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约》 柳小姐的脸盲症 柳裴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在门诊部的入口前张望了一下,里头黑黢黢的一片,只得转过身去了隔壁急诊部挂号。 正是周末,又恰逢换季,急诊室前人头攒动,滞缓的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间或有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入耳朵,令闻者不由蹙眉。 柳裴捏着自己的挂号单,挤在躁动不安的人群里排队,等的时间久了,虽不至于不耐烦,但多少有些无所事事,便划开手机给顾于之发消息: “我到医院了。” 对方很快回过来: “别担心,别怕丢人,跟医生好好说。” 外科排队的人数不及内科的多,大约三十分钟后,柳裴就在等候室的电子屏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五号诊室”四个字。 她在拥挤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等到了五号诊室的隔间前,肩上挂着的包都歪了。 五号诊室的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低着头,随手接过她的病例单,问道: “坐,哪里不舒服?” 嗓音低沉,拖着一点儿慵懒的尾音,但听起来很熨帖。 柳裴站在那儿,愣是没坐下,盯着医生头顶的发旋看了两秒,才温软地开口: “耳朵里进棉花了。” 医生在病历上b划的手一顿,他将手中的笔转了两圈,这动作看起来有些轻浮,与他正经的工作不太切合: “怎么回事?” 柳裴老老实实地解释道: “昨晚我洗澡,耳朵里进了水,洗完澡就拿棉签掏了掏。” 她说到这里,yu言又止地停住了,但她知道医生应当已经心神领会了。 医生果然已经心神领会了,因为他不仅扑哧一声笑了,还替她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说完了: “结果棉签棍儿出来了,棉花没出来?” 柳裴因他言语中不加掩饰的笑意,不禁有些赧颜。今天她身边的同事得知她下班之后要去医院,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待听得了原因之后,友好关怀都变作了捧腹大笑,而且大约因为大家都是从事媒t行业的,深谙信息的传播渠道,“柳裴因为掏耳朵进了医院”的消息以迅疾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她今天拎着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连隔壁部门的人都和她打招呼: “裴裴,去医院吗?” 柳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又开得起玩笑,在人际关系里如鱼得水,同事与她这么说,也完全不是嘲笑和挖苦,而是善意的打趣。 但她还是觉得丢人,新年过后第一次来医院看病,居然是因为掏耳朵。 她急需寻找社群之间的共鸣来削减自己内心的羞耻感,于是对着面前的医生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医生,请问您以前看过我这样的病例吗?” 医生总算是一边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边回道: “没有。” 看完这一眼,他又不经意多看了两眼,继而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移向病历单的名字上。 ——柳裴。 他似是停顿了片刻,又似是行云流水,修长的手指曲起,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过来,坐好。” 柳裴总觉得这医生的态度并不专业,言语行为里都透着一gu莫名的散漫,但她是病人,只能服从指示在他面前端正地坐好。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敏感的皮肤,在她颈间逗留了一瞬,又扶住她的脸颊,以不重的力道将她的身t压制住。 y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男人的气息陡然迫近,他一手托在她耳根,一手拿着医用手电筒,照进她的耳朵里。 柳裴被手电筒的光晃了一下眼睛,又因肢t接触下意识地想躲,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是很怕来医院的,连最常见的扎针ch0u血,甚至是拿压舌板按住舌头,都觉得抗拒。 医生大概也是没见过拿镊子取个耳朵里的棉花都这么怂的病人,忍不住啧了一声,“别乱动。” 由于距离很近,柳裴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起两三根碎发,有些su麻,又有些痒。 她能闻见他白大褂上的味道,也沾染了医院的消毒水味,但并不重,所以不刺鼻,反倒是清冽g净的香味更重一些。 不知道他的洗衣粉用得是什么品牌的,还挺好闻。 就在她神游了几秒的功夫,医生已经拿镊子将她耳朵里堵着的一小团棉花取了出来。 柳裴直起身子,软绵绵地问: “……好啦?” 医生瞥她一眼,“不然呢?” 言毕,将病历单递回她手上。 柳裴接过病历单,大约是觉得实在是太过容易了,都有点儿不可思议,“不用收费吗?” 医生微微挑眉,目露嫌弃地看着她。 面前的这个姑娘现在瞧起来怎么傻里傻气的? 他点了通知铃,身子往后倚,两只手臂架在椅背上,跷了个吊儿郎当的二郎腿,显出非常不耐烦的模样来,“好了好了,下一个。” 柳裴在心中暗道这医生实在是当得太不敬业了,不知道是怎么被招进重点医院来的,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多纠缠,来医院取个耳朵里的棉花还取出些医患纠纷的社会新闻,于是忙不迭转身就走。 她站起身,抬脚刚走了两步,身后却又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柳小姐。” “多年不见,你的脸盲症还没治好吗?” ------ 偷跑一章,看见是缘。 谢医生想叙旧 柳裴闻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隔间里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她的脑袋里浮现出几个形容词—— 英俊,t面,一丝不苟。 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妥帖,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完全不显得松垮,褂子里的白se衬衫与墨se领带看起来光滑又高级,配上他清俊的面庞,整个人散发着很自然的书卷气。 只是他此时的表情与动作,非常不贴脸。 他乌黑的眼眸深邃,眼尾微微上挑,是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含着零星的笑意,仿佛当下的背景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某个纸醉金迷、灯光眩惑的包间里,她不慎遇见了某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柳裴确实有轻微的脸盲症,但她对这双眼睛有印象。 只是她还是不敢确定,男人面前桌上摆着的牌子,分明写着“陆浩”两个字。 男人察觉到柳裴的视线,用指尖点了点自己x前的姓名牌,“陆医生有事不在,谢医生临时代班。” 柳裴的手局促地拽着包带,犹疑着问:“你是……谢承远?” 她觉得自己认不出面前这个人是谢承远,脸盲症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谢承远毕业之后当了医生。 这给她带来的震撼感不亚于看见高中时严厉老派的班主任在夜店放浪形骸地跳钢管舞。 即使她上次见到谢承远已经是五年前高考的前夕,但她并不觉得这个名字陌生。谢承远的名字在她的高中时代出现频率非常高,算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只可惜并不是因为光辉事迹或是优异的成绩,反倒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ch0u烟喝酒、剃头纹身、打架斗殴,学生时代反叛的不良少年该做的事情,谢承远一样都没落下。 