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知处》 分卷阅读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书名: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文案: 这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少女逐渐认识到爱情的故事 也是一个不谙世事只会打仗的少年,找寻到人生真谛,开始为自己而活的故事 懵懂无知地狱神X机灵傲娇小混混 HE 林深第一次遇见吴不知,被他骗了钱 第二次遇见,被他踢了屁股 第三次,第四次……被他拉去逛窑子…… 堂堂一国战神,声名在外,竟偷偷跟着小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 成何体统? 林深自己也觉得不成体统 然忆起初次相遇,他往吴不知胸口打了一掌,恍然觉得那手感跟打其他男人胸口时不一样 原来…… 不知不觉,堂堂战神已对“小混混”情根深种 苦恼纠结,相思不好戒 既然戒不掉,索性不戒了 “战神”缴械投降举手认栽 于是,林深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败仗 不过,败在石榴裙下他甘之如饴 (ps女主最初是女扮男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深(李云湛),吴不知(苏月) ┃ 配角:李云璟,姜瑟,苏锐,刘雯君,阿水,猴子,冬瓜... ┃ 其它: ================== ☆、半瞎的半仙 庄宣十四载,夏末秋初。 一连几日骄阳似火,人跟牲畜热得疲惫。今儿个太阳总算偃旗息鼓,整个天空显出山雨欲来之势。 林深微眯着眼睛,瞧一眼缩进云里的日头,背着手,不疾不徐转进金玉城里。这几日他手头无事,忙碌惯了的人最是经不得闲,便百无聊赖的在城里晃荡起来。 说起这金玉城,传言城如其名,城内非金皆玉,富丽堂皇,乃是庄宣王朝第一大城。上上任帝王迁都至此,作为王朝的都城已经屹立百年之久。 可眼前这金玉城已大不同林深儿时记忆里的。 短短六年,这座不知历经了多少个六年的城楼,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曾显露一丝老态,反而沉淀得愈加繁荣。 林深合上折扇,抬脚朝金玉桥走去。 护城河弯弯曲曲延伸至远方,将整座城分割为城东城西两个版块,而架在护城河上的这座金玉桥又如同断藕的藕丝,将这两个版块连接在一起。 林深一只脚还未落在桥上,忽的从旁处钻出一道身影。只见那人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脏道袍,一只手拄拐棍一只手捋胡须,面露笑意,一颠一颠朝林深走来。 “小公子,小公子……”那道人喊。 林深收回脚,在金玉桥前站定,“道长可是叫我?” “我不叫你还叫谁?”那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抓了林深的胳膊,整个身子向前探,直往林深脸上凑。 道人的身形矮了林深一大截,年纪不大,皮肤却很好,白白嫩嫩的,细腻得似豆腐,只是眼睛不大好,两只眼眶子里全是眼白,不见黑色的眼珠。 林深自小不喜与人亲近,道人的脸毫无预兆的在他眼前放大,再加上他眼睛的残疾,惊得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啐骂道:“你个瞎道人,凑这么近干嘛,小爷的英俊帅气哪用凑这么近才能看见的。” 道人不以为意的笑,慢条斯理的捋了捋着山羊胡,半晌又带着十二万分的惋惜感叹:“小公子哟,贫道今日瞧你这眉间阴郁,印堂发黑,恐怕不日便有灾祸上身……” 原本林深今日心情极好,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道人胡说八道一通触了他的霉头。 他的脸耷拉下来,不耐烦的打断道人的话,“呸,我看你才印堂发黑,灾祸上身……” 道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道:“小公子诶,勿恼,勿恼。” “勿恼?呵,穿身破道袍就以为自己是得道高人了?装神弄鬼的死瞎子!” 骂完,林深欲走,又被那道人用拐棍拦了去路,“小公子啊,世间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道长所言我自然是相信的,”林深说,“可是佛祖不会原谅我平时不烧香,临时去抱他的脚。” “佛祖的脚抱不到,可是贫道……虽是个半瞎,却也是个半仙。这些小灾小难,贫道自有破解的办法。” “那你说说怎么个破解法?”林深本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只是那道人不肯让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贫道这儿有护身符一枚,贴身佩戴三日,即可消灾挡祸。”说着,道人从怀里掏出个黄色的布包。 林深伸手去拿,道人灵活躲过。 林深皱了眉。说他印堂发黑不日便有灾祸上身,道人有护身符化解却 分卷阅读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不肯给,这是何意? 林深面露不悦,疑惑的看向道人。 只见那道人将手掩在道袍底下,拇指与食指并在一起迅速的搓了两下,面上却是一副坦然的望着林深。 “你这是何意?”林深不解。 道人心里翻个大白眼,“……原看这小子衣着周正,以为今日钓到条大鱼,没成想却是个装傻充愣的穷小子。” “这符给你,自然不是白给。”道人耐着性子。 “你这是……要钱?” 道人点头。 “呵……”林深不高兴了,“感情你诅咒小爷什么印堂发黑灾祸上身就是为了要钱?诶,小爷我才几年没回金玉城,世风就如此日下。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有你这种人当街行骗。你要钱直说不就得了,兜这么大个圈子哄骗于我,你,你……这,你到底将王法至于何地!”林深本想说该当何罪,到了嘴边才换成将王法至于何地。 道人被炮语连珠的一阵骂骂得没了言语,心里默默的想,“今日出门真该看看黄历,遇到这么个倒霉蛋。护身符这种东西,大家不都睁只眼闭只眼,买了图个安心。这穷小子舍不得掏五文钱,还死要面子的装个不谙世事的阔少爷,真是晦气死了。” 周围人见有热闹总要凑凑。人逐渐越聚越多,对着道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道人见势不妙,顾不得穿不穿帮,翻着白眼的两只眼珠转回原位。 他抬手揉揉酸胀的眼睛,又听见林深讽刺,“哟,原来这半瞎也是装出来的,白眼能翻这么长时间也算你本事。” “死穷鬼,买不起就滚一边去。”道人忍不住骂林深一句,急急忙忙拨开人群要溜。 林深最是记仇。 没来由的被诅咒一番,现又挨了骂,傻了才会任肇事者溜之大吉。他眼疾手快的拉住道人的衣领,“你个翻着白眼的死骗子,骂谁穷鬼呢?” “除了你还有谁!个死穷鬼。”道人开溜不成,索性嚷嚷起来,挣开林深的桎梏,理直气壮的瞪着他,“我那护身符在城隍庙供奉了三日,自然能消灾解难保人平安。你这穷鬼掏不起钱就算了,还强行给我安个行骗哄人的罪名,到底还讲不讲理了?” 其实他的理直气壮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城隍庙的香火钱太贵,成本太高,他只在城外那个破旧的土地庙里,将护身符免费供奉了半日。 林深长这么大,腥风血雨见过不少,可被人当街骂得毫无还嘴之力还是头一次。 一时间怒火中烧,理智也抛到九霄,嘴里碎碎念道:“付不起?敢说小爷付不起?你这护身符多少钱,看小爷付不付得起!” “五两银子。”道人伸出一只手,朝林深晃了晃。 众人听闻这个数目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皆同情的望向这个衣着周正的小公子。护身符搁平日顶破天也只要五文钱,他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道长自然要借此机会讹他一讹。 林深在身上掏了半天,没摸出五两银子,只有一张银票和一锭金子,豪气的递给道人,“诺,这些钱够不够?” 道人看见一百两银票和一锭金灿灿的金子眼睛都直了,立即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道:“够够够……这么多钱,要多少都够。” 道人两只手去拿银票和金子,后知后觉手上还握着拐棍,随即扔了棍子,捧了双手去拿钱,整张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道人前后不一的态度,让林深很是享受这种有钱就是大爷的待遇。 不曾想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眼红,劝诫道:“公子,你可别被这道人唬了,他这护身符几文钱都不值,你还给他银票和金子。”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 “可不是嘛,公子即使有钱也不是这般使的啊。” 手还没碰到钱,发财梦就濒临破碎。道人凶神恶煞的朝七嘴八舌的众人瞪过去。 人群里有妇人牵着小孩,孩子瞧见道人夜叉似的眼神,吓得哇哇大哭。 听见孩子哭,道人顿了手,扭头怯怯的看孩子一眼。 孩子哭得更凶了…… “那……”林深思忖一阵,“这护身符我还是要了,银票和金子你选一样,这样可好?” “好好好……”道人捣蒜似的点头。既然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没有熊掌,有鱼也是好的。 围观的众人惋惜的叹气。没办法,有些人啊,就乐得当冤大头。 不曾想,看着眼前的银票和金子,道人却为难了。 到底选什么好呢?这二者在价值上都差不多。 他把手伸向银票。一百两啊,相比于金子,至少在数量上取胜。转念一想,万一这银票是假的怎么办?还要上钱庄去取,多麻烦呀。他又把手伸向金子…… 嗯,还是金子妥当些。 道人拿了金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真金无疑,才把护身符塞到林深手上,敛了傻笑,义正言辞道:“你情我愿你买卖,几十双眼睛都瞧着呢,作不得假,也不许反悔。” 分卷阅读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林深点头,将黄布包放进怀里,看着道人跟个耗子似的钻进人群。 而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卖鸡蛋的老婆婆拉拉林深的衣角,笑眯眯的问:“公子可买鸡蛋?用不了一锭金子的。” 卖葡萄的大爷也凑上来,“公子可要葡萄,刚摘的,新鲜着呢,便宜卖给你?” 林深:“……” ☆、冤大头和死半仙 道人越窜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 林深不动声色的拨开围着他的小贩,悄咪咪追上去。 他知道众人笑他痴傻,他却只能无奈的撇嘴,摇摇头,一笑置之。 世人看到的是他被讹的表象,看不穿他放长线钓大鱼的本质。那该死的道人骗他在前辱他在后,林深记仇如此,怎会让这个瘪三逃之夭夭? 依照他的脾性,定要将那死骗子抓进大牢关上几天,让他清楚清楚印堂发黑的到底是谁! 林深薄唇微抿,神色严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搜寻那个矮小纤细的身影。 而目标人物自以为脱离险境,正在前方大摇大摆的晃荡。 道人怀里揣着金子,心情愉悦,连蹦带跳,不禁想:不知今日走了什么狗屎运,碰到这个冤大头,哈哈,金灿灿的金子啊,就这样傻了吧唧的拱手给了别人。 他掏出金子对着太阳瞅了瞅,金元宝反射着太阳光变得更加耀眼夺目。他喜滋滋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门牙,忽又警觉的握紧金子,鬼鬼祟祟瞅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安心的收回怀里。 跟在不远处的林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屑的嘟囔了句:“……个死财迷。” 道人穿过金玉桥,往城西走去。 一条护城河将金玉城分为城东和城西,又因着日出东方日落西方的寓意,达官贵人多居城东,平民百姓居于城西。这座桥无形的将东西两地划分为富人区和贫民区。 越往城西去,人烟越稀少,道人趁着无人除了套在外面的脏道袍,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衫子。 他的衣着虽不华贵,看着倒也干净,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不至于潦倒得走投无路。林深心里轻哼一声,更不是滋味了。 年纪轻轻,四肢健全,不脚踏实地做事,偏偏投机取巧装神弄鬼,干些装半仙唬人的勾当。 林深势要治治此人,否则他就妄为林小爷。 可事实证明,在某人面前,他确实装不了大爷。很久之后林深才恍然,有些缘分从遇见这天就已注定,他这辈子只能在某人的淫威之下,做被治的那个人,而他却乐得被治。 假道人优哉游哉出了西城门,过了片荒草地,几处茅屋映于眼底。 总算快跟到骗子的老巢,林深松了半口气。今日定要将这假道人的老巢一并端了去,才不枉林小爷跟了好几里路。 然而骗子继续前进的方向却不是那几处茅屋,林深有些蔫了,难道还要走?小骗子看着身上没二两肉,脚力还不错。 距离茅屋不远处有一方破庙,经过几条岔路,小骗子朝破庙走去。 “切,看这小骗子穿着还不赖,竟是个捡方破庙混日子的懒汉子。”林深心里想着,对那个假道人更加鄙夷了。 假道人在破庙前站定,刚准备扯着嗓子喊人,一只大手猝不防及的搭在他肩膀上,他条件反射的抓住手往反方向拧去。 林深反应亦是奇快,立马抽出右手,左手一掌打向道人的胸口。 假道人捂住胸口咳嗽几声,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人竟是刚才那个冤大头,神色立马警觉起来,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捂着怀里的金子,冲林深嚷嚷:“你……你可是反悔了,来要钱来了?我告诉你,没门!在场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上当受骗自觉自愿……不不不,那可不是骗,是正经买卖,你情我愿。” 林深懒得跟他废话,挽了道人左右胳膊向后反背过去,单手锁住他的手腕。他第一次发觉一个男人的皮肤竟能细腻到这种程度,并且手腕也很细,他一只手就握得完。 假道人挣扎了一翻,没挣开林深的束缚,偏着头朝屋里喊:“猴子,冬瓜……有人抢劫啊——快点来帮忙啊——” 话音刚落,破庙里冲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乌泱泱站了一片,个个手里握着家伙,木棍,斧子,镰刀……站在边上的丫头片子个头最小,没及林深大腿,也搬着块石头龇牙咧嘴的瞪着他。 林深呆了…… 后知后觉回过神,重重的敲了下假道人的后脑勺,破口大骂:“个狗日的死骗子,老子以为你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半仙,没成想,你他娘的还是个天杀的人贩子。” 道人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被这个冤大头敲裂了,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嘴上还是犟得很,骂道:“你他祖宗的才是人贩子,你全家都是人贩子。” “嘿,看你个头不大,胆子倒不小。栽小爷手里嘴巴还敢这么厉害,看小爷怎么收拾你。”说着,林深又要去揪假道人的耳 分卷阅读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朵。 “哼,你个大坏蛋,不许欺负吴哥哥。”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边上最小的丫头片子发了怒,将手里的石头扔向林深,砸在他深蓝色的长袍上,不痛不痒。 “放了吴哥哥!” “对,放了吴哥哥。” “吴哥哥才不是人贩子。”年纪稍大的孩子跟着解释。 林深皱了眉。 眼前的孩子个个脏兮兮,头发乱蓬蓬,小脸黑得看不清五官,挂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得到里面的肉。 “他们都叫这小骗子为吴哥哥,想来他该不是人贩子。”林深想了想,顺手松开了桎梏。 林深刚松手,假道人一拳就要向他揍过来,亏得林深眼疾手快,一掌握住他的拳头,“怎么,想打架?” “你刚快把我头都敲裂了,我就不能揍你一拳?”道人眼泪汪汪。 “切……你想揍也得有揍的本事啊,”林深不以为意的甩开他的手,转向孩子们,神情严峻起来,“这些孩子怎么回事?” “我拐骗来的。” “说实话。” “你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林深吃鳖。 他知道这小骗子正在气头上,才不会同他讲实话,可他也拉不下脸来赔礼,便蹲下身来看砸她的小丫头。 小丫头也是机警,知道自己刚刚用石子砸了他,胆怯的后退一步。她的眼珠漆黑却澄澈,滴溜溜的打量着林深。 过了会儿,林深又问:“你收留了这些孩子?” “不是。”道人答,声音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孩子们,你们先进去吧,吴哥哥……嗯,有些事情同这个大哥哥讲。”道人冲着孩子们说。 小孩们都很听假道人的话,陆陆续续进了破庙,只有小丫头一人留在外面不肯走。 道人摸摸她的脑袋,细声细气的哄:“小丫乖,他不会伤害吴哥哥的。” 小丫瞅一眼林深,又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你不准欺负吴哥哥哦,不然小丫咬你哦。”威胁完他,又巴巴的看了眼道人,不甘愿的进了屋。 等孩子们都进去了,道人才缓缓开口,“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也只是偶尔照顾一下他们。” 林深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知道道人故意支开孩子就是不想把“无家可归”四个字说给他们听。 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可怜了,那才是真的可怜。 道人不想让他们可怜自己。 方才的厌恶和反感好似消散了些,还生出这假道人其实挺不错的想法。林深不打算将他抓进大牢了,只是对他假装道人当街行骗的行径还是有些不认同。 心里这样想,便问出了口,“那你装成半仙去街上唬人……” 假道人白皙的皮肤上泛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的钱都给孩子们买吃的花光了,我……我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能耍些小聪明。虽然那护身符是在土地庙供了半日,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真心实意做的。” “当然了,护身符值不了五两银子,更值不了一锭金子,可平日里我只卖五文钱的。哦,如果你想要回你的金子也是可以的。”说着道人掏出金子递给林深。 林深不接,望着道人的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怎,怎么了?” 林深笑得说不出话,捂着肚子,肩膀有节奏的抖动。 道人不解,看着林深大笑不止。 他好半天才忍住继续笑下去的冲动,道:“哎哟,你这个小骗子哦,我就纳闷你年纪轻轻怎么留出这么长的山羊胡,哈哈哈哈,你看你胡子歪到哪里去了。” 道人汗颜,抬手摸他的胡子。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道人逆光站着。林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想,这道人长得可真白呀,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白的,白的发光,竟把太阳都比下去了。 道人刚摸到快歪到脸颊的胡子,林深突然喊了声:“别动!” “什么?” “我帮你。”林深走近一步,道人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的眉毛浓密而细长,睫毛弯弯的,随着眼睛的眨动像扑闪翅膀的蝴蝶。 林深不喜人亲近的,不知为何,如今却不排斥这个道人。 看着道人茫然无措的表情,他忽的邪恶一笑,“呲啦”一下撕掉贴他脸上的胡须。 道人毫无预料,疼的“啊”的一声尖叫,捂了嘴要去揍林深,“你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奸计得逞,林深笑得欢畅,利落躲过道人的拳头。 他看他脸上因撕扯泛起的红,不知怎的,心脏跳得很快,又想起他在金玉桥边唤他的那几声“小公子”,觉得那声音脆生生的,竟格外的……轻佻。 道人追着林深打。敲他头就算了,还扯他胡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深躲得累了,急忙喊停,掏出剩下的一百两银票,朝着道 分卷阅读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人招了招,“金子给你,银票也给你,你别揍我了,成不成?” 林深喘着粗气,累得往荒草地上一坐。 道人也跟着坐下来,仔细收了银票。他知道那是林深给孩子们的,但还是强调了一句,“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 “好说好说,”林深摆摆手,“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作为赔礼,可好?” 这句话简直说到吴不知心坎里了,他双眼放光道:“一言为定,我要……冰糖葫芦桂花糕,龙须酥甜蜜饯,烤鸡卤鸡叫花鸡……” 林深一脸黑线,“你吃得了吗?这么多。” 吴不知白他一眼,“吃得了啊,没见这么多张嘴吗?” 林深笑,“好,撑多了别闹肚子就成。”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并肩坐着,看风吹动狗尾巴草,一大片一大片的,翻起层层草的波浪。 这是回京之后,林深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宁静。他扭头看身边的人,道人正望着远处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可是道人的侧颜真好看啊,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高高的鼻梁,饱满的唇。 你叫什么名字?”林深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 “嗯?” “我叫林深,你叫什么名字?” “啊?” “你不说的话,我以后就叫你死半仙,或者小骗子。反正你也常干这些勾当,对得起这个名字。” 吴不知朝林深翻个白眼,“我叫吴不知。” “吾不知?” “是吴不知!我姓吴,希望一辈子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所以我叫吴不知。” “嗯,不知即无忧,是个好名字!”林深颔首,又依葫芦画瓢,笑着解释:“我姓林,住的地方很幽深,所以叫林深。” 吴不知:“……”到底要住在什么鬼地方,才能幽深得让他叫林深呀。 ☆、偷鸡不成被狗追 吴不知自然没有把林深要来赔罪的约定记挂在心头。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平头小老百姓,人家转头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没有记挂林深,但是……冰糖葫芦龙须酥,烧鸡烤鸡叫花鸡……却让吴不知做梦都惦记着。一想到烧鸡十里飘香的味道,他的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还有那爽滑弹牙的肉质,让口水不由得从口腔里溢出来。 虽然对林深的再次拜访不抱希望,但吴不知又打脸般的日日去破庙,接连三日,从日出等到日落。 可他终究没等到林深。 馋虫抓肝挠肺,身心饱受折磨,更何况身后还有十几张嘴巴等着呢。也怪自己海口夸得太早,说要让孩子们吃肉吃个够。如今承诺迟迟不见兑现,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盼着。 这些孩子平日里没什么吃食,好不容易有顿好的自然日日想着念着。 可是……林深这该死的小兔崽子居然出尔反尔,放了吴不知的鸽子不说,还放了破庙了十几张嘴巴的鸽子。 第四日,吴不知终是等不下去了,叫了阿水、猴子和冬瓜,一起去西边山上。 阿水和吴不知从小一起长大,记忆里的阿水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的身后,在他闯祸惹事后挺身而出,与困境斗智斗勇。 至于猴子和冬瓜,是这座破庙里年纪最大的孤儿。他俩是在街上讨饭时遇上吴不知的,因吴不知心软,每次都经不住讨要,时常把荷包掏空,所以就被猴子和冬瓜赖上了。而这一赖就被赖到了破庙,吴不知才知晓这么多孤儿的存在。 翻过西边山坡,山脚下有家养鸡户。时常听人吹嘘那养鸡户做的生意有多大,几乎承包了整个金玉城大酒楼的鸡肉供应。 吴不知一向信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虽然他不是个君子,且自认为是个市井混混,但生而为人,总该信守诺言。既然跟小孩儿们说了要吃肉,那就得让他们吃上肉。 于是,吴不知就打起了那个养鸡大户的主意。 既是养鸡大户,少上一两只鸡一时半会儿应该察觉不到。再说了,那养鸡大户的婆娘是个跋扈又小气的性子。平白无故药死了附近农户的狗,还把自家的鸡放到别人家的菜地里。 既然天没来得及惩罚这个恶婆娘,那他就先替天行道。 吴不知一面想着偷鸡方案,一面往阿水怀里塞了两个麻袋。 猴子和冬瓜瞧见阿水怀里的俩麻袋,咽了口唾沫,心头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晚有鸡吃了,忧的也是今晚有鸡吃了。两麻袋的鸡啊,那得多少只呀?” 一行四人,风风火火的往西山赶。 而吴不知去往西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深后脚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林小爷大摇大摆的摇着折扇走前面带路,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丁,家丁一人拎着俩食盒,照他们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来看,那食盒的分量应当还不轻。 庙门口,几个丫头玩跳房子玩的专心,根本没注意到 分卷阅读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有人来。 林深自认为潇洒的站定在她们面前,扇子一收,眉毛一挑,说:“叫你们吴哥哥出来吃鸡了。”颇有一副豪气干云的土大款风度。 丫头们停了动作,这才抬头看人。 不知是谁突然骂了句:“哼,大骗子。”声音不大,脆生生的。 林深闻言,俯身看去,上回那个用石子砸他的丫头片子就站在他的脚边,正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 “嘿,说了你还不信,真给你们带鸡了,你看看,烧鸡烤鸡叫花鸡,还有好多好吃的。”林深从家丁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打开给小丫看。 可小丫看到一整盒的吃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深莫名其妙又手足无措,一边拿袖子给小丫擦眼泪,一边又急切的哄,“哎呀,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呀,不就是些吃的吗?没必要高兴得哭成这样吧。” “你就是个大骗子,”小丫哭着挥开他的手,“吴哥哥说你要给我们带吃的,可我们等了你好多天都没见到你……吴哥哥现在已经去西边山上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林深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前几天有事耽误了。” “不,我要吴哥哥,我就要吴哥哥,你去给我找回来。” 林深:“我……” 小丫哭得更大声了。 林深颇为无奈,只能妥协,“好好好,我去给你找回来。” “没事跑西边山坡干嘛啊,放羊吗?”林深嘟嘟囔囔的抱怨,又不得不按“吩咐”行事。 在翻越西边山坡的路上,林小爷踢着石子,有些郁闷的想:“想当年小爷也是叱咤沙场的一条好汉,马革裹尸司空见惯,怎么今儿个就败在一个小女孩的眼泪上了。” 盛夏刚过,时间踏入秋季的领域,日头虽不及前些日子那么热烈,但晒起人来依旧一点都不含糊,好在西山上的植被还算茂密,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稀稀落落的光斑。偶尔一阵凉风吹来,树叶哗啦啦的响,地上的光斑也随之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林深擦了擦额头的汗,叉腰站在迎风口,风吹起他的鬓发,衣袍也随之起舞。他在西边山坡上约摸晃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吴不知,或许他俩错过了也未可知,正准备原路返回,一个身影在山脚下的树林子里一晃而过。 那个身影单薄,从身形上看,跟吴不知有□□分相似。 悄咪咪走近了些瞧,蹲在树上的人,骨架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不是吴不知是谁? “嘿,这小子玩捉迷藏呢?不知这小子胆子如何,待小爷将他吓他一吓。”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林深控制不住的自我窃喜了一番。 蹲在树上的人的确是吴不知,可从林深的角度只看到蹲在树上的吴不知,看不到树下啄米的鸡。 吴不知一边盯着鸡,一边留意着身边的动静,只觉得有一股凉风刮过脸颊,回头一看,一张大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做偷鸡摸狗的事本来就心惊胆战,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吴不知吓了一大跳,“啊”的尖叫出声,脚下一滑,堪堪向下摔去。 林深眼疾手快的抓住他,有惊无险,两人都松了口气,然而…… 林深飞身上树时哪能考虑到脚底下的树枝能不能承受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吴不知刚站稳,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根就吴不知手腕粗细的树枝断成两截,两人都往下摔去。 ………… 接着,群鸡狂叫。 吴不知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东西兜头砸来,他被砸得七荤八素,不知道是耳鸣还是什么,只觉得周围嗡嗡作响。 回过神来,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我的天呐!密密麻麻的马蜂在眼前攒动,吴不知大叫:“林深,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你捅什么不好,偏偏捅了马蜂窝!”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屋子里奔出四条大狼狗。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的绝境,林深机警的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拽了一把吴不知,凶他:“走啊,还等着被狗咬啊。” “要不是你我早就逮到鸡了,哪还沦落到被蜜蜂蛰,被狗追的地步。”吴不知一边赶马蜂,一边被林深拖着走,完全不管这是什么情况,该怼的还是要怼回去。 林深看一眼吴不知,本想发作,这样的局势又让他把话咽回肚子里。过会再收拾你这个臭小子,林深想。 “你不是不来了吗?今天又来干什么,死骗子!”吴不知继续骂骂咧咧。 “我们一群人眼巴巴的等你这么些天,眼看着不用靠你也能吃上顿好的,结果呢,你不来倒好,你一来,我到嘴的鸡飞了,现在还得从狗嘴里逃命……” 林深没被人这样数落过,西山又不是他甘愿来的,是小丫哭着求他来的。 现在狗没追上来,马蜂也散了些,林深心底里积攒的怨气再压不了,拖着吴不知的手一松,说:“我前几天有事情耽误了。” 吴不知全靠着林深手上的力才得以站稳,他一松手,整个人以狗啃泥的 分卷阅读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姿势投入大地的怀抱。 吴不知四仰八叉趴在地上,“林深……林深你欺人太甚!” 林深自知这下遭了,明明是来赔礼道歉的却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懊恼的扶额,想去拉吴不知起来,可见他趴在地上的姿势实在尴尬,又不知如何扶他起来。 林深犹豫之际,吴不知从地上爬起来,半张脸都是灰,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你……” “你什么你,给我滚下去。”林深还没有“你”完,吴不知一脚踹他屁股上。 慌乱之际,他俩一路东逃西窜,竟窜到了西山脚下的琉璃河。 其实琉璃河和金玉河本是一条河,只是为了配合金玉城,在城内便被称为金玉河,出了城,就被叫做琉璃河。 此时两人正站在横跨琉璃河的一座拱桥上。 林深根本不料吴不知会来这一招,正中屁股的一脚力道不大,却将始料不及的他踢进了河里。 ☆、被人踢了屁股 河水不深,刚没过林深腰部。 他是一头栽进河里的,浑身上下湿了个通头,狼狈至极。此时正气急败坏的站在河里,叉腰骂岸上的吴不知:“臭小子,老子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踢了屁股。” 吴不知也正在气头上,骂回去:“老子我还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摔了个狗啃泥。” 林深:“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吴不知:“我也不是故意啊!” “你不是故意的,呵——”林深笑,“我还不相信是你那脚自己往我屁股上踢的。” “脚不听话我有什么办法?”吴不知耍赖。他只要无赖起来,向来不知脸皮是个什么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傻子才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林深不再说话,直接从水里腾起,一把抓了吴不知的衣领往河里拽。心想:“既然小爷我都湿成这副惨样子,那你吴小子也别想一个人穿干衣服站桥上看笑话。” 吴不知的小身板弱不禁风,林深轻轻一拽,他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栽河里了。 “啊——”一阵惨叫。 当凉水浸透衣服,冷意席卷皮肤,吴不知简直要被林深气死。 他好不容易扑腾着站起身来,不等林深注意,用尽全力一掌向他打过去。没想到林深反应也是奇快,以拳相迎。 拳掌相接,电光火石。 林深人高马大,吴不知哪是他的对手,对方仅以三成力气毫不费力的接下他十成十之力。 吴不知大部分.身体浸没在水里。林深一拳打过来让他整个身体往后坐,来不及后退几步稳住重心,结果他直接坐进河里。 河水没过了头顶,呛了几口水。 林深站在一旁看戏,看着吴不知像落了水的鸡,扑腾着水花四溅,捧腹大笑:“看吧看吧,这就叫害人终害己”。丝毫没有想要拉他一把的冲动。 吴不知又扑腾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咳咳咳,林深你……” “我我我,我什么?”这口恶气继续憋下去非把林深憋成孙子,他可不想成为孙子,酸溜溜的道:“小爷今日好心好意赔礼来了,是你自己偷鸡惹了马蜂,惊了狗,往我头上赖就算了,还恩将仇报一脚将我踢进河里。既然小爷成了落汤鸡,你也别想一个人在岸上独善其身。” 吴不知喉咙里呛着口水,不上不下,抚着胸口,想骂林深又骂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看着吴不知泡在水里蠢兮兮的样子,林深心里平衡了些。 过了会儿,吴不知好不容易把那口水咳了出来,没顾得上多喘几口气,恶狠狠冲林深骂:“我就算被马蜂蛰死,被狗咬死,我都不想让你救。” “罢了罢了,”林深摆摆手,“就当小爷今儿个亲身体验回农夫与蛇,长长见识。”他利落的从水里腾起,落在桥上。湿衣服紧密贴合着他的身体,勾勒出魁梧伟岸的轮廓,他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个通透,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给沾着水珠的俊颜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林深蹲下身来,尽量缩短跟吴不知的高度差,笑得轻蔑,道:“怎么样,是不是宁可在水里泡死,也不要我拉你起来。” 两人的距离是拉近了,可近距离却让这种胁迫感更加强烈,再加上林深那不当回事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 吴不知盯着蹲在桥上的林深,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让他服软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不服软凭他一己之力也爬不上这座桥,犹犹豫豫,想着,要不服个软道个歉算了,反正他也经常干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再说了,一句话的事,又不少他一块肉。 正想着怎么措辞让林小爷听得心情愉悦些,忽听见远处有人唤公子,是阿水的声音,吴不知心里大喜,连忙应道:“阿水,我在这里,琉璃河这边,我掉河里了,快点过来救我啊——” 来了救兵,吴不知瞬间有了底气,哪里还用低声下气讨好林深,扬起下巴,挑衅的瞪着他,吼得甚有骨气, 分卷阅读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对!我就是在水里泡死,也不要你救。” 听见了吴不知的回应,三个人影陆陆续续从树林朝琉璃河这边奔来。 最前面的是猴子,个子很高,身形又瘦,像一根活动的人形竹竿。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跟家人走丢的,因为那时年纪太小忘了自己叫什么,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姓侯,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 走在中间的是阿水,是帮着吴不知打架从来不管谁是谁非的阿水。 冬瓜走在最后,他的身材跟名字一样,圆圆滚滚的。 三人走近,见眼前这个情形皆是摸不着头脑,为何他家公子在水里,而林公子在岸上?还有,这两人前两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还一起看了日落,而现在为何两看两相厌? “你们……这是?”阿水支支吾吾的问。 “阿水……”吴不知嘴巴一瘪,指着林深,委屈巴巴的说:“林深把我推下河的。” “我推你下河的?”林深张开双臂,衣袍随之展开,水渍从袖口滴落,“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把谁推下去的?” 阿水不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他知道跟林深相比,比较不讲道理的那个人是吴不知,但他从小帮吴不知打架,不讲道理的事情干得多了去了。 “阿水,帮我揍他。”吴不知说。 “好。”阿水二话不说的答应。他虽隐约感觉到林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但好在他们人多,管他三个打一个光不光彩,反正打赢了再说。便给猴子和冬瓜递了个眼色。 猴子和冬瓜会心的点头,两人一起冲上前。 林深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跑来的一高一胖,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动作。 猴子身手矫捷,干净利落的抱住林深上半身,冬瓜庞大笨重,死死拖住林深下半身。 两人将林深禁锢得动弹不得。 阿水将吴不知从水里捞起来后,便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走向待宰的林羔羊。 林深面上还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吴不知心里轻哼一声,“面上如此淡定,怕是心里面慌得要死,真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深,现在知道怕了吧,知道得罪我吴不知是什么下场了吧?”吴不知幸灾乐祸,“这样吧,看在之前你给我金子和银票的份上,我也不难为你,你给我认个错,道个歉,这事儿就翻篇了,怎样?” 林深笑得轻蔑,道:“不怎么样!” 林深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和语气让吴不知彻底怒了,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阿水给我揍他。” 阿水揍人向来手下不留情,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反正他只管打架给吴不知出气,至于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都不关他的事。 猴子和冬瓜死死抱住林深,阿水手握成拳,骨节咔咔作响,抡圆了一拳朝林深腹部揍去,这一拳下去非打得他口吐鲜血不可。 眼见着阿水的拳离林深还有一寸的距离,林深即将被揍,可忽然间他的四肢开始发力,力量之大,猴子和冬瓜竟然被他震开,摔到河里去了。 即使没了猴子和冬瓜的束缚,但阿水的拳近在咫尺,局势哪能在咫尺间轻易翻转,林深挨这拳怕是挨定了。 本以为大局已定,没想到林深身法诡谲,身体微微后仰,利落躲过阿水一拳,继而一个扫腿,阿水竟然被他掀翻在地,也摔到河里去了。 吴不知目瞪口呆,还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他的三个帮手都纷纷掉到河里去了呢? 而林深这只刚刚还是待宰的羔羊,怎么一下子翻盘变成大灰狼。 林深脸上不喜不怒,脚下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朝着吴不知走去。 他每走一步,吴不知就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一步。 三对一他都能出奇制胜,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吴不知还不知道待会死得有多惨。 “你……你想干什么?”吴不知心虚了。 林深盯着吴不知不说话,只看着他,缓步靠近。 他黑色的眼珠像一汪静谧幽深的潭水,似要将吴不知囚禁在这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永不见天日。 距离越拉越近,吴不知心里越来越慌。 林深近在咫尺,眼见着退无可退。 吴不知索性心一横,抬眼回瞪林深,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四目相对,吴不知瞧着林深那波澜不惊的双眸从自己身上移开,而后……擦肩而过。 靠,搞什么东西啊!本以为必死无疑,到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可看着林深渐行渐远,再不回头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吴不知却没有逃过一劫的侥幸,心里反而有几分沉重。 ☆、正经八百生回气 “公子……”阿水从河里翻身上桥,见林深渐行渐远,不甘心的唤吴不知。自打他们混迹金玉城,鲜少被人欺凌,如今四人皆是一副惨状,难不成就这样让罪魁祸首走了? 吴不知望着林深离去 分卷阅读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的方向,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从擦肩而过到消失无踪,他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要是林深再次将他推到河里,他都能接受,大不了骂骂咧咧几句就算了,反正又打不过他。 可是为什么林深毫无动作,只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呢? 想不明白的事,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吴不知摇摇头,调整了思绪,管林深怎么样呢,只要不再妨碍到他就行了。 于是对阿水说:“算了,咱们走吧,别招他了。” 阿水撅噘嘴,虽不甘心,仍得作罢。 四人打道回破庙。 不同于来时的气焰高涨,都垂头丧气着,毕竟空手而归,还不知道怎么跟破庙里的十多张嘴巴交代呢。 吴不知踢着路上的石子,磨磨蹭蹭不想走。 猴子和阿水都看出他的意图,只有冬瓜傻愣愣的蹲下,说:“公子走不动了吧,上来,我背你。” 湿衣服贴在身上快被风吹干了,吴不知摆摆手,没心情骂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脂肪,他也是好心。 猴子觉着冬瓜平时吃得多就算了,还尽在大家都烦躁着的时候添堵,踹了他一脚,道:“去去去,公子烦着呢,别添乱。” 冬瓜摸摸后脑勺,没搞清楚状况,样子可怜巴巴。 没走多久,破庙的轮廓映于眼底。 吴不知看着被自己踢起来的石子落下又弹起,在地上起起落落,而后终于归于平静。心里一团乱麻。 “公子,他们都是些懂事的孩子,会理解的。”阿水劝解道。 “我知道,”吴不知愁眉不展,“就是他们太懂事,我才觉得亏欠他们。都怪我,要是我们兵分两路,而不是让你们给我放风,也许就不会空手而归了。”偷鸡的时候,吴不知觉得人多反而坏事,便让他们三个给他放风,自己一人独挑捉鸡的大梁。 猴子也劝解:“公子不必自责,这次失手,下次再去就行了。” 猴子向来是一副散散漫漫的样子,或许是生活的困苦,反而养成了他乐于接受现状的性格。 冬瓜在一旁木愣愣的不说话,也不敢说。 他大抵明白公子为什么不高兴了,但他脑子不好使,生怕说错一句话让公子更不高兴了。 吴不知当然知道鸡可以下次再偷,可是他又要让孩子们再失望一次了。 他讨厌失望,就像小时候哥哥答应给他买冰糖葫芦,一次忘了,两次忘了……而后他再不敢相信哥哥说的话,也再不想吃冰糖葫芦了。 他不想失信于那些单纯善良的孩子,更不想看到他们脸上的喜悦在失望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可是……空手而归就是空手而归,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吴不知忍不住叹气,继续往前走。 大不了以后对他们再好一点,作为补偿吧。 经过前面的小土坡,离破庙就更近了,四人心里都有几分忐忑。 没走几步,一个小孩嘻嘻哈哈唤着“吴哥哥”从小土坡上冲下来,撞在吴不知的腿上。 吴不知将她拎起来,神色严峻,说:“小丫,吴哥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一个人不许往外跑,被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 “小丫在等吴哥哥呢。”小丫说。 一听见小丫脆生生的声音,吴不知心就软了,更加自责,摸着小丫的头说:“吴哥哥知道,吴哥哥这不回来了吗?” “林哥哥没有食言,林哥哥带,吃的......大家,等你们回来。”小丫手舞足蹈的描述,可她年纪太小,说话说不明白,吴不知只听到她叫林哥哥。 吴不知想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丫说的林哥哥,是林深。 心里不禁翻白眼,什么时候小丫把那个倒霉小子也叫成哥哥了呀? 气愤虽气愤,也要牵着这个小不点回去。 刚到庙门口,孩子们都围拢过来,脸上乐开了花,七嘴八舌的说:“吴哥哥你可回来了。” “吴哥哥,刚才有个哥哥来找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是呀,是呀,吴哥哥,那个大哥哥没有骗我们,他只是最近有事情耽误了。” “吴哥哥,你快来看呀,我们都没吃,等你们回来了一起吃。” “……” 二十多个食盒整齐的放在破庙里,吴不知一一打开来看,烧鸡烤鸡叫花鸡一个没少,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这……林深来过? 难怪孩子们这么高兴。 虽然这样也算作没有失信于他们,可是吴不知高兴不起来,心里像有块大石头压着。 “他们人呢?”吴不知问。 一个小孩答:“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了,只有那个大哥哥找你去了。” 小丫说:“是我让那个大哥哥去找你的,你们没有看到他吗?” 看是看到了,只是……又被气走了。 那块石头好似越来越重,压得吴不知喘不过气。 分卷阅读1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原本以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只会把他们这群人当作消遣的对象,想起了就逗一逗,想不起了就搁一边。那个不算承诺的承诺根本不用放心里。 可是没想到,林深放心里了。 虽然他来迟了,可他没有食言,当真老老实实提了二十多个食盒来赔罪,甚至还去西山上找他。 吴不知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震惊有之,愧疚有之,懊恼有之…… 可是,一切的负面的情绪都那么无能为力。 ———— 傍晚时分,孩子们分享着林深带来的美食,好多东西都是他们第一次吃,脸上的表情喜悦而满足。 吴不知独坐于门槛,手支着头。 天色未黑,太阳被挡在了云层后面。今日没有晚霞,月亮已经矮矮的挂在天边。 阿水给吴不知端来了一盘烤鸡,“公子,吃一点吧,味道还不错。” 吴不知摇摇头,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阿水,你是没有看到林深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我以为他是要将我推到水里去的,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呢”吴不知苦恼的问。 阿水说:“公子别想了,你只是误会他了,大不了过几天给他赔个礼就行了。” “唉……”吴不知叹口气,继续支着头,望着天。 没人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林深的那个眼神跟烙他脑子里似的,黝黑的眼珠深不见底,如同一口悠远的古井,散发着冷静克制的气息。 可是吴不知到现在也不清楚林深那个眼神到底何意,他又为什么一言不发的走了呢 夜半三更。 月光柔软明亮, 透过窗户在屋子里洒下一道静静的光。 