热浪挡在上头。 他们就躲在这天然屏障下,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处,稍有差池,这低矮的花苑石坛就会松动,巨石必然滚滚而下。 他们稍作休整,柴明稍微恢复了些气力,又从不远处搬来两块大石,紧紧垫卡在承露台柱石下面,确认稳固之后便扶起林修,还是让顾昭走在前头,三人筋疲力尽地下了山。 小周山伫立在这皇城东南角已经几百余年,从未走过水,因此也未在这附近摆放水缸蓄水预备着。眼下起了大火,皇城护卫因地制宜,一车接一车地从护城河往这里运水灭火。 他们来来回回奔忙呼喝着,沿途经过小周山脚的祭坛。 祭坛上聚了一群梁冠广袖的人,正是那群世家老臣。 这群老臣在祭坛上急得团团转,有的跑过去扯运水车兵,不知说了些什么,运水车兵抬头看了一眼大火,退身一让避过他的拉扯,表示无能为力,继续推着运水车走。 他们正无计可施,见山上下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冠服好似太后,立刻蜂拥而上。 顾昭还未来得及喘息,只觉得一群人冲他围了过来,而后袖子一沉,有人拉着她的袖子跪下,紧接着她跟前便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太后!太后可见着连城侯了?他莫不是还丢在山上!” 顾昭看向柴明。 柴明心头一跳,还背着林修就立刻点起人数来,当真少了一个。他知道闯了大祸,把林修放到地上,掀摆下跪,头磕出一声闷响:“卑职疏忽,罪该万死,请太后赐臣死罪!” 莺儿见哥哥遭难,便暂时把玉珏之事放在一边,远远地从祭坛里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太后娘娘,哥哥他好歹救娘娘一命,娘娘不能把他处死,不能这样啊!” 柴明须奖罚得当固然没错,可当务之急,还需找到人才是。 她转身往熊熊火海看去,大概找到她们遇火的位置,那里已被火浪卷过,唯剩一片黑灰,冒着屡屡浓烟,偶尔零星迸出几点火。看样子烧得不能更干净,那里还有人能活命。 一时间,顾昭一颗心也不知沉到哪里去了,前世被万民唾骂的场景一幕幕重现,腿忽的一软,瘫坐在地上。 众臣齐呼:“太后” 只有莺儿丝毫不会看她脸色,拉着她只求她饶恕柴明的罪。 顾昭脸色一片灰败,目光盯着遥远的天空,渐渐失去焦点。 今晚云开月明,此时还有几颗碎星子散在天幕上。 只听她讷讷问:“柴明,哀家待你如何?” 柴明说:“太后抬举之恩,从不敢忘。” “那今日这事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柴明:“卑职罔顾懿令,擅自行事,罪该万死。” “你抬起头来,”顾昭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落回他脸上,视线扫过他被火燎焦的络腮胡子,咬了咬牙,还是狠下心来,“你救哀家有功,死罪可免,就杖五十军棍罢。” 莺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太后” 柴明赶在她说下一句之前磕头谢恩:“卑职谢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哥” 柴明:“你给我闭嘴!” 顾昭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命几个御林军带着林修去找太医。目送林修被人背着走远,她才挪步走到祭坛中央的祭台,蹲下身子:“宥儿,母后回来了。” 胖墩终于在万千嘈杂声中听见顾昭的声音,撩开幕布冒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看见顾昭,先咧嘴笑开,而后赶忙噤住,四下看环视一眼,爬了出来。 他帮顾昭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而后,肉嘟嘟的小手擦着她脸上被烟熏黑的痕迹,真情实感地说:“母后,你也太惨了。”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慨叹 分卷阅读9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没能接住,稍微一愣怔,随即想:她可不就是太惨了吗? “地上冷,快站起来。”她扶起胖墩,拍去她身上的灰尘,“小周山走水,皇帝要和母后一起站在这里等火灭了才能走。” 胖墩点了点头:“儿子知道的。莞阳姑姑还在山上?” 顾昭起身顺着太庙阶看向山顶。 胖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火光冲天的地方,两个人影相互依偎着走下来,不由抿紧着唇,黑眸沉沉,没再说话。 顾昭收了视线,看向世家老臣:“火势才起,哀家就命御林军去接你们下山,孤身一人带着墨竹在山中行走,所幸命大,未尝有失。只是,连城侯一世公忠体国,鞠躬尽瘁于太庙之下,存于天地之间,哀家会赐他死后哀荣,入七宝阁永享香火。现在你们都随哀家和皇帝一道,避到东城墙上,以免残柱滚落,砸伤了各位爱卿。” 众臣默然。 太后这话已经说得明显,火势才起,她就已然把亲身侍卫遣来护送他们,自己身犯险境才逃了出来,竟也未计较他们方才只心急连城侯的安危、没有心急她的性命,如此心胸,他们还有何颜面借此大张旗鼓,要她退位呢? 可比起重振家族,她的这一点点胸怀又何足道之?她可以继续享太后之尊,但前提是她要乖乖放权,让他们重振昔日家门荣华。 顾昭知道他们心里所想,所做也不是为了感动他们。这些人口口声声孔孟之道、仁义礼智,心里却永远不会附同先.祖爷“天下为公”的理想,他们从来只会为了一族荣华,暗地里拔刀相向。 本就不该在他们身上堆砌希望的。只有父兄丹心碧血,是真正能为了大梁抛头颅、洒热血的忠义之士。 她正算着城东射柳营到这里的距离,就听见铠甲碰撞之声朝她而来,顾长缨披甲按剑,手执红缨枪,就地一跪:“臣顾长缨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无期!” 他身后有个嘴硬心软的老廉颇一身甲胄齐全,沉步迈来。 49、寒热相冲 ... 老廉颇虎步生风, 沉稳而来,面上无悲无喜,就地单膝下跪, 剑“铛”的一声杵在地上, “老臣救驾来迟, 请陛下、太后恕罪。” 胖墩见他们甲胄齐全, 顿时没了以一敌百的气势,蹦蹦跳跳到他旁边,手搓着他脸上短短刺刺的白胡须,软软糯糯问:“顾将军带了多少兵来?” 顾多生说:“五千人马, 正在城下候命!” 顾昭往城下看去, 五千儿郎站成四四方方的一个军阵, 列阵齐整, 个个士气昂扬, 果然雄锐之师,星旗电戟。 世家老臣中的一个姓苗的也瞧见了,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顾多生说:“你……你这是何意?” 顾多生沙场宿将,眼里似乎盛着广袤无垠的沙场, 叫人看不出情绪。他下颚微动, 坦荡说道:“听说有人欲借承露台倒塌一事,逼宫篡权,顾某兴师而来,苗大人还不知道顾某何意吗?” 被称为苗大人的人白须一震, 说:“未经传召,岂可兴师入宫?你这是要谋反!” 他话一出口,只见顾多生的眼神如鹰爪般牢牢抓在他身上,锐利不可挡。 顾多生站起身来,拔剑一横:“某是粗人,不懂其中这些弯弯绕绕。谋反与否,但看我手中的剑指向何人?” 胖墩说:“顾将军忠勇之士,莫要听他信口胡说,若非莞阳姑姑另生事端,只怕母亲和朕现在都还被堵在太庙阶上下不来!” 他很明显是站在顾多生这边。 顾昭看着她父亲,只觉得她父亲老迈了不少。他脸上被风沙刮得很是粗糙,皮肉也禁不住岁月的磋磨松弛下来,但那双鹰眸般锐利的眼睛,和握剑的筋骨虬遒的双手未曾老去分毫,仍像当初她未入宫时那般强劲有力。 他会带兵前来,顾昭是不意外的,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而无论是父亲,还是父亲的兵马,都给她带来莫大的安慰和底气。 想了想,她说:“把他们都押下去,明日早朝再审。承露台倒塌和小周山走水两件事情,叫庄盖和唐四维去查,明日上殿朝议。” 有顾多生带来的人马一起救火,火势减小速度显然快了很多。 顾昭转头往山上望去,看着浓烟滚滚,继续说道:“莞阳大长公主杀了人,把她一并拘了,她身旁的面首也不要放过。另外,无论你们是听了哪里的风声,要进宫以此逼哀家让权退位,你们也得掂量着些,皇帝冠礼承权之前,哀家必与这万千甲士共同进退!” 那群老臣素来说话弯弯绕绕,顾昭当头直说出他们的心思,他们却反倒猝不及防,一时都愣在原地,端着手面面相觑。 分卷阅读9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而且顾昭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有二十万大军傍身,若是软的不行,来纯硬的她也不会退让半步。 太后实非旁人口中那不谙世事、软弱善良的小姑娘啊!他们误听旁人之说,行差踏错至这样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还白白害了武乡侯和连城侯的性命,真是悔不当初! 所幸顾昭并未紧抓此事不放,只让人去传庄盖和唐四维,细细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便宜行事之权,由他们去查。 小周山山火渐渐熄灭,空气中充满碳木的味道。顾昭没有久留,只让人寻到莞阳,把她和众臣一起押下。 莞阳满脸皆是笑容,未曾辩解过一字半句,被押远了,回头来扬声大喊:“昭儿,狡兔已死,疑有三窟,你当真要烹了本宫这条走狗吗?” 言下之意,竟是连她杀人放火,都是顾昭授意的。而世家大臣与她一同被押下,就在她近旁,她说这话的目的,不言而喻。 顾昭站到城墙前大喊:“谁是狡兔,且看来日!” 言下之意,莞阳有问题。 城墙之上只剩他们父女祖孙四人,她走到顾多生身前,揖了一礼:“多谢顾将军率军前来解围,否则今日我与皇帝,都要困死在这里。” 顾多生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斜她一眼,哼了一声:“臣分内之事,太后不必挂怀。” 顾昭小声地说:“那女儿带皇帝先走了,太傅受伤了,女儿去看看伤情。” 顾多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不应也不答。等顾昭走远了,顾长缨才说:“父亲!好不容易和妹妹见上一面,你怎么不多说几句,这样冷面冷言的,妹妹怕是又要多想了!” 顾多生吹胡子瞪眼:“凭什么要我多说几句,她就不能多说几句?你听见没有,还多谢顾将军呢,在老子面前拿什么乔!” 他说完,怒气冲冲地下城上马,调转马头,号令军阵出城。 顾昭其实并未走出太远,一墙之隔,她听见动静,突然面色一垮。 胖墩仰头看她,抽了抽她衣袖:“母后和外公是不是有什么嫌隙?” 顾昭说:“没有,父女之间,能有什么嫌隙?”赶紧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朝太医院而去。 小小的太医局兜不住药草的气味,还没到地方,胖墩就吸了吸鼻子,埋怨呼吸之间全是中药味。等真到了太医局,却是“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了。 胖墩拉着顾昭的手,吃力地迈过太医局高高的门槛,回头看了一眼,说:“这门槛忒高了。” 顾昭笑:“宫中四处都是这样的门槛,你怎么单说这一处?” 胖墩说:“母后,你见过用笼子关动物的园子吗?儿子看这宫里倒是和那种园子很像,门槛都做得极高,而且像这样围得紧、空间又大的地方,多半是用来关大熊猫的。” 顾昭疑惑道:“大熊猫?” “母亲不知道大熊猫?”胖墩兴致高昂地解说起来:“大熊猫国宝啊!软软的,肥肥的,成天有黑眼圈,只会倚着吃竹子,和刚才那个苗大人可像!” 软软的,肥肥的,成天有黑眼圈……顾昭稍微想象了一下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嘴上还是骂道:“岂有此理,一国之君,怎可随便编排臣子?叫人听去了成何体统?” 胖墩见她开怀了些,也笑起来:“儿子记下就是了。” 顾昭问:“你怎么知道什么大熊猫?母后倒是闻所未闻。” 胖墩干笑了一声:“野书上看来的,当不得真,博人一笑罢了。” “你呀!” 胖墩见顾昭不再追究,才放下心来,一路跟着她往里去。 徐太医愁眉不展,坐在案后几番提笔,都无法落墨开方,索性撂了笔,起身从书架上取了医术翻看。 有人通传太后陛下驾到,他赶忙把当页折了个记号,随手把书搁在书桌上,迎了出来。 顾昭免去他的虚礼,胖墩急忙问:“太傅如何?” 徐太医拧起眉头,摇了摇头。 胖墩紧张地问:“究竟如何?” 院里人多口杂,徐太医扬手请二人到了内室:“陛下、太后,借一步说话。” 进到里头,他先跪下请罪。 顾昭心头一跳,忙问:“他不是被火燎了吗?你起来说话。” 徐太医起身说:“外伤是小事。太傅只被火燎到一小块,臣已经用性甘凉的草药取汁碾泥,敷上了。关键在于,寻常人被燎到这一处,忍忍还可过去。但这于太傅而言,却无异于剥皮抽筋之痛。” 顾昭听着皱起眉头。 徐太医捋须说 分卷阅读9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道:“臣号了脉,太傅脉象沉迟,医理上说,迟脉主寒症,应有脾肾阳虚之征。但臣查了舌苔、按了百穴,可以确定太傅并无此征。可见太傅体质极寒,却不显此征,必然是长久以来用药物压住了,只是近来断药许久,五脏之中只剩肝脾两脏寒热调和。一来,这用药有相克,微臣不知道太傅常服的是什么药,怕克着,只能开些温补的方子吊吊气;二来,太傅体内五脏除了肝脾之外,皆是寒热相冲,顾此即失彼,臣……臣学识浅薄,不知当如何开方才不会损伤太傅五脏。” 顾昭怔然,怎么会突然如此? 他素日举止与常人皆没不同,也不曾畏寒畏冷,更是习武之人身手利落体质强健,怎么会是寒症之身? “徐太医是不是号错了脉?据哀家所知,太傅并非体寒之人,怎会有寒症之说?”她小心地再问了一遍。 徐太医说:“一开始臣也以为是号错了,三番四次确认,又让旁的太医来瞧,确是寒症没错。且此寒症非常见的寒症,太傅不知怎么摆弄他这副身子的,至今寒症之只沉于脏腑深处,又单浮于其表,此番被火燎到,如同寒冰遇上烈火,削皮之痛,蚀骨穿心啊!” 也就是说,他如今像是裹着冰霜的火,火团中间还有块冰。 顾昭腿脚软了一截,退到椅子旁坐下:“可有旁的法子救他?” 徐太医叹了口气:“目前看来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终究是个隐患,单看太傅如何调理这身子了。臣只能开几副提气温补的方子,关键的还是太傅常用的那药。” 常用的药? 顾昭突然想起他前时说过的,暗卫均被下过剧毒,每月用药以续命,是不是和此药有关?可当日她为表信任,已经把他说的藏于遗诏盒里的方子还给他,由他做主了,怎又有停药之说? 顾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徐太医宫中的居所去看林修。 昏暗的室内,两名太医提着宫灯一左一右站在林修床边,暖暖的灯光晕染开来。 怕他趴着窒了气,或是躺着后背疼,徐太医特意嘱咐人帮他扳着身子,侧着睡。软软的一层青灰被子只盖到腰际,背上火伤处的衣服被剪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已经上了绿淋淋的一层草药汁泥。 胖墩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太傅” 林修连头发丝都没动。 徐太医说:“臣自作主张,添了些麻沸散给他灌下了,不然单这一处伤疼,太傅便要熬不过去。” 顾昭不忍再看,沙声说:“做得好。等他好些了,让人把他送回府里吧,讲究惯了的人,若是醒了见自己躺在别人的牙床上,只怕要闹。你此后每日去他府上走一遭,给他换药,另外找找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治根本。” 顾昭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胖墩回宫了。 夜深得有些渗人。走在悠长悠长的宫巷里,冷风迎头撞来,冻得人牙槽打颤。 胖墩窝在顾昭怀里,由她抱着,思忖半晌问:“母后,儿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50、夜梦林修 ... 胖墩从来都是有话便问, 很少这样郑重其事。 顾昭脚步微顿了一下,才继续朝前走去:“宥儿想问什么事?” 胖墩在夜色中打量她的神色,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心里想, 反正睡一觉起来又是真的胖墩了, 问和不问的意义不大。于是转而问道:“太傅究竟是怎么了啊?” 顾昭以为他是关心先帝的托孤重臣, 便安抚说:“只是被火烧伤了,太医也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得空了再去他府上瞧瞧,不碍事的。” 她眉宇之间似有愁色, 氤氲成雾散不开来, 嘴上却说着云淡风轻的话。 胖墩刚刚记事时, 她还是稍有些肉的鹅蛋脸, 才多长时间过去, 她已经清减了许多,变成巴掌大的小脸,倒显得两只眼睛更大更明亮,五官也分明起来,只是气质上已经全然没有当年在顾府上蹿下跳的活泼了, 反而有些世家贵女的娇柔。 顾昭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差点都要认不出自己来,脸上被烟熏得乌黑,发髻凌乱,不知道什么时候, 耳边还擦破了一块皮。 彭喜还没审完乾清宫,莺儿又因为她哥哥受罚,跑去照顾去了,眼下永寿宫只有前几天林修亲自挑的宫女进来服侍。 这宫婢手脚倒是利落,也知趣,用干帕子润了水就递给顾昭,若是莺儿,必定直接上手来擦她脸了。 顾昭接过,自己看着镜子仔细擦了脸,又让人备下热水,她一会儿要沐浴。 这宫婢应声下去,回来的时候细细回禀了胖墩在东殿的沐浴起居进度,才侍候顾昭沐浴更衣。 到底是林修挑的人,样样都算得力。 分卷阅读9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问了名字,宫婢名叫寒书,便提了当大宫女近身伺候。沐浴的时候,顾昭问她:“你和太傅认识?” 寒书低头帮她揉着长发:“太傅于奴婢有救命之恩。” 顾昭并未深究这“救命之恩”究竟源于何处,只是感叹到底是林修调.教出来的人,看她方才行为举止得宜有度,对下面的三等宫婢恩威并施,对上也不僭越主子,分寸拿捏得极好,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最可心。 顾昭想着想着,竟躺在浴桶里睡着了。寒书怕她着凉,轻轻喊了她起来,服侍她回榻上睡。 半睡半醒之间,顾昭还问:“皇帝那里可都安排妥当歇下了?” 寒书说:“娘娘放心睡吧,陛下早就歇下了,奴婢差了两队御林军守着,不会有差池。” 她知道前半夜乾清宫的动静,因而加强了对胖墩的护卫。 顾昭放心睡下。 夜里梦见城墙上狼烟滚滚而起,干戈兵戟之声铿锵不断,兵民横尸遍野,鬼哭狼嚎。 这满目疮痍中,一抹素衣白袍全身是血的身影从容而来,短剑脱手,深深插.入已经被烧成焦野的土里,引得万人倾心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嘴角流下一道鲜血,只听他轻轻问道:“你怎么不心疼我?” 他手上的小绿龟似乎听见主人的埋怨,从袖口探出脑袋,满面狰狞,气势汹汹地朝顾昭咬来。 顾昭猛然惊醒,心如擂鼓般跳着,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寒书恰巧要来唤她洗漱,好上早朝,看见她醒了,便侍候她洗漱穿戴起来。 顾昭梦见林修,刚醒脑子转不过弯来,又不知这梦是何意,一时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只想着为何会梦见林修,难不成是因为他受了伤会托梦? 抬眼见铜镜里的寒书专心致志地帮她梳着发髻,顾昭启唇问:“寒书,若是梦见战乱时,一个人满身是血跑到你面前,他养的宠物还要咬你,这梦是什么预兆?” 寒书把梨花攒金丝九凤篦子帮她插上,又扶了扶髻,才温柔笑说:“奴婢不会解梦,只胡说一二,太后挑中意的听可好?” 顾昭:“你说。” 寒书又挑了口朱颜色给她看过,等她点了头,才细细用唇笔沾了,帮她描唇,一边描一边说:“奴婢小时候听乡里的老人说过,梦都是反的。若是这样说来,太后的梦反一反,便是:在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日子里,一个风姿绰约的人与太后告别,他养的宠物还十分喜欢太后,想和太后亲近。” 寒书帮顾昭描完,又让她轻轻抿了几下,把没画到细处的抿匀,接着补色,待到大功告成,端详着她的唇形唇色,才说:“不知奴婢是否说得有差池?” 顾昭听到“一个风姿绰约地人与太后告别”时,心里陡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梦预示着林修要与她作那种不详的告别,心里打定主意下朝去看他。 刚要出宫去前朝时,莺儿跌跌撞撞进来,冷不防与顾昭碰了个满怀。 顾昭被撞得头重脚轻,差点跌倒,待好容易被寒书扶着站稳了身子,便大声呵斥:“放肆!这样着急做什么!” 莺儿昨夜连夜奔波,后来遭火受了惊吓,有功的哥哥还被罚了五十军棍,她照顾到现在,本就忿恨满怀,要来找太后讨个说法,谁知道还没说话就被这样呵斥,当即咬碎一口银牙,才要出声,就听寒书说:“太后,早朝要紧。” 顾昭一抬眼看是莺儿,原本想关怀柴明几句,可也知道莺儿的性子,存了心想磨磨她那股娇劲,便嘱咐寒书:“这是莺儿,日后你带着她打理永寿宫,一应事务由你亲自拿捏,莺儿就给你打下手。” 也算考察考察寒书的本事,若真是个有能的,顾昭也能把她留在身边听用。毕竟是林修点的,想是背景来路都清白,用着也不必担惊受怕。 她并未看到莺儿眼底闪过的那抹恨意,抬脚出了永寿宫。 大年初祭祀仪程总有许多,宫里又最讲规矩,司礼监那边更是觉得礼节繁复才能显得自己尽心,等胖墩顾昭经过这一道道仪式,到太和殿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众臣多多少少都在宫里有些耳目,早就知道承露台倒塌前后的事。行过大礼之后,一个个站成了哑巴,谁也不肯当这出头鸟去触顾昭霉头。 最后还是晋王最沉不住气,一出口便是为莞阳开脱,“陛下,莞阳毕竟是陛下亲姑姑,陛下将她拘了,也须得问个明白才是,否则这天下悠悠众口,便要说陛下无德弑亲了。” 胖墩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帘后的顾昭,无奈皇座椅背太高,全然挡去他的视线,只好悻悻然转了回来,手拢在袖子里对着手指。 顾昭见他半天不说话,还觉得奇怪,昨儿晚上明明那样开朗口舌利 分卷阅读9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索,今天就哑口无言。心想,可能是昨夜没睡够,加上被晋王唬住了。 于是她开口说:“晋王倒是开口就说陛下无德,这天下,到底是陛下为尊,还是你晋王?” 晋王下跪:“自然是陛下为尊。” 顾昭说:“既然是陛下为尊,怎么就拘不得莞阳了?自古礼仪分明,君臣就是君臣,上哪里来讲姑侄情分?” 晋王嘴硬说:“臣弟唯恐陛下听信外姓之言,这天下,终归姓亓,轮不到一个顾姓外人来说三道四,太后倒有联结外戚祸乱朝纲之嫌。” 这是他昨夜见不成莞阳,进宫之后,莞阳托人交代他说的。莞阳似乎是料到小周山会有大火,顾多生会领兵去救。 他这么一说,站在武臣之列的顾长缨愤慨难当,就要出列说话,被他父亲顾多生一扯,生生按住。 的确,晋王已经直指顾昭联结外戚祸乱朝纲,他们自然就不能再应晋王之说,出面帮顾昭言说一二,否则岂不落人口实。 并且,顾昭也不用他们帮她说话,只见她撩了帘子出来,脸上戴着明黄色的薄面纱,遮去面容。她身后的寒书也戴了条白色的,手上托着托盘,盘上卷着一股金鞭。 这九节金鞭原本丢在小周山上,还是昨夜救火的宫兵寻到,送回来的,恰好不用寒书再差人去寻。 晋王也认得这九节金鞭,心知这下顾昭当真生气了,他原也觉得这些话必会惹她生气,可莞阳说话他听惯了的,总觉得不会有差错,现下可如何是好?这九节金鞭,连皇帝都打得,莞阳现下被拘了,他一个王爷,就是死在这鞭下,顶多就是被人惋惜几句……还是有性命之忧! 顾昭下了座,站到丹樨上,没打晋王,反倒止住脚步,只让人把世家老臣和莞阳都带上来。 她看了一眼晋王,见他缩着肩,心里多了几分不屑。 莞阳还真是前事后事都打点得很好,今日晋王这话,多半也是莞阳教着说的。莞阳料定她会在这朝上先痛打晋王一顿,她偏不。 未多时,莞阳和那些世家老臣一一被压了上来,不上枷锁镣铐。倒是莞阳的那个面首,几乎上了齐全,枷锁还是为了面见君王,在殿外被人取下的。 那面首一进来,先哭着拜倒,只说自己冤枉。 胖墩嫌聒噪,顾昭便让人堵上他的嘴。 莞阳一进殿门,便先看向晋王,见他完好地站在那儿,心里知道顾昭这回必然已经看穿她的棋路。她这一局,恐怕要出奇制胜才能挽回败势。 越来越好玩了。 他们行至大殿中央,贵族老臣全都下跪,只她一个人端站在那里,直言:“我只跪皇天,鬼神都不跪,何况是我的亲侄子和亲闺蜜!” 顾昭含笑颔首,立刻有御林军往她的膝盖窝里踢了一脚,她受不住力,整个人跪下,押着她的人见势按住,使她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站起来。 “你上跪皇天,不跪鬼神,也可不跪你的亲侄子和亲闺蜜。但你必须跪皇帝,跪哀家!” 51、暂退后宫 ... 除了真的动气, 顾昭从未在太和殿上端太后的架子,都是就事论事。 