柳裴对他的了解本来也只止于传闻,最近的一次接触,不过是高考前一周,他为了她班上的一个nv生与另一个男生大打出手,自己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却把人家男孩子打折了右臂。 这事情x质很恶劣,谢承远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柳裴站在c场上看着站在升旗台上的少年,隔了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知道他没有穿校服,只随意地套了件宽松的短袖,风钻进他的衣角,将他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在倾泻而下的日光下,身影g净又颀长。在校长痛心疾首的严厉批评下,他站得也并不笔挺,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就像一棵盘根错节,野蛮又拧巴地生长着的树。 在人生重要转折的关隘,他这一次动手,让对方无缘了一周后的高考。 周围有nv生窃窃私语着,大意是谢承远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但声音里的担忧显然b指责更多。 谢承远生得很好看,在同龄的男生里已然很出挑,又带着一种极为少见的韧x与野x,nv生们表面上都畏惧地离他很远,但都在心底里暗自羡慕过谢承远为了她动手的那个nv生。 柳裴被光刺得眼睛痛,她模糊地想,自己如果是被谢承远打进医院的那个男生,她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奇怪的换位思考。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暴力的一次想法。 这个高中时期典型的不良少年,时隔多年再度出现在她眼前,居然是以外科医生的身份。 还刚刚从她的耳朵里取出了一团棉花。 柳裴正在犹豫是留下还是溜走,排在她后头的病人就已经来到了隔间前。 谢承远没再管柳裴,询问与检查后给病人开了药,神情专注而投入。 这个病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看起来是个高中生,他拿着病历单走之前,回过头看了一眼柳裴,吹了个口哨: “医生,你上班,nv朋友还陪着啊?” 柳裴愣了一瞬,想要矢口否认,男孩子已经转身走了。 谢承远又按了铃,趁着人还没来的间隙,问道: “吃晚饭了吗?” 柳裴没吃过,她觉得按照目前医院里忙碌的情形,谢承远应该不会有空约她吃饭,于是如实地答了: “还没有。” 谢承远挑起嘴角笑了一笑,“好,你出去等等我。待会儿我下班,我们去叙叙旧?” 柳裴想,她和他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他用不着这样自说自话。 但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姑娘。 只是吃个饭而已,谢承远又不会吃了她。 “好吧。” 她答得有些勉强,但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像是妥协的撒娇。 谢承远没让她等太久,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就与同事换了班,来走廊上找柳裴。 他换了件剪裁得t的黑se风衣,领带散了一些,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小半截好看的锁骨来。 脱去白大褂的谢承远,柳裴说不清是书卷气更多些,还是痞气更多些,只觉得这两种本该违和的气质,放在他身上,竟浑然天成地融合得很好。 “久等了,”他自然而然地微微俯下身,将她手中的包提过来,“走吧。” 柳裴本来没打算松手,但谢承远的掌心贴过来,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就像是被烫了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谢承远拎着她的包,与她一前一后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了楼层。 在电梯门闭合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出声问: “柳小姐,你怕我?” 他问得很闲散,声音松弛,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 柳裴温温柔柔地笑着,很官方的反问道: “谢医生,怎么会呢?” 1221 所幸谢承远没有与柳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柳裴借着电梯内反光的镜面瞥了谢承远一眼,他只是不置可否地低垂了眼眸,唇角柔软,有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似乎带着一点儿笑意,又好像没有。 电梯到了负一层光线昏暗的停车场,四周不透风,柳裴刚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本来就被滞缓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熏得头晕,现在到了这儿更是头脑昏沉。 谢承远腿长,虽然走路的速度并不快,但柳裴今天还穿着个小高跟鞋,跟在谢承远身后,需要不停地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她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越来越远,有一瞬间时空错位的恍惚,这种恍惚很快被她内心的不满所取代了。 这人好奇怪,知道给她拎包,怎么不知道等等她?到底是有绅士风度,还是没有? 安静的地下车库里只有柳裴的鞋跟敲在地面上哒哒的声响,直到谢承远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柳裴闷着头往前走,没注意脚下,一脚踩歪了,稍稍踉跄了一下。 谢承远伸手在她腰间扶了一把,等她站稳,又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他的手隔着一层衣物,只停留了短暂的时刻,但触感在昏暗的空间里被放大了,从她的后腰一路窜上了脊背。 他带着懒散笑意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 “柳小姐,慢一些,我又不会把你弄丢。” 柳裴倒是希望谢承远现在丢下她走人。 她木着脸,跟着放慢脚步的谢承远走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她就钻进去,系上安全带,动作一板一眼,僵y得像是一个机器人,以前和公司的顶头上司吃饭的时候,她都没这么不自然过。 谢承远没有说错,她确实有些怕他。 这个男人很危险。 五年前她就已经意识到了。 谢承远选了一家离医院不远的粤菜馆,餐馆的菜品很jing致,端上桌来都是小小的一份,但谢承远点了不少,各式各样的也摆了一整桌。 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柳裴很喜欢吃粤菜,谢承远点的每一道菜,她都很感兴趣。 她举着筷子,有些踌躇,在“吃很多”和“吃一些”之间徘徊了一个来回,最终选择放飞自我。 不吃白不吃,反正以后也不见得能撞到谢承远了,她很少去医院的,就算实在没办法要去医院,大不了不去这一家了。 柳裴很沉默地吃东西,她不认生,在人前总能温婉大方又不唐突地友好谈话,但面对谢承远,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聊天。她甚至在心底盘算了一下,从在医院遇见他到现在,他们说的话加起来好像也不超过十句。 可她没从谢承远的脸上看到一点儿尴尬的神情,他看起来一副自然又随意的模样,还顺手将袖子卷上去了一些,露出瘦削有力、骨骼分明的手臂来。 柳裴隐约看见他右手手臂内侧有几个数字,脱口问道: “纹身?” 僵持的气氛陡然被她这一句问话打破了。 谢承远“嗯”了一声,抬起手臂给她看。 柳裴这次看清楚了,数字“1221”,黑se的纹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延伸出了一点儿弯曲缠绕的笔触。 “……日期吗?” “对。” 那就是12月21号。 就好像是个数字解谜的游戏,柳裴内心的求知yu骤然点燃,关于谢承远的那些未经证实的传言与揣测在她心底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她两手支起下巴,抬眼看向谢承远,眼眸乌黑而清亮: “生日?” 