吴不知想着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林深好意赔罪,他当他来捣乱,被马蜂蛰了,怪他,被狗追了,怪他;林深救他于险境,自己站不稳摔了狗啃泥,怪他,还踢了林深屁股,将他踹进了河里;阿水他们来了之后,又让他们围攻林深…… 现在想起来,吴不知现在觉得自己挺无赖的。 林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又一言不发的与他擦肩而过,不是失望,不是难过。吴不知知道,林深生气了,正儿八经的生气。 他的生气不是争吵,不是咆哮,是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正经的盯着你,让你不自然的发怵,不自觉的将他的不满镌刻进脑子里,而从内心深处萌发出一种你对不起他的想法。 “明儿个还是给林深认个错,道个歉吧。”吴不知想。 大半夜的,想通了原委,下定了决心,蒙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日上三竿了还赖在床上。 其实吴不知赖在床上哪是想睡觉,不过是想到要跟林深服软认错就浑身抗拒。可要是不主动找林深把事情讲清楚,依照这小子的脾气定不会再跟他有来往。如若因着这件小事二人从此陌路了,吴不知心里还挺难受的。 算了算了,大人有大量,谁叫他天生就是个大人呢,姑且先让林深这个小人一回吧。 终于在午时之前,阿水将吴不知从床上拖了起来。 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到的破庙。 听孩子们说林深没来过,吴不知松了口气,反正,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第二日,林深也没来,吴不知想,他现在兴许还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气消了再说。 第三日,还是没有林深的消息。 第四日,第五日皆是如此。吴不知自我安慰,或许林深又有事耽误了也不一定,再等等看吧。 …… 日子一天天等下去,吴不知越等越心慌,要是林深再不来破庙了怎么办 早知道林深如此小气,当初就不要把所有的事赖他头上了。 这几日,吴不知看着与往常无异,嬉皮笑脸的,实则吃不好睡不着,心里总惦记着。 不给林深赔不是,吴不知就觉得自己欠着他什么似的。 为了寻找林深,他甚至把范围从破庙扩大到金玉城。日日在金玉城晃荡着,找人之急切,就差贴个寻人的悬赏通告了。 还记得跟林深的初次相遇,便是在这金玉城的金玉桥上,吴不知当时看他长相周正,气度不凡,想诓他买个护身符。 可是,如今…… 希望过两天就能看到林深站在金玉桥上,贱兮兮的看着他笑。吴不知想。 ☆、你好,娘炮大哥 十日了,整整十日,林深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吴不知从当初百般推诿,到如今在大街上随便看到一个人长得稍微有点像他,就要拉过来瞅上一瞅。 守株待兔不过是撞运气罢了,他怕自己没有那般好运,再次等到林深归来。 不过话说回来,林深这小子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不就是踹了他屁股吗?十天了还消不了气吗。 跟前几日一样, 分卷阅读1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吴不知和阿水坐在金玉桥的石阶上,强打起精神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天气有些阴沉,入秋的太阳就像经期的女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眼见着似要下雨。 可即使这样阴沉的天气也阻挡不了金玉城的热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一张张人脸大同小异,各式各样的面孔看多了,让人眼花缭乱,觉着好像所有的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又好像所有的人都没有脸…… 吴不知悲悯的看一眼天,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 阿水这几天陪着吴不知满金玉城的跑,心里已经积压不少怨言。他家公子虽不是王公贵族,可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吃穿不愁,时常混迹街头不过是为了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哪用得着为一个林深受这样的罪。 “公子,要不别等了,过些天林公子气消了会来找你的。”天气有些闷热,阿水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试着劝慰。 吴不知把头歪在阿水肩上,有几分生无可恋,“怕就是怕他消不了气,不来找我了。” 阿水嘟嘟囔囔:“即使他不来了又怎么样,从前咱们没有他不也照样让破庙里的孩子有饭吃,有衣穿了吗?” 吴不知直起身子来,神色严峻的看着阿水,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如果有他在,孩子们能生活得更好,再说了,本来就是我误会了他,他生气也很正常嘛。” 阿水蔫下去,对对对,主子说的都对。 可是有一点,阿水始终想不明白,打架斗殴不讲理,类似这样的事情吴不知可没有少干过,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可是为什么,这林深偏偏就是个意外呢。 雨通常说下就下,也不打声招呼。 稀稀落落的,偶尔落在脸颊上冰凉冰凉,像情人突如其来的亲吻,惹得人紧张又刺激。 “公子,下雨了耶。”阿水用手接雨,心下松了口气。下雨了,今天就再不用在金玉桥上坐一天等林深了吧。 这雨只粗粗落了豆大的几滴。人群还算淡定,大抵是觉得这样的雨势成不了威胁,依旧优哉游哉该干嘛干嘛。 吴不知一副惆怅的望着行人,阿水的话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过了一阵子,在人们眼里成不了气候的雨,猛的发威,竟哗啦啦的下起来,噼里啪啦打在地板和摩肩接踵的人群身上。 整个金玉城比刚才更加热闹。 大概雨也有种“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心理,在看不起它的人面前,总要给人好看。 大雨轰轰烈烈,人群纷纷作鸟兽散,商贩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阿水慌慌张张把吴不知从地上拉起来,急急忙忙拖着他往躲雨的地方跑。 雨势骤然增大,众人四处逃窜,姿态像极了几天前受了惊吓而逃窜的鸡。只是这回,吴不知和阿水也成了其中两只。 雨势迅猛,近处的屋檐和亭台早被人抢先占了去,挨挨挤挤站满了人,吴不知和阿水插不进去,即使有人想给他俩挪个位置也挪不出来。 他们只得多淋些雨,往远一点的半月亭跑。 半月亭算是吴不知在金玉城里比较喜欢的一处地方。 传闻此亭耗时半月建成,当时负责修建的官吏为图方便,就随便取了个半月亭的名字。 半月亭临河而建,位于城西,地处偏僻,因此少有人来。吴不知喜欢这个亭子的清静,再加上斜对面就是“春天里”,一整条街的春楼。他闲暇时常在这里打望,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莺莺燕燕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小公子和老大叔,郎情妾意、虚与委蛇、打情骂俏,竟无端生出些闲情逸趣。 刚才的雨激烈得像一把黄豆往人身上招呼,现如今阵仗虽小了些,却越下越下越密,淅淅沥沥,迷人双眼。 吴不知被阿水拖着跑,细细密密的雨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前路模模糊糊,凭感觉快到半月亭门口了,本打算一鼓作气跑到亭子里去,却突然之间,整个身体为之一痛,竟结结实实撞上一个人。 吴不知捂着胳膊还没来得及张嘴抱怨,就听见一个尖锐凄厉的声音大声叫唤道:“哎哟喂,可撞死我了,哪个走路不长眼睛的东西!” “你骂谁呢?”阿水愤愤不平。 那个声音尖锐的人身边站着位身穿月白华袍的公子,兴许是顾及着他不要继续淋雨,那人先领着公子进了半月亭,转而又冲着吴不知和阿水呲牙咧嘴的骂道:“骂的就是你们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知道撞的是谁吗,还敢在这儿嚷嚷。” 阿水这几天本来就积攒着不满,此人更是让他火冒三丈,本想直接跟他杠上,大不了骂不赢就动手,考虑到吴不知,先将他拖进亭子,再出口还击,却听见吴不知慢悠悠的回:“知道啊,不就是娘炮吗?” 阿水愣了愣。吴不知那漫不经心又刁钻刻薄的样子,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娘炮”整个人气得发抖,指着吴不知骂道:“你……你放肆!” “放肆?放什么肆?”吴不知皱眉,一脸疑惑的望向他,“难道没人跟 分卷阅读1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你说过你这不男不女的声音跟娘炮一模一样吗?”湿衣服贴着身体让吴不知有些难受,再懒得看“娘炮”铁青的面色,他往廊椅上一靠,一只脚搭上面,悠闲的拧起水来。 一边拧水,一边又絮絮叨叨的说:“我知道实话一般都不太好听,但是你要知道啊,一般跟你说实话的人,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所以啊,这位娘炮,既然我是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也恳请你对我好一点。” “娘炮”的神色好气又好笑。他生平第一次遇到脸皮如此厚之人,明明是骂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倒成了好话,要是你听不进去,反而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大概是吴不知的歪理说得有几分意思,一旁的华袍公子轻笑出了声,问:“你的意思,要他如何待你好一点?” 衣服拧得七七八八,吴不知抬头。 这华袍公子面相生得极好,一张极具轮廓感的脸与温文尔雅的气度,两种不一样的格调,在他身上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间更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免让人生出此人并非等闲的想法,然而他面上带着三分平易近人的笑,又让人不由得卸下防备乐意亲近。 华袍公子站在离吴不知几步远的距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吴不知心里头不知为何竟生出几丝涩意,放下搭在廊椅上的腿,规矩的坐好,望向华袍公子,狡黠一笑,他如同一只灵动而顽皮的小鹿,说:“那就得恳请这位娘炮大哥帮个忙了。” 吴不知再看向一边脸色晦暗的“娘炮”,带着几分幽怨和嗔怪说:“求求‘娘炮大哥’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的耳朵被你的声音刺得有点疼。” 话毕,阿水吃吃的笑起来。他家公子果然还是那个机灵刁钻的公子,别人对他一分坏,他定要想方设法还回来。 “娘炮”一开始脑子没转过来,怎么不跟他说话就是对他好了? 明白之后,一张老脸涨得绯红,对着吴不知“你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华袍公子亦是忍俊不禁,这小子竟拐着弯骂人,不得不用手抵唇轻咳几声加以掩饰。 他一向涵养极好,平常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只是“娘炮大哥”四个字实在让他端不住,再加上吴不知装得那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堪堪让他破了功。不过委屈了身边的这位,本来陪他办件差事,现如今却遭了戏弄。也怪他自己恶语相向在先,怨不得别人出言反击。 “娘炮”见身边的靠山并无帮他之意,心里头腾起的三丈高的怒火,无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熄,他恨恨的瞅一眼吴不知,却只能恹恹的站在华袍公子的身边不敢动作。 绵绵细雨没有停的意思,四人共处半月亭,笑过之后,再无人说话,只有雨水顺着房檐滴落,敲击在石板上,滴答滴答,声音在湿润的空气里荡漾开来。 虽没人说话,但火药味还是浓烈的。“娘炮”瞅着吴不知,恨不得将眼神化作利箭,把眼前这个人射成筛子。 吴不知知道“娘炮”盯着自己,但他丝毫不在意。他深知,对待这类敌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无视。 衣服还是湿哒哒的,整个身体被湿衣服捂得有点冷,吴不知不在意,悠闲的晃着脚,看远处浸润在雨丝里连绵的山脉,一座山峰接一座山峰,山顶汇聚了氤氲的雾气。这个季节的树依旧绿得葱郁,从远处看来,被绿意掩盖的山是一种浓密的墨黑。 真是一幅绝美的雨中山水图啊。 ☆、刚刚听你咳嗽了 “娘炮”盯吴不知盯得久了自个儿也觉得无趣,毕竟他恨得咬牙切齿,吴不知却当他是股有味道的气体,心里一番思量:“罢了罢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何必与他计较。”便恭敬的朝华袍公子拱了拱手,有意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不如属下去寻辆马车,咱们先行回府,免得误了时辰。” 华袍公子点点头,道:“去办吧。” “娘炮”中等身高,身形偏瘦,冲进雨里,不一会就没了身影。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哪里是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是这“娘炮”拿吴不知没有办法,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不过四人突然走了一个,余下三人倒显出几分尴尬。 吴不知咳嗽两声,身板挺得笔直。 华袍公子就坐在离他一人远的距离,他想着找什么话题聊聊,总比这样干坐着强吧。 可是聊什么呢? 家住哪里,今年贵庚,可否娶妻,娶了几房……呵呵呵,两个大男人谈论这些?搞得像谈婚论嫁一样。可是除了这些,又闲扯些什么? 吴不知常年在金玉城街头混,不擅长正经八百的跟陌生人亲近,偏偏这华袍公子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禁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能亵玩焉的敬意。 吴不知端端正正的坐着,表情也端端正正。 既然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套近乎,那就干脆不说。 他默数着从房檐滴落的雨滴,从一往下数,数着数着数乱了,又从头开 分卷阅读1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始,如此反复。 三人坐在亭子里,只听见下雨的声音。 不知是天变冷了,还是周遭的气氛太怪异,坐了一会儿,吴不知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雨滴反复数了好几次,没劲,反正又数不清楚,他的心里开始躁动。 吴不知想起小的时候,家里给他请了教书先生,先生授课枯燥乏味,他总觉得上课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现在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身边坐着一个赏心悦目的公子,不管是样貌衣着谈吐,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什么跟他相处,就像听先生授课一样难受呢。 吴不知背挺得有些僵,快要坚持不住了。一阵阵马蹄声传来,还有车轮压在泥泞上的声音。 想然是“娘炮”大哥赶着马车来了,吴不知松了口气。 如果“娘炮”晚来一步,他恐怕要带着阿水淋雨跑了。跟这个模样端庄,礼数周全的公子处一块实在难受,吴不知宁可淋雨也不想这样难受。 声音朝他们这个方向越来越响亮清晰,“娘炮”刚到半月亭就跳下马车,进到亭子里来,朝着华袍公子拱了拱手,恭敬的道:“公子久等了,小的在附近转了一周,只找到这么一辆马车,有些破旧,公子且先将就着,到了府上就好了。”或许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缘故,他尖锐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有些轻颤。 “不妨事。”华袍公子说。 他身穿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吴不知虽不识得衣服的料子,但仅从绣花和光泽感来看,这衣服必定价值不菲。 然而那辆马车却用最廉价的松木拼凑而成,连个雕花都没有,雨水的冲刷让它看起来新了一点,可是跟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华袍公子放在一起,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恐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乘过这般粗劣的马车吧。”吴不知想。可是华袍公子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半点勉强。 “走吧。”华袍公子说。 他的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似乎身手还不错。 “娘炮”紧跟其后,坐外面驾车,拉动缰绳正准备驱马前行,马车里传出了声,只听见华袍公子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他说。 他撩开青灰色的布帘子,探出脑袋,脸上是一个和煦又友善的笑,对吴不知和阿水道:“快晌午了,这雨不见得会停,一块走吧。” “嘿嘿,”吴不知干笑两声,急忙摆手,“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看着办,不麻烦你们了。” 要是跟他们一块走,岂不是又要跟这公子处在一起,马车又小又挤,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压抑着,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公子,咱们还是先走吧。”“娘炮”说。他才吃了吴不知的亏,自然不想送他一程。 华袍公子并不理会,脸上还是那副和煦而友善的笑意,道:“刚刚听你咳嗽了,怕是淋了雨受了凉,还是让我们送你一程,早些回家熬碗姜汤喝吧。” 一提到咳嗽,吴不知差点一口水卡在喉咙里被呛到。他哪是淋雨受凉咳嗽,他是觉得气氛太尴尬,装模作样咳两声缓解一下。 唉……这人真是……让人有点无语。不过他真诚邀请,多少有些盛情难却。 吴不知绞尽脑汁的想着以什么样的借口委婉拒绝,阿水却在背后轻推他一把,凑到吴不知耳边小声说:“公子,晌午了,该回家吃饭了。” 吴不知回头愤愤的瞪阿水一眼,心里骂:“吃吃吃,就知道吃,脑子里除了吃饭和打架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阿水这一推,让吴不知不自觉上前一步,华袍公子以为他同意共乘一车,朝吴不知伸出一只手,准备拉他上来。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明晰,看着是一双读书人的手却不乏苍劲有力,好像不管是执笔还是仗剑,都不甚适合,怎么看怎么养眼。 一个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一套天衣无缝的婉转托词,风啸马嘶,苍茫大地,淅淅沥沥。 吴不知鬼使神差的将手搭上那双素手,稍稍借力,攀上马车。 阿水和“娘炮”坐在外面打马驾车,车内仅留下吴不知和华袍公子二人。 上了马车坐下,吴不知习惯性的抖抖衣服上的水,触碰到衣服,本来就是湿的哪用得着抖水? 手指上似乎还留有华袍公子指尖的余温,吴不知无意识的搓了搓,又在衣服上擦了擦,后知后觉想起来过来,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上了这辆马车,自己坑自己一把。 正苦恼着,一抬头,华袍公子坐在对面,他古水般的眼睛,平静无波,似笑非笑。 正巧他也看着他,四目相对。 吴不知对华袍公子有着本能的排斥,眼神刚一交触,又低下头。 他懊恼的想,同样是淋雨,华袍公子也湿了衣衫,头发上也沾了水,却神色自若,泰然处之,看不出半分淋雨人的狼狈和慌张。明明都是人,为何差别这么大呢。 “你 分卷阅读1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不必如此紧张的,”华袍公子和煦一笑,“放轻松点,用不着拘谨。” 吴不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闪躲,说:“我不是拘谨,更不是紧张,我,我只是……”说了一半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平时虽张牙舞爪放荡不羁,但也懂规矩知礼数。跟礼貌周到的人相处,自然要以礼待之,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总觉得说话做事得带着一张假面,束手束脚的,让他觉得特别累。 “只是什么?”华袍公子问。 吴不知自然不能说跟他相处很累,想着怎么圆过去,却脱口而出:“只是有点饿。” 以为华袍公子会笑话他,谁知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是该饿了,要去吃点东西吗?前面就是醉霄楼了,最近换了新厨子,手艺还不错。” 醉霄楼可是金玉城里最好的酒楼。吴不知当然想去,可是……若要跟眼前这个人一起去,他怕是吃口饭都得噎着。 于是他强撑着呵呵笑了两声,拒绝道:“还是算了吧,衣服湿得厉害,穿久了定是要不得,我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 “也是,”华袍公子说,“你家住何处,我先送你回去。” 吴不知未答,挑开帘子一看,雨下得又小了些,他高声喊了声停车,转头对华袍公子客气道:“我家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我就在这儿先下了,谢谢公子好意。” 没等华袍公子说话,吴不知一溜烟跳下马车,阿水着急的唤了声公子,就被他拽了下来。 “娘炮”瞅了瞅四周,似笑非笑问:“你家就住这儿啊?” “是是是,寒舍简陋,就不请‘娘炮’大哥进去坐坐了,‘娘炮’大哥走好,‘娘炮’大哥不送。”吴不知说。 “好……“一连几个“娘炮大哥”让“娘炮”极不舒服,狠抽马屁股一下,一刻都不愿多做停留。 待马车走远了,吴不知得空环顾一眼四周,心凉了半截…… 他刚刚只注意到雨势,根本没留意这是什么地界。 挑什么地儿下车不好,偏偏挑中“春天里”,这可是一整条街的青楼啊,不管从哪一条巷子进去都是青楼啊。 他还说他家住这,难道长居青楼不成? 怪不得刚刚华袍公子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吴不知恨不得一头撞墙上,血溅当场,一了百了算了。 ☆、天都认为他是条狗 吴不知瘪瘪着嘴,可怜巴巴看阿水一眼。 又丢脸了,再这么丢下去,他用不着在金玉城这片地方混,卷铺盖滚蛋吧。 阿水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劝慰。 其实阿水不想劝他的,吴不知脑子进水干过比这糗一百倍的事,可谁教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知道吴不知不会往心里去,但阿水还是习惯性的劝他两句,道:“算了算了,反正他们又不认识你。” 吴不知翻个白眼,这叫什么话,不认识就脸都可以不要吗?金玉城就这么大点,万一下次遇见了,老脸往哪搁? 吴不知走在毛毛细雨里,阿水跟在他后面。 不过一会儿,他就想通了,再气又有什么用,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大不了下次注意点,躲着那华袍公子就得了。 又想到今天还没有等到林深,不禁惆怅起来,这小子到底死哪里去了嘛。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干什么,有没有淋雨,吃没吃饭? ———— 其实吴不知守株待兔这么些天没有等到林深,是因为林深根本没在金玉城。他此时在距离金玉城十万八千里的霸县。 霸县是庄宣王朝的一个边陲小城,三面环山,贫瘠匮乏,实打实的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林深来此办事,实属无奈。 路途遥远,为方便赶路,林深只带了随从方泽一人。方泽跟随他多年,征战沙场,几度出生入死,二人关系远胜过主仆,平日里相处也不爱讲究那些虚礼。 刚踏入霸县地界,林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颇为郁闷,骂骂咧咧:“嘿,老子也没受风寒,打什么喷嚏,哪家的小姑娘想老子了?” 方泽笑,“怕就怕不是姑娘想你,是狗打喷嚏,天要下雨。” 话音刚落,突然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云层顿时掩盖整个天空。 不得不说方泽乌鸦嘴,竟然一语成谶, 老天也忒不给林深面子,这雨要是下成了,那岂不是天都认为他是条狗。 林深面子上非常过意不去,硬装得满不在乎,说:“放心放心,下不成,这雨铁定下不成。” 他嘴上说雨下不成,心里却没底,打马驰骋,加快了速度,要在大雨来临前赶到远处的茶肆。 风鼓起二人的衣袍,在苍苍茫茫的荒野上,一黑一白上下翻飞,轰隆隆的雷声伴伴随着闪电,场面诡异得像黑白无常游荡世间。 林深专心赶路。方泽时不时瞟他一眼,面子上正正经经 分卷阅读1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心里却乐开了花。林深真是打了个好喷嚏啊,如今吃瘪话都不敢多说,乖得像个兔子。 二人刚赶到茶肆,雨就下起来了。 倾盆大雨打在草屋上劈啪作响,整个小屋在风雨里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垮掉。 林深管店家要了碗苦叶茶,粗糙的茶碗里是褐色的茶水,他漫不经心的呷了口茶,苦得眯眼摆头。这茶水怕是泡了半日了,苦味才会如此之浓烈。 等苦味好不容易在口腔里淡下去,林深再是不敢沾那茶水。 从房檐冲下来的拇指宽的水柱,落到地上溅湿了他的衣服,林深向里挪了诺。他想起破庙里的孩子,虽然他现在还生吴不知的气,但是这是他二人间的恩怨,与孩子们无关。 “不知道金玉城是不是也下了雨,不知道破庙的屋顶会漏雨吗?”林深想。 ———— 吴不知一路想着林深,不知不觉竟淋着雨走到家门口。 他本打算从后门偷溜回去,谁知道,刚到大门口,阿娘就从屋里钻了出来,揪着吴不知的耳朵大声骂道:“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下这么大雨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娘担心得……诶,你怎么淋这么湿?” 阿娘后知后觉吴不知的衣裳是湿的,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摸,发现他整个人湿得像刚从河里捞起来。 “我……咳咳咳……不是怕你担心,着急赶回来吗,咳咳咳,才淋了雨,咳咳咳……”吴不知咳嗽得死去活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阿娘看他实在严重,再不忍心念叨,“淋成这样铁定是受了凉,快别说话了,回屋躺着去,我吩咐厨房熬碗姜汤,”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冲阿水道:“阿水待会你也喝两碗,一个两个都湿成这样。” “好的,夫人。”阿水恭恭敬敬应道。 吴不知冲着阿娘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回房换衣服。 刚换好,阿水就端碗姜汤进来了,毫不客气的搁在桌上,道:“喝了吧,小心真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嘿嘿,”吴不知干笑两声,“就知道瞒不过你。”他的小身板看着瘦不拉几,可体质向来不错,刚刚咳嗽得话都说不清楚,不过就是装的。 每次偷溜出门被母亲逮到,就会被念叨一通,跟和尚念经一样,非要念得她自己口干舌燥才得以消停,十分烦躁。吴不知假模假样咳嗽两声,母亲心疼了,瞬间化劣势为优势。 吴不知端起桌上的姜汤闻了闻,姜的味道浓烈刺鼻,他瞅阿水一眼,见阿水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药,似有不见他喝完不罢休之势。 吴不知知道,阿水一旦较起真来,他怎么撒泼都不管用,没办法,憋着气硬灌自己喝了一口,姜汤刚刚进口就被他吐了出来,眉毛鼻子皱成一堆,“谁熬的啊,放了多少姜啊,这么辣,谁下得去口啊!” 阿水看着吴不知的样子扯着嘴冷笑,道:“夫人熬的。” “我娘熬的!”吴不知惊讶,难怪这味道不敢恭维,又问阿水,“你喝没?” “喝了。”阿水可是当着夫人的面面不改色喝掉了两大碗。 吴不知讪讪,阿水都喝了,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但还是想尽力逃一逃,“我其实挺好的,真的,不发热不咳嗽,就不用浪费姜汤了。” 阿水不答,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趁着吴不知不注意猛的上前一步,一手端碗,一手捏他的鼻子,生生将一碗姜汤灌进他嘴里。 “咳咳咳,阿水你……”吴不知硬被灌了一碗不知放了多少姜的姜汤,又辣又呛,抚着胸口想呕呕不出来,一脸的恐惧和委屈。 阿水把空碗放桌上,插着腰,叹口气,有些无辜道:“我也不想灌你的,但是夫人吩咐了,必须亲眼见你把姜汤喝完。” 吴不知辣得面颊发红,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死阿水,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你你,你明明是自己被我娘逼着喝了遭了罪,就想让我也遭回罪。”吴不知指着阿水,声泪俱下的控诉。 阿水挑挑眉,不可置否。 隔了会儿又说:“你自己说的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你连一起喝姜汤都不肯,那日后当真大难临头,铁定自己逃之夭夭。” “大难临头能跟喝姜汤比吗?”吴不知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那手艺,她做的饭耗子都吃不下。” 阿水忍不住笑了两声,吴不知埋汰夫人的手艺,是绝对没有夸大的,不过瞬间又严肃起来,说:“夫人做饭的手艺是欠缺了点,但是夫人关心你的心却是满满当当。刚刚夫人不仅吩咐看着你喝完姜汤,还说……”阿水有意停顿了下。 “她还说什么了?”吴不知站起身。他急切又专注的看着阿水,这种眼神让阿水格外受用。要知道,夫人一句话,事关生死存亡,此时的等待就像等待着判决书。 “我娘还说什么了?”吴不知着急。 “夫人还说,嗯……说在确定你没染上风寒之前,不能让你出门半步。” “啊?”吴不知不敢相信,阿水冲他认真的点点 分卷阅读1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头,可吴不知还是不相信,笑得谄媚:“阿水你可别逗我了,我娘知道我的性子,在家呆半天我都无聊得要死不活,我娘可是我亲娘,不会置我于死地的。” “你还知道夫人是你亲娘啊,就你今天那副落汤鸡的样子,还咳得半死不活,你觉得夫人放心得下吗?反正段时间就乖乖待着吧。”阿水说。 吴不知瘪嘴,竟然是演戏演过头了,引得母上大人操心,真是罪过。思索着这几日如何是好,就算他能耐着性子在家修养几天,可是他放心不下破庙里的孩子啊。见阿水抱胸站跟前,吴不知倏而一笑,两眼放光。 阿水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连连后退,“你看着我干嘛,我哪有这么好看的,别看着我了……” “阿水,”吴不知叫她叫得甜,天真的眨了眨眼睛,“阿水,我们是好朋友吗?”他问。 反正吴不知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家,完全取决于阿水,只要阿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他阿娘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他。 阿水不敢答话,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阿水……”吴不知笑得贱兮兮的,将一只手搭在阿水肩上,一脸你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 阿水被他弄得浑身鸡皮疙瘩,嫌恶的抖开了吴不知的手,吼了声:“不是了,我们不是朋友了。” 说完,竟一溜烟的跑了。 ☆、猴子冬瓜 吴不知从母上大人的魔掌中逃离出来是在七天后。 那天淋了雨,他刚开始倒屁事没有,活蹦乱跳的,入夜后突然发了高热,病症来势凶猛,连夜请了大夫开了药,整个府里搞得鸡飞狗跳。 阿水更是在他床边寸步不离,眼睛都不敢闭,硬生生换了一宿的冷帕子。 好不容易等到高热退了,吴不知整个人却提不起精神,蔫了好几天。 现如今大好,他哪里还能在府里闲得住,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还生阿水的气,故意没叫他。 阿水黑着脸,双手抱着胸,自己屁颠屁颠跟上去。 “真是个记仇的小气鬼,屁大点事记了七天,给你换了一宿的冷帕子还不够补偿的吗?”阿水心里憋屈,却敢怒不敢言,又怕他出什么事,只好默默的跟上去当吴不知的小尾巴。 病了七天了,吴不知七天没有看过破庙里的孩子,之前他隔三差五有事没事都要过去一趟,现在整整七天不见他人影,不知道孩子们这些天怎么过来的,有没有想他。 所以恢复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看他们,要看一眼吴不知才会心安。 吴不知生病这几天,淅淅沥沥的雨断断续续的下着。连绵的雨给金玉城带来湿润而凉爽的空气,距离立秋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不怎么好,他被禁足在家的这几日子也算不上损失。 去往破庙的路上,吴不知走在前面,阿水跟在后面,二人各走各的,谁都不理谁。 青石板的路面一旦淋湿就十分湿滑,再加上人和牲畜的来往踩踏,使得路上全是不堪的泥泞。 吴不知走得格外小心,如果这种赌气的关键时刻在阿水面前摔个大马趴,那就实太尴尬了。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朝着预期的反方向进行,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吴不知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大马趴倒没有摔成,脚上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仰去,眼看着大马趴就要摔成后仰翻,阿水三步并成两步上前,揽着吴不知的腰向上一捞,轻轻松松稳住他。 两个都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少年俏公子,当街拦腰横抱,不明事理的路人频频看过来。 吴不知有些脸红,干笑两声,撑着阿水的手臂站起来,有些窘迫,道:“谢,谢谢啊。” 众人明白过来,眼神里还是满满的探究,美男当街救美男,救出点情绪也未可知。 不过吴不知脸红倒不是觉得阿水抱他有什么问题,他觉得阿水救他才有问题。明明还生着阿水的气呢,要是他任他摔泥地上或者没及时抓住才好呢,这样才有理由继续生气啊。 两人站在原地,缓了会儿神。 阿水戳戳吴不知,道:“你,你还生气吗?”他拉下脸已属不易,又不会掩饰,语气僵硬又别扭。 “原来救他是有目的的啊。”吴不知想,心里的好感一下子打消了,“想要乘机和好啊,没那么容易!”便气鼓鼓的对阿水说:“你以为呢?”他故意别过脸去不看阿水,装得很气愤的样子。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阿水急了。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吴不知说。 “第一,灌你姜汤是因为那姜汤即使再难喝也能驱驱寒,况且还是夫人亲手熬的;第二,把你关家里这几天不是我不放你出来,即使我有意放水,你也没那个力气出门啊。你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也该消停了吧。” 说完,阿水长吁一口气,一股脑吐完这几天的憋屈实在痛快。 吴不知知道阿水说 分卷阅读1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的在理,可是他就是觉得阿水对不住他,就是想让阿水在他这里吃瘪,可是又不想承认自己没事找事,只好硬着头皮指责:“你你你,你是在说我无理取闹!” “你莫要给我安这么个罪名,我可没这么说。”阿水也气鼓鼓的。 看着阿水气恼的样子,吴不知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毕竟目的达到了,不知为什么,他竟高兴不起来,又拉不下脸和好,只能自顾自的往前走。 阿水默默的跟在后面,二人谁都不理谁,再不说话。 一路上踩着泥泞,终于要到破庙了。猴子和冬瓜远远的就看到了吴不知和阿水,冲着他们挥手大喊:“公子——我们来接你。” 猴子和冬瓜一路小跑过来。猴子长得高,跑起步来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冬瓜圆圆滚滚,每动一下身上的肥肉就跟着颤抖。 早上才下过雨,乡间的泥巴小路又湿又滑。他俩的体型都不适合在这种泥泞的羊肠小道上奔跑。让他们别来接了吧,吴不知又不想浇灭他们的热情。 眼看着四人要汇合了,猴子一脚踩到田埂边上,泥巴软软塌塌,脚一扭,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边栽去,冬瓜伸手拉他,脚下跟着一滑,也向前栽去。 两人居然一起滚到田里面去了。哇,那得滚多少泥巴到身上啊! 吴不知和阿水瞠目结舌,只感觉空气瞬间凝滞。 接着田里面有东西蠕动了一下,两个泥呼呼的人形坐起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吴不知和阿水皆是一惊,而后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不把我拉住啊。”高瘦的泥人吼。 “你怎么还把我拽进去了啊。”矮胖的泥人反驳。 两人互相生了会儿气,便挣扎着想从稀泥里站起来。 猴子早起了身,冬瓜较为笨重,身手不够灵活。猴子就站他跟前眼睁睁看着,也不伸手拉一把。 冬瓜跟条虫子似的在泥里蠕动,吴不知实在看不下去,想拉他一把,又够不到他的手。 等到冬瓜自个儿好不容易从田里蠕动起来,站边上的猴子突然一脚踹他小腿上,冬瓜吃痛又坐到田里去了,愤怒又疑惑的望向猴子。 “叫你平时少吃点少吃点你不听,这次是摔田里爬不起来,下次就是被狗追跑不动。”猴子骂他。 阿水闻言,噗呲一声笑出来。 吴不知却脸黑了,“被狗追”这三个字实在戳痛了他。 等到二人都爬上岸,衣服早是不能看了,糊了一层泥,连那脸也看不下去,除了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吴不知无奈的摇摇头,心想:“怎么就碰上了这两个没脑子的东西了呢?命运呐,就是这世间上最大的玩笑。” “你俩赶紧收拾一下吧,要是被孩子们看见了,准得笑话死你们。”阿水提醒。 猴子和冬瓜这才想起自己浑身是泥,急急忙忙,你推我攘,凑到田边去洗脸。 洗了一阵,猴子瞅冬瓜一眼,“哎呀,你洗半天脸洗哪儿去了,额头上全是泥。”他一边骂冬瓜,一边又捧了水给他洗脸。 “嗯,你也是,下巴上还有。”冬瓜也帮猴子擦。 刚把人踹回田里看笑话,现在又帮他洗脸擦泥巴。这两个人也是好笑。 吴不知最是明白他俩的感情。 猴子看似老是欺负冬瓜,但他对冬瓜的照顾却是无人能及的。在这种并不富足里生活中,他们相濡以沫,互相都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记得有一年冬天,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金玉城下了很大的雪。猴子身体不好,在冰天雪地里挨了冻,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久不见起色,大夫也无能为力,是冬瓜一直不离不弃照顾着猴子,在病情最恶劣那几天更是不眠不休陪着他,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了。 从此以后,冬瓜便成了猴子最亲近的人。虽然他老是数落他,但谁要是欺负冬瓜,猴子准是第一个冲上去。 有一次,冬瓜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个富家公子,那公子是个欺行霸市的角色,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为所欲为。冬瓜赔礼道歉,换来的是一顿羞辱,那公子羞辱完了还不肯罢休,甚至要冬瓜趴下给他当马骑,绕城一周后才肯作罢。当真是欺人太甚,猴子当场就怒了,一拳给那禽兽公子揍去,打落他两颗门牙,扯着嗓子冲众人喊:“这死胖子看着是好欺负了点,但是,你们都别想打他的主意,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 虽然往后的几个月,两人都在躲避富家公子的追捕,但猴子当真是英雄了一回。 ☆、重金一定相当重了 猴子和冬瓜终于把脸上的稀泥洗干净,四人一起回庙里。 羊肠小道上,猴子跟在冬瓜后面,亦步亦趋小心翼翼。他是摔怕了,脚底稍微打滑就立马抓住冬瓜的肩膀,毕竟整张脸陷泥地里的滋味不好受。 吴不知跟在他们后面,猴子每滑一次他就忍不住笑一次。要知道,猴子平时在冬瓜面前神气得像只大公鸡,如今这个怂样当 分卷阅读1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真不常见。 只有阿水默默跟在他们最后,板着一张脸,吴不知笑一次他的脸就黑一分。也不晓得这个别扭要闹多久。 庙门前的空地坑坑洼洼,连夜下了几天的雨,积水把泥坑填得满满当当。 男孩子光着脚丫互相踩着水玩,一个个溅湿了裤腿;女孩子更倾向于安静点的游戏,在一旁玩泥巴过家家。 见他们四人回来,众人都停了玩闹,围拢过来,哥哥哥哥的叫得亲热。 吴不知盯着他们湿了的裤腿,敛了笑意,神色严峻道:“赶紧进去把湿衣服换了,天儿凉了还玩水,生病了怎么办?” “他们也就玩一会,不碍事的。”猴子解释。 “就是,就是,只玩一会。”冬瓜跟着附和。 “你俩知道些什么?”吴不知吼他们,眼睛瞪得如铜铃,“小孩子的身体哪能跟大人比的。你们两个也真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好好看着,就是这样给我看着的吗?”别看吴不知平时嬉皮笑脸,什么都能随便,什么都能将就,但他在这些孩子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情感,也只有这些孩子才能让他大动肝火。 孩子们挨了骂,低着头,一声不敢吭,灰溜溜的跑进屋子换衣裳。 只有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最惹人注目。她搬把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抱着膝盖看着远方。 “小丫看呢?这么认真,吴哥哥都不理了。”吴不知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好几天了,就在这儿坐着,问她也什么都不说。”猴子解释。 “那小丫能告诉吴哥哥吗你在想什么吗?吴哥哥给小丫保密哦。”吴不知蹲在小丫跟前,哄着她。 小丫转过头,认认真真想了想:“拉钩。” 吴不知:“好,谁说了谁是小狗。” 拉完勾,吴不知问:“现在可以告诉吴哥哥了吗?” “我在等人。”小丫神神秘秘的。 “等谁啊?”难道不是等我吗?吴不知有些郁闷,小丫不是最喜欢他了吗?除了他还能等谁,到底移情别恋哪个大哥哥。 “等林哥哥。”小丫说。 “哪个林哥哥?” “就是上次给我们送好吃的林哥哥啊。”说这话时,小丫嘴角噙着笑,眼睛晶亮晶亮的发光。 “林哥哥?林深啊!”吴不知心里咯噔一下,他单纯善良的小丫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的小丫居然开始念着别的男人了。 “林哥哥恐怕不会再来我们这个破地方了。”吴不知说得有些郁闷,谁能料到林深那小子这么小气记仇的呢。 小丫眼里的星光暗淡下去,他有些不忍,准备开口解释,小丫又忽然扬起头,眼睛亮起来,说:“不会的,林哥哥不会不来的,他还得来拿食盒呢,这么多食盒总得来拿吧。” 恐怕真的不会来拿了,这么些天了,要来早来了。再说了,对于一次性出手一百两银票和一锭黄金的富家公子来说,这几个食盒算得了什么。 这些道理吴不知自然懂,可是他却情不自禁的嗯了声,算是对小丫的肯定回复。 “你为什么要等林哥哥啊?”吴不知问。 “因为我得向林哥哥道歉啊。”小丫说。 “啊?”吴不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又问:“为什么啊?” “我上次看见林哥哥,以为他是坏人,捡石头砸了他,所以我要跟林哥哥道歉,”小丫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吴哥哥你说过,犯了错误要改正,改正了就是好孩子,小丫改正了,所以小丫也是好孩子,林哥哥会原谅小丫的,对吧?” 吴不知脸上的笑意僵住。为什么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放在大人的世界里就会变得复杂呢,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在家养病养得心安理得,对林深的愧疚感与日俱减,他甚至快要忘记要找到林深跟他道歉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吴不知才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安慰小丫,“放心把,林哥哥不会怪小丫的。” 小丫仰头看吴不知,她的眼睫毛又密又长,随着眼睛的眨动,忽闪忽闪的。 “真的吗?” “真的,”吴不知笃定的点头,“好了,别再想这些了,进屋去吧。” “林哥哥,林哥哥来了……”小丫刚起身准备回屋,就看见远处来了几个人,高兴的嚷嚷起来,朝那几个人跑去。 吴不知惊得心跳停了一拍,想远处看去,果真有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只是隔得有些距离,看不太真切,体态样貌跟林深有几分相像。等他回过头来,小丫已经跑得老远了。 “小丫,回来,路上滑——”吴不知喊了几句,不管用,那丫头看着小小的一只,跑起来像只兔子,越跑越远,追都追不上。 刚刚被吴不知凶到屋子里换衣服的男孩子,听到动静,一个个探出脑袋看热闹。见猴子冬瓜不管他们,又正大光明的站到门口看。 眼见着小丫要跑到那几个人跟前,却突然止了脚步,站在原地愣了愣了会儿,又掉了个头往回跑。 分卷阅读1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林深?”吴不知想,失落感开始蔓延,可心里又难免有丝幸存的侥幸,万一是他呢。 小丫哒哒哒的跑回吴不知身边,他不死心的问了句,“怎么回来了?” “不是林哥哥,小丫认错了。”小丫嘟着嘴,样子难过极了。 失落终究杀掉了幸存的侥幸。 可是这几个人又是谁?要知道这座破庙废弃已久,除了他们认识的人,很少有其他人来,甚至连路过的人都少得可怜。 “你们这是?”待几人走得近了,吴不知问。 他粗略数了数,一共七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要真的是来找麻烦,他们恐怕还不是对手。 “公子可是前面那破面里的?”走在最前面的人问,看语气和神态像是这群人的头儿。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吴不知一脸的防备。 领头的见吴不知神色不欢迎,客气的笑两声,解释道:“我们来这里找一位吴姓公子。” 破庙里的孩子大多没有姓氏,这吴姓公子十有八.九就是指吴不知,可是他根本不认识这群人。想了想,最近没有吃霸王餐没有欠债,也没有摔坏别人东西要赔偿。而那领头的人看着约摸三四十岁,方脸厚唇,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倒不像是坏人。于是吴不知挺了挺小身板,没有底气的说:“我就姓吴,也是那破庙里的,你们找的可是我?” 领头人:“是吴不知吴公子吗?” 吴不知:“是啊。” “是这样的,吴公子,”领头人解释,“有人付了重金让我们几个瓦匠来修补这破庙的屋顶。这几天下雨下得勤,没把你们淋到吧。” 说起这屋顶,算是吴不知最为头痛的一件事了。 屋顶上好几个碗大的窟窿,大晴天还好,一到刮风下雨就受罪,奈何他们一屋子满满当当几十号人还真找不出一个修补屋顶的料。 之前猴子为修这破屋顶还摔断了腿;阿水是修了当白修,没两天就被风刮回原形;吴不知就是个废物;至于冬瓜,看他那体形觉得像吗?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没钱找人来修。所以这屋顶,就一直这样裸露着,下雨的时候就多拿几个锅碗瓢盆接着。 可是,究竟是哪个好心人竟然掏钱请人来给他们修屋顶啊!看那领头的客客气气的样子,浩浩荡荡的七个汉子,这重金一定是相当重了。 “师傅,”毕竟不知找茬的,吴不知也客气起来,“谁让您来给我们修屋顶的呀?” “我们也不清楚,那人付了钱,交代了事情就走了。”领头人说。 “哦,这样啊。”做好事不留名,真真是个大好人。可吴不知的心反而愈加沉重不安。破庙的屋顶破了这么些年,没见有谁来修过。 恐怕只有他了。 只有他愿意把身上的钱全部拿给孩子们;只有他惦记着要送吃的过来的承诺;只有他在下雨天会想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是不是淋着雨。 可是他却不见了。 吴不知领着瓦匠们来到破庙,将孩子们转移到空地,吩咐不要再进屋子里。招待瓦匠们的事情尽数交给猴子冬瓜在。 吴不知倒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无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那片荒草地。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就是在这片荒草地上,林深叼根狗尾巴草,痞帅痞帅问他叫什么名字。 可是,世事无常,一瞬间,便可沧海桑田。 “唉……”吴不知情不自禁的叹口气。 阿水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不就是找林公子嘛,我倒是还有个办法。” 他黯淡的眼神瞬间有了神韵,转过身来,急切的问:“还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不过……”阿水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的看吴不知一眼。 “不过什么?” “我跟你说了这个办法,你就别跟我闹别扭了。我宁可你打我一顿一次性解决,都不想你不理我。” 