莞阳见她真变了脸,抑或是胸有成竹, 索性也不挣扎了, 身子一歪坐在地上, 盘起腿来:“你们不给本宫上壶茶来吗?议事无茶, 是有些无趣了。” “无茶。”顾昭就丹陛并膝坐下,比起莞阳大刺刺的坐姿,她更显出了几分华贵雍容,仿佛做的不是地板, 而是高座一般。 她摆出一副“你继续”的姿态, 等着莞阳继续演。 整个太和殿里一时静可闻针, 莞阳把那面首的头抱到腿上, 也不帮他把嘴里的麻布团取出来, 只是笑着帮他把零散的头发顺到耳后,大拇指在他脸上摸了又摸。 “大理寺卿庄盖庄、户部尚书唐四维请见” 侍立外殿的小黄门都是挑的嗓门大的,这一声喊,直接从外头传到太和殿里。 顾昭一抬手,“传。” 庄盖和唐四维抬手正冠, 迈进殿中。 见过礼之后, 庄盖先说:“启禀陛下、太后,唐尚书与臣依照太后指示,不负所托,彻夜查探, 承露台倒塌、小周山走水等事实已初有端倪。” 他一扬手,让人承上一只碗,还有一粒承露台柱的碎石。 庄盖拈起承露台石,让大家看了一圈,“这是承露台石,这是刷洗承露台的水,各位请看。” 他把石头放入碗中,石头表面立刻浮起几个气泡。 站着的大臣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小黄门端着碗,让他们轮着看了一圈,也没觉察出什么异样来,不知道庄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分卷阅读10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静待了好一会儿之后,众人都要不耐烦的时候,有个人惊讶地叫了起来:“石头消失了!” 石头居然消失了! 庄盖脸色这才微微有些放松,他让小黄门端着碗,又让他们看了一圈,这次,各个大臣一个个面露惊愕之色,就连顾多生和顾长缨也没能掩饰脸上的惊讶。 庄盖说:“这碗水是未稀释的销金水,工部若是打造金银铁器多出些细小的瑕疵,用这销金水浸泡擦拭便可去瑕。经臣查看,此水既能销金,也能销石。承露台的内官用这水稀释了擦洗龙柱,擦久了,柱子上龙纹消散,内心惊慌,毁柱嫁祸天意。内官就在外头,已经供认不讳,望陛下、太后明查。” 唐四维说:“至于山火一事,臣寻到了这个。” 呈上来的是支被烧毁了一半的精致小弩。 唐四维道:“臣在野籍上看过这种弩,是西北敌寇捕猎常用的连弩,速度快、射程远,且不容易偏离。而这支是那种弩的精缩版式,原理用法大致相同。” 他动手演示了一番,奈何小弩已经烧得损败,没办法发挥出它的威力来。 唐四维把小弩放回托盘,取锦帕擦了擦手,说:“大致就是这样,纵火之人也是那名内官,已然供认不讳。” 顾昭问:“为何纵火,可问明白了吗?” 唐四维说:“说是闹着好玩,没想到会酿成大祸。” 这显然是有人在包庇着什么。 “一派胡言!”顾昭猛地站起身来,“把他就地斩首,头颅在城墙上挂上十日,再有兄弟亲族,一个不留。” 晋王被顾昭喝得胆颤,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莞阳,见她仍旧笑着,若无其事地摸着她那面首的脸,不由恨恨一跺脚:“太……” 顾昭看了过来,一双杏仁眼里似有万千威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晋王要知道,昨夜皇帝也在小周山,无论是故意毁塌承露台,还是小周山的火,都够诛他几次九族了!” 晋王闻言哑了,屁都不敢放一个,退回原处站着。 顾多生出列启奏道:“太后是否要再盘查一二,臣觉得其中有蹊跷。” 自顾昭垂帘听政以来,她的父亲顾多生就告病不朝,偶尔上殿,也都是垂手不做声,尽量降低存在感,像这样出言且堂而皇之针对谁的情形,还是头一遭。 没想到顾昭并不领他的情:“哀家相信庄唐两位爱卿,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甚至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都不细问。 唐四维嘴唇一动,还是说:“启禀太后,臣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顾昭眉毛一挑:“那爱卿细说说?” 唐四维恭敬地说:“一来,他一个内官,当是没接触过这种机弩才对,这弩何来,此为蹊跷之一。此外,这玩玩之说,究竟如何,还有待详查。还望太后明鉴。” 顾昭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很是信任他,处事随心,只说:“那便交由你去查,哀家只看结果。” 唐四维恭敬作揖,缓步退回班列之中。 顾昭说:“接下来,该处理这些爱卿的事了,众位爱卿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 她故意放权,其实是试探看看,这些老臣究竟和莞阳是不是一党。 他们和莞阳之间,必要有人出来为武乡侯的死负责,莞阳杀武乡侯他们可都是看见了的,若不是一党,多少要团结起来声讨莞阳,毕竟莞阳针对的是他们这个群体,而非单武乡侯一个,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是有厉害关系的。 只见贵族老臣交头接耳,而后一个苗姓老臣站了出来,说:“杀人偿命,莞阳大长公主虽是国亲,但大梁有律,杀人者,偿命。” 莞阳轻哼了一声。 如此看来,应当不是同党才是。 就在此时,告病的刘柏康请求觐见,顾昭笑道:“好不热闹,请进来吧。” 刘柏康这回光明正大把断指显露出来,站在殿外遥遥拱手一拜,大声说:“陛下、太后,臣身有残疾,不能再侍奉庙堂,这是臣的辞呈,恳求太后陛下允臣体面,另附臣哀哀肺腑之言,请陛下、太后览阅。” 顾昭闻言佯装惊讶,忙说:“外头风大,快把刘首辅请进来。” 刘柏康百般推脱,顾昭最后没了耐性,不想和他做这些虚礼,接了他的辞呈和一封“哀哀肺腑之言”,只让他回家候命。 事情转回贵族老臣和莞阳之间,贵族老臣见顾昭看过来,纷纷下跪:“太后,臣等请陛下、太后秉公执法,以明典律,臣等恭候陛下、太后圣裁。” 顾昭看向莞阳:“莞阳,你怎么说? 分卷阅读10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 莞阳笑得很是响亮张扬:“本宫能怎么说?他们这些贱命,也配叫本宫偿?本宫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绝无可能!当年本宫出宫建府,聘邻国质子为驸马,太.祖皇帝可是赐了本宫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即民间常说的免死金牌,当年让莞阳下嫁邻国质子,实是委屈了她,太.祖皇帝怕她心里不平衡,特赐丹书铁券,封邑万户,给她无上尊荣。但也是因此,太.祖皇帝仙逝之后,莞阳就开始无法无天起来。 顾昭知道她有丹书铁券,所以并未急着发落她,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也是拿丹书铁券出来抵了一条性命。她气性太大,当夜还直接屠了苗氏满门一百余口。 若是事情走向还和上一世一致,接下来,她就该拔钗刺向苗大人胸口,深深搅上三两回方能解气。 顾昭走下丹陛,径直来到莞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莞阳把面首的头一拨,站起身来,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在顾昭身上逡巡几个来回,突然笑起来:“昭儿,你可真是风华不减当年啊!” (天呐队长是帅哥吗整理) 随着她带着笑意的话音,一柄金钗利落出手,尽然朝顾昭直直刺来,直抵她胸口时陡然一转,扎向苗大人喉颈。 胖墩大叫一声:“母后!” 说时迟,一柄玉笏破空而来,堪堪砸在莞阳手腕上。到底是娇弱女儿,养尊处优久了,受不住力,手腕一抖,金钗脱手而出,“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莞阳手腕立刻青紫了一块,她笑意未敛,立刻朝玉笏来处看去,只见顾多生横眉淡目,站得笔挺,并不挪动半步。 世家老臣惊魂未定,晋王忽然喊道:“看,钗子里有字条!” 顾昭低头一看,只见金钗拦腰断开,露出里头细细长长的一张字条。 莞阳说:“昭儿,不用怕。”而后昂首道:“本宫领罚就是,你们别为难昭儿!” 顾昭立刻觉得那张纸条有诈,还未等动作,已经有世家老臣捡起来自己看了个仔细,上面写的是:今夜择时动手。落款是昭。 这上面的字,和平时顾昭在奏折上的御笔朱批没有什么两样,横竖弯钩,连最后一笔的用笔的力度都一模一样。 这群世家老臣都是人精,立刻反应过来,感情这是太后和莞阳大长公主演戏给她们看呢!为了就是削弱世家权力,把世家手里的千顷良田当成封赏,赏给别的大臣。而太后不好出面做这事,怕被史笔戳脊梁骨,所以让素来荒唐的莞阳大长公主出手,横竖她有丹书铁券保命。 说不准,这些恐怕还都是太后一个人的主意! 顾昭看他们神色,就知道那张纸条里写了什么内容,别的也不多说,只问:“庄爱卿,污蔑皇族是什么罪?” 庄盖说:“五马分尸,且后代子弟,永不得入仕为官。” 世家老臣还没说什么,就被唬了一跳,一下子都噤了声。苗大人把手里的纸条捏了又捏,刚要开口,就听顾昭又问。 “若是污蔑皇族的人,也是贵胄,那该如何是好?” 庄盖说:“刑不上大夫,但律法不分贵贱。”言下之意,贵胄也是一样。 顾昭满意地点头,转身扇了莞阳一巴掌:“这一巴掌,教你做人。哀家今日弱势,你且看来日。” 莞阳捂着脸,媚眼如丝地朝地上的面首一瞄,而后正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笑,凑近顾昭耳边说:“昭儿,成王败寇,是谁教谁做人?” 顾昭也笑起来:“哀家不欲与你逞口舌之争,元宵佳节你记得装扮得好看些,否则你死之后抛尸荒野,野狗都不会看你一眼。” 而后她接过苗大人手里的纸条,抬起下巴扬声道:“哀家身正清白,为了避嫌,自即日起退居深宫,待庄盖查明此间真相,哀家再继续奉先帝之诏,辅佐陛下至其弱冠之年。” 52、宫婢之祸 ... 顾昭退居深宫, 不理政务。奏折等寻常事务都交到内阁处理,内阁再转呈皇帝,唐四维和庄盖协助皇帝理事。 尽管她已经作了如此安排, 胖墩每日独自上朝回来, 总会和他母后说起今日朝上又发生了何事何事。 顾昭偶尔提点他一两句, 更多的是询问他自己的意见, 再引经据典加以指点。并告诉他如若明日有谁刁难该如何应对。 胖墩偶尔有自己的想法,顾昭也不一味否定或者肯定,总是深思熟虑之后再告知他,若是像他想的那样做, 利处弊端都有哪些。 几天下来, 胖墩深觉他母后当真谋算在胸, 几乎谁会有什么动作, 她都预先知道并做好了防范, 切切实实的未雨绸缪。 她不涉政务,莞阳也被软禁在朝阳宫。 分卷阅读10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朝阳宫是莞阳出宫开府之前的住所,如今她住回来,几乎夜夜笙歌,与她那群面首淫.乱到天亮。 顾昭和她一比, 活得像尼姑。 她不上朝, 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日,她一大早就被一阵低低的哭声吵醒,起身唤了两声寒书,才听寒书应了一声, 匆匆忙忙进来。 顾昭起身半靠在床上:“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寒书说:“是奴婢打了莺儿。” 顾昭默然,等她继续说。 寒书才又说:“莺儿在背后嚼舌根说彭喜,奴婢说她不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她便说奴婢和彭喜有腌臜关系,说否则奴婢怎么会护着他。” 顾昭掀开被子下床,“把她叫进来。” 寒书说:“是。”转身去叫莺儿。 走到厨下,莺儿还躲在火灶前烤火,一张脸烤得通红,脸上全是泪痕。 听寒书进来,她动也不动。 寒书说:“莺儿,太后宣你过去。” 莺儿还是不动,理也不理她。 寒书伸手去拉她,还没碰到,莺儿却整个人一歪,跌进碳灰里,滚了一身灰。 她面目狰狞,恶狠狠大叫:“你干嘛推我!”哭着跑了出去。 寒书看了看自己还悬在半空的手,转身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从容到灶前捧了两把灰,撒到自己头发上,又按了个灰扑扑的手掌印到自己脸上。 做完这些,她去洗了手,顺带把自己衣裳上面能看到的地方都掸了个干净,这才朝内殿走去。 厨下的宫婢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几个小宫婢见他们都走远了,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聚拢过来悄悄说起八卦。 见寒书和莺儿之间硝烟味甚浓,有个消息最灵通的小宫婢悄悄同她们说:“莺儿可真敢,连寒书都敢甩脸色,我听说啊,寒书以前是太傅府上伺候的,那太傅是什么人?调.教出来的人必定是不一样的。” 另外一个宫婢说:“不见得。莺儿有个哥哥还在这里当差,她从前奚落欺辱我们的时候,太后不都睁只眼闭只眼吗?” “呸,就是个小贱蹄子。依我看,寒书姐姐赏罚分明,干活也利索,还是太傅送进来的,太傅和太后什么关系?她一准儿能把那小贱蹄子打得落花流水。” 有旁的几个丫鬟附和:“就是就是,可不希望莺儿陷害了寒书姐姐,把莺儿赶出去才好呢。” 祥华殿里,顾昭掀开熏炉,用玉勺挑了挑熏香,好让它烧得更透些。整个殿里就点了这一炉,木樨香,香味不会过浓,只是淡淡的,沁人心脾。 忽然,门“嘭”的一声,被一股猛力推了进来。 顾昭吓了一跳,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莺儿沾着一手灰,哭得梨花带雨,跑到她面前跪下:“娘娘,您要替我做主啊!” 说着伸手就要来抓顾昭的裙摆。 顾昭原本被吓了一条就不很开心,今天穿的还是苏绣面的穿云点金桂裙,难得的好看不说,她素来喜欢干净,见莺儿抓来,连忙膝盖一抬,把脚撤到桌子底下去。 莺儿膝行着过来,还是抓上了她的裙摆,一边哭道:“娘娘,奴婢不活了,任一个来了没多久的都能把奴婢推进灰里,奴婢……奴婢颜面何存,死了算了!” 顾昭盯着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裙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现在甚至有些反胃,想立刻换套衣裳。 莺儿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心疼自己,不由得意扬起唇角,但笑容转瞬即逝,因为寒书来了。 寒书站在门口也不迈进来,只远远在门外跪下,行过大礼:“奴婢办事不力,惊扰太后,万死难辞其咎,请太后降罪。” 装模作样! 莺儿心里啐了她一口。这个贱人总是吊着张无情无欲的脸,她总有一天要把那张脸撕碎了,叫大家看看到底无情无欲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下贱.婊.子样! 她越是想,心里越是愤恨,手上就越攥越紧,顾昭的眉头就越皱越深。 熏香从熏炉之中袅袅而起,腾到半空四散开来,无踪无影,只余满室清香。 顾昭扯出被莺儿攥在手里的裙角,“寒书,进来给哀家更衣。” 莺儿惊道:“太后!” 寒书遵从地说:“是。”语气仍旧淡淡的,不起一丝波澜。 她起身,在外头又掸了一次头脸上的灰,只是碳灰太过细小,渗进头发丝里,印在脸上的也没法拍得太干净。 顾昭转身问:“你还站外头做什么?进来替哀家更衣。” 分卷阅读10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寒书说:“是。” 她提起裙摆走了进来,到顾昭跟前的时候,故意把头埋得极低。 “埋着头替哀家更衣?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寒书不忙着下跪告罪,转头看了莺儿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脸上也没有委屈的神色,淡淡的,还是不起一丝波澜。 顾昭顿时明白了。 她前些日子忙于朝堂争斗,看朝臣勾心斗角,这好不容易歇了几日,还要看这些贴身的明争暗斗。 寒书并不是好事之人,嘴风严谨,不轻易生事。今日这事,多半是莺儿搅和出来的。 莺儿喜攀比好面子,口舌之争从不肯落一次下风,每每争不过了,便来找她做主。 她从前喜欢这小姑娘,有大半是柴明的原因,但渐渐的,莺儿骄纵起来,爱在人后嚼舌根,她也是略有耳闻的。 顾昭从来不喜欢长舌妇,今日就借此机会,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着灰手印的裙摆,心里偷偷地想:小心眼就小心眼,我就要报这一爪之仇。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为它报个仇怎么了! 她站在原地,沉声问:“抬起头来,究竟怎么回事?” 莺儿哭闹起来,食指直戳寒书头脸,跺着脚说:“太后,就是她,把奴婢推进碳灰堆里,若不是奴婢眼疾手快,恐怕已经被炭火烧了皮肉。” 寒书跪了下来:“太后,不小心绊了莺儿妹妹一脚,原是奴婢的不是。被莺儿妹妹掴了一巴掌,原也是奴婢活该的,只求太后不要动气。” 那个莺儿娇滴滴地恶心人,她就以牙还牙,比不过恶心是怎么的。 顾昭看她这副娇滴滴的做派,忍不住就要笑起来,心里对寒书更是满意。林修果真是个妙人,连个小婢子的行事路数也调.教得这样让人爽快。 她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只装作很郑重其事的样子:“你抬起头来。” 寒书这才抬了头,白皙的脸上,一道沾了碳灰的巴掌印子格外明显。而她手上并未沾上碳灰,倒是莺儿…… 顾昭朝莺儿的手看去。 莺儿看见寒书脸上的印子,也傻眼了,见太后怀疑到自己身上,更是瞪圆了一双眼,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她一怔,反应而来,凶神恶煞地朝寒书扑过来:“一定是你!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顾昭见她竟刁蛮成这副样子,原本的心情顿时消失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耐烦和厌恶的情绪:“住手!成何体统!” 莺儿完全不理会她的呼喝,扑在寒书身上又抓又挠,寒书任她挠了几下,也忍不得了,转身掩过顾昭的视线,一脚把莺儿踹远,而后佯装受了惊吓,跑到顾昭身后躲着不肯出来。 莺儿被她这一踹,倒是歇了声。只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呜咽道:“太后,你做主罢!” 听这口气,竟像是主子命令下面奴仆似的。 顾昭除了不乐意别人在她衣裳上印爪子以外,并不算小心眼,但听她这句话,也颇不舒服。刚想说句什么,就听莺儿使脾气伸腿踢翻凳子,凳子委屈巴巴地骨碌碌滚到顾昭脚边来。 “太后若是不帮奴婢做主,奴婢便找哥哥说道说道去,左右哥哥负责着宫里的守卫,三两下就能治这下贱蹄子!” 顾昭气极反笑,扬声吩咐道:“好,好得很!把莺儿给我拿下!叫人去宣柴明!” 莺儿听她如此发落,仍硬气地梗着脖子,撇开来拿她的两个太监,“滚开,姑奶奶自己能走!” 顾昭说:“站住!” 莺儿停下脚步,却不转过身来。她心里以为顾昭终究是看在哥哥的面上,舍不得“冤枉委屈”了她。 没想到,她不转过身来,顾昭却绕到她面前。 “莺儿,你在宫里服侍久了,恐怕不太知道这是谁的永寿宫了。还以为这天下姓柴吗!” 顾昭扬起手,重重地打在莺儿脸上,麻了好一会儿手心。 “这一巴掌只叫你知道,好好看清楚自己是谁!寒书是哀家的人,怎么,你一个当御林军的哥哥就能办她?是要造反吗!” 没想到莺儿不知悔改,尖叫着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她大骂起来:“这天下是不姓柴,可也不是姓顾的!太后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私下里怎么勾引太傅的,我可是一清二楚!大不了鱼死网破!” 53、翘首盼君 ... 莺儿撕破了脸, 在那里胡说起来,叫得很是大声,厨下的几个小婢子都听见了, 纷纷躲在一旁探头探脑偷听。 寒书扔了个眼刀过去, 走 分卷阅读10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上前把她们轰散:“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 顾昭也朝这里看了一眼。 小宫婢们立刻缩脑袋, 个个都回去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只是一双双耳朵还竖得老高, 偷偷听着动静。 莺儿胡说一通,见顾昭脸色憋红起来,不由脸上染了几分得意。 在她心里,无论如何, 太后是不会轻易发落她的。且不说她自己如何, 她哥哥柴明就是个得力的人, 太后孤立无援, 没个信任的, 必不会再把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哥哥得罪了。 她哪里想过,柴明的成败荣辱也都是顾昭一句话的事情。顾昭身边没有能信任的,多的是挤破了脑袋的有志之士想到她身边一展身手。 顾昭憋了半天,最后出口的话已经没了往日的亲和,仿佛是跟死物讲话一般的冷漠:“先堵住她的嘴, 掌嘴二十, 叫全宫都来看看,为奴者说错了话是个什么样子?” 莺儿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跳出来,半晌, 她才歪着嘴叫骂出来,口出污言秽语,无外乎是关于顾昭和林修的那点子事。 厨下的婢子“耳疾手快”,从切菜的案板上抄了个抹布递给寒书。 小厨房里的抹布虽说不至于太过油腻脏污,可毕竟是放在厨下擦菜板的,到底有股生土味。 刚要塞进莺儿嘴里的时候,莺儿手脚并用直打滚,还闹着一股别扭劲儿。 顾昭冷声说:“把她给我按住。” 厨下的小宫婢们立刻一个推一个地跳了出来,紧紧按着莺儿的手臂。 莺儿左右环顾:“你们!” 没等她继续说,寒书把抹布团成一团,捏着她的下巴,把抹布团子塞了进去。 生菜味混着泥土味一起,猛地冲进鼻道里。莺儿含着抹布团子,像含着一团让人恶心的泥巴,沙土之间油腻腻地还会渗出油来。 顿时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寒书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往里再猛地一塞,直堵到她的喉咙口。 顾昭漠然地看着她:“掌嘴。” 莺儿“呜呜呜”地挣扎了起来,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若是眼光可以杀人,顾昭怕是要被她千刀万剐了。 顾昭坦然和她对视,心里突然十分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她对莺儿不算最好,可是能宽容的事从来不会多说她一句,就连她口出粗鄙之语影响了胖墩,她也只是叫彭喜去点她。 到头来,她倒是成了作恶的那个人,就像上一世一样,她多番忍让,严于律己,最后还是落了个“恶妇”之称。 好! 当真是好得很! 她背过身去,脊背挺得笔直,“给我打。” 寒书福了一礼,取过掌嘴的戒尺,“啪”的一声,狠狠抽在莺儿脸颊上。 戒尺过处,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高起来,浮现出一道红肿的尺痕。莺儿咸湿的眼泪流下来,脸上一股刺痛。 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可按着她的婢子都是被她欺辱惯了的,看她这样,心下只会觉得爽快。寒书就更不用说,戒尺不停地抽在她脸上,没有一下是虚的。 被叫来围观的婢子窃窃私语起来 “叫她平日那样趾高气扬,现世报。” “不是主子倒把自己端成了主子,迟早要被打的。” “是啊,还以为自己是谁呐,奴婢的命主子的脾气,活该!” …… 比起脸上的痛,这些声音更为刺耳,让她抓心挠肺不得安宁。总有一天,她柴莺儿要叫这些人也尝尝今日的屈辱! 就在此时,宫门前柴明请见,让人进来传话。 其实他早在寒书开始打之前就到了,却并不通传。 他妹妹他自己最是清楚,非得叫她吃些教训方能收住她自己的心思,管住她自己的嘴。 饶是做了这样的心理打算,可真正打的时候,他听着妹妹的“呜呜”声,还是忍不住泛起一股心疼。他们虽不是富贵人家,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还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好容易熬到打完,他急忙让人进来通传一声。 宫院里围了一群宫婢,他妹子跪在中间,嘴巴被牢牢堵住,脸上红彤彤的,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 他并没有看她太久,很快收回目光,跪在顾昭身前,听任发落。 顾昭转过身来,瞟了莺儿一眼,却不期然对上她充满恨意的目光,顿时心里“咯噔”一声,问柴明道:“她出口无状、搬弄是非,你是她哥哥,你 分卷阅读10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说说怎么办?” 柴明低着头:“想她已经知错了,只求太后留她一命,卑职愿以命相换,但凭太后发落!” 顾昭:“那好。你从前也算有功,哀家暂且饶你一命。