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分卷阅读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作者:檐上雪 文案: 苏瑾瑾长到十七岁,衣服要穿独一无二的,男人要嫁天下无双的。后来,老爹把她嫁给了她家的家仆。 怕的就是风水轮流转,娘家失势后,苏瑾瑾好日子到了头,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原本不受她待见的相公把自己给踹了。 叹人生几多艰难,发家难,守业难,守住相公更难。苏瑾瑾一面战战兢兢,一面要防着觊觎她家相公的野花野草扑上门来。 等夫妻感情渐入佳境后,苏瑾瑾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我家相公最好,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苏瑾瑾婚前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婚后又被自家相公宠成了作天作地的戏精。相公这么好,苏瑾瑾无以为报,立志开个成衣店,养他一辈子。 谁曾想四年前一声不吭弃她而去的负心汉回来了,苏瑾瑾惊悚地发现,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貌似是专程为他相公而来的。 曾经沧海不辞辛苦也要来跟她抢男人,这男人还是自家相公,苏瑾瑾有些心塞。 男女主前期相看两生厌,后期由厌生情,一对一,配角的感情线可无视,结局HE。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硕,苏瑾瑾 ┃ 配角:元祁,许翩跹 ┃ 其它: 第1章 接连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路面积起厚厚一层积雪,万州城银装素裹,苍茫一片。今年的冬天仿佛比往年更冷,家家户户闭紧门扉燃起了火炉,平日里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行人亦是寥寥无几。 没有人愿意顶着铺天盖地的风雪走出房门,而在此时的苏府中,丫鬟们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瘦弱的身躯捂着素净的棉衣在院子里急匆匆地奔走,偶尔遇到相熟的丫鬟,彼此点头当是打了招呼。 今日天空黑沉冷寂,远远望过去,似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看不出已经到了正午,这个点儿正是府中主子们用膳的时间。 苏府的马棚里,一个少年正抱起一把干草利落得扔进棚子。围栏上搭着他的厚棉衣,在这个冷得发悚的寒冬腊月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洗到泛白的素净长衫,额头上冒出肉眼可见的细汗。他再次弯腰去抱地上的干草时,袖子往上一缩,露出他结实有力的手肘。 “陶硕啊,今儿天气这么冷,怎么还穿得这么少?” 花匠吴平从马棚经过,见到少年一身单薄,善意地出声提醒。 名叫陶硕的少年闻声回头,面色有些许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轻轻一笑,面容愈加柔和,声音也极为轻缓,“我方才刚清扫了马棚,出了一身汗,才把冬衣脱掉了,叫吴叔担心了。” 陶硕初来府上是四年前,眉目间依稀可见少年的青涩。四年过去,五官长开了,显得俊朗挺拔,性子也越加沉稳。 吴平尚还记得四年前管家将他领到自己跟前时,少年背脊挺得笔直,眼里一片清明坦荡,不像其他同龄的少年,见到长辈都是怯生生的。 他恭敬得作了一个揖,礼貌地说“有劳吴叔了”。当时吴平在心底惊叹了一声:这等风采,全不像是家仆,反而是更像是大家公子。 吴平走到围栏边,拿下他的厚棉衣递给他,关切道,“年轻人根骨好,但也不能大意,仔细落下寒症,老的时候折腾。” 站了一会儿,汗液被风干,陶硕感觉有些冷,便听话得穿上衣服,一边穿一边道谢,“谢谢吴叔挂怀。” 吴平有个十七岁的儿子,得知前线打仗就自告奋勇参军去了。两年没见上儿子,吴平心里挂念也无可奈何,看着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的陶硕就更怜爱了几分。 “我见你日日给那畜生清扫马棚,怕它冷还给它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天儿这般冷,小姐也不见得会骑,主子不在的时候适当躲下懒也是可以的,要我说啊,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 陶硕笑笑,用手给棚里的马驹顺毛,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扯痛了人家。 “吴叔,大小姐买回来的这匹可不是普通的马,要放到战场上,它就是一匹能够适应高速作战的优良战马。” 吴平没想到这马来历这么大,更没想到一个普通家奴也会知道这么多,顿时被激起了兴趣。“这马就这般厉害?” 陶硕笑着点点头,“这马是从邻国引进的,并不高产,四年来也只得了五十匹,可谓是有价无市。” 也不知道那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是怎么得来的。 吴平见他懂得这么多,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家奴,是家里遭了变故才带着母亲来苏府的吗?” 陶硕眼神暗了暗,也仅有片刻的失神,片刻之后又迅速回复到原来那副微笑和气的样子。 “我父亲四年前因病去世了,家里无人支撑,母亲才带着我来到万州城。” 吴平叹了口气,内心认定了陶硕少时家境定然不差,不由感叹天意弄人。虽 分卷阅读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然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吴平到底是比陶硕多吃了几十年的米,他安慰道,“你这般勤快懂事,熬个几年存点积蓄,到时候便带着母亲出府去。” 吴平看着少年深邃的五官轮廓,眼前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稳健儿郎,他拍拍陶硕的肩膀,“陶硕,你是个好孩子,成日里做些刷马洒扫的粗活,确实是委屈你了。你这副身板若是能上战场混个三五年,将来兴许还能捡个一官半职来当当。” 吴平本意是他那沉不住气的儿子都能混个营兵小将来当,陶硕比自家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定能成更大的气候。陶硕笑着与吴平寒碜两句,吴平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陶硕来回抚触马儿的鬃毛,并没有把吴平的话放在心上。母亲毕生的夙愿不过是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不必战功赫赫,也不必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陶硕怔怔望着马棚里的大宛马,心中浮现一丝近乎不甘的失落情绪,他深吸口气,生生压了下去。 似乎被陶硕摸得极为舒服,马儿仰起头,温顺地顶了顶他的手。它的个头不算高大,明显还是头幼驹。它四肢强健,毛色乌黑亮丽,不见一丝杂色。再往上看,马驹的头部小巧伶俐,一双眼睛黝黑有神,便是不懂马的人也要为它美丽的外观所折服。 陶硕苦笑一声,对着马儿道:“便是珍贵的千里良驹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关在马棚里供富家小姐赏玩。” “把马牵出来,本小姐今日便带它出去溜溜。” 一道嚣张的声音打破了陶硕与马儿间的安静氛围。来的是位少女,一头乌发编成两股发辫从脑袋的左右两边垂落到耳际,发髻正中用六瓣花形的玉制发饰装点。少女肌肤赛雪,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乌黑有神,大红披风衬得她整个人极为明亮耀眼。 是个美人,只可惜性子不大好。 陶硕平日里都不愿意和她直接对上,不知她用什么手段弄来了这匹大宛马,仿佛只是一时兴趣,牵回来后便不见她再来看过。 陶硕强压下满心的烦闷,走上前礼貌请安,“小姐好!” 苏瑾瑾是苏家老爷的独女,自小就骄纵成性,长到现在也不见有人上门提亲。娶妻当娶贤,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住。 苏瑾瑾颐指气使地对着陶硕道,“给我把马牵出来。” 陶硕低着头不去看她,声音沉稳,语带担忧,“小姐不会骑马,这马儿性子又烈,如果贸然骑上去,怕是会伤到小姐。” 苏瑾瑾对着下人一向是不耐烦的,何况阻止她骑马的还是她近来最不待见的人,她扬了扬下巴,轻蔑道:“陶硕,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以为我爹爹喜欢你,就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这样过分的一番言辞并未激怒陶硕,他始终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辩不争,“陶硕不敢。” 苏瑾瑾冷哼,看他更不顺眼。男儿家一副低眉顺目的窝囊相,一点血性都没有,爹爹看中的人也不过如此。 “去把马给我牵出来,本小姐耐性有限,不愿意再说第三次。” 她胡搅蛮缠,陶硕由着她去,顺从地打开关马的木栅栏,把马牵了出来,熟练地绑上马鞍后,才将马鞭双手捧到苏瑾瑾面前,“请小姐一定抓牢马鞍,务必当心。” 苏瑾瑾看不惯陶硕,连他善意地叮嘱都觉得听着刺耳。她轻嗤一声,踩上马镫想要去够马鞍上的扶手,可惜她个头娇小,爬上去就显得极为费力。 看着她憋红了脸还是不得章法,陶硕依然袖手立于一旁,完全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思。苏瑾瑾咬咬牙,对陶硕喝道,“没看到本小姐爬不上去吗?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即便是不情不愿,陶硕也只能顺从不能拒绝,苏瑾瑾在他的帮助下终于顺利坐上了马背。平日里在陶硕面前温顺得像一只黑毛兔子的名贵马驹突然发了怒,仰头嘶鸣一声过后,便扬起前蹄欲要把苏瑾瑾颠下马背。苏瑾瑾从未骑过马,被马儿这么一弄,立时吓白了脸。 “小心。” 陶硕本就站在马驹旁边,一伸手,抢在苏瑾瑾跌落在地前,将人拦腰捞进怀里。待二人站定,苏瑾瑾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陶硕怀里,似是被多脏的东西污了身子,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到陶硕脸上,羞愤道,“一个身份低微的家奴,居然也敢拿你的脏手碰我!” 陶硕脸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他退后一大步,低头道:“小姐说得对,只是方才亦是一时情急,念在救人要紧,这才冒犯了小姐,绝对不会有下次,望小姐见谅。” 苏瑾瑾尚还处在羞愤中,听了他不卑不亢的一番话,顿时火从心头起,扬手一鞭抽在马背上,马驹受惊嘶鸣,她待要再抽第二鞭,手却被背后的人紧紧握住。 陶硕养了马驹多日,早已生出感情,见他鞭打马驹泄愤,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苏瑾瑾惊怒回头,手被陶硕握地死死的,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恨恨看着陶硕:这个低贱的家奴这 分卷阅读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么快就忘记了先前的话,居然还敢碰她。 陶硕抿紧嘴唇,压下未平的怒火,尽量使语气变得柔和,“这马是匹良驹,想是小姐花大力气买来的,只是如今尚未被驯服,这才冲撞了小姐。请小姐给我几日时间,等陶硕将它驯得温顺后,小姐再骑不迟。” 若不是手被他牢牢握住,一定也要让他尝尝被鞭打之苦,苏瑾瑾恨恨地想。 “放开。” 陶硕依言放开她的手,苏瑾瑾愠怒难平,就着扬手的姿势狠狠抽了他一鞭子。陶硕本来可以轻松躲开,但他没有躲,因为他知道,此时若是不给这位大小姐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势必不会甘休。陶硕不愿让事情闹大让老爷为难,也不想母亲担心,于是生生受了这一鞭。 幸好方才听吴叔的话穿上了冬衣,马鞭大部分的力气都抽在了厚厚的棉花上,于陶硕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若是穿得是件单衣,想必衣服掩盖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一道鲜艳的鞭痕。 “陶硕,记住自己的身份,若还有下次,我便告诉爹爹把你和你母亲撵出府去。” 苏瑾瑾面容清冷,说出来的话也更冷,在陶硕恭声应下后,她把马鞭重重甩在地上,转身走了。 陶硕舒了口气,转头对上马驹一双含泪的大眼睛,他抬手轻轻去摸它的鬃毛,这马极为灵性,不复方才的愤怒,反而乖顺地仰头去顶陶硕的手。 陶硕被它爱娇的样子逗笑,“希望这位大小姐贵人事忙,不要再记起你来。” 第2章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苏瑾瑾的贴身丫鬟采儿老远就见着她家小姐气冲冲地往闺房走来,知道这位大小姐又闹脾气了。 苏瑾瑾脸颊染上薄薄的一层粉,若不是见她情绪不稳,可能就要理解成女儿家的含羞带怯了。她走进屋子,扯开狐裘披风的系带,把狐裘狠狠掷在雕花凳子上。采儿忙上前拾起来,仔仔细细整理一番过后才搭在屏风上面。 为了什么生气,苏瑾瑾明显不愿意说,采儿是个识趣的,也不会硬要当个出头鸟去问。只是走到桌边端来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托盘,盘子里是一套冬天的衣饰,新崭崭的,叠得四四方方,看不到半点折痕。 采儿笑道:“小姐莫再生气了,瞧!您的新衣服回来了,月荷斋方才派人送过来的。” 苏瑾瑾看了一眼,面色稍霁,前两日她自己描了花样送到月荷斋,吩咐老板照着花样给她赶制一套冬衣出来。 苏瑾瑾自小就是个爱美的,七八岁的时候就不肯让丫鬟婆子伺候穿衣,都是自己搭配一套才肯穿出门。长到十四岁,有一回穿着新衣服带着采儿上街炫耀,就与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子撞了衫。本来,撞衫也不是个稀奇事,偏巧那名女子长得比苏瑾瑾高挑,生得也是貌美如花。 论长相苏瑾瑾也不输,只可惜那时候的苏瑾瑾尚未张开,眉目间能够辨别出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但是跟一个大她两岁,比她高又比她有韵味的女子一比较,高下立现。 那女子从她身边走过时,还极为不屑地瞧了她一眼,那一眼让苏瑾瑾羞愤难当,怒气冲天地奔回府里,将之前的衣服全给扔了。 苏老爷一心想将独女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可惜苏小姐一门心思都只在梳妆打扮上。她挑了稍微感兴趣的琴和画来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年下来,无一样精通。饶是如此,她的画技用在画衣服打版的花样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一次撞衫过后,苏瑾瑾日日窝在房里,自己思考花色,再用纸画下来送到月荷斋,砸重金单独定制。 苏小姐心高气傲,衣服要穿独一无二的,男人也要找天下无双的,上个月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婚事却还是没有着落。 苏老爷是个女儿奴,看苏瑾瑾这个飞扬洒脱的性子就知道。苏老爷早就放了话,若是宝贝女儿挑不到一个合适的夫君,苏府便好吃好喝供她一辈子,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为这独一份的宠爱,苏瑾瑾沾沾自喜之余,做任何事都有恃无恐,在她眼里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大事。 直到四年前,她的独宠被突然到来的陶硕母子打破了。 苏老爷正妻过世后,并未再续弦,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从见到陶硕后,从没停止过对这个小小年纪就极为沉稳懂事的少年的夸赞。 便是当着亲生女儿的面也没收敛过一星半点,夸到高兴处还要拿女儿来比较一番。夸着夸着,最后还得叹口气,以至于苏瑾瑾每次听到陶硕被夸后,回到房间都要砸个天翻地覆才能平心头之气。 期待了多日的衣服终于送过来,苏瑾瑾不似往常那般高兴,她想到平日里父亲对陶硕的赞赏,又想到方才在马棚外陶硕的所做所为,心里堵了一团火,烧得她极为难受。 她握了握拳,心里腹诽:这个叫陶硕的家奴,怎么就这么讨厌! “小姐”,采儿见苏瑾瑾一会握拳一会绞着袖子不放,轻轻出声提醒。 苏瑾瑾回神,采儿已经拿起短袄在手上 分卷阅读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摊开,称赞道:“月荷斋的绣娘在万州城里果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法,连针脚都藏得这么好。” 那是件藕色的印花交领短袄,衣身上的花样是浅紫色的曼陀罗,苏瑾瑾一向喜欢艳丽的颜色,衣服大多都以正红、深紫、鹅黄、湖蓝为主,此次却选了偏暗的藕色,当然不符合她一贯的审美。 苏瑾瑾自己制作了几年花样后,已经不满足一片色的穿着,她开始追求混色搭配。果然,托盘里的罗裙是鲜艳的正红色,点缀上几朵蔷薇,简单不失大方。 屋子里搁了三个火盆,整间屋子都透着暖意,苏瑾瑾拿起衣服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是严格按照她的尺寸来做的,一向不出错。但是苏瑾瑾是个吹毛求疵的人,从肩线到腰部的尺寸她都要牢牢把关,大一点小一点都会被她退回月荷斋重新改过,直到完完全全合身才肯穿出去。 苏瑾瑾从屏风后走出来,采儿还是小小地惊艳了一把。不得不说,她家小姐的眼光果真毒辣,若不是苏府家大业大,她走到哪家成衣店都保准能混口饭吃。 苏瑾瑾今日梳的是垂挂髻,和一身衣服极为相配,只是发扣色泽为玉色,看着素净了些。她把先前的发扣取下来放进首饰盒里,又拿出三枚红色梅花状的发扣簪在发髻正中的根部,再换上珊瑚色的玛瑙耳坠,衬得她容色娇妍,很是挑眼。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瑾瑾面色一扫前一刻的阴霾,此刻笑意盈盈,扭头问采儿:“好不好看?” 她扭头的时候玛瑙耳坠轻轻晃动,珠子周身有细微的光华流转,屋子里不够敞亮,若走到屋外,满地雪光映照,怕是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采儿看呆了,人靠衣装果然不是说说而已,她家小姐的姿色算是中等偏上,这样一打扮,若要跻身为上等也是不过分的。 虽然没得到采儿回答,苏瑾瑾还是被她下意识的反应弄得心情愉悦,这下也顾不得外面是否天寒地冻,于她来说,美是第一位的,于是不顾采儿劝阻,穿着一件短袄就迫不及待出门炫耀。 苏瑾瑾走出房门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陶硕。 园子里的红梅开得正艳,母亲常说花中四君子里,兰花幽静,竹子坚韧,菊花淡雅,唯有梅花冷傲,只在百花杀尽后的严寒开放,是有风骨的花朵。风雪还未停,满园都是白茫茫的冷寂,黑褐色的梅枝上透出了点点的殷红,平添了几许亮色。 陶硕自是知道摘花不是君子所为,但是书上不也常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吗?这样一想惭愧的念头退却几分,他折下三四枝抱在怀里,想到可以插在母亲床头的花瓶中,不由笑了笑。 正待他折身走上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时,就遇到了喜气洋洋的苏瑾瑾。陶硕自觉低头给苏瑾瑾请安,盼望着这位大小姐能够无视他赶紧走,谁知道苏瑾瑾不仅停下来了,当着他的面还给了罕见的笑容。 “我这一身好不好看?” 陶硕闻后头也不抬,直接回了一句“好看”。 这敷衍的语气让苏瑾瑾不乐意了,她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你看也不看我就说好看,分明是看不起我。” 陶硕暗自叹了口气,这位大小姐向来同他不对付,他也向来有自知之明。不仅从不主动招惹,见着了还会主动回避,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像方才那样老老实实问个安。这位大小姐高兴的时候会直接无视他,不高兴的时候就非得挑两句刺才肯离开。 今日一连碰见两次,在前挨了一巴掌,在后挨了一马鞭,脸上的红印还未褪去,就又遇见了。陶硕心道:大约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这方正在神游天外,苏瑾瑾更加不满,“陶硕。” 这一声中蕴含满满的怒气,逼得陶硕不得不回神正对她。 “小姐今日这一身混色搭配得当,发饰也极衬小姐肤色,和周围的雪色一配,极为明亮耀眼。” 一句话哄得苏瑾瑾笑逐颜开,“你倒是挺懂行。” 陶硕懂女子穿着全赖有个好穿衣打扮的母亲。陶硕十岁那年,母亲新得了一套紫藤花色的双绣缎裳,穿出来时硬要陶硕品鉴,陶硕年纪小,哪里懂这些,被母亲揪着不放,只好结结巴巴得说,“好……好看。” 母亲噗嗤一笑,“傻儿子,哪有这样夸人好看的,如果有女孩子问你今天穿得好不好看,你至少要从人家身上挑一处亮眼的地方得体的夸奖,比如说娘今天穿这一身,你可以从颜色和娘的发饰搭配上来夸。” 陶硕自小就聪明,一点就透,但他始终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正经儿郎,心思又岂会在女儿家的穿着上面。 其实苏瑾瑾并非是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位大小姐不仅爱美,还自信得有些过分。今年夏天她穿了一件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召集了十个男性家奴站成一排,挨个问“好不好看”,结果当然是清一色的“好看”。 苏瑾瑾不甘休,“那你们说说哪里好看?” 这可难倒了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奴了。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苏瑾瑾大怒之下硬要有人说出个一二三才肯放他们走。陶硕混 分卷阅读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在几位家奴里,苏瑾瑾本身就看不惯他,逮着这样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他。 陶硕还有一堆活要干,有些心急,还是勉强自己镇静下来,在记忆里搜寻一圈,终于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他硬着头皮道,“小姐这一身虽然素净,但胜在花色明艳,底色浅,绣花的配色却极为惹眼,不失端庄大方。” 苏瑾瑾烦他不是一天两天,在那一刻才恍然发觉,这人身上还是有那么些优点的。 第3章 院子里的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当日的情景,苏瑾瑾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也不欲继续为难他。 陶硕站得恭恭敬敬的,想为难也挑不出什么错,刚想放他离开,目光就被他怀里的几枝红梅吸引了过去。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陶硕,“喜欢梅花?” 陶硕自认为答得不错,以为她会放自己走了,谁曾想这位大小姐又来上这么一出。他只好如实回答,“是家母喜欢。” 苏瑾瑾一直很纳闷,陶硕虽是家奴,言语之间却不似一般家奴的粗鄙,再看他一身的气质,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富家公子都不见得有他精神。这叫苏瑾瑾突然想到记忆里拥有相似气质的某个人,蓦然暗了眼色。 “你走吧!” 陶硕松了口气。 这一日,陶硕总共见了苏瑾瑾三次,第三次是在府里的湖心亭。 苏瑾瑾带着采儿走到湖心亭赏雪,采儿见一时半会走不了,怕冻着她家小姐,给苏瑾瑾知会一声后,急着赶回去给小姐拿狐裘和暖炉。 “采儿,顺便拿两壶酒来吧!” 湖心结了寒冰,四角亭檐上覆了厚厚一层积雪。苏瑾瑾站在亭下,满目白雪苍茫,想起那个人,心就胀得发疼。从亭外望过去,她俨然成了湖心亭中的一抹亮色。正是这样的景色,也正是这样的背影,旁人品不出自成一派的美景,更多的是透点孤清和冷寂的萧条。 三年前的冬至,万州城也是如今日这般的鹅毛大雪。苏瑾瑾带着采儿去城外的十二桥赏雪,捡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最初看到那个男人之时,他满面青紫,单薄的长衫宽宽松松挂在身上。他已经瘦得不足以撑起一件成年男子的衣衫了,就是这样一个算不上好看,甚至瘦得有些恐怖的男人让苏瑾瑾动了恻隐之心。 苏瑾瑾不眠不休照顾了他三个月,最初他对谁都充满戒备,等和苏瑾瑾熟悉过后,苏瑾瑾方才窥见了男子身上足以令人心动的特质。他声色温润,很会讲故事,甚至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要讲得好,苏瑾瑾每回都听得如痴如醉。 后来,苏瑾瑾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元祁。 诗里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认识元祁以前,苏瑾瑾认为这样的人大概只能出现在梦里。认识元祁之后,苏瑾瑾终于肯承认,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元祁被苏瑾瑾捡回去的第二个月,喝药吃饭都很配合,渐渐地,褪去了原先的形销骨立,整个人变得丰神俊朗,一双眼却总是深邃如幽潭,叫人看不破,也猜不透。 有一日,元祁端起药碗,忽然问起那天的日子,苏瑾瑾惴惴不安,怕他想要离开,而她还没有想好理由挽留。元祁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心,淡淡一笑,眸色温柔,让苏瑾瑾忍不住沉沦。 “苏姑娘可有婚配?” 所有的感官都因为他这句话而炸开,愉悦的情绪充斥了满心满眼,苏瑾瑾甚至不曾做出女儿家的扭捏情状,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直接回答了“没有”。 元祁笑得更温柔,像融化积雪的第一缕阳光。 “苏姑娘于元祁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都不应怠慢了姑娘。若姑娘愿意,等元祁回家禀明父母后,再来向姑娘提亲。” 那时候的苏瑾瑾还未满十五岁,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恨不得摘星揽月来搏他一笑。她那样单纯,哪怕除了名字外对元祁一无所知,也甘愿将一生交付。元祁走后,她一直等着他来娶她, 一等就是三年。 即便是没有等到,她也不愿意苛责元祁。她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或许是因为要紧事耽误了,又或者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死心塌地得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小姐。” 采儿唤她一声,将狐裘披在她身上,又在她怀里塞了个暖炉,打开黑漆木盒,里面还有一盆炭火和两坛羊羔儿酒。 这晚,苏瑾瑾又喝醉了。采儿替她系上掉落的狐裘带子,满脸担忧:就这么睡在这里,她要怎么才能把小姐弄回去呢? 晚饭后,吴平过来叫陶硕帮他搬一下花盆。吴平本是苏家侍弄花草的花匠,苏老爷是个爱花之人,府中养了许多品种的花卉。有些品种不仅名贵还万分骄矜,在暖和的季节里都不好养活,冬天里就更不敢大意。吴平患过风湿,腰椎也不好,天冷过后根本就没办法搬运重物,这才叫陶硕来帮忙。 陶硕帮吴平把廊下的花盆全部搬到温室后,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 分卷阅读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叫了出来,这会才觉得饥肠辘辘。 想必母亲还在等着他吃饭,陶硕不由加快步伐,路过湖心亭时,他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看到亭中的主仆二人。 被采儿叫住后,脸上尚有一丝疑惑,“采儿姑娘,有事吗?” 采儿正要回去叫人帮忙,就见着陶硕急匆匆地过来了。她虽然跟了苏瑾瑾很多年,性子却温婉可人,从不恃宠而骄。对着陶硕,言语间也极为懂礼。 “陶公子,我家小姐喝醉了,我一个人没办法把她扶回屋,只有劳烦你帮忙了。” 陶硕这才看到喝得烂醉如泥的苏瑾瑾,她整个人摊在长椅上,还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陶硕对苏瑾瑾素无钦慕之心,不存在刻意制造机会去偶遇她的情形。唯有叹气能表示他现在的无奈,这一日,二人见面的次数着实过于多了。 纵然再不对盘,他也做不出放任她不管的事情来。他偏头对采儿道,“采儿姑娘,能否答应陶硕,待小姐清醒后,请一定不要告诉她今晚是我送她回来的。” 他对白日里那一耳光还心有余悸。 这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采儿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个极聪慧的丫头,当然知道陶硕的顾虑。按说陶硕只是个家奴,采儿是苏瑾瑾身边得宠的大丫鬟,实在没有必要对他这般客气。 奈何采儿不仅聪慧,还十分识得眼色,就拿苏老爷对陶硕的态度来说,他就算不得是一个普通的家奴。 “今日本就是赖着陶公子帮忙的,这点小事,岂有不从之理。陶公子放心,今日之事,对着小姐,采儿一定不会泄露半个字。” 陶硕点点头,“多谢采儿姑娘。” 他走到苏瑾瑾身边,将她扶起来靠在身上,苏瑾瑾浑身软得像一条泥鳅,靠着陶硕支撑,都还是站不稳。眼看她又要滑下去,陶硕没有办法,只得将手绕过她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来。 采儿帮忙将苏瑾瑾的头靠到陶硕的颈窝里,苏瑾瑾这会更像一只猫,只觉得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陶硕脖子透出来,不仅使劲往里拱,还爱娇得用脸去蹭了蹭。 怀里的人很不安分,陶硕用了点力气抱住她,她都还不听话得左右乱动。陶硕走两步就要调整下姿势,幸好离苏瑾瑾的院子不远,忍耐一下也是可以的。 原本,陶硕就是这样想的。 苏瑾瑾的脸还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蹭过的那处迅速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脸上。陶硕为了躲开她的脸,不得已将脖子向后仰,苏瑾瑾不满得咕哝了一声,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采儿看到这一幕万分头疼,她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走过去把她家小姐的头给拽出来。 “陶公子,实在是难为你了。你放心,今晚发生的事情小姐一个字都不会知道。” 不能用实际行动解救陶硕,采儿只得采用怀柔攻势,陶公子怕因为今晚的事情惹小姐不快,那她就向他保证一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让她家小姐知道自己不仅被人给抱了,还主动贴上去这样那样的乱蹭,指不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陶硕先前给吴平搬花都没能出一滴汗,终于把苏瑾瑾送回房里才发现汗湿了里衫。将人放在床上,正准备功成身退时,脖子就又被这位大小姐抱住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瑾瑾揽着他的脖子不放,闭着眼睛嚷“不要走”,后来竟然哭了,还越哭越伤心。陶硕的手绕到后面,想要拉开她,睡梦中的苏瑾瑾反而抱得更紧,生怕他挣开自己。 采儿也上前帮忙,两人担心吵醒她都不敢使蛮力,尝试了半天,无果。 醉后的苏瑾瑾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铆足力气也想要留住靠她最近的那个人。陶硕并非是一个无脑的莽夫,心知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把苏瑾瑾弄醒,到时候怕就不是一个巴掌能够解决的事了。 他对采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开。按在苏瑾瑾手背上的手转为轻轻拍打,似在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他放低声音,用近乎于温柔的声音说,“好,我不走,天气冷,你先把手放开,我给你盖上被子,你好好睡。” 不知是不是陶硕的话起了一定效果,苏瑾瑾不再闹也不再哭,却也没有放开手。 陶硕拍着她,继续安抚道,“乖,我就在这里陪你,哪儿也不去,你先把手放开好不好?” 苏瑾瑾的手终于有所松动,陶硕趁机轻轻拽下来,苏瑾瑾动了动,仿佛极为不安。 陶硕没有即刻放开她的手,而是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等她沉沉入睡后才轻轻拿出自己的手。 采儿舒了口气,总算是睡了。 陶硕对她笑了笑,“今晚小姐可能睡得不会□□分,采儿姑娘要多费心了。” 采儿把刚刚那一幕全部看在眼里,把他送到门口后,才笑吟吟道:“陶公子日后的妻子必定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采儿姑娘说笑了。” 留下这句话,陶硕悄然退出门外。天色已经很暗了,陶硕自小耳聪目明,便是没有灯笼照明,也 分卷阅读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不妨碍他看清脚下的路。 陶硕自小家教严格,父亲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母亲虽然慈眉善目却从未对他放低过要求。他遵守男女有别的戒律,方才若不是为了哄苏瑾瑾,也不会破男女大防做出如此唐突的举动。虽然陶硕也是个细心之人,从苏瑾瑾的院落离开前却并没有明白采儿话中的含义。 有些事情值得追根究底,有些事情却不一定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很早以前陶硕就懂得,做人难得糊涂,不明白也不尽然都是坏事。 第4章 冬去春来,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苏瑾瑾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制换季的新衣裳了。 她早早描好了花样派采儿送到月荷斋,采儿返回来时告诉她新衣服大概要等一个月才能拿到成品。 苏瑾瑾不高兴地挑了挑眉,“这次怎么这么久” 采儿答:“听掌柜的说,在这之前刚刚接了一批吟翠楼的急单,要求月中必须赶制出来,小姐的单子只能耽搁一下了。” 苏瑾瑾做什么都要别人以她为先,采儿瞧她面色不虞,知道她家小姐已经发怒了,连忙补上一句,“掌故的自知对不住小姐,求了我半天,让我一定回来跟您好好解释,待他们做完那单,会连夜加急赶制小姐的衣裳。” 苏瑾瑾这才微微好受一些,还是忍不住嘲弄,“月荷斋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连青楼妓子的单子也肯接。” 吟翠楼是万州城名气最大的青楼,楼里的姑娘并非清一色的娇艳妖娆,比如说极负盛名的清欢姑娘就十足英气,苏瑾瑾曾远远见过她一面,人身得高挑,气质也甚为出众,那一日仅穿了件素净的白底云纹掐腰长裙,青色玉冠束发,就甩了其他青楼的庸脂俗粉几大条街。 不过左右都是青楼出身,这名声是洗不干净的,再是容貌出众气质芳华,也只配寄身青楼。说到底,妓子就是妓子。 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烟花女子同出于一个地方,这叫苏瑾瑾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想,是该挑个时间好好提点掌柜,再是利益为先,也不该失了段位。 苏瑾瑾此次定制的衣裳果真花了一个月,月吟斋的掌柜特意派人亲自送上门去,送衣服的帮工捧着衣裳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在门口遇到了盈翠楼的清欢姑娘。 清欢原本带着婢女过来挑衣服,刚走进门就被托盘里的衣裳引去了目光,她轻轻笑道,“这衣服的花样倒是有点意思。” 她没有继续拦在门口,径自走进屋内,巴掌大的小脸配上英气的五官,眼角的一小颗泪痣又柔和了英挺的气质,不会叫人觉得柔弱,也不会太具有攻击性。 “老板,方才那套衣裳给我也来一套。” 清欢姑娘想要什么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从不拖泥带水。虽然她不是吟翠楼的头牌,但是也是楼中可以拿得出手的姑娘,不缺客人,自然也不会缺银子。 老板很是为难,“实在对不住,这衣裳是苏家小姐自己描好花样送来小店定做的,只此一套,没有其他成品。” 清欢不以为意,“那你照着花样重做一套不就得了。” 掌柜的还来不及接话,就被门口一个嚣张到极致的声音给打断了。 “花样和配色都是本小姐亲自想出来的,你一个青楼妓子,想要穿本姑娘亲自设计的衣裳,凭你也配?” 清欢在风月场所浸淫多年,比这更难听的话也听过不少,苏瑾瑾的段数可打不垮她。她抬手制止欲要替她出头的婢女,低下头见到袖口有了褶子,不紧不慢地抬手抚平,才微微笑道,“苏小姐的出生清欢自知是比不得,可是苏老爷毕竟也老了,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苏小姐觉得自己还能逍遥多久呢?” “你!” 苏瑾瑾再是嚣张,也还是个富家小姐,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清欢口里的米虫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万州城里的人议论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有甚者还会拿她跟苏记劲敌家的那位大小姐比较。这个闷亏她不得不吃,林家小姐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学习生意经,经商手段确实为人称道,听闻前些日子林家在临城开了两家分店,生意火爆非常,全得益于林小姐的毒辣眼光。 清欢一直知道,打蛇打七寸,怼人就要怼中对方的痛点,击得她无法回击。看着苏瑾瑾一脸菜色,她知道自己做到了。她冷笑着看了苏瑾瑾一眼,无心恋战,带着婢女先行离开。 苏瑾瑾恨不得把她的后背盯出个大窟窿来,清欢无知无觉,待走出一段距离才对婢女吩咐,“等我回去绘出那衣服上的花样,然后你拿着花样多找两个成衣店制它几批来卖,到时候大街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衣裳,我看她是不是还傲得起来?” 婢女听后莞尔一笑,为她家姑娘整人的手段所折服,夸道,“还是姑娘的鬼点子多。” 期待了一个月的衣裳,苏瑾瑾最终还是没能穿出来。 过了乍暖回寒的二月,就迎来了真正的暖春,苏瑾瑾的那套衣裳着实火了一阵,导致那段时间一眼望去,街上全是类似的背影。相同的花样, 分卷阅读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相同的类型,再是相同的配色,可谓是一模一样,苏瑾瑾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命采儿找来一把绣花剪,将那件衣裳剪成一条条的,这样还不解气,非要丢火盆里化成灰烬才肯善罢甘休。 小姐已经气了好几天,采儿于心不忍,怕她气坏了身子,安慰道,“小姐何必生气呢?这件穿不出去,小姐再绘制其他花样重做一套便是。话又说回来,那套衣裳火成这样,不也证明小姐品味非凡,眼光独到,小姐何必气这样久?” 不得不说,采儿跟着苏瑾瑾这么久,早就将苏瑾瑾的性子揣摩得七七八八。安慰的话要怎么说才能说在点上还不惹小姐反感,她深谙个中道理,俨然是一朵称职的解语花。 果不其然,苏瑾瑾脸上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得意得眼睛都在放光。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采儿苦笑,夸你夸成这样,能没有道理吗? 苏瑾瑾这里是雨后初霁,苏家老爷近来却过得不大太平。 书房门扉紧闭,房里除了苏老爷还有他最为得力的管家,看二人面色,一个凝重,一个阴沉,同时看着桌上的一匹褪色严重的绸缎。 苏老爷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褪色?” 管家也极难置信,这匹绸缎用的是苏记秘不示人的染织技术,据说是多年以前,苏老爷在苗疆游历时见当地女子的绣裙色泽鲜艳明亮,数年之内也不会因反复搓洗或久置而褪色,后来才从当地人口中得知是用一种不知名字的植物浸泡三天三夜后,方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从苗疆回来后,苏老爷闭门不出,将苗人的技术研究改进,投入店铺贩卖后,取得了空前绝后的反响。好东西经得起时间考验,三年后,苏记布料绝不褪色的口碑打响万州城,盛名传遍四方。今年西域属国来访,京中来人命苏记迅速赶制一批布料送到宫中,赠与使臣作为回礼。 “四种颜色均出问题了” 苏老爷知道,作为属国的回礼,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关系的已经不仅仅是苏记的招牌,更是整个国家的脸面。 “是,此次总共出了四种颜色,分别是孔雀蓝、酱紫、朱红、翡翠绿,当初以防意外就多赶制了几匹,剩在库中的均已开始褪色。” 苏老爷气息不稳,“怎么会这样?便是寻常布料也不会这么快就褪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管家默然。 苏老爷瘫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灯如豆,有风吹进来,烛火晃动几下,忽明忽灭。苏老爷紧紧盯着那一小簇烛火,手在隐隐颤抖,不知不觉间干涸的眼里涌出泪水。 管家抬头,就见着他家老爷老泪纵横,整个人颤抖不已。 “老爷。” 他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已带哽咽。从送出之日算起,布匹已经运走一月有余,怕是已经抵达了京城。 “这件事有哪些人知道?” 苏老爷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一阵惊悸过后,他冷静下来,扭头询问管家。 管家道,“就只有两个帮工知道,他们向我禀报时,我就已经叮嘱过他们此事不得声张。” 苏老爷木然得点点头,“好,你做的很好,明日你再去叮嘱一遍,一定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管家垂首,“是。” 早春的夜晚还透着冷意,晚风吹进窗子,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管家正欲退出门去,被苏老爷叫住,“老朱啊!皇家的贡品出了纰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你盘点盘点库中的银子,店铺的帮工能安顿的就都帮我安顿了吧!” “老爷!” 管家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落下来,两人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顶多是觉得不舍,这么多年的主仆交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啊! 苏老爷遥遥望着他,嘴角强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去吧!你也到了享福的年纪,别想不开。” “诶!” 管家抹了抹眼泪,还是应了下来。 “老朱。” 管家正好打开门,听到老爷这一声呼唤,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迅速回过身。 苏老爷呆呆坐在凳子上,像一个被子孙遗弃的孤寡老人,这幅样子让管家忍不住心中的酸楚,又悄悄抹了把眼泪。 “麻烦你帮我把瑾瑾叫过来。” 管家还未应下,苏老爷又突然说,“算了,不要叫了,瑾瑾这会可能已经睡下了。” 第5章 第二日,陶硕换好衣裳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老爷。 他还端着盆,恭敬唤道:“老爷。” 苏老爷原是背对着他站着的,衣衫单薄,背影略带萧索,这让陶硕更加好奇他的来意。 苏老爷先是沉默,然后将陶硕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幽幽开口,“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将来也一定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 分卷阅读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陶硕不想等来的是这番话,呼吸窒了窒。四年前,母亲带着他投奔苏府,只对他说苏老爷是她的一位旧友,而从方才那番话来看,苏老爷不仅认识他父亲,交情似乎还不浅。 “老爷。” 他想开口询问,却被苏老爷打断。 “当年是怕府中人道你们母子闲话,按辈分,你该称我一声伯伯。” 陶硕哑然,太突然了,他唤不出口。 苏老爷对他的反应甚为包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亲起了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许多,陶硕道,“母亲已经起了,现在房里。” 苏老爷点点头,对他说,“你先去忙吧!我找你母亲说会话,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同她说过话。” 说完,再不理陶硕,径直往里走去。 陶母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陶硕回来了,“进来吧!” 来人让她吃了一惊,“老爷,这一大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陶母替他倒了一杯茶,苏老爷接过来,坐在椅子上。 “弟妹当年都是称呼我为兄长的,如今却这般生分了。” 陶母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桩往事。她本是个爽朗性子,很快变换了称呼,“都是陈年旧事了,老爷若是不愿意听,那妹子也就不继续跟你客气了,便还是叫你一声兄长吧。” 想到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苏老爷笑了起来,独自缅怀了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 “当年,我与陶硕父亲义结金兰,后来说好,来日我若得了个女儿,他若得了个儿子,将来必要他们结为夫妇,以结永世之好。今日我来,就是想问弟妹,当日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陶母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脸色,自然知道这不是句玩笑话,她保持着端庄的仪态,笑了笑,“当然算数,如今陶家早已是不如从前了,让瑾瑾嫁给陶硕确实是委屈她了。” 得了承诺,苏老爷暗中松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淑贤就给我留了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被我惯得不成样子,将来她嫁给陶硕,还望弟妹多担待。” 陶母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这事问过瑾瑾的意思没有?若是她不愿意,也不好强求。” 苏老爷摇了摇头,“这事我同意了就好。” 话说到这个地步,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苏老爷忽然站起来,朝她深鞠了一躬,苏母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阻止,“兄长这是做什么?” 苏老爷眼里竟然泛起点点泪意,声音也开始哽咽,“弟妹,我就把女儿托付给你们母子了,若是她哪里做得不好,还望多担待。做父亲的不需要她大富大贵,只需要她过得平安幸福就好。” 陶母受了触动,情绪也变得感伤,话语中平添了几分豪气,听在旁人耳中却是重如泰山的承诺,“兄长放心,瑾瑾嫁给陶家,这一生都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老爷含着泪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会话,苏老爷便告辞离开了。陶母等了半晌,也没见儿子回来,她坐下来,开始酝酿怎样给儿子说这桩事。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陶硕终于进来了,脸色沉重,似乎在忍耐什么。 陶母冲他招手,“陶硕,你过来,母亲有话要同你说。” 陶硕第一次没有听母亲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陶母待要再唤一次,他却开口了,“母亲,儿子不想娶苏家小姐。” 陶母愕然,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不确定地问,“方才我与你苏伯伯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陶硕并没有注意到母亲对苏老爷称谓的转变,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站在这里,也是强装镇定。他极力想要说服母亲收回这个决定,也想表明决心誓死不娶苏家小姐。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言语上顶撞过母亲,对于不赞同的事情只保持沉默,死活不开口,不反驳,也绝不顺从。 儿子是她教出来的,他的倔脾气陶母心知肚明,然而此事并无退路,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苏家于陶家那是天大的恩情,陶硕不知个中缘由,她也没有立场怪他。 陶母咬咬牙,心一横,道:“陶硕,我知你心气高,旧时的身份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你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仆而已,瑾瑾嫁给你,也不算辱没了你,这事母亲不是在同你商量,我既已答应了你苏伯伯,就断没有食言的道理。” “母亲。” 陶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有在大事上干涉过他,他记得十四岁的时候母亲给他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大事可以自己做决策,不许再来过问长辈。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艰险还是平坦,只要无愧于心,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 不能相信,方才母亲打破了言传身教的信仰,竟然如此强势地干预他的婚姻大事。 陶硕走上前两步,朝陶母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顶着陶母凌厉的视线说完了接下来的话,“陶硕自知身份比不得从前,不求娶个名门闺秀,但是未来的妻子 分卷阅读1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至少不该是……不该是个飞扬跋扈不讲道理之人。” 看着倔强的儿子,陶母叹了口气,离开椅子上前扶起陶硕,“我知你还在想着那个人,只是如今你二人早已是云泥之别,别说她不知道你在哪儿?甚至连你还活着这件事她都不可能知道。陶硕,母亲教过你的东西母亲从来没有忘记过,若是母亲有选择,又何必硬要逼迫你答应这桩婚事。” “可是母亲……” 没等他说完,陶母再一次打断他的话,“你与瑾瑾的亲事是母亲还没怀你时就定下来的,你十岁的时候你父亲曾连修几封书信给你苏伯伯,约他详谈此事,你苏伯伯却从未回过信。我们来万州城已有四年,你苏伯伯对这桩婚事亦是闭口不谈。陶家极盛之时,他未回应此事,极衰之时也未曾回应,这表明你苏伯伯并非是攀附权贵之人。” 陶硕看着母亲,心渐渐凉下去。 面对他明显的失落,陶母不管不顾,继续道,“他不答应大概也是希望女儿能够自主选择婚姻,如今这般仓促之下就将这桩婚事摆到明面上,必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陶母摸了摸陶硕的头,动作慈爱温柔,“陶硕,母亲知道你不愿意,你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并不了解,母亲只能够告诉你,你父亲和陶家能有当日的荣光,少不得你苏伯伯的扶持。若是你父亲尚在人世,一定也希望你能够应下这桩婚事。” 陶硕抬起头,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眼底尽是苍凉,他凄凄地笑了,“母亲,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残忍。” 陶硕一刻也不愿意多待,站起身子走出门外。陶母没有去追,慢慢走回椅子上坐着。她一直知道,父亲在陶硕心里就是时时仰望的神明,为了逼他履行父辈的承诺,她竟然拿他父亲来压他。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看到他受委屈还是会心疼,便是如此,又有什么用呢?待他再回来之时,她还会用其他的话来逼他屈从。 陶硕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府中还有一大堆活等着他,他不想理也不想管,仿佛这样就能驱除心上的燥意,又或者,这样的任性能够带给他报复回去的快感。 他想到风光无限的年少时光,想到母亲口中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未来简单而明朗,等他长大后,一定能够成为和父亲一样的盖世英雄。然而境遇对他就是这样残酷,他永远也不可能走上想要走的路,不能成为想要成为的人,甚至连妻子都不能是自己喜欢的人。 “嘿!少年人,要算个命吗?” 旁边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一个算命的摊子,摊子主人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一双眼黑洞洞的,有些骇人。 陶硕坐下来,伸出手,“有劳了。” 摊主虽然看不见,在空中试探着乱摸两下过后,就精准无误得拉住了他的手,偏着脑袋慢慢地去摸他掌心的纹路。 “公子少年时顺风顺水,十四岁过后运势急转直下,将来会有一番壮举,最终却会归于平凡。” 摊主将手挪到掌心另一头,继续道,“公子所遇并非所求。” 似有一拳轻轻捶在心上,陶硕内心激荡不已,他本来并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方才一时气极,才想寻件事来转移注意力。摊主的一席话却在他心上掀起惊涛骇浪,他想问个什么,摊主没给他机会,自顾自说了下去。 “虽然非你所求,然而事有两面,最终能够走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将来夫妻恩爱,生活和睦。” 又换到另一支手,摊主睿智得笑了笑,“公子虽非大富大贵之相,却也不会缺衣短食,公子命中带女,将来生得必定是个女儿。” 陶硕有一瞬的怔愣,他其实并没有想这么远过。他掏出银子放在桌板上,想到摊主看不见,又转而放到他手里,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听摊主道,“年轻人,放宽心。所求的东西也许得不到,顺应命数得来的也不一定就不是你想要的。” 胸臆中的闷气终于消散一些,陶硕低下头,礼貌得道了一声“谢谢。” 第6章 苏老爷走进苏瑾瑾房间的时候,苏瑾瑾还咬着笔头在思考新花样,宣纸上是画了一半的半成品,隐隐约约现了一个纹路,却精致得紧。苏老爷眼里漾起感动欣慰之色,自家女儿在这上面的天赋并非常人可比,若是收敛下嚣张的性子,将来定当小有所成。 “瑾瑾。” 苏老爷还是笑着的,苏瑾瑾只感觉到父亲同平时有那么一丝不同,却琢磨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她搁下笔,笑容甜美,眼角眉梢尽是小女儿家的娇态。 “爹爹,今日怎么得空来看瑾瑾。” 她走过去将苏老爷扶到雕花楠木椅上坐好,还不忘给父亲倒上茶水。 苏老爷按捺住心底泛起的苦涩,笑得慈爱,“前些日子是忙得过了些,没顾上你,今日得了空闲,自是要过来看一看我的宝贝女儿,要是为着这个把宝贝女儿惹生气了,可要爹爹怎么办哦!” 苏瑾瑾笑得更甜,嘴上却嗔道:“爹爹说什 分卷阅读1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么呢?女儿哪会这般小气。” 和睦的氛围到这里戛然而止,苏老爷突然正色,让苏瑾瑾也愣了一愣。 “瑾瑾,爹爹今日来使有正事要同你说。” 苏瑾瑾反应慢了半拍,点了点头,道,“爹爹直说就是。” 苏老爷一双眼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深邃,有些庄重,又有些复杂。苏瑾瑾体会到了,却不知道缘由。 苏老爷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你今年十七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心疼你母亲去得早 ,怕你年纪小嫁到夫家会受气,才想多留你几年,如今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确实也是爹爹耽误了你。” 谈到婚事,换成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含羞带怯羞红半边脸了,苏瑾瑾没有,相反地,她非常抗拒。她是个炮仗性子,若是从前,早就跳起来说自己不嫁了。但是今天,她第一次耐住性子听父亲说完了剩下的话,一次也没有打断过。 “有件事爹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与陶硕还未出生之时,爹爹与陶硕的父亲义结金兰,并互相承诺,若都生的是儿子就结为兄弟,若一人生的是女儿,另一人生的是儿子,就结为姻亲。” “我们苏家最注重诚信,我瞧着陶硕那孩子也是个能够依靠的好儿郎,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苏瑾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她很平静,甚至还能够抓出父亲话里的漏洞,反过来质问,“我记得爹爹说过,瑾瑾将来的夫婿必须是个品行兼优之人,这样你才放心将我嫁过去,爹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其实并没有固定的人选的是吗?今日又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桩亲事?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苏老爷直直看着女儿,并没有避开她审视的眼光,义正言辞道,“爹爹未受任何人逼迫,今日所言全是出自自身意愿,我知你一时难以接受,你自己待屋里好好想想吧!” 苏老爷站起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继续说道,“爹爹考虑好了,也知道你嫌弃陶硕的出身传出去丢你脸面,所以婚事就不必大办了,就你二人,加上高堂在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大礼就算成了。” 苏瑾瑾面色惨白,白嫩的掌心被掐出两道指甲印,父亲居然一反常态,态度十分强硬,甚至带了几分冰冷,他离开前的那句“此事无转圜之地,你自己做好准备”让苏瑾瑾如坠冰窟,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平息内心止也止不住的怒火。 这个时候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陶硕,他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苏瑾瑾已经断定是陶硕拿旧时的约定威胁父亲,她扶着桌子静静站了片刻,转身一把推开门,朝着陶硕与他母亲所在的院子走去。 离开屋子,穿过梅园,就是陶硕和母亲共同居住的院落。府里家奴住的都是大通铺,四年前,两人来到府上之时,父亲却单独给他们母子辟了一个院子供两人居住,这待遇也是好到过分了。看到从大街折返回府的陶硕,苏瑾瑾猛然惊醒,陶硕乍然见到她,脸色也算不得好。 苏瑾瑾先开口,眸子里都是痛恨之意。从前对陶硕的感觉只限于厌恶,如今便能称之为痛恨了。“陶硕,是我低估了你,你趋炎附势,也算是机关算尽了。你就是个低贱的奴仆,活该待在臭水沟里,还妄想癞□□吃天鹅肉,你……你不要脸。” 陶硕胸口一紧,面沉如水,心里也是怒极,正待要反驳。苏老爷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突然冲上来挡在二人中间,扬手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 苏老爷怒目而视,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情面都不留,“此事完全是父亲的主意,你长到这么大,性子越来越乖张跋扈,到现在都没人愿意向你提亲,这才不得不委屈陶硕娶你。” “苏瑾瑾你记住,这段婚姻里并非是你下嫁,而是苏家高攀了陶家。” “兄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陶母听到响动,走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向宠女儿的苏老爷竟然给了苏瑾瑾一巴掌,这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待她从震惊中回神,才觉得苏老爷的言语有些过分,满脸不认同。 陶硕被震在当地,良久,呐呐开口,“老爷,您这话说得太严重了。” 他不愿意娶苏瑾瑾完全是因为二人性格不合,并没有考虑过门第高低,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确实是委屈了苏小姐。 苏瑾瑾半晌无话,显然是被打懵了,脸上保持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父亲那一番话才更伤人。原来爹爹是这样想的,原来从前说过的愿意养她宠她纵容她一辈子的话都是假的。 苏瑾瑾一气之下,恨恨得离开了。苏老爷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死死压抑住的心疼这才全部浮现在眼里,沧桑的眼眸里含着一汪清泪,当着陶硕母子二人,他丝毫未觉得失了脸面,也不觉得难为情。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呢? 苏老爷转过身对陶硕说,“陶硕,我想与你母亲单独谈一谈。” 陶硕点点头。 进到屋子里,陶母连忙给苏老爷倒了一杯茶,“兄长,你方才那番话确实是说得过 分卷阅读1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了,瑾瑾不愿意,婚姻大事毕竟勉强不来,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老爷握着茶杯,摇了摇头,“几年前,陶硕父亲的书信和信物其实我是收到了的,我不曾回信,甚至在你们来到万州城时也未曾提起过,弟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陶母半世浮沉,经历过大起大落,还有什么是不知道,又看不破的?她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苏老爷凄楚地笑了笑,“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当父亲的岂会不知道。若是没有那桩事,确实是我们苏家高攀了,这话并未说错。” 他顿了顿,继续道,“弟妹也别怪我说话难听,齐大非偶,瑾瑾那样的性子嫁进高门大户即便不给夫家招祸,也免不得要吃些闷亏。” “后来你带着陶硕来万州城,我并非没有想过两个孩子的婚事,可是你也看到了,两个人平日里互相看不惯,性子不合适,我也不想勉强谁!” 苏老爷突然扬起头,语带哀求,“可是弟妹,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唯有看着瑾瑾有人照顾我才能安心地走啊!” 万般不得已之下,苏老爷终于道了心里话,苏母虽然猜到一些,但是这一刻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静,忙追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见着苏老爷眼里的光一寸寸熄灭,最终变成令人震惊的绝望。 “上个月送入京城作为盟国回礼的布匹出了纰漏,那匹布想必已经到达京城了,幸亏京城离万州城路途遥远,我还有时间在降罪的旨意下达之前安顿好瑾瑾。” 陶母未曾想到事态会严重至此,不由得乱了心神。她神态慌乱,声音震颤不已,还不忘安慰苏老爷,“兄长何必这般悲观,想必还会有别的解决之道。” 苏老爷凄然得笑了,“弟妹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陶母当然知道,同皇家有牵扯的事情,从来都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贡品采纳的过程里,单是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等这件事抵达圣听,根本不需要想,无权无势的苏老爷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人。 苏老爷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接下来的话更像是在交代遗言,“陶硕那孩子被你们教养地这般好,即便是不走他父亲那条路,将来也定是个有出息的。我这辈子没有其他所求,只希望我的女儿将来能够远离皇家远离权贵,做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就好。” 陶母不知道说什么好,脑海里乱作一团,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走到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方觉得心里舒畅一些。她抿紧嘴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似在思考对策。苏老爷年轻时是亲眼见过这位弟妹的本事的,只静静看着,等她自己想通。 陶母手上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在脑海里搜寻一圈,颓然发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自身都难以保障,哪里还能帮得了别人。 苏老爷宽慰她,“弟妹,别跟自己过不去,你和陶硕好不容易才过上稳定的日子,不值得为我冒险。我当然知道如果你还能想出办法,一定不会置我于不顾。可是没有办法了,苏家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我能做的就是保我女儿一条命,让她不至于受我牵连。” 陶母决然转身,“兄长,要不然,你跟着我们一起逃吧!” 毕竟是老了,陶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智计无双的少女了,四年前她就知道,并非所有事情她都能够算无遗策,她无法控制无法算计的事情太多太多,也就那时候她学会了认命。她好不容易为夫君保住了陶家的骨血,又怎么能再次陷入当日的境地里去。然而,若是夫君泉下有知,看到她不顾旧友的性命,自扫门前雪,不知道要失望成什么样子。 苏老爷却不会陪她一起犯傻,他在商海里浮沉几十载,心肠早就坚硬如铁,也许他不能对亲人狠下心,可他能对自己狠。 他双腿一曲,突然跪到地上,“弟妹,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值得了。黄泉之下,还能同旧友相逢,亦是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瑾瑾她是我的命,我把她托付给你们母子,请你们务必帮我照顾好她。” 陶母也被眼泪模糊了视线,陶硕父亲与苏老爷均起身于草莽,虽然走了不同的道路,结局却相似得令人寒心,她蹲下来扶起苏老爷,郑重允诺,“我以陶家往日的荣光起誓,绝不让瑾瑾受半分委屈。” 苏老爷闭了闭眼睛,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7章 在苏瑾瑾还兀自沉浸在悲伤之中时,陶硕先她一步反应过来苏老爷的不对劲。他与苏瑾瑾之间的婚事来得太过于突然,母亲也说过,当年父亲专门派人将书信和信物送到苏府,苏老爷避而不见,也不回应此事。四年前,他和母亲来到苏府时,苏老爷也并没有将这事牵出来,这就证明苏老爷其实一直都没有联姻的意思。 如今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女儿嫁出去,看来更像是临终托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苏老爷失了阵脚?陶硕看一眼紧闭的屋门,静待半晌,向院子里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苏母正在愣神,连他推门 分卷阅读1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的响动都没有察觉,陶硕先倒了杯茶水,递给陶母,“母亲。” 陶母回神,“你来了。” 陶硕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看老爷出门时,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已经成年的儿子,心底感叹着他的敏锐,苏母知道瞒不住他,但也并不想把个中缘由说给他听,“陶硕,是发生了一些事,你不要问,母亲现在不想说。你只要记住,以后瑾瑾就是你的妻子了,你要一辈子尊重她、爱护她。” 陶硕凝视着母亲的脸庞,将母亲的手握在手里,似在宽慰母亲,他微微笑了一下,“母亲放心,儿子知道了。” 陶母看着她,隐隐泪目,不枉她花费这么多心血悉心教导他,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这个动作是她第一次做,蕴含了一个母亲的欣慰和爱意。她记得陶硕小的时候,有一次被他父亲拉在雪地里罚跪了两个时辰,她站在一边暗暗心疼,却也没有上前劝阻过。甚至在儿子受寒引发高热时,她也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她与夫君对这个孩子都寄予了无限的厚望,希望他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所以在养育他的每一日,她都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可是心里又在隐隐害怕,怕儿子将来会怪她。 陶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仔细得打量过儿子的脸了,这张脸早已褪去了她熟悉的青涩,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让人移不开视线。 陶母欣慰得笑了笑,“陶硕,你长大了,黄泉之下,你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陶硕仰着脸,依旧在笑,“母亲放心,孩儿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父亲失望。” 陶硕与苏瑾瑾的婚事仓促得有些过分。没有嘉宾满席,亦没有锣鼓嚣天,两个不情不愿的新人先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之时,两个人都没有半点诚意,身子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就算礼成。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苏老爷饮下新人敬的茶,忽然间开口,“瑾瑾,你既然已经嫁为人妇,出嫁理该从夫,断没有还赖在娘家的道理。明日你就与陶硕带着你们母亲另辟府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你应与夫君同心同德,从今以后,你与苏府再无瓜葛,过得贫穷富贵都该由你二人共同承担。” 苏瑾瑾先前被父亲扇了一耳光,怒气还未平,就接连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父亲这是不要她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渗出来,苏老爷狠狠心,当做没看见。唤来管家,“老朱,去把银子拿上来。” 管家端了个托盘走进来,苏老爷继续道,“父亲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明天就出府去吧。” 苏瑾瑾看着托盘里的五十两银子哭得更凶,她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比这个多。 屋外响起梆子声,管家早已退出去,屋内只剩下刚刚结为姻亲的四人。年长的两位长辈强撑满脸的喜色,心下在暗自苦涩。两位新人,陶硕因为心里不舒畅,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最为单纯的还是苏瑾瑾,对空气里流动的不安因子她丝毫未察觉,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大喜的日子里,在场的四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 苏老爷这几日清瘦了许多,此时面上已现疲态,却仍然坚持要将女儿送到陶硕的院子里。苏瑾瑾不愿意,苏老爷就故做生气的样子,“洞房花烛夜,新人哪有分开睡的。” 陶硕和母亲走在后面,稍稍低着头,被逼无奈成了亲,还要被逼无奈一起睡,新婚之夜乃人生大喜,陶硕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喜气。 把两个新人送进陶硕所在的房间,两位长辈终于识趣地走了。苏瑾瑾在桌子前坐了片刻,站起身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之后,准备拉开门回自己房间去睡。 陶硕重新铺了床,找出一床褥子铺在地上,打算就这样将就一晚。他早就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苏瑾瑾走去开门时,他并没有出声提醒。早春的夜里照样寒气逼人,他合衣躺在铺好的褥子上,缓缓闭上眼睛。 苏瑾瑾手撑在门上,狠狠推了两下,门外传来银锁叩击门扉的声响,她立时明白过来今晚是出不去了。怒极之下,抬腿对着门狠踹了两脚。她闷闷折身走回桌前坐下,陶硕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苏瑾瑾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看了看新铺的床榻,苏瑾瑾本来打算赌气就在凳子上坐一晚的,入了夜,温度越来越低,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没骨气地掀被上床了。 外面起风了,院子里的金叶刺槐被吹的簌簌作响。 苏瑾瑾看一眼窗户上的斑驳树影,又看了眼地上蜷成一团的陶硕。这么冷的夜晚,这人连床被子也不盖就这么睡了? 苏瑾瑾虽然被宠坏了,性子却是单纯良善的,她忍了忍,小声开口,“你睡在地上,不盖被子,不会冷吗?” 陶硕睁开眼,手和脚都是一片冰凉,还有源源不断的冷意从地底下冒出来。苏瑾瑾见他不理自己,自觉有些多管闲事,背过身赌气地闭上眼睛,却听到他低声说,“屋里只 分卷阅读1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有一床被子,小姐睡吧,不必管我。” 苏瑾瑾刚刚被冻成了一根冰锥,捂进被子都半天暖和不过来。听到他的回答更烦恼了,就一床被子,没办法分一半给他,“冬天的衣服有吗?可以找一件厚一点的搭在身上。” 苏瑾瑾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关心他,陶硕方才也只是逞强,仗着自己身体好,以为撑一晚上没有问题。可是倒春寒的夜里确实有些受不住,听闻苏瑾瑾的话,他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找了一件冬天的厚袄出来。 苏瑾瑾窝成一团,看着他拿出一件短袄,又走到桌边吹灭蜡烛,刚想问他,“狐裘披风不是更暖和一些吗?” 幸好没有开口,陶硕一个家仆,哪里会有那么奢侈的东西。两个新人,一个睡地上,一个睡床上,总算是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苏瑾瑾是要睡懒觉的,陶硕却已经习惯了早起。他张开眼睛,将被褥卷起来想放回柜子去,看到苏瑾瑾还在睡,怕开柜子的声响会吵到她,只好放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穿戴完毕,他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想必母亲已经起了。 他轻轻推门出去,又轻轻把门掩上,走到院子里准备端盆去打热水,陶母在背后叫住了他。 “怎么了?母亲。” 陶母已经收拾妥当,平日里都是陶硕给她打来热水,今日陶硕按往常的时间起床,陶母竟然赶在他前面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等会用完早膳,就赶紧收拾下东西出府去吧!” 出府的事情苏老爷昨日就已经说过了,陶硕并无疑惑,冲母亲点点头,端盆打水去了。 换了个地方,苏瑾瑾依旧睡得格外香甜。陶硕的被子大约是白日里刚晒过太阳,被面透着阳光的馨香,苏瑾瑾的脸紧紧贴在被面上,陶硕推门进来时,她正好转个身正对着门的方向,梦里下意识地揪着被角凑在嘴唇上,十足的孩子气。 陶硕很为难,把装了热水的盆子放在盆架上,走过去唤苏瑾瑾起床。 “小姐。” 他用的还是原来的称谓,唤了两声,苏瑾瑾不仅没醒,还将被子扯到头上盖住,陶硕怕她闷着,想帮她扯下来,苏瑾瑾在梦里脾气也不怎么好,用了点劲往反方向拽。 陶硕失笑,这样都还没醒,到底是睡得有多沉。 继续唤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陶硕不需要想,直接选择了前者。 苏瑾瑾迷迷糊糊地,就感觉有人在跟她抢被子,她不高兴地咕哝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陶硕的脸,她赶紧坐起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姐,有什么要带走的,回去收拾一下吧!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发。” 苏瑾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与陶硕已经成婚了,虽然她心里不乐意,但是陶硕的的确确是同她拜过天地后的正经夫君了。爹爹昨晚还说,以后她和苏家再无半点瓜葛,她不明白,这么疼她的父亲怎么说变就变了,她像个累赘一样被人说扔就扔,甚至以后还要仰仗陶硕养自己,想到这里,她不安地看了看陶硕。 陶硕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什么也不说,走朝一边端了个凳子放到床旁边,又把打好的热水放到凳子上。“小姐若是还觉得不够清醒,就先洗把脸吧!” “哦!” 苏瑾瑾鼓了鼓腮,下床整理完衣衫,弯腰浸入水里拿起帕子,她没有做过这类的粗活,平时都是采儿拧好帕子递到她手里的。用的力气不够,帕子还在滴水就往脸上抹,陶硕除了叹气也做不出其他表情了。他拦住苏瑾瑾的手,接过帕子帮她拧干了才重新递了回去。苏瑾瑾白皙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她从前怎么从来没有觉得生活不能自理是件羞愧的事。 第8章 苏瑾瑾没有在陶硕屋里滞留太久,她离开的时候陶硕正在整理包袱。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忽然悲从中来。从今天起,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小姐。” 采儿走下台阶,手里拿着一个整理好的包袱,苏瑾瑾知道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打理好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采儿办事的能力,包袱里装了什么,她也没有心情打开来看。 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采儿,苏瑾瑾忍不住红了眼眶,“父亲有没有说让你跟我一起走?” 采儿也舍不得她家小姐,两人面对面站着,均是泪眼婆娑,“采儿不能再伺候小姐了,老爷让采儿给小姐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带过去就可以,以后……以后只能小姐自己保重了。” 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外面忽然来人来催,苏瑾瑾抬起袖子抹干了眼泪,走到院门时看到一脸憔悴的父亲站在树下遥遥望着她。苏瑾瑾鼻头一酸,几乎要忘了父亲的绝情,就想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他怀抱里撒娇。 “爹爹。” 这一日的眼泪仿佛怎么也擦不完,苏老爷昨夜在房里坐了一晚,将女儿每个年龄段的画像拿出来一一看了一遍。只有他知道,这是他与女儿见的最后一面。 “瑾瑾” 这一声仿佛 分卷阅读1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来自天外,低得快要听不见。苏瑾瑾还是站在原地,无声留着眼泪。 “瑾瑾,你要好好的,别让爹爹担心知道吗?” 苏老爷藏在袖子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他想再抱一抱心疼到骨子里的女儿,又怕自己舍不得。 苏瑾瑾和父亲话别了很久,陶硕一直没有差人来催,苏老爷微微笑了,“走吧!瑾瑾。” 苏瑾瑾退开一段距离,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爹爹保重。”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泪水再也忍不住,汇成一小股溪流从眼眶中淌下。温热的眼泪流到嘴角,苏瑾瑾第一次尝到了铭心刻骨的悲伤滋味。她不敢回头,也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头。 苏老爷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明明已经到春天,天气还是寒得刺骨。藏在宽松衣袍下的孱弱身躯微微震了一下,苏老爷语调凄凉,仿佛在对已经走远的女儿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走吧!瑾瑾,再也不要回来了。” 一阵风起,他的声音本就低不可闻,那一句话被风卷落,缓缓消逝,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陶硕雇了辆马车等在苏府门口,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苏瑾瑾,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走到她身边他都能听到她在小声抽泣。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好,陶硕只是接过她的包袱,低声说,“上车吧!” 苏瑾瑾步伐虚软,爬上马车时不小心滑了一跤,陶硕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苏瑾瑾站稳过后,偏过头小声问陶硕,“我以后还能够回来看我爹爹吗?” 陶硕看着她,轻声回答,“可以。” 进到车厢里,陶母已经端坐好在等她了。陶母看着哭得伤心苏瑾瑾,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宽慰她,“瑾瑾,或许你现在不理解你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要记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好好的,他就安心了。” 苏瑾瑾很小就没有了母亲,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像个孩子一样“哇”地扑到陶母怀里放声大哭。陶母想到这会是他们父女二人的最后一面,紧紧搂住苏瑾瑾,也不由红了眼。 陶硕本来在认真得驾着马车,等走到人群密集的朱雀街后,他抖了抖马缰放缓马车的速度。人群之中突然传来骚动,赶集的百姓纷纷往一旁避让,陶硕沿着左边的道路行驶,只见几十名官兵骑马直直穿过人群,从对面方向疾驰而来。 陶硕心下隐隐一慌,又迅速冷静下来,拉停马儿跳下马车避到马车的另一头。 “母亲。” 这群官兵未必就是为了他们母子而来,陶硕很不安,不详的预感充斥了所有感官,这么大的动静陶母视而不见,反倒是苏瑾瑾来了兴趣,撩开车帘好奇地往外望去。 陶母对陶硕说,“等他们过去了,我们继续赶路。” “母亲。” 陶硕心急之下加重语气又唤了一声,结合到这两日苏老爷的反常,陶硕终于把一切联系到了一起。如果这些人不是为了他们母子而来,就一定和苏老爷脱不了干系。母亲既然早就知道了一切,又怎么能不闻不问,装做一无所知呢? 陶母知道儿子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眼里泛起凌厉光芒,语气也变得十分严肃,“走吧!陶硕,这事我们管不了,你也看到了,几十名官兵,你若是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陶硕看了看官兵离开的方向,心下已经有了计较,陶母看破他想要干什么,伸出手紧紧拽住他的胳膊,“陶硕,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怎么还能像小时候那般莽撞。你就这么冲动前去,若是被人认出来,别说是救人,你连自己都会搭上去。你冷静下来想想就能够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必须先要保全自身,才有命去想解救之策。” 苏瑾瑾被二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陶硕紧抿嘴唇,复杂地看了单纯无知的苏瑾瑾一眼。他知道母亲说得有道理,只是出动了官兵拿人,若是犯了事,会先压进县衙大牢审讯,不会就地处决。然而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最后还会移交刑部。总得来说,目前尚无性命之忧。 车内母亲还在说些哄骗苏瑾瑾的谎话,陶硕放下车帘,重新坐上马车,驾车朝城郊驶去。 陶硕并没有出城,而是在城郊找了处客栈供母亲和苏瑾瑾休息。下马车之时,陶母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了解儿子的脾气,知道他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管,或许他在等一个时机,又或许只是在等夜幕降临。 “母亲,我们接下来会去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父亲,苏瑾瑾对陶母十分亲近,也非常喜欢黏着她。 陶母看了看天色,日头正当空,刚过了正午。 “瑾瑾,饿不饿?” 苏瑾瑾没用早饭,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委委屈屈得说,“饿。” 陶母阅人无数,又怎么看不出来眼前这个饿得神色怪异的孩子,骨子里还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姑娘。 分卷阅读1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陶硕估计是去买饭了,等会他回来了我们就用午饭,别把我儿媳妇饿坏了。” 苏瑾瑾红了红脸,等陶硕提着食盒上来时,她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莫名其妙地冲陶硕哼了一声。陶硕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心想:这姑娘大概是又犯病了。 吃完饭过后,苏瑾瑾爬上床睡了个午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再起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下了山,只听肚子“咕”得一声响,她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最近胃口是越来越好了。” 陶硕过来叫她吃饭,她动作很利索,爬下床,两下穿好了鞋,对陶硕说,“走吧!” 可是到了楼下,桌子上的菜却寒碜得令人难以下筷,苏瑾瑾嘴巴一瘪,扔掉筷子,不高兴地质问陶硕,“为什么没有肉,本小姐要吃肉。” 这没消停几个时辰,睡一觉起来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陶硕自顾自夹着菜,不理她。 “陶硕。” 苏瑾瑾还没有从以前的身份里走出来,对着陶硕用的都还是原来那副语气。陶母在心里偷笑:瑾瑾这模样,真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陶硕不理她,苏瑾瑾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她刚欲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桌人议论:“你听说了没有?苏记今日被官兵抄了家。” 另外一个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才接口道,“听说了,这事儿都已经传遍了,怎么会不知道?听说是苏记上供皇家的布匹出了纰漏,惹得圣上大怒。苏老爷自己在房里割了腕,官兵到的时候早已经气绝身亡,听人说,血水都流到了门口呢,渗得人头皮发麻。” 苏瑾瑾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她失了主心骨,站起身想要问个清楚明白,被陶母牢牢抓住。她不解得回头,眼里噙满了泪水,“母亲,你放开我,他们胡乱编排我爹爹,我不许他们胡说。” 陶母非但没有放,反而抓得更紧了,她怕苏瑾瑾真的失控跑去质问,急忙安抚道,“你先跟母亲上楼去,个中缘由母亲会给你解释。” 陶硕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不敢相信,偏头看向母亲,仿佛也在求个解释。陶母心中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眼看陶硕和瑾瑾都失了心神,她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陶硕,你也来。” 苏瑾瑾腿脚虚软,是被陶硕抱上楼的。 陶母看着神思不属的苏瑾瑾,确定房门已经关好了才开口,眼里凝重得快要结出霜来,“瑾瑾,方才你听到的确实都是真的,苏记上供的布匹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还未抵达京城就已经开始褪色。这是作为回礼送给属国来使的,别说是这样大的纰漏,便是一丁点的小失误都不能有。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苏瑾瑾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脸上失了血色,手颤颤得抓住陶母的衣袖,“母亲,等这件事查清楚以后,我可以跟他们解释的,爹爹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说完这句,已是泣不成声。 陶母不忍,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部,“瑾瑾,但凡是和皇家有牵扯的事情,并非是你解释,就会有人听的。很多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这件事需要一个顶罪的人来平息圣上的怒火,没有人会听你解释,甚至没有人会给你机会开口,这中间的利益牵扯,母亲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能说,你父亲所做的决定,于你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他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才是。” 苏瑾瑾伏在陶母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起离开苏府时爹爹那个不舍的眼神,原来早在那个时候,爹爹就已经开始在同她诀别了。 苏瑾瑾哭累了,幽幽开口,“我想回去看爹爹最后一眼。” 才出了事,苏府想必是守卫森严,陶母想要拒绝的话被陶硕突然拦截,他过了最初的震惊,眼下已经冷静,“好,等入了夜我就带你回去看一眼。” 听了这话不仅没能安慰到苏瑾瑾,反而让她崩溃大哭,“那是我的家,为什么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陶硕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只抿紧唇,不说话。 陶母很是担忧,于是开口劝阻,“陶硕,这太危险,万一来的人里面有人还认得你。” 没让母亲把话说完,陶硕迅速接口,“母亲不必担心,夜里我乔装打扮一番再过去,我会小心避开守卫,带小姐看一眼就回来。” 看着兀自哭得伤心的苏瑾瑾,陶母心里一软,也不再说劝阻的话,显然已是默认了。 第9章 这一日,苏瑾瑾过得很煎熬,记不清自己问了多少次“可以走了吗”,陶硕都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可以走了吗?” 临窗的街道终于沉寂下来,浓稠的夜色最适合夜行,陶硕捡了一套深蓝色的衣服换上,在母亲关切的注视里冲苏瑾瑾点了点头。 苏老爷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贡品之事兹事体大,按道理不会善了。傍晚时陶硕亲自下楼打探消息,先前楼下说话的两位客人还没有走,各自要了一壶酒, 分卷阅读1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一边说话一边对饮,陶硕等他们醉意上脸之时才走到他们旁边坐下。 “这位兄台,下午上街时看到几十个官兵穿街而过,阵势还挺大,听你们的意思,是万州城发生大事了?” 坐在陶硕左手方的白衣青年喝醉了酒就成了一个管不住嘴的话痨,他挨着陶硕坐着,把胳膊往陶硕肩上重重一放,大着舌头说,“可不是大事吗?咱们这小地方几十年才出了苏记一家名声远扬四海的布庄,连皇帝都知道他家的布好。谁知道第一次进贡就出了事。” 陶硕见他半天都说不到重点,只得出声引导,“听说苏府被抄了家,苏府老爷自戕谢罪,其他的人都是怎么安置的呢?” 陶硕想知道的是朝廷那边有没有派人追捕苏瑾瑾。 白衣青年打了个酒嗝,“其他人都遣散了啊!” 他离陶硕很近,浑身酒气熏天,陶硕被熏得眉头一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据说苏老爷有个女儿,朝廷那方没追究吗?” 白衣青年大脑已经出现混沌,他仰起头想了想,“对,是还有个女儿。听说苏记的大管家拿着苏记历年的账簿、房契和地契主动上交了官府,官府就没在追究别的事了。” 陶硕在心底舒了口气,“苏老爷的遗体是怎么安置的呢?” 白衣青年摇了摇脑袋,“这就不知道了。” 和他一道来的同伴迷迷糊糊插了一句,“听说官府派人拉到义庄去了。” 如果是拉到义庄去了,夜里顶多就一两个人守着,过了今夜想必就会立即处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倒也只剩了今夜可以行动。 