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花飞》 分卷阅读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花飞》作者:桃花郡主 文案: 思鸣飞、寻鸣飞、遇鸣飞,与君长决。云槿终于找到了她的鸣飞,可是却永远失去了曾经的少年郎。 权谋祸乱、身世之谜,深情难负。 梦里醒来不识君,寒风一夜彻画角。 标签 虐恋 古代言情 古典架空 第一卷 春日迟迟惹人恼 楔子 楚国景祥十一年,一场预谋已久的叛乱爆发。仅三天,城破。乱军攻入皇城前夕,毓秀宫瑛妃诞下一位小公主。 “娘娘,娘娘不好了,乱军已经攻进来了——”白色的木槿花在凄厉的惊叫声中悠然跌散,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身着蓝色宫裙的女子妆容精致,眉间颇显虚弱之色。她起身将怀中的婴儿交给一个青衣宫人,含泪道:“兰娘,拜托了!” “娘娘真的想好了?”兰娘流着泪抱过襁褓中的女婴,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好。 “他许我一生一世,我许他生死相随。”她取出一方锦帕放进孩子的襁褓里,看着孩子红润可爱的小脸,秀美的眼睛里有泪水在闪动。窗外白色的木槿开开落落,缤纷了满宫。 她最后看了一眼孩子,抿嘴轻笑,泪水簌簌而下,说道:“孩子就叫云槿,白色的木槿,花开的时候像天上的云,他喜欢木槿,我也是……” (一)情端惊变 东齐国十六年,春,北戎人主动向东齐请求签约停战,自此,战事掀过了一页。 这应是一个极寻常的早上,却因一个人变得不得不隆重起来。当朝丞相秦彦为官多年,忠心耿耿,甚得皇上器重,在朝内外都颇有威望。丞相独子秦暄明少年倜傥,文采斐然,三月前出使北戎,与北戎人定下盟约,致使北戎人退出边境,向东齐称臣,并承诺永不再向东齐开战。 自前楚以来,北戎人逐渐势大,多次南侵,几十年来征战无果,倒是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给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时朝堂内外都在称赞秦暄明少年英勇,睿智过人。 皇上特诏秦暄明上殿听封,谁知这个风头正盛的少年,推掉了所有的赏赐和官爵,对着皇上深深三拜,说道:“臣能为陛下分忧实乃臣之幸事,微薄之力本不应有所求,只是,二公主秀慧贤淑,臣心仪已久,今日臣斗胆,恳请陛下将二公主许配给臣,臣虽死无憾!” “谁?”皇上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了,早朝之前皇后特意叮嘱的那些给大公主赐婚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发现势头不对。他一时惊诧,顾不上君臣之分,脱口便问了出来。 秦暄明再拜,不卑不亢道:“二公主,云槿公主。”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所有人的表情彻底凝固了。秦暄明此刻最得圣心,不趁此邀功请赏,竟提出这个要求,不是皇后的大公主已让人费解,竟然还是最不起眼的二公主。早有大臣面露鄙视神色,果然还是轻狂无知的毛头小子,侥幸立功,却不懂得利用,一个驸马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秦暄明要娶二公主云槿,这简直是开春之后最响的一声惊雷。早有宫人将消息传出,犹如一个霹雳,霎时在寂静的深宫炸开。 “怎么会是二公主呢?听错了吧?” “皇后娘娘不是有意将大公主许给秦公子的吗?” “秦公子怎么想的啊?谁不知道二公主是从宫外来的,最不得皇上喜欢了……”一群小宫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左右是不相信。 近处又走来一个粉衣宫女,小丫头有模有样地咳了一声,高声道:“三公主到——” 正在嚼舌根的小宫女们忙噤声,跪倒行礼。 “二公主也是由得你们这样议论的,传到皇上那里,还想不想活了?”一位年长的宫女站出来厉声问道,吓得几个小宫女一抖嗦,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年长的宫女正是温月宫三公主的掌事宫女平娘,她手里扶着的自是三公主玉娴。 “二公主是本公主的亲姐姐,我们姐妹不分彼此,倘若我再听到这些闲话,只当你们是在议论我,我自会告诉母后,到时你们也怨不得我。” 玉娴梳着精致的宫妆,着一身紫衫长裙,脸上虽隐隐带着几分病容,却气质非凡,恍若仙人。她言语间虽是带有愠意,那声音却是极轻柔好听的。 几个小宫女忙不迭地认错,她们刚退下,玉娴忍不住向平娘问道:“她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秦公子他当真要娶二姐?” “这个奴婢也不知,秦公子并未见过二公主,怎么会突然向陛下求娶?”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突然就要嫁娶了?莫说小丫头们不信,平娘也疑惑起来。但见自己的主子神色紧张不安,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忙温言安慰道:“或许是听错了,这些小丫头的话哪儿有一个准儿?“ “公主,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小喜子从正和殿里传出来的,秦公子请皇上赐婚,要娶二公主呢!”一旁的小丫头却饶有兴致地谈论起来,另一个也笑嘻 分卷阅读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嘻道:“听说,秦公子什么金银赏赐都不要,也不求高官厚禄,只要二公主,还说早就喜欢二公主了呢!” “住口,你懂什么?哪儿听来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在公主面前乱说,朝堂上的事,怎么让你一个小丫头知道得这么清楚!”平娘喝声打断了她们,自己主子对那秦公子爱慕已久,本就苦于无缘相伴,眼下又传出这样的消息,真让人担心。 “平娘,我们去毓秀宫看看吧。”玉娴眼里已有湿意,言语更像是在哽咽。她一直担心皇后会将大公主下嫁秦暄明,不曾想现在竟是秦暄明自己主动求娶二公主。 毓秀宫地势偏南,灵妃娘娘病逝后,就一直是二公主云槿居住。灵妃出身江南商家,是皇上未登基前宠幸的。事后皇上忘了这段露水姻缘,直到几年后故地重游,才将灵妃与二公主接进宫。灵妃进宫不到一年就病逝,独留云槿公主。偏偏云槿公主性子古怪,行事乖张,不得皇上皇后欢心,又与大公主结怨,整个宫里,只有三公主和四公主与之亲近些。 在毓秀宫里头伺候着的宫人是掌事宫女如娘和涓儿、心儿两个贴身宫女,加上其他宫人统共不过十几个,平日静得很。不料,今日却远远听到一阵吵闹声,毓秀宫内外挤挤攘攘的人。 大公主玉玳听到消息,仿佛是云槿抢了她的宝贝似的,又急又气,带着一行人径直杀将过来,半分嫡公主的仪态也顾不得了。 “云儿……”如今毓秀宫管事的宫女就是如娘了,四十多岁的年纪。灵妃病逝,小公主的身边也一直是她在打理,两人感情甚好,私下并无主仆之分。虽已习惯了大公主的故意刁难,但这次又不知是什么事,她不免担忧地看着那抱着白猫悠闲哼曲的女子。 女子只着一身白色暗纹的褶裙,挽着松散的长发,没有半分修饰,看起来未免过于简朴素净。但当她抬起头来,秀眉微蹙,美目流转,那张脸上虽未点胭脂,却是极为清丽秀雅的。 那只白猫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雪球似的。本来是眯着眼睛任由女子纤细的,指来回轻柔抚摸的,但听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突然瞪大眼睛警觉了起来,“喵”的一声,窜了几丈余,摇了摇尾巴,钻进了后殿。 如娘听到殿外大公主言语激动,似乎还哭了,心里焦急,说道:“让涓儿那丫头出去打听个消息,现在都不回来,准是又偷懒了!云儿,我看大公主这架势,恐怕……” 云槿嫣然一笑,起身理了理衣裙,对如娘道:“打开门,我瞧着她也骂累了。” “公主,出来了!”玉玳是皇后所生,骄纵惯了,一向不喜欢云槿,处处刁难,就连身边下人也不曾把云槿当作公主,只是一味道,“出来了,出来了!” 云槿站在殿前看了看玉玳,早春细柔的晨光丝丝缕缕的,透过枝叶,打在她涂满厚厚胭脂的脸上,可能是她哭得太久了,眼泪把胭脂冲得浓淡不均,加上她那恼羞成怒的神情,着实滑稽。 云槿刚踏下一层台阶,扑面一股胭脂味,忍不住朝玉玳打了个喷嚏。 “你—”玉玳气急败坏,根本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才好,那愤恨的眼神几乎可以射穿人。 玉玳作为嫡公主,平日里自是前呼后拥,万千宠爱,她真正气急了,只会哇哇大叫,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云槿毫无惧色,气定神闲道:“这么一大早的,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带这么多人来看我,倒真让人受宠若惊。” “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秦公子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是不是下了什么咒?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竟然打秦公子的主意,明儿就告诉父皇去,你就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冒充公主!” 玉玳一边指责,一边委屈到哇哇大哭,从来没见她这般失态过,即使云槿再怎么和她作对,她在气急败坏之前也是傲气十足的。 云槿见玉玳又哭又闹的,不禁一头雾水,她侧身问了如娘一句:“她说的秦公子……是谁?” 感情大公主为了秦公子骂了她老半天了,她还不知道秦公子是何人。如娘派去打探消息的涓儿刚回来,得知玉玳这次来发难的缘由,如娘真是又惊又喜又怕,心想着必得慢慢说与云槿知道才行。 “文有秦思存,武有赵鸣飞,秦公子就是和赵公子齐名的秦暄明。”如娘心想,如此好公子,何人不爱,也难怪大公主要被气哭了。 云槿想了想,有点儿印象,说道:“就是玉娴老是提到的那个秦公子?他和太子哥哥一起的,我好像见过他几次……” 如娘忙道:“何止是见过,公主你不记得了,几年前你扭伤脚,还是秦公子背你回来的。”她这样一提醒,云槿想起来了,说道:“哦,记得,记得,原来就是那个书呆子,他又怎么了?” 涓儿嘴快,上前插话道:“公主,秦公子求陛下赐婚,他要娶你呢!” “娶我?什么,那个书呆子要娶我?”最后一句,云槿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娘吓了一跳,玉玳看到她的“激动”更气得直翻白眼。 “你刚才说什么?”云槿恍然大悟似的,大踏步冲 分卷阅读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过去,一把抓住玉玳的前襟叫道,惹得玉玳身上的珠宝玉石叮咚作响。 玉娴惊了一声,手中一缕鹅黄丝帕落地。 惊蛰刚过,春意恼人,情网既已深陷紧绕却又无端生变。 (二)虽则如云 秦暄明要娶二公主云槿,皇上已下诏赐婚,婚期就定在太后生辰之后。 大公主哭闹不止,甚至以绝食相挟,请求皇上收回旨意,接二连三,竟折腾病了;二公主得知要嫁给秦公子,惊喜交加,病了;三公主本就多病,自然跟着两位姐姐一块病了。听说,皇后娘娘为大公主的事头疼得厉害,秦暄明先发制人,将她的计划打乱了,本来装作没事也就罢了,偏偏大公主连日不懂事地满宫胡闹。 这一桩意想不到的婚事,引发这么多插曲,自然成了民间茶楼酒肆的上好谈资。本就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之事,加上说书人的巧舌与新奇的想象,一时间秦暄明和二公主云槿倒真成了命中注定,天下无双的好姻缘。 民间悠哉悠哉地谈说,宫里则是忙乱不堪。太医院的老御医们连夜研究药方对症下药,小御医更是每日里东跑西颠的,哪一个是好伺候的主子! 办事的宫人们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太后的寿礼循着旧例好好做就是,那云槿公主却是东齐第一位出嫁的公主,何况皇上下旨,二公主的婚礼要格外隆重。 皇上为了表示对秦相父子的重识,每天新鲜珍奇、各色珍贵的香料胭脂、异域来的贡品流水似的送进毓秀宫,直看得各宫的娘娘、公主们羡慕不已。 毓秀宫本就是前朝宠妃瑛妃的宫殿,灵妃进宫时颇受宠,皇上特命人将毓秀宫整理一番给了灵妃和小公主同住。毓秀宫虽地势不佳,确是经过匠人精心构造的。近年来虽未修葺,但如今处处张灯结彩的,白日看来已是光彩奢华,到了夜间,又颇有火树银花的美丽。 一大早,毓秀宫的宫人就忙活起来了,全宫上下喜气洋洋。只有云槿倚着窗子失神,半天不言语,放佛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公主,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刚送来几样小点心,公主多多少少尝一尝。”如娘小心哄道,也只有她去劝,云槿才听得进去。 “他现在知不知道这事了?他会不会赶回来救我?”云槿神色委屈到凄凉,低头小心地抚摸着手心里的短剑。剑鞘云纹精致,剑柄上镶着一颗紫玉,玉质清澈柔和,触手生温。 “公主,忧思伤身,不可再多想了。”如娘看着公主这般落寞,不禁心疼,叹道:“哎!原想等赵公子此行回来,就向皇上请求赐婚的,不曾想......公主,其实,秦公子也......” “不要说他有多好,我不想听,什么都不好,我讨厌这里,我讨厌当公主!”这几日人人都道云槿是个有福气的人,都在说秦暄明是如何如何地好,可任他再好,他并不是她心中的那人,这份福气她也并不想要。 如娘也无可奈何,灵妃病逝,小公主不得皇上皇后欢心,这些年那一点不是处处忍让过来的。秦暄明非是不好,只是公主心里早已有人。如今这般,真让人心疼。 “公主,公主,秦公子来了,是秦公子!”几个小丫头几乎是叫出来的,放佛见着神仙似的情不能已。云槿听到声音,转身向外殿看去,果然有一位年轻公子。 秦暄明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蓝色衣衫,俊秀儒雅,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云槿。 不知为何,见到他时,总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但这种感觉却旋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感觉和别人没什么差别,他长得很好看。 好吧,云槿不得不承认这点。 云槿意识到自己短暂失神后,随机冰起脸喝道:“大胆,本公主没有召见你,你竟然敢直闯本公主寝殿!” 秦暄明笑了笑,道:“我只是来看看公主。” 如娘忙解释道:“公子莫怪,只因公主还未曾梳洗,担心公子见怪,言语不免有些急了。” “如娘......”云槿嗔怒了一句。 “在下愚见,大公主以珠玉修饰,三公主以诗文修饰,和二公主以真性情修饰是一样的道理,个人所爱不同,岂可以一而论?”秦暄明却对云槿的随意装扮独有一番见解。 云槿长裙曳地,绸缎般秀发随意散着,倒真别有一番妩媚风流。 “公子说的在理。”如娘不禁心中欢喜,早听说秦暄明才智过人,今日果然,秦暄明家世不凡,人品相貌出众自是不用说,眼下又对公主情有独钟,确实值得公主托付一生。 “本公主不想见你,你怎么来得怎么走!”云槿听到他的话语,倒不是酸文假醋迂腐之见,但总归是不喜欢,愤然转过身去。 “公主病了多日,于情于理我该是来看看公主的。”秦暄明转身向如娘一笑,如娘会意,奉上一盏茶,便忙带着丫头退出殿外。 云槿因不想应酬各宫人情往来,又不想被礼部那些虚礼折腾,索性对外称病,现下还真有人来探病了。 分卷阅读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赌气转过身去不加理会,半晌觉得没了动静,回头一看,正对上秦暄明带着笑意的眼光,他本是春风和煦的公子,这一笑,倒是真好看。 云槿不好再冷漠着,她放下手中的短剑,走到秦暄明前面,说道,“你娶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父皇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我了。” “公主的意思是要我退婚?” “可以吗?你可以的对不对?”云槿大喜,忙不迭地给他再觅良缘,道:“你看,你这么好,喜欢你的女子多得是,你应该找个跟你般配的才好!比如我三妹玉娴,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你们一定相处得来……还有,朝中大臣的千金小姐都很好,我听说李尚书家有一女,正值芳龄,才貌过人......”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他轻声打断了她,神色温和又坚定。 云槿有些不敢再与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动情其中。她撇了撇嘴,嗔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你娶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皇上很喜欢公主。” 宫殿内外摆满了皇上的赏赐,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收起来,珠玉迤逦满地,毓秀宫俨然已成藏宝宫了。 “他不问过我,便将我轻易许人,这些天也不曾来看我,这些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走,不过是在我这里做做样子。任他美玉珍奇,我都不稀罕。” 虽是说给秦暄明听,但云槿所言非虚,她与皇上父女感情浅薄,其中缘由,她心里很清楚。 “我东齐刚与北戎人签下条约,陛下必想法子促使盟约稳固。自然,和亲是最便宜之计。依公主所言,谁最有可能被送去和亲?” 他淡淡一语,却惊醒了云槿。宫里只有四位公主,四公主只有七岁,自然不会去。大公主是嫡公主,从小万千恩宠,自不会嫁去北地。三公主病弱,漫漫长途,怎会受的了。况且有她二公主在,皇上自不会再去考虑其他人。想到此处,伤心之外,更多的是担忧。赵鸣飞离开那日许下,“云儿,此行回来,我就请求陛下赐婚,日月为证,山河可鉴,我定不负你。”在赵鸣飞回来之前,云槿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和亲北地亦或嫁给秦暄明,结果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云槿心里难过,又问道:“我不喜欢绕弯子说话,你今日既与我说起,我倒要问问你,你我从不相识,你若不是为了什么,断不会作此!” “不瞒公主,我确是有私心,因为我担心皇后娘娘错爱,将大公主许配给我。但这也非最重要的一点,鸣飞固然卓尔不群,但恐难护公主周全。我既心系公主,必不会教公主受半分委屈。”他的坦然让云槿感到惊讶,“你既知我心有所属,何苦这样?他能不能护我周全,是我和他的事,和你不相干。正如你不想娶大公主一样,我并不想嫁给你。” 他既已坦诚相告,云槿也不妨道清心事。 “公主相信缘分吗?”公主日后自会明白我的私心,也许公主会记得,我比鸣飞更早认识公主......” 这几日云槿回想起来,他们是见过面的,秦暄明救助过她。赵鸣飞出现后,云槿慢慢淡忘了他。云槿曾怀疑秦暄明书读的太多,把脑子用坏了,才会忽生想法要娶她。现在看来他不但不傻,比自己聪明多了。从一开始,他就坦言相告,两人谈起话来倒像是熟知的好友,没有半分猜忌与顾虑。 但不管怎么样,云槿相信他有句话是真心的,他不想娶大公主。 “我不会感念你的,你非要娶我,我只会恼你,怪你,恨你!” 秦暄明见云槿紧抿双唇,眼里含着一泓清泪,可见她为了这桩婚事心里悲苦,他心里的念头一时软退,不知所言。 他退后几步,深深一礼,“在下改日再来看公主,先告退了。” 云槿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心中过意不去,说道:“我其实并不是讨厌你,只是……” 他是和鸣飞一样赏心悦目的少年,虽然不想嫁给他,但也不忍伤他的心。 他只是看了看她,不再答话,作势离去前仍是春风一笑。 有被风吹来的花雨,一片又一片的白玉兰拂过他的肩,轻逐着他的靴子翻飞。云槿发现诺大的毓秀宫空落落的,心底泛起一缕酸楚,莫名地难过起来,却并不是因为赵鸣飞。宫人们忙进忙出,却都是细碎低语,没意思极了。 (三)相思无益 二月十四是太后的寿辰,如娘早早准备了寿礼,催促云槿起来梳洗。 一番礼节性的跪拜礼下来,云槿早已无聊厌倦了。玉玳和玉娴都没有来,倒是四公主玉宜小小的人来得最勤快。云槿和玉宜站在满宫妃嫔中间,想来太后也瞧不见,两人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玉宜已经七岁半了,平日里最是闹腾,常跑去毓秀宫找云槿。 太后自然又是那几句话,训导后宫和睦之类的,云槿听着差不多该说完了,谁知太后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吩咐道:“各自散了吧,云丫头 分卷阅读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留下来。” 云槿忙走到太后面前,刚欲下跪,太后挽着她的手道:“坐到哀家身边来。” 云槿受宠若惊,平日也只有玉玳缠着太后撒娇,云槿又何曾时得太后亲昵相待过。要说起来,云槿唯一感谢太后的事情就是她将如娘指给了自己。 “真好,云丫头越发地标致了。”太后握着云槿的手,和蔼地打量着。云槿笑笑道:“皇祖母今天的气色很好呢。” “云丫头果然是要嫁人的了,性子比以前柔顺了许多。”太后示意身边的宫人递过一只锦盒,放到云槿手中,道:“这支簪子哀家珍藏了多年,自个戴了,觉得辜负,送人又觉不舍。这样好的东西,自然要给正是好时候的你们,今日就给你了。” “这……皇祖母教我如何承受的起?”云槿欲起身推辞,太后却拉着她,将锦盒放进了她手里。 “嫁了人就成了夫家的人了,但也不要忘了宫里的父皇母后才好。你若是愿意,也可常进宫来看看哀家。”云槿闻言,颇感惊讶。听如娘说太后早早就添了嫁妆,现下又单独送簪子,太后莫不是想收买自己? 太后又拉着云槿说了好一阵子,云槿不知太后何意,不过她一向心大,左不过不想就是了。 太后要喝药了,云槿才退了出来,刚走出殿门,一个身影从旁边跳了出来,叫道:“二姐,小老虎来吃你啦!” “鬼丫头,吓我一跳!”云槿捏了捏她的鼻子,牵了她的手出了太和宫。玉宜好奇地问道,“二姐,你真的要嫁人了吗?” 云槿轻叹一声道:“走吧,如娘在那边等我呢。” 云槿不答,玉宜更是不停地问。如娘笑道:“是呀,你二姐姐要嫁人了呢,所以陛下赏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四公主跟我们一起回去,可好?” “真的吗?那我也想嫁人,父皇会赏给我好玩的,好吃的吗?”玉宜眨了眨眼睛,颇感到新奇。云槿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小馋猫,就知道吃!” 玉宜乌黑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扮成鬼脸直逗得云槿和如娘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咦,是太子哥哥!”小丫头眼尖,大老远就看到了,一溜烟跑过去,缠着太子道:“太子哥哥,有没有给宜儿带好吃?” “你看我手里有东西吗?”他略张开双臂,任由玉宜翻扯他衣袖。太子也不过二十岁,可能是穿着太子朝服的缘故,显得威仪堂堂。私下里,太子对皇弟妹们颇为亲切照顾,更是宠着玉宜。玉宜绕着他打量了一圈,不禁失望道:“太子哥哥是个小气鬼!” 他抱了抱她,玉宜咯咯地笑着。 “贪吃鬼!明日你王妃嫂嫂在府里开宴会,我让人来接你,带你去吃个够行不行?” 玉宜拍手叫好。 “皇兄”云槿上前几步施了礼,太子笑道:“二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难怪有人念念不忘。” 虽是玉玳才是太子亲妹妹,但太子作为长兄,对几个弟妹一视同仁,每逢节令,他给各宫的礼物总少不了云槿的。不过是云槿性子冷淡,轻易不与人亲近罢了。 云槿知道秦暄明是太子的伴读,他们私交甚好。听太子所言,脸生红晕,低头不语。 太子并未计较,放下了玉宜,道:“小淘气鬼,快去和你二姐姐玩去吧,我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了。” “好吧!太子哥哥明日可千万记得来接我!”玉宜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才拉过云槿,笑道:“我要和二姐的小雪球玩喽!” 云槿带着玉宜到温月宫看玉娴时,玉娴刚吃过药,苦涩的药味在殿中弥漫不散。 “三姐,你怎么又生病了呢?我和二姐来看你,还有小雪球,你看它多好玩!”玉宜抱着云槿的白猫逗玉娴开心,玉娴没有笑,她自己倒是笑个不停。 “宜儿到外面玩吧,你三姐病了,你这样吵她,她会不舒服的。”云槿将猫从玉宜手中放了,那猫一下子就蹿到外面去了,玉宜高高兴兴地追了出去。 云槿瞧着玉娴病得厉害,脸色十分不好。 “二姐,你喜欢他吗?”云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这个“他”自然是秦暄明。 “我知二姐心有所属,并不是他,只是秦公子不会贸然提起亲事,他必定是对二姐……二姐,你要好好对他,他真的很好很好……” 玉娴说着咳嗽起来,云槿忙轻抚着她的背,看到她这般,云槿心里很不好受,恐怕她这病也是为他得的。 想见的人见不到,想要的人得不到,无心的人却非要绑在一起,云槿不禁又伤心起来。 回到毓秀宫,如娘看到太后的赏赐喜不自胜,说道:“这支白玉簪可是前朝瑛妃的东西,天下仅此一支,可是珍贵的很呢!” “簪子罢了,没瞧出特别的。” 如娘久在深宫,什么都知道。她说道:“前朝的瑛妃最得楚王喜爱,楚王亲自挑选及难得的和田玉,嵌以深海的珊瑚珠为其造的这支簪子,不论那以功业政绩评论朝代更迭的正史,那楚王和瑛妃可是一段爱情佳话呢。” 分卷阅读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瑛妃,我倒是听说,这毓秀宫以前的主人不就是她吗?”云槿随意接了一句。 “是呢,这簪子可要收好了,丢了可是不得了!”如娘拿了丝帕将锦盒包好,锁在奁盒里。只听云槿问道:“我的书,还有连环锁怎么不见了?” 如娘遣退了宫人,才道:“早上奴婢帮公主收起来了,宫外的东西,若是被人抓住话柄,不免大做文章。” “是鸣飞拿来给我解闷的,也不行吗?”一提到赵鸣飞,云槿委屈的泪水已在眼睛里打转。 “公主,赵公子现在在青城,没有皇上的命令擅自回京便是死罪。”如娘无法,只得狠下心来将话说个明白。 “鸣飞他会有办法的!”云槿听到“死罪”不由得心里一紧,皇上赐婚,公主出嫁,这是昭告天下喜事,鸣飞不会不知道。鸣飞有小红马,已过了这些天了,足够他回京来了。可他还没有回来,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回来。 如娘继续道:“如果赵公子回来,他愿意带公主走,这是公然抗旨,到时要牵累多少人,公主想过没有?” 云槿愠道:“我讨厌死公主了,我恨我爹娘,我恨灵妃,我恨我自己......”如娘忙道:“公主不可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如今这局势,只怕赵元帅不是长久甘心受限于人的,嫁给秦公子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说……不会的,鸣飞不会的,赵元帅也不会的!你喜欢秦暄明,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如娘轻叹道:“公主,你每年生辰的木槿花,真的以为是奴婢弄到的吗?是秦公子亲自送来的,他不知是费多少周折才将花带进宫的。” 如娘在深宫中阅人无数,最识得人心。赵鸣飞自是将云槿放在心尖上,却总是年少莽撞。秦暄明温和稳重,细心周到,这点来说,总是胜于赵鸣飞。 “真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每年的生辰虽然正是木槿花开的时节,只是木槿花朝开暮落,宫里是不准栽种的。起初她也疑心如娘从哪带的木槿花,原来是秦暄明送的。 “秦公子只是不想打扰公主,公主,秦公子能有这份心,我相信他必不会为难公主的。倘若不是他向陛下求娶公主,或许公主现在接到的会是和亲的旨意。” 如娘从前是太后身边的人,不但对宫中之事极为熟悉,她更是个心细聪慧之人。这些年与云槿相依为命,云槿很依赖她,二人可以说情同母女。 听到她这样分析,云槿自然不再哭闹,只是问道:“鸣飞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我要嫁给别人了,会伤心,会生气的……” 如娘知那赵鸣飞自小失教,娘亲病逝,父亲远在青城,无人管他。因着他是皇后唯一的亲侄子,皇后曾把他带进宫里养,可赵鸣飞性子最是冷硬,肆意妄为,一切只凭自己喜恶,且从不与人言语,陛下亲问,他都不讲一个字。皇后斥责了他几句,他竟连夜翻墙出宫。 这还是他人小力气弱时的行为,他在安武侯向家习武后,时常跟人打架斗狠,惹了许多祸事。这两年他又在青城那个兵戈杀伐之地,岂不是更加决绝? 如娘至今想不明白,蔑视一切的赵鸣飞为何对云槿百般爱护,他许了婚娶之约,此番他若真放不下云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云槿已为赵鸣飞伤忧不已,她只得宽慰道:“秦公子既知公主心事,想必另有打算。”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 “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云儿生得这么美。”没有外人,主仆二人谈话自然也无所顾虑。云槿冲她扮了个鬼脸,说道:“我会去找鸣飞的,只要我可以出宫。” “那云儿就要听话,等秦公子接云儿出宫。”如娘听到她孩子气的话根本没在意,笑着将榻上散落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四)百里红妆 迎亲队伍是在文瑞门等候的,皇上格外恩赐,从文瑞门到秦府三十多里的街路全部铺上红毯,两旁衬以彩色的丝带编织的花架,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各色花都用了一百朵,以应百年好合之意。 十六日的京都,因这场盛大的婚礼,展示出一个泱泱大朝该有的繁华热闹。 酒馆茶肆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刚会读书的孩子都会拍手唱道:“君既如云,我心思存。既悦君兮,我心皎兮。缘兮,缘兮,今夕何夕,百里红妆迎云卿。” 宫人还在忙着帮云槿补妆,云槿不胜其烦,她有些心慌了,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如娘眉开眼笑地看着云槿,说道:“公主今天一定是东齐最美的新娘子,秦公子见到一定会看呆的。” 头上的凤冠本来就重,好好的又给她蒙上红丝帕子,还要拖着长长的喜服,云槿只觉得走不成路了。好在几个喜娘都是会办事的主,成功地将云槿那东倒西歪的样子掩饰住,顺利地送进了花舆里。 云槿透过红色的喜帕看到,自己乘坐的是凤舆,轩车翠羽,轻幔华帐,佩玉流苏,真是好看极了。 这就嫁人了么?以后也不能和鸣飞在一起了 分卷阅读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想到那个风一样的少年,心里不禁泛起了酸涩,她好想鸣飞。 自从她进宫,宫里的每个人都很奇怪,大家不在一起玩,只是互相冷眼看着。从小玉玳就爱刁难她,而且玉玳身边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助纣为虐。她一个人在宫里,没有人疼爱,那些日子真的很难过。直到某天,赵鸣飞没有预兆地出现,他一个人把三个太监和两名宫女都打倒在地,吓得玉玳哭着跑走了。 他转过身来,那时的他就很好看,眉如墨染,眼神清冽。他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力气却很大,他一把拉起已经看呆了的她,问道:“你是谁?”他背着阳光,离得太近反而看不太清了。 “我叫云槿……”她小声地答了一句。 “二公主云槿?” “嗯” “走——”他的手火热有力,拉着她跑得飞快。冗长的宫道两旁盛开着各色明媚的花朵,他的头发带着风,那一刻,在云槿眼中,阳光,风,花朵,都不及这个风一样的少年。 礼乐声惊碎了回忆,她叹了一口气,袖中揣着鸣飞送她的短剑,是趁如娘不注意偷偷放起来的。 婚礼极其繁琐,云槿何时应付过这种场面,还好有喜娘一直搀扶着她,在一旁低语告诉她该如何如何,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做,倒也没出丑。 透过红纱,她隐隐看到秦暄明,他玉带束发,穿着红衣,看起来好不精神。 终于,一通礼数下来,云槿累得都要哭了,才被送进了新房,休息一下。 “公主,坐好……”刚想放松一下,如娘就在一边小声提醒到,旁边站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总不好太失态,云槿努力继续端坐着。 可是坐了好久,都不见秦暄明来,也没人递杯水。从昨晚就没有吃饭,云槿只觉得又饿又困,心里默默地把罪魁祸首秦暄明骂了好几遍。 终于,在她思考要不要假装晕倒躺下休息一下的时候,有人来了。云槿忙坐正了,听到下人的施礼声,果真是秦暄明来了。 他在她前面站住,云槿低头看到他黑色的靴子上描着红色的纹案,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他取下了她头上的红纱,轻轻唤了一声道:“云儿……” 她闻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很温和,嘴角微动,笑意暖暖地看着她。那一眼她有些恍惚了,不安地搅了一下帕子。 房间里都是大红色的幔帐,红色的龙凤烛,映得一切红光粲粲。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秦暄明,翩翩公子,俊逸无双,她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玉玳要那样哭了。 他端着酒杯,对着她笑,他笑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公主——”如娘低声叫了云槿一声,示意云槿端酒。云槿回过神来,忙端起了酒杯,只是看到秦暄明时,不禁又犹豫了。 她美目婉转,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他,张了张口,似有话说。他主动执着酒杯穿过她绣着飞凤牡丹的衣袖,示意她饮酒。 云槿知道这是合卺酒。喜娘还在一旁重复说着吉祥话,说得云槿都会背了。 新人饮了合卺酒,恩爱长久,一心到白首。 可这不是她要共白首的人啊,云槿羞怯难当,哭笑不得,只求喜娘不要再刻意提醒她了。 这不是她情愿的,这不算数的! 她这样想着,环过他的手臂,闭上眼睛饮酒。吉日良辰,良人相对饮下合卺酒。喜娘们又说了好多祝福吉利的话便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两人并排坐着。 烛影轻摇,案上摆着瓜果点心,云槿恨不得抓过来吃几口,快饿死了。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想是宴席散了,一对大红色的龙凤烛也燃了一小半了,月光穿过雕花的窗,轻柔地照在新人的脸上。云槿有些坐不住了,脖子酸得厉害,头上的凤冠是纯金的,很重。她偷偷看了看秦暄明,他还是正襟危坐,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个……我……我……”云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饿,我累啊。 他起了身,“你干什么?”她警惕地躲开了他的手,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她听说秦暄明文武全才,要打架的话,估计讨不到便宜的。 他没有说话,拉她到梳妆台坐下,他看着铜镜里美丽的新娘,迟疑一会儿,还是替她取下了满头的繁琐,她的长发软缎般倾泻开来,很美。 云槿有些不自然,抬头看着他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云槿脸生红晕,低下头去,他退后一步,行了礼,说道:“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早些安歇吧!” 他掀开重重的红帐离去,佩玉流苏清脆地响着,烛影不安地晃动。一室寂静,云槿确定他已经离去,松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把紫玉短剑,说道:“鸣飞,你等我!” 丞相府里虽比不得宫里规矩多,但也是极注重礼节的,如娘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云槿太累了,换了地方依然睡得很香,如娘给她穿衣服时,她都是闭着眼睛补觉的。 分卷阅读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梳洗时,云槿才勉强忍住了睡意,在梳妆镜前坐下。 “公主,得会儿要向秦大人敬茶,可记得要说什么?”如娘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云槿含糊地应了一声。 “不要这个簪子了,太重了……头发随便梳了……”云槿嫌麻烦,坚持要着装打扮都随意简单些,如娘无奈,只得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丞相早年丧妻,府里没有女眷,大概不会太计较服饰的问题。 秦暄明负手立于廊下,听到云槿的不满声,嘴角上扬。院里的玉兰花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像极了天上飘动的云,柔软纯粹。 云槿出来,自然先看到了他,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回头看着她,红色的裙子似乎更衬她,简约的流云发髻只别着一只红玉簪子,这样的她看起来温婉了不少。可不是温婉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我等公主一起去前厅拜见父亲大人。” 云槿点了点头,就算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秦暄明向前厅走去。云槿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秦暄明,他穿着暗红色的衣服,衣襟带风,俊雅极了。如娘说,新人前三天都要穿着红色的衣服,吉利。可是云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未免太红了,颜色过于鲜艳,而且裙子上的花纹乱七八糟的,还没有秦暄明的好看呢。 云槿越看越觉得,无论是颜色、款式和绣工,他穿的那件看起来比自己的好看多了。云槿不服,心里嘀咕了几句。 快到前厅时,秦暄明很自然地挽住云槿的手,笑道,“多谢公主殿下的配合。” 云槿无奈,回了一个勉强的笑,跟他携手并肩地进了前厅。 秦相倒是很好说话的,宽容慈祥,对云槿也是很照顾,倒让云槿心里生出一丝感动,放佛是一种家的温暖。 “公主刚来,必定有诸多的不习惯,我这府里随意惯了,公主平日大可不必太拘着礼。”秦相看云槿的时候眼里是带着笑意的,云槿秀美端庄、落落大方,又没有公主的娇气和轻纵。父子连心,他又岂不知自己的儿子对这云槿公主心仪已久。如今成了好事,他也颇感欣慰。 云槿点点头,微微笑着,如娘叮嘱要称呼丞相大人为“父亲”,云槿试了几次始终张不开口。她自小入宫,皇上皇后一向对她冷淡,在她看来,皇上也不过是皇上,况且她心里明白她根本不是公主。如今叫一个陌生人为“父亲”,她真的叫不出口。 云槿虽然一向冷漠人情世故,但秦府上下对她好是感觉得到的。所以,云槿虽然没叫父亲,却恭敬地给秦彦奉了一杯茶。 之后,云槿住在了云苑,秦暄明搬到了眠风阁。离得不远,有时推窗还能望见他在写伏案字。 (五) 泛舟心语 云槿入府以来,日日能收到秦暄明送来的礼物,新奇的小玩意、精致可口的吃食,都是她在宫中不曾见过的。最让人惊喜的是秦暄明送的五色音石,圆润平滑的石头可放在掌心里把玩。随意敲打碰撞,每块石头都发出不同的乐声。更神奇的是到了夜间,这些石头能发出淡淡的光芒来,比玉石宝珠都漂亮。听说这音石是北戎那边才有的,很难得。 除了秦暄明,府里其他人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好。府里几个小丫头动辄就去采花给云槿,云苑被装扮得宛若世外桃源。如娘笑道,这是把公主当花仙子了。云槿每次装作不为所动,但又不自觉偷乐,这可比在宫里好多了。 成婚以来,按照礼数要进宫叩恩、觐见、宴请诸多繁琐之事都完成了,就算她现在消失,也没人会在意了。云槿趁如娘不在,开始筹划着去青城的路线和银两费用,南船北马,山水迢迢。 这样岁月静好地过了好几日,秦暄明拎着一方食盒出现在云苑。他带了一盒雪山梅,凉润细甜,云槿贪嘴,一口气吃了一大半才知足。 “明日无事,想着去游逊湖,云儿可去吗?” 这个提议好!云槿差点儿都忘了,现在不是皇宫,只要寻着合适的由头,她是可以出去的。她不禁心花怒放地问道:“明日几时去?我好教如娘先准备着。” “备下衣服和披风即可,明日请公主到前厅同父亲用过早膳,我们就去。”云槿微一沉吟,问道:“不带如娘她们吗?我可不会骑马。” “就我们两个,云儿放心,我自有办法。” 她是不会骑马。玉娴体弱还能骑马,而云槿不会骑马都是因为师傅没选对。本来是由技术娴熟的骑师一对一来教皇子公主们学骑马的,凑巧那时赵鸣飞和太子也经常在马场赛马。云槿第一次骑马就摔了下来,骑师命人去扶云槿时,赵鸣飞已经赶到抱起了云槿,又狠狠地抽了那骑师几鞭子。赵鸣飞打跑了骑师,太子命他亲自下场教云槿骑马。这样一来,云槿更学不会了。一来她被摔怕了,二来赵鸣飞根本不舍得她磕了碰了。她总也学不会,只要赵鸣飞一下马,云槿跟着就倒了下来。 这事没少被玉玳笑话,不过玉玳是五十步笑百步,其实到最后,不会骑马是玉玳和云槿。 分卷阅读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她现下真的后悔了,且不说眼前出去玩都不得自由,若是她会骑马,到青城可容易多了。可是,鸣飞会骑马,为什么还不回来找她呢? 云槿托腮沉思,郁郁不乐起来。 秦暄明看到云槿将音石悉数堆放在梳妆台上,作插花之用,不禁笑了。他拿了几块摆放在案上,取了支珠钗,轻轻敲打起来。 云槿回过神来,看到秦暄明只是随意敲着,那些音石却发出不逊于乐器声的曲调来。音质清脆,泠泠如玉佩相撞。云槿暗自称赞,她忙取了几块音石和珠钗来,学着秦暄明敲打,却总也跟不上他的节奏。 日光轻淡淡地迁移,流风过袖,云槿停了下来,不意间看着秦暄明出神。她想到的不是什么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之类的形容仙乐风飘的词句,乐声何及公子风姿俊逸! 诗经有云,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正是如此。 次日,云槿早早便起来梳洗了。如娘不放心云槿,嘱咐了老半天,担心起风了会被冻着,又担心下雨会被淋着,还担心踏春的人多会被撞着……云槿玩性上来,偏不听她的,披风也不带就跟秦暄明乘车出了府。 春和景明,京都处处是好风光。逊湖两岸上花草绿柳倒映在碧波里,天光一片,烟波画船,好不美丽舒畅。 云槿以往只和赵鸣飞偷溜出宫来玩过,既是偷玩自然没有没有现在这么心情畅快,处处景物看得细致。 驾马车的随从叫作方虹,清瘦少言,送了云明二人上了小船就驾车远远走开了。 泛舟湖上,吃茶哼曲,惬意极了。秦暄明极有耐心地调茶,云槿折了柳条拨弄着水玩,湖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在阳光里波光粼粼。 “宫外可比宫里好玩多了,那城外是不是比京都好玩多了。暄明,若是想出城,是不是要有令牌?” “那倒不用,只需赶在酉牌时分城门闭合前就可以。云儿问这个做什么?” 云槿答道:“不做什么,只是我从小就在宫里,哪里都没去过,不像你,北戎也去过。” “北边天气异常,云儿身子弱,必受不得。” 云槿觉得他这句话里有话,让她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心虚。她故作不在意,对他道:“暄明,你给我讲讲你在北戎的好玩事吧!” 云槿想听,秦暄明就讲了一些。他没有讲他在北戎订盟约的经历,也没说他在北戎结识过什么人,只是说了一些东齐没有的自然景象和神秘传说。 北戎有条昙溪,传说溪里住着神兽。北戎人没有太多繁文礼节、嫡庶尊卑之分,无论是谁,有了心事的人都可以对着昙溪的神兽倾诉,神兽听着每个人的秘密、承诺、情话、忏悔……天长日久,这些絮语沉在水底都化作了音石。音石大大小小,色彩各异,北戎的姑娘们会做成彩色的音石链子系在身上,系在骆驼和马上,音石相撞,乐声能传出很远。 如果不打仗,北戎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地方。那里有赤脚跳舞的姑娘,有饮酒唱歌的男人,一望无际的平川上可以跑马遛骆驼。 秦暄明说北戎人很热情真诚,云槿心想传闻北戎人相貌怪异也不是真的,就问北戎女子美不美,秦暄明答不知。 云槿奇怪道:“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怎会不知?” 秦暄明道:“眼前人最美,故不知他人美丑。若和云儿你相比说北戎女子美不美,那对她们太不公平。” 云槿脸一红别过头去,湖上水鸟贴着水面轻飞,惊了一层层涟漪。 湖上风光无限,街上也很热闹。车马熙攘,人声鼎沸,这风味人间别有一番趣味,云槿瞧着什么都是新奇的。 他们进了颐楼,老板称呼秦暄明为苏公子,引他们上了二楼临窗位置,菜品甜点早已备下。云槿觉得好玩,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苏公子啊?” “我常来,他们识得我。方便起见,就用了化名。” “那为什么要姓苏?” “我娘姓苏。” 云槿不作声了,说起来他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好在她运气好,有如娘陪着她疼她,不知秦暄明有没有这个运气,像鸣飞就没有她运气好。 吃过午饭,方虹驾车来接他们,云槿见他清秀怯生得很,讲话也低声细语的,忍不住想逗逗他。 云槿这样想着就在下车的时趁他不妨塞了一块糕点在他手心里,笑嘻嘻道:“小哥儿,今日真是谢谢你啊!”方虹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一阵脸红,深深拜倒,道:“公主折煞小的了。” 云槿偶尔很顽皮,秦暄明见她秀眉微扬跟着勾唇笑了。 上林苑人很多,多半是来游玩的年轻男女,很多人在神树下挂红线信笺,祈福许愿。 云槿只是折花玩,她看到秦暄明也挂了一方信笺,字迹俊雅如其人,那笺上写的却是“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云槿问道:“你这是什么心愿?别人都是在祈求姻缘……”秦暄明看着她笑而不答。 神树树枝繁叶茂,枝条上挂满了红线和彩色的信笺,云槿假装 分卷阅读1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不信,却又偷偷抚着树枝默默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二人闲散玩乐了大半天,云槿觉得玩累了,准备回府时突然起风了,几声闷雷后,雨点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方虹忙驾了马车过来。 在马车上坐毕,云槿瞧见秦暄明的左肩淋湿了一片,想是他只顾着给自己挡雨了。 云槿将随身的帕子递给他,他摇了摇头,取出披风给云槿披上,说道:“倒是没想到会下雨,真该听如娘的话。” 云槿吐了吐舌头,说道:“如娘的话也不能全听。” “公子特意叫买来给公主的,幸好我去得早,不然都收摊了,可买不到了。” 被云槿调侃一次后,方虹倒是又能大大方方地说些话了。云槿道了谢,掀开食盒,香甜的热气散开,云槿分给二人吃,方虹不肯吃,秦暄明只吃了一块,云槿吃得不亦乐乎。 天色暗了下来,冷风挟着雨吹得春寒料峭之极。街边的酒楼茶馆都上了灯,彩灯晕开一层层淡淡光晕。街道上湿漉漉的,人行渐少,马蹄声格外清脆。车子平缓地驶过,偶尔激起水花飞溅。 玩了一天,云槿倦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她便困了。在栗子糖糕的香甜中,她不知不觉竟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梦里放佛到了秦暄明说的北戎,皓月当空,星辉灿烂,夏夜流萤,溪水潺潺,好多人跳着舞唱着不知名的歌。 (六)后会有期 云槿去眠风阁找秦暄明时,带了一方砚台送他。日日收礼,总要回赠些什么才好。砚台是如娘从云槿那近百箱嫁妆里挑选出来的,上好的澄泥砚。 