她又想了想,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许久未提及的名字: “苏暖暖的生日?” 谢承远的手微微一顿,他夹起一根芥兰,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咽下,似是在凝神思索,但始终想不起什么,最终只蹙了蹙眉,简短有力地反问道:“谁?” 柳裴哑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说太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 “……高考之前,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红颜’。” “哦,她啊。”谢承远先是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说:“她不叫陈圆圆,我也不叫吴三桂,怎么就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柳裴默默地也夹起一根芥兰,“你还挺有文化。” “柳小姐,”谢承远说得漫不经心,又透着一gu隐约的漠然,“我以前最多算是个不良,但不是文盲。” 柳裴其实在高中模拟考的成绩榜上见过谢承远的成绩。他的成绩和他这个人b起来,堪称低调,不上不下、中规中矩,在重点高中里还算是个不错的排位。他也不像许多人那样有偏科的毛病,他各科考出的分数都很平均,按理说只该是个学校里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可惜他迷惑人的长相和他祸害人的行为,注定了他高中那三年不能安分。 她以前想过,如果谢承远把他用在打架斗殴、ch0u烟喝酒、纹身烫头的时间拿来学习,他的成绩大约是能名列前茅的。 这顿饭潦草地吃完后,柳裴也没能问出谢承远身上的这个纹身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不该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谢承远的纹身和她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谢承远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g在臂弯里,开口道: “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柳裴摇了摇头,“我叫了人来接了。” 她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她走远了几步,背对着谢承远把电话接起来。 谢承远听见她很小声地“嗯”了几声,声音温温柔柔的: “吃完了。” “在四牌楼这儿。” “你慢点开车,我不急。” “等你。” 她说完,将手机握在手上,走回来,因为唇边的笑还没消失,眼睛也弯弯的。 谢承远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看着前面,不经意地问:“男朋友?” 柳裴没回答,与谢承远走到餐厅前的路口,冲他说: “谢医生,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谢承远一手cha在k兜里,歪歪斜斜地靠着石柱站在那儿,晚风把他敞开的外套吹起来,他的神se淡淡的,眉眼又很少年气,和五年前相b,其实没太多差别。 他没有走,直到一辆银se的沃尔沃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里的男人摇下车窗,轻轻唤了一声“裴裴”。 柳裴对着谢承远一顿点头哈腰,拉开车门坐了副驾的位置,她侧过头,对着身旁的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便探过身子,替柳裴扣好安全带,顺道对谢承远说: “谢先生,今天麻烦你了。” 谢承远略一颔首,也回以一句场面话:“不麻烦。” 银se的沃尔沃混入了车流,因为是低调的车型,商业区的车又川流不息,很快就在夜幕的霓虹下辨认不出了。 谢承远从口袋里m0出一包烟,ch0u出一根点燃,两指夹住送到唇边,x1了一口,又徐徐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莫名地笑了一笑,模糊不清,偏生温柔。 世界第一傻 汽车开过了商业区,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 车内放着一个意大利男歌手的歌,柳裴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声音低沉浑厚而深情,弹舌音并不显得滑稽,而是透着x感。 她一边听着歌,一边低头看自己的指甲。她前两天涂了酒红se的指甲油,显而易见的是,手法还有些生疏,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动手的。 在等绿灯的间隙,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问: “想什么呢?” 柳裴举起自己的手,五指张开,仔细看了看,“顾于之,你讨不讨厌nv生涂指甲油?” 她这句话问得没什么来由。 顾于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不讨厌。” 今天的柳裴有点沉默寡言,她一般长时间不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车窗上面映出她柔和的轮廓,又像是拓印在窗外变化不断的街景之上。 顾于之松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侧过身来,将柳裴垂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她小巧的耳垂gg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今天中午,她站在公司楼下的花坛旁等他,随手捋起头发,他还能看见她耳朵上jing致的耳饰,红se的ai心,下面挂着个小小的绒球,偏幼稚的款式,但很衬她。 柳裴m0了m0耳朵,也意识到自己的耳夹掉了,“……耳夹真的好容易丢啊,我丢了三四只了,还好都不贵。” 顾于之看了她两秒,放下手,“谁叫你不敢打耳洞?” 柳裴抓着安全带,往座椅里缩了缩,小声说: “我胆小嘛。” 顾于之这一路都没再说什么话,直到将她送到家门口,才又添了一句: “裴裴,你也别一条路走到黑,不行就赶紧撤,知道吗?” 柳裴愣了一瞬,眯起眼睛笑,“顾于之,你说什么呢?” 顾于之在柳裴面前活得像个唠唠叨叨的长兄,甚至是父辈,他觉得她这姑娘傻不愣登的,在外面分明闯荡得东倒西歪,还成天乐呵呵的,就差把“和气生财”“吃亏是福”八个大字贴在脑门上了,他很担心她吃亏。 “丢耳环在人车上的方法,现在的中学生可能都不用了,你从哪本古早味言情小说里学来的?”他有几分感慨唏嘘,在柳裴肩上拍了一把,“谢医生,是吧,你眼光不错,他挺帅的。而且将来你俩如果真成了,一个外科医生,一个新媒t运营,都是秃头职业,登对。” 柳裴淡定地无视了顾于之的嘲笑,也没揣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照例四两拨千斤地回: “感谢这位程序员送我回家,你可以回去好好写代码了。” 然而在医院遇见谢承远就像是柳裴平淡生活里的一个不经意的cha曲,没掀起什么波澜。 顾于之已经写完了好几轮的代码,看着柳裴捧着咖啡杯在公司的走廊里踩着小高跟鞋走过,见谁都一副温柔乖顺的老样子打招呼,她换了一副新的耳夹,仍然幼稚,只不过不是红红的ai心了,变成了红红的草莓,没什么成熟的气质,彻头彻尾是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胜在脾气好,也败在脾气好。 她似乎没受到半点影响,连顾于之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段时间加班加过了头,看什么都带着一种发散x的思维,将柳裴那些分明很正常的举动都放大了来看,导致他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柳裴察觉到顾于之的目光,向他遥遥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她的杯子也很幼稚,粉红se的,杯身上印了个长耳朵的手绘兔子。 她举完杯子,衣服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两秒,接起来: “您好,哪位?” 