阿水这话说得,好像吴不知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人,他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说了好。要知道,连守株待兔这种最笨的方法他都试过,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漫天的寻人启事 “快说快说,到底什么法子。”吴不知催促。 “公子,你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到林公子,不就是想为上次的事跟他道歉。所以,你的目的不是找到他,而是跟他道歉。”阿水拨弄着手指甲说得漫不经心。现在知道着急求他了,刚刚不是还摆张臭脸给他看吗? 吴不知:“这有何区别?不见到他人我怎么道歉?” “其实不找到林公子也是可以道歉的。” “如何道歉?”吴不知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见不到人怎么道歉,让人捎信也得知道他这个人在哪儿吧。 阿水问:“你想啊,如果你弄丢了一个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你会怎么办?” “嗯……”其实吴不知还 分卷阅读2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真不知道怎么办,他顶多就是等着他回来,可是阿水要的肯定不是这个答案,他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起小丫走丢那会儿,大家伙都急疯了,拿着她的画像见人就问。 于是吴不知说:“我会拿着他的画像到街上跟人打听。”可当真要这样找林深吗?他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诶。 阿水看吴不知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想这么做。吴不知倒不是觉得拿张画像逢人就问没面子,而是,他太懒了。他宁可坐金玉桥上等着,也不要拿着画像找人,腿酸。 “大可不必如此麻烦,”阿水打消了吴不知的疑虑,“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多买几张纸,多画几张画像,问题就解决了。” 什么意思?吴不知不明白,抱怨阿水,“哎呀,你能不能不要磨磨唧唧,一次性说清楚行不行。” 我没说清楚?阿水挑挑眉,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啊。没办法,吴不知不明白,便耐着性子跟他细致的解释一遍:“把你想对林公子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在大街小巷分发不就完了。总有一张会传到林公子手里的,或者总有认识林公子的人把这话带给他。” 吴不知琢磨了一下。阿水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只会舞刀弄棍,关键时候脑子倒灵光,这个法子听着麻烦不过确实可行。一来找到林深的几率增大,二来只要不在纸上透露自己的信息就没人知道干这蠢事的人是谁,但是林深猜得到。 想清楚始末,吴不知心头的焦虑去了大半,手臂往阿水肩上一搭,说:“跟我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就是不一样,不仅手脚利落,脑子都要比一般人灵光些。” 呵,猴子冬瓜不也一起长大的嘛,怎么没见这俩人脑子灵光到哪里去啊。吴不知这脸皮厚得哟,怕是城墙都比不得。 阿水倒是一点不介意,松了口气,只要吴不知不再闹别扭,什么都好说。 往后的三天,吴不知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他的“寻林计划”。 而林深从霸县回来正好也是在三天后。 林深骑着高头大马威风飒飒,即使一路上车马劳顿使他形容憔悴,但那张脸依旧英俊逼人,引得不少妙龄少女频频侧目。 他和王泽一前一后刚到城门口,忽的刮起一阵妖风,一张纸堪堪朝着林深飞过来,“啪”一下,糊他脸上了。 那张纸恰好他脸这么大,将他捂得严严实实。 妙龄少女们僵了一僵。前一秒还帅得掉渣,后一秒立马垮掉。 随后,王泽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场面的僵硬,于是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林深烦躁的揭开纸,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扔的啊!”他心里嘀咕。王泽笑他一路了,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笑回来。唉……老天真的无眼,到家门口了还让他出这么大个糗。 正准备把纸揉成团扔掉,突然瞟到“林深”两个字,他心里疑惑,展开来看。 只见巴掌大的纸上写着“林深对不起”五个字,还画了一帧眼斜嘴歪的小像,丑得无话可说。不过画像的眉毛浓厚如剑,虽然歪七扭八但看着神气十足,倒画出林深三分神韵。 林深斜嘴一笑,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哪个傻子的手笔。吴不知那小子怕是见他好些天不曾露面,晓得他真生了气,拿着着帧小像寻他呢,说来也是巧,这张纸最终落到了他的手里。 “嘿嘿,让你叫一群人揍我吧,现在知道小爷我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了吧。”林深暗戳戳的高兴,将缰绳向后一拉,调转了个方向,对王泽说:“突然有事要出城一趟,你先回去不用跟着我。” 王泽:“不用我跟着,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诶,没正经事不能出去了?”林深说。见吴不知实在算不上正经事。 “能能能,”王泽套不出他的话,“可瞧瞧你那风尘仆仆的样儿,还是先换身衣裳再去吧。” 林深低头瞅了瞅自己,这几天连夜赶路,好些日子没有认真洗个澡换身衣服。虽然林小爷清楚自己再怎么糙也是帅的,但再帅一点岂不更好。于是他认同的点点头,又调转了马头。 反正吴不知都等了这么长时间,让他再等等也没什么。 两马并驱,行到一处面摊,三五人围坐成一桌,生意不错,没几个剩余的位置。 林深看着客人碗里的面,色泽红亮,爽滑诱人,一个个吃的酣畅,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看向王泽,眼神里透露的信息是:晌午了,该吃饭了。 王泽了然,冲着面摊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想吃就吃啊。 他俩对吃的都不挑,什么都能打发。 于是两人将马交给小二,坐在了剩下的空桌子上,各自要了碗牛肉面。 等面的闲暇,林深从筷子筒里抽了只筷子,摆桌上转圈圈玩。王泽瞥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嫌弃。 唉……他王泽少年英才样样拔尖,怎么就跟了个智障做事。王泽尤为苦恼。 面铺子虽小,但生意异常火爆。 临近林深的一桌客人一边等面, 分卷阅读2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一边谈得甚欢。林深转筷子转的无聊,凑了只耳朵过去听墙角。 “诶,听说几天前,金玉城里白花花的纸片漫天飞舞,真的假的?”一人问。 “那还有假,全城的人都看着呢,上面写着‘林深对不起’,也不知道这林深是谁。”另一个人回答。 “真是可惜,那天我正好在外地,错过了这等稀奇。” “错过了也没关系,就跟冬天下大雪一个样,”第三个人插话进来,“那纸上除了有写‘林深对不起’,还有‘林深回来吧’。”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展示给那两人看。 “不仅有这两句,还有‘林深揍我吧’,‘林深我错了’。”旁边桌上的食客也加入闲聊行列。 “其实一共有五句话。”又一个人说,他从怀里掏出五张纸,骄傲的往桌上一摆,那样子神气得就跟集齐了五张纸能召唤神龙似的。 林深凑过去看,除了刚刚提到的四句,还有一句,“林深想你了”,惹得他不自觉的双颊泛红,又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吴不知也真是,找他就找他吧,非要搞出这么大阵仗,还说想他了,一个大男人想另一个大男人叫什么话。 不过,第一次被人大肆寻觅和强烈的需要,林深心里还是挺受用的。他决定,看在大街小巷都有他的画像的面子上,就不跟吴不知计较了。 “诶,你们说说到底是谁花这么大功夫找人啊,还有,这林深又是谁啊,咱们金玉城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拥有五张林深画像的食客又问。 “我听说是哪家的小媳妇做错了事情,惹得丈夫不高兴,好些天了不回家,也找不到人,实在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有两张林深画像的食客说。 “不是这样的,”一人否定,“这叫林深的公子我认识,他前不久娶了位娇妻,成婚的当夜发现这娇妻丑得实在没法同床共枕,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娇妻苦苦等待,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希望丈夫回心转意。” “我也听说是这样的,不过那林深现在还在‘春天里’哪家姑娘的床上躺着呢,哪会想着苦苦等着的糟糠之妻。”另一个附和,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林深在一旁听得有些懵,难道他会错了意,难道此林深非彼林深? 不可置信。他抓起桌上五张画像,一一看过来,虽然每张都画得歪七扭八不像个人,但是每一张都剑眉入鬓,甚至左边眉毛下还细心的点了颗小痣,不是他又是谁? 这几年当真是国泰民安,导致金玉城百姓堕落,闲暇竟以编造八卦为乐,林深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你们呐,还是少编造些谣言为好。”林深气不过,忍不住说了句。 “嘿,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我认识这林深还能有假?” 林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心里想:“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正巧小二上了面条,他也懒得再计较,两口扒拉完面,筷子一丢,回去换衣裳。 ☆、莫不是被妖怪附身 到了家,林深换了身衣裳,站在铜镜前审视自己。 虽然双眼里透出明显的疲惫,但好在身材高大,一张脸更是生得无可挑剔,即使脸色差点,依旧世间无双。 王泽看着林深整理衣服,忍不住笑,“十多年了,没见你照过镜子,今儿个当真太阳打西边出来。” “去你的,”林深啐他一句,扯了扯衣领又问:“王泽,你说,要不要吩咐厨房做点吃的?” 林深一问这话,王泽就觉得他不安好心,上回他也这样说,轻飘飘的几句话,搞得整个厨房人仰马翻。思量一番,王泽问:“少爷,你是自己吃,还是?” 林深没答话,空气有一瞬间凝固。他意思是,我怎么想的难道你还猜不到? 王泽跟着林深这么多年,他要拉屎还是放屁,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谱,说:“你上回那阵仗,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厨房做桌宴席。三天两头闹一出,非逼得厨子卷铺盖走了不可。再说了,食盒都被你送光了,难道还要手捧着送过去?” 上次林深送去破庙的食物是临时吩咐厨房做的一桌宴席。 “唉,我说你……”王泽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好像还有点道理,林深一时没想到怎么反驳,只说了句,“你懂什么呀!” “是是是,我不懂。我就问句不该问的,到底谁啊,你这么上心?” 林深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转身看向王泽,“你小子能耐了吧,不该问的你还问。” 林深前两次去见吴不知都没带上王泽。 王泽还不晓得世间上居然存在一个踢了林深屁股还活得好好的人。 “这件衣服太素了换一件。”林深继续审视镜子里的自己。 “哦,那这件?”王泽意兴阑珊。林深有事瞒他,他心里不舒服,随意从柜子里扯出一件衣服递给林深。 林深接过衣服,照着镜子比了比,扔开,“不行,这件太花了。” 分卷阅读2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王泽又递一件给他,“这件?” “不行,这件穿过了。” “您——”王泽拖长了尾音,笑得牵强,“到底要哪件啊?” 林深挑三拣四,王泽索性从柜子里翻出一堆衣服给他,让他自个儿随便挑。 说来也是奇怪,林深从来不计较穿着,向来给他什么穿什么,如今倒是挑得跟个娘们似的。 王泽觉着此事非同小可,想了想,说:“主子,刚从霸县千里迢迢赶回来,你莫不是在路上被哪个女妖怪附了身?要不,我去请个道士,帮您驱个邪?” 林深嘴角抽了抽,硬压下想胖揍王泽一顿的冲动,扯出一个笑,露出森森白牙,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被妖怪附了身?” 王泽说得一板一眼,“你从来不在意形貌穿着,如今倒是照起了镜子,挑起了衣裳。你个大老爷们,不相亲不幽会,刚才还穿着脏衣服穿街过巷,现在突然就在意起穿着打扮了。若不是被个极其爱美的女妖怪附了身,怎么都说不过去。” 王泽这话三分真心,七分嘲讽。 “我……”林深倒是被他逼得无话可说,努力保持嘴角上扬的弧度,心里默默的想,“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相亲不幽会了?” 也懒得跟这榆木脑袋计较,放下手里的衣裳,直接就穿那身素衣出门了。 走了两步,林深又实在气不过,回头冲着王泽骂一句:“你才是那个不相亲不幽会的万年老光棍。” 不等王泽说话,溜了。 没溜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倒回来,见王泽望着一地的衣裳发怔。 “银子给我。”林深对王泽说。 “你要钱干嘛?” 王泽反问得理直气壮。 林深:“嘿,我的钱,你还问我干嘛?” “正常情况你出门极少带钱,从来都是把钱放我身上的。”王泽委屈极了。虽然他老是在口舌上占林深的上风,但实际上,林深那是那个真正的大魔王,大魔王说一,他哪敢说二。只能死死护住怀里的钱袋。 林深不再废话,直接动手。 钱袋到手掂了掂,分量不小,正准备满意的离去,瞟见地上一片凌乱,神色严峻,吩咐王泽:“待会把地上的收拾了。” 王泽心碎了一地。 他家公子变了,真的变了,看来等下真得请个道士,做场法事。 王泽委屈巴巴的样子,林深又有些过意不去,缓了缓绅,安慰道:“你放心,我没被妖魔鬼怪附身,我只是……只是,可能中了点毒。” “中毒?中什么毒,公子你什么时候中了毒?”王泽紧张起来。 “哎呀……你呀……”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林深转移话题,“这几天你跟着我去霸县,风餐露宿,实在辛苦,给你放两天假,回家休整休整。” 说完,大步开溜,生怕王泽再说出什么令他吐血的话。 果然,林深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王泽冲他大声喊道:“主子,我不累!” 林深:“……”你不累,我也不想再跟你叨叨下去。 逃离了王泽,可谓是浑身通畅,神清气爽。 王泽这人其实文武双全,跟林深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少根筋,这大概也是受了他主子的影响。 出了城门,走在两旁是桦树林的小道上。 今日天空格外湛蓝,几片云朵懒懒散散的飘在上面。桦树叶子又绿了一个层次,恐怕绿到极致就要开始发黄掉落了。 偶尔有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啦作响。 林深听着树叶的低吟浅唱,抬头仰望天空的纯粹,心里愉悦又宁静,多日奔波的疲惫消失殆尽。 好像每次见吴不知,他总是开心的,好像因为吴不知,他觉得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 看着远处那方破庙坐落在山脚下,小小的一座,仿若伸手就可以抓在手里,不知为何,林深心里居然有几分忐忑。 不是即将见到吴不知紧张,而是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不知怎么问候。林深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真正的原因,怕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每一步都走得很纠结,想快一点,又想慢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却只看到阿水陪着小孩子们做游戏,没看见吴不知。 林深客客气气的问:“请问,吴公子在吗?” 阿水见是林深,双手抱胸,一副睥睨的模样,漫不经心问:“你来干什么?”他是一点不想给林深面子。前几天他跟吴不知闹别扭,归根到底就是因为这个林深。 林深一脸懵,试想自己礼貌周到,语气措辞都没有毛病,到底哪里惹到阿水了。 阿水也瞬间意识到赤.裸裸的把情绪表露出来实属不妥,毕竟他家公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这小子露了面,要是自己再把他得罪了,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阿水立马换了副脸色,笑意堆在眼角挤出几根鱼尾纹,说:“公子在屋后呢,等你等了好些天了。” 分卷阅读2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吴不知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才啊!”林深无声感叹,“这阿水变脸比唱戏的还快。” 不过,阿水脸上的笑不知为何让林深脊背有些发凉。 林深谢过阿水,绕路到屋后寻吴不知去。 屋子里突然钻出个小身影,一颠一颠朝他奔过来,结结实实抱住他的腿。 “林哥哥,你终于来了啊。”声音清清脆脆又带着点小孩子的奶声奶气。 林深不看人都知道是小丫,一把将她抱起来,“是呀,林哥哥来看小丫了,小丫开心吗?” 几天不见,小丫好像长高一点了。年轻就是好啊,生命力旺盛,几天就换一个模样。 林深捏捏她的脸蛋,带两分溺宠。 “林哥哥,小丫错了。”小丫说。 “嗯?”林深疑惑。 “小丫不该用石头砸你的。吴哥哥说,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小丫知道错了,林哥哥原谅小丫吗?” 林深想起来,是初次见面时,小丫帮着吴不知误以为他是坏人,捡了块石头砸他。也难为这个小不点为着这件小事一直记到现在,林深刮了刮她的鼻子,和颜悦色又郑重其事,说:“林哥哥不怪小丫。”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丫委委屈屈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兴奋的喊:“耶,林哥哥不怪小丫了,林哥哥真好。” 林深将她放下来,又摸摸她的脑袋,说:“去玩吧。” 小丫点点头,跑远了。 林深绕到屋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糊香糊香的奇怪味道,猴子、冬瓜和吴不知三人围着一团明晃晃的火堆。 继续靠近,木柴炸裂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深吓一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不敢往前。这三个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你们干什么呢?”他问。 听见人语声,三个人皆是一惊,吴不知还险些把手上的东西掉到火堆里去。 回头一看,见是林深,心上大喜,道:“你来的正好,待会儿……” 吴不知没说完,林深却露出一副惊恐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吴不知,骂他:“你又偷鸡!” 吴不知一回头,三只鸡暴露在林深的视野里。 他看见那三只串在竹竿上的鸡,烤得油水滋滋往外冒。 ☆、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 吴不知设想过很多种跟林深再次遇见的场景。 他情真意切的赔礼道歉,林深不计前嫌的原谅;或者铺天盖地的歉意让林深觉着受之有愧,于是兄友弟谦感情更上一层楼;又或者林深决心不再出现…… 唯独没有现下这样的,一眼就认定他所有的罪过。 多日不见,林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脸庞轮廓分明,眉眼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吴不知寒心至极。怎么,他不过偷了一回鸡,难不成从此以后所有到嘴的鸡都是偷的不成。 他赌气似的朝林深吼一句,“是是是,偷的,就是偷的。待会你别吃。” “来路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也没想过要吃。”林深说。 “你……”吴不知本想回他,“我们这儿的东西就没几样来路干净的,就连脚下这片地也来路不明,有本事你就别站这儿。”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林深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再把这个小气鬼惹到了,损失可就大了。 吴不知深吸几口气,转身继续烤鸡。 林深坐一旁看着。 三只鸡外皮烤得金黄酥脆,油水滋滋往外冒,调料往上一洒,香料与肉味完美融合,在空气里四溢弥漫。 哇,人生简直找不到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光了。 两只鸡留给孩子们,剩下一只大人们分着吃。 吴不知扯下一只鸡腿,准备往嘴里塞,瞅见林深坐得周正,双手抱胸,表情和动作极其不自然。 一看他就是有话要说,又专门做出这幅你要先问他的样子。 “不作你是会死吗?”吴不知心里嘀咕,面上还是热情周到的把鸡腿递给林深,问:“你……你要吃吗?” 林深偏头,“不吃!” “哼,装,你继续装。”吴不知默默的想。 其实林深早在出口说吴不知偷鸡时就觉得自己鲁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遇到吴不知就很反常。即使知道了鸡不是他偷的,又拉不下脸来承认,所以只能装模作样的端着。 烤鸡香气四溢,肉质细腻爽滑,却注定跟林深无缘。 但林深又觉得自个儿生着闷气,看着吴不知大快朵颐,实在便宜了他,于是嘟嘟囔囔的提了句:“我的气还没消呢!” 吴不知刚把鸡腿塞嘴里,没来得及咬一口,闻言,又从嘴里不情不愿拿出来,舔了舔唇角沾上的油脂,“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整个金玉城的人都知道。” 他俩并肩而坐,吴不知的唇饱满水润,像一颗成熟的蜜桃,舔唇的动作更是撩人心魄。林深看得脸 分卷阅读2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颊发红耳朵发烫,仍执拗的说:“是道过歉,可我还没原谅你呢。” 还没原谅我?吴不知心里“呵呵”几百遍。林深上辈子怕是个娘们吧,一点小事计较成这样。依照他以前的脾气,定是你爱咋咋地,老子不伺候了。 可谁叫林深有钱呢,有钱就是大爷。再说了,全城传纸道歉这种不计颜面的事他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吴不知深吸一口气,将笑意强制定格在脸上,客客气气的问:“那林大公子你说怎么办?” 烤鸡的油水滴到地上,晶晶亮亮的。 林深看着一滴滴油滴下去,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他中午就吃了碗面,现在倒是饿了,可眼前的鸡还不能吃,于是思量一番,说:“没什么事不能在饭桌上解决的,那你就请我吃顿饭吧。” “吃顿饭呀,这简单,”吴不知笑久了脸有点僵,“那您说吃什么?” “都可以,你决定好了。”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吃过这顿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没问题。”林深也答应得爽快。 吴不知决定带林深去城里的馆子吃饭,他们这地儿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的。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大片大片的红霞聚集在西边天空,将整片天掩映成红彤彤的颜色。 吴不知走在前,林深跟在后面。他看着他瘦小的背影,脖子修长而雪白,心里的某些想法更加确定了。 进城后,天色暗淡一些,袅袅炊烟中亮起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沿着金玉河走,河风里夹杂了鱼腥味,风吹动柳条扫过河面,漾起一圈圈涟漪。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吆喝,呼唤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 人间的烟火气息让林深心里生出一些情愫,他整个人柔和许多。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吗?”他突然发问。 吴不知没料到林深会在此时问他这个问题,愣了愣,说:“我误会了你,还踢了你屁股?” 林深摇头:“不是。”他说。 吴不知:“那为何你许久不曾出现,我们等了你这么长时间。” 林深:“玩笑我倒是开得起,只是你让那三人围攻我,让我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不是我打不赢,而是我很讨厌那种感觉,所以我很生气。”他说。 他郑重的语气让吴不知好一阵子说不上话。那时他仅仅猜到林深生了气,换作是他自己也生气,却始终没有弄清楚林深为何生气。 吴不知不禁想,眼前这个人看着吊儿郎当,实质上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忽略被踢屁股的悲愤,而更在意孤立无援的难受? “看什么看,我知道小爷我长得好看,但也用着看这么久嘛。”吴不知盯着林深失了神,被他吼了句。 “你?好看?”吴不知心里冷笑,刚觉得他这个人有深度,只一句话又让人打消了念头。 “我不过在数你脸上多少颗痣罢了。”吴不知敷衍他。 “那你倒说说你数了多少颗痣?” “满脸麻子怎么数得清楚。”吴不知胡说八道。 “我哪有满脸麻子?” “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你,你这是嫉妒!”林深说。 “……”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走到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这条街与别处不同,全是大大小小的酒楼商铺,修得高端大气,就连挂廊下的灯都典雅别致。 酒楼门前站着花枝招展的姑娘,来来往往都是人,隐隐约约有嬉笑怒骂的声音。 “那是什么地方?”林深问。他没来过,觉得好奇,心想:“庄宣的民风是越来越开放了,酒楼花样百出,为了揽客不惜让姑娘们接待。” “一会儿吃饭的地方。”吴不知答。 吃饭的地方?林深不相信,吴不知抠门的程度他可是亲自领教过,能请他在街边吃碗面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来怎么奢华的地方。 越走越近,姑娘看得愈加清晰。 一张张脸糊满了脂粉,惨白瘆人,嘴唇是鲜红的两片,如同刚吸了鲜血。更加离谱的是,穿着打扮那叫一个暴露,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 “吴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林深再不愿向前走一步,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吴不知纳闷了,刚刚还不要脸的还夸自己好看,现在不就是瞧见了姑娘吗?用得着这么羞涩? 林深扭头,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 吴不知朝周围的姑娘使个眼色。四五个穿得甚是凉快的女人把林深团团围住,胆子大点的更是直接挽了他的胳膊,在他胸膛上摸一把,娇嗔道:“公子可是第一回来,奴家还是头一朝见到这么俊的公子呢,今晚就别走了,定把公子伺候好了。” 林深面色铁青,推了几把,这些女人就像黏他身上似的,根本推不开。他结结巴巴对吴不知说:“不……不是说好来吃饭的吗?怎……怎么来这儿 分卷阅读2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了?” 吴不知熟练的揽了个女人的腰朝里面走,说:“既然来了牡丹阁自然就是来消遣的,姑娘们可要好生伺候着林公子。” 他就不信了,男人嘛不都这样,找两个姑娘抱上一抱,多大的气都能消了。 林深看着吴不知远去的背影,自己又手足无措的被这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强推着走,心里拔凉拔凉的,一阵恐慌,大声冲他喊道:“吴不知!你是不是要把我给卖了!” ☆、逛窑子喝花酒 “卖?”吴不知心里轻哼一声,“这么大个人了能卖到哪去?真是,好心好意请他吃顿好的居然当初驴肝肺!” 林深被这群女的推攘着走,望着吴不知恣意快活的背影,一种叫绝望的情愫在心里泛滥,不禁声嘶力竭的喊一句:“吴不知这饭咱不吃了成吗?” “不吃哪行呢,”吴不知回头,冲着他不失礼貌的笑,“我还等着跟你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呢。哦,林深你是不是怕我付不起钱啊,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可是做好了把家底掏空的准备。”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花丛中,吴不知整个人都飘起来,说话也飘起来,他的家底不就是前些日子林深给他的那些钱吗。 牡丹阁地处繁华,外观华丽大气上档次,可单单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还有这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像没见过男人似的,行为举止毫不检点。 林深嫌恶的挥开又摸上他胸膛的手,好言好语试着跟吴不知商量:“换个地方随便吃点就行,用不着铺张浪费,我也不想掏空你的家底。” “既是赔礼道歉总归得拿点诚意,”吴不知一本正经的说,“放心这次绝不会亏待你,金玉城里不是有句话说‘白天吃饭醉霄楼,晚上吃饭牡丹阁’吗,今晚你就不要想着为我省钱,在牡丹阁里要吃什么尽管点什么。” “醉霄楼我倒是听过,可这牡丹阁倒是第一次听说。”林深讪讪,他回金玉城的时间并不长。 “你没来过?”吴不知惊讶,停下来等他。 林深点头。 “这条街你都没来过?” 林深再次点头。 “春天里”可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聚集之地,金玉城里数一数二的热闹。林深一个大老爷们,没流连忘返算好的了,从没来过谁信啊。 吴不知拍拍他的胸膛,笑着摇头,“兄弟啊,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明白,这点事不用藏着掖着。” 林深一脸茫然,根本不晓得吴不知在说些什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进到牡丹阁里。 刚进屋,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林深被呛到,咳嗽两声,捂着鼻子看周围的环境。 牡丹阁外部装潢大气,里面更是典雅别致。浅紫色的帐幔营造一种浪漫的氛围,珠帘晃动,灯火摇曳,人影绰绰…… 正对过去一桌客人,肠肥脑满的老大叔一边灌小姑娘的酒,一边在她穿得甚为凉快的身体上摸来摸去,满是脂肪的面颊上堆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而姑娘脸上是虚情假意的奉承,一双眸子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旁边一桌,是个镶着金牙的年轻公子,面容憔悴,尖嘴猴腮,脸颊深深凹陷进去,张嘴就露出满口的大黄牙。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像被吸干了精气,手上拿着一叠银票,张扬的抖动着,周围聚集了一大帮女的,争先恐后抢他手里的钱,被脂粉涂得惨白的面部那叫一个狰狞。 …… 什么牡丹阁,不过就是烟花巷柳之地! 林深明白过来,“晚上吃饭牡丹阁”,其实就是来嫖的。他恨恨的瞪吴不知一眼,他怎么可以带他来这种地方啊!他怎么可以把他跟那些好色之徒混为一谈! 正打算推开眼前围着他转的莺莺燕燕拂袖而去,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摇着团扇,扭动着肥硕的腰肢朝着他们走过来。 “二位公子是要叫哪位姑娘伺候啊?”她一开口,脸上的脂粉簌簌掉下来,粗略估计怕是有二两。 “不用叫哪位姑娘,我有事先走了。”林深抢先吴不知回答。 “公子刚来就要走?”老鸨奇怪,“可是牡丹阁哪里招待不周?” 林深老老实实交代,“倒不是招待不周,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罢了。” “不喜欢这个地方?”老鸨掩面讥笑,堆起一脸的褶子,“不喜欢这个地方的男人啊只有两种,一种是没有钱的,另一种是不行的。看公子穿着打扮不像是第一种,不晓得公子可是第二种呢?” 围着林深的女子掩面笑起来。 “看公子长得这么俊,就算是第二种我也不嫌弃。”一个穿紫色纱衣的女子说着往林深的胸膛上靠。 大伙儿笑她,“泠娘你就是这么花痴。” “别说泠娘了,就算公子两种人都占尽了我也乐意。”另一个女子说。 “……” 不得不佩服青楼女子“见多识广”,这种话豪放的话在大庭广下也敢众脱口而出,连吴不知这个常年混迹街头的小混混 分卷阅读2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都听不下去,更不用说林深了,他的脸色早已难看到极点,关键是这种状况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为避免这群女的再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话,吴不知抢先一步对老鸨说:“妈妈就别再磨磨唧唧了,先领我们去厢房,再找两个水灵的姑娘来唱曲儿。” “好,这就去办。”老鸨看一眼林深,袖子一挥,继续扭动着肥硕的腰肢,走了。 厢房在二楼,比起刚刚乌烟瘴气的大厅要好上许多,不过关上门还是能隐约听见吵闹声。 整个房间依然采用淡紫色的帐幔,清新雅致,灯火照耀着晃动的珠帘,斑斑驳驳的影子落在地上,这要不是个风月场所,倒还挺有格调的。 林深黑着脸独自一人喝闷酒,陪着他上来的女人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不敢靠近。隔了一会儿,那位叫泠娘的女子鼓起勇气主动上前一步,拿了酒壶给他斟了一杯,“公子少喝点,伤身体。”声音温顺甜腻,齁得死人。 林深转头看她,她扑闪着睫毛露出自以为天真动人的笑。不曾想林深冷笑一声,并不喝泠娘斟的酒,自己夺过酒壶猛的灌自己一口。 一众女子面面相觑,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来牡丹阁只顾黑脸喝闷酒的客人,不过客人长得好看,即使在一旁干站着,她们也不愿意走开。 而与林深相对而坐的吴不知却恰恰相反,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个姑娘喂水果,一个姑娘喂酒菜。 林深猛灌自己几大口酒,酒意微微上头,见此不由得挑眉,问:“你经常来这儿?” “哪能啊,你觉得我像是有钱经常来这儿消遣的人吗?不过就来了三五次,这次还是托你的福。”吴不知笑着说完,就着姑娘的手饮完那杯酒。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是他不想常来是他没钱,若不是钱的问题他可是巴不得天天来这儿饮酒作乐。林深心里不舒服得很,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喂吴不知酒的姑娘,眼神简直要把人生吞活剥。 姑娘拿着杯子的手瞬时僵住,惊恐的看着林深,与林深眼神相交又讪讪的笑了下,起身给他斟一杯酒,道:“公子请喝酒。” 语气恭敬动作顺畅态度谦卑倒是挑不出一丝错处,谁知林深却不领情,广袖一挥,“啪嗒”一声酒杯落地摔了个粉碎,酒水在地上洒出一朵妖冶的牡丹花。 女子惊恐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吴不知也站起身来问:“林深,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哼,你干脆利落的答应我请我吃饭,结果把我弄到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吴不知,我看你就是诚心想整我根不是要赔礼的。” “我,我我……”吴不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确是好心好意来道歉的啊。 “你你你,你什么啊,无话可说了吧,”林深拿过一旁的酒壶,愤怒的掷在吴不知面前,“花酒你就自个儿留着喝吧。” 众女子吓得不敢说话,斟酒的那位还小声啜泣起来。 吴不知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话说男人不该喜欢青楼吗?为何林深现在这么气愤。牡丹阁的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漂亮,也没有哪里照顾不周啊,到底哪里出了错嘛。 “铮——”琴声不合时宜的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众人皆向帐幔后望去,隐隐约约看出浅紫色的轻纱后黑发如瀑,眉眼如画,绛唇不点自红,肤若凝雪,柔如无骨。 琴声优雅,宛如潺潺流水从山间流出,汇聚成溪,叮叮当当,婉转动听。 紧张的气氛因着琴声缓和了些,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听着。 过了阵,一曲终了,大家还沉浸在绕梁余音中,林深已经上前撩开帐幔。弹琴的姑娘露出了脸,一个剪影就已魅惑众生,真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吴不知看得不由深吸一口气,他从前从来不信倾国倾城这个词,世间哪会有女子漂亮到这般另人丢城弃池的,可如今见到眼前人才知道自己狭隘了。 而林深脸上却没有震惊,他的表情很古怪,更多的像是探寻疑惑。 女子落落大方的走出来,顾盼生姿,步步生莲。她向众人欠了欠身,算是问候。 “你是谁?”林深浓头紧锁。 她不卑不亢的答:“小女子姜瑟,见过公子。” ☆、长得跟牛魔王转世似的 雨后天晴,晴久了又开始热起来。初秋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早晚天凉,中午更是晒得人肉疼。 然而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是未时。 吴不知此时不着急回家,领着阿水在金玉城的大街小巷晃荡着,可暑热难耐,晃久了便口干舌燥,于是他俩躲进猴子做工的茶馆里听书吃茶。 最近猴子和冬瓜运气都还不错,各自找到份靠谱的差事。 猴子在一家茶馆当店小二,他聪明机警处事圆滑,很会招揽客人。 冬瓜去了米铺子当伙计,他天生力气大,一次抗两袋粮食不在话下,况且米铺子还管饭,算是解决了冬瓜 分卷阅读2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茶馆生意在未时最为红火。 吃罢午饭,精神尚头足不想趁着晌午小憩的人,便三三两两的聚到茶馆里,喝上盅凉茶,听说书先生巴拉巴拉谈天说地唾沫横飞。 屋子里人满为患,吴不知和阿水好不容易挤到角落寻了两个位置。 猴子眼尖的看到他们,热情的上了两盅茶,一碟瓜子和一碟盐酥花生。 午后时光,剥着瓜子听着话本子,夏蝉在窗外自顾自叫得热闹,穿堂风时不时撩起几缕鬓发,多么惬意的美好时光啊。 说书先生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留两片俏皮的八字须,胡须随着说话一翘一翘,滑稽可爱。他爱穿灰色和黑色的长衫,尤其是夏天,把外袍一脱,露出胸膛沾了油渍的衣裳,显得格外随性洒脱。 他喜欢讲些泛着爱情酸涩味的故事,例如白面书生爱上千面狐狸精,又或者巾帼将军跟舞伎爱恨别离……说了这么些年,说来说去也就那些,可他每次说的故事都不一样,要么狐狸精变成了蜘蛛精,要么舞伎变成了歌姬。 说书先生说故事从来不讲求根据,单靠一个“编”字,情节就跌宕得足够让在座听众流连。 不晓得为何,今儿个倒是个例外,他竟讲起了当今的十三皇子李云湛。 传言李云湛不得皇帝喜爱,十二岁就被派去边关平乱,此后一直镇守边关没回过皇城,到如今已是第六个年头。 李云湛虽不得宠,但在庄宣王朝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被庄宣百姓誉为“战神”。 戍边六年里,他跟敌国共计打了大大小小四十六场仗,次次大获全胜,无一例外。最为出名的当数云壁之战,那场仗打得才叫一个昏天黑地惨不忍睹,敌国侵举国之力攻打云壁弹丸之地。援军迟迟不到,李云湛率领不到三万的兵马与二十万大军对抗,石头砸鸡蛋鸡蛋必碎无疑。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必输无疑的李云湛硬是凭借着三万兵马击败了敌国二十万大军。那场仗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李云湛从尸堆里爬出来,成为战场上那抹最妖冶的红,一手举军旗,一手拼尽全力掷出长枪,长枪呼啸着穿过黑压压的士兵,正中敌军首领的心脏。 敌军首领身亡,士兵方寸大乱,溃不成军,于是庄宣胜。 虽然胜了,但那场仗打得多么不容易,恐怕只有李云湛和留在战场上的尸骸知道。从那之后,李云湛便又多了个“地狱神”的称号。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鬼神,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不败之神。 茶馆里除了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无别的人语声,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听着李云湛的丰功伟绩。就连一向没耐心的吴不知也听得聚精会神,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想,这李云湛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平时是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传言,但这是第一次这么全面的了解,说书先生把云壁之战描述得恢宏大气,虽然不知道哪些是添油加醋的。 正当吴不知想象着李云湛的模样,就听见前面两个姑娘窃窃私语,虽是窃窃私语,但坐得太近,也让吴不知听了个大概。 “你说这十三皇子长什么样啊?”一个女子面露娇羞,问得含蓄。 凡是女子,心里多少有个英雄梦,既然李云湛又是这么个保家卫国的巾帼大英雄,自然想多了解他一些。 另一个女子不紧不慢的剥了粒瓜子放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别幻想着他有多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小心见着了吓死了。” “这话怎么说?” “我听说啊,十三皇子其貌不扬丑陋无比,不然这么个能干的儿子怎么不得皇帝老子的喜爱,还要打发到云壁那个苦寒地守着。” 说得是有几分道理,但那女子将信将疑。 吴不知也不信,毕竟心里刚刚升起的英雄梦被三言两语浇熄实在显得廉价,无论如何也要挣扎一下。 而那个女的似不说服对方就不死心,又继续劝说:“我三叔公是给宫里供给蔬菜的,几年前见过十三皇子一面,那真真是长得丑,整个人黑得跟煤炭一样,一双眼睛大得像铜铃,鼻孔朝天,活脱脱的牛魔王转世。而且我还听说云壁一带更是用十三皇子的画像作门神,驱鬼辟邪很是有用。” “当真有这回事?” “此话还有假,要是你不信自可去云壁看看。” 吴不知听见内心的某个东西破碎的声音,但他想,如果见不到十三皇子本人,那还是找个时间去云壁看看比较妥当。这几年庄宣实在太安定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编得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说书先生刚刚讲完李云湛的生平,还没有谈起他的花边情史,停下来喝了口茶,正端起袖子,准备扯开嗓子继续说下去,一阵嘈杂的吵嚷声从窗户外传进来,他皱起眉头望过去,三五成群的人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那个方向飘起阵阵黑烟。 在座的人当然也看到了,议论起来: “着火了吗?哪儿着火了啊?” “走,咱们看看去?” “看那个方向像是春天里。” 分卷阅读2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于是听众们转移阵地,说书先生一个人呆在原地,他“诶”了几声留客留不住,气得叉腰站在路中间,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这样的热闹,吴不知怎么会不凑?跟着人群撒腿就跑,连阿水都不要了。 着火的地方是春天里的牡丹阁,吴不知前几天才跟林深去那里鬼混了。不过,说起林深,那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刚开始在牡丹阁里还拘束着装得正人君子的样子,后来见着姜瑟这个绝色美人就动了心思,还以为他把持不住要对美人做点什么,结果就听了曲琴音,问了问名字,转身走了……吴不知也是无语得很,追他追不上,唤他好几声也不答应。 想着应该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吴不知才放心下来。 春天里整条街都被官兵包围了,官兵带了刀,看客们不敢前进,只能挨挨挤挤的凑在四周。 “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官府放火烧了牡丹阁不成?”吴不知好奇得很,向周围的人打听。 “烧了牡丹阁是为民除害,把春天里整条街烧了才叫好呢。”旁边的一位妇人义愤填膺的说。看来她是深受这些风月场所荼毒。 “无知妇人,知道春天里这条街盘根错节多少势力吗?这些妓院哪能说烧就烧?他十三皇子再有能耐也不敢随心所欲。”一个看起来有点学问的大叔说。 “十三皇子不是在云壁吗?怎么回来了?”吴不知一听到十三皇子就激动了,他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像传言的那样奇丑无比。 李云湛奉旨秘密回金玉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就公开露面的,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同小可。 离开六年,从十二岁到如今,成长时期最重要的岁月陪伴他的都是风沙和鲜血,他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再次回到繁荣地域,对一切都很好奇,更是第一次接触到烟花巷柳之地,原来世间还有地方比边疆更加冷漠,并且肮脏。 所以他亲自带兵销毁了春天里所有被迫成为娼妓的姑娘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自由。而那些心甘情愿以此为生的人也随她们去。 春天里鬼哭狼嚎,都是各家老鸨的哭喊声,那些被迫成为娼妓的姑娘大多数标致又水灵,有些甚至是院里的头牌,李云湛此举难免断了她们的财路。 可是牡丹阁为什么会起火呢? 谁都不清楚。有些说是十三皇子杀鸡儆猴放的火,有些说是老鸨反抗放的火,还有些说是某个人老珠黄的姑娘的放的火。 吴不知现在倒不关心牡丹阁起火的事情,他只想看看传闻里如同牛魔王转世的十三皇子长什么样子。 他伸长脖子,推攘着前面的人想凑近一点,可又被官兵横着的刀鞘推回来。 在人群里等了一阵,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公子抱着一名女子从着火的牡丹阁里出来,一众士兵见他出来,也跟着围上去。他步履匆匆,向着背离吴不知的方向远去。 此人十有八九是李云湛了,只是距离太远,吴不知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他的肤色没有传闻中那么黑。而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让吴不知产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跟着我哪都不许去 自从牡丹亭一别,虽不知道林深为何又面无表情的不告而别,但看他的反应,应该不是生吴不知的气。 有时候他俩在街头遇见,互相吐槽对方一阵,后又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去喝酒。 既然是跟林深一起喝酒,吴不知当然要挑金玉城最好的地方。 金玉城最好的酒楼是醉霄楼,不过也是最贵的。 吴不知偶尔会领着阿水去吃饭,但从来都是捡着最便宜的菜点。酒楼里的招牌菜脆皮鸭和糖醋鱼可谓天价,他舍不得掏银子,只能看着别桌闻着香气留着口水望尘莫及。 可是跟着林深这个土财主就不一样了。 上回去牡丹阁吴不知可是掏空老本请他喝花酒,这回肯定得是林深付钱了。 可要狠狠宰他一顿,吴不知想。 他终于能够借着点菜的机会狐假虎威,在店小二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了。不用琢磨吃什么,不用在意味道如何,直接趾高气扬吩咐句,把你们店的招牌菜每道都上一份,得到的是小二掉头哈腰的应承。 林深从不搭理琐碎,反正他不挑食,吴不知点什么他都随便。 醉霄楼的酒也是人间极品,金玉城内一杯难求。其实并不是酒有多难买,只是太贵罢了。 最有名酒的当数流霞醉,揭盖香气扑鼻,有天上的云霞都为之驻足一说,入口回甘,味道醇厚。 不过是林土豪付钱,吴不知自然要叫一壶尝尝。 他酒量不好,又爱贪杯,几杯下肚,脑子开始不清醒,稀里糊涂提起了几天前牡丹阁被烧的事情。 他拍着林深的肩膀,沉痛哀叹了好几口气,说:“牡丹阁那么多姑娘你看不上,单单相中了姜瑟,我承认她长得好看,可是你那天明明就看中了为什么就不向老鸨赎了她,反正你也不差这几个钱。” 分卷阅读2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林深自顾自的转着手里的酒杯,脸上看不出喜怒。 吴不知继续叨叨:“现在倒好了,牡丹阁被烧了大半,就连姜瑟也被李云湛那个厮给抱走了。”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转动的杯子脱手摔到桌子上,“你怎么知道的?”