她在走廊里特意拿出来看了几眼,日影斑驳里质地细腻纯净,触之如婴孩肌肤般滑润,可见是块好砚。 秦暄明刚回府就有小丫头跑来告诉他,云槿在等他了。他初闻之很欢喜,过了翠竹园子,脸上却又流露出忧愁之意来。如娘见秦暄明进来,带着丫头们悄声退下了。 云槿穿着浅黄色绸衫,长发用银丝飘带挽着,正瞧着壁上的画卷出神。秦暄明瞧着她俏生生的身影,眉间的不快舒展开来。 云槿盯着画卷落款的“竹乐君”自言自语道:“竹乐君是谁,倒是从未听说过?这幅画能挂在这里,想来是位书画造诣不凡的。” “确是不凡,这位竹乐君云儿也识得。”云槿微惊,回头见秦暄明已在身侧。云槿问道:“竹乐君是你吗?瞧你这里这么多竹子,我识得的人会作画的可没几个,那就是你了?” 秦暄明摇头,说道:“想来今日就能见到这位竹乐君。颐楼今日有比赛,好不热闹,云儿可要去瞧瞧?”云槿拍手笑道:“正是为此事来找你,我想念颐楼的金丝酥卷了。”秦暄明答道:“那我们就乘大一点儿的马车去,回来的时候把做这道点心的厨子也带回来,好教云儿你日日都能吃到。” 云槿听着他的玩笑话,咯咯地笑。她脸色泛红,容貌愈发娇好,秦暄明看在眼里,心中又涌出一丝愁苦。 如娘见云槿近几日绝口不提赵鸣飞,又主动来找秦暄明说话、游玩,只当云槿回心转意了,喜不自胜,说道:“公主玩累了便早些回来,奴婢会做一桌子好菜,烫两壶好酒,等着公主和驸马爷。” 如娘颇为欢喜地去送她乘车,云槿不忍,蓦然瞥见她鬓角多了几根白发,鼻头一酸,几欲落泪,忍了又忍,才笑道:“如娘,你可以好好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心。” “公主有人照顾,我自然不担心了。”云槿淡然一笑,握了握她的手。 颐楼比昔日都热闹,果然有人在一楼正厅里作画题词讨彩头。秦暄明怕云槿被人撞到,挽了她的手两人并肩上了二楼。幸得秦暄明早预定了好位置,云槿坐下后可以把下面的一概情景尽收眼底。云槿看到厅中的矮桌上放置的箜篌时,赞叹道:“好漂亮啊!” 秦暄明道:“云儿也想要?”云槿摇了摇头,那箜篌熠熠生辉可见不凡,她非常有自知之明道:“到我手里岂不又浪费了。” 云槿吃着点心,打量着下面并案作画的六人。四个都是年纪稍长的,只有两个是年轻公子。前面的公子书生模样,平平无奇,第三排的年轻公子背对着云槿。他银簪束发,着一身锦袍,显得气度不凡。云槿瞧着背影有点儿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他旁边又站着一个青衣公子,那公子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剑眉星目,十分俊朗。他负手立于那里,自带威风凛凛的气场。 “左手第三排的公子看起来不简单,他身边的公子是他的侍从吗?”秦暄明道:“云儿怎么连自家兄长也认不出来了?他便是竹乐君。” “他……是我太子哥哥?”云槿也顾不得吃点心了,忙问道:“他身边的公子又是谁?” “他是叶家三公子,叶陵。十七岁便成了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现下又和父兄掌管着宫里的侍卫调配。”云槿想到玉娴母妃叶氏,那这个少年公子就是玉娴表兄了。 云槿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太子,惊疑不解道:“太子哥哥要 分卷阅读1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什么没有?偏来这里和人比赛?” “颐楼每年都有书画诗词比赛,老板从过往商客们手中买得珍奇物什用作比赛的彩头。这把凤首彩绘箜篌原是西川的大月氏一族所造,大月氏覆灭后,再难有匠人造出此等精美绝伦的箜篌来。” 云槿还是不解,只道:“太子哥哥手中的稀罕物件还少?” 秦暄明轻笑道:“太子妃白氏是西川的嫡长公主,西川人爱乐器如命,这把凤首彩绘箜篌几经辗转才到了京城,竹乐君自然要花费心神搏美人一笑了。” 云槿醒悟,说道:“是了,王妃嫂嫂闺名乐筱,所以竹乐君就是太子哥哥了!王妃嫂嫂善弹箜篌,必定喜欢这个彩头。太子哥哥对王妃嫂嫂真好!” 赵鸣飞独闯西川王大帐,逼得西川王写下降书,这才有了西川嫡长公主入东齐嫁于太子为妃之事。西川王万般无奈,忍痛献上嫡长公主,人人都道这桩不平等的婚事会误了公主终身,哪知太子将这位西川公主视若珍宝,无半分轻怠之心,犹恐爱之不及。 云槿见太子屈尊绛贵地俯身作画,心生羡慕太子妃白氏,随口问道:“暄明,你为什么不参加呢?是太子哥哥不让吗?也对,你要是赢了,可就得罪他了。” “那倒不是,竹乐君为人亲和,不会在书画雅事上分君臣。我观赛,只是因为这个彩头定不是云儿想要的。如此煞费心神作画,倒不如向做金丝酥卷的厨子讨教一二。”他像是在开玩笑,云槿听了心里酸涩,低低劝道:“你还是别花太多心思在我这儿的好。” 两柱香快燃尽了,各人的画都在已成型,只差补彩的几笔。云槿瞧不出谁的画作更胜一筹,便问道:“太子哥哥能赢吗?” 她虽不与太子亲近,但记念着他的千万般好处,心里只盼太子得偿所愿。 秦暄明道:“他今日定能夺魁。”云槿笑了,“那王妃嫂嫂一定很开心了!” 颐楼老板阅人无数,自知那位公子来历不小,踌躇万分。等看了各人的画作,不禁眉开眼笑,将箜篌双手供上。 云槿见太子得胜,跟着大家拍手叫好。人声嘈杂之际,叶陵巡视四周,抬头看见云槿。云槿心虚,忙躲在了秦暄明后面。 云槿虽瞧得高兴,但不想与太子相见。好在叶陵没有声张,太子得了箜篌,赶着回府了。 云明两人从颐楼出来,又去了沉香水榭赏景。直到日近黄昏,才打算回府。 路上云槿突然想起来要帮如娘抓药的事情,方虹将车子停在了临月阁后面的街道,自行去了药店抓药。 两人坐在在车上等,秦暄明拿了披风给云槿披上。云槿心里忐忑,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酉牌时分将近,日已西斜,云槿掀开帘子,霞光落在她秀发上,脸上,手指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前两日的栗子糖糕好吃,你能再去给我买几块吗?我想带回去给如娘尝尝。” 秦暄明没有说话,云槿回过头来又问了一遍,他脸上已无半分喜色,怔怔地看着她问道:“云儿真的要吃吗?” 她有些心虚,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秦暄明下了车,云槿隐隐觉得不妥。她前几日瞒着如娘将衣服首饰存放到临月阁,东西挂的是如娘的名头,办事的丫头涓儿是她从宫里带来的,想来事情密不透风,秦暄明不应该会知道。 可他神色古怪,似乎猜到了她要耍鬼主意了。 “公子,现成的糖糕已经卖完了,您要买的话得等上一会儿才有。” 秦暄明取出一锭银子,神色凄然道:“烦请小哥儿做好了送到秦府,交给如娘。” 他往回走,先是极慢,后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这个时分,有许多要出城进城的人,街上行人马车愈发多了。 秦暄明已听不到市井喧闹了,只知擦肩而过许多红颜绿鬓、鹅黄雪柳,却都不是他心中那个人。 方虹见秦暄明一人回来,神色凝重,没有了平日的风采,才感到事情不对。 “公子,我刚回来时看到公主下车了,公主说去找你了。” 车上披风叠放得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手书信。 “告知如娘,我很好,勿念。云槿书。” 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云槿的影子。 天色向晚,站在角楼向青城方向望去,思君不见,暮霭重重。云槿向下看去,一切景物都已拢在淡褐色的苍茫雾霭里了。城门已闭,人车渐稀,云槿看到秦暄明还在固执地寻找着。他们的婚姻她虽不情愿,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丝毫没有逼迫过她什么,反而是爱护有加,日日讨她开心。她在秦府的时日虽短,也知人人待她真心,比她之前在宫里好过一万倍。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大婚那晚他说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云槿想她一定是舍不得如娘了,她睫毛微颤,泪珠儿就掉落了。水雾濛濛,那人的身形慢慢消失了。 情之累人,一至如斯。今日当别,望 分卷阅读1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君珍重,后会有期。 (七)星眸流萤 北边的春来得迟去得迟,已是暮春时分,京城的林花早已开始凋谢了,北边却春意正好。且不说成排的柳树青绿喜人,那路边随处可见的白茉莉开得如火如荼,那铺满了半山的杜鹃宛若红云,入眼皆是天然好风光。 茶棚里坐了两桌喝茶的人,一桌坐了三个寻常商人,另一桌坐着一位青衫子小哥。他单手托腮,右手拨弄着手边的花瓣出神。那几株挨着桌椅的白茶花洁白胜雪,朵朵足有碗口般大小。 “哎--你们瞧,那个小子跟个娘们似的。”一个男人粗声笑道,另一人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道:“别乱看乱喳喳的,喝你的茶!” 云槿听见了几人的议论,却不作声色。连日赶路,她早已累得话都不想多讲一句,更何况是在这种无关小事上。 从京城至此,或雇马车赶路,或搭乘商人的马队车辆,一日也不曾歇过,行了月余,困乏得很。她自小养在宫里,何曾受过这种苦。好在这时节哪里都是春暖花开,她虽屡感不适,倒也没生病。 她刚离京时,脸皮生,不晓得行情,生生被骗去了好多首饰银两。前几日搭乘做茶叶生意的车队来此,却发现走错了路。她本意是要去都江的,哪晓得已经南辕北辙了七八日了。如此,再折回去又颇费周折。 云槿心情沮丧,坐在茶棚里喝了半天茶了,心中烦闷愁苦无处诉说,只觉得天大地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寻着赵鸣飞了。她听到那三人起了身离去,言语间要去柴郡。好一会儿,云槿才想到了什么,忙招呼小二哥过来,问道:“小二哥,前面是什么地方?” 小二哥见这个小公子白净瘦弱,说话也是轻声慢语的,便也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公子,前面是柴郡。” 云槿忙拿出地图琢磨了一会儿,都江虽离青城最近,可柴郡距青城也不足二百里之遥。左不过绕远了一些,她穿过柴郡去青城也是一样的。云槿精神大振,喝了剩下的半碗茶水,起身赶路。 进了柴郡地界,行人茶舍都多了起来。云槿走了大半日的路,早已腿脚酸软。她在一家茶舍坐下,要了一壶茶和些许点心充饥,歇歇再进城。 “你们听说没有,前两日大雨,八仙山的土匪又杀了好几人呢!血染红了好大一片山坡……” “哪里是土匪啊,是八仙山在闹鬼呢!现在大家伙儿都管他叫八鬼山呢!” 云槿听着边上几人在讨论什么土匪杀人的凶狠之事,绘声绘色的,心里悚然。她这一路上走来,白天留神周遭的人还好,到了夜间,她时常吓得不敢睡觉。 她听到那边越说越邪乎,又是劫匪又是鬼怪的,她忙起身坐到了最边角的地方。 甫一坐下,就瞥见柴堆里突兀地伸出一双手来,云槿吓得尖叫了一声。 柴堆里的人忙示意她噤声,又双手向她叩拜,哀求她不要出声。 “小公子,你没事吧?”别人并没有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云槿竭力平复了心神,才摇了摇头。 说话间,突然又闯进来四个男子,个个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一进来就开始搜寻着什么。 “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姐跑进来了?”其中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带着极难闻的气味,眼神恶狠狠的。 云槿心生反感,退后一步才摇了摇头。 其他三个人也在向众人粗鲁地问着他们家小姐在不在。既是在找他们家小姐,何以如此蛮横?云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藏身在柴堆里的人,她刚才吓到了,没有看清是男是女,但十有八九这四人就是在找她。 那四人极不耐烦,搜罗了一圈没找到人,就走远了。茶舍里人开始议论那四个是不是从八仙山上下来的土匪。 柴堆里的人偷偷爬出来一点儿,悄声问道:“人走了吗?” 云槿点了点头。那人爬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她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却是个姑娘。 她笑着在云槿对面坐下,拢了几把头发,露出一张俊俏的小脸来。 “刚才是不是吓着小哥儿了?”云槿还没作声,她毫不客气地倒了碗茶,又拿起点心吃了起来,笑道:“谢啦!” 云槿见她手上脸上都是灰尘,递了块帕子给她。她乐呵呵地接过,说道:“小哥儿你这帕子可是上好的材质,花样也金贵,可惜了!我洗干净再还你!” 她眉飞色舞,星眸闪动,声音清亮圆润,说不出的好听。 云槿拿了包袱起身离开,那姑娘叫道:“等等我啊!”她用帕子将点心包起来放在怀里,很快就追上了云槿。 “我叫夏萤!你呢?你是要进城吗?我们一起吧。” 云槿不想跟她纠缠,只道:“你我素不相识,还是各有走各的好。” 夏萤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你看,满屋子的人只有你请我喝茶吃点心,还送帕子给我,我可不得好好谢谢你,跟你交个朋友?” 云槿随手摸出一些碎银子给她,正色道:“别再跟着我了,我 分卷阅读1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没钱了。” 夏萤将银子塞还给她,嚷道:“你把我当小乞丐啦?你没听到那些人叫我小姐吗?本小姐不缺钱!” 夏萤打量了云槿几眼,拉住她的胳膊笑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云槿挣不过她,含嗔道:“我姓赵。” “这位小哥儿倒是清秀得很!该叫你赵大哥还是赵小哥好呢,我看啊都不对!”夏萤围着云槿转一圈,见她肤如凝脂,身上还有茉莉花的香味,更证实了心里的猜疑。 她伸手取下了她的帽子,云槿的长发如墨般倾泻开来,还原她的倾城之色。夏萤搂着她笑道:“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呢!” 云槿忙抢回帽子重新带上,她孤身一人又不会半点儿武功,饶是她扮作男人,还好几次险象环生。夏萤瞧见她紧张,拍了拍她的肩,问道:“真名叫什么?” “云槿” “好,小云子。我们结个伴儿吧,柴郡我熟,我带你进城。” 云槿多日少言,乍一碰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被缠得说了半天话。她只说去青城寻亲,别的一概不提。夏萤天真烂漫,一路上述说柴郡诸多趣事,引得云槿笑了好几次,心情也好多了。 柴郡比不得京城气派,却也是楼台亭阁鳞次栉比,夹道栽满了花树,景色怡人。 两人本走得好好的,迎面走来几个寻衅滋事的人,一看便知是街上的泼皮混混。夏萤紧张道:“小云子你先走,我待会再找你!” 云槿还不知何事,夏萤转身就跑,五六个混混后面追着跑,顿时街上人慌忙躲闪,撞翻了许多物什,叫骂声一片。 云槿看到夏萤跑得飞快,流星一般,不一会儿就不见人了。这个姑娘到处跟人躲猫猫,有趣得很。 云槿在客栈吃饭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叫道:“小云子!” 夏萤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云槿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她,她不但没事了,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身红色长裙,挽着头发,她一颦一笑,光彩照人。 “你,你怎么--” “好看吧!”夏莹仍是毫不客气地坐下与她吃饭,看起来刚才她只是去换了身衣服,悠闲得很。 夏萤说这家客栈老板心黑得很,住不得,云槿教她别吓唬自己,夏萤却越发认真起来,说道:“你知道八鬼山的土匪吗?他们和这里的老板可认识呢,谋财害命……当然啦,你这么好看,杀了怪可惜的,他们会捉你去当压寨夫人!” 她说得很邪乎,云槿心里有些打鼓。夏萤又问道:“你知道土匪都喜欢对什么样的人下手?可不就是你这样的吗?不是吓唬你,你知道这里的官差为什么不去剿匪吗?你知道山上究竟有多少土匪吗?“ 夏萤一连说了半天,云槿只是摇头。 “小云子你以前是住在山上的吗?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见云槿实在是不谙世事,夏萤摇了摇头,颇有担当道:“算啦算啦,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整个柴郡最最安全的地方。” 云槿道:“你在城外被一群人追着跑,在城里又被泼皮混混追着,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夏萤道:“你帮了我的忙,又请我吃这么好吃的饭菜,我当然要表示表示了。你一个人初来乍到的,多不安全啊!” 夏萤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她一片热心,云槿不好严拒。她们穿过几条街,进了七转八弯的小巷子里,越走越安静。 夏萤问道:“怕不怕我把你卖了?”云槿微微一笑,“你不会。” 夏萤星眸粲然,开心道:“我自然舍不得,我一见你就很喜欢你呢!几时才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小云子,你到底打哪儿来的?” “你不是说了吗?我从山上下来的。”夏莹哈哈大笑,没有再追问。 两个姑娘携手到了一家小院,夏莹推门叫道:“沈大娘,我回来啦,还带了我妹妹来。” 云槿见一个微胖的妇人应声出来招呼她们,夏萤笑着拉她进院。 满院的蔷薇花苞欲吐,态若含笑,正是夏萤身上的香味。 (八)少年英才 沈家宅子不大,院里花树错落有致,左右共五六间房子外带一方小亭子,舒适雅致,岁月静好。 不知夏萤怎么和沈家攀上了关系,沈大娘含笑看着夏萤讲话,喜欢之情溢于言表。沈大娘爽快热情,随意问了云槿几句,就下厨洗菜做饭去了。 “我在他们家借宿。”夏萤倒了杯水给云槿,自己也喝了一杯,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借宿的客人。“我不是柴郡的,自然要借宿了!”夏萤见云槿还想问,干脆都说了:“我是都江来的,闯了祸跑出来的,可有人要抓我回去呢,你可要保密!” 云槿点了点头,她还真不知该怎么泄密。她跟着夏萤进了里间,一进门就觉得香气馥郁,各种物件玲珑精致。夏萤说这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她的,云槿看到窗下的梳妆台上搁置着菱花镜、几支珠钗、胭脂盒和首饰,这房间倒显出主人 分卷阅读1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的大小姐身份来。 云槿很倦怠,刚入夜便和衣睡下了。夏萤叫道:“小云子,先别睡嘛,我们聊聊天。” “我明日还要赶路,倦怠得很。”云槿淡淡回应一声,然后听到夏萤开门出去了。她很快就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叫道:“小云子快起来泡脚解乏。” 说话间上来脱她的袜子,云槿忙起了身道:“多谢,我自己来。” 夏萤见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讲话也文邹邹的,就坐到她身边问道:“你去青城到底干什么?我看你吃穿不愁,娇生惯养的,干嘛非去青城?那里又冷,人也都凶巴巴的,你去了,不被吃了才怪!” 云槿知夏萤一番好心,心生感激,回握着她的手,轻叹道:“青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夏萤一点就通,“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去找你的情郎?”云槿有些不好意思道地笑了。夏萤道:“小云子,你傻啊!你都到这里了,他怎么不来找你?依我看,你给他写封信,告诉他你在这里,让他赶快来滚过来!” 云槿愕然,她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夏萤继续道:“得是什么样的人让小云子你这么痴迷,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小云子你不是从山上下来的,你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对不对?”云槿点了点头。 “你从京城到这里,怎么着也得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吧?这么重的情意,那人怎么还得起?” 云槿掰了掰手指,小声道:“我已经走了三十六天了。”鸣飞若真将她放在心上,何以音讯全无?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云槿心中委屈,抹了几次眼泪。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她每日入睡得快,醒来也不知梦了,倒是睡得香甜。 天刚蒙蒙亮,鸟鸣鸡啼,风中阵阵花香。云槿醒来看到夏萤在瞧着窗外,就叫了她一声。 “你怎么才醒啊!快,沈乐要走了呢,我们跟着他!”云槿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到院里有一年轻人在蔷薇花架下打拳。进退有度,身姿潇洒,他的脸在花影里忽明忽暗。 “他叫沈乐,才二十出头就是柴郡的总捕头了,整个柴郡的坏人见了他都得求饶。我没有骗你吧,这里是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夏萤丝毫不掩饰对沈乐的爱慕之意,只觉得他是天下第一等好男子。云槿会意,笑着附和她。 洗漱之际,云槿看到沈乐回房又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黑色衣衫,腰间佩戴着官刀,眉眼俊朗,气度不凡。 沈大娘叫两人用饭,夏萤嘴上答应着,却带云槿溜了出去。 “三日不曾回家了,也不巡街,我倒要看看他在忙什么呢!”沈乐在前面走,两人在后面跟着。沈乐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把两人甩下了。夏萤东张西望之际见云槿拿着行李,问道:“你还真的要去青城啊?” 云槿点了点头,夏萤摇头叹气。她们了家铺子坐下来吃饭,夏萤道:“好久没有小姐妹陪我说话了,你要走了,我真舍不得你。你不如缓两日再走,我让沈乐送你一程。” 云槿推辞了,夏萤正色道:“我不是吓你,山上有劫匪,接连出了好几次命案了。现下虽已封山了,可还是不安全。话说回来,这么大的案件不处理,沈乐整天不见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提到沈乐,夏萤心里直犯嘀咕,饭也不好好吃了。云槿知道人人都在谈论土匪鬼怪之事,可是已经到了这里,哪有半道折回去的道理。她的盘缠已经不多了,如果半个月内再见不到鸣飞,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两人各怀心事,均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云槿兀自静思,突然有只大手拍在桌上,她吓了一跳,刚想起身就被人按肩坐下。 “夏大姑娘,真巧,又见面了!”两个泼皮分站在云槿和夏萤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着。夏莹并不慌张,眼神示意云槿不要害怕。 “你手那么脏,也敢碰这位小公子的衣服,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人俯身来细看云槿,叫嚷道:“谁啊?”云槿知他们两人是昨天追夏萤的泼皮混混,心生嫌恶,别过头去。云槿刚要再躲,夏萤一个包子正砸在那个人脸上,那人哎呦一声踉跄了好几步。 夏萤哈哈大笑,后面的男人要动手,她矮身躲过,又伸脚绊倒了他。 云槿见状,起身就跑。夏萤身上有些功夫在,那两个人捉不住她,但她也脱不了身。老板见桌椅碗盏摔坏了不少,赶上劝架。 夏萤借机虚晃一招跑开了,她追上云槿又拉她跑到了几条街外的小巷里,两人靠着墙喘气。 “你每天被人追着跑也不是办法啊!” 夏萤不以为意,说道:“今日只是失策了。” “就不能好好说说吗?” 夏萤摆手道:“没办法,梁子已经结下了!” 夏萤要送云槿出城,云槿本不想麻烦她,但又怕夏萤疑心是自己嫌她麻烦,就答应了。两人去雇马车,可问了半天都没人愿意出城。八仙山的命案还没破,人心惶惶,谁也不敢轻易涉险。 “小云子,你听我的吧,真的危险,别去了。”夏萤想讨她开心,可她说了半天话,云槿心情 分卷阅读1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低落,也不太理睬她。 夏萤只好陪她逛了一圈,然后在茶楼里喝茶听曲。坐了大半日,夏莹正想着带云槿去玩玩,不经意间听到旁边几个人在说沈乐。 夏萤上前问道:“沈乐怎么了?” 其中一个认识夏萤,就道:“夏姑娘,你不是认识沈乐吗?他在秋湖石亭那边打架你怎么不去看看,听说血流了一地呢!” 夏萤闻言紧张起来,也不辨真假就要去看。 秋湖边上没几个人,夏萤上前打听,那几个人也说石亭那边有人在打架。夏萤跳上一条小船,回头叫道:“小云子你跟我一起吧,免得那些人来欺负你。” 云槿点头,跟着上了船。夏萤心急,只催促船夫快点儿划,云槿看到岸上那几个泼皮在岸上大笑时,觉得事情不对。她刚想叫夏萤留心,那船夫就摘了帽子起身笑道:“夏大姑娘,你好啊!” 夏萤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向后仰去,幸好云槿扶住了她。 “葛老三,怎么是你?” “你这个小丫头捉弄得哥几个好惨!今儿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葛三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岸边游去,他抽走了船桨,又猛撞了了小船一下,二女惊呼,小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打转。 船已经离岸好一段距离,夏萤气得直骂。 “夏大小姐,只要你认错,叫几声好哥哥,哥哥们就救你们上来!” 夏萤高声问道:“沈乐到底在不在石亭?” “你猜!”看着两人在船上手足无措的样子,那群人笑得更厉害。 那几个泼皮又解了剩下几条小船的缆绳,小船都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平滑的水面上飘荡远去。这下也不会有人划船来救她们了,开始还有几个船夫和那群泼皮吵架讲理,最后不知为何,岸上的人相继离去。 夏萤冲岸上叫道:“烦请船夫大哥去叫沈乐来救我们!沈乐!” 两人被困在船上许久,直到晚霞满天,也不见有人来。 天上红云像沉在了水湖里,水天一色,红彤彤的一片,远处的山和树都看不到了。两人用手划了半天,胳膊都酸了,小船只是随风打圈晃荡。 眼看半边云霞已散,天色向晚,夏萤快被急哭了,泫然道:“小云子,我对不起你!” 云槿道:“别说这些了,现下我们是同舟共济的好朋友了。天要黑了,得想办法脱困。” “沈乐会来救我们的!” 天一黑,湖上冷风很大,云槿取出包袱里衣服,两人披上还是很冷。夏萤见四下黑漆漆的,已不辨方向,焦急道:“沈乐还不来救我们,我们要在这里待一夜吗?” 云槿道:“得有光亮,他才知道我们在这里。”夏莹从船上摸出火绒点亮了灯,两人互相抱着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呼叫声,“夏姑娘--”声音若有若无,听起来还离着好远。 夏萤精神大振,回应道:“沈大哥,我在这里!” 两人满心欢喜地等着沈乐过来,不经意一回头,大惊失色。挂在乌蓬上的灯不知何时被风吹翻了,引燃了小船。小木船一点就着,两人忙掬水灭火,但是火遇风势头更猛。慌乱中夏萤踏空向水里栽去,云槿忙伸手拉她,不料两人一起跌进了水里。 夏萤水性不好,她勉强抓住云槿不让她沉进水里。 湖水冰凉入骨,云槿被迫喝了好几大口。很快夏萤失力脱手,她彻底掉进了水里,一阵难受又可怕的窒息,云槿失去了意识。 星光稀淡,有几条小船在靠近那一团火光。 (九)倾城之色 意识混沌了好久,云槿放佛置声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她隐隐看到前面有微弱的光,那人背光而来。 “鸣飞—” 很像鸣飞,又不像他。他走了很久,离得还是很远,云槿急了,大声叫他。一阵天地旋转,她真切地听到了夏萤的声音,她轻轻地摇着她,叫道:“小云子,快醒醒!” 云槿微微睁开眼来,满天繁星闪烁,夜空好美。 沈乐背对着她们问道:“赵姑娘醒了吗?”夏萤“嗯”了一声,云槿见沈乐也全身湿透了,好在天已经黑了,各自也看不到什么了。 三人湿漉漉地回了沈家。沈乐换了衣服去烧热水、煮姜汤。两个姑娘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夏萤担心云槿被吓坏了,极力说些好玩的话安慰她。经历了这一劫,两人都觉得更亲近了。 只是云槿的行李大都浸了水,只得拿出去晾晒。还有一些首饰不见了踪迹,估计是落在水里了,好在那柄短剑还在。她穿了夏萤的衣服,恐怕真的要在柴郡盘桓时日。 次日,沈乐仍早起练武,云槿待他进屋来,奉上一杯茶水恭敬道:“多谢沈大哥救命之恩。” 沈乐忙道:“不敢当,确实不是我救得你。我救了夏姑娘上来,我们是在不远处的荷塘发现的你,想是当时还有人在。” 还会有什么人?云槿也没多想,左不过是湖边的好心人罢了 分卷阅读1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 沈乐盯着云槿看了一会儿,问道:“赵姑娘哪里人氏,几时到的柴郡?”他语气虽温和,但这分明实在盘问她,云槿踌躇。夏萤上来解围道:“你审犯人呢!小云子我们吃饭去,不理他。” 夏萤说沈乐就爱草木皆兵,胡乱疑心一通,可他也是为了百姓安全着想,心是好的,要云槿千万别见怪。云槿自然没放在心上。 得知沈乐今日不当值,夏萤就向他诉说昨日落水之事,三分真七分假,沈乐本来只是听着没做表示。一旁的沈大娘不乐意了,说那几个泼皮就是欺负夏萤脸生,非要沈乐替两人出气。沈乐这才点了头,夏萤高兴得转了好几圈。 那几个人本来就不是沈乐的对手,他们以为夏萤只是在拿沈乐吓唬人,沈乐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个新来的小丫头的闲事。哪知昨日刚捉弄了她,今日沈乐就出手了。 沈乐和夏萤将那四五个人堵在了巷子深处,没有动手,只是在言语教训,那也很威风了。云槿在远处看着,夏萤意气风发,很是开心,有沈乐替她出头从此在柴郡没人敢得罪她了。 要是鸣飞在就好了,她会和夏萤一样开心,不,比夏萤还开心。鸣飞会护着她,哄她,不让她有半点儿不开心。昨晚落水的时候她很害怕,她怕自己要死了,没有人会知道。鸣飞不知道,如娘不知道,她甚至还想起了秦暄明来。 教训了那帮人后,夏萤和云槿跟着沈乐去了府衙后街。沈乐说今日是朱小姐生辰,她在后街施粥散钱,需要人手。夏萤嘀咕了一路,不满道:“什么大小姐需要人手,他就跑着么快?案子不破了?坏人也不管了?我看他就是怕那几个人去给朱大小姐捣乱,才出手教训的,还说什么替我出气!” 见沈乐远远走在前面了,云槿笑道:“大小姐可比不过你,还是你们的缘份深,昨日他救了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夏萤脸红了,但还是笑了,深以为然道:“就是这个道理!小云子,原来你也是个顽皮的!”两人又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人很多,队排了很长。云槿没想到有那么吃不上饭的人,夏萤说都是从青城来的,西北边有流寇、西川蛮子和突厥人,经常打仗,可苦了百姓了。 人太多了,云槿不想再上前了,夏萤却很好奇,说道:“听闻知府大人的独生爱女朱大小姐美如天仙,是柴郡第一美人呢!我今日倒要瞧瞧,这个天仙长什么样子。” 夏萤只顾着拉着云槿往前挤,没注意到二人已经触犯了众怒。 “你们怎么插队啊!” “就是啊,看你们穿这么好,还跟我们抢饭吃啊!” 两人忙不跌地道歉,退了出来。 那沈乐怎么进去的?夏萤和云槿坐在台阶上,勉强能看到粥棚下站着一排丫鬟小厮,中间站一个着粉裙的女子,身形娉婷,想来就是朱大小姐了。 夏萤搂着云槿侃侃而道:“听说她几年前掉进了芷溪里,因为长得太美了,溪里最通灵性的白鱼儿将她拖上了岸,你信吗?”见云槿摇头,夏萤继续讲道:“我也不信。她一个大小姐掉进了水里,难道手下的丫头家丁没人知晓?没人抢着救她?再说了,人人都说美人沉鱼落雁,哪里还有鱼将人拖上岸?鱼上了岸还能活吗?可见是一群笨头鱼。” 又有人说朱小姐得救后,感念上天的好生之德,从此广做善事,每逢生辰就开粥棚。夏萤质疑道:“为什么不感激她的“救命恩人”,让她老爹下令,任何人不准在芷溪里捕鱼,尤其是白鱼,那和风楼的招牌菜——雾白蒸鱼,可就再也没有了。” 云槿听着好笑又好玩,夏萤终日里游东逛西,早把柴郡市井街坊的各种传闻听了个遍,她自己也有一堆有意思的见解,活得真是开心快活自在。 夏萤买了蜜饯点心,两人坐在台阶上闲聊了大半日。夏萤说到她怎么救了掉进陷阱的沈大娘,又有游方算卦的说她是沈家的贵人,沈大娘深信不疑,对她跟亲闺女似的;又说她在沈家有一段日子了,话都没和沈乐说上几句,还说她在都江时就认识了沈乐…… 云槿和她说话,感到很开心。她在宫里和玉娴也是这样聊天,不过是玉娴谈论的话题多半是诗书,不如夏萤这般诙谐有趣。不知玉娴的病好点儿没有,有时还真想她和玉宜。 上午来领粥的人很多,过了中午人就少了许多。两人凑上前去,终于看清了朱大小姐。她的确生得极美,眉眼娇好,又梳着精致的发髻,对谁都笑得很温柔,她一笑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极美。 “小云子,我美还是她美?”见了貌美如花的朱小姐,夏萤有点儿怀疑自己了,需要云槿捧她两句。 云槿想说美得各有特色,但又不想夏萤生气,就道:“自然是你美!夏夜流萤,能不美吗?” 夏萤这才得意地笑了,她回头看到着女装的云槿,长眉细口,香腮胜雪的,不禁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还是你最美?” 夏萤看了看朱小姐又看了看云槿,二女颇有倾城之色。最后她大方道:“算了,小云子最美,我第二,就让 分卷阅读1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那个朱小姐排第三,你觉得呢?”云槿点了点头,两人手挽着手又闲逛了一会儿,吃了晚饭买了些瓜果点心回了沈家。 夏萤活泼有趣,很是讨沈家二老的欢心。沈大娘似有心事,支开了沈父,拉着夏萤道:“萤啊,今日问你一句实话,你家到底是都江哪里的?你不跟我讲实话,我也没法子再偏心你了。我看赵姑娘也是个直性子,今日不妨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夏萤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来寻事?”沈大娘拉了两个姑娘坐下,才道:“那朱大小姐送了乐儿一双靴子,乐儿在忙,就托小石头给送回家来。” 夏萤急了,叫道:“我就说他今天忙着去献殷勤!” 沈大娘道:“我们这么投缘,我也没说认你做干闺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夏萤又羞又急,云槿道:“大娘,你心里喜欢夏萤,为她着想。”沈大娘点头,说道:“正是。我就是喜欢她聪明爱笑,自己个儿有主意。我这个人随意粗糙惯了,那千金大小姐我可相与不来。只是这靴子八成是知府大人授意的,我们小家小户的,我那个儿子是有些本事,但自知高攀不上官家小姐。知府大人是个读书人,不重门第,怕他错爱。” 夏萤心里没有了主意,问道:“那沈乐他也喜欢朱小姐了?”沈大娘道:“那倒未必,我瞧着他一直对那朱小姐淡淡的。说是朱大小姐生辰,给每个人都备了礼物,送别的还好,这靴子实在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萤缓了口气如实相告道:“我爹爹是都江做珠宝生意的,我亲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继母不是个好人,她们母女总是合伙欺负我,我那糊涂爹爹一味听她们挑拨。我上个月一气之下砸了我继母的翡翠屏风,怕挨打就跑了出来。” 沈大娘握着夏萤的手笑了,对她彻底放心了。 晚上,夏萤翻来覆去地叹气。云槿打趣道:“有这么同仇敌忾的婆婆,还唉声叹气的啊?”夏萤上来挠她痒痒,云槿忙求饶。 “这事恐怕难了,我之前闯了点儿小祸,沈乐怕是喜欢朱小姐那样娴静温柔的……” 夏萤说的小祸就是她刚到柴郡就因看不惯梁家公子的浪荡做派,用火烧光了他的头发;当铺老板骗了她几两银子,她本意是想弄些爆竹吓吓老板,不料火药放多了差点儿把当铺炸了;当然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是公子模样,那些人寻仇也找不着她夏姑娘的事。之后就是她和那几个泼皮混混打赌,耍得他们做了许多混事。 云槿听得瞠目结舌,这不就是混世小魔王吗?夏萤道:“这些都是小事了,又不全怪我。最要紧的是,我在沈乐面前出的丑……” 给沈乐做饭,把他们家厨房给烧了:给沈乐洗衣服,衣服被溪水冲走了;给沈乐做了一条腰带,针忘在上面了,沈乐被扎了一整天…… 明月不谙心事,月光斜斜入户,洒了满室。夏萤感叹,情路坎坷。云槿觉得亦然。 (十)风尘困顿 云槿白天见了那些难民,心里忧心赵鸣飞。青城苦寒之地,连年战祸,他必定吃了不少苦。云槿想鸣飞也许受伤了、或是太忙,还不知道她的婚事。 夜里她梦到鸣飞了,很欢喜,可是鸣飞军务繁忙,老也不理她。近两年未见,她努力想看清鸣飞现在的样子,却偏偏又醒了。 虽然有夏萤相伴,但云槿忧心忡忡,在柴郡耗费下去不是办法。夏萤带云槿去找沈乐,想问问他有什么办法送云槿出城,谁知两人竟吵起来了。 沈乐连日在班房里研究八仙山的命案,他的兄弟们都认识夏萤,由得两人进去了。沈乐正忙,夏萤在屋里转一圈就动了案上的珠宝,沈乐提醒她,说那是证物轻易碰不得。夏萤顶嘴道:“是轻易碰不得,这可跟大小姐亲手做的靴子一样金贵,哪里是我这个粗人能碰的?” 沈乐收了朱小姐的靴子并没多想,乍听到夏萤这些酸溜溜的话,他有些发愣了。他道:“这些东西都是极要紧的,这里也不是随意能进的。” 夏萤心里憋着气,嘴上更不饶人,嚷道:“是是!朱大小姐送的靴子自然极要紧的!”沈乐不知夏萤何意,皱眉道:“好好说话,非要拉扯别人作甚?朱小姐送我东西只是答谢我帮了她的忙……” “她送你靴子,那你又送了她什么?”夏萤干脆和沈乐对峙上了,她没有沈乐高,就踮着脚气鼓鼓地跟他对视,不依不饶道:“什么大家小姐,上来就送人靴子,也不怕羞!” “朱小姐哪里得罪你了,你今日来就是和我吵架的吗?” 夏萤发火了,气鼓鼓道:“她就是得罪我了!我就是来和你吵架的!”沈乐摇头,干脆转身不理她了。夏萤又问道:“人家送你的靴子,你怎么不穿?” 沈乐答道:“明日巡街就穿上!” 夏萤一跺脚,跑了出去。云槿上前说道:“沈大哥,夏萤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她动这些东西一定是想帮你找线索。” 沈乐气还没消,生气道:“她哪天不闯祸我就跟她姓!” 分卷阅读1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无奈,只好跟着夏萤出了府衙。 “下午我们去找人,明日我跟你一起去青城!”云槿劝了半天,夏萤也不听,直说要跟她去青城。 好巧不巧的是两人在街上又碰到了朱小姐的轿子,她掀开帘子对身边的丫头吩咐道:“你们且去买些糕点和熟食来,沈捕头他们连日查案辛苦了,咱们给他们带过去,也算是一点心意。” 若不是云槿尽力拉住了夏萤,夏萤当时就发作了。街上那么多铺子,朱小姐在哪家买不好,偏在两人坐下的地方买,夏萤觉得是故意的。可是,朱小姐根本不认识她们,何来故意之说。 夏萤生了一整天的气,两人最终也没雇到人愿意送她们出城。 夏萤说晚上不回沈家住了,云槿道:“我的东西都还在沈家。”夏萤让云槿在客栈等她,她很快就去沈家取回了云槿的东西。 夏萤偶然看到那柄短剑,不由赞叹道:“你这把短剑可是好东西呢!”云槿叹息,不知何日才能见到他。 落日时分,两人坐在窗边闲聊打发时间。云槿见夏萤心情好点了,就安慰道:“别气啦,沈大哥他心里未必有朱小姐。” 夏萤托腮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温柔的,我继母在人前也很温柔,心却不好,两面三刀。小云子,我想我那可怜的娘了,你不想你娘吗?” 云槿怅然,说道:“我不记得我娘是谁了。”同病相怜,夏萤抱了抱她,安慰道:“好啦,不说这些伤心事了。” 两人坐在床上玩了会儿猜字的小游戏,有说有笑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云槿道:“可不准再生气了,一生气就不好看了!” 夏萤得意道:“不生气了,他总要来找我的,他要是不来找我,他可永远破不了案了。” 云槿问为何,夏萤道:“被杀的都是普通百姓,买不起那么好的珠宝,那些珠宝十有八九是杀人者掉下的。沈乐拿着那些珠宝去查,什么也查不到。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珠宝,那是从西川运过来的,普通珠宝老板当然不识得。我家的生意虽然在都江,但方圆几百里的珠宝行都有我爹的生意伙伴。要是我让我爹帮忙,那还不容易。” 云槿问道:“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呢?” 夏萤恼道:“当时…..不是在忙着吵架吗?我一生气,就忘了说了!反正沈乐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云槿道:“那你可想错了。沈乐及早破了案,沈大小姐可就没理由送吃的了,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不然,天天送来送去的,你可就没盼头了。况且,你能帮他破案,朱大小姐可输给你了。” “对哦!”夏萤点了点头,得意地笑了。 “今日吵了架,明日再说吧。” 夜里云槿睡在里面,夏萤睡在外面。因着放心入睡了,云槿除了外衣。夏萤心里还在想那些珠宝的事情,时至半夜,她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小云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云槿睡得迷糊,支吾了一声,翻身继续睡了。夏萤穿衣起身查看,月色甚明,一缕缕白烟萦绕不断,窗外有黑影闪过。 云槿被店小二敲门叫醒时,头晕晕的。“两位姑娘,已经午时了,为何还不起床?近日不太平,我们店主着实担心,特教小的来看看。姑娘,该起了——” 已经午时了!云槿一惊彻底清醒了。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夏萤和行李都不见了。房间里只剩衣服,银两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食宿钱还没结账,云槿无奈,褪了手上的玉镯抵账。那玉镯是玉娴送的,她带了多年,还真不舍。店主好意道:“姑娘,你这镯子太贵重,我们不能收。你说在本店丢了人和东西,我们也是有责任的,这样吧,我让小二陪你去报官,若有人作保,就先免了你的帐。” 沈乐以为又是夏萤闯了祸,来接人时看到只云槿一人,有些意外。店家看沈乐认识云槿,就说不要钱了直接销账,沈乐坚持拿钱结了帐。 云槿告知沈乐夏萤不见了,沈乐一点儿都不着急。他上楼察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沈乐做事一向沉稳严谨,碰到夏萤的事却草草了之。云槿追他到街上,正色道:“我真的不骗你,我们昨晚遭贼了。会不会是土匪干的,夏萤会不会很危险?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沈乐若无其事,气定神闲。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出事了吗?” “祸害遗千年。” 云槿为此事忧心不已,沈乐却总不信她,她登时恼了,愠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她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沈乐叫道:“你要去哪里?”云槿赌气道:“不劳沈大人费心。” 沈乐追上了她,很诚恳道:“赵姑娘不嫌弃,还请回寒舍住着,我娘喜欢热闹,也颇喜欢赵姑娘。” “你娘喜欢的是夏萤!”云槿小性子上来,转身就走。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夏萤。 如果是夏萤自己要走,不会不辞而别,更不会拿了她的东西;如果夏萤是 分卷阅读1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被人掠去了,那会是什么人?劫匪不会单掠夏萤一个,那么就是认识夏萤的人了?夏萤说她闯了祸,都江有人要抓她回去,上次在城外那几个人可不就是在抓她回去。 那夏萤回都江去了。云槿刚想到这儿,就被人挡了路。她抬头一看,暗叫不好。 “小姑娘,今日怎么没和夏大小姐在一起?”还是那群泼皮混混,前后三个人堵住了云槿,云槿愤道:“夏萤和沈捕头马上就过来,你们小心着点儿。” 葛三笑道:“刚才在前街上和沈乐吵架的人不是你吗?沈乐艳福不浅啊,先是夏大小姐追着他跑,接着又来了你这么一个小美人。” 几人哄笑,云槿想跑,却被夺去了包袱。 “还我!” 他们扔来扔去故意逗她,街上人不少,但都习惯了这群人闹事,人人假装没看见。云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只盼沈乐快回来。 “小美人,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就还你!” “候二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美人了?不怕沈大捕头打你啊?” 候二一脸贱笑,痴迷地看着云槿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他话还没讲完,就“哎呦”一声倒地痛叫起来,几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看清是谁出手伤了他。 云槿趁机捡起包袱逃跑了,她本想投奔沈大娘,可是迷路了,小巷子又多又不好找,她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沈家的院子。 她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第一次深切体会到没钱的滋味——饿! 眼看天要黑了,她越兜转越害怕,好不容易又回到了街上,可是她一分钱也没有,又能去哪? 东齐建朝以来,云槿是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她觉得自己马上又要成为“第一”了,那就是饿死的公主。 她抚了抚手上的镯子,只好对不起玉娴了。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当铺,又害怕那些混混再纠缠上她,又急又怕又委屈。 就在这风尘困顿,茫然无绪,几要崩溃之际,云槿蓦然回头看到一个人,她怔在了原地。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饿晕了,眼前出现了幻觉。 近处走来一个人,玉带束发,折扇轻摇,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第二卷 木槿花开云若堵 遇鸣飞 (一)云明再会 落日余晖,街上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红光,晚风拨过树梢,花朵掉落,柴郡也变得可爱起来了。云槿想着,今日对柴郡的感觉如此奇特,是因为大起大落之后终于有钱吃饭了吧。 “青城在正北,云儿为什么一直偏西行?”秦暄明看着颇为狼狈的云槿,不由得不笑。云槿白了他一眼,又吃了几口饭菜,才抬头不满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儿,为什么不早点现身,存心看本公主的笑话!” “公主实在是冤枉在下了。” 不能让他看笑话!云槿刻意坐直了身子,摆出公主的姿态来,问道:“你不在京城待着,莫名其妙地来这儿,定是你派人跟踪我。本公主的盘缠被盗,你知不知道,还是你故意设计的?” “云儿吃饱了,就要翻脸了?”他无奈笑笑,眼神里却是宠溺满满,她不讲理的样子还蛮可爱。他说道:“我确是寻云儿而来,只是原想凭云儿的聪明才智,定然可安好,不想云儿不但迷了路,还丢了盘缠。” “你找我干什么,我不会回去的!”云槿索性撂了话,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她受了惊吓,又饿了一天了,头发微散着,衣衫也沾了灰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得很。秦暄明则是一身轻便的蓝色衣装,玉带束发,神色自若,难怪云槿要叫嚷了。 “我送云儿去青城。” “你说什么?” “大婚之前,你我约定,我绝不为难你,既然云儿执意要去青城,我只好奉陪。” 