苏瑾瑾从没有在深夜里出过门,夜里起了风,斑驳的树影扫到地面上,让胆小的苏瑾瑾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一口凉气,赶紧跑到前面和陶硕并肩而立。 “怎么了?” 陶硕五官敏锐,感受到她惊惶的情绪,好心发问。 “没……没什么”,苏瑾瑾还保留着一丝清明,强装镇定,不愿意在他面前露了怯。她的镇定没能持续片刻,就被打更的梆子声吓成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陶硕实在是不忍心笑出声来打击她,他将脸侧朝一边,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瑾瑾一边走,一边忐忑地东望西望,再看陶硕,两个人竟已经隔开了一小段距离,苏瑾瑾咬咬牙,两个大步追上去,死皮赖脸地攥住了陶硕腰间的布料。 她想得是:左右二人已经成婚,总要讨点她作为妻子应得的待遇。况且也没说摸他手搂他腰,算不得占人便宜。 她想得理直气壮,在陶硕转过身不理解得看向她时,她又迅速憋出两汪清泪。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还记得前天质问陶硕时说过的话,不仅难听,还侮辱人,如果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她即便当时没办法还回去,也是要瞅准机会秋后算账的。 万一陶硕也是这个心理,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太难过了。 苏瑾瑾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拉你手,只牵着你衣服。” 陶硕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猜想她突然变化这么大,大概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使得头脑不大清醒。陶硕从小到大就没有多少和女孩子相处的经历,从前见识过苏瑾瑾的泼辣,这会根本就联想不到刚刚的一番作为,是在对他撒娇。 他蹙紧眉头,十分为难,“这样不好走路。” 苏瑾瑾咬咬牙,继续装可怜,“那我可以拉着你的手走吗?我实在有点害怕。” 陶硕目光移到她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上,一本正经地说,“时间确实耽误不得,我可以隔着袖子拽着你的手腕,这样的话,你会给我一巴掌吗?” 想起马棚那日,不仅打了他一巴掌,还给了他一马鞭,这会有洞苏瑾瑾恨不得赶紧钻下去。心里又暗暗腹诽,这人果然是个记仇的,我对他的那些不好,他可都记在心里头等着秋后算账呢! 陶硕听到寻街卫兵的脚步声,也不管她到底会不会给自己一巴掌,拽起她的手避到了左手边的巷子里。 苏瑾瑾知道父亲的遗体停在义庄,指着黑漆漆的巷子对陶硕说,“往这边走,这条路也能通向义庄。” 陶硕顺着苏瑾瑾的指引,拽着她摸黑走到义庄旁边的巷子口停了下来。门口果然有两个看门的守卫,陶硕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向外掷了出去,其中一名守卫被吸引了目光,试探着朝这边走来。 苏瑾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陶硕反而不慌不忙,在守卫伸出脑袋往里探之时,只见他闪电出手快速捂住他的嘴,一记手刀砍在守卫的颈子上,然后把昏倒的守卫直接拖进了巷子里。这一套动作快如闪电,苏瑾瑾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人会是他家那个总是低着头,只会刷马打杂的家仆。 剩下一名守卫见这方情形不对,唤了两声同伴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往巷子走来。短刀刺过来的同时,陶硕拉着苏瑾瑾侧身避开,伸出右手捏住守卫握刀的那只手,只听“咔”得一声,短刀落了地,陶硕将人反手压在墙上,同 分卷阅读1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样地,把人打晕扔到了一边。 “走吧!” 苏瑾瑾心头一跳,回过神,冲陶硕点了点头。 陶硕拉着苏瑾瑾走进义庄,在尽头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苏老爷的遗体。冰冷的白布将他从头遮到脚,苏瑾瑾的手此刻却不听使唤,她甚至没有勇气把白布掀开。陶硕心下不忍,想要帮她一把,手停在离白布一寸的地方被苏瑾瑾拉住。 她嘴唇还在隐隐颤抖,泪盈了满眼,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自己来,我可以的。” 缓缓掀开泛黄的白布,一直拉到苏老爷的胸前,苏瑾瑾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在看到父亲苍白的脸后,她心中大恸,痛哭失声,“爹爹。”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爹爹站在院子里的柳树下,还微笑着目送她离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短短的一日,他们父女二人,就从生离走到了死别。 苏瑾瑾握上父亲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苏瑾瑾握着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爹爹,瑾瑾来看你了。” 陶硕僵直身体立在木塌前,看着伤心欲绝的苏瑾瑾,他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刻,说什么都无力,说什么都绝望。 “爹爹,你为什么不跟瑾瑾说话?” 悲痛之中,苏瑾瑾还期盼着奇迹出现,期盼着爹爹能够睁开眼,再唤一声她的名字。 塌前的桌子上燃着一盏油灯,塌旁点着一支白蜡,晚风夹带着凉意从大门灌进来,蜡烛被吹得扑扑作响,忽明忽暗的光影爬到苏老爷血色尽失的脸上,他的眉头舒展,面目祥和,似乎走得很放心也很满足。 屋外传来人声,陶硕拉了苏瑾瑾一把,低声说,“该走了。” 苏瑾瑾回过头看着他,“可以把爹爹的遗体带走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陶硕心下开始慌乱,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对苏瑾瑾无声地摇了摇头。 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滴到苏老爷紧闭的眼睛上,苏瑾瑾温柔地替父亲擦拭干净,她听老人说过,死去的人在入殓前如果沾上了亲人的眼泪,会带着亲人的执念,在黄泉路上一步三回头,不能安心地投胎转世。 苏瑾瑾抹了抹泪水,俯下身子凄凄地笑了,“爹爹,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安心地走吧!” 将白布从父亲胸前拉回头上盖得严严实实后,苏瑾瑾走到桌子前,端起正在燃烧的油灯,一把掷到木塌脚边。油灯倒落在地,灯油尽数流到地上,火舌顺着灯油的流势舔上木塌边缘。熊熊火光中,苏瑾瑾决然转身对陶硕说,“我们走吧!” 陶硕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后释然。能够亲手送至亲一程,对死去的亲人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吧! 在寻街的卫兵破门而入之前,陶硕抱起苏瑾瑾跃上义庄的矮墙,一个起落,就翻到了来时的那条巷子里。 他把苏瑾瑾放在地上,两个人在夜风中飞速奔跑起来。直到穿过两条巷子,苏瑾瑾突然蹲下来,捂着脸痛哭失声。 在这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痛失至亲的苏瑾瑾不顾仪态哭得声嘶力竭,陶硕默默站在她的身边,无声地陪着她。 两个人都知道,美好的来路从这一夜开始,都化作了荒野的风,来去无影踪。从此以后,他们只会毅然决然地奔赴前路,不踟躇,也永不再回头。 第10章 万州城是苏瑾瑾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认识她的人多,怕以后有人借机生事,于是陶硕敲定主意,暂避到相邻的宛城中去。苏瑾瑾整日情绪低迷,此刻已经枕在陶母的膝盖上睡熟了。 陶母压低声音问正在驾车的陶硕,“母亲方才盘算了一下,加上之前我们母子存的积蓄,如今身上约有一百两银子,短期的衣食住行倒也不愁。但是我们三人总要往长期考虑,在城里买一处两进的宅子银两怕是不够,不如住到乡下去,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可以买。” 陶硕目视前方,心里也并无异议,母亲打理过家宅的大小事务,这种事情上肯定比他经验丰富,“母亲考虑得是,儿子方才打听过,往前五里路有一处村落,名高家村,地势便利,离集市也不算远,咱们可以先到那里看一看。” 马车颠簸,苏瑾瑾睡得并不沉,等她醒来后,听到陶硕与人攀谈的声音。 大意是村里有个孤寡老人刚刚过世不久,老人有个独子,前些年患病去世了,如今这处屋子也是个无主的,村里人嫌他们家晦气,也没人打那屋子主意。 不要钱得来的东西总叫人心里不踏实,陶硕母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苏瑾瑾,忐忑得问,“老人新丧不久,这屋子会不会不干净啊?” 她小时候话本没少看,荒野狐仙、旧宅女鬼的故事写得引人入胜,她一面揪紧了心硬拉着采儿陪同,一面又忍不住看到最后,晚上起夜时都不敢独自去茅房。 刚刚那老乡这么一说,苏瑾瑾又开始疑神疑鬼。 陶母拉过 分卷阅读1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那些鬼神传说大多都是以讹传讹,一传十十传百,才流传下来的。” 苏瑾瑾并没有因陶母的话觉得些许心安,在走进破烂陈旧的屋子时,她紧紧拽住陶母的袖子,睁大眼睛左顾右盼。 陶母环顾四周,屋顶有光线透进来,约莫是瓦片移了位或者是有缺失,对陶硕吩咐道:“待会你去隔壁邻居家问问有没有多余的瓦片,找几片回来把屋顶补上。” 陶硕低声应了。 老人留下来的屋子不大,令人惊喜的是还带了一方小院子,院子里的土地上杂草丛生,陶母想了会,才自言自语道:“草长得这么高,天儿热起来后怕是会招蛇,一会先把屋子清扫了,然后再把杂草给除了,明天可以上街买点花种种在院子里。” 陶母突然转头,“瑾瑾喜欢什么花?” 苏瑾瑾被陶母那句“怕是会招蛇”给吓得冷汗直冒,她小时候被菜花蛇咬过,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她心里万分慌张不安,并没有听到陶母唤她。 “瑾瑾,怎么了?” 陶母也纳闷,这孩子怎么一进来就跟傻了一样。 苏瑾瑾回神,“啊?” 真是傻里傻气的,陶母不由失笑,又重复了一遍问她的话。 苏瑾瑾对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闻后也回答不出,只说,“母亲决定就好。” 陶母果真凝神开始想起来,片刻之后,笑着拍手,“那就种菊花吧!碗口大小的波斯菊,重阳节的时候,在院子里搭一张桌子,咱们三个,对着月亮,吃蟹赏菊,当真是人间乐事。” 苏瑾瑾感慨,从前怎么没有看出来,母亲是这么会享受的人。她好像已经忘记,从前的苏大小姐哪里会去关注下人的生活。 陶母转身扫一眼院子,“门口可以种一树红梅。” 陶硕就知道,母亲这般喜爱梅花的人,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梅树。 把大致布局定下来后,三人就开始分工打扫,粗活重活累活当然都是陶硕的,修屋顶,清理灶台,打扫蜘蛛网,陶母直接把这些活分给了他。陶硕也不抱怨,挽着袖子开干。陶母负责擦桌子扫地,苏瑾瑾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她没干过这些活,不知道要怎么弄。 “瑾瑾,你就负责除院子里的杂草吧!” 苏瑾瑾简直想哭:会不会真有蛇啊?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已经长到她膝盖这么高的杂草,眼泪都快蹦出来了。这么深的草,真的会有蛇吧!或许不止一条,或许是一家三口,想到这里,苏瑾瑾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 陶硕正待出门寻找瓦片,就看到苏瑾瑾直直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脑海里都想了些什么,一副生无可恋的倒霉模样。 想到前夜的大街上,她也是这幅样子,当时估计是夜里怕黑,这会艳阳高照,又怕些什么呢? 陶硕回想方才母亲是不是提到过和杂草相关的事,他记性好,不消片刻就知道了苏瑾瑾到底在怕什么了。 原来是怕蛇吗?这位大小姐脾气这么大,胆子倒是小得出奇。他环顾四周,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抛到草丛里,照样平静没有声响,苏瑾瑾被那颗石头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回头。 陶硕的眼神莫名让人心安,“天气还没有完全暖和起来,这个时候是不会有蛇出洞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像我刚才那样,扔块石头试探一下。如果有蛇在里面,听到响动,会四处乱窜。” 苏瑾瑾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能被陶硕撞见。她一直担心陶硕会借机同她算老账,就拿刚刚那件事,要换成是她,势必要冷嘲热讽一番。 陶硕看见她还呆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自觉理解成她还在害怕,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对苏瑾瑾说,“如果还是担心的话,可以先放在一边,等我回来再做。” 苏瑾瑾根本来不及感动,陶硕就已经离开了。 苏瑾瑾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学着陶硕的动作,向草丛扔了一枚石子,见确实没有异动,试探着走到草丛边上,又试探着伸手拔了一颗草起来。 确实没有听到蛇鼠乱窜的声音,胆子大了起来,她动作不快,拔得也没有章法,这边还没有拔完,又跑去拔另一边的,陶硕抱着瓦片回来时,院子里的杂草东一块西一块,照这个阵势继续拔下去,不知又要耽误多久时间。 陶母站在房檐下,笑着对陶硕摇了摇头。陶硕心神领会,穿过院子,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其实可以让儿子做的,花不了多少时间。” 陶母斜睨陶硕一眼,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男女之事上不开窍。 陶母不得不提点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母亲当然知道让你去做花不了多少时间,问题在于,真让你去了,你媳妇什么都捞不到做,晚上怕是会睡不着觉。” 男女之事上,陶硕确实迟钝,他还是没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堆事等着他,他也没空追根究底,转到后墙,搭上梯子 分卷阅读2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修瓦去了。 拔这么一小片地的杂草,苏瑾瑾花了一个时辰,拔起来的杂草被扔得七零八落的,又要花时间归整到一处。苏瑾瑾扶着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额头上溢出薄薄一层细汗,她朝着地上的杂草叹了口气,心想:本小姐今日这般懂眼色,亲自拔了这么多草,陶硕那厮大概是找不到理由嫌弃我了吧! 苏瑾瑾以前是个不愁吃不愁穿的二世祖,一朝从云端跌入泥土,并非就不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以前有爹爹养着宠着,她没吃过什么苦,也没修得什么本事。如今吃穿用度都要仰仗陶硕,她这只什么也不会的米虫就只能化身狗皮膏药紧紧黏着陶硕不放。 要说苏瑾瑾心地纯良,那也不是的。她此刻正在盘算,怎么样才能一边靠着陶硕,一边再去寻个有钱有势的冤大头养她一辈子。毕竟这样的日子勉强过上两三个月就当换个新鲜口味,体会下人间疾苦,真要过一辈子,她可是不干的。 陶硕办事效率极高,不仅很快把陶母安排给他的活干完了,还半点没嫌累,又来接手母亲手上的活干。苏瑾瑾站在屋外躲懒,满屋的灰尘呛得人难受,她方才一进去,就赶紧退了出来。在屋外咳得心肝肺都疼,陶母关心问道,“瑾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瑾瑾本来咳得差不多了,听到陶母的关心,又装着继续咳了一阵,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母亲,里面灰尘太大,呛得难受。我休息下再进来帮母亲。” 陶母人精一样,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怜惜她从前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娇滴滴的大小姐沦落到干粗活的民妇,确实一时难以接受,就由着她去了。 收拾了几个时辰,屋子看起来干净整洁许多,剩下的东西还是要一点一点的添置。只是厨房有灶没锅,碗具没置齐全,开不了火,总不能饿肚子。房间里空落落的,没褥子没被子也没法睡,现在这天气,晚上肯定是没办法将就的。 银子一直是陶母管着,她从钱袋里陶出几锭碎银,放在手里颠了颠,“陶硕,你带着瑾瑾上街买点锅碗瓢盆和做饭的调料回来,另外再买两床褥子跟被子回来,其他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一并买回来。” 苏瑾瑾拔了一会儿草,这会浑身酸疼,还得跟着陶硕上街,她心里不乐意,却不敢表现出来。 陶母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你带着瑾瑾在街上吃过再回吧!今晚就不开伙了,我这会还不饿,晚上吃得不多,你就给母亲买点糕点带回来吧!” 陶硕笑着看向陶母,他跟母亲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是不了解的。母亲明显是嘴馋了想吃零嘴,还能把理由编造得这么一本正经。 陶母极不自然地躲开儿子的视线,清咳一声,“赶紧去吧!” 提到吃的苏瑾瑾可高兴坏了,还可以买糕点当零嘴,她就更高兴了。 第11章 需要买的东西多,马车就派上了用场。驾车的还是陶硕,苏瑾瑾翘着脚舒舒服服地在车厢里躺着。 马车停下来后,陶硕撩开帘子,想告诉苏瑾瑾到了,可以下车了,就被她豪迈的姿势震得哑口无言。 苏瑾瑾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露出本性,她已经想好了,想必陶硕是顶烦她以前那性子的,现阶段最要紧的事是讨好陶硕,装可怜装柔弱才是上上策。 她赶紧爬起来,清咳两下,主动问,“到了吗?” 陶硕点点头,“小姐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当然要了!苏瑾瑾眼睛都已经冒光了,方才在马车里她就把八宝野鸭、姜汁鱼片、水晶汤包全都想了个遍,早已经饿得晕头转向。 陶硕很识趣,看她表情就知道了答案,可惜大小姐想吃的那些通通都只能留在脑子里想象罢了,等苏瑾瑾跟着他走到一家面馆时,她才发现,目前来说,一碗红烧牛肉面已经是最奢华的配置了。 陶硕先她坐下来,对小二吩咐,“麻烦上两碗牛肉面。” 小二热络地撤下上一桌客人吃剩的残羹冷炙,拿着抹布将桌子擦得锃亮,脸上更是要挤出两朵花来,“两位客官,我们小店的五香仔鸽可是一绝,可以配个家常菜解腻,这会天阴下来了,再温壶梅花酒驱寒,菜量刚好,也不会浪费。” 苏瑾瑾连连点头,觉得这小二说得很有道理。陶硕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客气得说,“我们急着赶路,只需要两碗牛肉面即可,烦请早些送上来,内子饿不得。” 小二深知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也没有因为陶硕点了两碗面就看不起他,还是一副好脸色地招呼着。苏瑾瑾就不乐意了,陶硕说话也太油了,什么叫内子饿不得,说得她跟个饭桶一样。 陶硕本意是心疼她,苏瑾瑾这会还半点没觉出他的好来,低着头闷声不说话,等面端上来后,陶硕在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用茶水烫过才递给她,想是怕她嫌弃小客栈的碗筷不干净。 苏瑾瑾自个儿作了一会,见着陶硕这番举动倒也不好继续作下去。拿起碗筷就夹了一片牛肉准备放进嘴里,突然想起可以借 分卷阅读2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着吃饭来表现表现她自己,让陶硕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观,令他觉得实际上她苏瑾瑾也并没有他想得这么差,她其实是个很大度的人。 每人碗里就三片牛肉,苏瑾瑾主动夹了两片放到陶硕碗里。 陶硕不解得抬头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今天辛苦半天了,牛肉还是给你吃吧!” 按道理,苏瑾瑾已经表现到这个地步了,陶硕即使不会表现得受宠若惊,也至少该意思意思跟她客气一下吧!这么明显的客套话,陶硕还就当没听懂,两三下就把碗里的牛肉解决完了。 苏瑾瑾咽了口口水,生怕有人过来抢似的,赶紧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片牛肉夹进嘴里。心底里恨恨地想:就不能指望他,幸好还给自己留了一片,否则今天连块肉都吃不上了。 陶硕并非就是迟钝得看不出苏瑾瑾的本意,就是想不通她这么费心思讨好他有什么用?苏瑾瑾恨恨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陶硕身上,陶硕当作没看到,安安心心吃自己碗里的。 苏瑾瑾郁闷极了,埋下头挑了一大夹面放进嘴里,这家面馆的面可以说是无言无味,她从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面,当下逼得她差点吐出来。 看一眼埋头吃得欢的陶硕,苏瑾瑾很识相,知道这个时候吐出来怕是会惹他不快,但是又实在难吃得无法下咽。 这可怎么办呢? 算了!直接吞吧!不嚼的话就尝不到味道了,苏瑾瑾想到就做,就着那一大口就使劲往下咽。 结果悲剧了!一大坨面梗在喉咙里下不去,苏瑾瑾被噎得眼睛都红了,扔下筷子就去抓桌子上的茶壶。 这么大的动静陶硕岂会察觉不到,茶壶离他更近,在苏瑾瑾手伸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倒好一杯递了过去。 一杯茶下肚,苏瑾瑾感觉那口面下去了一点,哽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她难受得想哭,直接抱起茶壶,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她,就想往嘴里放。 陶硕被她这个样子逗得想笑,将茶壶拦截下来,往她杯子里添了一杯茶水,站起来走到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再喝一杯水,我给你拍一下就会下去了。” 苏瑾瑾依言去做,果然把面咽了下去,她又倒了杯水喝,这下才觉得轻松多了。陶硕又坐回她对面的位置,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低下头继续认真吃面。 苏瑾瑾闹了个脸红,碗里剩下的面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吃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她不能指望陶硕会主动跟她搭话,侧过头看到旁边那桌人要了一叠卤牛肉,她看得眼红,悄悄地吞了口口水。 苏瑾瑾来了兴致,突然想跟陶硕摆点闲话。 “万州城里也有一家面馆,很出名的,就在城南,你去过没有?” 陶硕头也不抬,专心吃着碗里的,“没有。” 苏瑾瑾撑着腮一边回味一边向陶硕描述,“他家的招牌就是酱香牛肉面,汤也是一绝,为保证入味,都是先用骨头熬满整整一夜才起锅来卖。面吃起来也很有劲道,在上面盖上四五片切得厚薄均匀的黄牛肉,白花花的汤水上还飘着些许油星,远远就能闻到肉汤的香味。” 说完汤,苏瑾瑾继续说牛肉,“牛肉是上好的黄牛肉,据说要用密料腌制一个月,配着热气腾腾的面,再撒上一把葱花调味,那味道……” 说完,自己先咽了口口水。 陶硕抬起头看她一眼,他早该猜到这位大小姐就不是舍己为人的性子,她吃不下也不让他吃得安心,转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仔细打量了苏瑾瑾两眼,对方正抿着唇,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极为无辜地望着他。 陶硕在心底叹了口气,扭头招呼小二,“麻烦再上一碟子牛肉。” 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面。 苏瑾瑾脸都笑烂了。 她如今无才无德,就空有一张嘴,就不信收拾不了老实巴交的陶硕。后来苏瑾瑾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聪明,陶硕什么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可他就是不说,任她自个儿摆台唱大戏,还自大得觉得自己唱得不错。 她家相公有个令人喜欢的优点,那便是懒得同你计较。 苏瑾瑾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两片放进嘴里慢慢嚼,满足地眯了眯眼。盘子里还剩了四五片,一直都是她在吃,陶硕硬是半点没动。其实她还没有吃饱,但是想着要给陶硕留个好印象,乖觉地把盘子推到陶硕面前,细声细气地说,“你也吃点吧!” 陶硕的面早就吃完了,一直坐在桌子边等她。 刚才装大方,他懒得拆穿她,事后又后悔,给他讲了半天万州城南的那家牛肉面的汤是如何得浓郁,面是如何得劲道,肉又是如何得香。弯弯道道演了一出,这会又故态复萌,就不知道吃了她剩下的几片肉,又得付出什么代价。 陶硕端坐在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瑾瑾,“小姐自己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听他吃饱了,苏瑾瑾可高兴死了。她本来也就是假装意思一下,就怕他像刚才那样看不懂眼色。 分卷阅读2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她眨了眨眼,傻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解决四五片牛肉,就两三下的功夫,盘里很快就空了,陶硕好心相问,“小姐吃饱了吗?” 当然没有! 苏瑾瑾没好意思说,要被陶硕发现她是个填不饱的饭桶,指不定会生了养不起干脆休了她的心思,还是得徐徐图之。 至于怎么个图法,都不需要花脑袋去想。陶母不是说要陶硕给带点糕点回去吗?跟着陶硕不好撒娇撒得太明显,陶母却是个宠小辈的,都不需要求上去,陶母就能把东西端到你面前来。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啪地响,苏瑾瑾却很郁卒,想要吃饱肚子就要把心思给掏空了,还能有什么精力来谋划别的?她这日子也过得太憋屈了点。 这样下去不是回事,还是得想办法勾搭上一个富家公子,好日子才有保障。 事实证明,苏瑾瑾自己脑补了这么多,实在是吃饱了撑得——想太多。 苏瑾瑾觉得,采办家用物什,带着她就是个累赘。除了吃她也没干些别的,陶硕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东西置办好,甚至都不需要她帮着提,她当了一回甩手掌柜,忽然觉得跟着陶硕,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难过。 陶硕正在挑选锅碗瓢盆,苏瑾瑾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铺子外面等着。对面是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插在案板上的圆槽里,摊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甜食什么的,对苏瑾瑾来说就是天大的诱惑。她揪着袖子,努力别开目光不去看。 陶硕抱着包好的锅和碗走出来,看到苏瑾瑾不时望一眼对面卖糖葫芦的摊子,又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能把视线收回来。卖糖葫芦的老板都觉察出来这姑娘的目光过于贪婪,赶紧招呼她,“姑娘,我家这糖葫芦口感好得很,今天就只剩了这两串,想要多的也买不了。我看你站了半天,就便宜点卖给你,我也好早些回家。” 苏瑾瑾没有看到身后的陶硕,抿了抿嘴唇,想要拒绝。 “两串我都要了,麻烦老板帮忙包起来。” 苏瑾瑾惊喜回头,陶硕走到摊子前付了钱,接过糖葫芦递到苏瑾瑾手里,“母亲嫌糖葫芦太甜,并不爱吃,这两串你自己留着吃吧!” 苏瑾瑾珍重得接过陶硕递过来的糖葫芦,为着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失了片刻心神。陶硕提着碗走向马车,并没有看到苏瑾瑾看着他背影的呆愣眼神。 苏瑾瑾握紧手里的糖葫芦,咬着嘴唇再看陶硕一眼,在陶硕侧头招呼她上马车时迅速收回目光。 陶硕唤她,“东西都买齐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苏瑾瑾点点头,走向马车。她忽然有感觉,好像自己糊里糊涂地,就嫁了一个很不错的好男人。 第12章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偏就这么巧,隔壁住的不仅是个寡妇,还是个泼辣带刺的俏寡妇。 村里的妇人防寡妇跟防狼一样,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相公就被勾去了心神。苏瑾瑾倒是不担心,那寡妇年过三旬,膝下还有个十五岁的女儿,再是风韵犹存,也只能称之为半老徐娘,相信陶硕不会这般重口味。 夕阳已经西沉,天色灰暗,群山隐在薄薄的一层雾气里,阵阵寒意逐渐浸透湿漉漉的空气,苏瑾瑾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寒颤,弯腰去拨门栓。 “听说新搬来的邻居,一家子都俊俏得紧,如今一见,确是比村里那群歪瓜裂枣看起来顺眼。” 苏瑾瑾正躬着身子,闻后直起腰寻着声音看去,那俏寡妇眉眼含春,斜倚在门框上,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看她,地上散了一地的瓜子皮。 早春的傍晚她仅穿了一件水红色抹胸纱裙,胸前丘壑分明,确实是……够风骚。 刚才寡妇的一番话越想越不对味,明着夸,暗着讽,拿着他们一家跟歪瓜裂枣比?苏瑾瑾也不是省油的灯,娇俏得笑了笑,“大婶”。 话还没说完呢!俏寡妇听到这个称谓脸色就变了变。 苏瑾瑾心底暗爽,接着道:“在大婶面前说俊俏,这怎么好意思?大婶一把年纪了,虽然眼尾已经生了皱纹,看起来依旧是姿态妖娆风情万种,我看过这么多青楼的姑娘,也不及大婶一半的风情。想是酒越醇越香,人越老越媚,光这一点,就不是咱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羡慕的。日后到了大婶这个岁数,还能保有这样的风情,这前半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先是拿她和青楼女子比,后又明里暗里讽刺她老,俏寡妇被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强忍住没表现在脸上。瓜子也没心情嗑了,将手里剩下的一把抛在地上,她拍了拍手,道:“看来姑娘不仅模样生得俏,也是个胆大的。” 俏寡妇明显话中有话,到底是年轻,苏瑾瑾没能沉住气,好奇地问:“怎么个胆大法?” 俏寡妇理了理衣裳,故作高深地往苏瑾瑾那边看去,轻轻叹了口气。 苏瑾瑾被她吊足了胃口,心里像猫抓一样。 “这旁边的老人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没了丈夫,一个人把 分卷阅读2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儿子拉扯长大,想着等儿子成了家也算是熬出头了,谁曾想,她家大郎却是个短命的,不过是一场风寒引发高热,硬是没挺过去,年纪轻轻就去了。” 这两日,苏瑾瑾都刻意不去想那老人的事,她本就怕这些,明智的话就不该继续听下去。好奇害死猫,她向来好奇心重求知欲强,哪怕听得胆寒,也非要把故事听完整。 俏寡妇装作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好奇,停顿了半天,也不开口。 苏瑾瑾心里着急,催着问,“然后呢?” 俏寡妇就等鱼儿自己上钩,用手将掉落在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啊,那老人家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以为他儿子只是出了趟远门,没日没夜地坐在门前等,等不到就哭。老人家刚去的那段时间,入了夜总能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那声音凄惨得,啧啧,你是没听到,吓得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村里人都知道这屋子不干净,也没人打它主意,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从这儿路过都觉得骇人,这下你们住进来,我倒是觉得心安了不少。” 苏瑾瑾果真被吓到,小脸惨白惨白地,她不安地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院子。陶硕正在厨房烧水,陶母已经歇在了房里,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好像真能听到风里夹杂着凄厉的哭声。 俏寡妇见目的已经达到,无声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家丫头被吓得睡不着觉,正巧前两天赶集时遇到黄半仙在卖灵符,咱们这十里八村都知道他的符灵,当然要价也高。我心疼我家丫头,心一狠就多买了几张来备着。说也奇怪,我把那灵符往门上一贴,果然就没再听到那声音传过来了。” 苏瑾瑾已经被吓得半死,听到那灵符这么灵,赶紧问,“那符真就这般灵?在哪里有卖?” 俏寡妇笑着看她,那眼神跟正看着一只蠢笨的黑驴没什么分别,“黄半仙名头大,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就算见着了,也不一定能买到他卖的灵符。我们也是运气好,他刚开张就被我们赶上了。这符算是可遇不可求,这乡间邻里也是缘分,正巧我多买了几张,姑娘若是想要,我便转卖两张给姑娘。” 苏瑾瑾一害怕心就乱了,她很想买,可惜钱都由母亲管着,这会母亲已经歇下了,实在是不好再去叨扰。 俏寡妇见她犹豫不决,抬手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 “怎……怎么了?”苏瑾瑾被她吓了一大跳。 俏寡妇咬咬下唇,显得很是为难,“我这才想起昨日高家大嫂说她屋里不太平,让我转卖两张灵符给她,瞧我都给你说了些什么?竟然把这事儿忘记了,既然先答应了人家,也不好再卖给姑娘了,还望姑娘莫怪罪才是。” 这高家村是埋着乱葬岗吗?怎么家家都不太平。 苏瑾瑾着急了,赶紧扯着俏寡妇的袖子,百般讨好,“好姐姐,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挨得这么近,日后有事情还可以互相帮衬,没理由帮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而不帮你的好邻居是不?” 俏寡妇在心里冷笑,刚才还一口一个大婶,这么快就亲亲热热地叫着好姐姐了。 她正待要开口,苏瑾瑾揪着她的袖子开始撒娇,“好姐姐生得这般俊俏,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姐姐菩萨心肠,就把灵符卖给我吧!” 俏寡妇被她逗得笑个不停,“瞧这小嘴甜的,你都把我夸到这份上了,不卖给你还真说不过去了。” 说完,就从腰带里摸出三张黄符,“毕竟是转过手的,也不好意思以原价卖给你,我买的时候是两钱银子一张,就给你折个半价,三张总共三钱银子。” 要换成以前的苏大小姐,三钱银子还不够她看的,如今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生怕俏寡妇反悔,一把扯过黄符,笑吟吟道,“多谢好姐姐,不过银子都是我母亲管着的,她已经睡下了,我为人儿媳,不好去打扰。你放心,我苏瑾瑾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等明天和母亲拿了银子,就给你送过来。” 俏寡妇听了她上半句,以为她是想赖账,把话听完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反正就是三张不值钱的黄符,左右都没损失,没哄到银子,就当是平白捉弄了那嘴欠的死丫头一回。 苏瑾瑾高高兴兴地揣着黄符回屋里去了,陶硕端着盆进屋,就见她鬼鬼祟祟地往枕头下塞着什么东西。 “热水烧好了,现在洗吗?” 苏瑾瑾被他吓了个哆嗦,半个身子趴在被面上。 陶硕忍俊不禁,“你先换衣服吧,我在门外等你,你洗好了叫我。” 地盘就这么宽,总共也就两间房,陶母身为长辈自然是不可能跟苏瑾瑾挤一间房,合计下来,也只能是她跟陶硕共用一间房。新婚夜虽然没圆房,两个人总归是在一个屋子待了一晚上,除了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苏瑾瑾有些变扭,后来就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换衣服梳洗的时候不大方便,不过陶硕很照顾她,每回都打好热水给她端进屋子里,然后走到门外等,等她梳洗完毕窝进被子里,他才进门把苏瑾瑾用过的热水端去倒了。 两个人还 分卷阅读2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是和新婚当晚一样,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苏瑾瑾睡惯了懒觉,往往等她睡醒后,陶硕就已经出门了。 苏瑾瑾脱下外裳,只穿了里衣,觉得冷,正巧凳子上放着一件外袍,苏瑾瑾想也不想,直接抓过来披在身上。 等洗漱完,苏瑾瑾爬回床上,向门口吼了一声,“我好了。” 陶硕走进来,往凳子上看了看,那里本该有他的一件外袍,这会却空空如也。外袍不知去向,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弯腰端起木盆,抬头时见着本应该放在桌边凳子上的外袍正随意搭在床脚旁的凳子上,和苏瑾瑾换下来的衣服混在一处。 他什么也没说,端起盆向门外走去。 这一晚,苏瑾瑾睡得极不安稳,总听到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她摸出枕头下的灵符捂在胸口,心里还是不踏实,连着翻了几个身,最终转向床的外侧,盯着陶硕的背影看。 朝夕相处了几日,苏瑾瑾觉得,陶硕这人不仅勤快,还很贴心。不仅贴心,还很正经。半点没把她当妻子看待,或者说是半点没把她当女人看待。 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陶硕都是老老实实侧向门口的方向,从来不会趁她不注意就趁机偷看她。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人一声不吭得抛弃她走了。好不容易长到十七岁,偌大的万州城竟然连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人,人家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苏瑾瑾在黑暗里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难道真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屋外突然起了大风,窗户纸被拍得“扑扑”作响,苏瑾瑾吓了个激灵,呜啊呜的风声真像俏寡妇形容过的凄厉哭声,这下灵符也不管用了,苏瑾瑾抱着被子摸黑下了床。 陶硕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背后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他睁开眼睛,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苏瑾瑾裹着被子躺在陶硕背后,离他有一掌左右的距离。因为离得近,借着月光还能够看清她在眨眼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就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陶硕稍稍向旁边退了退。 苏瑾瑾眼神里满是乞求,“我听说这宅子闹鬼,我有些害怕,今晚我可以挨着你睡吗?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不可以。” 陶硕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女孩子这般亲近过,他是熟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做不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苏瑾瑾谆谆教导,“没关系的,你想啊,我们都已经成亲了,本来就是该睡在一起的。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就挨着你,什么也不做。” 其实苏瑾瑾也不知道夫妻俩挨在一起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长到这么大也没人跟她讲过这些。 陶硕寸步不让,“你去床上睡。” 苏瑾瑾睁大眼睛瞪着他,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第13章 陶硕可以说是紧张得有些过分,他半撑起身子,坐起来同苏瑾瑾对视。 苏瑾瑾心里颇不是滋味,她还就想知道自己要是没听他的回床上去睡,他是不是就会把她扔到屋外去。依陶硕的性子,这种可能性不大,顶多是他自己到外面去将就一晚上。 被人这样嫌弃,苏瑾瑾强忍住辛酸,依旧采取柔情攻势。她往外挪了一小段距离,算是表明态度,“我们好歹已经是夫妻了,被外人知道你把我往一边撵我的脸往哪里搁?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保证,就跟你挤这一晚上,明天我该睡哪儿就还睡哪儿。” 陶硕思绪清明了一些,道,“小姐,我知这门亲事并非出于你本意,将来你若遇到心仪之人,以清白之身再嫁,想必对方也不会嫌弃你。你我二人本不欲有夫妻之实,睡在一处于理不合。” 苏瑾瑾没明白,她跟他挤一晚上,怎么就不清白了?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紧着了里衣,丝毫没觉得这样子有哪里不对。陶硕心下一动,被她看得心烦意乱,移开视线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好说歹说,这人就是油盐不进的铜豌豆,苏瑾瑾越是不耐烦,就越容易恢复本性。她直直躺下,把被子往头上一蒙,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今天就是要挨着你睡,你不要想换地方,你换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一个姑娘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到底是在磨叽个什么劲?” 陶硕本就是打算如果她不回床上去睡,他就抱着被子去外面露天席地睡一晚,结果这位大小姐的一句话就直接切断了他的后路。陶硕早就看出来,虽然她平时总是一副作天作地娇蛮任性的模样,骨子里却拎得清得很,最会看人下菜碟,知道如果她跟出去,他一定不会不管她。 看着她把自己捂成一团闷在被子里,也没觉得呼吸不畅,陶硕一阵头疼。 “你这样会闷坏自己。”他伸手去扯她的被子,苏瑾瑾等得就是他主动示弱,他手伸过来,她见好就收,没再赌气跟他抢被子。 见她没有枕头,陶硕从褥子爬起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枕头替她塞到脑袋下面,苏瑾瑾配合得抬起头。 苏瑾 分卷阅读2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瑾躺在褥子上,仰着下巴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打量陶硕,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既柔和又俊朗,苏瑾瑾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她怕陶硕察觉到什么,又不好直接转头不去看他,幸好陶硕给她垫上枕头后,就回到了自己睡的那边。 “大小姐说话算数吗?”陶硕突然出声。 “什么?”苏瑾瑾侧了个身,还没从前一阵的悸动中回神,就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反应慢了一拍,没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明天回自己的床上去睡。” 原来是说这件事。 苏瑾瑾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只是“嗯”了一声。 陶硕就当她答应了,也不继续纠缠此事,背过身子各睡各的。 前半夜是苏瑾瑾睡得不安分,后半夜就换成了陶硕。倒也不是因为身边有人就睡不着觉,他怎么会想到,苏大小姐睡着了也能这么折腾,先是踢被子,被夜晚的寒意冻着了,就迷迷糊糊往他这边挤。 陶硕睡眠浅,在她贴上他后背时就醒了过来。他轻轻将她推向一边,捞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隔了半个时辰,半梦半醒间又觉得她贴了过来。 这还叫他怎么睡? 陶硕懊恼地睁开眼,半坐起身看向睡得无知无觉的苏瑾瑾。她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睡着了的样子显得很天真,陶硕就看着她跟个蚕宝宝一样一耸一耸的往他这边靠,仿佛极为依恋他。他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并没有这么抗拒苏瑾瑾的靠近。他想到的是那晚苏瑾瑾喝醉了酒抱着他的脖子不放,他哄了半天才把她哄睡。 “陶公子日后的妻子必定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那日采儿说过的话突然从脑海里跳出,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苏瑾瑾就差点枕到他腿上来了。 这样下去,他也不必睡了。 陶硕无暇多想,轻手轻脚地抱起苏瑾瑾放到床上去,再盖上被子把她捂得严严实实。苏瑾瑾梦里皱了皱眉,动了两下就又乖乖地睡了。 陶硕躺回地铺,忽然就在褥子上闻到了女儿家的体香,夜已经很深了,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多想些有的没的,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早点睡着。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女儿香勾得他有些心浮气躁,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采儿的那句话,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苏瑾瑾。 到底骨子里还是原来的小姐脾气,也不知道她以后的夫君会不会让着她。 陶硕苦笑,侧向门口,看到水溶溶的月光映照在枕畔,睡意渐渐迷了眼睛。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操心得太多,等她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么以后过的是坏是好,他也不会也不必知道了。 苏瑾瑾一夜无梦,醒过来时阳光已经穿透窗子照到了床上,睁开眼就被亮堂堂的光线刺到眼睛,她抬起手挡了挡。 等清醒一些,她下床穿鞋,忽然想起来,她昨晚明明是跟陶硕一起挤地铺的,什么时候又回床上来了? 算了,只要能睡着,睡哪儿不是睡。 换好衣服后,她想起昨日买来的黄符,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找来浆糊在自己和陶母的房门上各贴了一张,剩下的一张贴到了大门上。 陶母从厨房出来看到她房门上黄灿灿的符纸,讶异地问,“这个符纸是做什么用的?” 苏瑾瑾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两下,迈着小碎步走到陶母身边,压低声音说,“母亲,听说这房子不干净,一到夜晚就闹哭声,隔壁的俏寡妇赶集时遇到了卖灵符的黄大仙,都说他的符咒灵得很。她女儿被咱们院子里的哭声闹得夜夜睡不好觉,她就多买了几道备在家里。她贴了一道在门上,果然她女儿就没再听到有哭声了。” 苏瑾瑾指指门上的符纸,“她还剩了三道,本来说好要卖给高大嫂的,我求了半天她才答应卖给我呢。” 陶母听了个大概,就知道她被人骗了,她比这傻丫头多吃了几十年的米,当然比她更沉得住气。 她不动声色,问:“原来是这样,那你给母亲说说,花了多少钱?” 苏瑾瑾伸出三根手指头,“俏寡妇说两钱银子一张,她给我折个价,总共三钱银子。” “三钱?”陶母突然拔高了声音。 苏瑾瑾没见母亲这么激动过,神色有些不安,“是的,母亲,是我买贵了吗?” 到底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丫头没挣过钱,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别说三钱银子,换做她以前,三两银子都不会放在眼里。 就那不值价的符纸,三文钱都可以买下一大把了,这傻丫头被敲了这么大笔竹杠,还喜滋滋得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陶母说话向来迂回婉转,怕打击到苏瑾瑾的自尊心,这种时候她都不会直接说“傻丫头,你被人骗了”这种话。 她只是笑着摇摇头,给了儿媳妇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才继续道,“倒不是贵了,只是人家只剩了三张符纸,全部被咱们拿了来,母亲实在是过意不去。既然那符纸这般金贵,轻易买不到,正好母亲年轻的时候也跟人学过画 分卷阅读2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符咒的方法,母亲多画几张还回去,一来当是抵了咱们买下三张符纸的钱,二来咱们初来乍到,也当是尽了邻居间的一份心意。” 母亲居然还会画符? 苏瑾瑾眼里满满的崇拜之情,毫不吝啬对陶母的夸赞,“母亲,你怎么这般厉害,日后得了空,你也要教瑾瑾画符。” 陶母被她这个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摸摸苏瑾瑾的脑袋,笑着说,“这有何难?你去厨房里帮母亲把前几天买的草纸拿来。” 苏瑾瑾屁颠屁颠地奔向厨房,陶母走到房门前一把扯下门上的黄符,走进屋子里拿出一盒朱砂,转个身抽出笔筒里的一只小型羊毫笔。陶硕知道她喜欢作画,上次采买的时候一并买齐了文房四宝。 陶母瞥了一眼摊在桌上的黄符。幸好手边有趁手的工具,这符文瞧着也不难,模仿至八成相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母亲,我把草纸拿过来了。” 苏瑾瑾像一阵小旋风一样,急急奔入陶母房里,陶母接过草纸,找到一把剪刀,比着黄符,将叠在一起的几张草纸剪成同样大小后,捏着羊毫点蘸朱砂开始细心临摹。 苏瑾瑾撑着腮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 “好了。” 陶母将毛笔扔进笔洗中,捏起一张画好的符纸放到嘴边吹上一口气,“等全部干了之后,就可以了。” 苏瑾瑾看看俏寡妇卖给她的那张符,又看看陶母画好的那几张,眼里的崇拜之意更盛,“简直是一模一样,母亲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听说黄半仙的符很好卖,要不母亲多画几张,我们也拿到集市上去卖。” 听了她天真的一席话,陶母捂着嘴巴笑出声,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逗。 等符纸干得差不多,陶母收做一堆,就准备出门去。苏瑾瑾赶紧追上去,“母亲,那符纸是我买来的,还是我去还吧!” 陶母怎么肯让她跟着去,朝厨房扬了扬下巴,“锅里还烧着水,你去看看,等会烧干了。母亲还没有见过新邻居,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苏瑾瑾也不坚持,转身往厨房跑去。 第14章 陶母敲响俏寡妇家的门时,俏寡妇才刚起床,起床气还没过,听到有人敲门,满脸不耐烦。随便搭了一件衣服在身上,就扭着身子去开门。 “谁啊?” 陶母低头把弄着手里的一沓黄符,没有回答。 门吱呀一声,俏寡妇露了半张脸,陶母抬起头微微笑着,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礼教。一番衬托下,俏寡妇一脸的风骚相倒真像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了。 陶母比俏寡妇大了几岁,穿着大方正经,俏寡妇自发地把她和村里那一群没见识的乡间野妇归作一类,娇笑道,“原来是隔壁的大嫂子啊!大清早的,您来我们家门口站着是有何贵干哪?” 陶母心下也早就把她想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粗俗野花,心里极为不屑,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端庄有礼地笑道,“听我儿媳妇说,这宅子前些日子闹得极不安宁,得亏妹妹卖给她三道灵符才让她昨夜睡了一个好觉,今日专程上门来谢谢妹妹慷慨转卖黄符的恩情。” 俏寡妇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嘴上还一本正经地客套,“大嫂子说得哪里话?左邻右舍的,就该互相帮衬不是?昨日那姑娘不仅嘴巴甜,还是个守诚信的,本来还说小姑娘家贪个小便宜的也是正常,倒是我想歪了,还叫大嫂子亲自跑上一趟。” 陶母心底冷哼:我不亲自跑上一趟,这个哑巴亏岂不是就这样闷头吃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怪我那儿媳妇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拖,该还的账要还,该报的恩也得报。” 陶母停顿了下,俏寡妇本已觉得肥肉已经入口一半,心里仍在暗自得意,一个劲点头称是。 陶母笑容更灿烂,接着说,“这乡村邻里的,谈钱多伤人,况且听我家瑾瑾说那符得之不易,所以今早我赶集时特地留意了下那黄大仙的摊子。就是有这般好的运气,赶得不仅早还赶得巧,我在那儿同他讲了半天价,他就答应三钱银子卖了一沓黄符给我。妹妹人这般好,三张黄符当我们还你的,剩下的就当我们报答你的好意。” “再说一句,妹妹可别嫌我啰嗦,市井上的人滑头着呢?做人可不能太实诚,免得被人骗了。” 说完,陶母就把一沓黄符硬塞进俏寡妇手里,俏寡妇脸一阵红一阵紫,好不精彩。陶母讥笑一声,转身走了。 正好借着这事敲打敲打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省得欺负到门跟前来了。只是瑾瑾那姑娘,着实是个缺心眼的,直接说又怕伤她自尊心,干脆找个机会提点提点,也让她长长见识。 陶母心下有了计较,面上又露出笑容来。 俏寡妇咬紧了牙,把一沓黄符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十五岁的凌纤儿从未见母亲生过这么大的气,赶忙上前询问,“娘,发生什么事了?” 俏寡妇恨恨瞪着隔壁的 分卷阅读2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木门,“以后少跟对面那家人来往,老老少少都不是什么好鸟。” 俏寡妇心中大恨,难听的话不自觉出了口。她本身就是不识几个大字的粗人,说些粗鄙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凌纤儿,丝毫未遗传到母亲的风骚泼辣,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俏寡妇欣慰得看向女儿,女儿遗传了她的好相貌,甩村里同龄的女孩子一大条街。她有意把女儿往大家闺秀的路子上培养,俏寡妇虽然一身的风骚劲儿,可也是个明白人,她这样的性子是进不了富贵人家的门的。镇上几个大家老爷,自己就是个不正经的,还一门心思想给儿子娶个宜家宜室的正经媳妇。 虽然心底下不屑,但有钱就是爹,只要能进得富贵人家的门,哪怕是做妾也比跟着穷酸人家做正室强。俏寡妇心知这辈子她是没有指望了,就希望自己女儿能够争气些,来日嫁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她也好跟着享福。 俏寡妇拉过女儿的手,“哎哟!怎么手冰成这样?你是要把娘给心疼死,还不快进去暖暖。” 拉着女儿往里走,凌纤儿乖顺跟在后面,俏寡妇又开始关心起女儿的功课来,“前些日子娘不是给你买了好几本诗集,都读完了吗?” 凌纤儿羞愧地低下头,呐呐地说,“没有。” 俏寡妇眉头一皱,眼尾一挑,平日里她勾搭男人也是用的这副表情,但是凌纤儿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 俏寡妇一脚踢开屋门,径自走到长条凳子上坐下,衣裙一甩,翘起二郎腿,“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成日里就绣一些花啊鸟啊的,有什么用?镇上大家的几位少爷,虽然自个儿肚子里没有墨水,进到青楼里找的不还是会弹琴会作诗的雅妓吗?” 凌纤儿闷着脑袋不说话,她打心底里看不起那几个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子,都说越缺什么就越追寻什么,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成日里欺凌霸市,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反而喜欢附庸风雅。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她了解母亲,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嫁进富贵人家,这些话说出来也是平白找骂。 俏寡妇抚了抚胸口,香腮晕开红晕,却是被气的。她瞪着默不作声的凌纤儿,感叹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锯嘴葫芦。 她一拍桌子,对女儿撂下狠话,“今日至少读完一本诗集,我下午抽背,背不出晚饭就不必吃了。” 母亲走后,凌纤儿回到房里拿出绣了一半的牡丹默默流泪,等哭够了,才拿起随意扔在桌上的蓝皮诗集不情不愿地读起来。 相比之下,苏瑾瑾可就好命多了。 陶母正在烧火做饭,苏瑾瑾就坐在一旁撑着腮看灶膛里烧得正旺的柴禾。 “瑾瑾,坐远点,待会把你衣服弄脏了。” 陶母见她傻愣愣地待在一边,出声提醒她别弄脏衣服。 苏瑾瑾实在是闲得发慌,主动问陶母,“母亲,有什么事是瑾瑾能帮得上忙的吗?” 陶硕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需要挑起养家的重担,前些日子镇上王老爷家在招短工,陶硕模样周正,力气又大,几乎是被管家抢着要去的。他成日里不在,苏瑾瑾找不到人骚扰,陶母是做家务事的一把好手,她俨然就成了家中的一道摆设,感觉什么忙也帮不上。 果然,陶母打发她走,“没有你能帮的,自己一边玩去。” 陶母这辈子就只生了陶硕一个儿子,又怕慈悲多败儿,故一直以来都对陶硕要求极高,陶硕能长成现在这样,可以说陶母的功劳最大。但陶母骨子里还是个宠孩子的人,苏瑾瑾嫁给自家儿子,俨然就成了半个女儿,哪里舍得她吃这些苦。 陶母嫌苏瑾瑾在一边碍事,撵她出门去走走。高家村总共二十来户人,家家户户都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是未到农忙的时节,地里没见着几个人。 二月桃花开,高家村背后的山坡上种着一大片桃树。每棵桃树上都陆陆续续开出几朵桃花,空气里带着早春的寒意,天气还没真正暖起来,恐怕还要等上半个月才看到花满枝头春意闹的情景。 苏瑾瑾围着满山坡的桃树转了一圈,懊恼地自言自语,“母亲是个喜欢花的,可惜这桃花开得不够艳。” 她想着掰扯两枝回去插瓶,好讨陶母欢心。左右是要在这里常住的,过两天再来看就是。她顺着小路往回走,忽然回头看了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牵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想到话本中呆书生和富家小姐的初见也是在一片桃林中,呆书生折下一只桃花赠给小姐,小姐感动之下就同呆书生互许了终身。这样想来,话本里的富家小姐定是被桃花感动到,才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一个一穷二白的书呆子。 等桃花开满山坡之时,一定要邀请陶硕一起来看花,也学话本里折下一支桃花亲手送给他,他铁定要被感动死。 想到那个画面,苏瑾瑾乐出了声。 第15章 这晚陶硕回家的时候发现苏瑾瑾有些反常,确切来说,就是殷勤过了度。 先是主动帮他盛饭。 分卷阅读2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陶硕正要起身,苏瑾瑾两手撑在桌子上,“腾”地站起来,一把抢过陶硕手里的碗,“我来,我来,我来。” 看着她小跑着去盛饭,心情很好的样子,陶硕纳闷地看向母亲,“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她怎么兴致这么高?” 陶母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偏着脑袋回想了一遍今日发生的事情。好像除了那个傻媳妇被隔壁的俏寡妇骗了三钱银子,又被她拿一沓自己手抄的符纸找了回来,其他的好像也找不出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苏瑾瑾添了饭回来,双手捧到陶硕手里,陶硕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小姐,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苏瑾瑾笑眯了眼睛,两手撑着腮看着他,“陶硕,王老爷家的事情忙不忙?每月里可有休息的时候?” “倒是还好,这两个月府上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休息。”陶硕夹了一筷子春豆角放到碗里。 苏瑾瑾狠拍了一下桌子,似在为陶硕打抱不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下人就不是人啦,怎么能不给休息呢?” 陶母正在夹盘子里的胡萝卜,听到苏瑾瑾这句话,筷子抖了一下,胡萝卜顺势掉回了盘子里。陶硕也很意外,抬起头,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今日的苏大小姐,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人生疾苦一般,竟然开始为下人打抱不平了。 陶硕咽下口里的饭,回答道,“等忙过这两月,可能就有时间休息了。” 苏瑾瑾急了,心里想:我还得带你去看花呢?等过两个月,桃花都开谢了,再带你去看桃子吗? “可以请假的吧?” 陶硕歪过脑袋,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饭也不吃了,就这么愣愣得盯着苏瑾瑾。苏瑾瑾也知道自己紧张过了头,她想给陶硕一个惊喜,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不能说的。这可难倒了她,她抓了抓脑袋,才为难地开口,“我是觉得,日日都要帮工,着实辛苦,所以才想着能够请假休息一天也是好的。” 这么快就晓得心疼自家相公了。陶母眉眼弯弯,笑着又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放进碗里。 陶硕并不觉得有什么,解释道,“我手上的杂活不多,也没觉得累,不休息也没什么。” 苏瑾瑾更加心急,开始胡搅蛮缠,“不行,你必须休息一天。” 陶硕一愣,偏过头认真得看着苏瑾瑾,“小姐想要我休息吗?” 苏瑾瑾跟他讲道理,“陶硕,你这样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年轻,但也不能仗着身体强壮就不注重休息啊!钱是挣不完的,还是身体最要紧。”说完,偏过头看向陶母,“是吧?母亲。” 陶母被苏瑾瑾这出戏整得一头雾水,又觉得她说的话其实没什么错,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陶硕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很快,他点点头,认同道,“小姐说得是,其实也并非是不能请假。” 苏瑾瑾眼睛一亮,明显情绪高涨,“真的啊?” 陶硕暗中观察着她的每一丝情绪变化,“休息一天倒是没什么,不过在家里实在不知道要干什么。” 苏瑾瑾很自然地接口,“可以去看花啊!” 不知不觉就说了大实话,等苏瑾瑾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陶硕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脸上泛起红晕,懊恼得闭上嘴,鼓着腮很是气愤的样子。 陶硕开始想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想到苏瑾瑾弯弯绕绕一大圈,却是为了邀他去看花。 “再过半月,桃花便开了,小姐若是一个人无聊的话,可以和母亲同去。” 苏瑾瑾在心里默默吐了一口血,这人怕是个木鱼疙瘩吧!她都说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开窍呢? 陶母也在一旁替儿子着急,早知道会长成这么个不识情趣的傻子,小时候就该给他读一些描述男女之爱的诗集。 苏瑾瑾觉得自己快被陶硕气死了,不管坐着的两个人是不是还要继续吃饭,把桌上的碗和盘子一箩筐得搜走了,“我去洗碗。” 陶硕不明所以,看着狠狠瞪着他的陶母,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方才苏瑾瑾那一番举动并没有惹陶母不快,陶母本想说些话来提点提点自家儿子,最后仅叹息一声,算了,人家夫妻俩的事情,还得靠夫妻俩自己解决。 陶母起身对陶硕说,“母亲吃好了,瑾瑾没有洗过碗,你去看着点,别让她伤着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厨房里瞬间传来碗碟落地的清脆响声,陶硕怕她被摔碎的碗割伤了手,赶紧往厨房走。苏瑾瑾正惊慌失措地去捡碗碟的碎片,陶硕急忙上前拽开她的手。 “别动!让我来。” 苏瑾瑾耳朵发烫,挫败极了,连洗碗这样简单的事情她都能搞得一塌糊涂。她不安得望向低着头捡碎瓷片的陶硕,不安地想:这下他一定更嫌弃自己了。 陶硕找来两张草纸重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碎瓷片拾在草纸中包好,等他站起来回过身,就看到苏瑾瑾咬紧下唇,拽着衣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这碎片就不要动了,明日我出 分卷阅读2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门的时候带出去就是。” 陶硕好像永远都是这样,除了在苏府中质问他的那一日,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在这之后,他对她都是极好极包容,从来没有因为她干过的蠢事凶过她。 陶硕把包好的碎片拿到大门前,打算明天出门时一起带出去。回到厨房,苏瑾瑾还低着头愣在原地,灶上点着一盏油灯,暖黄的光线充盈了整个空间,他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还能看到她额前翘起两根额发。 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陶硕笑了笑,兀自舀上一瓢水倒进锅里,往常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烧热水了。 苏瑾瑾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闷闷开口,“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是啊!很嫌弃。陶硕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如果这样说,她会不会被自己气哭呢?想到带她回万州城见苏老爷最后一面的那天晚上,她蹲在巷子里哭得那样伤心,陶硕莫名地心软了。 他没有回头,又弯腰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这些都是些小事,你做不好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和母亲都会去做,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苏瑾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他问她,“小姐,你有擅长的事情吗?” 苏瑾瑾愣了一愣。 他的声音很低,圆润又清晰,屋内的暖光似乎在他身上覆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苏瑾瑾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可以把时间花在擅长并喜欢的事情上,然后找到一条适合自己去走的路,一直走下去。” 陶硕转过身看着她,眼神清澈明亮,“小姐,如果你找到了这样一条路,那么其他的你都可以不用去想。你不擅长做的事情,都还有我呢?” 苏瑾瑾抬起头,直视他,“你呢?找到这样一条路了吗?” 苏瑾瑾感受到了,在她话一出口的同一时刻,陶硕身体突然绷紧,眼里的光迅速暗了下去。 他用一种低沉到令人心酸的语气给了她答案。 “有的,只是我与喜欢的事情没有缘分,也再没有机会走上想要走的路了。” 陶硕去收桌上剩余的两个盘子,苏瑾瑾跟着他走到院子里。夜里的冷风一吹,思绪清明了一些。从前的苏瑾瑾眼睛长在天上,从来不会关注无关之人的情绪变化。而刚刚那一刻,她清晰得感受到了陶硕话语中的压抑与无奈,心揪疼了一下。 这让她感到恐慌。 她长到这么大,可谓是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操心过和钱有关的事情。有个疼她纵容她的父亲,她好吃懒做得心安理得,没觉得哪里不好。从前的她真是这样想的,她看不起陶硕的出身,认为他理应低人一等,然而世事总是无常,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从云端跌落的一天,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仰仗陶硕的一天。 更没有想到得是她会有嫁给陶硕的一天。她理想中的夫君,应该是元祁那样的,风度翩翩,雅致无双。会给她讲很多很多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大漠的驼铃,塞北的雪山与荒原,她想要嫁的原本就该是这样一个人。 夜空中挂着一轮弯月,周边依稀坠着几颗暗淡的星子。朦朦胧胧的月光像极了陶硕给她的感觉,苏瑾瑾低下头看到裙子边缘不知什么时候擦到了灶台上的黑灰,这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她恍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画过花样,也很久没有再单独定制一套衣裙,那都是从前了,现在的她为了保持衣服的光鲜,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仅存的几套衣服,不敢有丝毫的划伤,也不敢留下油污,如果洗不掉,就意味着这件衣服不必要了,可是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一套新衣服。 苏瑾瑾狠狠掐了手心一下,逼迫自己不能再去想陶硕,也不能就此沉沦在这种温馨而贫穷的日子里。 她应该过的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有贴心的丫鬟伺候她的起居,有花不完的钱,有买不完的漂亮衣裙。她想,也许明日该到市集上去走动走动,老是待在乡野里,哪里会有机会认识富贵人家的少爷。 陶硕端着盘子走出来,看见她站在院子里,衣衫单薄,好意提醒,“夜里风大,当心冻着,还是进房去吧!” 苏瑾瑾回头,陶硕长身立在房檐下,哪怕是端着盘子,都难掩他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俊逸气息,她在一瞬间清醒过来,面上又浮起刻意的微笑,讨好得点头,“好的。” 第16章 自从苏瑾瑾的一条最喜欢的裙子在午饭时沾上油污以后,她一整天都恹恹的。 晚上陶硕一回家,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苏瑾瑾耷拉着脑袋,一点精神也没有,听到陶硕问她话,她仍旧闷闷不乐。 “我的衣服洗不干净了。” 菜碟倒到身上的那一刻,她惊抓抓地跳起来,把陶母都吓了一跳。几乎不需要反应,她立刻跑到水缸旁,舀水搓洗。 搓了半天,一点用 分卷阅读3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都没有,毕竟已经不是苏家的大小姐了,这一点她心知肚明,所以没有马上扔掉衣服。 但就是很沮丧啊!那可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想到以后都必须穿这么一条裙子出门,她就想哭。 陶硕知她爱美爱打扮,还在苏府当大小姐的时候就没见她衣服重过样,来到这里以后看她穿来穿去都是那几套衣服,着实委屈了她。 他什么也没说,转到厨房烧水,先倒了半盆热水送到陶母房里。 陶母素来有记账的习惯,陶硕进门时,她正执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陶硕放下木盆,顺道看了一眼。 “母亲在记账呢?” 陶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回道,“都是些琐碎开支,虽然用不了多少钱,记下来我安心一些。” “母亲一向谨慎,开源节流总是必要的,再过半月儿子便能领工钱了,家里该添置的东西母亲放心添置便是。” 陶母听着有那么一丝不对味,半晌反应过来自家儿子是从来不会过问这些琐碎小事的。 她仍然握着笔,抬起头,眼里划过一瞬的好奇,“你平日帮工也确实辛苦,想要买什么就买吧!母亲会是这般小气的人吗?” 陶硕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面对母亲探视的眼神显得极为不自在,不过,想说的话总归是要说的,要么直接,要么婉转,如果对着的是自家母亲,好像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儿子倒没有想买的,只是天气渐渐暖起来,小姐和母亲都没有几身衣服可以换洗。” 陶母惊讶了,自家儿子是个心细的人,但是还没有心细到会去留意身边人穿着打扮的地步。 思来想去,大概还是在心疼媳妇吧! 陶母摸出银钱口袋,摸了二两银子出来。“母亲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能和年轻人比着穿,我没有想买的,你媳妇是个好穿的,就先给她添置两套吧!” 听到母亲对苏大小姐的称呼,陶硕有些不自在,纵然是自己的母亲,很多事情也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他低声应下,拿起钱回屋了。 白日里陶硕都不在家,只有晚上苏瑾瑾才能同他说会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苏瑾瑾在说,陶硕在听。今天陶硕回到屋子时,苏瑾瑾没有同往常一样狗腿得迎上去,坐在床上提着被她搓成腌菜一样的衣服唉声叹气。 陶硕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一件衣服如此执着,估计已经一个人恼了一天了。 “要睡觉了吗?” 苏瑾瑾郁卒地看向他,她白日里无所事事,没干什么重活,眼下最喜欢的衣服又成这样了,这叫她怎么睡得着。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与陶硕成婚之时,父亲也是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如今陶硕自己能挣钱,想必给她买件衣服也不是难事。 衣食父母啊! 苏瑾瑾直直盯着陶硕的背影看,脑海里无端冒出这几个字。讨人欢心也十分费功夫,但是难不倒苏瑾瑾,这样的事她没少干。心底滴溜溜冒了好几个主意来,又被她砍得稀碎。对付陶硕这般单纯的人,太过迂回婉转,她还怕他听不懂,还不及装可怜装柔弱好用。 苏瑾瑾独自酝酿了下情绪,幽幽道,“当时走得仓促,早知道就多带两套衣服了。这两日早上吹风怪冷的,衣服又薄,每次都等太阳出来了才敢出门。” 刚刚回房的时候陶硕将院子里晾干的衣服都一并收回了房里,有他自己的,也有苏瑾瑾的。他一件一件叠好,把苏瑾瑾的衣服和自己的分开放置。 方才一席话就如投入江心的石子,转瞬就没有了波澜,苏瑾瑾更加郁卒,一直看着陶硕忙。 这人!好歹给个反应。 苏瑾瑾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于迂回了,她很想拍床冲陶硕大嚷,“本小姐没有衣服穿,想买衣服。” 她没敢吼,陶硕性子虽好,她要是总是这般胡搅蛮缠总会有让他厌恶的一天。她至今还能记起陶硕当时在苏府的时候有多厌恶她,她还没找到下家,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了陶硕。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再是天仙般的美人,不靠衣饰衬托总是不行的,新衣服必须得买,她还指望着穿上街去碰下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一个富家公子呢! 苏瑾瑾很是纠结,方才那番话再婉转,一般人至少也能听出点别的意思来。就拿陶硕在饭桌上拿话框她这件事来说,他就并不是听不懂的人。 若不是听不懂,那就是不乐意了。苏瑾瑾是决计不会在这一步心生退意的。 她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白日里遇见隔壁的俏寡妇,阴阳怪气的说我都没两身新衣服,是不是相公舍不得给我买。我哪儿能让她这么说你,于是回了一句,我相公帮工辛苦,挣钱不容易,但至少挣的都是正经钱,比不得好姐姐,只需要出去抛头露面,就能逗着男人上赶着来送钱。我一说完,那俏寡妇脸涨成了猪肝色,别提多精彩了。” 想起下午发生的这一幕,苏瑾瑾倒是真心实意乐开了。当然,她还打着自己的算盘,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身 分卷阅读3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为男人总该是有自尊心的吧!激将法很有效。 陶硕将衣服整整齐齐收进柜子里,转身笑着看向苏瑾瑾,“小姐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对。” 苏瑾瑾迷惑了,“哪句?” “帮工辛苦,挣钱不容易,多谢小姐体谅,这衣服就以后再买吧!” 苏瑾瑾怎么也想不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她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啊!被人说成这样,是个男人都该愤慨一下吧!就算不愤慨,自尊心也该出来作个祟吧!陶硕他怎么就不按常理接话呢? 苏瑾瑾半坐起身子,抿抿唇,一双杏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她很着急,半天想不出要怎么样才能达成目的。 她的表情变化,陶硕看在眼里,他实在是很喜欢看苏瑾瑾总是自作聪明地打着她心底的小算盘,被他一两句话噎回去就手足无措的样子。 苏瑾瑾急了半天,转为辛酸。仰人鼻息的日子就是不能过,她都把自己委屈成什么样子了,不开窍的照样不开窍。 她从床上窜起,光脚下了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陶硕不认同地看着她,微微蹙起眉头,“不冷吗?” 苏瑾瑾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回头看向陶硕时,气势骤然降了大半,硬挤出一个笑容,“不冷。” 陶硕见她雄邹邹地走过来,喝了一杯茶又雄邹邹地走回床边,意识到脚脏,她只是坐在床沿,没有把腿搭上去,白嫩的脚趾在满室的烛光下特别显眼,陶硕无意间瞥见,赶紧收回了目光。 “母亲说天马上暖起来了,确实该给你添两身衣服,银子我放桌上了,明日你自己上街去选两身。”陶硕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向外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苏瑾瑾的错觉,总觉得他步子有点赶,不似平日里沉稳。 苏瑾瑾才不管这许多,急急跳下床蹦跶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银子,生怕别人抢了去。 厨房里,陶硕舀一勺水倒进铁锅里,又弯腰给灶里添了一节柴。离水烧开还有一会儿,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就愣愣站在原地等,不知怎么就想到苏瑾瑾那一双在床沿来回晃动的白嫩脚丫。 他想起下人间常说的一些荤话。还在苏府时,没有活干的时候下人们的生活是很单调的,有家有室的就凑在一起讨论老婆孩子,没成家娶妻的,话题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女人。 有一回,一同干活的一个家仆问他跟女人好过没有,他当时就羞红了脸,呐呐地说“没有。” 其中一个家仆继续打趣,“别告诉我你小子至今还是个雏。” 剩下几个家仆嘻嘻哈哈笑开了,其中一个对着方才说话的人“呸”了一口,“说得你好像就不是个雏了一样。” 那个家仆急急为自己辩解,“我虽还没有娶妻,醉红楼可没少去。” 那几个人当然知道醉红楼是什么地方,又是嘻嘻哈哈一阵笑骂。 “那你说说里面的姑娘都是什么滋味?” 方才的家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神迷离陶醉,仿佛想起什么,痴痴笑了起来。“里面的姑娘美得很,尤其是琴香姑娘,皮肤生得白,最妙的是那一双饱满白净的脚丫子,摸起来又滑又嫩,说不出的好滋味儿。” 锅里传来开水沸腾的声音,陶硕恍然回神,大脑一团乱麻,想要刨出未烧完的一节柴火,竟然赤手伸进了灶里,指尖硬生生被烫了一下,赶紧缩回了手。 看着手指被灼伤的痕迹,陶硕苦笑一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第17章 明天可以上街买新衣服,苏瑾瑾乐得很。脚露在外面半天了,早就冻成了冰柱子,她搓搓手,又跃下床跑去衣柜里翻明天要穿的衣服。 他与陶硕的衣服都少,本来是一人搁一层的,在她放衣服那层没有翻到她那条霞粉色纱裙。 “哪儿去了呢?” 苏瑾瑾又翻了一遍,“是不是被陶硕收到他那层去了。”她嘀咕着。 陶硕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看起来不像是会混进去的样子。苏瑾瑾不死心,她扬起头,去翻上面那层。陶硕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她不好意思把它们扯乱,想全部抱出来一件一件地翻。 “咚”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她不小心带落在地。她抱着衣服回身看向地面,竟然是一把约莫一尺二寸长短的匕首。 苏瑾瑾吃了一惊,把衣服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捡起匕首。剑鞘边缘刻着繁复花纹,仔细一看,才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几条首尾相接的金龙龙身,认出剑鞘正中两个刻字,苏瑾瑾更加吃惊。 匕首周身寒光烁烁,包围着“龙麟”二字,苏瑾瑾觉得房中的空气都随着这把匕首的出现转为冷凝。 苏瑾瑾再傻再不识天下事,也知道龙纹是皇家之人才能用的,普通百姓若是用了,就是大不敬的死罪。 尚在出神间,陶硕端着盆进来了。苏瑾瑾惨白着脸握着匕首蹲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的手在隐隐颤抖,回头死死盯着陶硕。 陶硕被她盯得不自在,还有些莫名 分卷阅读3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其妙,“怎么了?” 苏瑾瑾脑中一团乱,颤着手亮出匕首,深吸了一口气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陶硕,你是不是摊上什么大事了?” 原本她想问他是不是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还抢了人家的东西。 陶硕看着那把匕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转瞬即逝。他先将盆放在四脚凳子前,显得漫不经心。“这把匕首是前天回家的路上捡到的,想到可以留作防身用,就留下来了。” 苏瑾瑾一听,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心说这人怎么什么都捡呢?还捡了个这么了不得的东西回来。 “陶硕,这匕首是挺好看的,纹路也精致,但是再精致那也是皇家才能用的龙纹啊!被发现了可是要被砍头的,你要是喜欢匕首,明天上街我给你买一把更好看的给你留着防身,这把咱们不能要,扔了才是正途。”苏瑾瑾边说边把匕首往袖子里塞,光着脚就要往外走。 陶硕赶紧拦下她,“小姐要去哪儿?” 苏瑾瑾脚步不停,边开门边解释,“我要把它扔掉,还得把它埋起来。” 陶硕没有想过会被苏瑾瑾发现,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在苏瑾瑾出门前把她拽住,“这么晚了,明天扔吧!” “不行,你没听说过夜长梦多吗?今晚就必须挖坑埋起来。”苏瑾瑾手上挣了挣。 早知道就藏得隐蔽些了。陶硕心底下叹了口气,“太晚了,你连鞋都没穿,不冷吗?先去洗漱,匕首给我,我去埋。” 苏瑾瑾望望屋外黑沉的天色,乖乖交出了匕首,还不放心地叮嘱,“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把坑挖深点,做得隐蔽点,不要让人看到了。” 埋个匕首,被她说得像是去杀人埋尸一样。陶硕走出门,还贴心的替她关好门,他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匕首。他用拇指顶着剑柄,稍稍用力,匕首脱出剑鞘两寸,雪亮的剑身冒着冷冷寒光。 苏瑾瑾从龙纹猜到这把匕首出自皇室,这也的确不假。它曾陪着主人崖前凿冰,马前饮血,也曾陪着主人穿越千军万马取敌将性命于阵前,它的存在昭示着战功赫赫所向披靡的无上荣光,亦是当今陛下亲自赐予的荣光,如今却要跟随他隐身于市井,这一生都无法再示于人前。 “硕儿,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陶硕回过神,想把匕首藏起来,陶母走上前,“不必藏了,我已经看见了。” “母亲。”陶硕低下头准备承受母亲的怒火,陶母却没有发怒,平静接过匕首,轻轻摩挲着剑身上的“龙麟”二字,眼里浮上泪意,还带着些许怀念。“我记得这把匕首四年前就被我扔进未名湖里了。” 觉察母亲并无怪罪之意,陶硕抬起头回答,“是,母亲走后,儿子从未名湖里将它捞了起来。” “硕儿”,陶母看向陶硕,“昨日之种种譬如昨日死,往日的事情就不要再惦记了。” 早春的夜里又起了风,陶硕立在风里,脸上满是隐忍之色,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仿佛正在经历着极为煎熬的内心挣扎。 陶母不说话,平静地望着他。 陶硕避开母亲静如寒潭碧水的深邃目光,仰头看向夜空中泛着朦胧柔光的一轮弯月,嘴唇紧抿,良久,他回视陶母,目光坚毅,“从前的事情儿子忘不掉。” 陶母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恼怒,眼神依旧平静,她知道自家儿子并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所以她有耐心等他的一个承诺。 陶硕不舍得看向手里的“龙麟”,走到院子的一角,拔出匕首挖了一个深坑后,才珍重地将匕首放进坑里,他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埋着头往里填土。 起身时,陶母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陶硕替母亲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给了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儿子答应母亲,从今天起只朝前看,不再回头。” 陶母握了握他的手,眼带欣慰,“好孩子。” 见陶硕耽搁半天终于回到房里,苏瑾瑾从床上跳下来,这回是穿了鞋的,她关切地问,“埋了没有?” 陶硕默不作声,只点点头当作回应,然后去收地上的木盆。 苏瑾瑾见他情绪不高,以为他还在心疼那把匕首,豪迈地拽住他,“你别不高兴嘛!明天我上街去给你挑一把好看的,肯定比你捡的那把更好看。” 陶硕感到好笑,回头看她一眼,“那就先谢谢小姐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瑾瑾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躺回床上都还在乐。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 “哎呀!” 她半坐起来拍了下脑门,总共就只有二两银子,给陶硕买了匕首,哪还有余钱给自己买衣服? 陶硕折转回屋,看到的就是快要哭出来的苏瑾瑾。他找出褥子在地上铺好,装作没有看到苏瑾瑾为难的眼神,脑海里忽然跳出苏瑾瑾拿着匕首蹲在地上的那一幕。 龙麟是玄铁所制,锋利非常,说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也不为过,若真被她拔/出来伤到了手,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子。 分卷阅读3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苏瑾瑾还在纠结买匕首的事,先前言之凿凿放下话要替陶硕买一把好看的匕首,纵然她不当家不识柴米油盐贵,也是知道一把匕首的价格肯定不低,赔上二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上一把看得过去的。 陶硕铺好地铺就安心睡了,苏瑾瑾睡不着,咬唇盯着他的背影看,反悔的话在脑中转了几转,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第18章 苏瑾瑾起了个大早来梳妆打扮。从前的苏大小姐上街,定要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好看到十分才肯出门,如今即使没有了好看的首饰衬托,也必须要好看到七分。 她的确做到了,先选了一身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再替自己挽了一个少女感极强的双云髻,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出门和陶母打招呼,“母亲,我上街去啦!有什么要带的吗?” 陶母挽起袖子坐在院子里择菜,听到苏瑾瑾喊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开,“瑾瑾今天这身真是好看极了。” 苏瑾瑾状似娇羞地往外面跑,实则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心虚,陶母不疑有他,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择菜。 苏瑾瑾走到集市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原本被冷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阳光一晒,也觉得没有来时那么冷了。 她难得出门,没有着急找成衣店,慢悠悠在街上闲逛。宛城和万州城离得近,吃穿住行都没有多大分别,苏瑾瑾此刻流露出了许多女儿家的心思,站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前就走不动路了。 她从前用的胭脂都出自万州城里出名的香粉阁,三月桃花开放之时,阁中的仆婢会相携前往城外的翠屏山摘取新鲜桃花,然后碾碎桃花取汁,制出来的胭脂清香细滑,色如桃红,抹到脸颊上会显得气色极好。眼前摊子上的胭脂质地粗糙,颜色俗艳,和香粉阁的没法比。 苏瑾瑾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还是原样放了回去。若要因为一时的落魄而去将就粗制烂造的次品,还不如不要。 苏瑾瑾从摊子前离开,往前走了几步,前方男子的背影让她想起某个人,某个消失了四年,也让她等了四年的人。 也许就是他呢? 她心里抱了一丝希冀,没有犹豫大步追上去拉住男子的手臂,“元祁。” 秦沛正哄着美人呢,就被人拽住,火气上头,回头开骂:“哪个不长眼的”。 看清拽住他不让离开的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小美人,火气顿时无影无踪,秦沛对于美人向来怜惜,换上一副笑脸,“姑娘找我有事吗?” 明白这个人不是她要找的元祁,苏瑾瑾很失落,放开秦沛的袖子,轻声道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转身要走,先前追着的美人早就没影了,秦沛哪里舍得让苏瑾瑾就这么走了,“姑娘要找什么人?我自小在宛城长大,这地方我最熟,你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帮你。” 苏瑾瑾并非不知深浅的少女,打量秦沛几眼,从他华贵的衣饰猜出他必定是宛城中哪家的少爷,模样倒是不错,皮肤白白的,一双肖似狐狸的凤眼直直盯着她看,怎么看怎么轻浮。 苏瑾瑾想到陶硕,忽然就对秦沛这样的酒囊饭袋生了些许厌恶。不过她还没忘记今日出门的初衷,若眼前的男子真的出生富贵人家,不是正好合了她的意。苏瑾瑾毕竟出生富贵,对这样的大家少爷还是有所了解的,拿着亲爹挣的血汗钱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跟她是一个德行,都是混吃等死的米虫,倒也不怕嫁过去拿捏不住。 苏瑾瑾正对着秦沛,面上浮起点点愁云,似娇似嗔,“公子长得极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与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前两年说要去京城做生意,挣到钱就回来娶我,谁曾想,这一走就音信全无,连一封家书都不曾给我寄过。” 秦沛没有其他本事,哄女人欢心他最拿手,看姑娘这样子就是个好骗的,他压下心中的欢喜,眼里的算计却藏不住,“听说京城美貌女子众多,兴许他已经在那里娶妻生子,姑娘何必还苦苦惦记着他。” 苏瑾瑾不说话,眼中凝起泪花,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她生得娇小,做出这副模样更是让秦沛怜意顿生,“姑娘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因为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就要错过身边的好男人吗?” 好男人?你吗? 苏瑾瑾抬头看他一眼,心里十分不屑,却并未流露半分。 她侧过身子,捏起袖子去抹不存在的眼泪,“可是我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怕是再遇不上一个合意的夫君了。”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秦沛立刻反驳,神情极为认真,“你长得这般美,多少男子求而不得。” 