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x1声,对方隐约笑了一声: “柳小姐。” “……谢医生?” “你和我吃饭那一天,是不是掉了一只耳坠?我今天去洗车,才在车上看到。” 柳裴握着手机,停顿了几秒,“嗯,但那个不值钱的,没关系。” 她以为他下一秒说句“好的再见”就会挂断电话,但他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气,换了个称呼叫她: “柳裴。” “嗯?” “你怕我?” 他问过她这个问题,但他对她的答案是质疑的。 柳裴将杯子放在桌上,一边盯着上头的那个兔子看,一边答: “我不想麻烦你。” 谢承远很快回道: “不麻烦。” 就像顾于之说的,丢东西在人车上以保持联络的方法,现在的中学生都不屑去用了,可见这是个拙劣又俗套的手段。 在谢承远不联系她的那些日子里,咖啡杯上的那只兔子都在龇牙咧嘴地嘲笑她,世界第一傻的柳裴。 今天的柳裴拿着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里带着点得胜的意味,感到扬眉吐气。 世界第一傻的兔子。 他这不是来了吗? 中央空调 谢承远的行动力高得惊人,和柳裴通完电话的第二天中午,就把车开到了柳裴公司楼下。 此时正好是午休时间,由于食堂里的饭菜吃多了实在是腻味,大楼里的人经常三五成群地出去觅食,今天走到楼下,突然看见大门旁边停了辆从没见过的车,车旁边还站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不禁都多瞥了两眼,心中暗暗揣测着这是哪个姑娘新交的男朋友。 当柳裴匆匆忙忙地从楼里跑出来,目光闪躲地四处看了看,又将男人拉远了些时,同事们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加粗标红划线的大字—— 破案了。 怪不得柳裴今天卷了个头发,换了条裙子,把自己收拾得格外盘正条顺的。 传媒行业的从业者总是对信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于是当天下午茶时段里大家交流的话题几乎都少不了“母胎单身的裴裴终于铁树开花了”,传播速度b之先前的“裴裴因为掏耳朵进了医院”更快。 柳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袋一ch0u,就把谢承远拽走了。 她触电一般地松开谢承远的袖角,低头看自己脚上穿着的红皮鞋,小声问: “你怎么站在这里等我?”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高中时有一次,谢承远也站在她的班级门口等人。那时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起身走出教室,去开水间打水,目不斜视地与他错身而过。 就在那个瞬间,他出声叫住了她。 她回身看过去,愣愣地听见他问: “你能帮我叫一下苏暖暖吗?” 柳裴微笑着点头,回到教室敲了敲苏暖暖的课桌: “外头有人找你。” 苏暖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跑到教室外,目光闪躲地四处看了看,脸红红地拉住谢承远的衣角,将他拽远了些,可能也像很多年后的柳裴一样,问了谢承远一句—— 你怎么站在这里等我? 直到上课铃响,苏暖暖才踏着铃声跑回来。柳裴的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打趣声,她跟着随意附和了两句,再看着面前那个不透明的保温杯,突然感到很没有意思。 她的保温杯是满的,水很烫,她一口都没喝,根本不需要打水。 这一段故事回过头看,柳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在关于谢承远的事情上,她似乎一直都莫名其妙。 就像这种烂俗老套的青春片桥段,明明她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也莫名其妙地记了这么多年。 谢承远显然不清楚柳裴丰富的脑内剧场,他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午后的yan光被树荫筛得稀稀落落,洒在他的发梢,染上一点金hse。 分明是g净清爽的画面,可画中的人的语气偏偏听起来有些轻佻: “你怕被人看见吗?” “当然不是,又不是中学生了,见个异x还要做贼似的藏着掖着吗?”柳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眯起眼睛笑,“中午还挺热的,那边都是太yan,你站在树底下等呀。” “柳小姐和高中时一样,周到t贴。” 夸人的话,从谢承远口中说出来,虽然是稀松平常的语调,但听起来倒像是嘲讽。 他从口袋里m0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递到柳裴手上。 小袋子里装着的是柳裴的耳夹,红se的ai心和白se的绒球。 柳裴将耳夹收起来,十分客套地说:“麻烦你跑一趟了,吃午饭了吗?我请你吧。” 谢承远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柳裴的心里不上不下地堵了一口气,“……你喜欢吃什么?” 谢承远人畜无害地微笑,“我不挑。” 柳裴起初以为谢承远说得是客套话,但当他和她一起挤进狭小的店面里,她觉得他确实挺不挑的。 哪方面都挺不挑的。 粤菜馆可以,兰州拉面馆也可以。 苏暖暖可以,柳裴也可以。 她x1溜了一口面条,叫他:“谢承远。” “嗯?” 她将面条咬断,“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码的?” “高中毕业留的啊,你没换。” 柳裴愣了愣。 她以为他会说是在医院的病人信息里查到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高中毕业的时候确实不少人都交换了彼此的号码,她也确实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没有更换过手机号,哪怕是到了其他城市念书,之前的电话也从来没有停过机。 但她不记得自己有给过谢承远手机号码,他没有和她要过。 谢承远看柳裴脸上浮现起怀疑的神情,随口解释道: “我在别人通讯录上看见了,顺便存的。”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从衣服兜里m0出手机,放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将手机倒过来,推到柳裴面前。 柳裴凑上来看了一眼,嗯,屏幕上确实是自己的号码。 她瞥了一眼联系人备注,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 触目惊心,四个大字。 ——“中央空调”。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抖,“你给我的这是什么备注?” 谢承远低头吃面,声音在升腾而起的热气里晕散开来,闷闷的: “中央空调。” 柳裴从小到大只被人用“温柔懂事”、“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种正面的词夸奖过,从来没有人说她是中央空调。 她将筷子放在碗边,心平气和地说: “谢医生,把你埋在碗里的头抬起来。” 谢承远依言抬起头,鼻尖上挂着一点细汗。拉面馆里很热,他外套脱了放在一边,只穿了件白se的短袖t恤,结合环境背景,看起来像是个没什么攻击x的高中生。 柳裴一下子有了底气,浑然忘记了谢承远高中的时候其实就是个不良少年。 她中气十足地问他: “谢承远,你到底什么意思?” 记仇 谢承远听了柳裴这句话,不再执着于桌上的那碗兰州拉面,他将面碗推远了些,手肘支在桌面上,曲起的手指抵在太yanx的位置,歪着头看柳裴,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距离夏天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但在当下这个b仄闷热的空间里,柳裴头顶的风扇吱吱呀呀地旋转着,谢承远的目光又实在是太过坦荡,让她竟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她在这种目光下无处遁形,下意识地低了头,嘴上却不认输: “桌上有油,你胳膊碰着了。” 谢承远抬起手臂瞥了一眼,笃定地说: “没有,我擦过了。” 柳裴忍了忍,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中央空调是什么意思?” 