他字字清晰,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明知我去青城是……” “只要云儿开心,天南地北,哪里都去得,我陪你去。” 他说得很洒脱,既无怨怼之情也无阻拦之意,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疑心道:“怎么可能这么好?那你发誓,不准耍花招。” 他笑着不答话,她越发认真起来,催促道:“快点儿,举起手来,对!跟我念,我秦暄明自愿送云槿去青城,期间不会耍任何花招,否则……否则就让我忘掉我看过的所有书,变得不识字,不会骑马,不会射箭,不会…..” “我若违了誓言,就让我变得和云槿公主一样,不会读书写字,也不会骑马射箭!”她立即不满叫嚷道:“谁说我不会读书写字的,本公主不过是懒得写,哪像某人到处招摇,还以为天下第一呢!我是不会骑马,那又怎么样,我还是从京城到了这里,不比你慢,哼!” 他闻言不但没有生气,依旧笑得很温和。她亦嗔亦怒,不时偷偷打量着他,神情着实可怜可爱。她虽任性离京, 分卷阅读2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但他见了她心中柔软,不忍稍加指责。 他早早派人暗中保护她,她离京几日后,他便也出京了。前两日他去八仙山探察劫匪之事,吩咐暗卫想法子让云槿留在城里。听闻她落水了,他即刻就回城里来了,什么事情也不如她重要。 他见她在街上不辨东西地乱走,神色焦急,想是需要他帮忙了,便现身了。现在可以这样面对面听她讲话,发发小脾气,心里高兴,不枉他追了她一路至此。 云槿并不知秦暄明一番苦心,她一路走来,还当天下太平,四海晏清。现下见了他,惊喜过后,又开始怀疑他的用心来。她可是要去找鸣飞的,他竟然半分也不介意? “银子丢了无妨,云儿可是还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呀,我包裹里有一把短剑,那是鸣飞……”她忙改了口,道:“是柄短剑,剑柄上嵌着紫玉,反正很重要,丢不得。” “那我试试能不能帮云儿找回来。” “真的吗?”云槿不禁喜出望外,秦暄明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 云槿想了想,还是夏萤有问题。她们算是朋友了,夏萤虽然没道理偷她包裹,可是她确实是和她的包裹一起不见的。 “我的包裹是和一个人一起失踪的,她叫夏萤,是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比我低一点点儿,眼睛生得很美。” “衣服是会换的,可有什么明显特征?”云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秦暄明道:“柴郡这么大,同龄女子多得很,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云儿不妨再想想。” 云槿又想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那晚和夏萤在沈家借宿的场景,说道:“她右肩上有一道伤疤,就在这个位置!”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秦暄明略有些尴尬,别过头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道有多么不靠谱,云槿吐了吐舌头,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云槿吃饱了,秦暄明带她去客栈投宿。秦暄明果然聪明,他沿途都有安排,身上根本不用带太多的钱。他这次也不再化名“苏公子”了,他只取出随身的玉佩给店家看,他们立马有了上房住,云槿彻底心服口服了。 “你怎么做到的?” “云儿长居深宫,怎会知道这些市井小计。”他倒是想得开,云槿心下戚然,凭一己之力真的到不了青城。她带了那么多钱还是让自己很狼狈,秦暄明不来,她恐怕要开始乞讨度日了。 只是秦暄明不但不责备她偷逃离京,还对她这么好,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到夏萤,那短剑是鸣飞送的,怎么可以丢呢。 二人正谈话间,三个穿着青黑色衣服的人走进店来,为首那个正是沈乐,云槿换了一个位置躲在秦暄明身边,装作没看见。她偷偷打量了沈乐几眼,他神色如常,和身边人说着什么,还是丝毫不为夏萤的事情着急。 秦暄明注意到云槿的小动作,他看了看那边的几个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是衙门的人。暗卫说云槿一直住在沈家,想来那人就是柴郡总捕头沈乐了。 “丢了东西,找官差也许不错。“对于这个不好的提议,云槿装作没听到,懒洋洋道:“本公主累了,要去歇一会儿。” “敢问公主是喜欢男装还是女装?” 他一定是故意的,云槿颇为尴尬,干咳道:“干净的就行!” 秦暄明给她送的是女装,还有些简单的首饰。几日落魄,云槿终于可以好好梳洗一番。她坐在窗前梳头发的时候,看到那群泼皮还在街上晃荡,只是今日为难她的那几个不见影了。 现下有秦暄明在,云槿有了底气,心里打定主意,若他们几个再敢寻事,必得新帐旧账一起算算。只是夏萤会是去哪儿了呢?她是被人捉去了吗?若是一日寻不见她,她就不赶路了吗?柴郡离青城已经很近了,她担心鸣飞已经不在青城了。 月至中天,光色皎洁若雪,云槿已然睡醒了。她还是担心秦暄明会带她回京城,而且是让她回的心甘情愿。她问过如娘了,秦暄明说她一切都好。她很放心,想来秦府的人会善待她。可是即便找到了鸣飞也不能丢下如娘不管,她还是要回去的。 秦暄明为什么要送她去青城呢,他真的想她找到鸣飞吗?云槿承认白天看到秦暄明的时候特别开心,他一出现,云槿便安心了。可是,她心理隐隐有些绝望,她可能找不到鸣飞了。好在秦暄明并没有说要带她回京,不然云槿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妥协。 无论如何,这一个多月以来,吃了多少苦才到柴郡,不见到鸣飞真不甘心。 忧思了大半夜,云槿自然没睡好,早上起的也晚了。她本来就无心妆扮,匆匆梳理了头发就和秦暄明一起用早饭了。 秦暄明见她几次欲言又止的,盛了碗粥给她。 “云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夏萤也许回都江了,我们总不能去都江找她,都江比柴郡还大,况且就算找到了她,也不一定能寻回我的东西。”云槿想了很久,夏萤应该是安全的。毕竟现在就算秦暄明捉她回京去,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夏萤是一样的,她是小姐 分卷阅读2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那些人轻易还不敢动她。 秦暄明很好说话,顺着她的意思道:“那我们就先去青城,我会找人留意的。既是嵌了紫玉的,想必是把极难得的宝剑,柴郡比不得京都那样繁华,对什么物什都司空见惯,得了的人必会炫耀或出手折现。” “对!”云槿觉得分析得很有道理,她讨好地盛了一碗粥给秦暄明。 鸣飞为什么要送这么好的剑给她,她又不会用,真是浪费了。还有秦暄明送的音石,她对普通乐器的通晓马虎算过关,音石之类的她一概不懂,所以再好的音石也只能被她堆在案上作插花之用。云槿为宝剑和音石明珠暗投感到可惜。 就在云槿为自己的不学无术黯然神伤之时,她听到那群泼皮又在寻事了,听着吵闹声是上楼来了。秦暄明说客栈的吃食不精致,所以他们是在和风楼吃的饭。那群泼皮又常在附近晃荡,碰到他们倒不稀奇。 “今日就给你们开开眼,别一天到晚瞧不起人!看看,这是什么!”他们手里高举起一柄短剑,引来一阵稀奇赞叹。 云槿叫道:“暄明,在那里!” 秦暄明回头看去,那红皮鞘上云纹精细,乌木剑柄上嵌着块紫玉,阳光照耀下闪着奇异光芒。 (二)芷溪迷雾 二楼人少,云槿一讲话,那几个人就看到她了。昨日调戏云槿的候二已经伤得下不了床了,没想到剩下的几个依旧色心不死,指着云槿叫道:“是不是她啊?二哥昨天可折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 “这丫头还敢在这里啊!”几人要上前动手,一直背对着他们坐的秦暄明动了一下碗筷。 竹筷似利箭一般,势夹劲风,刹那间没入膝盖,拿剑的那个应声栽倒,短剑在空中划了一道淡紫色光线,稳稳地落入秦暄明手中。 整个和风楼都回荡着那人杀猪般的哀嚎,场面有些慌乱了。 云槿忙上前对秦暄明小声道:“拿回来就好了,下手太重了,只怕我们要纠缠不清了。”秦暄明不紧不慢地将短剑擦拭干净放入云槿手中,淡然道:“谋害公主落水,本就是死罪。” 那边血流得怪吓人的,云槿害怕,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们快跑吧,他们人多,我们要吃亏的!” “放心,只是让他吃些苦头。”秦暄明起身,云槿拽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受伤的那个还在撕心裂肺地狼嚎,云槿不敢看。 那几个人不敢再上前,面露惧色。秦暄明朗声问道:“这把剑从哪偷来的?”云槿想到夏萤,就大着胆子探身问道:“你们把夏萤怎么样了?” 秦暄明又上前一步,几人彻底失势了,跪地求饶。 “公子饶命啊!” “有人在城西捡到这把剑,我们……我们借来玩玩,其他的真不知道,夏大小姐我们绝对不敢招惹的!” 那些人磕头求饶,笃定是在城西捡到的。 和风楼聚了好多人看热闹,不时有人拍手叫好。 “公子,可得好好治治这伙人!” “就是,整日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这几个人不务正业,净干些龌龊小事,官府不管,旁人更管不着。柴郡人人嫌恶,现有人出手教训,都觉得出了一口气。 云槿听到周遭都在称赞,不由得放心些了,刚想再追问夏萤的消息,就听到有人叫道:“衙门来人了—” 云槿看到沈乐带人进来了,忙道:“糟了,沈乐来了,我们快跑吧!”秦暄明笑道:“你是公主,还害怕官差?” “我是落难公主,他是柴郡的大哥!再说了,那人被我们打成那样了,他……我们快走,沈乐要拿我们去衙门的!”秦暄明尚在迟疑,云槿拉起他就跑,他由得她的小手牵着他下楼去。沈乐巡街时听到和风楼有人闹事,带人从左边楼梯上,云槿拉着秦暄明从右边楼梯下。守着楼梯口的小衙役昨日见过云槿,就没拦她。 秦暄明吹了声口哨,马儿闻声赶来,他抱着她上了马。马疾风驰,两边的茶楼酒馆、花树旌旗快速模糊着倒退,云槿觉得好不快意。 “我们去哪儿?” “去城西,救夏姑娘。”他的话音就在耳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她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一笑,她觉得心弦颤动,不知所措。她抓住他的手还没放开,春风凉柔,衣带翩翩,情愫如她的发丝一般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人。 两人在城西的溪边下马歇息,秦暄明伸手接云槿下马,云槿想自己跳下去。不料落地没站稳,还是结结实实地栽倒在他怀里。两人抱了个满怀,她红晕上脸,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溪流两岸树木葱郁,还有大片的花朵,景色甚美。马儿在不远处吃草,溪水明镜般清晰地映着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的影子。 云槿先开口道:“你是读书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秦暄明道,“他们这几日都不知犯了多少次死罪了,这都算便宜的了。” 云槿转身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柴郡?你一直在跟着我,还是派人跟着 分卷阅读2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我?” 秦暄明笑了笑,云槿怕他说一直在保护她,那她又要欠了好大的人情,干脆抢先道:“不想说算啦,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坏处。那我们现在去哪救夏萤?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城西,这是柴郡的芷溪,沿着这条溪走到尽头,就是都江。只是前些日子大雨,这条路已经断了,现下出城只有一条路了。”云槿环顾四周,草木葱郁,不见行人。 两人弃马步行,走了不远儿就看到前面有集市。小集市人不多,过了半晌,秦暄明道:“云儿为什么不问了?” 云槿巧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做事都有章法,你说来救夏萤,我只要跟着你就能见到夏萤。”她眉眼弯如新月,微笑嫣然,他跟着笑了,忍住了想伸手去捏一捏她脸颊的绮念。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秦暄明看到两个大汉粗声大气地来采买饭食,云槿跟着看过去。两人坐下吃了几碗面,又买了两篮子吃食就走了,云明两人跟上。 街市不远处有几间破落的小院,院里还有一个大汉,看到同伴回来了,忙抢过篮子找吃的。 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人,云槿确定他们就是在城外追夏萤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嚷道:“沈乐那小子这两天天在城门口转悠,好像知道我们要出城,真气人!” 另一人道:“夫人有交代,必须在初十之前带回大小姐,要不然哥几个可拿不到赏钱,徒劳无功又得罪了大小姐,以后在夏家还怎么混?” 几人边吃边骂沈乐,云槿想沈乐并不是不关心夏萤,他可能早就知道夏萤是被谁掳走的。 “大小姐,吃饭了—” 过得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一个女声,骂道:“混蛋,你们吃饱喝足了才来给我送饭!” 是夏萤!云槿大喜,跟着秦暄明绕到后面,瞧见了屋里的情形。 “一群王八蛋,等我……都给我等着!”夏萤嘴上骂着,丝毫不耽误她吃饭。四个男人看着她,她手脚又被绑着,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暄明,怎么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夏萤被掠走那晚,秦暄明还在八仙山探查,跟着云槿的暗卫一时疏忽了,这才让那几人得逞。她受了气,他必得给她讨回来。 二人又折回街上买了些药草香灰之类的东西,云槿好奇,他说要配些迷药出来。云槿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只觉得他比夏萤还好玩。 “他们夜里必定加紧防备,我们到天快亮的时候再动手。”云槿点头,秦暄明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对他亦步亦趋。秦暄明一停下,云槿不妨就撞到他身上了。她捂着额角冲他笑,他笑了笑,轻揉了揉她的额发。 四个人分守在院子四角,生怕夏萤跑了,人人的神经紧绷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已经哈欠连天。两人悄悄靠近,将迷药丢到他们脚边都没被发觉,可见几人已经困得不知姓甚名谁了。 夏萤睡得正熟,冷不防被人叫醒,怒气怼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再不起来,我们就走了。” 夏萤闻言即时弹起,她手脚都得了自由,这一激动就和云槿撞上了,两人均捂着头哎呦了一声,笑成一片。 秦暄明将那四个人捆在一起,夏萤上前要踹他们出气,云槿道:“你再把人给踹醒了,我们可走不了了。” “就该把他们丢进溪里喂鱼!对,这个办法好,省得他们再追我!” 四个人昏睡,扔进水里怕是四条人命,云槿不敢,劝道:“我们把他们绑在这里,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吧。” 夏萤想了想,又道:“把他们衣服都烧了,我看他们怎么出这个屋子!”秦暄明温言道:“夏姑娘不必多虑,他们且得几天使不上力气。” 夏萤打量了秦暄明几眼,拉着云槿悄问道:“这就是你的鸣飞?”云槿忙摇头,但又实在不知如何介绍秦暄明,支支吾吾道:“他是……是……我一个朋友……” “我就说青城那个鬼地方可养不出这么好的人来!他也是从京城来的?”云槿点了点头,夏萤恨铁不成钢,戳了戳云槿,道:“人家从京城追你到这里,你还去什么青城,找什么鸣飞啊?这位好公子怕是整个东齐都少有,你那个鸣飞再好,也不值得了!” 云槿要她小声,夏萤回头对秦暄明道了谢,才一本正经解释道:“小云子,你那些首饰银钱可不是我拿的,这群没出息的混蛋下迷药迷倒了我,还把值钱的东西都收罗了,东西都在这里,你自己找找看。我要先走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沈乐,必须尽快见到他。” 秦暄明把马给了夏萤,两人步行回去。 此时,天色微明,夏萤飘然远去,很快没入灰蒙蒙的晨雾里了。 两人沿着芷溪走了一段,天已经大亮了。溪水上面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云槿看着喜欢,伸手捞了几朵在手心里,问道:“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是琼花,琼花又叫聚八仙,所以琼山又叫八仙山,这个时节,满山都是琼花,云儿要 分卷阅读2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去看看吗?” 云槿闻言,想到劫匪鬼怪之事,忙丢了手里的花,道:“你不要吓我,那山上真有杀人的土匪和鬼怪吗?” “那倒不见得,多半是有人故弄玄虚。” 两人又走到一片竹林,林间有一座小院。小院别致得很,想是经人精心设计过的。云槿觉得院中停放的轿子眼熟,等看到一个白衣小丫头出来打水,云槿才笑道:“原来朱大小姐住在这里啊!” 小院翠竹环绕,百花羞颜,很适合美人居住。 (三)茶楼险象 八仙山上开满了琼花,洁白如玉,远望如飞云缭绕。云槿站在一块大山石上,眺望四周,花树繁茂,香风阵阵。 那琼花实在是好看,云槿顾不得害怕了,折了几支拿在手里把玩。这么美的地方还有这么美的花,实在不该和那些惊悚血腥之事相连。 秦暄明坐在旁边的大石上若有所思,云槿叫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来。云槿跳上他坐着的石块上,问道:“暄明,我们是要帮沈捕头他们查案吗?” 秦暄明拉她坐下,温言道:“当心跌了。”云槿这才和他并肩坐下,只听他讲道:“前两日得了一些线索,这些事情怕不简单。如果我们要在柴郡再滞留几日,云儿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云槿很宽心,笑道:“你说要送我去青城的,我就一定能去到!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急。” “若我后悔了呢?”秦暄明觉得自己不能太无私,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他人,他其实一百个不乐意,一万个不愿意。 云槿朗声道:“后悔可以,但你不能食言,你可是君子。” “做君子最是累人!”云槿可不管他累不累人,她是赖定他了,君子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两人在山下又兜转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和秦暄明在一起,云槿心情舒畅多了,也不怕山上的土匪鬼怪了,也不着急去青城了,之前的忧心、苦闷和委屈烟消云散了大半。 马儿识得路,送夏萤到了城中就自动折回来寻主人。云槿伸手摸了摸它,它极其温顺地蹭了蹭云槿。 云槿很开心,问道:“这马真乖,它有名字吗?” “这是北戎的马,它叫思南。”秦暄明抱了云槿上马,两人不紧不慢地赶回城中去。云槿奇怪道:“思南,一点也不像是马的名字,为什么叫这么名字?” 秦暄明轻笑,说道:“因为在北边,所以思念南方。”云槿听出了他话里的玩笑意思,笑道:“哦——你骗我的对不对,它没有名字,那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马儿,马儿,你怎么这么乖呢,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听呢?又怕你不喜欢我给你想的名字……” 秦暄明听着她跟马儿说笑,心情大好,驰马林中,美人在怀,这才是人生美事。 两人到城中时,已是傍晚了。马儿在一家酒楼停下,两人下了马进到里面,很快就看到了夏萤。夏萤一个人在喝酒,看到两人来了,说道:“正好,有人替我结账了。” 云槿问道:“你没找到沈大哥吗?”夏萤神色凄然道:“没找到他我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云槿摇头,将行李中夏萤的东西取出来还她,夏萤道谢。 秦暄明又向店家要了些酒菜来,三人坐下吃饭说话。夏萤说她得到消息,往返于西川和东齐的珠宝商此刻就在柴郡,就告知沈乐去查。两人意见不合,就又吵了几句。 夏萤叹道:“沈乐他就是个木头脑袋,做事忒规矩了些!怎么都不肯听我的,非要面对面地去见那些个西川客商,那个人岂是好相与的?我看他除了打草惊蛇,什么也问不到!”云槿道:“沈大哥为人做事磊落,他也许是想通过这些客商得到更多消息,有意当面结识。” 夏萤拍桌道:“无商不奸!他怎么知道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我只是想帮他忙,就说我心术不正,又嫌弃我添乱,那个朱小姐好,从不添乱,闲在家做做靴子就行了!” 秦暄明也在场,夏萤意识到自己失言,赔笑道:“让秦公子见笑了。”秦暄明道:“夏姑娘口直心快,是个爽快人,难不成我们在饭桌上闲聊还要谨言慎行,像老学究一样句句克己复礼,那也太无趣了。” 云明二人皆是话不多,但是开口了就很会说话,让人听了心里受用。夏萤喜道:“正是!秦公子,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小云子…..那个,反正就是……” 云槿不让说,夏萤只得咽下了嘴边的话,干饮了酒。 秦暄明问道:“他们约在哪里见面?” “明日上午在茶楼见面。” 三人在客栈安顿了,晚上夏萤不睡觉,忙着找衣服帽子之类的,又说要找打架防身用的刀剑,云槿坐在床上瞧着她忙活儿。 夏萤翻了两件男装出来,对云槿道:“明日我们扮成秦公子身边的小厮。”云槿问为何,夏萤只说改头换面好办事,毕竟她是脸皮薄的姑娘家。 云槿笑道:“明日见了沈大哥,你可不要再跟他吵了,他心里有你的。 分卷阅读2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夏萤洗了手,坐到床上来,悠然道:“他心里有没有我,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对你情深义重,想好什么时候跟他回去了吗?” 云槿薄嗔道:“好好地说你的事情,怎么又来取笑我?”夏萤认真道:“我怎么取笑你了?我说的是实话,你早早跟秦公子回去,你们郎才女貌的,恩爱和美,白头到老,再好也没有了。不过,你得让秦公子先帮帮沈乐,我看得出他是个极聪明能干的人。” 云槿躺下睡觉不理她,心里纠结不安,梦也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是鸣飞,一会儿是秦暄明,总也不安宁。 次日,沈乐着便装进茶楼见人,三人等他上了楼,找老板要了隔间,只是听了半天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捅破纸窗,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夏萤显得有些紧张,秦暄明问道:“夏姑娘,里面那位你认识?”夏萤不置可否。 那客商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如炬,体型健硕,不像商人像是习武之人。 云槿悄声问道:“他们怎么说了这么久?”秦暄明猜测道:“他们要出城,自然要求沈捕头放行。但瞧他们神色,似乎还谈了别的,古怪得很。” 夏萤则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一会儿,沈乐起身走了出去,他似乎生气了,连告辞的客套话都没有。三人出去跟上,沈乐察觉有人跟着,他并不认识秦暄明,以为是那客商要为难他。他故意转角,三人跟着转时,不妨被沈乐出手拦下,秦暄明反应快挡开了他的拳头。 夏萤压低声音道:“是我们!”沈乐这才罢手,皱眉道:“你又胡闹!” “胡闹不胡闹的再说吧,反正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你以为他们非你放行才能出城吗?他们可狡猾的很,这里不宜久待,我们先走吧!” 四人从三楼下到二楼时,二楼不见一个人影了,秦暄明道:“不好,我们走不了了!”他话音刚落,四处便出来七八个打手,将四人圈在中间。 那客商也下楼来,对沈乐皮笑肉不笑道:“沈大捕头,话还没讲完,怎么急着走?” “你既早知我身份,就也该知道我沈某人的脾气。” 夏萤拉低了帽子,躲到几人身后,偷偷扯了扯秦暄明的衣袖道:“秦公子,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可得护着我点儿,别让我再被人给捉去了。作为报答,我会帮你劝小云子的,青城那个到现在都不露面,准儿没戏!” 这几日他在云槿身边,暗卫都被派出去了,秦暄明心里在琢磨怎么应付,但听到夏萤这几句言语,觉得好笑,就回答道:“如此多谢夏姑娘成全了!”夏萤道:“好说好说!”两人这几句对答声若细蚊,连云槿也没听清。 那客商声音洪亮,步伐稳重,秦暄明料定他是个高手,却不知他究竟有何事为难沈乐。 “到柴郡多日,一直想结识沈捕头。沈捕头既亲来会见,何必自称生意人,如果沈捕头愿意结交,像你手里的那几颗珠子,上等货色,你要多少有多少。” 秦暄明上前道:“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在下苏存,是府衙的文书师爷,我们沈捕头年轻气盛,做不得主,凡事得问过我们知府大人才行。” 那客商的目光落到秦暄明身上,他的眼神实在不善,阴鸷得很,云槿低下头去,只听他道:“小师爷生得俊俏,人也风流,既是和沈捕头前来议事的,怎么还带两个姑娘?” 二女身量纤细,站在前面的云槿容颜娟好,绝非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识破。秦暄明站到云槿前面笑道:“奉茶的丫头罢了,既是事情还没谈好,让她们下去再奉些茶点上来,我们接着再议。” “师爷是个识时务的,如此甚好,沈捕头,请吧。” 夏萤知那人绝非善类,拉住沈乐道:“不可再去了,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你斗不过他的!” 她这一句落到了那客商的耳朵里,商人眼神犀利,即便夏萤扮成男装,她一出声,那人就认出她来。 “夏萤—” 夏萤闻声打一哆嗦,除了秦暄明,云槿和沈乐都一惊,这人竟认识夏萤。 “萤儿,别躲了,不就是打碎了一面翡翠屏风,舅舅还能吃了你不成!” 夏萤高声驳道:“什么舅舅?我外祖父只生了我娘一个,我娘又只生了我一个,我可没什么舅舅、兄弟姐妹的!” 众人听明白了,这个人是夏萤继母的兄弟。这客商是夏夫人张氏的兄长张纮,夏萤前几日听到那四个人说什么“舅老爷在西川发了大财”,又说要绑她去和舅老爷的侄子成婚,她很快想到和那几起命案有关的西川珠宝来。张氏兄妹靠夏家的珠宝生意发家,整个都江也只有张纮这个不怕死的敢去西川偷运珠宝回来贩卖。 那四人被沈乐堵在城里,本就打算去投奔张纮。夏萤得知张纮行踪,就告知沈乐,要他想办法审问张纮,哪知那么多好办法不用,沈乐偏偏把自己送上门来。 既见夏萤,张纮已起杀心,对沈乐道:“沈大人,我这外甥女最是顽劣,眼看她的婚期将近,她母亲也管不了她,还是 分卷阅读2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我这个做舅舅的还是带她回都江吧。” 他一摆手,那七八个打手便上来抓夏萤。 (四)惊遇鸣飞 夏萤躲到沈乐后面叫道:“你偏不信我!这下连我也要搭上了,他一准儿是要害死我!” 沈乐道:“你舅舅带你回去成婚。”云槿听出了沈乐话里的酸味,难为他这时还在吃醋,可见心里有夏萤。夏萤着急害怕,以为沈乐不管他,叫道:“你不帮我啊!我宁死不从,你今日要是不帮我,我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夏萤转身爬上二楼外沿的栏杆,她态度决绝,摇摇欲坠。沈乐叫道:“危险!快下来!” “那你帮不帮我?” 张纮道:“快把小姐拉下来!”上来一人去抓夏萤的脚,手还没触到她的鞋子就被人揪住了背心,沈乐一个用力将他摔了出去。夏萤拍手叫好,沈乐道:“下来!” 夏萤见双方打起来了,想跳下来帮忙,心里一急,没站好,跌了一脚,云槿忙去扶她。夏萤顾不得脚踝的痛,催促秦暄明道:“你快去帮帮沈乐,我给你看着小云子!” 云槿点了点头,秦暄明才上前“劝架”。两个人打八个本来就吃亏,何况那些打手都是下手狠毒的,夏萤从衣服里摸出两柄短剑投掷给二人。 那八个人身手了得,似乎是排兵布阵的打法,铜墙铁壁一样将二人围在中间。眼看二人左右受攻,云槿忧心如焚,只恨不能去帮忙。 “暄明,小心啊!“ 桌椅摆件都遭了殃,整个茶楼里竟没有别人了,可见张纮他们就是布下网捉沈乐的。张纮拍了拍手,他身后又出来四个打手,卑鄙啊!两人持刀,两人拿着绳子来绑夏萤,夏萤暗叫不好,瘸着脚起身:“快!我们先走!” 四人很快追上了夏萤,上来拿刀就砍,夏萤抱着云槿躲开,两人滚落地上。那刀闪着青光,一击之下,栏杆被豁出一个大缺口来,掉落的碎木砸中路人,街上惊叫声一片。 若不是夏萤抱着云槿躲开,这一刀下去十个云槿也挨不住。夏萤骂道:“下这么狠的手,你们还要不要活了?”沈乐和秦暄明想抽身相救,分心之际,各自挨了几下。 张纮道:“快带了小姐走,其余三个人杀了吧。小姐若是不听话,也给她一刀,四个年轻人也好做个伴。”他语气中毫无波澜,放佛不是在下死令而是在说着极寻常的话。沈乐知道上当了,怕是那几起命案都在这个人身上,他根本不是要他为他做事,而是想套话问他都查到了什么,再将他除去。 沈乐退到秦暄明身边,说道:“苏公子,今日连累你们了,我们先尽力护两个姑娘离开如何?” 秦暄明道:“正是!我来拖住这几个人,你马上带她们走!”两人正想法去相救二女,只听到夏萤惊呼,秦暄明回头看到云槿从那个缺口处掉了下去。 两人上来绑夏萤,夏萤勉力抵挡,她催促云槿先走,哪只云槿刚起身就被追上,那人不消费什么力气就将云槿推到了缺口处。 “云儿——” 云槿身子不受控制地下落,她听到秦暄明惊呼声,风急速地划过耳边,完了,完了,可惜还没见着鸣飞。 她吓得闭上了眼睛,突然感到撞上了一个东西,竟一点儿也不疼。风吹开她的长发,她张开眼睛,看清了眼前抱着自己轻轻落地的人——赵鸣飞。 “鸣飞——”她高兴得声音都颤抖了,大惊大喜。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了下来,她的鸣飞竟接住了她,真的是人生如戏、置死地而后生……欢喜! 那个抱着云槿的青衣少年,眉目俊逸,眼神清冽,正是赵鸣飞。赵鸣飞听到她叫他的名字,明显一怔,风吹掉了“小厮”的帽子,他接住的竟是一个美貌女子,是他的云儿。随手为之,上天竟送他这么大一份礼。 “云儿——” “鸣飞——” 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乍然惊喜,犹在梦里,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女子正是她的云儿。 “云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 鸣飞也变了,他英姿勃勃,好似成熟了好多,但她还是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云儿”他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真是惊喜万分,他又抱起她转了几圈,欢呼道:“太好了,云儿!” 云槿听到夏萤的叫声,楼上斗得厉害,她拉着赵鸣飞道:“鸣飞,有人要杀我们,你快去帮帮暄明吧!” “秦暄明?” 云槿点头,赵鸣飞恨恨道:“我正要找他算账!” 云槿忙解释道:“不是打暄明,是有人要杀我们!”赵鸣飞抱着云槿,施展轻功,飘然上得二楼来。 夏萤已经被绑了,云槿道:“救她!”赵鸣飞放下她,抽剑刺伤了几人,云槿忙上前给夏萤解了绳子。 秦暄明衣服破了,明显受了伤,百忙中还是问道:“云儿,你没事了吧?”云槿还未答话,赵鸣飞抢将上去,“秦暄明——” 分卷阅读2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急得大叫:“鸣飞,不是暄明!你打错人了!”赵鸣飞上来就刺秦暄明,沈乐不知是敌是友,只得先尽力帮秦暄明挡了一剑。 剑势凌厉,夏萤的短剑变成了断铁。 “赵鸣飞,你疯了!”秦暄明看到他救了云槿,惊魂之后大喜过望,本以为来了帮手,谁知赵鸣飞上来就对他下杀手。若非沈乐的短剑震偏了他的剑尖,这一剑非扎在他身上不可。 云槿顾不得危险,冲在了秦暄明前面,厉声道:“鸣飞,你要是杀暄明,就先杀了我吧!” 云槿奋不顾身地替秦暄明挡剑,赵鸣飞心头一震,又气又怒,只不想伤了云槿才停手。 众人都有些懵,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年,不辨敌友。夏萤有些看明白了,急道:“别内讧了,先一致对外吧!那几个人要杀了小云子,你还不快去杀了他!就那个留胡子的人把她推下去的!” 赵鸣飞见云槿态度决绝,心中愤懑,回身又去杀张纮,毕竟只有张纮一人有胡子。 “暄明,你没事吧?”云槿上前关切,秦暄明只觉得脚一软,跌到在地上。云槿忙扶住他,他神色颓然说道:“云儿,你刚才吓到我了。”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款款地凝在她脸上。云槿看了看那边的赵鸣飞,心里酸涩,抽离了他的手。 赵鸣飞武功高强,惯会战场多人厮杀,十个人都讨不到半点儿便宜。夏萤见他剑法超群,一个人打一群人,不由得惊奇道:“天哪!青城那个鬼地方还真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小哥儿来,身手又这么好,怪不得把小云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赵鸣飞擒贼先擒王,长剑直指张纮。张纮用刀背恪开了他的剑,冷声道:“赵将军,你别是帮错了人!”这人竟识得自己,但赵鸣飞半分也想不起何时见过他,冷脸无情道:“欺负云儿的人都得死!” 张纮避开了他的剑,叫道:“撤!” 赵鸣飞本欲不相饶,云槿叫道:“鸣飞,别打了。”他才作罢。赵鸣飞的长剑寒光凛冽,他眼神在云槿身上时温柔得很,落到秦暄明身上如利剑。 云槿上前道:“鸣飞,我害怕,你把剑收了吧。”赵鸣飞合了剑,将她拉至身边,怒视着秦暄明问道:“是不是秦暄明欺负你?” 云槿摇头,赵鸣飞上前几步,云槿拉住他的衣袖哽咽道:“你…..你怎么这么凶啊,你听我把话说完。” 短短时间里,云槿大惊大喜,心神激荡,竟哭了。见云槿要落泪,赵鸣飞忙回身哄她,柔声道:“云儿,我错了,我吓到你了,我…..我只是听说他娶你,我心里生气……” 云槿拭了泪,说道:“是暄明送我来这里的,他还要送我去青城找你,我们今日被人设计,差点儿连命也没有了,你实在不该对暄明无礼……” 云槿几句话非常好使,赵鸣飞忍了忍,客客气气地对秦暄明抱拳行礼,说道:“暄明兄,在下莽撞,向你赔礼。”秦暄明还礼道:“不打紧,鸣飞兄不必放在心上。” 沈乐木然,没看懂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问夏萤的脚怎么样。夏萤当然走不了路了,他只得背她,要么扶她。沈乐选择扶她,云槿也去扶夏萤。 她见了鸣飞固然欢喜,可心底里总有说不出的怅然。夏萤小声道:“人家看到你坠楼,二话不说就往下跳,要不是沈大哥拉住他,他就跳下去了。”云槿心里更不是滋味。 五人找了家酒楼坐下。茶楼遇险之事,四人都还心有余悸。云槿简单向夏萤和沈乐介绍了赵秦二人,几个人就算是认识了。 夏萤拉着云槿歉然道:“小云子,我真对不住你,几次连累你差点儿没命。”云槿笑着摇了摇头,问她的脚还疼不疼。 沈乐起身敬酒,说道:“今日多亏赵兄,秦兄相助,感激不尽,沈某先干为敬。” 饮了一杯酒,沈乐又道:“赵兄,秦兄,赵姑娘,夏姑娘,沈某先失陪了。” “你身上的伤……” 沈乐道:“小伤无妨,今日之事,连累了秦公子和赵姑娘,改日必设宴致歉。” 赵鸣飞一颗心都在云槿身上,近两年未见,他的云儿变得更好看了。他听到沈乐称呼云槿为“赵姑娘”,心里欢喜,就故意问道:“云儿你几时又成了赵姑娘了?”云槿含羞不语,只对他莞尔一笑。 赵鸣飞放在桌子上的剑,红皮剑鞘,是很熟悉的云纹,那乌木剑柄上嵌的紫玉也是如出一辙。 秦暄明自饮了一杯酒,不知是不是外面起风了,天气变凉了,他一杯冷酒下肚,只觉得凉到心里去。 (五)始悔多情 夏萤的脚扭伤了,肿得厉害。大夫嘱咐,不可多动,夏萤只觉得别的都好说,但不让她多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云槿给夏萤换衣服,敷药,样样仔细,但夏萤看出她在分心。 “我没事了,你还不去吗?” “去哪?”云槿故作不知。夏萤道:“还跟我装?不就是想去问问你的鸣飞,你干什么也在这里啊?他知不知道你找他找得 分卷阅读2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好苦啊?想和他说话,诉诉衷情,我懂得!” 云槿捏了捏她的小嘴,嗔道:“再胡说我可不管你了,明日你连这个房间也出不去可怎么见沈大哥?” 两人正在说笑,赵鸣飞在门外问道:“夏姑娘的伤如何了?要不要我再去请大夫来?” 夏萤嗤笑道:“别急,这就把小云子还你了。” 云槿将热毛巾塞给夏萤,才出门去见赵鸣飞。 “鸣飞——”赵鸣飞示意她噤声,拉她回房,又看了看秦暄明住的房间。云槿道:“暄明去找沈大哥了,还没回来。” 云槿已经梳洗过,换回了女装。赵鸣飞回头看清了云槿,不意却呆住了。缎子一样柔顺乌黑的长发挽成松散的流云髻,织着暗纹的白色长裙摇曳生姿,衬得她身子纤纤风流。她眉眼是极好看的,烛光映得她的脸美如皓玉。 云槿见他瞧着自己发呆,脸一红,转过身去,倒了杯水给他。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在青城吗?” “我当然是出来寻你的。父亲压下了消息,等我知道你要和他成婚时已经迟了。我一心想着去找你,不想被父亲关了起来,好不容易脱身,父亲又派好几拨人来追我,那些人个个难应付,我躲不开就先来柴郡待几日,甩了那些人才好。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你。” 云槿含笑不语,赵鸣飞握着她的手,开心得像个孩子,说道:“云儿,我好开心啊!今日见着了你,真是最快活的一天!” 云槿幽叹一声,说道:“我给你写了信,也不见你回。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他拉她到床边坐下,说道:“怎会?云儿就是我的命,我怎会不管你。”她有些为难,低声道:“我离京之事,父皇并不知,要是他知道了,我怕连累你。” “明日就带你回青城,我们再也不回京城去了,陛下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云槿只摇头道:“不行,这是抗旨,不仅我们有罪,暄明也无法交代。我心里早知道这事或许行不通,但还是想来找你,怕你伤心,要你知我心意,再或者我们从长计议。” 赵鸣飞知她受了许多委屈,满脸心疼,转而责怪起秦暄明来,道:“都是秦暄明的错!好歹我们一起读过书,他上次去北戎,我还满心欢喜地想接他,谁知他避而不见,回到京城就……此仇不报,枉为大丈夫!” 云槿说道:“他……他对我挺好的,你不要再为难他了,他怕父皇会命我和亲北地,才……” “他总有说辞,云儿你可不能信他!”云槿茫然,不知该信谁。 赵鸣飞眼中闪过寒意,冷声道:“要是从此没有他这个人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寻你,我们在青城……” “你根本没听我说话,我说了你不要再为难暄明!”云槿薄怒,抽离了他的手心,不再看他。赵鸣飞也急了,问道道:“你左一句暄明,又一句暄明,你……你是不是心里有他了?” “我要是心里有他,还会千里迢迢地寻你至此?”云槿话还没说完,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 他最见不得她哭了,忙抱着她软语道:“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我错了,云儿,你别哭,给你打我!” 她自小养在宫里,为了他跋涉至此,如此情意,他不该再疑心她。云槿一哭就停不住了,他拿着她的手打自己。云槿不打,他却故作吃痛求饶,直逗得云槿破涕为笑,他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轻声道:“不生气了吧?” 满室烛光恍如星光,她身上幽香阵阵,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头发,云槿感到他微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转头避开了。 “云儿……” 她推了推他,坐得离他远些,平复了情绪才轻声道:“回青城的事情先不急,眼下柴郡有贼人作怪,刚好你来,可以帮帮沈大哥。” 他本想说那些都不干他的事,但又恐再惹她生气。从小到大,只要云槿说,他无不应允。眼下,他已经找到她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云槿看到他右手手背上的伤疤,那是他为了救云槿留下的刀伤。她心中一软,握了握他的手,指尖轻抚着他手背上的疤,问道:“你有没有受伤?青城很苦吧?你都瘦了……” 他回握住她的纤指,欢然道:“没有受伤,又长高了可不就瘦了,你来了,青城就不苦了。” 云槿嫣然一笑,美得教人心醉。他痴痴地看了她一会儿,云槿道:“鸣飞,你休息吧,我回去了。”他的小孩子脾气上来,拉住她道:“我不让你走!你得留下来陪我!” 云槿闻言,晕红了脸。昔日年少,鸣飞偷偷进宫看她时,她就这样对他撒娇,非等他看着她睡着了,才让他走。 可能是分别得太久,云槿觉得生疏起来。眼前的男子眉眼依稀未变,对着她无限怜爱和欢喜,这是她的鸣飞啊。千里跋涉,不就是为了他吗? 云槿有些恍惚了,她柔声道:“鸣飞,别闹了,夏萤还需要人照顾。”他偏不让她走,起身抱住她道:“我也需要云儿的照顾。” 温香软 分卷阅读2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玉在怀,又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生出许多不该有念头,有些热燥不安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吞吞吐吐地问道:“云儿,他…….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什么呀?”云槿一双眼睛天真清澈,他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云儿,我是说,他有没有轻薄你?” 她听出了他话的意思,看也不看他,扭头就走。他忙拉住她认错,道:“云儿,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只是怕他占你便宜,我…….他若敢欺负你,我……” 云槿冲他做了个鬼脸,挽起了袖口,说道:“小气鬼,呐,你自己看,如娘说这个是女儿家最好的见证。” 她右手腕上一颗殷红的朱砂痣,红玉一般殷红好看。 “当然小气,云儿是我的,别人休想碰你一根头发丝!”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云槿惊了一下,抬手想推了他。他将她抱回在怀里,云槿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他。 夏萤怕药味呛到云槿,在屋子里熏了香,可能是香味太浓郁,两人半夜都没睡着,云槿起身开了窗透气。 夏萤见她背影单薄,故意捏着声调叹道:“可如何是好呢?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矢志不渝,两个都这般好,眼前分出南北路,可教我好生为难!”云槿合了窗,上床将自己冰凉的手伸进她脖子里,只冰得夏萤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暖着好不好?” 夏萤暖渥着她的手,既无睡意,两人就裹着被子聊天。 “听闻青城有一少年将军,自小打遍天下少有敌手,十四岁救驾有功,得陛下青睐,破格升为将军;十五岁打败突厥第一勇士,十六岁就敢孤身闯进西川王的帐子,逼着他写降书,这才有了西川嫡公主入京成了太子妃之事……总之就是少年英才,厉害得不得了,那个人人叹服的“飞将军”,是不是赵鸣飞?” 云槿没有回答,夏萤道,“整个东齐还能有几个赵鸣飞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他!”云槿道:“鸣飞就是青城赵元帅的独子,陛下亲封的飞将军,也正是你说的那个人。” 夏萤骇然道:“那你的身份也不简单,你要么现在就告诉我,要么我还叫你小云子,你也别怪民女无礼了。”云槿笑道:“哪有那么多礼数?这里又不是京城。” 夏萤这才得意地笑了,掰了掰手指说道:“那他今年也才十八岁,我也算是认识大名鼎鼎的飞将军了!以后我是不是也能在他的传奇中显名了,飞将军茶楼救…….这样不好,还是你来吧,我只要在沈乐的故事里有光彩就好!” 云槿笑了。 夏萤又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们要去青城吗?”云槿摇头,心中怅然,只道:“过几天再说吧。那些人不好对付,让鸣飞留下才有胜算。” “惨咯~你犹豫了,这说明你心里也不是没有秦公子嘛。哎,可怎么办呢?我都替你发愁,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喜欢你,那是难得的好姻缘好福分,可现在是两个都喜欢你,便是情劫了。我不是咒你,感情的事,非死即伤,想全身而退怕也难了。” 云槿喃喃道:“怎会?我只喜欢鸣飞一个……” 夏萤道:“喜欢谁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人最难得的是不自欺。” 她是在自欺欺人吗?她怎么会喜欢秦暄明?不会的,她喜欢鸣飞很多年,没有人能取代鸣飞。她只是不忍鸣飞为难他,嗯,只是不想为难他。 夜静得出奇,只有满室的月光阴晴流转不定。云槿心里乱得很,见了鸣飞怎么反而欢喜得不纯粹了? (六)琼山共行 秦暄明次日午时才回来,云槿想上前询问,又怕赵鸣飞不高兴。她一个眼神,夏萤会意,瘸着腿上前道:“秦公子,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才回来啊?你有没有吃饭?” 秦暄明看了看云槿,心里凄然,有了赵鸣飞,她竟连话都不跟他讲了。夏萤叫了些酒菜,叫道:“小云子,你和赵公子也来吧。” 四人刚坐下,沈乐也来了,他特地折回家拿了沈大娘制的红花酒给夏萤,继而又问起张纮。夏萤不开心道:“他可不是我舅舅,他叫张纮,神秘得很,也不听说他有妻小,只有一个邋里邋遢的侄子。他每次去我家也不安好心,上次托我继母给我送了一面翡翠屏风,说是给他侄子下的聘礼,我一气之下就给他砸了,他可不记恨我吗?你们去都江也没用,他不在都江住。” 沈乐皱眉,说道:“整个柴郡也搜不到他半点儿影子。”夏萤担忧道:“他要杀你!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一个人,等我,等我脚好了…….总之,你要小心。” 云槿盛了两碗饭,给了秦暄明和沈乐。秦暄明眉间隐忍似有话说,云槿低头黯然不语。 夏萤追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沈乐答道:“秦公子说他们胆敢在闹市公然杀我,或许不仅仅是威胁,可能是想吸引注意力,把我们带到偏道上。我们昨晚去了八仙山,的确发现了很多疑点,但又和这些事情串联不起来 分卷阅读2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 赵鸣飞在一旁笑道:“自作聪明,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秦暄明故作不闻,只是吃饭,沈乐大概看懂了三人关系,昨日见赵鸣飞身手不凡,他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也不便再插话。 赵鸣飞一上午都围着云槿转,弄得夏萤也和云槿说不上什么话,夏萤心里有些恼,就反问道:“那赵公子有什么高招啊?” 赵鸣飞道:“夜里黑漆漆的,能看到什么?况且白天已经打草惊蛇,晚上他们还不得藏好了不露半点马脚。封城搜查是必须的,既然怀疑有人暗渡陈仓,那今日何不杀个回马枪再去探个明白?” 沈乐刚道:“秦公子也是……”秦暄明出声打断了沈乐,笑道,“鸣飞兄分析得极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昨日那八个人的八卦阵式的打法着实厉害,明飞兄三招拆阵,想来是知其细理,烦请相告。” 