眼看着秦沛就要来拉她的手了,苏瑾瑾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险险躲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秦沛她十分不耐烦,更没有办法像讨好陶硕一样去讨好他,可是她得吊着秦沛,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断了日后的一切可能。她柔声道,“公子说得极是,确实是瑾瑾妄自菲薄了。” 秦沛又想去抓她的手,苏瑾瑾连连退开两步 分卷阅读3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今日遇见公子,瑾瑾甚是欢喜,只是眼下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只能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将掉落在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转身的时候,一方锦帕从袖子里落出。 秦沛蹲下身子去捡,连忙唤住苏瑾瑾,“姑娘。” 苏瑾瑾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闻声回头,嫣然一笑,“怎的?” 秦沛看到她的笑容酥了半边身子,痴痴地说,“你的帕子掉了。” “公子若是喜欢便自己留着吧!”苏瑾瑾眼尾上挑,柔柔一笑,唇边带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秦沛嘴唇一动,咽了一口唾沫,为她那一笑丢了心魂,痴痴看着苏瑾瑾离开。 苏瑾瑾在回身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遇着一个吃穿不愁的又明显对她有意的公子哥而高兴,相反,对秦沛,她是满心满眼的厌恶。真要为了富贵生活和这样一个脑满肠肥的人生活一辈子吗?她又想起陶硕对她的迁就,心里不确定了。 想不通就别想了,她咬咬唇,继续朝前走。 “娘亲娘亲,孩儿想要这个。” 被奶声奶气的童声引回心神,苏瑾瑾寻声去看,前面卖木刻的摊子前站着一对母子,那孩子看上去差不多六七岁大,左手指着摊子上的一把木剑,右手正摇着母亲的手撒娇。 想到答应给陶硕买的匕首,苏瑾瑾瞧着一堆长长短短的木剑乐开了,先前的愁绪一扫而空,现在她满腔心思都是为陶硕买一把匕首,要有花纹,还要好看的。 她蹲下来挑了一把同陶硕捡到的那把差不多长的木剑,摊主很有心,还为木剑制了相同材质的剑鞘。 苏瑾瑾付了钱,找到一家卖彩瓷小人的摊子,借来笔和颜料,沿着剑鞘边缘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她记起陶硕捡的那把匕首叫龙麟,龙字不能用,那就叫虎麟吧,也很霸气。 她提笔在上面写下“虎麟”二字,花纹和字都用的是红色朱砂,剩余的部分都被她涂成了黑色。 她嘿嘿笑出了声,摊主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着问,“木剑是小孩子玩的,是送给亲戚家的小孩吗?” “不是”,苏瑾瑾眯着眼,笑着摇摇头,“是送给我家相公的。” 等颜料风干后,苏瑾瑾向老板道谢,揣着木剑去找成衣店,不到二两银子,当然不能要求样式好看做工还得精致。苏瑾瑾找了一家中等成衣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挑挑拣拣半天,在店主黑脸前终于选了两身价钱合适,又合她心意的。 一条鹅黄纱裙,一条莲青色烟罗裙。苏瑾瑾抱着衣服揣着木剑,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陪陶母用过午饭,苏瑾瑾一下午都急吼吼的,在房间走来走去,恨不得立刻捧着她加工后的木剑给陶硕看。 晚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她要等的人,陶硕还没来得及把晚饭吃了,就被过于殷勤的苏瑾瑾拽进了房里。 “这就是你要给我买的匕首?” 陶硕虽然没指望过她会真的给他买,却没能料到苏大小姐也是个言出必行的,果真给买了一把回来。 看着剑鞘上的“虎麟”二字,陶硕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苏瑾瑾谄媚道,“这花纹是我画的,字是我写的,好不好看?” 陶硕回答艰难,“好看。” 苏瑾瑾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好,这个你可以随时带在身边,不怕人看。” 陶硕看向手中的木剑,说不清是好笑还是无奈,要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七尺男儿,随身携带一把木剑招摇过市,指不定要被笑成什么样子。 所以,这把“虎麟”只能藏在柜子里,陪着“龙麟”一起不见天日了。 陶硕将木剑收好,招呼苏瑾瑾吃饭,苏瑾瑾抱着白日新买的衣服跑到他面前,问:“我今天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苏瑾瑾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她怕衣服叠起来看不到全貌,还贴心地拎起来展示给陶硕看,如同献宝一般。 陶硕道,“好看。” 苏瑾瑾斜睨他一眼,也太不诚心了,于是追问陶硕,“哪里好看?” 陶硕只觉得头又疼了,两件衣裳颜色都很清浅,材质不同,样式却差不多,光看衣服除了一句好看他也给不出别的评价了,但今天要是不说出点子丑寅卯来,苏瑾瑾定是不肯放他走的。 他认真看了两眼衣服,又看向苏瑾瑾亮晶晶的眼眸,道,“就这般看着只能说颜色好看,其他的要穿在身上才看得出来。” 陶硕原本是敷衍苏瑾瑾,没想到这个回答让苏瑾瑾很满意,她将衣服收起来,随着陶硕去厨房。陶硕刚松一口气,又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提了上来。 “那就等哪天我穿上的时候你再说哪里好看。” 一个大男人总是要求评价女子的衣饰穿着,陶硕的心情有些复杂。 第19章 一大早,门口就来了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苏瑾瑾认得,是隔壁俏寡妇家的美貌女儿,凌纤儿。b 分卷阅读3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r   要说人比人气死人,凌纤儿眉眼肖似她那风骚的娘亲,气质却截然不同,若不看穿着,真会认为是哪家的小姐。 文文静静的,苏瑾瑾身为女子都忍不住要怜惜她。 “纤儿妹妹。” 苏瑾瑾见她捏着袖子,仿佛有些紧张,在她家门口来回踱步,便主动上去打了招呼。凌纤儿今年十五岁,苏瑾瑾长她两岁,叫妹妹也挑不出错。 凌纤儿惊惶抬头,白皙的脸颊浮上红晕,真够稀奇的,她苏瑾瑾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还能把一个姑娘勾得五迷三道的? “瑾儿姐姐。” 凌纤儿唤了苏瑾瑾一声,抿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来,这一笑可就惊着苏瑾瑾了,笑得魅惑众生的美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像凌纤儿这样,不自觉地笑一笑,就彷如桃花初绽的,还真没几个。 苏瑾瑾心里不平衡,就忍不住在她的穿着打扮上挑刺。俏寡妇喜欢穿颜色俗艳的衣服,乍一看去和站在门口揽客的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凌纤儿的品味就要正常多了,一身简单清浅的月白罗裳,往那儿盈盈一站,整个人含羞带怯,真是好看极了。 凌纤儿见苏瑾瑾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忍不住羞红了脸。 这么素净的衣服苏瑾瑾本是看不起的,但是这位凌纤儿姑娘还就穿出了“人比花娇”的样子来,说不嫉妒是假的。 苏瑾瑾压下心中翻涌的嫉妒,回以一笑,“纤儿妹妹等在门口,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凌纤儿连忙挥手,心中有鬼,做贼心虚一般。 苏瑾瑾笑着看着她,不说话。 凌纤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早就知道附近住进了一家人,母亲说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姐姐,我在村子里没什么相熟的朋友,看到姐姐就想亲近亲近,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说话可比俏寡妇好听多了,苏瑾瑾对她印象好了一些,忍不住为她可惜,放眼村里的适龄姑娘,的确是挑不出一个能与凌纤儿媲美的,女孩子之间最是计较这些,何况她还有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娘亲。 “纤儿妹妹说什么呢?我们初来乍到,以后还指望着邻里之间互相帮衬呢,哪里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苏瑾瑾收起从前的骄纵性子,也是个自来熟的,拉着凌纤儿的手往里走,“妹妹手这么冷,快跟我进去喝杯热茶,我们再好好说话。” 陶母在房里做针线活,苏瑾瑾带着凌纤儿给她见过礼后,就拉着她往厨房去。这屋子不大,总共就两间房外带一个厨房,没有中厅可以招待客人,总不能把人往住的房间引,索性厨房不算小,里面还摆了张桌子,喝茶聊天应是可以的。 苏瑾瑾烧了壶水,翻出茶叶泡了两杯茶,一杯端给凌纤儿,一杯搁在自己面前,笑着寒碜,“纤儿妹妹可别嫌弃,屋子就这么宽,只能委屈你在厨房将就将就了。” 凌纤儿天生体寒,又气血不足,一直很怕冷,刚刚在屋外徘徊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凉透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姐姐客气了,是纤儿不请自来,叨扰了你。” 喝杯茶都能这么秀气,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搞得苏瑾瑾也只好装模作样的学着她抿了一口。 “妹妹不嫌弃便好,今日好姐姐不在家吗?”称凌纤儿妹妹,叫她母亲好姐姐,这称呼真是够乱,不伦不类的,苏瑾瑾怕凌纤儿不理解,又解释道,“我瞧着你母亲皮肤嫩得跟鸡蛋似的,哪里像是有个这么大女儿的人,让我称呼她为小婶子,确实叫不出口,所以一直叫的是好姐姐,妹妹不会介意吧?” 若是被俏寡妇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嫌弃地啐她一口,不知道是谁在刚来那天就一口一个大婶的叫呢?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凌纤儿连连摇手。 苏瑾瑾笑道,“那就好,纤儿妹妹今年十五岁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凌纤儿俏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道,“还没有呢!” 苏瑾瑾抓来花生和瓜子,用盘子盛了,放在桌子上。凌纤儿垂着眼,这回声音更低,“姐姐应该与我差不多大吧?可有许配人家?” 苏瑾瑾很快回了,“我长你两岁,今年嫁的人。” 凌纤儿忽然抬头,眼里的复杂让苏瑾瑾看不明白了,凌纤儿又道,“前天晚上站院子里收衣裳的男子就是姐姐的相公了吧!” 苏瑾瑾总觉得哪里不对,陶硕前晚上是收过衣服,那么晚了,这妹子还能碰巧瞧见? 苏瑾瑾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家里就这么一个男人,想必纤儿妹妹看到的就是我家相公了。” 苏瑾瑾用余光瞟她,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凌纤儿脸上的神色绝对可以称之为失望和落寞。 苏瑾瑾想骂娘!陶硕行情就这么好?她都还没找到下家,这么快就有人惦记上她家相公了。 凌纤儿默了一会,不无遗憾地说,“我看姐姐年纪这么轻,看起来不像嫁了人,就以为你们是兄妹。” 苏瑾瑾在心里白眼一翻,你倒是指望我 分卷阅读3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们是兄妹,我还偏偏就不如你的意了。 苏瑾瑾也学着凌纤儿侧了侧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我与我家相公青梅竹马,这亲事是自小就定下的,原本我也是不打算这么早成婚的,是我家相公等不及,这才把亲事办了。”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 脸热了好一阵,要不是凌纤儿在苏瑾瑾都忍不住找块地去吐一吐,这么不害臊的话还真被她顺口说出来了,若是被陶硕听到,指不定要吐一大口血。 凌纤儿不止见过陶硕一次,在她看来,陶硕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十里八村都找不出能和他一较高下的男子,若是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哪怕他不富有不尊贵,她这辈子也不觉得遗憾了。 见苏瑾瑾这样,她心里更不高兴,加上年龄小,沉不住气,语气也跟着一酸,“姐姐当真好福气。” 苏瑾瑾也不高兴了,好歹她也是明媒正娶嫁进陶家的,又不是养在外面的野花上位,这死丫头到底在酸个什么劲?难道她就差成这样,一个死丫头片子都来为陶硕打抱不平。 苏瑾瑾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着说,“妹妹也是这样觉得吗?我也常常这样跟相公说,相公倒反过来安慰我能娶到我是他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凌纤儿的手绢都快被她绞碎了,苏瑾瑾心底暗爽,气死你个死丫头片子。 凌纤儿察觉到苏瑾瑾在看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苏瑾瑾看见她这娇滴滴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忍不住多说点话来刺她。 她瞅瞅灶台,温柔得笑了笑,“我身子虚,天冷的时候就极为怕冷,自从嫁给了我家相公,他每晚都会给我烧一盆水端到屋里来,说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偏方,每晚泡脚对身子有好处。我怜惜他白日帮工辛苦,说这些小事我自己能做,结果还把他惹生气了,一直说娶了妻子就是拿来疼拿来宠的,这些事花不了多少功夫,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昨日相公硬塞了二两银子给我,说春天到了我都没两身可换洗的衣服,他白日里没空陪我,让我自己上街去买。我想着这乡野田间的,自己又是嫁了人的,穿这般好看给谁看?以乱花钱为由拒绝了,谁曾想,他竟然回答我说他辛苦挣钱就是给妻子花的。” 苏瑾瑾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感动了,陶硕那木头疙瘩哪里说得出这样肉麻的话,他虽然没说出口过,却是真心实意地迁就她对她好。凭这一点,就不是秦沛那样的窝囊废可以比的。 这方苏瑾瑾心思百转千回,凌纤儿也想了很多,这样好的一个人,哪怕是做妾她也心甘情愿。 苏瑾瑾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瞧我在说些什么,妹妹可别怪姐姐话多。” 凌纤儿巴不得她能多说点陶硕的好处,怎么会嫌弃她话多呢?虽然还是令她忍不住嫉妒,但是想要嫁给陶硕的迫切欲望占了上锋,凌纤儿收起方才的妒忌表情,转为一开始的懂事乖巧,“我自小没有兄弟姐妹,以后可就认定姐姐了。” 苏瑾瑾在心底哼笑,怕是你想要认的姐姐,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堂姐表姐不大一样吧!口头便宜让你先占着,你进不进得了陶家的门,还要看我乐不乐意了。 两人在厨房里各怀心思,陶母赶着过来询问今天的午饭,“瑾瑾,今日想吃点什么?母亲给你做,纤儿姑娘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苏瑾瑾还没回话,纤儿先喧宾夺主,笑得更甜更乖巧,“叨扰伯母了。” 陶母看一眼面色不虞的苏瑾瑾,心下了然,客气道,“姑娘是客人,这是我们应该的”,又扭头对苏瑾瑾说,“瑾瑾,母亲忙不过来,快过来帮我一下。” 陶母对待二人的态度,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苏瑾瑾觉得扳回一成,但还是高兴不起来,应了一声,随着陶母出门去了。 厨房光线暗,陶母喜欢搬个凳子在院子里择菜,苏瑾瑾闷闷不乐帮着忙,陶母手上动作很快,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结交新朋友,瑾瑾不高兴?” 交新朋友自然是高兴的,若这位新朋友对自家相公藏了别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20章 苏瑾瑾不想让陶母认为自己是小肚鸡肠的人,况且里面还有一个会装会演的,她若是满脸不悦,倒是落了下乘。 “母亲,陶硕她会不会就喜欢纤儿妹妹这样的?”苏瑾瑾是个聪明孩子,知道陶母最喜欢她的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表态,做出担忧的样子多少会讨得陶母半分怜惜吧! 陶母想起与陶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许翩跹,出身好,教养好,柔柔弱弱的,十分讨人欢心。凌纤儿除了出身无法同许翩跹比,性子倒是有几分相像,她也不确定自家儿子会不会喜欢。 她想了想,许翩跹的事情要说也该她儿子亲自说,她只能说一些自己的感受来宽儿媳妇的心。“陶硕喜不喜欢你就要去问他了,但是母亲最喜欢的还是瑾瑾这样的,我知道那丫头平白无故上门来,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母亲只能说,陶硕一定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但是很多事 分卷阅读3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情还是要你自己去争去抢,你在不在乎一个人,那个人是有感觉的。” 这番话说到苏瑾瑾心坎里去了,她呆坐在凳子上,开始思考自己对陶硕究竟在意不在意。 有人却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来献殷勤了。 许是一个人待在厨房太闷,又许是刻意想讨陶母欢心,在苏瑾瑾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没有多余的凳子,凌纤儿就蹲在旁边帮忙,笑容灿若春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陶母聊起来。苏瑾瑾闷头择菜,倒显得像个外人。 “纤儿姑娘今年还未许人吗?”陶母笑着问。 苏瑾瑾乍听这句话,心有点慌,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问。 凌纤儿同先前回她话时一样,羞红了脸,细声细气地说,“还没有呢!” 陶母接着道:“纤儿姑娘长得这般俊俏,怕是上门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你母亲不松口,想是要帮你物色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吧?” 凌纤儿声音略略一低,“母亲是想挑个家世好的,我其实还是更中意人品好的。” 就比如陶硕那样的是吧?苏瑾瑾在心里暗暗腹诽。 “选夫君确实该在意人品,但是你母亲是过来人,定然也是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的,她是不想你日后嫁给贫穷人家受苦。”陶母以长辈的语气劝解道。 凌纤儿待要说什么,陶母没给她机会,接着说,“能够嫁入富贵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不说,穿衣洗漱都有人伺候,确是羡慕不来的神仙日子呢!” 凌纤儿咬咬唇,似在为自己辩解,“贫贱夫妻未必就不能幸福,若是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便是吃点苦也没什么的。” 苏瑾瑾都快被她感动了,这么多贫贱男子供你挑,你非要挑个有妇之夫。 这边陶母又开始说话了,“姑娘是个有志气的,想必你母亲没少操心吧?” 苏瑾瑾纳闷了,母亲这话问过去问过来,怎么都像是在问俏寡妇对凌纤儿婚事所持的态度。 莫不是……苏瑾瑾恍然明白过来母亲的暗示,这姑娘生了忤逆俏寡妇的念头,若是被俏寡妇知道她看中了一穷二白的陶硕,凭她的泼辣劲,还怕断不了这姑娘的痴念? 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死丫头,你死哪儿去了?” 隔壁忽然传来俏寡妇泼辣的喊叫,凌纤儿俏脸瞬间惨白,急急告辞往外走。苏瑾瑾跟在后面,在俏寡妇拧上凌纤儿嫩白的耳朵时出声制止,“好姐姐这是做什么?纤儿妹妹的耳朵都被你拧红了。” 俏寡妇没想到她会跟着出来,放开手让凌纤儿先进屋,然后笑道,“纤儿是个实诚的,怕被人欺负去,自然要管紧一点。” 人说知女莫若母,俏寡妇竟然会觉得她那女儿单纯良善,要么是她关心不足,要么就是凌纤儿装得太好。 苏瑾瑾眯着眼,笑了笑,“纤儿妹妹长得这般美,连我看着都心动,确实该看紧了些,就怕一不注意,就被穷小子骗走了。” 俏寡妇脸色难看了些,不明白苏瑾瑾是什么意思,她铁了心要为女儿谋一户富贵亲事,那死丫头敢跟穷小子走了,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她冷笑道,“倒叫瑾儿姑娘操心了,不过一般的穷小子也未必会入我家那傻丫头的眼。” 麻雀出身还妄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苏瑾瑾在心里轻嗤一声。 “那好姐姐可得把纤儿妹妹看紧一些,今日妹妹说她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一心要认我做姐姐,若是能像堂姐堂妹一般相处,我自是乐意得很。若是其他层面上的姐姐,可就得恕我小气,容不下了。” 俏寡妇胸口一窒,这才开始细想苏瑾瑾的话。自家姑娘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的今日就转了性主动去找人寒碜了。 见她不说话,苏瑾瑾耐着性子等。 良久,俏寡妇收起原先的刻薄,浅浅地笑了笑,“怕是姑娘多虑了。” 苏瑾瑾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好姐姐的心思瑾瑾明白,我的心思方才也表了态,若是好姐姐从了瑾瑾心意,你我二人也算是皆大欢喜。毕竟身为母亲,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穷苦人家,一辈子在富人面前伏低做小呢?我是没得选,就希望纤儿姑娘千万别学我,三个人的饭要四个人分,听着也憋屈。”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俏寡妇如何不明白,她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若是真嫁了穷小子,她非得气出个什么好歹不可。况且,事事亲力亲为的日子她过腻了,死之前要是等不到人来伺候,死后都闭不了眼。 “姑娘所忧之事,只管放一百个心,你只要管住自家男人,我保证我家丫头不会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苏瑾瑾给俏寡妇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回屋去了。 村头有好几棵香椿树,下午的时候陶母让苏瑾瑾摘一把香椿芽回来,晚上做椿芽炒蛋。 进城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苏瑾瑾看清来人,连忙找了一处草丛藏身。 那人穿得很是富 分卷阅读3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贵,不算暖和的天手里还摇了一把折扇,吊儿郎当地往村头走来。来的正是秦沛,他不知上哪儿打听到了苏瑾瑾的住处,一路找了过来。 若是被母亲知道她与秦沛有牵连,指不定会怎么想,这不正合了凌纤儿的意,苏瑾瑾在心里把秦沛骂个半死,心知这会不把他打发走,真闹到她家去,可就麻烦了。 “公子”。秦沛已经在前走了一大截,苏瑾瑾忙在背后喊住他。 秦沛闻声回头,面上满是惊喜之色,“姑娘,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苏瑾瑾今日没仔细打扮,看着不如初见时惊艳,却仍然胜出普通女子许多,她如今心思既然已经不在秦沛身上,就没必要再装柔弱装可怜。 可是对着秦沛,她热络不起来,她声色本来就带着丝丝软糯,方才叫秦沛那一声,也足以让秦沛酥了骨头。 苏瑾瑾客气地笑笑,“公子找我何事呢?” 秦沛最喜欢她的笑,纵是笑得礼貌疏离,也仍旧让他喜欢得紧。“前日一别,秦沛对姑娘甚是思念,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指望能再见你一面。” 哄青楼女子的招数用到她头上来了,苏瑾瑾听后故作恼怒,“青天白日的,公子说些什么呢?” 眼见着她香腮粉红,秦沛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竟然情不自禁想要去拉她的手,苏瑾瑾侧身躲开,笑骂道,“秦公子这是做什么?这附近都是街坊邻居,你不要面子,瑾瑾还要脸呢!” 意识到自己的轻薄,秦沛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姑娘不是青楼女子,脸皮薄是正常的,还是得徐徐图之。 看着秦沛色眯眯的眼神,苏瑾瑾忽生一计。她左右瞅瞅,见没人才小声说道,“后日我要上街去卖画,说不定还能在街上巧遇公子,瑾瑾始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方便与公子在这里久待,若是有缘,便后日见吧!” 秦沛乐不可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瑾瑾看着他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往回走,打算去摘香椿芽。她没有发现,小路左侧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背后走出一个她更为熟悉的人,将她与秦沛的对话完完整整听了去。 陶硕昨日感了风寒引发高热,强撑着干了半天活,管家心善,见他这个样子好心放了他半天假,要他回家休息。半天来,陶硕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再坚持,收拾好东西就往家走。 到高家村的路不止这一条,陶硕还没走到岔路口就见着秦沛也往村里的方向走,他识得秦沛,应该说城里的人没几个是认不得这个声名狼藉的秦家公子的。 看着苏瑾瑾越走越远的身影,陶硕目光格外深沉。 他与苏瑾瑾本就说好了日后遇到合适的人她想要改嫁,他一定不会干涉。他说不清楚现在的感觉,只是认为即便是另嫁他人,也该挑一个踏实靠谱的,像秦沛那样的人,哪里就靠得了一辈子。 第21章 苏瑾瑾被陶母打发去摘香椿芽,她自己在房里做针线活,听到木门开合的声响以为是儿媳妇回来了,在房里招呼,“瑾瑾,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陶硕听到母亲的声音,就知道她误会了,主动先到母亲房里知会一声,“母亲,是儿子回来了。” 陶母有些惊讶,“今日怎么这般早?” “儿子有些不舒服,管家便准了我半天假。”陶硕此刻头很晕,回话也很费力。 陶母放下针线活,走出来看,关切问,“是哪里不舒服?可有找大夫看过?”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睡一觉就好了。”感染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陶硕向来身体底子好,并没有往心里去。 陶母心疼儿子,忙赶他回房休息。 睡得昏昏沉沉间,陶硕觉得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他抬手去抓,是一条拧干的锦帕。 “哎!你别抓啊,你额头很烫,正发着烧呢?”苏瑾瑾又扯回帕子搭回他额头。 苏瑾瑾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她从小就容易感染风寒引发高热,所以才知道用温帕子敷额头可以退烧。以前采儿还会用温帕子给她擦拭身体,她和陶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自然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要不,我去烧水,你泡个澡吧,兴许烧就退了。” 陶硕只觉得身体软作一摊烂泥,哪里还提得起劲来泡澡。“不用了,我睡上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苏瑾瑾重新拧湿一条帕子,试探着说,“我给你擦下脖子好不好?” 陶硕突然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发高热的缘故,一双眼睛通红,直直盯着苏瑾瑾看。 苏瑾瑾被这个眼神盯得不好意思,脸颊隐隐发烫,她喉咙一干,偏开头将帕子又放回热水里,“以前我发烧的时候,采儿就是这样做的。” “小姐。”陶硕唤她一声,声音低沉,“以前我们说好,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到时候你我各自另择婚嫁,再无干系,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苏瑾瑾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母亲说陶硕在她前面回来没多久,她 分卷阅读3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不得不猜测刚才在村头应付秦沛那一幕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陶硕没有避开她的眼神,所以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不是滋味。他就这样静静看着苏瑾瑾,很想要知道她会怎样回答。 手里的帕子被捏得紧紧的,苏瑾瑾意识到让她害怕的并不是陶硕发现了她和秦沛的事,说到底她和秦沛也没有什么事,陶硕口中的“另择婚嫁,再无干系”才是她惧怕的理由。 如果那个人不是陶硕。 想到这个可能,苏瑾瑾心口像是缺了一块,过了很久,手里的帕子都已经冷透了,她终于给了陶硕一个答案。 “没有。”这两个字说得极为笃定。 听到这个答案,陶硕竟然松了口气。他撑起半边身子,接过苏瑾瑾手里冷掉的帕子在脖子上粗略擦拭一圈,扭过头想要把帕子扔回盆里,正好对上苏瑾瑾复杂的眼神,以为她还在担心他的身体,他安抚地笑了笑,“小姐放心,我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苏瑾瑾看了他半晌,点点头,扔下一句“晚饭时候叫你”,就端着盆出去了。 出得门外,被风一吹,思绪突然清明了。就刚刚,一个突兀的念头凭空跳出,也许她不会再遇上一个比陶硕更好的人,那句“没有”与其说是在给陶硕答案,不如说是在给自己答案。 晚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陶硕还没醒,苏瑾瑾忧心他会不会饿着,进屋去叫他吃饭。 陶硕被苏瑾瑾唤醒,睡了一下午,他恢复了一些精力,掀开被子,拿过一旁的外衫往身上套。苏瑾瑾就蹲在一旁看着他,“本来打算用椿芽炒蛋的,但是我听老人们都说惹了风寒不能吃鸡蛋,否则半天好不了,所以我让母亲拿来凉拌了,你喜不喜欢吃?” 陶硕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风俗,“我不挑食,什么都吃的”,他穿好衣服起身,见苏瑾瑾还蹲在地上,“走吧,去吃饭。” 苏瑾瑾站起身,约是起得太猛,脑中天旋地转,差点摔倒,陶硕及时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头晕”,苏瑾瑾一手回拽陶硕胳膊,一手抚上脑门,站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才往外走,陶硕不放心她,紧紧跟在她背后。 苏瑾瑾早就乖巧地摆好了碗筷,陶母坐在长辈的主位等他们,见到陶硕关心地问,“睡一觉可有感觉好些?” 陶硕答,“儿子已经好多了。” 陶硕刚感了一场风寒,饭量不及从前,苏瑾瑾却是不知何故,吃得也比往常少。 陶母见她一直偷偷在瞟陶硕,知道她有话想问,笑着夹了一筷子椿芽放进苏瑾瑾碗里,话却是对着陶硕说的,“白日里隔壁家的纤儿姑娘来家里做客,硕儿之前见过她没有?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 苏瑾瑾埋着头不高兴地捏着筷子戳碗里的剩饭,秦沛跟陶硕没法比,凌纤儿可就不一样了,比她美比她娇,年纪还比她小,性子看起来也容易讨人喜欢。 陶硕愣了一下,他与凌纤儿见过不止一次,每次那姑娘一见到他,脸上都飞起两道红云,羞羞答答地跑开,倒把他弄得莫名其妙。“见过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她提着糕点,说是亲手做的,让我尝尝。” 苏瑾瑾筷子没拿稳,掉到地上。她在心底恨得牙痒痒,这姑娘可真不害臊,还没许人呢,就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若是被俏寡妇知道,估计要被气死。 她弯腰去捡筷子,陶硕已经重新给她拿了一双干净的放在桌子上了。 “那你接了没有?”苏瑾瑾将掉在地上的那双筷子放到一边,深吸口气,对着陶硕皮笑肉不笑。 陶硕自顾自吃饭,没留意她是笑还是怒,“没有,到底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真拿了她的东西,于情于理都不合。” 苏瑾瑾笑了,她最喜欢陶硕的一本正经。下午遇到秦沛想出来的计策又冒了出来,俏寡妇喜欢她女儿嫁个有钱人家,那她就帮她一把。 吃过饭,陶硕趁苏瑾瑾不在,在母亲回房前叫住了她。 “母亲。” 陶母回身,看了立在檐下的儿子一眼,“怎么?” “小姐叫儿子吃饭时,在地上蹲了一会,起身的时候忽然晕头转向,差点摔了一跤,这两日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陶硕并没有觉得关心苏瑾瑾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语气十分坦荡。 得知儿子这是在关心儿媳妇,陶母在心底偷笑,面上仍旧一派正经,“瑾瑾气血不足,想是有些贫血,明日我炖一锅红枣枸杞汤给她补补血。” 陶硕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陶硕出门后,苏瑾瑾管陶母借来笔墨纸砚,谎称是想画衣服花样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回想凌纤儿的模样,那死丫头平日穿得太素净,若将月白罗裳换成桃粉色的抹胸纱裙,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幸好陶母闲暇时也爱做画,颜料不缺,苏瑾瑾画花样在行,画人就差了点火候,不过她不担心,将大概轮廓画好,辅以景物加持,意境衬托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想好 分卷阅读4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就提笔,苏瑾瑾刻意压慢速度,可惜画出来的人始终不及凌纤儿的三分姿色,她将画好的那张宣纸一把揉了扔到一边。 重新拿出一张宣纸,用纸镇压平,约莫半个时辰,一个粉衣少女跃然纸上,似有风吹过,裙角随风而动,少女逮着一根花枝隐在一株缀满桃花的桃树背后,只露了半张脸,一双眼波光潋滟,像是盛了盈盈水光。 当真是人比花娇。 苏瑾瑾十分满意,凌纤儿站在桃树下大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画技尚还未达到这个高度,只能准确画出凌纤儿的身形,至于脸嘛!半隐半现才更加诱人不是吗? 等画像风干后,苏瑾瑾小心卷好用麻线捆了,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她想的是,这幅画可千万不能让陶硕看见,万一他看见了被勾了三魂七魄可怎么办?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们一家搬进来不久,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床旁边有一方矮柜,因为挨着窗子的柜子放所有东西都绰绰有余,所以这方矮柜一直被闲置,平时也不会有人去翻。 反正只放今日一天,明天之后这画便没有用处了。 苏瑾瑾拉开矮柜的柜门,想将画放进去,却被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锦盒引去了视线。 这不是她的东西,那便是陶硕的。锦盒的材质竟然是上好的紫檀木,里面会放什么呢? 苏瑾瑾将画像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取出锦盒。她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放置锦盒的矮柜算不上隐秘,只不过平时很少有人打开罢了,应该不会是太私密的东西。 苏瑾瑾没抑制住好奇心,拨开锦盒身上的金属扣,轻轻打开,盒子里放的是一枚绿色香囊,香囊身上没有多余花样,只绣着陶硕的名字。 陶硕连腰间玉都不会佩戴,又怎么会佩戴香囊?她将香囊翻到背面,惊奇发现背面也绣了字。 “翩跹”,苏瑾瑾喃喃念出上面的绣字,结合前面的名字来看,这也许是女儿家的小名。 她从未听说陶硕有个未婚妻,那这个叫翩跹的女子又和陶硕是什么关系呢?香囊已经开始褪色,陶硕还一直周到地保存着,想是非常珍惜。 苏瑾瑾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心里下不去,从发现这个香囊开始就一直怅然若失。这位翩跹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陶硕的心上人? 这个猜想让她更加难受,她赌气将香囊放回锦盒,又将锦盒狠狠推回原位,“嘭”地一声响,柜门被粗暴摔上。 她站起来往门外走,想起画像还没收起来,折转回去拿起画像,随便扔在了她放衣服的柜子里。 她恨恨盯着和她衣服搁在一起的画像,赌气想:被发现就被发现吧,他红颜知己这么多,也不怕多凌纤儿一个。 越想越气,她提起裙子在衣柜上狠踹一脚,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陶硕的留下的痕迹,没法待了,于是气鼓鼓地往屋外走。 第22章 苏瑾瑾漫无目的地往高家村深处走去,她们一家子搬过来没有多久,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认得她。一路走来很清静,遇到一两个眼熟的,笑着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 高家村有一处开阔的土地,十几家人的田地都聚在一处,挖出田坎隔开,农忙时节相熟的村民各占各的地盘,蹲在自家田地里劳作,不时地同旁边的同乡闲聊,也是一副欢欣热闹的场景。 现在还未到农忙时节,田地里几乎看不到人。有的村民会在田坎边上种上一棵桃树,开花的时候赏心悦目,结果的时候还能顺道摘两个桃子解渴。 苏瑾瑾眼前的这棵桃树大概已经长了许多年了,加上土地肥沃,看着比别的桃树精神,枝干上开出好些桃花,粉嫩的花骨朵藏在中间,似乎在等一阵和暖的风,催促它们快快开放。 后山上的桃花应该都开了大半了吧!苏瑾瑾想起之前存的念头,等桃花开满山坡,要邀陶硕来赏花,她还要折下几根花枝送给他。 那时候对陶硕还没存旁的心思,一心一意只想讨好他,生怕他生了嫌弃的心就把她给休了。 如今呢?她好像越来越在意他,甚至觉得哪怕不富贵,哪怕一辈子穿不到漂亮衣裳都不是多值得难过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陶硕在她心里已经比漂亮衣裳和富贵生活更加重要了呢? 苏瑾瑾走到桃树前,踮起脚摘下一朵开得极艳的桃花捻在指尖,她定定看了一会,一闪神的功夫,一阵风起把桃花瓣带落在地。 苏瑾瑾眼带惋惜,“生死不由己也就算了,飘往何方也没有办法自己做主,委实令人难过。” 隔壁的俏寡妇三天两头抱怨同人不同命,苏瑾瑾是不信的,她从前也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后来苏家遭难,她不也从云端跌了下来吗?何况苏家也是白手起家的,同人不同命,那是弱者才会抱怨的话。都没好好为自己争过,过得不如人好,又何必怨天尤人。 现在的日子她自认为过得还不错,陶母宠着她,陶硕迁就着她,虽然不如从前富贵,但也没有穷到熬不下去的地步,好日子可 分卷阅读4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以慢慢等,至于陶硕,她不能等,必然要争回家藏起来才肯放心。 等收拾完凌纤儿,再慢慢解决陶硕心里那道白月光。 既然打定主意了,苏瑾瑾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闷闷不乐,毕竟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 第二日,等太阳出来了苏瑾瑾才慢悠悠地晃出门,她照例打扮了一下,却不似上一次那般惹人注目。像秦沛这样的富家公子宛城多了去了,她运气好才遇到秦沛这样好拿捏的,万一惹上的是霸道不讲理的公子哥,可就麻烦了,所以还是不要太惹眼得好。 苏瑾瑾并没有说是在哪处卖画,想必秦沛会在初次见面的地方堵她,不如去碰碰运气,兴许真能遇见。 苏瑾瑾料得不差,秦沛已经在那处等候多时了,她抱着画像继续朝前走,刻意远离秦沛一段距离,站着不肯上前。 秦沛见她这般疏离,很委屈的样子,“姑娘为何离我这般远,难不成秦沛是洪水猛兽不成?” 苏瑾瑾在心底冷笑,洪水猛兽都比你这个色坯子强。 “秦公子说得哪里话,大街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和你走太近,叫人怎么看我?”苏瑾瑾站在原地,笑得很拘谨。 秦沛心中火急火燎的,觉得她不如青楼女子直接,平白费他这么多功夫。他变得不耐烦,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摸到苏瑾瑾的手不可,他往前走两步,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急不可耐地去捉苏瑾瑾。 苏瑾瑾赶忙跳开,故意将画掉落在地,她眉头一蹙,委屈极了,“哎呀!这可怎么办?这画是准备裱好拿去卖的,弄脏了怎么卖得出去。” 见着她眉眼含怨的娇俏模样,秦沛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急急哄道,“姑娘莫要伤心,这画你打算卖多少钱,我买了就是。” “这画可是我亲手画的,要价不低,公子真的要买?”苏瑾瑾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能搏美人一笑,多少钱我都愿意。” 苏瑾瑾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收起先前的委屈模样,“十两银子,银货两讫,瑾瑾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公子不如先验验货,看这幅画是否值这个价,再决定要不要买?” 十两银子还不够在青楼里喝一杯酒,秦沛哪里会不舍得。他只是奇怪,这小美人不是富贵人家出生,竟然还会作画,他突然对这幅画生了兴趣。 但是漂亮话还是要说的,总不能让小美人误会自己舍不得钱,“姑娘不仅长得美,还多才多艺,真是让人不喜欢都不行”,他一边打开画纸,一边说道,“我倒是好奇得不得了,也许凭姑娘的才艺,这画还不只值十两银子呢!” 画像打开一半,秦沛就被惊住了,愣了一瞬,就迫不及待打开剩下半副,眼睛都看直了。 “秦公子。”苏瑾瑾见目的已经达到,出声唤他。 秦沛恋恋不舍地从画像里回神,“姑娘神技,画得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吧!” “瑾瑾哪里见过天上的仙女,不过是瞧见我们隔壁那位妹妹,实在是美得惊人,我第一次见她就像是见着传说中的桃花仙子一般,这才来了灵感作了这幅画。” 画中人只露了半张脸,即便是熟悉的人见了也不能确定就是画的凌纤儿,日后这事被捅出来,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秦沛见过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风骚的,妖娆的,清丽的,什么样的他没见过,偌大的宛城里他还真就没遇到过苏瑾瑾口中这般美的女子。 “真有如斯美人?”秦沛不确定地问。 苏瑾瑾微笑,“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隔壁的姑娘就是有这般美,秦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看。” 若真美成这样,走上一趟又何妨,不过这意思可不能表现出来,若是把眼前的小美人惹生气了可怎么办? 秦沛好生卷起画纸,从腰包里掏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拉过苏瑾瑾的手,将银子放在她手里。 手上像是沾到了难以容忍的脏东西,这让苏瑾瑾想要暴揍他一顿,看在二十两银子的份上,她忍了。 秦沛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拉着她的手不放,苏瑾瑾忙将手抽了出来,那厮竟然趁机又摸了一把,脸上极为陶醉。苏瑾瑾忍住恶心,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秦公子,你给的太多了,原本说好十两银子的。” 拖苏瑾瑾的福,秦沛今天发现了这么一个美人,刚刚又摸到了小美人的手,他觉得收获不小,很满足,“我爹之前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一幅画在客厅挂着,都是山啊鸟的,在我看来还不如姑娘的画好看。姑娘天人绝技,给二十两银子我都怕委屈了姑娘,这是你应得的,赶紧收起来。” 苏瑾瑾在心里呸他,你爹可比你懂欣赏多了。 他们已经引了很多探究的眼神过来,苏瑾瑾怕他这会大方,日后又觉得这画买贵了来找她麻烦,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提高了音量,“承蒙秦公子抬爱,那便说好了,你我今日银货两讫,日后若是反悔,瑾瑾可不依。” 秦沛道,“那是自然,这么多乡亲父老见证,姑娘放心便是。” 分卷阅读4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苏瑾瑾心里乐开了花,早知道这货这般蠢,就该讹他五十两银子才对。这回她笑得真心实意,“那瑾瑾便在此谢过公子了。” 苏瑾瑾一笑,秦沛把持不住自己,就要去捉她的手,苏瑾瑾巧妙躲开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量秦沛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先前摸到她手掌的嫩滑感觉仿佛还在指尖,秦沛有些心猿意马,“这会还早,还望姑娘赏脸喝杯茶。” 苏瑾瑾心里啐了一口,骂道:老娘喝了还走得了吗? 她笑靥如花,委婉拒绝,“母亲还在家中等我,下次吧!” 秦沛手里抱着美人图,见苏瑾瑾三番两次拒绝他,也觉得没劲,并没有强留,就让她走了。 苏瑾瑾背过身,只觉得二十两银子在怀里沉甸甸的,脸都快笑烂了。经过前方的一条巷子,她还兀自高兴,就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苏瑾瑾吓得差点尖叫,在出声前被陶硕捂住了嘴,“是我。” 苏瑾瑾冲他眨眨眼,陶硕确定她不会再叫了,才把手拿开。嘴巴得了自由,苏瑾瑾赶紧问,“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替管家采买东西。” 陶硕帮工期间,极得管家青睐,重活累活基本不会分给他,好几次都是陶硕自己不好意思了才能讨点体力活来干。不忙的时候就做一些采买的轻巧活,说来也巧,平日里管家都会让另外一个家仆跟着他出来采买,那位家仆碰巧请假,因为买的东西不多,只要管家放心,陶硕一个人就能做好,管家也算是对他信赖到了十分,拨了银子让他一个人出了府。想买的东西没买,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苏瑾瑾对着秦沛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跟以前泼辣蛮横的苏大小姐判若两人,这让他觉得十分新鲜。 陶硕其实并没有看到全程,他出现时,听到秦沛在问苏瑾瑾“真有如斯美人”,便好整以暇地站在人群里看完了剩下半程。 “那人是秦沛吧?拿什么框了他二十两银子?”陶硕笑着问她。 苏瑾瑾故意打量他面上神情,半点吃味的样子都没有,她心里不平衡,回的话也简单明了,“一幅画。” 陶硕好笑,“你画的?” 苏瑾瑾紧张起来,生怕他问画上的内容,闷闷地说,“嗯。” “画的是哪家美人让秦沛迷成这样?” 苏瑾瑾来气了,瞪着他,“就不兴画我自己吗?” 陶硕但笑不语,苏瑾瑾挫败极了,“要画美人还不容易吗?随便找一幅大家手笔的美人图临摹,再改动改动就可以了,反正秦沛那厮也看不懂。” “若是对秦沛没意思,就离他远一些,真招惹上了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耽误的时间有些久,陶硕觉得自己该抓紧时间办正事了。 他的话让苏瑾瑾稀奇坏了,“你就知道我对他没意思了?” “刚刚他拉你手,你一副被狗舔了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对他有意思。”陶硕想到前日看到苏瑾瑾约秦沛见面,心里还梗了半天,就忍不住好笑。 苏瑾瑾有些沮丧,又有些懊恼,围在陶硕身边的花花草草都不是普通货色,凌纤儿的模样她就不说了,长了眼睛的人都会夸一句漂亮,还有那个不明身份的翩跹姑娘,值得陶硕这般惦记,想也不是一般女子。反观她身边,目前只有个秦沛,她都没放在眼里,陶硕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怎么想都是她低了陶硕一头,真叫人生气。 她脑子里的弯弯道道陶硕没工夫探究,只让她早些回家,路上小心,便想扔下她离开。 苏瑾瑾拽住他的袖子,“你采买东西,一个人多无聊,我陪你啊!” “想买什么就买,你如今也是半个富人了,二十两银子足够你花上一段时日。”陶硕将袖子扯出来,又不放心叮嘱,“别在外面晃太久。” 苏瑾瑾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胜在会穿会打扮,在一群女子中间着实显眼,就怕一不注意就惹来不怀好意的人惦记。 被陶硕拒绝她跟在身边,苏瑾瑾很郁闷,瘪着嘴不高兴地说,“知道了。” 第23章 纵使苏瑾瑾画的那副画像看不到全貌,但是以凌纤儿在高家村的名气,不愁秦沛打听不到。 这日,陶母让苏瑾瑾到后山采些桃花回来酿酒,苏瑾瑾摘好桃花,挎着篮子还未到走俏寡妇家门口,就见秦沛鬼鬼祟祟地扒在人门上往里瞅,苏瑾瑾不欲让母亲知道秦沛的存在,自然是不打算与秦沛正面对上。 她赶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去,这棵大树想是生长了许多年,十分粗壮,堪堪藏得下一个人。她探了小半个脑袋,把秦沛那副怂样全看在眼里。 “什么人?躲在我家门外做什么呢?” 凌纤儿质问起人来都是娇滴滴的口吻,估计是被人打主意打习惯了,她没有立刻出来探明情况,而是走到厨房找出拳头一般粗的一根长木棍。 “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路过此地,前来讨碗水喝。”秦沛讪讪一笑,连忙解释。 分卷阅读4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凌纤儿半信半疑,俏寡妇不在家,她不敢随便开门。“抱歉了公子,母亲吩咐过,除非她回来,否则不能给陌生人开门,公子上别家去看看吧!” 秦沛已经透过栅栏看清了凌纤儿的长相,果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第一次见面自然不能吓着人家。“是秦沛唐突了,姑娘莫怪罪才是,我这就走。” 秦沛虽然猥琐,但是很会装,长得白净斯文,话也说的漂亮,俨然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凌纤儿瞧着他也有片刻怔忪,拿隔壁的陶公子同他比较了一番,仍然觉得还是陶公子好。 第一次只算是打了个照面,第二次秦沛可是连丈母娘都见上了。 俏寡妇家靠门的位置种了一棵桃树,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秦沛假装从门前路过,痴痴盯着桃花看了许久。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凌纤儿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读手中的诗集。她侧对着正门,身材窈窕,细长腰肢盈盈一握,一小缕发丝垂到脸颊。和煦的阳光正照在她白净的侧脸上,秦沛看到后,心痒得跟猫抓一样。 凌纤儿好奇地看向门口,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沛,才握着诗集朝门口走去。她站在与秦沛一栏之隔的门内,还是没有开门迎他进来。“公子也读过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秦沛哪里会读这些酸诗,打听到这姑娘好这口才去现背一首来充数,果真搏了美人一个正眼。 秦沛翩然一笑,“姑娘站在树下,倒正好应了诗中的情景。” 凌纤儿听过不少直白的夸赞,像秦沛这样委婉含蓄的还是头一次听。她娇羞低头,面上飞起两抹红云。 “哟,这是谁家公子呢?” 俏寡妇摇摆着腰肢走过来,水红的纱衣随风翻动,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她从远处看到门前站着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本想放开嗓子开骂,待走进一点,看到眼前男子的衣着服饰精致华贵,赶紧将难听的话咽了下去,换上妖里妖气的一副笑脸。 秦沛本就做贼心虚,听到俏寡妇的声音也被惊了一下,不过他是待过风月馆的人,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不至于就被俏寡妇吓住。 他礼貌地笑笑,“刚刚路过此地,见门内的满树桃花开得娇妍,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想院子里读书的姑娘反而比桃花更要娇上三分。” 虽然是在夸凌纤儿,但一番话说得大方显风度,听不出亵渎之意。 俏寡妇见过的男人和秦沛睡过的青楼窑姐一样多,怎么会看不出来秦沛对自家闺女有意思。好不容易游来了一条对她眼的肥鱼,可不能轻易让他溜了。她娇笑道,“公子里面请吧!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还望赏脸喝杯热茶。” 秦沛在心底咋舌,不怪凌纤儿生得这般貌美,有这么一个娘亲,再怎么样都不会差得太多。他偷偷觑了俏寡妇一眼,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实在是太对他胃口,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这股子风骚劲怕没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可惜了……太可惜了。 “那就麻烦这位姐姐了。”秦沛对着俏寡妇作了一揖。 俏寡妇被他一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公子是个嘴巴甜的,想必十分讨女孩子喜欢,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好姐姐说笑了”,秦沛谦虚笑笑,“今年十七,尚未婚配。” 俏寡妇状似难以置信,心里早就笑开了,“公子这般容貌,还没成家,莫不是还未遇到心仪的女子。” 秦沛跟在俏寡妇身后走进院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凌纤儿看个清楚明白了。凌纤儿在泡茶,他一边偷偷打量一边分出心思回俏寡妇的话,“父亲一直说婚姻讲求门当户对,想给我娶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姐,我不愿意,若这一生不能同心仪的女子白头偕老,感觉也无甚意思。” 凌纤儿听完这一席话,倒茶的手抖了抖,这一幕落入俏寡妇眼里,她笑起来,“男子爱享三妻四妾之福,秦公子倒是跟普通男子不同。” 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秦沛心里心虚,又问了些别的,将这个话题揭过。俏寡妇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没必要揪着不放,二人你来我往谈了许多,凌纤儿就坐在母亲身边静静聆听,也算是宾主尽欢。 之后,凌纤儿在俏寡妇的默许下,又与秦沛见过几次面,秦沛都表现得不急不躁,很有风度,这让凌纤儿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所以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里,秦沛约她去登山,她思索良久,答应了。 苏瑾瑾听闻别人说,城南的灵溪山,整个山头都被成片的桃花和梨花包围,三月花期至,届时桃花缤纷似云锦,梨花素白似落雪。 苏瑾瑾本想约陶硕一起,可是陶硕帮工的府中近来忙得紧,空不出时间陪她。她将这个提议说给陶硕听时,陶硕正在帮她叠晾干的衣服,闻后感到抱歉,说明缘由拒绝了她。 苏瑾瑾很失望,她也想要大度一些,得知陶硕不能陪她,心里就是很难过。她没有马上放弃,还是争取了一下,“不能请假吗?” 陶硕极为 分卷阅读4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难,解释说近来已经有两个短工请假,实在忙不过来。 苏瑾瑾一听,呕得不得了,“哼”一声,跺一跺脚,赌气爬回床上,被子一蒙,自个儿睡了。 陶硕自己没办法陪她,本欲让母亲陪她去,只是陶母近两日刚感染了风寒,迟迟不见好,山间风大,到时候一吹,唯恐加重病症。 让她一个人去,又着实不放心。“这个月可能都没有办法陪你,我答应你,明年一定陪你去看,你一个人就不要去了。” 知道陶硕是在担心自己,苏瑾瑾心里一暖,口头上答应下来。第二天,陶硕一走,她就备好点心,跟陶母知会一声,自己去了灵溪山。 从城中到城南,包下一辆马车,大概需要花半个时辰,不算久。苏瑾瑾揣了一堆甜点点心,都是陶硕给她买的零嘴。 今日灵溪山爬山的人不算多,下了马车后,苏瑾瑾从包袱里掏了一把杏仁捏在手里,沿着着人多的小道一边嚼着杏仁一边往上爬,一路顺遂。 从山脚开始,就能看到零星的几株桃树,越往上桃树越密集。苏瑾瑾身体虚,歇歇停停折腾了很久才爬到了半山腰,山上已经陆续有人往下走了。 她弯着腰,双手抵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结果在仰头看向漫山遍野的花朵时,力气仿佛又从四面八方灌入四肢百骸,一下子精神起来。 “真美啊!” 苏瑾瑾陶醉地赞叹一声,目光所及之处,粉红云锦间夹杂着成簇的梨花白,一阵春风忽至,带落枝头云霞落雪,瞬间花瓣纷飞如雨,恍如华胥一梦。 这样的景色,陶硕没能看见,真可惜!一瓣桃花飘到眼前,苏瑾瑾伸手接住,微微笑了,“明年,一定要让陶硕陪我一起。” 歇息够了,苏瑾瑾继续往上爬,渐渐地,已经看不到爬山的人了,她看了看缓缓西移的日头,也不敢多待,当即准备往山下走。 刚转身,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听着有些耳熟。苏瑾瑾左右看看,找到一块大石头,抱着往林子里走。 呼救声越来越大,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声音的主人是凌纤儿啊!毕竟是邻居,苏瑾瑾不能放任不管,急急往里走。 走到小路这方看不到的位置,她一眼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凌纤儿,压在她身上粗暴扯着她衣服的人不正是秦沛那个色坯子吗? 苏瑾瑾只觉得血气上涌,气势汹汹地提着石头往秦沛后脑勺上使劲砸去,到底是力气小,又或许是没砸对地方,秦沛并没有晕过去,他捂着脑袋回头,眼中凶光毕现,“竟然是你,正好今天好事成双,把你们一起办了。” 苏瑾瑾想着好歹她这边是两个人,虽然力气不敌秦沛,至少不会被他欺负去。谁知道,凌纤儿那个废柴估计是被吓傻了,只会捂着被撕破的衣服嘤嘤嘤的哭。知道不能指望她,苏瑾瑾使出了前所未有的泼辣劲,捡起石头就往秦沛身上招呼。 秦沛也没有想过苏瑾瑾会这般彪悍,差点被她一石头砸到脸,险险避开后,开始像样地去捉苏瑾瑾的手。 苏瑾瑾力气没他大,胜在脑子好使,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侧身避开了。秦沛不死心回身再去抓,这回倒是被他抓住了一只手。 秦沛这个贱人,竟然真对女人动手,看她不抓他一脸血。 苏瑾瑾用尚还自由的那只手去挠秦沛的脸,推推搡搡间,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圆形石头,脚底一滑,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秦沛没来得及抓住苏瑾瑾,忙奔过去急急往底下看,苏瑾瑾竟然都滚得没影了。这面山坡生长的植物大多都是矮株的野花野草,没有种植桃花,也没有什么树可以挡住苏瑾瑾的去势。 秦沛吓白了脸,他看着四周没什么人才对凌纤儿起了坏心,哪里知道苏瑾瑾会突然冒出来。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去非死即伤,秦沛倒退两步,看了一眼脸色同样惨白的凌纤儿,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跑。 第24章 傍晚时分,守门的旺财忽然找到陶硕,说是他母亲过来了,在门口等着他。 母亲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硕心中担忧,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一向睿智冷静的陶母,脸上竟然出现罕见的慌乱,陶硕心中一紧,“母亲,出什么事了。” “你上午前脚出了门,瑾瑾没隔多久也出去了,说是和伙伴约好要去爬灵溪山,下午就回来,眼看天就要黑了,都没看到她的人,母亲实在是担心。” 陶母慌乱中想自己去找,疾走两步反而清醒过来,她如今这个岁数,一个人上山去找,要不了多久就会体力不支,眼下找到陶硕才是最要紧的。 陶硕听后心急如焚,劝母亲先回家,他去山上找。他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苏瑾瑾太过迁就了,所以答应过的话转眼就被她当了耳边风。 陶硕管府中借了一匹快马,跨上马背就急急往灵溪山驶去。到达灵溪山时,夕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陶硕怕过不了多久就 分卷阅读4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会天黑,不敢再耽搁。 这个时候,自小练起来的武功底子就派上了用场,陶硕脚步不停,不时往两旁张望,眼看就快到要半山腰,还没看见苏瑾瑾的影子,他愈发焦急。 正在这时,秦沛惊慌失措地一路朝下跑,经过陶硕身边之时被陶硕狠狠拽住,秦沛根本没认出来是谁拉住了他,他吓得神志不清,连连喊着,“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秦沛衣襟散乱,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痕,陶硕见着,紧跟着心下一沉,拽住他衣服的手转瞬掐住秦沛的脖子,微微用力,“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秦沛被他掐得出气多入气少,陶硕松了手劲,他才颤声答道:“在上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想到苏瑾瑾被秦沛轻薄的这个可能,陶硕恨不得眼下就捏死这个杂碎。 缓过这道戾气,只剩下止不住的担忧,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找到苏瑾瑾。他松开手,继续往山上跑去。 一盏茶的功夫,陶硕就到了苏瑾瑾掉下去的地方,他听到有人在哭,想也不想就追着声音寻去,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凌纤儿。 “陶公子。”不想这般情态被陶硕看到,凌纤儿觉得羞辱。 陶硕脱下外衫披到她身上,着急问,“凌姑娘可有看到内子?” 想到苏瑾瑾是为了救她才滚下山坡的,凌纤儿指了指她掉下去的地方,“她为了救我与秦沛起了争执,被秦沛推下去了。” 陶硕一惊,心下戾气翻涌,他紧握拳头,急急走到那处往下看,看到圆形石头旁有半个脚印,想是在这里踩滑才滚了下去。 向来清明的思绪也因为担心乱成了一团麻,陶硕从脚印处追着往下走,这一出斜坡野草茂密,极易踩滑。但是这难不倒有功夫在身的陶硕,他脚掌并未踩实,一个点跃就跃开数米,追到半山腰,还是没有见到苏瑾瑾的身影,陶硕越来越慌。 再往下走十几米,仍是看不到人,“小姐”,他放声大喊,没有人回应。 脚步不停,继续找,苏瑾瑾像是同他玩捉迷藏似的,他越是着急找到她,她藏得越深,陶硕由最初的心慌到现在的惧怕,心下几经煎熬。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西山,暮色笼罩了远处成片的山峦,陶硕微微喘气,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为苏瑾瑾乱了心神,绝望之下,忽然对着山下的方向大吼了一声“苏瑾瑾”。 苏瑾瑾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泪抑制不住,大滴大滴落下来。她铆尽力气大声喊,“我在这里。” 终于等来了回应,陶硕寻声追过去。苏瑾瑾从一片及膝高的野草丛背后爬出来。 不怪陶硕没看见她,她顺着草坡一路往下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滚偏了,被一颗藏在草丛背后的大石头拦腰截住。 那处草的长势极好,她身材娇小,被掩藏得密密实实,除非拨开草丛看,否则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还真的不容易被发现。 陶硕忙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除了被扭伤了脚,就只受了些皮外伤,暗地里松了口气。 腰上被大石头硌得隐隐作痛,苏瑾瑾很是狼狈,很是委屈,忍不住扑到陶硕怀里,放声大哭。 陶硕知她心里害怕,任她抱任她哭,苏瑾瑾哭够了,陶硕竟然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她更委屈了,“你都不哄哄我。” 陶硕面色暗沉如水,并没有因为她撒娇的语气松动半分。 除了在苏府的那日,苏瑾瑾再没见陶硕黑过脸,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陶硕看着他,久久才开口,“小姐,陶硕自小就受诚信为上、言出必行的训/诫,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自问都做到了,日后如果你……” 陶硕话还没说完,苏瑾瑾高声嚷起来,“我改!我改!我改!” 陶硕看着她不说话。 苏瑾瑾委屈得不行,她担心陶硕真的会说出不要她的话,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以后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倘若再违诺呢?”陶硕如今不敢再轻易相信她的话。 苏瑾瑾偏头想了想,睁着水汪汪的杏眼直直看着陶硕,“罚我三个月不买新衣裳。” 陶硕忍不住想笑,这对她来说算是天大的惩罚了。 苏瑾瑾的衣服被隐在草丛中的砂石割得破破烂烂,陶硕想脱下外衫给她披上,想起外衫已经借给了凌纤儿,只好作罢。 “能走吗?” 苏瑾瑾面色可怜得像一只落难的小鹿,“脚崴了。” 陶硕蹲下身,将她背在背上,苏瑾瑾爬上他结实的后背,两只手将他脖子牢牢搂住,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觉察到她清浅的呼吸喷在脖子上,陶硕不易察觉地微微震了一下。 他背着她走上了下山的小路,暮色四合,天地收尽最后一丝天光,苏瑾瑾伏在陶硕温热的背上,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两人沉默半晌,陶硕听她在耳边问,“陶硕,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好吗?” 陶硕 分卷阅读4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抿抿唇,“不是。” 良久,又加了一句,“我只对在意的人好。” 苏瑾瑾无声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颊两侧梨涡浅浅,她在心底附和:好,那以后我也只对我相公好。 苏瑾瑾恍然发现,她最近都没有再想过元祁。也许只有当身边出现过更好的人,蓦然回首,才会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傻多可笑。元祁若真的在意自己,也不会消失四年,半点音信也不给她,从前她喜欢他,才为他找了诸多不得已的借口。 她爱娇地将脸往陶硕颈上贴了贴,如今她有陶硕了,元祁那个负心汉,她也不稀罕了,该死哪儿死哪儿吧! 上山前,陶硕将马拴在一棵树下,他背着苏瑾瑾走到马前,贴心地将她扶上马背,然后纵身上马,手穿过她的腰握着马缰。 这让苏瑾瑾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在苏府时,她不自量力去骑那匹尚未经驯化的马驹,结果把马驹惹怒了差点摔花了脸,还是陶硕及时抱住她,她才幸免于难。 然后,她厌恶陶硕碰她,恼怒之下,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后来还拿马鞭抽了他。 如今想起这一段过往,苏瑾瑾羞愧到脸红,默默靠在陶硕怀里不说话。陶硕眼中笑意一闪,知她想起了那一耳光,故意问,“为什么不说话?” 苏瑾瑾恼怒,“不想说。” 陶硕继续逗她,“我以为此情此景会让小姐想起一些事情。” 从前陶硕叫她小姐她不觉得有什么,在方才他情急之下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后,苏瑾瑾忽然听不惯这个称呼了,她也想要让陶硕可以像母亲一样,唤她一声“瑾瑾”。 苏瑾瑾反将他一军,“刚刚在山上都叫我名字了,为什么现在又不叫了?” 她这么一问,陶硕果真被噎到,想起寻她之时,情急之下,确实唤了她的名字,他没办法抵赖。只好呐呐回答,“方才是一时情急。” 苏瑾瑾侧过半边身子去看他,陶硕被她这个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忽听她说,“从前是我不好,以后不许再记得了。” 恶狠狠的语气,错得这么理直气壮,陶硕不禁想笑。 陶硕先带着苏瑾瑾回府上还了马,管家送他出来,见着一脸狼狈的苏瑾瑾,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娶亲了,可惜了,我还说让你看看我家侄女,长得可美啦。” 管家年过五十,陶硕对他极为尊敬,闻后笑着道:“想必向林叔侄女求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吧!陶硕家中不富裕,真嫁过来倒是委屈人家姑娘了。” 管家连连摆手,“不委屈不委屈,你的人品林叔信得过,我那侄女嫁给你做妾室也不算辱没。” 陶硕失笑,抚着额道,“还请林叔放过陶硕吧!家中娶了一个已经够让我头痛了,再来一个陶硕可能要日日睡不好觉了。” 没结成亲家,管家貌似很遗憾,幽幽叹了口气,才作罢。 苏瑾瑾站得不远,陶硕和管家站在门前说话,她就伸长耳朵听,听得一清二楚。 她可不能输给管家侄女,在陶硕往这边走时,她两个大步迎上去,给管家乖巧见礼,还说了好些漂亮的官方话。 陶硕哪会不知道她在给自己争面子,静静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等管家进去后,苏瑾瑾脸上笑意一收,迎上前去,在陶硕腰间狠狠揪了一把。 陶硕吃疼,忙将她的手拽住,“这是又怎么了?” 第25章 苏瑾瑾生气地鼓着腮帮子,“怎么成日里都有人给你介绍媳妇,你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有没有过什么招蜂引蝶的举动?” “没有!我确定没有。”陶硕立刻否认。 苏瑾瑾瞪着他,“我怎么让你头痛了?” 陶硕默不作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苏瑾瑾语塞,今日的事确实是她理亏。 “走吧!母亲该着急了。” 陶硕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苏瑾瑾当然没理由继续打脸,时间被这么一耽误,天已完完全全黑了下来。 回家的路要经过临街的风月里弄,高高低低的青楼屋舍鳞次栉比,挨家挨户挑开窗子挂出五彩纱灯,一时纸醉金迷,分不清梦里人间。 苏瑾瑾扭伤并不严重,缓了一会便能自己走了。她破破烂烂的一身在楼中女子华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寒酸。偷偷觑一眼陶硕,原来他每天都会经过青楼一条街,不知道有没有进去喝过花酒。 天刚黑下来,街上人不算多,空荡荡的街上,陶硕的容色姿态异常惹眼,前方的是潇湘馆,二楼之上,各色美人站作一排,或站或倚,齐齐扬起艳丽的绣帕冲陶硕招手。 苏瑾瑾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亲眼见一次“满楼红袖招”的情景,陶硕自顾自走着,眼睛都没斜一下,饶是如此,那些青楼女子都没被他这副死相给逼退,除了招手,还招呼了一些非常露骨的话。 苏瑾瑾耳根子红得透彻,仰头狠狠瞪了那一群不害臊的女子好几眼。像是昭示主权一般,她追上陶硕,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分卷阅读4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 陶硕侧头看她,她可怜兮兮地装蒜,“我冷。” 陶硕倒想相信她是真的冷,如果她的眼神没有飘来飘去的话。 “陶硕,你觉得这里的姑娘美吗?” 陶硕认真点头,“挺美的。” 苏瑾瑾忍怒,“有我美吗?” 陶硕看了她一眼,发髻松散,有两缕乌发从发髻中脱出,落到脸前,衣服也破破烂烂,就这么鬼见鬼愁的一身,亏她问得底气十足。 苏瑾瑾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按捺住脾气,“若是和往常比呢?” “论美貌倒是不输她们,论妖娆,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苏瑾瑾只想吐血,不可置信地看向陶硕: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你别这么看着我,那地方我没进去过。”陶硕君子坦荡荡,说话间眼睛都没眨一下。 苏瑾瑾有气,听他这么一说,缓了点,还是忍不住威胁道:“你要是敢背着我找姑娘,小心我抓你满脸血。” 陶硕想起上山找苏瑾瑾时,遇到秦沛,脸上全是抓痕,他微微挑了挑嘴角,“秦沛满脸血是被你抓的?” 提到秦沛那个贱人,苏瑾瑾就来气。“那会光顾着打他了,没注意他的脸,抓得严重不严重?” 陶硕当然不会误解苏瑾瑾是在担忧把人抓得太重,“脸上大约有五六道血痕吧!” 果然,苏瑾瑾大呼,“我摔成这样,才抓了他五六道血痕,便宜他了。” 陶硕僵住,没有继续走,视线往下,看了看她抱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指甲多久没修过了。” 苏瑾瑾涨红了脸,她要怎么跟陶硕解释指甲是留着上蔻丹的。 陶硕抓起她一只手细细打量,“回去我帮你修一修吧!” 谁要你修!苏瑾瑾脸上火烧火燎,好脾气同陶硕解释,“你不知道女孩子的指甲是可以上蔻丹的吗?” 陶硕不能理解,“蔻丹是什么?” 苏瑾瑾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就是把凤仙花捣碎,涂在指甲上,指甲会被染成红色。” 陶硕想了想,“和话本里荒野女鬼的指甲一个色。” 苏瑾瑾挫败,没办法和陶硕愉快交流了。 两个人相携回到家,就见陶母一脸忧色站在门外。母亲的风寒还未好,不知站在外面等了多久,苏瑾瑾心里好生愧疚,眼睛通红,“母亲。” “你这孩子到哪里去了,你想急死母亲是不是?”陶母抓住苏瑾瑾的肩膀,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苏瑾瑾不想让陶母担心,扑到她怀里撒娇,“母亲,瑾瑾饿了,还没吃饭。” 陶母心疼坏了,刚欲拉她进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俏寡妇泼辣的喊声,“陶硕,你对我家姑娘做了什么?” 凌纤儿久久未归,也把俏寡妇急坏了。她着急要去寻时,凌纤儿自己回来了,身上还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衫,里头的衣服被撕坏了好几处。 俏寡妇第一反应就是女儿被哪个贱男人欺负了,血气冲到脑勺,一番逼问下,凌纤儿只肯透露衣服是陶硕的,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俏寡妇便断定陶硕欺负了她家女儿,手里拿着陶硕的外衫就奔出门来质问。 陶硕见到自己的外衫,知俏寡妇误会了,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去灵溪山寻内子时,见到凌姑娘衣衫不整,想她这样下山也是不妥,才将衣服借给她的。” 俏寡妇哪肯听他解释,她家姑娘在屋里寻死觅活,说已经是陶硕的人了,除了他绝不嫁给别人。 女儿再漂亮有什么用,没了清白就是一颗死鱼眼睛,哪个富贵人家肯要?事已至此,倒是便宜隔壁那个穷小子了。 俏寡妇嗤笑,“敢做不敢认吗?我家姑娘可什么都说了,如今你既已污了她清白就必须娶她。” 苏瑾瑾冷笑,敢情她是救了一个白眼狼吗?想跟他分享相公,门都没有。 陶硕再要解释,苏瑾瑾拉他一把,站到前面,母鸡护仔一般将人护到身后。 苏瑾瑾异常镇定,笑了笑,“脏水可不能乱泼,看我相公好欺负就硬要他背这么个锅,我可不依。好姐姐可还记得秦沛秦公子吗?” 俏寡妇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记得。” 苏瑾瑾冲她眨眨眼,“我今日爬灵溪山的时候,见秦公子正压在纤儿妹妹身上扯她衣服,看纤儿妹妹挣扎得厉害,才上前帮了一把,还因此差点摔个半死,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确实是她多管闲事,要是她不去帮凌纤儿,也不会从山上滚下去,累得陶硕进山找她,给了凌纤儿倒打一耙的机会。 “我知好姐姐中意秦沛,秦沛也确实喜欢你家闺女得紧,拼着污人清白的名声也要把人强占了”。 俏寡妇仿佛又看到了让女儿嫁到富贵人家的希望。 苏瑾瑾接着说,“想嫁到我们家来,也不是不可以,我苏瑾瑾从前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姐,和 分卷阅读4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我家陶硕情比金坚,才不辞辛苦委身下嫁。正愁没有人给我端茶倒水,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你家女儿嫁进来这辈子都得做妾,还要做些下等人的事,到时候好姐姐可别怪我欺负她。” 俏寡妇哪能让自家姑娘受这份罪,想要开口抵回去,又被苏瑾瑾抢了先机。 苏瑾瑾眉毛一挑,一番话掷地有声,“我家陶硕没什么本事,这没关系,我喜欢他,陪他吃一辈子苦我也心甘情愿,就不知道好姐姐是否愿意放弃秦家少爷这块肥肉,让女儿跟着我们家吃苦了。” 苏瑾瑾道明了其中厉害,吃准了俏寡妇嫌贫爱富的心理,一席话下来,俏寡妇果真不再咬着陶硕不松口,愤愤回家去了。 苏瑾瑾冷笑,有钱人家的少奶奶,穷人家的妾室,是个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不是。 陶硕被她一句“我喜欢他”搅得心湖震颤不已,他很快平静下来,回想苏瑾瑾方才的一番话,理清了一些事情。 陶母也被苏瑾瑾方才的表现震撼到了,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苏瑾瑾竟然会成长地这么快。 三个人走回自家院子,听到隔壁传来凌纤儿抵死不从的哭喊声。 想是俏寡妇知道了是秦沛污了自家女儿清白,硬要凌纤儿嫁给秦沛,被秦沛这般羞辱,凌纤儿自是不干,拼死不嫁。 那边闹得很大,毕竟是家务事,也不好管。陶硕好心给凌纤儿披了一件外衣,就差点被逼娶她,哪还敢去管她家的家务事。 苏瑾瑾努努嘴,抱不平,“若我母亲这样对我,那我就不认她。” 陶母对俏寡妇卖女求荣的举动是极为鄙视的,跟着附和,“摊上这样的母亲,倒还不如断绝关系自立门户。” 凌纤儿定是贼心不死,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今日嚷得这么大声,故意想要陶硕听个清楚明白吧! 苏瑾瑾不安地看向陶硕,陶硕回视她,两个人眼神聚到一处,苏瑾瑾心底更是忐忑,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言,总觉得沉默得有些过分。 她开始担心起来,刚刚借着俏寡妇的风变相表明了心迹,不知道陶硕会不会认为是她为了让俏寡妇知难而退故意这么说的。 陶硕还在看她,陶母见两人目光之间暗流涌动,直觉告诉她不是因为有好事发生。于是出声招呼苏瑾瑾,“瑾瑾,不是饿了吗?跟母亲去吃饭,待会菜该凉了。” 母亲这一声来得太过于及时,苏瑾瑾收回目光,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回应道,“好的好的,我肚子快被饿瘪了。” 第26章 陶母带着苏瑾瑾往厨房走,被陶硕阻止,“母亲,烦你在厨房等我们一会,我有话要与小姐单独说。” 陶母看看陶硕,又看向一脸紧张的苏瑾瑾,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陶硕在前走进房里,苏瑾瑾跟在后面,掩好门。 陶硕单刀直入,“秦沛是你引来的。” 苏瑾瑾想过他会猜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被他质问的语气搞得难堪。 她咬死不开口,陶硕继续问,“你卖给秦沛的美人图,画的是凌姑娘?” 苏瑾瑾堵着一口气,什么也不愿意说,陶硕深沉目光紧紧锁住她,语气很严肃,“秦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知肚明,你都瞧不上他,你何必推着纤儿姑娘往火坑里跳。我理解你的想法,却不能认同你的做法。” 连着几句都是质问她的话,苏瑾瑾炸了,目光炯炯地回视他,“怎么?我设计凌纤儿让她嫁给秦沛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还是你本就存了要娶她的心思?” 事实证明,你不能指望陶硕跟你吵架,真的。 苏瑾瑾摆足了架势要跟陶硕吵一架,谁曾想,陶硕只是看着她,眼里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其他。然后……他背过身……甩下她出门去了。 苏瑾瑾很想学泼妇骂街,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你给我回来。没等她喊,陶硕就连人带影都不见了踪影。 陶母在外面喊她吃饭,苏瑾瑾压下心口烧得正旺的怒火,大步往厨房走去,想是为了化悲愤为食欲,她在陶母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硬生生吃了两大碗饭。 “母亲,我饱了。” 陶硕不知所踪,苏瑾瑾邪火上脑,在心底里打定主意,今晚就把陶硕给办了。空有名头挂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东西就是要吃到嘴里才能放心,免得不怀好意的野花野草日日惦记。 她需要先泡澡沐浴,陶硕被气得连水都不肯给她烧了,幸好灶还热着,她自己动手便是。 陶母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瑾先刷了碗,又自个儿舀水烧热水,不由担心:这孩子是不是被摔傻了? 水烧好了,苏瑾瑾先打好半盆热水,柔声对陶母说,“母亲,我先给你端房里去了。” 陶母呆呆点头。 苏瑾瑾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绞干了头发,在陶硕进房之前,从柜里翻了一件半透的纱衣披上,躲进被子里等他。 没等多久,陶硕便披着一身寒意回来了。和平时一样 分卷阅读4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铺好地铺,吹熄蜡烛,一个人躺下睡了,一句话也没和苏瑾瑾说过。 苏瑾瑾不怕他这会冷落她,心想,这么有骨气,等会千万把持住自己别碰我才好。 她披着半隐半透的纱衣下床,光着脚,摸黑走向陶硕。 夜里陶硕的感官更加敏锐,知道她没有穿鞋,应该不会出房门去,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陶硕,你转过身来,我有话跟你说。”这么背对着自己,不好发挥。 陶硕果真转过身躺平,“想说” 话刚问一半,苏瑾瑾腿一伸,整个人跨坐上他腰间。 陶硕没想到她会来这招,她娇嫩的肌肤隔了一道薄纱贴在他腰上,令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小姐,你先下来,这样不好说话。” 苏瑾瑾没听他的,忽然俯下身半撑在他上方,黑暗里她的脸有点红,陶硕借着月光看得一清二楚,心痒难耐,只觉得被她触碰的每一处都有一行蚂蚁在爬。 苏瑾瑾心跳如雷,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不相干的女人跟自家媳妇怄气,你说你应该不应该?” 陶硕强自镇定,“确是你做错了。” 苏瑾瑾莞尔一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吐气,“是我做错了,我跟你赔罪好不好?以身抵罪。” 陶硕身子一紧,伸手去推她,手碰到她薄如蝉翼的纱衣,只觉得指尖又凉又滑,他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勉强抑制住内心翻搅的欲/望,问,“小姐,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无论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苏瑾瑾其实还是很紧张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晚她一定要把陶硕给办了。她微微低头,伸手抱住陶硕的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知道。” 陶硕心里震颤不已,她贴得这么紧,他忍得很辛苦,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确定清楚,现在她还可以反悔,过了今夜,他便再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小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握住她的腰,声音沙哑。 苏瑾瑾吻向他的颈窝,嗓音带着些许迷醉,“为什么要后悔?” 忽然一个翻转,转眼间,苏瑾瑾已被陶硕压在身下。 陶硕情难自已,对着她饱满的唇狠狠吻了下去,手不自觉沿着她的身体曲线向下抚触,良久,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哑着声音问,“里面什么都没穿?” 苏瑾瑾气喘吁吁,“反正都要脱,穿这么多干嘛!” 满含欲/望的笑声逸出喉间,陶硕再次低下头吻她,带着她滚入从未有过的意乱情迷中。苏瑾瑾也曾问过自己会不会后悔,疼痛抵达四肢百骸时,她反而得了答案。 情之所至,抵死不悔。 一场□□终了,苏瑾瑾出了一身汗,困得睁不开眼睛,陶硕先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整理好自己,起身开门走出房间。 苏瑾瑾迷迷糊糊间,感觉下面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她撅着嘴睁眼,“相公,我好困。” 陶硕捏着帕子替她仔细清理,闻声劝道,“我给你擦一下再睡。” 将帕子扔回盆里,陶硕起身走到柜子旁,找出一套干净里衣替她换上,苏瑾瑾不高兴地动了动,十分孩子气。 陶硕笑了笑,俯身将她抱回她自己的床,被床间的冰冷凉到,苏瑾瑾忽然醒了,不明白地看向陶硕,两人刚刚圆了房,难不成他还想分床睡。 苏瑾瑾气劲上头,拽住陶硕的袖子,“你想去哪儿?以后不许睡地铺了,都给我睡床上来。” 浑身粘腻腻的,陶硕只是想去冲个澡。他安慰苏瑾瑾,“我去冲个澡就回来。” 苏瑾瑾咕哝道,“那你快些,被窝里凉死了。” 结果等陶硕回来时,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白皙饱满的脚露在被窝外面,哪里像是冷的样子。 陶硕轻轻抓起她的脚,想要替她放回被窝里,掌心的嫩滑让他半天放不开手,他情难自已,喉结耸动,突然想起苏府家奴说过的话。 确实是说不来的好滋味。 他又开始心猿意马,赶紧放开手,揪出被子盖住苏瑾瑾的脚。然后爬上床挨着苏瑾瑾睡,睡梦里的苏瑾瑾往他怀里挤了挤,陶硕顺势将人搂住,紧跟着睡了。 早上起晚了,陶硕下床急急忙忙穿衣,这点动静丝毫没有影响熟睡的苏瑾瑾,等收拾好后,陶硕走到床前,看着苏瑾瑾的睡颜,笑了笑,俯身凑在她唇畔轻轻一吻。 她昨夜热情地过了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想是被折腾坏了。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好好睡吧!” 又耽误了些时间,陶硕来不及吃早饭,同母亲打过招呼,急急往门外走。 走到大门前,忽然转身,对陶母说,“母亲,昨夜小姐没有休息好,等会不需叫她吃早饭了,让她多睡会吧!” 陶母听后有些着急,“是不是昨天摔到哪里了?” “不是”,陶硕脸红了,迎着母亲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说 分卷阅读5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是昨晚睡得有些晚。” 看见儿子这样子,陶母一个过来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等儿子走了过后,高高兴兴折身进厨房,炖红枣枸杞汤给儿媳妇补血去了。 陶硕昨晚上没睡好,隔壁的凌纤儿也是彻夜未眠。当陶硕着急匆匆往城上赶的时候,凌纤儿早已等在他必经的路上了。 事到如今,陶硕如何还不明白这姑娘的心思。凌纤儿衣衫单薄,挡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陶硕在心底叹口气,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凌姑娘有事吗?” 凌纤儿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却被他下意识的反应伤得体无完肤,她泪凝于睫,幽幽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论相貌,她生得美,我自问也不输她,论性子,我也胜过她太多。陶公子,她那样的人,配不上你。” “凌姑娘”,陶硕不愿意她再说一些中伤苏瑾瑾的话,出声打断她,“凭我心里有她没你,你就已经比不上她了。” “你所有为人称道的好处,只有在在意你的人面前才有与人比较的必要,如果一个人真心实意喜欢你,必定不会拿你和任何人比较。凌姑娘,你的钦慕错爱,陶硕心存感激,但也希望你能够点到即止。” 凌纤儿自觉已经抛却了所有女儿家的脸面,只求搏得陶硕点滴怜惜,想起苏瑾瑾,又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同人不同命”,说得可真好啊! 她犹不放弃,眼泪簌簌滚落,楚楚可怜道,“母亲一大早就去了秦府要说法,凭母亲的手段,纤儿可能真要嫁给秦沛了。纤儿自认命苦,陶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纤儿。”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陶硕不欲再与她多做纠缠,“凌姑娘,我早已答应内子,一生只得她一人为妻,恕陶硕没有办法再理会她人婚嫁。” 凌纤儿紧紧咬住下唇,眼睁睁看着他从身边离开。 第27章 苏瑾瑾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还是被腹中的饥饿感给唤醒的,她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疼,也不知道是昨天傍晚摔得太厉害还是夜里战况太激烈所致。 想到昨晚,苏瑾瑾脸热了热,随后是源源不断的得意——就说!她的美人计一出,陶硕怎么可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地上的褥子已经被陶硕收起来了,床上温暖干净,苏瑾瑾餍足地伸伸懒腰,赤脚下地穿鞋。 她刚哈欠连天得走出门,就被陶母拽进了厨房。陶母从砂锅里舀了一大碗红枣枸杞汤放入苏瑾瑾手里。 苏瑾瑾不解,“母亲,喝这个做什么?” 陶母乐得合不拢嘴,“当然是补血用,母亲还炖了只鸡给你调养身子,争取早日给母亲生个大胖孙子。” 苏瑾瑾闹了个大红脸,没了先前独自待房里的豪气万丈,低下头,声如蚊呐,“母亲说什么呢!” 这天,苏瑾瑾在陶母的灼灼目光中,被逼着喝了一大碗红枣枸杞汤,吃了清汤寡水的半只鸡,以至于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苏瑾瑾看到活的、蹦得老高的鸡都一阵反胃。 昨晚泡澡时,苏瑾瑾就见白嫩的皮肤上落下了许多被野草割伤的细小伤口,她打定主意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能就这样算了,非得讨回来不可。 这日出门,苏瑾瑾故意多打了些粉,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苍白憔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实挺像一个伤患。跟陶母随便扯了个由头,便上街去了。 昨日秦沛失魂落魄回到秦府,就把自己锁在房里,下人来传晚饭,他也推辞不吃。这可把秦夫人心疼坏了,一大早就跑过来劝,还没劝上两句,就听下人通报说门口来了个泼辣的主,正在府外大喊大叫。 来的正是想要攀高枝的俏寡妇。 秦夫人虽然宠出了一个废柴儿子,她自己却是在妻妾成群的深宅大户中斗出头的,哪能让俏寡妇轻易拿捏了去。 一来一去一回合,俏寡妇满含怨气地走了。才走没多久,苏瑾瑾就找上门来,实际上她是看着俏寡妇走的,能把泼辣强悍的俏寡妇气成这样,那秦夫人想必不是善与的主。 她不想与成了精的秦夫人对上,在俏寡妇走后,她踏上秦府的石阶,对着守门的护卫盈盈一笑,“这位大哥,小女有事欲见秦少爷,烦请通报一声。” 俏寡妇刚刚才来秦府大闹了一场,随后就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姑娘找上门来,只说要见自家少爷,也不像是来找茬的。护卫想着反正少爷闭门不出,干脆先通报夫人好了。 对着这么个貌美的姑娘,护卫满脸横肉也变得和蔼了些,“这位姑娘,烦请你等一下,我先去通报夫人。” 苏瑾瑾急忙拉住他,她咬咬唇,似乎很为难,“这位大哥,实话告诉你,我是听闻秦少爷因为我茶不思饭不想,心中愧疚,才来看一看他,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苏瑾瑾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下了头。 那护卫早前就听说秦少爷在追一个小美人,一直没追到手,看到姑娘这样子,他恍然大悟,姑娘家脸皮薄,真被秦夫人知道了,定要当她是什么不三不四的野花野草,所 分卷阅读5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以姑娘才会这么为难吧! 护卫心下高兴坏了,若是因为他的通报,解了少爷的相思之苦,日后还怕得不了好处吗? 想到这里,他笑得合不拢嘴,“烦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向少爷通报。” 苏瑾瑾上前一步,唤住护卫,“烦请大哥等一下。” 护卫回头,带着些许迷惑。 苏瑾瑾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我与秦少爷前些日子闹了些不痛快,若是他不肯见我,大哥就同他说,下午县令公子邀瑾瑾游湖,他若是不见瑾瑾,那瑾瑾可就答应县令公子的邀请了。” 苏瑾瑾面色似嗔似怨,护卫心中了然,想必是自家公子在与县令公子争风吃醋呢!人家姑娘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不帮一把也说不过去。 