来人,柴明脱盔去甲,贬入掖幽庭为奴,柴莺儿为奴刁横,赶出宫去,发到静泉庵剃发修行。” 莺儿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眼泪流得更凶。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飞快挣开那些婢子们伸过来按她的手,站起身来,以众人尚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朝顾昭撞去。 柴明见顾昭身后有樽小石狮,当即想到莺儿用意不在顾昭,而在于自我了断。心里“哐”地塌陷了一个巨大的角落,来不及想,整个人飞扑出去,恰好挡住莺儿去路,把莺儿绊倒在地上,额角上磕破很大一块。 同时,寒书已经伸手搂住顾昭的腰,把她捞到一旁。 顾昭终于动了大气:“押下去!哀家不想再看见她!” 冷风萧萧,宫里的人来来去去,转眼换了一批又一批。 莞阳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坐在朝阳宫殿前的石阶上吹风承雪。 她穿着红衣,双颊染上酒后酡红,美目半睁未睁,倒把眼尾勾翘的弧度全然显示出来,美艳不可方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九天狐仙转世。 朝阳宫的宫名起得很讽刺,明明在皇城的最西面,看尽夕阳,却非要叫做朝阳宫。 这座宫殿紧挨着西华门,每每有采女进宫、太监宫女进出皇城,都要经过宫殿门口。 莺儿被放出宫当尼姑,披头散发地被押解着,自然也是要从这宫门前经过的。 莞阳看她眼熟,手撑在台阶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轻飘飘地问:“你,什么人?” 她淫.乱的名声在外,押着莺儿的两名御林军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那个埋下了头,另外一个长得比较不那么善解人意,于是壮着胆上前说:“殿下,这是永寿宫犯了事,太后发落到静泉庵当师太的。” “哦?”莞阳听是顾昭宫里的人,依稀辨认出这是先时在顾昭身边侍奉的莺儿,顿时来了兴趣,晃下阶来,走到她跟前。 “啧啧啧,多清秀的一张小脸,愣是被打成了这样,昭儿可真是作孽。” 莺儿心里愤恨,忍着疼张嘴说话:“青天没了眼,低人一等还能说什么!”说着扯动了脸上的肉,疼地发出“嘶”的一声。 莞阳绕着她走了一圈,动作之间散发出一股浓厚醇香的酒气,啧啧直叹可惜:“可怜见,这么好的人,昭儿不用,那本宫就捡个漏,你来朝阳宫伺候吧。” 原先说话的那个御林军说:“大长公主殿下,可使不得,这是太……” 话音猛地顿住,他全身突然僵硬,黑白眼珠子往下挪,看见自己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御林军用的钢刀,那窟窿跟泉眼似的,汨汨往外冒着鲜红的血。 “你……” 指责还没出口,他就重重仰倒在地上,震散地上刚铺满的雪。 莞阳没事人似的,往那个容貌还算过得去的御林军面前逼近了一步,手臂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与他额头相抵:“你的意思呢?” 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呼到他的脖子上。 那御林军胆子小,尖叫一声跳开老远,掩面落荒而逃。 莞阳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醉意朦胧地叹道:“可惜了。” 也不知道可惜什么。 她转过头来看莺儿,见她耸肩抱臂,便说:“走吧。当本宫的走狗,本宫给你你想要的。” 莺儿哆哆嗦嗦:“走、走狗?谁当你的走狗!” 莞阳回过头来:“你不是吗?走狗。从前是昭儿的走狗,现在是我的走狗,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散发出一股威胁的意味,仿佛莺儿不答应,下一刻躺在雪地里流血的,就不止那个御林军一样。 莺儿头皮发麻,只好答应:“……好。” 莞阳大笑起来,从背后把她踹了个趔趄:“走吧,走狗。” 莺儿咬牙,挪动脚步往前走。 而另外一名御林军飞奔到永寿宫时,好容易见到大宫女寒书,却被她告知:“太后出宫看望太傅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御林军点了点头:“急!急,急。莺儿半路被莞阳大长公主截下了!” 寒书内心大惊,“你先进来喝口热茶,我让人去禀告太后。” 林府。 镂雕着仙鹤听涛的贵妃椅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白狐毯,上面趴着一个生无可恋的绝美男子,他百无聊赖地逗着地上穿着绿 分卷阅读10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绒袄的小绿龟,自言自语道:“臭顾昭,这都第二日了,还不来看老子!老子疼死了疼死了!” 小绿龟无辜地伸着脑袋,东张西望,四只脚也从壳里探出来,落到光滑的檀木地面上,又慢悠悠地缩了回去,一双绿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修。 林修拿手戳它壳,“脚凉不凉?你让太后快来看我,我就让他们给你纳双鞋,这样我也开心了,你也不会变成冷龟,可好?” 他说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尴尬的干咳声,一抹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在两扇大开的房门前。 54、暖阁生香 ... 林修又惊又羞又喜, 从贵妃椅上跳下来,差点踩到那只可怜的小绿龟,顿时反应过来, 觉得自己太不持重了。 于是也轻咳了一声, 弯腰把小绿龟捞进怀里, 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前:“陛下、太后驾到, 臣有失远迎。” 顾昭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记得给它纳鞋。”她指了指他手上的小绿龟。 胖墩则是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艰难忍住笑意之后, 问了一句:“太傅不用多礼, 只是你背上的伤好了吗?竟能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 林修身子一僵, 这才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疼, 可也只能忍住, 面不改色地说:“偶尔还是疼的,只是陛下、太后驾到,臣跟着沾光,这疼也缓解了不少。” 顾昭说:“不请皇帝和哀家进去坐坐?” 林修闻言,从门里走出来, 把手一扬:“陛下请, 太后请。” 这处是后院的小阁,自然不能用作待客的场所,还是去暖阁那样的大阁楼才最妥当。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吩咐管家:“你去把我亲手做的点梅茶拿上来, 还有那些果脯蜜饯、桔皮糕也拿一些,还有……” 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没人跟上来,转头一看,管家、顾昭、胖墩三人都还站在原地,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胖墩指了指他的脚下。 林修低头一看 …… 他竟然没穿鞋! 没穿鞋就算了还在这廊上走了这么远! 走了这么远就算了还装模作样地领路! 林修强忍住闪身消失的冲动,“那个……陛下、太后可能有所不知,医家有云,常光脚于地面行走,有益于调和心火。” 胖墩叹了口气:“太傅你别装了,明明就是看见母后欢喜得脚冷都察觉不到,一门心思扑在讨好母后身上了,什么点梅茶,什么果脯蜜饯桔皮糕,全是母后爱吃的,啧!” 顾昭抬手捏他的小肉脸:“好像这些都不是你爱吃的似的!” 胖墩腼腆一笑:“那倒是,儿子也没什么不爱吃的。太傅可能是见到儿子欢喜得紧!” 林修装作没听见,跳回屋子里穿鞋。 林府的回廊地面是用青花脆瓷铺就的,每日一清扫,地面很是干净。 林修躲回屋里,却借口袜子脏了,须得再换一双,让管家带着两位贵客先到暖阁去。 胖墩悄悄对顾昭说:“太傅定然是害羞了。” 顾昭看了他一眼,嘴角笑意渐深,倒没说什么。 胖墩吐了吐舌头。 穿过九曲回廊,从一个月形拱门出来,再沿着小道走一会儿,便到了暖阁。 这暖阁应当是林修常来的地方,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和今日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推门进去,立刻有一股暖意袭面而来。 暖阁分为中堂、左、右三间。 左间里书架林立,中堂及右间却颇为敞亮,几乎没有什么饰物和多余的摆设,地面上从里到外都铺着灰鼠皮做的地毯,很是干净,踩上去应当是软绒绒的。 管家说:“陛下、太后,这里就是暖阁了,请入内稍待,公子片刻就来。” 胖墩脱了鞋,踩到灰鼠毯上:“母后快来!好软好舒服!” 顾昭也脱了鞋踩上去,柔软的触感透过袜子传到脚心里,暖烘烘的,当真是极舒服的! 她缓步朝里走去,走到方才从门外看起来书架林立的左间里,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张太.祖时期才用的矮案。 案上收拾得十分整齐,笔架砚台也都是上好的,只是这张矮案有些偏旧了,应当是件旧物。 说来也是,这样的矮案,早在先帝在位时期,民间就已经废弃不用了。但凡有点财势权势的人家,都会选择在书房里放置高脚桌和宽背椅。 顾昭也只是略觉得有些奇怪,以为林修可能是有收集古物的爱好,没有 分卷阅读10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深想。 他书架上经史子集倒是齐全,还有许多杂书野史,都依次摆放得很是整齐。整个书架一尘不染,看得出是个爱书的人。 顾昭随意抽了架子上的一本书出来翻看,才一打开,就翻到林修折了书角的一页,讲的是前朝有个叫专离的人,能掐会算,是当时世人难求一卦的活神仙。 还没等继续往下看,耳边就传来林修的声音:“好看吗?” 他的声音比起方才刚见到的时候低沉了一些,尤其是凑近耳边说的时候,直让人从耳蜗痒到了心尖。 顾昭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抓了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书,放在手里捏着,说:“我……” 她支吾了半天,没支吾出来。直到看见林修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在看自己笑话,于是恼羞成怒,把书怼进他怀里,气冲冲拨开他,走到了空旷的右间。 经过他身边时,顾昭特意看了一眼书名,那本书叫《乱世杂史》。 胖墩一手扶着书架,一手叉着腰,悠悠说了一句:“太傅还特意去换了衣裳?” 林修紧张地瞄了顾昭一眼,见她没在意,升到脖子的粉红顿时退潮般消散下去。 他答道:“臣平日在府里的时候,一天也是要换好多次衣裳的。” 胖墩:“也对。不过太傅你这件衣裳,好像上次母后夸过?” 林修又瞄了顾昭一眼,趁她不注意,捏了一把胖墩的小肉脸:“陛、下、记岔了。” 胖墩抓下他的手,不怀好意地说:“朕没记岔,这就是上回我们一起去故园茶馆的时候你穿的,母后说你穿的这件很衬你的风骨。” 顾昭这回却是看了过来。 林修一下子羞红了脸,偏又只能小声威胁胖墩:“陛下,你还想在臣这里吃好吃的吗?” 胖墩抱着胸,也小声地说:“有什么好吃的,说来朕考虑考虑?若还是上次的芹菜宴,那……” 他笑着拖长了尾音。 林修只能咬牙切齿地报起菜名:“椒醋鹅,咸豉羊肚盘,两熟煎鲜鱼,五味蒸鸡,党参野鸽汤……” 顾昭见他们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胖墩原本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乍闻他母后说话,吓得滋溜吸了一口口水,忙摆手:“儿子和太傅在讨论一会儿吃什么。” 顾昭笑:“皇帝当真是蹭吃蹭喝来了。” 林修报了一堆菜名,早就口干舌燥,他脸红还没消退,便抬步走了过来:“只要愿意多来。” 原本顾昭站在外面没有看到,右间靠窗的地方,也有一张矮几,上面点着一炉熏香,被风吹着,袅袅飘向室内。 顾昭奇道:“窗开着,怎么这屋里还能这样暖和?” 林修把她请到窗边,弯腰帮她垫蒲团的时候闷哼了一声,顾昭猜到他是背上的伤撑裂了,赶忙蹲下身去:“我来就好,又不是在宫里。” 恰逢此时雪停,日头罕见地拨开云雾,放出柔柔的光。光线从窗户直射进来,斜斜打到顾昭脸上。 林修偏头看去,只见她嫩白的脸透出一点淡淡的粉色,脸上每一根细小的茸毛都浸在阳光里。如画的眉目、挺翘的鼻尖、淡粉的嘴唇,林修心里想象过这种场景。 他喉结一动,心里反复做着斗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唇已经碰到顾昭脸上了。 只是轻轻的,蜻蜓点水的一下,他就雀跃起来,心里仿佛塞进了一只活兔子一般,撞得他胸膛发疼。 顾昭好似没察觉。 林修意识到这点,心里略微有些失望,同时也是一阵窃喜。他压住跳动的心,直起身来,用背后的疼痛掩饰脸色的异样,他觉得自己还是会露馅,于是颤着声说:“臣……臣去拿太后爱吃的果脯来。” 又一次红着脸落荒而逃。 顾昭铺好了蒲团,盘腿坐了下来。熏香袅袅,一室静谧,她抬手抚上方才发烫的脸颊,正是方才被林修嘴唇碰到的地方…… 后来她想起这一日的场景,只记得雪后初晴的阳光下,一块软软的棉花碰到她脸上,热热的,小心翼翼的。而那个芝兰玉树的人笑着,她好像也笑着。 “母后,儿子什么都没看见。” 胖墩捂着眼睛,两只滴溜溜的墨色眼珠从指缝间露出来。 顾昭心下慌乱,又哭笑不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只是整颗心一下有一下,急促又有力地跳动着。 胖墩看她红了脸,迈开小短腿跑过来,扑在她身边,莫名其妙地说:“母后,儿子觉得太傅很好。” b 分卷阅读10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顾昭看向窗外,竹影横斜,傲然挺立,风骨和林修有得一比。 她想着,回过神来,说:“他的确很好。” 胖墩跳起来,“母后觉得他好就好!” 顾昭笑起来:“怎么这样乐?” 胖墩说:“太傅儿子最知道,人家说他是阎王,儿子倒不觉得。” 这话顾昭赞同。 人人都说太傅林修是冷面活阎王,杀伐果断,顾昭原先也这样以为。可认识越久,她越发现,林修其实是个两面人,偶尔心思复杂到让人恐惧,偶尔却又像个稚子一般单纯;有时太会忍,有时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藏不住心事。 想起他如稚子、如毛头小子的样子,好像都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有的。 她正想着,胖墩突然牵起她的手:“母后,儿子带你去个地方。” 顾昭一愣:“可不好乱跑。” 胖墩认真说:“不是乱跑,儿子带母后去看太傅的真心。” 顾昭突然想起林修冒死向先帝求的那封指婚密诏,心里不由“哐”的一声,竟有些酸酸的。她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那样舍命?非看看不可。 又想:做一回梁上君子也没什么的吧! 可她没想到,看到眼前的场景,她还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55、林府小叙 ... 这是一处很隐蔽的小院子, 还没走进去,顾昭就闻到一股很喜欢的酸果脯味道。 等进来了,才看见院子里立着许多农家晒茶用的架子。架子上摊晒着许多鲜红的山楂片, 核都已经被尽数去了, 只剩下山楂肉干干瘪瘪的蜷成一团。每一个竹筛上面, 还都细心地搭着一层细纱, 既通风,又隔绝灰尘和蚊虫。 胖墩说:“就是这里了。以前呈给母后的果脯,都是太傅亲自做的。” 顾昭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林修一个声名在外的活阎王, 位高权重的大臣, 很难想象他弯着腰仔细挑拣坏果、熟练翻晒的模样。 胖墩轻车熟路地拿了个果子塞进嘴里:“去核也都是太傅自己去的, 从未假旁人之手。” 说着, 他又拿一个, 递给顾昭:“太傅对母后的心思,除了母后,整个永寿宫都知道了,儿子也知道,很是欢喜得紧。太傅是个仔细的人, 能倚靠, 男人看男人才是最准的,儿子觉得他一定配得上母后。” 顾昭神情如沉水,脸却通红。她心说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 可是许多事情,不是众人知道就能圆满的,反而还会带来许多麻烦。 果肉还没煨过糖,塞进嘴里,酸酸的。 她没说话,胖墩看她神情,也不欲再言。 两人回到暖阁的时候,林修还没回来,倒是管家匆忙而来,说是林府来了不速之客,林修要先应对一番,让他们稍待。 等管家走后,胖墩问:“太傅不都把人直接丢出府的吗?既是不速之客,又怎么会给他那么大的面子,自己去款待?” 顾昭觉得也是,按照林修的性格,不喜欢的人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心里疑惑陡生。 但她和胖墩今日都是客,不该管主人家的事。既然让他们在这里稍待,那就暂且等等吧。 她绕到书架边,找起刚刚那本没看完就被林修打断的《乱世杂史》来,奇的是,它不见了。顾昭来来回回找了两遍,都没找到。 她很好奇书里那个能洞晓天机的叫专离的道士,他后来可卜出了什么奇卦,都怎么样了。没看完总觉得心里痒痒。 胖墩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自己两只脚丫子来回摆弄:“母后,太傅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啊?” “母后,太傅是不是遇上麻烦了啊?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母后,太傅伤还未好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顾昭被念叨得有些动摇,胖墩又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小机灵,赶忙爬起身拽着她的手往外带:“走吧母后,放心不下我们就去瞧瞧。” 林府的宅屋小院不计其数,顾昭分不清东西南北,倒是胖墩,熟悉得像是在御花园里蹿溜一样。 “宥儿很常来林府吗?”顾昭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胖墩脚下不停:“加上这次,统共来了两次,都是和母后一起来的。” “那你如此认路……” 胖墩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儿子找工部要了当时林府宅基建造的图纸,应该变动不大。” 顾昭接过图看了一眼:“皇帝拿这个做什么?” b 分卷阅读10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胖墩嘟嘴说:“谁知道太傅是不是金屋藏娇了,这么多屋院,当然得仔细找找,找的前提就是认路。” “那宥儿怎么知道晒果脯的院子,在图上,这里可只是一处厢房?” 胖墩戳了戳自己的鼻子:“儿子鼻子灵着呢!闻见酸味来处,加上地图一比照,就猜到啦!” 顾昭斜了他一眼,见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路过的地方,奴仆都低头致礼。又走了没几步,出了一处院子,终于快要到前厅了。 这处站岗的仆从和前头的不同,突然一反常态,伸手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胖墩一矮身从他手底下钻过去就往里跑,那仆从立刻去抓他。 胖墩是个灵活的胖子,左闪右避,凭着自己个头小,愣是没让那仆从抓住一次。直到顾昭说:“别闹,仔细磕伤了。” 胖墩才停下来,气喘吁吁杵着膝盖,朝那仆从说:“你知道朕是谁吗你?” 那仆从并不惊讶,跪下身来:“皇上恕罪,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小的。” 胖墩说:“那你告诉朕,里头是谁?不然朕就自己去看。” 那仆从低头不说话。 顾昭走了过来,恰巧前厅的檀红木门从里头被打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迈步出来,看见胖墩和顾昭的时候,老者显然愣了一下,转身往屋里看了一眼。 顾昭总觉得这个老人很是眼熟,即使身着布衣,看起来仍旧有一股非富即贵的清高雅致,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不像是躬耕陇亩的平民百姓。 他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他们,稍微怔了片刻,走到胖墩面前,依礼而跪:“草民兰章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秋无期。” 顾昭心中一晃,竟然是当年的右相兰章! 兰章是林修的不速之客? 她的目光狐疑地越过兰章,往屋里看去。 林修从门里走出来,一身气度,面目清冷,眼神没有温度。顾昭离他这么远,都能察觉到他身上强大而冰冷的气场,可见他心情不愉快到什么程度。 胖墩倒是知礼,扶起兰章,“兰老先生何须行此大礼。” 他看了林修一眼:“未想能在太傅府上见到老先生啊,老先生这是要走?” 兰章颔首:“听闻太傅伤得不轻,故来探望。好在太傅体格非常人,已经大好,草民就不操心了。” 他往旁边一让:“还请陛下、太后入屋,天冷风寒,身体才是根本。” 他后面这句话语气并无异样,可顾昭却直觉这句话是讲给林修听的,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林修站在门前,冷风拂过,翻起垂落到胸前的发丝:“今夜恐要下雪,兰老院子里的衣服该收了。” 兰章自被罢黜之后,带着文房四宝,自己到乡间辟了一处院子,每季写出两幅字画,托人到镇上卖了,换些银钱米面,以此为生。闲暇时候也能钓鱼种菊,安享陶公之乐。但他身边没有随从,平日洗衣做饭都是自己动手。院子里的衣服该收了,说明他得回去了。 林修丝毫不掩饰他要赶客的意思。 胖墩觉得太傅此举耐人寻味。 顾昭觉得很是奇怪,看着兰章,莫名其妙想起那本《乱世杂史》里面那个叫专离的道士,按照故事发生的年份来说,专离和兰章倒是同一辈人,测算的又是朝堂中人,这么说来,兰章会不会认识专离? 不得不说这些写野史的执笔人当真厉害,她才看了前头一点点,就牵绊了这么久的心思。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看书入了迷,尽是无端妄测。 兰章走后,林修已经尽量提起兴致,但他偶尔出神的时候,还是不难看出他郁郁寡欢。 顾昭琢磨半晌落了棋,林修已经又出神了,望着窗外的竹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昭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柔声问:“太傅有心事?” 林修回神,毫不掩饰:“在想以后的事。”他也把手心的棋子放回棋盒里,看着棋局,自己都不知道在下什么,难为顾昭能同他对弈这么久。 顾昭从蒲团上起身,看见胖墩正以猫的姿势跪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全凭一张脸支着地面。走过去一看,他竟然是以这种姿势睡着了。 这样睡久了,膝盖疼,脖子疼,脸也疼。顾昭轻轻唤醒他,林修把他再哄睡了,抱到偏房仔细安置好才又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顾昭正在喝他泡的点梅茶,还是他离开前那杯,捧在手心,轻轻抿了一小口。见林修回来,她才想起他如今身子骨不比从前:“你……背上可 分卷阅读11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还好?” 林修一怔:“很好的,不用挂心。” 他走到顾昭面前坐下,掏出藏在袖子里的乌龟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背,状似无意问:“元宵太后要有大动作?” 顾昭叹了口气:“也不知庄盖唐四维他们查得怎么样了。但也无妨,如果对哀家不利,我也就担担这恶妇的名声吧,到时候罢手朝权,皇帝就只能靠你了。” “那太后可有什么计划?” 顾昭摇了摇头:“要什么计划?莞阳心思缜密,斗法我未必斗得过她。她杀了那么多人,我也一刀杀了她,这才最痛快,永绝后患。” 林修头也不抬地摸着小龟:“听说刘柏康那天上殿请辞了?” “嗯。留了辞书和一封信,让哀家把兰老召回来监政,我顺手烧了。” 其实不是。 刘柏康在信里以退为进,目的是让内阁掌涉军事。他一退位,晋王自顾不暇,他的门生就能掐掉晋王一党的管叔让。这样一来,他即使罢官,也仍在背后做内阁实际的掌权人,与原来无异。他稳坐钓鱼台,下一个目标,还是会继续向军权伸手。 顾昭只是见林修与兰章之间似乎有嫌隙,恐怕还很深。