他既摆低身份虚心求教,赵鸣飞乐得告知。他以碗筷杯盏排布,解说道:“这是西川九王子新研究出的打法,他们用的不是八卦阵的原理,而是在模仿他们西川一种野兽相攻的打法。这个打法最重要的是人齐心齐,弱点也在于此,我昨日在这三个位置各虚晃几剑,就引得他们分了心,又乱了阵脚……” 云槿看不懂何意,秦暄明已然明了,向赵鸣飞敬酒答谢,邀他一起去琼山。 夏萤叫道:“我也去!”沈乐不允,只道:“你留下!我娘说要我接你回去,由她照顾你。” 夏萤直摇头,秦暄明道:“怕是留不下。” 夏萤点头:“对的!” 赵鸣飞道:“云儿去哪儿我去哪儿,寸步不离!” 云槿轻声道:“鸣飞,你跟沈大哥他们上山去查看,此处与青城毗邻,你也该费些心。”夏萤忙道:“那我们呢?”云槿看了看秦暄明,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去芷溪等他们!” “我不去!” “要去的,芷溪可住着一位美人呢,是不是沈大哥?” 沈乐有些尴尬,支吾道:“朱小姐在那里,她……安全起见,你们也可劝说她回府里住着。” “听到没有!我们要做沈大哥的说客,去劝朱大小姐搬家。”夏萤气呼呼道:“去就去!” 赵鸣飞和云槿快马走在最前面,夏萤和沈乐乘一匹马。夏萤柔声道:“沈大哥,等这些事情了了,我就回都江去,决计不再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又是你的错了?” “那……那你喜欢朱小姐吗?” 夏萤问出口,自己脸红热了,沈乐闻言也脸红了。夏萤见他不回答,只当是默认了,鼻头一酸,泪就滴在了沈乐拉着马缰的手上。 沈乐一惊,忙道:“你….你别哭,我……我不喜欢她的!”夏萤抬头问道:“真的?” 沈乐点了点头,夏萤知沈乐不会撒谎,向来有一说一,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破涕为笑,解释道:“刚才不小心踢到马腿上,脚疼得厉害,所以哭了,沈大哥可别见笑,也不许告诉小云子!”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情意更浓。 一路上云槿也不大说话,赵鸣飞道:“云儿,你看咱们的小红马是不是更神勇健壮了,它现下跑开了,连父亲的大宛马也追的上。你若不信,咱们试试如何?” “别了,我们还是等等沈大哥他们吧。” 赵鸣飞并没有罢休,他向后叫道:“暄明兄,咱们赛赛马如何?” 秦暄明道:“你带云儿一起,我岂不是占便宜?” 赵鸣飞一直视秦暄明为书呆子,自己怎么会输给他,便笑道:“就算让你一下又如何?” 云槿道:“鸣飞,马太快了我害怕。”赵鸣飞低头软语道:“云儿,我必不会摔着你的。”云槿还是摇头,坚持道:“不行,我害怕,你慢点儿!” 赵鸣飞只得作罢,委屈道:“云儿见了我也不开心,一整天也不和我说什么话?” “姑娘家不该那么多话,这是如娘经常教我的。” “跟我也不说了吗?可我就想听云儿你说话,就像以前那样,听你叫我,我就开心……”云槿默然不应。 几人到了芷溪的竹林下马,朱府的丫头小厮看到沈乐,个个眉开眼笑地迎将上来,朱小姐闻声也迎了出来,笑道:“正愁无人作伴,就来了这两位好姑娘,快随我进去吃茶吧!” 沈乐与朱小姐说了些话,云槿不放心赵鸣飞,嘱咐道:“鸣飞,可不许乱发脾气。” 赵鸣飞表现得很随意,说道:“看心情。”云槿嗔怒,紧抿着嘴角盯着他不放,很久没见她这样亦怒亦嗔、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了,他心变得很柔,半分不字也说不出口了,点头道:“都听赵姑娘吩咐!” 朱大小姐见夏萤脚受伤了,特意将她扶坐在软榻上,道:“二位既是沈大哥的朋友,跟我不必见外。我单名一个若字,小字云君,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夏萤道:“我叫夏萤,小名也叫夏萤,她叫云槿,小名就叫小云子。” 朱若对她们好生招待, 分卷阅读3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起初还担心夏萤会故意为难朱若,谁知竟是夏萤先和朱若聊上了。 “你落水的时候,真的是溪里的白鱼救你上来的吗?” 朱若抿唇轻笑,坦诚相告:“自然不是,是有人救了我。当时天已经黑了,他又是个男子,为了女儿家的名节,父亲就随口胡诌了几句,谁知最后越传越邪乎了。” 夏萤哈哈大笑,又问道:“你不是知府大人的女儿吗?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是为了和溪里的白鱼作伴吗?” “城中不如这里僻静,我不喜欢热闹。” “那你喜欢沈大哥吗?”终于,夏萤问到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云槿觉得夏萤可真不简单,她这样兜了一大圈子,两人聊得正火热,朱若自然没有不说的理由。 朱若脸红了,秀眉轻蹙,不知如何开口。夏萤循循善诱道:“怕什么?我们都是女儿家,今日难得这么投缘,就该说个痛快,你放心,我嘴是最严的,不会向外人透露一星半点儿的,小云子也不会的。” 云槿想笑,夏萤对她挤眉弄眼,云槿只得依了她,道:“朱小姐不要见怪,夏萤她心直口快,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们两个在一处也经常说说心里话,她对谁都坦诚,想是把你也当做好姐妹了。” 云槿所言正合夏萤心意,乐得夏萤想去抱抱她。朱若又笑了笑,坐得离她们近些才道:“咱们三个闺房私话,不算冒犯。只是,婚姻之事,一切都是父亲大人做主。我母早逝,父亲又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不希望我远嫁,父亲说沈捕头是他最得力最贴心的人,若我能和他……” “那柴郡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夏萤有些急了,一起身脚又痛得厉害。见她如此激动,朱若聪慧,大概猜到了几分。 “其实,我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她。与沈大哥之事,全是顺着父亲得意思。若是……沈大哥已有了红颜知己,我定不会强人所难。” 夏萤心事被看穿,低头绞着头发好生羞怯。朱若见她神情有异,便明了了,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可都是我的心里话,也无外人在场,夏姑娘不必害羞。明日我便同父亲去讲,要他成人之美。” 夏萤颇觉羞涩,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若道:“好姑娘,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此,我也可守住初心。” 既不是情敌,两人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云槿多问了一句:“你要等的那个人是从芷溪里救你的那个人吗?”朱若脸一红,点了点头。夏萤咦了一声,问道:“他没有告知你姓名吗?” “他把我救起后,一句话也没说,翻身上马走了。想来再见无期,我也不过是哄着自己玩罢了。” “救了你这么个大美人,竟还这么决绝?” 三女有说有笑,直到天黑林中才传来马蹄声,沈乐三人带月而归。月色皎皎,夜色撩人,三个风姿俊秀的少年下马走来,与去时不同,三人神情大好,有说有笑的,一起去了琼山之后好似成了好兄弟。 (七)芳心争乱 赵鸣飞下马向云槿跑过去,说道:“云儿,给你带了东西,你看!”柳树枝编制的小笼子里窝着两只小白兔,可爱极了,云槿抱在怀里,很是喜欢。赵鸣飞道:“这笼子是暄明兄编的,难为他还会这手。” 夏萤从窗口叫道:“你们去这么久就只是去捉兔子了?那又为什么只有小云子有?小云子,你得分我一只!”大家哄笑。云槿抬头对秦暄明笑笑,她那笑容是真心的,月光里纯粹动人。 凉风习习,吹得地上斑驳的竹影如在水中摇动。朱若留几人用晚饭,沈乐本意推脱,但朱若已经在亭子里备好了饭菜,诚心诚意,实在不好浪费。 夏萤见方竹案上碗盏器皿一应俱全,几碟小菜样样精致,还有酒,就问道:“朱小姐,你这儿还有酒啊?”朱若轻声慢语道:“吩咐我身边的丫头回府里拿的,酒不好,几位凑合着喝。” “这是给沈大哥他们的,咱们就到里面去吃吧。”朱若拉了云槿,再想去拉夏萤时,夏萤已经准备动筷了,说道:“哪那么多规矩啊!一起吃呗,热闹!” 云槿轻笑,果然夏萤更合沈大娘的脾性。朱若还在犹豫,云槿拉着她坐下,说道:“都是好朋友,不必拘礼。再者说,哪有主人不陪客的道理。”云槿向朱若介绍了秦赵二人,朱若问好,两人还礼。席间,各自有说有笑的。 云槿见秦暄明神采奕奕,赵鸣飞也对他客气友善,这两人去了一趟八仙山,化敌为友了,云槿颇感意外。 夏萤一直问他们在山上发现了什么,三人都只是讲些好玩的。什么山上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柳树,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那么大一株柳树,一时兴起竟然躲在树上玩起了做迷藏,谁先掉下去谁就输了;说往北走去,山上以一条泉水为界限,西边寸草不上,全是焦土,东边却草木葱郁,花香袭人;又说山上飞禽走兽都很少,大半个山头竟然一只鸟窝都没有,却在草沟里发现了两只小兔子;三人走了大 分卷阅读3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半天,发现了很多珍奇花草,落日时分山上风光无限,别有一番天地非人间的意境,着实是座宝山。 夏萤听得津津有味,也忘记问正事了。云槿看了看秦暄明,他轻笑点头,云槿会意。朱若一直没有讲话,男女同案吃饭,她还有些不习惯。她想起身去催促下人将后院空房尽快收拾好,不经意一瞥,目光落在她左手边赵鸣飞的手上。 赵鸣飞给云槿夹菜,给她讲如何发现了小兔子,又如何哄骗秦暄明给他编笼子,只听得云槿乐得咯咯地笑。他一心都在云槿身上,没有注意到朱若盯着他的右手许久,变了脸色,颤声道:“是……是你?” 夏萤见朱若神情有异,便问道:“朱小姐,你怎么了?” 朱若含糊道:“没……没什么。”经年往事涌上心头,她又抬头打量了赵鸣飞几眼,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两年前的芷溪和现下并无差别,星夜潺潺,草中有秋萤飞动。她醒来时看到那人坐在火堆前,她刚一动,就听到他问:“醒了?” 她“嗯”了一声,身上盖的是他的披风,又有火堆烤着,她觉得暖洋洋的。他一直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到他折干树枝的手背上有道疤。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姓名,小女子必定感念一生,以待报答。” “不必了,那些人是不是在找你?” 她听到下人们的寻找呼叫声,只盼望他们晚点儿找过来。他的侧脸在火光里看得不真切,只一眼,他起身离去,走到不远处翻身上马,马蹄铜铃声响起,他很快没入茫茫黑夜里。 除了那件披风,她只记得那人手背上有寸许长的疤。两年的时光不足以物是人非,但如今他就坐在她身边,她却不敢相认。 那时她陷在梦魇般的黑暗中,痛苦、绝望、恐惧,突然有一个人抱住她,带她重新看到满天星光…… 他为什么走得那么决绝,可知她梦里多次问他姓甚名谁?她回忆着他年轻有力的声音,回忆着他手上的疤,回忆着那个模糊的侧脸……每次遇险,她都渴望那个人再像奇迹般出现。 朱若看着那件披风,辗转几次都睡不着,她很想去询问赵鸣飞,但又羞于启齿。 她在房间踱步时,看到一个人影在右间屋子窗前,似乎是云槿和人在说话,她走近了才听到窗外的人是秦暄明。 她一时好奇,又想听到关于赵鸣飞的消息,就驻足听了一会儿二人的对话。 只听云槿道:“那你早查到这些了?” “嗯,这事牵扯太多,明日我去拜会知府大人,你先和他去青城吧。” “那……沈大哥和鸣飞也知道了?” “白天他瞧出来了,却没有说,云儿你最好别去问他。”云槿轻叹一声,那山上奇奇怪怪的现象,很显然是有人在山上私造兵器,豢养死士。这里离青城近,很容易推出是谁起了异心。 秦暄明又叮嘱道:“云儿不必忧心,这些事本不该说与你知道,只是你要去青城,还是得警觉些才好。你照顾好自己,才是要事。” 连日奔波,她还是消瘦了,他看在眼里心疼,就道:“云儿,等我办完这些事,就带你回家。” 家?云槿苦笑,不知如何作答。秦暄明又道:“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要带着你。” 朱若一惊,他们竟然是夫妻。想来夫妻谈话,她不好再听,就悄悄走开了。 “你让鸣飞带我回青城,就是为了支开他?”他这么主动地把她推给赵鸣飞,利用她,云槿心中不快。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没有一刻忘记你是我的妻子!”他何尝不想把她抢过来,警告赵鸣飞,云槿是他秦暄明的妻子。只是这样做,最痛苦的还是云槿。他愿意委曲求全,只要她舒心快乐,他更想她心甘情愿接受他,不要一丝一毫的勉强。 秦暄明取出一只红色的香囊递给云槿,道:“这是我去上林苑特意求来的,听说保平安很灵验,你可带在身边。” 云槿打开香囊,里面是玉兰花瓣和茉莉花末,中藏一张福符,上写到,云槿平安喜乐。那字迹俊雅一如其人,符纸在月光下透亮,清香怡人。 次日,赵鸣飞兴致大好,早起要带云槿回青城。再见又不知何时,夏萤不舍,都要哭了。 夏萤看了看秦赵二人,小声对云槿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要自己开心才好。你若不开心,他们也都不会开心。” 云槿明白她的意思,低头不语。夏萤道:“我跟你说过人最难的是不自欺小云子,若是日后……你可来找我。” 两个姑娘都有了感情,分别在即,依依不舍。 眼看赵鸣飞要走,朱若魂不守舍地痴看着他,只看得赵鸣飞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妥之事。 赵鸣飞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上前道:“多谢小姐的盛情款待,日后若有机会,必答谢小姐美意。” 她自知失态,微转过身去,一时激动,几要落泪,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小事何足挂齿,赵公子你日后还会来柴郡吗 分卷阅读3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你…..你不是第一次来柴郡吧?” 赵鸣飞更加不解,这女子言行实在古怪,他本来就没耐心,这人又不是云槿,就道:“小姐多保重,后会有期。” 朱若“啊”了一声,泪水簌簌而下,他这份决绝和两年前一样。 她久在深闺,少见外人,乍然得知这个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少年正是自己的梦中人,如何不动情?辗转了一夜,情根深种,一腔情意还无从说起,他却要和上次一样倏忽远去,刹那间如坠冰窖,万念俱灰。 她看着他扶云槿上马,对着她有说有笑,朱若听沈乐叫云槿“赵姑娘”,昨夜又知云槿是秦暄明的妻子,只道云槿是赵鸣飞的妹子。他对自己的亲人真好,他若肯待她有云槿的一半好,不,她不羡慕云槿,他们是兄妹。有这样一位兄长是福分,可有这样一位少年郎出现,那是奇迹,是此生都无法忘却的忧愁和相思。 夏萤见秦暄明神色颓然,怔怔地看着那二人走远了。她本想上前宽慰两句,不料又看到一旁的朱若竟然哭了。 “朱小姐,你怎么了?” 朱若忙拭泪,道:“是我失态了,夏姑娘勿怪。不知怎的,一时想到母亲,情难自禁……” 夏萤安慰了她几句,与她话别。沈乐带了夏萤,与秦秦暄明回城中。一路上,秦暄明都无只言片语,沈乐自然知他所为何事。在琼山上秦赵二人争执,他终于明白了三人的关系。如今让别人带走自己的妻子,任谁都无法释怀。 可是昨日秦暄明出人意料地答应了赵鸣飞,又说他有皇命在身,待天子巡视边陲数城。只待解决了柴郡之事,就去青城。赵鸣飞知云槿不肯和他尽早回青城去,是在顾念秦暄明。但听到秦暄明松口,自然喜不自胜。回到青城,那是他的地盘,任秦暄明如何,也抢不走云槿。 秦赵二人身份不简单,三人都看出山上状况有异,却都装傻充愣。现下赵鸣飞带走了云槿,他得偿所愿,秦暄明自然倍感神伤。二人为了一个女子相争,费尽心神,沈乐心中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但看到自己怀中之人,不禁又开心自嘲起来,自己亦如是。 (八)依稀故人 出了柴郡,过了琼山脚下,往北去都是平坦大路。赵鸣飞打马快行,不过两日青城便在眼前了。满天霞光如血,映着连绵不绝的城池和雉堞,肃穆巍峨。 风沙有些大,云槿迷了眼睛,赵鸣飞勒了马缰,柔声安慰。 “云儿,前面不远就是青城了,我们下马找家客栈,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来接你。”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进城?” 赵鸣飞道:“军事要地不允许女眷随意进入,须得等我做好安排才能来接你,你放心,我最迟三日后就来接你。” “我穿身男装不就好了?”赵鸣飞只说不行,云槿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等等暄明,他说奉了皇命,我和他一起进城光明正大。” 赵鸣飞有些恼了,说道:“就他有办法了?你和我一起进城也是光明正大!”赵鸣飞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云槿跑马到青城城下。 城中看守远远看到赵鸣飞归来,击鼓躁动起来,叫道:“回来了,少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快去通知元帅!” “逆子!还敢回来!”赵千霖脸色铁青,起身拔剑,旁边副将顾玄松劝阻道:“元帅息怒,少将军才出去几天,断然没有真的回京去。” 赵千霖怒气未消,坐回正堂,吩咐左右道:“把那个混小子给我带进来。” 赵鸣飞进得大堂来,单膝跪地道:“元帅,末将私自离城,现今回来请罪。”云槿和赵鸣飞进得城中,下马换了一身男装才和他面见赵千霖。她本来是要跟着赵鸣飞下跪的,可又想到自己是公主,不能跪臣子。赵千霖看到那“小哥儿”膝盖弯了一下又低头站好,不禁生疑。 “赵鸣飞私自离城,拉下去,打六十军棍!” “啊?”云槿惊呼出声,眼看左右上前来拿赵鸣飞,云槿吓得跪倒在赵鸣飞身边,她终于知道为何赵鸣飞不愿带她一起回城。赵鸣飞笑道:“别怕,一点儿也不疼!”云槿摇头。 “放肆!军事重地,你竟然带女子回来!”赵千霖勃然大怒,拍桌喝道。 云槿抬头道:“元帅,你就饶了鸣飞吧,他已经知错了!” “军令既出,岂容求情!把这个女子也拉出去!”赵鸣飞急道:“父亲,不要啊!她是云儿!” 赵千霖闻言又是一惊,他屏退左右,下来打量二人,问道:“你说她是谁?” 赵鸣飞如实答道:“她是二公主。” “二……云槿公主—公主殿下怎么在此?”赵千霖吃了一惊,忙请云槿起身,赵鸣飞扶了云槿起来,自己仍然跪着。 “父亲,云儿是来找我的,你就让云儿留下来吧。” “胡闹!公主千金之躯,这军营岂是该来的地方?”他呵斥了赵鸣飞一句,向云槿告罪,只是再次看云槿时不由得怔住。 长眉细口, 分卷阅读3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明眸皓齿,她的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云槿脸色有些惊惶,她眉头一拧,赵千霖浑身一颤,往事如烟却又呼啸而来。 “那瑛儿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白色的木槿花,开花的时候啊,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美丽……”那些恍若隔世的记忆,那张明艳无双的脸,那个像水一样柔静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那天她穿的也是蓝色的衣服,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眼。她倒在冰凉的石阶上,漫天的木槿花像雪一样。 白色的木槿花,云槿,云槿公主?这张脸,怎么会这么巧合?她莫非是瑛儿的转世? “父亲——”赵鸣飞见自己的父亲一反常态,神色古怪地盯着云槿。赵千霖看云槿的眼神令人不解,那种复杂的痛楚、惊讶虽被掩饰了,但他还是留意到了。 赵氏父子脸型不太像,赵鸣飞的眉眼也更俊秀些,许是赵鸣飞更像母亲,但他们皆是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云槿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小声道:“元帅,给你添麻烦了。” 赵千霖回过神来,拱手行礼道:“公主远道而来,臣有失远迎,臣有罪。” 云槿道:“元帅不必多礼,只是鸣飞前去柴郡,实则是为了迎我,他一路护送有功,还请元帅免了他的责罚吧。” “是,听凭公主殿下吩咐。”赵千霖又道:“公主殿下请上座,臣即刻命人备酒开宴,为公主殿下接风。” 赵鸣飞见一向威风凛凛的父亲也要对云槿尽臣子之礼,言听计从,颇为得意。他鼓励云槿去坐上座,云槿有些踌躇,他干脆拉着她一起坐在了平时只有父亲才能坐的位置,心情大好,正得意时,听赵千霖唬道:“赵鸣飞,岂可与公主同坐,下来!” 赵鸣飞丝毫不害怕,笑道:“是公主要我坐她身边的,父亲您不信问公主殿下。” 赵千霖无奈,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赵鸣飞开怀大笑,拉着云槿道:“云儿,今日多亏了你,我不用挨打了,还能坐到这里来!”云槿局促道:“待会儿元帅要是问我,为何来此,我怎么说啊?” 赵鸣飞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公主,他要听你的!” “可是…..我有点儿怕他!为什么上来就要罚你六十军棍,这么重,恐常人都受不了。” 云槿在宫中见过杖刑,那是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宫人的。不出二十下就能把人打到半死,想来军棍更重,打六十下怎么受得了? “副将以上的,私自离城就是擅离职守,要罚三十军棍,不过,什么军法到了我这儿都要翻倍。” “为什么?” “因为我是元帅的儿子。” 云槿心疼道:“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我时常误你事情,岂不是连累了你挨了好多打?”赵鸣飞道:“哪有那么厉害?我都习惯了,又不疼,没事的,再说了……”他凑近她的脸,柔声道:“我即便为你死了,也甘之如饴。” 云槿忙伸手捂了他的嘴,嗔道:“不准胡说!” 他在她手心里一吻,湿热轻痒,她脸红热了,容颜更增娇媚。 什么圣旨王命的,他从来不放在眼里,他低声道:“云儿,你就跟我在这里吧,我们永远不再分开了。” 云槿心中茫然,没有答话。赵鸣飞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去把那只小狮子抱过来。” “我从西川九王子那里赢了一只小狮子,很有趣,就想着找人送去给你解闷的,今天好了,你马上就能见到。” 云槿一见那团小红球就欢喜起来,惊讶道:“它……它真的是狮子吗?好漂亮啊!” 那小狮子圆圆滚滚的,褐色的眼睛里像一泓随时要流出来的清水,云槿摸了摸它的头,它伸出舌头舔了舔云槿的手腕,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追着自己的尾巴撒欢儿,比云槿的小雪球还活泼好动。 “这是西川最吉祥的神狮,很通人性,也有人说这只是麒麟。云儿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云槿想了想,“叫瑞瑞”,赵鸣飞说好,他又拿了许多物件出来,珠玉棋、金蝉缕衣、绿松护镜、缂丝手套……都是从西川那个爱打架又打不胜的九王子那里赢过来的。 只看的云槿眼花缭乱,赵鸣飞道:“云儿,这都是你的。”云槿道:“这些你留着也有用,我只要瑞瑞就好了。” 赵鸣飞想,只要她愿意留在青城,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去摘。 京城有皇上皇后和太后,遍地的王公贵族,公卿权贵,一个公主真的不算什么。但是青城就不一样,青城里公主最大,人人敬她,元帅称臣,谁见了云槿都要行礼尊称她公主殿下。云槿觉得这是她第一次有当公主的感觉,除了有些不习惯,还挺好的。 赵鸣飞要全力保护公主安全,他不点兵不训练兵士,连巡城也带着云槿。青城虽比不得柴郡繁花锦簇,倒也是屋宇楼台俨然,日落时霞光万丈,满城光辉颇为壮丽。 云槿顺着赵鸣飞手指之处可以看到西川王城的重重宫阙 分卷阅读3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突厥人的帐子,还能看到北戎的昙溪,远远望去像天上飘落在北地的丝绸。 “云儿,你说你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现在只要你想,我都带你去。” 霞光拂着他的脸,温和欢喜,他眼里仅有她一个人。她点了点头,和他并肩赏边地风景。 城上两人并肩站着,宛若一对璧人。 副将顾玄松担忧道:“公主殿下在这里可如何是好?” “无知胡闹的小丫头罢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再去多买几个婢女送去别院任她吩咐,其他的不用管她。” “可是,元帅,陛下亲诏将二公主嫁给秦家那个小子了,这,你看……少将军……这不胡闹吗?传到京城……” “他秦彦的儿子能尚公主,本帅的儿子难道配不上公主吗?由得他去吧,在他老子的地盘上还不让他如意,只怕又要发疯!” 顾玄松闻言噤声,不敢再说一个字。想起赵鸣飞上次闯城之事,心有余悸。那日赵鸣飞刚和西川九王子打架回来,赢了九王子许多宝贝,正开心之际,乍然得知云槿婚讯,什么军令如山都顾不上了,一心要回京去。十几个上将都拿不住他,赵千霖亲自出手,哪知赵鸣飞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砍断赵千霖的剑上马就走。 人人都知最厉害的是万夫不当之勇,可谁也不知道万夫不当之勇究竟有多厉害,但那天整个青城的将士都见识了。若不是赵鸣飞心急,忘了城口的陷阱,自己掉了进去,真没人拦得住他。赵千霖大怒,打了他八十军棍,换作旁人命都保不住,而赵鸣飞将养了不到一个月,就打倒一院的看守翻出城墙逃了出去。 天生神将,无人能挡,只能……顺着来! (九)永宁公主 青城和西川的中界之地有一校场,是西川九王子命人搭建的,专门找赵鸣飞打架用的。赵鸣飞一早听到号角声,知道是九王子在约他见面,他兴致正好,禀明赵千霖就带着云槿出城了。 赵千霖担心他又闯祸,派了了几个副将和参将跟着他。 边塞风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赵鸣飞纵马进了场,引弓搭箭射掉正中的三面大旗,箭如流星,首尾相连,云槿不禁拍手叫好。 小红马飞跨越过半截旗杆,向场中奔驰。四下开阔,云槿见正中间有一大帐,帐前分站着两排服饰奇特的人。 大帐中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红色衣袍,头发用各色的彩线缠成条条细辫儿,头顶束发的金箍在阳光下灿然生光。他见赵鸣飞进来,便起身相迎,那人自然就是西川九王子白音策了。 “多日不见,赵鸣飞你的箭术更神了!”九王子肤色白净很像东齐的小哥儿,声音清亮,神采奕奕。 赵鸣飞向他抱拳见礼,两人在案前坐定。云槿坐在赵鸣飞后面,只觉得满帐子都是酒香,香醇清冽得云槿都想贪吃几碗。 “九王子今儿这是什么酒,如此醉人?” 白音策示意赵鸣飞向左侧看去,长案上放着六坛子酒,他咧嘴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西川最有名的澧醇,三十年才出窖一次,旁人想闻都闻不着,整个西川才有十二坛,一半都在这里了。” 赵鸣飞毫不客气地笑道;“这份大礼我喜欢,多谢王子殿下!” 白音策道:“我听说赵元帅的佩剑曾是前楚的镇国神剑,上个月却被你砍成了废铁,真的吗?好不可惜啊!你这把剑真是绝世好剑,怪不得我打架老输给你…….” “难道你只是在比剑的时候输给我了吗?” 白音策也不恼,亲自倒了碗酒给他,得意道:“我这次又研究出一套更厉害的打法,我只用三个人跟你打,你要是赢了,这些酒都是你的。” 赵鸣飞饮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爽辣,回味醇香,真是难得的好酒。 “可惜我今日没带人来,还得劳烦王子殿下差人送去青城,先在此谢过。” 白音策笑道:“输赢还未定,你不要太自信。若是待会儿我赢了,你拿什么给我?” 赵鸣飞不以为意,一副任君开口的样子,反正他又不会输。 “本来想要你手里的剑,现下改主意了。”白音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槿身上,朗声道:“赵鸣飞,今日你若输了,就把这个姑娘给我吧。” 赵鸣飞闻言登时大怒,抽剑将正中的案子劈成两半,白音策一惊,他头上束发的金箍落地跌散成四小段,谁都没看清赵鸣飞怎么把那金箍砍下来的。 白音策那一头小辫子散开来,颇为狼狈。他吓得变了脸色,颤声道:“赵…..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再敢胡言我砍碎你!” 九王子的随从闻声拔刀入帐,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白音策小脸本来就白净,现已是煞白,他退后几步,仍不知赵鸣飞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说道:“好好说话,动什么手?这些年我送了多少稀罕物件给你,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赵鸣飞的参将向长青上前道:“九王子殿下慎言,这是我们东齐二公主殿下 分卷阅读3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 白音策惊讶,又看了看那个他一眼就相中的姑娘,问道:“公主?原来你是太子煜的妹妹,怪不得……” 他双手交合向云槿行礼,说道:“无意冒犯公主殿下,还望恕罪。” 云槿起身还礼道:“无妨。” 云槿看到那白音策随从的佩刀皆是一个样式,刀柄的花纹古怪,刀身闪着青光,和上次茶楼里那些人的刀一样。 赵鸣飞怒气未消,白音策命属下收刀。他又上前对着云槿拜了拜,神色虔诚,问道:“公主可认识我长姐?她现在过得还顺遂吗,你哥哥有没有欺负她?” 他问的是太子妃白乐筱,姐弟情深,如此牵挂,云槿自要如实回答道:“太子哥哥对王妃嫂嫂极好,他们夫妻琴瑟和鸣,殿下不必担心。” 见她温婉有度,白音策对云槿笑笑,云槿其实没有怪罪他言语冒犯,反而觉得这小王子直率有趣得很。 但赵鸣飞总觉得他眼光带有轻薄之意,起身拉了云槿就走。白音策追出来道:“别生气嘛,我已经向公主殿下赔罪了。再者说,她是贵为公主,但我也是西川的九王子,难道还…….” 云槿按住赵鸣飞的手摇头,赵鸣飞才作罢,嘴上却不饶人道:“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 赵鸣飞一向张狂,说翻脸就翻脸并不稀奇,但这次竟这么咄咄逼人,白音策也较真了,就道:“我们西川是降了你们东齐,但怎么说我也是王子,你们陛下见了我也不会如此轻慢!” 赵鸣飞轻蔑一笑,白音策绷着的脸突然也笑了,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刚回城,什么都还不知道。你们东齐若真是不把我们这些番邦小族放在眼里,为何你们那个陛下还要送了永宁公主嫁入北戎?” “什么?”赵鸣飞闻言眉头紧锁,刚才的傲气全然不见了。北戎王子都已娶妻,只有北戎王丧妻多年,公主自然是嫁过去为王后。那北戎的大王已年过半百,竟还要赔上东齐正值妙龄的公主。为何不是北戎送人入京?这婚事实在让人面上无光,心里不爽,赵鸣飞一向受不得半点儿屈辱,此时却被白音策问得答不上话来。 白音策继续道:“北戎那边为了表示对公主的重视,联络了几个部落和我们西川的王子们同去京城迎公主,我五哥半个月前就动身了,估计这两天就到青城了。赵鸣飞你等着护送公主入北地吧,到时候昙溪边上十里彩棚十里酒,咱们再比试酒力如何?” 赵鸣飞和云槿皆不知此事,两人疑窦重重。东齐只有嫡公主玉玳封号欢宁公主,从未听过永宁公主。 难道是玉娴? 二人回城就看到城中在忙着披红挂彩,说是迎亲队伍三日后到达青城。赵千霖命赵鸣飞出城九十里迎亲,并护送公主入北地。他接了军令就回来安慰云槿,倒是忘了问那永宁公主是谁,但他心里清楚必是三公主无疑了。 云槿忧心忡忡,饭菜一点儿没动,赵鸣飞劝慰道:“云儿,各有姻缘,何必如此忧神?” 云槿哽咽道:“玉娴……她才十五岁,身子又弱,到了北地可如何是好?”她知玉娴心系秦暄明而不得,如今又要去北地和亲,云槿心中万般难受,心疼、不舍,还有歉意和自责,她觉得玉娴代她受罪了,哪里还吃得下饭?瑞瑞在她脚边打圈蹭着,她也笑不出来。 “此事都怪姓秦的自作聪明,如今签了盟约却又要赔上公主,换做我,直接打过去,教他们不敢不听话!” 云槿闻言惊然。她心疼玉娴过甚,竟没考虑到和亲的重要。东齐和北戎互相攻伐多年,双方百姓皆苦不堪言。如今双方不再刀剑相向,化干戈为玉帛再好不过,只是委屈了和亲公主。 赵鸣飞行事皆以武力服人,他自是神勇过人,但不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他独闯西川王帐,收服西川那样简单。 赵鸣飞见她凝眉不语,又道:“你放心,等我护送三公主入北地时想办法震慑北戎那帮人,教他们必不敢轻慢她就是了!”云槿叹道:“不可!你若得罪了他们,便是害了玉娴。” 赵鸣飞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 永宁公主的车队入城时,云槿看到送亲使者是叶陵,泪水夺眶而出。东齐有兄长送嫁的婚俗,她大婚时太子也曾送她入秦府,叶陵是玉娴表兄,他送玉娴入北地正合适。 因着青城最华贵的别院给了云槿,公主的车队就暂停在了连着别院的积玉堂。 公主身穿华服,头上有红纱蒙着,云槿瞧她身形走姿不太像是玉娴。再一看,和公主携手走着的竟是朱小姐。 都江到青城都是小路,公主的车驾应该是从柴郡过来的,知府大人必要接待,公主和朱若投缘携了她一起,也并不稀奇。 皇上重视北戎,护送公主的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中最拔尖的,迎亲的又都是各个部落的王子和贵公子,堂上人人服饰华丽,光彩照人。但云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暄明,他一身蓝衣,玉树临风,颇有超尘脱俗的意味。 他看到了云槿,趁人不注意闪进了后堂。云槿见他过来,心中 分卷阅读3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大喜,还未跑到他跟前,突然有人跟了进来,忙躲在柱子后面。 来人对秦暄明附耳几句,秦暄明皱眉,作势离去。云槿顾不得许多了,上前扯住他的袖口,抱有一丝侥幸问道:“暄明,真的是玉娴吗?” 秦暄明见她神色凄然,眼睛红红的,忙道:“不是,是尚书李大人的女儿,因得皇后赏识认为义女,皇上册封永宁公主。” 云槿稍稍缓心,秦暄明道:“皇上顾念叶家,必会善待三公主,你尽可放心。云儿你一切都还好吧,等送公主出城我便回来找你。” 云槿点了点头,秦暄明笑了笑道:“我要先过去啦。” 云槿一怔,忙松了他的衣袖。 迎亲队伍并没有在青城过夜,宴会结束后连夜送公主入北地。 赵鸣飞见秦暄明也来了青城,不乐意去北戎了,又说要带云槿一起,气得赵千霖抽了他几鞭子,找了几个力气大的把他推出了城。 (十)不识云君 秦暄明是钦使,赵千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了。他才是云槿的夫君,但若把他也安排在别院,赵鸣飞回来还不把城拆了。幸而秦暄明主动请求住在积玉堂,才免了一场担忧。 云槿见秦暄明来,心中欢喜。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似乎比和鸣飞在一起还开心。 宴会已散,积玉堂静了下来,前厅都是忙着清场的下人,云槿没有惊动旁人径直穿过长廊进了后院。院里灯火通明,云槿听到秦暄明的声音,“不用了,都撤了吧。” “已备下热水,公子可要沐浴吗?” “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即可。” 两个小丫头退出来,转身看到云槿,忙行礼,“公主殿下。” 秦暄明转过身来看到云槿抿嘴轻笑,说道:“公子当真好难伺候啊!看来我又多此一举了。”秦暄明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笑道:“突然又有了胃口,必得吃上两大碗才行!” 几碟小菜清淡可口,秦暄明笑道:“这真是云儿自己做的吗?”云槿吐了吐舌头,“反正是我亲自拎过来的。” 秦暄明用饭,云槿坐在旁边给他讲青城的见闻,秦暄明听完却只是笑,云槿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云儿是个细心的人,比十个暗卫都瞧得仔细。”听她事无巨细地将观察到的动静都说给他听,他有些惊讶,接着很欢喜。 “你在笑我是细作对不对?”她嘟嘴道,“好心没好报!我知道必然有人专门给你做这些,肯定比我的消息都准。” 青城人人都把她当成无知小丫头,对她无丝毫防备。赵鸣飞拉着她四处玩看,云槿虽不通军营之事,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秦暄明道:“云儿莫恼,我决计不是在笑话你,只是开心。”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肯为他花心思,他自是开心。 “云儿有心了,这里人人都警觉着呢,自保要紧,今天这些话不可再对别人讲。” 云槿叹气,“暄明,我好怕打仗。这一路走来我见许多百姓衣不蔽体、无家可归的,很是难受。眼下西川已定,咱们又和北戎签了盟约,正是修养生息的好时候,如果自己人再打起来,到时候天下大乱,会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 “公主忧国忧民,体恤子民,实属难得。”秦暄明道:“父亲常说,出仕是要为百姓谋福。起初我还不太懂,去了北戎一趟后颇有感触。大丈夫自该忠君爱国,只是朝代更迭,多方混战,实在也说不上谁是正义之师。战火连绵,百姓苦不堪言……” 云槿托腮静静地看着他,深以为然。她心里更清楚,一旦青城有变,她会失去鸣飞。 每次念及三人之间如何,云槿颇感郁结。 送亲的人第三日早早便回了,奇怪的是一向急脾气的赵鸣飞竟然比谁都回来的晚。第四日破晓时分他才回了城,谁也不见,也没去找云槿。 赵鸣飞一大早就在房间踱步,听到下人禀告,“少将军,有位姑娘说是柴郡知府朱大人家的,有要事求见。”赵鸣飞闻言一惊,叫道:“让她进来!” 来人神色慌张,跪地道,“将军,我是朱府的丫头品兰,我们在柴郡见过,你不记得我了?”赵鸣飞道:“见我有何事?” “将军,我家小姐不见了!入北戎的那晚,各位大人都喝醉了,我家小姐特意煮了醒酒汤送给咱们东齐的诸位大人,叶大人说小姐放下醒酒汤就走了,我想着小姐说她还要给赵将军你送,就想来问问将军是否见过我家小姐?” 赵鸣飞冷冷道:“我并未见过你家小姐,到别处寻吧!” 品兰急得直掉眼泪,说道:“这可怎么办?公主殿下让人寻遍昙溪也找不到我家小姐,小姐她莫不是被人害了?赵将军,求你派人找找我家小姐吧,奴婢不会骑马,还劳烦将军派人去柴郡告知我家大人……” 赵鸣飞道:“我即刻派人去打探。”品兰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谢。赵鸣飞问:“你刚才说 分卷阅读3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叶大人是最后一个见过你家小姐的吗?” 品兰道:“是的,我家小姐命我去了北帐,她去了南帐,南帐只有赵将军你和叶大人,叶大人忙着回京,奴婢不敢叨饶太久,这才来问将军你,想来我家小姐是去给将军送醒酒汤的时候不见的。” “起来吧,此事我会尽心。”品兰再拜谢,她转身欲走时,不妨被人扼住了脖子,赵鸣飞稍一用力,品兰立时殒命。 “来人,把这个细作拖出去!” 进来两人抬尸体,却又听一个女子惊呼,赵鸣飞转身看到脸色惨白的云槿,全身一颤,暗叫不好。 云槿听人说赵鸣飞回城之后心情不好,以为他在北戎闯了祸,特意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他在杀人。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丫头已没了气息。云槿震惊了,全身悚然,问道:“鸣飞,你怎么胡乱杀人?” 赵鸣飞故作镇定道:“她是细作,不得不杀!” 云槿怒道:“你胡说!她分明是朱小姐的贴身丫头,我们见过的,她刚才说朱小姐不见了,特来向你求救,你……你竟然……” 原来云槿早和品兰见过面了,赵鸣飞自恨失手,但依旧面无愧色,“云儿不要被骗了,你不知人心险恶,此女是派来害我的,我若不杀她,她必袭击我,难道你想死的是我?” 云槿被气到颤抖,大声问道:“你枉杀好人还不知悔改?” “她若不是细作,我没有理由杀她,云儿你就是不信我!” 云槿冷声道:“朱小姐失踪的事跟你有关吧?你怕她把你说出来,才杀人灭口的!” 赵鸣飞被她问得有些心虚,但听她言语间全是猜疑和指责,气愤道:“对,我是杀人成性的恶魔,比不上某人永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云儿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我回来碍着你和秦暄明的好事了!” 他杀了一个弱女子,还面不改色,振振有词。 “鸣飞,你变了!”云槿愤愤而去。 赵鸣飞砸了桌椅,喝道:“公主来了,为何不通报?”门外一众人都下跪求饶:“少将军饶命!” “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我要他命!”赵鸣飞甩手而去。他本来想去别院找云槿,抬头看见乌云低低地压了过来,闷雷滚滚。他沉思一会儿,转身去了后院。 “少将军,那女子还没醒过来,大夫说高热不退,怕是不行了。” 赵鸣飞神色沉重,掀帘子进了里面。小丫头靠着床打盹儿,听到脚步声,忙起身找毛巾给床上的病人擦拭。 赵鸣飞烦躁道:“再敢偷懒就把你扔出城去喂狼,滚出去!”那小丫头吓得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室内安静下来,床上那人双目紧闭,气息微不可闻。 赵鸣飞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她满脸红热,身上也是滚烫,只怕香消玉殒就在顷刻。 “鸣飞,你真的不要我?你……大错已铸成,无可挽回了,这都是命,我不怪你,只盼来世不再见你。”她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性情竟那么刚烈,昙溪的水冰凉沁人,他找到她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那一刻他真的好怕,他第一次那么慌张。他用力拍她的腹部背部,给她渡气,终于她咳了一口水出来,有了气息。 他醉了把她当成了云槿,一时难以自持做了错事。她绝望道:“原来你口中的云儿不是我。”他这几日总是想到她跃下昙溪时的决绝,她的眼泪,她的话语在眼前、梦里挥之不去。她还这么年轻,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如果她就此死了,他会内疚一生。 “鸣飞…..”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低沉得几乎听不出她是在讲话,他欢喜极了,忙握着她的手道:“朱小姐,你醒啦?我在这里……” “鸣飞…..”朱若并没有醒来,只是在梦呓,不断地叫着她。赵鸣飞叫道:“把药端进来!” 她昏迷的这几天,什么药也灌不进去,大夫说她死志坚决,怕是没救。赵鸣飞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汤匙给她喂药,喂了半天也只喂进去少许。 她突然抓了他的手,甚是紧张道:“鸣飞,你不记得了,芷溪里你救过我,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我实在一心想着你,你为什么如此绝情?鸣飞…..” 赵鸣飞心中悲恸,柔声道:“我记起来啦,我们是见过面。你快快把药喝了吧,我不想你死。” 朱若听到他的声音,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赵鸣飞开心道:“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梦里,还是阴间?”她意识还没有清醒,见赵鸣飞抱着她,不由得开心道:“一定是在梦里,鸣飞,你别走吧,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再也不要醒了,你也别走,好不好?” 赵鸣飞道:“好,我不走,朱小姐,你喂你喝药。” “你怎么还叫我朱小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泪流了下来,低喃道:“为什么你叫的云儿不是我啊?我爹爹一直叫我云儿的啊,为什么你只叫我朱小姐,为什么我不是云儿了?” 这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又对他痴心一片,他 分卷阅读3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若逼死了她,恐一生难安。赵鸣飞轻声道:“云儿,你把药喝了病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们日后再谈。” “鸣飞,你叫我云儿了啊?”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抓着他的手也似乎有力气了。赵鸣飞心里难过,柔声道:“喝药吧。” 外面大雨滂沱,雷声轰鸣,室内的烛火都灭了,朱若一直拉着他断断续续地低语,赵鸣飞静静地听着。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云儿怕不怕?可是,她有人陪。他回城就听说秦暄明和云槿骑马游玩,两人好到片刻不离。 云儿变了。 她不会只对着他撒娇软语,轻语低喃,也不会只对他依依不舍,她心里不会再只想着他一人了。 第三卷 梦里醒来不识君 风雨如晦 (一)月城云晦 云槿听着外面银河到泻了一夜,灰白色的光影在帐子上明灭闪动。室内蜡烛燃尽了,风雨声停了片刻,窗前晓色微现,不一会儿就听到小丫头们平日里早起常有的嬉笑声。 云槿翻身下床,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欲饮时看到有人进来了,那人进到里面来,对她微微笑着。云槿心头一颤,猝然大惊,失手打碎了杯盏。 “公主,你怎么了?有没有伤到?”那小丫头也吓了一跳,云槿神色古怪地瞧了她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她恍惚间竟把来人看成了品兰。 云槿为昨日之事忧郁伤神不已,她又不敢告诉秦暄明,此事一旦说与别人知晓,她怕鸣飞再没有回头的路了。云槿心里始终存一丝幻想,许是他在北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时激愤错杀好人。 她思忖品兰之事,每一筷子饭菜都咽得极为艰难,最后索性扔了筷子想去找赵鸣飞问个清楚,一出门却看到院子里里外外站满了青衣军士。他们不是穿黑甲的普通士兵,每个人都穿着青色劲装,腰间的佩刀也不同寻常。云槿大惊,叫来小丫头询问所为何事。 “公主,他们是少将军的进锐军。少将军说城中混进了刺客,须得保护公主安全。” 刺客?云槿冷笑道:“他这是要软禁我?” “公主,少将军哪敢?少将军吩咐了,公主出入自由,只是旁人不得随意接近公主。”别院通往积玉堂的穿山长廊也有人把守,赵鸣飞的心思昭然若揭。 “公主,少将军一早就出城去了,怕是找不到他了。” 云槿气恼,径直出了院子从大道去了积玉堂,堂前左右也有进锐军把守阻拦。 “公主殿下恕罪,少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积玉堂。” 云槿淡淡道:“为何?” “城中有刺客,这也是为了钦使大人的安全。” “你可知钦使大人是何人?” “是……是秦公子。” 云槿朗声道:“无论何时,本公主去见自己的驸马都是可以的,你们还要拦着吗?” 早有人将云槿行踪报了赵鸣飞,赵鸣飞正在校场操练,闻言扔了长枪,提剑就去了积玉堂。 顾玄松见状想派几个人拦着,倒是赵千霖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由得他们闹去,闹得越大越好!” 赵鸣飞怒气冲冲地进了大堂,却只看到云槿一人端坐在那里。堂中并无他人,看来她一句“公主驸马”只是激他见面。 “云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来这里,也见不到你。” 赵鸣飞笑了笑,放下剑,走到她跟前坐下,说道:“我自然想时时刻刻见到你,只怕你还在生气。既然你不信我,我只好再去查查清楚。” “现在查清楚了吗?”云槿神色肃然,他一怔,笑道:“是,我错了,昨日一时失手……” “你一时失手,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没了,日后我们见了朱小姐给如何向她交待?” 