他挑眉问。 “我当然是看到的啊。”吴不知饮了杯久,回答说。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像是天都塌了 ,正准备开口,却听到吴不知说:“只是看到了李云湛的背影,没看清楚他人,但我敢肯定的是,被抱走的绝对是姜瑟。林深你可得加把劲把姜瑟抢回来啊,虽说李云湛是皇子,你只是个财主,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若愿意为了那姑娘善尽家财,或许还能博得一线希望。况且大家都说李云湛生得丑陋,姜瑟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不能被他糟蹋了。” “哦。”林深风轻云淡的哦了声,浓眉不自觉的舒展开来。他拾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斟满,慢悠悠的饮下去。心里疑惑,他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个财主了? “哦?你就这么哦一声算了,看上的姑娘都到别的男人怀里了,你居然不着急?”吴不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吼林深。 “谁说我……”林深正说着话,小二又热情洋溢的端了托盘来上菜。油焖大虾、糖醋鱼、脆皮鸭……几个招牌菜没有一个素的。 吴不知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端上来的大鱼大肉里,他被香气勾了魂,哪还顾得了林深,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吴不知风云残卷,林深慢条斯理,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可看着吴不知大吃特吃毫不顾忌形象的样子,林深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他喝着流霞醉,偶尔动一两筷子菜,似乎对面那张愉悦又满足的脸才是他最好的下酒菜。 只不过现在的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眼睛里的笑意到底包含了哪些说不清道不明情愫。 酒足饭饱已是黄昏。 温度相较于中午凉快了很多,两人走在金玉城的街上,落日余晖将影子拉得老长,印在路面上形成一高一矮的黑色阴影。 路边的小贩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准备夜市,林深看向身边人,他的脑袋刚及自己的肩膀,瘦瘦小小的一只,不知为何,心里竟格外甜蜜。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里,如果这条街道遥无尽头,如果他们要抛却凡俗,才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林深的心里好像并不排斥这个如果。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永远。 黄昏更是短暂,天色渐渐暗淡,不一会儿太阳就要沉入西边的山坡,黑夜即将来临。 林深还不想分开,提议送吴不知回家。 吴不知吓了一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急忙忙说了句我俩肯定不顺路,不等林深答话,逃一样的跑了。 林深无奈,只得作罢,冲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吼了句:明天我们也要见面啊! 其实林深早就知道吴不知并非吴不知,不过他有意隐瞒又何必硬要拆穿。 有时候谎言不代表欺瞒,对自己或者他人而言,更可能是一种保护。 往后的几日,两人都有碰面。不知道是处心积虑还是阴差阳错,有时候是在大街上,有时候是在破庙里。 两人喝茶听戏,听说书先生讲些郎情妾意的故事,又在底下偷偷笑话他沾了油渍的衣衫和一翘一翘的胡须。 有时打马于荒郊,纵情驰骋,呼啸的风刮在脸上,疼痛又快乐。兴致来了还会赛马一场,吴不知跑不赢,故意拉远距离等林深担心而回头找他。 有时他俩在金玉城里就能晃荡一下午,逛沿街的各大铺子。吴不知看上某个物件,林深会随手买给他,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或是一支有趣的糖人。只是吸取了头一回的教训,吴不知再不敢带林深去“春天里”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除了收获农作物,也是动物长得最为肥美的时候。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空又蓝又高,几片白棉花一样的云朵悠闲的漂浮在上面,吴不知坐在荒草地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他的背后是上回偷鸡翻过的西山。西山植被丰茂,因为季节的原因整座山变得浅黄浅黄的。 林深整个人懒懒的躺在吴不知旁边的草地上,捡了片黄叶遮着眼睛假寐。 “林深,”吴不知拿脚踢了踢他,“今儿下午咱们干嘛呀。” “你说干嘛就干嘛。”可能因为半睡半醒的状态,林深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好吧。”吴不知撇撇嘴。 潜移默化中,吴不知觉得他和林深组成了一种奇怪的搭档,他带着林深玩,林深负责掏钱。 可是今天又该怎么打发时间呢?话本子听得七七八八,大街小巷也逛得差不多了。既然是出点子的人,总该要有新意才对得起掏钱的人。 吴不知站起来伸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看见西山茂密的林子,突然心生一计。偷鸡是再不可能的,先不说自己想不想去,林深也绝对不会同意。 山脚 分卷阅读3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下的鸡是有主人的,但山上的兔子山羊却不是啊。于是,吴不知又踢了踢林深,说:“咱们去打猎吧,猎些野味给孩子们改善伙食,怎么样?” 林深抖落覆在眼睛上的叶子,眯着眼睛,眉毛鼻子皱成一团,问:“你会打猎吗?” 吴不知说:“哼,你少瞧不起人,我虽没有打过猎,但是我的箭术还算过得去,再说了打猎是看运气,又不是看能力。” 林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泥土,挑着眉毛,看着吴不知坏笑,“好啊,那我们就来比比,看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能力强。” 吴不知:“比就比啊。不过,既然是比试就该有点赌注。” 吴不知觉得这场比试自己不一定会输,林深武功是好,但是自己也是从小被哥哥父亲逼着练箭的。他拿得出手的就两样,一是箭术,二是跑路。 林深亦是自信满满道:“赌什么,你说。” 吴不知:“谁输了谁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林深嘴角噙笑,道:“没问题。”林深觉得这场比试不论输赢对他来说怎么都不吃亏,一来他好奇吴不知会提什么要求,反正只要他不提摘星星月亮这样离谱的要求,他都有能力办到;再则,若是自己赢了也可以让吴不知应承他一件事。 回庙里拿了箭矢,两人便骑着马向西山的密林出发。西山越往南的地方林子越密集,而最南边连接了连钰山脉,整座连钰山是庄宣王朝皇家狩猎场,普通百姓不得入内,不过皇家狩猎的时间还得过上半个多月。吴不知和林深此时进入连钰山旁的西山打点野味,也算提前捡个漏。 西山上树木的叶子已经泛出黄色,从叶柄开始逐渐蔓延到叶尖,翠绿与浅黄交相辉映,光线从树梢洒落下来,透过或黄或绿的叶片,绿莹莹黄澄澄的。 吴不知打算跟林深分开狩猎,若聚在一起,两人一同看到猎物还不晓得该算作谁的。正牵动缰绳,准备调转马头,林深见势出声寻问:“你上哪去?” “我换个地方啊,你不知道运气是会传染的,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好运传给你。”吴不知说。 林深才不理他的胡说八道,绕到前方,挡住他的去路,表情格外严肃,说:“你跟着我哪都不许去。” ☆、别碰,太腥 吴不知尤其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偏偏跟林深唱反调,“脚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你”他再拉动缰绳,调转了个方向。 林深又挡过来,“听话,别闹。”他说,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冷峻的神情。 吴不知听这话觉得别扭,不过也没多想,还是坚持着要分开狩猎。 “你让开,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吴不知瞪林深。 林深相对而言就很淡定了,不让也不答,双眼目视前方。 吴不知好奇,跟着看过去。 除了一片青黄交接的灌木丛,茂茂密密的长了一大片挡住前面的去路外什么都没有。他到底看什么呢? “林深,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行了,这是比试,不是玩闹,要分开才显得公平公正。”吴不知白林深一眼。 林深不答,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喂,你听到没有啊,我在跟你说话呢!” 林深还是看着前方,眉毛拧成一团。 印象里的林深是个正值良善,不通世俗的傻财主,虽偶尔也跟吴不知拌嘴,但从不会无缘无故不理人。 吴不知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转头再看那片灌木丛。 没有风,灌木丛里却漾起一团波浪,波浪的面积约有一个平躺的冬瓜那么大,由远及近,朝着他们的方面快速奔涌过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吴不知骇得声音有些发抖。 “不知道,你小心点。”林深说,想了想,觉得不可靠,补充了句,“你过来,到我旁边来。” 西山上并不安全,因为与连钰山相连的缘故,经常会有大型猛兽出没,尤其是靠南的这片区域,山脚下靠山吃山的百姓都不敢轻易上山的。 吴不知其实只打算猎些野鸡兔子,顶多就是小山羊,从没想过体型这么大的能让他遇见。 他有些怵,林深的话刚好说进他心窝里。正打算往他那边挪两步求个庇护,可又觉得不对劲,明明两个都是大男人,一个来保护另一个叫什么话。 于是他强装镇定,拉满手里的弓,对林深很没底气的说:“你要是怕的话就过来我这边。” 林深斜着嘴轻笑一声,看着那片波浪眼睛都不移一下。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算了,就让着点他吧。”林深想,驱马靠近吴不知。 谁知马儿才走了两步,那片“波浪”速度瞬间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灌木丛里蹿出来,朝着吴不知奔去。 吴不知根本没料到灌木丛里会奔出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突然扑向自己,他害怕紧张得拉满的弓“咻”的一下射歪了,来不及 分卷阅读3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再搭箭拉弓。更为糟糕的是他的马儿已经受到了惊吓,两只前蹄猛的离地,仰天长嘶一声,将吴不知往地上摔。 吴不知紧紧拉住缰绳,可是在生死关头不管是牲畜还是人都会本能的全力一搏。吴不知哪里犟得过这匹马,不过一阵就被甩了下来。 他整个人落空,那一刻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不是被马儿踩死就是被前面那头野猪给撞死。 可想象中重摔于地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整个身体反而停止了下落。他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那张剑眉入鬓的脸,鼻梁高挺,眼睛细长,往常的谈笑风趣皆换作从未见过的严峻冷漠。 林深捞起吴不知,将他放到自己的马背上,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对准那头向他们狂奔来的野猪,只听见“咻”的一声破空声响,箭矢射中野猪的脖颈,如注的鲜血瞬间喷涌出来,野猪受痛发狂,林深驱马利落避开它的濒死的攻击,野猪挣扎了一阵,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了。 吴不知愣愣的看着眼前躺在地上还喘着粗气的野猪。他刚从马背上摔下去本抱着必死无疑的心,须臾间从鬼门关走一遭,难免还没回过神。 猪血从脖颈处喷出来是刺眼的红,满眼的红惹人心悸。 “没事吧。”林深问。他的声音在吴不知的耳旁响起,冷静而平淡,明明是一样的音色,只不过情绪稍作变化,可听起来就是跟平常的那种感觉不一样的。 吴不知闻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才感觉到林深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从马背上下来,走到躺着的野猪面前。 林深跟着他下马来。 大概是才历经险境,死里逃生,吴不知觉得这氛围有些低沉诡异。 他故意踢了踢野猪的肚子,肚子上的肥膘抖动着,带动整个庞大的身体一起抖动,嘴里骂骂咧咧:“你刚刚不是很凶吗?现在起来继续凶啊!” 他话音刚落,那头野猪果然从地上起来了,脖颈上的血喷涌得更厉害,像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般的向吴不知和林深二人撞去。 不过,野猪快,林深更快。 他一手将吴不知拉进怀里,一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刺进野猪的咽喉,刀剑入喉,野猪倒地再不动弹。 吴不知躲在林深怀里,听到再没动静才敢睁开双眼。 一转头,看见的是他嗜杀冷漠的眸光和沾了血珠的脸颊,鬓角也沾了点血,他抬手用手背揩去,擦除一道长长的血痕。 吴不知心惊,但并不害怕,他知道不管是单纯正直,还是嗜血冷酷,这都是林深。 他抬起袖子给林深擦脸,“没擦干净。”吴不知说。 林深截住他快要触及到自己脸颊的手,轻捏在手里,道:“别碰,太腥。”反而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林深的手掌是温热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给吴不知。 吴不知这才意识到不妥,猛的抽回手,跟林深拉开一步的距离,看着地上那只气绝的野猪,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啊。” 他不敢看林深的眼睛,心底默念好几遍,“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一个男人若是看着另一个男人的眼睛道谢,画风实在太诡异了。何况他现在还有几分惊魂未定,又做不出平常那副轻松的样子,拍着林深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谢谢。 林深也收回手,不自在的抵唇轻咳两声。情况危急拉了他一把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刚刚就握了他的手呢? 懊恼了一阵,又别别扭扭的问吴不知,“你没事吧?” 吴不知挠挠后脖子,眼睛看向别处,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哦,没事就好。”林深看着地上,样子傻愣愣的。他的手上还有吴不知指间的余温,又不自觉的将手握成拳,不知为何心脏跳动得比刚才野猪攻击时还要快,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两人一人看着地面,一人滴溜着眼珠子四处看。都不敢看对方,只用余光瞟,偶尔目光相接,像触电一样,忽的躲开。 就这样待了一阵,吴不知看到地上那头野猪。 初时喷涌的血已变成涓涓细流,它的身下是红艳艳的一片,鲜血染红了地面,浸入泥土里,所到之处皆是触目的红。 “你打算将这头猪怎么办?”吴不知问。 “还能怎么办,扛回去啊。”林深回答。找了点正儿八经的话说,两人都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 吴不知:“怎么扛回去?”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一头成年的野猪,跟冬瓜的体型一样大,林深一个人扛回去定是吃不消。吴不知跟林深一起抬回去?山势崎岖陡峭,吴不知那瘦小的身板儿,身上没二两肉,他不帮倒忙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指望他出力? 谁知林深双手抱胸,毫不当回事的样子,“不用你扛,也不用我扛。” 吴不知不解,“那谁扛,难道不要了?”一想到林深要把这头好不容易猎下来的猪丢在荒郊野外,吴不 分卷阅读3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知就觉得格外可惜,絮絮叨叨:“林深,做人可不能这样,这叫浪费懂不懂。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吃不起饭吗?是,这点猎物可能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穷人而言就是好几天的口粮,你见着破庙里的那些孩子了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十天半个月才能开次荤......” “停停停,谁说我不要了?”林深再听不下去吴不知念叨,打断他的话。 吴不知:“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深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个信号弹,拉了绳子,弹药升空炸裂开来。 “傻子,在这儿等着,自然有人来帮你扛猪。”林深说。 居然叫他傻子,吴不知不高兴,又不能发作,只能白林深一眼,以他听不懂的声音嘟嘟囔囔:“你才是个傻子,有信号弹不早说。” ☆、抱着母猪睡一夜 王泽在金玉城里见了信号弹,从高度和声响判断,是林深的信号无疑。 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拉开引火绳。更何况信号一连发三响,必定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况,才会着急通知人尽快赶到。 王泽心下大骇,立马召集府上所有高手,火急火燎的往西山方向赶。 最近这段日子,林深总是神神秘秘的,去哪都不让王泽跟着,以前哪有这种情况啊。想必真的是形势危急,才不让王泽跟着涉险。王泽心里感动又自责,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到底碰到了什么,竟然把林深这等高手也逼入绝境。感动过后,王泽又忧心起来。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西山。 可当王泽看着眼前好端端的林深差点没反应过来。想象中的他应是浑身血迹狼狈不堪,怎么现在却跟一个面颊白嫩的小公子谈笑风生。 这是王泽第一次遇见吴不知,他只当是林深近日里结交的权贵公子,看着面容姣好不似男儿,但举手投足间尽显男儿风气。 王泽赶到时,林深和吴不知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两人都刻意回避刚刚搂搂抱抱的事情。 其实他俩的气氛缓和,功劳还是在于林深。危机解除后,他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跟吴不知说起一件很久前的趣事: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跟一个朋友到云壁办事。那时年纪小,又是初次离家,想家想得肝肠寸断又不敢表露。一日夜里趁着所有人睡着了,他俩悄悄起来偷酒喝,两人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没喝多少就醉得稀里糊涂。于是不知怎的就跑到附近农户家里,那农户家养了头母猪,正好产了小猪仔,结果他那朋友看见小猪吃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喊着娘亲抱着那头母猪睡了一夜。 王泽领着人朝自己走来,林深附在吴不知耳边说了句话,惹得吴不知笑得前俯后仰。 王泽暗觉不妙,林深说话时眼睛是看着他的,笑得起劲那小子也看了他一眼。看他俩那样子就知道蛇鼠一窝不安好心,肯定不是说自己什么好话。 可王泽总不好直截了当的问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便将假笑砌满整张脸,朝林深恭恭敬敬行了礼,说:“少爷如此兴师动众,叫我等来所谓何事?” 林深挑眉,王泽这话,明里暗里都是责问,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放信号弹有什么问题。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再不想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召唤他们过来援救。有些情况可能是援救,但有些情况下就是送死。 林深向右边移了几步,露出后面那只死透了的野猪,它脖子上的血已经凝固,身下是浸了血的泥。 王泽瞧见猪,堆了笑的脸僵了僵,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吩咐,你......你这是作甚?” 林深双手抱胸,朝吴不知那边扬了扬下巴,说:“帮他扛猪还不是急事?”又冲着王泽身后几人吩咐,“把这头野猪扛到山脚下的破庙里去。” 王泽松了口气,还好林深不是让他扛。不过,见旁边的吴不知看着他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他想起林深刚刚避着他对那小子一阵耳语,好奇心像猫抓一样。他把林深拉到一旁问:“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林深也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呀。” 这声笑更让王泽不安,逼问他,“你到底说什么了?” “我呀,就是跟他说‘我那抱着母猪睡了一夜的朋友,就是这小子’。” “你......你,你好狠!”王泽觉得天都塌了。 其实王泽有时候对自己挺满意的的,年纪轻轻建功立业,但唯有两件事让他解不开心结。一是,小时候抱猪睡那件事,二是,由这件事导致他从此对猪心生抗拒。 林深安慰一般拍拍他的肩,王泽给他抖开,横眉冷对,“别碰我。”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作是你试试。”这可是王泽人生中的污点啊,他最怕人提及。这么多年林深从未对外人说过,可为何偏偏过了这么多年又旧事重提。 “你放心,他是自己人。”林深说。 吴不知站在 分卷阅读3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不远处看他俩拉拉扯扯,还不知自己成了林深的人。 “自己人,那白面小子怎么成了自己人?可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随便揭人伤疤啊!”王泽心里想,转头瞪吴不知一眼。 吴不知大概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平白无故被瞪了一眼也只能默默忍受,敛了笑意,看向别处。 不多时,王泽和林深讲完话便气冲冲的走了。 林深过来吴不知这边,“走吧”,他说。 “他怎么自个儿先走了?”吴不知看着王泽的背影不解的问。 林深:“甭管他,这个小气鬼。” 其实林深不说也猜得到,毕竟把人家的丑事当成谈资,得得到好脸色才怪了。 “哦,那我们也回去吧。”吴不知说。 “不急,咱们再猎只野鸡。” “啊?还猎呀?”那么大头猪不知道要吃成什么时候,林深是狩猎上瘾了吗,吴不知奇怪。 林深不再理会吴不知,自个儿往上走,走了一半,停住,喊:“喂,快点跟上来,这山上山精野怪多得很,没准待会又遇上了。” 吴不知想起刚才那只向他狂奔而来的野猪就觉得后怕,地上的血渍还没有干透,他不由自主一哆嗦,急急跟上去。 秋天要比夏天黑得早,他们上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山。吴不知拉拉林深的袖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别猎野鸡了。” “不行,我一定要猎只野鸡。”林深固执的说。 “那头猪已经够吃了。” “这不是够吃不够吃的问题,反正我今天就是要猎到野鸡才会下山。” 吴不知不晓得林深为何执着于一只野鸡。前头的王泽已经走远,再追不上,他又不敢独自下山,只好等着林深。 可狩猎向来看的是运气,万一一直到天黑他们都遇不上野鸡,难不成要睡西山这荒郊野岭上。 还好老天怜悯,林深今儿个的运气不赖,说要猎野鸡,不多时果然就猎到了。 他拎着鸡领着吴不知往山下走,没走几步把鸡丢给吴不知,“说好的,这次狩猎谁赢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我的条件就是今晚你把这只鸡亲手烤给我吃。” “啊?”吴不知以为自己听错了,“把鸡烤你给吃?” “嗯。”林深点头。 “就这么简单?” “这个简单了?那再附加一件?” “不不不,”吴不知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烤鸡容易,但烤好一只鸡就是一件难事了,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呢。”吴不知睁眼胡说,他向来最拿手的就是烤鸡,火候把控得精准,调料更是自制。不过他从来都不专门烤给别人吃,这回算是为林深破例。 其实林深嘴馋吴不知烤的鸡馋很久了。上一回见他烤得外焦里嫩,浓郁的香气更是让他一记记到现在,只是当时自己大意,说错了话,误会吴不知的鸡来路不明,又拉不下脸来认错,只能与美食失之交臂。 不过,这次狩猎可是个好机会,既名正言顺,又全了他那时的面子,还不让吴不知发觉自己嘴馋他的烤鸡。虽然费了这么个条件,但林深本也没打算用这件事为难他。 两人刚刚到破庙,太阳正好落下山坡。 落日仅存的余晖里,猴子冬瓜和王泽带来的一帮人已经生好了火堆,腌好了肉。 “想着你们定会在天黑前回来,便提前准备了,你们一回来就能烤肉吃。”猴子迎上前说。 吴不知把手里的野鸡递给猴子,道:“待会把这个也处理了吧。” 林深瞪向吴不知。他是要他亲力亲为,不是假手于人。 吴不知察觉到某人幽怨又夹杂着愤怒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说:“我只负责烤,杀鸡拔毛的事我可不做不了的。” 林深不再说话,算是默认。让他提着刀抹鸡脖子,那画面想想都觉得奇怪。 忽然一阵打斗声传来,林深和吴不知闻声看去。 王泽和阿水正在打架! 正准备上前阻止,却听见猴子不慌不忙的说:“两人从遇见打到现在,好一阵子了,就是没分出胜负。” “你们怎么都不劝劝,就看着他俩打啊?”吴不知着急。林深已经上去分开两人。 猴子说:“劝也得劝得动啊。我们瞧了好一阵,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互相伤不了,就是怕劝架伤及无辜。” 虽是这个理,可王泽和阿水斗得你死我活就是让吴不知心里不好受。 有了林深的劝阻他俩都停下来了。吴不知大步过去,怒气冲冲的把阿水拽过来,责问他:“你为何打架?” “他撞了我还不道歉。”阿水眼睛瞪着王泽。 “你又为何打架?”林深问王泽。 “他撞了我还让我道歉。”王泽委屈巴巴。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是缘分。王泽正要进庙里,阿水从里面出来,好巧不巧,两人就撞上了,一个非要对方道歉,一个非不道 分卷阅读3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歉,三言两语不合,吵不赢就动了手。打上了便觉得对方武艺不错,打着打着就切磋了起来。 “人家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啊,一句话的事儿能死人啊。”林深跟吴不知混久了,一些词竟不自觉学上了。 “我又没错我道什么歉?”王泽不服,小声嘟囔。 “你撞了我还不是错吗?”阿水吼王泽一句。 “可你也撞了我。”王泽说得忒没底气。 “嘿,你还有理了,”林深把王泽拉过来,“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阿水笑了,得意洋洋的朝王泽示威。 “你也别得意,”吴不知发言了,“他被罚不许吃饭,那你就吃肉吃到吐,不吃吐了不许停。” 王泽闻言噗嗤一声笑,林深瞪他一眼,又硬生生把笑憋回去。 ☆、抛头露面卖猪肉 入夜,秋风凉,月光白。大家伙围坐在篝火旁,阵阵肉香。 孩子们吃饱了就四处撒欢,困了就伴着火堆蜷成一团。 阿水吃肉撑得幽怨的盯着吴不知,硬扛着不服软。 王泽饱受食物的诱惑,馋了一地的口水。 ......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深现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原由。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皎洁月光下,吴不知因炙烤而绯红的脸颊。他第一次送他去路口,微风吹起衣袂偏偏,或许是因为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显得眸光清亮,含情脉脉。 他朱唇轻启,林深整个脑子再难转动,仿若风停了吹拂,蛙停了鸣叫,天地之间,苍茫万物,皆敛了呼吸,只听见眼前那个面容姣好的人儿说:“林深,明日你可否早些来?” 林深简直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可答应得急切不免显得自己窝囊,便多问了一嘴:“明日有事?” “嗯,”吴不知郑重其事的点头,“明日有要事告知于你,所有你一定要早些来。” 林深故意露出几分为难,说:“明日我本是有要事在身的,但既然你要我早些来,我只有将要事推了,先付你的约吧。” 吴不知高高兴兴的回答:“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月色将他的肤色映衬得更加白皙,他笑起来露出牙齿上面小小的红肉。林深看得着迷,竟没注意到吴不知表情里夹着的几分狡黠。 夜色已深,林深难以入眠。他本不是个对人事牵肠挂肚之人,可现在脑子里就是对白天的事挥之不去,反复思量。 吴不知明日到底找他何事? 从前他们看似阴差阳错的碰面,其实都是林深处心积虑的安排。不过这次却是吴不知第一次主动邀他见面,何其惊喜,又何等重要。 伴着清晨的第一声鸡啼,今日的卯时对林深来说似乎来得有些迟。他兴奋得一宿没睡,刚刚合眼天开始亮了。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利落的披上衣服,急匆匆往门外走。 王泽听见声响推门进来,“今日起这么早?” “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林深边走边系衣裳。 他的脸因夙夜未眠泛着不正常的白,一双眸子里全是红血丝,表情又不苟言笑。王泽心里大骇,紧张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林深已经系好了衣服,站在门槛处,吩咐道:“今天你还是忙你的事去,不用跟着我。”林深昨晚想了大半宿,吴不知神神秘秘的样子,多半是要向自己袒露他的身份,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王泽知晓了吴不知的存在,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故意支开他。 谁知,王泽上前一步拦住林深去路,语重心长的道:“公子,你给我说句实话,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王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公子是因为事情艰险而故意避开我,实在是小看了王泽。” “王泽虽不及公子谋略武功,好歹能在危急关头帮个忙。咱们出生入死这么些年,熬过了这么艰难困苦的岁月,公子难道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予王泽吗?” 王泽掏心掏肺一席话,让林深生出些愧疚,自己瞎忙着跟人厮混,却被他忧心是否身处险境。想着昨天一时脑热放的信号弹,王泽还带着人在半柱香内赶到,自己的良心忍不住又痛了痛。 可是良心再痛,林深也不想把吴不知的事情暴露了,拍了拍王泽的肩,道:“你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现在瞒着你只是因为未到时候,之后你自会知晓的。” 林深的语气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王泽将信将疑。 不知怎的,林深昨日看吴不知的眼神突然窜进脑子里。记忆里,他从未这么柔情的看过一个人,不仅如此,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罚他不许吃饭,细细想来,其中似乎暗藏猫腻。 若林深今日也是背着他去见那人,两人关系绝不止表面上这么普通,王泽想。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他冲着林深刚踏出门槛的身影吼:“公子,你虽精通行军打仗,但却不知世道险恶,莫要被哪家的坏丫头给骗了去。” 话音刚落,林 分卷阅读3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深险些摔一趔趄,回头瞪王泽一眼,心里默默骂一句:“就属你话最多。” 着急着赴约,不便多纠缠。 秋日早上的阳光热烈却不炽热,洒在路边草叶子上的露珠上折射出剔透的光。虽一大早就遇见王泽那小子拦路,但也挡不住林深今日的好心情。 叼着狗尾巴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脚步生风,不多时就到了破庙。 林深到时,吴不知已经到了。 他一手倚着门框,一手叉腰,瞧着正低头忙碌着的吴不知。 吴不知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暗了,抬头见有人倚门站着,他逆着光,看不清脸,单从身形来看应该是林深。 “你来了。”吴不知说。 “嗯。”林深有羞涩的挠挠后脑勺。 “来了就进来坐啊,站着干嘛?”吴不知又低头忙手里的事。 “你昨天不是说让我早些来有事情跟我说,到底何事啊?”明明紧张又兴奋,又偏生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哦,这个啊,”吴不知提起地上的背篓,“看见这一篓子的猪肉了吗?得麻烦你拿到集市上换钱。” “啊?”林深下巴简直要掉到地上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吴不知继续解释:“这是昨天你猎的那头野猪,这种天气不适合保存肉类,我留了些,这些剩下的就拿去集市上换钱吧。” “所以……”林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你昨天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对呀。”吴不知回答得云淡风轻,又继续忙手头的事。 “为什么是我?”林深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吐出口老血。王泽在他走前吼的那嗓子,这世道险恶,果真没说错。 “你看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还有哪一个比得上你刀快的,我们之中就数你最适合卖肉。”吴不知说。 “卖……肉……”这俩字是林深颤抖着嘴里吐出来的。想他领军打仗,何其威风凛凛,居然要让他去做山野屠夫的卖肉行当,当即就拒绝了,“我不去。”林深说。 “我知道你是大少爷,金贵着呢,不削做这些粗俗的事,觉得降了身份脏了手。” 吴不知这样说,林深听着刺耳,想否定,可这个“不”字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事实上他就是这样的。 “阿水昨晚撑多了,现在还躺床上起不了身。猴子冬瓜也有自己的活儿要干,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要找谁帮这忙。”吴不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林深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看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生怕下一刻就落下两滴泪来。他没法子继续强硬着了,只好软了语气,说:“我没做过这些事,也不知道怎么做。去,去卖......肉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跟我一起。” 笑意立马就盈满了吴不知的脸,他提起背篓,让林深背上,催促道:“早市已经开始了,我们得赶紧出门占个好位置。” 林深被吴不知拽了袖口拖着走,一脸的黑线。今晨本来希冀满满的来,当真以为他有要事告知,兴奋得不得了,没成想却是被他诓去抛头露面卖猪肉。 林深心碎了一地。 金玉城里做得大的生意,自然是有店面的。吴不知这种小本买卖,只能沿河占个摊位叫卖。对于沿河摆摊的人来说,一个好的位置意味着今日的收益。他俩来得够早了,也敌不过半夜就在这里守着的人,更何况他们初来乍到,不懂得讨好人。长年累月在这里做生意的小贩虽互相暗掐着,可一旦出现外人便会抱作一团,展现出空前的团结。于是,林深和吴不知便被三推四挤给弄到了整条街的最后。 吴不知有些气恼,可也不想对小老百姓动歪脑筋,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容易。他就气鼓鼓的站在整条队伍的最后,想着要是今日肉卖不出怎么办哦,还指望着能攒点钱留给孩子们过冬呢。 林深不懂摊位的重要性,见吴不知还拉着他的袖子,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窝着的火像岩浆冲开了地面“砰”的一下爆发出来,扯回自己的袖子,愤愤的说:“先跟你说啊,我是不会帮你叫卖的。” 他幽怨的样子,像极了某家受了气的小媳妇。吴不知转忧为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忍不住用根指头挑起他的下巴,说:“吆喝叫卖的事我来,你负责切肉就行。” 林深顺力仰起头,只觉肌肤相亲的地方发烫,别扭得他耳朵发红。 吴不知瞬间就察觉到不妥。平日里“调戏”阿水“调戏”惯了,竟在林深面前也放纵起来。他猛的收回手,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准备开始叫卖。他虽没皮没脸,又时常混迹街头,可当真没做过叫卖这档子事,不知怎的“卖肉咯”这声吆喝就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挣扎了一阵,没法,一屁股坐在地上,林深也跟着坐下来,两人惆怅的看着来往的行人。 算了,顺其自然吧。 ☆、家中可否娶妻 这肉 分卷阅读3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恐怕是卖不了高价了,吴不知想。一来他和林深都不是做小本买卖的材料;二来又处在街尾这个人少的地方,地利人和两样没占到。大概只能在散场后碰碰运气,问问酒楼要不要收购。 偶尔随风飘来股鱼腥臭的河面时不时波光粼粼,闪出两道白光。吴不知百无聊赖的等着早市散场。 一卖花女子挎着竹篮急匆匆的走过,篮子里的花香气扑鼻娇艳欲滴,想是趁着早市拿去卖的。 女子经过他们的小摊,倒几步回来,驻足于摊前,问:“两位小哥,可是卖肉?” 林深和吴不知齐点头。 没生意的时候闲无人问津,有人问了倒乱了方寸,木讷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什么肉啊?怎么卖啊?”女子看着林深,又问。 林深看向吴不知,撞了撞他胳膊,小声说:“什么肉,怎么卖?”两军对峙,他通常神色无惧,可做点生意倒显得局促起来,只能手足无措的把人支给吴不知。 虽说吴不知也没什么做买卖的经验,不过之前兜售过平安符,相较林深显得从容些,立即赔了笑脸迎上去答:“昨儿晚上打的深山野猪肉,肉质细腻,赔本卖一两银子一斤。” “一两银子一斤?”女子提了声调皱了眉头,似乎闲贵。 “正宗野猪肉,童叟无欺。这个价都是赔了老本在卖,姑娘可不知道猎这畜生有多不容易。”吴不知动之以情。 女子抬眼看林深,嘴角噙笑,似乎在向他验证吴不知的话。 林深随即点头,硬生生的附和:“嗯,非常不容易。” “我出门出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用这一篮子花换半斤肉?”女子说话时,眼神还是未从林深身上移开半分。 “这怎么行?”吴不知立马拒绝。花能当饭吃吗,他们是要用肉换钱买粮食的。“姑娘啊,实在不好意思,你卖了花再来买肉都行,我们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这些花实在不像样子。” 女子不肯放弃,瞅着林深,语调温柔,含情脉脉,“这位公子你说呢?” 林深抿嘴莞尔,“不像样子,实在不像样子。” “唉……”女子无奈的叹口气,将鬓发撩至耳后,一举一动满满的风情,“算了吧,”她说,“也不为难你们,今日我再没心思卖花,将这篮子的花赠与公子,只是......可否问公子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吴不知说。他倒不是想要这篮子花,只是他与这女子素未谋面,突然说要问问题,不免生了好奇心。 “我呀,是想问这位公子,”她娇羞的指了指林深,“家中可否娶妻?” “啊?你说什么?”吴不知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林深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女子羞得用手帕捂了半张脸,稍稍提了点声音,重复了遍,“这位公子可否娶妻?” 吴不知又气又恼,心里拔凉拔凉的想:“呵,什么买肉赠花的,搞了半天就是瞧上林深了呀。” 关键是林深那傻子,还脑残似的正正经经回答了句:“不曾。” “不曾你个大头鬼啊!”不知怎的,这句话从吴不知嘴里像箭一样飞了出去,他还顺势敲了下林深的脑袋,“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还告诉人家不曾娶妻。” 林深捂了头,委屈的看吴不知一眼。幽怨的眼神仿若无声质问,他明明就未曾娶妻呀,为何要说谎哄骗人家? 姑娘眼里有了失望,吴不知继续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数落林深:“别以为自个儿长得有几分俊俏就在外面乱来,你摸着良心问问对不对得起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妻子。” 姑娘眼里闪了泪光,却仍旧执着的站在摊位前不离去。她等的是林深的一句话,如果林深说“好”,刀山火海她也无怨无悔,如果林深说“不”,她就不做纠缠全心成全。 有时候女人就是太固执,明明知道那不是康庄大道,还是满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腔孤勇。 两人不再言语,都等着林深的回答。 其实吴不知心里也没底,这个女子姿容不错,温柔娇媚,林深应承下来把她娶回家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没等到林深说“好”,也没等到林深说“不”,眼前的女子竟在关键时刻被一个庞然大物撞开了。 篮子在空中抛过一道弧线,花朵散落,纷纷扬扬,其中一朵正斜斜的插入吴不知的发间。 卖花女子摔倒在地,强支起半个身子,恼恨的向撞开自己的“东西”看去。 一件明黄色的华服映入眼帘,包裹着圆润肥壮的躯体,往上看去,一条精致华美又俗里俗气的腰带勒着腰肢,挤出腰上两坨肥肉。最后是那张脸,盘子一样大小,脂肪像棉花似的堆积在脸上,咧嘴一笑,双颊上的肉遮得眼睛都看不到。 把卖花女撞开的就是这个浑身金光闪闪的胖女人。 单从胖女人这身行头就知道此人不是好惹的货色,于是卖花女一脸的恼恨转为楚楚可怜,眼眶子包了眼泪,状似不经意的看一眼林深。 分卷阅读3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林深视若无睹,反而替吴不知摘去脑袋上那朵花。 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卖花女眼眶子里的泪刷一下流出来,吴不知心里不忍,想扶她一把,可胖女人挡在摊前,让他进退不得。于是,卖花女见众人不搭理她,心知无趣又丢人,捂了脸,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正望着女子逃离的身影暗骂林深心狠,一个文文弱弱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二位公子,把这些肉都给我包起来吧。” 那声音细细的,听着和悦。 “谁在说话?”吴不知心道,环顾四周,除了那个胖女人就没见着其他人了。难道......在膀大腰圆的躯体下竟暗藏着如此动听的声音? “小公子,发什么愣呢?这些我全要了。”胖女人说着掩嘴轻笑了声。 这个声音......果然是她的!可声音娇柔悦耳难能跟眼前这座“大山”匹配起来,吴不知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好,好。”他嘴里连连应到,心里却是一阵反感,连带着动作也滞缓下来。 他把肉和背篓一并递给胖女人,抬头却见她赤/裸裸的盯着林深看。卖花女至少眼神里带着娇羞,看林深都是偷偷摸摸的瞟,而胖女人却是直勾勾的盯,眼神里明晃晃的占有欲,就像饿狼看着小白兔。 吴不知用胳膊肘撞一下林深,附在他耳旁轻声道:“你的桃花又来了。” “什么?”说着,林深转头,不过半寸的距离,他的嘴唇就要擦着吴不知的脸。 林深只觉得他的气息如兰,温热湿润喷薄在自己脸上,“什么桃花又来了?”他问。 林深的脸猛然出现的眼前,吴不知也是一惊。他的脸棱角分明,眉眼如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什么桃花?”林深又问了一遍。 吴不知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朝着胖女人扬扬下巴,“喏,不是又来一个吗?” 或许是两人隔得太近让胖女人心里不舒服了,她猛的跺一脚,将吴不知拉过来,递一包银子给他,向林深靠近两步,道:“小公子别窝在这里卖肉了,跟我走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深不作答,阴沉着脸。 吴不知心满意足的拿着银子,置身事外。 “我不管你是否娶妻生子,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亏待你,包括你的父母兄妹都能过上好日子。”胖女人又靠近了两步,继续诱惑。 明明是悦耳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吴不知觉得恶心。他掂了掂银子,朝林深摆摆手,道:“你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林深的脸更黑了。一大早诓他来卖肉就算了,刚才那个卖花女还能让吴不知计较一番,同样是女人,这个肠肥脑满的富家剩女为何就不在意了? 林深扳着吴不知的肩膀不让他走,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里传递的信息是:你哄我出来的,你得解决了。 林深劲大,吴不知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不帮他摆脱这女人还不行了,于是抓了他的袖子,喊道:“跑!” 两人游鱼般穿行在金玉城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后面的胖女人因为身体笨重行动不便,在后面着急的喊:“小公子别跑啊,我把家里的面首都遣了,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我的妈呀,”吴不知无声感叹,“还在家里养面首,受得了吗你。” 又边跑边跟林深打趣,“林深,人家为你散尽‘后宫’,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你要不就从了吧。她家财定跟衣着一样不俗,你嫁过去,不,你倒插门过去定是吃喝不愁,半生享受。” 林深再忍不住,呸了一句,“老子也是家财万贯,哪里用得着委屈自个儿。” “哈哈哈哈哈……”吴不知扬天长笑,没笑两声又剧烈咳嗽起来。 “哼,叫你笑话我,看吧,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遭报应了吧。”林深说。 跑到金玉城的正街,人潮越来越拥挤,胖女人也再追不上,两人停下脚步。吴不知还拉着林深的袖子没放。他心里疑惑,往日里再热闹也不是这般光景,为何今日人格外的多。 他随手拉过一人问:“今日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多的人?” “嘿,这你都不知道啊?”那人的语气不知是讥笑还是数落,“苏大将军回城了,老百姓都出来迎接,人当然多了。” 闻言,吴不知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妙。 ☆、苏将军回来了 苏将军乃是指庄宣王朝除了十三皇子李云湛外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苏年城。年过五旬,育有一子一女,镇守南疆。 苏将军保家卫国,战功卓绝,深受百姓爱戴。在庄宣流传很久的一句话这样道:南驻苏年城,北守李云湛,百姓居安乐,庄宣无忧患。 其实苏老将军在百姓中呼声如此之高,除了战绩,更是因为苏老将军,穷! 苏将军入朝为官三十载,乃是一介清官,俸禄微薄。可他……说好听了叫兼济天下,说难听了叫多管闲事, 分卷阅读3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每月除了一家人必要的用度,剩余钱财皆用于赈济百姓。所以,虽顶着将军府的头衔,但他们一家人过得甚是拮据,就连强盗路过都没兴趣进去瞧瞧。 可让吴不知最为不解的是,苏将军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的吗?怎么今天就到了?不过看城内这个情形,百姓们摩肩接踵的站在街道两边,翘首望着城门口,那人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可是,即使已有八/九分确定,一二分的侥幸仍旧支撑他执拗的站在这里要等着看个究竟。 林深也站一旁。他对百姓夹道欢迎苏将军回城不感兴趣,只是吴不知站在这里,他就跟着站在这里,心里琢磨着刚才的事情。他忍不住用手肘轻撞了下吴不知,问:“刚刚那卖花女问我可否成亲,你为何如此生气,还要编遭谎话诓骗她?” “我有生气吗?”吴不知随口一答,随大流翘首望着城门口。 “你没看到你自己那样子,凶神恶煞的还打我的头。” 吴不知闻言转头,目光如冷箭,向林深扫过去。 