她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借此试探一二。 没想到林修只是“嗯”了一声,只字不提兰章:“刘柏康是只断尾的老狐狸,明面上掀不起什么大浪。但他交了官印,说明他已经决定背水一战,接下来出手肯定狠辣,你万万顾好自己,顾府那边我会照拂。” 又说:“刘柏康不同于莞阳,他门生太多,势力盘根错节,一刀杀了非但不能将他这党连根拔起,反而会让他余下的门生更为戒备,要对付他,最好师出有名。” 见果脯的盘空了,他让管家再拿一些上来,推到顾昭面前:“此外,臣同意太后直接杀了莞阳,但太后作此举,除了刘柏康和晋王,还要防住一个人才能成事。” 顾昭知道他素来看莺儿不顺眼,便说:“哀家已经同莺儿撕破脸,她不会对哀家有什么威胁。” 林修眸色沉沉:“她自取灭亡,不足为虑。” 不是莺儿……顾昭思前想后,不知道还要防谁,美目里汪汪迷茫,询问地看向他。 林修面色凝重,说出了一个名字。 顾昭猛地站起身来,“怎么可能是他!为什么防他?” 56、初表衷肠 ... 林修面色凝重:“一定要防他, 他是兰章的人。” “他和兰章怎么会有关系?”顾昭偏着头,细想了一番,仍旧没能解决自己的疑虑。毕竟唐四维平日里都是秉公执法, 为官清廉, 又无家室, 唯一的亲人年前死了, 再如何牵扯,也牵扯不到兰章身上。 林修说:“他是兰章新收的义孙,太后可还记得,当初田煜死时, 太后让他去请了兰章?” 顾昭缓缓坐下来:“难不成……是那时候?” 林修说:“正是那时候。晋王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唐四维和兰章性情相近, 志趣相投, 必然能得兰章一见。但也因为太过投缘, 才结成异姓祖孙了。” 又说:“兰章此人最重礼法,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是亓家的忠臣。莞阳也是姓亓的,如果太后要杀莞阳, 一定要防住唐四维, 以免他听兰章之言,从中调和,让太后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顾昭默默消化着他说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两个人,竟然成了祖孙。原本在朝堂毫无根基的唐四维,竟然与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兰章有所牵连,难道这唐四维也成了野心勃勃之辈吗? “不必怀疑他们二人,”林修知道她经历了许多事,心思变得敏感多疑,于是劝道,“都是腐儒而已,未等太后约束他们,他们就会用家国立法把自己约束得死死的。朝堂之事,唐四维是把好手,臣提醒太后,只是因为太后这次要动的是亓姓的人而已。” 顾昭这才豁然点头:“哀家知道了。” “这事成败参半,若是刘柏康趁火打劫发难,太后和顾府两头臣无法顾全,太后可准备好了?”林修问。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认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慨。 顾昭抬眼,直直朝他看去。只见他眼珠深沉如墨,表面却似起了一层薄云,飘飘袅袅,把他瞳孔深处的暗涌尽数挡去。 顾昭心里其实也不太确定此一役她和莞阳到底谁能站到最后,只能尽早安排好后事:“若是我死了,我父亲必然会起兵清君侧,请你务必保护好我父亲,你自己也一定保重。” 林修听言一怔,眼里薄云轻雾尽数散去,眼底的惊涛骇浪翻涌到表面上来,似乎有一场狂风骤雨即将 分卷阅读11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来临,暖阁里的气氛一度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半晌又倏然松开,喉结动了动。 顾昭见他有些异样,歪着脑袋想看清楚他的神色,“你有事要说?” “有!”林修“噌”得站起身来,把顾昭吓得往后一仰。 只见他大跨了一步过来,在顾昭身边蹲下,不发一言,脸憋得通红。 顾昭:“???” 林修憋了半天,瓮声瓮气地嘟哝了一句。 “啊?”顾昭没听清。 林修又嘟哝了一句。 这回顾昭听了个大概,我我你你的,没全然听清楚,于是又“啊”了一声。 林修突然凶神恶煞地抬起头来。 顾昭只觉得他那张精致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紧接着嘴唇被压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她眨巴眨巴眼,还能看见林修羽睫轻颤。 这是…… 这是被亲了…… 顾昭猛地扑腾起来,无奈林修在上,她的两只手被死死按住,未等她继续挣扎,唇上就已经有人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一时之间,被啃咬的感觉似乎凝成一团如有实质的东西,从嘴里往里滚落,冲到心上炸开一朵夺目的烟花。顾昭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前所未有的急促。 (ohmygod小藻太可爱了吧整理) 林修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脸唰得红到耳根,思想上觉得这样无礼,肢体上却不想放开,只觉得顾昭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哪里都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可又不尽然是棉花,因为她身上还会散发出缕缕甜香。 等他思想能控制肢体了,他才起了身,垂着脑袋坐在旁边,像做错了事的胖墩一样,时不时还会抬起眼皮偷偷看顾昭的脸色,生怕惹恼了她。 顾昭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林修!你在干什么!” 林修抬眼看了她一眼,假装冷静:“在亲你。” 如此不要脸!顾昭更是咬牙切齿。 林修心里七上八下,已经做好顾昭跳起来掐死他的准备,还是壮了壮胆继续说:“你以后别说‘如果你死了’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绢,扔给顾昭。 顾昭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御用之物,瞪着他,缓缓展开。 只见黄绢上墨字龙飞凤舞写了长长一段话,她粗略浏览完之后,眉头深蹙,眼里闪现出浓浓的惊讶,最后只记住了最后一句:兹赐镇国将军顾长生之女顾昭予督察院史林修为妻,册一品诰命。 这方黄绢落款处盖了先帝私印,加三重密印,是道密旨。 怒气一消而散,转化为震惊层层叠叠扑头盖来,心里情愫像是得到了肥厚的养料,被压抑得太久了,此刻飞快生根发芽。 半晌,她提着密旨,支支吾吾问出口:“这……这是……” 林修脸上的红潮褪去不少,听见她的声音迅速卷土重来,连带着脖子都是通红的,像是喝醉酒的酒客。 他还佯装镇定,抿唇一笑,淡淡地说:“你入宫那年,我去向先帝求来的。” 他说得太轻而易举,顾昭却是知道,这举重若轻背后,是他是用命换来的这封密诏。她不曾体会过,但曾听宫人言说,当年太傅滚钉板、挨荆刑,到蠡正居前跪了长久才换回来一封指婚密旨。 她先时还猜测过,这封密旨上是谁的名字,从来不曾想过竟然是她的。 也因为有了这封密诏,所以先帝这些年来不曾碰她。 一切水落石出。 原来她被先帝当成了一件难得的器物,用来收买两位重臣的忠心。一位是她手握兵权的父亲,一位是暗卫统领林修。只要保她安然无恙,就可保两位权臣亲信按兵不动,他死后,把她扶上太后宝座,和幼帝同气连枝,这样一来,等于幼帝有了两位权臣的庇护,不至于孤家寡人。 先帝当真心思深远,步步算计!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林修应该也受制于人,否则他不会把这份密诏藏了这么久才拿出来。现在能拿出来,应该是他摆脱了这种控制。 联想到今天兰章的到来,顾昭不难猜想,钳制林修的人应该就是兰章。可是兰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又用什么来钳制武艺精湛的林修?先帝必然也给了兰章什么东西,与林修关系厉害。 这样一来,兰章是林修的不速之客一说,也能说得通。 总之到头来,这些人人事事,都是先帝的手中棋。 顾昭心里突然感到一股不忿。b 分卷阅读11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她帮胖墩不仅是情势所迫,更是从心而发地疼这个孩子,想把他培养成一代明君。她可以自发地做什么事情,可若这些都是被人一手安排的,她心里就忍不住反感。 她垂头看了一眼密诏,折叠起来,重新交还给林修:“对付莞阳,还需重新筹谋。” 林修眉梢微挑。 顾昭说:“你不用看我,我心意已决。” 林修只好妥协。 他们二人重新筹谋,快要说完的时候,管家站在门外,慌张地说:“太后、主子,宫里好像出事了。” 紧接着,寒书快步走了进来,俯身在太后耳边说了莺儿被莞阳截下的事情。 她不识路,走错了方向,在路上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以致于现在才赶来,希望太后早做定夺,事情不会因此受影响才好。 没想到顾昭神色疏淡,手指敲着茶碗,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由她去吧,若真的有危险,这会儿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没有,哀家又回去做什么。” 等胖墩醒来,母子主仆三人又在林府逗留了小半日,这才回了宫。 又隔几日,帝师之仪行过以后,林修以身体还未痊愈为由,又告了七日假。唐四维代他的值,每天除了查案、处理户部的事务,还要到宫里来给胖墩讲学授课。 顾昭去听了几日,觉得唐四维确实博古通今,行事颇有章法,胖墩也学得认真,只是偶而“胡”和“福”的发音仍分不清楚,惹人发笑。 林修在府中无事,命令手下从西蜀护送了当季的吃食日夜兼程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当地有名的厨子。 头几日,那厨子炒完菜,林修就命人装盘放进食盒,送到顾府去。 一开始食盒都被顾府拒之门外,但后来渐渐地,顾府竟然愿意接纳这些吃食。想来他猜测得没错,人越老越会想念家乡,顾老将军这些年没回西蜀,心里一定记挂得紧。 直到第五日,林修带着厨子出门,径直往顾府而去。 眼见是午膳时间了,林修还没让人送些西蜀的当地吃食来,顾多生惦记着,自己踮着脚往门口偷偷望。 顾长缨来喊他吃饭,看他候在门口,佯装练功,不由笑说:“估计今日不会来了,父亲将就吃些吧。” 顾多生大“哼”一声,“老子是看着那几口吃的吗?老子在练功,别妨碍老子,一边去!” 顾长缨叹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才能劝这固执的父亲吃饭,余光瞥见门口一抹清隽华贵的身影,眼睛一亮,忙拉顾多生:“父亲,你看谁来了!” 顾多生斜了他一样:“大惊小怪。”回身往门口看去。 林修站在门口,样貌清贵,身形修长,气度无匹。 一个胖胖的厨子模样的人后脚跟到他身边,手上捧着西蜀专有的烫菜的炉锅。 顾多生一怔,没想到今天林修会亲自过来。可他这大门洞开,又吃人嘴短了这么些天,总不好赶客。最要紧的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西蜀专有的烫菜锅炉了,若是再来个麻辣兔头,必是绝佳。 于是请进了屋。 57、讨好岳丈 ... 不得不说林修请来的这个厨子是个翘楚, 做的川菜无一不充满了川蜀当地的味道,尤其这麻辣兔头,浇了红油香气四溢不说, 兔头更是卤得骨脱肉滑, 配上点干辣椒和芝麻碎, 放点花椒, 简直是人间美味。 饶是顾多生原先装得不甚在意,此刻也吃得啧啧有声,趁林修没注意,一个接一个地往碗里拿。 不多时, 他已经吃得泪眼汪汪, 不知道是思乡之情太过深切, 还是这兔头太过辣了。 川蜀重辣口, 大梁上下皆知。林修不是个能吃辣的人, 单是被那烫菜锅炉熏得,就已经连打四五个喷嚏。最可气的是,他挪往哪里坐,从锅里卷出来的汤雾就往哪里飘,又是让他一阵呛咳。 顾多生注意到他这副情形的时候, 他已经打了十来个喷嚏, 鼻孔都在冒火。 心知他此来不是为送一锅川蜀烫菜这么简单,顾多生放下筷子,看向他。 “太傅此来,不是专程来看老夫吃这麻辣兔头的吧?” 林修想抿唇一笑表示风雅, 忽而一口辣椒烫菜雾呛进嘴里,又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顾多生没办法,只好让人把饭桌撤下去,上点清茶。 顾多生深居简出,都是老管家大清早出去逛菜市的时候打听了消息回来同他说的。林修的杀伐决断他也早有耳闻,一直很是欣赏这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太傅。 但欣赏归欣赏,他可是一刻也没放下防人之心。 顾多生还回味着方才的兔头,根本 分卷阅读11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喝不下茶,双手撑在膝盖上,问道:“太傅往府里送了这么些天菜食,是有什么事要托老夫做的吗?” 林修从怀里掏出一方黄绢递给他:“顾将军不妨先看看这个。” 顾多生不以为意,狐疑地展开,等看清内容,瞳孔骤然张大,忙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才激动地问林修:“这……这是……” 林修抿唇笑。 顾多生突然觉得他笑起来看着有些面熟,像是故人,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林修一双眸子也染上笑意:“先帝的密旨,按理说,小侄该喊顾将军一句岳父。” “按什么理按什么理?”顾多生把黄绢丢还给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还不是在深宫俯仰生息!早干嘛去了?” 林修眸色微沉,笑容也敛了下来,他把黄绢叠好,收入怀中,就当此事并未发生过,转而说起今天第二个来意,轻轻道:“顾将军就不觉得,小侄姓名里的林字,与当年左相的姓氏一致,很是巧合吗?” 他说得慢条斯理,语气轻缓得像是信鸽飞过时不小心落下的绒毛,触在心尖上,引得顾多生全身一颤。 “你是说林放英林前辈?他是你……” 林修说:“是我祖父。” 难怪,他的笑容里依稀盛着当年左相林放英微笑时的模样! 顾多生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手臂被茶汤烫到也浑然未觉。已经爬上皱纹的眼窝里蓄满泪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修。 可是…… “……怎么会?”他手虚扶在林修身体两侧,像要扶住不可多得的珍宝,却不敢轻易触碰一般,“你……” 林修平淡一笑,嘴角露出些许对命运的嘲讽,但很快收起这种神情,只淡淡笑着说:“世事无常。顾将军坐吧。” 等顾多生慢慢落座,他才又说:“小侄身份特殊,所以不敢轻易相认。今天来府上,确实是有两件事要拜托顾将军。” “你说。”顾多生现在恨不得他有越多嘱托越好。 林修说:“第一件事情方才已经给顾将军看过了,我确认了她的心意,也要顾将军同意才好。” 他目光灼灼,等着顾多生应话。 顾多生神色黯淡下来,怅然道:“她已经是太后了,即便你拿着这封密诏,也不能轻而易举让她从那位置上走下来,堂而皇之地和你在一起。” 这林修还是知道的。 先帝当年拖了许久才给他这封密诏,原因之一,是要收他的忠心,其次便是真的为难。太后下嫁朝臣,这得是大梁朝多大的笑话,说不准千百年之后,他作为一代帝王,还要被史笔戳着脊梁骨骂卖妻弄权。 现如今,看似先帝已逝,影响的皆是虚名,实则这条路上仍是杀机暗伏。先帝那样看重千秋史笔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他密诏而没留后招。 这些林修知道,顾多生和先帝曾并肩作战过,更是看得通透。可他漏想了一点,那就是顾昭本身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此事不劳烦顾将军担心,小侄和昭儿自会想办法脱困。还有一件事……刘柏康向太后递了辞呈的事情,顾将军可知道?” 顾多生说:“知道,那日我正在殿上。” 林修说:“那顾将军更要加倍小心,刘柏康交了官印,不代表他真的不涉朝政,他此举,是兵家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多生闻言沉吟片刻:“你是说,他以众多门生为爪牙,自动请辞是假,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才是真?” 林修没有再答。 顾多生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不免长叹一口气:“我偌大顾府已经遣尽家奴,上上下下只有十余条命,他刘柏康倒是敢拿刘府阖家百余条性命来与我相争。” 林修说:“困兽之斗,最后一搏。昭儿让我转告将军,千万记得房梁地角每日搜查一遍。” “我知道了。”顾多生说,“你快和我说说你,这么多年来,定然受了很多苦,林老前辈当年……” 林修浅笑着打断他的话:“将军也看见了,如今我身强体壮,没什么不好的。祖父当年让将军远抗蛮夷,就是料准了先帝会有彼一举,将军不必内疚。” 原来,当年先帝御驾亲征西蜀匪寇之地,虽然带回了顾多生,一开始却嫌弃他出身山野乡村,并未有加官封爵的意思。是左相林放英慧眼识珠,知道顾多生谋大于勇,是个有才有能的谋将,这才向先帝力荐,为他谋得前程。 所以先帝对顾多生并不是世人说的那样恩深似海,林放英却当真对他有知遇之恩。 没隔几年,林府旁支不受约束,在京里横行霸道,加上 分卷阅读11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先帝有废相之心,于是拿住林府大做文章。林放英有先见之明,戎狄来犯时力荐顾多生挂印为帅,把他支走,生怕他一颗义胆见不得林府落难,反倒葬送了前程。 顾多生在毡账里接到林府满门抄斩的信报时,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不顾众人劝阻,跨马而上,就要赶回京城。幸亏当时还是勇将的老管家敲昏了他,否则顾府恐怕也是一片水深火热。 他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愧对林家,后悔不已。 如今林府仅剩的后人告诉他不必内疚,怎么可能不内疚! 看着那精致到有些熟悉的眉眼,顾多生心里五味杂陈。 林修走后,顾多生交代儿子打点好府里的事务,犄角旮旯都要搜寻一边,以防有人以厌胜之术栽赃顾家,而后让平伯迁来老马,矫健地一跃而上,往宫城方向扬鞭而去。 永寿宫,灯火辉煌。 书房里,胖墩趴在炕几上抄着书,顾昭提着宫灯,弯腰找着那天在林修府里看到的那本《乱世杂史》。 寒书悄声进来,也不打扰小皇帝,直接走到太后身边说:“娘娘,镇国将军在蠡正居请见。” 顾昭躬着的背一僵:“你说谁?” “镇国将军。” 顾昭皱了皱眉,自她入宫以来,她父亲就跟没了她这个女儿似的,不闻不问,路上遇见了都不曾打声招呼,怎么会突然入宫来主动请见?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她忙把宫灯往寒书手里一塞,提着裙摆走到胖墩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宥儿好好写,母后去趟蠡正居。” 小胖墩“唔”了一声,认真地点了点头。 顾昭这才火急火燎地出门,轿辇都不乘了,用蹩脚的轻功飞一段跑一段,终于气喘吁吁赶到蠡正居。 扶着门框看见里面那个背影时,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感觉,就像幼年时在茶馆听了什么好评书,回家赶着想讲给父亲听一样。 她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分严厉、却又总是卸不下脸皮的父亲。 她偷偷抹了一把泪,总觉得重生以来,情绪越来越敏感了。上一世她即使在这个漩涡里挣扎得再疲倦,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多愁善感的时候。这一世她却多了很多感情,爱憎分明,对胖墩的、对父亲的、甚至是,对林修的。 她抬脚走了进去,鼻音瓮瓮地叫了一声“爹”。 只看见父亲身形一震,久久僵在原地。 是不是……父亲等她低头,也等了很久? “府里出什么事了吗?”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顾多生这才转过身来,已经掩去方才的动容,面色如常。他刚要参拜,被顾昭迅速捞住手臂,“爹跪昭儿,昭儿怕是要折寿了。” 顾多生轻轻拂开她的手,还是跪了下来:“臣顾多生,叩见太后千秋无期。” 顾昭愣在原地,心里猛地冲上一波酸涩,久久都难以平息父亲还是不愿意同她亲近。 她弯腰把父亲扶了起来,帮他拍走膝盖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土,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落。 顾多生手顿在空中很久,还是轻轻抚上她的背:“顾家的昭儿,从前不这样爱哭的。” 像是一柄疾箭“嗖”地飞至,挑断顾昭长久以来紧紧绷住的弦,断弦的声音把脑海炸出一阵回音,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想法思绪,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顾多生红了鼻头,眼里噙满泪水,仰起头不让老泪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爹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这个林修有问题。” 58、巫蛊之变 ... 顾昭问:“他去府上拜会过父亲了?” 顾多生不好意思告诉她, 自己是屈服在吃食之下才让林修进的府,这样很是没面子。但这不重要,他站起身来, 说:“他是林放英老前辈的孙子。” 顾昭:“……父亲说他不正常是因为这个?” 顾多生看她并不震惊的模样, 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了?” 顾昭并不否认, 让外头候着的人去传柴明, 转过身来说:“父亲以为我为何会让柴明去掖幽庭?” 放在平日,柴明这样的人只要打几个板子便算放过了,但顾昭把他贬入掖幽庭为奴,是有些匪夷所思。 顾多生不是愚笨的人, 一点就透:“你让他去查林修的身世?” “不尽然是身世。”顾昭说, “林家当年忽然获罪, 看似旁支先起火, 但细想之下, 林氏一族向来以家主为尊,林老爷子又素来德高望重,旁支突然不受 分卷阅读11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约束,必有缘由。” “你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顾昭淡淡一笑,没有再答, 转而问道:“家中哥哥可还好?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 顾多生“哼”了一声:“用你替他操心?那个叫曲熹的小丫头, 天天翻墙越院往府里钻,就追着他跑,你说人家姑娘都这样了,他可倒好, 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老子看他哪天能娶到媳妇!” 顾昭被他逗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水到渠成才是好的。” 说到这个,顾多生想起林修给他的那封密诏,试探着问:“那你和林修……” “……”顾昭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落到她和林修身上,她好不容易和父亲有了修好的迹象,不好惹他不快,以免前功尽弃,于是斟酌着措辞道,“我……他……” 顾多生见她这样,心知事情多半是和林修所说的一致,两个人暗有情谊。于是摆了摆手:“你们自己有考量,为父不便说什么,只有一点你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勿要太急功近利了。” 顾昭眯起眼睛笑起来,像从前一样撒娇着说:“父亲放心,女儿胆子才多大点儿。” 顾多生又“哼”了一声:“你呀!” 接连两天,顾府都安然无恙。但这种宁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第三日,顾多生早起锻炼,平伯一如既往地到菜市去买菜。顾长缨也起了个大早,带着顾府剩下的几个家丁搜起院子。 原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顾长缨越上房梁四处扫了一眼,目之所及没有异样,便跳回地面,拍了拍手,抬步往另一间房走去。 突然一个小厮火急火燎过来:“少爷,有发现!” “有发现”的地方,是后院的一处矮墙。