她如此咄咄相逼,赵鸣飞心中微恼,起身道:“也不怕你知道,这些年我杀了多少人,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如果个个都要悔恨,我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今日。至于朱小姐,赔她两个丫头就是了。云儿,你如此计较,难不成是想要我抵命?” “鸣飞,你……你还不知悔改吗?”云槿见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气到声音发颤,赵鸣飞道:“剑在这里,你要动手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动手!”赵鸣飞见她花容盛怒,几乎要气哭了,一时不忍,就又坐回她身边安慰道:“云儿,我们不提这些事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派人软禁我?” “那些人都是保护你的,城中有刺客。” 城中有刺客,这句谎言重复几遍,再煞有其事地派人跟着她,她自己都快信了。 云槿心中失望极了,只道:“不必了。我知道叶陵他们申时才离城,我和他一起回京去。” “云儿,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没有让你随便杀人!鸣飞,你以前不是这样 分卷阅读3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的,你以前嫉恶如……” “我本来就是这样。这里是青城,刀剑无眼,不是我杀了别人就是别人杀了我,如果我像云儿你一样软弱,处处怜悯,我早死了八百遍了,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赵鸣飞在她心里本来是千好万好,前几日也不过是爱闹脾气而已,可是现在他竟向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种失望让人心里绝望得很。 赵鸣飞冷笑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想出城!” 这几句言语争执得厉害,谁也不肯相让。二人正赌气时,秦暄明已经回来了,云槿看到随之而来的沈乐,担忧地看了看赵鸣飞,他却跟没事人一样。 朱小姐失踪多日,永宁公主差人去柴郡报信,朱大人派沈乐带人来寻朱若的下落。沈乐请赵鸣飞帮忙,赵鸣飞一口答应了,爽快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任由沈兄差遣。” 秦暄明见云槿神色不对,还未来得及询问,云槿跟着赵鸣飞离了积玉堂。 “鸣飞,你知道朱小姐的下落是不是?”云槿知道她是拗不过赵鸣飞,朱小姐之事不可不管,便缓和了语气道:“那朱小姐也算和我们有交情,沈大哥更是我的好朋友,鸣飞……” 赵鸣飞道:“我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见云槿彳亍不前,赵鸣飞回身拉住她轻声道:“云儿,我要去校场,怕是又要下雨,你先回去吧。” 云槿犹疑不定,赵鸣飞送她到别院就离去了。云槿并没有进去,她往回走时看到两个黄衫子的婢女拎着食盒和衣服匣子进了赵鸣飞的院子,两个院子本就只有一箭之地,她甩了婢女很快就跟上了她们。赵鸣飞从不让婢女侍奉左右,怎么会有婢女进出?况且她们手中捧的匣子是姑娘的闺阁用物,云槿生疑,悄然跟着进了后院。 两个小丫头玩笑嬉闹,一个在汲水洗衣服,一个打开了食盒吃着糕点,悠闲道:“那月城地牢里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我瞧着是哪家的大小姐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少将军。” 浣衣那个接道:“你不知道少将军在抓刺客吗?她肯定是刺客。” “我可没见过那么美的刺客,咱们每天来回给她送吃食和衣物,还要偷偷摸摸的……” 云槿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她们在说一个姑娘关在月城的地牢里,且赵鸣飞不让旁人知晓。月城?青城四角都有攻守的子城,西北角的月城是军械库,没有元帅的命令擅入者是死罪。 沈乐和秦暄明还在商议,两人见云槿去而又返,心事重重,都不禁奇怪。沈乐向前揖道:“卑职不知是公主殿下,多有得罪,殿下恕罪。” 云槿忙道:“沈大哥不必如此。” 秦暄明问道:“云儿,可是有朱小姐的消息了?” 云槿点了一下头又忙摇头,她还在犹豫。秦暄明见状,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便故意说道:“朱小姐多半还在北戎,看来沈兄必得去北戎涉险一趟了。” 云槿坐在一旁听两人商议,忐忑难安,她已知朱若在月城,难道眼看着二人要南辕北辙徒劳无功,颇感纠结。她怕品兰之事暴露,但又怕鸣飞再杀了朱若,人命关天,不得不说。云槿踌躇良久,低声道:“沈大哥,朱小姐可能就在青城。” 沈乐惊讶,细问时云槿又不知如何作答。秦暄明道:“云儿,你知道对不对?” 她咬了咬牙道:“她在月城的地牢里。” “小姐怎么会在那里?是谁要关她一个弱女子?” 云槿惴惴不安,又道:“也可能不是她,总之北戎那边有永宁公主在寻找,沈大哥无诏入北地,会有危险,况你人生地不熟……” “云儿,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听到别人议论的,不知真假。”秦暄明继续追问,沈乐见云槿支支吾吾的,便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姐身子弱,地牢岂可久待?必得去探个虚实。” 秦暄明沉吟半晌,道:“私进月城是大罪,云儿,你确定朱小姐在里面?”云槿茫然难言。 是夜星月无辉,鸱鸮一声声叫得人心慌。云槿徘徊许久,又去找了赵鸣飞。 赵鸣飞心情不错,见她来,什么话都顺着她说,逗她开心。云槿道:“鸣飞,你现在可以说朱小姐在哪了吧?”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我今日明明听到……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鸣飞目光灼灼,说道:“敢作敢当?如果是你,刀架在脖子上,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若有她对我的半点儿用心,我也不必忙活儿了!” 云槿不明何意,隐隐感觉不好,问道:“鸣飞,你做了什么?” 赵鸣飞道:“我说有刺客你不信,今晚刺客不就落网了?云儿,你等着看吧!” 云槿大惊,她上当了。 “鸣飞,你……”云槿来不及再跟他吵嘴了,她跑了出去,学着秦暄明吹口哨,马儿似乎认她,闻声就跑来了。 云槿翻身上马,赵鸣飞见她力气小,认蹬上马都颇为吃力,轻笑道:“云儿,你又不会骑马?” 秦 分卷阅读4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暄明教了她半日,她骑不好,但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知道,赵鸣飞已起杀心,她晚去片刻,只怕沈秦二人性命不保。 她轻叱一声,马如飞箭驶出,赵鸣飞的呼声已经远了。 乌云遮月,满城寂寥,急促的马蹄声传出很远。 “何人纵马?快拦下!”巡城的兵士要拦,云槿只催促马儿快行。赵鸣飞骑马随后跟上,他没想到云槿会骑马赶去,忙差人传令下去不可伤了公主。 离月城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打斗声,有什么东西着了,火势不小映红了夜。 云槿高声叫道:“少将军有令,都住手,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赵鸣飞眼见她进了月城,有流矢贴着她穿过,忙高声叫道:“不准伤了公主!” (二)痛不可言 浓烟滚滚,利箭夹着劲风密密麻麻地向一角射去,受围攻的是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云槿没有看到秦暄明和沈乐,想必二人知道有异,行动时兵分几路。 进锐军用银钩和长箭左右击杀,使那几人无法越墙而走,显然是早已布下罗网请君入瓮。眼见被夹攻的人已经阵脚大乱、无力抵抗了,云槿高声叫道:“少将军有令,住手!” 赵鸣飞也已赶到,喝道:“住手!休伤了公主!”进锐军进攻稍一迟疑,那些人翻墙遁形而去。 “不许追赶!” 赵鸣飞道:“捉活的!” “鸣飞——你要抓刺客就把我抓起来!”火光燎亮了她的脸,有血迹从她脸上蜿蜒流下,赵鸣飞一惊,叫道:“云儿,你的脸……” 夜色苍茫最好躲藏,这会儿的功夫想必已追不上了,云槿松了一口气,直直地从马上栽了下去。 她的脸被流矢所伤,只是破了皮,左肩却是银钩的伤痕,深可见骨。 赵鸣飞大怒,他在月城布下埋伏击杀秦暄明,以防万一,先前已下令不准伤了云槿。云槿去时他又传令不准伤了她,可那银钩再深一些恐云槿性命不保,显然不是误伤。他自然清楚是谁,青城没有几个人能驱使他的人。 云槿昏迷了很久,才痛哼一声悠然醒来。这些伤若是在他身上都不算伤,但此刻伤在云槿身上,他只觉得痛得难以忍受。 “云儿,我……我宁可挨上十刀,一百刀,我也不忍心让你流一滴血。”云槿看到他满脸关切之色,忍痛问道,“你把朱小姐关在什么地方了?” 赵鸣飞坚持道:“我没有见过她。” 他的眉眼都陌生起来,云槿心灰意懒,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赵鸣飞守了她一夜,次日才离去。 赵鸣飞甫一离去,云槿肩头颤动两下,小丫头们就听到她的啜泣声,一时间都慌了,跪着磕头。云槿道:“不关你们的事,我只是好想如娘!” 分别数月,云槿此刻最想如娘,想得她还是止不住哭声。 每次她难过的时候就窝在如娘的怀里,如娘会用一把玉梳给她打理头发,轻轻缓缓的,那些忧恼会随着梳子从发梢滑落,跌入尘埃再也不见。 她很想告诉如娘,她很痛,心比身上的伤痛得更深。 云槿稍微起身看到三个小丫头还跪在地上,神色惊惶,就问道:“都起来吧,怎么少了一个人?”三人仍是不起,云槿询问何事,三人面面相觑,才颤声道:“公主,您千万保重,少将军他……” 云槿心中一惊,就问那个叫浮儿的小丫头哪儿去了,只听她们答道,“昨夜浮儿去煎药,不小心打碎了药罐,耽误了时辰,少将军命人将她……公主,您可千万别告诉少将军,求您可怜奴婢,您这样伤心,待会儿少将军回来,奴婢们无法交代。” 云槿捏紧了指节,只觉得伤口疼得厉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何止是失手打碎了药罐的小丫头,恐昨日在月城伤她的进锐军都不能免责。品兰之事。赵鸣飞丝毫不放在心上,这些人也一样。想那火烧月城是何等重罪,赵鸣飞自己在军纪面前也逃脱不了。 他是铁了心要杀秦暄明,可秦暄明又偏偏不肯舍云槿先走。云槿自问,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的弱女子,饶是如此,竟也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以命相博? 主要因由皆在己身,云槿心如刀绞,鸣飞,你让我觉得罪孽深重。 果然一整天没再见到赵鸣飞,他只是差人来询问云槿伤势,给她送药和吃的。小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的,云槿差她们去打探消息,也无人敢去。 青城已入夏,白昼极为漫长。云槿躺在床上,时不时从枕下取出那只红色锦囊,茉莉花的香味犹存,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漏夜人寂,烛火微弱了,云槿正盯着帐子上的花纹发呆,听到他的唤声时只觉得是在梦里。 “云儿——” 云槿蓦地起身,掀开帐子看到来人确是秦暄明。 “你怎么进来的?”她忙起身到窗边看了看,院里廊下都已不见了进锐军,院子里静得出奇。 秦暄明道:“你放心,眼下他还顾不 分卷阅读4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上你。云儿,你的伤怎么样了?” 云槿担心会被发现,熄了两盏灯,才摇头道:“我没事,暄明此番是我对不起你们了,你和沈大哥受伤了吗?” “不怪你,显然是赵鸣飞早有安排。我们分了三拨人在城中打探,计划是过了子时再行动,只是我和沈兄还未到月城就遭遇了袭击。那些人是埋伏好了等我,连累了沈兄他们。现在他在城里大肆搜寻刺客,谁身上有银钩伤,谁就说不清了。” 云槿担忧道:“你受伤了?给我看看。”秦暄明说没有受伤,但云槿看到他臂上有异,翻起他的袖口来果见他受伤了,他没有敷药,只是简单包扎了。云槿拿了药和绷带给他上药,说道:“坐下别动,但是我不太会,你忍着点儿疼。” “云儿,不用了,小伤,过不了几天就好了。”云槿摇头,坚持给他上药。她自己肩上也有伤,却忍痛给他处理伤口,须臾,她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秦暄明不忍,抓住她的手道:“云儿,你跟我走吧。” 云槿一愣,没有答话,又继续给他裹好了伤口。 秦暄明道:“有几个兄弟受了重伤,我们必得想办法出城医治。” “我这儿有药,你都拿去给他们。” “这些不够,况且他若问起你也无法回答。” “本来就是他诓我给你们传递假消息的,鸣飞他……”云槿低泣道:“暄明,我对不起你。” 秦暄明摇头,道:“他们父子只是找着由头杀我,这里不能再待了,沈兄让我问你,朱小姐真的在青城吗?” 云槿坦诚得为时已晚,“我不知道,那朱小姐的贴身丫头命丧鸣飞之手,我亲眼见着了……”秦暄明起身认真道:“云儿,青城不可再待了,我们走吧。” 他的眼神温和深情,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云槿看痴了,她很想点头。她也不知到底是何时眼前人在她心里那么重要了,想到他就开心,见到他就欢喜。可是,她明明是喜欢鸣飞的,她想了一天都觉得茫然无绪,情最累人,最是无计悔多情。 只是因着她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她不能再让他犯险。 她回过神来,推了他,决绝道:“暄明,你走吧,你回京去。你也别管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句话说出口,她心里很疼。她默默安慰自己,等秦暄明安全了,她也走,到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找一处像沈大娘家那样舒适的小院,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摘花种树,消遣世虑。 “云儿,你真的要我走吗?” 云槿难以回答,心里很乱,她是不想他走的。可是她的优柔寡断已经害了许多人了,当断不断,累人累己。 云槿不看他,竭力平静道:“只要鸣飞想,他可以把青城翻个底朝天,你们又能躲得几时?他无非是想逼走你罢了。至于那朱小姐,鸣飞要杀她恐怕早就杀了,他若不想伤她,她必定好好的。” “朱小姐一个弱女子会和他结了什么仇,云儿你该想得到的!” 云槿充耳不闻,只是将屋里的治伤用的药都打包好,给了秦暄明,催促道:“趁现在没人,你快走吧,明日想法子带了沈大哥他们出城,不要再回来了。你告诉沈大哥,让他回柴郡等消息,我定想办法劝鸣飞放朱小姐回去。” “我要走就带你一起走。” 云槿急道:“鸣飞不会让我走的,你惹恼了他,他……” “我带我的妻子一起,天经地义。” 他如此放不下她,只会枉送了性命。云槿狠了狠心,冷脸无情道:“暄明,我……我不喜欢你,从来不喜欢你,你说过不勉强我的,我要留下,我想和鸣飞在一起。”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我心里只有他!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心里半分也容不得别人了。” “既然你心里没我,那你如此忧心我又是为何?”她眼里的温柔和迟疑是不会骗人的,秦暄明看着她道:“云儿也该记得,你我是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的夫妻,陛下金口玉言,昭告天下,今赐二公主云槿嫁于秦暄明,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不要再说了!”云槿不去看他,捂着耳朵,不看不听就忘了他。她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就不会有今日的诛心之痛。言不由衷,情难自持,剪不断,理还乱。 云槿只觉得天地间只剩惊涛骇浪了,随时会倾覆了她的一叶小舟。蓦地,唇上一凉,是他吻住了她,灼热的泪水淌过嘴角,唇齿轻撞,情深缱绻。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红了脸,乱了心,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了。他抵着她的额头,熟悉的气息直落在她心里,他柔声道:“云儿,我们走吧。” 云槿想到那日他去毓秀宫时说的‘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又想到大婚那日,梳妆镜里映着一双新人,他说‘山有木兮木有枝’,他从京城追她至柴郡,明知凶险还是来了青城,只因她在,他说要带她回家。 他们之间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最后一步她一旦迈出,恐这世上再无他这么好的东齐小哥儿了。 分卷阅读4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她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他,扯动肩上的伤口剧痛无比。 他想扶她,云槿退后避开了,冷冷道:“你今日来就是如此轻薄我的,你不甘心对不对?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语气坚决,月影里一张脸冷艳无情。她的神色让他如坠冰窖,他低低道:“云儿也太低看我。”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公主,该给你换药了。”小丫头进来点亮了蜡烛,却看到云槿呆坐在床沿满脸泪水。 (三)一生一世 次日,赵鸣飞来,见云槿梳妆精细,一身白色长裙煞是好看。她抱着瑞瑞坐在榻上,神色自若,只不过前两日失血的缘故,还有些许虚弱之态。 赵鸣飞不知她心情何如,试探着上前道:“云儿,我来看你啦。” 云槿问道:“你又挨打了吗?” “不过挨了几鞭子,不是什么大事。”云槿拉他坐下,她脸上的伤口已在愈合了,赵鸣飞轻声问道:“你不生气了?” “你得依我两件事情。” 赵鸣飞拉着她的手,只道:“千百件也依得!” “城中有刺客,先前是我错怪你了。”赵鸣飞心中惊然,只听她又道:“只是,那日让他们跑了,想必出城了,眼下再怎么搜寻也无用了……” 赵鸣飞明白她的意思,顺着道:“是,父亲也是这样说,今早已经不再找了。” 云槿将瑞瑞放了,理了理衣衫,正色道:“第一件事,你把朱小姐放了吧,我不想你和其他女子夹缠不清。” “云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二件事”云槿面向他,神色肃然道:“你不要再随意杀人。” “这个却不能!” “为什么?” “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云槿淡淡道:“我已向神明发愿,你因我所杀人的罪孽,都十倍加在我身上。”赵鸣飞只得道:“两件事都答应你!”云槿缓缓点头,赵鸣飞道:“然后呢?你要我答应你,那你还走吗?” 云槿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一如昔日的孩子气,放佛是她的鸣飞回来了。她轻叹道:“我还走得了吗?”赵鸣飞笑了:“我自然不让你走!” 他知秦暄明已走,云槿又似乎打定了主意留下,心里欢喜。因着云槿有伤在身,他格外心疼怜惜,找人做了精致的吃食,又移来许多花树栽种在院里给云槿赏看。 谁知,夜风刚起,云槿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火一样。大夫说是伤口诱发的,必是夜里着了凉。赵鸣飞大骂大夫无用,吓得几个丫头跟着跪了一地。 “云儿,你不要怕,你很快就会好了。”云槿点头,劝他回去休息,赵鸣飞不肯。云槿这病来势汹汹,折腾了两日才稍缓。因着赵鸣飞担忧了两天了,也不曾好好休息,云槿好不容易才说动他离开。 这几日她虽然病着,但她心里却清醒得很。鸣飞只是表面上答应了她,实则还在筹划,他像一只易怒的老虎,随时会有雷霆之怒。她只盼秦暄明去而不返,然后过不了多久,她也可以离开了。她一向软弱又听不得软话,可她心里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会心肠刚硬起来,他做什么她都不为所动了。 风摇烛影,有很轻微的推窗声,云槿猛然惊醒,犹恐是错觉。 “云儿——”他扶她起来,拿衣衫来给她穿上。她因着身上发热,解了衣带,此刻只着小衣,如何赤裸相见? 云槿又羞又急,压低了声音道:“暄明,你做什么?”他顾不得许多了,不由分说地给她穿上衣服。云槿高热还未退,他用披风将她裹了,抱在怀里。 “我带你走,我们回家去!” 云槿急道:“不行啊!你自己快走吧,惹恼了鸣飞,他会杀了你的。”说话间秦暄明已抱她从窗子里翻了出来,夜色如湖水般冰凉地淹没四周,她只看得到他的脸,他道:“杀了我,我也要你!” 这样绝对不行的!她只盼奇迹出现,不被赵鸣飞发现。他抱她上了马,额头挨着她滚烫的脸,哽咽道:“云儿,委屈你了。” 他的泪在她脸上,凉凉的。夜风寒凉,情致缠绵,云槿重重叹息一声,抱紧他的脖颈道:“鸣飞在东边林子里和南边都布下了陷阱,我们得从别处走。” 云槿心细,她每日找个借口差小丫头出去晃荡几圈,听她们谈话就把事情都猜到了七八分。 天上乌云四合,无半点儿星光,冷风吹得人不住地发抖。 秦暄明早已看好了路线,青城的防守百密一疏,独独漏了和西川相接的那条路,许是赵鸣飞经常出入和九王子打架,这条路竟一直无人把守。 他们驶出很远,眼看要出城了,竟无一人阻挠,云槿觉得顺利得蹊跷。但今日就和他一起,刀山火海,总之他们是两个人,想到此,她心安了。 一道闪电突兀地劈开夜幕,接着闷雷滚滚,木叶纷纷,狂风吹得地上树影乱晃。蓦地,马嘶鸣一声被绊倒了,两人应声跌落在地。四 分卷阅读4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周突然涌出举着火炬的兵士来,弦声铮然,数不清的利箭对准了他们。 秦暄明低头对怀里的云槿道:“一生一世,你和我。” 云槿闻言,心神激荡,如痴如醉。继而又悲又喜起来,喜他的一生一世,悲她的不得已。 四周火把挥动,一排排箭矢顷刻就能发出,二人平静地等着赵鸣飞来。很快,赵鸣飞骑马赶到,叫道:“云儿,快过来!” 云槿朗声道:“你让他们把箭都放下,我就过去。”秦暄明拉住她的手道:“云儿,今日我必死无疑,但我死之前只要你一句话。” 云槿觉得有他刚才的那句话就知足了,心里道,我必不让你死。 赵鸣飞道:“秦暄明,我早知你不怀好意,你来青城的第一天我就布好这个陷阱捉你了,今日果然。”他见云槿还不过来,又叫她。“你先让他们都弃箭退后!”赵鸣飞挥手,军士退后几步。云槿取出那只香囊塞给秦暄明,道:“还你!” “云儿——” 云槿向赵鸣飞道:“鸣飞,你让他走吧。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因为我从来也不喜欢他!”两人听得清清楚楚,赵鸣飞心里欢喜,问道:“云儿,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云槿咬了咬牙道:“他待我再好,我也只把他当成兄长……你放了他吧,他是父皇的钦使,杀了他你也无法交代!” 秦暄明高声道:“云儿,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即刻死了又如何?你当真这么绝情?” 你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此年轻的好公子,不该为我而死。云槿冷冷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是我故意把你引进鸣飞的陷阱里来的,我半点儿也不喜欢你,我也不要跟你回去。” 云槿对赵鸣飞道:“放他走,你要是杀了他,他就是为我死的,那我此生都要为他忧心,你难道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吗?” 赵鸣飞道:“云儿,我要你答应我,永远陪着我。” 云槿伸出手指,对赵鸣飞道:“若我有违今日誓言,教我日后万箭穿心,不得好死!”赵鸣飞听得心中一凛,忙道:“谁要你发这么重的誓?我放他走就是了。放人!秦暄明若不走,扔也把他扔出青城!” “云儿——”秦暄明欲上前,被兵士拦下了。 云槿狠心不再看他一眼,跟着赵鸣飞上马回城。一道道闪电映亮谁人惨白颜色,雷声如千军万马般轰鸣,大雨既至,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脸上生疼。 云槿病重,迷迷糊糊的,一直说着胡话。赵鸣飞心急如焚,亲自给她敷毛巾时,看到她手上有血,他翻看她的手心,那些伤是她自己指甲抓出来的。 赵鸣飞觉得当头一击,原来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竟是这般隐忍痛苦,竟要自残自伤。他故布疑阵,引得秦暄明和云槿一次次上当,他赢了,可是他很想哭。他可从来不哭的。 “鸣飞——” 他忙凑过去,轻声道:“我在这儿,云儿,我一直陪着你……” “鸣飞,求求你,放了暄明吧!”赵鸣飞手握得指节生响,眼睛红红的,只听她还在呢喃道:“你别杀暄明,我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秦暄明,她从小就喜欢赵鸣飞。 她梦到那是江南三月天,白色的木槿花开得比琼山的琼花还美。 “你叫什么名字?” “云槿,大家都叫我云儿。”两个孩子在花树下追逐玩耍,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小哥哥,他会吹笛子,还会用叶子吹出好听的小曲,他带她一直爬到山顶,那里离云彩那么近。 “天上的云都会飞,我也会飞!”她咯咯地笑,围着那个男孩拍手唱歌,他笑道:“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我也会飞,云儿,你叫我飞哥哥吧……” 她八岁时第一次见到赵鸣飞,他拉着她跑得那么快,她想他一定就是记忆里那个飞哥哥。他定是知道她被困在宫里了,就出现了,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像在江南时一样,他救她出地窖,带她摘花玩、爬到山顶看云彩。 四周色彩变幻了一下,又出现了一个小公子,他问:“你是……你是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槿捂着扭伤的脚踝,奇怪道:“小公子,你认识我?” 那个少年背她回了毓秀宫,走的时候又问道:“云儿,你不记得我了?” 云槿摇头。后来她知道了,那个小公子就是秦暄明。可他那时也不过十岁,他怎么认识她的?秦暄明几次曾言,他比赵鸣飞更早认识她,他这些话真让人费解。 再也没有机会找他问清了,她还想到那晚他掀开盖头来,轻轻一笑,翩翩公子,见之忘俗。 云槿这样云里雾里地糊涂了好久,醒来神色平静,沉默寡言。赵鸣飞喂她喝药,她大口喝下,很安静。他瞧着心里难受,他真想她还像小时候那样怕苦非要哄着才肯喝,他愿意哄她的。 终于又过了几日,云槿突然道:“我想去骑马。” (四) 与君长诀 云槿骑马似乎心不在 分卷阅读4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焉,半天的功夫掉下来好几回。只因着赵鸣飞跟着她,倒也没摔着。 向长青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少将军,公主这姿势和拉缰绳的方式都不对,你怎么不教公主个明白?” 赵鸣飞道:“是她自己不想学。” 向长青不解,但见云槿坐在一旁搅着帕子发呆,了无生气,也不敢再多问,便向赵鸣飞禀告了九王子白音策之事。说是太子妃久别亲人甚是思念,现得皇上恩准,白音策奉命入京。因为带了许多箱笼的物什,车马前行不快,要在青城过夜。 众人都说把九王子一行人安排在积玉堂最好,独赵鸣飞反对。向长青久在赵鸣飞身边,已摸准他的脾气了,就劝道:“听说那九王子带了几只星瞳猫,西川的姑娘都爱抱一只。太子妃能要几只?我们和那小王子还算相熟,将他安排好了,再开口向他讨要一两只来给公主解闷,岂不甚好?” 赵鸣飞这才点头。 秦暄明离开后,他看都不想看积玉堂,不想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他自小出类拔萃,不肯退后隐忍半步,可云槿这几日的闷闷不乐让他有沮丧落魄之感。 他这一生只为两个人这么用心过,娘亲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每次想到她死前的神色和泪水,那是揪心之痛;娘亲死后他不再说话,一年多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可当他看到那被人欺负的小云槿,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多像自己的娘亲,他知道皇后是他亲姑姑,玉玳是他表妹,但还是动手打了她身边的宫人,吓跑了她。 那天他和云槿说了话,他们坐在御湖边上吹风,湖边开着大片大片的花,烟霞一样灿然。 “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我不和爱哭鬼玩。” 小云槿眼睛睁得大大的,解释道:“我没有哭啊,是她们欺负我,我才哭的。” “别人欺负你,你就打她们,干甚哭鼻子。” 小云槿怯怯道:“我打不过她们,我也没有娘亲了......” 他心里一软,就道:“我帮你打她们就是了。”小云槿笑了,她从小就是清秀绝伦的好模样,那一笑花朵似的好看。 她这几天都不太笑了,他也笑不出来。 明月移墙,树影婆娑,他在院中徘徊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屋。 云槿已换了衣服,见他进来,就坐到榻上。他几次欲言又止,云槿道:“鸣飞,我要休息了,你也先回去吧。” “云儿,我们成婚吧!” “什么?” 他单膝跪在她裙边握着她的手,似在哀求,恳切道:“我娶你,好不好?” 云槿没有说话,赵鸣飞道:“你有什么不开心,你就说出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听你的。” 大事不听话,小事献殷勤。云槿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要睡了。” 赵鸣飞愠道:“你心里还想着他!我每次想到你和他拜过堂、饮过合卺酒,我就好恨,云儿,你负我!” 云槿面色平静,缓缓道:“那是父皇的旨意,父皇昭告天下,要我和他一生一世做夫妻,谁也不能违背!” “我偏要!” 云槿见他情绪激动,叹道:“鸣飞,也许我们从来没了解过彼此。” 赵鸣飞离去不久,小丫头进来悄声回禀道:“少将军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因着要招待九王子,积玉堂里外很多人忙进忙出,无人注意到多出一个婢女。 云槿早已记下赵鸣飞身边的人,谁两日不露面,云槿便知他是出城了。她蹑脚到积玉堂后面阁子,里面的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到底怎么样了?” 另一声音道:“追上了,那小子在都江的酒馆里喝闷酒,我们先解决了他的暗卫,趁他醉得糊里糊时下的手,砍了他两刀,追到一处断崖不见了踪影。崖下是条河,岸上发现了他随身的玉佩和折扇,却没发现尸体,想必是被水冲走了……” “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书呆子都杀不了!” 云槿怕被赵鸣飞发现,她只在廊下就止了步,凉风迅疾,这几句话字字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月至中天,夏夜疏朗,云槿悄然立于廊下,她只觉得周身冷得荒诞,冷得她忘了流一滴眼泪。 西川的车队到青城时,漫天云彩鲜红如血,红光落了满城。白音策兴致勃勃,打算去内阁换了衣服就找赵鸣飞打架。 他刚掀开帷帘,就看到一人,不禁惊呼了一声。 外面随从询问何事,白音策答道:“无事。没有我吩咐,谁也别进来。” 他看了看那个婢女装扮的姑娘,笑道:“你是太子煜的妹妹,我们见过,别院几个丫头在找的公主就是你对不对?” 云槿笑得很古怪,不像是在笑,白音策不由得心里一惊。 赵鸣飞抱了只白猫来找云槿,“云儿,这和你在宫里养的那只看起来一样,就是眼睛不同。” 云槿接过逗玩了一会儿,随意道:“你吃饭了吗? 分卷阅读4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赵鸣飞说没有,云槿道:“那一起吃吧。” 云槿秉退下人,亲自给赵鸣飞斟酒。 他乐得多饮了几杯。 “云儿,你怎么不吃,光顾着给我倒酒了?” 云槿道:“这是叶陵大人留下的好酒,你多饮几杯无妨。” 她神色安然,赵鸣飞全身一颤,几乎是咬着牙喝了手里的那一杯酒。 时至深夜,云槿看到府里灯火半微,已无人声,便开了窗子准备跳将下去。 她从白音策那里要来的千虑散,赵鸣飞睡到明日晚上才会醒来。只要从这里溜进积玉堂,混在白音策的队伍里,明日她便自由了。 她从窗子上跃下时,突觉得腰身一轻,随即向后跌入一个怀抱。 凛冽的酒香刺鼻,她猛然回头,撞上那双目光灼人的眸子,“鸣飞......” 夜风凶狠地灌了进来,烛光乱晃,扰乱了一室的平静。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轻飘,逝在黑暗里有些诡异。她捏紧了指尖,推不开他环在腰上的手臂,只好坦然道,“鸣飞,放我走!” 他加重了力道,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她看到他可怕的眼神,声音也如嘶吼一般:“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秦暄明?” 她倔强地与他对视,字字清晰,“他是我夫君。” “夫君?”他笑得很绝望,无力地后退了好几步,“云儿许我此生,却叫着别人夫君?” 云槿攥了手中的包袱,事到如今,非走不可。 他上前用力抓住她,问道:“云儿,你到底要不要爱我?” 她挣脱不掉,厉声喝道:“放手!” 他看到她因用力拉扯襟口微开,一时热血上涌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他想他真的醉了。云儿,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他将她抵在桌案,顺着她柔软的腰身便压了下去。 “你干什么?”云槿已经感到了危险,他扯断了她的衣带,浓郁的酒香辛辣入口,他咬住了她的唇。任由她不堪一击的反抗,他一件件撕着她的衣裙。 “鸣飞!你是要我死吗?” “我得不到你,秦暄明也休想!” “混蛋”很响亮的一掌,她从来没有想过打的第一个人是鸣飞。 他一怔,松了手。云槿抱着衣服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云儿,我……”他清醒过来,云槿退到墙角,叫道:“别碰我!” 她拒绝他,离开他,在酒里给他下药,若不是他发现得早,她已经逃走了。 他绝望了。 “云儿,你心里只有秦暄明是不是?我告诉你,他死了!你想都不要想!” “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鸣飞了……”云槿拔出那柄短剑,在黑暗中闪着沁人的寒光。 “放我走,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赵鸣飞一拳打在墙上,低吼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云儿,今日我就是和你一起死了,也不会让他得到你!” 云槿感到手腕一疼,短剑已经在赵鸣飞手里了。她脖颈上慢慢渗出血来,很浅的伤口,云槿自己没有察觉到受伤了。 赵鸣飞叫道:“来人,给公主上药!” 云槿一天没吃饭,次日赵鸣飞送白音策出城时,她才起身换衣服。 朱若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云槿转身吓了一跳。 “我是人,不是鬼。”朱若轻笑,她笑得很温柔,一如初见时。云槿见了她又才活了过来,拉了她坐下,惊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原是今晚走的,但如果你也想走,换上我的衣服就可以走了。” 云槿不知她何意,朱若道:“昨晚你们吵得那么厉害,我都听到了。”她还是端庄秀丽的大小姐,装扮得体,举止娴雅,只是云槿从她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感受到她绝望到极点后无奈的坦然,她的笑意里有疼痛的痕迹。 “他说了让我走,就不会再为难我。” 云槿眉尖深蹙,久久不语。朱若道:“我让你走,就算是报复他了,他最好是恨我一辈子。” 不知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槿不想知道了,她太想离开了,她已经魔怔了,只觉得在这个囚笼里一天,她就枯萎一天。 她低头走到朱若说的地方,驾车的人恭敬道:“朱小姐请上车。”天色已晚,二女身形又相似,穿着一样时,当真不好分辨。云槿坐在马车里,听到驾车人和守城的兵士交谈。 她知道她已经出来了,风大了起来,一如来时一样,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那封信没有抬头和落款,那四个字是最后的言语。 她写的是,与君长诀。 (五)夜店话雨 “朱小姐,前面是一岔道口,往左是都江,往右去是柴郡,少将军吩咐送你至此。小的告辞了。” 云槿不敢答话,那人放进来一袋东西就走了。袋里是金条和银票,还有赵鸣飞的令牌,云槿眼前浮现出朱若苍白无 分卷阅读4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力的笑来。 都江繁华,楼市林立竞奢不逊京都。云槿一进城就弃了马车,此时晨光熹微,街上的店铺已敞开大门做生意了。云槿前去打探,只听店家道:“夏家谁不知道啊?夏家是我们都江第一富户,他们家的大小姐要成亲,这几天可热闹着呢,姑娘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大街上去,远远就看家夏府的宅子了,好不气派。” 云槿道了谢,顺着指点,来到夏府门前,果见府门红绸彩带轻飞,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夏萤听到婢女禀告说有位云姑娘来了,欢天喜地地跑出来迎接云槿。但见那白衫子少女秀若芝兰,正是云槿,她欢呼道:“小云子,真的是你啊!” “可不就是我?我不来,谁来给新娘子捧镜簪花呢?”起初云槿还有些疑心,但见她双眸粲动,满脸喜色,想来所嫁之人必是沈乐了。 夏萤挽着她害羞道:“鬼丫头,就等着你来喝喜酒呢!”云槿说了些恭喜的话,夏萤突然道:“哎呦,是不是不能叫你小云子了,沈大哥前几日来信说,你是……” 云槿微笑道:“和以前一样。” 夏萤带云槿回房,命人上了饭食。云槿吃着,她就侃侃而谈。 夏萤说起初她继母好生为难她,那张纮已是通缉要犯却还提她和张纮侄子的婚事,气得她扬言要同归于尽。那日她的簪子掉进了井里,因是平日戴惯了的,就心疼地朝井底望了望。她伏在井口的时候,被夏老爹看到,以为她要投井自尽,顿时冲过去抱住她哭天喊地。 夏萤得意道:“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爹终于良心发现,说过去种种都是他亏欠我了,现如今什么事情都依我。我爹一向被那对黑心母女摆弄得找不着北,但硬气起来真是威风得很。我趁热打铁,说我有心上人啦,我爹就说,我女儿看上的人不容拒绝,绑也把他绑成夏家的女婿。” 媒人到柴郡去说,沈大娘说夏萤无论是公主,还是乞丐,她都想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沈乐略有推脱,但最后还是应下了。夏萤知道他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怕别人说他闲话,一个大男人遇到婚姻大事还矫情上了。 云槿问道:“一个月后才成婚,这府里怎么已张灯结彩了?” “这才是夏家嫡长女成婚该有的气派!早晚都要这么布置,早早布置好看着开心,我爹他既能落个爱女如命的好名声,又好让那些送礼的人不敢轻视我,必得砸锅卖铁地备厚礼。我说过无商不奸的吧,一提到钱,我爹的如意算盘打的比轰天雷都响。” 云槿取出平日里最爱的那支珠钗插在她髻上,祝她和沈乐百年好合,夏萤笑着道谢。 夏萤又问道:“现下吃饱了,可以说说你的事情了吧。” 云槿惨然一笑,道:“今儿见了你很开心,不过我不能久待,过会儿就走。” 沈乐前几日来信只说要去青城寻朱若,人没寻着,还受伤了。夏萤不知发生了何事,在家着急上火,却又见到了神色憔悴灰败的云槿。 夏萤道:“沈大哥说秦公子来了都江,我派人去找,他前几天日日在小酒馆里喝酒,这几天倒是不见人了。” 云槿听着鼻头一酸,眼睛红热了,她勉强一笑,“许是他回京城去了,我也赶着要回呢。” 夏萤摇头,“不对,你要是在找他,就不会哭了。那秦公子对你情深一片,你们真的要错过一生吗?” 云槿竭力平复情绪,问道,“都江哪里有河吗?” 夏萤不知她问这个是何意,答道:“城南有河,叫郁河,地势凶险,周围都是岩崖,谁不小心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云槿闻言痛彻心扉,默然不语。夏萤见她情绪实在是不好,就没再多问。云槿趁夏萤外出之际,给她的婢女留了话,就走了。 她买了匹马,还未出城,那马就将她摔下,自行跑远了。云槿吃痛,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天又下雨了。 她撑伞走着,雨水溅湿了鞋子,凉意上身,她不住地发抖起来。她想到那次和秦暄明游玩遇雨,想到逊湖的飞鸟、上林苑的神树还有栗子糖糕的香甜味,那些美好悠闲的时光被大雨淋湿,冰凉地落在心里。 她脚步拖沓地向城南走去,路上被人撞了一下,伞脱手掉落,云槿看都没看,继续失神地走着。 她想去郁河四周看看,她又很害怕不敢真的去看。她怕,她怕看到的和夏萤说的一样,人一旦跌下去就不能生还。她不知在雨里徘徊多久,那么漫长,像是在断魂街上走过了长长的一生。 满城的灯火阑珊时,雨势渐小,她站在一排酒馆前面,不久前,他还在这里的某个位置喝酒。 君在我不在,我在君无踪。 问君何处去,天地难相逢。 她觉得走累了,抱膝坐在酒馆前的台阶上,梦呓似的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无人应答。又过了一会儿,夜似乎更静了,她揉了揉泪眼,“暄明——” 地上的积水明澄澄地映着人影,有人轻轻然而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撑了一把暗红色的伞,低头看着她笑。 分卷阅读4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暄明—”她瞪大眼睛,放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伸手扶起了她,淋湿的头发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他不忍轻拭了她的额角一下。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见。 他看她的的眼神很柔和,声音是极熟悉的,“我听到有人叫我,就过来看看。” 他的手是热的,他没死,云槿哭了,“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轻笑了一下,松了伞柄,将她抱在怀里,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雨了,窗子半开着,风吹进来却一点儿也不冷。 “倒是要买把梳子,打理一下。”秦暄明笑着,用长帕子轻揉着她的秀发。云槿看了看他,小声道,“暄明,你……你没事了吗?我听说……他们要杀你……” “是叶陵救了我,他还没走。” 云槿点了点头,“真是谢谢他啊!” “等我们回京,好好谢他。” “回京?” 秦暄明问道:“那云儿打算去哪儿?” 云槿低声道:“去……去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 “云儿还是不要我吗?” 云槿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不敢。” 秦暄明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云儿,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很怕等不到你,怕你不来,也怕你想来却迷路找不到这里。” 云槿想笑,却哭了,她偎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我以为你……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是我害了你!” 他轻抚着她,安慰道:“你没有错,为了你心甘情愿。”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云儿,你真不记得了吗?我们在江南初识,后来你就成了公主了……” 云槿惊然道:“那个人是你……”秦暄明含笑点头。 那年的木槿花开得最好,风中流动若浮云,秋至未谢。原来,江南风光里的那个“飞哥哥”真的不是赵鸣飞。 “后来在宫里见你,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却始终想着你,开始是想你为什么成了公主了,后来在想你嗔怒的的小模样竟和小时候一样可爱。每次宴会,我只瞧着二公主,后来,所有女子都失去了颜色,那时候起心里只有云儿一人。” 他的眉眼和气息都在眼前,云槿听到他这些话却如在梦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活生生地在你眼前?” “可我听着像梦。” “我们让这个梦永远继续下去,好不好?” 云槿握着他的手指,不假思索地答道:“好!” 秦暄明用梳子给她理着头发,云槿瞧着镜子里的人,心里越来越欢喜。她不想再去找个一地方躲起来了,那样可没人陪她说话,给她梳头发了。 云槿早已对自己的娘亲没有印象了,只记得灵妃是她姑姑,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让改口叫娘。灵妃很有耐心地教了她一路,一定要叫那个穿黄袍的人“父皇”,又哄她说宫里多好玩,只要她听话,还有很多好吃的。灵妃说的天花乱坠,她一点不为所动,心里可愁坏了,明日那个飞哥哥如约而来却找不到她,会不会哭鼻子,气她、骂她,再也不跟她玩了。 她长大后再也没有去过锦绣江南,想来十几年江南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可如今,梦里依稀记得的那人就在她身边,云槿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秦暄明瞧着她时喜时忧,烛光下,她美目流转,一颦一笑教他心醉。他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云儿,明日我们便回家去,父亲和如娘都很担心我们,他们在等着我们回去。”云槿听他说“回家”,他是夫,她是妻,他们是有家的。 她又想到了赵鸣飞,心底里的苦涩翻涌上来。 她此刻才体会到情如逝川,回转心意是万万不能的了。即是如此,就应该像夏萤说得不自欺,要开心。她喜欢秦暄明,和他说话,和他在一起是开心的。 云槿点了点头,秦暄明道:“我必不负你今日的选择。” 她问道:“你那天说的话还作数吗?” 他故意问道:“什么话?” 她抬头看他,认真道:“一生一世,你和我。” 彼此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深情,他说,“当然作数,云儿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六)痴心错付 柴郡的夏日绿意盎然,又别有一番景象。 叶陵见到秦暄明身边的小公子时惊疑了一瞬,很快拜到,“臣参见公主殿下。”云槿道:“叶大人不必如此,因着玉娴我称你叶大哥也是使得的,况你救了暄明,我们感激不尽。” 叶陵欲再拜,秦暄明笑道:“叶兄这么拘礼可太无趣了。”叶陵笑了,“两位快请进。” 云槿知他们在谈论正事,就独自坐在偏厅喝茶,环顾四周这处别院隐蔽安谧,院中水池里开满了荷花,清香馥雅,倒是隐居的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秦暄明才过来,说道:“我 分卷阅读4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们先在叶兄这里居两天,处理好事情再回京。”云槿点头,道:“夏萤还不来,我怕她迷路了。” 秦暄明笑道:“夏姑娘聪慧,必然找得到这里,只是沈兄身上有伤,她今日或许不会过来了。”云槿心里还记挂着朱若,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事关清白名节,知道的人多对她不好。 