谢承远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元谋人,“字面意思,就是说你对谁都好,夸你像中央空调一样四周散发着光与热。” 柳裴小声说:“但这个词好像是用来形容渣男的,而且空调也不发光。” “怎么不发光?空调如果不发光,你怎么知道它是开着还是关着?” 柳裴不知道为什么谢承远的关注点这么奇怪,可她也没办法反驳,于是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吐槽: “谢承远这人怎么还强词夺理呢。”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低头一口一口地吃面,吃完了面又一勺一勺地喝汤,她都有点撑着了,谢承远才又开口叫了一声“柳裴”。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 “你猜,我为什么会记得你?” 柳裴其实也不知道谢承远为什么会记得她,她在他的高中时代分明应该是没有姓名的路人甲乙丙丁。 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抄过我的作业?” 高中时期她与谢承远确实没什么交集,她在三班读文科,他在九班读理科,两个班级甚至都不在同一个楼层。她记得谢承远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一个学校里也出不了多少个不良少年,隔三岔五地被挂在违纪的名单上,又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会对他或多或少地有印象。 而柳裴是个循规蹈矩的乖乖nv,天天听老师的话穿校服,扎个清爽的马尾辫,因为轻度近视,偶尔还会戴上一副圆框眼镜,被同学们戏称“看第一眼就知道是个学霸”。柳裴的文科成绩确实很好,平日里看起来又是个温温柔柔的nv生,个头也不高,整个人娇娇小小的,毫无压迫感,也不太会拒绝人,是其他班级的学生跨班抄作业的首选之一,以至于她高中的人际关系圈是通过借别人抄作业才扩展开来的。 但谢承远对柳裴的这个回答很不屑,“我高中从来不抄作业,我高兴就自己写,不高兴就不写。” 倒是很符合他的x格,又随意又拧巴。 柳裴听见他这样说: “我记得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对我还挺好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揶揄,“但后来我发现,你对谁都挺好的。” 柳裴愣了愣,她松开手,勺子掉进了汤里,又漂浮起来。她抬起头,目光正好与谢承远的视线撞在一起。 谢承远的眼睛会让她想到y雨连绵时的天空,总是晦暗暧昧的,没什么光,又好像下一秒就会透出光,变得g净通透。 她的心尖微妙地颤动了一下。 闷热的环境,老旧的风扇,白衣的少年,相叠的视线,总令人觉得似曾相识。 高考前一天,大家都走得很早,只有柳裴留在教室里,一边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一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 六月已经很热,柳裴的心绪有些纷杂,她不觉得晚霞有多好看,反而像是一大块烧红的烙铁,而她居然莫名其妙地盯着这块烙铁看了很久。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班级的后门。 柳裴转头看过去,谢承远就站在那儿,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红痕,胳膊上也破了一块皮,应该是之前和人打架留下的。 他们的视线交错,停顿了两秒。 谢承远应该是来找苏暖暖的,他显然一眼就看见了教室里除了柳裴没有别人,于是向柳裴随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拎着的包甩上肩膀,转身就要走。 柳裴的耳边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吱吱嘎嘎。她脑海中空荡荡的一片,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口叫住了谢承远: “等等。” 谢承远回过头。 柳裴在原地站着,僵y地伸出手,遥遥地指了指他的额头和胳膊,“下次你能不能——” 谢承远说:“不能。” 柳裴感觉自己的行为不受大脑的控制,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向谢承远走过去,在他面前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噼噼啪啪地按了一阵,递给他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常用的搜索引擎,柳裴输入了一行字: “如何打人既让人很痛苦,又不会把人打残?” 她自己也觉得蠢si了,只能y着头皮解释: “我不是让你不要打架。” 谢承远扑哧一声笑了,看向她时,眼神居然很明亮,“你是怕我将来会去蹲局子?” 柳裴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不应该把他打骨折的,他没办法高考了。” 傍晚时的光暖融融的,将谢承远脸部的轮廓也渲染得很温柔。 但他的神se看起来并不温柔,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这是柳裴高中时第一次和谢承远对话,也是最后一次。高中时他们只有这一段对话,而且并不愉快。 后来,他们五年没见。 柳裴从回忆中ch0u身而出,托起下巴看着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谢承远。 她眯了眯眼睛,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和五年前那个少年的影子,连写在眼里不满的情绪都很一致。 “谢承远,我知道了。” “你记得我,因为你记仇。” 果维素 谢承远庆幸自己没有在柳裴说话的时候吃拉面,否则他可能已经被呛si了。这是个有点丢脸的si法,更何况他还是个医生。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柳裴是不是真的缺心眼,但他又隐约觉得她说话时温柔的眉眼间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微微垂眼,短短的碎发落下来几缕,显得有点儿不羁,“我不记仇。” 柳裴紧随其后问:“你知道景宇之后去哪儿了吗?” 谢承远蹙了蹙眉,“景宇?谁?” “高考之前,你把人胳膊打残,人家错过高考复读了一年的呀。”柳裴盯着他看,发现他的表情真的一点都不像是装的,“得,你果然不记得。” 与其说谢承远这是不记仇,不如说他啥都不记得。 不记得苏暖暖,也不记得景宇,怎么偏偏还记得她呢? 她也不觉得自己高中时对他好啊?话都没说过几句。 柳裴在心中总结,见了鬼了。 这顿兰州拉面吃得柳裴很不爽利,谢承远倒还痞里痞气地翘着他无处安放的长腿坐在她对面,无所谓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倚在墙上哼歌吹口哨了。 柳裴心里的无名火噌噌噌地往上冒,她微笑着问:“谢医生,吃完了吗?” “吃完了。” 她毫无停留地站起身,“那走吧。” 拉面馆离公司很近,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柳裴一路都很沉默,落在谢承远的身后,暗搓搓地踩他的影子,还顺便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 石子骨碌碌地滚到前面去,正好打在谢承远的后脚跟。 谢承远停下来,在中午正盛的日头下,转过身,看着柳裴。 他凝视的时候习惯x地轻轻眯眼,这样的动作下,一双桃花眼就更明显了,眼尾微翘的弧度很g人,眸光也深邃,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柳裴只能低着头三步并两步地赶上去,和他并排走,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但走路时手臂晃动,还是会无声地碰撞在一起。 这是一条林荫小道,没什么人走,在午间的yan光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恬淡,很像柳裴大学时从食堂到寝室常走的那一小段路。 那时没有谢承远。 大学时高中时代就变成了柳裴贴近而又遥远的梦,谢承远也是。