矮墙顶端布着一道灰瓦,墙并不宽,瓦搭着墙露出长长一截瓦檐。 小厮带着顾长缨来到墙下,指了指瓦檐和墙的夹缝:“少爷你看,那里有个盒子。” 顾长缨一看,果真。他跳上矮墙,手伸到瓦檐下,摸出了那个深褐色的长条木盒。 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块巫蛊偶人,还有一张写着先帝的生辰八字的白绢,被人用针牢牢扎在偶人前额处。 正时传得大梁严禁的厌胜之术无疑! 顾长缨咬牙,“今日的事情,一个也不许说出去。” 他踮起脚,把盒子放回原处。 当天下午,先帝陵寝突然塌方,钦天监望天卜卦,说有人以巫蛊之术诅咒先帝,让先帝英灵不安。 先帝在位时期,治世始成,国泰民安。他一身功绩甚伟,在民间的声望远盛于太.祖皇帝。如今死后不得安宁,万民自发跪在承阳门前请命,祈求当今天子和太后彻查背后施蛊之人。 顾昭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黑压压地跪着一群布衣百姓,心里只想发笑。这种场景,何其熟悉! “好!”她大吼一声,竭尽全力喊道:“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天道轮回!这一次,她要让有些人自食恶果。 下城上马,把胖墩抱到身前坐好,“宥儿,抓稳了。” 长鞭一扬,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去。天边彩霞瑰丽,给马上的俊影渡上一层金边,春寒轻风鼓起她的衣袍飒飒作响,这副模样,像是所向披靡的盖世女将。 后面两千御林军跑步跟上,枪戟林立,步伐铿锵。 万千百姓紧随其后。 除了心里崇敬先帝,想抓出背后施蛊之人外,达官贵胄集体被搜府的场景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于是都要跟上去瞧瞧。 搜查完一圈之后一无所获,只剩下顾府和刘府。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没人顾得上晚膳。 胖墩已经歪在顾昭臂弯里小鸡啄米,顾昭看了一眼天色,吩咐寒书:“让太傅待八百人马去顾府搜查,哀家去刘府。” 寒书应命而去,不久,太傅乘着他的八宝琉璃轿,带着八百御林军前往顾府。 顾昭看着他远去,掉转马头前往刘府。 百姓立刻分为两拨,一拨跟着林修而去,余下的仍跟在顾昭后头。 有先头小黄门先行一步上刘府通禀,刘柏康早就带了家族上下百余口人候在门前,数十火把照得堂前恍如白昼,以此迎接皇帝、太后亲临。 等顾昭到的时候,他们跟地里的瓜似的,七零八落地跪下行礼,顾昭轻轻一抬手。 胖墩倒是很乐:“母后,快让他们进去吧!” 指的是那些御林军。 他似乎知道后事,暗自期待刘府东窗事发。 分卷阅读11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顾昭多看了他一眼,让御林军进刘府搜查,自己带着胖墩坐到早已备好的茶桌旁,慢悠悠地喝着热茶。 胖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顾昭:“……” 胖墩不好意思地嘟起嘴,对了对手指:“今天尽喝茶水了……” 刘柏康很有眼力见,又碍于现在刘府正在接受搜查,一应人等不能随便走动,于是殷勤道:“太后,这街角有个糕饼铺子,可以让寒书姑娘去买些给陛下垫垫肚子。” 胖墩听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殷殷期待地看着顾昭。 顾昭哭笑不得,只好让寒书去买。 刘府很大,搜查了一个时辰之久。胖墩再有兴致想看好戏,也耐不住瞌睡虫的骚.扰。他一边啃着饼,一边小鸡啄米似的,昏昏欲睡。 相较之下,顾府就搜查得很快,林修查完顾府过来,脚步急切,面色凝重,看样子像是查出了什么。 他俯首在顾昭耳边说了什么。 顾昭闻言大惊:“什么盒子!”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近前这一圈人都能听见。而刘首辅又站得离她最近。听见“盒子”二字,他便知道自己大计已成,心中终于尘埃落定. 这下子,即使太后是顾姓女儿,也不能徇私枉法,不枉费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了先帝陵寝。 他全身都放松下来,以为胜券在握。 刘府果然没搜查出什么东西,他更得意了。开始暗自打算拿到兵权之后怎么对付林修,报这断指之仇。 顾昭急着要去顾府瞧瞧,也没再细查,抱起皇帝就要离开。临出门前,有个御林军随意抬眼一瞟,突然出声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 顾昭也抬起头,只见一个乌木盒子挂在瓦檐之下。这里是寻常燕子筑巢的地方,又是在大门上方,天色又这样黑,轻易不会有人注意到。 林修佯装惊讶,“取下来。” 御林军立刻叠罗汉似的,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终于够到了那乌木盒子,拿的时候手腕一抖,一不小心把那盒子拨了下来。 随着那个盒子的下落,刘柏康的心也无止境地下沉。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手,仿佛想握住自己的运气。 “小心!”林修沉声搂过顾昭。 等她站定之后,立刻放开了手。 木盒擦过林修肩膀,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里头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是个偶人。 是刘柏康亲自塞到顾府墙下的偶人。 空气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胖墩被这突兀的声音吵醒,惺忪睡眼微微睁大,无奈眼皮太沉,他支撑不住,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顾昭缓缓把胖墩交给林修,佯装难以置信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偶人和布条,两只手都在颤抖。 刘柏康上前一步,想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说是被陷害的吗?可谁又会想陷害一个已经辞官且永不会再入朝堂的旧臣? 他紧紧攥着拳,脸憋得通红。 顾昭手里握着人偶和布条,站起身来,似乎很是失望:“你还有何话说?” 堂下妇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气氛骤变,有几个小孩受不住威压,直接哭喊叫起来。妇人的低哄声、孩子的哭闹声、男人急切的交谈声、小婢女的嘤嘤哭泣声……种种声音纷杂入耳,场面混乱不堪。 顾昭不为所动,“哀家再问一遍,你还有何话说?” 刘柏康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他想过的,想过若是诬陷顾府不成,还可再作筹谋,他想过一百种假设,却没想到,居然在刘府也搜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那么顾府里搜出来的…… 针对顾府的计谋,到底得手了吗?顾府搜出来的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堂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刘柏康目眦欲裂,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疏漏在哪里。心中意气难平,一时气血上涌,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阖眼之前,他只听见顾昭说:“把顾府搜到的盒子也拿上来!” 林修一愣,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让人把盒子拿上来。 顾府的盒子很沉,顾昭拿在手里,突然有些心慌。 59、酱香猪肘 ... 顾昭手指紧了紧, 还是打开了盒盖。 甫一打开,她立刻闻到一股扑鼻的肉香。 是两块香喷喷的酱香猪肘。 分卷阅读11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百姓们立刻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不是巫蛊之术吗?怎么会是两块猪肘子? 这样寒冷的天气, 别说是肘子, 就是一块普通的肉, 也会冻出一层油晶来。可肘子放在这盒子里, 非但呈现出一片卤香的色泽,更是香气四溢。 卤猪肘的佐料里应该有茴香,香味经久不息,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就连顾昭也忍不住五脏庙的叫唤。只可惜被冷风冻凉了…… 就在此时, 门口围观的百姓里有道女声说:“欸?这不是我用来钓夫君的肘子吗?” 众人惊疑地朝她看去, 只见一名窈窕少女款步而出, 生得像是江南温婉的细柳, 不知是哪家碧玉。 顾昭眸光一亮:“曲熹?” 曲熹走上前来,见礼之后,指着盒托里的猪肘说:“这是我钓顾长缨用的,他最近不让我进顾府大门,听说他喜欢吃这个, 我就用这个钓他, 让他给我开门,我还想呢,顾府怎么可能会巫蛊压胜那种腌臜手段,原来竟是把我的猪肘当成巫蛊给搜来了……” 顾昭:“……” 林修:“……” 百姓:“……” 刘柏康:“……” 胖墩睡得迷迷糊糊:“好香啊” 顾昭连忙盖上盒子封住香味。胖墩蹭了蹭, 转头又睡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 先帝给了顾家女儿无上尊荣,又给顾家二十万兵权,天恩浩荡,顾家何必诅咒先帝。更何况,顾家都是低调忠厚的人,要名得名、要利得利,用不着怨恨先帝什么。反倒刘府,刘家女儿原本得宠,先帝却留下遗诏封顾家女儿为太后,单是这份落差,就能让刘家生出多少怨毒来…… 一切昭然若揭。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一家子恶毒,烧死他们!” 像是水滴迸入油锅,人群立刻沸沸扬扬:“烧死他们!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刘柏康终于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徒留一院子男丁女眷哭天抢地。 平日里,刘府众人都以刘柏康马首是瞻。其中最敬佩他的是刘家老三。 刘家原本是个书呆子,最是懦弱无用。他有个庶出的女儿叫刘清怜,正是前些时候刘柏康想送给林修做妾、后来又被他乱棍打死的那个。 这女儿虽说是庶出,好歹也是骨肉。当时刘清怜身死,他满心怅然,幸亏兄长劝了他一番,剖析厉害之后,他才明白,这其间竟是太后从中作梗。 原本太后上位就害得刘府每况愈下,如此深恨,加上杀女之仇,每每想起来,刘老三都会暗暗发狠,想一刀子捅死她。 如今不知是谁又害刘府遭此劫难。 他隐在人群里,目光怨毒地盯着门口清丽的身影。刘府众人都在哭喊叫唤,这些平时看不起他的人,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他趁没人注意,钻出人群,朝刘府深院里走去,回来的时候袖子里多了一把菜刀。 他还是会害怕,只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平时总被府里的人戏称为软骨三爷……想想片刻之后他们感恩戴德谢他救了刘府一命的模样,他嘴角就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他原本可以嫁给达官贵人的怜儿死于非命,他不报此仇,枉为人父!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他猛地抬起头来,举起菜刀朝最中间的顾昭冲去! “太后小心!” “小心!” 众人哗然。 顾昭只觉得腰间一紧,耳边一道劲风鼓过,好容易在林修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 紧接着眼前刀光晃了一下,再下一刻,刀入骨肉的声音骤然响起,刘老三的瞳孔愕然睁大,映出林修狠决如修罗的眉眼。 刘老三这一举动,的确出乎刘府家眷的意料,但惊讶只是一会儿,反应过来他御前行刺之后,一个个都破口大骂起来。只有刘老三府里的一名小妾哭得肝肠寸断。 刘老三的腿终于失去力气,整个人仰倒在地上,听着所谓家人的谩骂和诅咒,眼神里都是迷茫。他不死心地蹬了一下腿…… 脖子间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了,小妾的哭声也越来越尖利,和那些人的谩骂一起,渐渐远去…… 空气中还有猪肘的残香,顾昭放眼看向同浴讥裸的刘府众人,眼风扫过之处,众人皆哑口无声。 压下恶心的感觉,她极具耐心地问:“还有吗?” 还有人要行刺吗? 一瞬间,万千威压从她纤细的身骨中窜起,以排山倒海 分卷阅读11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之势向前压去。 刘府众人心中皆是一悸,仿佛利剑悬顶般,下意识臣服跪拜,没人敢再出言半句。 “两罪并罚,一个不留。”顾昭下了最后通牒。 她看向家眷里的老弱妇孺。 她原本是想让这些人免于一难,没想到大难当前,这些人还是不惮以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一个将死的家人…… 那就一道死吧。 刘府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刘家这棵大树,竟然真要倒了。家眷众人,一张张脸尽皆失去血色,接连被押走,有的木讷,有的错愕,无论什么心情,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吵闹,就连哭也只能压低声音。 回宫路上,顾昭心下烦闷,叫停仪仗,自己下车走动。 后头,林修坐在招人耳目的八宝琉璃轿里,听属下说太后下车,便掀了帘子出来。 于他而言,刘家罪有应得,虽然人数众多,也只是多废些刽子手的力气罢了。对于顾昭来说,却是不然。 整个刘府上下百余条性命,理智上说,的确是该借此大逆不道的罪名,把她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否则刘府后世子孙心有仇怨,未必不会再生事端。 可那是百余条性命,不是几十人…… 冷风拂面而来,顾昭心中的烦闷不知为何,竟然去了不少:“你们不用都跟着。寒书,你去把太傅叫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臣请太后吃酱香猪肘吧?” 顾昭眼睛一亮。 胖墩睡梦中咂吧嘴:“朕也要吃。” 林修失笑,“叫他们跟着吧,安全最是要紧。” 顾昭无意张扬,点了几个最得力的跟着,其他人护送仪仗先行回宫,自己带着胖墩和林修一道去吃肘子。 宫里也常有猪肘,吃起来不及宫外的香。许是用料作法不一样,也可能是宫外天空高远广阔,猪肘有民间烟火味为佐,吃起来会好吃许多。 曲熹见状一笑,行礼告退,往顾府的方向而去。 林修好像对这一块很熟悉,带着顾昭左拐右拐到一处深巷里,才过拐角就看见一条长龙队。 这么晚了,其他店都已经关门,只有这一家人声鼎沸,香味飘出百余里。 寒书请示道:“是否要把前面的人清走。” 顾昭摆摆手,兴致高昂地踮起脚尖看“龙首”,“不用了,我自己排队。” 胖墩原本在林修怀里眯着睡,还没醒来,闻到香味先吸了吸鼻子,而后才悠悠睁开眼。 “这是哪里?”他迷迷糊糊问道。 林修坦然回答:“你母后肚子饿了,我带她来吃点东西。” 胖墩起床气不轻,见他只提母后不提自己,嘟着嘴往他怀里猛蹭。 林修由着他,目光落在身前垫着脚尖的背影上,眉眼弯弯。饶是前后人群熙熙攘攘,他也觉得这样的场景尤其可爱。 长龙慢慢往前移,陆陆续续有人捧着猪肘往回走。经过顾昭身边的时候,顾昭的眼睛长在那猪肘上面一样,随着它走。 不一会儿,胖墩也从林修怀里抬起头,加入顾昭的行列。 母子二人就跟百来年没见过猪肘似的,目不转睛。 林修见状发笑,看着身前一大一小的脑袋,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那个大的,“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声音太过宠溺,像是在蜜罐里泡了好些年,字句之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顾昭的心突然砰砰砰跳起来,脸红了大半,乖乖收回目光,垂头看着脚下。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胖墩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生龙活虎。 他从林修怀里滑下来,并着他母后一起,往人家店里探头探脑。没想到他还太矮,视线被隔板挡去大半,只要乖乖缩回林修怀里。 顾昭哈哈大笑。 林修眉眼柔和似水,折腰往窗口里探去:“老板,要四个,两个多加酸菜粉。” 顾昭转头对他露出“你懂我”的神色,林修回以宠爱的眼神,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胖墩拽了拽他衣襟,“母后两个,我也两个吗?” 林修说:“你只有一个。” 胖墩:“???” 也许是得了两个肘子的便宜,顾昭卖起乖来:“宥儿,大人才吃两个,小孩不能吃,你这个是他忍饥挨饿,省下来给你吃的,小孩要是吃两个,就会长出猪蹄子,知道吗?” 林修突然笑出来。真心开怀的笑容融合在精致的脸上,整个人的气质突然温润柔和。 顾 分卷阅读11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昭呆呆地看着,像看见春天的风拂过柳梢,缱绻流连。 胖墩:“???”朕差点就信了…… 最后顾昭两个,胖墩一个,寒书一个,林修看着他们吃。 这里没地方可以坐下吃,边走边吃又十分不雅,最后还是林修带着他们到故园茶馆去。 茶馆老板娘认得他们,忙给他们腾出最僻静的雅间,好茶款待。 等老板娘走后,胖墩迫不及待扒开装猪肘的牛油袋,一刻也等不及,吃了起来。 顾昭看着好笑。 林修动手拆了袋子递给她。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牛油袋的映衬下更是好看,顾昭心里一动,接过肘子。 林修说:“吃吧。” 顾昭依言咬了一口:“你不吃吗?我,我分一个给你。” 这猪肘真是极香的。先是熏烤过,再是与葱段、桂皮、八角等佐料一起煮到烂熟,剃了骨捞出来,再烤得香嫩油滑,色泽油亮。如此之后,虽是猪肘,却不会给人油腻感,香气更是扑鼻。 顾昭不动声色地吞了吞口水,时刻准备咬第二口。 她卸下心防,像个孩子。 这样的画面太美好了。 林修敛了笑容,眸底闪过一丝黯然。他伸手抬起她的脸,拇指在她嘴角摩挲,“沾到脸上了。” 60、羊入虎口 ... 顾昭吃完肘子, 又去蹲了两个给胖墩带着,这才回宫。 大年才过没多久,新年当头, 刘府不能即刻斩首, 要压到龙抬头之后。顾昭不以为意, 反正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 刘柏康也奄奄一息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刘府这棵参天大树上,可住着太多猢狲了。顾昭用了两天两夜,把刘柏康的门生、这些门生所居的职位一一摸清。 刘柏康的门生遍布朝堂,多的是有眼力见的人。他们中有的人是知道刘柏康计划的, 见如今刘府大势已去, 他们才知道太后的厉害。于是有意无意地, 纷纷向顾昭表明忠心。 顾昭挑了几个心术不正的和刘柏康一起发落了, 也算杀鸡儆猴, 其他人留堂听用,以观后效。 刘府这个心腹大患总算除了。 还有个莞阳。 想起莞阳,顾昭就犯头疼。正月十五近在眼前,承露台坍塌、小周山大火两件事情,庄盖和唐四维却都还毫无头绪, 事情止步不前。 她正想着如何推进事情发展, 寒书快步从外头走来:“主子,顾老将军在外求见。” 斜坐着的顾昭立马扳直身子,整理好仪容,说:“请进来吧。” 顾多生进来, 固执地按照武将礼制单膝跪地行了礼,顾昭赶忙把他扶起来坐到太师椅上。 寒书上了两盏新茶。 顾昭说:“父亲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没事就不能进宫了?”顾多生刚在椅子上坐稳,闻言斜了她一眼,对她说出的话很是不满。他哼了一声,说:“西北大营截获军报,有一支百来人的戎狄兵装扮成商人,向京城而来。” “当真?”顾昭丝毫没有疑惑这支戎狄兵马为何而来,反而十分兴奋。 顾多生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这是西北大营的老兄弟给我来的信。” 顾昭展开一看,上面寥寥数字:河西道报,一百二十戎狄,商旅装扮,前往京城。 “果然来了!”她看完之后喜上眉梢,大叹一声:“来得好!” 顾多生一顿:“好个屁!这一百二十个人无缘无故突然来京,你还说好?那戎狄,称臣纳贡这么些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会儿突然来了,你心里不发毛还好?” 顾昭笑起来,安抚他道:“父亲放心,我知道他们来意。而且突然来访,必然是有人在京城接应他们。父亲不妨猜猜,他们究竟带来了什么?” 顾多生一顿,突然想到小周山放火的那架小弩:“难道是……” 顾昭狡黠一笑,“父亲放心吧,我早有防范。把她收拾了,我也才好安心。” 看她这样胸有成竹,顾多生仍心有不安,忍不住多叮嘱两句,道:“你凡事要多想三步。古来骄兵傲将无数,你看看哪个不是必败的。” “我知道啦”顾昭拖长了尾音,凑过头来转移话题,神秘兮兮地说,“爹,你看过《乱世杂史》吗?” “没看过。” “爹,那你听说过一个叫专离的人吗?他解卦真有那么准?” 顾多生手指一蜷,突然有些不耐烦:“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顾昭认真 分卷阅读12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道:“专离当年卜了两卦,一卦说左相林家大劫,一卦说右相兰家死里逃生,都应验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父亲,祈求能从他这里知道一点前事。因为她总觉得专离这个人,应该是和林家覆灭有关系的,不然林修不会把那本书讲到专离的那一页折起书角。 顾多生叹了口气,“昭儿,爹知道你在想什么。爹只告诫你一句,到此为止,你别被林修利用了。你以为他的身份是你自己觉察到的,可又何尝不是因为他想告诉你,你才能知道的?” 顾昭闻言,表情一僵,整个人突然怔住。 的确,林修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引导她,从暖阁里的那张老旧的矮案,到《乱世杂史》里面专离那一页的折角,到他告诉父亲他是林放英的孙子然后父亲匆匆进宫找她…… 他明明知道她一眼就能认出那张矮案是旧物,明明知道她喜爱看书必会忍不住去翻他的书架。如若严防死守,他就该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让她没有机会去动那本书,偏偏他那时候折回去穿鞋,耽搁了那样久才来,又欲盖弥彰地把那本书收走…… 可也确实是她自己乱看乱翻的,林修并没有暗示她要去看那本书。 这中间甚是微妙。 顾昭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林修的引导,还是说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顾多生似乎知道她的心事,“昭儿,你该知道,众多巧合凑到一处,就不是巧合了。林修是个心思深的孩子,你看不透他,也斗不过他。” “可是父亲,”顾昭还想争辩一两句:“他告诉我他的身世,总要有目的吧?” 顾多生说:“你方才不就在琢磨当年林府的案子吗?不管当年是不是有人陷害,林府都已经被灭了满府了。昭儿,你听爹一句劝,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林修和你,都不应该再查下去了。” “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顾多生说,“但我知道一点,一个男人,没有堂而皇之地告诉你身份,你该当心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利用你,而不是一心扑上去甘心被他利用。你感情经历得少,我这么说,如果我是林修,我绝对不会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告诉你娘,我会直接告诉她,我是当年的漏网之鱼,你明白吗?” 顾昭突然知道林修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她了。 她应付地点点头:“明白明白,女儿都明白。爹,你说,我不然直接给兄长赐婚算了,顺便赐曲熹个一品诰命,便宜便宜咱自家人,怎么样?” 顾多生白她一样,哼了一声:“你就别把你老子的话放心上吧你!