叶陵这里的人都是从京城来的,事关重大,并无下人伺候。饭食是从外面买来的,云槿做了几盅茶分送众人,举手之劳,倒是落个秀外慧中的贤惠名声。 晚间,叶陵回房时却见云明二人站在房门外说话,不禁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这里屋舍简陋,确是委屈公主了。” 云槿低低道:“叶大哥客气了,这里好得很。”她自行进去了,叶陵不知何意,秦暄明道:“公主只是不习惯与人同住而已。” 叶陵惊道:“难道你们夫妻还不同住?”秦暄明只是笑,叶陵更加茫然,他尚未娶亲,对这种闺阁之事向来不解,就道:“那......那秦兄如若不嫌弃可跟我同住?” 秦暄明向他一揖,斯斯文文道:“多谢叶兄成全。”语罢入门,将叶陵关在了门外。 叶陵,“……” 云槿听到他进来,有些局促,可又不好坚持让他另寻住处。两个人像新婚那晚一样,他进来后坐在她旁边。这间屋子离荷花池近,外面有风吹叶子的轻响声,室内花香幽幽,让人如在梦中。 “要不,我再去另寻别处。” “已经很晚了,不好再惊动旁人。” “那我找些铺盖睡外间地上。” 云槿知道他是故意的,非要她亲自开口留他,好好的读书人竟也耍起无赖了。 “你……你可以睡这里,但你要做个君子。” 她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除了鞋袜,和衣在里面躺下。秦暄明和衣睡在外面,成婚数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他不禁嘴角上扬,没有看到里面的云槿脸红欲滴。 云槿住了两日,夏萤才找来,她遇到朱若了。夏萤说道:“她回芷溪了,昨日匆忙什么也没说,不如咱们两个再去找她。想来,她也没什么闺中密友,咱们也算是朋友了,该替她疏散心结。” 夏萤所言正是云槿心中所想,二女骑马去了芷溪,两处离得不远,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但见朱若的院子里只有看门小厮,院子里静悄悄的。 夏萤拉着朱若道:“好姐姐,你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用过饭了吗?”朱若拉二人坐下,说道:“我爹已经答应我,遣散家仆,辞官回乡。等他交接好,我们就回老家去了,不需要人伺候。” 朱若看了看云槿,想到她的身份,欲下跪行礼,云槿忙扶起了她,说道:“咱们姐妹还是和上次闲聊一样,不拘礼。” “可你是公主殿下……” 云槿拉了她坐回身边,握着她的手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可再接受你的跪拜?” 朱若笑了笑,三人距上次相聚闲聊也不过月余,却都是另一番心境了。 路上云槿和夏萤说了青城的事情,二人自是心疼朱小姐,见了面却不知如何安慰了。倒是朱若先问了二女一些事情,得知夏萤和沈乐已定亲,还拿了自己绣的流苏帐子做贺礼。 夏萤感叹她的巧手,朱若轻笑道:“这帐子还是我和品兰一起绣的,就是不知那丫头去哪了?她跟我一同长大,情如姐妹,我跟我爹说必得找得见那丫头才一起回老家呢。”她一直不知品兰之事,云槿低下头去,道:“品兰已经死了。” 朱若闻言大惊,云槿道:“她去青城搬救兵寻你,却被……” 朱若眼泪簌簌而下,痛心道:“都是我害了她!”夏萤劝慰道:“你也是受害者,不必如此自责。” 朱若摇头,啜泣道:“是我的错!一切因由皆在我身,若不是我心里念着从芷溪里救我的那个人,后来花心思讨好永宁公主去了北地,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北戎那晚,彩灯美酒,昙溪边上的人们彻夜欢畅。许多将领和勇士都想和传说中的飞将军打架,赵鸣飞似乎心中不快,只是一个劲儿地跟别人比拼酒力。 她去送醒酒汤时,帐中只有他一个。她觉得不妥,将东西放下就要走,他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云儿,你怎么也来了?” 他的眼神柔得很,她有些不舍,就道:“我来给你送醒酒汤,你快喝了吧!” 他笑道:“云儿,你喂我?”朱若暗奇,他如何得知自己小名的。见他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转身欲走,不曾想他一把抱住了她,若有若无地吻着她。 她何曾被人这般轻薄过,即使这人是赵鸣飞也不可。 “鸣飞,快放开我!”她越挣扎,他抱的越紧。 赵鸣飞痴痴地看着她,笑道:“云儿我们也成婚吧,你是新娘子,我是新郎好不好?” “婚姻之事还须禀明父母,岂可如此草率?”朱若去掰他环在腰上的手,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野蛮 分卷阅读4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凶狠,他一边对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对她肆意侵犯。任她如何哭喊求救,怎么也推不开他。 那是她经历的最可怕的一个夜晚,比那次掉进芷溪里还教人绝望。她梦里的那个人从俊逸无双的少年变成了恶魔,她从相思的甜蜜惆怅里跌进无边地狱里。 她醒来时见赵鸣飞跪在地上,捧上长剑道:“我无可辩解,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有何用?”朱若见他诚信悔罪,他清醒时的样子一如往日,她心里不自主地为他开罪,他只是醉酒了,那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赵鸣飞道:“我不知该如何补偿你,昨夜醉酒毁了你的清白,我……我也不能娶你……总之,你杀了我吧!” 朱若忙问道:“鸣飞,你……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认识我?” “记得,你是朱小姐。” “你不是叫我云儿……”朱若突然想到云槿,刹那间肝肠寸断,她真傻,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深情,他们怎么会是兄妹。 “原来你口中的云儿不是我。” 朱若羞恨欲撞剑自尽,被赵鸣飞拦下。赵鸣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慌了,“朱小姐,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给你办到,就是……就是不能娶你。” “鸣飞,你……你难道忘了两年前你在芷溪里救过我,我……我一直想着你……”朱若见他满脸痛苦之色,只是坚持道:“我只喜欢云儿一个,我真的不能对你负责……对不起,我……” 自从将他放在心上,她总盼着能离他近点儿,而如今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他却告诉她他心有所属,万万装不下她了。这比他两次决绝离去更让人生无可恋,朱若颤声道:“鸣飞,你真的不要我?你……大错已铸成,无可挽回了,这都是命,我不怪你,只盼来世不再见你。” 那时天还没完全亮,大雾弥漫,她一心向着那模糊的红色跑去,那是昙溪边上的红千层。 她又在鬼门关徘徊了一次,醒来看到的人还是他。 他是命中注定的劫。 她不知该如何了,她无法让他爱上他,他自然也不会记得她,她觉得自己很悲凉。她放走了云槿,换上她的衣服躺在那里,想了一夜,为什么她不是他心里的云儿。 “怎么是你?昨天出城的那个是云儿?”他一脸惊然,她取出一页纸给他,又坐在塌上静静地看着他。他眸子一紧,将纸撕得粉碎,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要杀便杀吧,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是芷溪里的水鬼了。” 她一脸倔强之色,和云槿更像了,他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哼着柴郡的小曲,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那小曲是姑娘们唱歌情郎的,千回百转,情致缠绵,她第一次哼出来,却格外好听。 三女互相抱着坐在塌上黯然神伤,半晌,夏萤才道:“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你,若不是当初贸然前来打扰你……”朱若道:“好夏萤,这都是命中注定的,逃不掉的,又怎么能怨天尤人?眼下,我只盼着和爹爹回老家去,我们去过清闲的日子,慢慢就忘了这些事情。” 赵鸣飞一错再错,滥杀好人,云槿得知所有事情原由,很害怕。她和夏萤又去看了沈乐,沈乐的伤已经无碍了。 秦暄明见云槿回来,脸色沉重,上前劝慰,云槿道:“暄明,你不要变好不好?” 秦暄明不知她这话何意,只听她像在自言自语道:“暄明不会变的,他从来不用杀人的法子……” “云儿,你怎么了?” 云槿抱住他,又道:“暄明,我害怕!我害怕突然有一天,你也变了,我不认识你了……” 他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几度伤心崩溃,便柔声安慰道:“云儿,莫怕。等明日咱们回了京,家里的人都在一起,你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抬头看着他,他真真实实地就在眼前,他不会变。 (七)永以为好 二人因与叶陵等人同行,一直没有分开住,日日同床而眠,云槿倒是习惯了。秦暄明回房见云槿备下了温水,便洗手漱口,云槿递给他帕子,问道:“叶大哥他们又去了惠城了?” “惠城今春大旱,颗粒无收,太子前去开粮镇灾,遇到许多曲折,叶兄不放心,自要去护卫太子殿下安全。” 云槿道:“惠城是富饶大城,一场大旱不至于此,定是有人故意为难太子哥哥。”青城若有变动,势必波及柴郡都江诸城,而惠城地处国中,若有变动,涉及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异象都不容小觑。 “改日去了上林苑,我也想求你上次所求的天下天平。” 秦暄明见她神色虔诚,不是在说笑,便道:“云儿不是笑我不求姻缘,现下又要学我了?”他走到她身边,道:“不是我不求姻缘,只因我的姻缘已在眼前,何需再求?” 他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低头欲吻时,被她推开了,她嗔道:“越发无赖了!”他又从背后抱住 分卷阅读5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她,调笑道:“我抱自己的妻,有什么无赖的?” 他的气息扑在脸上热热痒痒的,让她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偏他还故意问道:“云儿脸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 云槿掰开他的手,薄怒道:“好好的读书人,也这般举止轻浮!”他只是看着她笑,看得她也想笑,终是忍不住也笑了。两人感情日好,又都是好性子,说什么彼此也不恼。 叶陵一行转道去了惠城之后,云明二人回京,白日赶路游玩,晚上一同安寝,心情舒畅、相谈甚欢,岂有不生永以为好之心? 二人离京多日,秦府早派人在城门口等候,方虹远远瞧见他们,开心得举手欢呼。云槿看到马车里下来一位妇人,心情激动道:“是如娘!” 如娘见云槿下马跑来,泪如雨下。她把云槿养大,早已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云槿不声不响地离京,她担心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云槿扑在她怀里哭着:“如娘,我好想你!” “公主,你真是要了奴婢的命了!”好不容易止了哭,在马车里坐毕后见她消瘦了不少,心疼得又哭了。 车子进城不久,却赶上前面许多车马堵着不动,秦暄明下马探问因何堵了街道,只听一旁有女子叫道:“这不是秦公子吗?” 马车里坐着一位嫣红色衣裙的少女,装扮精细,看起来大有来头。如娘道:“这位小姐好眼熟……” “是司马家的大小姐。”云槿记得兵部尚书司马家和皇后是远方表亲,司马家大小姐司马懳很得皇后喜欢,时常进宫。云槿本来不大记得人,只是司马懳貌美才高颇为出众,况且她们有过不愉快,云槿认得她。 司马懳明艳动人,声音也是娇柔婉转:“秦公子,许久不见了,你这是刚回京?”云槿瞧她对着秦暄明颇有献殷勤之意,心中不快,撇了如娘,掀帘子下车道:“我也下去瞧瞧。” 只听司马懳道:“听说是西川来的九王子在前面惹事非,堵了路口。”那司马懳近前看更是媚态十足,云槿轻咳一声,上前道:“原来是司马大小姐。” 司马懳欲下车行礼,云槿道:“小姐勿忙,我们这就走了。”云槿拉起秦暄明往前走,怏怏不快道:“这司马大小姐可真是美艳过人,任何男子见了她都少不得丢了魂儿似的。” 秦暄明苦笑:“云儿可是冤枉我了,我几时多看她一眼了?”云槿轻哼一声,道:“那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偏要和你搭讪了?”他听出她的醋意,她越数落他,他越开心。 颐楼前聚了很多人,那与人争辩打架的俊俏小哥正是白音策。东宫的护卫已赶来平息事端,白音策不满地嚷道:“明明不怪我!是他们耍赖!” “王子殿下,太子妃有令,即刻拿你回府,得罪了!” 白音策衣衫散乱,被推上马车时瞥见了云槿,挥手叫道:“小公主你也来京城啦!哦,你本来就在这里是不是?改日得空,我去找你玩啊!” 两个护卫将白音策塞进了马车,白音策犹掀开帘子冲云槿示意。见他狼狈又可爱,云槿道:“这九王子生性直率,受不得激,怕是会被有心人利用。” “云儿刚可说错了!”云槿问什么错了,秦暄明学着她方才的语气道:“那司马家小姐再美,也没得到西川王子的青睐,可见不及云儿。” 云槿语噎,苍天饶过谁! 云明二人回府,府里人人脸上洋溢着喜色,跟过节似的热闹了好一阵子。 如娘给云槿梳着头发,听她讲一路上新鲜好玩事。她没提赵鸣飞,如娘知道她定是见着了赵鸣飞,死了心才愿意回来。云槿心软,也从不打骂宫人,别人只道她是个软性子,可如娘知道云槿是有倔脾气的,她心里打定的主意谁劝也无用。 二人回来后,阖府的人做事都更上心了,只涓儿和萍儿还在闲聊,如娘道:“你这个爱偷懒的丫头,让你去把公主的衣服收拾好,可去了吗?” 涓儿笑嘻嘻道:“如娘别忙着教训我,我这不是在替咱们公主着想。”如娘笑了,这小丫头偷懒的借口还挺新鲜,涓儿道:“我正和萍姐姐商量,是不是该把公子的东西都搬回来,和公主的在一处?” 如娘上前捏了捏她的小嘴,“不害臊!小黄毛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两个小丫头笑哈哈地跑开了,如娘心里暗愁。府里人人皆知云明二人不同住,天长日久的传出去可不好听。 如娘想着劝说云槿,但伺候云槿沐浴时,又因着她肩上的伤哭了。云槿只说不疼。 白色的水汽笼着撒满花瓣的水面上,很是好看。云槿将花瓣拈起贴在自己的小臂上,滑滑的,很香。 如娘试探道:“公子晚间给公主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我怎么看云儿的脸红了呢?” 云槿红了脸,坚决道:“什么也没说!” 如娘笑了,云槿肯回来,还是高兴着回来,看来以后的日子也就安心了。 云槿想了一会儿,又小心地问道:“如娘,你说要是一 分卷阅读5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个男人突然变得轻佻起来,他是真的爱你吗?” 如娘嗤笑道:“夫妻之间说些贴心话,不打紧的。” 云槿吐了吐舌头,心中甜蜜。晚间他说:“突然一个人睡不着觉了,云儿还得收留我。”云槿摇头,他又附耳道:“晚上我去找你,保管不让她们知道。”她心突突地跳着,又期待又紧张,怎么才能不让如娘她们知道呢,难不成他还要翻窗户。 “公主——” 如娘问道:“什么事?” “这几日风大,眠风阁夜里寒凉不宜再居,公子让我来问问,多一个人和公主住,公主可愿意吗?”几个丫头都在偷笑,云槿只装没听到,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说好了不让别人知道呢? 如娘轻笑着又问了一句:“公主倒是说话啊,有人可还等着呢!” 云槿小声道:“他真是……娇贵得很,哪里就冻着他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如娘转身道:“还不快去将公子的东西搬回来。” 小丫头们得了赏似的,笑着就忙活儿起来了。 “谁让你答应他了?” “公主可不就答应了吗?”如娘笑道:“公主莫要害羞,你与公子是陛下赐婚,饮过合卺酒的夫妻,总不能一直让公子住在别院,这像什么话!” 云槿撒娇道:“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呢!” “都说了一夜了,明日再说不迟。”如娘叫了涓儿来,帮着把云槿头发擦干。 云槿回房气鼓鼓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不让她们知道的吗?”那人却一脸无辜道:“想了半天想不到办法,总不能在自己家里还翻窗户。” 云槿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生气,但他听来觉得娇嗔无限。她洗漱过了,微散着头发,眉目清丽绝俗。她微转过身去,那衣裙是很合身的,衬得她身形纤细袅袅。他起身抱住她,只觉得温香软玉,夫复何求。 “云儿,你叫我夫君吧。”他似轻哄似诱惑,她看了看他,心里茫然了。夫君?她第一次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夫君”的情形浮现,世事难料,兜兜转转,她该叫的“夫君”的人还是他。 见她不答话,他弯腰打抱起她,惊得她抓紧了他的衣服,骇然道:“你…..你干什么?” 他抱她坐在怀里,软语道:“云儿还记得我那天去毓秀宫看你,我们说了半天话,你说你不想嫁给我,还要塞别的女子给我,那天回来我想了一夜,还是想纵着自己一回。我并非不知你要离京,只是想着无论你去哪,做什么决定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不能没有你,在青城有些事情许是我做错了,可我是真的很想带你回来。你那晚说了那样决绝的话,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遭受锥心之痛。云儿,我们一起那么痛过,现在我们就好好地在一起,相知相守,珍惜每天,好不好?” 他说得真挚,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云槿心中柔软地疼痛,说道:“我不值得你……”他吻住了她,她只惊了一下便陷在他的深情里。唇齿缠绵,仿佛所有的心动和许诺都在这一吻里了。 “云儿,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眼睛里全是她,他说过因为她,别的女子都失去了颜色。她为他心动过、痛过,她是爱他的。 与君长诀。他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了。而眼前人才是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她心里早明白了。 她眼角有泪滑落,朱唇轻启:“夫君” “今日起,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日后我们相知相守,永不分离。” 她伸手抱紧了他,一生一世,你和我。 (八)潇潇秋凉 京城夏日短狭,下了几场雨,紫薇花落了满地,风一吹已有早秋的凉意。 云槿瞧着天色阴了下来,便问道:“公子出去时可带披风了吗?”如娘拿了披风给云槿系上,笑道:“还是公主亲自给系上的,怎么不记得了?公主这是找个由头都要提一提公子呢!” 云槿含羞一笑。二人回京后,秦暄明在朝中领了个文职,本是清闲,近日因着惠城之事,太子遭人弹劾,这一阵子多在太子处走动。既已回京,云槿也少不得也要应付王公贵女、内眷妇人之间的事情,不过今日却是兴致好。太子妃白乐筱有孕,在府里开宴,邀了她去,云槿想着能碰到玉娴和玉宜,还吩咐人做了两盒玉宜爱吃的糕点。 太子妃来自西川,在京城没有闺中密友,故只邀了太子的近亲和平日里走动勤快些的。云槿许久不见白乐筱,只见她除了气色有些亏败,那眉眼依旧很惊艳,她和白音策一样肤色白皙,白玉凝脂般一样,她们姐弟都是清秀俊雅的面相。 云槿刚坐毕还未问好,就不妨被人捂了眼睛,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猜猜我是谁?”云槿摸着她胖乎乎的小手,笑道:“这小手这么脏,莫不是街上的小叫花跑进来了?” 玉宜急了,嚷道:“二姐,你连我也猜不出来了,我不跟你玩了!”云槿捏她的小鼻子,“鬼丫头,还是个小淘气!” 玉宜多日未见云槿,好不容易见着了,粘着她撒娇胡 分卷阅读5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闹。白乐筱笑道:“二妹不必拘礼,四妹想去玩,你们不妨就去后边的院子玩玩。”玉宜不等云槿回话,便笑道:“多谢嫂嫂!” 玉宜拉了云槿去后院,又不许人跟着,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悄声道:“有个好玩的小哥儿在在等我们呢!”云槿暗奇,只得跟她走,又问了一句:“你三姐呢?” “三姐病了,轻易不出宫呢!”过了月洞,又进了一处院子,院中林木葱葱,鹂鸟争鸣。玉宜突然拍手叫道:“就是那个小哥!” 桐花树下,有位白净俊秀的小哥长身玉立。 白音策笑嘻嘻地说道:“长姐把我关在这院里多日,今儿可算有人给我玩了。”玉宜多在太子府里逗留,倒是和白音策成了好玩伴儿了。院子很大,玉宜跑来跑去的,云槿和白音策坐着说了会儿话。 白音策委屈道:“你们东齐人狡诈得很!他们日日骗我东西,嘲讽我,动起手来还以多欺少。我长姐也不信我,不帮我出气,还把我关了起来。”云槿听如娘说白音策入京以来闯了不少祸事,俨然一个混世魔王。但她回京这两个月,白音策收敛了许多,原来是太子妃找人拘着他了。 云槿劝道:“若是你惹出什么祸事来,岂不是连累你长姐?她成婚快三年了都没有孩子,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她,如今好不容易有孕了,可不得精细地养着。你整天胡闹,可教她好生头疼,又如何能安心养胎?” “我最近不是没怎么出去了吗?” “你入京来陪你长姐,就该让她安心。你若是想解闷,也不必到大街上去,那里三教九流,又有许多泼皮无赖,你是应付不来的。” 白音策听她说得有理,就问道:“那你住在哪里啊?我去找你玩!”他比云槿还小半岁,玩性极大,丝毫不顾虑礼节。云槿微笑道:“我自是在我夫家住着。” “那天和你一起的公子是你夫君?”云槿微笑点头,白音策颇为失望道:“我还想娶你当我的王妃呢!”玉宜插话道:“怎么人人都要娶二姐,策哥哥,我不能给你当王妃吗?” 白音策见小玉宜粉嫩可爱,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笑道:“对啊,你这个小丫头可有趣了,等你长大了,我让我父王来提亲,迎你入西川当九王妃。” 玉宜:“好!” 云槿:“……” 八岁的玉宜和十六岁的白音策饶有兴致地谈论起了婚姻大事,白音策讲得天花乱坠,玉宜听得两眼发光,直嚷着要嫁过去当九王妃。 三人又在院中玩闹了好一会儿才走,临走时白音策还悄悄对云槿道:“我要是去找你玩,你夫君不会打我吧?” 云槿笑道:“他自然是欢迎你的。” “也是,他看起来就是个好脾气的,可不是赵鸣飞那小子,脾气臭得很,一言不合就翻脸……” 云槿心中一凛,微笑告辞。 从太子府出来,风大了,天色更加昏沉,似要下雨。云槿掀帘子瞧着街景,摊贩们都在忙着收摊,大风萧索了人间琳琅,没什么好玩的了。 如娘道:“瞧着太子妃的气色可不好呢,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云槿席间也看出白乐筱的虚弱之色,接话道:“想必是担忧太子哥哥的事缘故,加上这天忽冷忽热的,让人胃口也不好。” 如娘笑道:“公主近日胃口也不好,我瞧着是好事呢。”云槿不明白,生病还有什么好事? 云槿回府时,秦暄明已然回了,在吃饭,说是忙着赶回来没与太子一同用饭。云槿给他盛了汤,柔声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急着往家里跑,可不让人笑话?”她眼里笑意盈盈的不像是在教训人,又吩咐涓儿道:“去把公子爱吃的小酥饼也端来。” 秦暄明笑吟吟道:“回家有云儿心疼,可不得快点儿跑回来吗?”两人相视笑着,新婚燕尔,甜蜜非常。 用过晚饭,秦家父子俩在书房谈了好一阵子话,云槿耐心地等着。秦暄明回房,她便起身帮他洗漱。秦暄明说过几日可能要陪太子再去一趟惠城,云槿心里不舍,但也没说。秦暄明瞧出她的不快,抱着她笑道:“云儿是不是舍不得我去?” 云槿嘴硬道:“才没有,你爱去哪去哪!” “我去惠城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呢!” 云槿大惊:“那我也去!”他亲了亲她,笑道:“骗你的,不过几日便回了。” 云槿嗔道:“你惯会欺负我!”秦暄明抱了她在怀里,叮嘱道:“若是我不在京,你可少出门,便是太子妃邀你,也要拒绝。” 云槿知他何意,要他放心,又说道:“王妃嫂嫂有孕在身,偏不巧碰到太子哥哥困顿之际,我瞧着她气色很差,真让人心疼。” 他抚着她的小脸细细打量,轻声道:“我瞧着云儿最近食欲不振,这几日又贪睡,可是不舒服?” 云槿轻撞了他的额头,笑道:“我好得很,只是玉娴又病了。等你去惠城回来,时局稳定下来,我去看看她。” 次日云槿午饭也没动,她近日屡得不适,只觉得胃里闹腾得慌。她午睡醒来,想叫如娘去 分卷阅读5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做些梅子来吃,远远瞧见如娘引着大夫往她这边来了。 “我又没病,请大夫来做甚?” “云儿听话。”如娘扶云槿坐好,放下帐子,叫了大夫进来把脉。云槿不知如娘何意,过得一会儿只听大夫道:“公主这是喜脉啊!” 大夫的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感到惊喜。涓儿、萍儿几个丫头欢呼着,早跑出去报信了。 云槿乍然欢喜,只怕自己听错了。 “确是喜脉,恭喜公主和驸马爷了!” 云槿忙谢了大夫,又问道:“暄明不是说今天早回来的吗,怎么还没有见他?” “云儿这是等不及了?”如娘打笑道:“公子得知公主有孕,还不快马飞奔回来,别说是太子,皇上也恐留不住他呢。” 云槿开心得咯咯笑,她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到很奇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这是她和暄明的孩子。 “云儿,我再去好好问问大夫,你现在这歇着,不要乱动。” 她点了点头,待如娘出去之后,忙打发小丫头却看秦暄明回来没有。秦彦得知云槿有孕,十分欢喜,叫人准备了晚宴,打算一家三口,不,四口好好庆祝一番。 过了酉时,秦暄明都没回来,云槿不禁急了,又怕小丫头们笑话,只好装作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天已经黑了,依然没有消息,秦彦打发了两拨人去看,都只说,太子留秦暄明议事。 云槿等得焦急,她想知道他得知自己有孕的反应,是不是和她一样惊喜万分;又担心太子连夜带了他去了惠城,他就不知道这个消息啦,那可怎么好?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讲,偏他今日回来得比往常都晚。她心里有点儿恼,又想着怎么发发小脾气,要他哄她才罢休。 如娘带人退了出去,室内静悄悄的。云槿感到有风进来,烛光孱弱悠长,幔帐流苏都在动,便起身去关窗子。她刚到窗前,蓦然一个人影蹿了进来。 凉风扑面,那人背着月光,如梦如幻。 “鸣飞——” 他慢慢走了进来,烛光乱晃起来,云槿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云儿—”他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低哑,问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我来了,带你走。” 他上前抱住她,她推开了,喝道:“赵将军自重!” “赵将军?”她神色冷漠,赵鸣飞痛心道:“云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今日来带你走。” 云槿强忍心中悲痛,冷冷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云槿散着头发,还是一往的少女模样,他心中一软,很多话都说不出口了,只道:“云儿,我好想你,你跟我走吧。” 他欺身上前,抓住她的手道:“云儿,你忘了,我们要一生在一起的?你别生气了,我来带你走,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说什么我也都听。总之,都随你,我什么都依你……” 云槿看着他,字字清晰道:“我怀孕了!” (九)生死诀绝 她轻飘飘的几个字好似利剑剜心,赵鸣飞全身一颤,怔怔地看了她好久,低吼道:“云儿,你……我去杀了他!” 云槿质问道:“他是我夫君,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 如娘听到动静,掌灯进来,乍一看到赵鸣飞吓得魂都散了,忙跑过去将云槿抱在怀里。 只见赵鸣飞神色可怖,额上青筋突起,随时要杀人,如娘吓得不轻,颤声问道:“赵将军何故深夜至此?” 云槿道:“鸣飞,你走吧,别再来找我,我们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赵鸣飞眼中寒意凛冽,上前逼问道:“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如娘忙抱着云槿后退,云槿脸颊划下一道晶莹,厉声道:“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了吗?你知道我那晚听到你派人去杀暄明时,我心里有多痛。你一错再错,还说什么都依我?你不是我的鸣飞了,我不认识你!” “我没有错!变心的明明是你!云儿,就算你跟他一起死,也不跟我走是不是?” “我早已说过,与君长诀。我们此生都不可能了。” 与君长诀,这四个字是他这两个月来的梦魇。他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例外。 赵鸣飞攥着她的手腕道:“我要带你走,谁也拦不住!” 如娘见状忙阻拦,涓儿也跑了进来,赵鸣飞见惊动了旁人,只抱过云槿要走,却被如娘和涓儿抱住,二人声张惊呼,赵鸣飞伸手打晕了涓儿。 “别伤如娘!”云槿抱住了他的拳头,赵鸣飞威胁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杀了她!” 如娘叫道:“赵将军,劫持公主是重罪,你不要冲动!等我们公子回来…..”赵鸣飞得知云槿有孕,早已怨愤至极,冷冷道:“定是你们唆使云儿,她才着了秦暄明的魔,你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 分卷阅读5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快来人——”云槿护在如娘身上叫道,她没看清赵鸣飞怎么出手的,利剑入腹,鲜血蓦然而出,他微转头避开了。 时间放佛静止了一瞬,热血溅了她一脸,如娘倒地,云槿怔在原地。 方虹带人进来,他有些功夫在,但不是赵鸣飞对手。赵鸣飞欲下杀手时,突听到云槿尖叫大哭道:“如娘——” 如娘尚自有一口气在,颤声道:“云儿乖,不可哭了,小心……身子…..”云槿抱着她痛哭,她害怕极了,叫道:“娘——你不要离开我!”如娘听到云槿唤她娘,此生足矣,合上了眼睛。 秦府的护卫都不识得赵鸣飞,方虹叫道:“公主别怕,我们抓了这恶人给如娘报仇!” “云儿——”她从来没有如此痛哭过,声音已经不像她的了,他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可以下手轻一点儿。 赵鸣飞翻身上前,还没碰到云槿,她忽然抬头,脸色惨白,满是泪痕,她狠狠道:“赵鸣飞,今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有机会,必定杀你报仇!” 为了秦暄明,她要与他诀别,现在她还说要杀他,为了一个侍婢她就要杀他!她字字诛心,他觉得这一定是噩梦。他从来不知道她心有这么狠,赵鸣飞受不了云槿的冷眼仇视,落荒而逃。 秦暄明匆忙回府时,小丫头们已经哭成一片,云槿只呆坐在地上抱着如娘发呆。她脸上、身上都是血,眼神呆滞,缄默不语。 “云儿,我回来晚了。”他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半晌云槿才哭出声来,哭道:“我没有娘亲了……” 秦暄明辞了惠城之行,留在家里照顾云槿。云槿大悲大痛,动了胎气,险些不保。她昏迷了两日,嘴里一直叫道:“娘亲.....娘亲.....” 她是没有娘亲的,她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叫兰娘的对她极好,却不让她叫娘亲,后来兰娘不知所踪。再然后是灵妃带她进宫,她心里明白她不是她的娘亲。她很羡慕玉玳有亲娘疼,灵妃死后她整晚整晚吓得不敢睡觉,直到有一天如娘来了,将她抱在怀里,她轻抚着她给她唱着小曲。 她好怀念在毓秀宫的那些日子,如娘早晚都会给她梳头发,讲故事、哼着小曲。那时她觉得自己也有娘亲疼了,后来还有了赵鸣飞,他们是她的最亲最爱。可谁知,赵鸣飞变了,如娘死了,她毫无防备地就失去了他们。 秦暄明知道如娘的死对云槿是丧母大痛,他一直抱着她,轻抚着她,给她温暖,不让她害怕。云槿醒来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他一直是无比疼惜她的,还好有他在。他说:“云儿,对不起......我永远陪着你。” 云槿落泪,轻声道:“暄明,我想吃饭了,我要好好的,我不能让如娘为我死了之后还不安心。她说让我乖,不能哭,我要听她的话。” 她终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小公主了,青城的风沙和这几日的秋寒让她的心性逐渐刚硬坚强起来。 赵鸣飞潜回京城,绝不只是带走云槿这么简单。秦暄明将赵鸣飞回京的消息通知了叶家和司马家,要他们加强巡防和皇宫的守卫。 只是何人拦得住赵鸣飞?秦暄明想到在青城时,赵千霖由得他们几个小辈胡闹,原来是想用云槿激赵鸣飞。此时的赵鸣飞已经失去理智,他做事一向狠绝,此番回京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太子在惠城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不过两日太子妃便滑胎了,若非白音策有西川的回生丸,太子妃也已香消玉殒。 白音策坚持说有人害他长姐,他出去追凶却一夜未归,太子府的护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他的尸体,他被人杀死后扔进了逊湖。 秦暄明和云槿刚从叶府出来,就看到逊湖边上围满了人。那个活泼有趣的小王子说没就没了,可因为他得罪的人多,谁也不知凶手是谁。 云槿看到那与往日都不同的白音策,想到上次相见时桐花树下他的意气风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催促道:“是他杀的,他们要动手了,快去多派人保护二皇兄!” 秦暄明道:“怕是来不及了。” 二皇子同样是嫡出,封豫王。他生性散漫,开府后更是肆无忌惮,流连酒肆烟花巷,多次被御前训斥仍不改,在京城颇有诨名。二人赶到二皇子居的霈园,下人遮遮掩掩的,说是豫王殿下与人赌棋,还未归来。云槿径直去了内院,王妃才承认豫王已失踪五日了。 “皇子失踪,为何不上禀?”那王妃哭啼啼,哀怨道:“谁知道他又在哪儿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云槿见她哭得太假,也未戴钗环,显然是大梦一觉刚睡醒,不由怒道:“你这妇人误我皇兄性命!” 豫王再不上进,可他是嫡子。眼下太子和豫王都已失踪,又无其他皇子,社稷不稳,朝中大乱。白音策一死,东齐无法向西川交待,只怕边关也有异动了。 京城人心惶惶,叶家又派了好几拨人去惠城寻太子,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叶陵也毫无音讯。储君遭难,谣言四起,很多人都说太子已死。 云明二人立在角楼俯瞰城阙,平静庄严的外表下早已是波诡云谲。 分卷阅读5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秋风起了,京中大半花树已经凋谢,韶华光景流逝,让人好不惆怅。 云槿道:“暄明,我是不是错了?若我答应跟他走,如娘不会死,说不定这些人都不用死了。” 秦暄明给她拉紧披风,安慰道:“云儿怎可将他人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他的祸心不是一日便起了的,眼下看来他们比我们想像得还疯狂。好在叶家大公子和司马家二公子一月前已做了准备,陛下心中也有所警觉,想来这次祸乱不至于颠覆朝纲。” 云槿轻轻点了头,但心里的愁苦丝毫未减。之前赵鸣飞杀人,云槿总觉得是自己罪责,因为那时他还是鸣飞。可如今,他已是恶魔。他那晚惊魂出现后,再无踪迹。京城距青城的路程不短,想来他是在别处蛰伏。 秦暄明讲道:“昔日,陛下和赵千霖合力灭了楚,二人本是过命的交情,但在皇位面前也生了嫌隙。赵千霖辞了高官厚禄,屯兵青城,这十几年的韬光养晦,今日终于要发作了。” 云槿道:“听说那楚王爱美人不爱江山,奸佞当道,朝纲败坏,父皇起兵讨伐原也是正义之师。” 秦暄明道:“史书如此记载。” 云槿想到一件事,事关如娘,未开口泪已经落了。秦暄明软语安慰,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前几日如娘翻出一块锦帕来,那帕子和我小时候的许多旧物一起装在箱子里。如娘说那帕子是前楚宫中之物,上面还绣有小字,如娘说是楚王瑛妃的闺名,甚是蹊跷。” “毓秀宫本是瑛妃的宫殿,有她的东西也并不稀奇。” 云槿摇头,道:“那箱子是灵妃带我入宫时从江南带来的,到了宫里搁置在后殿,从未有人打开过,锁眼都堵了。我出宫时如娘打点各种箱奁物什,说是个念想,就一起捎带出来了,前几日撬锁开箱,才发现那压在箱底的锦帕。十几年了,锦缎色泽犹新,上面的花样也甚为精致。” 秦暄明听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推测道:“或许,和云儿身世有关。” 见云槿眉间深锁,忧心忡忡,秦暄明便道:“等过了这一劫,咱们和父亲去江南,找一处院子,栽花种田,岂不美哉?” 云槿道:“夫君所言,正是我所想。” 二人手挽着手并肩看着低沉沉的天空,风更大了,吹得角楼上的大鼓都在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天地变色 九王子被杀之事竟很快传回了西川,西川王大怒,撕了合约,双方战事已不可避免。 云槿觉得那些日子如在梦魇,她只要睡着了就会梦到白音策,会梦到夏萤和沈乐,梦到他们很不好。很快,噩梦蔓延到现实,边城战火已起。 三日之内东齐连失九座城池,叛军打过了都江,京城这边才知攻城的不止是西川军队,青城军变了!谁都想不到叛军来势如此汹涌。北边、惠城、还有东部诸城都有叛军,不日之间,战火四起,伏尸满地。 云槿知道,无人拦得住赵鸣飞。他只需杀了带头守城的,让他们群龙无首,余下的便可一击即破。 况且不知赵千霖在八仙山养了多少死士,守城的将士本来就比不上那些久经沙场的,死士一到,更是不堪抵抗。 正和殿上还在议定平乱的将帅、收罗太子妃白氏通敌的罪证时,一队奇兵似从天降,夜袭京城。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飞檐走壁,杀了许多官员,又挨家挨户地屠杀熟睡的平民百姓。叶家派人镇压时,竟没有捉到一个人,城中大乱。 云槿听到喊杀声,如在耳边,不由得惊醒。 秦彦带了人来了云苑,聚合全家人的力量,保护公主。云槿觉得不对劲儿,便问道:“父亲大人,暄明为什么还没回来?” 秦彦哽咽了,云槿看到他眼中有亮光闪动,顿时全身一颤,晕倒在涓儿身上。 秦暄明白日去司马家商议城防之事,却迟迟未归。那叛军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城来,必是有人里应外合。叶家掌握着宫里的侍卫调配,那司马家却掌握巡防大营十万的兵权。 叶家大公子和司马家同去调兵,以防青城有变,可叶家大公子却死于非命,想来是司马家下的手。 司马家叛变了! “云儿,你要撑住啊!”国破家亡就在眼前,秦彦不由得痛心。云槿跪拜道:“父亲,你给我两个人,我去找找暄明,或许他早有防备,逃脱了呢?”秦彦不肯,只吩咐人照看云槿。小丫头们都吓哭了,只有涓儿没有哭,她说道:“公主你别怕,我保护你!如娘说,要我用命保护公主。” 云槿抱紧了她,暄明,你一定要回来。 次日,秦暄明确实回来了,他逃过了司马家的刀剑,又连夜去了北郊,却发现北郊大营已是尸山血海。 府里早已乱作一团,胆小的逃命,贪心的敛财。秦暄明找到云槿,对秦彦道:“父亲,叛军已在攻城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杀几个逆贼,也好帮陛下脱险。” 他跪地叩了一下, 分卷阅读5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拉起云槿,提剑就走。 “明儿,带公主去做什么?”秦彦已不抱任何希望,城门将破,援军不可能赶得及。他正苦思如何让云槿逃生,却不想秦暄明不肯忍辱负重,反而要带云槿去送死。 “我和云儿生死不分离!”秦彦只摇头,云槿平静道:“父亲,我们就听暄明的吧。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秦彦流泪松手,秦暄明抱云槿上马。城中的情况和秦府差不多,死一般的喧闹,死一般的绝望。漫天的火炮隆隆作响,厮杀声越来越近,云槿暗暗捏紧了衣袖。 秦暄明将云槿带到城楼,将头盔给她,“云儿,你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就在这里!” 秦暄明翻越上了指挥台,和死守最后一道城门的将士一起应战。漫天的箭矢大雨般倾倒下来,血一直流到云槿的裙边,她咬了咬牙,还是待在那里,即使就在死亡的边缘,可是有他在,她不怕。 突然下面的进攻停止了,秦暄明看去,是赵鸣飞。 “秦暄明,你现在开城投降,我还会留你一命。” “你可以放过任何人,唯独不会放过我,不是吗?”他冷笑了一声,轻蔑道:“你今天所作所为,已是乱臣贼子,他日百姓怨恨,青史批判,我又岂会向你求饶?” 这场战争一开始,流血不止。阴风吹得马来回打转,空气中死亡的气息比酒浓烈。云槿的衣服披风上都是血,她没有受伤,但她忍不住想干呕,头盔掉在一边,已经不能去捡。 守城的军士视死如归地坚守了两个时辰,一直没有等到援军,大势已去。叛军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喊杀声惊天动地。秦暄明抱起云槿,退至城中一角。 越来越多的兵士将两人围得地方越来越小,刀刃闪着凛冽的寒光,秦暄明将云槿护在身旁,他的发丝凌乱,面上额头都是血。云槿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死尸遍地,她忍不住哭起来。 秦暄明退到她身边,扶起了她,就在这一分神,一支长枪刺了过来,云槿上前半步抱住了秦暄明。他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挡的长枪,闪着凛冽的寒气。 “云儿—”枪头在刚触及她红色的披风时被击落,赵鸣飞大叫:“住手!”, ‘云儿……”秦暄明的泪水滑过血污的脸,落在她披散的长发上,那本是温润如玉的脸,现在却是无比凄凉,手中的长剑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云儿,云儿,我来救你了,云儿——”赵鸣飞看到云槿,欣喜若狂,过了今日,云儿还是他的云儿。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我夫君生死不离。” 他闻声怔住,摇头道:“云儿,我不会让你死的!该死的人是他,秦暄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赵鸣飞持剑上前,赵千霖赶到,喝道:“将秦暄明和二公主拿下!” “父亲——”赵鸣飞急切地叫道:“杀了秦暄明!放了云儿!” 兵士犹豫了。 “不用,我们自己会走!”秦暄明挽起云槿,和云槿互看了一眼,两人点头示意,被兵士带走。 “云儿——” “没出息的东西!”赵千霖一马鞭抽在赵鸣飞身上。 “云儿,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她点了点头,秦暄明说道:“如果你可以活着,不要管我。我不想你拿任何东西换我活着,那样不如我死。” 他知道赵鸣飞是不会让云槿死的,尽管他一向暴戾,现下又因杀红了眼有些神志不清了,可是赵鸣飞对云槿是真心的。 “我答应你,请你也答应我,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尽管命运却跌入了黑暗,但十指紧扣的时候的时候却让人很安心。 叛军进城的第二天,皇上晏驾,太子和豫王生死不明,在司马家的帮助下,赵军轻而易举成了掌权者。 秦暄明心事重重,云槿虚弱得很,只是静静地倚在他肩上不说话。牢中除了秦彦,还有几位大臣,但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云儿,云儿——”赵鸣飞的声音在幽暗的牢里显得格外地焦急不安。 他走过了几间牢房,终于在那里看到了她,他欣喜道:“云儿!” 秦暄明看着这样的狼狈不堪的赵鸣飞只觉得他可怜,淡淡问道:“何必呢?” “我要带云儿离开这里,云儿,云儿……”他没有上前,她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她说:“我和我夫君在一起,死也不怕。” “为什么,云儿?”赵鸣飞失控地大叫了一声,打天下有何用,要这天下有何用,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报,将军,城外发现北戎人!” 暄明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他知道一定是苏敏郡主,大势已去,这个时候她不该再来。 “云儿,我可能要做一件事情,”他的声音略点点颤抖,眉间是解不开的沉重。 “不要离开我!”她抓紧他的手。他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云儿,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你的, 分卷阅读5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你一定要相信!” “我信你!” 牢中的日子格外煎熬,这样国破的时候更是,一整天连水都没有。 秦暄明知道云槿只有孕以来极其贪睡,牢中潮气重,只好将外面的衣衫解下给她披上,她就靠着他的肩睡去。 “明儿——” “父亲” “公主还好吧?”秦彦看了看云槿,神色凄凉起来:“但愿云儿还是能逃过这一劫的,只是,明儿……” “父亲,你放心!”他只是这样说着,他不知道自己和云槿还能活多久,但是他知道他们不会分开,他不会丢下她,她也不会离开他,他们生死一起,这已经够了。 秦彦长叹了一声,牢房的光线黑暗阴沉,闷得难受。“天不佑太平,三朝皆乱事。我入仕为官,也只是想为百姓谋生计,谁曾想又是一场叛乱。明儿,若你和公主有来日,我死后不要为我报仇,只当我要去了,好好保护公主和孩子,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月光透进来泻了一地,照着云槿的睡颜。她睫毛轻动,眼角有泪水悄然滑下。 “有时,我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粗衣淡饭,逍遥自在。” “父亲”秦暄明哽咽了一下。秦彦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和公主好,为父就是死也安心。” “父亲,倘若北戎那边……”秦彦摇头,道:“眼下各地都已大乱,虽说北戎趁乱可以要挟,但是等赵千霖不日安定了局面,他们是半点好处都讨不到!你前些日子的谋算都白费了。” “是我害了她……”秦暄明看了看怀中沉睡的云槿,阴暗的空气显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第四卷 寒风一夜彻画角 花谢 (一)苏敏郡主 不分白昼和黑夜,牢中的光线越发地阴暗了起来,空气凝滞潮湿,闷得很。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兵士前来带秦暄明和云槿走。 “父亲——”秦暄明眼睛已经湿了,云槿跟着他跪下,秦彦扶起两人,含泪道:“好孩子,记住我的话。” “他们要带我们去哪?”云槿小声地问了一句,秦暄明只是紧紧地搂着她道:“别怕!”他回头时,秦彦仍是很温和地看着他。 他感到有白光射过来,刺得眼睛生疼,一闭眼,泪就下来了,他知道他永远见不到父亲了。犹记得母亲逝世时,他怎么帮她搓手,她的手都没了温度,逐渐冰凉。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含义,失去至亲,锥心之痛。 