林深竟跟个鹌鹑似的,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实在太怂了些,又理直气壮站直了身子,说:“怎么?还想打我,再打我可是要还手的。” 吴不知瞪了他两眼,没空理会,又望着城门口的方向。但难免对林深的疑问在意起来,卖花女看中了林深本与他没有任何干系,可当时第一反应就像小时候哥哥要抢他的东西一样。 没来得及往深处想,就听见一阵震耳的欢呼声传来,苏将军身着黑色铠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可是吴不知看见的不是他飒爽的英姿,而是他年迈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条丘壑,于是没忍住偷偷摸了把眼泪。 林深只瞟了眼远道回来的将军,眸光就一直落在吴不知身上。见他抹泪,心里惊恐又难受,“你……你怎么了?”他支支吾吾的询问。 吴不知吸溜了下鼻子,扯过林深的袖子擦脸,“怎么,深受百姓爱戴的苏将军回来了,我激动一下不行吗?” 袖子沾了鼻涕眼泪斑驳不堪,林深不在意,似信非信的“哦”了一声。 跟在苏将军身后的是苏将军的儿子——苏锐,人称苏小将军,也是位英勇善战,不可多得的大将。 苏锐身材高大,银色铠甲加身,骑于黑色马驹之上,英气十足。他一出现,引得周遭女子连连尖叫,争先恐后的赠花问好。 苏锐是个性情中人,并不避讳这些,一边冲夹道欢迎的百姓点头问好,一边神色不变的收下姑娘们赠的花,当真是风流倜傥。 吴不知一见苏锐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小声嘀咕:“这小子,几年不见,竟黑得跟个煤球似的。” “什么?”人声嘈杂,林深以为吴不知跟他讲话,并没有听得真切。 “没什么。”他讪讪的笑,把手里的一袋银子塞林深怀里,“这个你先拿回破庙交给猴子冬瓜,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找你。”说完,没等林深回答,一溜烟跑了。 林深拿着银子立于原地,吴不知早消失在人群里。他愤愤的想:“过几天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哪吗,每次还不都是我来找的你。” 吴不知早已走远了,他气愤也无济于事,银子在他手里,不得不依照吩咐送回破庙。 吴不知急匆匆的跟林深道别后,避开沿途苏将军可能会经过的地方,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直到看见匾额上“苏府”两个字后松了口气。 府上的人恐怕早就接到消息,全都规规矩矩的在大门口候着,等着将军的归来。站在最前头的是苏夫人,一见着吴不知就上前来,狠狠的给他背上拍了一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向知道你顽劣,可今日是你父亲回来的日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也不放在心上,还想着往外头跑。” “娘……”吴不知委委屈屈的唤了声,“父亲不是还有几日才回来的吗?怎么今日就到了。” “你父亲赶着回来见你这不孝女,你还不乐意了?还不赶快进去把衣服换了,待会你父亲看见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还不得好找一顿臭骂。” 吴不知吐吐舌头,依言进去换衣服。 嗯……不孝女?不男不女?的确没错,吴不知就是那个苏大将军的幺女,苏小将军的妹妹,真名苏月。 苏月刚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苏将军就骑着高头大马,从转角转过来。 久别三年,再次重逢,喜悦涌上心头,溢于言表。将军从马上下来,夫人也飞奔上前。 “年城,你回来了。” “夫人,你辛苦了。” 两手相握,喜悦的泪盈满两个年过五旬老人的眼眶。 “这次回来,再不去南疆了吧?”夫人问。 “不去了,皇上念我已年迈,以后镇守南疆的事就完全落在锐儿身上了。” 身居高位这么些年,苏年城自问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可唯独对不起家人。长年累月驻守边关,让家人也在等待担忧中煎熬。他的愧疚说 分卷阅读3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不清,道不明,只能藏在手上的温度里,藏在眼眶子的泪水里。 见夫人身边跟着个水灵的丫头,记得几年前还是个青葱的小不点,不过晃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 “是月儿吧?月儿长大了!”苏年城摸着苏悦的头,感叹一句。 “父亲还认得月儿就好。”苏月脸上笑得甜,不知这话说得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像一根芒刺刺进苏年城的心里。 他脸上的笑僵了僵,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继续问苏月,“这些年可曾听你母亲的话?” 苏月被问得愣了愣,便立即点头如捣蒜,“听话,听话。” “月儿这些年功课习得怎么样?” 又立即捣蒜,“甚好,甚好。” 苏锐在后面见苏月一副吃了屎还得笑得欢的表情,简直要憋出内伤。 苏夫人见他们父女俩这样子也不由得掩嘴轻笑,对苏将军道:“你别为难她了,她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整天跟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不着家。不过,也不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要她平安喜乐健健康康的就行。” 于是苏将军又问:“月儿这几年可过的自在?” 苏月这次没捣蒜了,她本想说“自在是自在,就是穷了点”,碍于她老爹的面子只说:“自在,自在。” 苏将军携了夫人进府,苏月落在后面跟苏锐走在一起。 刚在父亲母亲面前,苏月没好意思数落他,现在正好逮着了机会,道:“南边太阳大吧,看你晒得跟个黑煤球一样,还好意思收姑娘们的花。” 苏锐轻哼一声,也毫不客气的回击:“我黑得跟煤球一样,至少还有姑娘相中我,送花给我,你细皮嫩肉的,怎没见着哪家公子倾心于你?” “你……”苏月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反击的话。 苏锐说的是事实,苏月名将之女,待嫁之龄,这样的条件若是放到别家女子,提亲的人恐怕早把家里的门槛踏破了,但是却没有一人来苏家提亲。因为……苏月在金玉城的名声并不好,不好到就连苏老将军的女儿,苏小将军的妹妹这样一个身份都没人愿意提亲。 苏夫人一回头,见兄妹俩又掐上了,道:“你俩都几年没见了,一见面怎么不好好叙叙旧,还跟两条狗似的掐起架来了。” 苏月立即嘴巴一瘪,上前挽了苏夫人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娘,苏锐刚一回来就欺负我。” 苏将军也正色道:“苏锐,让着妹妹!” “我没欺负她!”苏锐百口莫辩,明明是她先说他是黑煤炭的,可就因为她比自己小两岁,她是妹妹,所以就必须无条件的让着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让着妹妹”四个字就是为苏锐专门定制的一条特殊家规。 ☆、林公子在等你 苏老将军和苏小将军的归来,对于吴不知来说,哦不,是苏月,可谓是忧喜交加。一边是父亲和哥哥的归来,一家人得以团聚的喜悦;但另一方面意味着她出门瞎混的机会与以往相比将大幅度减少。 平日里,阿娘对她的管教并不严厉,很多事情只要建立在她是安全的的基础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父亲不同,他认为女儿家应该有女儿家的仪态,要是知道她时常扮作男儿混迹街头,还不得把她的腿给打折,再加上苏锐这混账小子肯定会在一旁煽风点火,巴不得看她被父亲收拾。 自打苏将军回府,苏月就再没出过门,为防止被抓住小辫子,连带着阿水也一并规规矩矩呆在府里。 这天,不知是父亲在朝里的哪位同僚的小老婆的儿子的满月酒。父亲、阿娘和苏锐都受邀参加,苏月觉得酒会太吵闹还不如呆在家里绣花,征得父亲同意后就没去。 结果......他们三人前脚一走,苏月后脚就把正绣着的手帕一扔,伙着阿水换了男装,一溜烟跑出门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苏月张开双臂,仰头闭眼,任阳光恣意的洒在脸上。明明是同一蓝天下,家里和街道只有一墙之隔,可不知为什么,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闻到了吗?”苏月问阿水。 “闻到什么?”阿水不解。 “自由的味道!” “没有,”阿水板着脸一口回绝,“反正今天过了,我们又得继续呆在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一次。”从小跟着苏月厮混,阿水也养成了关不住的性子。 苏月的双臂瞬间无力的垂落下来,白阿水一眼,眼神里透露着:能不能不要在开心的时候说这种丧气话! 好些日子没见到破庙里的孩子,不知道他们在没有“吴不知”的日子里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当二人走进破庙里的时候,完全傻了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破庙,整个屋子被翻修了一遍。虽然从外边看还是破破旧旧的样子,里面却是焕然一新,添置了新的家具和用品,整整洁洁的。 “这这这......谁善心大发吗?”吴不知心里狐疑。 分卷阅读4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正巧这天冬瓜没去店里做工,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抄着锅铲就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是吴不知和阿水,又不好意思的将锅铲藏在背后。 “嘿嘿,”他腼腆的笑笑,挠挠后脑勺,“公......公子来了。” 吴不知点点头,没在意冬瓜的锅铲。环视一圈,问:“这屋子......?” “哦,”冬瓜正了神色,“是林公子翻新和购置的。” “难怪!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么多闲钱。唉,难为他惦记着了。”吴不知说。 “好长时间没见着公子,林公子天天都会过来一趟,我估摸着他也是在盼着公子。”冬瓜替林深说好话。 “他盼着我干嘛?”吴不知觉得自己往常没怎么给过林深好脸色,也就时不时的与他一起在金玉城的茶肆酒楼打发时间,或者去郊外赛赛马,打打鸟。难不成他还惦记着这些荒唐岁月? 其实吴不知自己也惦记,可是老爹回来了,并且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的日子恐怕只能守在暗无天日的闺房里。 “这叫做因果轮回。”一声不吭的阿水插了句话。 前一段时间,林深跟吴不知置了气,吴不知天天等在破庙里想跟他道歉。如今是吴不知被困在家里,那个天天等着的人换成了林深。 等人是一种煎熬,有时候折磨得人抓狂。 “那今天怎么没来?”吴不知问。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没见到他,说不上遗憾,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等久了没等到,就不等了呗。”阿水又插句话。 吴不知回头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嘴闭上是会臭吗?平时寡言少语,今天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一开口就跟个炮仗似的。 见吴不知凶他,阿水面子上理直气壮、无所畏惧的样子,脖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其实她心里还是怕的。 “算了。”吴不知说。 这两个字说得莫名其妙,不知是不跟阿水计较,还是对没见到林深的事作罢。 他有几分失落,拍了拍冬瓜的肩膀,“见你们过得不错我就安心了。不过,我可能有段时间来不了了。” “啊,为什么呀?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冬瓜一着急,不留神就把锅铲从背后挥出来。 “嘿嘿,没什么事。”吴不知摆摆手,“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有空我还是会来看你们的,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手突然被握住,“你要去干嘛?”一个男音从背后传来,声音是熟悉的低沉,带着男性应有的磁性。 吴不知吓一大跳,一转头,林深那张极具轮廓感的俊颜映入眼帘。因为距离极近,她有一瞬间的晃神,可是手腕的疼痛感袭来,林深实在握得太紧。 她挣扎着从他手上挣脱出来,气鼓鼓的说:“哼,去干你见不得的事呗。”语气态度毫不客气。 林深紧抿着唇,看不出喜怒。 阿水和冬瓜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吴不知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好久才听到那个磁性的声音又响起,只是音调比起刚才好像更低了几分,“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他问。 吴不知见他神色严峻,也再不好开玩笑,老老实实答:“不知道。” “那我怎么找你?” “你找我干嘛?”吴不知神情戒备。 “或者你来找我?”林深说。 “我又不知道你住哪,怎么找你?” 林深闻言,倏而一笑,好似所有的阴霾都在那一笑中化为乌有,说:“东大街最靠东的那条街,一直走到头,你可以到那户院落里找我,若我不在,你就报我的名字,自然会让你进去。只要你来我就放下一切事情来找你,这样可好?” “好是好,可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出来。”吴不知说。 林深的笑灿烂而满足,吴不知不想一口回绝他。她出门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又不想哄骗他,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先搪塞着。 “只要你来,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等着。”林深高兴得眼睛里都闪着星星。 吴不知点点头。她觉得今天的林深有点奇怪,于是问:“林深,你喝酒了吗?”说着,往林深身旁靠近,在他衣领处嗅了嗅。 “没有。”林深说。 “你发烧了?”吴不知又问,手附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体温。 那温热的糅荑抚上林深的脸让他不由得心脏漏跳一拍,耳朵发红。 “没有。”他说。 “那你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吴不知嘀咕。 林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吴不知抢先一步说:“这破庙里的大大小小就先交给你了。最近家里面管得严,我实在抽不开身,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来找你们。” 林深还想说什么,吴不知已经转身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似有化不开的愁,星星陨灭了,笑意也消失殆尽。 “下次吧,下次再告诉他,他们还会见面的。”林深想。 分卷阅读4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阿爹阿娘和哥哥去吃同僚儿子的满月酒,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苏月从破庙出来就急急回了家。 她本打算从正门进去的,可躲在石狮子后面看正门情形好像不太对。门口虽除了小厮就没别人,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要是被阿爹发现可就遭了,这可不是她一条腿断不断的问题,而是她和阿水两人好几个月的闭门思过。 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苏月和阿水悄悄绕到了后门。 苏府的后门是在东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少有人来,只要她俩顺利溜进门不被人发现就万事大吉。 先开了一小道门缝,屏气凝神,眯了眼睛往里瞧。四下无人简直完美,苏月抓紧机会立即轻手轻脚的把这条缝隙开到一人进出的大小。 她和阿水顺利进去,松了口气,转身关门,没料到门后竟然站着一人,吓得苏月“哇”的一声叫出来。 那人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 苏月也是极聪明的,张嘴就朝捂着她的手心咬去,骂道:“苏锐,你想吓死我啊!” 苏锐吃不得亏,苏月咬了他手心,要还回来,便揪了她耳朵,“小丫头片子不是说酒宴无聊要在家里绣花吗?怎么,绣花秀到大街上去了?” 苏锐手下丝毫不留情,揪得苏月“哎哟哟的”叫唤起来。 阿水帮忙打架揍人的事干得多了去,唯独这个忙帮不得。这俩兄妹从小打到大,她只能在一旁干站看苏月被揍。虽疼在苏月身,痛在阿水心,但少爷面前,她不能放肆。 “别叫唤,再叫把爹给招来了,我可救不了你。”苏锐道。 “你救我?你没把我给弄死就不错了,还救我?”苏月说,可嘴里也再没叫唤。 “我怕松了手你就要打我,所以我还是先揪着你耳朵说。”苏锐话音刚落,苏月立马对他拳打脚踢。 他不说倒没想起这茬,一说还提醒了苏月,不松手也能打你啊。 “你别揍我,再揍我我就把你交给爹。”苏锐手上的力道逐渐放松。 苏月消停下来,恨恨的说:“你到底要怎样?有屁快放!” “嘿嘿……”苏锐并不着急,先卖了个关系,笑了两声,“今儿个家里来了人,找你的。放心,是好事,不是找麻烦。” 说完,苏锐松了手,苏月的左耳被他揪得通红。 看苏月气鼓鼓的,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我果然没料错,你这性子怎么会乖乖呆在家。父亲让人找你去前厅,我给截了下来,帮你拖延了点时间,你该怎么感谢我?” 苏月没说话,白了苏锐一眼,揉揉耳朵,去自己房间先换身衣服。 ☆、王员外家的傻儿子 怕磨蹭久了被父亲看出端倪,苏月草草换了衣服赶去前厅。 她跟城里的官小姐、世家大族没有来往,也不知道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要是晚回来一会儿,苏锐想兜都兜不住。 左耳上灼热的疼痛袭来,苏月心里将苏锐这个杀千刀的骂了个千百遍。同一个爹妈生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就下得了这个狠手,耳朵都差点给揪掉了! 苏月心里还没把苏锐骂痛快,前厅就到了。 一踏进门,大大小小的箱子绑着红绸,堆满了整个屋子。 “爹,今天是你哪个朋友儿子的满月酒啊,回礼回得这么大方?”苏月傻不愣登的问。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物,耳朵好像都不疼了。 阿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样子。 苏月不明白阿娘为何摇头叹气,正准备宽慰几句,却听到阿爹说:“月儿,这些……不是回礼,而是聘礼。” “聘礼?”苏月皱眉,还是不明白,问:“是谁要娶我们家的谁吗?” “是别人要娶你啊!”阿爹说。 “我?不会吧。”苏月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但是阿娘从未跟她提及过嫁人之事,而苏月一心野在外面,突然谈婚论嫁她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时,苏锐也进到前厅来,打开几个面前的箱子,金光一瞬就闪了出来,金银玉器,古董珍玩,无一不有。 金光闪得苏月嘴角抽搐,不禁发问:“谁出手这么阔绰啊?” 苏锐说:“王员外家的傻儿子想娶苏将军的宝贝女儿,当然得出手阔绰点。咱们家虽然没他们家有钱,但好歹有两个将军,当朝重臣,手握重兵,能不把彩礼下重点吗?” 他话音刚落,苏月尖叫起来:“什么!王员外家的傻儿子想娶我?” 苏锐有点看好戏的意味,双手抱胸,点了点头。 苏月不信,看向阿娘,阿娘也点了点头,再看向阿爹,阿爹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你们该不会就这么把我卖了吧?王员外家的儿子虽是独子,但也是个傻子啊,你们难道就要为了这点聘礼钱把我嫁 分卷阅读4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给傻子?”苏月慌得六神无主,没控制住情绪,在屋子里咆哮起来。 “你要知道,他虽是个傻子,但也是个有钱的傻子啊。”苏锐笑着说。 “苏锐你少在这说风凉话,要嫁你自个儿嫁去。”这消息对苏月来说堪比天崩地裂,想想一辈子跟个傻子过,还不如死了算了。懒得在父亲面前装什么兄妹情深,一点情面都不留,一句话给苏锐呛了回去。 不过说起王员外,他可是金玉城里响当当的大户,传言富可敌国,有钱到就连皇帝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可怎耐造化弄人,就是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却偏偏子嗣单薄,六十多了,就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 其实城里人多多少少会猜测议论,王员外的儿子到底会娶谁家的女儿,虽然要跟个傻子过一辈子吧,但嫁给他就如同嫁给白花花的银子啊,后半辈子吃穿不愁,还能在王家当家做主。 可谁都没想到,这王家偏偏挑中了苏将军的女儿。倒不能说别人家攀高枝,而是在所有人眼里都觉得苏月跟王员外的儿子乃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毕竟一个家钱一个家权,一个傻一个……丑。 苏将军也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不守着南疆日子能过得舒坦些,一回来,儿女的事情也够让人头大的。 苏将军说:“你也怪不着你哥哥,谁让你在金玉城里落得个其貌不扬的名声。” “可是我哪里其貌不扬了?”苏月吼。 苏月的容貌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清秀佳人。至于那些个“金玉城第二丑女”的头衔,不过都是谣言。但这个谣言的由来,怪不着别人,只能怪苏月自己。 这件事得追忆到苏月七八岁的年纪,她随父亲参加宫里的中秋宴,刚开始一切顺利,后来却不知怎的遭到那些同龄官僚女子的排斥。苏月自尊心强,自那以后就再不愿参加各大宴会,慢慢的就流传出苏家幺女丑陋不堪,躲屋里不敢见人的闲话。 父亲驻守边疆疏于对她的管教,母亲溺爱得舍不得说句重话,所以她每天忙着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打架惹事,根本没在意过哪些闲话,却没想到这些闲话竟给她惹来了这么大的祸端。 “月月,你不用在意这些小事情的,”苏锐开解她,“你想啊,那小子傻是傻了点,但是有钱啊,你到时候嫁过去,骗光他的钱,那月月就是举国第一富婆了。” 要不是父母在场,苏月定是要扑上去跟苏锐干一架。她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为了钱出卖自己。动不了手,就只好恶语相向,于是说:“苏锐,你若是让王大傻子当了小舅子,我就敢让‘豆腐西施’当嫂嫂。” 苏月这话当真是狠。 那“豆腐西施”原本是在西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做豆腐生意的。她家的豆腐香甜爽滑,价格实惠,再加上她本人身姿优美,体态丰腴,常以轻纱半遮面,引得不少年轻公子想入非非。后来她被城里的一位土豪求娶回家,当时八抬大轿绕城三圈,场面那叫一个隆重热烈。然而成亲当晚‘豆腐西施’却被退回来了。土豪抱怨:“再怎么胸大屁股翘,顶着那张满脸麻子又是龅牙的脸,吹了灯都睡不下。” 所以这“豆腐西施”就是后来的“金玉城第一丑女”。 “苏月——不得无礼!”父亲神色严峻的吼了她一句。 见父亲动了肝火,她也收敛了点,眼眶红红的,问:“您可当真要把我嫁到王家?”全家人没一个出来帮她说句话。母亲偷偷抹着眼泪,但却是对这种局面的无可奈何。 父亲说:“王家既然下了聘,就不能轻易退回去,这样驳了王员外的面子。他这个人不能轻易得罪,事情若闹到皇上面前,算不准皇上会不会为了不得罪王员外而下旨把你嫁给他儿子。” “所以父亲这话就是要把我嫁给那个傻子咯?”苏月红着眼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好,既然父亲大人如此安排,女儿照做便是。” 苏锐看着她赌气的跑出前厅,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了句:“这个傻姑娘哟!” 苏月当真同意嫁给王大傻子?她要是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回房跟阿水一合计,计上心头,决定离家出走。其实这种很没底气的离家出走倒不如说成是威胁,她总要搞点动作来反抗,不然还真教人以为她是砧板上的鱼肉。 收拾好包袱,安安静静的等着天黑,不哭不闹。 只要天一黑,阿水就装成苏月的样子呆在房间,而她便趁着府里放松戒备偷偷溜出去。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得苏月自己都不信。 后门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而平时阴魂不散的苏锐也没跳出来阻挠她。 本来以为今日离家不成,第二日就来个上吊。可当苏月轻而易举的出府,站在四下无人的东大街上时,却没有一种真实感。 “算了,出来了就出来了吧,反正殊途同归,不管是离家还是上吊,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搅他个天翻地覆。”苏月想。 而自己像个游神野鬼站在东大街上,苏月却不晓得何去 分卷阅读4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何从。 去破庙吧,太远,她还不敢走夜路;去客栈吧,她又没钱。 思来想去,林深今儿下午不是还让她去他家找他吗?反正他热情邀请,她只是盛情难却罢,所以不算去蹭吃蹭住。 打定主意,便往东大街的最东边去了,那里离苏月家的后门不远,只不过几条街的距离,不多时就到了。 苏月上前敲门。 守夜的小厮打着哈欠来开。半夜打扰她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决定以后对林深再好一点,不凶他了。 虽然困顿至极,小厮的礼数却是周全,不卑不亢的问:“公子找谁?” 苏月说:“我找林深,林公子,可是住这里的?” 闻言,小厮灵台清明了几分,脸上的倦容也去了大半,连说:“是是是,是住这里的。可是此时我家公子外出办事不在家中,但公子吩咐过,若有人来找他,定要将人留住。所以公子若不嫌弃便在家中休息一晚吧,明日一早定去通知我家公子。” 此言正中苏月下怀,急忙笑嘻嘻的答道:“不嫌弃,不嫌弃的。” 不知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厮更加有眼力见。他周到的接过苏月的包袱,殷勤的引她去客房。 “公子放心,客房都是时常打扫的,待会吩咐几个丫头整理下就能住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要是有哪里照顾不周的,还请公子包涵。”小厮说。 苏月问:“你们家一向待客如此周到礼貌吗?” “也不尽然,不过是我家公子提前吩咐了,不能有半分怠慢公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月道,心想,还算那小子有良心。 穿过亭台楼阁,因天太黑,苏月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只觉得这肯定是座奢华又大气的院落。未到客房,一阵琴音传来,空灵幽怨,惆怅连绵。 苏月觉得这琴音似在哪里听过,可又说不上在哪儿听过,于是询问小厮:“弹琴的是何人?” 小厮回答:“也是公子的朋友,住府上有一段时间了。” 别人家的事,不便多问,苏月也没细想。 ☆、蓬溪沟里的妖怪 一觉睡到大天亮,苏月心情甚好。 林深家的待遇也太好了吧。被子松松软软,不知道用什么香薰过,味道清清淡淡极其好闻。 而这间屋子的陈设也不像一般客房那样简陋。 帐幔是烟青色的,布料柔软有坠感。博古架上的任何一个摆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苏月不敢乱碰,怕一不小心摔坏了赔不起。 坐了会儿,两个丫头敲门进来,每个都穿着得当,姿态得体。 一个端了脸盆,一个端了托盘。 见苏月已经醒了,笑着说:“不知道公子习惯用什么样的早膳,就每样都准备了点。” 苏月往桌上一看,馒头包子甜粥、水果茶点燕窝......摆了整整一桌。虽然吃不了这么多,但被当成贵客重视起来的感觉,心里十分受用。 她拿了个苹果咬上一口,一边嚼一边问:“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丫头笑意盈盈的答:“已经着人去通知了,只是我家这回公子出了远门,所以还得劳烦公子在府上多住个几日。” “哦——反正我最近无事,等他几日也无妨。”苏月说,又咬一口苹果。 其实,她哪是心甘情愿等林深啊,就是想在别人这儿赖几日。 林府并不限制苏月的进出。 她白天出门,或去半月亭坐坐,或去茶楼里转转。 穿街过巷,没见着苏家遣人来寻她,心里好一阵失落。 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无足轻重。 等了林深几天,始终不见人影。 苏月闲得无聊,平时阿水几乎与她寸步不离,没事的时候两人还能倒腾点事出来。一个人寄居在别人家,爹不疼娘不爱的,更加落寞。 第四日,林深还没回来。 苏月觉得在别人家久住实在不好,何况主人都不在。于是她提出了告辞,小厮丫头百般挽留,直言林深就快归来。可她还是走了,别人的挽留不过是处于礼节,自己打扰这么久,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林深那里不能成为长久以往的避风港。苏月又顾及面子,誓不在家人寻她前回家,就只能到破庙挤挤,给她一个小旮旯,随便一张破草席裹了就能睡一夜。 还没到庙门口,就看见猴子引着郎中出来。 这个郎中她认得,是经常给孩子们瞧病的。孩子们年纪小,发热咳嗽是常有的事。郎中心善,知道破庙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便免费给他们看病。虽然免费,却不是有个一点半点的不舒服就要请大夫,一旦请了大夫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苏月心口一紧,急急忙忙跑过去,问:“怎么了?谁生病了?” 猴子满脸愁容,说:“小丫这丫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上吐下泻几天了不消停,眼看着站都站不稳了,这才 分卷阅读4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请了邓大夫来看看,谁知…..谁知…...唉……” “谁知什么?” 邓大夫说:“我开了一副止吐止泻的方子,差一味药引子,代赭石,只是现在全城的药房都没有这味药卖。” “那大夫就不能换副方子吗?”苏月问。 “公子有所不知啊,小丫头病得严重,又拖了好些天,换一副方子老夫没有把握药到病除。”邓大夫说。 苏月点头,表示了然。 邓大夫的医术在金玉城是数一数二的好,更有妙手回春的赞誉。若他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送走了大夫,进屋里看小丫。 她的眼紧紧闭着,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一张小脸苍白得如同冬日皑皑白雪。 苏月心疼,将她揽进怀里,一滴泪没忍住掉落下来,“才几天不见啊,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啊?”她自言自语。 屋子里大大小小都围拢在小丫的床边,低垂着脑袋不讲话,死一般的沉寂。 苏月是在小丫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把她从河边捡回来的,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她盼到会说话走路,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一边抚着小丫的头,一边念叨:“我还想看你长成大姑娘,想看你穿上嫁衣嫁给心爱的人,你怎么就闭着眼睛不说话了,小丫,你起来跟吴哥哥说句话好不好?” 眼泪早已忍不住,如同洪水冲毁了栅栏,倾泻而出。 猴子冬瓜也抹泪。 哭了一阵子,猴子说:“我去蓬溪沟看看吧,那里与世隔绝,常常生有灵石仙草,说不定就能找到代赭石。” “可那蓬溪沟危险至极,去那里求药的人几乎有去无回。小丫已经这样了,再把你搭进去……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冬瓜一脸悲恸。 他们争执了会儿。 苏月止了哭,泪水挂在脸颊上反射出晶晶亮亮的光,她将悲伤隐匿起来,表现得沉着冷静,更像是做了某个莫大的决定,说:“你们都别吵了,我去。” 猴子冬瓜齐刷刷的望过来,异口同声的唤:“公子......” “我们已受公子大恩,万万不能让公子冒这么大的险。还是我去吧,我本来就生得笨,没什么用,就算回不来了也没什么不值得的。”冬瓜说。 “你说什么屁话!”猴子一巴掌拍冬瓜脑门上,“什么叫生得笨没有用,什么叫不值得?”缓了缓,又对苏月道:“公子从小就被我俩赖上,一直赖了这么些年,其实挺不好意思的。虽不晓得公子的身份,但猴子猜想一定是个金贵不凡的人。如果让公子为了我们去冒险,我们真的再承受不起。” 苏月放下小丫,起身拍了拍他俩的肩,道:“没有什么承不承受得起,也没有什么金不金贵。小丫是我捡回来的,我要对她负责。你们都别争了,别劝了,我已经决定,还是我去。” 屋子里又一阵沉寂,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往大家都听从苏月的安排,似乎习惯性的不对她的决定作出任何反对,但是这次又与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不同。猴子和冬瓜争执谁去,无非就是送死,拿不回药不说,还白搭上一条性命。若苏月去,希望至少大一点。 “阿水公子去吗?林公子呢?”猴子问。他是见识过这二人的武功的,若有他们的陪同,那苏月的安全就有保障一点了。 苏月摇头苦笑,心里一阵悲凉,说:“他们不去。相信我,我一个人也能拿回代赭石的。” “公子......”冬瓜也甚是焦急,想再劝劝,被苏月打断。 她说:“好了,别再磨磨叽叽了,我得收拾点东西起程了。你们已经长大,用不着我操心,以后破庙交给你们,要教育孩子们像亲人一样关爱彼此,”顿了顿,倏尔一笑,又继续道:“等我回来,就该考虑考虑给你们讨媳妇的事了。” 苏月虽笑着说自己会回来,但谁都不知道苏月会不会回来。 蓬溪沟之所以闻者丧胆,听者悚然,不仅是因为它与连钰山脉相连,地势险恶,更是因为它盛产灵石仙草,引得不少人慕名前去,却最终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死了不少人,关于蓬溪沟的传言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玄乎。 有人说蓬溪沟里住着个吃人的妖怪,那妖怪擅长养花种草,山沟里的灵药都是妖怪所种,所以采药的人一旦被妖怪发现就会被杀掉当作花肥。 众人对这个传言坚信不疑。 直到有一年,一个书生的母亲生了重病,眼看着活不成了。书生至孝,不忍母亲遭受病痛折磨,三跪九叩去蓬溪沟求取神药。没成想,一个月后那书生居然活着回来,还带来了千年灵芝,母亲服用后药到病除,精神大好。众人恍然,皆以为妖怪不是不给药,只不过要诚心求取罢了。但日子才持续了三天,那书生突然横死在家门口,鲜血洒了一地。原来,妖怪哪有什么善心,万事皆有条件,不过一命换一命罢。 至那以后,再无人敢去蓬溪沟采药。 苏月并不相信 分卷阅读4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鬼神之说。这市井之言哪有什么根据,更何况她是亲身体会过其中的的荒谬。自己本来容貌端正,却被说成丑女无盐,实在可恶至极,荒诞至极。 所以那妖怪吃人之事八成是编的。只不过是到蓬溪沟的路不太好走罢了,才会死了这么些人。苏月以此自我安慰。 简单打包了一点干粮,苏月就上路了。 看着苏月刚走没影,猴子冬瓜就急急忙忙赶去了城里。 他们哪会让苏月一个人冒这个险。上回林公子说了他家的住址,冬瓜还记着呢,这事一定得找林公子帮帮忙。 到了东大街的最东边就看见林深骑着马从巷子里出来。 他赶马赶得急,没注意到路边的猴子冬瓜。 “林公子留步。”猴子高高喊了一声。 林深闻声,停下。看清二人后,脸上的愁云去了大半,问:“吴不知可是在破庙?” “刚才是,但现在不是了。”冬瓜说。 “他去了哪儿?让他在府里等我的,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林深的额头又拧成一个“川”字。此次他去外地办了点差事,接到他来找他的消息就火急火燎赶回来,可是还是没有来得及见到他。 猴子回答:“吴公子,他......他一个人去了蓬溪沟。” “什么!”林深大惊,“他去那鬼地方干嘛?” 猴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林深驭马狂奔,心中默默祈愿,但愿能在进山沟前追上他。 ☆、悬崖上吊一宿 去蓬溪沟的路,没有十条也不下五条。林深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在半路截到吴不知。 他不是一个相信神佛的人。但是吴不知的涉险,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又极其在意的时候,渺小的人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缥缈的神佛,但愿佑其在意之人平安,哪怕用己身安危作为交换。 而苏月此时正心惊胆战的行走在西山的深山密林里。 她为了节省时间选择了抄近路,要从西山翻到连钰山,再从连珏山的断崖下到蓬溪沟。 小丫危在旦夕,她必须早点找到代赭石。 这条路是最近的,当然也是最险的。 不久前野猪的袭击还历历在目,若不是有林深在,苏月恐怕会丧命于此。如今独自一人去蓬溪沟又不得不途经西山。 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却依旧胆颤得毛骨悚然。 好在一路上只是被突然惊飞的鸟儿吓过几回,没遇见什么大型猛兽,就顺顺利利的到了连钰山的断崖。 从断崖下去便是蓬溪沟。 此时天色不早了,苏月犹豫着要不要先下去山沟里。 环顾四周,连钰山的断崖处皆是嶙峋怪石,没有落脚点。这里猛兽众多,要想活命,就必须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过夜。 既然断崖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或许断崖下有。 于是苏月将带来的绳子一端绑在山崖处的树干上,一端缚在自己腰间,准备翻下山崖。 断崖深不见底,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云雾下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瞧不真切。 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像是浸没口鼻的海水,让人喘不过气。 苏月看着断崖深吸一口气,心里想:“反正自己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被逼去嫁给一个傻子,事情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世间也再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若是从断崖上摔下去一命呜呼,倒没什么可惜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大着胆子顺着绳子往下爬。 连钰山的断崖,乃是一块绝壁,就像用把斧子将整座山劈成两半一样。崖壁上除了长年累月长出来的青苔,倒没有别的植物,光滑得连搁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月顺着绳子往下溜了一阵,雾气愈加浓密,天光也越来越暗淡,向下望去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心里有些忐忑,刚才只顾着将两头的绳子捆紧,却从未想过这点绳子够不够长。 思及此处,身形猛的一顿,腰间的绳子已到尽头……. 苏月悬挂于山崖间,欲哭无泪。 崖壁湿滑,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往上爬已是不可能。而连钰山少有人来,没有外界的助力,她怕是要在这崖壁挂上一宿,等明日恢复体力了再作打算。 这下倒好,野兽山怪是不用担心了,在这里吊上一宿,那滋味想想都觉得,酸爽。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来临。 白天看着连钰山荒凉了些,到晚上星子却是极好的。黑色帷幕上,繁星点点,没有万家灯火的映照,反倒在这黑得深沉的夜空里静谧的发着光亮。 苏月从背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饼子又干又硬,她强制自己咽下去。 绳子勒得她难受,偶尔一阵夜风吹来冷得发抖,望着星星发出的幽幽冷光,心底竟觉得格外悲凉。 爬了将近一日的山,苏月此时浑身无力,再加上被 分卷阅读4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悬挂在崖壁上的疲惫,一块饼子入腹,倦意袭来。 上下眼皮打架,一睁一合,眼前的新月时隐时现。苏月正要睡着,一阵“嗷呜——”的叫唤声将她彻底惊醒。 狼! 这类动物体形不大,却凶残贪婪至极。一旦被它盯上,不是它死,就是你沦为它的果腹之物。 不知不觉,绳子已经勒进苏月的皮肉里,但与被狼群撕成碎片相比,这点皮肉伤似乎微不足道。她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被吊在这里了。 不多时,山崖上又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更有类似狗的呜咽声。 苏月抬头一看,悬崖处的火光撕开了黑色的帷幕,穿过层层浓雾照射过来。虽然距离太远,火光看似米粒般大小,但那一颤一颤的小火苗却给予她某种希望,就像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无论如何都要挣扎一番以求存活。 苏月拼尽全力喊道:“有人吗?救命啊——” 林深此时正在连钰山的断崖边,刚收拾完一头饿狼就听见呼救声,心下大喜,立即应道:“吴不知,你在哪?” 事态紧急,他料想吴不知会不顾一切抄近路。一路紧赶慢赶,到断崖边没看见她人影,以为再追不上,没想到却在此时听到了她的呼救声。 吴不知一听是林深的声音,激动得一汪泪水溢出来,连忙道:“林深,我在悬崖下面,你快拉我上去。” 林深大抵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把吴不知拉上来,急切的问:“你被吊了多久了?” 双脚落地,那种踏实的感觉从脚尖传至心底。吴不知挠挠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的笑笑,强撑着说:“也没多久,就一会儿。” “你别笑了,脸花成这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本以为吴不知顶多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借着火光,林深看见吴不知解下的绳子上有一段是刺眼的猩红。 他的脸阴沉了下来问:“你受伤了?” “没,没有。”吴不知狡辩。 “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没,真没受伤。” 林深已上前去抓她的衣服,吴不知左闪右躲,仍不及林深眼疾手快,一把就被抓住了衣领。 林深正打算掀开衣服看看她的伤势,吴不知却在此时愣住了,眼神像是见了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她神色反常,林深也转身看去。 这一转身,林深也吓了一大跳...... 狼,全是狼!不是一两只,不是十几只,一大群绿油油的眼睛将他二人包围。而他二人旁边,是刚被杀的狼的尸体。 吴不知吓得腿有点发软,撑着林深的手臂问:“你刚刚杀的那只狼,可是头狼?” 林深薄唇紧抿,道:“不知道,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应该是。”他怎么知道那只毛发稀疏,身材瘦小的狼是头狼?当时只觉得它碍眼得很,没打几拳便倒地不起了。 “咱们,这次恐怕死定了。”吴不知万念俱灰,“只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跟你死在一起。唉,林深,有生之年我老是凶你,真的对不住,本来想对你好点的,恐怕没机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这次来寻我,可是你却要被我害死了。” 没想到林深邪魅一笑,根本不把这群留着哈喇子的“绿眼睛”放在眼里,娟狂的道:死倒是不至于,就是得遭点罪。” 说着,他揽着吴不知的腰,终身一跃跳入万丈深渊。 风在耳旁呼呼作响,吴不知心想:“是呀,摔死了也总比落狼肚子里强,好歹能留个全尸呢。” 于是脑袋放空,享受着最后活着的时光,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突然之间,整个身体便不再下落。 吴不知觉得奇怪,张开手臂挥了挥,当真没再下落。她疑惑的看向林深,只见他一手揽了自己的腰,腰间伤口疼得麻木了才没感觉到,另一只手抓了刚才的绳子。他们此时正是靠着那条绳子才得以停止下落。 怪不得他刚才说不至于死,只是得遭点罪。原来这“罪”就是又在这里被吊上一阵,等狼群散了再上去。 吴不知与林深贴得极近,即使秋夜里冷风吹也不觉得冷。她僵着身子不敢动,怕一动林深就揽不住她了。 两人静静呆了会,吴不知觉得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又不发一言,实在尴尬,便找了话题,开口问:“你明知连钰山危险重重为何来寻我?” “你不提这事倒好,一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等我的吗?我日夜兼程好不容易赶回来,你却走了。”林深火冒三丈。 被林深骂倒没什么可在意的,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吴不知生怕惹得林深不高兴,手一松将她摔下去。一旦有所顾虑,语气就不再那么强硬。 “我在你家住了四天了,虽然你家的丫鬟小厮待我极其周到有礼,但是在别人家久住实在不好,所以才提出了请辞。”她说。 林深说:“我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你需要什么跟 分卷阅读4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下人们说就是了,用不着拘礼,也不用讲究礼数。” 林深此话说得让吴不知倒不晓得怎么接,应承了不是,拂了他的意也不是,只得“嘿嘿”干笑两声,道:“好说,好说。” 皎洁月光给整座连钰山洒上一层朦胧。二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目光相接,又像触电般猛的躲开,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哈哈哈……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啊!”吴不知说。 “是挺亮的。上面没动静了,我们还是早点上去吧。”林深提议。 “是要早点上去了,这条绳子承载着你我二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她话音刚落,一阵似裂帛的声音传来,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又刺耳。 林深和吴不知皆是一惊。 绳子断了! ☆、我天天给你烤鱼吃 下落的速度快得不可控制,耳边除了风的嘶吼,就听不到其他声音。林深牢牢抓住吴不知的手,仍旧被冲击得上下翻飞。可吴不知却觉得格外心安,即使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只要不是一人独自面对,就无所畏惧。 其实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顶多也就不过一个“死”字罢了。 恢复知觉,她觉得自己要么身处无间地狱,要么身处九霄天外。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发现这儿不是地狱更不是天外,只是人间一处普通的山洞。 吴不知是有几分失落的,因为对于她而言,一命呜呼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不用嫁给一个傻子。 腰上、腿上、手臂上……的疼痛悉数传来,她终于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是个肉体凡胎存活于世。 一醒来发现林深不在,刚开始着实担心了一阵,后来一想,既然自己都没死成,那林深定然也是活蹦乱跳的。 断崖深不见底,但断崖下生长的树也是高不可估。他们从面摔下来,经过树枝的缓冲,力道减弱了不少,再加上地上常年累月堆积的枯叶,二人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倒没什么关乎性命的大碍。 吴不知从杂草堆里坐起,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腰上的伤,已经做过简单的包扎,应该是林深给她处理的。而他此时怕是知晓她并非男儿身。 可不知为何从醒来就一直没见到他人。 林深莫不是丢下她走了吧,吴不知想,心里不由得发慌。转念又想,既然担心她的安危追到连珏山上来,必然不会抛下她走了的,于是心里又稍稍松懈下来。 “林深——”吴不知唤了声。 没人应答。 “林深——”吴不知又唤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答。 她扶着石壁站起身来,全身上下像散架一样疼,强撑着走到洞口。外面竟然淅淅沥沥下着雨。雨不大,给本就灰蒙蒙的天布上一层水汽,氤氲得看什么都不真切。 “都下雨了,林深这小子跑哪去了,淋湿了怎么办。”吴不知小声嘟囔了一句。 山洞门口正好有一块石头,她坐在石头上,一边仔细的辨认着不远处哪里是一棵树,哪里是一块石,哪里是个小土坡,一边安静的等着林深。 醒来没见着他,心里空落落的,大概是觉得,既然是一块摔下来的,就要一块确保平安。 