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他腾地起身,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顾昭看着他的背影,忽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即使她给林修找了个理由,心里还是犯堵。 一时间,奏折也看不进去,想发呆脑子里又是一团棉花,她干脆撇下政务,满宫里乱走。 难得晚风习习,幽长的宫巷却像没有尽头似的,根本走不到头。 寒书不远不近得跟着顾昭,没有传召不敢上前主动搭话,她知道太后心情不好。 突然听到太后喊她:“寒书,你没进宫之前在林修身边伺候吗?” 寒书心里一紧,快步上来,垂首说道:“是的,奴婢没进宫前在太傅身边伺候。” 顾昭说:“你能和我说说他吗?” 寒书一怔,说:“太后想听好的,还是不好的?” 顾昭叹了口气,“你和我说说他平时吧,他平时都在府里做什么?” 寒书回忆着:“每天早晨洗漱过后,太傅都会先去看看酸果做得怎么样了,啊,就是呈进宫的酸果。看完之后才会用早膳。 太傅很喜欢下棋,也很极爱看书,但是经常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看着不知道哪一块,奴婢们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随意打扰。 太傅还很喜欢乌龟,经常说还是乌龟最好,不会先他而去,养得好还能给他养老送终。 太傅待人很冷清,只有在说起太后的时候才会神色柔和。但经常笑着笑着,就突然敛了笑容。 以前不会,奴婢进宫前几个月,每月十四,太傅都会把人赶出院子,奴婢们在院落外面隐约能听见他的闷哼声。听其他人说,太傅是早些年中了奇毒,每月十四都会发作。 其他的……奴婢暂时想不起来了。” “这些是他教你说的?” 寒书突然慌乱,猛地跪下:“不是的,太傅是不让我们说这些的,更别说是教奴婢说了。奴婢进宫之前以先祖的地下安宁起过誓,忠心服侍太后娘娘,绝无二心的。” 顾昭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他在府里 分卷阅读12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经常神色落寞吗?” 寒书回想了一下,太傅的确经常望着哪一处发呆,偶尔还会谁也不见,他好心情的日子屈指可数。 于是垂头说道:“是的。” 顾昭很压抑,整颗心像被一只大手摁住,喘不过气来。 “你让彭喜去皇帝身边护着,你去打点一下,跟哀家出宫走走。” 寒书应言而去。 深夜,一家青布马车从西侧门出宫,直奔林府而去。 林修还没休息,整个林府灯火通明。 哈哈哈哈小藻嘴角长了个泡整理顾昭站在府门前,心生退意她来这里做什么? 正犹豫间,寒书上前拍响府门。 顾昭拉住她,转绕到角门边上:“从这里进。” 寒书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见顾昭神色坚定,便拍响角门。 里头守夜的小厮冒出头来,见是寒书,赶忙开门。 顾昭踏进府里,说:“他住在哪一屋?” 小厮见除了寒书还有一人,诧异地张大嘴巴:“这是……” 还没说完,寒书就往他手机塞了银子,示意他闭嘴。 而后堂而皇之地带着那人往前走去。 “就是那屋了。” 顾昭小声说:“行了,你去找人说会子话,哀家自己进去。” 说完便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林修的窗都关得很严实,她绕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偷偷进屋的法门,最后还是回到正门口廊下,猫在柱后,咬唇想办法。 暗里,突然有个声音叹息道:“昭儿,你知道什么叫羊入虎口吗?” 61、碳烤地瓜 ... 顾昭吓了一跳, 转过身来,看见林修仰在廊梁上笑,顿时没好气道:“下来!” 林修从善如流, 跳了下来, 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小心翼翼问道:“生气了?” “我有事问你。” 沿着回廊的栏杆, 每三百尺就有一条木凳。顾昭坐在凳上,倚栏看向林府院落里灯火辉煌。 林修跟了过来,极柔和地问:“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细听之下,声音里竟流露出几分忐忑。 他这样怕她生气, 顾昭心里有细细小小的针扎了一下。但有些事情不问清楚, 即使她明白林修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她也没办法不堵心。 想了想, 她还是说:“林修, 你为什么告诉我你的身世?” 林修一愣,神色落寞下来。 顾昭解释说:“你不亲口把原由给我听,我心里这个坎就过不去。我还是希望……” “昭儿,”林修似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她。眼底似乎有波光流转, 缱绻缠绵, 他轻轻说:“我不想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林府覆灭这一篇,其实早已经揭过了,但因为废相一事,凡是为官之人都不想与林兰两府产生牵扯, 所以我从前劝阻过你,少与兰章接触,毕竟是先帝的废相,你起用或是倚重他们,都不好。 我没有直接告诉你我的身世,其一,我知道你的为人,即使不是现在这种关系,只要我说了我的身世我的疑虑,你必会因为我而彻查当年林府一事;其二,你现在位高权重,众所瞩目,轻易不能有所动作。除非你心甘情愿,否则我不愿意你违心替我冒这个险,只能试探一二。” 他顿了顿,“我告知顾将军,也是因为他看得透彻,能从旁劝谏你一二,你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便是好的。林府这件事情,我不做些努力,我于心不安,可让你趟浑水,我也不想。” “你的意思是,我装作不知道便是最好了?”顾昭气急。 林修没应声。 他只是没想到,她深思熟虑之后会趁夜跑到这里来。 顾昭见他没有说话,不由气上心头,于是也憋着一股气不讲话。 两厢静默。 夜风却不谙人心事,像个兴奋至极的小孩,从回廊穿梭而过,带来声声呼嚎。两人的衣摆飘荡,排在木椅上“啪啪”作响。 半晌,风停了。林修学胖墩拽了拽顾昭的衣袖,小声说:“以后不会了,别气了。” 顾昭瞪他一眼,目光触及他那祸水一般的脸时,没出息地消了一半气。 她叹了口气:“……” 林修心里想着让她开心,突然灵光一闪,拉起她的手:“昭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伸手搂过她的腰,足下发力,飞檐走壁起来。眨眼之间,林修就带着她 分卷阅读12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来到林府厨下。 顾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他拉进厨里。 只看他遣散了下人,挽起袖子,一副要下厨的样式。 顾昭以为他要自己做点小菜,定睛一看,他姿态雍容,旁若无人地重复弯腰往那大锅里舀水,好不容易水缸见了底,他气定神闲地盖上锅盖。 顾昭:……这是要表演煮开水么? 林修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老神在在,从柴火堆里拾起柴禾,塞满灶肚。结果百般尝试之下生不了火,转头看顾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由再次试图生火。 最后还是喊来一个厨下的老嬷嬷。 老嬷嬷把柴火都退出来,取了枯叶扔进去,一点就燃,而后才架上柴火。等烧得稳定些,林修便又让她出去,自己坐在灶前看火。 火苗将熄之时,他从边上的地瓜筐里取了三个差不多大小的,眼疾手快地投进火堆里。 顾昭一脸茫然。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林修假装无事发生,走过来和顾昭站到一处。 顾昭问:“你干什么?” “别气了。”林修拽了拽她的袖子,“以后不会了。” 顾昭得了他父亲的真传,轻哼一声。 林修见状,站到她身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许气!” 顾昭无动于衷,把头撇向一旁。 林修伸手,按着她的腰压向自己,缓缓沉沉地说:“别气了嘛。”说着下巴靠上她的肩窝。 他这举动仿佛往顾昭心里塞进一只活兔子,害得顾昭的心跳得透不过气来。 林修侧过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 顾昭只感觉一股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脖子上,痒痒的,紧接着,有个软软的东西印了上去是林修的唇。 她突然慌张起来,想挣脱他的怀抱。 没想到林修早有预防,扣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顾昭锲而不舍地挣扎,然而挣扎带来的摩擦就像方才老嬷嬷用来点火的树叶一样,噌地燃着了某一处。 林修整张脸烧得通红,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咬咬牙,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昭儿乖,别乱动。”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顾昭不明就里,听他声色不对劲,心想是不是旧伤复发,不敢再动。她感到一股热气从林修身上蒸腾出来,穿透丝绸缎面的衣物,直愣愣扑到她身上。此刻的她,就像抱着一个火炉。 “是不是旧疾复发了?”顾昭心下担忧,到底还是服软。 窝在她肩窝的脑袋晃了晃,林修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顾昭的手轻轻爬上他的肩膀,“以后有什么都要直接同我说,不许再使这一套了。不然我斗不过你,不是你的对手。” 林修又蹭了蹭:“怎么舍得斗你……珍惜都来不及。” 因为这一句话,顾昭的心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柔和成冬日的第一场雪,清清爽爽,软软绵绵。为了得到他这句话,她彻夜跑到这里来,与他置气,也都值了。 “什么味道?”顾昭吸了吸鼻子。 林修闻言,把心神转移到鼻子上,闻见空气中的味道时,整个人一愣,忙把顾昭扶站好,跳到灶前去看火。 熟了! 林修面露喜色,找来嬷嬷把熟地瓜从星火碳堆里捞出来。 顾昭看着那三坨黑漆嘛唔的东西,缓缓皱起眉头。可空气里的香甜,又确确实实是这几团东西发散出来的。 林修见她面有疑色,喊人找了帕子来,兜了这几个烤地瓜,把顾昭带到后花园里。 不得不说林府的确财大气粗,连后花园中的假山都比寻常富贵人家里的大上好几倍。离假山大概六百尺的地方,有一座楼阁拔地而起。 林修兜着地瓜,搂着顾昭飞到阁顶。 今晚难得的月明星稀,偶尔有风拂面,也无伤大雅。 顾昭站在高处往下看,心里有些恐惧,腿不由发抖。 她缓缓推到安全地带,蹲坐下来。 林修也在她身边坐下,长腿略微弓起,更显修长俊逸。 他用帕子包了其中一个地瓜,掰开递给顾昭。 一阵甜香扑鼻而来,顾昭定睛看去,借着清幽的月色看清他递来的东西。却见那甜香的来源外表虽然一团漆黑,内里却金灿黄澄,像是豆沙堆叠在一处,要析出蜜糖来一般,看起来绵绵软软。 她狐疑地接过,在他期待的注视中轻轻抿了一口,竟然入口即化 分卷阅读12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满嘴甜香,甜意丝丝渗入齿缝,却不使人发腻! 顾昭眸光一亮,紧接着又咬了一大口,见林修静静地看着她吃,忙说:“好吃。” 林修自豪一笑:“我烤的。” 顾昭说:“才不是,要不是老嬷嬷,你连火都生不起来!” 两个人笑作一团。 顾昭说:“你不尝尝吗?” 林修浅浅笑开,“我可以尝尝别的吗?” 未等顾昭再问别的是什么,眼前就出现放大的林修的脸,几乎同时,唇上传来一阵温软。 她才吃过地瓜,唇间齿缝都是地瓜甜沙,被林修这样啃着嘴,突然有点难为情,便活动了一下舌头,想把嘴里的甜沙都扫干净。 林修察觉到她的动作,心想:这么主动? 于是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唇缝,钻进去找到共缱绻的另一半,纠缠起来。 顾昭蓦然睁大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林修停下来:“怎么了?” 顾昭脸上炸开一抹红韵,“你……你干什么?” 林修眸色渐深,“你说呢?” 言罢又吻上去。 唇舌相缠良久,顾昭心里咚咚直跳,耳蜗里也跟着鼓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林修看她娇怯的模样,忍不住又搂她入怀。她原本是个多么自强的人,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是想保护自己,才不得不硬撑了这么久。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富贵丫头,自己还是让她强撑太久了。 他突然无比后悔,自己以并不坦诚的方式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只有陌生人才会那样疏离;也突然无比后怕,幸亏她深夜赶来解开心结,否则就这一遭,他可能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他想着,手上的臂膀紧了紧,“昭儿。” “嗯?”顾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气氛突然凝重,搂着自己的手臂很紧,似乎是害怕失去。 她以为他想起暗卫训练时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不由心疼,安抚道:“别怕,我在这儿。” 自己独立太久了,才总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就是要保护别人的,即使自己身体娇柔,并不悍勇。 林修心疼她,郑重其事地说:“昭儿,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这天晚上,顾昭很晚才回宫。为了不让太多人察觉,寒书特意挑了条近道,恰好要经过朝阳宫。 夜已经深了,朝阳宫内歌舞升平,传来一阵阵嬉笑打闹的声音。风声打过,传来阵阵呜咽。 寒书头皮发紧:“娘娘,我们快走。” 顾昭却拉住她,说:“你细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62、顾府之夜 ... 寒书驻足, 凝神一听,竟然真有人在哭。 她神色张皇地点了点头。 “许是……许是大长公主打闹所致。”寒书强行找了个借口。 但她和顾昭心里都知道,这哭声, 根本不是寻常打闹调/情所能发出的, 下人被责罚都不一定能发出这种声音。 这声音里极致绵密的痛苦让人胆寒, 每一个曲调都是呜咽, 若不是经受过非人惨待,难以发出这样求死信号一般的嘶哑哭声。 寒书见顾昭止步不前,生怕她闯入朝阳宫一探究竟,忙劝说:“娘娘, 大事在即, 不好现在动手。” 顾昭看着朝阳宫的匾额, 说:“哀家知道。走吧。” 朝阳宫里尽是旖旎气息, 歪在榻上的莞阳惬意地躺着, 腿搁在面首的不知名处,由那面首轻轻按着。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细缝,一个小黄门钻了进来,低着头走到近处, 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只跪在地上,等她先问话。 莞阳阖目养神,红唇轻动:“到哪儿了?” 小黄门立刻趴到地上,说:“已经过了河西道, 再有五六日便可进京。” 她这才睁开眼,“昭儿最近有什么动作?” 这个问题,小黄门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整日打探戎狄卫队的消息,哪里有心思再分到这上面。听见大长公主发问,不由脖子一缩,闷声不言。 幸亏大长公主这话也不是问他的,只听那位面首大人说:“太后近日与林府走动得最紧,同顾府往来却是不多。” 莞阳轻笑一声:“林修手握督察院,没有实际兵权,不足为虑。同他走动,许是昭儿春心荡漾了。太傅何等妙人,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能比的?若有机会,我倒也想走动走动。至于顾府不常往来……昭儿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她明显不想让顾家下水。” 分卷阅读12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没有人敢应话,生怕说错了什么,顷刻间便身首异处。 莞阳垂眸半晌,忽又抬起眼皮,露出一抹笑容,阴森渗骨:“那么,我们就先拿顾府开刀吧!纵武艺高强,也挡不住车轮战耗其精神,派两拨去摸摸底细,最好一举成擒。且记住,把顾长缨给本宫留着,府中若有好看的男儿,一律不许伤其性命。” 此时的顾昭已经一脚踏进永寿宫里,好端端的,突然眼皮狂跳,惹得人心下不安。 胖墩在宫里等她等得都睡着了,脸印在他抄的书上,睡得香甜。 她把斗篷解下来递给寒书,悄声叮嘱她:“今夜皇帝就在永寿宫歇息,你去把章华殿收拾出来。” 寒书躬身告退。 顾昭的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她坐到胖墩对面,看他嫩嫩的小脸在烛光下映出一层淡粉,不由伸手摸了摸:“若是母后不在身边,你可还能行?” 拔除刘府和莞阳之后,应该再没什么危机,再有林修庄盖唐四维等人从旁辅佐,胖墩稳坐帝位应该不成问题。 可他还这样小…… 胖墩在梦里喃喃:“母后……太傅想把母后拐跑……” 顾昭听了非但没有想笑的心思,甚至觉得自己打算把他丢下的想法很是无情无义。可她实在受不住这宫中条条框框的规矩,若是这次机会,恐怕后事会更加麻烦。 正在她摇摆不定时,彭喜在外压低了声音急切喊道:“娘娘,出事了!” 顾昭心中一慌,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出事了”这三个字。 等她开了门出来,彭喜说:“娘娘,五城兵马司来报,说是见到两队锦衣人往顾府而去。” 顾昭眼皮又开始猛跳:“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让五城兵马司发现,就说明她不怕让我知道,或者说,即使我知道了,再赶过去时间也来不及。” 主仆正说着话,暗里身形一闪,一名暗卫抱拳而禀:“持风一令启禀太后,请太后勿忧,顾府之围风一早已料到,天明可解,请太后在宫里照料好陛下。” 顾昭忙问:“究竟何事?如何解围?他在哪里?” 那暗卫闭口不言,一问三不知。 顾府。 四下里都是漆黑一片,为了节省灯油蜡烛,只要顾多生就寝,整个顾府就要同步熄灯。眼下这个时间,顾多生已然钻进被窝,顾府一丝光亮也无。 有一小队黑衣人手握长刀,鬼鬼祟祟从后院矮墙处翻入,四周环顾了一眼,入眼皆是漆黑一片。 其中有个人说:“老大,这黑灯瞎火的,根本没办法判断哪屋有人啊,怎么杀?” 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抬手敲他一记脑瓜闷:“不会搜吗!都给我搜!” 他们大约十余个人,闻言如风而动,分散搜索,一人跳进一间屋里。唯有老大拄着长刀,在原地等候。 墙头上突然有人轻笑一声。 老大回头看去,之间矮墙之上,有一黑衣蒙面人身穿斗篷,衣袂翻飞,负手而立,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 见他转过身来,黑衣蒙面人仍镇定自若,流露出来的眼神充满怜悯,仿佛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 老大也是纵横江湖的人,从来没人离他这么近还能不让他察觉的,当即警铃大作:“都是道上的朋友,各取所需,互不相干。” 黑衣蒙面人云淡风轻道:“宵小之徒,也配与我并论。” 言罢,老大只感觉一阵疾风铺面,眼前闪过翻飞的斗篷,耳边尽是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当即心顾不上惊,肉也顾不上跳,横起长刀胡乱挥舞起来。 正在他闷头闭眼长刀乱扫时,黑衣碰面人已经回到矮墙之上:“你不该接这单生意。” 话音刚落,他袖中寒光闪现,紧接着,一阵利刃入骨的声音传来。 老大动作一僵,手上长刀飞将出去,不知敲到哪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缓缓垂头,看着横贯自己胸口的短剑,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黑衣蒙面人,他想说什么,却来不及说出口,整个人身子一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至死都维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长刀激起的声响震动了顾府里的人。毕竟练武之人,六感比寻常人机敏许多,顾长缨年轻,最先听见响动,又发觉自己屋里有人,立刻飞身而起。 没想到这群歹人身手不俗,竟能在他手下过过五招。 顾长缨敛眸,握手成拳,作出一副招架的姿势。那歹人见他不过尔尔,信心十足,扬起长刀,卷土重来。 哪曾想,他未至顾长缨身前,便只觉得后膝盖窝被一股劲力击中,腿不由己地弯跪下来,扑在顾长缨身前,出 分卷阅读12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尽丑态。 顾长缨眼疾手快,踩住他的后颈,另一只脚把他手里的长刀踢远,算是生擒了一个。 方才以小石子击中歹人膝窝的黑衣蒙面人缓步走进来,“先放着,还有一拨。” 这拨灭过之后,顾多生也被惊动,了结了一个歹人,穿好衣服出来,见黑衣蒙面人就要动手,幸亏顾长缨拦住。 他缓下动作,问:“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蒙面人说:“有人动手了,太后让属下来保护将军。” 顾多生“哼”了一声:“林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长缨一愣,而后大喜,转过身来盯着黑衣蒙面人:“竟然是林修?” “……”林修道,“是我。” 顾多生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还是建了隐卫。”他看了林修一眼,突然懂得林修此人身上的复杂从何而来。 先帝在世时,曾经与他探讨过组建隐卫之事。当时,先帝提议,把八九岁的小孩子投入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窟中数年,磨其心志,找出还未疯魔的,授以武功,练个六七年,选杰出者投入蛇虫鼠蚁窝里,而后把死囚也引入其中。 建国未久,死囚大多是妄图另立新君的匪徒,最是穷凶极恶。只要告诉他们,战胜那名出众的孩童便可获得一次新生的机会,他们必不会手下留情,定然全力以赴置这些杰出者于死地。或诱哄而杀之,或举刀砍之,或以别的方式折磨之。 而这些孩童尚未成人,大多有种求生的本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为了活命只能杀掉这些匪徒,在蛇虫鼠蚁都被吃光的情况下,甚至要以啃食匪徒腐肉为生。 每一个从那炼狱之中出来的人,心志必定非比寻常的坚韧,而相应的,被千锤万练的紧绷的神经,也会比寻常人敏感许多,人情世故这方面也会犹有不足。 顾多生此刻终于理解林修想试探而不得其法的为难,在那样的情形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昭儿知道他的身份,的确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但是,即使从那炼狱里出来,要成为真正的隐卫,必得按时吞服先帝命人秘制的□□,林修他…… 还未等他再往深处想,顾多生便听见林修低沉的声音:“来了。” 指的是另外一拨人。 林修张开手臂,把顾府众人护在身后。 这一拨来的人显然比前头那拨更厉害。他们轻轻落到院子里,扬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林修看准时机,箭步如飞,闪进人群里。 短剑出鞘,格住当空劈下的长刀,飞身而起,黑色斗篷如旌旗猎猎,他脚尖一错,趁斗篷遮蔽对方视线的实际,一脚踹断持刀之人的颈骨。 持刀之人飞出百来尺,重重摔在地上,咽了气息。 其他持刀人见死了个弟兄,纷纷举刀朝他砍来。 63、急转直下 ... 匪徒知道他的实力, 生怕被他走脱,一个个竭尽全力。 顷刻间,重重刀光晃然刺眼, 齐齐从林修的头上劈下。 林修从容仰身, 足尖点地, 借力向后疾退。 就在快要退出乱刀齐砍的范围时, 有一个匪徒眼疾手快,刀锋一侧,朝他削来。 众人大惊,顾长缨大喊:“小心!” 只看见空中划过闪电般的剑光, 林修已经腾空跃至那人身后。 “嚓” 是短剑贯穿喉咙颈骨的声音, 干脆利落, 林修下手时没有丝毫恻隐之心。 