云槿和秦暄明被带到一间小屋子里,云槿隐约感到了什么,手有些凉。他将披风给她系好,对她笑笑。云槿没有再说话,只是轻抱着他的胳膊依靠着他。 死并不可怕,只是死之前的感觉太过难捱,像是被时间一刻一刻地凌迟一般。 很快,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进来,端过两碗水,不耐烦道:“快快喝了,跟我走!” 两只黑色的圆瓷碗,里面各有半碗清水。秦暄明夺过那只推到云槿面前的水碗一饮而尽,又伸手喝了另一碗。 “你——” “暄明——” 没关系,她已决定不独活,他生他死,她陪着他就是了。 牢外的空地上,火把照得四方亮白如昼,两队人马互相警惕窥看着。 “郡主,人你可以带走,但要遵守我们之间的协定。”顾玄松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小年经,如此胆大妄为,这份气魄不输赵鸣飞。 听说她是北戎王最宠爱的小侄女,在北戎身份尊贵无比。赵千霖虽已入主京城,但此时各地还未定下来。若不是忌惮北戎趁乱反动,耽误了大事,绝对由不得这个小姑娘掐尖胡闹。 “这个自然!”她看到里面有人走出来,是秦暄明。他只着白色的衣衫,面容苍白了许多,但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眼神和好看的脸。 秦暄明知道,除非是苏敏郡主来了,否则何以今天的大杀戮,独留他和云槿。 “郡主,别来无恙。”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终于没有笑出来。 “秦暄明,你.....”苏敏郡主见他眼睛红红的,没有了昔日的意气,着实让人心疼。她颇有担当地说道:“我说过你若有难,刀山火海我也必来相救。你们东齐自己人斗来斗去的,太无趣了,我带你回北戎去。” 苏敏郡主打量了一下云槿,问道:“这个就是云槿公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但神色是那样的柔弱,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她吹到似的。 眼前的女子,容颜甚好,光彩照人,她衣着鲜艳不像是东齐女子,腰间还有一串特别漂亮的彩链,云槿识得那是音石。她应该就是秦暄明提过的北戎小郡主,今日一见,果然是神采奕奕,那份气度直欲压倒须眉。 顾玄松道:“秦暄明,苏敏郡主声称你与她早有婚约,既是如此,看在郡主的面上就饶你一命。但是,从此不得再踏足东齐一步,否则——” 分卷阅读5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秦暄明冷笑了一声,看到赵鸣飞果然赶来了,他肩上裹着伤,脸色铁青道:“秦暄明你真是该死,你许了别人,还来招惹云儿!” 苏敏郡主叫道:“飞将军是还想打架吗?”赵鸣飞见她颇为恼怒,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偷袭我,我怎会被你这个黄毛丫头射中?” 她也轻哼一声,啧啧道:“传说中的飞将军不过如此,打不过还说别人偷袭。我从正面射的你,你看得明明白白,我怎么是偷袭了?” 众人皆惊,赵鸣飞竟栽在了这个小姑娘手里。 赵鸣飞说不过她,欲上前为难秦暄明。苏敏郡主伸手挡在了秦暄明前面,叫道:“本郡主的人,你休得碰!” “不害臊!” 她翻了个白眼,回身拉着秦暄明,又对云槿道:“还有你,云槿公主,秦暄明早与我定下婚约,所以你们的婚约就此作废,现在我要带他回北戎去!” “暄明他不会丢下我的。”她看着他,却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她有些心慌,轻声唤他,他附耳道:“我若不死,必回来找你,若我不回来,你也要好好活着,还有我们的孩子。” 云槿咬唇抓紧了他的手,他是她的一切了,他说什么她都信,只是不想他丢下她。他为了救北戎的小郡主,要撇下她,那小郡主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有婚姻之约。 赵鸣飞道:“云儿,你看到了,秦暄明他一直在骗你!” “暄明,我们走!”苏敏郡主拉过神色复杂的秦暄明,他迟疑了一下,松开了云槿的手。云槿全身一震,手悬在半空,她凝视着他,不哭也不说话。 赵鸣飞上前抱过她道:“云儿,你别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别碰我!”她冷言冷语,目光只跟着秦暄明,片刻也不看他。 顾玄松见赵鸣飞一心只在云槿,那云槿的眉眼很像那个女子,都是一副祸国殃民的脸,心生鄙夷道:“红颜祸水!” 秦暄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云槿,她孤零零地站在凉风里,夜的颜色灰蒙蒙地笼着她,风中血的味道淡了又浓。他翻身上马,似乎听到她又唤了他一声,他微一合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敏郡主只带了一队骑兵,一小半还是她的侍女,几十个人的马蹄声却吵得很。乌云遮了半边天,风吹着梧桐叶飒飒作响。 “暄明,你还好吧?”秦暄明嘴角有血迹,显然已是形容枯槁,羸弱不堪,只是强忍着没有作声而已。 “郡主,请让大家先停下来。” “你还好吧?”她示意马队停了下来,一行人退到一株大树下。 “郡主,我们必须徒步出城,马声太大,这样别人随时都能找到我们。何况现在城门已闭,我们是出不了城的。” “他们答应我,互不相犯,让我带你回北戎!”苏敏郡主握紧了手中的鞭子,说道:“他们若胆敢耍花招,本郡主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放心,我还有人呢,我那几个哥哥很快就会赶来接应我们!” “眼下赵千霖并未完全掌握大局,自然不会对明目张胆地对郡主不利,只是郡主多留这里一刻,就多一重危险。我熟知京城地形,可带郡主出去。” “你要跟我一起走!”她叫道:“你那个云槿公主是很漂亮,但本郡主不输她!” 苏敏郡主的侍女也异口同声地附和,都是玩性很大的年轻姑娘,有人已经嬉笑起来。 秦暄明只得道:“郡主,不妨告诉你,我活不过三天了,我带郡主平安离开,就会回来找我妻子。事情紧急,还请郡主以大局为重!” 他岂会不知那碗水有异样,赵千霖肯放他离开,他就知道他绝对已经活不成了。 “你中毒了?”苏敏郡主看出了他脸色的不适,愠道:“你们中原人怎么这样,答应了别人,却又背后捅刀子?没事,我自有办法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 “郡主,跟我来——” 赵鸣飞带了云槿回了毓秀宫,宫内陈设一如往昔。 云槿不讲话,他送来吃食,她拿筷子就吃。她一点情绪都没有,既不责骂,也不害怕,天地都变色了,她一副风轻云淡。 他说了半天,眼看要发火了,云槿才淡淡道:“你们把玉娴和玉宜怎么样了?” “我只当云儿只在乎秦暄明一个!”赵鸣飞怒道:“我把天下打下来给你,你还不开心!你到底想要什么?云儿,这是我最后一次纵着你!”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很快,玉娴和玉宜被推进了毓秀宫。 突逢大变,三姐妹抱在一起大哭。 云槿问道:“玉娴,你.....你有没有受伤?”玉娴摇头,说道:“我和宜儿躲在了御花园后面的那个大洞里,我们以为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没想到赵鸣飞将我们拉了出来,我没有事,只是吓着宜儿了。”云槿道:“是我害了你们!” 玉娴会意,说道:“二姐,不怪你,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况且我们躲了这么久也无人相救,宜儿饿得直哭。” 玉宜嚎啕大哭,哭着要母妃。云 分卷阅读5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槿抱了她,扶了玉娴进了寝殿。三姐妹彼此相伴,才稍稍安心。夜里,玉娴惊叫道:“二姐,不好了,宜儿身上滚烫!” 云槿大惊,玉宜边哭边喊着母妃。她小小年纪,遇此大变,惊吓过度,已然病了。 “得想办法找大夫,给玉宜吃药。”云槿穿鞋下床,玉娴跟着起了身,担忧道:“可我们已成了阶下囚,哪里去找大夫?” 赵鸣飞将玉宜和玉娴扔进毓秀宫后,就不再露面了。宫门外有人把守,任云槿和玉娴如何说,没有人放她们出去,只是按时供应饭食衣物。 诺大的毓秀宫华丽冰凉,云槿和玉娴用后殿的井水给玉宜降温,哄着她吃东西,可过了两日,高热不退,眼看小人儿呼吸越来越滞重,两人急得直掉眼泪。 又过了一日,外面的嘈杂声和杀戮声歇了,傍晚时分,云霞满天,赵鸣飞负手立在宫门口。 玉娴性子最要强,但为了玉宜不得不向叛臣低头道:“赵大哥,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救救宜儿。” 赵鸣飞冷着脸并不答话,云槿问道:“你想怎样?” “你不知道吗?” 云槿惨然一笑,说道:“鸣飞,我错了,求你救救宜儿。她追着你玩闹过,叫过你大哥哥,求你救救她。” 赵鸣飞说:“好。” 他就是要她低头,见她眉尖舒展似有喜色,他又道:“但是一命换一命!” (二)碎玉满地 a  “云儿,我说过不会再纵着你,你莫怨恨我,一命换一命这很公平。” 云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有了赵鸣飞授意,很快有大夫来给玉宜诊治。云槿瞧着玉宜喝上了药,心里舒缓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才恢复了意识,醒来的那一瞬,心里冰凉凉的。 玉娴扶她起来,喂她喝药,说道:“二姐,大夫说你有了身孕,这是安胎药。” 玉娴衣不解带,夜不能寐地守着二人,云槿心疼道:“玉娴,辛苦你了。”玉娴道:“二姐,你一定要坚强,宜儿也要好好的,这是我唯一所求的了……”云槿觉得她话里颇有轻生的念头,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玉娴摇头,说赵鸣飞并未再来。 云槿喝了药,反而心神不宁,更加不适。玉娴和玉宜都睡着了,云槿听到外面似有猫叫声。 月色溶溶,满宫景色依稀可见。她借着月色,循声找去,在后殿的杂草堆里发现了她的小雪球。它受伤了,叫声虚弱呜咽,身上血污不堪。小雪球认得主人,有气无力舔舐着她的手指。 云槿心疼地将它抱在怀里,柔声道:“小乖乖,你很疼吗?”小雪球受伤不轻,它蹭了云槿几下,就没了动静。 云槿和昔日一样,用手指轻轻地拢着它。这猫还是赵鸣飞送她的,如今它也死在这场祸乱里。云槿感到全身都很疼,腹间的疼痛尤甚,她起不了身了,惊呼玉娴。 疼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想她明白了赵鸣飞所说的“一命换一命”了。她很久都没有再梦到过赵鸣飞了,偶尔有他,也是梦里灰色的影子,而这次她清晰地梦到了他。 那是十四岁的赵鸣飞,他从刺客的刀下救出了她,他右手背上的伤也是那次落下的。 “云儿,你再哭我可走了。”他是个急脾气的,说走就要起身。云槿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深吸几口气才说出话来:“我疼,才哭的。” “你不是被吓哭的吗?你又没有受伤,哪里疼?” “可是你受伤了啊!我心疼,心疼......”她哭得眼睛红红的,楚楚可怜。他不过是手背上留了一道伤,流了点儿血而已,她大惊小怪地给他包扎了一圈又一圈,还一个劲儿地哭。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爱哭鬼!我根本不觉得疼,陛下还封了我做将军呢,还有一套盔甲,穿上可神气了!” 他救了皇上,又救了公主,龙颜大悦,破格封他做将军。他告诉云槿,本就是去救云槿的,顺便救了一下皇上而已,皇上真傻,还把他夸得忠勇无双。 两个人坐在毓秀宫的楼顶上聊天,直到日已西斜,红云满天。夕阳的光辉里她脸庞白皙如玉,眉眼温婉如画,他忍不住凑近了看她,那种年少的悸动让他不安起来,他握住她的手说:“云儿……你……你亲我一下,我就带你下去。” 她红了脸,抽回手时腕上的白玉镯子褪落在他手心里。他起身道:“那我下去了,明日也不来找你玩了。” 她起了身,认真道:“那你明日早点儿来找我玩。”他还没答话,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像羽毛拂过,他的心跟着变轻了,蝴蝶一般扑闪扑闪地飞起来了。 她瞧他愣住了,以为他被吓到了,咯咯地笑。 他手里的玉镯子脱手,碎玉迸溅,在瓦片上跌散成一串乐符,清悦动听。 他说:“云儿,你笑得真好看。” 她眨了眨眼睛,满天的红云不见了,少年的脸也消失了,只有头顶上月白色的帐子,往事苍 分卷阅读6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白如素。 云槿听到玉娴和大夫的对话,她抬手抚在小腹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孩子。 那是她和暄明的孩子,他若平安长大,可能是小暄明或者是小云槿,会说会笑会叫她娘亲。 大夫刚走没多久,毓秀宫的大门就开了,来了七八个婢女,还抬了两箱子药物和补品。 “太子殿下吩咐,照顾好三位姑娘。”不久前,她们还是公主,现在成了“姑娘”了。 玉娴冷笑道:“杀人凶手还要献殷勤?” “姑娘莫要为难我们,太子殿下说照顾不好三位姑娘,就要杀了我们。” “还有呢?” “殿下说三日后接云姑娘去太子府,其间她若有任何差池,咱们都得陪葬。” 玉娴笑笑,“知道了,去忙吧。”回话的婢女抬头看到玉娴,吓得一哆嗦。她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她笑得那么美,美得教人心里悚然。 玉娴坐在床边,守着云槿和玉宜。云槿伸手握住她的手,神色柔和。 “二姐,我知道你难受,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是哭不出来了,短短时间内,丧母、亡国、失子,哪一样不痛彻心扉?她很想随自己的孩子,或许还有她的夫君一起而去。可如今的处境,她还得护两个妹妹周全,即使护不了,也不想连累她们。赵鸣飞知道她的不忍,偏拿别人的性命要挟她,让她不能死。 他是要彻底毁了她才罢休。 “那日暄明为救他人而弃我,我心里怪他,现在明白了,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做。玉娴,若你和宜儿能逃走,我死也安心了。”玉娴神色凄然道:“二姐,你不必管我,我已生无牵挂。只是宜儿还小她得活着,你……或许他还活着,你可千万要等他。” 她只怕等不到他了。 不知赵鸣飞从哪找的大夫,云槿三日便能下床走动了,而玉宜喝了好多天的药了,时好时坏。 云槿抱着玉宜默默流泪,玉宜伸出小手给云槿擦泪,说道:“二姐,我听到你和三姐的谈话了,你为了救我失去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对不对?二姐,你别伤心,小宝宝一定是去天上了,我也要去了,我想我母妃了,还有策哥哥,他答应要娶我做九王妃,把西川最好吃最好玩的都给我,我去天上找他…..” 云槿听到玉宜天真的话语,哭出了声。 几个婢女催促道:“云姑娘,该走了,太子殿下……”云槿抱起玉宜,叫了几声玉娴,道:“别煎药了,那是黑心毒药。”玉娴接过玉宜抱在怀里,宫人阻拦道:“太子殿下只说接云姑娘,这两位姑娘自有去处?” 云槿冷冷道:“什么去处?要么我们三姐妹一起,要么,我们即刻死在这里。” 三人出宫后,仍然同住。短短时间,自然无法再建一座太子府邸出来,云槿知道这个地方是霈园,二皇兄的心血在此,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赵鸣飞主动带了大夫来,云槿冷冷道:“你干脆开一副毒药,毒死我们,何必如此周折?” 赵鸣飞道:“我说了救这个小丫头,给她的自然都是好药。” 大夫察看了一番,说了一大段晦涩话,意思就是玉宜没救了,无力回天了。 赵鸣飞看着二女皆沉默不语,说道:“听到了,人各有命,我已经尽力了。” 玉宜醒来时已是黄昏了,初冬的光照进来很亮,映得她的小脸红红的。她的眼睛已失了光彩,呼吸也渐无。“二姐,三姐,你们别哭了,宜儿要去找母妃了,母妃想宜儿,宜儿也想她,好想……” 云槿和玉娴将玉宜抱在怀里,给她哼着小曲,怀里的小人儿沉沉睡去。 孤月高悬,冰凉地照着三人。 几天后的晚上,赵鸣飞回到府里就砸了杯盏,下人们都不敢上前询问。过了一会儿,有琴声从内院传来。赵鸣飞踱步到后院看到月下那人,白衣飘然,纤手抚琴,宛若天人。 白日里见了那千娇百媚的司马家大小姐,他已感叹上苍造人时对女子格外垂怜了,而看着此刻抚琴的玉娴,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出尘似仙的女子。 琴声凉缓,他不由得驻足听到曲终。 只见云槿安坐在琴案旁,若有所思,他见到她时,心里又疼又软,别人再好他何曾多看一眼,可她却如此绝情。从青城到京都,这天下改姓赵,他成了太子,以后天下都是他的,可她却不是。 对她,他下不了杀手。 他想到自己的娘亲,想到昔日的云槿,心里很软。他可以负了天下人,她可以负他,可他还爱着她。 他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云儿还会变回来的,只是需要时间。可每次看到她决然的神色,他很绝望,她不会再爱他了。 次日,抚琴人变成了云槿,她的琴声由悲落变缓和。赵鸣飞进了院中,她抬头看他,曲子便弹错了。 她问:“你还想怎么样?” “娶你。” “除非我死。” “云儿,我 分卷阅读6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保证你死后,牌位上写的是赵府夫人,他日史书上,你的名字也是和我在一起的。”她拨弄了几下琴弦,神色平静。他杀了她的孩子,没救活那个小丫头,他又这样说了,她还不哭。 她还在跟他较劲儿。她倔起来他都比不过。 她意兴阑珊,起身要走,他伸手拉住了她,她手指冰凉,他说:“云儿,只要你听话,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还对你好!” 云槿腿一软,向后跌去。他伸手抱她时,感到后面有人。玉娴用簪子刺他,他反应极快,躲闪开了,又抬手拍晕了她,这么须臾之间,却又有一把利剑穿胸而来。 他两指捏住了剑尖,云槿神色冰冷,那剑已经穿透他的衣服,再往前一寸就得手了。两个弱女子配合得再默契,也伤不到他分毫。她应该早知道的。 “你真要杀我?”她就这么想杀了他,她等不及和他虚情假意,骗取他足够信任之后再杀他了。她只要愿意骗他,他愿意死在她手里。 云槿无情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赵鸣飞大怒,抱了云槿便走。他将她扔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怒道:“云儿,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要怎样才能听话?” 云槿轻笑不言,一脸倔强之色。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紧了又松,终于狠不下手。 (三)情不由衷 灯花瘦,更声远。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他将她搂在怀里,良久,才软语道:“云儿,你陪着我,我们以后都这样,永远不分开了。我娶你,对,你来做我的太子妃,什么司马家的大小姐,她又不是云儿,我干甚娶她?”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心里很软,这是她才能给他的感觉。那些美好的时光,让他忘记了许多伤痛,他呢喃道:“云儿,明儿我求父皇赐婚,我们也是一生一世做夫妻,好不好?” 他神色温柔,抱着她说了好多,她一字一句地听着,觉得无比讽刺。 深夜,外面有刀剑打斗声,云槿都听到了,赵鸣飞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他眉目深藏,不知不觉,云槿想若是此刻她手里还有把刀,或者用簪子在他头上一戳,他们的爱恨情仇就结束了。 又过得一会儿,向长青在门外禀道:“殿下,捉到叶陵了!” 赵鸣飞放下云槿,即刻起身而去。 风霜露重,月色洒然,院子围满了人,云槿瞧见叶陵深陷针网,盘腿坐在地上。他脸上有许多细浅的伤口,是网上的钢针所划,玉娴站在他身边,兄妹二人皆是临危不惧,神色镇定。 赵鸣飞笑道:“叶兄果然来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陵回先太子府取东西,过霈园看到二女行刺赵鸣飞失败,玉娴被打晕在地上。他见四下无人,此时不带玉娴走,更待何时?他飞身而下,唤醒玉娴欲走,却有重重罗网兜头抛下。他不知赵鸣飞在青城设计秦暄明之事,并未见识过赵鸣飞疏而不漏的算计。一时大意,竟中了他的圈套。 叶陵道:“这是我妹妹,我当然要来救她。我不是你,表兄也下得去杀手。”云槿闻言知太子是真的死了,前几日又听闻太子妃白氏自刎殉情,夫妇两个温厚仁善,竟遭此厄运,云槿心下感伤。她看到下人奉上一包东西给赵鸣飞,想来是从叶陵身上搜去的。 赵鸣飞打开那红色布包,里面是太子印玺。云槿听秦暄明讲过,那玉印和皇帝玉玺是同一块玉石所作,天下仅有,独一无二。 叶陵见印玺旁落,脸色微变。那印玺是太子煜所藏,连太子妃都不知,除了叶陵还真无人找得到。赵鸣飞既得印玺,颇为得意。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赵鸣飞看了看玉娴,笑道:“你若开口求我,我便送你的心上人也去地下陪你。” “玉娴是我妹妹,你少来毁人清誉。要杀便杀,赵鸣飞,我竟然死在你手上,真是不甘心!” 赵鸣飞挑眉,抽了把刀,欺身上前道:“是吗?再不甘心,你们也是死在我手里了,今日到你了!”一直未开口的玉娴突然道:“且慢!”叶陵道:“娴儿,不要求他。” 云槿早知玉娴绝非等闲女子,她神色漠然,站在刀剑堆里也不见怯色。她缓缓开口道:“西川军队还未撤出东齐,突厥人也在趁机抢掠,你若杀了我表哥,叶家和先太子煜在锦城的十万兵马必定即刻为他报仇,司马家在惠城的人也会有异动,你今日杀他轻而易举,却不免落个内外群起而攻之的结局,京都又将易主,你也会被乱刀分尸。” 她纤弱女质,这些话讲来风动珠玉,有理有据,人人听得清楚,赵鸣飞不由得一怔,说道:“被你这个小丫头胡言几句,今日还杀不了他了?我偏不信!” 赵鸣飞做事只看心情,从不考虑后果,他已说要杀叶陵,总不能因为这个小丫头几句话就改了注意。 “你不怕吗?” “怕有何用?” 赵鸣飞道:“有骨气!那我就送你们这对好兄妹一起去死。” 分卷阅读6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且慢!”顾玄松带人赶到,阻拦道:“太子殿下,叶陵不能杀!“ ”父皇这么快就知道了......“ ”殿下这次立功了,陛下明日必会褒奖殿下。”他知赵鸣飞桀骜不驯,但总归孩子脾气,在众人面前夸他一番,哄得他高兴了,才有可能把人带走。 顾玄松看了看玉娴,问道:“这姑娘是…….” “我们没来之前,她是公主殿下,叶陵就是来救她的!既是父皇要人,我不管了!”赵鸣飞说话做事毫无顾忌,扔了刀,大踏步上得台阶,揽了云槿就走。顾玄松见状,叹息。 太子的残部和叶家兵马退守锦城,不日便聚了更多东齐被打散的将领,锦城地形好,兵马足,实力不可小觑。现在双方都在观望,谁也不敢轻易先动。叶陵是叶家小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杀了他,锦城的兵马即刻会有动作。赵千霖心里明白,他虽然出其不意,搅乱大局,趁机拿下了京都,各地人心不服,且可眼下还要防备西川、突厥、北戎诸部的异动,实在不宜先和锦城拼个半死。 叶陵既不能杀也不能放,赵千霖反复斟酌,但在牢中见到玉娴时,心生一计。 叶家人丁兴旺,美中不足的是偌大的家族只生男儿,叶家四代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玉娴的母妃叶氏。众星拱月般长大的叶氏却是红颜薄命女,生下玉娴不久便病逝了。叶家对玉娴颇为珍视,这也是先帝宁愿得罪大臣也不敢送玉娴去北地和亲的原因。 将玉娴许给赵鸣飞做太子妃,这个办法虽不能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但至少是个缓兵之计。 先让太子娶妻,扣着叶陵在京,再去安抚锦城的一众军士,不管他们受降与否,有叶陵和玉娴在手,叶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其他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成不了什么气候。况这桩婚事一定,锦城里的人必会内讧。等他腾出手来,再收拾这帮人可就容易多了。 这场婚事,对外只说是叶家嫁女,让西川和突厥看到他们东齐罢兵言和的表象,心中忌惮,自然就退兵了。 赵鸣飞自是不肯,赵千霖骂道:“你若敢胡闹,老子绑也绑你拜堂成亲,还要杀了你那个小妖女!” “云儿才不是妖女!”赵鸣飞仍是不情愿,赵千霖怒道:“鬼迷心窍,要你娶司马家的你一口回绝,弄得险些翻脸。如今要你顾全大局,你又推脱,朕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倔驴,早晚断了你那个祸水!不信,你就试试看!” 赵鸣飞觉得和亲就很憋屈了,现在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他又一次深刻体会到,得到天下是一件无趣的事。 天上星点闪烁,月亮躲在乌云后。虽是太子大婚,却一点儿也不热闹。赵鸣飞冷着脸,谁也不敢笑。 新房内红烛摇晃,灯烛辉煌。他掀开盖头,一张美艳凄清的脸,是和云槿不一样的脸,他心里失落极了,冷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云儿?” 玉娴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平静道:“我是玉娴。” 他丢了手里的红纱,坐到榻上,喜娘刚端过来合卺酒,他兀自饮下。玉娴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喜娘不明何意,新人各自饮酒,这可不吉利。 “可以了吗,可以了都给我滚!”他摔了杯子,吓得喜娘和丫头们准备好的话都忘了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赵千霖派人带兵把门。房门外刀剑凛冽,房内是楚楚可怜的小美人,他不信赵鸣飞不配合。 早在青城被赵鸣飞砍断佩剑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为人父的威严,如今他是九五之尊,若是连自己儿子都收拾不了,如何管天下。 赵鸣飞自斟自饮了一壶酒,又叫人送酒来,却无人答应,登时大恼。一把扫落了案上的各色点心,他开始毫无章法地砸东西。很快,新房里一地狼籍,不忍再看。玉娴轻笑出声,他停了下来,那种眼神似乎能把人吃了一样。 “笑什么?” “笑有人比我还可怜。” 赵鸣飞最恨别人同情的字眼,他一生骄傲,现要由得这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他、笑话他?赵鸣飞冷冷道:“你这个小丫头给我老实点儿,信不信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玉娴仍是轻笑,赵鸣飞意识到自己失言。折磨一个女子,他这种威胁方法既不中用也不好听。 已经没什么东西好砸了,赵鸣飞有些颓丧,玉娴仍旧不失公主的仪态,反显得他轻浮狂妄了。 玉娴瞧他安静下来了,便起了身。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风灌了进来,红色的裙裾舞动着,她回头对他说道:“门是锁上了,但你可以从这里出去,去哪儿都可以。” 他有些意外,此时鲜艳的红服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细白,目光却很清冽,像月光一样,清凉入骨却不伤人。 玉娴次日去看云槿,云槿意外地发现她气色很好,心情似乎也不错。玉娴拿了梳子给云槿梳发,轻声道:“二姐,你别和他对着来了,他不会杀你,你也杀不了他,客气一点儿,我们日后再有所图。” 云槿惊讶道 分卷阅读6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我们已然如此,何谈日后所图?” “二姐,难道你不等他了吗?”玉娴有条不紊地把云槿的头发梳好,挽成发髻。云槿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问道:“你有他的消息?” 玉娴点头,低声道:“表哥说来之前见过他,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云槿知秦暄明还活着,欢喜得落泪。她昨日就很想问叶陵,她知道秦暄明若活着必定会去锦城。她深陷牢笼,他也一定日夜忧心,想着救她出去。 一切百无聊赖后,又重生了新奇,玉娴说得对,很多事情还值得日后图之。 玉娴见云槿有了精气神儿,不由得舒心。她心里道:我必会护你周全。 (四)红颜祸水 京都的初雪落了,薄薄的一层纯白,各色景物的轮廓若隐若现。将至酉牌时分,天色昏沉,有一白衣女子打马而来。 “太子大婚,太子妃命我给叶陵送酒食来,当作是明日三朝的回门礼了,太子已允,令牌在此!” 看守的人见她骑的是赵鸣飞的马,手里拿着太子府的令牌,各自生疑。云槿见那些人犹疑,打开食盒道:“请各位大人验菜。若还有疑问,大可去请向将军,我在里面等着就是了。”银针试菜,并无不妥。她径直进去了,众人这女子周身气质不凡,无人再拦她。 叶陵手脚都被铁链铐着,若无钥匙或者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真的救不出他。 叶陵惊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叶大哥,我来救你出去。” 云槿从食盒的夹层里拿出一把紫玉短剑,掷给叶陵。 向长青听到下人禀告就赶去了大牢,他很快就后悔了。叶陵“挟持”云槿,只有他清楚云槿身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 此番白白担责不说,云槿也不会感念他的好。 赵鸣飞赶到时看到向长青负手站着,瞧着云槿失神。他下马过去,向长青见他脸色阴沉,忙退后。 “云儿,你当我是铁人,你怎么伤我,我都不会痛的吗?”他冷冷相问,枝上细雪簌簌而下。 云槿停下手中擦拭短剑的动作,缓缓抬头,那细碎的洁白融在她的肌肤上,微不可见。 她看着他笑了,他觉得一定是看错了。 叶陵逃了,赵千霖大怒,命人即刻去太子府拿人。赵鸣飞求情,赵千霖道:“你当那个女子是谁?前几日搜秦府,搜出一样旧物来,那女子果就是前楚的公主!如此妖孽的女子,不能留!” 那是瑛儿和别人的女儿,她的存在提醒着他的失败,他断然不会留云槿。 赵鸣飞听得一头雾水,辩解道:“前楚早就不在了,云儿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女子留在身边是个祸害!”赵鸣飞仍是不服气,低声道:“父皇容得下天下,却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对我娘亲如此,如今也轮到云儿了……” 赵千霖大怒,踹了他一脚,喝道:“胡说什么!滚出去!你敢再留着那个女子,朕砍了你!” 赵鸣飞出了宫,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黑风高,四下悄然。他又想到自己的娘亲,鼻头一酸,有点儿想哭。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云儿那个爱哭鬼带坏了,他没有遇到她之前,从来不哭的。 他形单影只地晃荡了好一会儿,才转道去了司马府。 司马懳已洗漱就寝了,帐子突而被人掀开了。来人目光灼灼,她大惊,抱着被子退到床角,但一直没叫人,因为那个人她认识。 她偷偷看过他好多次,可他一直不曾正眼看过她。 “司马小姐果真好胆色,这样都不害怕?”他侧坐在床上,一只脚踩在锦缎软衾上,显得放荡肆意。 司马懳很快冷静下来,小声问道:“殿下为何深夜闯入臣女闺房?” “你想不想嫁给我?” 他问的直截了当,司马懳错愕道:“殿下—” “不想就算了!”见他决然起身,司马懳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这是让她心弦颤动的男子,纵然声名狼藉,她也要留住他。 赵鸣飞见她竟赤脚下床来,她用衣裙遮了遮脚,又羞又急,脸现红晕,烛光里更加美艳。 司马懳柔声道:“殿下想让我怎么做?” “本来你嫁我是要做太子妃的,但现在只能是侧妃了。”赵鸣飞见她羞怯难耐的可人模样,一时起了戏弄之心,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她被激得肩头耸动,却不躲闪。他明明是又轻佻又无情,可她早已痴了,柔声道:“臣女心悦殿下,给殿下做侍女也使得。” 赵鸣飞一怔,忽而又想到那个叫朱若的女子,心中郁闷烦躁,不自主地退后一步。 “知道小姐是司马家的女诸葛,你去给你父兄说…….” 司马懳脸红心跳地凑近了听,他是她的王,他但凡有所求,她无不应允。 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慎杀了叶家大公子叶陌,此事一直是 分卷阅读6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叶家之痛。赵鸣飞给司马家出了一计,用司马慎诱杀叶家人,又用司马家在惠城的人马袭击锦城。两家斗得正酣时,赵鸣飞点了北郊大营两千人马趁着大雪夜,拿下了锦城。 锦城号称十万人马,本是虚张声势,和赵千霖斡旋迂回。未曾想到赵鸣飞突然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锦城人心一散,前朝彻底成了历史的云烟。 赵千霖作为天子,最后一个知道锦城之变,自然是赵鸣飞截了他的眼线。 赵鸣飞拿了锦城,回宫领罪。 “你可知假传圣旨是死罪?” “知道。” 赵千霖一脚将赵鸣飞踹倒,骂道:“混账东西!”赵鸣飞倔强起身,面不改色。 赵千霖回身抽剑,宫人劝他息怒,他打骂道:“都滚出去!” 宫人逃命似的出殿,诺大的殿里只有父子两个,烛影摇晃着拉长二人的身形,诡异如魅。 任赵千霖如何打骂,赵鸣飞死不低头,雷霆之怒输给了这小子的一身铁骨,他最终无奈道:“既是如此,定司马家无诏擅自行动之罪,你娶了他们家那个,恩威并施,或可安抚。至于你,自领一百刑棍,交了手里的兵权,这事就算了!再有下次,朕决不饶你!” “父皇要收我的兵符?” “你如此胆大妄为,再不收拾你,天都能被你捅出个窟窿来!” 赵鸣飞闻声不动,赵千霖只当他是妥协了,又问道:“你府里的那个,为什么还留着?” 赵鸣飞高声道:“我不会杀她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杀她。父亲说,打下了天下,我就是太子,我想要什么都有,可如今两次逼我娶亲,父亲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朕是逼你娶什么丑女无盐了?便宜了你,你还这么多怨言!”赵鸣飞冷笑道:“父皇不肯追封我的生母,反而又要另娶他人,在父皇眼中我们母子只是你的棋子。” “放肆!” “父亲,你为什么不肯追封我娘?你如今坐拥天下,却吝啬到一个名份也不肯给她!” “住口!”赵千霖从不准别人提自己的发妻李氏,赵鸣飞多问一句也会被他狠狠责骂。 “我娘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江南,你没有去看过她,没有为她伤心过,哪怕一次……” 赵鸣飞红了眼,赵千霖被他盯得不自在,冷声道:“大丈夫,岂可为了一女子意志消沉?” “是啊,你不会,你从来不正眼看我们母子。我去青城前,你可曾关心过我一次?我长多高了、有没有生病……在青城,你又打了我多少次,你自己也记不得了吧!” “放肆!你这是在数落你父亲的不是?” “父亲最大的不是就是不该逼死了我娘,纵然你不爱她,你也不该杀了她!” 他小时候不懂,后来大了,越来越明白了当年的种种事由,他一直不敢深想。直到父亲不肯追封他那苦命的娘亲,他对父亲最后的幻想破灭。 他是杀母仇人,他不是父亲! 且不说自己是皇上,身为人父又岂由竖子指责!赵千霖大怒,拔剑砍了下去,赵鸣飞空手接住了砍下来的剑,利刃深入骨肉,血很快染红了他的手臂。 赵千霖大惊,想抽回,赵鸣飞缓缓起身,将长剑掼了出去。 “你……” “父亲,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逼死我娘?” 赵千霖佯装镇定道:“她是病死的!” “你对我们母子从来没有丝毫怜爱,我娘说错了一句话,惹了你不快,你打她,逼得她自尽。你逼死自己的妻子,抛下无人照管的儿子就走了......此后还不准我娘入赵家的墓地,让我娘在江南的乡间里,一个人.......” 赵鸣飞声泪俱下,眼中有火,赵千霖退后,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赵鸣飞痛心娘亲之死,他步步紧逼道:“你逼死了我娘,现在又逼我杀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做不到!我要这天下何用?我只要我娘和云儿!既然你容不下她们,追封我娘的诏书就由我来写!” 雪停了,乌云散去,天空柔和澄明,一轮圆月照着人间。冷风呜咽,赵鸣飞一身是血地坐在台阶上,月光冰凉刺骨。 没有人敢揣测大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人敢上前。 他一个人望着影子出神。 他想起了娘亲,她是最爱他的人,印象里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不知为何就是不得夫君的真心。他目睹父亲对娘亲的欺凌,他拿了一根木棍上前打父亲,娘亲把他护在怀里忍下了父亲的棍子。他那时候就想,他要会打架,才能保护娘亲。 可他的娘亲死了。他一觉醒来,娘亲就没了。他不知娘亲为何要自杀,忍心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开始不说话,又常去向家习武,他不止一次羡慕和自己同龄的向长青,他有爹娘疼爱,可他没有。 那些时日活得那样冰冷绝望,直到他遇到了云槿。那个小丫头可真喜欢哭,她哭的时候和娘亲一样,让人心疼。她笑的时候又很好看,有了她的笑声 分卷阅读6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他也开始笑了。 后来,他打败了突厥第一勇士,又逼着西川王写了降书,可父亲还是不不疼他。他很想云儿,快马从青城赶回京后,就大病了一场。他从小身体健壮,很少生过病,那一病却很厉害。 云槿知道赵府无管事的,他病了,定然没有人好好照顾他。她扮作小宫女溜了出来,陪着他,喂他喝药,给他解闷。她还抹了好几次眼泪。他最烦女人哭了,可他的云儿是个爱哭鬼,他却讨厌不起来。她让他想到了娘亲,娘亲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照顾他的,看到他不舒服,会心疼得掉眼泪。 他有能力保护她们时,娘亲永远活不过来了,云儿也不会再为他流泪了。 赵鸣飞抬头看了看天上冷月,人生如此寂寥。 (五)新皇登基 新皇登基,祭天神、定国号,大典之上追封生母李氏为圣母皇太后,命人重建皇陵,并有亲去江南迎回生母坟茔之意。亡母得到了至上荣耀,而那暴毙的先帝无人作传,史上轻描淡写了几笔,厚此薄彼,不贤不孝,众人惊怒却不敢言。 得到司马家和向家的支持,赵鸣飞掌权后干脆利落地将西川军队赶出了东齐地界,他做事又狠又准,不日便平定了各地的反乱。本来朝堂诸事已被赵千霖安排妥当,赵鸣飞只需压住顾玄松等人,便能坐稳皇帝宝座。 他少年成名,杀伐果断,无人敢不服。 大雪今年似去年,宫里景物依旧,只是人已非。寒梅花开如海,天地又是一番新气象了。 云槿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剑眉星目,沉稳刚毅,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年少的稚嫩,他踩着尸山血海成了天下的王。 她在柴郡遇到的是赵鸣飞,可到了青城,他就不再是赵鸣飞了。她有时候心里很疼,不知该恨谁。她的鸣飞湮没在那刀剑风沙里了,如夏萤所说,青城真是个鬼地方。 “好看吗?”他轻挑眉,她忙转过头去。两人坐着吃饭,并无宫人在侧,赵鸣飞见云槿似乎胃口不错,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她也没有拒绝。 “你想住哪里?毓秀宫?”两人日日怨怼、冷战,斗了这么多日,他突然松口了,云槿感到意外,只道:“霈园。” “就毓秀宫吧,你住习惯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云槿腹议,赵鸣飞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比我重要?” 云槿淡淡道:“你不一样,你我是仇人。” 他点点头,道:“嗯,仇人。”显然,她半点儿也不在意皇后的位置,他君临天下,她却不愿和他并肩携手赏遍万里江山。 他忽生凄凉,心里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回到从前,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赵鸣飞扔了筷子起身去了重华宫。宫人皆知,赵鸣飞独宠司马懳,登基大典上也只诏封了她一个,那重华宫美轮美奂,奢华无比。 与皇上同住熙泉殿的云姑娘样貌性子虽好,却动则就触怒龙颜,实在让人费解。宫人都是新进的,无人识得云槿,宫中传言她是嫁过人的,总之皇上并不是真的宠爱她。 是日深夜,不知云姑娘又怎么惹恼了皇上,宫人见赵鸣飞只着中衣就出了寝殿。冰天雪地,他赤脚就出来了,神色可怕,肩上被血染透了,殷红一片,看得人胆战心惊。 次日,皇上命人将云妃的东西都挪去了毓秀宫。宫人都明白了,以后不能叫云姑娘,而是叫云妃娘娘。 皇上喜怒无常,行事从来任性自专。某天又想起霈园的那位,命人接她进宫,这明显是在打司马家的脸。 从名份上说,霈园来的那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皇上的结发妻子,她又住在了紫宸殿,亡国孤女成了皇后娘娘,听说重华宫的那位跟皇上闹了好多天。 不过,说来也奇怪,紫宸殿那位自从入了宫,皇上并不去看她,她自己也从不出宫门,安静得很。 又下了几场雪,毓秀宫积雪重重,月色和着雪色映在窗子上,殿内光景都柔和了起来。 时至深夜,云槿听到外面隐隐有动静,她立时起身,换了衣服,开窗听到外面宫人和侍卫都在喊抓刺客。 何人敢行刺赵鸣飞?云槿从枕下摸出那把短剑,戴上斗篷,出了寝殿。 她特意交代宫人无须守夜,她不叫谁都不能进寝殿。寒冬深夜,又有刺客,宫人谁还敢出来。 云槿刚出寝殿,宫门就开了,赵鸣飞进得宫来,手持长剑,神色自若。云槿见他一人坐在院内,古怪可疑,上前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不是有刺客吗?” 赵鸣飞淡淡道:“我只要保护你一个就好了。” 云槿道:“我去看看玉娴。” “站住!”赵鸣飞冷冷道:“哪里也不许去!”云槿暗怒,一跺脚回了寝殿。 她从窗子看去,他坐在风雪里的身影很单薄。她不知他为何还如此执着,那晚他欲跟她亲热温存,她从枕下摸出簪子刺了他一下,他扬起的手打偏了,无奈地落在她脸侧。 血 分卷阅读6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滴在她额头,她一惊松了手,他夺过簪子折成两半,冷哼一声,愤恨而去。 那一簪子刺得不轻,这些日子都不曾见面,她以为他已经厌倦她了,她也好找时机脱身逃走了。但是此刻他一个人坐在雪夜里,还是如此执着。 他囚禁她,保护她,至死都要把她强留在身边。 司马懳听到宫人禀告,昨晚闹刺客,皇上独自一人在毓秀宫的院子里坐了一夜,天亮才离去。她不禁生愁,有云槿在,她如何才能完全拥有他的心? 司马懳早膳也没用,赶着去熙泉殿。路过紫宸殿却见两名女子款款而来,在前面走着的女子,面如皎月,身形婀娜,雪地里行来,宛似误落凡尘的仙人。 司马懳远远看到玉娴,叹道:“早两年她还是个病秧子,如今也出落得跟仙女一般了。”她的贴身婢女红鸢道:“哪有娘娘美?皇上可从来不看她的。” “可皇上总会看她的。” 登基大典上,赵鸣飞只册封了司马懳,虽是贵妃,但也是给足了她荣宠。可没过两天,他就把云槿接进宫来,同住熙泉殿。前两日听说云槿惹恼了赵鸣飞,她不住熙泉殿了,毓秀宫给了她,她就成了云妃了。更可气的是诏书传到霈园,玉娴入主紫宸殿,成了皇后。 皇上如此厚待这两个亡国之女,明显是在警示他们司马家,更是在给她难堪。她没有得到皇后之位,就不算是他的妻。 她不该答应帮赵鸣飞弑父夺位的,他连自己的父亲也杀,那她又算什么呢?他那次深夜去找她,很可能还有一层意思,她若断然拒绝了,他会杀了她,随便丢给谁,趁乱他依然可以掌控局面。这些天她想明白了,有些后怕。 “娘娘,咱们还去不去熙泉殿?”见她神色隐忍,沉吟不语,红鸾不禁提醒了一句。司马懳吩咐道:“去着人打探一下,她在忙什么?” 宫人很快回禀说,皇后娘娘早起去了梅园,收集梅上雪水泡茶。司马懳再问别的,宫人就答不上来了。 皇后身边只有一个叫采儿的贴身宫女,是她从霈园带来的,其他宫人都进不得内殿去。听说毓秀宫的那位也是不准宫人随意走动,这姐妹两个倒是古怪得很一致。 司马懳知道云槿嫁过人,又几次三番地对赵鸣飞下杀手,想来威胁不了她的地位,但那紫宸殿的小美人就不一样了,难保哪日赵鸣飞就动了心。 她自恃才貌过人,最是要强,那赵鸣飞是她心中最紧要的夫郎,怎可由她人分宠! 她早起来了梅园,果见白雪红梅里有一女子捧着琉璃盏在收梅枝上的雪水,她嘴角带笑,似乎心情大好。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玉娴闻言一惊,转身看到身着华服的司马懳,珠翠飞动,明艳动人。多年未见,玉娴早就记不清她了,两人素无交情,她一个大权在握的贵妃要来拜她这个虚名皇后,无事献殷勤,自是不怀好意。 “贵妃不必多礼。”赵鸣飞并未正式册封玉娴,既无封后仪式,也没有给她皇后印玺,她心里明白他只是拿她当幌子,压制司马家而已。她这个皇后远比不得眼前这个宠妃,但既然她要问安,玉娴也少不得托大了。 玉娴只着素服,也并未精心装扮,身边一个宫人也没有,却不输气场,真敢受了她一礼。司马懳脸色微变,随即笑道:“皇后娘娘入宫多日,臣妾都未前去拜会,实在是无礼。只是皇上多有召见,臣妾实在是不得空。” “贵妃若真有心,可日日去紫宸殿问安,不拘何时,本宫都欢迎。”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玉娴气度更加从容安逸、疏离人世。她翩然离去,司马懳对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赵鸣飞新得了一斛东海明珠,本想送去毓秀宫,走到半路,意兴灰败。他回了熙泉殿,却见司马懳已在。见他回来,司马懳迎将上来,神色委屈,眼睛红红的。 “臣妾是好心,怕台阶滑,教人扶皇后娘娘一把,谁知,皇后娘娘如此不小心,竟踩空了,跌了下去。臣妾吓坏了,忙命人送皇后娘娘回宫,又宣了太医前去。总归是臣妾之过,臣妾应该亲自扶皇后娘娘的,现来任由皇上责罚。”她哭的诚心诚意,梨花带雨,赵鸣飞嘴角微扬,像在冷笑,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司马懳被他看得心虚,轻声道:“太医说无甚大碍,将养些时日即可。” 赵鸣飞没有再过问,司马懳松了一口气,才粘着他软语讨好。哄得赵鸣飞高兴了,她不但得了一斛东海明珠,还央着他答应了陪她去赏梅。 她要他所有的宠爱。昔日年少时,她就倾心赵鸣飞,但见赵鸣飞只哄着二公主,她一时气不过,还多次给云槿难堪。 现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她视他为夫君,定要他心里只有她一个。 那云槿如此绝情早晚得失了君心,最好玉娴摔成了瘸子,任她再美,也威胁不到她了。 云槿去紫宸殿看玉娴时,她坐在榻上,笑意盈盈,一点儿不像是刚摔断腿的人。云槿瞧她精心做了好茶水,像是要招待什么人,心有疑惑。但宫中皆是赵鸣飞的人 分卷阅读67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她只问了伤势,宽慰几句。 殿中无人时,玉娴笑道:“二姐,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六)不离不弃 云槿进了后殿,看到那人,阔别时日太久,宛若沧海桑田,他走过来,走了千年万年之久,才抱她入怀。 离恨重重,再相逢已恍若隔世。良久,云槿抬头含泪道:“夫君,我们的孩子没有了……”秦暄明落泪,轻抚着她的眉眼,她消瘦了许多。那日弃她而去,实在无可奈何,这些时日,他留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失子之痛,痛到他无法原谅自己。他哽咽道:“云儿,是我对不起你……” 云槿摇头,说道:“我知夫君苦衷,那小郡主仗义相救,你岂可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行人枉送性命?”她如此体恤,他心里更加难受。他紧紧拥着她,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爱,得她为妻,此生无憾。 赵鸣飞虽是狠厉无情,却终不会伤了云槿性命,何况赵鸣飞一直以为他死了。他如今在宫里出现,只怕累及云槿性命。可她是他的妻子,他总要来寻她的。 他知云槿心性,即便这宫里锦衣玉食,美阁高楼,她一定不快乐。