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 “我想牵你的手。” 就像有人在柳裴心里炸烟花,劈里啪啦轰然响过一阵,她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她身材娇小,看谢承远得仰着头。 这一仰头,没调整好角度,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脸,是他轻轻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什么?” 谢承远伸手抓了一把头发,心里觉得这句话突然说出口有点不妥,但他从来都是个信奉实践胜过理论的人,年轻气盛的时候,能动手解决的绝对不会动嘴,虽然现在x子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有曾经莽撞而不驯的痕迹在。 于是他重复了一遍: “我想牵你的手。” 柳裴反应了几秒,才g巴巴地回了句:“勇气可嘉。” 谢承远等了等,没等到柳裴的后文,挑了挑眉,“没了?就这反应?” 柳裴问:“……我们熟吗?” 真不熟,高中时就不熟,重逢之后也不过就只见了两面,第一面在医院,第二面就是现在。 他是觉得他们现在乘着火箭pa0吗? 谢承远沉默了一会儿,嗓音寡淡又低哑地吐出两个字: “不熟。” 哦,他也知道不熟,不熟他哪里来的胆子牵她的手? 柳裴想撸起袖子抡起胳膊就打人,但她理x地思考了一下,她打不过谢承远,谢承远高中时就是出名的打架大王,她这小身板,注定这辈子都打不过打架大王。 打不过他,难道活该挨欺负? 她的心里有一张平整的纸,他总能过来把它r0u得皱皱巴巴。 柳裴深呼x1,停下脚步,摊开手掌摆在谢承远面前。 谢承远喜欢以暴制暴,但柳裴擅长以柔克刚。 她g起嘴角笑,“来,牵吧。” 可惜她错估了对手的心理素质。 谢承远似笑非笑地抬手,g燥的手面与柳裴微cha0的手心相贴,再稍稍错开手指,牢牢扣住。 他看着她,慢悠悠地说: “好啊。” 柳裴紧张得脊背都绷直了,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办公室坐下的都不记得了。 她从ch0u屉里翻出夏天用的电动小风扇,打开开关,对着脸呼呼呼一顿乱吹,才勉强清醒一点。 同事见她反常,又联想到中午那个在公司楼下等她的男人,忍不住上前问: “裴裴,怎么啦?” 柳裴偏头一看,眼前的这位同事是个叱咤情场的御姐,x大个高腿长,男朋友基本上两三个月换一次,而且几乎没有空窗期。 她思索了一下,问: “姐姐,我好像jing分了,该怎么治?” 柳裴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哪有人说自己jing分的,但同事毕竟经验老道,t谅柳裴是个小白,拉了自己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摆出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是说,你一会想靠近他,一会又想远离他,一会觉得喜欢他,一会又觉得讨厌他?” 柳裴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了崇拜: “姐,你好会。” 同事撩了撩自己波浪卷的头发,一阵浓郁热烈的香波气味将柳裴包围,“裴裴,你太纯了。” 柳裴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打开手机通话记录,翻到一条号码,破天荒地编辑了短信发过去: “谢医生,你会治jing神分裂症吗?” 对方没有很快回过来,柳裴也没有再看。直到晚上九点,她洗完澡,擦着头发,拿过手机看,才发现了一条未读回信: “来自187xxxxxxxx:不会治。如果治你的话,可以试一试。” 紧接着又是一条: “来自187xxxxxxxx:jing神压力大的话吃点果维素。” 柳裴看完,顺手把这串号码存进了手机通讯录,备注先填上“谢承远”三个字,又想到谢承远给她备注的“中央空调”,啪嗒啪嗒地删掉了。 她将毛巾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捧着手机想了好半天,最后郑重地在备注输入: “果维素”。 ——那就治我试试吧。 拼酒吗 接到高中班长的电话时,柳裴正在敷面膜。事实上她已经不太记得有些高中同学的长相了,直到这通电话打完,她也没能把班长的名字和班长的脸对上号,但这不影响她毫不生疏地应答: “对,我就在s城工作。” “好的,周末见。” 柳裴并不热衷于同学聚会,但也不至于避之不及。 她揭下面膜纸,扔进垃圾桶里。 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了一家自助餐厅,餐厅不大,一个班的人几乎包了半个场子,一群人排着队去取餐的画面还挺浩荡,隐约有了种在高中食堂的感觉。 柳裴和舒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磨磨蹭蹭地挑着架子上的小蛋糕。 舒晴是柳裴高中时的同桌,毕业之后一直没有断联,不过工作之后大家分散各地,难得碰上小长假才能偶尔聚一次,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舒晴夹了块提拉米苏放进盘子,说: “裴裴,我可是为了你特地赶回来的,不然小长假我都懒得回家的。” 柳裴故作惊讶地看她,“难道不是为了顾于之?” 舒晴和柳裴上次见面还是春节假期,两个姑娘在清吧喝酒聊天,一时高兴把时间给忘了,到夜里两点才结束,地铁公交全都停运了,站在路口吹了好半天的风也没打上车,最后还是熬夜写代码的顾于之看见柳裴发的消息来江湖救急,把差点露宿街头的两个姑娘带走了。 在那个冬天的夜晚,救人于水火的顾于之是那么的伟岸高大,舒晴之后不止一次地向柳裴提起过“那天的程序员哥哥”,大意是人家都为了你做到这份上了,柳裴你还不赶紧把他拿下? 就像现在,舒晴还是挤眉弄眼地说:“我哪里敢?君子不夺人所ai。” 她俩在这里托着盘子互相打趣,直到身后传来一句: “麻烦让一让。” 柳裴拉着舒晴往旁边挪了一步,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抬头看向来人。 栗se卷发、妆容jing致的nv孩,戴着大直径的美瞳,睫毛卷翘,整张脸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舒晴在柳裴耳边小声提醒:“苏暖暖。” 柳裴在心中“哦”了一声,苏暖暖,不就是谢承远的老相好吗? 苏暖暖也夹了块提拉米苏,绕过柳裴和舒晴走了,脚上系带的小高跟鞋踩得踢踢踏踏的。柳裴看着苏暖暖的背影,觉得她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目中无人但t态优雅,似乎确实是学过芭蕾的,还在高中的元旦晚会上表演过。 舒晴也看着苏暖暖的背影,哼了一声:“花母j。” 于是苏暖暖从柳裴眼中的白天鹅,一下子沦为了舒晴口中的七彩山j。 柳裴小声说:“你这评价不客观。” 舒晴信口胡诌:“我充分发挥主观能动x。” 按照同学聚餐的惯例,一定不会仅仅满足于一顿晚饭,势必要再来一个第二摊。 第一摊是单纯吃饭的,第二摊则往往是用来ga0事情的。 柳裴坐在ktv长沙发的角落里,默默地吃着桌上的爆米花,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家显然对唱歌没有太多兴趣,没过多久就按了暂停播放,在桌边围了一整圈,一人分了个酒杯,柳裴不幸也被纳入其中。 大家谈论的话题无非关于现在与过去,现在多数关于目前的生活状态,由此回忆过往,顺道感慨一下当年的青葱岁月是多么地单纯美好而不可追回。 带着一种模式化的感人。 那边苏暖暖正好被人询问起最近的感情状况,苏暖暖笑而不语,于是有人恍然大悟地一敲桌子: “你还和谢承远好着呢?” 学生时代的恋ai总令人津津乐道,尤其是横跨了好几年还没分手的,当下整间ktv都响起了起哄的声音,就好像此时此刻谢承远已经出现在了ktv的门口,开口说“我找苏暖暖”。 苏暖暖仰头将玻璃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空杯子被重重地摆回桌上,她清晰地说: “早分了,我提的。” 说完,她似是抬起头,遥遥看了柳裴一眼,眼中闪过的情绪无从捕捉。 她与柳裴坐的位置正好在沙发的两角,形成了一个对角线,视线恰好可以畅通无阻地落在柳裴身上。 柳裴的神情懵懂又无辜,举起手中的杯子向她友好地示意。 苏暖暖突然说:“有人拼酒吗?” 她也没等其他人的回答,紧跟着点名道姓: “柳裴,拼酒吗?” 众人的目光来回逡巡在苏暖暖与柳裴之间,不明白这俩人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杠上了,主要是不懂柳裴这么温柔如水、不争不抢的x格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苏暖暖,这么一揣测,顿时就有了八卦的味道。 