护卫连连答应,苏瑾瑾感激地笑了一笑,看着护卫匆匆离去的背影,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听到她的名字,秦沛肯定是不愿意见她的。她早就料到,所以才加了一句与县令公子游湖的戏言,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不见,那就别怪我绝情,将这事儿闹到府衙去了。 当护卫在门外把苏瑾瑾的话原封不动说给秦沛听时,秦沛惊慌失措,半坐起身,得知苏瑾瑾没死没残,他原本松了口气,再听说苏瑾瑾下午要去见县令公子,秦沛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不见她是不行了。 “把苏姑娘带进来”,他吩咐护卫,在护卫得令离开前,又加了一句,“客气些。” 护卫高兴坏了,为自己争得头功沾沾自喜。 苏瑾瑾被客气地领进了秦沛的院子,秦沛是秦家的独子,自小爹爹疼娘亲宠的,锦衣玉食没断过,住的地方带了一个独立的大院子,十足奢华。 苏瑾瑾啧啧称奇,绕是她爹爹这般疼她,也没见把这么大个地儿都辟给她做居室。 秦沛邀她进房详谈,苏瑾瑾不愿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你我清名有损,还请秦公子出来一见,反正偌大个院子都是你的地盘,也不怕有人听见。” 没过一会儿,秦沛灰溜溜出来了,苏瑾瑾一副弱不禁风弱柳扶风的病弱模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手搭在石桌上,“瑾瑾那日摔伤了腿,不能久站,还望秦公子谅解。” 秦沛心存愧疚,忙回答,“不碍事不碍事。” 苏瑾瑾见他一副鬼见愁的样子,心中冷笑:不讹他五十两银子,实在难消心头之气。 苏瑾瑾骨子里就是个小财迷,她想的是,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多漂亮衣裙了,还可以给她家相公买一把真正的匕首。 秦沛不明她来意,还想跟她装蒜,“瑾瑾姑娘今日所来是有何事?” 苏瑾瑾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自然是为昨日秦公子把我推下灵溪山之事而来。” “你凭什么说是我推的你?”苏瑾瑾开门见山,让秦沛慌了神,潜意识里就开始抵赖不认。 苏瑾瑾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指尖把玩,不疾不徐道,“这个玉佩秦公子应该认识吧?是昨日从山上滚落前,不小心从你腰间拽下来的。你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上面刻了秦家的标识,不怕其他人不认识。” 秦沛脸色瞬间惨白,死死盯着苏瑾瑾指尖的玉佩。他这个反应让苏瑾瑾很是满意,于是继续说,“那一日你与凌姑娘爬山,可是好些人都见到了,你跌跌撞撞跑下山的时候也有好些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秦家大少爷这般惊慌失措。” 玉佩在指尖打了个转,被苏瑾瑾收回手中牢牢握住,她抬头冷冷看向秦沛,嘴上却是笑着的。“我今天不妨告诉你,我苏瑾瑾这一身伤不能白受,你若愿意私了,那是皆大欢喜,不愿意,我就只好告到府衙去,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怕没人伸冤。” 一听她要去府衙吿他,秦沛大惊失色,颤着声音问,“你要多少银子才肯罢休!” 苏瑾瑾偏头想了想,伸出右手,比出五根手指头,“五十两。” 苏瑾瑾原是想干脆讹他一百两银子的,又怕这位少爷狗急跳墙与她撕破脸,民不与官斗,穷人不与富人争,秦家家大业大,真闹到了府衙,她不一定就能占到便宜。倒不如说一个合适的价钱,反正她的初衷也只是为了讹一点银子。 五十两银子对花钱如流水的秦大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秦沛命人包好五十两银子送过来,在将银子递到苏瑾瑾手里时,又快速缩回手。 苏瑾瑾不恼不怒,镇定看着他。秦沛被她坦荡荡的目光逼得有些怂,他极为羞赧地道,“今日我把银子给你了,若是你日后死捏着这个把柄三番五次来讹我怎么办?” 这大少爷虽然怂,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草包。苏瑾瑾倒是低估了他。 苏瑾瑾退回石桌前,将手里的玉佩轻轻拍到桌面上,“瑾瑾今日来不是为了讹谁,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坏了我一件珍贵的衣裳不说,为治脚上的扭伤也花了好几两银子,大夫说其他的还需先观察,不排除其他地方也被摔出了毛病,搞得我一晚上提心吊胆没有睡好,生怕摔出了 分卷阅读5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什么治不好的毛病出来,秦少爷,你扪心自问,我要你五十两银子算是讹你吗?” 苏瑾瑾不知道治疗脚伤需要多少银两,这位秦大少爷也不像是知道的,一番话下来倒显得是秦沛自己疑神疑鬼小肚鸡肠了。 秦沛贼心重贼胆小,心思也不算太深,闻后更觉不好意思。 苏瑾瑾扭头看向桌上的玉佩,笑了笑,“生意人都讲求银货两讫,瑾瑾虽然不是生意人,但也是讲江湖道义的。今日我将玉佩还你,你将银子给我,自此之后,有恩有怨一笔勾销,日后只要秦少爷不找瑾瑾麻烦,瑾瑾也必不会主动来寻你的不是。”苏瑾瑾站起来,走到秦沛对面,“秦少爷信我么?” 苏瑾瑾都忍不住在心底给自己拍手叫好了,讹人讹得这么理直气壮,怕也只有她才能干得出来。 “我信你。”秦沛看着她的眼睛,将银子递在她手里。 苏瑾瑾握紧银子,对秦沛说,“秦公子,瑾瑾好心劝你一句,真心若是给得多了,便成了花心,可就不值钱了。日后你若是遇到真正心悦之人,那人怕也不敢再相信你那不值一文的一颗真心了。” 秦沛愣了一愣,苏瑾瑾不再看他,转身走了。等走出秦府,离了众人视线,苏瑾瑾才兴高采烈地将钱袋在空中抛了个来回,再稳稳接住。 她笑眯了眼,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走罗!去给我家相公买好看的匕首去罗!” 第28章 苏瑾瑾在路上盘点了下自己的私房钱,前几日卖给秦沛的一幅画,二十两,苏瑾瑾原本想私藏,后来被陶硕路过看到,为了装作懂事大方,回到家她就将银子交给了陶母。 陶母将她夸奖一通,拒绝不受。 苏瑾瑾想到这里,不由想:母亲气度高华,从不贪图小利,反观陶硕,精神饱满,气度不凡,实在不像是一般的市井出生。 母亲和陶硕是四年前来到苏府的,还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雨夜,当然那时候苏瑾瑾尚在睡梦中,这些都是第二日听采儿说的。 苏瑾瑾忽然发现,他对于陶硕的印象,一开始的厌恶也好,现在懵懵懂懂的喜欢也好,都是从四年前开始的。而对于这之前的陶硕,他的真正出生,她居然一无所知。 苏瑾瑾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从前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寻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便是。 还有那个翩跹姑娘,她可是好奇得紧,也得找个由头问一问。 宛城的主街就这么大,苏瑾瑾来过好几次,算不得生疏,凭着记忆走到了一家铁器铺子前。 苏瑾瑾想过了,陶硕会武,若是防身用,光好看是不够的。若是买衣服,她算是半个内行,别人忽悠她她能反过来忽悠回去。论刀剑兵器,她就是个妥妥的门外汉,装装样子,怕是人家问上两句就会被拆穿,不如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来得痛快。 一铁匠打着赤膊,脖子上围着一根白色长巾,正从炉子里夹出一块烧红的铁,放在铁毡子上反复击打。高温炉里火星四溅,苏瑾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缩在门口不敢上前,见铁匠半天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咳嗽一声,“老板。” 铁匠看着是大老粗一个,在回头看向苏瑾瑾的那一瞬,立刻露了八颗白牙,十分憨厚可亲,“姑娘要买点什么?” 苏瑾瑾见到他的笑容,神经放松下来,也还以一个微笑,“我想要买一把匕首,非常锋利的那种,如果好看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见对方是个娇柔的小姑娘,铁匠错愕,“姑娘自己用吗?” “不是,是送给我家相公的。” 铁匠点点头,拽下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黑木柜子前,从一排匕首里拿出两把给苏瑾瑾看,“姑娘看这两把如何?” 苏瑾瑾拿起一把,“我可以打开剑鞘看看吗?” “当然可以,但是姑娘得小心些,仔细伤到手。” 苏瑾瑾小心翼翼抽出剑身,她虽然不懂剑,但是曾经见到过“龙麟”的威武模样,眼前这把剑,不说别的,看起来就比“龙麟”暗淡了不少。 她收剑回鞘,再拿起另一把看了看,仍是不满意。“老板,还有更好的吗?” 铁匠有些惊诧,眼前这个小姑娘明显是不懂剑的。“姑娘,这已经是小店里最好的两把匕首了。” 苏瑾瑾有些失望,“不瞒老板,我并不懂铁器,可是我相公却是个习武之人。前段时日,他向来不离身侧的那把匕首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相公说过,那是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利器,他一向宝贝得紧。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心中难过,所以想买一把上好的匕首送给他。” 都是她乱邹的,但是龙麟乃皇家之物,想必不是一般货色,也当得起她这般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辞。 铁匠若有所思,唤住预备离开的苏瑾瑾。然后走回黑木柜子前,从第三层抽出一个黑色锦盒,拨开金属扣,拿出一把青铜匕首出来。“姑娘看看这一把是否合你心意?” 苏瑾瑾从他手里接 分卷阅读5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过匕首,剑鞘呈铜色,三分之二的剑柄与剑鞘相同成色,剩余三分之一是一个威武霸气的金色兽首,苏瑾瑾凝神一看,似乎是一个长毛狮子的头,金色毛发根根分明,狮口大张,露出可怖的獠牙。 她忍不住将匕首从剑鞘中拔出,眼前细芒一闪,银色刀身隐约可见雪色流光。苏瑾瑾打心底里确定,这一定是把好剑,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她雀跃地问铁匠,“我想要这把,多少钱?” 铁匠笑道,“实话告诉姑娘,这把匕首并非是我亲自打造,而是意外所得,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剑鞘虽是青铜所制”,铁匠指了指剑柄上的兽首,“看到这个了吗?这采用的可是金银错的工艺,光是这门手艺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苏瑾瑾皱眉,弯弯道道说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多框点银子嘛!她刚刚为什么会觉得这铁匠老实呢? 苏瑾瑾道,“老板,什么金啊银啊铜的,我都不懂,这把匕首值多少,你开个价。” 铁匠道,“五十两。” 苏瑾瑾还价,“三十两。” 铁匠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也不说,就要将匕首收回盒子里。想到陶硕看到这把匕首定会很欢喜,苏瑾瑾实在舍不得不买,咬咬牙,狠狠心,赶紧抢过来。“五十两就五十两,我买了。” 苏瑾瑾抱着盒子走出铁器铺子,心还在滴血,五十两还没在兜里揣热乎,就进了别人兜里,这就是为美色所惑的下场。 苏瑾瑾唉声叹气往回走,不经意瞥到张贴在一家成衣店外的一张白纸——是一张招工启事。 她抬起头看看成衣店的牌匾:风月人间,这名字有点意思,她脚跟一旋,往店里走去。 不得不说,这间店很大,足有一般成衣店的两倍大小,可是屋中的摆设格局却越看越让人着急。 两排长长的木桌中间是供人过路的走道,各色布匹和男女成衣混在一处,乱糟糟的绞做一团,平白浪费了这么多空间,还把整间屋子显得暗沉沉的。 她扫视一圈,终于有一名白袍男子从里间出来,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姑娘想买衣服吗?” 苏瑾瑾跟着笑,“请问你是这里的掌柜吗?” 这男子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苏瑾瑾还是礼貌得问了问。 男子看着本就不大,一笑之下更显得年纪小,他笑着答道,“正是在下。” 苏瑾瑾吃了一惊,将男子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转,不确定问:“你还没满十七岁吧!” 这男子长了一张娃娃脸,跟个糯米团子一样,苏瑾瑾实在不能将她和这家成衣店的老板联系在一处。 男子眼中笑意极盛,“姑娘猜得不准,在下刚过十八岁生辰。” 苏瑾瑾汗颜,笑得很不好意思,“这可怨不得我,谁叫公子生得一副年轻相呢!” 郁连没控制住表情,哈哈笑起来:这姑娘可真有意思。等他笑够了,整了整衣衫,道:“姑娘如果不是来买衣服的,那便是来应招的吧?” 苏瑾瑾本只是打算进来看一看,她在家里待得着实无聊,听了掌柜的话,跟着笑开,“是啊!不知掌柜的觉得我合适不合适呢?” 店内靠墙的里侧,摆放了一张红木方桌,四个圆脚凳子,桌上搁着一套白玉茶具。郁连邀请苏瑾瑾上桌用茶,苏瑾瑾应了,跟随他在桌前落座。 郁连亲自沏了一壶春茶,圆形白瓷茶盏里,黄绿色茶汤清香袭人。苏瑾瑾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真切夸赞:“这茶好香啊!” 这掌柜招待她的竟然是早春三月的明前龙井。明前茶,贵如金,她品出了些门道,却装作不知,只夸茶香,郁连并没有趁机炫耀,只笑道,“姑娘喜欢便好。” 郁连给苏瑾瑾的第一印象不错,她与他交谈也很放松。苏瑾瑾端起茶小抿一口,扭头看向门口,笑了,“我与掌柜的在这里坐了半天了,都不见有人上门,掌柜的知是何故吗?” 郁连笑笑,并没有因为她的直接就心生不悦,“姑娘叫我郁连便是”。说完,也扭头看了眼门外,嘴角牵出讳莫如深的笑意,“姑娘觉得是因为何故?” 苏瑾瑾不动声色开始卖弄,指着不远处的两排桌案,“首先,店里的格局不够大气。” “其次,布匹与成衣并未分门别类,亮色掩在暗色里,将整个屋子的光线都拉暗了。” “再者。”苏瑾瑾站起身,往成衣布匹走去,拎起一件桃红绣花对襟襦裙,偏头对郁连道,“第三点不算缺点,只是替制衣的绣娘可惜。” 郁连挑眉,故作疑惑,“怎么说?” 苏瑾瑾温柔抚过衣身上的绣花,低着头道:“店中的成衣色泽艳丽,针脚细密,都是上品,却被掩在一堆灰溜溜的布匹中间,无法让有缘人亲眼看见它们的美丽,不是可惜是什么?” 郁连站起身向她走去,“那姑娘是否愿意助郁连一臂之力,让店里的每件衣服都能被欣赏它们的人领回家呢?” 苏瑾瑾并没有立即答应郁连,母亲和陶硕不知道这件事,既然是一家人,那么 分卷阅读5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也该提前和他们知会一声再做决定。 想到这一层,苏瑾瑾对郁连道,“郁公子,此事瑾瑾乐意之至,但是我需要回家去和母亲还有相公商量后再做决定,明日给你答复可以吗?” 郁连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第29章 苏瑾瑾手里还剩了二十两银子,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无需她操心,所以,她从秦沛处框到的卖画钱,是一分也没有动过。 方才路过糕点铺子,苏瑾瑾买了些陶母喜欢的甜食,等走到村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回上街,给陶硕买了匕首,给母亲买了糕点,就她自己,一分钱的东西都没有买。 饶是如此,她未觉半分委屈,反而更加踏实心安,若是爹爹知道她如今不仅可以照顾好自己,还尝试着以自己的方式对身边的人好,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十七年来,她一直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从未吃过苦受过累,如今爹爹身死,苏府被遣散,曾几度觉得是天道亏欠了她,才让她落得这般地步。 想到哀伤处,苏瑾瑾眼中带有泪花,手里装匕首的木盒却似乎有了重量。从往事中回神,手指温柔抚触着黑色的盒身,她微微笑了起来。 灵溪山那日,陶硕在山上遍寻不见她,情急之下,脱口喊了声她的名字。她在混沌中睁眼,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浓稠的黑暗里照进了一束天光。 那是从未有过的心安。那一刻她便明白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另一个故乡。 往事已死,而前路漫漫,她终究不是一个人。有个人怜她宠她迁就她,在她绝望之时,以己之力,为她撑起了另一个家。 苏瑾瑾回到家时,陶硕尚未归家。她与母亲先说了成衣店的事情,陶母先是惊诧,不过她是个很开明的母亲,就算心里怕儿媳妇吃亏,也尊重她的决定,不擅加干预。 苏瑾瑾心下很是感激,舔着脸往陶母怀里挤,“母亲真好。” 陶母抱住她,被她爱娇的模样逗笑,“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瑾瑾不想长大嘛!”缺失多年的母爱,在此时有了寄托,苏瑾瑾想,若是娘亲还在世,一定也会这样疼她的吧! “母亲,你见过我娘亲的吧?” 娘亲过世时,苏瑾瑾还小,长到这么大,对娘亲的印象,仅存于父亲房中的那张画像。 陶母怜惜她从小就没了娘亲,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母亲见过的,你娘亲年轻时,温婉美丽,瑾瑾和她长得很像。” 苏瑾瑾从陶母的怀里扬起头,手还抱在陶母腰上没有放开,“若是她还在,一定会像母亲一样疼爱瑾瑾的吧!” 陶母细细打量着苏瑾瑾的眉眼,思绪被拉回许多年前。瑾瑾的母亲出生于书香世家,是公认的丹青妙手,瑾瑾花样画得这般好,想必是继承了母亲的作画天分。 已经是年代久远的旧事了,久得好像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当年因缘结交在一处的四人,死得死,散的散,如今更是只留了她一人尚在世间。 看着母亲眼里意味不明的光芒,似怀念,似感伤,苏瑾瑾愣了愣,轻轻喊了一声,“母亲。” 陶母眼中蕴有泪意,伸出手将苏瑾瑾紧紧抱在怀里,“你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偶尔会很俏皮。她很喜欢小孩子,以前就和母亲说过将来想生个女儿,给她梳漂亮的发髻,穿漂亮的衣裙,然后带她去摸鱼掏鸟蛋。若是她还在世,不知道会有多疼你。” 摸鱼!掏鸟蛋!原来娘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苏瑾瑾感受到眼角的湿意,既遗憾,也幸福。 她这一生真是好命,有这么多人疼她宠她,若她以后有了女儿,也要带她去摸鱼掏鸟蛋。 想到这里,她无声笑了起来。 晚间,陶硕回到家时,苏瑾瑾正在提笔作画。他凑上前去看,“又在画美人图?” 苏瑾瑾瞪他一眼,这人怎么就揪着凌纤儿的事情不放了! 陶硕原本没这意思,只是好奇问一问罢了,奈何她与苏瑾瑾相处久了,从她的一个小眼神他就能看出她想要表达什么。 他眉毛一挑,“做贼心虚了不是?我可什么都没多想。” 苏瑾瑾反击,“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我在想什么,还说自己没有多想。” 陶硕包容地笑了笑,不与她争辩,走到屏风背后换衣服去了。 桌上一灯如豆,苏瑾瑾兀自画得专注,陶硕换好衣服走到她背后,仔细看向画中人。 眉眼和苏瑾瑾很像,穿得却是素净白裙,不是苏瑾瑾的风格。乍一看画中人的笑容,还带着些许温婉气息,跟苏瑾瑾的气质太不搭了。 他瞬间明白过来,“画的是苏夫人吗?” 苏瑾瑾正在画裙摆上的兰花花样,闻后瞪了陶硕一眼,“不许瞎叫,这是你娘亲。” 他二人已经成婚,昨晚更是坐实了这个名头,确实该叫一声娘亲。陶硕理亏,想到早上起来看到褥子上的一小团殷红血迹,小声开口,“今日可觉得哪里不舒服?”b 分卷阅读5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r   苏瑾瑾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身上的伤处,头也不抬,语气极自然,“还好,就是浑身疼。” 陶硕一听,以为是自己昨晚没注意力道,弄伤了她,急急问,“是哪里疼?” 苏瑾瑾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扔回笔洗里,扭过头,正好对上陶硕满脸的急色。 忽然就明白过来他在担心什么了,红晕爬了满脸,像一只煮熟的螃蟹,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我很好,我是说……那个……从……从山上摔下来……摔疼了。” 一句话半天才说清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语无伦次。 陶硕放下心来,也觉得浑身不自在,“晚饭吃了没有?” 苏瑾瑾点头,“吃了,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晚?饿不饿?” “府中有事耽搁了”,见苏瑾瑾画完了,陶硕帮她收拾画具,“回来的路上,在街上吃了碗面,这会还不饿。” 想到他回家必经的那条风月里弄,苏瑾瑾醋了,“哪条街?” 陶硕拿着画笔和笔洗准备出门去洗,扭头就撞上她满脸的醋意,不禁一笑,“想哪里去了?那条风月里弄你是去过的,哪里有卖面的。” 苏瑾瑾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羞赧,脸更红了。她推他一把,“你赶紧去洗,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有小木剑的礼物在先,陶硕实在是期待不起来。 他两下洗好画笔和笔洗,先送回母亲房里,然后想苏瑾瑾也是个爱作画的,明天回家的时候干脆也在街上给她置办一套画具好了,省得每次想画个什么,还需要向母亲借。 很快他就回到屋里,苏瑾瑾早已是急不可耐,捧着她买的那把匕首献宝一样呈到陶硕面前。 陶硕死盯着剑柄处的兽首,眼里闪过惊异,他接过匕首,将剑身拔出,房间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匕首锋芒正利。 竟然是传说中的狮刃。 苏瑾瑾被他的严肃神情搞得忐忑不安,弱声问,“你不喜欢?” 陶硕回神,觉察到她的不安,安抚得摸摸她的头,“很喜欢,在哪里买到的?” 苏瑾瑾松了口气,“就在主街上的一个铁器铺子,花了我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陶硕听到重点,剑眉一挑,“你哪里得来这么多银子?” 糟了!说漏嘴了! 苏瑾瑾原本没打算告诉陶硕自己去秦府讹人的事情,都怪自己蠢,匕首花了这么多银子,陶硕不疑心都不行。 她摸摸鼻子,将去秦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陶硕皱起眉头,脸色不悦,“你一个人去的?” 苏瑾瑾埋着头不说话,陶硕见她这样子更是来气,“你一个人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秦家好歹是秦沛的地头,他若是想要对你做些什么,你……” 想到这个可能,陶硕说不下去了。 苏瑾瑾也有些后怕,陶硕的怒气这样明显,想插科打诨混过去都不行,他上前抱着陶硕的手撒娇,“相公,这次是我不好,你就不要再说我了,我保证下次去哪儿前都一定先跟你报备。” 苏瑾瑾说得信誓旦旦,陶硕根本不信,但也无可奈何,谁叫他对着自家媳妇总是容易心软呢! 烛光中,苏瑾瑾的眉眼愈加生动,联想到她昨晚的情态,陶硕心下一动,强抑下心底乱窜的渴望,深深吸了口气。 苏瑾瑾问,“还在生气呢?” 陶硕原本肃着一张脸,听到她撒娇的语气,不由心软,“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不准再冲动行事了。” 一句不准,可以说是在命令她了! 苏瑾瑾并没有因为他命令的口吻而感觉不快,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笑着道,“相公说什么我都答应。” 桌子上的画已经晾干,苏瑾瑾偏过头看见,生了许多感伤,“下月便是娘亲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爹爹便会带着我到娘亲的墓前祭拜,今年怕是不成了。” 陶硕也跟着看向那幅画,“岳母去世很多年了吧!你还记得她的样子?” “不记得了”,苏瑾瑾摇摇头,“娘亲去的时候我还小,到现在都记不起她的样子来,我是照着爹爹房中的那副画的。” 苏瑾瑾感怀往事,陶硕怜惜她先丧母后丧父,语气愈显柔和,“你与岳母长得真像,下个月我同管家请一天假,陪你回万州城祭拜岳母。” 苏瑾瑾震惊抬头,眼底是数不尽的喜色,忽而又开始担忧,“可是。” 陶硕知她在担心什么,没待她说完便道,“无妨,我们小心些便是。” 第30章 苏瑾瑾又拉着陶硕说了一些话,便洗漱去了,躺上床时,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给陶硕说。窝在陶硕怀里,迷迷糊糊间,她终于想起到底是什么事情没给陶硕说了。 她“腾”得一下半坐起身,一巴掌呼上了额头,陶硕差不多快要睡熟了,被她这么一弄,睡意被拍得烟消云散。“怎么了?” “相公,有件 分卷阅读5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事我还没同你说”,苏瑾瑾复又躺下去,侧身搂住陶硕,“主街上新开了家成衣店,叫风月人间,你知道吗?” “不知道。”陶硕逛街的次数还没有苏瑾瑾多,何况开得是家成衣店,他就更不会关注了。 苏瑾瑾往他怀里拱了拱,陶硕顺手摸摸她的发顶。 “今天我路过风月人间,见门口贴了一张招工启事,就进去问了问,和掌柜的聊得比较好,掌柜的问我愿不愿意去帮他。” 陶硕知她是在问自己意见,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开始分析宛城的环境,总得来说,宛城都只是一个离京城尚远的小城,也不似边陲小镇鱼龙混杂,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自家媳妇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受不得半分委屈,就怕在外和人起了争执。 陶硕沉吟半晌,久得苏瑾瑾开始忐忑,从他怀里扬起脸,“你不愿意让我去吗?” 陶硕也看着她,“在家里待得很闷?” 苏瑾瑾心想: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是啊,家务都有母亲一手打理,我帮不上忙,日子过得无聊得紧。”这是苏瑾瑾的真心话。 陶硕摸摸她的头发,笑了笑,“想去就去吧!” 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非要陶硕同意,若是他不同意,苏瑾瑾早就打定主意撒娇打滚也得逼到他同意为止。没想到还没使上这些手段,陶硕竟然自己想通了,她正要搂着通情达理的相公撒撒娇,就听陶硕说,“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相处久了,苏瑾瑾才发现陶硕是个想事情非常周到的人,他既然同意了,就不会挖坑阻拦她,他口中的条件,苏瑾瑾自发认为一定是为自己着想的。 她十分好奇,“什么条件?” 陶硕说话一向条理分明,“第一,挣多挣少都没有关系,市井之上鱼龙混杂,切莫轻易与人惩口舌之争。” 两面三刀的人苏瑾瑾见过,也觉得陶硕说得在理,于是点头,“还有呢?” 陶硕道:“第二,无论受什么因素影响,天黑前都必须回家。” 天黑赶路心慌慌,苏瑾瑾懂这个道理,很痛快就答应下来。被苏瑾瑾这样一搅和,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凑在一起说话。 苏瑾瑾兴冲冲地给陶硕形容起郁连的长相,“掌柜今年才十八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比我还小。” “娃娃脸?”陶硕忽然问。 “是啊!哪里不对吗?” 没哪里不对,只是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长到十四岁,他与其他同龄的少年因自小习武,练就了一副宽背窄腰的强劲体形,眉目长开后,因为性子沉稳的缘故,看着也比十四岁的同龄人显得更成熟一些。 相反,某个作天作地的邻家少年,哪怕过了十四岁生辰,因着一张白皙的娃娃脸,看着倒像是十岁孩童一般。别看他瘦得跟猴子一样,性格却傲得像孔雀,仗着出生自觉高人一等,见谁都要挑衅一番。 他十岁起就跟着父亲在外历练,十四岁归家那一日,他与那弱不禁风的少年狭路相逢,早前二人就一直不对付,乍一见面,那人就不知死活地来找他的茬。 他年少气盛,不与他惩嘴上功夫,直接拉着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那人哭天抢地的回家去了。事后,被父亲得知此事,以与人私斗为由,罚他在祠堂中跪了一整晚。 那时候,他心底是极为不屑的,心想就这么一个草包,哪里担得起私斗这个名头。把人拖过来狠揍时,那人除了开始绣花拳头还了两下,其余时候都在哭着挨打,对手弱成这样,他没打两下就收手离开了。 走神的当口,苏瑾瑾没好气地掐了下他的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力道不重,掐那一下反而让他觉得又痒又麻,昨晚初尝□□,让他觉得意犹未尽。陶硕怜惜她也是初次,不欲再在今晚折腾她,将掐他腰的手握在手心,缓缓开口,“想到了少年时期的一个玩伴。” 苏瑾瑾心头一窒,听陶硕主动提起从前的人,她想到的是素未谋面的翩跹姑娘。床头的矮柜她没有再打开过,不知道后来陶硕有没有再拿出里面的锦盒来看过。 要不要问?她揪着陶硕的衣领,陷入沉思中。 “困了吗?”怀里半晌没了声息,陶硕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苏瑾瑾“唔”了一声,装作睡意朦胧,脸埋在他的怀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以前她是个炮仗性子,想知道的都会直接问。如今性子变了不少,心里却始终藏不住事,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哪怕拐几道弯也要知道答案。 可是,她问不出来。如果她直接问陶硕,那位翩跹姑娘是你喜欢的人吗?陶硕若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元祁与陶硕在她心里的不同。哪怕一厢情愿等了元祁这么久,她也从没有指望过元祁会回报她相同的感情。对于陶硕,她却清楚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对等的喜欢和只属于她的一心一意。 苏瑾瑾习惯了睡懒觉,第二日还是被陶硕从床上硬拖起来的, 分卷阅读5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她赖床赖了好一会儿,拖得陶硕都差点误了帮工的时辰,结果等她走到风月人间时,掌柜的还没开门。 她无聊等在一旁,等了半个时辰才见郁连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苏瑾瑾从未等谁等过这么久,心头起火,脸色也不大好看,郁连那厮跟看不懂一样,连打两个哈欠,冲苏瑾瑾招招手,笑得春光灿烂,“苏姑娘,这般早啊?” 苏瑾瑾纳闷想道:早!你怎么不睡到午时才起来。这么不靠谱的掌柜,这成衣店的生意真是不担忧都不行。 昨晚为那位翩跹姑娘纠结了一整晚,害她做梦都梦到陶硕跟人跑了,早上又起了个大早,她心底尤其不爽,还是识时务地不敢表现出来。郁连这厮是不靠谱了点,奈何他有钱啊!有钱就是爹,想怎么任性都行。 苏瑾瑾装作懂事大方,“瑾瑾也是才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风月人间,看着店内两长排极为对称的长桌,苏瑾瑾皱皱眉:这格局必须得改,这苦力她可不做。 “郁公子,风月人间的铺面这么大,瑾瑾自问没这本事凭一己之力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我需要帮手。” 反正郁连不是个缺钱的主,多请两个人想必也不在话下。 谁知道这种时候,郁连这个二世祖反倒想帮他爹省钱了,“苏姑娘,不瞒你说,我爹就给了我这么些银子,盘下这个铺面,进了一批布匹和成衣,也就没什么余钱了。瑾瑾姑娘的工钱都还得靠第一个月的盈余来发,多请几个人,实在是为难得很啊。” 苏瑾瑾:想立马走人怎么办? 苏瑾瑾虽然这样想,心里却是忍了又忍。不小心瞥到郁连腰间一块成色上佳的古玉,她侧开目光,没有多做停留。 没钱!骗鬼去吧! 苏瑾瑾往前走几步,四处打量,背对着郁连道,“郁公子,令尊舍得拿这么些钱来给你开铺子,想必是非常疼你的。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面子值不了几个钱,你向令尊撒个娇卖个萌,以你的本事还怕哄不来这几个边角钱吗?” 若是真拿不出来这钱,倒成了他没本事了。郁连心里暗骂:伶牙俐齿的鬼丫头。 郁连不再跟她打哈哈,“苏姑娘所言极是,钱是小事,需要什么人你直说便是,我去安排。” 差点就被他框了去,苏瑾瑾庆幸方才没有立刻掉头离开。“首先,我需要一个收钱算账的账房。” 郁连想也不想,答,“好。” 苏瑾瑾走到长木桌前,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衣裳里翻出一件男子成衣,转头对着郁连道,“我看货物里有男子的成衣,郁公子不仅仅想要做女子的生意,还打算卖男子衣衫?” 郁连无所谓地笑笑,“原只是打算做给自己穿的,不过你这样一说,倒也不妨试试。” 苏瑾瑾点点头,“好,日后男子与女子的衣裳分开放置,我需要一个长相风度极佳的男子来负责男子衣着区域。” 郁连挑眉,“我不行吗?” 苏瑾瑾立刻否决,“不行,若是换成你,人家会以为我们是卖孩童衣衫的。” 郁连的长相自十四岁开始就为人诟病,行在一群同龄人中间,反倒是像个撵路的跟屁虫。他愤愤不平地瞪了苏瑾瑾一眼:长得年轻也有错了? 苏瑾瑾摸摸鼻子,马屁拍得“啪啪”响,“郁公子天生童颜,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对着他那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苏瑾瑾总是手痒想上前掐一把。 第31章 郁连生平最讨厌人夸他长得小,苏瑾瑾的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腿上,但她会看脸色,在郁连彻底黑脸前连忙将话题扯开,指着靠左的一排柜子,“所有的布匹都放在柜子上,这里”,她拍了拍身旁的桌案,“离门近,显眼,放置女子成衣。” “那边”,她指指右边的空地,“单独放置男子成衣。” 再抬眼看向窗子边饮茶用的四角方桌,“那一处不动,显得别有情调”,转个身冲郁连挑挑眉,“好了,郁公子,现在劳烦你把桌子按我说得搬到对应位置上。” 郁小公子傻眼了,“我搬?”这是唱的哪出戏,让他来干搬重物的粗活,这姑娘在想什么? 苏瑾瑾在家里让陶硕伺候惯了,没觉得哪里不对,“不然呢?”她一挑眉,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不过让苏大小姐干这类重活,她才不干。 苏瑾瑾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郁公子若是觉得为难,不如请两个脚夫帮忙。”言下之意是,没力气就出钱,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 郁连想想,只有这个法子了。他对苏瑾瑾点点头,折身出门去找人,出得门去,街上摊贩扯着嗓门吆喝,他思绪清明了些,想到被苏瑾瑾指着出门来找脚夫,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都听那个小丫头片子指使,他郁连几时这么憋屈过。 憋屈归憋屈,这银子是大把大把的花了,不求他爹他娘养的狠话也撩了,他若是在宛城混不出点名头来,到时候被他老爹派的人灰 分卷阅读5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溜溜抓回京城,面子里子往哪儿搁? 郁连不知道脚夫长什么样子,这难不倒他,他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娃娃脸,随便笑一笑都能逗得街上大婶们母爱泛滥。 很快郁连就带着两个脚夫回到风月人间,苏瑾瑾正在将绞做一团的成衣布匹分类,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脚夫,也不管郁连在不在场,像个女主人一般指使脚夫搬桌子。 对于两个脚夫来说,搬桌子算是轻巧活,轻易就挣了二两银子,干活也显得卖力许多。没一会儿,屋中的桌子和其他摆设都按照苏瑾瑾所说的放置好,苏瑾瑾围着屋子转上一圈,偌大个店面看起来宽敞了不少。左面靠墙的七层梨花木柜子上,林林总总的布匹依序放置,颜色鲜艳的放在正中显眼处,其余的按鲜艳程度依次往两边排放。 进门左侧的长条桌上铺上天青色锦布,各式女子成衣杂乱无章搭在桌上,苏瑾瑾打算等她空出手再来整理。相应的,男子成衣也放到了进门右侧的长条桌上。 苏瑾瑾拍拍手,甚为满意。自从她走进风月人间,俨然就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她回头挑挑秀眉,见着郁连的娃娃脸,就想狠狠拍拍他的肩膀,热血激昂地告诉他,“跟着本姑娘混,保你做大做强。” 本来她手已经抬到一半,郁连不知她要干什么,忙跟着一挑眉,苏瑾瑾泄气得放下手。“郁公子,账房还有俏公子何时能到位?” 郁连大言不惭,“明天。” 苏瑾瑾凑上前,小声说,“招来的必须是个俊俏儿郎,长得越俊越好,最好是那种上到三四十岁的大婶下到未及笄的少女都招架不住的好相貌。” 苏瑾瑾存了一些私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身边放个芝兰玉树的俏儿郎,整日看着,心情也会好上不少不是? 郁连见她一双杏眼顾盼有神,煞有介事地说起招人之事,怕是存了不良心思,亏她还能说得一本正经。他轻咳一声,嘴角咧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苏姑娘放心,一定合你心意。” 苏瑾瑾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眼里似缀着细碎星子,“真的呀?” 郁连忍着笑,“郁连还会骗你不成?” “瑾瑾当然相信郁公子不是这样的人。”有的时候,苏瑾瑾精明过了度,有的时候又迟钝得惊人,就好比现在,郁连明显逗她的话被她当了真,还在心里期盼他能早日将人带来。 不知道是不是郁连突然善心大发,想要做一个言出必行的烂好人,第二日果真给苏瑾瑾带了一个相貌绝佳的男子来。 苏瑾瑾初见那名男子,着实吃了一惊。男子长了一双细长多情的桃花眼,裹着一双黑曜石一般的黑瞳,侧面看去,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微微勾起,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苏瑾瑾微微咋舌,别说是男子,长得这么妖的,女子中都少见,简直是天生的尤物。 苏瑾瑾高兴地合不拢嘴,围着南宫雪衣左看右看,从郁连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后,欣喜之色完全不加掩饰,凑到人跟前,直接喊了一声“小雪儿”。 郁连:“……” 南宫雪衣:“……” 风月人间正式开张的第三天,客源可以说是旺到离谱,来的几乎都是女客,不知道宛城的风情是不是就是要开放一些,感觉南宫雪衣的衣服在一个二个不加掩饰的钦慕眼神里被扒了个精光。 苏瑾瑾忙到午时,滴水未进,走到柜台问今日的进项如何。账房李妍是个美貌精干的姑娘,比苏瑾瑾大上两岁,只见她手指在算盘上来回拨弄,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她扬起头,挑高眉毛,冲苏瑾瑾随和地笑笑,“总共十两银子,共卖出九件女子成衣,其中较贵的两件为丝绸材质,共计六两银子,剩余三件均为缎制成衣。” 苏瑾瑾惊得目瞪口呆,郁连不知道哪儿找来的高人,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说,你问个表皮,人家还能给你拉出重点,丝绸贵重,盈余富足,从掌柜的角度来考虑,自然是愿意多卖几件贵的。 今日客源不断,南宫小雪儿可谓是功不可没,可惜美色当前,来客都忙着拿眼睛吃豆腐,光看不买的占了大多数。 此刻,又进来一个富家小姐,带着自家丫鬟,笑得温婉柔和,眼睛却朝着南宫雪衣的方向偷偷瞟了好几眼。苏瑾瑾看在眼里,凉凉一笑:他们店是卖衣服的,可不是搞花瓶展览的。 苏瑾瑾趁那小姐暂时没心思理她,忙倒了杯茶水来喝,她脚不沾地忙活了一早上,肚子饿着不说,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从那小姐穿着来看,约莫是个不缺钱的,她得靠着她赚上一笔。这样想着,心下便有了计较,苏瑾瑾缓缓走到小姐面前,自然而然地牵出一抹热络而不觉过火的笑容。 “这位小姐,可有喜欢的?” 苏大小姐少年时期十分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哲思,更与“卑弱”“敬慎”无缘,听到“之乎者也”就困,习得“女人之常道”就不知所云。眼前小姐与从前的苏大小姐明显不同,从小学得是《女诫》,受“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 分卷阅读5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美”的思想荼毒,故而《女诫》之大成都表露在面上,不仅又柔又弱,遇到心仪的男子,还不敢大大方方的看,更别说再脸皮厚重地唤一句“小雪儿”了。 小姐脸颊红云未消,苏瑾瑾突然插话,她飞快收回眼角余光,小声道,“还未看好。” 苏瑾瑾笑意不减,拎起一件湖绿花罗直领衫,又在旁边的一叠成衣中挑出一条纯白印花折裙,抽出一根石榴红丝绦腰带做配饰,转头笑道,“姑娘肤如凝脂,气质高华,湖绿虽然素雅,却极衬你的气质。这一身穿出去,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倾慕的眼光呢!”苏瑾瑾忽然扭头问百无聊赖的南宫雪衣,“是吧?小雪儿。” 南宫雪衣正在无聊地玩袖子,听闻苏瑾瑾的话,十分敷衍地抬头应了一声“是”。 见南宫雪衣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苏瑾瑾很想敲他两个脑瓜崩,所幸那位小姐并没有注意到南宫雪衣的态度,听他应了苏瑾瑾的话,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苏瑾瑾趁机添了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小雪儿先前就说了这件套衣裳好看,他向来眼光不错,如果他都说好看,那一定是真的好看了。” 那小姐一脸娇羞,声如蚊呐,“那就劳烦姑娘帮我包起来吧!” 苏瑾瑾得了这点甜头,下午索性将南宫雪衣拉到自己旁边站着,她根据上门客人的衣着习惯跟身材长相,搭配出适合客人的衣裳来,若是客人犹豫不决,她也不急,偏头问南宫雪衣的意见,这招屡试不爽。 当天打烊前,苏瑾瑾专门找李妍盘算了下今日的进项,果然,下午成果翻番。南宫雪衣当了一天花瓶,脸都笑僵了,苏瑾瑾从柜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雪儿,今日辛苦你了。” 这一整天,南宫雪衣闭上眼就能听到苏瑾瑾站在女人堆里用一副软糯的声音唤他“小雪儿”,他忍得肺疼,这下忍无可忍,当即炸了,“不许再唤我小雪儿。” 今日挣得盆盈钵满,苏瑾瑾心情一好,脾气都要好上几分,也不同他计较,口中称呼不变,该怎么唤就怎么唤,“小雪儿,郁掌柜说他是在小倌儿阁里找到你的,你们阁里的男子是不是都像你这般好看啊?” 南宫雪衣眯起桃花眼,遮住眼底一丝危险的光,咬紧牙槽问苏瑾瑾,“他是这么说的?” 第32章 苏瑾瑾一听,当即品出几分恶狠狠的意味,不过这锅怎么都算不到她头上来,索性大胆承认,“对啊,他说他去翠竹楼找小倌儿时,你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他抬头的一瞬,一眼就相中了你。” 苏瑾瑾第一次听郁连讲起这段时,不由感叹:好一个又俗又臭的初相遇。 南宫雪衣脸上绽出一抹冷血笑意,随后,笑意一收,面色迅速转为凄苦,声音跟着添了几许愁怨,“原来,在他心里,我和别的小倌儿别无二致。他问我可愿过来帮他时,脸上的深情那般明显,我就真就信了他是真心喜爱我的。” 苏瑾瑾傻眼了,难不成郁连是个骗身又骗心的混账东西?她又忍不住看向南宫雪衣的姣好面容,再想想郁连那张极富欺骗力的娃娃脸,虽然这种时候实在不该再在南宫雪衣破碎的心上插一刀,但是这个疑难解决不了,苏瑾瑾心里就跟猫抓一样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小雪儿,郁掌柜看着就跟还未长大的稚童一样,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啊?莫非你有恋童癖?” 南宫雪衣一阵牙疼,他堂堂南宫家的大公子,先是被郁连污蔑成小倌儿,后又被这女娃扣了顶恋童癖的高帽,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两个妖言惑众的货。 南宫雪衣半晌不说话,苏瑾瑾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这种癖好本就于世不容,她怎么就一根肠子一根筋地问出来了。苏瑾瑾想到这一处,在南宫雪衣来不及开口前,急忙补救,“小雪儿,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但是恋童癖是病,得空了还是找个大夫好好治一治。” 南宫雪衣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苏瑾瑾自觉多说多错,在他彻底发怒前,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了。 凭着南宫雪衣这个耀眼的花瓶,和苏瑾瑾一张金牌巧嘴,三个月后,宛城大半的女客生意都归了风月人间。 这一日,苏瑾瑾难得得空,郁连正翘着腿坐在李妍平时坐的那处翻账本,越看越乐,苏瑾瑾心中早就生了新想法,趁着郁连心情好,她凑到柜台前,问,“掌柜的,你是不是好有钱的?” 郁连维系着先前的笑容,恬不知耻地说,“一般一般。” 苏瑾瑾继续道:“我昨日忽生了一个想法,问问你的意见,你看可不可行。” 郁连并没有因为苏瑾瑾一本正经的语气,就一本正经的回话,他只是抬了抬眼皮,“说来听听。” 苏瑾瑾站了许久,腿都站酸了,她向来不同郁连客气,搬来一根凳子,坐到郁连对面。学郁连翘了个不雅的二郎腿,道,“穿衣首饰配全套,衣服带着首饰卖,算不算是另一个生财来源?” 郁连左手指尖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得点着,听闻苏瑾瑾的话, 分卷阅读6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等他想通了个中关节,就在暗中夸赞起自己的眼光来。眼前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傻姑娘,真是他的福宝宝啊! 他一拍大腿,“我明天就去找人问问首饰的进货价,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去帮着挑。” 苏瑾瑾点点头,还待说什么,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位贵客,指名点姓要找苏瑾瑾,李妍是宛城人,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潇湘馆的玉簪姑娘。” 苏瑾瑾不明玉簪姑娘的来意,于是多问了一句,“看这位姑娘相貌穿着都不俗,可是楼中的头牌?” 李妍摇摇头,“不是,花魁是连翘姑娘,潇湘馆是宛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背后势力盘综错节,楼中姑娘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雅妓。潇湘馆的头牌并不是某位姑娘的专属,花魁的名头,不看长相不问出身,只重手段,向来都是能者居之。每年楼中会举行夺魁大会,由获取彩头最多的姑娘拔得头筹,成为楼中新一届的花魁。这位玉簪姑娘,去年以两枚彩头的差距败给了连翘姑娘,无缘于花魁这个头衔。” 这么一说,苏瑾瑾便大概猜到了这位玉簪姑娘的来意。她迎上前,客套地说道,“玉簪姑娘来此,小店蓬荜生辉,就是不知找瑾瑾所谓何事?” 玉簪没想到苏瑾瑾是个如此年轻的美貌姑娘,闻言款款笑道,“玉簪今日来此,是有事相求,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瑾瑾定睛一看,这姑娘笑容清浅,气质轻灵脱俗,果真是人如其名,如一朵缓缓开放的玉簪花一般。她招呼玉簪走向摆放着茶具的桌案,“玉簪姑娘这边请。” 苏瑾瑾从白瓷茶罐中舀出两勺明前龙井,学着郁连的动作,洗茶,冲泡,倒上一杯放到玉簪面前。 嫩绿的茶尖在白玉瓷杯中翻滚,玉簪指尖轻握杯沿,放到鼻下闻了闻,并不喝,抬头直视苏瑾瑾,开门见山道,“下月十五便是潇湘馆一年一度的夺魁大会,我想请你帮我制一套衣裳,助我一举拔得头筹,报酬好商量,不知道苏姑娘是否愿意?” 一句“报酬好商量”让小财迷苏瑾瑾心动不已,她虽然贪财,但也知道馅饼不会凭空飞来这个道理,她对潇湘楼的规矩一无所知,若是轻易答应了,届时又无法办到,岂不是自砸招牌。 这时,两人之间,插入一道嚣张万分的声音,“这门生意风月人间接了,玉簪姑娘只管放心便是。” 说话之人是笑容可掬的郁连,苏瑾瑾还待推辞,郁连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风月人间言出必践,今年的花魁之位非玉簪姑娘莫属。” 玉簪满意地笑了笑,站起来对着二人福了一礼,“得郁掌柜一句承诺,玉簪岂有不放心的道理,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郁连亲自送玉簪出门去,等回到店中,苏瑾瑾赶忙上前询问,“掌柜的,你心中可是有好的想法了?” 方才见他说得笃定,苏瑾瑾心安下来,结果转瞬就为郁连的话揪紧了心,那臭不要脸的还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道,“好的想法?那不是你的事吗?潇湘馆背后的主子不缺钱,姑娘也都极大方,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接受的道理。苏姑娘放心,报酬我一分不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苏瑾瑾握紧拳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娇嫩的指节传来极陌生的脆响,她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只想让郁连去阎王跟前死一死。 郁连在苏瑾瑾的眼刀里,摇着扇子出门逛妓馆去了,他一走,苏瑾瑾顿时蔫儿了,生意也没心情做了,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南宫雪衣走到她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难得见苏瑾瑾这般没精打采,于是安慰她,“何必这般忧心,郁连与潇湘馆的主子交情不浅,有他在背后撑腰,这风月人间的招牌你尽管砸就是。” 苏瑾瑾郁卒,谁的招牌她都不想砸,眼下他只想砸破郁连那个臭不要脸的小脑袋。她撑着腮瞥向南宫雪衣,“小雪儿,你说掌柜的这般欠揍的性子,就没被人揍过吗?” 她早就在脑海里把郁连揍成一团软乎乎的肉饼子了。 饮茶的动作倏然停顿,南宫雪衣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扯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出来,“我记忆里倒是有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郁连十四岁那年被他揍得哭了一整宿,后来见着人都要绕道走。” “哦?”苏瑾瑾直起身,来了兴趣,“还真被人揍过啊?” 南宫雪衣手腕一倾,饮下杯中的茶水,“郁连小时候是一个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倒不是因为怕他,只是他动不动就哭,又喜欢跟大人告状,所以同龄的孩子见他挑衅,都懒得同他计较,谁曾想,十四岁那年,硬要去挑衅邻居家的少年,结果马失前蹄,被人拎着狠狠揍了一顿。” 苏瑾瑾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家孩子这般有个性?” 南宫雪衣动作明显一顿,先前的笑意被尽数收起,原本生动的桃花眼变得深邃难懂,苏瑾瑾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她紧闭嘴唇,不敢再说,也不敢再问,以为片刻的时间就在罕见的沉默中流走, 分卷阅读6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不想南宫雪衣却忽然开了口。“那个人啊!大概是一群少年中最没有个性的一个人了,性子极像父亲,又严肃又正经,那一次与郁连动了手,可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苏瑾瑾脑海里无端涌现一个沉默隐忍的少年郎,小小年纪便要强学大人的稳重举动,不想少年血性难掩,遇到挑衅,又回归了那个年纪该有冲动。苏瑾瑾明知不该再继续问下去,还是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好奇,“他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雪衣的目光穿过雕花的木窗,落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仿佛又越过人群看得更远,苏瑾瑾第一次在这个美到颠倒众生的男人身上看到近乎于悲伤的情绪,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南宫雪衣再不会回答什么,才听到一声似梦似幻的缥缈嗓音传到耳畔。 “他啊!已经不在了。” 第33章 苏瑾瑾一整天都没精打采,想到那位不在了的少年,她心生惋惜,再想到毫无头绪的夺魁大赛,是怎么也精神不起来了。 晚饭后,苏瑾瑾拖着陶硕散步消食,从灰蒙蒙的傍晚走到月上中天,这个寂静的夜里,苏瑾瑾沉默得太过反常,陶硕一开始拿话逗她,她都只是“嗯”“啊”“哦”得应上两声。 “怎么了?”陶硕不得不正视起她的反常来。 苏瑾瑾抱着陶硕的胳膊,黏在他身边慢悠悠地走,听到他这样一问,心里顿觉委屈起来,这委屈毫无来由,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相公,今日小雪儿给我讲到少时的一个玩伴,听着是个很优秀的少年郎,结果小小年纪就去了,听着让人难过得紧。” 天一黑下来,乡下的田间蛙声震天,陶硕的心绪却渐渐安定下来,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侧过身,看着苏瑾瑾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极喜欢这个动作,每当这个时候,苏瑾瑾都会温顺地跟只小奶猫一样。果然,在他伸手的一刻,苏瑾瑾靠到他怀里,用头顶了顶他的手心当作回应。 陶硕轻轻揽住她的腰,顺着她的话题问,“可有说是因为什么缘故才早早去了?” 苏瑾瑾摇摇头,“当时见小雪儿情绪很低,我就没敢问了,”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陶硕也慢慢摸清了苏瑾瑾潜藏在古灵精怪表皮下的,与她给人感觉格格不入的细腻心思,就比如说现在,为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独自多愁善感了一整天。 “瑾瑾。”三个月来,陶硕终于适应了这个称呼,全赖于他每次唤苏瑾瑾“小姐”时都会招来她的一记狠狠的掐腰。 苏瑾瑾抬起脑袋看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世间许多事情本来生来就是没有道理的,有的人恶事做尽,却能得享天年,有的人生而坦荡,却要英年早逝。” 苏瑾瑾不等他说完,便开口反驳,“你的意思就是顺应天命,苟且一生吗?” 陶硕暗中叹了口气,真是个上不管天下不管地的炮仗性子。他并不生气,摸摸苏瑾瑾的发顶,语气温和,“我的意思是天命是天命,人事是人事,不必因为惧怕天命,弃了生而为人的坚持。若是看破了这一点,走在前还是走在后,又有何分别?” 陶硕放开她的腰,转而牵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走在星汉灿烂的夜空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活着远比赴死有趣。” “什么?”苏瑾瑾没听清。 田间的蛙鸣一声高过一声,不知何处传来夜来香的浓郁香气,陶硕不答反问,“吃过田鸡肉吗?” 聊到吃,苏瑾瑾很喜欢,一时之间,情绪高涨,“我没吃过,不过我在苏府见过张妈妈喂她家小孙子吃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陶硕好笑,“你偷偷摸摸站一边看的?” 苏瑾瑾有些不好意思,“我鸡鸭鱼肉吃过不少,却鲜少见这些野味,好奇嘛!” 陶硕理解了,从前的苏大小姐眼睛长到了天上,怎么肯承认自己觊觎下人之间上不得桌面的野味。下人对蛮横的大小姐也是心存忌惮的,若是一群人凑在一处分食野味,来了熟人他们会热情招呼,若是来人换成苏大小姐,估计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自找不痛快。 想到这里,再想到其实心底早已是馋得不行的苏大小姐,陶硕就心生愉悦。“今天不行,等我回去做一个木叉子,明天晚上逮几只烤给你吃。以后有机会,在山上抓几只野山鸡回来,打整干净了抹上油和香料架在火上烤。” 苏瑾瑾成功被陶硕说饿了,她晚上心情不好,本就没吃多少。 “肚子饿了。”她咕哝着。 也许是往成衣店和家里来回奔波的原因,陶硕觉得自家媳妇好像瘦了一些,一到晚上吃得跟猫一样,劝她多吃她总说饱了,知她爱吃零嘴,陶硕只好回家前在街上买上一堆坚果果脯随时给她备着。 苏瑾瑾习惯了零嘴不离身,出门前装了一小袋杏仁干系在陶硕腰带上,腹中饥饿变得难以忍受,她也没想忍,很自然地伸手去掏陶硕腰间的绣袋,抓出一把杏仁干边走边吃。 陶硕已经习以 分卷阅读6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为常,跟在她背后往回家的方向走,苏瑾瑾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嚷嚷起来,“哎呀哎呀,有萤火虫。” 一笼野草的叶片上趴着两三只萤火虫,苏瑾瑾把手中剩余的杏仁干塞回陶硕手里,蹑手蹑脚地往草丛走去,她弯着腰拱着手向草丛越靠越近,脚底不小心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去,陶硕没来得及拉住她,她扑了个狗啃泥。 正在这时,躲在草丛深处的几十只萤火虫忽然受了惊,尽数从草丛中飞出来,苏瑾瑾衔了两根草叶,被陶硕拽起来。 她站在草笼旁边“呸”了好几口,再抬头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四下无人的原野里,漫天绿色萤光闪耀,点点萤火在空中飞舞流转,似在为他们照亮归路。苏瑾瑾呆呆伸出手,两只萤火虫钻进她掌心,她赶紧将手掌虚虚合起。“相公相公,快把绣袋给我,我们逮两只回家养着。” 陶硕纵着她,空出绣袋里剩下的果脯捏在手里,将空袋子递了过去,苏瑾瑾小心翼翼地将两只萤火虫装了进去,两边带子一拉,笑着看向陶硕,“回去养在床帐里。” 陶硕有时觉得,苏瑾瑾天真起来的时候,他真像是养了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万州城里那个瞎眼相士说他命中带女,看着苏瑾瑾这个娇憨模样,他不禁期待起那个不知长相的小姑娘。人家都说女儿肖父福气好,他却更加希望未来女儿能够长得像苏瑾瑾一些。 陶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苏瑾瑾忽然大呼,“有办法了。” “什么?”陶硕不解,见苏瑾瑾无比雀跃得撞进他怀里,力道之大,他没站稳,抱着她后退了一小步。 苏瑾瑾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我想出能帮玉簪姑娘赢得花魁头衔的办法了。” 苏瑾瑾自己纠结了一整天,看到陶硕疑惑的脸才想起来还没有把白日里接下的活告诉他。她耐心得从头到脚讲述一遍,“相公,夺魁大赛是在晚上举行,若是能制作出一件只在夜里发光的衣裳,等场地完全暗下来,玉簪姑娘在场上独舞,那时候,她便是全场唯一的亮色。你说,那时候的玉簪姑娘会不会像我方才所见的萤火虫一般耀眼夺目?” 陶硕顺着她形容的情景想了想,确实是个绝妙的好法子。他笑起来,“我觉得会。” 欣喜过后,苏瑾瑾又陷入了迷茫,“可是,这样的布料要去哪里找呢?算了,我明天去问问掌柜的,他路子广,兴许能帮我打听到。” 苏瑾瑾一扫之前的愁苦,挽着陶硕的手一蹦一蹦地回家去了。 第二日,苏瑾瑾在风月人间等得火急火燎,眼见着快到午时,郁连才哈欠连天得走进门。 苏瑾瑾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很想往他脸上泼一杯茶水让他尽快清醒。她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毕恭毕敬地放到郁连面前的桌案上,苏瑾瑾虽然在心里把郁连虐待了一万次,面上却丝毫不显,心里想的欲要泼到郁连脸上的热茶水,转瞬进了郁连空荡荡的胃里。 桌上还放着陶硕给她买的风干了的龙眼,苏瑾瑾在郁连进来时正翘着腿剥壳,她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颗,就全祭了郁连的五脏庙。 郁连那个臭不要脸的还嬉皮笑脸地夸奖,“这龙眼晒干了还挺好吃的嘛!以前怎么不觉得。” 龙眼壳在桌上堆起一座小山,郁连吐出最后一颗果核,意犹未尽道,“买少了,不够吃。” 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险些没把苏瑾瑾憋死,她干笑道,“掌柜的没吃早饭啊?” 郁连仰靠在红木椅子上,苏瑾瑾越看他越觉得像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不死,前一刻刚吃完了她家相公给她买的干龙眼,后一刻就恬不知耻地甩给她一句“没胃口”。 到底是她的衣食父母,眼下又有事相求,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轻易跟脑子有病的老不死计较,苏瑾瑾再有气也得憋着。 “掌柜的,坊间染布的都是天然染料,大多是由植物淬炼而成,你知道有什么植物是可以在夜间发光,还可以用来染布的吗?”苏瑾瑾又给郁连倒了杯茶。 这问题刁钻得!郁连读书习字和苏大小姐是一个德行,四书五经被他拿来垫了枕头,可惜还是没能让他记下一星半点。不过郁连比苏瑾瑾多了一个好处,历朝历代的官员艳事和民间野史他可谓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苏瑾瑾所说的那种草,他还真在一本书里读到过。 郁连半坐起身,撑着腮,稚童一般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笑容,苏瑾瑾头皮一麻,知道这位爷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瑾瑾啊!”已经从苏姑娘亲近到直呼小名了。 苏瑾瑾在心里骂:千年王八万年鳖,等我办完这件事,总要找个机会让你笑着叫姐姐。 第34章 “掌柜的,咱们就事论事,你接下来的话若是越了我问的范围,一切免谈。”苏瑾瑾皮笑肉不笑,语气还是客气的。 郁连不得不承认,小妮子跟了自己三个月,学机灵了,索性开门见山,“不瞒你说,我平时看个书脑仁疼,不过想是福至心灵,我冥思苦想了半天,想破头才想到确实 分卷阅读6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在一本书上看过有关于月光草的记载,我是不是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了?” 郁连是越发的不要脸了,动一动脑袋就想在她的劳动成果里分一杯羹,哪有这么轻巧的事。“能让掌柜的记在脑子里的,想必也不是寻常玩意儿,应该不是轻易找得到的,瑾瑾这辈子就没多大的志向,没有金刚钻就不去揽这个瓷器活了,我主动去跟玉簪姑娘认个怂,顶多就是亏点风月人间的名声,左右这桩买卖也不是我自己答应的,掌柜的应该不会把错怪到我头上来吧?” 从前的苏大小姐字典里没有认怂二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哪里不知道平淡是福的道理,何必硬要往无法轻易越过的大山上撞,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这买卖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郁连被她噎了个严实,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不上进,还怂得坦荡利落,害他的激将法都没了用武之地。 郁连僵在脸上的笑容,又被他努力朝上扯一扯,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月光草是记载在一本民间野史上的,具体是个什么书名我记不大清楚,反正也不重要。传说滇州有一个贩卖草药为生的乡野村夫上山采药,彻夜未归,家人心急往山上去找,终于在一个山洞外面寻到他,当时他处在昏迷状态,家人只好先把他带回家中。这个村夫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见着自家媳妇就疯疯癫癫的笑,边笑边嚷他见到了好多会发光的草,还有天上的仙女。” 苏瑾瑾越听脸色越黑,直直盯着郁连,“没了?” 郁连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起来无辜极了,“没了。” 若是目光能幻成眼刀飞出来,郁连早在苏瑾瑾的目光中死了千百回了。苏瑾瑾咬牙切齿道,“掌柜的,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吗?” 可能意识到那本野史上的传说也不大靠谱,郁连干笑道,“确有这么一本书,这个故事也是千真万确记载在上面的,俗话说空穴不来风,虽然细节不甚明朗,但是人物和地点看着像这么一回事,我觉得三成可信。” 苏瑾瑾对书不敢兴趣,对山川地域也没有涉猎过。“滇州是真实存在的州县吗?” 郁连:“是的,滇州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多得是我们没听说过的奇花异草,说不定月光草在当地是极为常见的植物也说不定。” “夜里会发光啊!”想到昨晚见到的那一群萤火虫,苏瑾瑾对成片的月光草生了兴趣。 南宫雪衣拎着一壶酒从两人身边走过,将苏瑾瑾和郁连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他斜靠在椅子上,左腿直直伸出,右腿曲起踩在椅子上,仰头饮下一口酒。 苏瑾瑾站在他对面,看得连连咋舌,“啧啧啧,小雪儿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南宫雪衣已经习惯了外来钦羡的目光,闻后冲苏瑾瑾笑道,“小瑾儿,郁连那厮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你还真打算去找那个劳什子的月光草?就算月光草真的存在,滇州是什么地方?蛮夷之地,当地的原住民可是蛮横的紧,最喜欢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话音刚落,一颗干龙眼凭空飞来,南宫雪衣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挡开。知道砸不中他,郁连也没再继续扔,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咬,“南宫,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十句有九句是假,我郁连是这种人吗?” 南宫雪衣嗤笑,“你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没点数吗?” 苏瑾瑾撑着腮看两个人在一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这顿口舌之争丝毫没影响她,眼见着她的干龙眼又快被郁连给吃完了,她赶紧一把捞到自己面前。 郁连余光瞟到,也连忙伸手去抓,苏瑾瑾动作快些,抱在怀里不撒手,“掌柜的,跟你手底下的人抢食,亏你做得出来。” 郁连一点也没觉得羞耻,“小瑾儿,没人告诉你,对待衣食父母要大度一些吗?寻常书生考取功名,想捞个一官半职还得花银子贿赂地方官呢?像你这般没眼力见的,活该发不起财。” 战火又转移到了苏瑾瑾这里,南宫雪衣喝着小酒看着热闹,想是也看不过郁连的厚脸皮,补了一句,“不就是因为没眼力见找了一个抠破天际的东家,才发不起财嘛!” 苏瑾瑾笑了,对着南宫雪衣比了一个大拇指,“小雪儿高见。” 两个伶牙俐齿的人联手,郁连心知没有胜算,理了理衣襟,往外面走。边走边故作大度,“夏虫不可语冰,鸿鹄不与燕雀计较。” 郁连肚子里的墨水几斤几两南宫雪衣一清二楚,闻后冷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郁少爷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郁连被南宫雪衣打击惯了,拳头大的心脏早就练成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火烧不穿,直接将南宫雪衣的一句话当成了耳旁风,扇子一甩,哼着小曲出门,等看不见人后,忽然从门外传来郁连欠揍的声音,“世风日下哟,买来的小倌儿脾气忒大,可怜金主我,花了钱买罪受哦!” 南宫雪衣闭了闭眼,眨眼间,恰如飞鸿一瞥,人已经闪到了门外,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郁连那个 分卷阅读6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妖言惑众的货。郁连与他认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等着挨打,南宫雪衣抓人的动作快,郁连闪人的动作更快,南宫雪衣站在门外,背影飘出森冷寒意,苏瑾瑾好奇追出去,哪里还有郁连的影子。 刚刚苏瑾瑾见识到了南宫雪衣的身法,想不到小小的风月人间竟容纳了一群卧虎藏龙之辈,郁连财力雄厚,身上的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李妍记忆力惊人,可以算作是过目不忘,有时候苏瑾瑾都觉得让她这样的人来屈就小小的账房一职,当真是埋没人才。还有充当花瓶的小雪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花瓶当得尽职尽责,私下里居然还是个会武的。 怪道说风月人间抢客抢得明目张胆,竟然没有半个人上门来找麻烦,这一屋子究竟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很快,生意上门,苏瑾瑾没有功夫想其他的,又脚不沾地忙了一天,晚上回家累得浑身酸软,见着陶硕就亲亲热热地黏上去。 回家的路上苏瑾瑾想过了,郁连满嘴跑马,不知道该不该信,即便他说的是真的,这也只是民间流传下来的传说而已,那个乡野村夫疯疯癫癫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也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不过一月之期在即,与其毫无头绪的苦恼,还不如走一趟滇州一探虚实。 “你说你想去滇州?”陶硕正站在柜子前,想找一套干净里衣换上,听闻苏瑾瑾的话,动作顿了顿。 苏瑾瑾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陶硕面上浮起半分忧色,“你可知滇州是个什么地方?” 苏瑾瑾坐回软软的床上,抱着腿,侧头看着陶硕的背影,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听小雪儿说是蛮夷之地。咦!奇怪了,滇州是个很出名的地方吗?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知道。” 滇州虽然闭塞,但在《异域志》上都有记载,为人所知也并不稀奇,苏瑾瑾想必也是在风月人间掌柜的口中听说的。一般来说,书中只能记载个大概,外人只知滇州是蛮夷之地,这也不假,陶硕在许多年前跟随父亲亲自到过滇州,对那里有比旁人更深的了解。 滇州群山在抱,黑水环绕,因气候潮湿,盛产奇花异草。当地人偏居一隅,说好听点叫豪放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叫蛮横不服管教。 山中蛇虫鼠蚁居多,不知道是不是跟先天地势条件有关,当地的异族人擅长饲养蛊虫,陶硕曾经亲眼所见一位壮年男子误中蛊毒后,片刻的功夫便被吸食干净,只剩了一具白骨。 当地的奇怪风俗也多,最为出名的便是“抢婚”,当地人之间并没有男女大防之说,青天白日里,滚进树笼的男女也不在少数。本土的女子比之男子地位低下得多,滇州人崇尚勇士,无论是女人还是地位,哪怕是别人窝里的,只要你够强够横,就能够凭武力抢过来。在当地人眼里,这种行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反,于他们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陶硕在柜子前站了半晌,在心里琢磨了下滇州的风土人情,于是寻思着想个办法让苏瑾瑾放弃这个想法,自苏府遭变,二人成婚以来,苏瑾瑾就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如今让她一个人去滇州这样的蛮夷之地,他怎么放心得下。 第35章 “相公,今晚要去捉田鸡吗?” 陶硕正要给苏瑾瑾晓以利弊,劝她打消去滇州的想法,却听她忽然问到捉田鸡的事,陶硕即刻反应过来,昨晚答应了她要捉田鸡来烤给她吃,今日忙了一天,倒将这回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叉子还没有削好。 陶硕向来重诺,又没办法如同苏瑾瑾那般厚颜,能够插科打诨地把人搂怀里哄两下了事。他硬着头皮道,“抱歉,瑾瑾,捉田鸡需要削一根木叉,我……我还没有做。” 陶硕从小受的便是男子汉言出必践的训/诫,一板一眼到迂腐,苏瑾瑾却半点没往心里去,“以后做也是可以的。对了,相公,听小雪儿说滇州是蛮夷之地,女子的穿着服饰和当地人的民俗习惯和我们这里差距很大,听说奇花异草很多,能生出发光的草来也不稀奇。” 苏瑾瑾好奇到双眼冒光,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情绪。陶硕想要规劝她的话噎在喉咙里,听她又道,“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宛城了,这滇州听起来当真是有趣得紧。相公你跟府上吿个假,陪我去吧!” 劝人的反被劝,陶硕有些无奈,“瑾瑾,滇州民风开放,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于是又将当地民风捡几宗彪悍的说给苏瑾瑾听,试图令她萌生退意,谁想,苏瑾瑾捡的重点并非是陶硕想让她了解的。“滇州的男子好有血性啊!” 陶硕脸色不怎么好,苏瑾瑾反应很快,“光有血性不专情也不好。” 陶硕脸色缓了缓,“真的要去?” 苏瑾瑾点头,“若是此次真能帮玉簪姑娘拔得头筹,从今往后,提到潇湘馆,提到风月人间,也必然会想起我苏瑾瑾的名字来,相公,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风月人间便罢了,潇湘馆乃是勾栏之地,一个好好的良家女子,让人提到潇湘馆就想到自己 分卷阅读6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头上去,到底是哪里值得你这般骄傲的? 这些话陶硕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说出口。娶了个争强好胜的媳妇,陶硕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想来想去,还是原来那个好吃懒做的米虫好养活一些。 陶硕抽出干净里衣,“哐当”一声,苏瑾瑾送给他的狮刃掉落在地。陶硕立刻弯腰捡起,这般闷热的天气,手触到剑柄上都尚能感觉到有冷意冒出。陶硕前一刻还清明的眼神蓦然变得深邃难解,时隔五年,当年那个与他同龄的孩子想必也已经长大成人,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陶硕直起身,将狮刃放回原处。一瞬间心念电转,滇州,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再次踏入这个地方,当年他与父亲没能够找到那个人,如今他也再没有了寻找的必要。 明知道不必再去,他心里却生了一丝不确定:当年带着遗憾归来,后面陆续发生了更多大事,他也再无暇顾及这桩遗憾,五年后,机缘巧合之下,这个地名再次传入他的耳朵里,到底是未竟之缘吗? 关上柜门,陶硕侧头看向苏瑾瑾,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夺魁大会是下月几日举行?” “下月十五。” 陶硕在心底思忖:滇州离宛城快马加鞭单程需八天,一来一回少说半月,再加上寻觅月光草耽搁的时间,恐怕还要再多加个三四天,时间可算得上是十分紧迫。“我明日便同管家吿假,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午时出发。” “这么赶?”苏瑾瑾没想到陶硕会这么快同意,她事先没有估算过距离滇州的脚程,故陶硕说午时出发时,她才会这般惊讶。 “光是单程都需要七八天,若是再耽搁,时间怕是不够。” 陶硕从柜子里翻出几件秋衣,苏瑾瑾知他是在准备行李,不解得问,“天气这般热,还穿得上这个吗?” 陶硕解释,“滇州地势高,终年雨水多,带几件厚衣裳有备无患。” 柜子第二层放的全是苏瑾瑾的衣物,陶硕在里面翻捡了半天,石榴红、鹅黄、橙黄,都是些颜色挑眼的衣裙,陶硕又整整齐齐放了回去,回身对苏瑾瑾道,“对了,明日在你们店里找几身素色的衣裙带着。” 苏瑾瑾不乐意,嘴唇嘟得老高,“不要,素色的衣裳一点都不好看。” 虽然一开始就知她不会愿意,直到她真的开口拒绝,陶硕仍然一阵头疼,滇州民风开放至此,她若穿得太显眼,势必会惹来有心人惦记。“滇州服饰色泽鲜艳,过去再给你买两身当地的衣裳换上。只是我们要赶七八天的路,还是低调些好。” 苏瑾瑾并未想到这一层,陶硕这样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陶硕回林府,他算不准此去耽搁的时间,于是先向管家吿了一个月的假。管家一听他要吿这么久的假,生怕他一去不回,挽留了好些时候,陶硕再三保证会按时回来,他才松了口。 苏瑾瑾告假就没有陶硕这般容易了,郁连虽然人不靠谱,但也心知肚明谁才是店里的活字招牌,南宫雪衣就不必拿出来提了。南宫公子在赌场上马失前蹄输他一局,郁小公子家大业大,不缺钱也不缺权,多少银子抵给他他都不稀罕,厚着脸皮让南宫雪衣以身抵债。 苏瑾瑾若是活招牌,这位南宫公子就是活祖宗。奈何人不仅长得美,还兼有一身的好功夫,吃软不吃硬,郁连自十四岁被人打得哭爹喊娘后,就不敢轻易同这群仗着身法好就恃强凌弱的斯文败类硬碰硬。 南宫雪衣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前两天新得了一把短剑,正拿白色绢布细心擦拭,听闻苏瑾瑾同郁连的对话,脸上绽出诡谲笑意,无端令人发悚。“小瑾儿,若你此次助玉簪姑娘夺得魁首,请我去天香楼吃蜜汁乳鸽,我就帮你把掌柜的打得人事不知,绝对没功夫拦你。” 一顿乳鸽换一次暴打郁连的机会,太值太划算了啊,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苏瑾瑾笑着看向南宫雪衣,故作矜持,“这怎么好意思”,再然后,话音一转,“我再加一只脆皮乳猪,换一个月的耳根清净。” “你们……别太过分。”郁连心道:本公子这掌柜也当得太憋屈了,南宫雪衣动不动欺负他就算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压到他头上来,他有心想给自己立威,可是他一副娃娃脸,哪怕是义正言辞怒吼一声,也丝毫不具备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冲二人撒娇。 瞧他这个样子,苏瑾瑾都替他无奈,她有正事在身,也懒得再费心思逗弄郁连。既然已经同陶硕约好,她向掌柜的知会一声,反正同不同意在郁连,走不走在她,腿长在自己身上,何处不可去? 况且身边还陪了个自己顶喜欢的人,她一人出行,便是只奔着正经事去的,若旁边加一个陶硕,那就必须得行一些打情骂俏的快乐事了。 想是赶集的市民都回家烧火做饭去了,午时的街上不似早上热闹,苏瑾瑾风卷残云般在店里搜罗了好几件素色衣衫,向店里的三人打过招呼便急急忙忙向街口奔去。郁连眼睁睁看着苏瑾瑾跟个土匪一样,卷起衣服就跑,追在后面大喊,“死丫头,专拣好料子拿,本少 分卷阅读6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爷要扣你工钱。” 苏瑾瑾充耳不闻,抱着衣服跑得脚步生风。头晚两人约在街口,陶硕前脚刚到,苏瑾瑾后脚匆匆而至,“相公相公,我的金桔糕跟干龙眼给我带了没有?” 苏瑾瑾跑得气喘吁吁,还没忘记她的零嘴。陶硕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负在背上,拉她上马,“你早上出门前特地检查过,能不帮你带着吗?” 苏瑾瑾以前在马上吃过亏,小心翼翼地去摸马儿的鬃毛,“我们会被它颠下去不?” 陶硕揽紧苏瑾瑾的腰,夹紧马腹,驱缰纵出,“放心,这匹马性格温和,只要你别惹它,它不会轻易发怒。” 苏瑾瑾安心向后靠在陶硕怀里,背后被一个硬物硌到,她有些难受,“你揣了什么在怀里,硌得难受。” “是狮刃。”陶硕目视前方,刚刚驶出主街,人群渐渐稀疏,他抖缰加快马速。 苏瑾瑾还不知道她买的那把匕首叫什么名字,闻后只余不解,“狮刃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花五十两买来的那把匕首,出门在外,有利器在身,妥当些。”陶硕言简意赅,挑着重点说,半句废话都没有,苏瑾瑾总觉得他同平时有些不一样。 “狮刃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挺霸气的。” 所谓是金钱有价,宝物无价。凭着狮刃的来头,落在真正懂剑的人手里,大概是千金都难以求得的,不知道苏瑾瑾是走了哪门子的黄金运,五十两就买了一个无价宝回来。 陶硕也不能将狮刃的来头原原本本告诉她,免得她多心。听她误以为狮刃是他给匕首取的名字,虽然框人不地道,他也别无他法。所幸框的是自家媳妇,倒也无需太过于愧疚。 “嗯”,陶硕低低应了一声。 还是继续框着吧! 第36章 滇州位于西南,越往西南走,气候愈加潮湿,苏瑾瑾总觉得空气里带了一丝丝黏腻腻的湿气,西南小城不似北方,阳光热辣而直接,晒在皮肤上就生出火烧火燎的刺痛感。 为了抵御潮湿气候,当地人十分能吃辣,白花花的面端上来后,都要舀几勺糟辣子放到面里,原本看着没油没味的面汤顿时被染得红艳艳,令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苏瑾瑾赶了几天的路,啃了几天的糕点,乍一见到这样的吃法,口水都快落到碗里了,于是迫不及待学着当地人也舀了一勺糟辣子放到面里,犹觉得面汤不够红,正想舀第二勺,被陶硕一抬手制止,“这糟辣子是由当地的朝天椒制成,你平日里本就不大吃辣,放太多了当心胃受不住。” 出门几天,陶硕从不在吃上面苛刻苏瑾瑾,苏瑾瑾自出门来,胃口也争气得好了许多,陶硕方才一说,她十分听话,将勺子放了回去,然后拾起筷子挑了大大一夹面放进嘴里,顿时被辣了个脸红脖子粗,她将口中的面囫囵吞下肚,一面吐着舌头,一面伸手扇风,“水,快给我水。” 陶硕忙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苏瑾瑾一把抢过饮下,还觉不够,又赶忙将空杯子递回去,“还要。” 陶硕依言又倒了一杯,苏瑾瑾喝完水,等缓过这股劲来,碗里的面是决计不敢再碰了。陶硕将他一筷子没动的面推到苏瑾瑾面前,“吃这碗。” 苏瑾瑾自然而然地将自己面前的推给陶硕,陶硕丝毫没觉得拣她吃剩的有哪里不对,拿出一双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旁边那桌点了一盘炸蜈蚣,黑乎乎的,有点吓人,苏瑾瑾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好奇得东望西望,店小二正好给旁边桌上菜,见她一副乡巴佬进城的猥琐样,忙迎上前推荐,“姑娘是外地人吧?咱们穷乡僻壤的,就蜈蚣毒蛇蝎子多,天热蛇出洞,正是吃蛇羹的时候,女孩子吃那个好,大补,将来好生儿子。” 苏瑾瑾情不自禁联想到草丛里到处乱窜的菜花蛇,再想到那滑溜溜软乎乎的身子,她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哪里还有心思尝鲜,忙挥手拒绝。 陶硕却破天荒的问了个让苏瑾瑾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问题,“吃了这蛇羹好生儿子?” 店小二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人,忙讨好得转向陶硕,“可不是,蛇羹最是温补,我们这里爱吃蛇羹的妇人,好多生的都是儿子。” 苏瑾瑾心下不以为然,蛮夷之地,怪人怪事就是多,听说过求送子观音送麟儿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多吃蛇肉也能生儿子。 陶硕竟然一本正经得问,“意思是生女儿便吃不得了?” 苏瑾瑾惊呆了:敢情生男生女还有规律可循,好生儿子就生不了女儿?哪门子的怪论。 店小二见风使舵,立马回,“这要看做汤的蛇是公是母,若这位公子盼的是位千金,我立马让厨子捉一条母蛇,给夫人现杀现剐,保证又香又鲜。” 苏瑾瑾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陶硕听信了店小二的鬼话,给她点一碗又鲜又香的蛇羹,在陶硕眼神瞟向她时,她脸色惨白,“腾”地一下站起身,立成了一根笔直的木棍子,“不许点,我不要吃,你要是真敢点,别说女儿不给生,蛋都不给你下 分卷阅读6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一个。” 苏瑾瑾已经紧张到语无伦次,她这么大的动静,店里的几桌客人均齐刷刷看向她,她俏脸一红,只当是因为自己嚷得太大声,半点没有反应过来会下蛋的都是禽类。 陶硕原本也只是打算逗一逗她,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外人面前的陶硕一向正经守礼,四面八方的眼神都聚集在他们身上时,他也生出了一点不自在。小二也被苏瑾瑾这句到底是该生女还是该下蛋的话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时自己打了圆场,“没关系没关系,小店还有其他特色菜,也是本地一绝。” 苏瑾瑾刚刚看到旁边那桌新上的菜,是满满一大盘足味足量的大蝎子,看得她头皮一紧,随即想到小二口中的特色菜必定也不是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能够理解到的特色,在陶硕没开口前,急急忙忙拒绝。 等小二走之后,苏瑾瑾狠狠瞪了一眼明显没安好心的陶硕,安安分分埋下头吃她的面。 陶硕摸摸鼻子,旋即想到,他似乎好久没看到苏瑾瑾被他逗得起火过了。 自两人感情渐入佳境过后,苏瑾瑾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大事小事都会同他商量,一天里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只剩了晚上,所以每回他一回家,苏瑾瑾就会变得特别黏糊,有什么事情要求他帮忙,也不会再像以前弯弯道道转几个弯,有什么说什么,他也难得找得到机会逗她。 苏瑾瑾闷不做声地吃完一碗面,陶硕把后来新上的一叠风干牛肉端到她面前,西南地域在吃法上和宛城还是有些差距的,幸好苏瑾瑾没有水土不服,除了方才小二推荐的蛇羹外,没有明显吃不惯的东西,基本是给什么吃什么。 “多吃点,脸都饿瘦一圈了。” 苏瑾瑾夹了一块牛肉,委屈得想哭,这一路若是没有陶硕陪着,说不定早在第二天时就不争气地打道回府去过她的安生日子去了,省得吃风餐露宿之苦。 她咽下口中的牛肉,可怜兮兮地看向陶硕,“相公,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滇州啊?” 过了这么多年,陶硕对滇州的路线早就记不大清楚了,故方才进店吃饭前特意问了问店小二,“这里已临滇州边界,明日便可抵达滇州境内。” 苏瑾瑾松了口气,只想赶紧找到月光草回宛城去。苏瑾瑾刚低下头,准备再吃两片牛肉,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个大力撞上他们所在木桌的桌角,苏瑾瑾吓了一跳,筷子上的牛肉颤巍巍晃了两下,又掉回碗里。 陶硕先她一步反应过来,起身搀扶起被人踹到脚边的小叫花。背后传来一声粗犷的骂声,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死叫花子,一个臭要饭的还敢跟小爷抢东西。” 小叫花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蛮横不讲理的人,脸皮早已练得跟牛皮一般耐磨。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蹲上的灰,听别人吼他,他骂得更凶,“臭不要脸的,那玉佩是小爷我的东西,你这幅德行也只配跟个叫花子抢东西。” 那人铁定是个泼皮无赖,“你的东西?上面写了你这个叫花子的名字了吗?” 小叫花是个十四五六岁的小伙子,也被惹出了火气,“上面刻了朵花,可不就是小爷的姓吗?” 钱财本身外之物,那泼皮无赖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当地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陶硕身边带了个娇滴滴的苏瑾瑾,左右出不了人命,他也不欲惹事,当下退了一步,把战场还给了小叫花和那无赖。 “我听说西南这边的人喜欢穿金戴银,玉佩倒是少见。”苏瑾瑾长大的万州城,男子的配饰大多都是腰间玉,她对衣着配饰也向来敏感,就这么看了一眼泼皮手里的玉佩,就能看出点门道,“那玉佩色泽通透,应是上品,在万州城里也是百两起价,一般人家买不起。玉佩图案图个祥瑞,都是刻的祥云和瑞兽,刻花的倒是少见。” 再是少见,放眼天下,刻了朵花的玉佩也并不稀奇,陶硕原本没有往心里去,忽然小叫花的一句话让他凛了神色。 无赖就是无赖,那泼皮看小叫花将玉佩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嗤笑一声,管小叫花占不占理,他也要兜头兜脑地泼他一盆脏水,“你一个臭要饭的,身边能带上这样的稀奇玩意,想必也是从哪里顺手牵来的。” 小叫花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自拆台子,伸直脖子杠了回去,“别自己是个心术不正的,就把人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不要脸,这玉佩是一位小公子为报救命之恩赠给我的。” 也许是那泼皮是骂口渴了,也许是看小叫花孤苦伶仃好欺负,泼皮索性也不骂了,能动手解决的事情何必靠嘴,往前一大步对着小叫花踹了过去,背后就是桌子,小叫花避无可避,眼见就要被踹中,陶硕忽然出手一脚踢中泼皮的膝弯,泼皮重心不稳,直直扑向地面,玉佩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小叫花急忙去捡,却慢了一步,陶硕身形一闪,人已在两步开外,直直盯着手中的玉佩,眼神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瑾瑾:“……” 小叫花:“……” 小叫花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夺回自己的东西,却半路被陶硕截了道,心中郁愤难平,扯开嗓 分卷阅读6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子开骂:“臭不要脸的,把玉佩还给我。” 小叫花骂那泼皮无赖苏瑾瑾是喜闻乐见,被骂的换成了自家相公,她怎么肯干,当即插着腰怼回去,“小叫花子,你骂谁呢?” 第37章 小叫花脸被气得通红,“谁抢我玉佩,我就骂谁。” 玉佩在陶硕手里,任她说得天花乱坠,那还是人家的东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苏瑾瑾自知不占理,心里也不知道陶硕今日是发哪门子疯,就是见不得有人骂她相公,她睁大眼睛瞪一眼小叫花,“谁稀罕你的东西。”又走到陶硕面前,声音温柔了好几个度,“相公,把东西还给人家,你要是喜欢,等回去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看的。” 陶硕哭笑不得,“你真当我是喜欢这个玉佩?” 苏瑾瑾听出他的意思,忙讨好得撒娇,“我就知道我相公不是贪图小财小利的人。” 泼皮无赖被陶硕踢了一脚,半天没能爬起来,看两个人在他面前打情骂俏,顿觉羞辱,咬紧牙根喊:“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他这一喊,成功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陶硕惹了这样一个麻烦,眼下必须先善后,他把苏瑾瑾拖到背后,从怀里摸出狮刃,不急不缓地蹲下身,将狮刃抵在泼皮喉咙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而危险,“我这把新得的匕首尚未见血,正巧缺个人来给刀刃开光,不知道你一个人的血够不够?” 苏瑾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陶硕,不禁打了个寒颤,泼皮无奈遇弱则强,遇强则弱,被陶硕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忙退后两步,不顾腿麻,狼狈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冲出了客栈。 陶硕收起狮刃,转身对上苏瑾瑾惊疑未定的目光,放缓了神色,摸摸她的脑袋,“别害怕,若是现在不吓退他,说不定会引来诸多麻烦。” 见陶硕又回复到原来的温和,苏瑾瑾艰难得点点头,“相公,你刚刚吓死我了。” 陶硕安抚好苏瑾瑾,低下头打量手里的玉佩,羊脂白玉,果然是玉佩中的上等,陶硕用拇指摩挲玉佩上面的花纹,陶硕因长期练剑,十只手指头都留下了薄茧,玉佩凹凸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 苏瑾瑾被他弄得云里雾里,跟着看了看他指间的那枚成色上佳的玉佩,上面刻的是一朵辛夷花,除了看起来贵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这朵辛夷花看在陶硕眼里就显得特别多了——辛夷花,京城殷氏的族徽。那个人当年果真是被拐到了西南,陶硕扭头对小叫花说,“我只问你两个问题,若你如实告知我这枚玉佩是怎么得来的,送你玉佩的人又在何地,我便把玉佩还给你。” 三教九流的人小叫花见得多了,眼前的公子似乎哪一流都不算,只见他剑眉斜插入鬓,额头端正饱满,鼻梁英挺,眼落寒星,自带八分凛然正气,哪怕蒙个面去打家劫舍,人家一看他周身气质,也要先将他定义成侠盗。 小叫花忽然想起了送他玉佩的小公子,眼里的光和眼前这位公子很像,按时间来算,如今也同眼前公子差不多大了。 初见小公子时,小公子衣衫褴褛,眼带疲色,与他说话间眼睛还警觉得四下张望,似在躲着什么人,小公子在巷子里拉住他,烦请借他的破背篓躲一躲。他常年风餐露宿讨生活,无本买卖自是不肯做,小公子想必是身无长物,就将这块玉佩抵给了他。 讨生活这些年,零零碎碎的铜板摸得多,玛瑙玉佩只远远见过,小叫花虽然不懂玉,但见到小公子的玉佩,便潜意识里认为它定不是粗俗之流。左右不过是为了一口气,再金贵的东西都不抵一顿饭来得重要。可是这些年,小叫花差点冻死街头,也没有想过将这块玉佩拿去卖了换一件棉袄。 只因小公子当年对他说,“玉佩乃是祥瑞之物,多少能沾点光,说不定哪日就紫气东来飞黄腾达了。” 小叫花记着这句话,把那玉佩当作是自己的吉祥物,前年路过的那座小城闹雪灾,他握着玉佩蜷在冰天雪地里,身上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最后竟然奇迹般得活下来了。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破开天幕,他迷迷糊糊睁眼,拖着瘦骨嶙峋的一副身子从雪地里爬起来,每隔几米,都能看见一两具蜷缩成一团的冻死骨。那以后,这玉佩于他而言,便是比他身家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哪怕无根漂泊几十年,只要这枚玉佩还揣在他贴身的破口袋里,都能让他感受到什么是家的感觉。 想到那段记忆,小叫花眼里竟憋出了两道泪花,“小公子他还好吗?” 他好像完全没听进去陶硕在问什么,飘荡多年,无亲无故,本应无牵无挂,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了那枚玉佩同他共同患过难的缘故,对它的原主人,也无端生了一丝牵挂。 陶硕的眸子暗了下去,他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音信,不顾苏瑾瑾安危,强出头得罪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陶硕将玉佩还给小叫花,顶着他满眼的希冀,破天荒说了一次谎,“他很好,你放心。” 