他又何尝不是,分别的这些时日,人生实在荒凉难耐。 他轻声问道:“云儿,你怕不怕?”云槿摇头,柔声道:“夫君,我们若是逃不出去,到不了江南了,就一起死,也好过生生分离。” 他抱着她,两人静静依偎,胜过千言万语。云槿觉得心安定下来了,梦里思君千万遍,毕生渴求的温暖都在他的怀抱里。她突然想到那红衣灿然的小郡主,便问道:“夫君,那……那个北戎小郡主呢?” 秦暄明神色沉郁,说道:“她去了……” 那晚城门已闭,秦暄明带苏敏郡主等人潜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护卫都还在,众人竭力把守太子府,护太子妃周全。赵千霖只是派人围着,并没有强行攻入,他们不知太子府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白乐筱见秦暄明面色青黑,知他中了毒,取出西川的回生丸救了他。 那时西川要迎嫡公主回去,赵千霖拖着不放人,想借机和西川谈条件。太子煜已不在人世,白乐筱早已心如死灰。她送了秦暄明等人出城,见了西川亲人,又潜回府里,遣散太子府众人,便自刎殉情了。 西川得知九王子之死另有蹊跷,又以赵千霖逼死嫡公主之事相挟,迟迟不肯退去。 秦暄明送苏敏郡主到了一处安全地方,留了地图给她,就悄然离去了。他返回京都,混迹在军中,窃听到几个将领的谈话,才知赵千霖想杀了苏敏郡主嫁祸给西川,引西川和北戎刀剑相向,坐收渔翁之利。 他匆忙返回寻北戎一行人,发现他们已遭不测。他循着踪迹,找到了苏敏郡主和她的几个贴身侍女,她们都受了伤。秦暄明无奈,带她们去了锦城投奔叶家。 叶陵回京取印玺,探虚实,却失手被捕。玉娴嫁于赵鸣飞为妃之事传到锦城,人心大乱,叶陵回京的目的已经说不清了清了。锦城实则只有三万人马,城内人心不齐,赵鸣飞带人一搅局,就彻底散了。锦城大乱时,本已走了三天的苏敏郡主去而复返,她们赶来相救却误进赵鸣飞的陷阱。侍女们忠心护主,都折损在大捕杀里了。 秦暄明赶到救了苏敏郡主上马,他们突围时,在林中遭到万箭齐发,她默默替秦暄明挡了一箭。那箭上都喂了剧毒,秦暄明发现她中箭时,已经无救了。 天色灰颓,冷风吹的马儿慢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怀里的人已经毒发吐血。她偎在他怀里,还是一派天真神色,她说道:“你们东齐一点儿也不好玩,你带我回北戎吧。” 来时是一群活泼爱玩的姑娘们,不过数日,全部遇难。看着昔日神采奕奕的小郡主,嘴角有血,游丝一缕,秦暄明心痛难当。 她解下腰间的音石彩链放进他的手心,静静地看着他道:“我好羡慕云槿公主,你说要娶她为妻,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一直没说过要娶我,可我一直想嫁给你,别忘了我,好吗?” 他哭了,天地茫茫然,他无可奈何。 她手心里有他的眼泪,温热的,那是为她而流的。她知道他们东齐有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伤心了,为她伤心,那他就不会忘记她了,她笑了,他的怀抱让她不再害怕死亡了。 她又想到北戎的那个夜晚,她穿着红色的衣裙,赤着脚在铺满鲜花的地上跳舞。她腰间彩色的音石轻碰着,清脆悦耳,她跳得很开心,因为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阿娘常说,年少时候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很可能会抱憾终身。可她不后悔,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他不是北戎人,他温润得像一块美玉。他一笑,她就认定他了。她说:“你姓苏,我也姓苏吧,我去告诉大伯父,我以后就叫苏敏郡主!” 可为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呢?要是她比那个云槿公主更早遇到他多好啊,他就不会离开北戎了。他走的那日天色阴沉眼看要下大雨,可他还是要走。 分卷阅读68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他们在昙溪边上分别,他只教她快回去,别淋了雨了。 她有一句话想说,直到他走远了,她才高声喊了出来,她叫道:“要是那个云槿公主对你不好,你再回来找我啊!” 可是那个云槿公主肯定对他很好,她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么好的人,喜欢的女子必定也是好的。 她越来越觉得冷,他的泪落在脸上灼热,她最后说了一句,“你要好好活着......” 风声呜咽,枯叶纷飞,天地萧瑟间,那个一向洒脱自在的公子哭出了声。 秦暄明带苏敏郡主回了北戎,把她葬在了昙溪边上。那昙溪边上衰草粘天,只有溪水清冽如故。他一路走来,下了大雨,又落了雪,他走过北戎的昙溪、都江的酒馆、柴郡的别院……满目苍夷,故人不再。 云槿还在京都,他若不来寻她,活着也是无味。他若死前不再见她,死后也难过奈何桥,因为他不忍心饮了孟婆汤,就此忘却这一世的情缘。 他们在江南初遇,又在宫中再见,想来缘分匪浅。他还记得那年在宫中,有一个小宫女躲在山石后面哭,说是家中娘亲生病,却无钱医治。云槿褪下手上的镯子给了她,小宫女仰面问道:“姐姐,你是谁啊,为什么帮我?” 云槿答道:“我是毓秀宫的宫女涓儿,这镯子稀疏平常,但也值些许银两,且不会引人注意,你拿它出宫换钱救你娘亲吧。” 那小宫女感激涕零,最后感叹道:“姐姐你好美啊!”云槿莞尔一笑,这一幕都被他看在眼里,两人的问答他都听得清楚。云儿小时候就是天真无邪的心性,即便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她还是温和善良。她外表冷淡,骨子里还是那个顽皮可爱的云儿,他见她在御花园里和宫女玩笑,见她爬到毓秀宫楼顶,见她在御湖边上折花戴在头上.......她清丽可爱的模样慢慢走进梦里,让他思之朝暮。 他并非不知她和赵鸣飞之事,可那赵鸣飞行事莽撞无礼,得罪了不少人,云槿温和心软,二人日久必生嫌隙。且江山可以相让,土地可以割让,心爱之人,不能退让半分。他去北戎,订盟约,求娶云槿,此生不悔。 执子之手,永以为好。 赵鸣飞必不会放了他们。他的心忧没有说,一个眼神,云槿会意。她说道:“夫君,我知你心意,也要你知我心意,你我此生能结为夫妻,想来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云儿此生,得此夫郎已心满意足。上天要我们活着,咱们就白头偕老,上天要绝我们夫妇生路,咱们生死相随。” 她一番话说得他感动不已,他已经丢下她这么久了,岂可再犹豫胆怯?他抵着她的额头,彼此心心相印,他承诺道:“好,云儿,咱们生死不离。” 云槿进了后殿,久久未出,采儿知道后殿有人。她本是霈园的侍女,得玉娴相救,此生决意奉玉娴为主,忠贞不二。她知道那晚闹刺客时,有人进了紫宸殿。从那天起,玉娴心情大好,一大早就去梅园收集雪水泡茶。 想来,自己的主子从来不把皇上放心上,不只是亡国之恨,也是因着那个人的缘故。 可她已经在宫里了,终究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了。那司马懳如此胆大妄为,推她滚下台阶,又在汤药里做手脚,不过是瞧着皇上不在意玉娴。司马懳掌管六宫,前朝又有权势倾天的父兄,有她在,即便是玉娴不争宠,也难独善其身。 采儿暗暗为自己的主子忧心,却见玉娴做好了茶食,吩咐她送去熙泉殿。皇上从未踏足紫宸殿,素日也只宠着司马懳。采儿为难道:“娘娘,咱们这么突兀地送茶水,只怕皇上不会喝。” 玉娴轻笑,拿了花剪打理起殿中的盆栽来,那株红梅近日才开,点点红萼,如美人初染红妆。 “毓秀宫又远又冷,重华宫虽好,可去了这么多天,他也该腻了。”她将花枝细细地裁剪好,花如美人面,她觉得今日的紫宸殿才是最美的。 赵鸣飞听宫人说云槿从紫宸殿出来,独自回了毓秀宫,跟着她的宫女都没找到她,差点儿进不了毓秀宫了。她去了毓秀宫后,只留了两个婢女,白日里也将毓秀宫的大门紧闭着,拒人千里的事情都被她做足了。 紫宸殿送来的茶食满殿飘香,那茶香味如琴音一般轻轻柔柔袅袅。 他知玉娴那个小丫头心计甚过云槿,这茶食绝不是今日才想到送来熙泉殿的。玉娴进宫那日,他是见过她的,他问:“恨我吗?”那小丫头神色平静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何苦来为难自己?你要我做皇后,我做便是了。只要你应允我一件事,关于紫宸殿一干事宜,我要自己做主。” 她把一切看得太平淡,如此聪慧冷静的女子,或许真可压制司马懳。 (七)其美如月 赵鸣飞处理完朝堂之事,心情颇好,他突然想去紫宸殿看看玉娴。 自他登基以来,恩威并重,只用了一个多月了,东齐的乱摊子收拾的也就差不多了。他现在万万人之上,无人不服,谁人不仰他鼻息说话,偏云槿日日冷面冷语,不屑一顾。他每次在毓秀宫 分卷阅读69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外徘徊,都觉得她快把他的耐心耗尽了。 赵鸣飞一直心情郁顿,不是很想见司马懳,那重华宫的忘忧酒喝多了腻烦得很。他这几日对玉娴送的茶香上瘾了,既便是他强忍着不喝,可那茶香实在是让人着迷。宫人晚送去片刻,他都觉得不习惯。 况且他觉得很有趣,她一向冷傲,莫说司马懳那撒娇粘人的事她不屑,就算云槿玩笑软语的模样她也不会做。本以为她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她还执着地每天送三次。他假装不在乎,随意尝了一口,茶质新奇,非比寻常,不知怎么做出来的。 在熙泉殿里伺候的,都比别人多长一个心眼。皇后娘娘送来的茶食,皇上虽然不动,但也无人敢自作主张地拦下,或者撤走。 他走到紫宸殿时,宫人们竟都不在,偌大的殿里熏着香,她只穿着一件极简单的白色的长裙,提笔在榻上写着什么,他走近了都没被发现。 “既然受了伤就安心养伤,没人苛责你成为诗词太傅!”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凉,玉娴闻声着实惊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答话,收了案上的书卷。他本是想转身就走的,不料她低声道:“皇上也知道我受伤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跌了下去,只是伤了腿,已是大幸了。” “你和她一样地倔强!”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朕自会为你做主,那个丫头已经杖毙,你也不要多想了。” “皇上今日来看我,我很开心。”她放下手中的宣纸,对他笑道:“臣妾闲着无聊,写了些字,皇上有空看看吗?” 他觉得她最近真是变了不少,竟然会对他笑了,还有模有样地自称起臣妾来。 原来除了云槿,别的女子都是会说会笑,讨他垂怜的。 他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遂拿起她手边的宣纸,一张张看着,说道:“女子的字都多少有些弱,皇后的字很有力道,倒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皇上只当臣妾是病罐子,却不晓得看一个人的心。” 她的神色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更多的则是一种少女式的俏皮,她本就才十六岁,容貌清丽婉约,是和云槿不一样的美。 “皇上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把我当成懳贵妃了,宫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像姐妹。”她一抿嘴,笑得正好。 “她怎么会像你?你和她不一样,你像天上的月亮……”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声,她是月亮,美如月,冷如月,多变如月。 那晚她在月色下抚琴的时候,真的美得人心都醉了。没有人比她更美,但也没有人比她更清冷,当真像月亮一样。 “哦,那么皇上又把懳妃比作什么呢?”看到他一怔,她轻笑出声,嘟嘴轻笑道:“皇上这样打趣人呢,明日臣妾生辰,皇上可来吗?” 这丫头言行实在让人费解,不过,倒不失可爱。他问道:“想要什么,朕命人准备。” “皇上能来就好,臣妾什么都不缺!”她笑的时候很柔,恬静中自带一种媚惑,他微微蹙了眉,看到她的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便问道:“太医怎么说?” “再过几日就好了。”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抬头道:“皇上指尖微凉,想必是没喝我送的茶水。” “我一路走来,有风有雪,喝再多热茶手也是凉的。” “皇上不信,就日日喝着我送的茶水,咱们打个赌,你到我这里来,保管你的手是热的。” 玉娴突然转变,让他惊疑不定。他想,可能是她前些日子受了司马懳的欺负,她一向是个傲气的,如何肯受司马懳的欺压,故来争宠了。 还从未有过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尤其是玉娴这样生性清冷的女子竟也会如此,他觉得有趣。说不准,这个小丫头还真能打败司马懳。那他接她进宫,可就多了一重惊喜。 司马懳得知赵鸣飞白日里去了紫宸殿,慌了起来,紫宸殿里的那位若要争宠,可是个劲敌。她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请赵鸣飞来了重华宫,可他意兴阑珊,不大跟她说话。 “陛下,明日是臣妾生辰,你可来看我吗?”她屏退下人,亲自给他斟酒。赵鸣飞道:“你我不是日日相见的吗?想要什么,朕命人去准备。” 此话一说出口,他突然想到白日里玉娴的话。她们两个同日生辰,怎么会这么巧?他略略一想,想到有一次云槿失约,说是给玉娴过生辰去了,那玉娴明明是夏日里的生辰。 “皇上想什么呢?臣妾说的话你都没听!”司马懳娇嗔,赵鸣飞道:“没想什么,既是什么都不要,那朕明日下朝便来看你。” 司马懳闻言甚喜,柔若无骨地依在他怀里娇嗔软语。 次日,赵鸣飞没去紫宸殿。玉娴依旧差人送茶水去熙泉殿,他爽了约,这小丫头还挺执着。又下了一场大雪,他接连好几日宿在熙泉殿,没有去毓秀宫,重华宫派人来请,他也没去。 他想到和玉娴打的赌,便喝了她的茶去了紫宸殿,还没走到一半,冷风一吹,他觉得手上有些冷,到了紫宸殿,天色向晚,风雪更紧。 他一身风雪地进了殿,殿中烛 分卷阅读70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火微弱,静悄悄的。皇上踏足紫宸殿,竟无人恭迎,只有采儿迎了上去,说道:“皇后娘娘在寝殿等陛下。” 他心中烦躁,非要看看这个小丫头在搞什么鬼。 他一进寝殿,只觉得梅香阵阵,如入梅园。那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殿内暖如春天。赵鸣飞看到殿中摆满了梅花,她别出心裁,那花枝都各成形状,趣意满满。 玉娴捧着两枝红梅起身,冲他笑着。他注意到她是站着的,长裙曳地,身量纤纤,他奇怪道:“伤好了吗?”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衫,柳绿的长裙,她甚少穿得这样明丽。头发梳得很简单,带着三支粉色的和玉簪子,看起来多少有些俏皮。 “早好了,只是暂时还不能跳舞,鸣飞没看过我跳舞,当真遗憾,赶明儿来这里,我跳舞给你看。”她浅笑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站住,仰头看着他,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她的眼眸灵动真的很美,他问道:“你叫我什么?” “鸣飞”她歪着脑袋看着他笑,轻声道:“我有叫错吗?” 她真的美极了,是那种出尘的气质美。 她大着胆子,更近了一点,伸手搂在他的脖颈,朱唇轻启,声音柔婉,问道:“鸣飞,我美还是司马懳美?” 他忍不住抬手去抚她的眉,说道:“你美。” 她的气息很轻,很轻,却是让人痴迷的诱惑。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烛光里她的脸美如皓玉,他突然想起在柴郡遇到云槿时的场景,久别重逢,那晚她也是如此迷人,却没有这么可亲可近。 “那比二姐呢?”他眉心微皱,手从她的眉眼处落了下去,她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心口,笑道:“你这里不会永远只有二姐一个人的,会有一个另一个女子,她温柔貌美,不输云槿,她颇通诗词,能歌善舞,司马懳根本没法和她比。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对你一心一意,鸣飞——”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她柔声说道:“她叫玉娴,她就在你的面前。” “你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少女身子纤细柔软,幽香阵阵,再好的词汇她也当得起,他不禁伸手抱住她。 玉娴看着他说道:”因为我的心比她们纯粹,我一无所有,只有你是我的全部。“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抱紧了她。外面大雪冰封,室内春光无限。 “你这里几时伤的,像是利器穿了进去。”怀里的女子肌肤胜雪,臂上却有一处伤,真叫人心疼。 他的气息落在身上,热热痒痒地,女子嘤咛一声,背对过去,娇嗔道:“鸣飞专宠懳妃姐姐,几时关心过我,饶是今日行了夫妻之事,不过是将我当做等闲女子,不会放在心上珍惜。” 他勾起她的小脸,娇羞红晕,甚是好看,“那你又几时肯为我?” “你虚长我四岁,却又这样与我计较。我不过十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晓得去讨好夫君?”她嗔了一声,引得他不由得轻咬她的唇,说道:“好一张厉害的小嘴,我知道你受了气,此番不甘心,拿我当剑使。” “那鸣飞你不情愿吗?” 他笑了笑,“情愿的很!”他又问道:“你前几日可是故意诓我,我喝了你的茶,才走到一半,手还是凉的。”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调皮道:“是热得啊!”她灿然一笑,他心里一软,只觉得这个女子是会法术的,会教他眼里只有她一个。 司马懳对他百依百顺,他对她本来就没有真的感情,日日相对,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心里只有云槿,可云槿对他冰冷之极,再多的耐心也被她磨灭了。玉娴不一样,她先冷后热,别出心裁,与以往都不同,让他觉得惊喜无限。 他很想宠着云槿,可她视他为仇敌,他不知道玉娴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愿意配合。她顽皮娇笑的时候,多像云儿啊,他愿意宠着她。 (八)六宫独宠 皇后摔伤了腿,反而因祸得福,皇上连续四日宿在紫宸殿,倒是冷落了司马懳。 玉娴收到云槿送来的帕子,呆呆地走神。采儿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坐到塌上挑选玉石。 “娘娘,皇上来了。”听到宫人的通报,玉娴起身迎了出去,笑道:“鸣飞,你快看这两玉怎么样?” “都先下去吧。”他略感尴尬,殿里只剩他们两个时,便道:“娴儿,当着宫人的面,你是皇后,我是皇上,称名字太过逾矩了。” “我偏不!”她倔强地一仰脸,一双眸子愈显清冽,说道:“皇上是大家的皇上,鸣飞才是我的鸣飞,你若生气,别理我就是。” 她这样娇嗔顽皮的样子和那人如出一辙,他心里软软的,拉住她道:“你开心就好。” 玉娴拉了他坐在榻上,非常亲密地挨着他坐下,说道:“这两块玉当真是好玉呢,若是镶在靴子上,一定好看。” 她举起手里的玉石迎着光亮,得意地给他看。 “明日得空我做两双靴子,再嵌上此玉,你我各一双 分卷阅读71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等开春,咱们一起穿着靴子去上林苑踏春。”她轻挽着发髻,只饰淡紫色的绢织珠花,长发垂在她深紫色的宫裙上,看起来美丽高贵。 她一直对他笑着:“上林苑有株神树,咱们也去祈福。” “娴儿有什么心愿?”她一抿嘴,娇笑道:“到时再告诉你。”他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 宫里都知道皇上皇后伉俪情深,靴子都是成双成对的。又说,皇上亲自拿了皇后的宝玺去了紫宸殿,那宝玺是皇后的象征。现下虽是司马懳掌管后宫,可她毕竟不是皇后。 帝后情深,不日举办了封后大典,到时候重华宫可成了冷宫了。 司马懳自是忧心着急,可是紫宸殿的事她根本插不上手,那玉娴自小在宫里长大,心机颇深,根本不留做手脚和打探消息的机会。她几次去紫宸殿请安,都被宫人拦下了,丢了好大的人。她每每听宫人回禀,都是赵鸣飞如何宠着玉娴的事情。 玉娴说喜欢梅花,赵鸣飞就命人把梅园里品种最佳的梅花树都移栽去了紫宸殿,还亲手折梅给她;二人下棋,若是赵鸣飞赢了,还得给玉娴赔东西,前一阵子东海来的贡品都进了紫宸殿;更可气的是,玉娴说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神仙说她子嗣福薄,必得多促姻缘成美事,才能解厄。玉娴便放些适龄宫女出宫嫁人,还要在熙泉殿摆宴。 司马懳掌管后宫,如今玉娴放宫女出宫,却连问她都不问,接连放了两批宫女出宫。她是皇后,摆宴并无甚稀奇,可竟然要在熙泉殿摆宴,如此逾矩,赵鸣飞却一口答应了。 司马懳日夜忧心,相思缠心,几日便憔悴了一圈。红鸾见自己的主子近日颇为沮丧,便安慰道:“娘娘,且放宽心些,那皇后如此魅惑君心,定会有人参她的。老爷和公子都是朝中重臣,不会看着小姐受委屈的。” “快快休提。若非皇上忌惮我们司马家,也不会弄个皇后来压着我。”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不是让恋儿去请皇上的吗?人呢!” 红鸾使了个眼色,叫恋儿的宫女跪地哭道:“娘娘,皇上下了朝便去了紫宸殿,奴婢实在叫不住他…….”司马懳砸了杯盏,怒道:“没用的东西!” 红鸾见自己主子怒火正盛,便遣了宫人退下,安慰道:“娘娘莫恼!皇上不过是图新鲜,皇后娘娘和皇上素来无交情,哪比得上娘娘一直为皇上出谋划策,解忧解闷。” 司马懳问道:“她的腿真的好了吗?咱们送去的药不管用?”红鸾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听闻皇后从霈园进宫时,带了好几只大箱子,其中两箱子是药,她身边那个叫采儿的,原是医女,咱们送去的药,怕……” 司马懳气极,摔了帕子,委屈道:“前一阵子皇上迷恋毓秀宫里那位,好不容易皇上冷落她了,紫宸殿那位又不安分了,姐妹两个都是小妖女!她们如此妖媚,皇上已经五日不来看我了,可教我如何?” 红鸾道:“娘娘是对皇上用情过度,竟没有之前的聪慧了。”司马懳闻言,思忖了一会儿,神色凄然说道:“是啊,他是皇上,就算没有这两个小妖女,还会有别人,他始终不能只是我一个人的。” 红鸾说道:“那云妃是嫁过人的,且视皇上为仇敌,咱们想抓她的把柄还不容易?”司马懳觉得有理,重新振作了,说道:“对,趁着皇上不搭理她了,先收拾了她!皇后也是亡国之女,没有娘家可依,我想什么时候收拾她,易如反掌。何况,她和皇上有亡国之恨,也许不用我出手,他们自己就斗起来了........” 司马懳盘算了半天,时忧时喜,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爱错人了。她只爱他一个,可他心里永远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此恨绵绵,永无休期。 云槿知道司马懳的动作,也知玉娴的打算,三人各自精算着,可赵鸣飞才是最聪明的人。 云槿颇感不安。 秦暄明问道:“你身边这两个宫女,是何底细?” 云槿道:“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他们一定会出卖我的。我没让她们进过内殿来,只是日子一长,一定会有破绽的。” 秦暄明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说道:“赵鸣飞不知道我还活着,对你戒备没有那么严密了,但他向来算无遗策,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玉娴的法子是出宫的唯一办法了,眼下我们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云槿想了想,说道:“夫君,不若你先脱身,我们宫外汇合。”秦暄明摇头,“怎么又说傻话?我们一起走。”宫里戒备重重,混进来一次已是不易。若是明日云槿不能顺利脱身,他在宫外不知她生死,那又该如何? 接连几日的大雪停了,阳光和煦,让人有了回春暖意。 紫宸殿内,采儿給玉娴诊脉,忽而眼中焕发光彩,玉娴含笑点头。主仆二人坐着修剪花枝,采儿道:”娘娘,咱们真的要......“ 玉娴拈了花瓣放在手心里拨弄,轻声道:“我现在只想二姐能好,只要能送她出宫,我死也甘愿。” 采儿不忍,说道:“眼下皇上待娘娘正好,想必日后也会疼娘娘。过去的已 分卷阅读72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经过去了,咱们总得为自己活着,云妃是皇上的逆鳞,我们如此行事,奴婢怕娘娘会受责罚,更怕怕娘娘就此失了君心......” 玉娴淡然道:“他的心从来不在我这儿。” 她怎不知赵鸣飞是拿她压制司马懳,他不是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少年了,他现在站在权力的顶峰,心境渐变,他开始用制衡术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时候那么深情,皆是把她当成云槿的缘故。她自小不喜说笑,却在他面前故意学着云槿的调皮、可爱的模样,学云槿的抿嘴浅笑,这才是他甘心捧着她的缘故。 玉娴自嘲自怜,但若能护云明二人周全,她死也甘愿。因着匆匆几次的相遇想去,那人竟在她心里了,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玉娴听到宫人禀告,皇上转道去了重华宫,不禁生疑,又细问,宫人回禀道:“重华宫的红鸾,不知对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便转去了重华宫。” 玉娴隐隐担心,赵鸣飞毕竟有许多事要忙,很多细节他根本顾不上了。可是司马懳聪慧,她日日派人盯着毓秀宫。随便一个小破绽,就会被她看出来。 又过了两日,赵鸣飞才来了紫宸殿。玉娴瞧着他神色如常,想来是虚惊一场。 她陪他用膳,赵鸣飞忽而道:“娴儿,熙泉殿大宴,你为何不请你二姐?” 玉娴微惊,随即笑道:“二姐身子不好,又不喜欢热闹,她不想去,我也不让她去,我只要你瞧着我一个人。” 赵鸣飞不动声色地饮了一杯酒,语气生冷了起来,说道:“明日熙泉殿大宴,皇后不必去了。”玉娴不知他为何改了心意,便轻声叫道:“鸣飞--” “朕是皇帝!”他彻底变了脸色,玉娴起身,在他脚边跪下,说道:“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赵鸣飞转过身来,冷冷道:“抬起头来!”玉娴感到他的怒意,心中忐忑,他捏住她的下巴道:“皇后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兵法也会用。” 玉娴暗自心惊,若计划败露,岂不是害了云槿和秦暄明。见她神色雪白,赵鸣飞才缓缓道:“皇后难道不是借着送宫女出宫的机会,送你二姐出宫的吗?” 玉娴一怔,摇头否认,赵鸣飞冷哼一声,高声叫道:“进来!” 一阵铠甲摩擦碰撞的泠泠声,二十几个带刀侍卫进了紫宸殿,那些人都是赵鸣飞昔日训练的进锐军,殿内的宫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这突来的变故,让玉娴全身冰凉,绝望到想哭。 “皇后禁足紫宸殿,无诏不得外出。宫女采儿即刻打死,其余宫人,幽闭在后殿。此事严密,不得外泄。” 他目如寒星,丝毫不见了恩爱之意。玉娴抓住他的手,哀求道:“你现在坐拥天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求你,放了他们吧!” 赵鸣飞冷冷道:“皇后自身难保,还在替他人求情,你可真是她的好姐妹!” “鸣飞,难道你心里永远只有二姐吗?” 赵鸣飞不语,玉娴落泪,神色凄然道:“原来,这些日子,你都是在骗我,好让我们一步步跌进你的陷阱里。” “你也骗了我。”赵鸣飞甩手而去,没有人比得过云儿。他把她看得太重了,她才会肆无忌惮地伤他。 这次不会了,一切是非恩爱情仇,总要有个结束了。 (九)爱恨成空 “已到酉时了,采儿没来送信,我只怕他看出来了。” 站在毓秀宫的阁楼,可以看到温月宫里开着数点绿梅,那是玉娴从前居住的,现如今也荒废了。 秦暄明拿了披风给她,问道:“昨日司马懳来,可说了别的?”云槿点头,说道:“她说要帮玉娴一起在熙泉殿摆宴,邀我前去。”秦暄明沉思道:“她近日来得勤快,说是来送东西的,或许......她看出什么了,是来打探消息的。” 云槿转身和他坐下,说道:“她若是发现了,只怕早就揭穿了。”秦暄明说道:“若是玉娴那边晚上仍无没消息,云儿明日可去紫宸殿看看。咱们势必要拖累她了,对不住她......” 玉娴的心意云槿岂会不知,她争宠一来是为了成全二人,二来要他们放心。 此番苦心,令人动容。 云槿去了紫宸殿看玉娴,还未到梅园,就有宫人来请她移步去御湖。 宫里各处的积雪都在逐渐消融,御湖边上少有人来,只有湖水拖着大大小小的冰块缓缓流动。 赵鸣飞一身白衣坐在御湖边的大石上,那白衣的颜色几乎融进雪里。 他眉目不染纤尘,好似初相见。 云槿不知他何意,思忖着踱步上前。 赵鸣飞慢慢道:“云儿,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就坐在这块石头上说话……” 云槿当然记得,那时御湖边上风光正好,她第一次见他,心里满满的亲切感。 他要离去,她心里不舍,问道:“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分卷阅读73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我不和爱哭鬼玩!” 她那时若是哭了,或者跑开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到今天这样了?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问道:“云儿,我们真的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吗?” 他眼神一如往昔,对着她无限爱怜,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的鸣飞回来了。可她心里明白,他不是鸣飞了。 她反问道:“从前?你手上沾着如娘的血,沾着我孩子的血,我们还怎么回到从前?” “若是你当初留在青城,我们何至于到今天!” 她去青城寻他,过柴郡,遇夏萤、沈乐和朱若,他接住了坠楼的她,他带她去见九王子白音策......过去的种种,不过数月之久,可是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时光无法倒回,他们永远回不去了。 云槿心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说话了,她一改往昔的柔弱之色,神色凛然道:“我恨青城,我此生都不要再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杀死了我的鸣飞,我的鸣飞不是你!你错了,你要杀人,你不开心了你要杀人,杀人对你而言太简单了,你有错在先,却要一错再错,即便我答应你留下,你还要去杀暄明,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鸣飞了!” 赵鸣飞红了眼睛,“云儿,那是你变心了,你早就喜欢秦暄明了,我不杀他,你就要跟他走了。我没有杀得了他,所以,你就跟他在一起了.......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让你给别人生孩子?我做不到!” 她第一次见他哭,他如此伤心,可怜又可恨! “云儿,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对不对?从前你也只是依赖我,仅是依赖我........” 从前的种种,眼里人,梦中情郎,真的只是依赖吗?云槿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了,她错了,他说是依赖,她一下子跟着哭了。 “我的心为你疼过很多次,鸣飞,你没有娘亲,从小无人照管,我心疼你,父皇赐婚,我好怕你伤心,我去青城寻你,可是你让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再为你心疼了,你我此生都是仇人。“ 两人站在初相识的地方,相对流泪。 原来最后,他成了她的仇人,他那么爱她,至始至终爱她如此深重,不减一分,可她却如此恨他。 湖边的冷风刀子一样割疼双眼,赵鸣飞退后一步,低声道:”云儿,我从来没有怕过谁,没有输过,可是我输给了你,怕了你,你也不是当初那个云儿了。“ 云槿转身离去,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生冷。 这冰天雪地里最后一次为你流泪。 司马懳站在高阁,看着御湖边上两人相向而去。红鸾不解道:“娘娘,皇上这是何意?为何不去毓秀宫抓人?” 司马懳神色沉郁,说道:“这人才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宠我一时,却不爱我......” “娘娘,您说什么呢?皇上是最疼爱娘娘的,这云妃胆大妄为,私藏逆贼,看陛下怎么收拾她!” “你以为是我们告诉他,他才知道的吗?我也被他算计了,他是君王,他不允许背叛,更不会由着我们摆布.......”明明云妃永无翻身之地了,她丝毫没有胜利者的骄傲,反而很失落。 她爱他那么多,他却一心在别的女子身上。她再怎么不折手段,也得不到他一滴真心泪。 熙泉殿大宴,本是皇后的主意,却并未见她出席。云槿早上去了御湖之后,就回了毓秀宫。她隐隐觉得赵鸣飞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他是个聪明人,这宫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玉娴计划大宴之后,送第三批宫女出宫时,把云槿带出宫。可迟迟不见玉娴传消息过来,司马懳又早早派人给云槿送衣服,拉她来熙泉殿赴宴。 云槿只穿了平日里的衣服,甚是素净,她隐隐猜到了今日会发生的事。也许所有的爱恨纠缠,要收场了。 熙泉殿恢宏大气,参宴的贵妇都坐在下面,歌舞已经开始了。司马懳忙着张罗安排各项事宜,宫人说皇后犯了心痛病,无法赴宴,那司马懳俨然一副皇后气派。 赵鸣飞进殿,看到坐在副席的云槿,她安静地像被人遗忘在尘世外了。 他径直走了过去,携了云槿同坐正席,这一变故,众人皆惊。司马懳暗自气恼,搅帕子过甚,指甲都折断了。 司马家立即有人站出来反对,只有皇后才能与皇上同坐,皇后不在,也应该是贵妃娘娘。赵鸣飞冷笑不答,没人敢真的惹恼了他。 赵鸣飞一只手握着云槿的手,他只对她一个人说道:“云儿,此刻你就是我的妻,只这片刻也是好的。” 云槿咬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他们曾约定此生,曾以为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未料天不遂人愿,也不知会有今日的仇怨。 他的手心灼热,她觉得自己出汗了。 他们一直静静坐着,直到宴席散了,歌舞停了,众人感恩告退,大殿上只剩赵鸣飞和云槿,司马懳看着二人,坐立不安,忧心如焚。 分卷阅读74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云槿斟了两杯酒,一杯推给了赵鸣飞,她自己饮了一杯。赵鸣飞端起酒杯,打量了几眼,便要饮。 她推给他的是毒酒,她指甲里藏着毒药,斟酒时轻轻磕一下酒杯,药粉末落进去一点儿,旋即溶散。 赵鸣飞一死,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他不死,她就出不了宫。天下覆灭关她什么事,她只要逃出去,和她的夫君回到江南,远离这一切纷扰。 时间冰冷涩然凝滞不前,全世界只剩下紧张慌乱的心跳声。 云槿突然想到御湖边上的对话,想到过去的种种美好,他救了她多次,谁欠谁的早已说不清了。云槿只觉得心在刀尖上跳动,一下又一下生疼到滴血。 她看着他饮酒,那是她从不经历的痛苦,她要看着他死在她前面。 酒至唇边,赵鸣飞看了云槿一眼,云槿心痛难忍,又看到他手背上的疤,彻底崩溃。 爱之深,恨之切,他是多年以来,梦里的情郎赵鸣飞啊!她起身打落赵鸣飞要饮下的鸩酒,酒洒在地上旋即变色,宫人大惊。 赵鸣飞看着云槿,神色平静道:“云儿送的酒,即便是鸩酒,我也饮了!” 云槿哭道:“你既知有毒,还……” “我想知道云儿到底会不会杀了我。” 云槿扑上去打他,用尽全身力气打他,叫道:“我好恨你!我说过我要杀了你的!”赵鸣飞不躲不闪,任由她发泄。 这是他第二次见他哭得这样伤心欲绝。 她说她为他心疼过,可他杀了她的孩子以后,她的心再也不会为他疼了。那她哭得这样伤心,可不是心疼了? 司马懳提着的心落下,她全身一软,跌坐下去。红鸾赶上来扶她,她忙嘱咐宫人去紫宸殿看住皇后。今日云妃必死,她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云槿失手,秦暄明坦然上殿,向长青未拦他。他神色安然,对着云槿微张双臂,说道:“云儿,别哭了。”云槿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与他拥在一起。 恨一个人真的好疼好累啊,她不想恨他了,不恨他了。 赵鸣飞看着她偎在别人怀里,久久不语。 司马懳喝道:“云妃勾连外人,意图弑君,罪不可恕,拖去冷宫。赐白绫。秦暄明即刻打死!”无人敢动,司马家的人此刻已经出宫,整个宫里都是赵鸣飞的人。 赵鸣飞淡淡道:“请贵妃回宫。”司马懳哭喊道:“陛下,她心里根本没有你,你为什么还要包庇她?只有臣妾对陛下是真心的,陛下!” 赵鸣飞冷声道:“那个在酒水里放了失魂散,给朕下药的不是你吗?” 司马懳大惊,萎顿在地。眼看玉娴六宫独宠,她一时想岔,哄赵鸣飞喝了失魂散,留了他两日。他不动声色,她一直以为他不曾察觉。 赵鸣飞心志刚硬,云槿给他下千虑散,他都能强撑着不倒。司马懳的酒一入口,他就知有异,只不过是随手推舟,成全了她这个毒害君王的祸心。 “陛下,臣妾那么爱你,只想多得你怜惜,可你沉迷妖女,臣妾想挽回你,是臣妾错了吗?”她错了,她不该爱他。 赵鸣飞挥手,宫人将尊贵无比的贵妃拖了下去。 (十)木槿花谢 熙泉殿内外已布满了兵士,烛光刀影,惊然凛冽。赵鸣飞坐在上面,沉吟不言。 云槿狠不下心来杀赵鸣飞,现如今她要兑现青城那晚的誓言了,她觉得心里反而平定下来了。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恨着他,恨他的种种不该,恨他杀了如娘,恨他杀了她的孩子。可就在她伸手打落那杯酒时,她其实已经不恨他了。 彼此辜负了当初的美好,现如今犹如大梦一场,风烟俱尽,爱恨成空。 秦暄明早知云槿不会杀了赵鸣飞,她从未杀过人,更不会杀了赵鸣飞。那个人,她爱过,恨过,她推杯鸩酒给他,不过是敬了前尘往事。 他不怪她,这是他爱的云儿,至情至性,善良纯粹。他轻柔地给她拭泪,安慰道:“云儿,别哭了,我们走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安静了下来,眼前人是她夫君,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上天待她实在宽容优厚,她痛失年少的情郎,却还能有一心人相伴。 如果没有秦暄明,她不知什么是相濡以沫,他是她的心之所安,是他的一生一世。 殿中人影绰绰,冷风回旋。向长青上前,神色恭谨道:“云妃娘娘,请回宫。” 云槿道:“我不是云妃,这个才是我夫君。向将军,谢谢你。” 她最后一句,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向长青闻言一怔,他知道她说的是那次放走叶陵之事。 向长青看着云槿浅笑,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疼且深刻。 后来,他每每梦到那晚的情形,梦到那晚的她,和青城初相遇时她一身霞光,浅笑安然的模样。 她长眠后山的皇陵多年,他在尘世人间娶妻生子,荣华富贵,却在很多年后还留着她那天掉 分卷阅读75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下的帕子。京都初雪,她坐在那里用帕子擦拭着一把短剑,细密的白雪飘落在她长发上。 他后来知道当时的心情了,那是一种无可描述的心情,那种心情一生只对一个人有过。 那晚只要她说,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鸣飞看到二人携手而出,很后悔在青城的那晚没有杀死秦暄明。 百转千回,各自伤心到心碎,结局还是如此。她说恨青城,是啊,他为什么要去青城呢? 父亲不是父亲,动辄痛打他,青城还没有花树,云儿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他也不喜欢青城,可云儿是公主,他要娶她,总要有功名在身。 他第二次去青城的时候,云儿已经十四了,等他再回京,就可以娶她了,他们永远在一起。可他还没回京,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子。 赵鸣飞看到云槿走,他有些恍惚地跟至殿外,始终没有下令阻拦。 熙泉殿外的弓箭手列满两侧,箭矢寒光凛冽,只待一声令下,破风而出。 “云儿,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他突然想起他两年前去青城的那天,她站在角楼冲他挥手,他多想回去,可还是一扬鞭,去了青城。 他离开她的时候,心里万般不舍,可她离去时说与君长诀,现在她又要离去,她心里竟没有一点儿不舍吗? 她回头看了看他,他站在夜风里。 “鸣飞,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这个还你。” 她取出那把短剑,放在了地上,紫玉在月下发着淡淡的光,柔和静美。 她一直还带着。 “暄明,我们走吧。”云槿将手放进他的手里,他的手很温暖,无论在哪都使她心安。秦暄明看了看云槿,将她的披风结带理了理,带着她离开。 “云儿——”他的声音变了调,他再次看到她转身离去,最心爱的东西却怎么都无法挽留,他觉得心很疼,像被尖刃狠狠地扎着,疼到滴血。 他掉进了无边炼狱里,她每走一步,他掉得更深一层。 “秦暄明今日必死,你若执意跟他走,好,我成全你们,朕成全你们!” 他冷笑着,不知是怒极还是心痛,原本俊秀的眉目变得狰狞可怕。 月光轻纱一样地泻下来,起了凉风。 华灯初上,一排排宫灯燃着红色的蜡烛,烛光微动像红色的萤火,融入透明的月色里,笼得一切都梦一般地迷离,这冰冷的宫里竟也有这样温暖美丽的时候。 “暄明,你说,我们到了江南,就找一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一片园子,可是我们该在园子里种什么,种花好吗?” 她想起在云苑的很多夜晚,他和她躺在花架下看月亮,花影斑驳,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他看她时的目光就像月光一样地深情温和,那些日子美好得不像话。 “种木槿,开花的时候,像天上的云。”他说,他喜欢白色的木槿花,花开的时候,像天上的云。 他没有再往前走,停下脚步,贪恋地看着她,她的眉,她的眼,风吹起她的长发,在清明的月光里。 她却是看着他笑,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放佛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放、箭——” “夫君,抱紧我!”她闭上眼睛抱紧他,长箭划开夜的迷雾,他感到冰凉的箭头直直刺入身体,他不能再为她挡箭了,很心痛却也自私地欣慰,因为就此他们可以不分开。 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地方,有一片种满木槿的园子,花开的时候像天上的云。 他的嘴角有一丝浅笑,用最后一点力气拥紧了她,这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一串七彩的音石链子掉落,跌散在夜里,清脆悦耳,萦绕不散。 清乐声飘散里,他又恍惚想起初见那天他拉着她跑,繁花拥簇,她说她是云槿公主。 “这个送给你,喜欢吗?” “这把剑真漂亮!” “收了我的东西,可是要嫁给我的!” 她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那把短剑也在,可是不远处,那片血是她流的,躺在地上的是她。 那么多箭扎进她的身体里,好疼。他再也不能拉着她跑,她也不会再对他笑。那些美好的事情真的存在过吗?太远了,远到让人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左右的宫人扶不住他,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仿佛是全身力气被抽干,胸口剧痛,一股鲜血应声吐出。 云儿是我的命,如今云儿不在了。 “皇上,快传御医,皇上吐血了!”宫人们的忙乱惊呼他已经听不到了,他只知道,他说了放箭,他看到她倒在那里,她和娘亲一样,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云儿了,他的云儿,不,她从来不属于他。 她说此生深刻爱过一个人,是秦暄明,不是赵鸣飞。他竟有一丝恍惚,原来他是赵鸣飞。 不识云君是云君,梦里云归何处寻? 分卷阅读76 云槿花飞 作者:桃花郡主 月至中天,天地间清清冷冷。玉娴听到熙泉殿的动静,流下几行清泪。她换了衣衫,拿了披风出去。 “娘娘,皇上有旨,您不能出去。” 玉娴道:“事已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去了还能做什么?”她径直而出,左右无人敢拦她。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长发在红色的披风上散开来,风吹得有些凌乱。 众人只觉得月光甚明处,她如行在烟里雾里,实非尘世中人。 她走到那里,血染红了她月白色的鞋子,她看着倒在那里的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如此鲜血惨烈的场面,宫人颇为忐忑,忍不住想拉她出来。 她放佛回过神来,转身看着那个穿着黄袍的男人,他的神色那样的不好,他的眼里有泪水落下,嘴角也有血迹。 玉娴轻声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我都失去了此生最爱,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很好。”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宁静美丽,像月光一样。似乎是那个晚上,她推开窗子回过头来看他,目光清冽的像泉水,清凉入骨却不伤人。 “回宫”他勉强起身,两排兵士退去,他像逃跑似的快速走了几步,摇晃着的月光一左一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慌乱的脚步踏碎眼泪一样清澈的月光,他终于又停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是故意引朕去紫宸殿,故意……” 她说的“此生所爱”自然是秦暄明了,原来她冒险,不只是为了云槿。原来她的巧笑倩兮,温婉多情都是装出来的,赵鸣飞恍然大悟,却又难以置信,这世上的女子为何都如此痴情。 他还是输给秦暄明了。 玉娴坦然道:“我是故意的,但我也付出了真心,我真的想过让你成为我的夫君,可你从来不曾真的爱过我。” 是吗?他不曾为这个女子心动过吗?或许吧,他的心跟着他的云儿死了。 赵鸣飞道:“你依旧是朕的皇后!” “皇后?”她似乎在问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耳边,她柔声道:“鸣飞,我要走了,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走。” “玉娴—”他可以看清她的每一根发丝被月光沾染,在风里轻轻拂动,那样地轻柔。她神色漠然,放佛退去了尘世的喜悲。 她离他那么远。 他终是知道了,什么是求之不得,所有的用心刻意抵不过两情相悦,所有的执着自负都输给了一厢情愿。 后来,史书记载了那一夜的鲜血,前朝乱党入宫行刺被诛;云妃护驾而死,追封思耶皇后;娴皇后受惊,于三日后孕中病逝。自此,皇上性情越发暴戾,朝局也发生了巨变,司马家的势力竟被急速砍去,两个月后,司马氏懳妃被贬冷宫,司马家族被灭满门,幼子尚不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