舒晴揽着柳裴的肩膀,嘀咕了一句: “别理她,什么毛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抢了她男朋友呢。” 柳裴笑着说:“稍等,我怕喝多了回不去,先看看有没有人来接我。” 她低头在手机通讯录翻找了一会儿,手指在“顾于之”的名字上停顿了两秒,划了过去,找到另一个备注,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嘟——嘟——” 对面没有接。 柳裴按了挂断,把手机放进口袋收好,看向苏暖暖: “来,拼酒。” 声音温温软软的,一点攻击x都没有。 大家都担心柳裴这小身板两杯下去就会喝趴下,做好了随时拉开她与苏暖暖的准备,但眼看着她们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喝,苏暖暖的小脸都涨红了,柳裴仍然面不改se,纷纷暗叹柳裴这小姑娘还挺深藏不露的。 苏暖暖喝断片了,柳裴倒还自己站起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她们俩的这一出莫名其妙的对峙,也没人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一摊三三两两地散场之后,舒晴拽了拽柳裴的胳膊,没拽动,伸手一m0柳裴的脸颊,很烫,脸上的表情也很呆滞。 “……柳裴!喂!我一个人拖不动你啊!” 她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去寻求其他同学的帮助,柳裴口袋里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她想,对哦,柳裴喝酒之前说叫人来接了,估计是顾于之。 于是她弯腰从柳裴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接通,“喂”了两声,连珠pa0弹似的接着说: “小顾,裴裴现在喝醉啦,你有时间来接她一下吗?” “等会儿我给你发定位!” 对面沉默了两秒,回答: “好。” 声音低沉,尾音慵懒,和顾于之好像有一点儿不一样。 但舒晴也没细究,直接输入了地点,连着ktv的包厢号一起发了短信过去,顺带瞥了一眼备注,“果维素”,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柳裴还嘴y说和顾于之没什么,没什么的话会给他设置这种专属备注吗? 直到四十分钟后,一个人出现在包厢门口,舒晴才结结实实地傻眼了。 这人谁啊? 他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风衣敞开,领子松松垮垮的,额前的几缕头发散乱着遮住眼睛,又被他随意地甩开,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来。在ktv昏暗的灯光下,他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自然而颓丧的痞气,舒晴总觉得也许下一秒他就要捋起袖子打人了。 但他只是站定了,低头看着舒晴说: “你好,我来接柳裴。” 言毕,似是想到什么,g起嘴角笑了笑,眼眸里流转着一道凌凌的光: “我不是小顾,你可以叫我……小谢?” ……小谢? 舒晴没有柳裴那样的脸盲症,很快认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但内心的惊诧与之前的柳裴相b,半分不少。 她一瞬间感觉天崩地裂: “谢承远?!” 捂住她的耳朵 相较于舒晴无法掩饰的震惊,谢承远表现得从容淡定: “你认识我?” 这男人高中时做出的事情很出格,长相又很有辨识度,都快被当作混世魔王了,谁不认识? “我现在是个医生,在省人民医院工作,外科。” 舒晴更加震惊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现在的遣词造句特别像见了nv方家长时的自我介绍,下一句可能就要报出自己的收入水平,表明自己对nv方的衷心,然后让家长放心地把nv儿交给他了。 幸而他只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俯下身,伸出手,自然娴熟地m0了m0呆坐在位置上的柳裴的额头。 柳裴迷迷瞪瞪地抬起手,柔软的手心轻轻覆住谢承远的手背,她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两句,不知道在说什么醉话。 谢承远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缓声问: “喝多了?” 柳裴瓮声瓮气地说: “没喝、没喝多。” 他又问: “……我是谁?” 柳裴抬头看他,这个人明明长得书卷气,眼神又带着棱角分明的侵略x,并不算是y郁,不受拘束的野x更多,是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陌生是因为他们以前没什么交集,也好多年不见了,熟悉是因为,她其实默不作声地想过挺多次的。 这次她答得很顺溜:“谢承远。” 谢承远笑了一下:“你没叫错人就行。” 他弯腰,拉过她的手架在他的肩膀上,揽了她的腿湾,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与此同时随口评价了一句: “太瘦,硌手。” 舒晴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柳裴和谢承远g搭在一块的事实,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之前的画面,她都忍不住怀疑是谢承远单方面在柳裴手机上装了定位和监听装置。 她坐在谢承远的车后排,看着身旁睡着的柳裴,想起刚刚上车的时候柳裴拽着谢承远的衣领不肯撒手,活像个nv流氓。 她情不自禁地叹气,刚摇下车窗想吹风,怕把身边的醉鬼给吹感冒了,又摇上去,没忍住还是对着谢承远说: “今天苏暖暖叫柳裴拼酒,柳裴才喝醉了。” “她们高中的时候没什么过节,苏暖暖这次针对柳裴,估计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 车流畅地转过一个弯,舒晴听见谢承远说: “我和苏暖暖没什么。” 舒晴还想追问,谢承远倒先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 “柳裴睡着了?” 舒晴看了一眼身边呼x1均匀的柳裴,简直没了脾气: “睡着了,她喝醉了就喜欢睡觉,能一觉睡到天亮。” 谢承远说:“帮我捂住她的耳朵。” 捂耳朵?难道捂耳朵可以解酒吗? 舒晴将信将疑地照做了,“捂住了,然后呢?” 谢承远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顿了一顿,声音里带了一丝笑,但他的语气难得郑重: “我喜欢柳裴,七年。” 舒晴的手一抖,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粗鄙的脏话。 谢承远喜欢柳裴,本来就已经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组合了,后面再跟上一个“七年”,她觉得今天回家之后可能要花更久的时间来拯救自己摇摇yu坠的世界观。 “……那你要我捂住她耳朵g嘛?” 谢承远很认真地回答:“怕她听见之后太得意。” 舒晴愣了愣,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是小学生吗?” 她在中央后视镜里瞥见谢承远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吓得她赶紧改口: “你不是,我才是。” 柳裴家离同学聚会的ktv不远不近,大约二十五分钟的车程,新式小区,最近刚装上门禁系统。 保安大叔很可能对柳裴有印象,看小姑娘醉的不省人事,狐疑的目光在看起来就不怎么像好人的谢承远身上停留了几秒,直到看到后面跟着的舒晴时才放了人。 柳裴家住在八楼,谢承远把她抱进电梯的时候还自言自语了一句: “居然有电梯。” 舒晴眼皮一跳,“你没抱够吗?” 但后来舒晴意识到,恐怕不是谢承远没抱够。 而是柳裴又拉着谢承远不肯撒手了。 谢承远要出门,她就蹲在门那儿不让他出去。 舒晴抱着双臂站在他俩身后看戏,其实她很想拿出手机拍视频,等柳裴酒醒了给她好好看看,但由于另一个当事人是谢承远,高中时他的事迹至今还余音绕梁,她不敢。 她试探着拎着包,走到柳裴家门口,推开门,走出去,畅通无阻,蹲在门口的柳裴甚至还往旁边挪了一挪,给她空出了一个出去的位置。 