这六字压在小叫花心上,如巍巍高山,安稳不动。他紧紧捏着玉佩,在陶硕带 分卷阅读6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着苏瑾瑾离开前叫住了他,陶硕疑惑回头,小叫花便将遇到小公子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道了出来,陶硕冲他颔首,“多谢。” 陶硕带着苏瑾瑾离开,想到故人之托,又想到京城旧事,不免自嘲起来。如今他已沦为亡命之徒,便是真找到了那个人,将他送回京城,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他还要连累母亲再死一次吗? 先前陶硕向小叫花询问时,只说对方是一个人,没有说明是男是女,苏瑾瑾自发想到了赠他锦囊的翩跹姑娘,心里堵了好大一口气,当着众人面,没好意思发作,心下却恨不得在陶硕腰间拧出一道青紫出来。后来小叫花管那人唤作“小公子”,她才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等想通这一层,苏瑾瑾忽然反应过来,陶硕原先本是对到滇州寻月光草的决定持阻拦态度的,后来突然转念,答应和她同去,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小公子吧! 专门为了陪她归一码事,为了另一个人顺道陪她又归另一码事,她家相公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苏瑾瑾心里颇不是滋味。 想到陶硕为那枚玉佩乱了心神,苏瑾瑾不禁吃起那位小公子的干醋来,恶狠狠地想:亏我之前还想帮他买一枚好看的玉佩,他以后要是敢戴腰间玉,本小姐打断他的腿。 苏瑾瑾在心里从活人迁怒到死物,嘴上不发一言,陶硕知她有些小聪明,方才他问得那般直接,想必是被她看出了端倪,背后的真相他自然是不打算言明,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将这件事搪塞过去,苏瑾瑾就狠狠掐了他一把,质问道,“陶硕,非逼我买根擀面杖给你跪是不是?你自己说,你跟我来滇州,到底是为了找谁来的,男的女的,跟你什么关系。” 苏瑾瑾到底平不了这口气。 苏瑾瑾已经许久没直呼他的名字了,只因这几个月以来,两人没有因为什么事情闹过矛盾。这下苏瑾瑾心里有了结,转瞬又露出天生天养的急性子。 陶硕扶额,拉她避开人群,走到一条巷子里,趁她还未发作,一把搂住她给她顺毛,“男的,跟我没关系,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陪你,并不是专程来找他的。方才看到那枚玉佩眼熟,所以多嘴问了问。” 苏瑾瑾用手肘给了陶硕一拐子,没好气得道,“都跟人动手了,还只算是多嘴?你这嘴多得可真够轰轰烈烈的。” “确不是专程来寻他的,早些年父亲受人之托,来滇州找那故人丢失的儿子,最后无功而返,所以乍见那枚玉佩,才情不自禁上了心。”陶硕解释道。 这还是第一次听陶硕提起自己那未曾蒙面的公公,苏瑾瑾顿感自己方才的举动简直像是无理取闹,不由羞赧道,“那要不要继续找?” 陶硕摇摇头,拉她往小巷外走去,苏瑾瑾看着前方,没有发现他眼神忽转幽深。“故人已成陌路人,不必找了。” 第38章 陶硕算着时间,若是脚程够快,天黑之前就能抵达滇州境内,于是,再不耽误,拉着苏瑾瑾绕出巷子回到客栈去牵马。 “公子,公子,等一下。”自从知道陶硕二人不像是坏人,小叫花对他们的态度也变得客气起来。方才他同二人辞别,各走各的,心上还是惦念着当年那位小公子,反正他无处可去,也无一处不可去,便想通过陶硕打听下小公子的家乡。没走两步,等他再回头在人群中搜寻二人身影时,发现这二人早已不知去向何处了。正当沮丧时,回头就见陶硕拉着苏瑾瑾从一条巷子走出来,他连忙跟了上去。 陶硕停下脚步,看清来人是先前遇到的小叫花,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叫花浪迹天涯这么多年,从没有在哪个人口中听到过“请”字,见陶硕这般客气,他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公子,我正想离开这处,不知道上哪儿去,就想着去小公子家乡看看,看能不能再遇见他。你知道小公子的家乡在哪里吗?” 陶硕低头沉思,考虑过后觉得没什么不可以透露的,正欲开口,背后忽然传来骚动。“死瘸腿,挡大爷的道,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三人同时看过去,三个当地打扮的壮年男子手提苗刀站在街道中央,放粗话的是其中一个脑袋上缠着白色布巾的异族。他口中的瘸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似乎行动不便,被提苗刀的男子一脚踹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竹编背篓倒在地上,面上盖了一层黑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瑾瑾面露不忍,想要上前扶一把,被陶硕拉了回来。苏瑾瑾回头,脸上露着不解,“相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陶硕对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解释,“看到他们手里的刀没有?这三人和刚刚客栈里生事的不是一类人,他们手中的苗刀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毕竟不是在宛城,还是别惹事的好。” 苏瑾瑾乖乖点头,看到那三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自觉地向陶硕身边靠去。陶硕感受到她身上的不安,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事实上,还有个原因陶硕没敢同苏瑾瑾说,倒在地上的瘸腿中年,努力撑着胳膊想要爬 分卷阅读7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起来的时候,陶硕一眼就看到了他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青黑印记,不像是金属利器留下的伤疤,具体是怎么弄成的,陶硕也不能确定。 陶硕拉着苏瑾瑾向后退了三四步,瘸腿中年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动手的男子冷笑一声,“还有力气爬起来,看来是我踢得不够重。”居然又想上前补一脚。 眨眼之间,瘸腿男子袖中飞出一枚赤红的利剑,比提苗刀男子的腿更快,接下来是令人细思极恐的一幕,苗刀男子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蓦然收缩,抽搐倒地,不到片刻功夫,他浑身肌肤迅速由灰入黑,像一具被吸干血肉的死尸,等人群反应过来,他早已经没有了声息。 “蛇!有蛇啊!” 人群中爆出惊呼,按理来说,此地靠近滇州,路上看见蛇应该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为何当地人会这般慌张? 苏瑾瑾谈蛇色变,吓得心惊肉跳,她往地上看去,才发现方才从瘸腿男子袖中飞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利剑,而是一条尾指粗细,浑身赤红的小蛇。 又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苏瑾瑾这方惊魂未定,被陶硕握住的手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她寻声望去,传出尖叫声的那一处,人群不知道被什么冲散,纷纷往两边退去。她透过人群散开的空隙,看到地上的那一幕,险些吓晕在陶硕怀里。 方才倒在地上的竹编背篓,黑布掀开一个角,几条不同大小的毒蛇从背篓中陆续爬出,有长有短,有粗有细,苏瑾瑾只觉浑身的汗毛竖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正当她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陶硕松开她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脸按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耳语,“不要看。” 小叫花就站在陶硕旁边,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奇人怪事,虽然比苏瑾瑾镇定一些,但还是被陆续爬出的毒蛇吓得头皮一紧。 陶硕轻声开口,“应该是滇州过来的耍蛇人。” 小叫花附和,“地上那些蛇颜色鲜艳成这样,肯定都是身藏剧毒的毒蛇,除了耍蛇人,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背这么一大筐蛇在大街上走了。” 被毒死的那名男子的两个同伙看到这一幕,已是肝胆欲裂,瘸腿中年一瘸一拐往前走,两个同伙被吓得掉头就跑,瘸腿中年脸上没有表情,从头到尾,他都是木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正是这样,才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他走上前捡起那条毒死苗刀男子的赤红毒蛇放入袖子里,又转身走到背篓前,将爬出来的蛇一条一条地捡回去,确认没有落跑的毒蛇,他扯过面上的黑布重新搭回背篓上。随后,在人群惊惧避让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见过,我遇见小公子的时候,小公子就是在躲他。”小叫花忽然对陶硕道。 陶硕不发一言,目光紧紧追着已经离开的瘸腿中年,苏瑾瑾挣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抬起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相公,我想回宛城。” 泼皮无赖满大街蹿她都不会这般害怕,但是背着一背篓毒蛇的耍蛇人,一个就够她毛骨悚然了。 陶硕揉揉她的头发,温声说道,“别怕,西南毒蛇多,但是耍蛇人并不多。累不累?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好不好?” 从小叫花口里听说了那个耍蛇人可能和小公子有所牵连,陶硕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过眼下他需要先安顿好苏瑾瑾,才能放心去办自己的事。 苏瑾瑾压抑住心中的恐惧,疲惫得点点头。 这几日不眠不休地赶路,她确实累极,需要找一张软和舒适的床好好睡一觉。毒辣辣的太阳晒得她头晕,满街都是她不熟悉的装扮,苏瑾瑾最初对西南服饰的与众不同还生了些许兴趣,这下,本来不浓郁的兴趣,被耍蛇人这么一吓,复又纷纷被摁回了窝里,连带着对月光草的兴趣都消散了一大半。 陶硕伸出食指轻轻抚摸苏瑾瑾眼睑下的乌青,“这两日没有睡好,等会好好睡一觉。” 想起小叫花还在等他的答案,陶硕扭头对他道,“你家小公子的家乡在京城,京城在哪里你知道吗?” 小叫花重重点头,眼中迸发了几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神采。天下之大,四海之广,活在这尘世总有要追逐的东西,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也有单纯为生存的,不管为的是什么,心中有所牵绊,就好比航行在海上的渔船靠了岸。 陶硕看见小叫花神采奕奕的眸子,对他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遂,我与内子先行一步。” 陶硕找了家客栈安顿好苏瑾瑾,等她睡熟后,他确认窗户已经锁好,就拿着狮刃出了门。 耍蛇人身上特征太过显眼,陶硕一路问过去,很容易就寻到了耍蛇人的踪迹。耍蛇人选了一个客栈落脚,进入房间后,他在背篓上的黑布上撒了一圈雄黄粉末,袖子里的小蛇却是片刻不离身,安顿好一筐毒蛇后,他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见耍蛇人一路顺着木梯走到大厅吃饭,陶硕才从拐弯处走出来,拔出狮刃撬开门锁,打开门闪身而入。陶硕看一眼背篓,避到门后等耍蛇人回来。 等待的间隙,陶硕 分卷阅读7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无聊得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进门时陶硕直接明目张胆的撬了门锁,只要耍蛇人走到门前,立刻便会知道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忌惮着耍蛇人袖中的那条毒蛇,陶硕不敢大意,将狮刃别到腰间,手里紧紧握住方才在门口那棵大树上折下来的一根一尺长的树枝。 陶硕凝神分辨,门开了,进来的不是耍蛇人,而是一道红影,陶硕挥枝打开,耍蛇人片刻不离身的毒蛇被陶硕打落在地的同一时刻,陶硕迅速跃出,手上发力,将毒蛇狠狠抵在树枝下。毒蛇的毒液在于牙齿,陶硕闪电伸出空出的右手,避开头部,捏住毒蛇的七寸提在手里。 袖间的毒蛇是耍蛇人的利器,走的是攻其不备一朝得手的路子,然而陶硕先占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势,耍蛇人在明,他在暗,成功避开毒蛇的机会就大了许多。陶硕没有用狮刃将毒蛇劈成几段,而是冒险抓蛇七寸,无非是为了讨一点谈判的砝码罢了。 耍蛇人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他没有刻意掩饰,走进门,对陶硕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不知公子有何所求?” 陶硕向前半步,毕竟耍蛇人年纪摆在那里,算是陶硕的长辈,陶硕拿出了对待长辈该有的恭敬,“晚辈今日来此,只是有事相问,必不会伤害前辈或是红玉半分。” 第39章 “红玉!”耍蛇人竟然笑了笑,长久没有表情的脸上乍然出现笑容,给人一股森然阴冷的感觉。“这种蛇十足罕见,在毒蛇遍布的滇州都不一定有多少人见过,更别提其他地方,小伙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晚辈几年前跟随父亲来到滇州时,机缘巧合下,在一个捕蛇人那里见到过。”红玉周身赤红,形体小,毒性惊人,看过一眼,就不会轻易忘记。 耍蛇人一步一步走到桌前坐下,气定神闲地掏出别在腰间的酒壶,拔开壶塞喝了一大口。“说吧!想知道什么?” “前辈几年前可有到过京城?”陶硕离他有一段距离,警惕他手里还有其他的毒蛇,言语之间听着平静无波澜,实际上神经早已崩成了一张拉满弦的长弓。 耍蛇人看着陶硕手中的红玉,不急不缓地问道,“你是京城来的人?” 陶硕道,“是。”他原本想说曾经是,话到嘴边时,又生生将前面两个字吞了回去,京城人士这么多,加了曾经两个字反而会多出画蛇添足的意味,平白惹人怀疑。 耍蛇人慢悠悠道,“江湖艺人,何处不能去?” 若是苏瑾瑾在这里,肯定要大骂一句:臭跛子,说话直接点不行吗?可是站在耍蛇人面前的是端方懂礼的陶硕,平日里他可以随意逗弄自家媳妇,外人面前却正经得像个青天大老爷。 虽然耍蛇人并未直言,但也并未否认,陶硕心下了然,想到苏瑾瑾一个人在客栈里,他不欲再耽误时间,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五年前,家父受故人所托,替故人寻觅在京城街头走失的儿子,故人告诉家父,那孩子是在一个耍蛇的摊子前走丢的,家父应下故人嘱托时,那孩子已经消失了两年,故人派出去找孩子的人传回来的线索直指滇州。这样想来,前辈就是当年的那个耍蛇人了?” 耍蛇人拿了一个茶杯在手里把玩,闻言看了一眼陶硕,“当年有人出重金要那孩子的一条命,我手里剧毒的蛇不在少数,稍微放出一条贪玩的小蛇,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那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可我见那个孩子长得实在乖巧,多年来我独自一人天南地北的讨生活也着实寂寞,于是动了恻隐之心留下了他,并将他带在身边希望他长大后也能够继承我的衣钵。” 陶硕心下一动:当年的事,果真不是意外。 “那个孩子呢?现在何处?”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陶硕下意识执着地想要给父亲和那位故人一个交代。 耍蛇人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扬起头开始回忆,唇边牵出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个孩子知晓我要逼他学御蛇术后十分抗拒,被我饿上两顿后,就学乖了,竟然主动向我认错,说以后一定会乖乖听我的话。” 陶硕直觉告诉他,那个孩子定是暂时示弱,后来找机会逃走了,否则也不会遇上小叫花。 回忆到接下来的事情,耍蛇人收起唇边的笑意,渐渐回复到原来的模样——阴冷、没有表情。“那孩子当时不过十岁,一个小孩子能对大人撒下多大的谎呢?可是我毕竟还是小瞧了他,我先把他关在一间满是毒蛇的屋子里,在他身边撒下雄黄和驱蛇的药粉,让几十条毒蛇陪着他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我走进去看他,他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坐在药粉前,眼睛都哭红了。” 想到此,耍蛇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耍蛇人怎么能怕蛇呢?于是,我又关了他三天,第三天时,他虽然还有些胆怯,却没有一开始那般恐惧了。” 手里的红玉被陶硕刚捏在手里时,还在躁动得左右扭动,挣扎片刻后渐渐安静了下来。陶硕不知道对这件事该持哪种态度,听耍蛇人若无其事地道出这段往事,耍蛇人的语气令他毛骨悚然,空 分卷阅读7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出的右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耍蛇人并未察觉到陶硕的恐惧,自顾自往下说道,“我没有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心机已经深成了这个样子,他对我假意顺从,一边跟我学御蛇术,一边等待时机逃跑。这孩子很聪明,在学御蛇术上颇有天资,又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跟了我一年,不仅将御蛇术学了个大概,驱蛇的草药也全部熟记于心。不仅如此,还触类旁通研究起了驱蛇以外的草药。” “为了防他逃跑,我把他看得很严,吃饭睡觉都让他跟我一起。”耍蛇人蓦然抬起头,脸转向陶硕所在的方向,“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吗?” 陶硕神色僵了下,面色略显苍白,随即对着耍蛇人摇了摇头。 耍蛇人只是象征性问了问,并不是这么在意陶硕的反应。“我刚刚说了,他把所有的驱蛇草药都记在脑子里后,就开始研究其他用途的草药,其中就包含一种迷药,准确的说是一种人闻到气味后就会瞬间昏迷的草药。” “他逃走那天,我正在配药,他主动要求帮我研磨药粉,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将迷药掺在了驱蛇药里面。对于耍蛇人来说,为预防夜里毒蛇偷跑出来误伤自己,都会在睡前将驱蛇药粉撒在床铺旁边,那孩子利用了这一点,将加了料的驱蛇药洒在我的铺前,成功药倒了我。” 耍蛇人垂下眼,目光中有失望,有惋惜,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欣赏。“他偷跑的时候不过十一岁,忍辱负重这个词在你们那里是用来夸人的是吗?” 没等陶硕回答,耍蛇人继续说,“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拥有这样的心机与耐力,将来必成大器,可惜,他还不够狠。” “那草药的功效只有一盏茶左右,等我醒来发现他逃走时,就赶紧跟着追了出去,后来,在一条街的拐角把他给追丢了。若他心肠足够硬足够狠,趁我昏迷时直接杀了我,也不必被我追得跟条狼狈的野狗一样了。” 直到这一番话说完,耍蛇人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向陶硕,“他逃走后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可以把红玉还给我了吗?” 陶硕没打算赖账,揣着条毒蛇到处跑,先不论他是否吃得消,若是被苏瑾瑾知道了,估计真的连蛋都不愿意给他下了。 陶硕依言将红玉扔到耍蛇人怀里,耍蛇人顺势接住,原本性子活泼的小赤蛇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耍蛇人脸色大变,“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一点迷药,为了以防万一,在我来这里之前顺道在药铺中买了一点对蛇管用的迷药涂在了树枝上,要不了多久它就能醒过来。”街上看到的那一幕,让陶硕留了个心眼,若是这个耍蛇人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等把红玉还给他后,他会不会趁自己离开时在背后偷袭? “多此一虑,总归不是坏事。还望前辈见谅,今日多有得罪,晚辈告辞了。” 耍蛇人波澜不惊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京城来的人是不是心眼都比较多?那孩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陶硕坦荡回视耍蛇人,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腰间的狮刃藏在袖子里。“若不是为了害人,多长一个心眼又有何妨?晚辈告辞了。” 此地不宜久留,陶硕并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打开窗户一跃而下,耍蛇人的目光深黝无比,无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他轻轻摩挲着红玉的小脑袋,“还是个会武的?那便更不好拿捏了,看来御蛇术确实是行到尽头后继无人了。” 第40章 在陶硕还没来得及赶回客栈之前,苏瑾瑾就醒了,迷迷糊糊在房中扫了一圈,四处不见陶硕的影子,她急了,从床上爬起身跳下床,赤脚走到门前拉开门就要出去寻。天还没黑,楼下大厅吵吵囔囔,楼道里的异族人穿梭往来,见突然从房中冲出来一个没穿鞋的美貌姑娘,纷纷好奇看了几眼。 苏瑾瑾被他们盯得忐忑不安,忙回身退回房里,方才没有注意,靠窗的竹编椅子上放着一套颜色绚丽的衣裙,和一双红色绣鞋。想是陶硕专门为她准备的,她没有迟疑,拿过来穿上,学着当地女子的样子编了一个简单的发辫盘在头上,换上绣鞋,重新拉开门走了出去。 俗话说夜路闯多了总会遇到鬼,青天白日里遇到鬼的机会不大,反而是遇到蛮横跋扈的泼皮无赖的机会要大一些。这个泼皮无赖不但被苏瑾瑾遇上了,一天内还接连遇上了两次。 虽然苏瑾瑾现在做当地人打扮,可是从她娇小的体态和白皙的肌肤,一眼就能看出和当地人之间的明显不同来。她从楼下走下来的时机太不凑巧,正巧白日里为难小叫花的那个泼皮和两个当地打扮的年轻人从正门入,苏瑾瑾心知现在掉头往回走,反而会显得太过刻意,更容易引来泼皮注意,幸好这间客栈开了两个门,苏瑾瑾下了楼梯佯装淡定,左转往另一道门走去。 这时,从旁边走过一个伙计,手里抱着一大包白花花的面粉,苏瑾瑾笑着将伙计拦下,“这位大哥,你这面粉可否卖我一些?” 伙计被一个貌美的 分卷阅读7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小姑娘拦住了去路,听闻小姑娘要买面粉,西南人大方豪气,哪里肯收她的钱。“姑娘想要拿一些去便是,不值几个钱。” 苏瑾瑾笑眯眯地道了谢,从袖子中拿出一块方形绣帕,装了一小把面粉在绣帕中,待要继续往外走,就听到泼皮不怀好意的声音。 “小美人。”泼皮从背后叫住她,苏瑾瑾没有立刻就跑,她心知,既然已经引得泼皮的注意,直接跑,跑不赢泼皮的长腿,直接打,又敌不过泼皮的力气。她强装镇定,笑嘻嘻地回头,看一眼泼皮,恍然大悟道,“我当是谁,怎么?是想好要给我相公以血开刃了吗?” 泼皮白日里受此大辱,正愁满腔郁气找不到发泄之处,不想在此地碰到落单了的苏瑾瑾,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姑娘生得这般美,你家相公一看就是个空有蛮力的武夫,哪里会像我这般懂得疼人呢?” 陶硕给苏瑾瑾买的是一身嫣红的绣裙,苏瑾瑾穿在身上更显肤白,西南地方的女子骨架比中原女子要大一些,长期受毒辣的阳光照耀,皮肤显得暗沉泛黄,不似中原女子看起来水灵。泼皮乍见眼前是这样一个玲珑娇小的美人,瞬间起了色心。 苏瑾瑾强压下心中的忐忑,装作若无其事,“我家相公醉心武学,来西南一隅也帮不上他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小习毒,痴迷世间奇毒,听闻西南奇花异草众多,便想来见识一下和我们那里的毒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瑾瑾年少时痴迷话本里的江湖杂谈,此刻将话本里擅长使毒的绝世高手惯用的话语依葫芦画瓢默背了一遍,又将说书人的语气活学活用到方才那一番话里,能不能震慑到泼皮还是未知,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心中再是不安也得继续装下去。 她垂下眼帘,左手伸进右边的袖口,继续轻言轻语道,“我白日里寻得一种当地的剧毒,公子来得正好,刚好可以帮我试下这药的毒性”。苏瑾瑾忽然抬头高深莫测地看向泼皮,手却没有言语上这般镇定,颤抖个不停。方才的话没有说完,她嫣然一笑,侧头觑了一眼泼皮,才接着说完剩下的话,语气更低更诡异,“够不够毒。” 泼皮小退一步,但并没有掉头就走,苏瑾瑾的手抖得更加厉害,眼见马上就快要露馅,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抽出袖子里的绣帕,甩了泼皮满脸的面粉。 泼皮被她甩了个措手不及,又生怕真是什么剧毒的毒粉,惊慌失措挥手去拍,苏瑾瑾赶紧转身,利落地往门外跑去。 泼皮知道上了当,叫上两个同伴,跟着追了上去。苏瑾瑾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埋着头用尽力气往前冲,撞着人了也不去理会。正当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的时候,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苏瑾瑾下意识挣扎,不敌对方力气,惊慌失措下抬头看清楚来人,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淌,“相公,你去哪里了?” 陶硕无暇安慰她,只将她扯到背后站着,看到紧追而来的泼皮等人,戾气盈了满眼。“乖乖在一旁等我。”这句话是对背后的苏瑾瑾说的。 苏瑾瑾听话地退到一边,旁边是个卖香粉的摊子,苏瑾瑾扒着案板蹲在摊主身边,扬起头对摊主讨好得笑了笑,“这位大叔,我躲一下哈!” 摊主:“……” 苏瑾瑾偷露半张脸往外看,她以前见过陶硕出手,不过都是借机偷袭,这还是第一次看陶硕以一敌三,露出真功夫。西南人爱闹事,不过都是贴身肉搏,泼皮等人打架没什么技巧,很快就被陶硕制服在地。 摊主看了一场热闹,压低声音对苏瑾瑾说,“小姑娘,你家汉子打架厉害得很嘛!” 泼皮三人被打得嗷嗷叫唤,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苏瑾瑾笑着回摊主的话,“我家相公很厉害的。” 陶硕解决完三人,回身寻苏瑾瑾。苏瑾瑾赶忙站起来,奔到他身边。陶硕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完好无损,不由松了口气,拉着她往客栈走,“怎么和他们遇上了?” 等确定陶硕真的已经在自己身边,苏瑾瑾才开始后怕,眼泪啪嗒啪嗒落得欢,“还不是没看见你,想出去找你,刚出门就遇上了他们三个。” 陶硕心存愧疚,若不是白日里他多管闲事,也不必连累苏瑾瑾身处险境。幸而他赶回来得及时,若是苏瑾瑾真被那三个人带走,陶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手上加重了力道,捏得苏瑾瑾变了脸色,娇嗔道,“相公,你捏疼我了。” 陶硕松了松手,满脸歉疚,空出的那只手抚上苏瑾瑾眼角,替她拭去未干的泪痕,“今日是我不好,以后定不会离开你半步。” 眼下也只剩了寻找月光草这件事,经过今天泼皮这么一闹,陶硕是怎么也不敢让苏瑾瑾单独待着了。为防泼皮不死心追着纠缠不休,陶硕决定换一家客栈宿一晚,明天天一亮就直接上路。 在街上买了些当地的糕点备在身上,傍晚之时,带苏瑾瑾在新找的客栈吃过晚饭,苏瑾瑾说想出门逛一逛,陶硕侧头看到她眼底的乌青,并没有答应。“明日还要赶路,今晚你先好好休息,等到了滇州,我再带你去逛。” 苏瑾瑾白日里睡 分卷阅读7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过一觉,一入夜,反而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近烦恼的事情有点多,等夜深人静时,一桩桩事情像走马灯一样,控制不住地在脑海里乱窜。一会儿苦恼月光草是不是真实存在,一会儿又想即便是真实存在,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吗?然后又是即便是真的找到了,染出来的衣裙若是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效果又该怎么办?难题连成串,苏瑾瑾越想越觉得无法入睡,轻轻翻了个身,往陶硕怀里拱了拱。 “瑾瑾,好好睡觉。”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响起陶硕压抑的嗓音,不知道是被她吵醒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今夜月光皎洁,照进窗子,洒在床上,陶硕深邃的眸子在浅浅的月光中,越发清亮,似揉进了寒星的碎片,苏瑾瑾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他的眼睛,“相公,你睡不着吗?” 说着低下头在陶硕胸口蹭了蹭,陶硕被她蹭得心痒难耐,手搂在她腰间,哑声道,“本来已经睡着了”。他睡眠浅,睡得也不深沉,苏瑾瑾一动他就醒了。“别乱蹭。” 苏瑾瑾不仅没听,更蹬鼻子上脸,整个身子都往陶硕身上贴。陶硕深吸了口气,苏瑾瑾听得一清二楚,差点笑出声,“相公,你想要啦?” 陶硕本就被她蹭得起了火,苏瑾瑾还故意挑衅,若是还在家中陶硕非折腾到她哭爹喊娘为止,然而,身下这张床不知道多少人在上面睡过,陶硕不想在这里留下两人欢好的痕迹。 苏瑾瑾在一边洋洋得意,没等她反应,陶硕紧紧扣住她的纤腰,灼热的呼吸堵住了她的嘴唇,就着耳鬓厮磨的姿势亲了很久,直到苏瑾瑾快喘不过来气时陶硕才放开他。 陶硕透过月光看清她眼下的情态,摸了摸她发烫的耳垂,声音听着又哑了半分,“不急,等攒够了回家一起讨回来。” 苏瑾瑾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 第41章 苏瑾瑾抬起身子在陶硕颈侧轻咬一口,“相公,古语云今日事今日毕,今晚该做的事就别拖到以后了。” 陶硕正觉得方才的一吻意犹未尽,却不想苏瑾瑾也跟自己想到了一处。搭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掀开她的里衣,往上摸去,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到了后面,陶硕有些失控,将她扣在身下又亲又摸,来势汹汹地做足了前/戏,到最后一步时又险险停下。 苏瑾瑾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在他身下微微喘息,觉察到他的停顿,疑惑问,“怎么啦?” 她其实想问怎么不继续了,但是男女情/事上,苏瑾瑾只敢在白日里逞口舌之快,因为她知道陶硕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真到了这一步,她反而乖觉了。床笫间,陶硕将他的一本正经收敛得干干净净,连姿势都必须是他在上苏瑾瑾在下,可谓是十分蛮横不讲道理了。 陶硕凑过去含住她的耳垂,后又滑到她颈侧细细啃咬,二人厮磨半晌,陶硕才开口,声音又轻又柔,“剩下的,攒着。” 苏瑾瑾:“……” 东方刚一泛白,苏瑾瑾就被陶硕从床上拖了起来。陶硕让小二打好水送到门口,苏瑾瑾睡眼惺忪,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陶硕已经穿戴整齐,黑发一丝不苟得束在头上,穿得是一件白色长衫,像是一个只读之乎者也的正经书生。昨夜苏瑾瑾有意逗他,结果被人返过来挑逗一番,想到陶硕昨晚那句寓意丰富的危险警告,苏瑾瑾心颤颤的,瞌睡也被颤没了。 陶硕等苏瑾瑾收拾好,两人下楼吃完早饭,结了账拿上包袱直奔滇州。 陶硕带着苏瑾瑾赶到滇州之时,已是夜幕降临,正好赶上了滇州一年一度的斗花会。 空旷宽阔的一方空地中心,燃起了两堆火势旺盛的篝火,当地人立体深邃的五官在火光映衬中忽明忽灭。西南角的两米高台上立着一个缀满新鲜花朵的巨型花柱,花柱的最顶端,一朵嫣红似血的硕大花朵众星拱月般静静躺在水晶托盘上,无论花柱外围有多少颜色各异的花朵,在它的衬托下,都显得暗淡失色。 “好香。”一股浓郁的花香飘入鼻间,苏瑾瑾感叹一声,追着花香混在人群中无意识地往前走,越靠近花柱,花香越加浓郁扑鼻,苏瑾瑾仰头看向花柱顶端,不由怀疑这股花香是从那朵看不清楚形态的花上飘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瑾瑾的错觉,那股子冷香似乎在顺着空气浮动,一丝一丝,有形有质地扑向她的鼻翼,又顺着鼻腔上窜到脑海,让她本来因疲惫而略微混沌的思绪忽然清明起来。 起风了。花柱上的花朵随着风向摇头晃脑,顶端那朵硕大的红色奇花却安稳不动,在六月的晚风中,被轻轻笼上了一层冷艳。 苏瑾瑾被背后的人撞了一个趔趄,陶硕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伸手抓住她,苏瑾瑾直愣愣扑向前方一名男子的背上,脸上浮起一丝懊恼,夹杂了对陶硕没能立刻护住她的恼怒。前方的男子回头时,她压下满心的恼怒,笑得天真无邪,“抱歉,人太多了,这才不小心撞到了你。” 跳动的火光爬上苏瑾瑾红扑扑的秀美脸庞,被苏瑾瑾不小心撞上的男子眼中浮起惊艳的神情,苏瑾瑾防着背后的 分卷阅读7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人踩上她的脚,注意力并不在男子的脸上,意识到很久没有听到陶硕的声音了,她回头四下张望。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陶硕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人群中遍寻不见她家相公的身影,她开始不安起来。 苏瑾瑾凑热闹的兴致还没被完全唤醒,就又被满心的不安活生生压制了下去。她被拥挤的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心中涌上几许烦躁,一边唤陶硕的名字,一边逆着人群往外面挤。 滇州依山而建,地势高耸并不平坦,为举行斗花会空出的这处广场,其中一面接一条蜿蜒狭径,剩余三面紧挨着平滑如刀削般的巨大石壁,苏瑾瑾的穿着和当地人无异,混在人群里也并不显突兀。人群的目光都被花柱引去,她挤到外围时费了一些力气,走到人群稀疏处,她大大呼了口气。 还是没有看到陶硕的人。淡淡的恐惧悄然缓慢地爬上心间,从人群传来的喧闹加重了她的恐惧,在这样的地方,离开陶硕半步都会让她惴惴不安。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按理说,人声鼎沸之处本来不该听到这么轻微的声音,然而苏瑾瑾神经处在高度紧张中,身边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会让她心生警惕。 “姑娘在找人?”来的是方才被苏瑾瑾撞到的异族男人,身上是白色的土布衣裤,额上缠了一圈叶片状的银饰,比起其他的当地人,他这一身穿着可以称得上是朴素,苏瑾瑾的目光落在他左手拇指上闪着黑色莹润光芒的玉扳指上,饶是她见惯了各种玉饰,也分辨不出那枚玉扳指是什么材质。 在刹那的失神后,苏瑾瑾抬起眼睛,看向眼前带着平和微笑的异族男人。“我在找我家相公。” 苏瑾瑾还记着在宛城时陶硕对她的告诫,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不预备再同这个异族男人言语更多。 异族男人不紧不慢地扫过苏瑾瑾姣好的面庞,淡淡开口,脸上还维系着最初的笑容。“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吗?我刚刚看他往这边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人。” 苏瑾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来时的那条小径,昨天陶硕无端端离开她不知道去做了什么,苏瑾瑾问过,陶硕明显是在敷衍她,只说是替她买路上要吃的糕点去了,手上却空空如也。苏瑾瑾满心疑惑,但也心知,陶硕若是不想告诉她,任她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会开口。 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捏了捏袖口边缘的布料,若有所思……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见到了什么人,才没来得及顾上她就直接追上去了呢? 异族男人眸色深沉,由着她出神,并没有出声打断。忽然,一阵沉闷的鼓声入耳,苏瑾瑾蓦然回神,寻声望去。滇州人敲鼓并不似中原人一般震天憾地,鼓声迟钝怪异,一位腰弯背驼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踏上石阶,口中传出苏瑾瑾听不明白的诡异吟唱,时高时低,时急时缓,苏瑾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异族男人趁苏瑾瑾被祭曲引去心神之际,悄无声息向她跨进一步,深邃的眸子里闪着不加掩饰的炙热欲望,他看向眼前少女秀美白皙的颈项,露出灵巧的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位不知来自何地的异族少女,让他生了浓烈的掠夺欲望,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苏瑾瑾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异族男人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嘴角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平和笑容。“看到祭台中心的那个花柱了吗?我族的斗花会一年举行一次,谁若是摘得花柱顶端的花朵,就是族中新一届的勇士,这于滇族来说,是高于性命的荣誉。滇族人相信每一株奇珍异草都是天神赐予我族的吉祥征兆,所以在斗花开始前,都会由我族的大祭司施行祭礼。” 陶硕不在,再是新奇的热闹苏瑾瑾都没心情参与。她对异族男人颔首以示谢意,又抬头看向来时的那条小路,这边越是热闹,那条蜿蜒狭窄的小道就越显安静,异族男人笑了笑,“不知道你相公多久回来,不如我带你去找他。” 苏瑾瑾虽然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最基本的警觉还没有扔掉。她在心底勒令自己速速平静,就在这个空隙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黑黝黝的眼睛看向眼前和气的异族男人,她笑得天真而无辜,仿佛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女。 “多谢你,只是这里人这么多,万一看错了岂不是要累你白跑一趟,不如你先同我说一下我相公的特征,我看你见到的人是不是他?” 紧张之余,苏瑾瑾终于镇定下来。无论陶硕是真的追着别人去了还是不小心与她失散了,留在原地等他都是最明智的决定。眼前这个异族男人,看起来随和无害,一心引诱她随他离开,十有八九是不怀好意。 苏瑾瑾没想到以坦率著称的滇州人,也会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诡谲心思,他与陶硕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才终于赶到滇州境内,她却生了想要立刻掉头回宛城的想法。 不安过后,她开始埋怨起陶硕的不知所踪,又开始想念陶母的温柔慈爱,她隐隐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为了“好商量”的丰厚报酬来到这个鬼地方。 异族男人也没有想到看起来一派天真烂漫的少女身 分卷阅读7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上,会藏有这么深的警惕性。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懒懒地笑了笑。眼里的平和被尽数收起,取代的是头狼看见猎物的危险细芒。“姑娘比我想象中的有趣,使得我更想要你了怎么办?” 第42章 苏瑾瑾身体一僵,她还是无可避免地碰上了如此棘手的大麻烦,偏偏她家相公还不在身边。 要拖延时间等陶硕自己找来吗?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并没有泼皮那样好糊弄,正当苏瑾瑾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的救星终于找到她了。 “可是,我并不想给怎么办?”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苏瑾瑾惊喜回头,先前的恐惧和不安在见到陶硕的那一刻扫荡一空,她骤然发现只有在陶硕身边的时候,她才会收起所有防备和小心,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 “相公。”苏瑾瑾轻喊了一声,随着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开,她的声音也在不自觉中染上了轻微的颤抖。 大手牢牢包裹住苏瑾瑾柔弱无骨的冰凉柔荑,陶硕将她扯到身后护住,看到苏瑾瑾强忍泪意的倔强眸子,陶硕难以抑制地心疼起来。 方才他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晃神的功夫苏瑾瑾就不知被人群挤到了何处,是他大意了,他应该紧紧牵住她的手不松开才是,昨日才许诺再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今日就又将人弄丢了。 异族男人眉梢微动,脸上笑意不减,“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公然跟我抢女人了,真有趣。” 陶硕淡漠的目光扫过异族男人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若他没有猜错,眼前这个男人在滇族中的地位绝对不低。他左手牢牢抓住苏瑾瑾,右手按上胸膛,行了一个滇族人惯用的礼节,“我与内子此行来到滇州,只是为了寻找一种植物,过不了两日便会返回故乡去,还望首领不要与我们为难。” 异族男人深深看了陶硕一眼,眼神中透出暗含危险的压迫力,二人僵持间,祭曲已至尾声,鼓声倏而高昂,在场的当地人情绪高涨,挨着花柱的那一处渐渐沸腾开来。异族男人将目光从陶硕身上收回,扭头看向花柱上那一枝妖冶万分的红色花朵。 “滇族每一年都会派人寻找珍稀花卉作为斗花会抢夺的彩头,今年的彩头名血舌兰。血舌兰生于艰险异常的绝壁之上,五十年难遇一株,是我前些日子追逐一条蓝血蛇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想起差点跌入山涧的奇险经历,异族男人眼中并无后怕,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自豪。苏瑾瑾藏在陶硕身后,偏了个脑袋,将异族男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打了个冷噤:这鬼地方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苏瑾瑾和陶硕都默不作声,既不表示惊讶,也没有觉得崇拜,异族男人笑着扫了一眼苏瑾瑾,吓得苏瑾瑾赶紧又整个的缩回陶硕身后。 异族男人包容得笑了笑,看向陶硕,继续往下说,“血舌兰在古籍的记载中,意为忠贞,斗花会马上就要开始,你同我比试一场,夺得血舌兰的人即为胜者,若你赢了,人和花你都可以带走,我还可以允你一个条件。若你输了”,异族男人扬了扬下巴,指向陶硕背后,“她便归我。” 陶硕知道,这已经是异族男人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比起夺得苏瑾瑾,或许他更感兴趣的是赢过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对于掠夺成性的滇族人来说,更富有挑战性。 即便是看穿了异族男人心中所想,陶硕也没打算如他意。“我知道在滇族的理念中,向来认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而在我的故乡,妻子是可以和信念与荣光比肩的存在,她是我要妥帖照顾的人,而不是我的赌注,我也不会拿她做任何交易。” 这一席话听在异族男人耳中,不由理解成陶硕醉心女色,为他由此失了几分血性而嗤之以鼻。 在苏瑾瑾听来,却忍不住动容,她忘了危险的异族男人,也再听不见周遭的喧闹,脑海里全是陶硕方才的那番话。 她将脸贴在陶硕后背上,笑眯了眼,学着陶硕惯用的动作,轻轻地捏了捏陶硕的手。 陶硕跟着笑了笑,转过身,揉了揉她的脑袋,“血舌兰,想不想要?” 苏瑾瑾重重点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尽是掩不住的爱慕,“想要。” 陶硕手掌贴在她的发顶,再次揉了揉,复又回身直视异族男人,“我听说滇州人对子嗣繁衍极为重视,不会掠夺有孕的妇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妻子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陶硕没再管异族男人的反应,回头对苏瑾瑾道,“乖乖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去抢来送给你。” 红云爬了满脸,苏瑾瑾重重捏了捏陶硕的手,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睁眼瞎话他家相公那是信手捏来,还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有其事一样。 鼓声骤然停下,人群也跟着陷入沉寂,滇族的壮硕男子将花柱里三圈外三圈地围起来,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激动神采,他们全神贯注盯着花柱上的那株奇花,等待开始的号令发出。 鼓声复起,三声沉闷的鼓声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击鼓人的手上,苏瑾瑾明白了 分卷阅读7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下一声,就是开始争夺血色兰的号令。 “相公。”苏瑾瑾怕陶硕站得远,失了先机,担心得唤了一句。 陶硕放开她的手,大步朝花柱走去。没走上两步,击鼓人手中的鼓槌重重落在鼓面上,滇州人闻声而动,纷纷攀上花柱。 陶硕走到花柱之时,已有三四名滇族人破出层层障碍,攀到花柱半身处,后面七八名同族紧跟而至,不时有人被踢下花柱。陶硕无声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着急,滇族人蛮横,打架几乎都是贴身肉搏,他从前学的轻身功夫反而占尽了优势。 当下不再耽误,陶硕点足跃起,借着花柱外围的肉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轻松攀到了顶端,正欲伸手夺下水晶盘中的血舌兰,突然插进了一只手格开了他取花的手。 异族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紧跟着赶了上来,陶硕急中生智,稳住下盘跟他过了两招。陶硕一边抵挡异族男人手脚上的攻击,一边分心去看近在咫尺的血舌兰。 陶硕发现,异族男人的注意力仿佛只在跟他过招上,他不欲再同他纠缠,险险避过异族男人带有劲力的腿风,侧身往旁边一闪。 趁异族男人下一波攻击还未来得及发出,陶硕一手紧紧捏住花架,另一只手一把夺过盘中的血舌兰,眼看血舌兰在手,他并不恋战,飞身跃下花柱。 滇州这一夜注定热闹非凡,而宛城中的秦楼楚馆亦是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 夜空中挂着半轮缺月,潇湘阁临窗的街上入了夜,依旧人声鼎沸。 凭窗而坐的华服男子执起酒壶,在白瓷酒杯里斟满一杯酒,他放下酒壶改握住酒杯,月光下,他手上的肌肤泛起病态的苍白,视线上移到他俊美的脸上,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五官浑然天成至无可挑剔,只是他的下眼睑上隐隐浮着浅浅一层乌青,似乎刚刚经历一场大病。 他眉头微微一动,脸向一旁侧了侧——不知何时,一名黑衣劲装男子悄然而至,恭敬地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礼。 “殿……” 窗前的华服男子轻咳一声,黑衣男子立刻转变称呼,“公子。” 华服男子此刻仿佛有些疲倦,伸手按住眉心,无规律地揉着打圈,“许小姐从京城动身了吗?” “如公子所料,已经在路上了,只是……”黑衣男子的顾虑停在当下,忽然意识到接下来要问的话已经越了他身为暗卫的职责界限,及时住了口。 华服男子转身,定定看向恭敬跪在地上的属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得了主子的允准,暗卫这才敢大胆开口,“公子此番良苦用心,若是许姑娘来到宛城还是无法说动那人怎么办?” 华服男子的唇角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似乎对这种可能不以为然。“原本也没有指望过她,所谓投石问路,总要有人来做那颗帮着主人问路的石子,至于结局如何,和这颗微小的石子又有多大干系?” 暗卫闻言心中一动,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埋头看向地面,至于主子的脸他不敢细看,主子的心思他也不敢细想。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作为刀口舔血的亡命护卫,即便是为了生计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免不得在水深火热的境地里,磨出几分玲珑心机。 华服男子适时止住话头,显然也不预备透露更多,他执起酒杯,在唇边浅啜一口,浓郁的杏花香气扑鼻而来,他又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良久,再次淡漠开口,“那个人还没从滇州回来吗?” 暗卫道,“尚未回宛城。” 暗卫始终低着头,没有发现,一条细小的红玉从凭窗而立的华服男子袖中窜了个头出来,华服男子觉察到袖口的响动,探手摩挲着红玉的小脑袋,动作间极为怜爱。 仿佛意识到属下已经跪了很久,华服男子终于开口招呼他起身,“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宛城,那人没回来前你哪儿都不用去,隐在暗处护我安全即可。” 暗卫再次施礼,足尖一动,轻巧跃出门外。 华服男子再饮下一杯杏花酿,仰头看向窗外的热闹巷道,低笑起来——算着路程,那人从滇州回到宛城之日,许翩跹差不多也该到了。 第43章 苏瑾瑾看到陶硕拿着一枝如烈焰般红火的花朵,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步朝她走来。 他的眉眼依稀还停留在四年前,只是她觉得,他还是变了许多。 那个面对她时总是下意识低头,下意识闪躲的少年一晃眼间,就变成了对面这个稳步向她走来的沉稳男子。 滇族人崇拜的小眼神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苏瑾瑾在心里捂嘴偷笑,陶硕这样子,真……威武,跟天神降凡间一样,小眼神都是睥睨一切的嚣张。 当然,苏瑾瑾看自家人总比看外人多了几分耐心,只要是自己窝里的,不管有多么歪瓜裂枣她也能偏心地给人罩上一层闪瞎眼的金光。 于是此刻的陶硕,看在她眼里,周身都闪着夺目的光 分卷阅读7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晕。 陶硕想的就比她单纯多了——把花交到苏瑾瑾手里,找异族男人问一问月光草的事情。 “相公。”苏瑾瑾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得极其谄媚,不等陶硕将花交到她手里,她迫不及待一把抢过来,另一只手拽过陶硕的胳膊死死抱住。 滇族男人爱抢人媳妇,万一滇族女人也是这种德行可怎么办?她可看见了,人群里的女人眼中的炙热神采丝毫不加掩饰,恨不能立马将她家相公扒光了塞回自家床上去,提前宣示主权抢占先机总是没错的。 “相公,你刚才抢花的样子老霸气了,长得比某些人好看,打架的动作也比某些人好看。”苏大小姐的一颗心真真偏到了天上去。 陶硕被她逗笑了,“瑾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调些!” 苏瑾瑾俨然是夫君在手,万事不愁。“怕什么?真不服气就出来打一架,我相公这么厉害,不怕打不过。” 真够嚣张的。 斗花会的彩头被一个外族人抢了去,滇族的热血男儿们本就在心里堵了一口气,再听到苏瑾瑾毫不避讳的一番话,不挑战,滇族的脸面何在? 当即站出来五个壮硕男子,那阵势,活像是拉帮结伙打群架。 苏瑾瑾不高兴了,刚想说一挑一,排好队挨个上,人群忽然分开一个通道,异族男人气定神闲地走出来,滇族人异口同声行礼,“族长。” 苏瑾瑾左眼一跳:不得了,还是个大人物。 她有些怂,赶紧钻到了陶硕背后。异族男人竖起手掌向后挥了挥,五个男人听从指令站回人群里。 “滇族人好战,向来都是贴身相搏,没有什么技巧,不过血舌兰既已被你夺去,赛图愿赌服输。” 陶硕靠着滇族人不擅长的轻身功夫夺来血舌兰,自觉赢得不光彩。“族长言重了,我先前并未应下赌约,自然不计输赢。不过我夫妇二人,确是有事相求。” 陶硕想:五十年难遇的血舌兰生于绝壁之上,这位首领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将血舌兰纳入囊中,对奇珍异草定然是感兴趣的。 赛图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赛图竟然这般好说话,陶硕直接说明来意,“我们此行本是来寻一种叫月光草的植物,到现在仍为寻得半点头绪,我猜想族长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常年亲自为奇珍异草奔波,不知有没有见过这种草?” “会发光的草我倒是没有见过,会发光的菌子鸡鸣山顶倒是有一大片,我们当地人都唤作萤光蕈。” 没想到真有这种植物存在,陶硕回头看向苏瑾瑾,原以为她定当万分惊喜,可是苏大小姐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会发光的菌子上。 “啊哈!鸡鸣山?” 苏瑾瑾觉得怎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山名,难道山里不仅奇花奇草连成片,连山鸡都要比别的山要多上一些? 赛图眉毛一挑,“怎么?哪里不对?” 所幸苏瑾瑾对山的名字不是十分感兴趣,她摇摇头,道,“鸡鸣山在哪里呢?” 赛图爽利答道,“就在此地往西南方向二十里处。” 苏瑾瑾是个路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指不清楚,更别说分辨西南西北了。 陶硕考虑的事情比苏瑾瑾更多,他仰头看向远处,山峦在浓稠的夜里只凸显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确定了大致方向,收回视线。“敢问族长现在是萤光蕈生长的时节吗?” 萤光蕈在滇州不算珍稀植物,随便拉出一个滇州人都对它的习性了如指掌。“滇州雨水多,气候潮湿,最适合野生菌子生长,不过萤光蕈一年只生一季,你们来得巧,等过了这个月,要寻萤光蕈可能就要等明年了。” 总算没有白跑一趟,苏瑾瑾高兴坏了,却听陶硕接着问,“据我了解,滇州毒物多,有毒的植物也不在少数,不知这萤光蕈是否身带毒性?” 围着看热闹的滇族人发现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渐渐散了。赛图身边只剩了四个同族,都警惕得看着陶硕,生怕这个外来人会对他们的族长不利。 赛图却没有这么大的危机感,“放心,萤光蕈只有轻微的致幻作用,不会伤及人命。” 陶硕安下心,打算明日就上山一探究竟,赛图看出他的意图,笑着开口,语气略带挪揄,“这位兄弟功夫出众,独自上山想是没有问题,若是带上尊夫人这个” “累赘是吧?”苏瑾瑾快速接口,转向陶硕,“我就是要跟你去,没得商量,你别想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你家娘子貌美如花,要是真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跑了怎么办?” 最后一句指桑骂槐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别有用心的人摸了摸鼻子。 赛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旁边的滇族人欲为有人挑衅族长威严而打抱不平,赛图抬手制止,便再无人说话了。 赛图神色间没有怒气,笑着看向苏瑾瑾,“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姑娘真的是有趣得很。” 苏瑾瑾不以为然,“知道你这叫什么?” “叫什么? 分卷阅读7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滇族人从首领到族人都有不耻下问的好品质,族长一发问,剩余四人都拉长耳朵等待后文。 “欠虐。” 此语一出,族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对胆大包天的苏瑾瑾持了令人愤怒外的其他看法。 “瑾瑾。”陶硕为防她再说些惊人之语,赶紧出声喝止,语气却是蕴含宠溺的,半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第44章 在外人面前苏瑾瑾向来很给自家相公面子,听闻他似真似假的一声低喝,苏瑾瑾立即老实得低下头,手摸到陶硕腰间,毫不客气地掐了一把。 陶硕眉头几不可查得皱了一下,从背后逮过她不老实的手,重重一捏,苏瑾瑾倒吸了口冷气,一声痛呼被她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想发火还不能,这么多人,多扫她家相公面子。 苏瑾瑾默默在心底记了一笔——等回到宛城,选个她不方便的日子,关上门慢慢收拾。 陶硕趁着机会多问了几个问题,苏瑾瑾等得不耐烦,伸手在他背上划字。酥酥麻麻的触感像一团火,烧上了四肢百骸,陶硕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辨别背上的字。 笔划有些多,不算难认,苏瑾瑾又写了一遍,陶硕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还以为她老实了,结果还是个记仇的。苏瑾瑾故意放轻力道在他背上写了四个字,生怕他认不出来,重复写了三遍——秋后算帐。 “陶兄?”陶硕走失的思绪被不甘心被忽视的赛图硬拖回先前的话题——鸡鸣山蛇虫鼠蚁众多,有没有防止毒物靠近的法子? “自然是有。”赛图答得笃定,但具体什么法子又顿住不说。 苏瑾瑾坐在窗前闷闷不乐地看着天心的一轮眉月,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陶硕拿着两包糕点走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苏瑾瑾当作没听见,陶硕看着她纹丝不动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 斗花会上,他与赛图约好明日天一亮便出发前往鸡鸣山,陶硕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一来,赛图对鸡鸣山的地势了如指掌,又有克制毒虫毒蛇的经验。二来,山间菌子种类繁多,赛图说萤光蕈的长相同普通菌子没有太大分别,晚上可以通过萤光蕈发出的绿色光芒来区分,白日里,即便是常在山间走动的人不细细辨认都可能会弄错,总不能一锅粥全端回宛城。 赛图对陶硕有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自然愿意帮这个忙,不过前提是不让陶硕带上苏瑾瑾。 在赛图只装得下武力与权势的脑回路里,长得好看的女人除了看着赏心悦目一些,再加上传宗接代的先天优势外,也就没有其他用处了。真带上一无是处的苏瑾瑾上山,帮不上忙不说,还容易坏事。 苏瑾瑾最初听到他嘴里吐出这个毫不留情的说法,险些喷出一大口血来。 苏瑾瑾自小吃软不吃硬,你越激她她越要逆流而上,非要做出点成就来打你脸。倔脾气一上来,连陶硕都劝不住。 还有一点是苏瑾瑾至今依然愤愤然的,赛图初见她时就跟盯着蛋缝的猥琐苍蝇一样,怎么她家相公一出来,她就被嫌弃得跟粪坑里的蛆一样了。 这就算了,自打陶硕在斗花会上找到她后,赛图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他自家的小情人一般殷切热烈。所以说,鸡鸣山她苏瑾瑾是非去不可了。 苏瑾瑾下定决心,先对陶硕采取的是柔情攻势,出乎苏瑾瑾的预料,陶硕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迁就她,忽然变得十分有个性,咬定主意就是不同意她跟着去。 苏瑾瑾说变脸就变脸,威逼利诱样样来了一次,陶硕那油盐不进的铜豌豆居然就是不肯松口。 苏瑾瑾没辙了,灰溜溜得躲回客栈生闷气,陶硕说要带她出去逛一逛夜市,她也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了。 苏大小姐的气性,哪是逛一趟夜市可以哄下来的。 这一气就气了一个时辰,苏瑾瑾晚上本就没吃多少,胃早就被饿得在她身体里敲桌子撒泼了,就在陶硕进门前的一瞬,她本来打好主意趁陶硕没回来前先偷溜出去把自己喂饱,才好继续回来打这盘持久战。 还没等她走出门外,就听到陶硕的脚步声,她不得不飞叉叉得跑回窗子前坐好,背挺得笔直笔直,对着月亮满脸的幽怨,她凹了个这么困难的姿势,胃越发地难受,苏瑾瑾只好忍着眼泪继续装。 陶硕一进屋就看她上半身挺跟半截柱子一样,莫名觉出了一分喜感,苏瑾瑾刻意营造的幽怨气氛立时打了一半的折扣。 陶硕将买来的糕点放在房间中间的圆桌上,苏瑾瑾感觉到他向自己走过来了,以为他心存愧疚,好歹会安慰安慰自己,没想到一开口差点让她又吐一口血。 “坐得这么端正,不累吗?” 苏瑾瑾咬咬牙,忍住不转身。 陶硕又说,“我买了当地的三色饭和月亮糕,和宛城的糕点 分卷阅读8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不大一样,颜色很鲜艳,看起来很好吃,我想着你会喜欢,就买了些回来,现在要吃吗?” 苏瑾瑾憋不住了,仍还保留了最后一分骨气,一巴掌拍在窗前的四方桌上,茶壶颤巍巍地晃了晃。她扭过头,狠狠瞪着陶硕。 陶硕叹了口气,知道眼下不哄是不行了。他走到桌前,将被苏瑾瑾一巴掌拍移位了的茶壶扶正,“瑾瑾,你真的想去?” 苏瑾瑾气还没消,不回应他。陶硕折身从圆桌上拿来三色饭和月亮糕,滇州不兴用油纸,小吃糕点等都是用当地一种圆形的草叶包好,陶硕扯开捆绑草叶的草绳,首先飘出一股草叶独有的清香。 三色饭的做法并不复杂,先将元宝枫、红蓝藤叶分别浸水煮上半个时辰,色水待用,再用黄姜捣烂挤汁,将山兰米置于三种颜色的水中浸泡四个时辰后,上笼隔水蒸,蒸出来的三色饭色泽鲜艳,饭团甜滑,混有药物的甘香。 月亮糕是由糯米粉、红豆泥和艾草粉制成的糯食,形状肖似弯月,小巧可爱,苏瑾瑾爱好天下美衣美食,乍一见到这么好看的糕点,之前立的严肃形象顷刻坍塌,乌黑的小眼睛忍不住往桌上瞟。 陶硕在心中暗笑,“我想过了,之前是我态度不好。要不要先吃点?我们再谈其他的?” 陶硕给了这么大一个台阶,苏瑾瑾没理由不下。她看了眼花花绿绿的糕点,义正言辞地道,“这还差不多,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谈一谈。”说着说着,小手就控制不住地朝月亮糕伸去。 一份月亮糕总共六个,个头小,没花多久时间,就被苏瑾瑾扫荡一空。手又伸向三色饭,没有木勺类的工具,苏瑾瑾直接将草叶裹着饭团一起抱起来,端在手上啃。 陶硕见原本装月亮糕的草叶已经空空如也,心想:应是不会饿了。 他提起茶壶为苏瑾瑾倒了一杯温茶,放到苏瑾瑾面前,才缓缓开口,“我与赛图约好了,明早鸡鸣之时就出发,你若实在想去,明早就找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换上,清晨露水重,太阳出来之前定会很冷。” 出去一趟,就想通了?苏瑾瑾边嚼着三色饭,边狐疑得看着陶硕。 “赛图此行也并非是为了陪我,上次他在鸡鸣山上追丢了蓝血蛇,这两日天气炎热,正好趁山上的毒蛇都出洞的时候,探寻下蓝血蛇的踪迹。” “咳……咳……咳……”一口饭噎在喉咙里,苏瑾瑾被哽得快要背过气去,连喝了三大杯水才缓过来。“你说,赛图他要去追蛇?” 苏瑾瑾苦着脸:这赛图就不能有一刻正常的时候吗? 陶硕点点头,“是,这个季节蛇群比较活跃,比较容易遇到珍稀的蛇类。” “蛇……蛇群?”阵阵麻意爬上头皮,苏瑾瑾吓得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苏瑾瑾现在的表情陶硕可太熟悉了,他们刚到高家村时,母亲让她去拔院子里的杂草,她一门心思想着草笼中会有蛇,战战兢兢地蹲在草丛边,半天不敢下手,当时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陶硕先前憋着不敢笑,看着苏瑾瑾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破了功,他暗自吸了口气,正了正脸色,“鸡鸣山在当地极有名,听赛图说许多奇花异草和珍稀蛇类都是在这山上发现的。” 苏瑾瑾听得目瞪口呆:叫什么鸡鸣山,这么多蛇类,再多的鸡也得被吃光光了啊!这地方没法待了。 她一下子没有胃口,放下啃了一大半的三色饭,极为紧张得看向陶硕,“我想了想,这山似乎挺危险的,本来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怎么放心,但是赛图经验丰富,你又有功夫傍身,毫发无损地回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带上我反而束手束脚,不好发挥。” 苏大小姐认怂也要认出义正言辞的气势来,末了,再补充一句,“相公,你可一定得带着命回来,若是不小心缺了胳膊少了腿,或者被哪条调皮又好色的母蛇给咬了,我就去勾搭一个更好看的男人,立刻改嫁哦!” 陶硕丝毫没被她与众不同的关心给气到,不痛不痒地回击,“放心,要是阎王爷真要收我,你改嫁那天我也一定会从地底下爬起来去看看你,时间充裕得话,就闹个洞房再爬回去,看着你过得好,我才好安心得去投胎。” 多么清奇的想法啊,苏瑾瑾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皮笑肉不笑地道,“陶硕,你可真是长进了。” 第45章 “苏姑娘。”一位身穿红衣红裙的窈窕少女,端着盛着小米粥、竹筒饭和一小碟凉拌野菜推门走进来。 苏瑾瑾闻声回头,见到是赛图寨中的桑朵,嫣然一笑,“都怪瑾瑾不好,下午饿得太早,劳烦桑朵姑娘亲自送过来,这怎么好意思?” 桑朵是个健谈又爱笑的姑娘,也习惯了族人的直来直往,听到苏瑾瑾这般客气,反而先不好意思了起来。“苏姑娘,你是族长的客人就是桑朵的客人,千万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再过个把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桑朵怕现在吃得太多,晚饭会没有胃口,所以为你准备的都是清淡的粥和小吃,你先垫垫肚子。” 苏瑾瑾闻言笑了笑,端 分卷阅读8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起小米粥喝了一口,“桑朵,我相公和你们族长去了大半天了,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陶硕与赛图天未大亮就出发了,陶硕不放心让苏瑾瑾单独待在客栈,赛图就命人将苏瑾瑾接到寨中让桑朵陪着。 桑朵拿起一个竹筒饭,剥开外壳,将裹着的饭团倒在竹碟里,端到苏瑾瑾面前后才回答,“苏姑娘别急,大约再过不久族长就会带着陶公子回来了。” 若是按照宛城的说法,桑朵只能算是赛图的一个妾室,除了她以外,赛图寨中还有另外六个风格迥异的异族美人。 这些都是桑朵告诉她的,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和她说起赛图其他妾室的时候,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哀怨嫉妒的情绪,嘴角甚至漾出了一分甜美笑容。 十六七岁的姑娘,脸小小的一团,下巴微尖,脸颊上似乎透出朝霞般的粉嫩色泽,微微一笑就带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样美的一个姑娘,性子又极为讨喜,小小年纪就被赛图选中,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女人进入寨中,同她共享一个男人,她却连多余的情绪都不能有。 每当苏瑾瑾不经意间提到赛图,桑朵眼中就会迅速泛起明亮动人的光彩,有对待勇士的渴慕与崇拜,也有对待丈夫的温柔与爱意。 苏瑾瑾埋下头喝了口粥,刻意忽略桑朵眼里熟悉的神采,状似不经意地问:“桑朵,你很喜欢赛图是不是?” 桑朵并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点点头,“族长他很厉害的,他平时不轻易参加斗花会,因为只要他一上场,其他人都不会再有赢得彩头的机会。” 桑朵的语气欢欣而雀跃,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像陶硕为她抢来的那一枝红艳欲滴的血舌兰。 苏瑾瑾没再继续问下去,她已然明白,与其说桑朵喜欢的是赛图这个人本身,不如说她率先喜欢上的是武力与权利并存,战无不胜的勇士光环。 要花一生守着一个被不同的女人环绕着的男人,苏瑾瑾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的。 虽然她处的世道注定三妻四妾已成常态,但有父亲一心一意守了母亲一生的痴情在前,陶硕的细心守护在后,她无法再勉强自己去将就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然后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在等待与愁怨中渡过一生。 这样的日子是现在的苏瑾瑾想都不敢去想的。 只是,床头矮柜中被妥善安置的那一枚锦囊一直是苏瑾瑾心上的一根细刺,只要想到不明长相的翩跹姑娘,她就会忍不住去怀疑陶硕对她所有的好是不是都是对妻子这个身份的移情,本来一开始,陶硕就是受上一辈的誓言捆绑,才不得不被迫娶她。 她感受得到,那个锦囊在陶硕心中拥有非比寻常的地位,是不是也代表着这位翩跹姑娘亦是他心上永远无法被抹去的一颗朱砂痣? 越想心里越梗得慌,软糯清甜的竹筒饭吃在嘴里都没有了味道。 “是不合胃口吗?”桑朵忐忑地问。 苏瑾瑾回神,冲她友好地笑笑——她是赛图命人领回来的贵客,桑朵想必是在担心饭菜不合她胃口,会让自己觉得是她招待得不够周到。 “怎么会?我喜欢极了,只是我每顿吃得都不多,要我一次性塞这么多进肚子里,恐怕要被撑成一个大胖子。”苏瑾瑾的一席带着些许客套的玩笑话,或多或少缓解了桑朵的不安。 等桑朵撤去吃食,收拾好桌子,苏瑾瑾央她带自己上街上去逛逛,昨日忙着跟陶硕赌气,错过了滇州的夜市,苏瑾瑾盘算着如若今日陶硕成功带回了萤光蕈,最迟明日他们就会动身回宛城。 日后若非必要,她是决计不会再来这地方了。 桑朵万分乐意,怕赛图回来问起他们的去向,特地和管家知会了一声,就带着苏瑾瑾出门去了。 一提到逛街,苏瑾瑾热情高涨,滇州的衣服首饰都和宛城大不相同,苏瑾瑾站在一家衣服摊子前拎起一套衣裙细细打量,衣裙由沉闷不起眼的黑色打底,亮点在于衣身上不规则分布的花瓣状的烫金花纹,苏瑾瑾接触到的花样工艺都是刺绣或是染色,而这件衣服的花样却像是用金色颜料彩绘上去的。 在衣物上彩绘花样,即便是不懂衣料的外行,都知道彩绘的花样沾水就会脱色,还不论在布料上画花会否会存在晕染等情况。 摊主是一个一脸老实相的滇族男子,苏瑾瑾和桑朵两个大美人在摊子前站了半天,他都没察觉到,自顾自地背对着摊子在叠一摞衣裙,他动作不快,拎出一件靛蓝色的衣裙摊平在案板上,仔细捋了捋衣身上的褶皱,极为细致认真。 苏瑾瑾想到风月人间的掌柜郁连,有一次和客人同时看中了店里的最后一件金色滚边的对领长衫,竟然豁出了郁少爷引以为傲的尊贵气质死皮赖脸地抱住不放。 那时候,苏瑾瑾已经放弃了让南宫雪衣亲自下场卖衣裳的指望,长衫是她为客人量身挑选的,刚结合客人的气质将这衣裳夸得天花乱坠,就被黄雀在后的郁连以自己穿起来更好看的理由不要脸地抢走了,搞得苏瑾瑾尴尬地恨不得钻 分卷阅读8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到地缝里去,连赔了好久不是,又仗着三寸不烂之舌,为客人另外挑选了两件长衫并答应给予相应的折扣才平息了客人的愤怒。 苏瑾瑾看看眼前这个对衣裙极为宝贝的摊主,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臭不要脸的二世祖就是不靠谱,难为她一天又要花时间伺候郁少爷这位上不管天下不管地的厚颜金主,又要小心陪着笑脸应付上门的难缠客人。 “老板。”见摊主孜孜不倦地叠完一件,又继续叠下一件,苏瑾瑾不得不出声提醒。 摊主闻声回头,扯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容,眼角堆上了层层叠叠的厚褶子,“姑娘要买衣服吗?” 苏瑾瑾笑着点头,将手中的衣裳递到老板眼前,“我从前从未见过这种印法的花样,看着倒是像彩绘上去的,沾水后会不会脱色呢?” 第46章 听客人问起有关于印染的问题,摊主四平八稳的老实相上蓦然蔓延开灼人的光热,那是遇上真正喜欢的事情才会出现的神情,一个平凡到没入人群都不会引来半点注意的人,在苏瑾瑾眼中,却忽然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这种热情,苏瑾瑾第一次将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花样画在宣纸上时也曾有过。 “姑娘,这图案不是彩绘上去的,而是用蜡画上去的。”摊主接过衣裳,指着烫金的图案对苏瑾瑾解释。 “用蜡?”苏瑾瑾满脸的迷茫,她虽然对衣裳的花样兴趣浓厚,但是对印染技术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 “是,用蜡在织物上画出图案,然后入染,最后沸煮去蜡,就可以染出这样的效果,这种工艺叫蜡缬。” 摊主给苏瑾瑾说了个大概,苏瑾瑾也只了解了个大概,她真诚恳切地问道,“可否同我说下具体的细节,在我的家乡,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样。我想着如果了解到更深的细节,也可以在我家乡引入。不过,若是这种技术是老板家中祖传,就请恕我冒昧,当作从来没问过吧!” 若是这种技术在滇州或者是附近的州县已经广为流传,她引入宛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若真是摊主家传的染织技术,这样问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冒昧了。 苏瑾瑾早已不是万州城中那个刁蛮不识事的愣头青,经历过生死变故,加上在风月人间的历练,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也渐渐摸到了一些门路。 所以刚才那番冒昧的问话脱口而出后,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赶紧加了一句将话圆了回去,不至于让彼此陷入太尴尬的境地。 比起她的九转玲珑心,老实的摊主就显得直率多了,他从案板下面的竹背篓里翻出一本手抄的书籍,封皮破旧,黑色字迹隐约可辨——“坊间染织术”。 “我外祖并不是滇州本地人,他年轻的时候,到处收录各地的染织技术后抄录成书,留给了我们这些后辈,除了蜡缬外,书里还有绞缬、夹缬的记载,姑娘如果感兴趣便拿回去看吧!” 苏瑾瑾没想到摊主会大方得这般直接,受宠若惊之余,却怎么也不好意思承摊主的情,“既然是家中祖传的,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 摊主直接将书塞进了苏瑾瑾的手中,“姑娘不必不好意思,若是所有染织技术都当作自家秘密藏起来,那也不会有这书了。传到我这辈,也只剩了我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兄弟四人各握一本,我那卖古玩的弟弟早就把他得的那本拿来垫桌底了,若是书中记载的染织技术能够让更多人知道,我外祖兴许要高兴地从坟墓里跳起来了。” 桑朵在旁边笑着劝道,“既然老板已经这样说了,苏姑娘便拿着吧!” 苏瑾瑾被摊主的热情弄得万分不好意思,感觉被强塞进手里的书成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若是她是发自内心痴迷于染织技术,那这书拿着就拿着了,问题在于,她一个半碗水,画花样的兴趣浓厚,对染织这块确实是生不出别样的心思,拿在她手里,反而是不妥当。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拒绝时,摊主像是铁了心要把这书送给她,半点没觉察出她的为难。“等姑娘回到家乡后,可以按照书里记载的方法试一试,我外祖当年也是识过字的读书人,染织工艺的流程都写得清清楚楚,不怕看不懂。”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推辞反而不好,苏瑾瑾心想等回到宛城后,托郁连打听一个靠谱的染织匠人,把书交给深谙这技术的匠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想通这一层,苏瑾瑾没再拒绝,将书珍重得收进怀里,又买了两件颇具特色的衣裳带走。 若是把苏瑾瑾此生的际遇按得与失区分,少年丧父是失,嫁给陶硕是得,那这本无心插柳得来的坊间染织术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得到了。只是,这一刻的苏瑾瑾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之后,苏瑾瑾在桑朵的带领下,在街上买了好几种风格各异的小吃,苏瑾瑾下午刚补充了食粮,这会没觉得饿,就让摊主将小吃包好后,她稳稳地提在手上。 这 分卷阅读8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些吃食是她买来为明日赶路准备的,她也知道自己做事毛手毛脚的德行,生怕还没来得及回到寨子里就被她没轻没重的颠得七零八落的。 “苏姑娘,还有其他想买的吗?”桑朵替苏瑾瑾抱着买来的新衣裳,热心地问。 她们下午出来得本就不算早,东逛西逛的,也挨到了黄昏,苏瑾瑾心里惦记着说不定已经回到寨中的陶硕,于是摇头,“没有了,再过一会想必天就黑了,我们回去吧!兴许我相公跟赛图都已经回来了。” 在苏瑾瑾口中听到赛图的名字,桑朵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族长出去一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担忧之色完完全全暴露在色如桃红的面容上,丝毫不加掩饰。 苏瑾瑾安慰她,“鸡鸣山对赛图来说估计比他对自家寨子都要熟悉些,放心,一定没事的。” 忽然又想到什么,苏瑾瑾笑着打趣桑朵,“你进寨子有两三年了吧?感觉像是才嫁给他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放在心里想一想。” 桑朵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见到族长的机会并不多,有时候就几天没见,就像是好几个月没见了一样。每次远远看他一眼,我都能高兴好半天,不过他每次外出回来,几乎都是依诺姐姐陪着。” 桑朵微微低着头,暖融融的笑容里依稀藏着几分落寞,男女之事,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瑾瑾想劝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来也奇怪,算起来,她和陶硕成婚不到一年,说是新婚夫妇也不为过,但是她与陶硕都没有新婚夫妻那股子黏黏腻腻恨不得成日绑在一起的腻歪劲。 陶硕不是性格外放的人,她也没有夸张到要把人拉在心里时而不时的去想一想,加上两人平日里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哪怕几个时辰见不上一面,到了晚上总要睡在一张床上,所以她体会不到桑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也是情理之中。 苏瑾瑾叹了口气,打算岔开这个话题,忽然前方的医馆里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坐靠在医馆门外的木门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暗沉沉的黑气,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埋在皮肤下的青筋高高冒起,老人的□□声并不高昂,看他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拉着医馆主人的袖子苦苦哀求,“大夫,求你救救我阿爸,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你能治得好他。” 大夫为难得摇摇头,“你也知道,你阿爸得的不是病,他身上的蛊,哎,没法解。” 苏瑾瑾面露不忍,挨在桑朵身边,疑惑问道,“老人家中了什么蛊?连大夫都不能解吗?” 桑朵看了地上的老人一眼,认出来那是前阵子为争家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哈依努家的家主,压低声音为苏瑾瑾解释,“不是没办法救,是不能救。” 第47章 回到寨中之时,赛图和陶硕果然已经回来了。赛图寨中有一处木制的藤桥,是从正门抵达主厅的必经之路。受地域所限,藤桥只有一小段,约莫三十米长,扶栏上爬满了弯弯扭扭的绿色藤蔓,零零星星的浅紫小花从绿藤中冒出头来,风起之时,就随着风向摇头晃脑。 苏瑾瑾跟着桑朵穿过藤桥,趁着桑朵不注意的时候,顺手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藏进袖子里。 没过多久,再次踏上了严实的平地,苏瑾瑾听到“叮叮咚咚”的脆响从背后传过来,她停下脚步,回头搜寻声音的源头,藤桥尽头的围栏比别处高出一截,一串铜制的青色风铃牢牢绑在高出来的木桩上,傍晚的微风顺着斜阳余晖游走,风铃随风而动,发出悦耳灵动的脆响,先是细细脆脆的两声,随着风力变强,串成“叮叮咚咚”的一片。 “浑身似口挂虚空,不论东西南北风,一律为她说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苏瑾瑾往回走几步,踮起脚轻扯了一下风铃正中垂下来的铜片,随后又掀起一阵更为急切的“叮咚”声。 桑朵听到苏瑾瑾口中念着一段听不懂的绕口令,不明其中意思,好奇问道,“苏姑娘,你在念什么呀?” 本来藏得好好的紫色小花,顺着苏瑾瑾垂下来的袖口飘落在风里,几个起落,被晚风卷到了藤桥上,一时也分不清是就长在藤蔓上的还是凭空掉落的。 苏瑾瑾好像早就忘了她顺手牵来的小花,对着桑朵微微笑道,“我在念经呢?” “念经?” 苏瑾瑾放开铜铃,回身走到桑朵身边站好,“我娘去得早,我爹爹相信佛家的六道轮回,他认为在世时若能虔心礼佛,来日九泉之下,兴许还能求一个同娘亲再相见的机会。那时候我还小,成日看爹爹诵经念佛、手抄佛经,只觉得叽叽咕咕不知所云。我小时候性子皮实得很,爹爹觉得佛堂的清净之气多少能够磨一磨我的性子,所以每次我一犯错,他从不打我,将我整个的扔到佛堂里,扔给我一本佛经让我背。” 桑朵一直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小时候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苏瑾瑾的这一段乍似平淡又自带八分趣味的儿时经历,对她来说,忽然就有了 分卷阅读8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引着她往下问,“那你背了没有?” 儿时的经历遥远得像是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至亲之人早已不在这世上,那些同他们有关的事在浓稠的哀伤中又带了令人回味无穷的愉悦滋味。 苏瑾瑾眼中隐约有了泪花,唇角尚还噙着凄凉的笑意,“怎么可能会背!等我爹爹离开后,我怕他在门口窥视,就装模作样的摊开佛经读两句,读着读着,就蜷在蒲团上睡着了。醒来以后,我还在那间小小的佛堂里,无聊得没事可做,在佛堂里兜了一圈,希望能搜点话本类的东西解闷,可是我高估了我爹爹的情/趣,佛堂中除了各类佛经外,连张白纸都搜不出来。” “那时候你多大呀?”桑朵想象了下一个小姑娘满屋乱窜的景象,笑着问道。 苏瑾瑾偏头想了想,“九岁……还是十岁,我有些记不大清楚了,我爹爹铁了心让我好好思过,硬是没有过来看我一眼,于是我把他好生放在矮柜中的佛经通通抱到佛像前,两腿盘在蒲团上,一本一本的翻,然后我发现,佛经中的句子比我前些日子学的《女诫》好不到哪儿去,我看得云里雾里,正准备扔了经书再睡个回笼觉,终于发现了这句风铃偈。” 苏瑾瑾活了十多年,看不透生死,参不透无常,难为有一句佛偈入了她的小脑袋,还是因为这是她看的为数不多的几页佛经中比较押韵好记的一句。 苏瑾瑾的回忆到这一刻终止,桑朵想起苏瑾瑾说她父亲相信诚心礼佛,便能够再次与亡妻相见,思绪一下就飘远了。 桑朵转过身看向犹自叮咚作响的铜风铃,眼色瞬间暗了,夕阳泛黄的余晖爬上她的侧脸,她周身都笼罩了一层难言的伤感。“这座藤桥是依诺姐姐进寨子的时候才搭的,风铃是族长亲手系上去的。” 苏瑾瑾的身子蓦然僵硬了一下,她还记得这个依诺,在街上的时候桑朵跟她提起过,想必是赛图跟前最为得宠的侍妾。 也许,每当桑朵想到赛图时,依诺的影子都会如影随形。恐怕对桑朵来说,毫无保留付出的这一腔痴情只是她个人的一厢情愿,她在赛图身边占了为数不多的一分田地,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赛图的半分真心。 “我们回去吧!陶公子想必都等急了。”陷入肃穆的氛围被这句话缓解,苏瑾瑾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沿路走来再没有吸引苏瑾瑾注意力的东西,于是片刻都没耽误,很快就进入了平素用来待人迎客的主厅,赛图正提着一个小竹篓递给身边的管家,“都是没毒的,熬了汤分到几位夫人手里。” “你们族长好像给你们几个带了好东西呢!是什么?”苏瑾瑾离得远,竹篓又是密封好的,她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桑朵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应该是族长上鸡鸣山捕来的蛇,都是无毒的,拿来炖汤很鲜,苏姑娘也尝尝吧!” “蛇?”苏瑾瑾只觉得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背后冒出,瞬间席卷了全身。 赛图这才注意到了门口的二人,先开口招呼苏瑾瑾,“姑娘不必眼馋,陶公子也给你带了好东西,此刻人在你住的院子里。”苏瑾瑾敏锐地捕捉到赛图眼中的不怀好意。 好东西! 陶硕能给她带什么好东西,上次没让她喝成蛇羹倒成了他一块心病了是吧?苏瑾瑾想到这种可能,无名火蹭得老高,对萤光蕈的期待,对陶硕的惦记都被这把火烧得点滴不剩。 赛图看苏瑾瑾脸色大变,嘴贱地补了一句,“哦!姑娘可得好好尝尝,那东西对孕妇最好了,陶公子出门办正事都不忘惦记着你,我怕家中的几位姬妾眼红你有她们没有,就顺手也给她们带了几条回来。” 苏瑾瑾差点忘记了,陶硕怕赛图对她贼心不死,于是谎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让苏瑾瑾再次记起了遇到小叫花那家客栈里,客栈伙计口中“多吃蛇羹好生儿子”的说法。 苏瑾瑾更加断定陶硕一定也是打了“好生儿子”的野味在等她,她暗暗咬了咬牙——这么不识情/趣不懂风情的主,休了得了。 第48章 这一日的傍晚,瑰丽的云霞烧红了半边天,夕阳橘黄色的光线被云霞的浓墨重彩驱逐得一干二净,红澄澄的天光兜头罩住渐渐沉寂下来的远山和滇州独有的吊脚楼。 苏瑾瑾驻足凝视天边片刻,又迈开步子向陶硕所在的小院走去,她推开齐腰高的木栅栏,看见陶硕依靠在院中的石凳前,凹了一个看起来极度闲适的姿势,在烤一只野山鸡。 苏瑾瑾那颗忽上忽下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她轻轻吐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早的开骂。 “吃过饭没有?”陶硕知她回来了,将半生不熟的野山鸡翻到另一面烤,红色霞光映照下,岁月静好的气息纷纷散到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苏瑾瑾一颗心被难以言说的感觉填充塞满,渐渐地,随着天光陷入沉寂。 此心安处,四个字猝不及防撞进心底,苏瑾瑾微微笑了,慢慢走到陶硕身边,靠着他坐下。“吃过了,赛图说你给我带了好东西,我就赶 分卷阅读8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紧过来找你了。” 陶硕笑着点点头,了然道,“哦!是知道我带了好东西才跑这么快的。” 苏瑾瑾嗔怒着推他一把,“一只野山鸡就打发我了,还好意思说是好东西,你对自己要求真低。” “只是对你要求不高而已……怎么又掐人,腿别伸这么远,当心被火燎到。”陶硕腰上被苏瑾瑾的小爪子狠掐了一把,忙向旁边缩了缩,又把棍子上一面烤得焦黄的野山鸡翻了一面。 这野山鸡肥得流油,一两滴黄澄澄的油脂滴进火里,惹得火势冒高一寸,陶硕不疾不徐,他手下翻得勤,一只鸡烤得外焦里嫩,喷香喷香的气味顺着鼻翼窜入苏瑾瑾的鼻腔,饶是她肚子不饿,也生生被诱出了几只馋虫。 “还有多久才好?”苏瑾瑾舔了舔嘴唇,忍得挺辛苦。 “不急,多烤一会。” 苏瑾瑾瞪了他一眼,见对方专心致志对付着手中的烤鸡,对佳人的灼灼目光视而不见,苏瑾瑾讨了没趣,一句话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你不急,我急。” 陶硕:“急也没用,没烤好不给吃。” 苏瑾瑾:“……” 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子,想是装的萤光蕈,苏瑾瑾赶紧扯开布袋子的系带,一边问陶硕,“这就是萤光蕈吗?” 她拿出一个萤光蕈放在手里仔细端详,半大巴掌似的一朵,形似小伞,连颜色都是平平无奇的白色,和普通的蘑菇没什么区别。 “嗯,白天不会发光,晚上熄了蜡烛后再看看。”陶硕随便瞟了一眼,目光又落在烤鸡上。 左右也没什么好看的,苏瑾瑾看了两眼也失了兴趣,将手中的那一朵放回袋子里,又系好带子。想起白日里被强塞的那本书,忙献宝似的拿给陶硕看,“给你看样东西。” 陶硕敷衍地瞟了一眼,淡淡说道,“嗯,哪儿来的?” 他毫不在意的态度让苏瑾瑾十分不忿,“一家卖衣裳的摊主见你家媳妇生得漂亮,给我的定情信物。” 陶硕完全没当回事,“哦,我媳妇这么受欢迎,说出去我脸上也有光。” 苏瑾瑾瞪大了眼睛:这态度,是要反了天去了。 “明天回宛城了,我已经和赛图知会过了,这一趟出来耽搁得有些久,岳母的忌辰是什么时候?” 苏瑾瑾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曾经答应过她回万州城祭拜娘亲的事情。“就在三天后,想必是赶不上了。” 苏瑾瑾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陶硕手上动作一顿,显然也意识到她忽然间的沉默,空出离她最近的那只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我知道这个日子对你有多重要,所以等我们回到宛城后,你先休息一天,我们就动身赶去万州城,虽然没有赶上忌日这天,但是我想岳母定然是不会介意的。” 苏瑾瑾眼里有了细微的湿意,再想起没有了太深印象的娘亲,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难过。她往旁边移了移,挪到陶硕怀里,陶硕顺势揽住她的腰。 “年后就是爹爹的忌日了,到时候再一起祭拜罢!” 橘红的彩霞越来越淡,夕阳完全沉入天边,这句话低不可闻,陶硕低下头看向怀里的苏瑾瑾,见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边的云霞,无声叹了口气。 苏瑾瑾情绪没有低落太久野山鸡就烤好了,陶硕先扯下一只鸡腿递给苏瑾瑾,自己却不吃。 苏瑾瑾毫不客气地接过,啃得津津有味,“今日在街上遇到一个中了蛊毒的老人,瘦得就好像只剩了一层肉皮一样,皮肤乌青乌青的,他儿子就在旁边,求医馆的大夫救他阿爸,那大夫说什么都不肯救,你猜是为什么?” 陶硕没打算猜,想也不想就直接问,“为什么?” “那老人有两个儿子,求大夫救人的是他的大儿子,他那小儿子据说十四岁就离家了,从小不受重视,现在突然回来了,要求老人将该他得的一半家产分给他,老人自然不肯。小儿子被老人拒绝后,不怒也不闹,老老实实的离开了。谁曾想,离开的第二天老人身上就起了许多黑点,疼得死去活来,送到医馆时才知道是被人下了蛊。” 下蛊之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苏瑾瑾不禁感叹道,“小儿子不知道跟谁学了一身下蛊的好本事,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明目张胆地放话,说谁敢救他阿爸就要谁的命,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大夫们都不敢惹这尊瘟神。” “好歹是亲生父亲,不给家产就要人性命,还是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也太狠毒了。” 陶硕光顾着伺候苏瑾瑾吃鸡,自己只得了满手的油腻,手中还剩了半只鸡,他低下头,微微入了神。 “相公。”苏瑾瑾半晌没等来回应,伸手推了推尚还愣神的陶硕。 这一推,顺利引回了陶硕的心神,他下意识地撕下一片山鸡肋骨上的肉喂给苏瑾瑾,两只鸡腿和鸡翅膀都祭了苏瑾瑾的五脏庙,她本来就没觉得饿,因为嘴馋才将鸡腿和鸡翅膀硬撑了下去,胃撑得难受,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又被陶硕塞了一口肉,苏瑾瑾艰难得咽了下去,眼见陶硕还准备 分卷阅读8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撕,赶紧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撕肉的动作。“不……不要了,我吃不下了。” 陶硕将手上剩下的鸡肉丢到了一边,拿了根帕子擦手,“那就不吃了。” 苏瑾瑾爬到他身上,捏了捏他的耳朵,“想什么呢?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陶硕拽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扭头看着苏瑾瑾,眸色深沉,令苏瑾瑾都不由一愣。 “我一直觉得,所谓的高门大户,富贵在手,权势熏天,其实就是一个被金玉包裹着的巨大毒瘤,而家族中的父子情深、兄友弟恭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实际上,这些虚假的表象下掩盖的是兄弟阋墙、蚁斗蜗争,为财为利为权,谁都能背叛,谁都能出卖,哪怕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 离宛城尚有七八日车程的沥城官道上,一辆马车破风疾驰,从车厢中伸出一只莹白的手,轻轻撩开车帘,就这样一个用不上使多大劲道的动作,却仿佛花光了手主人的全部力气,她紧紧按着胸口喘息,“请……请停一下。” 马车应声停下,原本瘫在车厢边的白衣姑娘皱紧眉头,跳下车厢,大步跑到路边对着青葱的野草丛狂吐起来。 她甚至无法再继续维持她的大家仪态,不顾是否有外人在旁,将在胃里翻江倒海的秽物尽数吐了个干净。 背后递过来一张干净的锦帕,白衣姑娘伸手接过,客气致谢,“多谢了。” “还有七八天的路要赶,难为许小姐了。”车夫打扮的暗卫垂目低首,面上维持着长期训练过后的面无表情,递上锦帕的时候都是恭敬地摊出两只手,让白衣姑娘自取,坚决不肯触碰到姑娘的半分肌肤。 白衣姑娘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等恭敬,但是自小受过的良好礼数让她还是客套地回了一句,“不妨事,这一路许护卫忙着护我安全,实在是劳苦功高,翩跹先在此谢过了。” 暗卫受宠若惊,忙抱拳回礼。