他再次抬起头来, 眼神犀利狠决, 眼瞳仿佛冰天雪地里结冰的湖面,覆盖着一层厚重的冰层,一眼望不进眼底,令人不寒而栗。 匪徒又死了一个兄弟,个个如履薄冰, 举刀围着林修打转, 做出一副防御的姿势。 顾长缨取了剑,趁匪徒不备,从背后直刺而来。 林修一开始不动如山,在匪徒再次攻来之时飞天而起, 黑袍展开如同凭空生出羽翼,羽翼飞扬,显出劲窄的腰身修长的腿。 他漠然地看着这些将死之人,下一刻,剑光出袖,如同被鬼魅操控般游走在匪徒之间。 顾长缨长剑未至,只看到黑暗之中剑光如电,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闪现了十余次。等他反应过来,匪徒已经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地,均是血流如注,在血泊中整齐划一地抽搐着。 顾长缨看着那抹黑色飘逸的身影,心里突然升起某种敬畏。这样的身手,他再苦练十年也未必赶得上。 林修转过身来,缓缓收剑入鞘。 “投石问路。她的大手笔应该还在后面。”b 分卷阅读12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r “什……什么?”顾长缨没懂。 顾多生走过来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和你妹妹学,收起心性多看些兵书典故,现在就不会这么问了。” 但他同林修说话的语气却和缓许多:“依你看,她的大手笔会是什么?” 林修一怔。 这还是顾多生第一次以这种平等的语气同他说话。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不是排外的挑剔,也不是试探,他的话里充满了认可和商量。 林修心里突然松快起来。昭儿虽与她父亲不和许多年,但打从心里还是敬重爱戴他的,他是昭儿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原本林修还打算日后再从这老顽固身上作努力,眼下冷不防得了认可,也算意外之喜。 他放松了神色,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掩了下来这时候露出欣喜之色,只怕老丈人要说他轻浮、不够稳重。 林修有些不自然,在“老丈人”的注视下渐渐稳定心绪,回答起他的疑惑,话题却说到久远之前 “先帝即位后两年,有一名叫专离的道士卜卦过两卦,关于林兰两府的运势,两卦都应验了,将军知道为什么吗?” 顾多生知道他话里有话,却并不应他。 顾长缨道:“为何?” 林修说:“因为,专离就是当年莞阳大长公主的驸马,大长公主意在覆灭林兰两家,利用他散播卦言,搅动人心。 至于京中为何没人认出这驸马来,一来,她的驸马是西滇质子,不常在京中走动,没人知道擅巫蛊不擅于卦。 我用了十余年时间,多方走访才知道,原来滇南有种蛊虫名唤蝴蝶面,此蛊可以使人改头换面,但蛊虫生猛凶恶,以人血肉为生。专离之所以无端失踪,衣冠冢下葬,是因为他种了蝴蝶面蛊,源于莞阳喜好美男颜色,他便自己用蛊描成天人之姿,和莞阳缠绵七天,七天之后,他便肉骨尽碎而死。” 顾多生深深皱起眉头:“这与她的大手笔有何关系?” 顾长缨也迷惘地附和道:“是啊,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你的意思是,大手笔可能是蛊虫之术?……这不可能啊?质子不是死了吗?而且要拿什么蛊虫对付我们啊?” 林修说:“拿活人炼蛊,蛊虫可活上千年,除非以火烧之,这是《乱世杂史》里写的。蛊虫上千种,皆非良物。” 言外之意,不管是什么蛊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事很是棘手。 顾长缨下颚紧绷起来。 林修担忧地说:“我对此道了解不多,具体如何,你们这几日睡觉惊醒些,饮食也要注意,或者干脆悄悄搬到我府中去住……” 顾长缨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 没想到顾多生说:“不去,要去你去!” 顾长缨着急道:“父亲!” 顾多生不知存了什么心理,只是哼了一声,便把头撇向别处。 林修刚想上前劝解,但是…… 等一下。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蛊虫?大火克之? 近日京城也发生过一起震动百姓的大火,会不会和蛊虫有关? 林修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 承露台倒塌,昭儿和小胖墩前去查看情形,而后世家到来,紧接着莞阳到来,到老臣被卷落太庙天阶,再然后就是小周山大火…… 不对,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林修脑海中突然闪过胖墩蹲在地上捻石灰的画面…… 糟了!胖墩他…… 此刻,朝阳宫中 莞阳已经换了一条纱织薄裙,轻纱掩映之下,曼妙的身形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偾张。出口的话却如毒蛇獠牙,“早料到你们会铩羽而归,自己选吧,怎么死?” 她声如银铃,清脆好听,跪在地上的人却面色煞白,冷汗涔涔。 此人正是刺杀顾府两拨人的“总调度”,他并未亲自出手,只在暗处调兵遣将,等了半天却一个人都没回来。 料想是全军覆没了,赶忙回来禀报。 在此之前,他也肖想过莞阳的美色,眼下性命攸关,倒再没心思想这些了。心里只叹蛇蝎美人,诚不欺我。 莞阳看他在脚下瑟瑟发抖,心情大为舒畅,命人扛来一口大缸,将他绑了,剪了舌头砍去手脚,再放入缸中,做成人彘以供蛊食。 “总调度”还没听完她的号令,两眼一翻白,下身涌出一阵热流,竟生生吓 分卷阅读127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晕过去了。 莞阳嫌弃他脏污,命人把他清洗干净。作为惩罚,要在他清醒状态下活活砍下他的四肢才算放过。 朝阳宫中惨叫连天。 此时的永寿宫灯火也尚未熄灭,顾昭坐立不安,时不时到门前望了又望。 墨竹给她换了几次茶水,她一口也没喝。 胖墩已经躺在拔步床上睡熟了,周身盖着一圈毛毯。顾昭原本想把他送到章华殿去睡的,谁知道每次要抱他走出去的时候,他就醒了,撒娇耍宝非要在这里睡。 一来二去,顾昭也就由着他了。 时近四更,顾昭心里非但没有丝毫平静,反而越来越沉重,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总觉得背后有一股视线在盯着她,可转过去,却只看见胖墩平静的睡颜。 难道是胖墩有问题吗? 不会的,胖墩怎会有问题? 除了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驭蛇之术、对承露台柱石的认知、还有什么“大熊猫”的说法,竟也没有什么特别诡异的地方。 她未曾生养过,不知道正常孩子是什么样的聪慧程度,更不知道胖墩的聪明几乎超过了所有的同龄孩子。单就他能在顾昭和林修之间和稀泥这点,就比寻常孩子早慧许多,寻常的孩子,连人脸色都还不怎么懂得看呢。 顾昭再往深里想,竟没想到什么异常的,只是觉得胖墩近来比较嗜睡,常常写着字就趴下了。 她回头仔细端详胖墩,见他睡相乖巧,呼吸均匀,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不由觉得自己想多了。 寒书又要进来换茶。 顾昭拦住她,“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去掖幽庭把柴明找来。” 柴明? 寒书心里虽有疑惑,但主子的事情不是她能置喙的,立刻便去请了。 就在此时,顾昭背后的胖墩猛地睁开眼睛,平时茶色的瞳孔不再清澈,若有所思地看向顾昭,眼底映出她站着的身影。 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手被压麻了。 “母后”他软软地叫着。 顾昭听见声音回过身来,这一瞬间,她总觉得胖墩有什么不一样,比之睡前,现在的胖墩更多了几分机灵……和古怪。 “母后”胖墩冲她招了招手。 顾昭想走过去,腿上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步。 她艰难扯起唇角笑了笑:“宥儿怎么这时候醒了?离上朝还有好一会儿,再睡片刻吧。” 胖墩坐了起来,嘟着嘴揉了揉眼睛,“母后怎么还不睡?” 顾昭一愣,“母后在等人。” 胖墩问:“为什么不明天再等?” 顾昭说:“怕明天就来不及了。” 胖墩穷追不舍:“明天为什么会来不及啊?” 顾昭头一次不耐烦,却仍忍住发脾气的冲动:“因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胖墩往拔步床里缩了缩。 顾昭以为是自己下意识语速太快,吓着他了,不由软了心,抬步往里间走去。 “宥儿怎么了?” 胖墩摇了摇头,目光牢牢盯住顾昭头顶:“母后……” 顾昭听清他在说什么之后,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怎么啦?” 胖墩说:“儿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顾昭坐了下来:“宥儿说给母后听听吗?” 胖墩摇了摇头:“记不太清楚了,梦里很亮,有好多人……” 64、始知真相 ... 胖墩说:“梦里好多好多人, 围着一个祭台。祭台周围沾满黑糊糊的、凝固的血,圆圆的断头台上面有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国君,他的亲姑姑面目狰狞, 就站在旁边, 亲自拿着刀斧, 砍下那个好看的国君的头, 血溅到儿子脸上,儿子就醒了……” 他顿了顿,小手拽着顾昭衣角:“母后,儿子不想成为那个断头的国君。” 顾昭知道, 他这是在影射他自己和莞阳的处境。 她蹲下身来, 拉着他肉呼呼的手, 一下又一下摩挲着, 目光落在软软绵绵的绒毯上, 若有所思。 胖墩的手紧了紧:“母后,莞阳姑姑已经杀了很多人,她很快就要杀掉我们了。母后……” “好好,宥儿,母后答应你, 母后绝不会让她伤你一毫。”顾昭起身, 抱着他的头往怀里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胖墩的眼神格外凝重,全然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他心里想着,庄盖 分卷阅读128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和唐四维也该来了。 就在此时, 门口响起彭喜的声音:“娘娘,大理寺卿庄盖庄大人、户部尚书唐四维唐大人在外请见。” 顾昭一愣,他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把胖墩扶正抱在自己的膝盖上,自己坐到胖墩原先躺的地方,才同外面道:“让他们进来吧。” 庄盖和唐四维带着一身凉意进来,请见之后,两人对视一眼。 庄盖年纪教长,道:“启禀太后,臣二人根据陛下指示,查到了一些线索。” “哦?”顾昭狐疑地看了一眼胖墩。 胖墩飞快瞪了唐四维一眼,仰起头看着顾昭讪笑。 庄盖继续说:“陛下让臣等二人仔细观察石柱,臣等依言查看,发现石柱中心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孔洞里面有销金水蛀蚀的痕迹,应该是为了清洗之用。唐大人找到承露台底下一段,发现有黑腐迹象,闻之腥臭,断定是腐肉淤血常年浸泡所致。使用销金水应该是为了清除这些腐肉血瘀。” 他顿了顿,掀起眼皮偷偷打量着顾昭的神色。就在此时,寒书请了柴明回来。 柴明还穿着一身掖幽庭特制的灰布衣裳,面色急切,行完礼后欲言又止,视线在庄盖和唐四维身上扫了一圈。 顾昭说:“自己人,不必遮掩。” 柴明面色沉沉,说:“太后让卑职查莞阳公主当年驸马的死因,臣无能,查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有一桩,莞阳公主当年的驸马,是西滇质子,也正是那名叫专离的术士。” “什么?”顾昭把胖墩放到一边,走到他身边,“你再说一遍。” 柴明硬着头皮说:“莞阳公主当年的驸马,正是断言林兰两家会覆灭的术士专离。” 就在此时,唐四维幽幽开口:“柴统领没查到驸马的死因,臣倒是道听途说了一些,结合自己的推测,大概知晓。” 顾昭把目光移向他。 唐四维说:“此事还要从太.祖皇帝说起。太.祖称帝当夜,宠幸了后妃宫中的一名宫女,宫女承幸生下莞阳公主,同年,后妃生下太子,也就是先帝。 莞阳公主与先帝姐弟二人年龄相近,太.祖皇帝眼里却只有先帝一人,莞阳公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及至莞阳公主生母薨逝当天,太.祖皇帝才想起他还有个女儿,宠了几日,却把她嫁给西滇质子。 莞阳公主从小受尽恶语流言,性子好胜,好不容易风光了几日,又从云端跌到谷里。指婚当夜,她与太.祖皇帝一室而处,对太.祖皇帝不敬,被关入朝阳宫中面壁思过。 太后应该深有体会,宫里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莞阳公主被关入朝阳宫之后,先帝派去守门的侍卫见色起意,对她施暴,强占了她。先帝觉得愧对于她,却未曾收回让她嫁给质子的旨意,只是多番纵容,甚至予她丹书铁券以表歉意。 莞阳公主自那一夜之后仿佛变了个人,骄横跋扈,事事踩太.祖皇帝底线,即使如此,太.祖皇帝心里歉疚,也未曾责备她分毫,这越发助长了她的气焰。及至太.祖皇帝驾崩,莞阳公主仿佛报了仇,开始耽于淫乐。 面上是耽于享乐,实际上,她的爪牙已经深入宫中各处。她从前势弱的时候常与宫人为伍,太知道她们畏惧什么、渴求什么了,操控起来便得心应手。 原先的墨竹、紫萝这些宫女,无一个不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太后想知道质子怎么死的,但看墨竹是如何死的便能知晓。” 胖墩听了,沉默不语。眼中虽有惊愕闪现,表现出来的却是超乎常人的沉稳。 顾昭倒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前时旧事她多多少少听说过,从莞阳出生到被赐婚,她每桩每件都知道,但她经历两世,也未能理出这样清晰的来龙去脉。 她不由多看了唐四维一眼。 唐四维以为她在质疑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面无波澜地说:“臣有罪,妄测国亲,请陛下、太后治罪。” 顾昭摆了摆手。 “你说质子和墨竹死法相同,何以见得?” 庄盖出声道:“关于驸马专离的死,民间还有一种传说。说是专离来自西滇,擅长用蛊,只是长得平平无奇,为得莞阳公主欢心,以一种可以易容的蛊物把自己幻化成绝世风姿。但这种蛊物性凶,啃食生人血肉,专离与公主欢好七日,血肉尽碎而亡。若质子就是专离,那……” 唐四维摇摇头:“蛊物之说传得神乎其神,不可尽信。此说多半是旧公主府的仆人自己杜撰的。但不会空穴来风,必有迹可循,血肉尽碎很有可能就是仆人看到的事实。说起来,太后旧仆墨竹也血肉尽碎……” 话说到这里,能明白的 分卷阅读129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都已经明白了。 事实真相是应该是莞阳把质子活剐了,就像墨竹自剐一样。 除了作出推论的唐四维面色沉如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若真是如此,莞阳该是多丧心病狂。 内室一片落针可闻的安静,墨竹和彭喜都觉得身上爬满鸡皮疙瘩,齐齐往里站了站。 顾昭拧起眉头。 胖墩蹦下拔步床,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母后,动手吧。” 顾昭低头看了他一眼,胖墩的眼神明亮坚定,像是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一般。 前事种种涌进心底,她终于点头:“嗯,动手。” “你们两个把搜集到的证物整理好,推理录入疏册,通知百官,今日武德门前早朝。” “臣等领命。” “柴明,你穿回甲胄,调五千御林军来永寿宫接哀家和皇帝,一同前往朝阳宫。” “臣领命!” “彭喜,持此物快马出宫,到顾府让林修调动十万兵到武德门前布防。” “奴才领命!” 顾昭说:“都去吧,寒书,你带陛下去更衣,穿黄金甲,戴护心镜。” 寒书福了一礼,牵着小皇帝就要下去。 “等一下,”顾昭叫住她,“把甲胄拿到这里来,在哀家这里更衣便好。” 胖墩现在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寒书应是,下去准备了。 顾昭把胖墩安顿在榻上,“你现在这里,母后梳洗打扮一番。” 见他神色惴惴,又轻声问:“怕吗?” 胖墩扑进她怀里,把肉嘟嘟的下巴靠在她肩窝上,和林修靠着的时候那种硌骨头的感觉全然不同。 只听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说:“母后,是我叫庄盖和唐四维去查承露台柱石断面的。而且……儿子在梦里学到很多东西,都不是书上学的,驭蛇之术、大熊猫,都是梦里学到的。” 他扳正身子,打量着顾昭的神色:“其实……我、我身体还是胖墩,但心里不是。” 顾昭露出疑惑的眼神。 胖墩赶忙说:“母后,我不是胡说,我是真的……唉,算了。” 胖墩又靠到她肩膀上,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拍在她背上:“总之,我不是不正常,只是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而已。” 顾昭眨巴眨巴眼,猜测出声:“和太.祖皇帝仙人入梦是一样的?仙人在梦里教宥儿吗?” 胖墩哭笑不得:“大概就是这样。” 顾昭抚着他的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胖墩说:“上回墨竹姑姑死了,太医说儿子受惊吓的时候。” 顾昭手指一僵:“好。若真有仙人庇佑我儿,那母后祈求仙人护我儿一世无恙。” “母后”胖墩泪点低,闻言就要哭出来。 顾昭松开他,坐到镜前为自己梳妆。 上一次她亲手上妆,是在德太妃一举成擒的时候。 今晨所上的妆容已然凌乱。 顾昭唤来侍婢,取水净面,重新傅粉。 粉面淡唇,这是她入宫之前才会化的妆容,顾昭今日重新上了一遍。她素手执起眉笔,亲自把上一世毒酒入肠的痛楚化成杀意,一笔一笔地勾勒眉形。 都该结束了。 殷红华贵的宫装“轰”地铺开,披落到顾昭身上,她转过身来,红色的宫装更衬得她面色白皙,五官清丽,百花团簇的宫锦外衣掩映下,浅白的衣裙勾勒得她身段翘楚。 胖墩看呆了,脱口而出赞道:“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啊!” 幸亏他说得小声,顾昭也神思不属,寒书更是吭哧吭哧帮他扣着腰甲,并未听见。 65、朝阳一战 ... 很快, 柴明带着五千御林军在永寿宫前列阵以待。 顾昭牵着小胖墩出来,眉目冷冽,这冰天雪地都不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骇人。 就连她身边端着九节金鞭的寒书, 神色也十分严肃。 小胖墩倒也想庄重些, 只可惜身上的金甲实在太重, 走没几步就吭哧吭哧喘, 好容易上了轿辇,才伸展四肢,松快松快。 顾昭和他同乘一辇,正襟危坐, 整整截截。 小胖墩拽她衣角:“母后, 你真好看。” 顾昭神思回笼, 低头看他一眼, 扯出一抹笑容:“宥儿也好看。” 胖墩很好哄, 顿时也不觉得身上的甲胄 分卷阅读130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重了,抬起下巴神气道:“儿子也是男子汉了,好看的男子汉!” 顾昭噗嗤一声笑出来。 难得在这种情境下还能缓和心情,她伸手揩揩胖墩的脸,觉得他真是个开心果。 辇外下起鹅毛大雪, 似有铺天盖地之势, 天地之间很快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轿辇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沉缓前行,终于来到朝阳宫前。 顾昭并未急着下车,反而叫来暗卫:“上去把匾额摘了。” 话音落下, 暗卫飞身而起,黑色斗篷在雪夜中留下一道黑痕。众人只听“哐当”一声,朝阳宫的匾额完完整整地从高处坠落,扣到阶上,震起满地轻雪,骨碌碌地往下滑。 在大梁,摘匾代表身份跌滑,官家摘匾更是大忌。 御林军听令而来,见太后此举,皆是一惊。但也很快明白,太后终于要拔除莞阳大长公主这颗毒疔了,真是大快人心! 等暗卫回禀,顾昭才拉着胖墩下车。 五千御林军举着火把,映亮朝阳宫门。 嘎吱一声,顾昭拉着胖墩,踩上朝阳宫的匾额,手缓缓抬起,指尖一勾,发出前进的指令。 柴明一马当先,大步走到门边,“撞开。” 未多时,两扇厚重的朱门发出一声闷响,向内轰然倒去。 莞阳穿着轻纱里衣,围着厚厚的貂皮,站在院中款款而笑。 “昭儿,别来无恙啊!” 顾昭面无表情,长鞭利落出手,“咻”的一声破空而去,抽到莞阳脸上,流下一道艳丽的红痕后,立刻又回到顾昭手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莞阳甚至都未来得及反应,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鞭痕里渗出血来,她意识过来 从来没有跟她动过手的昭儿,一句都未曾客套就毁她脸面。 {读文少女仙女小藻整理} 她又笑起来。 “昭儿,太过无情了。” 顾昭恍若未闻,面沉似水:“进去搜,只要是活的都拘来。” “谁敢!”莞阳闻之色变,大喝一声。 顾昭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谁敢?哀家敢,搜!” 莞阳目如刀,在顾昭身上刮了一遍,见顾昭不为所动,她反而笑起来。 红墙琉璃瓦上,一群黑衣人异军突起,大概有二十余人,手上拿着根本不可能被带进宫来的冷兵器,银枪铁锤,玄刀重剑。 柴明立刻回退,挡在顾昭身前,严阵以待。五千御林军如临大敌,如暗流涌动变幻阵势,架起盾墙,把顾昭和胖墩护在中间。 莞阳扬天长笑:“昭儿,想擒本宫,你也得活着进来!” 她的眼神如淬满剧毒,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隔着如帘落雪,顾昭感受到她的心情,一动不动,只是握着胖墩的手更紧了些。 短短的一瞬间,局面从攻势变成守势。 “不要怕。”她对胖墩说。 胖墩坚定地看着前方,虽然只能看见御林军林立的腿,也义无反顾地点头:“儿子不怕。” 琉璃瓦上,身形最为雄壮的人大喝一声,余下的人闻声而动,如离弦之箭朝顾昭窜来,留下一个手在莞阳身边。 御林军一拥而上,每五十余人缠斗一个,为多事却都躺在地上,或伤或残,再爬不起来。 于是又从护卫的御林军中流一部分出去打斗,但对方苦练多年,身手刁钻诡异,众人不得其法,又纷纷倒下。 柴明武艺不算精通,胜在倒而复起,意志不屈。那些人见他打不死,都来了兴致,几个人围攻他一个,转眼之间,他就已经遍体鳞伤。 歹人正笑着要补上一记重锤时,远处马蹄声渐,一抹玄衣黑袍踏马而起,飞身而来。大雪洋洋洒洒,裹着他浸入夜色的身影,与他一起落到柴明身边。 他不言不语,短剑煞然出袖,猛地划过提着重锤的手腕。 那人的手筋瞬间被挑断,重锤随着他的大叫声甩将出去,眼见就要往顾昭方向击去,黑衣人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柴明提身而起,飞出一脚,把重锤勾了回来。 只见他脚腕翻转,横身飞起侧踢了一下重锤。重锤立刻拐了个路径,径直往莞阳身边的那个人飞去,重重撞上那人的胸口。 那人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歹人见来了个厉害的,当即团团围了过来。 胖墩大喊:“太傅小心!” 柴明听见喊声,面露讶色,莞阳眼底也闪过一抹惊疑。 没想到太傅不但长得 分卷阅读131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俊美、处事铁面无私,身手竟还这样了得! 姗姗来迟的数名暗卫如法炮制,披雪从天而降。 为虎作伥的歹徒们看这阵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天元隐卫!” 他们不由对视一眼,身子略微有些瑟缩,隐隐露出退意。 林修没有回话,站在数名暗卫身前,如同天兵神将,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没有什么地方,是活着的她去不了的。”他突然沉沉说了一句。 莞阳身子一僵,他这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那句话 “昭儿,想擒本宫,你也得活着进来!” “没有什么地方,是活着的她去不了的。” 曾经也有个人,想他护着顾昭一样护着她,那个人说,没有什么事,是她办不成的。 她似是陷入回忆,面色柔和稍许。 手持重剑的那人道:“传言暗卫统领风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来会会!” 说着便举起千钧重剑劈了下来。 林修侧身躲过劈来的重剑,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腕,整个人横跨到他肩上,借力踢倒周围一圈人。 