舒晴恨恨地看着谢承远,“她不要我,我走了,交给你了。” “啪”,舒晴把门关上了。 柳裴还蹲在门口,看起来像一只蘑菇。 谢承远揽住她的双臂,把她捞起来,顺势将她的身子摁在门板上。 他垂眸,对上柳裴的视线。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因为醉意染上一点儿水汽,眸光却是清亮通透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弯腰靠近她,温热的鼻息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嗓音低沉喑哑: “……你躲不躲?” 两清 ——你躲不躲? 柳裴缓缓眨了两下眼,低声说:“……躲。” 谢承远的态度堪称温和:“那你躲吧。” 他说完,还稍稍直起了身子,和柳裴拉开一小段距离,降低了柳裴头顶乌云笼罩似的压迫感,似乎是在给她机会赶紧躲开。 柳裴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觉,其实已经稍微清醒了一些,只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想法几乎不受控制,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胆大包天,平日里那些藏在心底的小情绪都在角落里蠢蠢yu动地叫嚣着。 而且此时谢承远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也很耐心,她被他这种难得的和善蛊惑了。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现在她应该弯下腰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 但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停顿了好久才有了动作。 她没有从谢承远的手臂下钻出去,而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了他的脖颈。谢承远还没反应过来,她柔软的双唇便落在他鼻尖的位置。 这姑娘用起力来完全没有外表那么温柔,甚至有点蛮横,几乎让他在下一秒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想把他的鼻子给撞歪。 柳裴g着他的脖子,像只笨手笨脚的树袋熊,还敢耀武扬威地冲他笑着回敬:“你躲不躲?” 谢承远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他也不是没打赢过力大如牛的壮汉,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被这么一只树袋熊挑衅了。 柳裴的胳膊使不上力气,很快就松开了谢承远,原地转了个圈,没站稳,往后一倒,后脑勺正好撞在墙壁的开关上。 啪嗒—— 四周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空中跃动着几缕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 柳裴的夜视能力很糟糕,走灯光昏暗的夜路时都得打着手电筒,所以在当下的这种环境里,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她倚在墙面上,脑海中凌乱的思绪好像笼上了轻纱般的一层白雾,逐渐飘得很远。 在2013年与2014年的交界点,学校办了一场跨年汇演。 这场表演在晚上八点半准时结束后,柳裴偷偷爬上了学校的天台,手上还拎着之前主持晚会时穿着的大了半码的高跟鞋。 然后她就倚在角落的墙上,将高跟鞋放在脚边,看着眼前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地暗下去,就这么发起了呆。 直到空荡荡的夜se里,绽放开一朵璀璨绚丽的烟花。 这时候学校已经清人了,走读生都回了家,住宿生也都回了寝室,只有保安在学校里巡逻,看看有没有留在学校的“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往往会躲得很好,b如像柳裴这样在天台的某个角落里一声不吭。 可偏偏有人顶风作案,在天台放了烟花。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人显然没把学校的规矩放在眼里。 柳裴往角落里又躲了躲,果然听见保安气势汹汹地推开天台门,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又是你!” 没有人会在柳裴的房间里放烟花,但她的脑袋里全是烟花,五光十se,一朵又一朵的。 升空,绽开,消逝,像是坠落的星火。 夜se携着时光奔涌的洪流,没过了她的眼眸。 玄关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容纳两个人就显得更加b仄。 柳裴看不见谢承远在哪里,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只要她伸出手,就能碰到他。 她喃喃自语着说:“又是你啊。” 不像那年新旧之交时来天台捉人的保安那样气急败坏,她的语调很温柔。 她往前迈了一步,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t的重量,整个世界在眼前倾斜,又旋转起来。 谢承远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扶正了,看她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索x把她抱进怀里了。 nv孩子的身t柔软,沾染了一点酒气,但发间还残留着洗发水味,掺杂起来是一种甜蜜又醉人的味道。 他伸出另一只手,拨开柳裴散落的头发,手掌毫无阻隔地覆在她光滑的颈间,轻轻摩挲。 很舒服的力道。 柳裴轻哼了一声,微微仰起脸,身前的人便扣着她的后颈吻了下来。 唇齿相碰的瞬间,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陌生的气息席卷过她的口腔,薄荷的清冽,烟草的绵长,春日夜晚的空气仍是微微地泛着凉意,在彼此交换的呼x1中却炽热得仿佛被点燃。 好像只过了几秒,又好像经历了一整个漫长的春天。 “柳裴。” 柳裴大口喘着气,耳边传来谢承远的声音,低低沉沉,但因为与她仅有咫尺之距,在寂静的黑暗中极为清晰。 “我不是好人,你知道的。” “以前不是,现在成了医生,也不是。” 按照柳裴平日里活络的心思,她如果还保持着清醒状态,多半已经听出谢承远的弦外之音了。 但她现在不清醒,她听不太明白,只顺着他的意思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确实不是好人。” “我做过不少坏事。” 谢承远顿了一顿,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是那样的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不差这一桩。” 柳裴一直到这天凌晨才醒酒。 她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是一阵一阵地疼,费了好些功夫才回忆起醉酒时的一些片段,忍不住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掀开被子,想起身去洗把澡清醒一下,结果刚转身就看见了一道影子趴在她床边,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她拍亮床头柜上的小夜灯,眯着眼睛看向那道人影。 柳裴点头,哦,谢承远。 又皱眉,他怎么还没走? 她想了想,凑过去看他。 他的额头抵在柔软的棉被上,大半个脸都被挡住了,睡颜很安静,人畜无害得像柳裴小学时养过的小兔子。 柳裴感到耻辱,她的词汇量是有多贫瘠才会用“小兔子”这种词来形容谢承远? 管他睡没睡着,总之是大尾巴狼没跑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谢承远的那句“做过不少坏事,不差这一桩”,越想越憋屈,在“一掌拍醒他”和“在他脸上画画”这两个选项中徘徊了三分钟,最后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她轻声说: “好了,两清。” -------- 人间惨案: 我三块钱买的微博炸号了 我电脑连不上vpn只能手机更新 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