许翩跹的目光从低眉顺目的暗卫身上移开,看向前方不知尽头的蜿蜒窄道——若是那人真的还活着,受几日奔波劳累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只希望此行千万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许翩跹对着虚空叹了口气,亭亭转身,仪态端方地攀上马车后对暗卫道,“事不宜迟,还是继续赶路吧!” 而此刻从滇州回宛城的苏瑾瑾根本想不到,有人将两份大礼打包送到了宛城,是喜是忧,就全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第49章 郁连在店中无所事事得剥着干龙眼,这零食还是通过苏瑾瑾发现的,一吃就吃上瘾了。 “掌柜的,龙眼吃多了易上火,你脑门上的两颗痘可比你那一张脸打眼多了。”李妍埋着头,桌上的算盘噼噼啪啪一通响。 郁连听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菱花镜对着脸东照西照,果然看见脑门上挂了两个红彤彤的小灯笼。郁连唉声叹气,“上天赐予了我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为何又要赐予我这两点瑕疵,嗷,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好看得连天嫉妒了。” 李妍彻底无语,“掌柜的,还知道脸字怎么写吗?” 郁连放下菱花镜,将桌上的干龙眼扫到一边,“我知道,你嫉妒我比你年轻美貌。” 李妍叹了口气,好想念小瑾瑾啊! 很快,李妍的想念就成了真,苏瑾瑾拎着个白布袋像小旋风一样冲进来,咋咋呼呼得喊,“掌柜的,快给我找个经验丰富的染匠,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瑾瑾宝贝儿,你回来啦!”郁连脸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盼了这么久,可算是把小福星盼回来了。 苏瑾瑾喘了两口气,将落到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少乱叫,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哟哟哟!”苏瑾瑾一把拍散了郁连后面挖苦的话,“哟个屁,干正事先。” 苏瑾瑾急得火急火燎,她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玉簪姑娘有没有派人来催过。 “小瑾瑾,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比我这个衣食父母还大爷。”这小妮子出门一趟,脾气见长啊! 求人办事的当口,苏瑾瑾还是能屈能伸的好汉一条,她摸了摸鼻子,讨好道,“我在家都是这么跟我相公说话的,一时没转变过来,掌柜的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瑾瑾的语气比先前柔了好几个度,郁连也觉得跟小丫头片子计较实在是有损他的风度,大气地摆摆手,“你家相公每天被你吼,过得也挺憋屈的,我要是他,休书都写了几大摞了。” 苏瑾瑾感觉熟悉的暴戾气息又再次涌上了心头,但她还没傻到在这个时候发作,暗自在心里记下一笔,又缓缓笑开了,“掌柜的,染匠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办?眼下时间紧迫,可耽误不得。” 苏瑾瑾不是没想过自己去找染匠,后来想到风月人间里的衣裳,无论是从染色还是衣料上来说,都是挑不出多大瑕疵的,她在这方面毕竟不算内行人 分卷阅读8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郁连有钱有渠道,拖他帮忙反而稳当一些。 郁连冲苏瑾瑾漏出八颗亮白的牙齿,苏瑾瑾郁闷,还是很给面子夸奖了一通,“掌柜的牙真白。” 郁连也郁闷,闭上嘴瞪了苏瑾瑾一眼,“没看到我在表达再次见到你的喜悦之情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是不是蠢?” 苏瑾瑾心里憋了一团火,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上次在街上看到个缺胳膊断腿的乞丐,我看他可怜就往他面前的盆里放了几文钱,那乞丐感激涕零,对着我也是这样笑的。” 苏瑾瑾回来的第一天,郁连就冷不丁地被她喂了一口糠,这会气得两眼通红,李妍原本在专心致志核对账本,闻后停下手上的动作“啪啪”鼓掌,“南宫消失了好几天,这妖孽在就店里发了好几天的疯,这下好了,终于等到瑾瑾回来收拾他了。” 郁连恨恨地瞪了眼幸灾乐祸的李妍,又瞪了眼满脸无辜的苏瑾瑾,恼怒地伸手点了点她,转过身扬长而去。 苏瑾瑾扯开嗓子喊,“掌柜的慢走啊!哦,对了,找染匠的事儿就劳烦您老人家记在心上了哈。” 郁连膝盖一软,险些栽到地上。 苏瑾瑾出去了好几天,店中的生意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她先笑着给李妍打了个招呼,然后问起她不在这几日的进项。 “哈?每日的进项比之前生生少了一半,怎么会这样?”苏瑾瑾伸长脖子凑过去看账本,奈何李妍的账本做得太精细太专业,苏瑾瑾看了两眼就失了耐性,李妍也没指望她能看懂,将大概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好让苏瑾瑾心里有数。 “你不在,南宫人也跑没影了,剩了我一个打算盘的,还有一个打发日子的二世祖掌柜,这生意有所下滑也在情理之中。”李妍管算不管销,不过为什么进项少了,她心中一清二楚——没有南宫这个花瓶坐镇,苏瑾瑾这个吉祥物也不在店中,引来的都是真正有买衣服需求的忠实客户,这类人比较自觉,不需要苏瑾瑾巧舌如簧就能乖乖把衣裳带回家。 苏瑾瑾了解了个大致状况,自发地将自个儿的身份升为了店里的主心骨,她喃喃道,“真够操心的”,走到窗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片刻不闲,找来一张纸一支笔开始画花样。 她用笔抵着腮,仰头想了想:有了萤光蕈的效果,衣服好不好看倒在其次,带回来的萤光蕈染一件衣服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不如将萤光蕈制成的染料染在花色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若是确定了这种染法,成片的花色是不适合的,倒不如让细小的碎花无规律得印在整条衣裙上,看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拥挤,也不会太过于抢戏。 苏瑾瑾想好之后,提笔在纸上画了几片肖似梨花的花瓣,画中像吹来一阵微风,花瓣随风缓缓飘落,即便是没有外物衬托,看起来也极为传神。 苏瑾瑾预想的第二种花色是孔雀翎,第三种是翩翩飞舞的蝴蝶,将三种图案全部画在一张纸上后,苏瑾瑾将笔搁回笔架上,提起画纸鼓起腮帮子吹气,等笔墨干了后,苏瑾瑾卷起画纸,和李妍打了声招呼。 早在去滇州之前,苏瑾瑾就已经和玉簪姑娘说过自己的想法,玉簪姑娘一听就拍掌叫好。这会她画完了花色,准备亲自去一趟潇湘馆和玉簪姑娘确认一下细节。 苏瑾瑾走到潇湘馆门口,没有贸贸然往里闯,她托门口的姑娘上楼通报一声,自己拿着卷好的画纸站在门口等。 没等多久,贴身服饰玉簪的小丫头就笑吟吟地来接她了,“可算等到苏姑娘回来了。” 苏瑾瑾跟着她往楼上走,捡着好的说,来回客套两句后,人已经到了玉簪闺阁门口。想是主仆二人的关系好,小丫头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苏瑾瑾走在后面,玉簪背对着门口坐着,听到门口的响动飞快地提起袖子在脸上揩了一把。 “苏姑娘。”她大大方方站起身,笑着开口,整个人并无异样,苏瑾瑾却眼尖得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难道在她进来之前,这玉簪姑娘正偷偷躲在房里哭吗? 玉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苏瑾瑾自是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将画纸摊开,“玉簪姑娘,今日冒昧来访,是想和你确定一下衣裳的花色。” 玉簪眉毛一挑,眼中却无太大波澜,“苏姑娘找到会发光的染料了?” 苏瑾瑾敏感地察觉到,今日的玉簪姑娘仿佛对即将来临的夺魁大赛并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热心,微微颤抖的指尖,泄漏了她费尽心思想要隐藏起来的情绪。 苏瑾瑾装作没有看到,老老实实地回答玉簪的问题,“滇州确实有会发光的植物,但并非是书上所说的月光草,而是一种蘑菇,叫萤光蕈。” 玉簪正看着画纸上的花样,先例行夸奖了一遍苏瑾瑾的画技,然后指着孔雀翎的图案道,“就这个吧!” 苏瑾瑾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今天来得真不是时候。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维持着雷打不动的微笑,苏瑾瑾扯了个由头,重新卷起画纸便道了告辞。 玉簪将苏瑾瑾送到门口,表达了歉意,“今日招待不周,来日专门 分卷阅读8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在天香楼摆上一桌,还望苏姑娘赏脸。” “好啊!天香楼的蜜汁乳鸽可是一绝,我想了好久了。”苏瑾瑾抱着画纸乖巧地站在门口,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玉簪一愣,继而笑开,“想吃多少有多少,就怕苏姑娘跟我客气。” 先前萦绕在房中的尴尬气氛,经过这样一个玩笑,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都真诚得笑了起来。 玉簪提着裙摆迈出房门,和苏瑾瑾并肩往外走,竟然是要亲自将苏瑾瑾送到楼下,苏瑾瑾连忙推辞,“就这么小段路,哪里需要玉簪姑娘亲自送,玉簪姑娘快回去吧!”说完,就毫不避嫌地将人推进了屋里。 玉簪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苏姑娘好大的架子,玉簪亲自送你出门,你莫非是怕我跟在身边给你丢人?” 苏瑾瑾笑着回道,“哪儿能呢?瑾瑾是怕跟玉簪姑娘这么个大美人出门,万一引来你的倾慕者对我死缠烂打地打听你喜好可怎么办?” 玉簪和她身边的小丫头双双被逗笑了,也不在坚持,目送苏瑾瑾下楼。有人认出了苏瑾瑾是风月人间的活招牌,还有几个姑娘主动同苏瑾瑾打招呼,苏瑾瑾瞧着眼熟,把同她打招呼的姑娘挨个夸了一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梯口,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滑了,有人及时拉了她一把,苏瑾瑾稳住身形,后怕得抚了抚胸口:好险,差点被摔成肉饼脸。 “多谢……”她回身准备道谢,看清了背后的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 第50章 陶母想在院子里放一个长椅,自己去坡上砍了竹子,正在拿砍刀削竹片,脚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碎屑,听到有人推门的声响,回头就看到了陶硕背着包袱走进来。 “母亲,我回来了。” 陶母立刻丢下砍刀,猛得起身,激动之下,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竹筒,一样长短的竹筒顺着平地滚到了一边,陶母早就被儿子的声音引去了全副心神,惊喜道,“回来啦!” 惊喜不到片刻,神色又转为不安,陶母目光穿过陶硕肩膀往他身后看去,“瑾瑾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陶硕走到母亲身边,把滚到一边的竹筒重新拢到一处,“儿子才刚踏进屋门,母亲就缠着我问你家儿媳妇,偏心偏得太过明显了。” 见儿子还有心情调侃自己,陶母悬起的心又落回了原处,“谁叫你不是个姑娘,母亲当年怀你的时候都说是个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出来,气得我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 陶硕无奈得笑了笑,刚出生就因为性别被母亲嫌弃,比起一出生就荣宠万千的苏瑾瑾,自己真就是棵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瑾瑾到了宛城就直奔店里去了,大概下午回来。” 陶母彻底放了心,又回到原地接着削竹片,陶硕取下肩上的包袱提在手上,在地上扫视一圈,好奇问道,“这么多竹子,母亲准备做什么?” 陶母削竹片的动作不大熟练,被陶硕一打岔,差点削到手,陶硕被她吓了一大跳,忙蹲下身扯过母亲的手仔细打量,见没见红流血才松了口气。“母亲,您存心给儿子添乱呢,明知道自己做不来这类粗活累活,还非要学乡间邻里体味人间疾苦。” 陶母佯怒着拍了下陶硕的头,心里早就乐开了,“还是瑾瑾□□得好,现在都敢和母亲贫嘴了。这几日闷热得厉害,母亲想着可以做一个摇椅放在院子里,晚间乘凉用。” 陶硕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直到父亲去世前,他与母亲的相处都正经到一板一眼,母亲说什么他都会仔细在心底过一遍,觉得认同就记在心里,不认同就拿出自己相信的那一套来反驳,十八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以玩笑的口吻同母亲说话。 “快到正午了,母亲去做饭吧,剩下的让我来就行。” 陶母点点头,既然儿子都回来了,粗活累活自然也轮不到她来干。 陶硕走向厨房点火烧饭,陶硕先将包袱扔回房间,才接过陶母干剩下的活埋头做了起来。陶硕干起这类活,动作比陶母麻利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点了点竹筒数量,还不足以做一个长椅,趁陶母还在厨房里忙碌,拿起一旁的砍刀,准备再到东面山脚的竹林去砍一些竹子回来。 这一片竹林没有人管,长势却极好。平日里哪家村民家里需要做竹篓竹椅之类的,需要用到竹子,都会直接过来砍,不需要给谁知会。 做长椅的竹子不宜太粗也不宜太细,陶硕在一堆高高低低有粗有细的竹子里挑挑选选,刚挑中第一根粗细均匀的竹子,就看到不远处躺了一个陷入昏迷的白衣女子。 女子背对着陶硕侧躺在铺满干竹叶的土地上,既然见着了,也不能不管,陶硕将砍刀别在腰间,走上前去,“姑娘。” 陶硕喊了两声,那姑娘还是一动不动,陶硕将她翻个身躺平,白衣女子憔悴苍白的脸撞入陶硕的视线,陶硕身子一僵,似是为了确认什么,他拂开盖在女子脸上的乱发,动作显得有些急促。 分卷阅读8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等到完完全全看清女子的脸,陶硕吐了口气,喊了一声“翩跹”,女子照样无知无觉,陶硕心里有些着急,忙将昏迷的女子拦腰抱起往家中走去。 “母亲,母亲。”陶母正把切好的茄丁倒入锅里,就听到屋外传来陶硕略显慌乱的声音,陶母心中一凛,也不顾锅里还炒着菜,扯下围裙往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远远就见陶硕怀里抱着一个白衣的女子匆匆忙忙往家里走来。 陶硕一脚踢开房门,将许翩跹平放在床榻上,眼里尚有焦急之色,“母亲,快看看她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就算已经惊慌失措到了如此地步,陶硕仍记得男女大防,只能让母亲帮忙查看。 陶母终于看清了床上姑娘的面貌,惊讶道,“许翩跹,她怎么会在这里?” 陶硕一路抱着许翩跹跑回来,这会还在微微喘气,他的视线片刻都没离开过昏迷的许翩跹,“不知道,儿子是在竹林里捡到她的。现在不是追究她为什么在此的时候,母亲还是先帮她看看到底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陶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陶硕,“好,你先出去,我帮她看看。” 母亲要帮许翩跹验伤,陶硕自然是不方便继续待在屋里的,他走出屋子,体贴得关上了门,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的,陶硕将目光放到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峦上去,心绪方才得以平定。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陶母出来了,陶硕慌忙转身问道,“母亲,翩跹她可有摔到哪里?” 陶母摇摇头,看陶硕满脸的担忧,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是昏迷过去了,身上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最迟晚上就会醒了。” 陶硕松了口气,陶母一直盯着他的脸,目光没有移开,“硕儿,你打算怎么安顿许姑娘。” 陶母意有所指,陶硕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自然也听出了母亲的言下之意,他的心里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几丝复杂的光在眸子里不停变幻,“她在宛城无亲无故,等她养好伤,我就找人送她回京城。” “陶硕。”每当陶母连名带姓的称呼陶硕时,陶母的脸色都是正经而严肃的。 陶硕握了握拳,看了看紧闭的门扉,“母亲放心,陶硕没有忘记过对母亲、对瑾瑾的承诺。” 陶母面露不忍,手搭上陶硕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是母亲对不起你,但是,当日你既已做出退让,也给了母亲承诺,即便是逼不得已,你身上的责任都没有办法再卸下来了。硕儿,人这一生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有些决定一下,便如壮士断腕,再无回头路可走。” 陶母这一番话蕴含的寓意太深,陶硕却是明白的,他舍弃的不仅仅是青梅竹马之谊,还有从不知事的年少时期中萌发出来的来不及说出口的一丝情动,这一切,都在他十四岁那年被仓促而至的命运生生掐灭,一同被掐灭的还有驰骋在铁马金戈中的少年英雄梦。 陶母看着他隐忍得闭了闭眼,手慢慢得从他肩头落了下来,陶母认命得叹了口气,转过身向厨房走去。 “母亲。” 陶母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平静得看着陶硕。 陶硕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想到屋中不省人事的许翩跹,又想到爱笑爱闹的苏瑾瑾,涌上心头的不甘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他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当时虽然是逼不得已接受了这个安排,可是儿子从来没有后悔过。” 此刻的潇湘馆里,苏瑾瑾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华服男子,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四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还有每个等待他回来娶她的煎熬日子。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刻意在二人之间留出几寸安全距离,她盯着绣鞋看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脸上扣上了一抹敷衍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见了,元祁。” 元祁往下走了两步,笑着看向她,“你与四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 苏瑾瑾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不了解自己的,怎么会没变呢?她的眼角眉梢都再找不到昔日的青涩,从遇见开始到现在,他却一直没有看出来。 苏瑾瑾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里,掩藏了一分时过境迁的凄凉,“你看起来倒是变了不少,想来这四年你过得不错。” 整个潇湘楼的目光都聚在久别重逢的二人身上,元祁觉察到了,此处确实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他再次温和得笑了笑,毫不在意苏瑾瑾言语之间携带的挖苦,“马上就到用午饭的时辰了,请你吃顿饭,当是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可以吗?”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在苏瑾瑾心中过了一转,四年的等待就被这四个不带情感的字割碎了,所有和眼前人有关的情感忽然就轻飘飘地散进了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的风里,在她眼前晃了一转,转瞬就没了踪影。 苏瑾瑾心里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她此刻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声音也不带一丝起伏,仿佛在阐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当日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不值得一提,难为你挂念了这么久。你的感恩饭我就不吃了,我相公还在家里等 分卷阅读9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我呢!” 元祁似真似假的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被尽数收起,“你嫁人了?” 苏瑾瑾本来已经不打算继续搭理他,兀自往外走,听到他问这句话,忽然有些好笑,她扭头冲元祁挤出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是啊!年前嫁的。” 第51章 一家三口的安宁日子被突然而至的许翩跹给打破了,陶母一中午都忧心忡忡,心里惦记着好几天没见的儿媳妇,想马上见到她,又害怕她回来看到房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对陶硕心存芥蒂。 “母亲,我回来啦!”苏瑾瑾一路走来都心绪不宁,走到家门口迅速调整了情绪,像平常一样连蹦带跳地蹦到厨房里,亲亲热热地从背后搂住陶母的腰。 “嗨呀!这孩子。”陶母被她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大跳,脆弱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及时捂住胸口顺了两口气,才回身去看苏瑾瑾。 苏瑾瑾伸长脖子去看灶台上的那口大锅,锅底盛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已经辩不出本来的面貌。“母亲,你们还没吃饭吗?” “还没。”陶母显得有些局促。 “在等我吗?我给相公说了不用等我的啊,他没给母亲说吗?”苏瑾瑾本来想去完潇湘馆后再回风月人间,若是郁连在就蹭他一顿好的,不在就拉着李妍对付一顿,后来遇到了元祁,好心情一下子被败了个精光。 她与元祁的这段前缘算是死绝了,但是毕竟心心念念惦记了四年,想要一朝放下不想不念,她好像也还没出息到这个地步。 陶母一向精明的脑袋瓜此刻有些不够用,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扯出一个像样的由头解释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吃饭。 “瑾瑾。”陶母拿过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怎么啦?母亲。”苏瑾瑾强打精神装出一副情绪很高的样子,实际上,连续赶了几天路,刚到宛城又片刻不停地忙夺魁大会的事情,再遇上元祁这么个让人心累的货,苏瑾瑾觉得不仅肚子饿得慌,上眼皮和下眼皮也跟着打了半天架,现在她只想囫囵吞两口饭,就躺回床上挺一天尸。 快要说出口的话又被陶母强行咽了回去,苏瑾瑾疑惑看向她时,她明显目光躲闪,像在隐瞒着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苏瑾瑾觉得不对了,“母亲,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陶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早上硕儿去竹林间砍竹子的时候,救了一个昏迷的姑娘回来。”陶母言简意赅,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概括完了。 苏瑾瑾没有反应过来,“昏迷的姑娘?”随即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脑子清醒了些,“人在哪里呢?” “在你房里。” 看着陶母局促的样子,苏瑾瑾笑了起来,“母亲,不就是救了个姑娘,救了便救了,莫非是这姑娘长得太好看,您怕我嫉妒不成?” 陶母慈爱地揉了揉苏瑾瑾毛茸茸的发顶,比起亲生的儿子,她对苏瑾瑾总是要多几分疼爱,“这位姑娘,是陶硕的一位故人,至于怎么突然在这里出现,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了。” 又是故人! 苏瑾瑾勉强扯出来的笑容被冻在嘴畔,眼里的光倏然暗了下去,她抿了抿唇,想问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响动,想是陶硕回来了。 “母亲,那位姑娘的闺名是叫翩跹吗?”苏瑾瑾听到竹子被扔到地上的声响,心却随着陶母的回答沉了下去。为什么就这样巧,在她为重遇元祁心神不宁之际,这位翩跹姑娘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陶硕面前,苏瑾瑾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 可是,原本属于她的房间里,另一个姑娘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她那张干净又温暖的床上。 陶硕不去府上帮工的时候,趁着天气好,喜欢把被褥抱在院子里晒一整天,晚上才收回房里。滇州一行,每当累极了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她都会万分怀念家里那床混着皂角清香和阳光气息的被褥。 爹爹刚去世的时候,眼下平静到寡淡的生活好像总也到不了头一样,等她好不容易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好像又被突然出现的故人给打乱了,也不知还回不回得去。 许翩跹的出现,在陶母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总觉得四年前的事情不会轻易过去,她母子二人的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若是因此拖累了瑾瑾,来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再见故人。 “瑾瑾。”陶母除了一声“是”并没有多说其他的,连苏瑾瑾为什么会知道许翩跹的名字她都没有开口问。到底是下一辈的事情,她无法插手太多,只是看到沉默得太过反常的苏瑾瑾,她有些心软。 夫妻一体,本该共担风雨,身为她陶家的儿媳妇,必须有能够独当一面的魄力。 她可以义正言辞地拿这些道理来要求陶硕,却没有办法以同等的心态来对待苏瑾瑾。 在她看来,比起从前,苏瑾瑾其实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实际上失去父亲的庇佑后,她还是被陶硕保护得很好,还 分卷阅读9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起大落,也没有像曾经的陶硕一样,在长期坚持的信仰崩塌后又将它们用带血的手掌一片一片重新黏回去。 即便是明白心硬如铁的人能走得更高更远,她却始终没有办法硬下心肠将苏瑾瑾教成这样一个人。坚毅如磐石,强韧如劲草,这样的人,有陶硕一个就够了。 她希望她的瑾瑾能同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样,机灵活泼,偶尔会有心事,但大多时候都是无忧无虑的。她甚至希望,风雨来时,总能有人挡在她的前面,永远永远都不会有她独自直面风雨的一天。 第52章 “母亲。”陶硕手里捏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草叶,还一道砍回了要用的竹子,回到家,一扔下竹子就握着草叶往厨房走,脚步急切。 苏瑾瑾听到他的声音,在陶母开口回应之前走了出去,脸上并无笑容,她实在有些累,不知道该挤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陶硕差点撞到她,脚步一刹,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有疑惑,“瑾瑾,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瑾瑾已经完全忘记是自己亲口对陶硕说的下午晚点回家,一听到这话,忍不住胡思乱想,心情也跟着躁郁起来。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陶硕,“我不该这么早回来吗?” 陶硕心里着急,按捺住性子道,“母亲在里面吗?我有事找她。” 苏瑾瑾:“母亲说你今日救回来一个姑娘,现在我房里躺着的是吗?” 苏瑾瑾口气生硬,陶硕一愣,联想到她方才的话,自发理解成她在与人争风吃醋,跟他使小性子。陶硕轻浮地捏了一把苏瑾瑾的鼻尖,“人现在还昏迷着呢!别吃味。” 随后绕过她往里走,苏瑾瑾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 这人怎么这样?人家这是在生气,吃什么味? 气归气,苏瑾瑾满心的躁郁之气,在陶硕轻浮而亲昵的举动里,被压了回去。 “翩跹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我将这草叶剁碎以后,烦劳母亲帮她敷上去。”陶硕找来研钵,三两下捶好草叶。 陶母跟在他身后,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叹息道,“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能像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一样,受了伤拿草叶一包就完了。” “那要怎么弄?”陶硕自小就被父亲扔进一堆糙汉子里历练,若是受了许翩跹这么轻的伤还要包扎,放爷们堆里可是会被群嘲的。他能想要拿草叶来敷,还是他为数不多的细腻心思集体作祟的结果。 “我先烧水给她擦洗一下身子,清理下伤口,明日你在镇上带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就行了。” 陶硕点点头,将捶碎的草叶倒出来扔到一边,舀上一勺水将研钵清洗干净,拿起搭在灶台边上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我去看看翩跹。” 陶母不想管后辈们的儿女情长,此刻见到儿子在这上面如此迟钝,也忍不住替他操心,“你就这么去了?你媳妇奔波了一上午,回来连饭都没吃,你一句安慰的话不说,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去看翩跹,像什么话?” 最后一句,陶母不由加重了语气,陶硕被她吼得一愣,“我知道了,母亲。” 苏瑾瑾在外面无聊得来回踱步,幸好陶硕没在厨房里待得太久,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冲动到直接进屋抓人了。 “听母亲说,你还没吃饭?”他不问的时候,苏瑾瑾一顿胡思乱想,还没能空出心思来关注五脏庙,等他一问出口,感觉没饿到那地步的胃浮躁得厉害,在她身子里叫嚣个不停。 饿!很饿!可是她吃不下。 看着日头的位置,刚过正午,通常这个时候到家,不需要母亲开口,陶硕也会关心她吃没吃饭,饿不饿。刚开始心绪不宁又疲得慌,这会用她强撑着挤下来的点滴精力努力思考起他看似平常的关心,苏瑾瑾心里颇不是滋味。 因为那位翩跹姑娘出现了,所以所有和她有关的小事,都已经需要母亲来提醒他才能意识到了吗? 苏瑾瑾知道自己娇气,有时候还伴着作天作地的无理取闹,但至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矫情过,追根究底,这并不是天大的事情,不就是被饿了一会吗?干嘛委屈呢? 苏瑾瑾无意识地用前脚掌贴在地上打圈,陶硕见她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心里不安起来。“瑾瑾。” “嗯!我现在还不饿。”苏瑾瑾抬起头,冲陶硕微微笑了笑,“那位姑娘还好吗?” 她变得极为懂事,没有揪着他撒泼胡闹,陶硕暗地里松了口气。“还没醒,应该没什么事。” 苏瑾瑾点点头,“那就好,我有些累,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就先去母亲床上躺一会儿。” “你中午一点东西都没吃吗?不如我先给你煮碗面?”苏瑾瑾转身之时,陶硕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苏瑾瑾轻轻挣开他的手,眼睛干涩得厉害,当着他的面,她按住眉心揉了揉。“不吃了,我想先睡会儿。” 陶母的房间苏瑾瑾很少进,窗户朝南,采光比他们房 分卷阅读9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间好得多。正值午后,太阳的位置最高,整间屋子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苏瑾瑾反而烦躁的慌。 径自踢了鞋子躺上床,拉过薄被连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直到呼吸不顺,苏瑾瑾才把脸露出来,她平平躺在床上,手背搭在双眼上,觉得大部分光线都被挡在手背外后,她才认认真真闭上眼睡觉。 这几日赶路艰辛,回来连口气都没肯歇就又开始忙,苏瑾瑾累极了,很快就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安宁,杂乱无章的梦境接二连三闪过脑海,她先是梦到那个大雪纷飞的隆冬,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在这个严寒天气拉着采儿出来赏雪。 十二桥上别说人连只鸟都看不到,厚厚的狐裘披在身上一点都不热和,她被冻得呼吸困难,在心底抽了自己两巴掌,恨不能现在就窝回她房间里那个暖暖的被窝蜷成一只小虾米。 转身的时候,她瞥到桥头厚厚一层积雪里露出了一片深蓝色的衣角。顾不上冷,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向那边走了过去,积雪下藏着一个冻得浑身发紫的少年,孤零零得蜷在地上,她蹲下来刨开他脸庞的雪渣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虚弱得只剩了一口气,梦境里的自己看着少年的脸,脱口唤了一个名字。 元祁!是的,她从雪地里刨出来的那个少年就是元祁。 梦境忽然一转,她坐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脸上是掩不住的悲愤与惊怒,她大声对爹爹吼道,“女儿不嫁,死也不嫁。” 嫁谁呢?是陶硕吗? 苏瑾瑾忽然就醒了过来,眼睛被从窗户透进来的天光刺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盖住眼睛。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从梦里醒了过来,还是又进到了另外一层梦境里。 苏瑾瑾安安稳稳躺在床上,静静等着自己清醒过来,门“吱呀”地一声,苏瑾瑾的手还盖在眼睛上没有拿开。 她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是母亲,跟在母亲后面的人是陶硕,她在心底静静分辨着。 冰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苏瑾瑾被冰得一激灵,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陶硕刚在院子里搓完了两个人的脏衣裳,拧干了挂在院子里,陶母收拾好厨房走过来问他瑾瑾去哪里了。 陶硕老老实实回答人在她房间里休息,饭都不吃就去躺着了,母亲有些忧心。 “瑾瑾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陶母说着就往房间走。 陶硕这才记起来,她刚回来的时候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开始心急,手胡乱在衣服上揩了两把,跟在母亲后面。 陶母也是刚碰完冷水,手背有些凉,贴在苏瑾瑾滚烫的额头上,“这孩子,额头烫成这样,回来也不说。” “发烧了?”陶硕也伸手来摸,苏瑾瑾捂出了一身的汗,脸颊烧得通红,额角跟脖颈处都蒙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陶硕伸手往下去摸她的后背,果不其然,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苏瑾瑾刚醒来,只觉得眼皮上像是搁了一个千斤顶,她用尽力气都挣不开。她有些泄气,索性也不挣扎,老老实实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有人一会儿摸她的额头,一会摸她的脸跟脖颈,这会更过分,直接从她身体与床的缝隙里伸进去摸她的后背,她睡不踏实,闭着眼睛将手背过去拽骚扰她的那只手。 陶硕没跟她较劲,乖乖将手抽了出来。“母亲,您先看着她,我去打热水给她擦拭身子。” 陶硕走了以后,陶母掏出素帕为苏瑾瑾擦拭额角的细汗,等陶硕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她让出床边的位置给陶硕。 陶硕拿了两条帕子,一条给苏瑾瑾敷额头降温,一条给她擦拭身子,刚拧干帕子放上苏瑾瑾的额头,就被她烦躁地一把拽了扔到了地上。 陶硕看了她一眼,仿佛刚刚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不知道到底醒没醒。他好脾气得弯腰捡起来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条干净帕子浸到热水里。 半梦半醒间的苏瑾瑾好像正在同谁赌气一样,热帕子一搭到额头上,她又准备去扯。 “别闹!”陶硕不管她醒没醒,对着她轻斥道。 许翩跹还昏迷不醒地躺在他们房里,苏瑾瑾又接着发起了高烧,陶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她还这么不安分。 不知道是不是嫌吵,苏瑾瑾竟然孩子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头一偏,帕子险些落在床上,陶硕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了。 “故意的是不是?”陶硕没好气地在苏瑾瑾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苏瑾瑾烦躁得皱起了眉头。 陶母看着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先给她擦下身子,额头上的帕子换勤一点,若是过了一个时辰热度还是没降下来,下午你就跑一趟,去医馆抓些褪高热的药回来。” 为防她又不听话又去扯额头上的帕子,陶硕先将她的手拽下来制住,才接过陶母递过来的帕子重新搭在她的额头上。 “衣裳被汗湿了,翩跹在隔壁我不好进去,母亲可有干净衣裳,先找一套给她换上。” 分卷阅读9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第53章 苏瑾瑾依稀记得,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后,有人在身边像陀螺一样东转西转忙个没完没了,有什么东西搭在额头上,湿漉漉地,弄得她很不好受。 她睁开眼睛,首先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梭巡了一圈,陶硕不在,母亲也不在。最终她的目光落到了房间里的窗户上,日薄西山,昏黄的余晖泄了一地,苏瑾瑾呆呆看了半晌,撑起酸软的身子坐了起来。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和自己平常穿的风格不太一样,她下地穿鞋,打开门走出房间。院子里,竹竿搭成的简易架子上,她和陶硕的衣服整整齐齐搭了一排。 陶硕做事向来有条有理一丝不苟,晾衣服的时候,为了减少每件衣服占的空间,也为了让整体看起来不会有凌乱的感觉,他都会先把衣服对准中线折叠,再前后两端对齐搭在竹竿上。 “好些没有?”陶硕在院子里生了个火炉子熬药,拿了把扇子蹲在火炉子旁边扇风,听见开门的响动,视线随着声响移了过去。 苏瑾瑾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些了。” 陶硕将扇子扔到一边,站起身子向她走来,站到她对面,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心里松了口气,“烧退了,饿不饿?” 苏瑾瑾看起来还是很没有精神,“饿,想吃东西。” “中午没吃饭,也该饿了,母亲说你刚烧刚退下去,晚上吃清淡些,蒸了些馒头,你先垫着点,过会就吃饭了。”陶硕将苏瑾瑾牵到厨房门口,看着她,道,“母亲在里面,先去吃点东西。”炉子上的药还需要他照看,看着苏瑾瑾走进厨房,陶硕才折回去看药。 苏瑾瑾走进厨房的时候,陶母正将一屉蒸好的馒头从锅上端下来。“瑾瑾醒啦!肯定饿坏了,快来吃点东西。” 说完,打开盖子,白花花的蒸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陶母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个馒头递给苏瑾瑾,苏瑾瑾被饿得酸水直冒,手比脑子快,不顾馒头上还冒着热气,直接伸手去抓,险些被烫成咸猪手。 眼泪水哗哗地往外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此刻的苏瑾瑾十分脆弱委屈,馒头被她颠在了灶头上,她从筷筒里抓了一根筷子直接往馒头上抽,活像是在鞭尸,嘴里喋喋不休,“让你烫我,让你烫我……” 陶母被这么戏剧化的一幕惊掉了下巴,好不容易回神,忙伸手抢过苏瑾瑾手里的“刑具”,“好了好了,咱们不抽了,母亲重新给你拿一个。” “母亲。”苏瑾瑾更委屈了,眼泪水跟一串金豆豆似的滴滴答答往下落,“我都饿成这样了,它居然还烫我。” 陶母只觉得,陶硕七八岁的时候都干不出来的事儿,被十七岁的苏瑾瑾干得真实利落,毫不做作,她跟哄小孩一样哄着苏瑾瑾,“是是是,都是它的错,我们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抽它。” 苏瑾瑾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陶母手中的馒头就往嘴里塞,陶母捏的馒头个头不大,苏瑾瑾连吃了三个,手还在往蒸屉里伸,陶母连忙制止,“瑾瑾,再过一会儿就吃饭了,等一会儿再继续吃。” 苏瑾瑾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是安分了。陶母怕她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吃,好言哄了两句,就把人撵到了门外。 陶硕正好给许翩跹煎好了药,用两块湿抹布捏着药罐耳朵,倒了一碗药。 苏瑾瑾在他旁边默默站了一会儿,陶硕一直聚精会神地在张罗药罐子。“是给房里那位姑娘的药吗?” 陶硕直起腰望向她,她无聊得把弄着手指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母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不是很合身,显得有点空,陶硕却觉得她似乎瘦了一点。“下午你的烧一直退不下去,去给你抓药的时候顺便也给翩跹带了一副回来。” 翩跹! 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就觉得格外沉重,苏瑾瑾控制不住地想要在他的表情里找出不同于平常的地方,多看一眼,她就越会觉得那位翩跹姑娘对陶硕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无处安放的手拢在袖子里,握紧了,指甲在手心轻轻掐了一下。苏瑾瑾移开眼,目光落在隔壁的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俏寡妇带着凌纤儿进城享清福去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苏瑾瑾恍然想起陶硕对凌纤儿的称呼,都是克制有礼的“凌姑娘”。 她沉默得有些久,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不说话,药碗中冒出来的热气都淡了不少,陶硕端起来,凝视着苏瑾瑾的侧脸,缓了缓,才开口,“翩跹已经醒了,我先去喂她药。” “陶硕。”陶母的声音适时响起,缓解了两人之间凝固了的气氛。 陶硕不得不放下药碗,苏瑾瑾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端起药碗,低声说,“我去喂吧!” 陶硕极为不适应这样安静懂事的苏瑾瑾,他没来得及想太多,苏瑾瑾已经推开房门走进去了。 “你来了?”陌生又伴着雀跃的声音让苏瑾瑾脚步一顿,这位翩跹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听她的语气,好像已经和 分卷阅读9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陶硕见过面了。 进来的人不是陶硕,许翩跹微微一愕,迅速收起多余的情绪,变得大方懂礼,看了一眼苏瑾瑾手上的药碗,微微笑道,“劳姑娘亲自送药过来,翩跹十分过意不去。” 借着房外透进来的光照,苏瑾瑾偷偷打量着靠在床头的许翩跹——曾经住在隔壁的凌纤儿就已经是罕见的美人了,这位姑娘容色和凌纤儿不相上下,看起来却比凌纤儿端庄大方许多。很快她就发现,这位翩跹姑娘也在好奇得打量她。 莫非,她还不知道自己和陶硕的关系? 母亲的衣服有些大,好在颜色不算沉闷,是淡雅的素白,裙摆上缀着几朵碎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的衣服不合身,看着同样身着白色衣裙的许翩跹,苏瑾瑾突然自惭形秽了起来。 苏瑾瑾勉强收敛起不安的情绪,笑道,“相……陶硕这会有事要忙,所以我帮他把药端进来。一碗药而已,又没有沉到压手的地步,姑娘无需这般客气。” “相”字已经出了口,苏瑾瑾还是临时改了称呼,眼下这位翩跹姑娘的身份还不明了,所有的想法都是她主观的猜测,苏瑾瑾还没做好准备直接去问陶硕,眼下打算直接从翩跹姑娘口中套些话出来。“姑娘可有好些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翩跹道,“多谢姑娘挂心,翩跹受的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只是扭伤了脚,一时半会可能还没办法下地。” 那就是要待上很久了,苏瑾瑾心下了然,仍不动声色道,“还从未见陶硕对谁这么热心过,想必姑娘和陶硕是认识的吧?”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药递到许翩跹唇边。 许翩跹极为配合,凑过头去喝下了勺子里的药,苏瑾瑾收回勺子,许翩跹抬起袖子擦嘴,在苏瑾瑾低头舀下一勺的时候,她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一瞬,又很快收了回来。“我与陶硕认识的时间比较久,不过也有四年没见了。” 四年!这么巧,陶硕也是四年前才来到苏府的。 苏瑾瑾心中疑虑重重,面上仍崩住了未漏一点端倪,“我也是四年前才认识陶硕的,不过倒是没有听她提过翩跹姑娘,翩跹姑娘是哪里人呢?怎么突然到了宛城,是专程来寻陶硕的吗?” “不是。”许翩跹笑得很勉强,目光落在苏瑾瑾身上,苏瑾瑾抬头正好对上,她没有立即错开目光,借着对视的功夫,仔仔细细端详着许翩跹的脸,这才发现,许翩跹长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双瞳剪水,盈盈秋波,若是眉心落下一丝褶皱,都会招人怜惜半天。 苏瑾瑾望着许翩跹的眼睛走了会神,许翩跹仪态端方,一看就是出身于大家,却不似一般名门闺秀那般拘谨,她迎着苏瑾瑾的目光,不躲不避,苏瑾瑾要看,她就大大方方让她看。 “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来打宛城,没有想过会遇上陶硕。姑娘和陶硕认识了四年,如今又住在一起,莫非是陶硕的……” 苏瑾瑾知道她拿不准自己和陶硕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开始试探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容里刻意带了三分娇羞,舀了一勺药递到许翩跹唇边,“我是陶硕的妻子,我与他四年前认识,年前成的亲。” 许翩跹她猛得回头,撞上盛着汤药的勺子,黑黢黢的汤药尽数洒在她白色的衣襟上,印下了浓浓的一小团污渍,显得格外显眼。她满眼的不可思议,脸上血色尽失,看起来又苍白了半分。 “可有烫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交了半天锋,喂药的差事苏瑾瑾做得十分敷衍,碗中的药才下去了一小半。刚端进来的时候就不算很烫,磨磨蹭蹭又蹭去了不少时间,汤药也凉得差不多了。苏瑾瑾心中不痛快,嘴上却含了满满的客气,装模作样地抽出袖中的手帕给许翩跹擦拭。 第54章 “姑娘是因为真心实意地喜欢陶硕才嫁给他的吗?” 端着碗的手顿了顿,苏瑾瑾重新舀了一勺药递过去,许翩跹偏开头,避开不喝,只紧紧盯着苏瑾瑾的脸,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苏瑾瑾丝毫不畏惧她的目光,坐在床边与许翩跹对视了一会儿,直到端碗的手传来酸软的感觉,她才压抑住心中快要溢出来的不痛快,面无表情地说道,“翩跹姑娘更想问的是陶硕是不是因为真心实意喜欢我才娶我的,对吗?”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面上的那层纱要不要还有什么区别?苏瑾瑾想要知道的,问陶硕,陶硕未必肯说,从许翩跹这里突破是个绝佳的好路子。她想知道陶硕的过去,许翩跹想知道陶硕在苏府的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双方都有对等的所求,又何必拐弯抹角绕这么大的圈子。 话已说开,许翩跹也决定不再试探,直接点了点头,“是。” 苏瑾瑾把药碗端到怀中,用双手捂住,“你怀疑陶硕不是心甘情愿娶我,是因为你心中笃定,他心里真正想娶的人是你对吗?” 许翩跹犹豫了一瞬,随后道,“是。” 苏瑾瑾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她忘记自己还端着药,突然起身,碗从手里滑了出去,汤药全部泼在了 分卷阅读9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许翩跹的白色长裙上。 苏瑾瑾竟然有些想笑,话本里的白月光会故意打翻药碗趁机栽赃给心仪之人的原配妻子,好赚取心仪之人的同情。她也太不争气了,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位翩跹姑娘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报复她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翩跹不屑于这等下作的手段,她没闹没叫,拿过苏瑾瑾的手帕在染了污渍的布料上蹭了蹭。苏瑾瑾早就认出,许翩跹的衣裳用的都是上等的料子,一碗汤药泼上去,那是废得彻彻底底的,什么补救的方法都不管用。 苏瑾瑾脑子尚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知是自己冲动在先,才令许翩跹遭受了一场混着药味的“无妄之灾”,她拾起滚到薄被上的药碗放到桌子上,对着许翩跹歉疚地说道,“擦不掉的,别废力气了,我重新找套衣服给你换上,都是我不好,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望翩跹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没关系……”许翩跹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苏瑾瑾和许翩跹同时往门口看去,陶硕看了眼床上的许翩跹,然后才望向苏瑾瑾,“快要吃饭了,母亲让我进来叫你们,药喂完了吗?” 苏瑾瑾看着他,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她刚刚也想过,这件事若是由陶硕亲自同她坦白她会不会好受一点,此刻的苏瑾瑾只觉得被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心凉了下去,脑子却更清醒了几分。“我刚刚不小心把药泼在翩跹姑娘身上了,我去找条裙子给她换上,你重新去端碗药进来喂她吧!” 陶硕站在房中的桌子前,苏瑾瑾越过他往靠着墙壁的柜子走去,陶硕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对许翩跹说,“我去看看药罐里剩下的药汤够不够盛一碗。” 许翩跹点点头。 苏瑾瑾在柜子里翻捡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件白色的衣裙——她一向不爱太过于清淡的颜色。在叠好的一摞衣衫中扫视了一转,苏瑾瑾最终抽出了开春买的那条湖蓝束腰长裙。 “我没有白色的衣裙,翩跹姑娘就将就着穿吧!”苏瑾瑾双手托着湖蓝长裙,端端正正地递给许翩跹。 许翩跹也伸出双手来接,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湖蓝也是我很喜欢的颜色,是翩跹给姑娘添麻烦了。” 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好这个时候陶硕端着碗进来了。苏瑾瑾从床边退开,把位置让给陶硕,她灰心丧气地想,自己定是碍着他们了,久别重逢想必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让她不识趣得打断了。 “我笨手笨脚的,怕等会又泼得翩跹姑娘一身药,还是你喂吧!我去厨房看看母亲那里还要不要我帮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苏瑾瑾从没有关注过厨房的事,有一回良心发现想要跟陶母学做菜,差点把厨房烧了,自此以后陶母便明令禁止她进厨房。 方才泼许翩跹一身药的事情,许翩跹没有栽赃陷害的想法,苏瑾瑾没有洗脱嫌疑的心思,陶硕又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三人相安无事,该喂药的喂药,该伤神的伤神,房间里的陶硕和许翩跹也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终于由许翩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以前的事,你还没有给你……那位姑娘说过?” 妻子这个称呼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只会令自己更加难过,许翩跹选择了暂时的逃避,用了另外一个称呼。 “没有。”陶硕舀起一勺药,稳稳地送到许翩跹嘴边。 许翩跹低头喝了,又问,“不准备同她说吗?” 以为已经死透了的情绪隐隐有了死灰复燃的征兆,陶硕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许翩跹的眼睛,“翩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宛城?” “郁连和他父亲怄气,偷偷跑来了宛城,南宫让我来劝他回去,你知道的,郁连一向都很听我的话。不想路上遇到劫财的匪人,保护我的护卫与他们缠斗在一处的时候,我心里害怕,偷偷跳下了马车,想找个地方藏起来,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不清路只能闷着头乱跑,感觉跑上了一处山坡,不小心被一个石头绊了脚,就顺着斜坡滚了下去,醒来就在这里了。”许翩跹早早就想好了说辞,可惜这一番话听在陶硕耳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郁连心仪于你,一向爱黏着你不假,问题在于,京城离宛城,并不是一两天的路程,你会为了他不顾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就独自出门吗?翩跹,你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陶硕毫不客气地拆穿她。 “我……”许翩跹想了其他说辞来圆这个谎,陶硕没给他机会。 “然后,京城至宛城,并不会从高家村过,你可以说是专程从城里折道向这里来找郁连的,可是,你和我都知道,以郁连半点苦都不肯吃的金贵习性,哪怕是赌气离家出走,也必定是带够了银子的,又怎么肯委屈自己住在乡下。” 陶硕看了看紧闭的门扉,苏瑾瑾出门时替他们关好了门。他回过头,看着情绪不稳的许翩跹,继续说道,“翩跹,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有人告诉你我还活着,是不是?” 许翩跹不闪不避地回视陶硕,回答的话却并非是陶硕想要知道的。“陛下他可能熬不过这个深秋了,你……” 分卷阅读9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翩跹,慎言!”陶硕迅速打断她,语气格外沉重。 许翩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呐呐住了口。 “相公,吃饭了。”门口忽然传来苏瑾瑾的声音,陶硕和许翩跹同时僵了一下,极为默契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苏瑾瑾出现得太过于及时,陶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昨日之种种譬如昨日死,曾经的陶硕早就死在了四年前,这些年,他虽然没有更名换姓,却并不代表他没有从心底里舍弃从前的身份。 富贵、权势、名誉,一切诸如云烟过眼,他和母亲早就看穿了,也看淡了。 一丝痛楚飞快地闪过眼睛,很快消失不见,他眼中再无波澜,那些遥远而深刻的记忆被他好好地藏了起来,若不是许翩跹的再次出现,他也不必再去重新将它们挖出来。 “马上就来。”陶硕向着门应了一声,扭过头再看向许翩跹时,发现她也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平静地对他说,“我脚扭伤了,但是不严重,你扶我去厨房吧!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陶夫人了。” 陶硕欲言又止,眼神带有一丝犹豫,许翩跹看一眼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对那位姑娘说。” 得了保证,陶硕心安了下来,耽搁了一阵,碗中的药才喂了一口,这会已经完全凉了,许翩跹伸手端过来,就着碗口一股脑地灌进了喉咙里,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滑去,嘴里尽是浓郁的药味。 陶硕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茶水解药性,少喝一点。” 许翩跹端过茶杯喝了一小口后就将茶杯递了回去,陶硕拿过她手里的药碗再接过茶杯一起放到了桌子上。回身时,许翩跹向他伸出一只手,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脸上,“我没办法自己走,需要你扶我过去。” 陶硕丝毫没犹豫,甫一见面时的生疏感一过,青梅竹马十余年的熟悉感又重新回到了两人之间。 许翩跹小的时候面上乖巧识礼,只要离了大人视线,就皮得跟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一样,跟着以郁连为主的一群熊孩子,上山爬树下水摸鱼的事儿她没少干过,每次被摔着碰着走不了路,都赖着陶硕背回家。 陶硕搀着许翩跹往外走,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了,哪怕四年不见,这个动作也完全没让二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先吃饭,吃完了再交代其他的事。”快要走到门口时,陶硕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话。 许翩跹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四年里发生的事你也得好好对我交代一下。” 差点就说出了口,她先一步反应过来他与陶硕的关系早就不同于从前,她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让他交代这些事? 第55章 苏瑾瑾在房里试探许翩跹的一番话着实费了一些心思,虽然刚醒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走出房门时她却仍在想,或许等会该吃两个馒头才能抵饿,真坐到桌子旁,她反而又没有了胃口。 陶硕扶着行动不便的许翩跹走进厨房的时候,苏瑾瑾正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粥,见二人进来,从碗上别开目光随意瞟了一眼,又专注喝粥去了。 客人还未上桌,按道理她不能先动筷子,苏瑾瑾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心里不痛快,就是不愿意事事都将就着许翩跹,虽然人家也没做什么事情来惹她生气。 刚刚苏瑾瑾独自蔫头耷脑地走进厨房,陶母一看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幅样子。苏瑾瑾什么话也没说,径自拿碗舀粥,陶母当然知道这于理不合,不但没有责备,还主动挑开蒸笼的盖子,夹了一个馒头塞给苏瑾瑾,生怕她饿着。 厨房的氛围冷得跟冰窖一样,陶母给许翩跹和陶硕添了碗筷,招呼两人坐下。苏瑾瑾仍捧着碗小口小口得喝,看起来十分费劲,倒像是七八岁的稚童看见碗里都是自己讨厌的菜,又不得不在大人严厉的目光里被逼着一口一口得吃光光。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苏瑾瑾被盯得不自在,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没办法顶着三道目光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她无奈得把碗放回桌上,坐姿端端正正,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膝盖。 陶硕还没有迟钝到看不出她在怄气的地步,苏瑾瑾的小脾气通常是说上来就上来,一声招呼都不打,陶硕习以为常,就不知道这次她怄得是哪门子气。 当着陶母和许翩跹的面,他很自然地伸手去探苏瑾瑾的额头,见热度正常才收回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瑾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放在了桌上的菜碟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她高烧刚退,母亲烧的菜色都是清一色的寡淡,苏瑾瑾多少能食些辣,看着这一桌子清淡的菜色,不知道该从哪儿下筷。 陶母自是察觉到她嫌弃的小眼神,直接挑了一筷子瓜丝放进她碗里,“病刚好,别挑食,多食清淡的,对你身体有好处。”随后又望了一眼自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许翩跹,“这孩子被我和陶硕宠坏了,吃饭挑得很,叫许姑娘看 分卷阅读9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笑话了。” 一句话间的远近亲疏一目了然,苏瑾瑾虽然兴致不高,却将陶母的言下之意听得明明白白,她识趣得挑起瓜丝乖乖吃了。 许翩跹面上浮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苏姑娘大概是刚退了烧,胃口不好,是该多吃点清淡的。” “和许姑娘是有四年没见了吧?你还没尝过我做的菜呢!多吃些,明天我炖只鸡给你们都补一补。”苏瑾瑾本就食难下咽,陶母趁回话的功夫又挑了一筷子炒青菜进她碗里,怕陶母挑起菜来没完没了,苏瑾瑾忙一把抱起自己的碗,苦恼地说,“母亲明明知道瑾瑾不爱吃青菜,还夹了这么大一筷子。” 见苏瑾瑾眉头间挤出来的川字纹,嘴唇撅得都可以塞下一个小鸡蛋了,陶母不由宠溺一笑,“知道你不爱吃才要你多吃,别以为母亲没看到就不知道,都瘦了一圈了,出了一趟远门,为赶路肯定吃喝都凑合,陶硕也是,瑾瑾是个女孩子,不能什么都跟你比着来,你怎么不把人照顾仔细些。” 说着说着怎么就从她挑食说到陶硕头上去了?苏瑾瑾一头雾水,不过滇州一行,陶硕对她已是够周全够体贴了,听母亲这么冤枉他,苏瑾瑾忍不住放下满心的抑郁替他说话。“母亲可冤枉相公了,滇州的吃食我不大吃得惯,相公上街时就尽量选我吃得惯的带回来,照顾得挺好的。”苏瑾瑾将碗放在桌上,用手摸摸左脸再摸摸右脸,疑惑问道,“我瘦了很多吗?” 气氛忽转,演变成一家三口的和乐融融,许翩跹插不上话,有些尴尬,只好埋头夹菜吃饭。 陶硕随手给许翩跹夹了一筷子炒瓜丝,面向陶母,苦笑道,“母亲这心怕是偏到了天上去,儿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亲生的。” 陶母也给许翩跹夹了一筷子菜,对陶硕笑道,“有了瑾瑾这么贴心的儿媳妇,母亲还要你做什么?” 陶硕一愣,抬头看了眼陶母,正好对上陶母饱含深意的目光,就差没有直接开口提醒他搞清楚,在这桌上谁才是他真正的媳妇了。 陶硕连续赶了几天路,回来就帮着母亲干苦力,又接连照顾两个病人,此刻也有些力不从心,他埋头吃自己的饭,索性谁都不管了。 陶母看得一肚子气,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也直接撂摊子不管,默默吃她的饭去了。 “陶硕,我躺了一下午,身子躺乏了,吃完饭你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许翩跹柔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苏瑾瑾手上抖了一下,筷子没拿稳,一只掉在了地上。 筷子落地的声音分外清晰,苏瑾瑾想弯腰去捡,又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碗,没吃完的半碗粥混着没来得及吃的青菜倒了一大半在桌子上,苏瑾瑾又手忙脚乱地去扶碗。 “放着我来。”陶硕先苏瑾瑾一步捡起地上的筷子,拿过她手里的碗一并放到了灶台上,顺手拿起桌上的抹布把桌子收拾干净。 陶硕再递上一副干净的碗筷,苏瑾瑾没接,“我不吃了,我先回母亲房里躺一躺。” 陶硕一直目送着她走出去,一时之间,也没人再开口说话,直到再看不见苏瑾瑾的背影,陶硕将碗筷放回碗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饭。 “陶硕。”许翩跹一直看着他,低低喊了一声。 陶硕停下夹菜的动作,这才想起来许翩跹刚才问的话。“今天太晚了,你先回房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许翩跹的嘴唇动了动,低下头,不再说话。 许翩跹回房后,厨房里只剩了陶硕和陶母,他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筷,再把吃剩的菜都倒进桶里,陶母叹了口气,“许姑娘为什么突然来宛城,问清楚了吗?” 陶硕正擦着桌子,背对着陶母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 “刚才她约你出去应是要对你坦白,为什么不去?”陶母继续问。 陶硕两下擦好桌子,抱起碗准备去院子里洗,他之前在院角挖了一口井储水。“母亲还是去看看瑾瑾,看她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她烧虽然褪下去了,也难保不会反复,劳母亲看着她一些。” 陶硕直接掠过陶母的问话,陶母知道他不想说,当下也不再勉强,“今晚你睡哪里?” “母亲房里还有多余的褥子是吗?”陶硕抱着碗回头,“我在厨房搭个地铺,将就几晚上就是。” 苏瑾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说天刚擦黑,她睡了一下午,这会若能做到沾床就睡,她可以直接去和张屠夫家圈里的猪大爷们作伴了。 门开了,陶母走了进来,苏瑾瑾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不是陶硕,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隐隐有些失望。她很快整理好情绪,甜甜唤了一声,“母亲。” “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说着手又贴上了苏瑾瑾的额头,苏瑾瑾轻轻闭了闭眼,母亲的手有些凉,不像陶硕那般,时时刻刻都跟个暖烘烘的小火炉似的。 “没有哪里不舒服,让母亲担心了。相公……相公他们出去了吗?”苏瑾瑾毕竟还是关心的。 陶母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揉了 分卷阅读9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揉她的头发,“没有,陶硕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的,于理不合。” 苏瑾瑾没有因为这句话得到丝毫安慰,她苦笑一声,“母亲,我以前觉得我挺聪明的,可是现在又觉得自己挺愚钝的,我总是猜不透相公他在想什么。” 对于苏瑾瑾的心思,陶母心下了然——她在好奇陶硕的过去。他们母子真正的身份确实无法宣之于众,但是苏瑾瑾既然已经进了陶家的门,就有知道的权利。陶硕不坦诚相告,也许是不愿意再直面那段过去,又或许是认为不让苏瑾瑾知道反而对她更好。 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看她受半点委屈陶母都会心疼不已,哪里舍得让她跟着陶硕承担那段痛苦的回忆呢? 苏瑾瑾的头发一直养得很好,乌黑顺滑,又细细软软的,陶母的手一直摩挲着她的发顶,微微笑道,“人并不是一生来就聪明的,我说的聪明不是读书识字的天分高,是另一种,需要经历万千阻碍的雕琢凿刻,一步一步变成另一幅模样,这过程并不是出于自己下意识的意愿,而是被逼着选了一条更难的路,毕竟,谁不想一直顺风顺水,平安喜乐呢!” 苏瑾瑾听得懵懵懂懂,感受到陶母掌心的温度,她有些累,忽然就没有了深究的欲望。“母亲刚刚说的话让我想到刚来高家村的时候,相公为了安慰我,说过的那番话,听起来也挺高深的。 ” 第56章 一两缕不安分的发丝不知何时跑到了苏瑾瑾的眼皮上,苏瑾瑾无知无觉,陶母看见了,轻轻地替她拂到后面去,漫不经心地问,“硕儿他说的什么?” 苏瑾瑾的眼神带着迷迷糊糊的混沌,听到陶硕的小名,眼里的光彩蓦然被点燃,她唇角还挂着柔和的笑意,“他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可以把时间花在擅长并喜欢的事情上,然后找到一条适合自己去走的路,一直走下去。” 陶母的手顿了顿,忽然又听到她说,“我以前是不懂这些的,爹爹宠我,我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若不是记得相公说过的这番话,风月人间招人的时候,我可能并不会走进去。” 月亮爬上了夜空,如水的月光从窗户泄了进来,洒下一地银白清辉,苏瑾瑾顺着窗子看向半空的一轮圆月,喃喃道,“今晚的月亮好圆,是快到中秋了吗?” 陶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快了吧!” “母亲。”敲门声响起来,陶硕只唤了这一句便再没开口说话,苏瑾瑾扭过头往门口看了看,她期待的那个人却始终不肯走进来看她一眼。 陶母打开柜子抱出一床冬天才用得到的厚褥子,门开之前,苏瑾瑾匆匆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侧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陶母打开门,将褥子递给陶硕,陶硕接过来没有立刻就走,他垂下眼睫透过门缝朝里望了望。陶母回头看了一眼,苏瑾瑾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陶母知道她定然没有睡。 “放心,她好好的。”她压低声音,轻轻地拍了拍陶硕的肩膀。“回去睡吧!” 看着陶硕回到厨房,陶母关上房门往床走去。苏瑾瑾侧过身子,面朝陶母,小猫儿一样,轻轻唤了声“母亲”。 见窗户还敞开着,陶母先去关好窗户,又走过来为苏瑾瑾掩好薄被,苏瑾瑾苦恼地叹了口气,“母亲,天儿很热。” “病才刚好呢!”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到里侧把薄被掀开了一个角,“不能再多了。” 苏瑾瑾觉得脖子上凉快了一些,她偷偷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侧身搂住陶母,“母亲陪我说说话吧!” 陶母每日午饭后都会定时休息半个时辰,否则下午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今日非但没得到休息,从中午开始就没忙消停过,天一黑,她就有些受不住了,若是勉强提起精神来应付苏瑾瑾,就怕脑子不甚清醒的时候说些不该说的话。 陶母思量一番,还是狠心拒绝,“母亲很困,明天再好好陪你说话,你乖哈!” 陶母一边哄,一边把人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苏瑾瑾的后背,就差给她唱一首摇篮曲哄她入睡了。 耳边很快传来陶母平稳的呼吸声,苏瑾瑾越躺越精神,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今晚月亮这么圆,不如起来赏月吧! 她轻轻拿开陶母的手,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去,紧闭的窗户隔绝了月光,屋内漆黑一片,苏瑾瑾赤脚下地,蹲在地上摸出自己的鞋子穿好以后,踮起脚尖猫着身子做贼似的溜出了房门。 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铺了一地,熟悉的小院被笼上了一层安静祥和的气息,院子里还放着陶硕坐了一半的竹椅,已经看得出大概的轮廓。 周边越是安静,苏瑾瑾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睡不着吗?”这个声音似乎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甚至这一地的月光都让苏瑾瑾觉得似曾相识。 苏瑾瑾转过身,遥遥望着他。一天前,她还能毫无顾忌地冲着陶硕撒娇斗嘴,不过一日光景,好像就凭空出现了一道天堑横亘在他们 分卷阅读9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两个之间。 苏瑾瑾静静看着他,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中,连带着她看陶硕的眼神都显得温柔而宁静,“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吗?” 陶硕缄口不言,迎上她的目光,默默地站在对面。 看着他这副隐忍的模样,苏瑾瑾自嘲地笑了,“是对我无话可说,还是不知道哪些话可以对我说?” 这些话在苏瑾瑾心中压了很久,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出口,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了,对面站着的人却不言不语,一点答疑解惑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那换我来问你,四年前你和母亲深夜来到苏府,表面上像是来投奔我爹,实际上却更像是来避难的,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和母亲逃得这样匆忙?” 陶硕的面色迅速沉了下去,他抿紧嘴唇,目光复杂地看着苏瑾瑾。 苏瑾瑾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痛楚,也许那段过去对于陶硕来说,是心上永难痊愈的沉疴,她却像一个专门挖人伤疤的刽子手,明明知道那会有多痛苦,却仍旧不依不饶地想要挖出一个结果。 陶硕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定定凝视着她,最终艰涩开口,“对不起,我不能说。” 苏瑾瑾用力点点头,苦笑道,“陶硕,你心里有一个地方总是对我封闭着,每当我想问的时候,你都插科打诨地掩饰过去,你藏得这样好,好不容易漏了点端倪,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好像总是没有办法走到你心里去。” “或许一直以来我都误解了你对我的感觉,作为一个合格的夫君,你做的一切都无可指摘也无可挑剔,越是这样就越让我觉得,你忠的是妻子这个名头,而不是苏瑾瑾这个名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苏瑾瑾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泪水不知不觉盈满眼眶,被她固执地强忍了回去,硬是不让泪水滴落下来。“人家都说夫妻同心,你扪心自问,你和我,是一条心吗?” 陶硕受不起她这副欲泣不泣的可怜模样,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揪紧了,他开口解释,“瑾瑾,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这样,又该是什么样?陶硕挫败得张了张口,欲要继续解释,心乱成了一团麻,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苏瑾瑾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鼓足勇气道,“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你娶我并非是出自你本意,四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和母亲选择来到万州城隐居。我想知道,在这之前,你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翩跹姑娘对不对?若是没有这场变故,你娶的那个人也一定会是她对不对?” 陶硕面色紧绷,心知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没办法昧着良心反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他轻轻地道了一声“是。” 温热的泪珠从苏瑾瑾的眼眶簌簌滚落,顺着脸颊滑到唇畔,偷偷溜进了嘴唇的缝隙之间,咸涩的味道顺着舌尖一路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去。 成婚之时,她和陶硕皆非自愿,是她先动了心,走到今天这步,自是谁也不能怪。 眼泪越流越多,无论怎么揩拭,眼角那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苏瑾瑾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无声地哭了半晌,陶硕走进一步想要拉她的手,被她先一步察觉,飞快地退开。 苏瑾瑾又向后退了两步,任泪水越流越多,她顾不上擦,嘴唇抿了抿,对陶硕道,“你不愿意娶我,一早我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翩跹姑娘既然追到了这里,你们……” “瑾瑾。”没等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陶硕立刻出声打断她。“不要乱想,你想象的那种可能自我们成亲后我就再没有想过。” 苏瑾瑾看着他,眼神凄凉,“为了强压给自己的责任,连自主选择妻子的自由都失去了,陶硕,你委屈吗?” 眼见陶硕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苏瑾瑾轻轻笑了,在陶硕开口之前,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腿有些软,一时没有站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陶硕的手向前伸了伸,看她站稳了,又迅速收了回来。 身子虚晃了两下,苏瑾瑾勉力稳住身形,转过身,稳稳地朝陶母房间走去。 “陶硕。”直到确认苏瑾瑾回到房间后,站在门后偷听的许翩跹才打开门走出来。 陶硕回头看了她一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今晚我有些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许翩跹想说的话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眼睁睁看着他落寞地往厨房走去。 陶硕闭着眼睛躺在褥子上,扯过脱下的外衫随意搭在身上,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里总听到屋外传来雨声,朦朦胧胧间陶硕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被微弱的烛光晃到了眼睛。 “母亲,这么晚了,烧水做什么?”陶硕半坐起身,看陶母在灶台旁边忙来忙去,不由出声询问。 陶母往灶筒里扔了两节柴禾,关上灶门,解释道,“瑾瑾这会又烧起来了,烫得跟个熟鸡蛋似的。” 陶硕闻后心里着急,忙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胡乱穿上鞋匆匆往屋外走。 分卷阅读10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苏瑾瑾还没有醒,脸颊布上了一层樱花粉,比她平日里涂的胭脂都要好看几分。 陶硕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烫得令人心惊。白日里给苏瑾瑾抓的退烧草药还剩了一副,陶硕折身回厨房找出来,燃起炉子开始熬药。 “母亲,您先给瑾瑾擦擦身子,看能不能把烧降下去。”陶母端着盆往房间走,被正在熬药的陶硕抬手拦了下来。 陶母面上难掩疲惫之色,冲着陶硕点了点头,“应是没有大问题,你也别太担心。” 陶母给苏瑾瑾擦了几道身子,陶硕熬好药后又灌了她一整碗,后半夜,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陶母只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扭头对陶硕道,“烧退下去就好了,你也回去睡吧!” 陶硕松了口气,脚不沾地地忙了好一会儿,这会倒是来了精神,他弯腰抱起苏瑾瑾,对上陶母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把瑾瑾抱过去睡,母亲忙了一晚上了,也早些睡吧!” 陶母担心苏瑾瑾细皮嫩肉的,怕在厨房睡不好,还没等她张口陶硕就抱着人消失在门外了。 苏瑾瑾被人翻来倒去折腾了半晌,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陶硕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褥子上,苏瑾瑾眉毛动了动,在梦里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陶硕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她好半天,浓浓睡意袭上干涩的眼睛,他起身吹熄蜡烛,将宽大的外衫盖在苏瑾瑾身上,再将人揽到怀里牢牢抱住,跟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第57章 “瑾瑾,身体还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李研没什么事儿可忙,捏着本画本,边嗑瓜子边看。 “没事,烧早退了,昨晚没睡好,这会有点困。”苏瑾瑾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撑着腮发了好半晌的呆,她脸色算不得好,心里压着事,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回去睡吧,店里我帮你看着,反正最近生意也不好。”李研极为善解人意。 苏瑾瑾摇摇头,闷闷道,“不想回去。” 李研愣了一下,“跟家里人吵架了?” “早上出门时和相公拌了两句嘴。”真实原因苏瑾瑾自不会说,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李研笑了笑,没仔细问缘由,“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别太往心里去。” 苏瑾瑾苦涩得笑了,若是这么简单倒好了,她和陶硕能不能过下去还是回事,纵然心底里舍不得,但是明知道他心里有了其他人,还硬要把他绑在身边,苏瑾瑾好像也做不出来这么混的事。 只是,以后可能真的再遇不上像陶硕这样宠她纵容她的人了。 想到这里,苏瑾瑾又惆怅得苦笑起来,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对了,昨天下午我不在,掌柜的可有回来过?”苏瑾瑾惦记着染色的事情,只能暂时将陶硕的事儿放到一边。 听苏瑾瑾这么一问,李研面上浮起一抹羞愧,冲着苏瑾瑾干笑道,“瞧我这记性,昨天下午郁连回来过,看你不在,让我给你带话,说你托他找的染匠给你找好了,是个染了几十年色的老前辈了,叫你放心就好,这是试染的布料。”李研从桌上拿起一块白色的布料。 苏瑾瑾接过,就是普通的一块白色薄纱,用丝线绣出孔雀翎的花样,白天拿出来看,着实算不上好看。 李研读懂了她面上的疑惑,“掌柜的说花样上染了萤光蕈捣烂后制成的汁液,汁液本来没什么颜色,所以白日里看不出效果,放到夜里看应是没问题的。” 苏瑾瑾点点头,收起布料——郁连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办事效率极高,他既然说没问题,想必就真的没有多大问题。她准备回家时将布料带回去,看看效果。 下午店里来了几个富家小姐,明里暗里打听起南宫雪衣的去向,苏瑾瑾强打精神应付过去了。 她不在的这几日,衣服没人管,乱七八糟得摆在长桌上,布匹倒得横七竖八的也没人扶。苏瑾瑾趁客人没上门的时候把布匹按深浅顺序依次摆好,摆完了又搬一根凳子坐在长桌旁边叠衣服。 一直到夕阳落山了,还剩下一小摞衣服没叠好,若放到以前,苏瑾瑾会直接留到第二天来叠。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想到一回家会看到陶硕同翩跹姑娘的亲密模样,一口气不上不下得梗在心口,她重新坐回凳子上,从一摞衣服里抽出一件,认认真真叠了起来。 叠衣服是细致活,苏瑾瑾叠得不慌不忙,等最后一件衣服叠完,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门外望去,天已经黑透了,她一直不敢一个人赶夜路,回家的小路上到了傍晚几乎就没几个人了,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苏瑾瑾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关店门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密集的乌云席卷了天空,空中劈下一道震天响的大炸雷,把苏瑾瑾吓得哆嗦,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陶硕傍晚时因为府上的事儿耽搁了一阵,还没到家,瓢泼大雨就猝不及防淋了他满身,前面就是他家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看到陶母撑着 分卷阅读10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伞跑过来,满脸急色,“你一个人回来的?瑾瑾没跟你一起吗?” 到了陶硕下工的点儿,还是没见着他人,苏瑾瑾也没回家,陶母想是苏瑾瑾店中有事耽搁了,陶硕过去接她,两人会一同到家,谁知道只见到陶硕的人,而苏瑾瑾却没一道回来。 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陶硕慌了,“瑾瑾还没回来?” “没有,我以为你去接她了。” 陶硕什么话也没说,三步并作两步进屋找伞,许翩跹同他说话他也顾不上理,在房间里翻出一把油纸伞,握在手里就冲进了雨幕。 “你把伞打上。”陶母举着伞在后面喊,陶硕却早已跑远了。 这一路走来都是泥泞的泥巴路,苏瑾瑾忍住恐惧摸黑前进,泪水混着雨水糊了她满脸,往常很快能走完的乡野小路今天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又一道惊雷炸下,周围的树影似乎幻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苏瑾瑾靠过来,仅剩的勇气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抽离,苏瑾瑾恐惧得四处张望,脸上踩到一块陷在泥泞里的石头,身体不稳,直直扑了下去。 全身的力气都尽数弃她而去,苏瑾瑾已经哭到绝望,嘴里默默念着陶硕的名字,此刻,也只剩了这个名字能够带给她点滴勇气。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头顶上方的雨幕被一把撑开的油纸伞隔绝,苏瑾瑾惊喜回头,“相公。” “苏姑娘,你还好吧?”元祁蹲下身,一手撑着伞,一手伸过去扶苏瑾瑾的胳膊。 惊喜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虽然来的不是苏瑾瑾期望的那个人,但是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也足够带给苏瑾瑾片刻心安了。 苏瑾瑾借着元祁的手站了起来,刚刚跌倒时蹭了满手泥,苏瑾瑾在身上抹了两把,反正衣服早就被蹭得不成样子了。 元祁仍旧保持着搀扶的动作,没有放开手,看起来有些亲密。 刚刚忍过一阵心悸,苏瑾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没有马上挣开,“你怎么在这里?” 元祁没有马上回答她,苏瑾瑾疑惑得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苏瑾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陶硕静静看着亲密相偎的二人,任雨水淋了满脸满身,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没有撑开的油纸伞。 苏瑾瑾泯了泯唇,想开口唤他,“相公”这个称呼硬生生梗在喉间,她徒劳地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陶硕撑开油纸伞,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来,不着痕迹地将苏瑾瑾拉到身边,对微微笑着的元祁道,“多谢公子送内子回来,雨天路难走,就不耽误公子的时间了。” 说完,不等元祁回答就拽着苏瑾瑾往回家的方向走。 “瑾瑾。”元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出声唤了苏瑾瑾的名字。 苏瑾瑾纳闷得回头,元祁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 陶硕身子一僵,跟着回头,元祁看了他一眼,转而把视线移向苏瑾瑾,“这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答应过你的承诺,不来找你,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苏瑾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捏得她眉头一紧,她挣了挣,抬头看向陶硕,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苏瑾瑾很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可惜天太黑,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脸部轮廓。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扭头对元祁道,“天黑路滑,元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瑾瑾和陶硕同打一把伞,一路无话。 回到家陶母就关切地迎上来,苏瑾瑾强撑着笑脸安慰她,然后连哄带推得将陶母送回房里。 方才在路上摔了一跤,裹了一身泥,苏瑾瑾不顾天还下着雨,她自己先忍受不了走到院中冲洗,陶硕就站在檐下静静看着她。 等手脚和脸上的泥土被冲洗干净后,苏瑾瑾没理一直看着她的陶硕,径自走向陶母的房间。 苏瑾瑾正要推门进去,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背后的陶硕一把拽住,苏瑾瑾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结果这人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拽住她的手跟铁钳一样。 “陶硕,你拽疼我了。”使蛮力甩不开,心里有团小火苗蹭蹭蹭往上冒,苏瑾瑾也动了真怒,一句满含怒火的话通过她那副软软糯糯的嗓音,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两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陶母和许翩跹听到响动,纷纷出门来看,陶硕情绪不稳,扭头对陶母说,“母亲,今晚瑾瑾就不回你房里去睡了。” 说完,没理会苏瑾瑾的挣扎和陶母担忧的目光,拖着苏瑾瑾往厨房走去,关上门,一把将她抵在门上。 苏瑾瑾后脑勺磕在门板上,虽然不疼,但也把她逼出了更大的火气,她怒气冲天对陶硕吼道,“陶硕,你今天是想跟我动手不成?” 陶硕眼里含了两团火,为预防她反抗直接一只手捏住苏瑾瑾两只细细的小手腕扣在她头顶的门板上,也不顾她满脸耀武扬威的冲天怒气,俯下身封住了她的 分卷阅读10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嘴唇。 苏瑾瑾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扭着身子不肯配合,陶硕使出更大的力气压住她,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张口,等她牙关一开,舌头便横冲直撞地往里闯。 苏瑾瑾被吻得晕头转向,等陶硕终于舍得放开她后,她嘴唇微张大口喘着粗气,陶硕仔细凝视着她这幅情态,冰凉的食指贴上她水润的红唇,轻柔地来回抚摸。 苏瑾瑾一偏头避开了他的手,陶硕被她躲闪的动作惹得有些恼,一把抱起她往他铺在地上的简陋睡塌走去。 苏瑾瑾背刚贴上褥子,陶硕就跟着覆上了她的身子。 灶台上点着一盏油灯,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紧紧相贴的两人,陶硕目光沉沉如深井,苏瑾瑾似乎能听到无序又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陶硕的还是她自己的,她倒吸了口气。 屋外,黄豆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兜天洒下,重重砸在屋檐上,接着是一声接一声震天憾地的惊雷,苏瑾瑾吓了一跳,歪过头想看向窗外,陶硕没让,两指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冻得快成一坨冰了,我帮你暖暖好不好?” 表面上好像是在征求苏瑾瑾同意,实际上手已经利落得拉开了苏瑾瑾的腰带,剥下苏瑾瑾被淋得浇湿的外衫扔到一边。 