当远处那个黑影由远及近跑过来时,吴不知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忍着周身的疼痛起身相迎。 林深带着满身的水汽跑进洞里,见到吴不知醒来并等着他,愉悦得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眼睛里也盛满星星。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而后相视一笑。 吴不知说:“你回来了。”神态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林深点点头,道:“怎么不去里面等着,雨从洞口飘进来会把衣服淋湿的。”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关切的埋怨,更多的情愫……吴不知也听不出来。 林深把手里的两条鱼递给她,又说:“怕你饿了,刚去河里抓的。我不认识草药,你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下。” 他不提伤口还好,一提起来,吴不知的脸不自觉的泛出一抹红,问:“怎么处理的?” 林深答的也不太自在:“就用布条包了包,我以前没少受伤,包扎还是会的。” “你掀我衣服没?”吴不知的脸似要滴出血来。 “没掀,你没见布条都是隔着衣服包扎的吗?” 林深的语气僵硬,说辞漏洞百出,哪有不掀衣服就包扎的道理。但是这种境况下,除了相信,吴不知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有些事情发生了也无法挽回。包扎的事情就此揭过,吴不知选择相信她想相信的,再不提及。 林深的束好的黑发早就被树枝挂得乱七八糟,被雨一淋更是耷拉下来不成样子。 吴不知看不下去,念在摔落之时林深极力护她的情分上,还是觉得自己该为他做点什么。想了想说:“你的 分卷阅读4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头发湿了,一会儿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荒郊野外的又没有大夫。你若是不嫌弃的话,用我的外衣擦擦吧,虽然有点脏,但总比湿淋淋的强。” 林深正在生火,抬头灿然一笑,举起双手,道:“不嫌弃。只不过我的手脏了,不如你帮我擦擦吧。” 吴不知没给人擦过头发,本想拒绝,但看见林深肩上、背上被树枝挂得横七竖八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水,而自己只有几处,都被包扎好了,心里更加不忍了。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帮他擦个头发又怎么了。于是脱了外衣,说:“要是弄疼你了,你说一声。” 林深点头微笑道:“好。” 林深的头发黑亮柔顺,吴不知先用五指给他理顺了,再用衣服小心翼翼的擦拭,擦到半干,火也生起来了。林深一把反握住吴不知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来,抬头看着她笑,道:“别擦了,坐下烤火驱驱寒。” 突然被握住手,吴不知有一瞬间的呆愣,盯着林深的手看了一阵,缓缓抽回手,慢慢吞吞的说:“你……你的头发,还没干。” “不碍事,待会就干了。你坐下来吧。”林深说着,往右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给吴不知。 两人挤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有点不合理。但是林深都不计较,她又计较什么呢?磨蹭了一阵,吴不知还是坐下来了,但也可以说没坐,她几乎是半蹲着,屁股只挨着石头一小块地方。 没一会儿,林深的头发就烤干了,发丝随意散落下来,黑色瀑布般,有一种慵懒的意味。但散乱的头发配上他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起来竟跟街边乞丐无二,颇有些奇怪。 肢体动作,头发随之滑动,有点碍事。林深从衣服上撕一块布条,递给吴不知:“我手脏,你帮我把头发绑起来吧。” “……你手脏刚才还拉我的手!”吴不知腹诽,嘴上婉转拒绝:“我不会束发呀。” 林深道:“猜到你不会束发,所以让你随便绑起来就成。待会鱼烤好了就可以吃了。” 吴不知不情不愿的接过布条。要是林深不说最后一句话,她是绝对不会帮他绑头发的,她不过是看在鱼的面子上。 干头发跟湿头发摸起来的手感还是有区别的。湿头发凉凉的,滑滑的,干头发更加有质感。 吴不知把林深的头发束成一把。从上往下看,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而扑闪,高高的鼻梁,小小的耳朵,如玉的肌肤沾了雨水。唯一不足的是,左脸上有一道又长又红的划痕,从脸颊一直到下颌,给整张俊俏的脸添了分狷狂。其实林深刚从外面回来的吴不知就看见的,定是树枝给挂的,她没问他,但心里很内疚。 吴不知不管好看与否,随便把林深头发捆起来打个结就算了事。拍了拍手,在他旁边蹲下,看着他烤鱼。 林深虽不大通晓人情世故,但眼力见还是有的。主动把整块石头让出来,说:“你坐吧,蹲久了腿会麻的。” “你让我坐了,你蹲久了腿也会麻的。”吴不知说。 “哈哈,我的体格自然是你不能相比的。” 吴不知瘪瘪嘴,再懒得推诿,一屁股坐石头上,把腿伸长了,心想:“既然你腿不会麻,爱蹲着就蹲着吧。” 鱼的外皮烤的焦黄,空气里弥漫了糊香的的味道。林深递一条给吴不知,道:“我的手艺不好,你且将就着。” 吴不知昨晚就吃了块又干又硬的饼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未曾察觉。一闻的鱼的香气,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响。她不客气的接过烤鱼,咬了口,没什么浓烈的味道,但鱼肉本身的香甜却因此放大了。 “手艺虽然还有待提升,但荒郊野岭烤到这种程度也算不易,勉强能入口。”吴不知对林深说完,又咬了一大口。 林深无声的笑笑,摇了摇头,道:“你慢点吃,小心刺。” 饿得狠了,哪还管得着有刺没刺,只忙着狼吞虎咽。一条鱼下肚,饥饿感稍稍缓解了点。 林深看着吴不知吃得不顾形象,自己手上的鱼没动一口,递给她,“喏,给你。” 吴不知摇摇头,没接。 既然吃饱了,休息够了,就该思虑该思虑的事情了。吴不知的神情也不同刚才的散漫,一脸严肃,对林深说:“过阵子雨停了,咱们就去找代赭石吧。”小丫还等着救命呢。 林深咬一口鱼,细细咀嚼。他也饿得发慌,但根深蒂固的礼仪举止,不容许他在任何情况丝毫放纵。慢慢咽下后,说:“代赭石不用找,我府上就有,已经让王泽带去破庙了,不出意料的话,小丫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吴不知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害得她白跑这么一趟,遇上狼群,摔下山崖,弄得浑身是伤。 “你也没早问啊!”林深反击,“谁叫你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来蓬溪沟的路上了。” 这事委实怪不着林深,反而若不是他,吴不知早就葬身狼肚子,或者摔到山崖摔成一堆肉泥。 自知理亏,吴不知 分卷阅读4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耷拉着脑袋坐下来,好声好气的问:“现在怎么办嘛,我们得想办法回去呀。” 林深依旧慢条斯理的吃鱼。吴不知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想起自己刚刚见不得人的吃相……不得不感慨,明明都是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林深说:“我刚刚出去就查探过,蓬溪沟的几个路口早就被泥石堵严实了,那高不可攀的峭壁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吴不知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那怎么办?凭借你我之力峭壁是绝对爬不上去的,难道我们当真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吗?” 林深没说话。吴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然精神大振,问:“林深,你的信号弹呢?” “出门太急,没带。” 吴不知又蔫下去。 林深终于吃完了鱼,把棍子丢进火堆里,一瞬就燃了起来。看着吴不知死气沉沉的样子,他觉得好笑,玩心大起,道:“你不觉得就这样跟我呆一辈子也挺好的吗?我天天给你烤鱼吃。” 吴不知:“……”会吃吐的。 ☆、荒诞的传言 林深继续忽悠吴不知:“蓬溪沟里与世隔绝,没有人世间的纷扰。我们自己搭间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任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我们岿然不动,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怎么样?” 吴不知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翻了个白眼,捡了根树枝,把地上的泥巴戳得一道一道的,嘟嘟囔囔:“你爱在这儿过就自个儿在这儿过一辈子吧。反正大家都说蓬溪沟里住着妖怪,你跟妖怪抢地盘,早晚要被抽筋扒皮,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林深没听清吴不知念叨了些什么,只是把她逗得气鼓鼓的,他就觉得心情舒畅。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贱。非把人惹得不开心了他才高兴,真生气了又忙不迭的哄。 泥巴戳久了也怪没劲的,吴不知扔了树枝,一本正经的跟林深说:“你别再打趣我说这种不可能的玩笑话了,咱们还是一起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天色不早了,晚上更加不安全,天还下着雨,要是受了风寒生了病,咱俩就等着喂狼吧。” 话音刚落,林深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吴不知扭头盯着他。莫不是真的一语成谶?林深生病了的话,他们俩活着出蓬溪沟的几率就更小了。 林深吸溜了下鼻子。吴不知的眼神虽是质问、恐吓,但里面包含的关切和担忧,还是让他倍感满足。 “没事,没事,”他连忙解释,“刚刚淋了点雨,没什么大碍。鼻子有点痒,打个喷嚏而已。” 吴不知还是狠狠瞪了林深一眼,道:“最好如此。你要是病了的话,我才不会管你呢。” 市井之言虽没有根据,但向来不会空穴来风,蓬溪沟里到底暗藏什么危机,他们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种茫茫无期的等待,让人一直提心吊胆着,最是折磨。 一旦思虑起蓬溪沟的谣言,吴不知就毛骨悚然,一根弦不由自主绷紧了。想着想着,忽觉后脖子一凉,她吓得“哇”的一声叫出来,立马跳到林深身上紧紧抱住他,闭着眼睛嚷嚷:“林深,妖怪啊,有妖怪!!!” 林深被吴不知这阵仗吓一大跳,环顾四周,一切如常。 “怎么了,怎么了?妖怪在哪?”他问。 吴不知不敢睁眼,指了指上面,带着哭腔说:“妖怪在上面,它要吃了我,口水都滴到我脖子上了。” 林深抬头,山洞顶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唯一不同的是,石头上沾了水,水反射着火光,看起来黄橙橙亮晶晶的。 大概就是这些水汇聚在一起,正好滴到吴不知的脖子上了。 看着吴不知害怕得双眼紧闭,死死箍住自己的模样,林深忍不住想笑。平常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厚着脸皮自称街头一霸,竟然被一滴水吓成这幅狗样子,传出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林深附在吴不知耳边悄悄说:“你别睁眼,也别动,那妖怪眼如铜铃,血盆大口,一对獠牙又尖又长,正盯着我俩看呢,估计在计划着先吃哪个。” 吴不知听话的不动也不睁眼,只是怕得牙齿忍不住打颤,抱着林深的力道越来越大。 林深被箍得喘不过气,掰了掰吴不知的手,掰不动。拍了她两下,道:“吴不知,你松开些。我没还被妖怪给吃了,就要被你给勒死了。” “我不......”吴不知压着声,哭着吼出来。反倒把林深的脖子搂得更紧了,整个人直接挂在他身上。她是不怕死,也不相信鬼神,但还是会对那些未知的东西产生本能的恐惧。 其实林深挺想被吴不知就这样挂着的,她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但她箍得实在太紧了,性命重要,不得不说了实话:“没有妖怪,我骗你的。你睁眼瞧瞧,真的没有妖怪!” “不——你就是想让妖怪先吃了我,我才不会上当的。”吴不知说。 林深继续解释:“那不是妖怪的口水,那只是山洞顶上的一滴水正好 分卷阅读5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滴到你脖子上了。不信你自己睁眼睛看看。” 吴不知不敢轻易相信林深的话,没敢睁眼,不过手上的劲却没刚才那样大了。缓了一阵,耳边除了林深急促的呼吸声就没什么其他动静,她睁了一只眼睛,快速向上看了下,好像真没妖怪,这才缓缓睁了双眼。 得知被骗,吴不知恼羞成怒,一拳打在林深胸口上,道:“你骗我!” 林深不闪不躲,捂着胸口开始笑,笑得狠了又猛烈的咳嗽。 吴不知知道林深笑话她,从他身上跳下来,一脚踹他腿肚子上,骂道:“骗我很好玩吗,嗯?个小兔崽子,咳死你活该!” 林深一张脸咳得通红,好不容易缓解下来,笑着说:“没见过一滴水就把人吓成这样的,你整日里脑子里想什么啊?” 吴不知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白林深一眼,“人人都说蓬溪沟里住着妖怪,我也不想相信啊,可人人都这样说,传着传着假的也成真的了。” 闻言,林深又笑起来,摇摇头道:“也就是像你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传言。蓬溪沟与连钰山相连,却不属于连玉山的地界。连钰山是皇家猎场,春秋两季皇上会不定期来此狩猎。管理连钰山的那个官不想皇帝在此狩猎出什么意外,又奈何人手有限,为防止有人钻了空子从蓬溪沟绕道过来惊扰圣驾。于是他便借着蓬溪沟地势险恶,编了这么个蓬溪沟住着妖怪的谎话,在民间大肆传扬。” 又一滴水滴到吴不知脸上。 突如其来的湿润和冰冷,让她又是一惊,不过有前车之鉴倒没有刚才那么慌张,抬头看一眼山洞顶,薄薄的一层水反射着火光,将整个山洞映照得红彤彤的。她抬手将脸颊上的水渍擦去,满脸的幽怨。 林深见此,不由得轻笑一声。吴不知一眼瞪过去,他的整个笑容还没有在脸上荡漾开就生生僵住,迫于威逼怒视不得不将上扬了一半的嘴角弯回平常的幅度。 再不敢笑她。 见林深还算识相,吴不知甚是满意,问:“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林深乖乖答:“你不是老说我是土豪财主吗?即是土豪财主少不得跟宫里有些干系,所以,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过了会儿,又嬉皮笑脸的问:“你还想知道什么宫闱秘辛?我都道于你听。” 吴不知的眉毛不由得抖了抖,说:“我才没兴趣听那些破事。不过,你说妖怪的事只是有人故意编造的谎话,但是曾经有位书生为母求药,得药后惨遭横死,这又怎么解释?” 林深说:“据我所知,书生求药确有此事,但……此书生有心为母求药,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行至途中折了回来,偷偷潜入某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偷了人家的灵药。只是他运气不好,那家的老爷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发现灵药被偷,暗中派人将书生杀死,之后掏了些钱进官府疏通,于是这杀人的罪名就落到了那不存在的妖怪头上了。” “这可是真的?”吴不知问。 林深:“千真万确!” 吴不知叹一口气,得知事实,心里有些不好受。原来人人称颂书生孝顺和咒骂妖怪残忍的背后竟隐藏着这么些弯弯绕绕。 可怕的哪里是妖怪,其实是人。连钰山的管事为图自己管辖轻松,编造谎言欺骗百姓,断了采药之路。书生一心救母又惜命如此,做出鸡鸣狗盗之事,横死家门。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不知该把这个悲剧的罪名算在连钰山的管事头上,还是书生自己头上。 可是书生死了,用生命做了代价,更是把孤寡母亲独留于世,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连钰山的管事依旧逍遥于官场,全然不知自己的一句话让多少人无辜丧命。 林深看出了吴不知的心思。可世间有很多丑恶之事,皆分不清孰是孰非。他不知晓如何劝说,只能转移话题说:“扯了这么多事,你到底想到怎么出去没?” 吴不知这才想到正事上来。 秋天的白昼短,阴雨天更是黑得早,若是不能赶在天黑之前出去,他们恐怕还要在这里过上一夜。 昨夜摔晕了一夜,毫无知觉,今夜尤其清醒,一想到要在这荒郊野外,罕无人烟的地方睡觉吴不知就毛骨悚然。虽然证实了妖怪的传言是人为编造,可是心里还是怕兮兮的。 “我没想到,你想到了吗?”吴不知理直气壮的对林深说。 林深大喇喇的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吊儿郎当的翘着脚抖着腿,支着头回答:“没想到啊,我生得笨,怕是想不出法子了,所以这事儿还得靠聪慧机敏的吴兄你了。” 虽然不清楚林深口里的聪慧机敏是褒义还是贬义,但他那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让吴不知气不打一处来,又一脚踢他腿肚子上,骂他:“我要是想到办法我就自个儿走了,你就在这里喂妖怪,不,你就等着喂狼吧。” 不知为何,林深被吴不知又踢又骂,心情也是极好的。 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的石头上坐下,说:“你消停一会儿,不然待会饿了没吃的了。” 吴不知:“要你管啊。” 林深眼角 分卷阅读5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眉梢含笑,但眉头却是拧着的。他把头靠在吴不知肩上。 吴不知给他抖开。 他又靠过去,“你别动,让我眯一会儿,我脑袋有点疼。” ☆、抱着我就不怕了 抖不开林深,吴不知又用手推开他。 “你别给我装脑袋疼,我全身还疼呢!” 手刚碰到他的额头,吓得缩了回来,“你额头怎么这么烫?”又摸了摸,烫得吓人。 林深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道:“你可别趁机吃我豆腐啊。” “吃你大爷的豆腐,”吴不知啐他一句,“烧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林深嘴欠的回:“不是这些日子跟你学的吗?”说完,又将吴不知揽过来一点,把头靠她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别动了,让我靠一靠。” 被林深揽到腰的那一瞬吴不知感觉怪怪的,后来细想,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碰到一下很正常嘛,没当回事。肩膀借他靠一下就靠一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吴不知当真不动,坐着让林深靠。 吴不知其实并不是个乖顺的主,通常会拂逆别人的意思。你让她往东,她偏生要往西。 少见她这么听话,林深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来发个烧还是挺划算,他想。 笑着笑着便觉脑袋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深本就比吴不知高一大截,就算坐着也高一大截。为了让他靠得舒服些,吴不知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坚持了没多久,整个背部又酸又痛。 她受不了了,微微抬一下肩膀,说:“喂,林深,靠这么久了,该起来了。” 林深没有反应。 吴不知又抬了下肩膀,林深还是没有反应。 “你别以为给你靠一下你就赖上我了,快点给我起来。”吴不知吼他。 林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没有反应。 给靠就很给面子了,让起来还叫不动,简直不要脸。脾气一上来,吴不知再赖得给林深好脸色,直接站了起来。 瞬间失了依靠,林深歪倒在地。即使睡得沉,摔地上也该摔醒了,林深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不知居高临下的看他,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白,歪倒在地没有生气。 隔了一阵子,还是躺在地上。 吴不知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可还是不想往坏的那方面想。拿脚踹他一下,道:“起来了,别装了,这个玩笑不好玩啊!” 林深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你再给我装睡,我……我要打你了哦。”吴不知威胁他。 林深纹丝不动,吴不知慌了神,又强装镇定,蹲下身来,掐着他的脸,道:“林深,你快点给我起来!” 林深终是没有起来。 心里的那点微末的希望破碎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想往坏的那方面想都不行。 吴不知带着哭腔喊:“林深,你……你怎么了,起来,你起来啊……” “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你刚刚打喷嚏不是鼻子痒吗?咳嗽不是笑得急吗?你……你到底怎么了嘛?” 一张口,竟是语无伦次的慌张。 虽然身陷囹圄,但因为不是独自一人便不觉得手足无措。 可林深的突然高烧昏睡,让吴不知方寸大乱。这比一直孑然一身让人更加心灰意冷。原以为有人一起面对的,原以为可以同甘共苦的,怎奈世事难料,不过一瞬之间,又回到了初时的境况。 一旦软弱过,便再难如初时那般孤勇。 天色愈加阴沉,吴不知不知道具体什么时辰,但预想着这天恐怕不久就要黑了。 她没有想到出蓬溪沟的办法,即使有办法,她也不会丢下林深自己走了的。刚才打趣他要丢他在这里喂狼的话不过都是些玩笑。他待她如此情谊深重,她又怎能凉薄如斯。 火堆里传出一声炸裂声,吴不知扭头看过去。那堆火忽明忽暗,已是燃将殆尽,整个山洞随之暗淡,黑暗像鬼魅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气又冷又湿,他们将在这里过夜,没火怎么熬得过去。 吴不知决定出去捡点柴。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计划,在那些密林底下应该能拾到一些干柴,得多捡一些才能熬过这漫长的夜。 走到洞口,突然想起林深还躺在地上,地上又冷又湿,他本就淋雨受了风寒,把他晾在那里不管只会让病痛加重。吴不知又倒回去把林深拖到干草堆上。 她的身板看起来小小弱弱,但将一个成年男子拖走并不成问题。只是山洞地面凹凸不平,林深又生得身材颀长,拖起来不免要费些精力。 听到他的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咝咝”声,吴不知心有不忍,仿若感同身受,竟也觉得背部火辣辣的疼。 她明知林深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林深啊,我知道这样拖你你肯定难受,可是 分卷阅读5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我抱不起你啊,你就忍着点,马上就到了。” 一番折腾,林深总算被拖到杂草堆。他虽然昏睡着,但多多少少有些知觉,这一阵拖拽让他清醒了几分。 吴不知安顿好林深,就准备去拾柴火了。谁知,刚一转身,就被一只大手拽住。她始料不及,重心不稳,朝林深身上摔去。 “你,你醒了呀。”吴不知问。 林深没答话,翻了个身,将吴不知拉进怀里箍着,手摸着她的后脑勺,喃喃道:“我刚才做梦梦见你哭了,你别怕,王泽会来救我们的。但想必今晚还是得在这里过夜,你要是怕得厉害就抱着我,抱着我就不怕了。” 林深恐怕是烧得糊糊涂涂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过这一番话,竟说得吴不知无语凝噎,一颗眼泪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出来。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最近这几日实在哭得太多了。得知小丫奄奄一息,哭;看到林深昏睡不醒,哭……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也极少为自己哭,对于她而言,眼泪从来都不代表懦弱,只是因为遇到不好的事情而悲伤。 林深的胸膛结实而温暖,吴不知被他圈在里面一动不动。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声的说:“我不怕,只是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脸上却是一副幸福的表情。 怀抱虽然温暖,能成为暂时的避风港,但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呆了一阵子,吴不知从林深的怀里钻出来,一阵冷风袭来,凉飕飕的,她环抱自己的手臂,跑进雨里。 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下着。只要不长时间淋着,应该不会受凉。 泥土被细雨浸泡过,踩上去软绵绵的。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后更是又湿又滑,满脚的泥泞,行动小心翼翼,甚是笨拙。 这时候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不同昨日般清明,没有月亮和星子,远山近林皆只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吴不知依稀辨着前路,朝着密林深处走。 其实她心底里还是很害怕的,硬是咬着牙脚步不停。有时候踩到一根枯枝,清脆的“啪叽”声吓自己一大跳。 她害怕突然窜出来的野兽,若是毫无防备便无丝毫招架之力,所以一直紧绷着神经。可即便这样,她也未曾有过一刻退缩的想法。心里有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往前走。她心里默默念着,林深在等她,林深在等她,所以她必须坚强的捡到足够的柴火。。 他是她一腔孤勇里唯一的支撑点啊! 天可怜见,吴不知顺利的捡到干柴,没遇见什么可怕的事。 回到山洞,正好赶在火堆完全熄灭前添了新柴,火燃起来,又将山洞顶照得黄橙橙暖洋洋的。 吴不知坐在火堆前暖着身子,林深躺在一边的草堆上。洞里静静的,只听见外面的雨淅淅沥沥飘洒着的声音。 他背对着她,旁边留着一人宽的位置,是她刚刚躺过的。 吴不知看着林深的背影,想起刚才那一幕,脸不自觉的发红。 那个位置像是招着手唤她过去。 是呀,两个人相拥取暖,总比一个人坐着烤火要暖和得多。 吴不知盯着林深的背瞧了一阵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心里头拧作一团麻花,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一番纠结挣扎,最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继续坐着烤火。她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吴不知你可别忘了,你叫苏月! 再怎么迷糊,吴不知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大半夜的,她与林深共处一室已是有损名节,还好她扮作男儿无人知晓。要是传扬出去,她估计真得嫁给王员外家的傻儿子了! 夜深人静,雨停了,凉风起,四下响起虫鸣。 吴不知双手环抱自己,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火,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正当她坚守不住想要合眼睡过去,一声“嗷呜”的狼叫传来,吓得她灵台瞬间清明,连滚带爬跑到林深身边躺下。 狼叫声终于过去,吴不知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抱着林深。 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嘴里念叨:“不是我想抱你的,只是那些绿眼睛的家伙吓到我了,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你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说完,却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林深是个断袖啊! 多日的降雨导致山体滑坡,泥石把进出蓬溪沟的路都堵死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但王泽和林深的暗卫也是百里挑一的厉害角色。不过第二日便清理出一条进出的路,并且发现了林深和吴不知的踪迹。 当他们一行人沿着林深留下的记号进入山洞,看到杂草堆上的景象,一个两个惊在原地,呆若木鸡。 王泽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屏退左右,让他们到洞外等候。 其实杂草堆上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只是林深 分卷阅读5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和吴不知抱着,相拥而眠...... 两个男人一起睡觉很正常,但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睡觉就很不正常了!!! 王泽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拥抱睡得香甜,心里压制很久的疑问瞬间得到了答案。 为何林深日日前往破庙风雨无阻?为何林深整日跟吴不知一起厮混?为何林深甘愿为她冒险蓬溪沟? 一切的一切皆因为林深是个断袖啊!王泽眼中简直要流出两行老泪。 六年的军旅生涯,只见得林深在战场上杀伐果决,却不知道长期跟男人相处造成他性取向不正常了。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身臭汗,胡子拉碴,他眼光高看不上,这不,一回来看到吴不知这白嫩嫩的小白脸,三魂六魄就被勾去完了。 王泽颇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拍了拍林深的脸,见他没什么动静,又用力摇了摇的他的肩膀。 林深没反应,反倒把吴不知连带着摇得有点不舒服。她皱了眉头,往林深怀里缩了缩,继续睡觉。 她不缩倒好,一缩王泽更来气。直接把吴不知提起来,吴不知个子小,被他提着衣服像提一只兔子。 她还在睡梦中,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自己像掉坑里一样,条件反射的一登腿,没成想却蹬了个空,一个激灵就给吓醒了。 她眯着眼睛,恹恹的看一眼眼前的王泽,咂咂嘴,又睡过去。 王泽本就看吴不知极不顺眼,吴不知这幅样子更是看她不顺眼。手上一松,她顺势摔到地上去。 离地不高,吴不知没怎么摔疼,不过这一摔彻底把她摔醒了。 她睡眼惺忪,了无生气的瞟一眼王泽,揉揉眼睛定定神,又看他一眼。 确定王泽无疑,瞬间来了精神,“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咧嘴笑着说:“王泽你来了?林深就说你会来救我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王泽浑身上下全是泥,阴沉着脸,心里想:救你?简直痴心妄想!要不是林深在这里,他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受罪。 吴不知拍拍屁股上的土,一心想着自己怎么睡到地上来了,还没注意到王泽满是嫌恶的表情。 林深向来睡不沉稳,况且这么大动静,一般人都该醒了。 意识到不对劲,王泽神色严峻,问吴不知:“他怎么了?” 吴不知上前摸摸林深的额头,手刚碰到,王泽猛的把她拉开,双目眦裂,吼:“你想干什么?”他守着林深那样子,跟猫儿护食一样。 吴不知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由得抖了下,又不敢吼回去,嘟着嘴委屈巴巴的说:“他,他发烧了,我,我摸摸看,好,好点没。” 王泽摸摸林深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又瞪吴不知一眼。 吴不知站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不知放哪里好。 “他怎么烧成这样?”王泽问。 吴不知知道王泽会责怪她,但还是老老实实交代,说:“昨天他去河里抓了两条鱼,淋了雨。” “你让他给你抓鱼!” “不不不,不是我让他去抓的,我那时候昏睡不醒,不知道他冒雨抓鱼。”吴不知立即解释。她之所以此时在王泽面前低眉顺眼,不过是担心王泽一怒之下把她丢在这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王泽看吴不知不顺眼,但不至于不讲道理。林深自个儿淋雨发烧,怎么也赖不到别人身上。可一想到进门时见他俩相拥而眠,王泽就咽不下这口气。他身份高贵的主子怎么能被一个市井小民给玷污了,于是端着架子问吴不知:“我家公子是否昨日就烧得厉害,昏睡不醒?” 吴不知垂着头看着地面,点点头。 王泽又问:“那为何我刚才见你们抱在一起,是你主动爬到他旁边抱着他睡的?” 吴不知顺势又点一下头,意识到不对劲,猛的抬起脑袋看王泽,一个劲的摇头。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王泽问,质问的口气就跟官府里审犯人一样。 吴不知心里紧张,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是我爬到林深旁边抱着他的,但是我也不想这样。大晚上的狼叫得很凶,林深说害怕就抱着他,我抱着他就觉得不害怕了,一不害怕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其实,我,我也不想这的。” 她不解释倒好,愈解释愈糟糕,而且说得那叫一个欲拒还迎。 王泽越听脸色越难看,气得浑身发抖,一张嘴就骂:“你……你这个混账!”他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传到外面守着的暗卫的耳朵里,吓得他们抖了抖。一个个把脑袋竖着码齐了,挤在洞口看热闹。 “我们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岂是容你肖想的。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到最后受罪的可是你自己。”王泽说的直白,一点情面都不留。 吴不知呆在原地任由王泽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时候她想起阿水的好来了,要是阿水在铁定不会任由她傻不愣登的被别人骂。 她只能在心头默默的想:她知道林深财大气粗高 分卷阅读5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攀不得,虽然她是个将军之女,看似门当户对,一个有钱一个有权,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将军女嫁到豪门,多少都得看人脸色。看似飞上枝头,不过是从一个深渊掉进另一个深渊。 吴不知逆来顺受,王泽再找不出别的茬,又念在林深病重情况不容乐观,不敢再耽搁下去,派出两个暗卫护送吴不知下山,自己和剩余的人护送林深。他才不想让这两个人再搅合在一起。 吴不知觉得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哪用得着护送,跟着他们屁股后面一起回去就可以了。但一看到王泽那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样子就不敢开口建议。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王泽了,一见着她就没给过好脸色,他主子来蓬溪沟又不是她教唆的,腿长他主子身上她能有什么办法? 吴不知让两位暗卫大哥送她回破庙就好。一路上千叮咛万嘱托等林深醒来一定要告诉她,可这两个暗卫又聋又哑一样,尽管吴不知叨叨个不停,这两人就没回过她一句话。 吴不知不敢回家,如果苏家人没找过她,那自个儿跑出来又跑回去实在太没面子了。不管怎么样,即使等到天荒地老,她也要等到苏家人先找她。 站在土坡上,遥望破庙,明明离开了两天,却让吴不知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生离死别,仿佛把一辈子都走完了。 破庙前那个黑色长袍的身影,身高颀长,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偏偏。吴不知太熟悉那个身影,就算隔着这么远没看清脸也知道他是谁。那可是从小欺负她到大的苏锐啊,就算他化成灰吴不知也认得。 “你来这儿干什么呀?”走近了,苏月嘟着嘴问。她还没有做出要哭不哭的样子,苏锐一个爆栗就给她敲过来,骂道:“丫头片子能耐了,学会离家出走了?” 苏月捂着额头,痛得她眼眶子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吼苏锐:“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脑花都要给你敲出来了!” 苏锐说:“敲得轻了怕你不长记性。” “别人家哥哥都是最心疼妹妹的,没一个像你这样的,从小到大欺负我不说,现在还让我嫁给一个傻子,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换了你你愿意吗?”说着说着苏月包着的一汪泪就包不住了。 “谁要把你嫁给傻子了,谁又让你跟傻子过一辈子了!?”苏锐也没好气。 “……不是你们有是谁!”苏月说。 “苏月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老爹是说过王员外不能轻易得罪,但不是说不能得罪。一口回绝了王家的亲事看起来直截了当,可苏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闹到皇上跟前,你觉得皇上会给老爹面子,还是给那个富可敌国的王员外面子?再说了,你貌丑无盐,与王家傻儿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的传言在外,一道圣旨落到你头上,那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苏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几日风餐露宿,本来就是花着一张脸,现在是看都看不下去。她赌气的说:“所以啊,直接把我嫁给王大傻子就不用麻烦了呀。” “我苏锐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猪脑子的妹妹啊!”苏锐无奈的摇摇头,又耐着性子解释,“王员外相中你作他的儿媳妇最根本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你‘丑’啊!所以只要证明传言不实,这个亲自然而然就结不成。老爹一直在等机会澄清传言,不然,你真以为他乐意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啊。” “可是,可是……”苏月不哭了,瘪着嘴,半信半疑的看着苏锐。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就能悄无声音的从将军府溜出来?还不是老爹说了,留你在府里折腾,不如放你出来避避风头。可你倒好,避个风头还避到蓬溪沟里去了,怎么样,蓬溪沟如何啊?见过那妖怪了吗?是男是女,长相如何啊?” 看来阿爹是不会把她嫁给王大傻子的,苏月想。也怪自己当日一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失去了理智,不知道分析各中厉害。再说了阿娘那么疼她,那天只是抹眼泪也不求阿爹,想来阿爹根本就没决定把她嫁给王傻子。 苏月暗自恼恨自己蠢钝,可被苏锐这样赤/裸裸的拿到台面来嘲讽,心里十分不爽,于是龇牙咧嘴的回他:“到蓬溪沟一游没见过那妖怪怎么成呢?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妖怪性别男,长相跟苏锐一模一样。” ☆、怀抱里的温柔 阿水从庙里出来看见苏月追在苏锐后面要揍他,两兄妹狗撵猫似的。 这苏锐也是好兴致。苏月离他近了,就故意把距离拉远一点,苏月离他远了,又把距离拉近一些。 他俩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追来撵去,不过是刚才苏月胡诌那妖怪长得像苏锐。苏锐一听不乐意了,想着自个儿好心好意来寻你却讨不到半分好,也出言讽刺苏月说:“要知道我俩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要是长得像妖怪,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再说了,到底是谁在金玉城声名狼藉,到底是谁被传貌丑无盐,到底是谁跟傻子天作之合?” 一连串的问话把苏月问得哑口无言。说不赢就动手,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两兄妹刚见面就干起来,阿水见 分卷阅读5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势不妙,琢磨着退回庙里。 可苏月已经看见她了,兴奋的喊:“阿水快过来帮我,揍死苏锐这狗东西。” 二对一,想来苏锐打不过。 阿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犹豫豫往苏月那边挪了半步,半步还没挪完,就听见苏锐也冲她喊:“阿水你就站那里别动,我们两兄妹的事你别掺和,我可不想伤及无辜。” 阿水一只脚朝着苏月,一只脚站在原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看苏月,又望望苏锐。 苏月一个劲的朝她招手,苏锐一言不发的瞪着她。阿水左右为难,干脆一屁股坐地上,盘腿坐着看戏,对那绕着圈圈的二人说:“你们兄妹俩的事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把房顶掀了都成,就是别捎带上我,你们两尊大佛,我人微言轻,谁都惹不起。” 阿水当真坐地上不管了,苏月没办法,把气往苏锐身上撒,对他骂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吗?还不就是打不赢,怂了,呵!” “怂了?你看我到底怂不怂!”说着,苏锐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苏月,又一个爆栗,“啪”一下弹她脑门上。 苏月又被弹中脑门,捂着额头一个劲的叫唤,叫着叫着,便看她脚步虚浮,身子歪歪扭扭站不稳当。 苏锐第一反应就觉得她是装的。多半想要诓他上当,让他在松懈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致命一击。 苏月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看着她蹒跚的样子苏锐有点心软。 苏月去蓬溪沟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遭了不少的罪,她身体再怎么康健也始终是个女儿身。她刚才还有一口怨气支撑着要揍他,现在落了下风,思之没法扳回一城,便再难坚持下去。 眼看着苏月就要摔到地上去,苏锐再管不得她是不是使诈,忙不迭上前接住她。 作为哥哥,打打骂骂皆是玩闹,心疼和宠爱才无法言表。 可谁又能料到,苏锐刚接住她,苏月捂着脑袋的手立马反抓住苏锐的胳膊,一脸的虚弱瞬间化作一抹邪魅的笑,张嘴露出森森白牙,不由分说,咬上苏锐小臂。 苏锐吃痛,“嘶”的抽一口气。 阿水见状,心下一惊,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又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们兄妹俩打架,苏锐中招受伤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 苏月咬苏锐咬得紧,苏锐不敢抽手,只恨恨的指责:“你果然使诈!” 苏月咬着苏锐的肉,得意洋洋。她不能松口,用瓮声瓮气的说话示威:“兵不厌诈!” 苏锐从音调大抵判断出苏月说什么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有几分生气,却并不恼怒。 苏锐好歹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苏小将军,出生入死,与贼人斗智斗勇,哪里落过下风?要不是打心眼里关心苏月,怎么会上她的当。可这死丫头居然利用他的关心。 简直可恨! 让苏锐求饶是不可能的,让苏月松口也是不可能。 二人僵持之际,看戏的阿水从地上起来。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不顶用,两个都不听。 苏月看着苏锐那副你想要就咬,好似咬的不是他的肉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上加重力道,又暗自忧心真把他咬出血了。 阿水干着急了一阵,劝说不管用,便想着动之以情,女孩子多愁伤感容易说动,对苏月说:“小姐,公子看似对你又凶又恶,其实是很关心你的。你离家出走,他派人跟着你,日日询问你的行踪。得知你以身涉险蓬溪沟,若不是王泽拦着,他差点也要跟着去救你。你去蓬溪沟两天,他就在这里等了你两天,整整两天没合过眼。这样的哥哥,阿水也想有,可是阿水没这么大的福分。” 阿水向来不善言辞,蛮横的话信手拈来,花里胡哨的话倒是半点不知。所以,这番劝说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硬生生的。 虽然生硬牵强,但听着甚是情真意切,苏月稍许疑虑,却是真的听进去了。 一旦动了恻隐之心,不自觉就松了口 苏锐见机把胳膊抽了出来,嫌恶的擦干苏月的口水,原本光洁的手臂摸上去多了两排咯手牙印。 “这丫头是属狗的吗?”苏锐在心里暗暗咒骂,再不敢出言逗弄于她。 苏月问:“你当真在这里等了我两天?” 苏锐高傲的一仰头,睥睨的道:“不曾。” 苏月:“切……” 苏月当然知道苏锐的“不曾”是假话。他就是那种明明自己很关心还非要装作不关心的那种人。可是他却不知道鬓发上的露珠早就把他出卖了个干净。 两人相顾无言,干巴巴的站了一阵。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光线照射在苏锐的头发上,熠熠生辉。 苏月觉得今天这个哥哥看起来格外顺眼。其实她一直知道苏锐待他极好,可有时候就是想闹闹别扭。 ———— 苏月回到破庙 分卷阅读5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之时,林深也被王泽背回了林府。 请了大夫,灌了汤药,一直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王泽一直守在林深床边,寸步不离。有些话,他必须要在林深醒来的第一时间问个明白。 所以林深皱着眉头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王泽。 “吴不知呢?”林深问,他还没注意到王泽不善的脸色。 “死了。”王泽脱口而出。 林深惊得瞳孔骤然缩小。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他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要下床。 王泽见他的举动脸色更是阴沉,按住林深,“你就如此心心念念那小子,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 “他到底怎么了?”林深吼。 林深状似癫狂,王泽轻蔑一笑,“活蹦乱跳好得很,也不枉你淋雨给他捕鱼了。” 虽然言辞间带有奚落,但好歹是正面回答,得知吴不知平安,林深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喃喃道:“他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林深这个样子,有些话不用挑明了再问,王泽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起身背对林深,悲哀至极,幽幽的说:“我从未想到这六年会将你变成这个样子。每次我都只看到你冲锋陷阵首当其冲,却看不到你背后难耐的煎熬。如果早知道有今日,我宁可你一直呆在金玉城,就算永远庸庸碌碌无所建树,也总比……总比……” 这番话说得倒是感人肺腑,可林深听得稀里糊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王泽:“也总比什么?” 王泽转过身来,却是泪流满面。 林深手足无措,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吼:“也总比落得个断袖强!” 王泽的声音传得老远,惊飞了窗外树梢上站立的麻雀。 林深静默回味他话里的意思,没回味出头绪,问:“什么断袖?” 王泽脸上明显一僵,他没料到林深会给他装糊涂,缓过神来泪珠子滚得更加厉害,道:“我知道吴不知那小子长得白嫩可人,但是你也不能喜欢他呀,他是个男人!” 在战场上,王泽就算身中数刀也未曾落过泪,今儿个是怎么了,要把前半生没流的眼泪通通流个干净吗?不过林深看着王泽一张哭脸,倒没觉得什么,只是他的苦哭相实在难看,不得已拿袖子给他擦擦泪,轻声安慰:“你别哭了,传出去了得多难听。” “公子知道男儿落泪传出去了难听,那公子为何不明白男人喜欢男人传出去了更难听。”王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我当然知道断袖不是个好名声,可是你今日说给我听是什么意思?”林深不明所以。 王泽长呼出一口气,心下一横,说:“公子你不能当个断袖啊!所以你不能喜欢吴不知啊!” 绕了老半天,林深总算知道王泽想表达的意思了。 王泽眼里的吴不知跟林深眼里的吴不知不一样,以至于两个人的想法一直没落到一个点上。 可当王泽自以为撕开了林深的遮羞布,正等待着他排山倒海般的愤怒,没成想,迎来的却是他无法遏制的哈哈大笑。 