在他急于挣脱之际,手上短剑寒光一闪,猛地贯入重剑之人的胸口。 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林修意不在以他为支点杀别人,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是杀他。 自然,这个从头到尾,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重剑和身子一起,轰然倒地,溅起一地雪渣。 莞阳见他们又重新打起来,便收起思绪。 复命蛊不可断食,她要她的驸马重新活过来!死的人越多越好!而这些人,一个个阻碍她的道路,更是罪不可赦!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他凉凉说道。 一众暗卫飞身而起,与其他待人缠斗到一处。 林修则是身形一闪,众人只看见手上的火把闪晃了一下,他就已经出现在莞阳身后,从容地把利刃架在她脖子上。 感觉到饮血短剑的冰凉,莞阳瑟缩了一下。拢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握成拳,攥得越来越紧 指甲掐进手心,痛意来袭,她的手又倏地松开了。 她摸到藏在袖中的一个小盒子,暗自打开,长甲从盒里挑了什么东西出来。 另外一只手捏着剑刃,把它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她似乎全身无骨般,软软往林修身上倒去:“修郎” 顾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修并未比她好多少,但胜在伸手利落,往侧里一避,让过她倒来的身子。 就在此时,一只素手自莞阳袖中冲出,朝林修侧脸弓指一弹。 林修呆呆怔在原地,心里隐约以为是蛊,赶忙横起剑来挡,莞阳旋身至他侧边,手指往他脸上一抹。 黏腻的、湿漉漉的触感糊到黑色的蒙面巾上,即使隔着面筋,一股腐败的腥臭味仍然充斥鼻腔。 林修恍惚抬手擦下,触感黏腻,令人汗毛倒立。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他把手伸到眼前一看,只见手上尽是发黑的血污,隐约能看见一只蚕形的尸体。这只蚕很肥,已经腐烂了大半,并无生迹。 这是……蛊? 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把莞阳手上的貂皮大氅当成拭帕,手在上面滚过,擦了又擦,摘了面巾扔到地上。 顾昭看在眼里,心里掂着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泛出浓浓的酸意来。 居然还摸她! 莞阳扬天长笑:“林修啊林修,你中了我的蝴蝶蛊还不自知吗?” 林修盯着她貂皮氅上的半截蚕尸,又看了一眼雪里的黑色面巾,心里突然疑惑 这个蛊,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他不再废话,重新把剑架到她脖子上,让柴明来绑了她。 顾昭听莞阳说林修中蛊,心中不由着急。虽然唐四维说蛊物之说不可尽信,但万一是真的呢? 见林修走出来,她赶忙迎上去:“你中蛊了?” 胖墩也跑上来,肥嘟嘟的小手只能够到他腰间,不放心地摸了又摸。 等她们关心得快要发急,林修才弯腰伏在顾昭身边,悄悄说:“不是蛊,应该她臆想的。” 顾昭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眼眶都红了。 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转身吩咐:“去传太医。” 林修找了个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摸上她的头,无奈道:“要真是蛊,太医也看不出来啊,傻。” 又说:“你还不相 分卷阅读132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信我吗?” 顾昭仰头,见他神色自若,信誓旦旦,才稍稍安心。 莞阳还在笑 柴明反手绑了她,带人进去搜查。 突然,里面的柴明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妹妹!” 66、莞阳伏诛 ... 柴明叫喊出来的时候, 林修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寒书适时提醒:“前些日子莺儿被赶出宫,在这里被大长公主截下了。” 顾昭心里咯噔一声,她以为莺儿入莞阳宫里, 最多也就是谨慎一些磨磨性子, 难不成莞阳下毒手杀了她? 正想着, 林修说:“进去看看。” 他叫来两个暗卫守住莞阳, 以免她再作妖,带着顾昭就要进去。 还没动身,柴明已经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粗瓷大缸, 泣不成声。 顾昭闻到空气中腐烂的味道, 胃里忍不住冲上一股呕吐的欲望, 却被生生忍住。 “太后, 是莺儿……”柴明把缸放下, 跪在缸前痛哭出声。 顾昭和林修居高临下看去,入眼是莺儿那张小巧的人脸,脸上粉黛浓重,正是死人入殓时才会上的妆容。丹朱艳艳,盖住她惨白的唇色。只是两只眼睛被人挖去, 眼窝黑洞洞的, 看着很是渗人。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按理来说,随便一个怎么样的人,都不可能缩进缸里。 “人彘。” “人棍。” 林修和寒书同时出声,林修面目沉了下来, 寒书已经忍不住跑到一旁的树下呕了。 传说汉朝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棍,剁其四肢,灌铜入耳,割舌挖眼,养在瓮中以为刑罚。没想到若干年过去,朝代更迭,竟还有人施此暴行。 民间传说的都是真的!莞阳当真如此心毒手狠! 顾昭迟疑一下,立刻捂住胖墩的眼睛,叫来寒书,把他带到一边休息。 莞阳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倒不是因为如此暴行被发现而紧张,而是担心她的命蛊无法炼成,她的驸马无法再世重生,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啊! 她惊惶大叫:“顾昭,你敢动她!” 顾昭转头,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她面色没有一丝波澜,僵持着,无悲无喜,无怒无惧。走到林修身边,缓缓拔出他贴身的短剑,“噗呲”一声,径直刺穿莞阳的腹部。 □□,再刺入。 再□□,再刺入。 顾昭红了眼。 心里排山倒海的恨意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她重复着单一的动作,却处处不在要害,她要莞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要再次刺入的时候,斜里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按住了她。 顾昭缓缓抬眼,对上林修的视线。 他的视线像缓流,轻轻冲洗着她被恨意烧得焦黑焦黑的心。多少委屈都在这一刻汹涌而来,眼泪就要决堤。 林修冰凉的手抚上她的眼角,“乖,现在不能哭。” 她紧紧攥住手里的剑,大吼一声挣开他,竭尽全力挥剑一砍,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喊叫,一股血溅到她的脸上,热的。 莞阳的左臂被她砍下了,掉在地上,手指还在抽搐,截断处血流如注,止不下来。 刚好太医过来,顾昭声色冷淡地吩咐:“保命即可,不用止疼。” 转眼看见神色戚戚的柴明,手一指:“先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 太医擦了一把冷汗,上前查看,整张脸皱成枯叶,指挥几个人把莺儿的残块从缸里掏出来。 一股臭味冲天而起,太医屏着呼吸反复查看了一番,又看了看缸里剩下的水,摇摇头:“不行了,呼吸脉搏都没有了。” 又说:“这缸里应该是销金水。”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莞阳一眼,很快又错开视线,觉得后背拔凉。本以为莞阳大长公主是不被世俗拘束之人,才会对那些流言无动于衷,没想到那些流言根本就是真的! 顾昭眸色一黯。 唐四维说承露台柱中空,内有血垢,又有销金水腐蚀过的痕迹,眼下看来,怕根本就是莞阳用这浸泡人彘的水灌进去的! 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铛 皇城外,国寺晨钟已鸣。已经五更天了。 顾昭问:“武德门前布兵防了吗?” 林修说:“都已经妥当了。你父亲自己率兵,不设埋伏,十万兵马到武德门我才来 分卷阅读133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的。” 顾昭心下稍安,命人押着莞阳府中搜出来的活人前往武德门。 这些人大多是男子,衣不蔽体。 顾昭心里升起一阵厌烦:“带走。另外拨出三千人,去大长公主府搜个干净,若是再发现人彘,都带到武德门来。” 她仰头看林修:“我们现在去武德门吧。” 武德门前,十万儿郎站成方阵,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前面两三列骑着高头大马,龙马精神,意气风发。 庄盖和唐四维两人站在一齐站在雪里,不同的是,唐四维撑着一把伞。 庄盖顶着雪,面无表情。唐四维则检查着喊人辛苦搬来的证物 一截完整的承露台柱。 不仅这截柱子,他还把洒扫承露台的黄门都绑了来。 武德门出去便是京城西市,这个时段最热闹的集市。京城里七街八巷都攘动起来,一个个挎着菜篮,想趁早晨去西市买些新鲜货。 经过武德门的时候,见和平时有异,有大婶便壮起胆子,探头探脑问了看守。 看守竟然未把她们轰走,反而耐着性子回答:“太后要在此裁决莞阳公主。” 简单的一句话,引发了轩然大波。一个传一个,武德门前,人越聚越多。 雪铺在地上,形成了厚厚一层。胖墩深一脚浅一脚,走不稳当,便扑向林修,要他抱着走。 林修没有异议,抱起他来,长腿在雪里迈动,让人感到安全稳妥。 三人带着莞阳一起,上了城楼,面相万千甲士,浩浩子民。 其余人押着男宠,带着人彘瓮缸,一齐列在城楼下。 顾昭示意唐四维开始。 唐四维收起伞,从袖中掏出卷轴,大声念道:“兹督察大长公主莞阳,犯上不尊,毁坏国物,祸殃无辜。 其一,出言不逊,对上不尊,意图行刺,直呼太后名讳,于陛下寝宫投放毒蛇七步倒,证人在侧,可有话说?” 被逮来的两个黄门扑在雪里,瑟瑟发抖,无话可说,俯首认罪。 唐四维继续说道:“其二,毁坏国物。承露台乃太·祖皇帝受仙人之命所筑,莞阳大长公主命人以流金水蚀之,成中空蛀洞,常年累月,以至坍塌,乃天怨之举。可见此物。证人外侧,可有话说?” 一排黄门早已镣铐加身,闻言面无人色,纷纷摇头。 莞阳在城楼之上,闻言仰天大笑,“庸人无知!” 顾昭拔出利剑,扬手一划,自下而上,在她唇上割出一道血痕:“多嘴!” 鲜血溢进嘴里,莞阳捂着嘴巴,安静下来。 唐四维收回目光:“其三,祸殃无辜。诸位耳目皆明,且看看这瓮瓮罐罐,里头藏着多少人棍!各位知道人棍吗?且看看,何其残忍!” 有两位御林军抬着瓶人彘到人群里晃一圈,便见众人脸都青了,有受不住的,已经掩面呕吐起来。 “这真是莞阳公主做的吗?” 众人议论起来。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还以为□□些便罢了。” “就是啊,蛇蝎心肠。” …… 城楼上的莞阳见瓮罐被抬远,再顾不得其他,扯唇大叫起来,鲜血直迸:“大胆!放手!我的阿郎!” “你们放开我!” “昭儿,我求你,我求求你,你让他们把那瓮罐抬回来,再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命蛊炼成,就能救我的阿郎了。昭儿,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喊得太用力了,肚子上已经缠了纱布的地方渗出血迹。 顾昭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命蛊?”她发出疑问。 莞阳公主点头如捣蒜,“是的,命蛊。昭儿,你若是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可复活你母亲。只要你母亲的一个贴身器物,以新鲜的人彘加销金水浸养两千日,蛊物复活,你母亲便可复活了!” 新鲜的人彘加销金水,还浸养两千日,那么就是说她做成人彘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些。 她喊得太大声了,像一颗火炮炸进人群,惹得议论纷纷。 林修皱眉,“蛊物之说是真的?” 莞阳挣开束缚,抬起手背擦掉唇上的血,神色笃定:“自然是真的,阿郎亲口告诉我的。” 林修手指一勾,两个暗卫押着个黑衣歹徒过来,正是先前偷袭顾府第二拨人里的一个,已经去了面罩头巾,露出刮掉一半头发的头,看打扮是西滇人。 林修:“说。” 那人支支吾 分卷阅读134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吾,眼神在莞阳、顾昭、胖墩、林修之间闪躲不定,林修凝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和我说的,就怎么和他说。” 那人才断断续续说道:“蛊、蛊这个东西,以前、以前听家、家里的老人提起过。” 他撩起眼皮,见林修没有发难的意思,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家里的老人说,以前有用蛊厉害的,但是已经很久没人使这门子手艺了,现在炼蛊多是晒干了入药的。我小的时候,就听人念叨,说再有用蛊逆转轮回的,都……都是骗子。” 莞阳道:“下贱东西,你知道什么?那蛊是阿郎送本宫做念想的,本宫查阅多少古典,才得了这么个法子!” 顾昭和林修都不作声。 胖墩噘嘴道:“蛊不蛊的,能吃吗?就算是真的,你为了一个人的命杀了这么多人,心里好过吗?更何况还是迷信。” “你懂什么!”莞阳狠厉起来,挣开束缚,查出守卫腰上的短剑直接朝胖墩刺去。 变数来得太快,林修眼疾手快,抽出短剑。 却不料顾昭更快,一把夺过,直接刺入莞阳胸口。 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67、终章 ... 这一剑, 正中胸口,莞阳站不住身,一双眼里都是惊疑。 顾昭启唇:“是不是还在怀疑, 为何晋王还未来救你?” 她嘲讽笑道:“他是在等你死, 以免成事之时你与他争抢帝位,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你还不明白吗?只可惜,哀家不是蝉。” “为君清侧!” 暗处里的晋王见莞阳已然伏诛,扬剑而起, 摇旗呐喊。霎时间, 除了顾昭站的这一面城墙, 其余三面甲兵尽出, 拈弓搭箭, 齐齐对准城武德门上的顾昭和胖墩。 这是要逼宫谋反。 林修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顾昭和胖墩掩在身后。 莞阳已经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至死都不敢相信她的同盟竟然以她为饵,出兵清君侧。晋王这个愚蠢的东西, 他若能成事, 早在当年帝位之争的时候便成了! 没想到晋王果然如她所料,不能成事,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他全身裹着厚重的铠甲,躲在一片盾兵身后。 看起来势成僵局 武德门下虽有十万军众, 但也有围观百姓,若是顾昭此时不顾百姓毅然反抗,那便失了民心。 林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未等顾昭反应过来,一柄乌金尾羽的利箭从城墙边角破空飞出,有如晴空惊雷,势如破竹。力道太过蛮横,竟然直接击裂盾墙,正中晋王侧肩。 离心窝只有分毫。 就在此时,顾长缨从晋王身后跳出,□□直指他的后颈,“还不束手就擒?” 晋王顿时僵住不敢动,挥手命手下撤下城墙。 兵不血刃。 顾昭朝城墙边角的那人看了一眼。 只见林修站在风中,黑袍随风扬起,簌簌雪落,却盖不住他冷艳的容颜。 心里没来由地突突跳。 莞阳和晋王都已成擒,莞阳当场咽了气,顾昭褫夺她的封号和品阶,命人敛尸,以布衣习俗,运到西滇与她驸马的衣冠冢合葬。 至于晋王,虽长于扮猪吃虎,却无长远全面的谋划,晋王妃卧病在榻,他更是心下着急,便十分配合,罪责都推给莞阳,把自己摘了出来。 可他终究做了叛逆之举,众目睽睽,凭他再如何狡辩,这铁打的事实也擦抹不去。顾昭也没有心慈手软,直接把他打入死牢,否则日后人人皆可效仿他今日的举动。 扮作商人的那伙戎狄在河西道被截下,捆了送往京城来。胖墩做主,让人帮他们收拾妥当,扣下武器,送回戎狄,以示大国胸怀。 再过两日,第二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冰融雪化,气候回暖。 灯火摇曳,映在顾昭脸上,一室静谧。 她今天换了一席挑金纱落桃花的轻衣,薄施粉黛,面若桃李,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慵懒而惬意。 寒书轻轻推了门进来,轻声道:“主子早些歇息吗?明日还有一套仪俗要走呢。” 顾昭美目微张,翻过身来,“今天他又没进宫?” “没有,早朝也没来。”胖墩的声音从外头响起,他迈过高高的门槛,直奔里室而来。 顾昭听他来了,坐起身,及时接住他飞扑过来的身子。 “母后,不然我们去太傅府上瞧瞧吧?”胖墩建议道。 顾昭闻言沉下脸,闷闷不乐:“去做什么?” 分卷阅读135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胖墩瞧着她的神色,捂着嘴偷偷笑起来:“太傅也就是两天没来,母后在和谁置气呢?” 顾昭弓起手指,往他鼻子上一刮:“就你机灵。” 胖墩赶忙捂住,“母后你别刮了,儿子鼻子好不容易这么挺翘好看,别给刮平了!” 顾昭想闹他,忙下了榻来,追着他作势要刮他鼻子。 胖墩大叫一声,吓得满宫里跑。 永寿宫中言笑晏晏,林府却陷入一阵紧张的氛围中。 守在主院门前的仆役大气都不敢出,所有暗卫排排站在院中,凝神听屋里的响动。兰章更是臭着张脸,手拢在袖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屋里看一眼,生怕错过什么动静。 不知道的看这阵仗,还以为林修要生了。 屋里。 四盏沉水香烟雾缭绕,熏得房里香气厚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裹在被子里的林修忍不住颤抖着,额角的汗滴有如落雨,啪嗒啪嗒地落到被子上。钻心的疼痛从后脊梁骨缓慢爬起,每往上一截,就像拆一次骨又重装起来再拆。 他咬牙闷哼出声,用力到牙龈都渗出血来。额角青筋毕露,长睫颤着,沾满细小的水滴,不知是汗是泪。 外面有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暗卫急得团团转:“已经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另外一个人跨步而出,夺过兰章手里的药盒:“给我,我塞进他嘴里!” 兰章手里一空,心里忐忑不安:“你站住!他说了他没出来就是不吃药,你进去了他功亏一篑怎么办!” 他来回踱步,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他说了,忍不住会出来的。” 今天原本是所有暗卫按时领服解药的时候,林修非但没领,还遣散所有人,把自己反锁在房中,想捱过这一遭。 但凡改变都是痛苦的,要完成一个稳固状态到更上一层稳固状态的跨越,非得承受常人不可承受的磨难不可。 林修自知这一日必然会来临,只是早和晚罢了。他选在今天,不过就是看着明日顾昭要忙于大梁仪俗,无暇顾及他而已。 只要一夜便够了。 痛到极致,他眼前渐渐浮现出顾昭的身影,或轻盈灵动,或煞气勃发,或端庄典雅,或沉着睿智……每一种顾昭的笑脸都生动好看,像九天下凡的神仙,来救赎他这个陷在泥淖里的人。 他原本也可以拥有正常生活的。他是左相林家嫡孙,生来就有无上荣耀。再加上他勤勉肯学,聪明早慧,祖父更是十分看重他。 他出入书房,尝遍珍馐,绕膝而乐。却不料画面一晃,他祖父嘴角带血,趴在泥泞的花圃之中对他做口型,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看见父亲奔逃,母亲被杀,看见祖父触柱而亡,看见祖母活活急死…… 他从云端落入泥淖之中,挣扎不得,一挣扎便越陷越深。 及至金銮殿上,他面见年轻的天子,威严赫赫,冷目冽光。 因为他在京中的名气,年轻的天子对他有些印象,见他乖巧可怜,着抹去原籍,贬入掖幽庭做苦役,非诏不得出。 他在掖幽庭受尽屈辱,那个嘴角狰狞油腻的太监常常鞭笞于他,甚至对他有了非分之想。他生无可恋,想自取灭亡,于是算准了马球赛的那一日,冲撞了贵女。 贵女果然大怒,要以他做人形靶,左右只是个没来由的贱奴,死了也无妨。正当他闭上眼睛享受死亡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进耳里 “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顾昭!” 他内心其实是有些触动的,只是并不很大。他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么碍事,却看到一名女子披着光华而来,万丈金芒加身,有如春日暖阳…… 她的名字也很好听。 顾昭,听起来就暖洋洋的。 他回到泥淖里继续生活,等有朝一日从这里出去,一定要陪伴她左右供她驱使。没想到等来皇帝纳顾昭为妃的消息。 他想定所有,滚顶板顶荆条,死过好几回,终于到蠡正居前跪上许久,皇帝也终于答应见他一面。 面见天子,他直言不讳,就想要他和顾昭的指婚旨意。皇帝却问了她一句 “把她配给奴籍的你吗?” 他没想过身份悬殊。而这句话不啻于惊雷在耳,此后幽暗漫长的训练岁月,他都依靠这句话强撑过来。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鲜血溅到他脸上,温热、血腥、带着残忍的气息…… 那时候,他的手也像现在一样抖着。 支撑得太久了,这是最后一关,脱去奴籍之后,他还要脱 分卷阅读136 重生太后带娃日常 作者:和二萌 去这层不为人知、依靠解药度日的生活。 他要和昭儿在一起。 无拘无束地在一起。 疼痛终究还是摧垮他的意志,他闷哼一声,晕死过去,脸上还残留着点点汗珠。没过多久,他又在钻心挖骨的疼痛中醒来。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天光渐亮。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打开,林修缓步走出来,脚步虚浮,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艰难地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下一刻,整个人扶着门框软了下来。 兰章最先反应过来,“叫大夫,叫大夫!” 他终究是熬过了这一关。 正月十五夜,月圆如盘,天气陡然转冷,寒意侵骨。 顾昭怒气冲冲,带着看好戏的胖墩冲到林府,正准备好好算算账,却被告知林修病了,病得很重,要好好休养些时日才能好。 顾昭怔住,心里百味杂陈。 他病了也不告诉自己。 自己于他,到底是太过亲近还是根本就未曾亲近过? 细想想,他的确未曾说过什么表露心意的话,昨日种种,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吗? 胖墩见她走神,顿时像个老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母后啊,牛角尖都要被你钻成漏斗了,太傅不告诉你,肯定是因为怕你担心啊!” 顾昭瞥他一眼,弓起手指以示警告。 胖墩捂着鼻子躲远。 行至林修院前,管家给顾昭开了门,把胖墩拦在外头:“陛下,得罪了。” 顾昭回头对胖墩作出一个得意的神色。 胖墩气得叉腰。 顾昭走进内室,淡淡的沉水香萦绕鼻尖。 她正盘算着一会儿见到林修应该怎么说,又或者林修当真病到卧床不起,她又该说什么。 突然斜里窜出一个人影,把她堵到墙角,埋头在她耳边沉沉说道:“什么时候嫁给我?” 五年之后,胖墩九岁,出落得俊美高挑,和先帝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笑就会露出脱落的门牙剩下的洞,因此他神情严肃,并不轻露笑意。 这一年,他以一己之力,重新定义科考,用人不以贵贱阶层为度量标准。 同年,太后顾昭病入沉疴,于三月三崩逝,指太傅与一名女官永结琴瑟之好。 自此皇帝正式登极,执掌朝政,以林修、顾长缨、庄盖、唐四维为辅政大臣。 林府院内。 化名为故昭的顾昭倚在林修怀里,威胁道:“你今天要是再像昨晚那样折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修欺身而上:“是谁收拾谁?”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