盛夏燥热的空气被一场骤雨安抚,圆润的肩膀裸露在潮湿的空气中,苏瑾瑾有些冷,瑟缩着往热源贴去。 “先让我换件……嗯……”呻吟声脱口而出,苏瑾瑾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眉头皱作一团。 陶硕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就这么没轻没重地撞了进来。 苏瑾瑾想起滇州客栈里他说过的话,再看他难得的粗暴急切,倒真像是来催债的。 苏瑾瑾来不及多想,就被他卷进这场火星乱溅的意乱情迷里。 不知过了多久,陶硕终于舍得从苏瑾瑾身上翻下去,改从背后揽住她,搭在她腰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嫩滑的肌肤,苏瑾瑾先被他压着折腾了半天,这会又被他骚扰地没法安心入睡,觉得这人真讨厌,小动作不断,她使性子去推陶硕的手,没推动,刚要指责他的不温柔不体贴,陶硕率先开口了,“送你回来那男人,你认识他?” 苏瑾瑾动作一僵,低低应了一声,“嗯!” “喜欢过他?” 陶硕语调没有变化,听在苏瑾瑾耳朵里却多了几丝说不出的危险,她连忙否认,“那都是以前了。” 陶硕一把拉过她,重新覆上她的身体,眼睛微眯,“以前?” 苏瑾瑾被他压得出气多入气少,心里也起了火,“我还没喊你交代你那白月光,你倒是先兴师问罪来了……唔……别来了……嗯……轻些……” 明知道身在敌强我弱的境地里,还不怕死地去挑衅他,苏瑾瑾肠子都悔青了,作古的前辈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吃醋的男人,古人诚不欺我。 第58章 身上黏腻腻地,苏瑾瑾睡不好,陶硕搂着她,“怎么了?” 苏瑾瑾伸出手在陶硕心口戳了戳,“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翩跹姑娘的事,你还是要给我一个交代的,女人的心就这么大一点儿,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心里就老是惦记。你得拿出个态度,我先说好,你想要享齐人之福,两个都要,别说门儿都没有,窗户纸都不给你。” “这么晚了,你不困吗?”陶硕心上压了一坨大石头,眼皮上压了一块重铁,想要安安心心睡个觉补充下元气,听了苏瑾瑾似娇似嗔的一番话很是头痛。 苏瑾瑾怒了,倒真来了精神。“四两拨千斤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没窗户。” 陶硕睁开眼,拂开她黏在脑门上的发丝,“就你一个我都招架不过来,哪儿能消受得起两个,你把心摁回心窝里便是。还有,刚刚光让你躺着享受了,我一个人在出力,这会儿需要补充元气,其他的明天再说。” 苏瑾瑾闹了个大红脸,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击,只能恨恨贴近他的脖子,重重咬了一口。 等她退开后,陶硕用手去摸她咬出来的牙印,苦笑道,“母亲恐怕也猜到我们今晚做了什么,这下好了,亲热印记这么明显,倒省了母亲猜测的过场。只是这牙印留在我身上……” 苏瑾瑾脸上已经红得滴血,不用陶硕说后半句,她都能够猜到明天母亲见到这个牙印会怎么看她。“若是母亲问起来,你自己解释,不准说是我咬的。” 陶硕点头表示理解,“好,就说是狗咬的。” “骂谁呢?” 陶硕一只手截住她去拧他腰的手,一只手按上她后脑勺,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浅浅的气息一触即走,不带一丝一毫的怒气。 苏瑾瑾任他亲,她喜欢不带欲望的吻,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被陶硕捧在心上的。 陶硕心上有她的位置,她感受得到。 苏瑾瑾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脸埋进他的温热的胸口,陶硕调整了姿势,方便她睡得更舒服。“翩跹的事是我没处理好,对不 分卷阅读10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起。” 苏瑾瑾闭着眼睛,“今晚你看到元祁和我在一起是什么心情,我看你和翩跹姑娘在一起就是什么心情。在这件事上,我装不了大度,没办法睁一眼闭一只眼,若是真的喜欢她,你可以挑明了告诉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活得这么委屈。说实话,我们俩认识之初,真的谈不上和谐,你忍我忍得那样辛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直到看到翩跹姑娘,我才知道,你想要娶的应该就是她这样的人,气质高华,落落大方,我看着都嫉妒。” 陶硕想要打断她,“我……”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苏瑾瑾睁开眼睛,手指在陶硕心口画圈。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把你强留在身边。若是遇上别人,可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你再和翩跹姑娘来往,谁叫你遇上的是我呢?在我眼里,你应该是个自由的人,如果前面是被逼着选了一条错误的路,那现在我告诉你,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将这个错纠正过来,虽然有时候我比较小气,但是该讲道理的时候我是肯定不会无理取闹的。” 苏瑾瑾从他怀里退到一旁,她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样平稳,陶硕轻轻笑了,凑过去,吻上她的眼睛。“若是娶你是母亲逼我选的,那么此刻,我想要和你过一辈子,是我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没有半分勉强。” 苏瑾瑾手一寸寸往下移,寻到他的掌心,伸出尾指轻轻勾了勾他的右手尾指,跟着笑了。“那我们说好,从这一刻起,我苏瑾瑾只得你一个相公,你陶硕也只能许我一人为妻,你我恩爱白头,相携终老。” 陶硕尾指顺从地勾了勾,嘴角翘起,“好。” “还有你的过去,我知道那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好的回忆,说实话,我心里很好奇,又不想挖你伤口,不过,那都是我遇见你以前发生的事情,你也没有必须要向我坦白的理由。那今天我们也说好,四年前的事情,我们一笔揭过,以后我也不会再问,但是以后的事,不许对我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能做到吗?” 陶硕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苏瑾瑾都要误以为他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正要宽慰两句,陶硕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以前的事也不是非要瞒着你,等我准备好,我就告诉你。” 苏瑾瑾眼眶发热,藏在他的怀里偷偷的笑了。外面刮风下雨,都影响不了她,她相公的怀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对了,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陶硕搂着苏瑾瑾,就快要睡着了,听她冷不丁得冒了一句话。 “什么事?”陶硕的声音又低又迷糊,他确实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看她这么有精神,又不忍心拂她的意。何况这一次是苏瑾瑾主动说要坦白,对她接下来要坦白的事情,即使已经困得打不起精神,也得表现出十二分的兴趣来。 “你心里有人,刚到高家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苏瑾瑾故意留悬念,让陶硕猜,孰不知,陶硕对这个悬念毫无兴趣,强打精神应付她,“不知道。” “你藏在床头柜里的锦盒,装着一个绣着你俩名字的香包,你还记得不?” “记得。”即便是在不够清醒的情形下,陶硕也能听出这话里的酸意。“确实是翩跹送的,离开京城的时候顺便带在了身上,留个念想……别掐了……我明天就还给她……” 陶硕紧紧握住她在他腰上乱掐的手,这两天忙东忙西,顾不上想那枚香囊。成亲之前,那枚香囊还一直被他带在身上,成亲以后,为了彻底了结这一丝念想,才从身上摘下来放进了矮柜里。以前没想过能够再次见到翩跹,既然人来了,他也该将香囊亲手交还给原主人。 前尘已尽,旧事已往,该了结的也无需再留恋。从此以后,京城的富贵荣华,还有已成废墟的忠武将军府,都与他再无瓜葛。 “相公,困了吗?”苏瑾瑾在黑暗中摸到陶硕的耳垂,捏了捏。 “唔!”陶硕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很困。” “那睡吧!” 依稀能够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势明显小了。 第59章 郁连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左手捏着干杏仁,右手提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棍子等在风月人间门口,哈欠连天走过来的苏瑾瑾被逮了现行。 “苏瑾瑾。”郁连心知顶着一张包子脸,拿不出威慑力,为了唬出气势来,特地将音量飙高几度,腿抖得跟筛子样。 苏瑾瑾根本不吃他这套,眯着眼笑,“掌柜的,腿抖得这么厉害,得羊癫疯啦?” “你这什么态度!”郁连棍子一扔,脸黑得像关二爷,一包干龙眼隔空飞来,郁连抬手抓住。 苏瑾瑾捂着嘴巴打哈欠,边往里走边说,“孝敬你老人家的。” 郁连脸上的乌云一下子四散开去,剩余一片朗朗晴空。说也奇怪,郁连自己买过两回干龙眼,吃着总觉得味道不正,至于哪里不正,又实在挑不出毛病,郁连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最后将原因归咎于——媳妇总是别人怀里的 分卷阅读10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漂亮,美食总是别人花钱买的才好吃。 “掌柜的,我要的衣裳什么时候给我送来。”苏瑾瑾问得是夺魁大会上玉簪要穿的那件。 郁连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去,腿翘得老高,“后日送来。” 苏瑾瑾点了点头,这时候店中来了客人,她无暇再管这事,忙笑着迎了上去。 日头攀高,风月人间一屋子人各自占据一个地盘,撑着腮打盹。 上午生意太好,苏瑾瑾说得舌干口燥,这会得了闲,猛灌了几杯水,睡意去了大半,店中没来客人,闲极无聊,她摸出怀中的《坊间染织术》,抓起两颗干龙眼,边吃边看。 宛城的印染技术极为单调,若是风月人间的衣裳能够引入书中记载的染织术,不需要太多,只一两种就可以掀起一时的浪潮。 苏瑾瑾不在之时,宛城突然冒出了一家名为踏月馆的成衣店。不过几天,踏月馆的名头便在宛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午苏瑾瑾和郁连谈论起此事,郁连满不在乎地说,“偌大的宛城,若让我一家独大,连个来砸店的都没有,那得多无趣。” 是这个道理,早前风月人间的生意实在是好,宛城之中,又确实找不到一家成器的成衣店能够与风月人间一争高下,长此以往,难免会觉得无趣。 苏瑾瑾抽空去踏月馆探过店,店主是一名妙龄少女,苏瑾瑾着实吃了一惊。踏月馆开张之时,苏瑾瑾不在宛城,她原以为新开的踏月馆不会有人认识她,没想到店主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来意,却并没有苛责她的无礼,反而笑吟吟地带着苏瑾瑾在店中参观,倒叫苏瑾瑾先不好意思起来。 风月人间店面虽大,卖的衣服适合的是豆蔻之年至而立之年的女客,忽略了三十岁翻上的客源,苏瑾瑾不禁反省自己,店中生意好是好,但都集中在面料中等,价格也不算太高的衣裳上,而面料好价格也好看的衣裳却没有多少人买得起,踏月馆应是琢磨过风月人间的特质,抓住了这个漏洞,进而将一部分客源锁定在三十岁之上的女客身上——富贵人家的姨太太有得是私房钱,不愁买不起。 踏月馆的店主也着实是个妙人,明知道即便是她没有透露过这些弯弯绕绕,苏瑾瑾也早晚能够自己想出来。她引着苏瑾瑾往细里想,这样,即便苏瑾瑾发现了其中的门道,日后,也不好意思揪准这点同踏月馆并驱争先。 回来的路上,苏瑾瑾认真思考了对策,即便是失了这部分客源又如何,宛城中的年轻女客数量还是不容忽视的,只要风月人间能将这部分客源牢牢抓在手上,也不怕踏月馆的名声能越过风月人间去。 踏月馆也做这部分女客的生意,布料比风月人间差了一点,价格也比风月人间低了一点。苏瑾瑾的对策是:推陈出新,绝不降价。 门口的光线暗了些许,有客人来了。 苏瑾瑾收好《坊间染织术》,按了按酸软的脖颈——厨房睡着确实是不舒服。 在前走进来的是一位大家小姐,苏瑾瑾看一眼她的气质和穿着就将她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嘴角刚刚挂上客气有礼的笑容,在看到小姐身后走进来的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陶硕见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得点滴不剩,目光阴沉地快要飞刀子出来,不由好笑,“这是林府的大小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林小姐挑两身衣裳。” 陶硕手上大小盒子抱了满手,明显是被征用来当脚夫的,这两日想是被翩跹姑娘刺激惨了,看着陶硕身边跟了其他女子苏瑾瑾心里就不舒服。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她傲娇地一侧头,不再看陶硕,转而对林小姐笑道,“林小姐先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或者可以跟瑾瑾说说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我给你挑两身,你再看合不合意。” “今日我买的东西有些多,所以才让陶硕跟着帮我搬东西,苏姑娘千万别误会才好。”林采依跟着苏瑾瑾往里走,方才苏瑾瑾自报小名,她才猜出来,眼前这个姑娘应该就是陶硕的妻子了。 苏瑾瑾很好奇,“林小姐怎么知道我姓苏的?”她刚刚明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姓氏。 “我妹妹的小名也叫瑾瑾,从小就调皮得不得了,有一次,我在府中唤我妹妹,陶硕正好走在我前面,听我唤这个名字迅速回了头。他见到我愣了一愣,我猜想他是不是有认识的人也叫这个名字,好奇问了出来。” 苏瑾瑾眼睛一亮,“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妻子小名也叫瑾瑾,姓苏,苏瑾瑾。”林采依拿起一件衣裳,右手轻轻抚触衣身上的花纹。 苏瑾瑾知道陶硕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扭头对着陶硕轻轻哼了一声,陶硕对上她温和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也没往心里去。 林采依没有细说她喜欢什么风格的衣裳,苏瑾瑾根据她今天的衣裳和配饰,选了一件湖蓝色的短衣,搭配丁香色齐腰襦裙,再挑一件石榴红长裙,林采依满意极了,与苏瑾瑾说说笑笑前往柜台结账。 郁连补足了瞌睡,掀开 分卷阅读10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内室的帘子往外走,陶硕面朝柜台站在靠近门口的阴影里,看见哈欠连天的郁连,忽然转身,面朝门口。 郁连老远就觉得一股子带着正气的穿堂风扑面而来。 门口杵了个大活人,郁连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只给了个背影,也不妨碍他认出大活人的真身。 高高瘦瘦的男子千千万,谁叫他连站都站得这么端正呢?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郁连举着扇子,走到陶硕背后站定。 若是陶硕知道风月人间的掌柜的会是郁连这个怂货,他铁定有多远离多远。 陶硕转身,瞥见郁连这张长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长开的娃娃脸,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性子和脸都毫无长进,郁连,你这几年的饭都喂到你家狗身上去了吗?” 面对这样毫不客气的嘲弄,还揪着他这张脸往死里掐,郁连火从心头起,“陶硕,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 苏瑾瑾和林采依的注意力纷纷被引了过来,郁连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郁连看了看陶硕,又看了看苏瑾瑾和林采依,摇着扇子走向柜台,瞅了瞅苏瑾瑾手里的衣裳,对李妍道,“五两银子。” 不待林采依反应,苏瑾瑾先炸了,林采依是陶硕带过来的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郁连漫天要价,她才不会由着他这么欺负人。 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好声好气地对郁连道,“掌柜的,你怕是记错了,两套衣裳下来总共一两五钱银子。” 郁连继续不要脸,“我说五两就五两。” “郁连,你今天是出门忘喝药了吧?”苏瑾瑾觉得她已经很尽力地再压制内心的暴躁了。 李妍不客气得斜睨了郁连一眼,转而对林采依道,“总共一两五钱,我们掌柜的失心疯犯了,林小姐甭理他。” 郁连先是遭受了陶硕的无情打击,后又被胳膊肘往外拐的苏瑾瑾二人联合迫害,自觉老脸都已经丢得没底了,他狠狠瞪了眼陶硕,甩袖子忿忿出门去了。 陶硕盯着郁连的背影,陷入了不安。郁连在先出现在宛城,接着又是翩跹,方才见着郁连时,他脸上除了明显的吃惊外,还带着掩不住的沾沾自喜,那眼神就像是再说,“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这么巧合的偶然,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看来,与翩跹的摊牌宜早不宜迟,被人于暗处窥伺,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等林采依付完钱,陶硕叮嘱苏瑾瑾,“晚上早点回家,别又拖到天黑了才回来。” 苏瑾瑾昨晚被吓怕了,哪儿还有胆子拖到天黑。林采依体贴得先走一步,在门口等陶硕。陶硕见苏瑾瑾点头,心里稍安,提起林采依新买的衣裳跟着往外走。 林采依走在前面,笑着道,“苏姑娘的性子挺讨人喜欢的。” 陶硕欲要回答,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跟同伴打闹,闷着头往前冲,怀里的一摞盒子挡了陶硕一部分视线,在他躲开之前,小男孩已经直直撞进他怀里,怀里的盒子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陶硕先把小男孩扶起来,小男孩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由慌了神,揪着衣袖,支支吾吾道歉,“对……对不起,大哥哥,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又大又水灵,陶硕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下次走路小心点,磕着碰着也是会疼的。”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看后面的小伙伴追上来了,瞬间忘记陶硕的叮嘱,一股脑跑开了。 陶硕笑着摇摇头,用手掸了掸衣领,忽然愣了一愣。 林采依在一边笑着打趣,“别是被那孩子撞傻了吧!” 陶硕捡起掉在地上的盒子,跟着笑道,“没有的事,我们走吧!” 见林采依又兴冲冲地跑去隔壁摊子挑挑选选,陶硕扭头望了望小男孩跑开的方向。方才那孩子趁他不注意,偷偷往他衣襟里塞了样东西。 对方既然没有直接让那孩子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他,想是不便让无关的人知道。 第60章 下午,陶硕临时告了两个时辰的假,提前回家了。 这个时节的宛城,暑气逼人,太阳高高挂在半空,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陶硕出了一身的汗,在院子里掬了一捧水拍打在脸上,汗意顿时消散了许多,院子里吹来一阵清风,拂过滴水的脸颊,凉悠悠的感觉直击肺腑,浑身都凉快了下来。 陶硕张开手指在脸上粗糙地抹了一把,他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有半分迟疑,门口的大树上响起聒噪的蝉鸣,陶硕在心底里下定了决心,抬脚走向房门,曲起食指叩了叩。 “陶硕吗?”许翩跹望着门口,直觉告诉她敲门的人一定是陶硕。 脸上的湿气干了后,热气又重新袭上脑门,陶硕应了一声,“不是说闷得慌,想要出去走走吗?” 即便是紧闭门扉,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暑气,谁会选择在这个时辰出门呢? 片刻后,门开了,两人站 分卷阅读10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在门口对视一眼,许翩跹道,“走吧!” “能走吗?”陶硕盯着她的腿,眼中泛起担忧。 许翩跹笑了,“这等伤放你们身上想必是不值一提的吧?我卧了三天床,还不能走,大概只能等着残废了。” 陶硕跟在许翩跹背后,刻意保留了一丝距离,“翩跹,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有啊!”许翩跹痛快应了,“你成亲了,娶了别的女人,那我呢?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翩跹。”陶硕站在许翩跹对面,唤了声她的名字,许翩跹的眼眶倏地红了。 “我曾经喜欢过你,是真的。” 豆蔻年华,青梅竹马,再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段岁月真的甜到了心上,而许翩跹于她,不仅仅是令他怦然心动的聪慧少女,亦是知他心意懂他抱负的红颜知己。 一张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的边关布防图,引发忠武将军府满门被灭,那一刻他便知道,什么家国大义,君臣同心,都敌不过佞臣的妄言挑拨,也敌不过人心的诡谲莫测。 生死之前,哪还容得下缠缠绵绵的儿女情长,四年前他就知道,他与许翩跹的这段缘分,已经到头了。 “现在不喜欢了,也是真的?”许翩跹看着他的眼睛,心底犹有期待,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 “翩跹,你我二人,有缘无分,过去的事,都忘了吧!” 许翩跹扬起头,任毒辣的阳光刺痛眼睛,温热的泪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昭然若揭的心事,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四年之后,听他亲口承认这段感情,终究还是晚了。 一对黄鹂鸟落在树梢,亲亲热热地鸣叫两声,又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 许翩跹收住眼泪,整理好情绪。“将军府出事后没多久,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走失多年的七皇子祁垣突然回到京城,并很快认祖归宗。去年,陛下忽然得了一场大病,宫中几位资历最老的御医都无法诊断出确切的病因,这场病来势汹汹,陛下迅速消瘦下去,身上起了成片成片的可怖黑斑,几次危在旦夕,又被御医勉力救了回来,到现在也只勉强撑着一口气。” “迅速消瘦,身上起了成片的黑斑?” 这种症状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许翩跹接着说,“陛下病了以后,极为亲近七皇子,经常召七皇子入寝殿说话。” 陶硕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陛下的病症听着耳熟了,在滇州苏瑾瑾在医馆门口遇见的那个老人,也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这么说来,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七皇子祁垣曾经流落滇州,从耍蛇人手中逃脱后,想必没有立刻离开滇州,不仅好好活着,还跟滇州当地人修习了蛊术。 纵然早就知道皇室中的父子情深都是做给人看的,陶硕还是没能想到,祁垣竟然这么狠,不仅亲手将蛊毒下在至亲身上,还是最令人痛不欲生的一种蛊。 想通了个中关节,陶硕仍有疑惑,这些同他有什么关系,七皇子为何找上自己,又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的? “七皇子告诉你我还活着的消息,然后呢?他要你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让我做,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许翩跹转身看向他,“七皇子说,陛下撑不了多久了,等这皇位更替之日,便是忠武将军府沉冤得雪之时。” 陶硕在心里冷笑,几位皇子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谁又会在这个当口去关心忠武将军府的沉冤? 陛下重病,朝中几方势力最关心的定然是未来储君的归属。早在五年前,陛下就立了皇长子 祁英为太子,待陛下膑天过后,若是顺利的话,太子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任皇帝。 若是不顺利,陶硕在心底里沉吟,若是有人按捺不住强行逼宫,又或者是陛下临终前的旨意有变。 陶硕所能想到的突发变故,都和他没有半点牵连,七皇子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引他入局呢? “明天,我就回京城了。”许翩跹蹲下身子,捡起一坨黄泥块奋力向远处掷出去。 “你一个人?”宛城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许翩跹一个人赶路,陶硕不免担心。 许翩跹道,“放心,七皇子命亲卫将我护送至宛城,被你捡到后,他一直在暗中护我安全,这名暗卫武功高强,只是再将我原路送回去,不会出纰漏的。” 陶硕沉默片刻,“翩跹,来日,珍重。” 许翩跹点点头,微微一笑,“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还活着。看着你活得好好的,我也就心安了。” “不管七皇子有什么目的,是他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消息,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感谢他一辈子。陶硕,你还活着,我真高兴。” 许翩跹眼中凝聚起温热的湿意,高兴是真的,感伤也是真的。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只要知道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活得好好的,能不能见面又有什么关系。 陶硕曾经认为,他与翩跹的缘分来得太早,在劫难来临之时,又渺小到无暇顾及。 分卷阅读10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陶硕心有所感,太多的话梗在喉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感觉很重要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已经说了,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交代。走到这一步,陶硕都忍不住喟叹世事的绝妙,前一刻还沉甸甸压在心上觉得一辈子放不下的事情,一瞬间就被卸下去了。 一眼看不到底的权谋之道,没完没了的机心算计,他曾经身处在泥淖之中,却比身在其中的人多了几分清醒。 那是父亲教给他的,家国天下,民生之计,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如今,国也好,君也好,民也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只想做一个安守一亩三分地只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人。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并肩走到了家门口的篱笆前,许翩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陶硕道,“祝你和苏姑娘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陶硕推门的手在半空顿了一顿,树上的知了仍吵得没完没了,暑气也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就降下来一星半点,周遭的景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亮堂堂的院子里揉进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柔气息,陶硕笑了笑,在前推开门走进去。 苏瑾瑾掐着天黑的点儿落了屋,随着太阳沉落西山,暑气也自然而然跟着消退,陶硕搬了个小凳坐在院子里给已成型的竹制长椅收尾。 苏瑾瑾随时随地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跳脱模样,一整天的活计丝毫没让她觉得累,她两步蹦到陶硕面前,从怀里抽出一张红色请帖,右上方有潇湘馆的烫印。“相公,再过两日就是潇湘馆的夺魁大赛了,下午玉簪姑娘派人给我送了请帖,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陶硕停下手上的动作,瞥了一眼。“原来还要请帖才能入得潇湘馆吗?我以为当晚所有的客人都可以观看比赛。” “我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后来才知道不是,临近夺魁大会前,会由鸨母亲自拟定名单,邀请的都是宛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只邀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陶硕只随口一问,并未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异样。 “应该是这个样子,我的请帖是玉簪姑娘特地跟鸨母要来的。”她就一个卖衣裳的,也不好厚着脸皮称自己是多大个人物。 “瑾瑾回来了,那快来吃饭了,许姑娘也赶紧过来。”估计是听到院里的声响,陶母没有露面,只在厨房里喊了一声,苏瑾瑾回头,看到站在檐下的许翩跹,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一时之间,苏瑾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冲许翩跹点点头,又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是不像话,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翩跹姑娘定是饿了吧?” 许翩跹笑笑,“我还好,苏姑娘也忙碌一天了,就别在那儿站着了,快进来吃饭吧!” 苏瑾瑾松了口气,顺口招呼陶硕,“吃完饭再继续弄吧!” 陶硕应了,苏瑾瑾不再管他,叫上许翩跹一道往厨房走。等二人都进到厨房后,陶硕放下手里的小铁锤,从怀中拿了一封和苏瑾瑾带回来的那封一模一样的请帖,打开来看。 两日后邀他上门,自然不是叫他去欣赏馆中姑娘的曼妙身段的,既然对他有所求,又藏头露尾不肯露面,转了几道弯才把消息递到他手里,这七皇子,可真够折腾的。 第61章 潇湘馆内,位于正厅几处灯柱旁的婢女得了鸨母眼色,在同一时刻,挑灭灯芯,只余下扶梯两旁的两盏四角牡丹座灯用于照明。 馆内大堂光线暗淡,受邀前来的贵客面上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苏瑾瑾不慌不忙,抓一把瓜子嗑得欢畅。 “小雪儿,我回来没见到你,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多日不见的南宫雪衣,身着一袭白衣,往那儿随意一坐,也得让旁人品出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回了趟家。” 南宫雪衣回答地简单明了,苏瑾瑾待要说什么,从台上忽然响起一声空灵清幽的箜篌乐,苏瑾瑾扭头望过去——玉簪坐在一盏屏风背后,周身焕发出来的微弱萤光印在空白屏风之上,倒映出她曼妙的身形剪影。未见其人,先闻其音,恰似在中秋月中寻觅嫦娥仙子的影子,引人遐思。 南宫凑近苏瑾瑾,低声道,“你想出来的?有点意思。” 苏瑾瑾眉毛一挑,笑眯了眼睛,“后面的会更有意思。” 短暂的箜篌乐只是前戏,在座的贵客被吊足了胃口,最后一丝音落,玉簪从屏风后面缓步走出,大堂内留下的两盏灯光离舞台尚远,舞台之上,暗影连成一片,玉簪捏出莲花手印摆出起舞的姿势,发髻之上的水晶蝴蝶步摇随着她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足尖向前轻点,轻旋半圈,白色的纱裙伴着她旋转的身形缓缓抖动,缀在衣身上的几枚孔雀翎泛出清幽朦胧的绿色萤光。 一舞跳毕,玉簪眼尾轻挑,回首冲台下嫣然一笑,台下的人看直了眼,目光纷纷追着唯一的光芒游走,一时之间,场中未余半丝声响,正当所有人痴痴迷迷意犹未尽之时,玉簪轻轻一跃,快速隐入屏风背后,大堂内的八盏四角牡丹座灯齐齐亮起,台下的贵客望着屏 分卷阅读10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风的方向,皆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迷离表情,恨不能追进屏风一睹仙女容色。 南宫雪衣率先回过神,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轻扬,“美人如花隔云端,看来今日的魁首之位,非玉簪姑娘莫属了。” 苏瑾瑾心上早已是乐翻了天,暗地里把自己夸得天上有人间无,面上却分毫不显,佯装镇定。 南宫雪衣见苏瑾瑾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正要顺她的意多夸上两句,他目光一偏,一位白衣男子趁众人目光均被玉簪引去之时,顺着右侧的木梯拾级而上,不一会儿功夫,人已经在二楼之上了。 南宫雪衣心下一凛,回想到那名男子的背影,竟然奇异地让他觉得熟稔非常,二楼之上是潇湘馆用于招待贵客的厢房,男子身形很快隐入走廊过道。 一个念头在心上转了几转,南宫雪衣喃喃道,“莫非是……” “是什么?小雪儿你怎么啦?”苏瑾瑾好奇接过话头。 南宫回神,看了看她,“没什么,我见着一个熟人,我上去打声招呼,你就在这里,莫要乱跑。” 苏瑾瑾还等着南宫雪衣继续夸奖她,哪里想到人就要跑了,她嘴里嘟囔,“在青楼叙旧,想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句话说出口时,南宫雪衣人已经在二楼上了,自是没有听到,苏瑾瑾由他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怎么舒服怎么来,大庭广众之下,半点坐相都没有,幸好陶硕没在,也没人挑她的不是。 陶硕特意迟来了一会儿,将请帖递给守门的侍从时,侍从打开请帖看了看,又恭敬有礼地递了回去,并为陶硕指了路——二楼左侧第三间厢房。 上楼时,陶硕专门留了一丝目光在人群里梭巡苏瑾瑾的身影,场内灯光太暗,他没寻到,也不继续在此事上花精力,他必须赶在夺魁大会完毕之前了结这件事,今天出门前,苏瑾瑾让他陪自己一起参加夺魁大会,他借着林府近来杂事繁忙推掉了。 苏瑾瑾也没执着多久,只叫他下工之后赶到潇湘馆接她回家。 陶硕走到二楼左侧的第三间厢房门口,礼貌地叩了叩房门,房中明明有人,却迟迟没人应门,陶硕靠在门上道,“若是公子现在有所不便,那我就先不叨扰了。” 门开了,元祁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我以为忠武将军府里的人大多都是严肃正经的格调,陶公子此番,着实令我吃了好大一惊。” 元祁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眉毛鼻子眼睛,没有一处能寻到惊讶的痕迹。倒是陶硕,一瞬的失神过后,又恢复到原来的礼貌疏离,祁垣,元祁,他当初怎么就没觉得这名字有古怪呢? “七殿下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骨子里比旁人总要清高几分,便是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也舍不得抛弃自己的姓氏。”陶硕讥诮道。 元祁毫不在意地笑笑,“我们非要站在门口说话吗?倒显得是我待人刻薄了。” 陶硕笑了笑,迈步向里走——走廊过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上来,他刚刚那声七殿下确实是过于鲁莽了。 趁元祁纡尊降贵给自己倒茶的间隙,陶硕飞快地打量了这个传闻中的七皇子几眼。这些年流浪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身子孱弱,面色苍白,阴柔的面相间隐隐含了几分书卷气,他唇角一直带着笑,仿佛这抹笑容是他长期以来用来防备众人的虚假面具。 擅于伪装的人,通常都会把视为武器的精明藏得滴水不漏,好比眼前这位七皇子,乍看之下和只读之乎者也的迂腐书生没有多大区别,从他脸上看到温暖明媚的和煦笑容,却是怎么都无法将他和毒害生父的阴毒小人想到一处去。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我,对不对?”元祁将茶推到陶硕面前。 陶硕的手指沿着杯沿转了半圈,并没有要喝的迹象,“既然殿下如此直爽,那不妨开门见山,殿下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四年前,我在苏府见过你一面。”元祁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凑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陶硕没有问过苏瑾瑾和元祁是怎么认识的,若是元祁说得是真话,那四年前,他应该先元祁一步进入苏府。陶硕记忆力绝佳,他很确认自己从没有在苏府见过元祁,如果是这样,元祁应该是被苏瑾瑾偷偷藏在府中的。 “第一次见你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直到回到京城,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了你的画像,若是我没有好奇地开口去问,或许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我翻过忠武将军府的卷宗,通敌谋反是罪孽滔天的大罪,卷宗之上疑点重重,我顺着这些疑点暗中追查,通过卷宗之上记录的细节,再结合我追查到的线索,足够我理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陶将军赤胆忠心,为国为民,最后却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可真叫人寒心。” 若是换作四年前的陶硕,势必已被这番话激得愤怒不已,可惜了,如今元祁面对的,早就不是那个空余一腔热血的莽撞少年了。 陶硕不急不躁,“想是因为我福泽深厚,才能逃此大劫,也让我过了四年的安稳日子,七殿下如今 分卷阅读10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是打算替皇室收回这份福泽吗?” 元祁觉得喉咙间缓缓升起一股熟悉的血腥气,他喝了一口茶,血腥气被清香的茶味压了下去,他瞟了一眼陶硕面前一口没动的茶水,用极其平缓的语调说道,“若是为了这个,我大可把你还活着的风声放出去,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届时,有心之人自会想办法除去你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不过,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愁,这样做,我图什么?” “对啊,我也想问,七殿下到底图什么?”陶硕留心到他按压胸口的小动作,抬起眼皮,定定直视他。 元祁道:“皇位之争,我早已部署好了,陶公子大可放心,我并不是要你帮我做忤逆犯上之事,我对你另有所图。” 早已部署好了? 太子经营了多年的势力,在这位七皇子眼中,仿佛并不值得一惧,短短四年时间,到底是多精明的布局才能如此胸有成竹,这位看似羸弱的七皇子,心机又深到了何种地步?元祁明明确确说他对自己有所图谋,他若应了,无论帮得是不是与皇位相关的事,无疑,在外人眼里,等同于他已经站到了七皇子的队伍里,和其他同党的区别在于——上了同一艘船,分工不同罢了。 陶硕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元祁看穿陶硕心中所想,他按了按眉心,轻轻笑道,“在陶公子面前,我无须掩饰什么,你也无须多心,我对权利没有太深的渴望,只是不甘心让这天下落入祁英那样的庸人手里。祁英眼里除了皇位和权利还有什么?哦!还有美人,这两年他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只敢在私底下搜罗美人,豢养在偷偷建在宫外的行宫里。” 陶硕冷眼相对,“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普通百姓连温饱都操心不过来了,谁还有精力去管皇位最终会由谁来继承?殿下若没有其他事,陶硕先行告辞。” “且慢!” 第62章 陶硕还未迈开步伐,就被元祁口中传来的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滞住了脚步。 元祁单手捂住胸口,伸出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白色锦帕,刚拿在手中,锦帕似有千斤重量,令元祁白得瘆人的手颤了一下,任由锦帕从手中滑下落回桌上。 元祁飞快地操起袖子掩住嘴唇,桌上,一张摊开的密信被元祁的衣袖不小心扫落在地,轻飘飘地落到陶硕脚边。 “劳你帮我捡起来。”剧烈的咳嗽声终于停歇,元祁将遭鲜血染脏的衣袖藏到背后。 陶硕犹豫了一瞬,弯下腰,用两指夹住纸张拎了起来。 密信递到元祁面前,元祁没接。“十日之前,两封一模一样的密信从寅城发出,一封快马加鞭送至京城,一封半路改道送至宛城。炎国军队如获天助,短短半月,连夺西南两座边陲重镇,如今内忧外患,朝中迂腐的守和一派竟还打着议和的主意,更为可笑的是,炎军突袭西南边境,硬生生将西南破开了一个缺口,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朝中的几位军畿重臣竟然还陷在皇党之争里,恐怕现在才反应过来。” 腥甜的气息复又冒上喉咙,元祁背对着陶硕,暗自将它强压至肺腑。他今日思虑极多,忘记服用晚间的汤药克制蛊毒,藏在血脉里的小东西没了草药克制,想必已经开始张牙舞爪得蠢蠢欲动,打着主意要蚕食他的心脏了吧! 元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不理会来自蛊毒的干扰,一口气说了下去。 “西南边境是我朝抵御炎国的第一道防线,若是忠武将军还在,若是九曲绝杀阵尚未失传,也不必在短短半月之内,就被一群乌合之众拱手让给了敌军。炎国蛰伏四年后来势汹汹,可惜忠武将军府灭门之后,兵部人人自危,有野心的参与政斗越爬越高,没野心的守着和平年间的月俸安于一隅,而今兵部老臣都已年迈,后辈中又挑不出一个能担重任之人。” “炎国这盘棋足足下了四年之久,而四年前真正泄漏边关布防图的内奸如今不仅活着,或许还活得挺滋润,陶公子不想知道那是谁吗?” 在外偷听半晌的南宫雪衣推门而入,怒道,“七殿下,陶硕早就已是局外人,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陶硕不得不承认元祁这一番话使他深受震撼,差一点就击垮了他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防备。幸好南宫雪衣在这个时候冲进来,打断了元祁的话。 再见故人,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陶硕扭头看向南宫雪衣,艰涩得唤了一声,“南宫。” 南宫雪衣大步跨了进来,顺手带上门,径直走到陶硕前方,将他整个人挡在身后。 元祁也在看着突然闯入的南宫雪衣,没有立刻质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目光仅停留一瞬,复又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陶硕身上。“等到四境烽火俱起,我朝城镇接连失守,到时江山换了新主,还谈什么局外不局外?陶公子,你身为战神子嗣,国家危难之际,仍袖手一隅冷眼旁观,就不怕堕了忠武将军身前的威名吗?” 陶硕脸色刷得变了,伸出手掌在南宫肩膀上按了一下,缓步从他背后走到最前面。“通敌卖国,谋逆犯上, 分卷阅读11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加身,我父亲还有什么威名可言?七殿下,你无须以家国大义之名来激我,我陶家不欠你们皇室祁家的。” “就算不拿我父亲的名声说事,就算我有心挽大厦于将倾,凭我一己之力,亦如螳臂当车,今日陶硕言尽于此,殿下还是另择高人吧!” 剩余的力气再难支撑这副久浸蛊毒的破败身子,颤抖的手按上身前的圆桌借力,元祁扬声唤住转身欲走的陶硕。 “凭你一人之力当然不可以,但是九曲绝杀阵可以,忠武将军遗留下来的军心可以。忠武旧部虽然早已被瓦解殆尽,但只要这些人还活着,就尚有挽回的余地。炎国三十万大军压境,寅城守将艰难支撑,若再等不到强有力的后援,失守也是早晚的事,陶公子,在这危难之际,若是军中还有人可用,我也不必放任朝中局势不顾,远至宛城求你出山,你我都知,这世上,能够集结忠武旧部,能让所向披靡的九曲绝杀阵再现阵前,也只有忠武将军的最后一丝血脉能够做到。” “忠武将军在时,炎国首将始终被他压了一头,知道打不过,就动其他的歪心思,炎国宰相抛出诱饵,不想这么快就有人咬钩了。” “祁英他懂什么?朝中那群利欲熏心的文武大臣眼里除了富贵与权势还剩了什么?都是一群只知割地饲虎的蠢货,说什么割几座城池安抚炎国,炎国的狼子野心岂是几座城池就可以填满的。届时炎国铁蹄一路攻至永州,破了边关的最后一道防线,还谈什么皇权富贵?” 元祁一口气说到底,在身体中四处乱窜的蛊毒再无法控制,他脸上迅速浮起一层灰白,整个人难以自已地倒地抽搐。 “七殿下。”南宫雪衣见这架势,当即震在了当地。 陶硕折身往回走,三步并作两步移至元祁身侧,他没有问“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废话,抬手紧捏住他的下颌防止他咬伤自己,“药在哪里?” 陶硕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他也没有想到元祁这么惜命的人会这么豁得出去,这一出苦肉计算是下足了血本。 元祁眼珠子动了动,始终说不出话来,陶硕只能在他身上胡乱摸索,倒还真在他怀里找出一把草药,当即想也不想,借用桌上的茶壶碾碎后,倒进已经冷却的茶水里,连茶带草一同塞进元祁嘴里。 等待半晌,元祁终于缓了过来,虚弱地向陶硕道谢。 陶硕不吃他这套,没好气地说道,“若是七殿下今日死在这里,那倒真的没有以后了。” 元祁额角渗着汗珠,羞涩的神情挂了满脸,脸颊之上还泛着可疑的潮红,他浅浅地笑了笑,“劳烦二人帮把手,把我移到到床上去。” 空气凝滞了片刻,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南宫雪衣同陶硕隔空对视一眼——男人抱男人,说出去不大好听吧! 陶硕自认为有家有室的人不该干这样的事,把这门差事直接踢给南宫雪衣,“七殿下体态瘦弱,不重,你一个人应该就可以。” 南宫雪衣再见陶硕的一腔热情被这句话浇灭得点滴不剩,他咬了咬牙:认了这么个卖友求荣的兄弟,当真是瞎了他完美的一双桃花眼。 陶硕早已隐于朝堂之外,算不得官场中人,南宫雪衣就不一样了,他家老爹还得仰仗地上那个一脸狼狈的未来新帝,不搭把手实在过不去。 南宫雪衣知道自己躲不过,慢吞吞挪了过去,忐忑地抱起元祁走向房中唯一的一张床,等南宫雪衣贴心地为自己盖上薄被后,元祁诚心诚意致谢,“多谢南宫公子。” 南宫雪衣干笑道,“殿下言重了。” “陶公子,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选择权在你,若你不愿,我也势必不会强人所难。” 南宫雪衣不由看向陶硕,陶硕眸色中锐芒一闪,什么都没有答复,只是招呼南宫雪衣,“眼下七殿下需要休息,我们走吧!” 陶硕与南宫雪衣并肩走出屋外,楼下传来一阵热烈的喝彩声,雅妓依旧舞姿动人,嫖客照旧喜砸千金为搏美人一笑,没有人知道一触即发的战火正在逐渐逼近。 来的时候遍寻不见苏瑾瑾的踪影,这时,陶硕却在形形色色的客人里一眼看到了她。 她眉目生动,笑容清浅,不知看到了什么,瓜子被她随意扔在桌上,挤在人群里拍手喝彩,高声叫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陶硕仿佛清晰地看见了她眼里的动人神采。 “若七皇子说得是真的……”南宫雪衣说不下去了,两人还没享受到重逢的喜悦,就双双被元祁引入了如此沉重的话题。 陶硕抱着胳膊趴伏在栏杆上,静静看着独自乐得起劲的苏瑾瑾,“南宫,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成亲了吗?”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被扯到了人生大事头上,南宫雪衣很是纳闷,“还没。” 陶硕促狭一笑,“我娶媳妇了,年前娶的。” 南宫雪衣一下子忘记了前一刻的烦恼,只想上去敲他两个脑瓜崩。 成亲了不起!有媳妇儿了不起!就你娶得起媳妇儿! 陶硕没有理会南宫雪衣黑沉的脸色,伸出手指 分卷阅读11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着人群中的苏瑾瑾,“穿鹅黄衣裙的那个,我媳妇儿。” 南宫雪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迟疑了一下,“小瑾瑾是你媳妇儿?我一直以为你喜欢许翩跹那样的。” “现在我就喜欢我媳妇儿这样的。”陶硕头也不回,回答地极为自然,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瑾瑾口中的小雪儿不会就是你吧?” 南宫雪衣脸黑成了锅底,“回去好好说说你媳妇儿,叫她没事别动不动就给人取别名。” 陶硕一听就笑了,“我觉得这名字挺适合你的,你从小皮肤就白。” 南宫雪衣一反常态得没有抓狂也没有跟着笑,暌违四年,眼前人却已经和他从小认识的古板少年不一样了,南宫雪衣唏嘘不已,“你变化挺大,你家媳妇是个能人。” 陶硕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苏瑾瑾一股脑地朝前挤,以神佛皆畏的彪悍气势一路挤到舞台前,把手中的一朵绢花掷进挂着玉簪牌子的花篓里,陶硕嘴边不由露出一丝纯净无暇的笑意。 “夺魁大会应该快要结束了,我先走一步。”陶硕忽然回头,眼神澄澈,“改日请你喝酒。” 南宫雪衣鼻子发酸,笑着应了,四年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和陶硕聚在一处喝酒谈心,像从前一样。 第63章 南宫雪衣又想起从前的陶硕,他们几家挨得不远,陶硕小时候看起来严肃又正经,但只要陶将军不在府中,他们在将军府后门一叫,在挨着后门的院子里练功的陶硕就会想方设法偷摸着跟他们出去鬼混,等过了十一岁,摸鱼上树的小打小闹再也满足不了几位少年,少年们开始寻思更加惊险刺激的新鲜玩法,蹴鞠赛马围猎取代从前的玩法成为少年们的新宠。 相熟的几位同伴对此乐此不疲,后来,一次蹴鞠过后,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小坛没有拆封的女儿红,大家凑在一起分尝,犹觉不过瘾,于是,受过严格礼教的几位大家公子勾肩搭背地奔向京城最大的天香楼,在包厢中喝得东倒西歪,天黑以后,喝得不省人事的几个醉鬼还是被各府派来寻人的仆从扛回家的。 那次闹得有些大,几个醉鬼都出生于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聚众酗酒的性质和聚众赌博没多大分别,南宫雪衣吃了一顿鞭子,卧床几日未曾出门。其他几名少年有的挨了不痛不痒的一顿打,有的被罚跪在自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忏悔思过,有的被自家文绉绉的亲爹禁足罚抄四书。 陶硕是被罚得最惨的一个。 他不知道冲撞了哪方霉神,被将军府中的仆从亲自送到了突然班师回朝的忠武将军面前。忠武将军一向恪守法度规行矩止,结果可想而知,陶硕挨了几大板子,被禁足了一个月,好不容易下了床又被亲爹扔到军营里历练去了。 这些年,南宫雪衣总是梦到那个醉酒的晚上,几个少年在天香楼的包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有人在梦中侧个身,就一巴掌呼到了身旁的同伴脸上,被呼到的那个倒霉孩子仍无知无觉地打着呼噜,从大大敞开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挂在树梢的一轮泛着冷冷清辉的硕大圆月。 南宫雪衣目送着陶硕走下扶梯,穿过闹腾的人群步向门口,他梦呓一般地喃喃低语,“还是少不更事的时候好啊!” 玉簪姑娘不负众望,一举拔得头筹,稳坐魁首之位。贴身伺候玉簪的小丫头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搜罗到苏瑾瑾的身影,正要往苏瑾瑾所在的那处走,却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撞到了一边。小丫头扶住桌子堪堪站稳,撞她的是上一届花魁连翘的贴身婢女,婢女斜睨小丫头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满满当当的蔑视。 “插了漂亮尾巴的野鸡,还真当自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了,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苏瑾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盈盈地走过去,直接无视对着她笑得谄媚的连翘婢女,对小丫头说道,“是玉簪姑娘要见我吗?” 当着苏瑾瑾的面,小丫头不好发火,正欲开口,又被旁边那个看不懂眼色的婢女抢了话,“不是玉簪姑娘要见您,是我家连翘姑娘有请,我家姑娘早就听闻苏姑娘的名声,一直想要您帮她选几身衣服。” 苏瑾瑾见不得她一副奴大欺主的恶心嘴脸,在看不惯的人面前,苏瑾瑾一向会装,暗自里挺了挺背,仪容风度俱佳。“姑娘恐怕不知道,再是美丽再是华贵的衣裳,穿在不合适的人身上,那是怎么穿都穿不出感觉的。偏巧这世上就有那么四类人,无论穿什么衣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不合身不周到。为了不自砸招牌,这四类人我是决计不会帮着挑衣裳的。” 连翘婢女奇道,“哪四类?” “太胖的不帮。” “太矮的不帮。” 听完这两个要求,婢女暗中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家姑娘的身材相貌都是百里选一,不禁又傲气了几分。 “品行不端的不帮。” “嘴脸难看的不帮。” “姑娘一下子占了两项,瑾瑾也不好就此坏了规矩。” 一直 分卷阅读11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小丫头,捂着嘴,“扑哧”笑出了声。那婢女脸色倏然涨红,恨恨瞪了对面的二人一眼,重重地跺了跺脚,甩袖离开。 明白苏瑾瑾方才是在替自己解围,小丫头矮身行礼,“多谢苏姑娘。” “客气了,就此挫挫她的锐气也好。”苏瑾瑾留意到周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想到陶硕还在门口等她,心里有些着急。“烦请转告玉簪姑娘,现下天色已晚,母亲还在家中等我,不忍让家里人着急,今晚就先不去叨扰玉簪姑娘了。” 小丫头也不好继续勉强,极为明理地道,“苏姑娘放心,我会如实转告我家姑娘的,苏姑娘慢走。” 陶硕每天傍晚从林府里出来,都会经过这条夜间最为热闹的街道,天色将黑之时,街上的秦楼楚馆还没有挂出这么多红红绿绿的彩灯,待他走远了,隶属于俗世的烟火气才渐渐从沸腾的人群里弥漫开来。 循环往复走过这么多次,没有一次如今晚这般热闹,也没有一次像今晚这般心绪不宁。他的心绪像是月老喝醉酒后搅乱的一团红线,错综复杂,不知从何理起。 “相公,相公。”苏瑾瑾伸手调皮地在陶硕的眼前轻轻挥了挥。 陶硕一把抓过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牢牢握住,淡淡的酒气从苏瑾瑾身上飘过来,陶硕将头凑到她的颈窝里,轻轻嗅了嗅。“喝酒了?” “好不容易来趟青楼,不喝盅花酒才走多可惜,掌柜的说这条街上有家小倌阁,里头的小倌儿跟美酒都是宛城一绝,他还说哪天带我去见识见识呢?” 陶硕脸色变了变,苏瑾瑾心里“咯噔”一声,干咳两声,准备再补上两句,好把那番不打自招的蠢话掩饰过去。“我当然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好歹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能干出这么混账的事儿来呢?郁连这样太要不得了,我明天去好好说说他。” 苏瑾瑾故意加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几个字的语气,暗中觑了一眼陶硕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陶硕看了她半晌,发话了,“你们掌柜的脑子有问题,以后离他远点儿。” 苏瑾瑾点头如捣蒜,认同道,“相公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仗着衣食父母不在跟前儿,苏瑾瑾自然是想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反正郁连也听不到,想到这里,苏瑾瑾更加有恃无恐起来,把类似郁连跟她抢干龙眼这样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添油加醋讲得绘声绘色,兜头兜脑地跟陶硕胡天海地抱怨了一通。 陶硕静静听着,不禁对郁连产生了几分同情。 第64章 苏瑾瑾一回家就拉着陶母喋喋不休,把玉簪夸成了瑶池的仙女月宫的嫦娥,陶母被她夸张的一番言辞逗得乐不可支,陶硕没打扰她们说话,默默走去厨房烧水,伺候完母亲和苏瑾瑾梳洗过后,他仍旧没有睡意,提着一盏油灯放到院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继续做竹椅。 他的心很乱,只能借助手上的忙碌暂时帮他稳住紊乱的心绪。 “睡不着吗?”陶母披了一件薄外套,站在檐下看他。 “吵到母亲了吗?” 陶硕停下手上的动作,陶母慢慢朝他走过去,“你每次心里有事的时候话就特别少,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找很多事情做。” 知子莫若母,陶母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琢磨,也能猜出一丝端倪。“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了,寻常小事是没办法轻易影响到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母亲说说吗?” 陶母的猜测并非没有来由,陶硕上一次出现明显的反常,还是被逼着娶苏瑾瑾的时候。哪怕许翩跹突然出现在宛城,陶硕都没有像今晚这样躁动难安。 “是和忠武将军府有关?”陶母试探道。 陶硕垂下眼,今晚的事他本就没打算隐瞒母亲,他嘴上不说,心底里却希望有个人能够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哪怕跟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在同一个方向上,也好过他一个人惶惶不安地胡思乱想。“晚上,我去见七皇子了,还见到了南宫雪衣。” “七皇子?” 陶母瞪大眼睛,“就是失踪了很多年的七皇子祁垣?他回来了?” 见陶硕点了点头,陶母忙稳住心绪,勉强镇定,“他同你说了什么?” 陶硕省略了无关的谈话内容,捡出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说给陶母听。“炎国骁勇善战的虎威将军,父亲生前的劲敌,亲自带兵围困西南边境,炎国大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短短半月,连夺我朝两座边陲重镇。” 得知边关战事吃紧,和忠武将军贴身的匕首“龙麟”一同被埋入地底的一腔热血,此刻在不安分的叫嚣着,几欲破土而出。缓过最初的躁动,陶硕跟随着陶母的沉默,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以无波无澜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母亲,我在想,若是父亲还在世,局面一定不会是这样,起码不会让炎国胜得这么轻巧。还有昔日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九曲绝杀阵,深知阵法奥义的将领死的死,贬得贬,放眼军中,竟然连个继承之人都找不出来。” 分卷阅读11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父亲生前以身许国,战功累累威名显赫,从未在乎过功名利禄,父亲总说,身为一名将领,功成名就不是最后的殊荣,战死沙场才是。到头来,没能死于沙场不说,还被强加了一个争权夺势的罪名,莫名地沦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的牺牲品,他死前定是很想不通的。” 陶母按住陶硕的肩膀,“常言道狡兔死良狗烹,身在高位之人少不得要以一些偏激心思来揣测他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肯放过一个,你父亲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不在乎这点功名,唯一求的不过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罢了。硕儿,我们陶家能为天下担的能为百姓做的,哪怕刀锋在前,都没有片刻的退缩,自问当得起问心无愧这四个字。” 剩余的话陶硕猜到了,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母亲,素来坚强的陶母眼里隐隐泛起泪花,在这个浓稠如墨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透彻。隐藏了多年的情绪顺着一行清泪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陶母按在陶硕肩膀上的手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浓烈情绪缓缓颤抖起来,“硕儿,你是陶家唯一的血脉,你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母亲不能再失去你。” 说到最后,陶母已经哽咽到泣不成声。 陶硕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常年领兵在外的父亲难得回家一次,偶尔回来了,他绝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因为长期无法陪伴在孩子身边,抱着补偿的心态,贴心地关心他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穿暖。大多时候,父亲都是严肃而淡漠的,只有面对母亲的时候,才会露出少有的温情。 一直以来,他对父亲都既敬佩又畏惧,摔着碰着了也不敢委屈大哭,因为他一哭父亲就会毫不留情的训斥他,“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从那以后,他在父亲面前藏好所有的脆弱,哪里痛哪里不舒服都独自咬牙挺过去。 长此以往,总有委屈的时候,他甚至偷偷怀疑过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他怀疑自己是从别家抱来的,所以惩罚起来的时候父亲才不会心疼。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摁回他肚皮里去了。 有一次,他偷跑出去和南宫他们找了处林子打猎,回来晚了,父亲冷着脸,罚他扎一个时辰的马步。那天,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雨水汇成成股的水流从头顶倾泄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母亲在埋怨父亲,“明知道下着雨,你还非要让他在露天的空地上扎马步,现在好了,把你儿子折腾病了,你心里好受了?” 父亲梗着脖子争辩道,“不过是一般的高热,他一个男孩子,哪有这么金贵。” 母亲气极了,操起置于一旁的软枕大力砸过去,父亲见母亲生气了,不避不躲,被软枕砸了鼻子,他伸手摸了摸,气势低了下去,“当着孩子的面,你跟我动手动脚的,等会把我砸残了,你就高兴了。” “呸!你皮糙肉厚的……” 后面的话陶硕没有听清,他只醒了这么一瞬,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向早起的父亲却还安安稳稳地趴在床边,他的手指动了动,父亲直起身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在军中糙惯了,揩了眼屎竟一把糊到了还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上。 他想,若换成是母亲,肯定会忍无可忍地尖叫一声,然后操起手边可利用的武器兜头兜脑地砸过去。 然而,他只是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做,一来,是身上没有力气,二来,是他不敢,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敢跟自家蛮横的亲爹动手的地步。 当父亲得知他已经醒了的时候,反应大得离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刚刚睡醒准备开工滚球的屎壳郎,他动作敏捷得从床边跳开半步,对守了他一晚上的事绝口不提,反而把功劳都推给母亲,父亲轻咳一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你母亲守了你一晚上,你以后不听她的话,惹她伤心了,我就……我就打你。” 他偷偷觑了父亲一眼,发觉父亲长期经受风吹日晒的黝黑脸颊上出现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看着静静流泪的母亲,陶硕想,若是父亲还在,知道他不仅惹母亲伤心了,还让母亲哭得停不下来,估计不打他十个军杖都难消心头之气。 陶硕动作轻柔地替陶母拭泪,“母亲,别怕,我守着你和瑾瑾,哪儿也不去。” 安抚好母亲,陶硕的竹椅也做好了,他将地上遗留的碎屑和废弃的竹筒收拾干净,就着冷水草草地洗漱一番。 弯腰去拎放在地上的油灯时,发现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乌黑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月白的清辉洒了一地,他抬头去看空中的那轮圆月,巨大的银盘里似乎真的藏有一棵孤零零的月桂树,这样安静的夜晚里,它显得苍凉而神秘,令世间所有的相聚离散都无所遁形。 夜里起了风,门前那棵生长了多年的大树被刮得簌簌作响,陶硕收回目光,慢慢地往房间走去,他刻意放轻脚步,生怕吵醒了已经陷入熟睡的苏瑾瑾。 陶硕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瑾瑾无知 分卷阅读11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无觉,舒展着身体平躺在床上,兀自睡得香甜。 陶硕脱了鞋爬上床,没有惊醒呼吸平缓的苏瑾瑾,夜已经深了,陶硕侧身面向里侧,手轻轻地搭在苏瑾瑾的腰上,他其实更想把人完完整整地搂在怀里,成亲不到一年,他却已经习惯了夜夜都有温香软玉在抱的感觉。 没过多久,陶硕呼吸变得均匀,这夜,他又梦到了父亲,父子俩坐在一处荒草丛生的土坡上,远处炊烟袅袅,荒野尽头横卧着一轮腥红的巨大落日。 父亲执着一根被火燎黑的木棍翻弄藏在柴堆下的土豆,他默了半晌,开口问,“父亲,您真的不在乎那些史官会怎么写你,后世的人会怎么看你吗?” 父亲刨出两个烤好的土豆,不顾滚烫的热度,捡起一个扔进他怀里,复又低下头给留给自己的土豆剥皮,边剥边满不在乎地说,“什么千古留名,名垂青史,死都死了,还比不得坟头的一丛青草一抔黄土,要这些虚名何用?” 陶硕忽然从梦中惊醒,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他还记得被父亲烤得惨不忍睹的那个土豆,撕开焦黑的皮,一股混着热气的香味就从中冒了出来。 还有父亲最后说的那句话,陶硕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想问又没来得及问的话藏在胸口,憋得他有些呼吸不顺,随着梦境的结束,大概也再没有办法知道答案了吧! 第65章 东边山头有一大片长势良好的桂花树,今年天气冷得格外早,金色的桂花粒紧凑挨作一小团,小簇小簇地覆满树梢。苏瑾瑾早就开始嘴馋桂花酿的醇香口感,陶硕趁着府里的活计都告一段落,告了一天假,打算上山摘点桂花回家给小馋鬼酿酒喝。 陶硕难得有假,苏瑾瑾哪里肯放过跟他独处的机会,风月人间那边都没去知会就擅自旷工,抱着陶硕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跟着上山去了。 “等会多摘点,明天早上拿桂花煮汤圆作早饭。”天气渐冷,临近午时的太阳还是暖和的,苏瑾瑾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草丛边上,看陶硕动作麻利地摘桂花。 “对了相公,等咱们存够了钱,不如去街上买一个两进的宅子,住乡下总归有些不方便。” 苏瑾瑾刚挣了笔大的,就开始盘算买宅子的事了,陶硕本有些心不在焉,听她这么一说,也开始考虑起这件事,乡下不比城里,天一黑,路上便再看不到什么行人,两人闹矛盾的那个雨夜,苏瑾瑾又着实让他担心得够呛。 “你说得在理,待会回家可以问问母亲,看如今我们手里的钱够不够。” 苏瑾瑾高兴地两眼放光,“那明天我就到街上去打听下宅子的价钱,房间最好多一些,否则日后有了孩子不够住。” 陶硕动作一顿,回身看着苏瑾瑾,“母亲催你要孩子了?” 说到生孩子,苏瑾瑾其实是不排斥的,陶母提过好几回,她也觉得自己年龄不算小,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苏瑾瑾眉毛高高挑起,反问陶硕,“母亲难道没催你?光我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来。” 陶硕被她噎得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苏瑾瑾在他面前倒是什么百无禁忌的话都敢说,半点女儿家的羞涩都没有。 苏瑾瑾被陶硕羞涩的模样逗笑了,“你害什么羞嘛!本来就是,没有你,光我一个人努力也是不成的。” 陶硕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没有人,心里松了口气——有些话房里怎么说都可以,换到外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苏瑾瑾这样能够轻飘飘地说出口。 他轻咳了一声,略带尴尬地开口,“这事儿,回到房里再说。” 苏瑾瑾心底下都快笑死了,她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忍住,“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哪家哪户都得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干嘛非得关房里说。” 陶硕闭了嘴,不想理她,把注意力放在头顶的桂花粒上,清幽的桂花香气潜入鼻息间,多少稀释了他心下的不安。 元祁的事一直烦着他,心上被千金重锤沉甸甸得压着,这一刻,饶是暂时放下了满心的愁思愁绪,他还是会觉得,眼前的安宁日子像是偷来的一样。 苏瑾瑾只当陶硕是害羞了,待要继续调侃几句,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腰后游走,凉丝丝的。 “什么东西。”她背过手去抓,身后那东西却是条不好惹的活物,苏瑾瑾手刚触到,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腕口被受惊的小蛇窜起头咬了一口。 苏瑾瑾皱了下眉头,低低呻吟了一声,陶硕耳聪目明,听到动静赶紧回头看她,“怎么了?”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陶硕和苏瑾瑾同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苏瑾瑾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相公,我被蛇咬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陶硕没有立刻过去看她的伤口,他扔下装桂花的布袋,往小蛇溜走的方向追了过去,虽然明白这种地方不大可能出现毒蛇,但他不敢大意,如果是有毒的蛇,知晓蛇的种类,也有利于医治。 晶莹的泪滴从眼眶里落了下来,苏瑾瑾被不争气得 分卷阅读11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吓哭了,或者是被陶硕给气哭了。 她都吓成这样了,陶硕那个死没良心的居然还有心情去追蛇。 陶硕把在指尖挣扎个不停的小东西拎起来仔细得看——和普通的菜花蛇无异,只是颈部有一小圈不甚明显的红线,陶硕没当回事,暗地里松了口气,把蛇往草丛一扔,朝哭得梨花带雨的苏瑾瑾走过去。 “咬到哪儿了?” 苏瑾瑾伸出被咬的那只手,陶硕撩开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的两枚细微的印子,伤口附近的肤色没有变化,陶硕把袖子拉下来,安慰她,“是菜花蛇,没有毒。” 苏瑾瑾想到她手刚触到蛇身上的感觉,不由发悚,她收住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天都冷了,这蛇这么耐冻的吗?” 陶硕也有些惊讶,白露一过,天气转凉,山间的蛇都渐渐少了起来,这一片山上除了这片桂花,再往上走还有一小片野山茶,是个郊外赏景的好去处,平日里人来人往,极少有蛇会往这方窜。 确认自己不会被毒死,苏瑾瑾又开始担心伤处会不会留疤,她摸了摸被咬的地方,愁眉苦脸道,“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九月九,含光寺庙会的时候,我要去给佛祖多磕两个头,你陪我一起去。” 陶硕走回桂花树下,弯腰拾起地上的粗布口袋,见桂花采够了,把袋口一拢,拉起系带围着绕了两圈,打好结,才过去领媳妇,“平日里就没见你礼过佛,一倒霉就去求神拜佛,目的性太强,不够诚心,佛祖才懒得搭理你。” “我其实是打算去拜送子观音的,母亲说含光寺的香火旺,尤其是送子观音,好灵验的。”苏瑾瑾有心调戏陶硕,话一说完,就兴致勃勃地张大眼睛去看陶硕的表情,她身子一动,头忽然犯晕,闭上眼,扶着额头轻轻晃了晃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陶硕紧张了起来。 “没”,苏瑾瑾挽住他的胳膊,冲他笑了笑,“突然有些犯困,我们回去吧!” “真没事?”陶硕还是不放心。 “没事。”苏瑾瑾挽住陶硕,往前走两步,她的胸口有些憋闷,脑子更晕了,“相公,我……” 话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晕倒在陶硕怀里。 “瑾瑾。”陶硕扶着她的腰,眼神扫过她的脸,先是嘴唇变紫,再是脸色,陶硕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惊惧地缩回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苏瑾瑾整张脸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大脑一瞬间失去清明,搂在苏瑾瑾腰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发着抖,陶硕想到被他扔回草丛的那条蛇,赶紧拉开苏瑾瑾的袖子。 果然,伤口附近的颜色最深,陶硕不敢再耽误,将苏瑾瑾拦腰抱起,往山下奔去。 山下最近的医馆上午生意最好,门口等了一队长龙,陶硕顾不得道德廉耻,抱着苏瑾瑾冲到最前面,“大夫,内子中了蛇毒,劳你帮忙看看。” 队伍后面见有人插队,不满得嚷嚷起来,年过六旬的老大夫正想要呵斥陶硕的不守规矩,眼神瞥到面色黑沉、昏迷不醒的苏瑾瑾,硬生生将呵斥的话咽了回去,当下也不顾只看了一半的病人,匆匆站起身,引着陶硕往内室走,“快把她抱进来。” 等陶硕把苏瑾瑾平放在软塌上,老大夫撩开苏瑾瑾的衣袖探她的脉,“可知道被什么蛇咬的?” 陶硕见大夫眸色凝重,不由慌了神,“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菜花蛇,我以为没有毒。” “没有其他特征?” 陶硕看一眼气息微弱的苏瑾瑾,一颗心悬在胸口,自山上起,他的手就没停止过颤抖,但他心知,他必须立刻镇定下来,努力去回想那条蛇的其他特征,以便大夫在最短的时间里判断出毒蛇的种类,才好对症下药。 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无力地跨了下来,陶硕的手紧握成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是不够平稳,“脖颈处有一小圈红线,别的都跟普通的菜花蛇无异。” 大夫沉沉叹了口气,“这就对了,看她的症状,应是中了红颈的毒没错了。此蛇从外表看确和普通的蛇无异,很容易被人当做无毒的菜花蛇。它毒性很强,但不会顷刻之间发作,也不会立马要人性命。红颈产自苗疆,我也是偶然一次在医书上见过,不知解毒之法,只能暂时压制它的毒性。” 四年前的无力感又回来了,陶硕没有发现他连声音都在颤抖,“暂时是多久?” “三天。” 陶硕颓然地走到床边,手覆上苏瑾瑾冰凉的手背,她一向气血不足,天一冷下来就容易手足冰凉,所以无论春夏,陶硕晚间都会烧水让她泡完脚才让她上床。 脚热乎了,手还是凉的,那也没关系,他的体温一向都高,握住她的手捂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陶硕用惯用的动作帮苏瑾瑾捂手,这手却还是冰冰凉凉的。陶硕就着这个动作问大夫,“大夫刚刚说,这种蛇产自苗疆是吗?” 老大夫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叹息着点点头,“的确产自苗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宛城就不得而知了。” 陶硕定定看着苏瑾瑾的脸 分卷阅读11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一下,客气有礼得请求大夫,“劳烦大夫帮内子开方子,多谢了。” 人命关天,老大夫丝毫不见蹒跚之态,迈着大步快速走出内室。 陶硕看着苏瑾瑾,眼神冷得可以结出冰来。 看来那人的确够心急的,如今朝局紧张,想必他早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到京城了吧!让他在这么至关紧要的当口陪自己在宛城周旋,当真是难为他了! 苏瑾瑾的眼睫微微动了动,陶硕一直看着她,似平常对她说话一样,语气轻柔温和,“睡会吧!很快就好起来了。” 第66章 宛城入了秋,秋风渐起,城里的金桂相约开放,时浓时淡的桂花香气顺着风向窜进各处巷道。 潇湘馆内歌舞升平,二楼之上的东边厢房却沉寂得反常,元祁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被一个久远的梦境魇住了,向来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依恋,他闭着眼睛喃喃唤着一个名字。 “阿依朵。” 屋内寂静无光,窗子开了一个小缝,一缕朦胧的灯光露进来,元祁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没有立刻起身,有些迷糊地看着帐顶,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伴着蛊毒发作时疼痛,元祁咬咬牙强行忍了过去。 秋意渐浓的夜里,他冰凉的额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后槽牙咬得死紧,他很痛苦,瘦削的脸隐藏在一屋子的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蛊毒的每一次发作,于他而言,都是甜蜜的折磨,若没有时而不时的疼痛伴着他,他都害怕再过几年,就会把那一桩以血了结的情债丢到脑后。 元祁念着那个名字,自嘲地笑了,笑容里有难以察觉的悲哀。 阿依朵,若是我真的忘记你,九泉之下,你也定会难安吧? 元祁撑起身子坐起来,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难以自已地躬下了脊背,他咬紧牙,艰难地下床走向窗边。 这一瞬间,他很想看看,半空之中是不是也有一轮清月,和他遇见阿依朵的那晚一样。 推开窗子,幽幽的月光伴着秋风泄进来,元祁静静看着,有些怀念地笑了起来。没有管发作得越发厉害的蛊毒,他取来一个小竹筒,拔开盖子,拿起一枚细长的竹签子伸进竹筒轻轻戳了戳竹筒里那只懒洋洋的蛊虫。 元祁咬破食指,将迸出来的血珠子滴进竹筒,蛊虫对血的味道极为敏感,它动了动身子,寻着血的气息慢慢挪了过去,元祁怜爱地笑了笑,“真乖。” 回到几个时辰前的医馆里。 “若让蛇毒流窜至心脏,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我先帮这位姑娘封住心脉,再熬几味药让她喝下,看能否稀释血液里的毒性,剩下的……” 便是看惯了几十年的生死,大夫看着年纪轻轻的陶硕,又想到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的苏瑾瑾,也在心下惋惜,残忍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时候,说与不说,对陶硕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分别,还有一棵救命稻草没有用,他决计不会轻易就认了命。 看着仿佛只是睡着了的苏瑾瑾,陶硕第一次觉得,人生几十载,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命百岁是说给老实人听的,对有的人来说,连携手到老都是奢侈。 陶硕在心底里想,等过了这个难关,等了结了元祁的事情,他们就要个孩子,或许真如万州城中那个算命相士说的,是个女儿,想至此,忽然觉得人生也算圆满。 老大夫给苏瑾瑾施了针,开了方子,命药童煎好药,陶硕亲自端来给苏瑾瑾喂了下去,开了三服药,隔两个时辰要喂一次,心脉上施了针,一时还不能挪动。 大夫心善,没有马上撵他们走,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晚上,陶硕给苏瑾瑾喂下最后一服药,给了诊金,向大夫道了谢,抱着苏瑾瑾直奔潇湘馆。 陶硕抱着人闯进潇湘馆,闹出的动静很大,鸨母十分不悦,不过欢场上混惯了的人,面子功夫端得好,不会轻易得罪人,纵然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脸上还绷着惯用的笑容,“公子抱着个姑娘横冲直撞地,叫我们潇湘馆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陶硕扬脸看了眼二楼,不确定元祁是不是还在上次来的那间房里,他偏过头,对上鸨母不悦的目光,没有笑,声音有些冰冷,“我要见你们主子。” 鸨母心中一凛,不明白陶硕什么来路,正拿不准主意,潇湘馆的红牌姑娘芍药缓缓走过来了,看也没看鸨母,只对陶硕说,“二楼,老地方。” 按说青楼之中,鸨母的地位比姑娘们都高了不少,早已沦为半老徐娘的鸨母似还有些怕这位芍药姑娘,见她走过来,二话没说,往后退了一步,似在给芍药姑娘腾地方。 芍药好心指了路,陶硕却连一句多谢都不屑说,在他看来,潇湘馆内的姑娘都和元祁是一个路数,苏瑾瑾还昏迷着,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应付她们。 陶硕抱着苏瑾瑾,三脚两步冲上木梯,左手边第三间,要是他没记错,那便是眼前这间了。 陶硕踢门的动作算不上客气,元祁早就猜 分卷阅读11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到,他既然有心逼他,也没有必要戴着面具装好人。 “把门关上。”元祁头也没回,端起融了药草的茶水一饮而尽,既然要帮苏瑾瑾解毒,他就不能放着蛊毒不管。 陶硕一脚把门踹来关上,把苏瑾瑾放在元祁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上,元祁掏出一把薄薄的刀片,放到烛火上烤,锋利的白刃上冒起了稀薄的一层白雾,元祁翻了个面,才开口,嗓音清清冷冷的,不似往常热络。 “我帮苏姑娘解了毒,算不算你欠了我一命。” 陶硕看着他孱弱的背影,没有犹豫,“算。” 答应得这么轻巧,元祁有点讶异,他回过身,回视陶硕。毕竟是戴罪之身,比不得平民百姓,就这么公然出现在军中,有心之人总能收到消息,他不知道那些人在军中安排了多少眼线,瞒是瞒不住的。 陶硕的事情真捅大了,传到京中,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如今内忧外患,那些人想是不会明目张胆地借用公职对付陶硕,总归人在他们的地界上,总能逮着机会无声无息得把陶硕解决掉,元祁不信以陶硕的聪明想不到这里去。 忠武之名哪有性命重要,元祁是理解的,却不想苏瑾瑾的命在陶硕眼中会比忠武将军的名声更重要。 不怪元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的心若是不够狠,也活不到现在。 苏姑娘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这句话元祁想问,最终还是没有问。蛊毒刚被压制下去,他尚有几分虚弱。“你可知道欠我一条命需要什么来还?别说一命抵一命 ,我不稀罕。” 元祁心里有些浮躁,也懒得再像从前一样,一句话不肯好好说,硬要拐几个弯。 陶硕心里正急着,若他还拿从前那一套来对付他,他一定会不耐烦地翻脸,不想他竟然突然变得这么爽利。“七殿下,内子如何会中这个毒,你比我更加清楚,一事算一事,我既然认了这个恩情,就一定不会抵赖。但是,话还是要说清楚的,此番我应了你,不是为了你祁家的天下,说难听点,这个从里腐到表皮的朝局不值得我抛下妻子和母亲去拼命。” 直到这一刻,陶硕浮沉不定的心终于尘埃落定,身后的名声不值一提,只是,千千万万努力活着的无辜百姓却不该为已经没落的朝局陪葬。 凉丝丝的秋风从窗户吹进来,烛光被带着晃了两下,依然坚挺住没有熄灭。陶硕目光下视,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下苏瑾瑾命在旦夕,在这个危急的间隙,他竟然还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忍耐了一会儿,将念头压回心底,“七殿下,你需要我做的事,我应下了,请你现在给瑾瑾解毒。” 两人说话间,刀片已经没有了热度,这一局,算是轻巧赢下来了,元祁却没觉得多开心,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下也清楚,陶硕的一席话,让多年来,在颠沛流离中练就的冷心冷肺生出了微弱的一丝温度。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想,来日,做一个好人也不错。 元祁一句话也没说,拿起刀片走回床边,伸出两指探了探苏瑾瑾的鼻息,然后,讥诮道,“若换成红玉,也不必等三天了,陶公子,你该庆幸,你对我还有用处。” 陶硕眼光冷了下去,“四年前若不是瑾瑾救了你,如今你也没机会跟我谈什么用处不用处了。” 元祁心里早就没有了道德界限,恩将仇报这些字眼他从来不当回事,哪怕陶硕直截了当指着他鼻子骂,他都不会有多大感觉。 元祁拔开竹筒塞子,倒出一条拇指长短的蛊虫,不再理会陶硕,准备专心致志帮苏瑾瑾解毒。 锋利无比的刀刃划开苏瑾瑾的手腕,伤口不算深,殷红的鲜血连成一条细线,接连冒出血珠。慵懒的蛊虫受鲜血味道蛊惑,收起了前一刻的懒劲,瞬间来了精神,软绵绵的身体迅速的往伤口耸去,接下来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蛊虫钻进冒血的伤口里,快速往上爬去,白嫩的皮肤上冒起小小的一团,正一点一点往手腕上移动。 陶硕忍住不安,握紧拳头,克制自己不出手制止,他安慰自己,元祁既然拿苏瑾瑾的命胁迫他,就没有必要当着他的面使手段。 元祁一直关注这蛊虫的走向,觉察出陶硕的不安,好心给他解释,“蛊虫分两种,一种害人,一种救人,苏姑娘体内的就是可以救人的蛊虫,可以将蛇毒吸食地一干二净。” 陶硕的目光没有离开苏瑾瑾,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蛊。” 元祁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眼中浮起几许眷恋,他弯起唇角,笑容干净,“这正常,大多蛊虫都是养出来害人的,救人的蛊极难炼制成功,一般人也懒得尝试,在滇州那边都少之又少。” 陶硕惊奇地看了一眼元祁,“既然这只蛊虫有这样的能耐,你为什么不用?” 他记得元祁也是中了蛊毒的,应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 见蛊虫已经移到右边手腕,元祁试了试力道,在手腕上开了一刀,就着刀锋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伤口边缘,做完这些动作,他才淡淡开口,“我身上的 分卷阅读11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蛊,叫美人债。” 第67章 入夜,苏瑾瑾仍旧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陶硕坐在床边守着,陶母端进来的饭菜还完好地放在桌上,算起来,早饭过后,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再进一粒米。 屋内静悄悄地,苏瑾瑾呼吸平稳,脸色恢复了大半,陶硕替她掖好被角,站起身走出屋外,一直走到院角才停了下来。 拔开狮刃的剑鞘,陶硕寻着记忆确定了当初埋下龙麟的那片土地,剑尖插入泥土,没过多久,龙麟的剑柄隐约可见,陶硕刨开陷在龙麟周边的泥土,轻松拿了起来。 他将龙麟置于一旁,接着往下挖,连陶母都不知道,埋下龙麟那一天,还有一件父亲贴身的信物被他一同埋进了地底。 直到匕首和信物都被挖出来后,陶硕将散在四边的泥土重新填回了坑里,他回到屋内,拨亮灯芯,拉开包裹信物的锦袋,倒出一个拇指长短,形状四四方方的乌青色印章。 陶硕眉尖微微动了一下,眼里泛开涟漪,他轻轻用衣角将印章细致得擦拭了一遍,摸到下缘凹凸不平的刻印,胸口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 陶硕找来纸笔,握着笔杆呆愣了半晌,借着微弱的灯光,下笔写了第一排字——“致渊之”。 渊之,是当年跟随忠武将军一名副将的表字,将大致的意思三言两语在纸上表达清楚后,陶硕把写好的纸移到一旁,重新拿起一张干净的白纸,首行写下另一名副将的表字。 在军中,忠武将军和几位忠实部下从不以表字相称,只在私下里,抛开各自身份,才会互唤各人的表字,故而,他们的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直到确定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位没有受当年谋逆案牵连而侥幸活下来的忠武旧部,陶硕才拿出父亲的私章,用狮刃割破手指将鲜血涂在私章底部的刻印上,拿起最面上的一张信纸,执起印章重重印到纸上。 陶子渔。 直到二十岁,忠武将军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偶然一次在曹州遇见了知书识礼的太守千金,不顾二人身份云泥之别,对太守千金死皮赖脸地穷追不舍。 忠武将军草莽出身,是个典型的粗人,字迹继承了他粗犷的性格,永远都是张牙舞爪之相。陶硕听母亲说过,当年父亲给她写过很多情信,她一一看过,没有一封是让她彻底看懂了的。 后来二人成婚后,父亲见身边的人都用表字,也想跟风起一个,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满意的,忽然想到自家媳妇读得书多,扭着让她给起一个好听的表字。那日母亲约了知州千金游湖,正打算出门就被父亲缠上了,母亲烦不胜烦,恨不能把父亲扔到湖里去喂鱼,哪里还有心思替他去翻书。 陶硕是见识过父亲的牛皮性子的,母亲知道不随了他的意,今日也别想出门了,无意中瞥到湖中的游鱼,顺口道,“就叫子渔吧!” 别看忠武将军是个大老粗,在人前他从不肯轻易承认这一特性,母亲给起了这么个儒雅的表字,父亲高兴极了,一溜烟冲出府找人刻私章去了。 不知不觉,呆愣了半天,陶硕回过神,将剩余的几张信纸一一盖章,再小心翼翼地卷成半长不短的纸管,届时,元祁自会想办法将这些密信递到相应的人手中。他不确定能召回几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苏瑾瑾是后半夜醒来的,昏迷了一天,竟然饿了,陶硕喂了她一杯茶水,起身去厨房给她煮面,面端上桌,苏瑾瑾将面卷在筷尖上,几筷子就解决完了。 陶硕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元祁明日就会动身回京,他也不能在宛城耽误太久,他在宛城多拖延一日,寅城的危局就更加难解。 囫囵吞面的时候没觉得,吃饱喝足后,苏瑾瑾觉得身上又乏又软,她精神恢复得差不多,睁着晶亮的眼睛,将视线投向陶硕,“相公,你困不困?不困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我现在浑身都软,难受。” 陶硕点点头,过来扶她,“躺了几个时辰,也该乏了,不过夜深了,我们在院子里坐坐就好,外面就别去了。” 秋天夜里的风还是冷的,陶硕找出一件披风裹住苏瑾瑾,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竹椅上紧挨着说话。 苏瑾瑾仰脸看着空中那一轮圆滚滚的大月亮,感叹道,“秋天里的月亮是要圆些。” 陶硕一直望着她的侧脸,舍不得移开视线,不知道当年父亲离开母亲上战场时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 将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她以后,她要是哭了该怎么办他一向受不住她的眼泪,她一哭,他就忍不住心软。 “相公,你今晚怎么了?这几天都怪怪的呢?”苏瑾瑾半天没等来回应,不满自己的问话被忽略,鼓着腮帮子瞪着陶硕。 陶硕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犹豫着,还是开了口,“瑾瑾,明天我要离开宛城,可能要过很长时间才会回来。” 苏瑾瑾正了脸色,“很长时间是多久?” “可能三个月,可能半年,可能一年。” 如果回不来的话,也可 分卷阅读11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能是永远。 从陶硕的脸色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苏瑾瑾心乱了,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话想问。 陶硕张了张嘴,想唤一声“瑾瑾”,对上她忽然深沉的眸色,仍旧一声没发。 “去哪里?做什么?”苏瑾瑾终于想起来前一刻自己想问的话。 “寅城,上战场。” 苏瑾瑾眨了眨眼睛,莹润的月光落在她细密的眼睫下,眼里似盛了许多情感。“最迟一年便可以回来是吗?” 陶硕回答地极为艰难,“也许,一年都回不来。” 一年来,苏瑾瑾安心得享受着陶硕的妥帖照顾,不知饿,不知冷,但这并不表示她不识事,有些事,陶硕会瞒着她却从来不会欺骗她。 他说也许一年回不来,就是定下了这种可能,想到这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封住了,苏瑾瑾不知道陶硕要面对的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她只觉得心里难过得透不过气来,他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苏瑾瑾想开口劝他不要去,想学平常一样,撒泼打滚也要留住他,话一到了嘴边,连张嘴都变得吃力起来。 