林深拍拍王泽的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摇摇头,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还把我当作断袖。” “你……你不是跟吴不知……”王泽惊讶得说不清楚话,“我那天看见你们相拥而眠,两个男人……” “你呀!”林深感叹一句,“要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有些事情我不便跟你多说,过不了多久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林深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既然他说自己不是断袖就自然不是断袖。 王泽松了口气,拉起袖子擦去一脸的鼻涕眼泪,心想,今日这出老泪纵横的戏可算白演了。 而林深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 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浸人心脾,他没功夫再理会王泽,脑海里心底里尽是那天怀抱里的温柔。 ☆、老爹和哥哥都在 苏月回了将军府,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吃口饭,就被苏锐推搡着去拜见父母亲。 她别别扭扭不想去。 一来,觉得挺没面子的,这场自导自演的离家,一直都是她在演独角戏;二来,父亲对子女向来严厉,自己一声不吭的出走,虽在他意料之中,但此举始终不孝不妥,依照父亲的脾气,定是要将苏月吊上三天再毒打一顿。 这明面上说的是拜见,实际就是上赶着受罚。 苏月穿过回廊去往前厅,下人们一边干着活,一边用同情的目光瞟她。 她更是不想去了,可苏锐押着她就跟押犯人一样,难以挣脱。 她停住不走了,扭头幽怨的看苏锐,瘪着嘴,眼神里的乞求再明显不过。 苏锐当没看见,朝前扬扬下巴,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快点走,磨蹭也没有用! 如此不通人情的哥哥,有之,是命! 苏月白他一眼,继续拖 分卷阅读5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沓着步子。 本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认错领罚,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重责,却是老父语重心长的教诲。 苏将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常年在外驻守边疆,疏于对苏月的管教,导致她养成这么个关不住的野性子,这是他的责任。其实他对苏月女扮男装出去瞎混的事情了如指掌,也知道她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但不管她多么糟糕,都是苏将军的掌上明珠。平日里,苏将军不苟言笑,对子女要求甚是严厉,不过都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如今宝贝女儿声名狼藉,还要落得个与傻子相配的下场,苏将军难受至极,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为爱女一搏。 一屋子人呜呜哇哇哭了一阵,苏月也泪眼婆娑。 末了,她擦了眼泪抬头问:“阿爹,你要怎的为我全力一搏?” 苏将军正色道:“过不了几天就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皇上宴请文武百官,你只消随我一道去,在宴会上露一面,这貌丑的传言自然不攻就破。” 苏月面色发难,问:“当真要如此?” 苏锐插话进来,说:“当真要如此,这是最省事的法子。你莫不是怕了?” 苏月:“怕倒不至于,只是......” 只是中秋之夜的皇家宴会早在十多年前就给苏月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那时苏月六岁,随同父亲和哥哥参加一年一度的中秋夜宴。 年幼的的她双眸澄澈,五官小巧,看上去十分机灵可人,再加上在宴会上举止大方,为皇上唱了一首童谣助兴,便得了皇上、嫔妃以及在座的文武百官的赞赏。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叫刘雯君的女孩儿,是当今丞相的独女。幼时的刘雯君生得一张满是福气的脸,胖胖的小手小脚看上去笨拙迟钝,虽然不乏可爱,但与活泼机灵的苏月相比,自然光环尽失。 苏月大受夸赞,刘雯君却在席下黯然失色,后者心里难免失落计较。 刘雯君虽然讨不到大人喜欢,却在一众小孩中颇有人气。 她长得胖,爱吃,上哪都带着些小零嘴。这些个吃食自然引得小孩的注意。而刘雯君年纪虽小,却从不吝啬这些个吃食,一旦自己有的,身边的小伙伴也是少不了。 如此这般,她自然而然就在小孩子中一呼百应。 刘雯君不喜欢苏月,以致于所有的那个年纪的官宦子女都不喜欢苏月了。 那个中秋夜,虽得了皇上的赞赏,但苏月也是第一次尝到了孤立。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湖边,看天上圆满明亮的月亮,风吹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后不知怎的,似乎是起身的时候脚麻了,又好像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苏月“噗通”一声掉进了秋夜里又冰又凉的湖水中。她在水中扑腾着呼救,听见刘雯君和一众小孩的嬉笑声,格外刺耳。 苏月回家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再不与官宦子女来往,而每次宫中宴会也以身体欠安婉拒。 十多年过去了,刘雯君褪去幼时臃肿的皮囊,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有金玉城第一美女的称号。 而苏月早就淡出了世人的眼线。 有时也有人想起当年那个长相机灵,颇得大人欢心的丫头,问起她的近况,众人皆摇头不知。 大概是体弱多病,不便出门,有些人猜测。 有些人也猜测,是时过境迁,相貌丑陋,远不及当年的皮相,所以闭门不出。 谣言的传播有它的规律,越离谱的越有人信以为真,越恶毒的越广为流传。 “苏家幺女,貌丑无盐”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当苏月听见并开始在意的时候,它早就以不可控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庄宣王朝。 苏将军也看出苏月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舞,道:“别担心,阿爹和哥哥都陪着你。你不用展示什么才华,咱们月儿这么漂亮,就在那儿坐着就够了。” 苏月点点头,瞅一眼苏锐,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苏月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心里默默的想:“苏月,不能怂,要怂也不能在苏锐面前怂!” 见完父亲母亲,苏月终于能回自己的院子洗个澡换身衣服了。 她一路上蹦跳着轻哼着歌,享受着下人们由同情转为惊诧的目光。 其实她也没想到见一趟苏老爹,居然还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的。大概是人的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能和和气气的解决就和和气气的解决,动武伤肝伤肾的。况且子女年岁也长了,这么大的人了多少得给人留点面子。 越走近苏月的院子,桂花的香气就越浓烈。 秋天不是苏月最喜欢的一个季节,但是这个季节的桂花却是她最喜欢的。 苏月对桂花的喜欢,与平常的喜欢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执念。 有一年的秋天,苏月跟阿水女扮男装混在金玉城里,一人身着白衣一人身穿黛色,一人摇着折扇一人佩戴长剑,个子虽比成年男子稍低些,依旧惹得街上妙龄女子频频侧目。更有甚 分卷阅读5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者还直接走到他们跟前装晕,间接扑个满怀。 苏月和阿水为避开那些女子,行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巷子平平无奇,却有一股浓而不腻的香气。 那时苏月还不识得桂花,只觉得那香气太他娘的好闻了。 嗅了好久,她才嗅到那香气的源头。确定香气就在那堵高墙之后,她让阿水放风,自己偷偷翻墙进去偷花。 谁知,苏月的运气也忒不好了点,那家的主人就在家中,正撞见她翻自家的墙。结果……苏月被主人家拿着扫把撵了好几条街。 偷花不成差点被打开花。这事儿便成了苏月的心结,一直被记着,压在心底。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那米粒般细碎的金黄色小花朵,是一种叫做桂花的花木,苏月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院子的桂花树。 一到秋天,桂花陆陆续续的开,苏月的院子就会香整个秋。 桂花开得最热闹的那几天,便是中秋。 这天看着这么远,不过几个天黑天亮,一声不响,说到就到了。 今年的中秋没有下雨,伴着夕阳余晖,苏月与家人一同前往宫中赴宴。 她坐在马车里,从被风掀起来又落下去的布帘看见金玉城里张灯结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虽然父亲和哥哥都在,但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忐忑。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意不可揣摩,如果事情顺利自然是好,可万一皇上不高兴,即使她的容貌与传言不同,为了家国利益,一道圣旨定下她与王家儿子的婚事,她又当如何? 是抗旨不遵,赌上全族的性命吗?还是委身下嫁,一辈子就算了。 还没把事情理出个头绪,马车就已颠颠簸簸路过宫门。 苏锐和苏月同乘一辆马车,见她眉头深锁,愁思甚重,忍不住手痒,往她脑门处弹一个爆栗。 苏月被打个正着,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瞪着苏锐,只瞪着不动手不解气,又一拳给他垂背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 苏锐被打,还傻了吧唧的呵呵笑起来,说:“你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像头猪一样,还是凶起来正常一点。不过,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要是今天想迷晕在场所有宾客,就要笑起来,把那个刘什么,流氓君比下去!” “流氓君”三个字刚从苏锐嘴巴里吐出来,苏月终是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纠正:“人家……哈哈哈,哪是叫什么,流氓君,哈哈哈,人家是叫刘雯君。要是刘雯君,哈哈哈,知道你这样叫她,非得剥了,剥了你的皮……” 苏锐也忍不住笑,又很自大的说:“她想剥我的皮,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也别忧心了,万事有老爹和我,家里两个顶梁柱都在,你还怕什么。再说了,皇上想给王员外面子,难道就不顾及两个苏将军的面子了吗?” 苏月眼睛瞟着窗外,看红墙黛瓦从窗边络绎经过,状似不放在心上般道:“我哪忧心了,我忧心什么?”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因为苏锐的话平静下来。 ☆、苏家小妹 皇宫一向是个让人谨小慎微的地方,有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甚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就像十多年来的中秋晚宴,一如既往的大红灯笼红布绸,看着倒是喜庆,却无半分新意。 这座被红墙黛瓦筑起的高墙围困着的城楼,像风霜里经年伫立的老者,死板固执又威严不可侵犯。 苏月随苏锐落座。 她本想随便找个不显眼的角落,可皇家宴会一贯按照官职高低排位,家眷伴之左右。 苏锐在朝中官职不算低,苏月跟着他坐到了前面较为显眼的位置。 刚落座,苏月忍不住朝四周望了望。 他们来得不算早,座位已坐了一半有余。 在座的人或许还是十年前的人,可早不是当年模样,她一个认不出来。 其实茫茫人海中,苏月不过只想找一个刘雯君罢了,毕竟她是多年来深扎于苏月心的芒刺。但好些年头不见,匆匆一眼,看不出究竟,再者,名满金玉城的第一美人总该要掐着点压轴登场。 没坐一会儿,对面有位长相颇为俊俏的公子突然站起来道:“哪里的白衣仙子,竟美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比下去了。” 苏月与宴会上的人不熟,想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自顾自的摘了托盘里的一颗葡萄放嘴里细细咀嚼。 苏锐也站起身来,朝那人恭敬的作揖,颇为热情的道:“这是小妹苏月,此前身子不大好,一直将养于闺中,现如今病情好转,带出来见见世面,让宁王殿下见笑了。” 苏月不明白苏锐为何突然提起自己,更不懂官官之间的寒暄斡旋,没在意,自己吃自己的葡萄。 苏锐面上的笑撑久了有些僵。 可苏月还在吃葡萄,没丝毫反应。 他微微偏头,皱眉看她,拉拉她的衣服,小声道:“你穿的白 分卷阅读5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衣!” 宴会充斥着丝竹管弦,但苏锐的话像在苏月耳边炸开,她剥葡萄皮的动作戛然而止,环顾周围,唯有她一人身着白衣!!! 难不成这个叫宁王的,刚才夸赞的美过圆月的白衣仙子,是自己?! 苏月不可置信,苏锐已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 只见他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额上还急出了涔涔细汗,尴尬的对宁王说:“小妹不大懂规矩,还望宁王殿下切勿怪罪。” 苏月急急丢掉手里的葡萄,挤了满脸的笑,道:“是是是,我不大懂得规矩,还望宁王勿怪,勿怪……” 听闻这边有动静,满座宾客望过来。 数不清的眼睛看着苏月,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宁王哈哈大笑几声:“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个苏家小妹?” “苏家幺女不是面目……闭门不出吗?怎会是这么个谪仙般的妙人儿?”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大臣一边捋着白胡须,一边问。 “是呀是呀,这恐怕不是那个苏家女儿吧?”另一个靠得近些的大臣附和。 “说不定传言有误呢?” “我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简单。” “……”一众人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音快要盖过丝竹管弦。 传言中苏家小妹丑得离谱是众所周知的事,这般直截了当的戳出来,倒让本就尴尬的苏锐面子上更有些挂不住。 而这时苏月却不卑不亢的高声答道:“小女子正是传言中那个貌丑无盐的苏家幺女,苏月。” 宁王摸着下巴,看着苏月的眼神里尽是探究,说:“看来传言有误啊。” 苏月:“所谓谣言止于智者,难道宁王也信那些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无稽之谈?” 宁王没想着苏月会这么直接的怼自己,笑着打圆场:“哈哈哈,看来苏家小妹,不仅人长得好看,嘴巴也厉害嘛。” 苏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锐往后拉一把,使了个让她闭嘴的眼色,自己回宁王的话,道:“小妹在家中被家母溺爱惯了,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说话一向不经过大脑,冲撞了宁王殿下,还望殿下切勿计较。” 这个宁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乃是一届闲散王爷。年岁不大,与皇帝相差十来岁。年幼时因是最小的皇子颇得先帝宠爱,如今长大了,也有皇帝亲哥照应,从小至大恩宠不断,志趣不在高远,更不喜读书政务,偏爱斗鸡走狗,游戏人间。 宁王性子好相与,何况苏月又长得这么好看。他摆摆手,笑嘻嘻的说:“好说,好说。”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亭子。 亭子里的灯火并不明亮,橘黄色的光照耀着一人轮廓分明的脸,他凛冽的剑眉下有一颗不易察觉的小痣。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汪深深浅浅的墨洒落在地上,斑斑驳驳。 亭子虽隐蔽,但视野开阔。那人将宴会上的事尽收眼底,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笑至眼底。他心里想,原来不是自己一人在她那里讨不到好的,是所有人都在她那里讨不到好。 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苏月身上。 苏月此次目的本是澄清谣言,虽早有心里准备,可当这件事真切的发生,自己成为万众举目的焦点时,还是有些慌乱无措。 正当她思忖着如何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一个尖锐而娇媚的声音从宴会的另一头响起:“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跟我们宁王殿下这么说话呀!” 宁王虽在朝堂上不干正事,但凭着皇上的宠爱,声望还是有的。不管他如何混账,文武百官皆不敢对他放肆,所以苏锐刚才才会对他如此恭敬。 这声音的主人明明是在指责苏月。她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寻着声儿朝宴会的那一头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大红色衣服的女子,踩着莲步,风情万种的走来。她的脸庞若三月牡丹,娇柔而妩媚;柳叶似的眉,在眉尾处笔锋上走,俏皮可爱;眼是细长的丹凤眼,有神而含情;鼻梁高而挺,如异域美人;整张脸的点睛之笔当数那张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唇,着了鲜红的口脂,樱桃般娇艳欲滴。 这般与众不同的张扬美,教人一眼便难忘,如若她不是金玉城第一美人,倒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合适这个头衔的人。 苏月一眼便猜出这个人就是她的芒刺,刘雯君,顿时心冷如坠冰窖。 妈呀,十多年前就跟她杠上了,十多年后的第一次赴会又跟她杠上,真不知道结的哪门子的狗屎缘分。 苏月心乱如麻之际,刘雯君已经行至她的跟前,挑着右边眉毛看了一阵子苏月,问:“你就是那个苏月?” 趾高气扬的语气让苏月十分不爽,心里烧起的怒火焚尽了慌乱,反问:“你就是那个刘雯君?” 刘雯君被众星捧月惯了,少有苏月这样跟她说话的人,脸上明显不悦。 众人也没料到这苏月的无理竟是这么的无理。刘雯君怎么说也是被冠上第一美人称号久矣,而这苏月虽长相不俗,可 分卷阅读6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却是第一回正式在大众面前露面,也敢这么嚣张的? 刘雯君被苏月冷不丁一问,倒不晓得怎么回她话,两人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处了会儿。 苏锐见形势不对,又将苏月往后拉了拉。可这回却拉不动苏月了,反倒被她甩开了手。 这女人之间的事情啊,不可归为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类的,也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说的。但女人之间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她说话太嚣张,我看不惯她给我嘚瑟,我讨厌她的这副嘴脸。但这种不上台面的事之争对于女人却尤为重要,关乎脸面,后退半寸都要被对方踩在脚底下。 宁王殿下估计是打圆场打惯了的人,此时又出来打圆场,带上一副老好人颇为慈祥的笑,道:“嘿嘿嘿嘿,苏家女儿生得冷艳,刘家女儿生得娇媚,这是两种不能用来比较的美,不过个个都是绝色。本王觉得今年的中秋宴会甚是养眼,甚是养眼啊。” 宁王一出马,总少不了拥戴者。一干人等又跟着附和。 刘雯君见这苏月不是个软柿子,捏着咯手,自己在她那儿讨不到好,长袖一甩,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可苏月却不想作罢。这火已经引起来了,哪是你想浇熄就浇熄的? 于是苏月对着刘雯君的背影大声道:“你闭门不出吧,人说你丑陋不堪,不敢见人;你一出来吧,人说你抢占风头。我苏月长什么样,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消旁人说三道四,有些名头更不屑争,”她的目光又转向众位大臣,“敌国屡犯边境,街头幼儿流离,老者无人供养,天灾人祸不断……各位把心思放在苏月身上,苏月真是惭愧无比,有些事情更是需要各位大人多操心才是。” 一席话,说得众人老脸发红,无人应声。 刘雯君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现在背对着苏月停在原地,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双手恨恨的握拳。 末了,苏月又陡然转了脸色,笑意动人,举了酒杯,开口:“苏月随便唠叨几句,诸位大人莫要嫌弃苏月聒噪,苏月在这里祝愿各位大人中秋佳节愉悦。” 虽说得众人不好意思,但人家打你一巴掌又给个甜枣,何况宁王殿下带头举起酒杯,一干人也乌乌拉拉的举杯共饮。 刘雯君暗松口气,强撑着笑脸,这才继续朝自己位置走。 ☆、拱翻了案几 站在不远处亭子里昏黄光线下的那人,听闻苏月这番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这个鬼丫头,以前就知道她这张嘴不简单,没到在一帮王公大臣面前竟也这么胆大妄为的。这帮老匹夫个个年岁长她两倍不止,还被唬得一愣一愣。 最头疼的是宁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年纪不大辈分却高,一向肤浅得很,看脸下菜碟,遇到皮相耐看的,姓甚名谁都忘个干净。 亭子里那人又笑又埋怨,其实对宴会上那个时而语笑嫣然,时而怒目而视,时而傻里傻气的苏月没有半点怨怪,反而打心眼里喜欢她的灵动聪慧。 有怨怪的是刘雯君。 她从小就知道这个苏家幺女苏月跟她八字不合。幼时她长得胖,又因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面相不讨喜。 那年中秋,她第一次跟随父亲进宫参加宴会,开心的穿了最喜欢的衣服,戴上最华贵的首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虽算不上最好看的,但不至于在一众官家小姐中显得太差劲。 可是,那年的苏月是那么的机巧动人啊,每一个与之相较的女孩都显得黯然失色。 六岁刘雯君,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虽然所有人注意到的都是苏月,但这并不是刘雯君讨厌她的原因。 刘丞相和苏将军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官职相当,位置便是排在一起的,苏月和刘雯君自然也坐到一块。 有后宫娘娘眼中只看得到将军之女,不识得丞相千金。 为了能跟小苏月说上几句话,娘娘们没话找话的谈起苏月旁边的小女孩,说她的小婢女长得真是一脸福相。 婢女啊!!!! 想她刘雯君怎么说也是一国丞相之女,竟然一眼就被认作下等之人。这对幼小的刘雯君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那以后刘雯君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也正是因为如此,经过十多年的沉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获得金玉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虽然不知道为何苏月之后再不在皇家宴会上露面,也不再与官家子弟来往,但听到苏家幺女相貌丑陋的传言,刘雯君的心里说不上欢喜,但总算平衡了一些。她觉得上天其实也是公平的,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就不好看了,小时候不好看的长大了反而好看。 可是十多年后的今日,苏月的突然出现,等同于给了刘雯君响亮的一耳光。 世间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上天对人命运的安排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多年不见,她是清冷月光,自己是雍容牡丹;她是谪仙般的人物,而自己是凡尘俗物。 天上云 分卷阅读6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和地上泥依旧是有差别的。 苏月托盘里的葡萄已经吃了小半,皇上和皇后还未出现,只陆续又来了些皇子和大臣。等得有些无聊,她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苏锐,小声的问:“咱们是不是来得早了些,等了这么长时间,宴会还没开始,我都快坐不住了。” 苏锐最是了解苏月,宴会上有吃有喝有看,哪会刚来就坐不住的。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笑着道:“谁叫你不收敛点,偏偏一来就跟刘雯君杠上,现在倒好了,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所有人都探究的盯着你看,你那性子还能淡然处之倒还怪了。不过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得受着。” “什么叫我惹出来的事?”苏锐这话说得苏月不爱听了,生气的把手里剥好的葡萄扔桌上,侧过身子对他说:“说得好像是我惹是生非,硬要出头似的,要是刘雯君言辞有礼,我也不至于反击,再说了……” “十三皇子到——”一声尖锐高亢的唱报,打断苏月的话,她皱了皱眉,心里不快的抱怨一句:“该死的太监……” 管他十三皇子十五皇子的,到不到与她有何干系,看都懒得看一眼,又继续对苏锐说:“再说了,我一来就安安静静的吃葡萄,到底是哪个猪把我从位置上拽起来见那什么宁王的!?” 是苏锐拽苏月起来的,他无话可说。但人家宁王都问话了,也不能将他晾在那里吧。 好心没好报,苏锐体会得可不是一回两回。可谁让他是哥哥,妹妹说他是个猪能有什么办法。 他心里不快,嘟嘟囔囔骂一句:“要是我是个猪,你还不是个猪……” 苏月:“你说什么?” 苏锐立马讨好的嘿嘿笑,递颗葡萄给她,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吃葡萄,你吃葡萄。” 苏月接过葡萄,一脸的量你也不敢说的什么的表情。 她满意的转过身来,继续端正坐好。 一抬头,斜前方空着的两个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人。那人着一件墨蓝色的衣衫,意气风发,跟旁边的官员谈笑风生。虽然他整个人的神态甚至气度跟平日里看到的不一样,但是苏月一连看了好几眼,确定那就是林深无疑。 怪不得平常聊到八卦,林土豪总是说想知道什么宫廷秘辛尽管问他,苏月一直当他吹牛。原来他家当真有钱到与皇室也有联系,甚至在这种重要节日庆典也被奉为上宾。 那林深家得有钱到哪种程度啊? 苏月回想着过去有没有苛待过林深,想着想着,真觉得往事不堪回首。那不叫有没有苛待,那叫一直都不曾善待。 苏月正暗自恼恨自己,林深朝她这边看过来了,她吓一跳,顾不得有脸没脸,急急忙忙往桌底下钻。 我的天呐!要是被林深看到可就遭了。 苏月如今女装在身,若被林深逮到现行难免让他觉得待人不诚。其实苏月男装出行不过是觉得方便,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不想自己在做某些事的时候遭人口舌。 更何况,现在的林深,她可是半点都惹不起,还是等过了今天,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吧。 苏锐见苏月钻桌底也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将她揪上来,别丢人。后来细想,她不会无缘无故藏起来,显然是遇见了什么不能见的人。今天本是来带她来露个脸,现在脸也露了,目的七七八八达到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于是苏锐将桌布放下来,将苏月藏好。 苏月心惊胆战,钻桌底让她老脸无处安放。 她将另一头的桌布掀起一条缝隙,脸贴着地面偷偷看宴会上的情形。 一切如常。 估计是刚才十三皇子的到来,转移了众人对她的注意。林深没看到她,也应该没什么人看到她钻桌底。 苏月暗自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祈愿:上天怜悯,让她一直在桌下待到宴会结束万事大吉吧。 可她没有注意到是,刘雯君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和林深嘴角噙着的笑。 后来大概是皇帝皇后到了,百官跪拜齐呼万岁,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苏月藏在桌下不免郁闷,觉着好不容易进宫一场,除了吃些葡萄,啥都没捞到。 佳酿之味、佳肴之味混杂女子的脂粉香,香气仿若一双无形的大手包裹着苏月,揉捏着她,她多想掀开布帘,坐上桌去也尝尝宫廷的菜肴,可是…… 被香气和欲望挑拨得欲哭无泪之际,苏锐戳了戳她。苏月扭头,狭窄空间里难以回身,借着从透过布帘的光,她看见苏锐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只鸡翅膀。 哇—— 感动之意无以言表,苏月差点老泪纵横。就知道苏锐这个混小子嘴巴坏了点,但是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苏月三五下啃完翅膀,就听闻一阵掌声。 …… 掌声歇了,刘雯君那娇媚的声音说:“臣女雕虫小技,污了皇上圣眼,还望皇上恕罪。” 苏月不用看都猜得出她那副假惺惺的表情,嘴上说着恕罪,脸 分卷阅读6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上何曾有半点有罪之意。这种场面惺惺作态得让人恶心。 “诶,雯君过谦了,”听着这浑厚的声音,想必定是皇上,只听得他说:“雯君舞技天下无双,哪有污了朕的眼之说。我看呐,这金玉城第一美女、才女的名头都当归于你才对。” 刘雯君:“皇上赞誉臣女受之着实有愧。今日宴会之上见得久病不出的苏将军之女苏月,那长相才叫一个绝色。雯君觉得那样好看的妹妹,舞技定然不在臣女之下。若苏月妹妹愿意献舞一曲,那真真是这月圆之夜里最美好的事情了。” 苏月趴在桌子底下,气得发抖。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为何这刘雯君就是不要她如意,事事要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她真是恨不得冲出去掐死她。 既然跟皇上提及了苏月,照理说,此时她该上前回话了。 久不见动静,大臣们开始议论。 时间若流水,每过去一阵,苏月心里沉下去毅些,宴会上的气氛愈加凝重。 她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从桌底下爬出去回话吧,这成何体统啊。 一面气恼,一面惊慌。 还没想好怎么办,那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又响起来,问:“苏月现在何处?为何不上前回话,可是不愿献舞于朕。”愠怒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苏月额上冷汗直冒,神经紧绷,早如惊弓之鸟,听闻皇帝震怒,更是六神无主,吓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倏的一下站起身来…… 这一站,竟把上面的案几也拱了起来,一时间杯子盘子散落一地。 寂静的宴会上,只听得“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异常刺耳。 苏月无措的看看周围,又看看地上,听见心里也有东西破碎了。 众人瞠目结舌,缓过神来,猛的哄堂大笑。 ☆、什么都不会 不过一会儿,一群侍卫们举着佩刀,嘴里嚷嚷着护驾,呼啦呼啦赶过来。 苏月还看着地上的残瓦碎片发着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这群人围困在中间。 寒光凛凛的长剑,即使在橘色灯火的照耀下,也显不出温柔。 就像这座巍峨的宫殿,明明用最绚丽庄重的颜色点缀,还是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几十把长刀对着苏月,她神色呆愣,刀剑无眼,她站在中间亦不敢轻举妄动。 看了阵地上的残片,一抬眼就撞进林深眼睛里。 四目相对……有一种突然被人撕掉外衣的感觉。 苏月心里糟糕极了,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没有比此刻更加糟糕的。 林深这下铁定认出她了,之后该怎么跟他解释啊? 如此阵仗,最为紧张忐忑的反而苏锐。 帝王神色愠怒,他暗觉不妙,立即双膝跪地,俯首对皇帝道:“皇上明鉴,此女乃是微臣亲妹,并不是什么刺客,因初次进宫不懂规矩,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这个位置乃是天底下最为尊贵,权势最大的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苏月搞出这么大动作,着实吓到了皇帝,惊吓之后,便是愠怒。 皇帝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苏月。 会场上死寂一片,丝竹管弦也止了。谁都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 不知道皇帝看着苏月想了些什么,看了一会儿,问:“你就是刚才雯君提及的苏将军之女,苏月?” 皇帝面上不见喜色,声音倒听不出怒气,可这样不喜不怒的更是让人心慌。 所谓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苏月自己倒没什么,可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万一牵扯到家人,后果不堪设想。 权威面前,不服软不行。于是她恭恭敬敬的跪下来,道:“启……启禀皇上,小女确是苏将军之女,苏月。小……小女贪玩,入场不久就看见地上有一只蟋蟀,一时忘了场合,就……就钻到桌下找蟋蟀去了。刚……刚才皇上突,突然问起小女,小女一……一着急,这才拱翻了案几,惊扰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原来是贪玩啊!在座大臣松了口气。 这时苏将军也趁机出列为苏月辩解:“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体弱,又被她母亲娇惯坏了,才养成了这么个莽撞的性子,请皇上恕罪。” 苏将军这一党的人,也三三两两站出来为苏月说情。 不过误会一场,事情缘由已解释清楚,此事应该就翻篇了啊。可皇上依旧盯着苏月不说话,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似要把苏月里里外外看个明白。 看了半晌,突然捋着胡须哈哈笑起来,道:“苏爱卿的女儿真是有趣得很,看起来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倒是个小孩子心性。即是小孩子朕怎么又会同她一般计较。” 皇上笑起来,一众臣子附和着笑起来。 君王展颜,苏锐这才将一口气完全松下去。别看他平时老是欺负苏月,一张嘴巴又贱嗖嗖的,可却是一家人 分卷阅读6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中最疼爱她的人。 “不过……”皇上又道,苏家人松了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静静等着皇上的下文。 “既然犯了错就该是要罚的,朕就罚你为朕献舞一支可好?”皇帝道。 跳舞啊!这堪比要苏月的老命啊! 其实,十多年的中秋之后,苏月再没碰过女孩子的玩意,琴棋书画一样不会,更不要说跳舞。 欺君乃是杀头的大罪,虽然刚刚苏月说自己钻桌底下找蟋蟀就已经犯了罪,但献舞这事是要拿真本事说话的,她只能承认自己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一众人等又议论起来。 一个官家小姐,更何况还是将军之女,不会跳舞,简直天方夜谭。 皇上:“你当真不会跳舞?” 苏月:“小女幼时学舞摔断过腿,自那以后再没有跳过舞。” 苏锐又松口气。 不得不感叹苏月这脑子着实转得比一般人要快,就连自个儿扯慌也不如她这般信手拈来。 可帝王总归是帝王,历代哪位是没有颗玲珑心肝的? 于是皇帝又问:“那乐器呢?总不会又摔断了手吧?” 苏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摔断了手,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这样说了不就明摆着找借口,不想给皇上演奏吗? 皇上脸上已见愠怒,他将这情绪浮于脸上,并不隐藏,旨在提醒苏月。自古以来,这世间认定的法则就是皇帝是这人世的天,伺候皇帝是天大的荣幸,她苏月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不是找死是什么? 苏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她并不是不愿意表演,而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但是大家又认定她一个将军女不可能不会。 所谓的真实,不过是人们习惯性的去相信一些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苏月又给皇上磕了个头,虔诚无比的道:“请皇上恕罪,苏月并不是不想给皇上演奏,可苏月是真的不会。苏月自小五音不全,怕污了皇上圣耳,所,所以……” “大胆……”苏月话还没说完,皇上一掌拍向身前的案几,酒杯震落在地,“啪”的一下洒了一地的酒,杯子咕噜噜的滚下台阶。 一众官员吓得齐刷刷的往地下跪,大气不敢出。 唯有一人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喝酒。他将杯子里的佳酿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捡起从台阶上滚下来的酒杯,对皇上道:“父皇何必动气呢,这丫头确实什么都不会,您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是让文武百官看笑话吗?” 苏月将头稍稍抬起来一点,想看看何人替她辩解。皇上已然在气头上,竟还敢这样跟皇上讲话的。 可……那不是林深吗?那,他又为何称皇上为父皇? 他不是自诩林土豪的吗?难不成……难不成他是皇子? 如果他是皇子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解释起来就顺理成章了。为何他出手阔绰?为何他熟知宫廷之事?为何他出现在中秋宴会之上? 即然他也隐藏了身份,那么苏月就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了。 心头一震波动,苏月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她将头低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处罚。 但不知为何,一看到林深替他求情,苏月就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皇上大声责问:“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这不是朕在为难她,是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难朕!” 确实,天家威严不可侵犯。世间哪有人胆大妄为到皇帝的要求都敢拒绝的,苏月此举,在旁人看来就是在挑战皇帝的威仪。 没想到,林深却哈哈笑了两声。看来他不着急啊,苏月就更加放心了。 只听得他说:“父皇明鉴,这个女子确实不会舞蹈乐器。她乃将门之女,您让她耍几套三脚猫功夫倒是不在话下,那些娇柔女子的才艺,她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 皇上狐疑:“你如何知道?” 皇上如此问话,苏月暗道不妙,难不成林深真要将她女扮男装,在金玉城里偷鸡厮混卖平安福的事情捅出来!这样的话,不用担心她以后怎么混得下去,她爹就得先抽死她。 绝对不能让林深捅出这些事来! 与其被皇帝责罚,也总比被老爹抽死强。不管了,苏月眼睛一闭,大声抢着答:“小女是无意间结识殿下的,因与殿下投缘,相处一久,殿下便多多少少知道些小女的事情。不过小女确实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若是在中秋宴会上耍拳定然不雅,还会坏了皇上兴致。小女才疏学浅罪该万死,不过还请皇上给小女一次机会,小女回去定然勤学苦练,脚断过但手没断过,下次,下次一定为皇上弹奏一曲。” 苏月这番说辞诚诚恳恳,可谓了顾全了皇帝的颜面。 毕竟中秋佳节,皇上也不打算追究了。可谁料到,林深又开了口,他一开口苏月就觉得他不安好心。 他对皇上道:“父皇召回儿臣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儿臣整日里除了上朝甚是无聊,所以也时不时去金玉城里……体察民情。一日,苏小姐在街上被 分卷阅读6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贼人偷了钱袋,正巧儿臣碰见,便为她寻了回来,这才认识的。” 苏月:“……”原来这小子只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彰显一番他的功劳,勤政爱民又见义勇为的。害得她白担心一场。 皇帝感叹:“竟有这般曲折的事。” 林深:“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嘛,这说来也是儿臣与苏小姐之间的缘分……” 听到这里,苏月翻个白眼,心里想:“切,谁要跟你有缘分啊。要不是当时看你穿得显贵,又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才不会找上你买护身符的。” 不过与林深的相识,倒让苏月更加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的。就像林深,一看就不是那种很有头脑的人,但实际却是满肚子坏水。 “不瞒父皇,此次苏小姐进宫,一半是苏将军的意思,另一半是儿臣自作主张邀请苏小姐来的。本是邀她来共赏明月,共饮佳酿,却没成想闹出这等事来,倒是儿臣怠慢了苏小姐。”林深继续说着。 他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把错处全揽自己身上,倒是给足了苏月面子。 苏月心里好受些了,觉得林深颇有心计的想法也淡了。 可正当她对他的好感一点点回升,又听到林深对皇帝提议说:“既然是儿臣犯下的错,总该儿臣来弥补。所以儿臣想先带苏小姐离开一会儿,私下里赔个不是。还请父皇准许。” 皇帝捋着虎须,满眼净是探究,脸上却带着慈善的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只要苏月同意,朕倒是没意见。” 苏月低着头,后脖子都低酸了,能先离开这个地儿也是好的,管林深安什么心,于是硬邦邦的说:“殿下好意邀请苏月,哪有有错之理。虽不知殿下要带苏月去什么地方,但苏月愿意同殿下前去。” ☆、你怎么猜出来的 赔罪难道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才会显得更有诚意吗,为何还要私下? “苏林”二人此举,难免引得旁人猜测。孤男寡女三更半夜……这二人之间没点事情,谁信啊! 看着苏月跟着“林深”离开的背影,苏锐心里突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不知道苏月什么时候跟皇子扯上关系的。但“林深”刚才那番帮她抓贼的说辞,苏锐半个字都不信。 苏月总嫌身上挂着钱袋碍事,所以她出门不爱带钱袋。再说了她跟阿水形影不离,上个茅厕都出双入对的,即使真被小偷偷了钱,哪又轮得到他英雄救美。 “林深”当众编造这样一个故事,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与苏月关系匪浅。但当着皇帝的面将他与苏月捆绑在一起,苏锐不免会想,这个“林深”到底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 自古以来,皇家是非最多,家事国事糅杂成一团。为了那个位置可以不择手段不顾情谊罔顾人伦,那是至高无上的位置,也是用鲜血堆出来的位置。所以苏锐作为哥哥来说,并不希望妹妹卷入无休无止的斗争一生都不得安宁。 苏月跟着“林深”去了不远处的亭子。此处的静谧与目之所及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宴会一点没因为刚才的不愉快受到影响。 其实又哪里会受到影响呢。 大多数官员都是控制面部表情的好手,哭笑之间收放自如。 灯火悄无声息的把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拉得老长。二人静静的站着,心里憋着太多话,一时之间没个头绪,倒不知道先说哪句。 一年一度的八月十五,天上的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刻。月的光辉洒落下来,照耀着花坛里的菊花,风吹散花朵淡淡的香气,说不清是风的味道还是花的味道。 “林深”瞧了一阵子花坛里的菊花,大概把多少朵都数清楚了,气氛冰冷得他再忍不下去,干笑着打破平静,说:“我刚才就站在这里看你,原以为你对我算凶的了,没想到你还有更凶的一面啊!哈哈……哈……” 苏月对官员们的语气虽然客气,言辞却是一针见血,杀人于无形。 “林深”还没有干笑完,剩几个“哈”字卡喉咙里没吐出来,苏月猛的转头,微眯的眼神太犀利,盯着他仿佛在无声的斥责:“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躲着看热闹,白瞎了跟你称兄道弟这些时日。” 不过,“林深”这小子隔岸观火倒不是苏月此时最在意的事。她最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跟她相处差不多三个月的人到底是谁,姓甚名谁? 如此想着便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林深”脸上的笑意顿时像被按下暂停键,在听到苏月问“你是谁”三个字时,一瞬就静止了,不过脸色还很柔和的。他抿着嘴唇,想着怎么坦白才能把误会和伤害降到最低。 好久,他动了动唇,声音没有平时有底气,说:“其实我很早前就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苏月没耐心的打断他,“你别跟我扯那么多,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叫李云湛。”他说,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男性的磁性。 分卷阅读6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很熟悉的名字,苏月确定自己听过,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只能疑惑的望着李云湛,等着他的下文。 李云湛解释:“我是庄宣的十三皇子李云湛。” 闻言,“十三皇子”四字在苏月的脑子里猛然炸开,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金玉城的茶肆酒楼大街小巷流传着各式各样谣言的庄宣战神李云湛。 不可置信!远在天边的人物怎么就站在自己跟前,苏月瞪着眼睛,手颤抖的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 李云湛猜到她想说什么,点点头确认,又继续解释道:“我其实不是有意瞒你的。前几天就想跟你解释清楚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明白突然知道真相你肯定很惊讶,也觉得我不真诚,但是事出有因,你可以不高兴,但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我没有不高兴,毕竟我对你也有所隐瞒,”苏月张开双臂,抖了都宽大的袖袍,“不过,你见我这个样子就没有想问我什么?” 见苏月确实没有不高兴,李云湛松了口气,转身坐在美人靠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得意的样子,说:“有什么好问的,我基本都猜到了。” 苏月转过身看着李云湛,没打算坐。 他那副“天下老子最聪明”的表情真的让人想揍他。 苏月不想如他意,装得不在意的挑挑眉,问:“你怎么猜到的?” 李云湛样子讨打,说的话更讨打。 他说:“第一次见你就猜到了,就你那样子还女扮男装,世间上哪有男子个子这么小,长得还这么白的。” 苏月不信。她从小就穿男装混街头的,虽然个子矮了些,皮肤白了些,但是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她学得有模有样,就算混进青楼,姑娘们也夸她是长相俊俏的小公子。 苏月想,李云湛肯定是刚才在宴会上见到她才知晓她的身份,说自己早就猜到了多半是顾及面子瞎说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以真实身份相见,想来应当正经些,于是苏月理了理衣襟,挺直了脊背,正儿八经介绍:“我叫苏月,是苏大将军的女儿,苏小将军的妹妹。你以后叫我苏月也好,叫我吴不知也行。不过,你可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欺负我。我们家可是有两个将军,你虽是庄宣的战神,但以一敌二,恐怕还是没有胜算的。” 不知为何,苏月就是在李云湛面前就是自称不了“小女子”,也没办法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硬是要搬出父亲和哥哥找回自己的场子。 