良久,像过了十年那么久,苏瑾瑾抬起头静静看着陶硕,“寅城是吗?如果一年以后你还没有回来,我能去找你吗?” 陶硕也静静回视她,手抚上她恬静的面庞,“好。” 苏瑾瑾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她在陶硕面前从来都算不上坚强,从头至尾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陶硕明天就要离开她了,越想心里就越难过,眼泪也控制不住一直往外流。 苏瑾瑾靠进陶硕怀里,细长的手臂紧紧抱住陶硕的脖子,温热的眼泪尽数流进陶硕的颈窝里,陶硕听到她用极轻极低的声音说道,“若是你回不来,我一定会疯的,真的。” 陶硕回抱住她纤细的身子,附在她耳边说,“瑾瑾,我答应你,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 苏瑾瑾静静哭了一会儿,问道,“寅城打仗了吗?” 陶硕低低应了一声,“嗯。” 苏瑾瑾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很危险?” “嗯!” “必须去是吗?” “必须去。” 苏瑾瑾向来都为自己遇到了个好归宿而沾沾自喜,如今想来,人真不能得意得太早。 她站起来,背过身就想往房间走,“那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她从来没给陶硕收拾过行李,去滇州那次,她的行李都是陶硕帮她收的。 陶硕拉她坐下来,“等会我自己来,你再陪我坐一会儿。” 苏瑾瑾依着他,重新坐回他身边,将头靠在陶硕的肩膀上。 静悄悄的院子里,夜凉如水,苏瑾瑾的手和这夜色一样凉,陶硕将她的两只手拉过来捂在怀里,两人就着这个姿势,靠着说话。 “我曾经觉得,男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是无可指摘的事。若是真被逼到绝境,以一死成全大义,挣一个流芳千古的名声,听起来听高尚的。” 苏瑾瑾看着夜空里的月亮,抿着嘴唇笑起来,“现在不这么想了?” 陶硕点点头,“现在我有你有母亲,这条命当然不能说丢就丢,哪怕上了战场,也得顾惜着这条小命。” 苏瑾瑾低下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轻轻挣了挣,陶硕顺她的意松了松手,苏瑾瑾却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张开五指扣上他的手,十指相扣,她满意地笑了,“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就变得怕死了吗?” 因为即将面临的别离引发的愁绪都被这个动作冲散了,陶硕扬起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不怕死,只是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无所依托。” 苏瑾瑾沉下来的心被这一句话触动,将两手从陶硕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而捧住他的脸,略带凉意的嘴唇轻轻凑了上去,极为清浅的一个吻,在陶硕唇边一触即走。 “相公,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68章 说也奇怪,陶硕前脚刚离开宛城,郁连和南宫雪衣后脚也跟着离开了,风月人间只剩了苏瑾瑾跟李妍打理生意。苏瑾瑾没有放任自己颓丧得太久,按照郁连留给她的地址,接连拜访了几个资历老的染匠,其中一名老染匠对她的坊间染织术极感兴趣,苏瑾瑾与他商议良久,二人均打算将蜡缬的技术试用在最新一批的订单中。 成日里忙忙碌碌,闲下来想陶硕的时间并不多,陶硕离开之前特意交代过,天气一冷,日头便一日比一日短,天黑得早,让她务必早些回家。 这日,从风月人间出来,时近黄昏,周围都还大亮着,这条回家的乡间小路苏瑾瑾走了无数次,平日里还能见着几个人,今日却不知怎的,路上半个人都看不见。苏瑾瑾没有多想,随手在路边扯了一束芦花,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晃,步伐轻快缓慢。 要说四季风光还属秋季最好,道路两旁的丛 分卷阅读12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丛芦苇迎风起伏,昏黄的光线笼住这一处秋景,又平添了几分意境。 苏瑾瑾挥着芦花时走时跳,见前方的芦苇丛里横躺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陶硕不在,她也不欲给自己找事,想当没看到绕过去,她没有停下脚步,经过黑衣人身边时,还是没忍住好奇偷偷觑了一眼,就一眼的功夫,她就被横在身前的东西绊了个狗吃屎。 苏瑾瑾的胳膊被藏在芦苇丛中的一块大石头梗到,痛得她龇牙咧嘴,想要跳起来揣两脚绊倒她的东西泄气,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绊倒她的哪是什么东西,是一个死透了的蒙面黑衣人,胸口半露出一截刀柄,鲜血流出来,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芦苇。 苏瑾瑾的一颗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她惊惧得回头看了看最先注意到的那个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头歪在芦苇丛里,一道两寸长的伤口横过脖子,不用说,定也是没气儿了。 苏瑾瑾被吓得腿有些软,但仍保留了一丝神志,她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等她提脚,她听到不远处有了动静,苏瑾瑾连忙退回几步,矮下身子,借着芦花的遮掩躲了起来。 苏瑾瑾听到那方有人开始说话,心里跟猫抓似的,四肢着地,又往前爬了几步,把挡住她视线的芦苇扒开一条细缝。 元祁拖着一副病体一路被追杀至此,连杀两人,已然力竭,他靠在一棵喊不出名字的大树脚下,捂住肩膀上仍在渗血的伤口,虚弱得问道,“祁英派你们来的?”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逐渐向他逼近,听闻他的问话也不出声,等三人离得近了,黑衣人磨得雪亮的刀锋经过日光的折射晃了下元祁的眼睛。 元祁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死亡边缘挣出一条生路来了,他受了不轻的伤,但他知道他不会死,刀锋离他越近,他的生机越大。 三名黑衣人怕他还有后招,都不敢单独上前,以为人多,元祁就再难耍出什么花样,事实上,元祁等得就是他们一拥而上,若有一个人落在了后面,他都不敢贸然使出最后的绝杀利器。 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举起长刀,元祁冷笑一声,抬起了袖子,黑衣人以为他只是在挡落下的刀身,却不想,从元祁宽大的衣袖中窜出了一道腥红的影子,顷刻之间,只听见“啊”得一声,三人纷纷被什么东西咬中,一下子就没有了声息。 红玉一击即中,从半空落到地面,又慢慢地爬回元祁的袖子里,元祁伸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眼中凝聚起秋后的寒意,看着通体发黑的三名黑衣人冷冷笑了,“就凭你们几个蠢货,就想要我的命,不自量力。” 苏瑾瑾捂住嘴巴轻手轻脚地往后挪了两寸,生怕被携着毒蛇的元祁发现。 她当年怎么会觉得他像个柔弱书生呢?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啊! “苏姑娘,既然来了,就劳你过来扶我一把吧!”元祁偏着脑袋,往苏瑾瑾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苏瑾瑾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跳个不停,她本想偷偷摸摸离开,当作没看见,结果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被元祁发现了。 苏瑾瑾在心里泪流满面,她哪是倒霉啊,分明是命犯血光,四年前她是犯得哪门子好心啊,长得好看又不能亲不能摸,任他冻死在十二桥边不就没今天的事儿了。 见苏瑾瑾半晌没动静,元祁强打起精神,又继续补了一句,“苏姑娘不动,是打算让我派红玉去请吗?” 苏瑾瑾一张脸鼓成了包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蜗牛一样朝元祁挪过去,“你就不能先试试自己站起来吗?” 元祁被她逗笑了,他要站得起来,还有她什么事儿? “我试过了,站不起来。” 坐着的没心没肺,站着的贪生怕死,苏瑾瑾害怕元祁放蛇咬她,不敢违抗他的要求,“那……那你可得把你的蛇管好了。” 元祁微微一笑,“放心,它很乖。” 苏瑾瑾咬住下唇,缓解了一时的紧张,试探着去扶元祁的手臂,确认红玉没窜出来,才敢握实了,“送你回潇湘馆?” 苏瑾瑾还记得在宛城重遇元祁的地方就是潇湘馆。 元祁目光冷了冷,潇湘馆附近也许还埋伏着祁英的人,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回潇湘馆,就暂时住在苏姑娘家吧!我这一身的伤,就辛苦苏姑娘了。” 元祁这么不要脸的强买强卖,苏瑾瑾恨不得跟他拼个头破血流,她若有那么好的本事,定要把这个臭不要脸的剁成碎渣。 只可惜她不仅没本事,胆子还丁大点,只能委委屈屈地遂了元祁的意,把人带回了家里。 “瑾瑾,这是……”陶母一脸惊诧得看着被苏瑾瑾扶着的元祁。 陶硕才刚走,她就带了个男人回家,苏瑾瑾生怕母亲误会,赶忙解释,“母亲,我没有干对不起相公的事,是他拿蛇威胁我。” 苏瑾瑾瘪着嘴,快哭出来了,元祁偏头瞅瞅要哭不哭的苏瑾瑾,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 分卷阅读12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大小姐这么不禁逗。 元祁收回视线,正要与陶母客套两句,发现陶母对着他一言不发,清亮的眼里蕴含着无法让人看破的深意,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曾经的将军夫人并没有他想象中这么好应付。 说不定,她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在他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将军夫人,不过,陶夫人曾经是有陛下亲封的诰命品级在身的,偶尔也会被后宫的嫔妃们召进宫中说说体己话,有极大可能是见过他的。 陶硕现下已经赶往寅城,就算对苏瑾瑾隐瞒了他去寅城的真实目的,这位陶夫人却一定是知道个中细节的。 横竖他与陶硕已在一条船上,元祁有恃无恐,他活着,他儿子的性命才有保障,元祁笃定陶母不会在这个当口对他发难。 母亲今日沉默得反常,苏瑾瑾不安得看看陶母,再看看元祁,苏瑾瑾宁可得罪元祁也不想惹陶母伤心,她小心翼翼得对着元祁道,“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今晚就在外面将就一晚成吗?” 元祁没有生气,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苏瑾瑾挫败得垮下肩膀,母亲跟元祁,两个都不能得罪,到底要她怎么办才好嘛! 正当苏瑾瑾为难之际,陶母终于发话了,“这位公子既然有伤在身,那今晚就在你与陶硕的房里将就一晚吧!今晚你过来同母亲睡。” 想着让元祁一身是血地躺到她干净的床铺上,苏瑾瑾就老大的不乐意,对着元祁一脸的嫌弃,“那你记得洗干净了再上床啊!” 元祁手臂上的伤,苏瑾瑾随便帮他包扎了一下,缠绷带的时候硬要在上面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元祁眼皮子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等清理好身上的伤口,元祁躺在软软的大床上,看了一眼苏瑾瑾为他绑的蝴蝶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未被伤到的右手探进怀里,摸出了一封叠好的密信,元祁抖开密信,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将信上的内容再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 父皇大限将至,若再赶不回京城,被祁英抢占了先机,那辛苦四年的布局便真就成了难以逆转的死局了。 此次来到宛城也是秘密出行,他对外称身体抱恙,一律不见外客,恐生变故,还专门挑选了一个替身藏在他的房间里,以便每日制造出响动,想以此举瞒过祁英安插在府中的耳目。 这边,他刚从宛城动身,准备秘密回京之时,就遇上了祁英派来刺杀他的人。 元祁将密信一把揉了重新塞回怀里,掀开被子赤脚下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饮下,躁动的心绪还是没能平复下去。 这几日思虑良多,他早就感到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这副身体还能拖多久。可是眼下,却容不得他多想,明日,必须想办法避开祁英派来的人,他必须尽快赶回京城亲自坐镇稳住局势,真让父皇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第69章 第二日,苏瑾瑾梳洗好过去敲门时,房中没人回应,推门一看,元祁早已不知去向,临走之前竟然还贴心地把被子叠得四四方方置于床尾。苏瑾瑾走近床沿,一摸被窝,早已凉透了。 睡了一觉过后,苏瑾瑾的精神比昨晚好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 眨眼间连杀三人的那条毒蛇,苏瑾瑾不陌生,在滇州时,耍蛇人袖中的那条尾指粗细的小蛇和元祁用来杀人那条一模一样。 她曾经好奇过陶硕轻易答应陪她去滇州的真实原因,陶硕只说,他曾和父亲来滇州寻觅过故人之子。 那个故人之子,会不会就是元祁呢? 左右麻烦精已经走了,苏瑾瑾明白多想无益,索性也不继续往下细想。 元祁走得这么干脆,亏她因为害怕被他赖上担心了一晚上。 霜降过后,紧接着就迎来了初冬,立冬那日,苏瑾瑾接连几日都觉得疲倦乏力,不忍母亲担心,借着风月人间不忙的时候,她独自找了大夫诊脉,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给出结论。 这是有喜了。 苏瑾瑾心里一琢磨,就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当下喜不自胜,一回家就给陶母说了这个喜讯。 “头三个月是最重要的,你自己须得注意,陶硕不在,你又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母亲着实担心。”陶母在厨房中忙着炖鸡给苏瑾瑾补身体,嘴上也没闲着。 苏瑾瑾摸摸平坦的小腹,什么也感觉不到,真难想象她这里怀了孩子。 “母亲放心便是,以后我能坐着坚决不站着,能走就一定不会跑。”她肚子里怀的可是陶硕的心肝宝贝,她都能想到这孩子出生之后陶硕会把他宠成什么样! 一想到陶硕,苏瑾瑾心里就总也安定不下来,两月过去了,一封和他有关的书信都没能传回来,苏瑾瑾在心里骂了他无数回。 不知道她会担心吗?死没良心的。 孩子月份还小,不影响走路出行,风月人间还是照去,顾虑到肚子里的孩子,苏瑾瑾走路的时候再不敢像从前一样跳脱,虽然 分卷阅读12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也有得意忘形的时候。 这天清晨,晨曦微露之时,苏瑾瑾的家门口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两人玄衣劲装,腰间均别着一把短剑,母性使然,护犊子的心态是个母亲都有,苏瑾瑾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警觉问道,“二位清晨来此,有何贵干?” 两名男子分明都是会武之人,不知道是不是幕后有人交代,面对苏瑾瑾时,都收起了对敌时的煞气,看起来极为平易近人。“姑娘不要误会,陶公子担心母亲与妻子安危,特地飞鸽传书与我家主人,希望我家主人将二位接到京城里好生安置。” 苏瑾瑾也不是听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正待要开口质问两句,陶母从她身后走出,挡在她的面前,先她一步开了口,“有劳二位远道而来,斗胆问一句,你家主人可是家中独子?” 两名男子互相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仍旧老实回答,“不是。” 陶母接着问,“那你家主人在家中排行第几?” 其中一名年长一些的男子,瞬间明白过来陶母的言下之意,出发前主人只叫不许说多余的话,但眼前这位夫人明显对他们的来历存疑,若是不说,恐怕不会心甘情愿同他们离开。在心底里权衡良久,玄衣男子开口答道,“我家主人为老爷侧室所出,在家中排行第七。” 苏瑾瑾听得一头雾水,但看陶母脸色十分严肃,也不敢出声。 陶母默了半晌,对二人客套道,“劳二位稍候片刻,我与儿媳妇进去收拾好行李就随二位回京。” 二人应下,陶母拉着苏瑾瑾往屋里走,苏瑾瑾任由她拉着,心里七上八下,没忍住还是问了,“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相公那里有危险?” 陶母盯着苏瑾瑾担忧的眸子看了看,目光变得有些闪烁,她要怎么跟儿媳妇解释,京城那边的局势不知道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京城里多得是认识她的人,单以七皇子的身份还不足以保护她这个罪臣遗孀,除非,他已经成功登鼎了帝位,才能有恃无恐地任由她们再出现在那些人眼前。 京城于他们而言无异于虎狼之地,陶硕又怎会请七皇子将他们接到京城安置?七皇子若真有心保护她们也不必硬要把人接回京城,相对于危机四伏的京城,宛城可要安全得多。 想通这一层,就能够推断出,祁垣借着保护她们安危的幌子,把她们接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无非是为了扣住她们当作制约陶硕的人质。 在上位者眼中,忠武之名是把双刃剑,他们既期望能够借助这个名声帮他们击退外敌,又害怕功成之日,深入民心的忠武旧部会借机反噬。 陶母叠衣服的手在微微颤抖,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换过几代人,掌权者对功高震主的猜忌是永远不会消退的。 “母亲。”苏瑾瑾眼里含着泪,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但凡涉及到陶硕的安危,她自问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强自镇定下来的。 陶母停下手上的动作,拍了拍她的手,“瑾瑾别怕,陶硕什么事都不会有,京城是他长大的地方,瑾瑾不想去看看吗?” 苏瑾瑾对陶硕长大的地方一点都不敢兴趣,他们刚刚有了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圆满,此刻,她只想看到陶硕完好无损得站到她的面前。 苏瑾瑾反握住陶母的手,抿紧嘴唇,目光坚毅,“母亲,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瑾瑾说实话吗?我既然嫁给了陶硕,生是陶家的人,死是陶家的鬼,既然已是一家人,那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局,都理应共同担当才是。” 她们在屋内耽误得有些久,外面一直没有来人来催,陶母也想过,要不要趁两人没反应过来带着瑾瑾逃走。只是,若是皇位真的落到了七皇子手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们能逃到哪里去?苏瑾瑾如今有孕在身,她们又能逃多远? 就算他们成为祁垣制约陶硕的掣肘,陶硕若无反心,想必祈垣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到了这个时候,陶母也无意再继续隐瞒下去,三言两语说清了她与陶硕的来历,苏瑾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缓过最初的惊讶,她也很快镇定下来。 “母亲,宛城离京城路途遥远,你等我多收几件厚衣裳带走。” 陶母在心里预设过几种可能,却不想苏瑾瑾是这个反应,她刚唤了一声“瑾瑾”,苏瑾瑾已经匆匆步出了房门。 苏瑾瑾在房间收拾衣服时,在柜子里看到原本该被陶硕扔掉了的龙麟,她送给陶硕的木剑和狮刃却没跟着放在一处,想是被陶硕一同带走了。 苏瑾瑾没有犹豫多久,把她所有能够御寒的厚衣裳都装了起来,包袱系上之前,又一把抓过龙麟塞进了衣裳里。 从宛城到京城,少说要行上半月,元祁派来的两名护卫顾念马车里还有位孕妇,一直不敢放快马速。 车里的这名孕妇又实在是个能折腾的主,估计是第一次怀孩子,生怕肚子里的孩子被颠着碰着,马车颠簸一下,就能听到她在车里咿咿呀呀得叫唤,把两名糙惯了的护卫都带得讲究了起来。 天冷了,冷的东西通通不沾,马车里垫了三层 分卷阅读12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软垫,到了夜里必须要给找一个舒服暖和的房间住进去。 其中一名暗卫是护送过许翩跹的,两厢一对比,就立刻觉出了大家小姐的好处来。 比车里这位生得金贵,却比她能吃苦耐劳多了。本该半个月走到的路程,被苏瑾瑾这么一折腾,硬生生走了一个月。 送苏瑾瑾与陶母抵达京城后,按照元祁的嘱托安排好两人,两名暗卫如释重负地回宫复命。 等两名暗卫走出中庭,陶母将包袱搁在桌子上,给苏瑾瑾倒了杯热茶,“这么远的路,是不是累坏了。” 苏瑾瑾笑吟吟地接过热茶,“我倒是还好,那两名护卫估计才是累坏了。” 陶母慈爱地在苏瑾瑾头顶上摸了摸,笑着道,“你考虑得有道理,现在谁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 苏瑾瑾原本没想到这一层,她从陶母口中得知了元祁的真正身份,又惊又怒,白眼狼不在跟前儿,只能刁难他的属下解气。 苏瑾瑾把狐裘拢紧了一些,马车一行入京城地界,温度跟着降了好几度,也怪她运气不好,刚一抵京,就碰上了京城的第一场初雪,多亏她在挨着京城的小镇上买了几件狐裘备着,才没被冻成冰雕。 她仰脸看着空中纷纷扬扬的落雪,低声叹了一句,“还是最喜欢宛城。” 陶母正在整理行李,安置他们的地方是一个两进的院子,丫鬟婆子都有,屋子里日常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这些年陶母早就忘记了被人伺候的感觉,所有事都亲力亲为,一回屋就屏退了上前伺候的丫鬟。 苏瑾瑾的一句感叹完完整整得落进了她的耳中,她跟着叹了口气,安慰道,“等这桩事了结,我们一家三口就回宛城去继续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苏瑾瑾想到什么,摸着小腹笑起来,“母亲,以后,就是一家四口了。” 第70章 第一场初雪过后,京城一日比一日冷,苏瑾瑾月份渐渐大了,平日里不想出门,成日里窝在房里烤火。 苏瑾瑾腹中的孩儿完全没有捡到父亲的沉稳安静,一到夜里就跟一只误食大力丸的松鼠一样,在母亲肚子里东动动西动动,苏瑾瑾被这孩子折磨得苦不堪言,也没那能耐把它从肚子里揪出来暴打一顿,晚间总是睡不好,苏瑾瑾就只有趁白日里孩子消停了抓紧时机补瞌睡。 这天晚上,入了子时,孩子又兴奋得闹腾了起来,苏瑾瑾把手搁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恶狠狠地威胁道,“等你出来了,一天三顿打,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被腹中的孩子闹得精神了,苏瑾瑾下地穿鞋,找了件狐裘大氅披上,往手炉里添了两小块炭,抱在手上取暖。 苏瑾瑾听到窗外的落雪击打树杈的声音,她拉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夜空中挂着一轮钩月,伴着零星的几颗星子,地上覆起了厚厚一层积雪,苏瑾瑾所住的房间带着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落,院中建了一个四角亭子,亭外的一株覆雪红梅正迎风绽放。 苏瑾瑾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元祁,两个月来,她与母亲被困在这个宅子里,说是困也不大妥当,元祁并没有限制她们的自由,只是出门必有暗卫跟随,而他本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元祁玉冠束发,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独自执着酒杯自斟自饮,他整个人其实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苏瑾瑾觉得,元祁的变化不在外貌而在内心,这个人心里竖了多么坚固的铜墙铁壁,总是以防备的姿态示人,而今,这丝防备又融入了身在高位的威严与冷血,越发叫人看不清了。 苏瑾瑾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雪天路滑,她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穿过雪地走进了角亭。 元祁侧头对她笑了笑,还是记忆中的雅致无双,苏瑾瑾却再难生出初见时的悸动。 “睡不着吗?” 苏瑾瑾微微一笑,在这之前她想过,再见元祁时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大骂他一顿,当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她反而不想骂了。 也许是这夜的氛围太过静谧安好,也许是怀了孩子以后多少收敛了她易燃易炸的暴脾气,她竟然能平静地回以一笑。“可真羡慕你,深夜里睡不着,还能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赏月。” 元祁抬头看她一眼,举着酒杯对她晃了晃,“要喝酒吗?” 苏瑾瑾走到他旁边坐好,“怀了孩子喝不得,你给我闻一口解解馋就好!” 元祁好笑地拿起一个空酒杯,满满当当地斟好一杯递给她。 苏瑾瑾接过来,放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面露陶醉,“桂花酿,好香!”终究没有忍住,伸出舌头浅浅舔了一口。 元祁低低地笑起来,明显的笑纹从嘴角蔓开,“等你生完孩子,请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喝醉梦仙。” 苏瑾瑾点点头,“等我生完孩子,仗打完了,我相公是不是也可以回来了?” 苏瑾瑾言语之中不带半点责怪,这两个月足不出户的日子足够她想清楚,以陶硕的性子,若他不愿,谁也逼不了他,或许元祁的手段还 分卷阅读12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恰好成全了他的心甘情愿。 苏瑾瑾将酒杯放回桌子上,怕自己贪嘴还刻意往远处推了推,元祁望了眼酒杯里微黄的酒水,才开口道,“你没有想过,仗打完了,功也成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世人费尽心思追求的权势和名利,到时候,陶硕还愿意随你回到那个小破城吗?” “元祁。”昔日的称呼脱口而出,苏瑾瑾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已经是身份尊贵的新帝陛下了。“应该叫你陛下了是吧?我叫不惯,还叫你元祁行吗?” “行,元祁听着顺耳,就这么叫吧!”元祁其实一直不喜欢陛下这个称谓,自登基之日起,听“万岁”听到耳朵长茧,剖开他的内心来看,就知道他喜欢元祁这个名字,甚至胜于他的真名。 苏瑾瑾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以为我相公重上战场是为了功名为了权势是吗?” 元祁明白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以为然道,“权势面前,人心算得了什么?” 元祁虽然没有明确说陶硕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但听在苏瑾瑾耳朵里,就是让她觉得不舒服。“权势也好,名利也好,这些离我太过于遥远,我不是很懂,但我就是相信,我相公他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元祁回头紧紧盯着苏瑾瑾在夜里愈发清亮的眸子,低声问道,“你就这样笃定?” 苏瑾瑾重重点了点头。“比起名利和权势,让天下所有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不再时时刻刻畏惧兵荒马乱之祸,流离失所之苦,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苏瑾瑾坚毅的目光好像一阵雪风,凉悠悠地刮过元祁心尖,他不禁羡慕起陶硕可以得到这样纯粹没来由的信任。 “苏姑娘,你之前是喜欢过我的吧?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元祁曾经在苏瑾瑾眼里看到过的爱慕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这双眼睛里消失殆尽了。 苏瑾瑾愕然,她没想过元祁会在这个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那段只知来处不明去处的爱慕,即便是刚刚重遇时,元祁都没有想要问清楚的意思。 苏瑾瑾垂下头,她一直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良久,她微微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不够好吧?又或者是因为我遇到了更好的人。” 元祁静静看着她洁净无暇的笑容,愣了一瞬,他也曾经得到过这样纯粹的感情,阿依朵也好,苏瑾瑾也好,他都彻底失去了。 一阵雪风刮过,檐角的灯笼随风晃了晃,灯座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元祁顿时清醒了过来,一丝伴着迷茫的神采从眼里一晃而过,很快就寻不着踪迹。“等战事平定,陶硕他若还愿意随你回宛城,我必不阻拦。” 苏瑾瑾惊喜地抬头,“那我可以给我相公写封信吗?” 见元祁疑惑得看着她,苏瑾瑾有些不好意思,“我相公他都还不知道我们有孩子了呢?” 苏瑾瑾心里绷不住事,陶硕远在千里之外,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寅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元祁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真心实意地笑了,“可以。” 经过元祁的首肯,苏瑾瑾的信很快就抵达了寅城,寅城守将负隅顽抗,终于等到援军的到来,这两月陶硕忙着排兵布局片刻也没闲着,已然被折腾到精疲力尽。 和京城的书信往来并没有断过,陶硕晚间终于得了闲,走到城脚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掏出怀里的密信打开来看,出乎意料得这封信半点没有提到寅城的战局,苏瑾瑾娟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布满信纸,陶硕读得很慢,似要把每个字都刻到心上去。 看了大半,都是在写一些家长里短和她的相思之情,读到最后,陶硕才看到了重点。 “哦!忘了告诉你,我们有孩子啦!” 陶硕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嘴角爆出微笑,连日来的疲惫与燥意被这句话安抚地服服帖帖,守城的将士们看着一向温和有礼的陶先生站在城墙下对着一封信笑得温柔而又满足,立刻断定先生手里的信定是老相好写的,将士们久经风沙而变得粗糙的脸上也被带出了几许柔情,心情均变得复杂难言,甚至称得上是辛酸。 第71章 今年的隆冬因为没有陶硕在旁陪着,苏瑾瑾过得格外煎熬,苏父忌日这天,苏瑾瑾扶着腰靠在门栏上仰望洁白的雪花从天空簌簌飘落。 她想到陶硕在回信中允诺孩子出生之时一定会赶回来陪在她身边,细数着日子,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好几个月。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苏瑾瑾终于在元祁那里听来了一些好消息,来自边关的捷报频频传入京城,直到立秋过后,这场令人无比焦灼的战事才进入了尾声。 陶硕利用父亲印鉴召回的忠武旧部,并没有齐齐奔向寅城,几位身经百战的副将猜测,炎军主力虽集中在寅城一线,定还留了后手突袭西南侧翼,几相合计,以陶硕为先的几人留守寅城,剩余几人坐镇凉州,就地集结兵力将凉州城守得如铁桶一般坚固。 苏瑾瑾腹中的孩子却似打定主意要等父亲归来才肯出来,产期一到,肚子却迟迟没有 分卷阅读12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动静。 苏瑾瑾第一次生孩子,经验不足,这时候还心大得在院子里打秋风,陶母却淡定不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苏瑾瑾一个时辰内被问了无数次是否有哪里不舒服,终于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母亲。” 刚唤了一声,肚子传来一阵难忍的痛楚,苏瑾瑾被疼得脸色煞白,“母亲。” 她连唤了三声,一声比一声虚弱,陶母终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怕是孩子要出世了,“瑾瑾,来,母亲先扶你回床上躺着。” 陶母大声招呼侯在院子里的产婆和服侍的丫鬟,苏瑾瑾咬紧后牙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到两颊,苏瑾瑾攥紧陶母的手,强忍痛苦问道,“母亲,相公还没回来吗?” 苏瑾瑾本该被疼得大脑空白,在铺天盖地的痛苦里,她强抢回一丝神志——她没有忘记陶硕答应过她,孩子出生之时他会陪在她身边。 陶母看了眼门外,低声道,“还没有。瑾瑾别怕,母亲还在。” 苏瑾瑾早听过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闯荡了一圈,母子平安是运气,撑不过去那也是命数。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恨不能就这么疼死过去算了。 产婆一直在催她用力,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若过不去,别说孩子活不了,她可能也再没机会见到陶硕。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内蔓延开,苏瑾瑾的嘴唇已被她咬得血迹斑斑,她已经这么用力了,孩子为什么还不出来? “相公。”苏瑾瑾只觉得全身的骨节都被人敲碎了又硬生生拼了回去,身体里剩余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即将告罄。 “陶硕。” 苏瑾瑾喃喃唤着这个名字,将手缓缓移到肚子上,汗液浇湿了她贴身的里衣,她绝望得盯着帐顶,用猫儿一般微弱的声音,轻轻道,“你再不出来,娘亲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看着苏瑾瑾疲倦得合上眼皮,陶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床边连连呼唤她的乳名。 “瑾瑾。” 合上的门被一脚踢开,一屋子被苏瑾瑾吓得手足无措的女人们都纷纷看过去,守门的婆子匆匆忙忙跟着追进来拉扯陶硕的袖子,“女人的产房进不得啊!” 陶硕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虚弱的苏瑾瑾身上,见那婆子还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一向端方懂礼的陶硕也失了理智,一把推开阻拦他的婆子,两步奔到床边。“瑾瑾,我回来了。” 苏瑾瑾疼得筋疲力尽,却还没有昏迷过去,听到陶硕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损耗殆尽的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苏瑾瑾轻扯嘴角,气若游丝地道,“相公回来了?” 苏瑾瑾想偏过头看他一眼,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她只能伸手去摸陶硕的手,陶硕配合地伸过去,将她汗涔涔的手攥在手里。 “母亲,瑾瑾到底怎么样?” 陶硕不知道状况,心急如焚,还巴望着母亲能够告知他瑾瑾现下的情况,谁知一向镇定的陶母却似失了主心骨,刹那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揪紧的心在胸腔里无序得跳动着,陶硕面上却是难掩的惊慌失措,他偏过头对产婆命令道,“愣着做什么?孩子还没生出来,接下来要怎么做?无论眼下是什么情况,我只要我妻子好好活着。” 陶硕虽然没有明说迫不得已时舍孩子保大人,但产婆接生过多少产妇,不需要细想就能明白陶硕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从战场上带来的肃杀之气还未从陶硕身上散去,接生的产婆被他满身的煞气震慑住,颤着手撩开掩住苏瑾瑾的薄被,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再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瑾瑾,你听话,先别急着睡,再用点力气。”陶硕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敢放开。 苏瑾瑾听到他的声音,清醒了些,感受到手掌传来的压力,苏瑾瑾迷迷糊糊地道,“等小兔崽子出来了,帮我揍她。” 陶硕扣住她的手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好。” 苏瑾瑾已然再没有力气说话,我相公回来了,眼下她只剩了这个念头。 房里传来孩子嘹亮的啼哭声时,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产婆在耳边说了什么,陶硕没有听清楚,他跪在床边,将头埋进苏瑾瑾的颈窝里,“瑾瑾。” 颈窝里传来温热的湿意,分不清是她的汗水还是其他,孩子脱出她身体的那一刻,苏瑾瑾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但她听到了陶硕的声音,又舍不得睡了,“男孩还是女孩?”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这问题成功问倒了陶硕,他迷茫地扭过头,重复了一遍苏瑾瑾的问话。“男孩还是女孩?” 苏瑾瑾扑哧笑了,她从生不如死的阵痛中缓了过来,精神恢复了一些,“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先打一顿再说,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娘亲,疼死我了。” 产婆洗净孩子后,用襁褓裹好抱到陶硕面前,“恭喜公子,是位千金呢!” 陶硕看了眼长得跟只瘦猴一般的婴儿,紧紧攥住苏瑾 分卷阅读12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瑾的手,没敢伸手去抱。 苏瑾瑾好奇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长什么样,陶硕和她都不是长相磕碜之辈,孩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苏瑾瑾满怀期待得看向产婆抱过来的孩子时,脸上的慈母笑容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她嫌弃得瞥了瞥嘴,“是我生的吗?怎么长得这么丑。” 陶硕跟着附和,“是没你好看。” 陶母恨不得给这一对奇葩爹妈一人一巴掌,从产婆手里接过小孙女,怜爱地细细打量,刚出生就被爹娘嫌弃的小姑娘眼睛似睁微睁得看向祖母,陶母被萌得心都快化了,“我孙女长得真好啊,皮肤又白,眼睛也大,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苏瑾瑾:“……” 陶硕:“……” 自家孩子的这些优点怎么爹妈都没看出来?就在前一刻,苏瑾瑾还忧心长大了还长成这样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月子里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苏瑾瑾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闷成一个大傻子了。 小姑娘出生一个月了都还没起名字,苏瑾瑾早说孩子的名字要自己起,让陶硕给自己找了一摞书过来,打算给自家女儿起个雅致无双的名字。 苏瑾瑾快速翻阅完一本,不满意,反手扔在地上,陶硕抱着女儿在房里来回踱步,就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苏瑾瑾扔完最后一本,撑着腮低低叹了口气,陶硕抱着孩子坐到她身边,“没有满意的?” 苏瑾瑾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就着这个姿势去看睁大眼睛咬手指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小姑娘白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我女儿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苏瑾瑾早就把小姑娘刚出生时的担忧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只觉得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家女儿。 自女儿出生后,各式各样的夸赞陶硕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不过自家女儿总是越看越喜欢的,小姑娘也是极喜欢自家亲爹的,每次被陶硕抱在手里,都笑弯了眼。 由于苏瑾瑾的挑三拣四,再过了半月,小姑娘还是没能取出一个像样的名字,这可惹恼了陶母,儿媳妇劳苦功高,肯定是不能骂的,不过亲生儿子就不一样了,陶母黑着脸把陶硕臭骂了一顿,最后言词强调,再不给孙女起名,就要他好看。 陶硕见母亲总是心肝宝贝的乱叫,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回事儿,也不再管苏瑾瑾的建议,很快敲定了大名——“陶悦”,小名“娇娇”。 至此,陶家千金总算是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孩子满月后元祁终于得空来看了一眼,他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陶硕正抱着女儿在中庭散步,苏瑾瑾挽着他的胳膊正附在他耳边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陶硕偏过头,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元祁本来平静无波的心被这个其乐融融的画面蛰了一下,他呆立在房檐下久久不语,还是苏瑾瑾先看到了他。 陶硕以为元祁特地过来是有事相问,把孩子递给苏瑾瑾,向元祁走过去,行完一礼后,才道,“陛下有事召见,命人来知会一声便是,实在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的。” 元祁回过神,抬手制止他的客套,“今日这院中没有君臣,唤我名字就好,陛下陛下的叫得我头疼。” 苏瑾瑾抱着孩子跟着走过来,笑吟吟道,“陛下贵人事忙,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桩酒债未还,特地来请我吃酒吗?” 元祁也回以一笑,“那有何难?先让我看看孩子。” 第72章 夫妇二人刚送走政务繁忙的新帝,许翩跹后脚就带着孩子的满月贺礼登门拜访。 听到婢女来报,苏瑾瑾把孩子抱过来,狠狠瞪了一眼陶硕,陶硕无辜地笑了笑,“翩跹是来看娇娇的,这个醋也要吃?” 苏瑾瑾狐疑得看了陶硕两眼,不明白他是真傻还是装傻,索性什么都不说,只用鼻音重重哼了一声。 “陛下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若不是陶硕回到京城,我都还不知道你们有了孩子,快抱来给我看看。”许翩跹解下披风递给随侍的贴身婢女,言语间并无酸楚与芥蒂。 苏瑾瑾因着自己的小心眼有些不好意思,把孩子抱给许翩跹看,“幸好孩子满月后你才得了消息,要她刚出生的时候来,我都不好意思把她抱给你看。” 女人之间的话题陶硕实在插不上话,娇娇又一直给苏瑾瑾抱着,陶硕刚与女儿分开了没多久,想到女儿咬着手指头对他乐的情景,就忍不住要从苏瑾瑾怀里把女儿抢过来抱。 苏瑾瑾抱着女儿和许翩跹聊得正欢,陶硕厚着脸皮插了一道嘴,“你和翩跹好好聊,我带娇娇去外面走走。”话音刚落,一把抢过女儿走出厅门,苏瑾瑾脸色一僵,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暗自咬了咬牙——他倒是心大,把她一个人丢这儿应付他的小青梅。 许翩跹绞着锦帕,还是没忍住追着陶硕的背影偷偷觑了一眼,苏瑾瑾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亲自给许翩跹添了茶,又拉着她聊了京城的 分卷阅读127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风土人情,风土人情聊久了难免有些索然无味,苏瑾瑾惯会察言观色,知道陶硕是二人之间唯一的牵系,于是又拣了两桩有关于陶硕的事情说与许翩跹听,二人说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出现冷场。 娇娇自出生后,就十分好带,一点也不磨人,刚刚由奶娘喂了一道奶,这会就开始躺陶硕怀里打起了瞌睡,苏瑾瑾和许翩跹并肩说说笑笑走出来,苏瑾瑾从他怀里接过孩子,笑着央陶硕去送送许翩跹。 苏瑾瑾装得极为大肚宽容,陶硕却在暗里叹了口气,在许翩跹面前她是做足了样子,等翩跹一走,够他哄上老半天的。 要说陶硕确实足够了解苏瑾瑾,她的笑容看起来真诚而又大方,其实早在心底暗暗给陶硕记了一笔,陶硕对上她的目光,再次叹了口气,叫上许翩跹,往大门走去。 “算起来你也四年没回来了,可有不习惯的地方?”许翩跹埋着头,锦帕在指尖上缠了几圈。 陶硕顿了顿脚步,目光立时变得复杂难解。京城是他出生的地方,亦是他的根系所在,待得时间远比宛城久得多,然而曾经让他视为家乡的地方,却再难让他生出惆怅与伤感之外的情感。 久未等来回应,许翩跹忐忑得看向他,曾经的事情在陶硕心中还余下多少分量,她拿不准,或许她真不该问出口,昔日的伤口既已结痂,她又何必再去挖人伤疤。 许翩跹岔开话题,“那孩子是叫娇娇是吗?眼睛像你,其他的地方都长得更像母亲一些。” 想到那个孩子,许翩跹又难以抑制地心痛起来,若没有四年前那桩事,或许……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仿佛只是一道随意的寒暄,陶硕却敏感地觉出了其他意思,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外的石阶下,许翩跹的贴身婢女一直跟在两人后面,识趣地站在石阶上没有上前。 陶硕看到许翩跹的披风系带散开了,他手刚抬起来,忽然意识到二人关系早已不同往日,又讪讪得将手放下来。 许翩跹看到他这个动作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低下头两下系好打了个活结,再抬头时发现陶硕正在看她,不知何时空中扬起了秋风,枯黄的叶子身不由己得被风卷落在地,又刮着地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许翩跹在可闻针落的死寂中听他说道,“不出意外,再过不久我就会带着瑾瑾和母亲回宛城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翩跹,望你早日得遇良人。” 许翩跹认命般闭了闭眼,再不提当年旧事,终还是接受了他的一腔好意,她低声应了一声,“好!” 她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陶硕站在原地目送她萧索的背影,小丫鬟抱着披风匆匆跟了上去。 过了一月,陶硕卸甲回乡的想法落了空,元祁借口要他帮忙整顿边关防务硬将他留了下来,苏瑾瑾本来满心欢喜得等陶硕回来,她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好不容易等来陶硕,一腔欢喜硬生生被一盆冷水浇灭。 苏瑾瑾木着脸,将心中的暴戾之气压了又压,再想到元祁的言而无信,怒火推动着越发焦躁的情绪,苏瑾瑾冲动得掉头就走,她必须立刻马上进宫去管元祁要个说法。 陶硕使了大力才将人拦下来,把苏瑾瑾抱在怀里顺毛,“要不了多久……” 苏瑾瑾听到这里,刚被顺下去的毛又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她从陶硕怀里跳起来,高声道,“要不了多久是多久?两年还是三年或者是更久?” 炎国军队虽然已退回边境之外,但经此一役,边关元气大伤,要重新整合队伍,征集新军,还要把父亲留下来的九曲绝杀阵传下去,听着没有多复杂,但陶硕心里却知道,每一项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元祁着实又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想到这处,陶硕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尽量早点回来。” 苏瑾瑾却抑制不住心里的担忧,“陶硕,我要你一句准话,你还回得来吗?” 陶硕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将她冰凉的手掌牢牢攥在手中,“瑾瑾,如今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母亲,要说多了什么,也顶多是多了一个娇娇,你信我吗?” 一句话里只提至亲之人,苏瑾瑾没办法不去相信,但就是觉得委屈,她低下头看着盯着脚尖看了半晌,才闷闷开口,“我在宛城等你回来。” 陶硕知她心上不乐意,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间颇有安抚的意味。“一个人身在边关见不到你和女儿,心里着实难受得慌。” 要从陶硕嘴里挖出一两句肉麻的话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苏瑾瑾明白他有心宽慰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使气,“那你就多费点心,早日把事儿了结了赶紧回家来。” “我看母亲现在身体不如从前好,我不在,你也多费点心。现在要照顾母亲还有照顾娇娇,辛苦你了。” 苏瑾瑾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愧疚,不由得心软,“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母亲和娇娇照顾得好好的。” 知道把陶硕强留在边关的举动一定会触怒苏瑾瑾,元祁一直不敢主动去招惹她,直到临行前,苏瑾瑾都没能喝上元祁答应她的醉梦仙。 分卷阅读128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娇娇窝在陶母的怀里兀自睡得香甜,苏瑾瑾撩开帘子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主街,再想到享誉京城的醉梦仙,只觉得满腔的心绪都扭成了一股麻花辫,她恨恨得放下帘子。 说什么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我呸! 第73章 大结局 陶硕再次回京复命时,是两年后的一个秋日。彼时,皇城金桂覆满枝头,清幽香气随风送往百里开外,陶硕抵达京城时夕阳已然沉落西山,他却片刻都没停歇,趁宫禁之前,执意进宫面圣。 皇帝批阅奏折的偏殿内,掌事太监恭敬得接过元祁递过来的朱笔,在笔洗里洗净了,小心翼翼搁到笔架上。 元祁一扬袖袍,亲自下殿来迎,“比从京城离开时瘦削不少,边关清苦,难为你了。” 两年的执政生涯,令眼前这位尚还年轻的天子变得更加喜怒不行于色,屏退掌事太监后,殿内只余了陶硕二人,元祁眼里似被冻住的情绪才渐渐消融,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挚。 “陶硕有事禀奏陛下,亦有一事相求。”陶硕先前已当着掌事太监的面行过君臣之礼,这会只是立于阶下,做出一个抱拳的姿势。 留意到陶硕言语里的恭敬,元祁皱了皱眉,眉间暗藏一丝若有似无的落寞,“你在潇湘馆内一眼看破我身份时,可没有现在这么拘谨。” “昔时陛下还是皇子之身,此一时彼一时。”陶硕并没有因为元祁的话变得松懈,仍恭恭敬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元祁负手步至他面前站定,平举手掌,在他肘下抬了抬,“登基两年,什么陛下万岁,我都听得腻味了,真情假意的恭顺我也都看烦了,你若再这般拘谨,可就没意思了。” 陶硕抬眼看了看他,不再坚持,接着将边关的军情一五一十告知,“新军征集已吿一段落,我已安排好合适的人进行操练,西南一线薄弱的部分,我与薄将军商议好,从北面借调兵力加强防卫,另外,我在军中挑了一部分人重新整编了一支队伍,等待陛下赐名。” 昔日令炎军闻风丧胆的忠武军显然已经无法再现阵前,陶硕却不希望,冠以忠武之名的铁血军魂也随之湮灭。新帝即位,陶硕敏感地觉察到,这个从内里腐烂的政局也即将面临着百废待兴的新气象。 陶硕从怀中取出两页叠好的宣纸,置于楠木椅旁的案桌上。 元祁看了一眼,“这是?” “九曲绝杀阵的奥义尽在纸上,陶硕承父遗愿,望四境再无烽火,望陛下的江山再无动荡。”空寂的大殿只掌了两盏宫灯,幽暗的光亮也掩不下他眼中的清亮。 元祁看着桌上的两页纸笺,边关物资贫瘠,连纸张都比京城要糙上许多,隐隐能够看见墨黑的字迹透出纸背。元祁眸色沉沉,却并没有立刻打开,手无意识地在桌上轻点两下,才抬起头对上陶硕的目光,“你要回宛城了?” “陛下命我远赴边关整顿军务,我已竭我所能,再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陛下。何况……” 陶硕话音一顿,面色舒缓,极淡地笑了笑,“何况我已两年未曾见到母亲与妻女,心中挂念,是时候回家了。” “回家……”元祁喃喃念着这两字,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后苦笑一声——孤寡之人,早就有国无家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沉默良久,元祁低声问道,“真要走?” “嗯!” 元祁微微笑起来,“你是该回家了,再不回去,苏姑娘大约要杀到京城来管我要人了,什么时候走?” 陶硕对上他眼里的落寞,偏开了视线,“明日。” 元祁笑着点点头,“好,你要走,我不留你,今晚就别回去了,陪我喝一顿,不醉不归。” 陶硕微微皱眉,“深宫内苑,君臣有别,于礼不合。” 元祁一挥衣袖,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不合的,这里我最大,我说了算。若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这皇帝我当来有什么用?” 最后一尾音落,元祁忽然捂住胸口,脸色倏忽惨白,陶硕急忙站起来,“蛊毒发作了?” 元祁手伸进绣着金色滚边的前襟内掏出一把熟悉的药草,用杯底碾碎,就着茶水饮下,他闭了闭眼,脸色得缓,轻轻吐了口气。 “这蛊毒既然用药草就能压制,想必也不难解,你为何还不肯□□?” 元祁的眼睛半睁半闭,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不上是苦涩还是怀念,“人生在世,总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点念想的。” 话尽于此,元祁不肯再多说,领着陶硕前往殿后的中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进到四角方亭里。 广袤的天幕收尽天光,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秋虫的啾鸣,亭前种着一颗不足亭檐高的桂花树,爬上半空的满月隐在树梢背后,元祁靠着石桌坐下,脚畔摆着长长一排酒坛。 桂花的香气丝丝入鼻,陶硕寻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刚抬起头,就通过叶片缝隙看到了那一轮满月,如水的月光透过叶片落到树脚,一直曳至他脚边。 分卷阅读129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今日是十五吗?”元祁也看到了那轮硕大的圆盘,喃喃问道。 陶硕目光里尽是缱绻的思念,唇边悄悄逸出笑意,“是啊!” 元祁下了命令今晚不许任何人打扰,一整夜也确实无人来打扰。 元祁招待陶硕的酒是苏瑾瑾一直惦记着的醉梦仙,两人饮过五坛醉梦仙过后,陶硕眸色逐渐混沌,已然有了醉意。只不过在不经意看到身旁呆呆凝视着满月的元祁时,忽然又清醒了一些。 华贵的云纹龙身印在黄袍之上,穿在他身上只觉得空落落的,朝堂之上势力盘综错节,暗里波涛汹涌,陶硕不由担心这幅虚弱的皮囊是否有力气担得起一肩风雨。 “朝中积毒已深,你打算怎么做?” 对如今的朝局,二人皆心照不宣,元祁凭着母家的势力艰难筹划,又逼得祁英沉不下气在先帝咽气之前行下逼宫之举,虽经历了几番波折,总归是有惊无险让他成功登鼎了帝位。 元祁星眸半睁半闭,想到金殿上的所有朝臣明里高呼万岁,背地里却不知恶意揣测过多少次,不禁冷冷笑了,他淡定从容得道,“积毒已深,刮骨疗毒便是!” 陶硕当然知道这件事真正落到了实处,一定不会像口上说说那般简单,外有炎军虎视眈眈,内有宦臣争权夺势,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也不夸张。 元祁恰好是玩弄权柄的一把好手,由局中人说出这一句大义长存的话,换其他人肯定要在心底嗤笑一声,陶硕不仅没有,还重重点了点头,对微醺的元祁道,“我信你!” 元祁没想到会得来这般笃定的信任,讶异地挑了挑眉。 陶硕没有去细究他眼角眉梢的惊讶,扣起酒壶放到唇边灌上好大一口——有些话,或许只有借着酒意才能说给眼前人听。 “如今外敌退去,您皇权在握,大业已成,我父亲的生前的遗愿,可能帮他实现了?” 元祁正喝到酣处,侧首看了陶硕一眼,“忠武将军的遗愿是?” 融合着凉意的月光移到陶硕的侧脸上,他极认真也极笃定地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通常涉及天下都会给人沉甸甸的压迫感,陶硕口中的八个字却没有压垮元祁,他眸间光华流转,迎着十五的月光淡淡地笑了笑,“朕尽力吧!” 元祁以朕自居,陶硕便知道他是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允他一个诺言。 喝到后来,元祁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之时,晨光微曦,身上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而与他通宵饮酒之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一向懂得揣测君意的太监总管迈着小步急急奔到元祁面前,接过元祁手中的披风披到他身上,元祁正对东方,被突然刺破云层的光线闪了眼睛,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不经意问道,“披风是你送过来的?” “回禀陛下,是陶公子管奴家要的。”元福系好披风系带,恭敬退到阶下。 元祁垂首笑了笑,好不容易攀至权利之颠,身旁却再无可并肩饮酒之人,说到底,他一路行至此,也只搏了一个孤家寡人的彩头。 宿醉一场,马上又到了上朝的时辰,元祁疲惫得揉了揉眉心,余光瞟见元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有事就说。” 元福畏畏缩缩上前,抿了抿唇,才低声道,“方才太后跟前的紫玉过来了,说是太后近日身体不甚舒爽,希望陛下下了朝能够过去看看。” 听元福提到母亲,元祁眼中蓦然罩上一层寒意,他盯着一地残败的桂花看了许久,大步往阶下走去。 “朕知道了。” “陶娇娇,你再乱撕纸钱娘亲就要生气了!” 苏瑾瑾难得有空,带着女儿回万州城祭拜生母,刚摆完糕点果脯,回头就看到满地的碎屑,苏瑾瑾额上青筋跳了跳,火气冒得三尺高。 陶家娇娇刚过了两岁生辰,生得粉妆玉琢十分惹人喜爱,平日跟着陶母出门,回家时,衣裳的小兜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糖块,邻居长辈们见小姑娘生得漂亮,逗上两句就随手塞一块糖进小姑娘的兜里。 苏瑾瑾怕她吃坏了牙,又不能拂长辈们的好意,自那以后,都不再给陶娇娇买带包的衣裙。 再说陶娇娇,除了眼睛和陶硕是十成十得像,其余地方乃至性子都随母亲,前日,一名五岁的小男孩故意抢她的小木马,被陶娇娇一拳挥过去打中了眼睛,小男孩被打得嗷嗷直哭,捂着眼睛飞奔回家告状去了。 苏瑾瑾也没想到自己一会儿没看住,这个两岁的小娃就把人给打了,只能舔着脸给小男孩母亲赔礼道歉。 小姑娘丝毫没有意识到母亲的怒火,又捡起一张圆形纸钱来撕,怒火燃尽了苏瑾瑾最后一丝理智,她从旁边的桂花树上撇下一根树枝,高声道,“陶娇娇……” “瑾瑾。” 苏瑾瑾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瑾瑾。” 确认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苏瑾瑾脑海一片空白,眼眶顿时红了,她急急转身,冲着声音的来处狂奔过去,陶硕被突然蹿过来的小旋风撞 分卷阅读130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了个趔趄,搂住她后退一步。 “相公,相公。”苏瑾瑾连连唤了两声,陶硕摸了摸她乌黑顺滑的发丝,低声道,“瑾瑾,我回来了。” 陶娇娇看着母亲朝一个陌生叔叔奔过去,以为是母亲要丢下她跟人跑了,甩着小短腿,跟着追过来,嘴里奶声奶气得唤着,“娘……娘……” 秋风飒飒,桂花香飘万里,陶硕看着眉眼肖似苏瑾瑾的女儿,心中一阵恍惚,眨眼之间,京城的风云变幻都湮灭在这一幕温情里,往事尘埃落定,于国于家,他都再无亏欠。而从今往后,他胸腔里的方寸之地,都只余了这一幕烟火人间。 在陶娇娇跑到他们跟前时,陶硕蹲下来把女儿抱进怀里。 “娇娇,叫爹爹。” (全文完) 第74章 番外(一) 忙碌的一天过去后,苏瑾瑾锁好风月人间的门,脚步轻快地朝醉香楼走去——玉簪在楼中摆席约她吃酒。 眼看着天色渐晚,苏瑾瑾也不着急,陶硕回来后,她和母亲盘点了手中的银子,在宛城里买了一处两进带院子的宅子,城中夜里灯火通明,不用再惧怕晚归走夜路危险了。 苏瑾瑾回宛城后,与玉簪前前后后吃了好几顿酒,要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对于两个年龄相仿志气相投的姑娘来说,不需要喝上千杯就能攒够莫逆的交情。 “诶!我说花魁姑娘,你照镜子的时候都没发现你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苏瑾瑾酒后微醺,盘腿坐在包间的榻上,背靠着窗户,拈起一块热乎乎的金桔糕往嘴巴里送。 玉簪拿筷子拨弄着碟子里的花生米,懒懒地答,“哪里不对劲?” “这里”,苏瑾瑾整张脸凑过去,手指指着玉簪的秀丽的眉头,“皱出褶子来了,没发现?都可以塞几枚绣花针别着了。” 玉簪沉沉叹了口气,抬手在眉间摩挲,似要抚平上面的褶皱。“王公子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哪个王公子?”喝了酒,苏瑾瑾脑子不甚清醒,凝神想了下,忽然睁大了眼睛,“你说得不会是王子文那个窝囊……” 玉簪嗔怒着截断她后面的话,“就是他。” 苏瑾瑾被玉簪气得一个头两个大,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对他抱有什么心思呢?那货前两日还带着个姑娘来我店子里买了一身衣服一套首饰,选的都是好料子,大方地我都眼红呢?”苏瑾瑾故意酸玉簪,她平日里就看不惯王子文那个软蛋,趁他在姑娘面前装阔气,还恶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 喝醉了酒最容易多愁善感,纵是在烟花地中早就将笑面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情到浓处,伤到深处,也还是不能避免红了眼眶。 苏瑾瑾见她拿酒当水,一杯接一杯喝得不管不顾,心里生出几许怜惜来,再然后,滔天怒火铺天盖地而来,借着酒意苏瑾瑾一把拖起玉簪,雄邹邹气昂昂地往屋外走。 “你要去哪儿?”玉簪眼下已经平复了满心的伤情,见苏瑾瑾找来一个麻袋脚下生风穿街而过,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给你报仇。” 很快,玉簪就知道她口中的报仇是什么意思了。苏瑾瑾拉着她埋伏在玉瑟楼外,寒冬腊月里,劲风逼人脑门,苏瑾瑾手脚凉透了才等到王子文醉醺醺得往楼外走,走前还和他的老相好浓情蜜意了一阵,看得苏瑾瑾直泛呕。 玉簪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垂下眼帘,压低声音对苏瑾瑾说,“你放心,今日后,我这颗心算是死得彻彻底底的,也再不会跟他有任何纠葛了。” 好歹也是潇湘馆的头牌,玉簪也是有风骨的人,断不会为着一个负心人就此一蹶不振。 苏瑾瑾没回答,只是点点头。 玉簪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拽苏瑾瑾,“天儿好冷,我们回去吧!” 苏瑾瑾在墙脚探头探脑,王子文已经摇摇晃晃地朝街口走来了,此时已至夜深,苏瑾瑾带着玉簪藏身的是一条不算开阔的巷子,主街上灯火通明,更衬得巷内阴暗冷寂。 见苏瑾瑾还是不走,玉簪急了,“瑾瑾,你要干什么?” 苏瑾瑾竖起食指,轻声道,“嘘!小声点。” 玉簪似乎摸到了一点苗头,不待她继续问,苏瑾瑾一手拿着麻布口袋,一手拽起玉簪,轻手轻脚地跟在王子文身后。 等王子文转入侧面的一条巷子,苏瑾瑾快速敏捷得将麻布口袋罩在他头上蒙了个严严实实,冲玉簪做了一个口型,“打!” 玉簪被她奇葩行为惊大了眼睛,苏瑾瑾嫌她不够干脆,不顾王子文的咿呀叫唤,提起袄裙重重踹了过去。 “哪个王八蛋踢我?”王子文喝得实在是多,被人踢了才反应过来,含含糊糊地骂了起来。 苏瑾瑾一听更来气,将王子文推翻在地,脚也没歇着,又重重补了好几脚,见玉簪跟木头一样杵在旁边,狠狠拽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咱也不能白让他戏耍了。” 一想到这儿,玉簪也起了火,什么风度礼仪 分卷阅读131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都不要了,提着裙子跟着上脚踹,最后两人踢累了,王子文眼见就要从麻袋里挣脱出来,苏瑾瑾一把扯了回来,心里犹觉不解气,不顾天寒地冻,把鞋一拖,对着王子文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抽。 王子文开始还骂得欢畅,到后来想必是疼得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求饶,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张口就来。 苏瑾瑾踢也踢累了,抽也抽累了,也不再恋战,穿好鞋,拉起玉簪往巷口奔去。 王子文口中还在喃喃念叨,“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出了巷子,玉簪和苏瑾瑾拉着手跑累了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二人对视一眼,均开怀大笑起来。 “解不解气?”苏瑾瑾还有些喘。 玉簪眉间愁绪均化作一缕寒风,唇角渐渐凝起笑意,重重点头,“解气。” 苏瑾瑾撇了撇嘴,“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差。” 玉簪嗔怒地回了一句,“就你挑男人的眼光好。” 说到自家相公,苏瑾瑾可以吹个三天三夜,得意坏了。“那是当然,我家陶硕可是百里挑一天下无双的好相公。” 二人又笑闹几句,玉瑟楼离潇湘馆不远,很快两人就说说笑笑得走到了潇湘馆门口,见到脸黑得跟包公一样的陶硕,苏瑾瑾满脸的笑容都被冻住了。 苏瑾瑾不安得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小声对玉簪说道,“都这么晚了,我相公肯定是生气了,我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 玉簪一根一根掰开苏瑾瑾扒在她胳膊上的手指头,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夫妻家的事儿哪是外人可以管的,你好好跟他解释,卖惨卖萌都可以,我先走了。” 玉簪说走就走,路过陶硕身旁还装模作样地见了一礼,苏瑾瑾在她背后骂,“你个死没良心的。” 苏瑾瑾一双脚被黏在了地上,面上表情跟犯错了的陶家娇娇没什么两样,陶硕脸色缓了缓,走到她面前,“哪儿去了?” 苏瑾瑾自知理亏,抬起头瞥了陶硕一眼,又恹恹垂下头,嗫嚅着道,“帮玉簪打负心男人去了。” 陶硕闻后,被她气笑了,“你本事倒是大了,之前抓花了秦沛的脸,让他连着一个月没敢出门,如今又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给打了,准备打成宛城一霸吗?” 苏瑾瑾知他气消了,有些难为情地抱住他的胳膊,“我叫了帮手的。” 陶硕叹气,倒也没办法再虎着脸装严肃,“有没有受伤?” 苏瑾瑾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苏瑾瑾今晚心情大好,有心与陶硕好好温存温存,回到房里,先把发髻扯散,又翻出夏天的一件薄纱里衣,扛着冻死人的寒意硬着头皮换上后,赶紧钻进被窝。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瑾瑾眼波似水,眸中波光潋滟,羞中带怯得偏头看去,和穿着粉色小袄的陶娇娇大眼对小眼对了一阵,苏瑾瑾咬牙问陶硕,“她怎么过来了?” 这晚,庭院内月色如霜,屋内是浓浓的暖意,两人中间隔了一个陶娇娇,苏瑾瑾郁闷得看着漆黑的帐顶,在心底道,日后还想让她主动,做梦!!!! 第75章 番外(二) 身份显赫尊贵的七皇子祁垣,一朝流落民间,过得还不如街头骗吃骗喝的乞丐。 流离失所的境遇易于培养坚毅人格,元祁从这番境遇里终于求来了一丝恩惠,从捕蛇人那里逃出来以后,他在心底里发誓,终有一日,他要重新回到京城的金丝囚笼里,重新讨回属于他的东西。 元祁咬牙从滇州最冷的一年寒冬里挺了过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难皇子,想要不被冻死饿死,就不得不拉下脸面跟着乞丐讨生活。 一日,位于滇州城南的巴莱族寨在城中张贴告示,预备招收二十名家仆,元祁站在人群外,听人议论起这个家族。 “巴莱家可是城南最大的族宅,公然招家仆还是第一回哦!” “是的哟!听说巴莱家的两位小姐生得顶美,特别是二小姐阿依朵,哎哟!那是跟高山上的血色莲一样的美哦!” 元祁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出来,一众赞美声落到了耳后,直到再也听不见。他摸出一个干馒头边走边啃,走了大半天才从城中走到城南。 “来当家奴的?” 元祁站在巴莱族宅气势恢宏的大门前,忽然听到娇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元祁在族寨中第一个见到的女子并非阿依朵,而是她的姐姐阿依诺。 这位巴莱家的大小姐见到元祁的第一眼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歪着头,手指绞着一小束乌发,媚眼如丝得望着元祁轻轻笑了。 滇族女子行事作风上都比京城的大家闺秀们胆大豪放,阿依诺贴近元祁,用右手食指抬起元祁的下巴,脆声道,“知道我们巴莱家的家奴是做什么的吗?” 元祁纵然厌恶阿依诺的轻佻,却没有立刻挣开她的手,展颜从容一笑,“做的自然都是下等人的事情,但也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知小姐可愿意收 分卷阅读132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留我这个可怜人?” 阿依诺绞着头发围着元祁打量一圈,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扭身往寨门走去,“跟着我,别走丢了,我们寨里的小宝贝最喜欢吸人血了。” 最后一句落到人的耳朵里,多了一丝毛骨悚然的意味,很快元祁就知道阿依诺口中的“小宝贝”是指什么了。 巴莱家所谓的家仆,还有另一个叫法——药人。 元祁最先跟着其余的药人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囚室里,囚室中央有一处能容纳二十余人左右的巨大浴池,元祁一行二十余人,赤身裸体得被寨中真正的家仆摁进浸满药草的浴池里,每人的脖颈上均扣着一圈玄铁打造的圆环,用以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 第七天,元祁和其余药人被人从囚室中放了出来,七日七夜无光无风的日子,让元祁刚走出大门,就被正午的强光刺得倒退了一步,他下意识伸手去挡,抬眼间,恍然发现手臂上的血管不知什么时候由青色变成了浓郁的紫色。 元祁拉开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子,还是一样的状况。 后来元祁才知道,所谓的药人并不是用于试药,而是为了试蛊。 二小姐阿依朵前两日炼制出一种名为美人债的蛊毒,由于始终差了一味引子,蛊毒并未成功制成,包含元祁在内的二十余名药人,就是制成美人债的最后一味引子。 而这一日,正当管家引着元祁等人前往阿依朵炼蛊的暗室时,被正巧路过的阿依诺截了下来。 阿依诺从平平无奇的二十多张脸中一眼就看到了元祁,她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媚笑,一手绞着发丝,一手指着元祁,神情倨傲,“你跟我走。” 管家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可是,这些都是二小姐要的人。” 阿依诺满脸的笑意迅速消融,视线慢悠悠地扫向管家,语气中暗含了一丝怒气,“怎么?她的东西,我连碰都碰不得了?” 阿依诺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管家一看,惊惧得退了两步,扑腾跪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大小姐饶命。” 阿依诺拿着那个小竹筒在手里把玩,凉凉得笑了,“那你说,这人,能不能跟我走了?” “能!当然能!”管家从地上爬起来,对元祁嚷到,“被大小姐看中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跟大小姐离开。” 元祁恭敬冲阿依诺颔首,“我这就随大小姐离开。” 跟着阿依诺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难熬,这位大小姐骄纵惯了,脑子却不怎么好使,元祁甚至不用费尽心思去哄骗她,就能将她哄得团团转。元祁并没有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讨大小姐欢心上,当他见识到蛊毒的厉害,一丝隐秘而残忍的想法就不受控制得从心上窜了出来。 然而,阿依诺对于蛊术的了解也仅限于皮毛,正当元祁不再满足止步于皮毛时,在蛊术上拥有绝佳天赋的二小姐阿依朵出现了。 元祁记得很清楚,那晚空中挂着一轮满月,深秋的夜里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元祁缓下脚步,凝思片刻,由向左的一条岔路拐向了笛声传来的方向。 夜色清凉如水,铺着青色瓦片的屋顶上,一名红衣少女背靠着相邻的瓦檐横笛而坐,两脚随意搭在屋顶边缘,淡淡的月光笼罩着她柔美的曼妙身姿,元祁仰起头,静静凝视着她。 笛音终了,红衣少女轻巧跃下房檐,在月光中慢慢朝元祁走过去。 阿依朵在离元祁半米远的距离外停下脚步,元祁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眉间的花瓣印记,阿依朵盯着他看了半晌,用短笛掂起元祁的下巴,娇笑道,“你就是阿依诺要过去的那个药人?” 在整个族寨中,能够直呼大小姐名字的人,除了巴莱的一族之长,恐怕也只剩了眼前这个素来与阿依诺不对盘的二小姐了。 “元祁只是名地位卑贱的药人,二小姐能有所闻,已是元祁的莫大荣幸,只是秋夜更深露重,二小姐还是尽早回房吧!” 元祁行完一礼,转身便走,便听耳边传来竹筒滚动的声响,他脸色一变,探手入袖口,果然,装着他最新炼制出的蛊虫的竹筒已经不在了。 竹筒“骨碌碌”滚到了阿依朵的脚边,阿依朵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元祁,弯腰捡起竹筒,拔开竹塞往里看了一眼。 寨中的药人是绝对不被允许修习蛊术的,元祁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地和阿依朵对视。 “跟了阿依诺这么久,只能炼出这样的低级蛊?”阿依朵盖回塞子,将竹筒扔回元祁怀里。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阿依诺那个蠢货习了三年的蛊术,也只有炼出低级蛊的水平。”提到一母同胞的姐姐,阿依朵从眼神到言辞都蕴含了满满当当的轻蔑。 元祁并没有反驳,实际上,他心底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依朵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只有一拳远的距离,元祁闻到了她身上的药草香,淡淡地,十分好闻。 元祁其实内心里早就猜到了阿依朵的想法,巴莱家的两位小姐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阿依朵如今也不过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女, 分卷阅读133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要说心智比阿依诺成熟了多少,元祁是不信的。 归根究底,这位小姐玩的不过是强取豪夺的把戏,只要是阿依诺喜欢的,她就要用尽手段抢过来。 元祁有意吊着阿依朵,不奉承,也不恭维,自谦道,“或许确实是元祁资质愚钝。” 阿依朵抚着嘴唇,娇俏得笑了笑,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元祁的下巴,对着月光仔细打量,“长得可真俊,怪不得阿依诺会喜欢。你要不要跟了我,我能教你的,可比阿依诺要多得多。” 元祁嘴角十分自然地漫出一点温柔的笑意,他一直知道,对付这种心智尚未成熟尚不知情事的少女,这样的微笑最是好用。 “承蒙二小姐不嫌弃,元祁恭敬不如从命。” 阿依朵是滇族人,自然听不懂元祁张口就来的成语,不过从元祁的面目表情里,她也看出来元祁已经应承了她。 滇族的男子勇猛好斗,乍一见到元祁这么个端方雅致的异族人,饶是阿依朵这样聪慧的女孩子,也很快就陷入了元祁的柔情攻势里。 元祁不仅天姿极佳,而且记忆力惊人,最初练蛊的步骤阿依朵只说了一遍,元祁就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心里,普通人需要花上一年才能学会的蛊术,元祁只用了短短三个月。 元祁将滴血的手指伸进浅口的竹筒里,他新炼制的蛊虫闻到血腥味一瞬间兴奋了起来,寻着血珠钻进了伤口里。 元祁忍过最初的疼痛,等蛊虫钻到手腕处,他接过阿依朵递过来的匕首迅速在蛊虫的位置前划了一刀。 阿依朵见蛊虫乖乖冒出头,靠在元祁肩上叹了口气,“再过不久,我都不敢教你了,幸好没让你继续跟着阿依诺那个扶不起的……” 阿依朵拍了拍脑袋,挫败得问元祁,“扶不起的什么?我又忘记了。” 元祁温柔地笑了笑,“扶不起的阿斗,昨天才给你讲过,怎么又忘了。” 阿依朵娇嗔道,“你现在天天忙着炼蛊,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两天正是血色莲的花期,我要你帮我摘一朵回来。” 血色莲只生长于悬崖峭壁上,位置奇险,元祁皱了皱眉头,偏头看向阿依朵,阿依朵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自然弯成一道月牙,元祁脑海中浮现出她往日的甜美笑容,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城南有一座雁回山,中秋过后,正是血色莲的花期。山上的崖壁上,红艳如火的血色莲半掩在浓密的绿植背后,元祁将带上山的麻绳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树身上,打了个死结,反复确认麻绳不会松掉后,才拽住绳子慢慢滑到血色莲所在的位置。 时至傍晚,空中飘来几朵乌云,若隐若现的山岚从崖底爬上来,很快将元祁笼在其中,阿依朵没有看到元祁的身影,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她有些后悔让元祁冒着危险帮她摘血色莲,眼见人还是没有上来,阿依朵跪在悬崖边上,冲着浓浓的云雾高声呼唤元祁的名字。 元祁感受到山间气温骤降,隐隐有雨丝穿透山岚滴湿了他的外衫,他确定了血色莲的位置,当下也不再耽搁,连根带叶拔起一株衔在嘴上,手肘用力往上爬去。 细密的雨丝转瞬化作豆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得砸了下来,阿依朵在雾气中看到了元祁的身影,她重重呼了口气,帮着拽进绳索把元祁拉了上来。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有没有受伤?”阿依朵甚至来不及管元祁辛苦摘来的血色莲,急急扑进他怀里,仔细查探他身上是否有伤。 雨势越来越大,阿依朵与元祁浑身上下已经再找不出一处干的地方,湿掉的衣衫贴在身上令人极度难受。 元祁将血色莲递到阿依朵手里,目光在四处梭巡一转,在右前方的大树后发现了一个山洞。 “这雨应该下不了多久,我们先去山洞里躲一躲。”说完,拽起阿依朵往山洞走去。 元祁在山洞里找到现成的柴禾,掏出火石点燃一把枯草,引着柴禾升起火堆。 阿依朵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元祁将她拉到怀里搂住,“很冷?” 阿依朵重重点头,抱怨道,“这鬼天气,雨说下就下。” 阿依朵曼妙的腰肢在紧贴着身体的湿衣里显出模糊的轮廓,元祁眼神暗了暗,冰凉的手从阿依朵的领口探进去,阿依朵被凉了个激灵,恼怒得一把拉开他的手,嗔怒道,“讨厌。” 元祁看她满脸的娇态,低低笑了起来。 等阿依朵缓过前一刻的寒意,她又来了力气,从元祁怀中爬起来,“反正也没有事干,你帮我试试蛊。” 元祁眉毛一挑,自觉撩起袖子,“你最近又炼了新蛊?” 阿依朵从腰间解下竹筒,拔开竹塞将蛊倒在元祁的手腕上,元祁抽出匕首在腕上划了一刀,淡淡问道,“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火光爬上元祁的侧脸,等元祁侧过头来看她时,阿依朵探起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稍后又将脸凑到他颈部一路亲到颈窝。 “怎么这么热情?”被阿依朵嘴唇碰过的地方燃起了一簇簇火苗,渐渐地,火势燃 分卷阅读134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至全身,元祁隐隐觉得不对劲,皱起了眉头,手却控制不住向阿依朵伸了过去。“你刚刚让我试的是什么蛊?” 知道蛊虫已经在他身体里起了作用,阿依朵娇媚一笑,一把将元祁推倒在地,翻身跨坐在他腰上。“我新炼的蛊,叫合欢,贴不贴切?” 元祁强行按压住喷薄而出的欲望,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红润的嘴唇上惩罚性的咬了一口,眼中有冰凉的冷意。“只此一次,我讨厌有人算计我。” 自从跟元祁在一起后,阿依朵学会了不少中原的成语。 “良辰美景,自然该做些应景应情的事,你为什么要生气?”阿依朵抚着冒出血丝的嘴唇,伸出舌头舔去血丝。 元祁没有回答他,一把将他从腰上拽下来,扣住她的手腕举至头顶,狠狠压上她的身体。 合欢蛊携带着压制不住的欲望在元祁身体里流窜,元祁失了神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丝毫不理会阿依朵还是初次,动作十分粗暴。 阿依朵最疼的时候也没有挣扎反抗,只是掐着他的背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第76章 番外(三) 元祁从一场春事的余韵中回过神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暗了。两人湿透的衣物凌乱得散在火堆旁,被火光烤着,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阿依朵倦极了,像柔顺的小猫儿一样蜷作一团,侧躺在干草上沉沉睡去。元祁这会反而精神了起来,起身在杂乱的衣服里找出自己的里衣穿上,又帮阿依朵套上内衫,中途阿依朵眼睛睁了睁,又疲倦得合在一起,任由元祁折腾。 给阿依朵穿好衣服,元祁又将自己的外衫搭在她身上,然后向火堆里扔了几跟柴禾,再退回阿依朵身边,背靠着山洞内壁,坐等天亮。 深秋一入夜,山间的气温会比城中低出好几度,山风混着雨后的湿气从洞口灌进来,元祁被吹得更精神了一点。 他捡起一小截树枝在地上画他在皇宫内的寝殿构造图,等画完以后,他看着图中宽阔的大殿发了会儿呆,汉白玉台阶,石柱上的金龙浮雕,还有石阶背后的九龙金漆宝座,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皇子的寝殿里? 等元祁反应过来他图中的真实位置,源源不断的不甘与怨恨又重新涌上心头,他在滇州待得够久了,是时候回京城去了。 天边晨光初露之时,元祁就把阿依朵叫了起来。两人借着微醺的晨光沿着来时的山路一直往下直行,阿依朵的裙摆被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一片,她完全不在意,欢欣得哼着滇族的调子跟在元祁背后。 红日露出一个小角,天边飘着几缕朝霞,从山谷间升腾起的云海如海浪般翻滚起来,阿依朵拉了拉元祁的袖子,指着被霞光笼罩的云海对元祁道,“快看,今天运气真好,雁回山的云海可不多见。” 元祁看了眼翻腾的云海,又将视线落到云层上的金光上,看来今日又是个晴好天气。 阿依朵摸了摸腰畔,没有摸到她的短笛,蹙起眉头,“我的短笛忘记带了。” 元祁随手摘下一片叶子,递给阿依朵,“精通音律之人懂得融会贯通,一花一叶都可以用作趁手的乐器,不知道你行不行?” 本来这一番话都是元祁胡诌的,好强的阿依朵却受不得激,一把扯过他手上的叶片,扬眉一笑,“小瞧人,我这就吹给你看。” 叶片吹出来的调子肯定不如短笛中听,无论阿依朵多努力的变换呼吸,调子都显得万分单一,好在声音清越,也算不上难听。 阿依朵边走边吹,中间尝试换过几张不同大小的叶片,渐渐摸索出了一点诀窍,到了后来就显得从容许多,调子时高时缓,元祁隐隐分辨出来她吹的是滇族中传唱度较广的情歌调子,一曲吹毕,阿依朵有些力不从心,元祁笑了笑,从她唇边扯下叶片扔到草笼里,“都快喘不上气了,歇会吧!” 阿依朵极为傲娇地扬起下巴,眼尾轻轻挑起,“我就知道我可以的。” 元祁认同地点点头,“二小姐天资聪慧,无人能及。” 从雁回山下来后,元祁与阿依朵还是如先前一般相处着,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只有元祁知道,从山上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打定脱离巴莱族寨的主意了。 他要回到京城去,夺回属于他的东西。而他所有的计划里,从未包含阿依朵。 元祁自问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让阿依朵看出了一丝端倪。阿依朵在给元祁试蛊的时候,从雕花剑鞘里抽出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了元祁脆弱的喉咙上,阿依朵眼中是不管不顾的疯狂,她凄凄地笑了,“元祁,你若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你。” 元祁表情镇定,并没有因为她话语中的危险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伸出两指顶开冰凉的剑锋,握着阿依朵持着匕首的手挪到了他的手腕上,“试蛊的地方在这里,不要多想。” 阿依朵并没有因为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放松警惕,她比从前更为缠人,每日腻在元祁身边片刻不离,元祁始终没有找到逃 分卷阅读135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出去的机会。 后来的一日,阿依朵被族长叫走,临走前,命令两名家仆守在药房门外。 元祁微笑着送走了阿依朵,当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元祁前一刻还带着笑意的目光迅速冷了下去。阿依朵密不透风的监视令元祁失了耐性,对阿依朵发自内心的怜惜都在浮躁的心绪下被碾成了粉末,元祁从怀中掏出一把只有拇指长短的银针,将从山上采来的能致人昏迷的草药碾碎了,将银针浸泡在绿色的汁液中。 “看来跟了阿依朵后,你过得还不错。” 元祁心绪紊乱,连阿依诺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察觉到,他强打起精神应付道,“元祁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药人,生死不由己,又怎么能够奢望其他事情能由自己做主呢?” 阿依诺掩盖住眼下的怨毒,绞起一束头发,欺近元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愿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来?” “能不能让他回到你身边去,不是应该来问我才对吗?”阿依朵从门外走进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元祁一眼,转头对阿依诺道,“他做不了主的。” 不待阿依诺接话,阿依朵接着说道,“刚刚从前厅过来,正好听到阿爸和几位族叔在说阿姐的婚事,阿姐这都快嫁人了,还打算带个药人去夫家吗?” 元祁趁两人口头交锋时,飞快地将浅口瓷盘里的银针收进袖中,阿依诺被阿依朵刺了两句,得了没趣,也不再恋战,回头抛给元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扭身离开了。 阿依诺走后,阿依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融,她静静看了元祁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来了,刚才你一定会答应她的对不对?你想走,待在阿依诺身边比待在我身边容易,至少,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有脱离巴莱族寨的想法。” 最近几日,元祁面对阿依朵,心底都会生出难言的疲惫感,在阿依朵质问他的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累。他没有做任何回应,黑白分明的眸色转淡,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得与阿依朵对视。 刺人的光线都仿佛随着他的沉默暗淡了下去,阿依朵心中由最初的恐慌过渡到现下的悲哀,她率先偏开目光,转身向外走去。 元祁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 阿依朵的药房外是一大片妖冶的曼珠沙华,元祁一直不喜欢这种花,总觉得令人窒息的美丽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死气。 阿依朵却很喜欢,并将从雁回山带下来血色莲种在了曼珠沙华旁边。 哪怕已经入了深秋,药房外仍然透着浓浓的暖意,那是因为药房背后有一处自然天成的温泉,泉中一年四季都可见蒸腾的热气从水面上冒出,浸透骨髓的寒意被温泉的热气冲散,不知道是不是受地气和温泉影响,本该秋初就谢尽的曼珠沙华此时仍然开得如火如荼。 阿依朵抱着膝盖坐在红艳艳的花丛中,元祁站在她背后看了一会儿,抬步走到她身边坐下。 “阿依朵,你猜得没错,我确实要去一处地方,可是我不能带着你一起走。” “你……”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阿依朵皱紧眉头,她掀开袖子在手腕上看到一个细小的针眼,阿依朵脑海开始变得有些混沌,接着她看到针眼附近的皮肤顷刻间变成了青紫,阿依朵虽然热衷于炼蛊,但对毒也有一定的了解。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元祁,“你竟然对我下毒?” 阿依朵的呼吸渐渐衰弱了下去,鲜血沿着唇角慢慢淌下,元祁心中一惊,他很清楚她给阿依朵下的绝对不是□□。银针被人换过,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得通。 是阿依诺!元祁瞬间反应了过来。 “阿依朵。”元祁肃了神色,在阿依朵软倒在他身上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阿依朵从小到大,炼制过数百只蛊虫,却从来没有用这些蛊虫伤害过无辜之人的性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生倾尽所有的感情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最后却是这个人亲手将她推入了死地。 知道自己结局已定,阿依朵强撑着力气对元祁苦苦哀求,“救我,我不想死。” 元祁慌了神,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从慌乱之中勉强找回一丝镇定,现在,他必须带她去找寨中的大夫解毒。这个念头刚从脑海冒出,元祁忽然感受到腕间一麻,一只黑乎乎的蛊虫顶破他腕部的伤口结痂顺着血脉往上窜。 阿依朵的眼里一片凄凉,看着失了方寸的元祁,她凄凄得笑了。“这蛊叫做美人债,元祁,记得是你欠我的。” 阿依朵凄然的声音犹在耳畔,元祁眼睁睁看着她闭上眼睛,在怀里渐渐冷了下去,无论他怎么呼唤她的名字,她都再无法醒过来。元祁抱着阿依朵冷掉的身体颓然跪倒在红艳如火的花丛中。 “阿依朵。”元祁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中梦中的恐惧里走了出来。 “阿依朵。”元祁清醒之下,又喃喃唤了一句,感觉到眼尾传来冰凉的湿意,他下意识地伸手抚上眼睛,晶莹的泪滴挂在他的修长的食指上,指尖的冰冷刺破皮肤, 分卷阅读136 我家相公天下无双 作者:檐上雪 彻天彻地的痛楚呼啸着灌入心房。 元祁呆愣了良久,赤脚下地穿鞋,晚间侍奉的守夜太监听到殿中的声响急忙迎了上来,“陛下,眼下才过三更,还有好一会儿才天亮,您再睡会吧!” 元祁从梦里醒来过后,全然没有了睡意,仅着寝前换上的里衣,随意拿了一件貂毛大氅披在身上,“我想出去走一走,不必跟。” 自从搬入历代皇帝就寝的贤元殿后,元祁梦见阿依朵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从忙碌的政事里闲下来的时候,元祁经常会想,如果当初他愿意带着阿依朵一起离开,结局又会是怎样的? 元祁从怀里摸出一根短笛,是阿依朵经常吹的那一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在离开巴莱族寨时一并带在了身上。 初见阿依朵的那晚,她如同天外飞来的谪仙一般,轻盈落在结了寒霜的房檐上,清越的笛声穿透秋夜的寂静落在了他的耳边。如果那时他没有顺着笛声拐上另一条路,如果那时没有遇见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开始自然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这样寂静的雪夜里,元祁提着灯笼踏进厚厚的积雪中,熟悉的痛感忽然之间流窜全身,灯笼从颤抖的手中落下,元祁捂着胸口委顿在雪地里。 在强烈的痛楚中看到漫天纷飞的雪片从漆黑的夜幕里簌簌落下,元祁对着虚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阿依朵,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陶硕曾经问过他,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把身上的蛊毒拔除。 他没有告诉陶硕,属于他的人生已然空得令他如此惶恐绝望,若连最后的眷恋都失去了,他不知道这漫长看不到头的一生又将何以为继。 蓦然回首半生空,时至今日,在他心里也只剩了一个在月下吹笛的红衣少女。 寒冬终将过去,河道里的三尺寒冰也终有消融的一天,而下在他心上的茫茫大雪却是永远都无法再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