本来她说得严肃正经,可李云湛就是觉得这番话让他忍不住笑。他憋着让苏月讲完,最后终是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一边笑着一边拉苏月坐到自己身边来,直到笑出眼泪,肚子也发痛,才缓了下来。摸了摸苏月的头,苏月觉得他像在摸狗一样。侧过身来,皱着眉头盯着他。 李云湛也盯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想法不在一块。 互相瞧了对方一阵,李云湛又抬手摸了摸苏月的脑袋,眼角闪着笑出来的泪光,问:“哎呦,我说苏月,你这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呀?” 他的语气里有嘲笑,也有微不可查的溺宠。 苏月没好气的挥开李云湛的手,喃喃:“你脑袋里装的什么我脑袋里就装的什么。” 说着她又往李云湛那边挪了挪,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嬉皮笑脸的问:“传闻你眼若铜铃血盆大口,平时你自诩潇洒帅气,最是在意这张脸的,又怎能容忍别人这般中伤你。” 李云湛果然是在意他的脸的,正了正神色,一板一眼的说:“这不叫中伤,这叫不知者不为过。他们又没见过我,只觉得我在战场上以一当百,应当长得凶神恶煞,却没成想小爷我却是如此这般翩翩公子模样……” 听到这般狂妄自大又不要脸的言辞,苏月在心里呕了一下,李云湛还在滔滔不绝:“你看看你,传言中不是大麻子脸绿豆眼,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事实呢?虽然也好看不到哪去,也不至于看不下去……” 李云湛还没说完,苏月听不下去,一脚踩他脚上。 李云湛始料不及,“嗷呜”一嗓子中断了他的叨叨,想要握脚揉揉,又下不去手,只急红了眼对苏月吼:“苏月,你竟敢谋杀皇子!” 苏月作无辜样,环顾四周,“皇子么?哪呢?我只瞧见一只大苍蝇一直在嗡嗡的叫不停。” “……” 两人撕开伪装的外衣后,关系一如往常。 在亭子里坐了阵子,估摸着李云湛的脚不疼了,就准备离开。 今天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他们二人离场怕就惹出了不少闲话,要是再耽搁下去,先不说皇上那里怎么交代,光是百官质问的眼光就得把他们射成筛子,况且还不知道老百姓们又要把他俩传成什么样子。 这回苏月走在前面,李云湛跟在后面。 月光和灯火的交加,让苏月的背影看起来像在发光。她着一身白衣,清清冷冷,遗世独立。 李云湛看着 分卷阅读6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她的身影,内心宁静又柔和。 他的眼神还流转在前面那人身上,没料想到她忽的转过头来问:“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我是女儿身的?” 苏月还纠结着这个问题。 “你确定要知道吗?”李云湛问。 苏月停了脚步,转过身,模样甚是认真:“确定。” 李云湛扯开嘴角笑了下,痞痞说:“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就打起来了吗?我有一掌正好打你胸口上,当时没察觉,后来去霸县办了趟差事,也跟人打了一架,也打人胸口上了。后来细想,打你胸口那一掌却跟打别的男人时的手感不一样……所以,我就知道咯。” 苏月现在觉得李云湛刚才那一笑,笑得才叫一个淫/荡!!! 而此时,她却不能暴躁,不能发狂,只能保持平静。 李云湛见苏月没动作,他也不敢有动作,只时不时不好意思的瞟她一眼。 苏月深吸几大口气才勉强控制自己不动粗,扯起嘴角,微笑着说:“李云湛,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 苏月说完就转身大步走了,李云湛在后面追,急切的说:“别呀,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也不想说的啊。我保证,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别走这么快,黑灯瞎火的,小心别摔了……” ☆、第一想嫁之人 果不其然,回到宴会上,众人看苏月和李云湛的眼神各怀深意。 有摸着胡须面露慈善的;有端着酒杯神色打量的;还有直接以“你俩间有事儿”的眼光直勾勾盯着的......简直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不过苏大将军和苏小将军还算持重,该喝酒该吃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连看都顾不得看他们一眼。 跟皇帝见过礼,两人回到自己位置上。 自打李云湛跟没脑子似的说了实情,苏月自始至终没跟他说过话,瞧也没正眼瞧。 李云湛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觉得苏月平时大大咧咧,想必不会为这件事生气。可人家性子即使开朗大方,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哪能当面被这样调侃的。恐怕这次是真的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哎......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嘴贱! 即使灯火摇曳,月光皎洁,流香四溢,人影绰绰,但晚风吹来,还是让人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苏月心里本就有气,风吹得她冷得更是生气,暗暗咒骂:“这该死的晚宴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她冷得一哆嗦,已经坐不住了,还不得不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射来或轻或浅的“暗箭”。 那王大傻子真是害人不浅!那李云湛也是害人不浅! 苏月对宴会上的莺莺燕燕不感兴趣,无聊得四处张望,目光不小心扫过李云湛。 他立马扬起哈巴狗一样讨好的笑。 苏月流转的目光移回来,白他一眼,又移开。 这一眼白得李云湛小心脏拔凉拔凉的,心道:“完了完了,苏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保持着哈巴狗式的笑,等着苏月再次回眸,哪怕再白他一眼都好。可他笑得脸都僵了,也没等到苏月的目光。 于是,拔凉的小心脏瞬间碎成了渣渣。 没过多久,一名看着跟李云湛差不多年岁的少年缓步走来。 跳得卖力的舞姬见了他立马识相的停下来,规规矩矩的站立于两旁。 少年身着月白色华袍,黑发高束,步子不疾不徐,姿态雍容,贵不可言。 舞停、乐止。在场的妙龄少女皆向他看去,苏月跟着看了过去。 可这一看,便觉得天旋地转...... 少年礼仪周全的朝君王跪拜,作揖、弯腰、下跪......任何一个动作恰到好处,完美得无法挑剔,又不管任何一个动作都显得赏心悦目,仿若浑然天成。 众少女望着那抹白衣剪影含羞露笑,唯独除了苏月....... “儿臣因公务绊住了脚,来的迟了些,还望父皇恕罪。”华袍公子对皇上恭敬的说。他的声音温温和和,清清淡淡,像他这个人一般,如月色飘渺,看得见,抬手一摸竟是虚无。 苏月闻言,已觉眼冒金星...... 这个人竟然也是皇子!!!!难道是因为她假扮道士招摇撞骗,所以今年流年不利?老天惩罚她在皇家子弟面前丢人现眼,要跟这帮惹不起的主纠缠不清? 华袍公子得到皇上准许后,入了座,是在李云湛之前的一个位置。 乐起、舞动。莺莺燕燕又卖力的跳起来。 官员们依旧专心致志的注视舞姬每一个撩人的动作和不经意裸/露的肌肤。 不官家小姐们倒对这群身份低微浓妆艳抹的舞姬不感兴趣,只全身心系于在白衣少年一人身上。 苏月看着少年从容不迫的举动,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边上的苏锐,问:“那人谁啊?引得这么多女子注目。” “那 分卷阅读6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个是庄宣的安王,在皇嗣中排行老七。”没听到苏锐的说话,反倒听到另一侧有声音在回答。 苏月扭头一看,宁王什么时候窜到这边来的? “你可以叫他老七,安王,或者直接叫名字李云璟也行的,亦或是你想叫得亲热点,云璟,阿璟也随你。”苏月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宁王继续叨叨。 “老七这小崽子就是长了副好皮相,金玉城里女子第一想嫁之人就是他,”说着,宁王露出抹坏笑,抖了抖眉毛,问:“苏家小妹突然问起老七,莫不是也看上他了?” “不过,你看老七下面那个墨蓝色衣服的,是十三李云湛,看着没有老七白净,脾性也没有老七温和,但人品还是不错,擅长行军打仗,被称为庄宣战神。” “苏家小妹看上哪个了?要不要本王给你牵线搭桥啊?” “我我我……咳咳咳……”苏月一激动,猛地被口水呛住,咳嗽得答不上话。 宁王:“本王看你早与十三有交集,现在又盯着老七,莫不是两个都看上了?哇,苏家小妹你也太贪心了吧,所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竟然两个都想要,这可如何是好啊?”宁王说完,捂着嘴轻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锐听到这段看似你来我往实则宁王自说自话的对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想说点什么为自家妹妹辩解,可事实就是苏月跟李云湛交好,又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李云璟看。 他想不出怎么帮苏月开脱,一着急,口不择言:“月儿将门女子,不拘小节,当是如此,当是如此,哈哈,哈......”说完,他自个儿又觉得不对,径自把案几上的那杯酒端起了喝了。 宁王看好戏的笑颜在苏锐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僵在脸上,灰头土脸的跟吃了屎似的。 而苏月,老脸呛得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苏锐真不愧是亲哥,永远站在坑妹第一线。 其实,苏月根本不可能看上李云璟的,今日也不是她第一次见李云璟。早在前段时间,她便跟李云璟同在半月亭躲雨。 苏月野惯了,李云璟仪表堂堂又端端正正的模样让她极不自在。况且她还惹出了住在青楼的笑话,怎么可能还恬着脸喜欢他。 至于李云湛就更加不可能了 宴会的后半段,苏月如坐针毡,加上刘雯君时不时恨恨的瞪她一眼,更是如万千虫蚁缠身。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该露的面露过了,该澄清的谣言不攻自破,就是不知道那王员外会不会识相的把聘礼抬回去。要知道,送了的东西再要回去,对于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而言,这种行为就如同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翌日,苏月起床一如往常穿上男装。 阿水端了洗漱的脸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吓得险些把盆给摔了,立马关了门,把苏月拉到一旁说:“老爷还在家呢?你前几天才闹了出离家出走,又不消停了?” 苏月别过阿水,自己理了理衣襟,道:“你觉得苏大将军精明吗?” 阿水:“将军身经百战,兵法计谋无一不精,当然精明了。” 苏月叹口气,拍拍阿水的肩,感叹道:“所以啊,咱俩这点道行在他面前蹦跶真的是丢死个人。其实他早就知道我经常扮成男人出去瞎混,只是没惹祸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我是他幺女,嘴上不肯说心里在乎着呢。” 阿水:“你又如何得知?将军常年在外,对府中之事知之甚少也很正常。” 苏月理完了衣襟,埋头整理袖口,漫不经心道:“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 自从两个苏将军回来后,苏月溜出府又从后门溜进来就时不时的碰上苏锐,而且他很明显的就是在守株待兔,再加上上次离家出走顺利得出乎意料,苏月就更加肯定心里的想法了。堂堂统领十万大军的苏大将军哪是这么容易就被小丫头片子给糊弄了的。 苏月收拾好仪容,问阿水:“你确定不跟我出去?你不出去我可出去了?” 阿水没答,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好半响,把脸盆扔地上,湿了的手在衣襟上缓慢的擦干,道:“我去,你等我会儿,我先去把衣裳给换了。” 看着阿水飞奔出去的背影,苏月满意的笑,阿水跟她一样,最是羡慕天上自由飞翔的鸟,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她一低头,看见地上搁着的脸盆,望着阿水刚消失的方向吼:“诶,你脸盆是放这里的?” “回来再收拾吧——”阿水的声音从墙的那头远远的传过来。 今日苏月溜出来倒不同往常是因为无聊,她其实是有目的的。 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金玉城里会传出怎样的疯言疯语。她莫名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心里放不下,还是觉得先出来探听点风声为妙。 如果是要打听什么秘密消息,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当为首选,可若只是想听些市井流言,那就得去藏在小巷子最深处的茶肆。 苏月和阿水去到平日里最爱窝在那里听书喝茶嗑瓜子的 分卷阅读6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逍遥茶肆”。 走到门口,脚还没往里迈,苏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抬头一看,“逍遥茶肆”什么时候改成了“冰山茶肆”,这名字土的让她下不去脚。 难道短短几日没来,茶肆就更名易主了。 要知道苏月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爱穿白衫,胸前沾着油渍的说书先生。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洪亮,讲故事的时候唾沫横飞,抑扬顿挫的音调吼高了还会破音,喝茶的时候端着个拳头大的紫砂壶啜得声音老大......这些行为虽然粗鄙,但配上他那张老实憨厚的脸,就莫名的可爱。 要是说书先生也换人了,苏月对这间名字土里土气的茶肆就彻底失了兴趣。 ☆、说书先生讲八卦 苏月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瞧瞧,店小二出来招揽客人。 小二还是那个小二,老实巴交的面孔上洋溢着热情卑微又冷漠的笑,他熟门熟路的把苏月和阿水往屋里拉。 若茶肆没更名,苏月当然乐得被他揽进去,可现在情况都没搞清楚,不自觉的就带了些防备,躲开小二的手,站在原地问他:“逍遥茶肆为何突然换了名字,可是换了老板?说书先生是否也跟着换了?我告诉你我这人念旧,若这一切都变了也没必要进去喝茶了。” 小二刚还因苏月躲开他郁闷了一下,听到他的问话又高兴起来,答道:“客官哪的话,逍遥茶肆依旧是逍遥茶肆,换名不过是因为老板娘跟说书先生好上了,您也知道老板娘单名一个冰字,常被客人们唤作冰姐,说书先生又叫作大山。这二人念着在这间茶肆里相遇相知,为表纪念,就把店名换成了‘冰山茶肆’。不过,除了店名换了,其余都没变,这点客官大可放心。” 时常就看见老板娘跟说书先生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所以苏月并不奇怪这二人修成正果。只是……没成想他二人趣味实在“高雅”,好端端的“逍遥茶肆”偏生要换成一个奇奇怪怪又土不拉几的名字,正常人想欣赏都欣赏不来。 不过,这店名儿虽听着不算好听,可看着还算顺眼,并且对老板娘和说书先生来说意义非凡。苏月也就不计较了。 站在门口往里望,茶肆的生意还是那样兴隆。近些年来庄宣王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可能就是因为过得太悠闲,空余时间只有靠喝茶聊天来打发。 这样的热络的场面正是苏月想要的。于是她摇着折扇,领着阿水,在小二点头哈腰的周到服务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还是找一个小角落坐下。 说书先生大山在那张被磨得油光锃亮的老木桌前激昂陈词,他的襟前是沾着油渍。老板娘冰姐热情的上了两碗茶,手搭在苏月的肩上,寒暄:“二位公子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苏月端起粗劣的茶碗吹了吹碗里的茶叶沫子,道:“也没忙些什么,就是今年家里柿子长得好,帮忙收了几天的柿子。” 阿水自己喝着自己的茶,她早就习惯苏月信口雌黄信手拈来的本事,一点也不惊诧。 老板娘:“那敢情好啊。听说今年的柿子收成都不怎么样,过阵子价格涨上来,您家柿子有好价钱卖咯。” 苏月嘿嘿笑:“那就借您吉言了。赶明儿得了空也给你送一筐来。” 老板娘:“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阿水一直不插话,心里默默的想:“逞一时之快夸下海口,过两天看你上哪儿搞这一筐柿子来。” 苏月喝了口碗里的茶,舌尖触及温热的茶水有苦味袭来,吞咽下去又是一阵涩意。其实茶水并不好喝,但是她习惯了。 还记得那一年的夏天,天气又干又热,好多庄稼颗粒无收。为了不让破庙里的孩子们饿着,苏月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用来买了粮食。 天气炎热,却依旧关不住,跟阿水一起顶着大太阳出来闲晃,晃累了就坐在茶肆的门口歇脚。因为没钱,口干舌燥也只能忍着。 那时候是真的穷啊,身无分文连一碗水都买不起。 可是就是在那个举国上下水贵如油的时候,逍遥茶肆的老板娘却白送给苏月和阿水一人一碗茶。茶水其实又苦又涩,入喉之后却格外甘甜。苏月觉得这大概就是她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茶了。 自打那以后,苏月和阿水就时不时来这茶肆听书喝茶,久而久之就习惯这苦涩的味道了。 老板娘还端着茶壶站在苏月旁边,看着说书先生眼睛笑成月牙。苏月凑到她的耳边,嗑着瓜子问:“今儿个说什么书呢?” 老板娘盯着说书先生眼都不移说:“昨晚宫里不是举办中秋宴吗,闹出的动静可不小,现正说着呢。” 金玉城是最靠近皇宫的地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准是第一时间知晓。再加上民心懒散,对这类八卦秘闻格外上心,不论大事小事,不消半日便以野火燎原的速度传得沸沸扬扬。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板娘此言正合苏月心意。但金玉城的传言从来都只顾取乐不顾真假,苏月可是在这方面深有体会。于是不放心的 分卷阅读6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多问了一嘴:“消息来得可靠吗?” 也不知道说书先生哪有那么好看,老板娘还盯着他看,头都不回的跟苏月说:“七七八八吧。” 苏月大抵晓得是什么意思了,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继续缩在角落里。她倒要听听看,到底能把昨日的事添油加醋到何种程度。 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述:“昨日中秋夜宴,百官齐聚,官家子女受邀在列,这等热闹自然不凑白不凑。刘相千金雯君小姐,红衣似枫,一出场就惊艳众人。可是……这次的宴会,雯君小姐的美貌却不同往常那般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宴会上竟然出现一匹黑马,刚到场就赢得宁王‘美若天仙’的赞誉。” 台下一名壮汉发出质疑的声音:“怎么可能,雯君小姐可是金玉城第一美人儿,怎么可能会有比她更漂亮的人。” 说书先生:“这位兄台,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是你总不能不信见多识广的宁王殿下,他的话还能有假。” 壮汉不以为意的嘁笑一声,再没答话。 说书先生继续讲:“那位姑娘白衣胜雪,黑发如瀑,举手投足间仙气飘飘。其实大家对这位姑娘并不陌生,只是从未想过她是此等尤物,你们猜猜看,她到底何许人也?” 说到这里,苏月耳朵发红,格外不好意思。 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自己不清楚?相貌平平就罢了,性子也不同于一般女儿温婉贤淑。 可就是这样的她,传到大家口里竟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台下议论纷纷,大伙儿猜来猜去也猜不到苏月头上。 等议论声渐渐小下去,说书先生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作终结性的发言:“我看大家也实在猜不到。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曾经闭门不出被猜测为丑陋不堪的苏大将军的女儿,苏月。” “你开玩笑吧!”台下有人不相信的吼。 “对呀,苏家小女面露丑陋,连门都不敢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变好看了,还去参见中秋宴会。”另一人跟着附和。 “我看倒不一定,”茶肆里传出了不同的声音,“苏家千金小时候就长得乖巧可爱,长大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金玉城里的谣言向来半真半假,说不定人家姑娘为人低调不爱参加那些世家聚会,现在出来不过就是为了澄清谣言。” 哇,终于有明事理的人了,苏月感动得热泪盈眶。 部分人觉着言之有理,跟着附和。 “我看是这样。” “我也觉得是这样。那苏月定然是个心性淡泊之人,不喜抛头露面,更不削与一众莺莺燕燕在皮相上争个高下。” “……” 茶肆里顿时闹成一锅粥,正反两方争个你死我活,场面那叫一个激烈。 苏月事不关己般看着众人争来吵去。 真不知道为何一个不起眼的自己也能激起轩然大波。 唉……看来金玉城的民众实在闲,太闲了。花这么些时间在她身上还不如回家去种地。 说书先生在台上吃力的控制场面。可凭他一人之音怎能敌几十人之声,使出吃奶的劲吼出一声也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连一个水花都没激起。 老板娘实在看不下去先生手足无措的样子,三五步走到最前面,抓起桌上拳头大的紫砂茶壶,奋力往地上一砸…… “啪”的一声脆响,众人安静下来。 老板娘:“要听书的就给我安静的坐着,不听的把茶钱付了给我滚出去。” 老板娘开茶肆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她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什么时候热情周到,什么时候拿出魄力。 众人虽是客人,但也知道老板娘的脾气。 大家见老板娘动了气,也没再吵嚷,乖乖坐下来该喝茶喝茶,该嗑瓜子嗑瓜子。 说书先生继续讲八卦,“我虽没见过苏月本人,但听官场相识的好友谈起,那苏月确实是个美人,与第一美人刘雯君较之,也只能说各有千秋,分不出高下。” 小店怎么说也是靠这些客人养着的,两边都得罪不得。先生这套模棱两可的说辞,便是机智的保持了中立。 “不过……”他话音突然一转。 苏月的心跟着跳到嗓子眼。刚刚还觉得大山是个明智的人,立马就要转折改口说她的坏话了。 说书先生:“不过这苏月虽生得好看,却是个粗鄙的人。宴会之上刘家千金邀她跳舞,她却吓得拱翻了案几,还在百官面前称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乃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姐。” 闻言,哄笑声震耳欲聋。 苏月笑不出来,耳朵倒不红了,整张脸气得涨红了。 她拱翻了案几不假,可她哪是被刘雯君吓的,那是被皇上给吓的。还有,她哪里在宴会上承认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姐了? 真的是谎话,全都是谎话!!! ☆、逍遥茶肆 早就知道市井流言黑白颠倒毫无 分卷阅读7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根据,可苏月听到这里还是觉得悲愤交加,想冲出去理论一番,可自己现在是吴不知而不是苏月,不但没有立场,反而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罢了,罢了。 她猛的灌了自己一碗茶,懒得与无知小民计较。 可就在苏月还生着气的档口,说书先生又开口了,不怕死的道:“这个苏月实在是好运气,行为虽然粗鄙,却入了十三皇子的眼,听说二人还当着皇上的面,在百官眼皮子底下花前月下......” 台下一人插话:“我怎么听说苏家前不久才收了王家的聘礼,那又如何与十三皇子花前月下?” 另一人附和:“是呀,是呀。难不成还要闹一出两男抢一女?”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十三皇子也真是,瞎凑什么热闹。” “要我说就是那苏月水性杨花,明明收了王家的聘,还要上赶着勾搭十三皇子。” “......”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言语不堪入耳。 这口气,苏月想咽都咽不下去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踩在椅子上,扯开嗓子吼:“谁说苏月勾搭十三皇子的,明明就是十三皇子勾搭苏月!” 那日确实是李云湛来招的她,当着皇帝的面说要给她赔罪。可哪里是赔罪,他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还有啊,什么花前月下,不过就是惨白的月光照在森白的菊花上,大风呼呼的刮。 这一嗓子恼怒的咆哮竟引得全场肃静。 一瞬的肃静之后,便是哄堂大笑。 “小兄弟你说话也得有点根据行吧。虽然传言中十三皇子青面獠牙,长相可怖,但好歹是个皇子,又是庄宣赫赫有名的战神。苏月只是长相不俗,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花瓶,十三皇子放着好端端的第一美人不喜欢,难不成去喜欢那个草包啊?!”说话的人满脸横肉,眼神不削,言辞嘲讽。 苏月恨恨的瞪着那人,他肥头大耳长得跟头猪似的。谁知那人毫不畏惧苏月的目光,也恨恨的瞪回来。 苏月简直要被他给气死,正打算出言回击,前面一个姑娘站起身来,红着脸细声细气的反驳:“谁说十三皇子面相可怖的?” 肥头大耳的人蛮不讲理的说:“老子说的,怎么着?” 姑娘被大汉一凶,有些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回:“十三皇子,其实......玉树临风,并不同,传言那般。七皇子,尚且是......金玉城第一美男子,一母同胞的,十三皇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大汉:“切,你个女人家,见都没见过,睁眼说瞎话。” 姑娘气鼓鼓的:“我是没见过,可我托宫里的朋友打听过,十三皇子实则一表人才。” 李云湛极少在民间露面。 他自十二岁在与众皇子的比武中拔得头筹,便主动请缨奔赴战场,此后六年一直镇守边关。更因为在以少胜多的“云壁之战”中大获全胜,百姓便给予他一个地狱神的诨号。大家心照不宣的认为,这样一个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人应当面相凶恶。 大汉虽一脸不削,也再找不到反驳的言语,只抖着脚,抱着胸,眼睛瞟着屋顶。 姑娘这番言语,醍醐灌顶般让众人恍然大悟。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七皇子都是个美男子,那作为弟弟的十三皇子来说,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苏月看着那红着脸的女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猛地想起,前不久好像就是她同另一个女子在茶肆里小声讨论着李云湛的相貌。当时她坐在她们后面,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她耳朵里。 看来这姑娘对李云湛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难怪今日胆大又急切的为他辩解。 苏月不禁感叹,别看这李云湛人品不咋地,桃花倒是开得繁盛,以后还不晓得要娶多少媳妇儿回家哦~ 正当她浮想联翩,茶肆里又议论起来。 “既然十三皇子不同传言那样长相恐怖,就是更不可能看上苏月了。” “我也这么觉得。人家贵为皇子,又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那苏月不过就是个将军的女儿,即使长得好,无才无德,怎么配得上十三皇子。” “我看这说书先生又在造谣。” “我看也是......” “那这么看来苏月跟王大傻子还挺配的,反正两个都是草包。” “......”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舆论向一边倒去,大家莫名其妙的都偏向李云湛。 苏月听着乱七八糟的言语,脑子里跟团浆糊似的,耳边嗡嗡的都是“苏月配不上李云湛”、“苏月就是个草包”...... 她晕头转向的看一眼旁边的阿水,这厮竟悠闲的喝着茶。 从小长到大的好友啊,也不在最危难的时候帮帮她,想到这里,苏月更觉得心塞难受。 她难受得紧了,发泄似的抢过阿水那碗茶,几口就给她喝得底朝天。 分卷阅读7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刚把茶碗拍桌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茶肆门口传来。 “我倒觉得苏月跟李云湛挺相配的啊!”那人声音清朗,似认真又似玩笑。 这是茶肆里第一个向着苏月的声音,她又感激又疑惑,转头看过去。 只见那人站在门口,因逆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黑衣飘飘,仿若天边来的救世主,光芒万丈。 苏月看得入了迷,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个不嫌事儿大的大汉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口问:“你谁啊你,不懂就别瞎凑热闹。” 那人眉毛一挑,凛冽的目光射向大汉,竟将把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骇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此人气场太强,大汉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可又担心自己瑟缩的样子引得旁人嘲笑,不得不强逼自己抬头挺胸与之对视,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那人丝毫不受大汉的影响,戏谑的答:“我还能是谁,当然是来喝茶的人。” 他抬脚缓步进到里面来,寻到最近的一把椅子,衣袍一挥,颇有气势的坐下来。 茶肆里鸦雀无声,众人皆望着他不敢有所动作。 他坐了一阵,没见着人来招呼,敲了敲桌面道:“老板娘,怎么还不上茶来?” 谁都看得出,这人虽嬉皮笑脸,可浑身散发出不好相与的气势。 大家只是来听听八卦凑凑热闹,谁都不想给自己找事啊。 老板娘也不想上前的,可这是她的店,那人又明确的叫了她,不得不犹犹豫豫的往前走。 老板娘距离他约摸还有五六步,苏月实在忍不了他这副装腔作势吓唬人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赶在老板娘之前,抓了他的胳膊,皱着眉毛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老板娘站在苏月身后,暗暗的松了口气。 那人刚刚还是浑身上下的冷酷,面对苏月瞬间就松懈下来,只余下满身满眼的温柔。 他把苏月拉近了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看你被骂成什么样了,我来是帮你的呀。” 一看到眼前这人,苏月就想起昨晚的事,别开他的手道:“我才不要你帮忙,你给我走!” 众人眼里,两个大男人,一个阳刚帅气,一个阴柔俊俏,互相咬着耳朵,不免让人想入非非。要不是才见识过阳刚那人身上不能言说的贵气和戾气,众人恐怕早嚼起舌根来了。 苏月让那人离开,他苦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苏月:“你不走是吧,那我走。”说着,叫上阿水,一起离开了茶肆。 她前脚刚走,那人后脚就追上来。 七拐八绕甩不开他,进到一个小巷子里,苏月终于忍不住了,停了脚步,转身朝他吼:“李云湛,你到底有完没完?” 自打昨晚凉亭一聚,李云湛对苏月说了些有的没的后,苏月一直对他视若无睹。李云湛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今日一大早就来将军府赔罪,可没料到苏月不在府中,又一路寻出来,把平日里她爱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在茶肆门口听到众人对她的污蔑,他忍无可忍站出来反驳,可好像又说错话了。 李云湛还是苦着一张脸,“昨天,我……我……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开这种玩笑的。” “这是玩笑吗?”苏月说,她的语气不再暴躁恼怒,而是低沉没有生气的,“要是昨天我没有去参加晚宴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李云湛,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说我丑,说我笨,都可以。别人眼中的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就是因为传言中我的又丑又笨,王员外觉得我跟他的傻儿子很相配,想让我嫁到他们家。我昨晚去宴会,不是为了凑热闹,也不是为了比较谁好看,我不过就是想澄清谣言,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可是,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你看,好好的宴会,因为遇到了你全部都搞砸了。即使我不丑又怎么样,大家觉得我无才无德草包一个,依旧跟王大傻子天生一对。” “李云湛,这下你满意了吗?” “李云湛,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云湛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以前只知道吴不知是个女孩儿,并不知道她是苏将军的女儿。当时在亭子里远远看到她,心里欣喜难抑。 关于苏月的谣言,他从来不知情,更不晓得王家给苏月下聘的事情。 他觉得既是朝廷重臣之女,受邀参加皇家宴会再平常不过,哪里知道这里面竟然这么多弯弯绕绕。 而这些弯弯绕绕将他和苏月一个缠绕在西边,一个绑到东边,中间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故意放出的流言 一席话说得李云湛愣在原地,反驳的言语半句说不出来。 他自诩饱读诗书,攻于谋略,可是这些引以为傲的本事,在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眼巴巴的看着苏月离开的背影,是多么想追上去啊。可是双脚重如千金,残存的理智不容许他这么做。 苏月此刻需要的是 分卷阅读7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冷静,如果自己像只苍蝇一样追上去围着她嗡嗡嗡的转,只会更招人烦。 她的身影,终究消失在转角处,带着愤怒、失望和悲伤…… 李云湛整个人随之无力的瘫软,心里闷闷的难受,这种难受让他心慌不安,有生以来未曾体会过。 他恼恨自己,又猛的一拳砸墙上,手砸破了皮,恍若未觉。 那些弯弯绕绕他不知道,可就是因为不知道,才直接或间接将苏月置于这步田地。如果他早一点撕开这层薄膜,如果他试着多了解她一点,是不是今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是不是她就不用为流言蜚语惶惶不安? 其实苏月说的很对。归根结底,是他们的相遇才导致了这一系列的的错误。 可如果能选择重来一次,李云湛还是不愿与苏月擦肩而过。错了又怎么样,若命中注定这样的错误才能换来与她的相识,那就一错到底吧。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他从未体会到其中的曲折,那他就承担结束这一切的后果,李云湛想。 苏月一路奔跑回家,将所有没来由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才得以渐渐冷静。 寒露之后的阳光还是那么充沛,中午时分,更是炽热得将寒意和阴霾驱散了个干净。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飘散出阵阵饭菜的香味,苏月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具有治愈力的味道。 她闻到这股味道,平静下来的心就开始后悔。 因着昨天晚上的事,苏月羞于见李云湛。她在茶肆里听了污言秽语受了气,李云湛此时又出乎意料的出现。当时又气又羞,情绪一激动,无厘头的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其实李云湛有什么错呢?他不过就是苏月的一个意外。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惊得苏月躲藏时拱翻了桌子而出了丑。 待到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苏月才感觉到饥饿。今早出门得太早,没来得及用早膳,在茶肆里也只灌了自己两碗茶。 悄悄的推开后门准备溜回家,刚推开一条缝隙,门就自己开了。 苏月和阿水皆是心头一紧。 却见苏锐站在门口,插着腰,兴师问罪的模样。两人松了口气。 苏月饿得紧,完全没心思把苏锐当回事,直接略过他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人,便和阿水大摇大摆的进门来。 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就连苏锐也不放在眼里了! 苏锐觉得自己被忽略得太尴尬,拉住苏月的后衣领不让她走,威胁道:“死丫头你就不怕我告诉爹?” 苏月倒回来,掰开苏锐的手,道:“你要是想告诉爹,早就告诉他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苏锐:“......” “过去不告诉他,不过就是想抓你个把柄,让我欠我个人情。可是,你既然这么说,那我现在就告诉爹好了。他虽然早知道这事儿,可没摆到台面上来自然纵着你,我如今把事情给捅穿了,就不信他不罚你。” 苏月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府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时常扮作男装溜出门,可大家都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要是苏锐真的给捅出来,阿爹不罚她都说不过去。再则,她现在本就声名狼藉,女扮男装的事儿再传扬出去,火上浇了油再轰轰烈烈烧一把,那时候她就真的不用在金玉城里做人了。 明了了厉害关系,苏月立马换上一张讨好的脸,挽了苏锐的胳膊,哄着他:“哎呀我的好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怎么可能告诉阿爹嘛,你说是吧?” 只要苏月放低姿态叫一声哥哥,苏锐就完全拿她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其实苏月很少叫苏锐哥哥的,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会这样叫他,要么是有求于他,要么是受他胁迫。 不过,这声逼迫来的哥哥还是叫得苏锐心窝子痒痒的,高兴得想笑又硬逼着自己保持严肃,问:“今儿个出去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苏月不过跟往常一样扮成男装出趟门,苏锐就知道她打听消息去了。 她不可置否的挑挑眉毛,不得不说这苏锐比她肚子里的蛔虫都厉害。可惜消息却不尽如人意,她瘪着嘴,惋惜道:“唉,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虽是澄清了貌丑无盐的谣言,可大家还是觉得我跟王大傻子天生一对。怎么办,苏锐,我可能真得嫁给他了。” 事情发展得不顺利,苏锐皱起眉毛,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昨晚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吗?还不小心拱翻了案几,所以民间就又传出我无才无德粗俗无礼的谣言来。诶,你说民间怎么消息这么灵通的,不过昨晚才发生的事情,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今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苏月自嘲的答。 苏锐没再说话,额头拧成一个川字,想了一阵,又戏谑的扯起一边嘴角轻笑一声,道:“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苏月不明所以:“怎么说?” “有人故意为之。” 苏月不信:“谁会这么无聊啊,大家不过都是闲着无事聊聊八卦而已。” 分卷阅读7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有些人就是有这么无聊,你想想这件事情对谁最有利?” “你的意思......难道是王家故意放出流言?” 苏锐点点头:“王家乃是金玉城的首富,他们不缺钱却没有权。为了守着这巨额的财富他们必须有所倚仗,所以他们挑中的王家媳妇除了要门当户对,还必须有一定的权势,而你正好完全满足他们的要求。” 苏月:“可是金玉城里有很多满足他们要求的姑娘,为何偏偏就挑中了我?” 苏锐:“因为你毛病最多,最好下手。他家儿子可是个正经八百的傻子,一般姑娘家哪会回嫁给他啊。” 苏月白他一眼。 她当然清楚相较于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她是毛病最多的那个。可是她与苏锐到底是亲兄妹,这样的话亏他这个亲哥说得出口。 苏锐从苏月眼中看到了腾腾杀气,立马转移话题:“我记得早前市井里只是流传你面目丑陋不敢见人,并未与王家儿子扯上关系。可就在王家送聘礼来的前一段时间,突然传出来你与王大傻子天生一对。我和阿爹开始只是怀疑这是王家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可昨晚你分明得了宁王的赞赏,虽然宴会上出了点状况,但你好歹是将军之女,一个区区王家岂能高攀。如今舆论向一边倒去,如果不是有人煽动那倒说不过去了。” 这番话苏月虽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觉得苏锐说的很有道理。 “那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怎么办?苏月这话问得真是好笑。既然别人能操控舆论,那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呢?苏锐本想再逗一逗她,可是看她焦头烂额的样子还是忍不下心,把到嘴的奚落换成了安慰,说:“你放心,我和爹肯定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之所以还没把聘礼退回去不过是还不想把王员外逼得狗急跳墙。” 苏月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苏锐说出来的。 她挽着他的胳膊,并肩走在满是落叶的石板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刻,却让苏月的心格外宁静。所有的焦躁不安都被苏锐不经意的一句话抚平。 是呀,有哥哥和父亲在,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 既然所有的担忧都不足以构成担忧,苏月心安理得的在家呆了三天,拒不见客。 其实她哪里是想在家呆着,不过就是躲着李云湛罢了。 那天对李云湛发了脾气,她后来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有愧。再加上中秋那晚的事情,感觉自己十多年来的脸都丢了个干净。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云湛就只好躲着他。 苏月一向以男装示人,又极少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搁往常,当然不会有人来找她。可自从身份被李云湛揭开,这厮打着拜访苏将军的名头隔三差五的就到府上来。 中秋夜宴之后,李云湛也心怀愧疚。 跟苏月再怎么熟,她也是个女儿家。即使真的凭借打了她一掌的手感判断出她并非男儿,又怎能当着她的面照实说呢。 李云湛为此懊恼不已,不得不天天来将军府里找苏月。 这件事情,道歉不是,不道歉也不是。他想着先把苏月哄好了,就翻篇不再提及。 可是苏月呢,压根不见他。 这三天,李云湛一下朝就跟着苏锐一起到将军府来。 不知是十三皇子的身份让人忌惮,还是苏家人本就热情好客。这三天让李云湛在府里呆得尤其自在。 何况苏锐跟他年纪相仿,又有相似经历。两人一见如故,竟当即吩咐厨房做了好酒好菜,把酒言欢起来。 李云湛成功拉拢苏锐。 苏锐就时不时的跟苏月谈起他的好。什么英俊潇洒、武艺超群……在苏锐眼里,仿佛所有赞美的词都可以用在李云湛身上。 苏月充耳不闻。 反正时间没把她心里的羞愤磨灭之前,她都不想看到李云湛。 ☆、李云湛抢亲 当风吹落树梢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意味着天气又凉了几分。 天一旦凉起来,万物惫懒,像逃脱不了的诅咒,太阳也姗姗来迟,一日一日亮得越来越迟。 趁着天还蒙蒙亮,苏锐慌慌张张敲响了苏月的房门。 咚咚咚…… 急切剧烈的拍门声把苏月从梦中惊醒,她睡眼惺忪的从门里探出个脑袋,没好气的问:“大清早的你要死啊,敲什么门嘛!” 苏锐穿戴着朝服,精神抖擞。 “你确定不见见十三皇子,这些天他来我们府上可都是为了你啊。”他问。 苏月把脑袋缩回去,“啪”的一声合上门。 大清早就提起李云湛,真是晦气。 苏锐隔着门又说:“我不清楚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你差不多就得了,多少给人留点面子。” 门外的苏锐说破了喉咙也没得到苏月的一句回应。她微 分卷阅读7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眯着眼往床的方向走,心想,这李云湛到底给苏锐下什么迷魂药了,短短几天就把苏锐整得五迷三道的。 一旦醒了就再睡不着,苏月披了件衣服,坐在窗边看叽叽喳喳的麻雀。 深秋的麻雀是这愈渐寒凉天气里最有生气的动物了。它们扑腾着翅膀上下翻飞,一会跳到树枝上,一会钻到草丛里。 没过一会儿,东面的天染成了橙色,慢慢的,颜色越来越深。 太阳升起,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看着那个圆圆的火球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苏月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了。 她很少看日出。 在这个冷空气让整个人格外清醒的早晨,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太阳升起来,光线透过树枝留下浅浅的橘色剪影。 她觉得,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太阳的升起像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而时间的流逝,或许就是给人一个新生的机会。 就像一个人无法踏入同一人河流,不论是河流还是你都不再是那一个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昨日之事烦忧,反正你不再是昨日的你。 想到这里,苏月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 今天的太阳那么美,不管是昨天的李元湛,还是昨天的苏月,她都不想再计较了。 用过早膳,李云湛还没和苏锐一起来。 换做往常,这个时辰,他俩早一起勾肩搭背的回来了。 李云湛今日不会不来了吧?苏月还打算跟他说两句话的。 正等着他俩,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苏月跑到前厅,看见十多个小厮抬着王家送来的聘礼往门外走。 苏月纳闷,王家把聘礼抬回去岂不是退婚的意思,可是照苏锐那天的说法,王家可是打死都不退婚的,这到底怎会回事? 正好阿娘也在,苏月问她:“阿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娘脸上看不出喜忧,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帮人突然就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吵着要把聘礼收回去。” 收回聘礼于苏家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王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即使要收回聘礼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会容忍小厮这般无礼。 想来这其中必有曲折。 不知是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还是好奇心作怪。苏月拉住一名小厮问:“你们这是何意,我们苏家岂是你们想送聘礼来就送,想拿走就拿的人家,要抬走总得给个合理的说法吧。”苏月此言,当然不是舍不得这聘礼,只是就这样直接抬走,苏家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你不会就是苏小姐吧?” 苏月没想到这小厮居然会反问她,愣住了没说话。 小厮看她的样子就猜到了,说:“苏小姐,听你这话是想留着这聘礼嫁给我们少爷咯?是,我们少爷是与常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但只要嫁给他就会成为全金玉城最有钱的人。可是,苏小姐啊,为什么你明明想着钱,又偏偏要跟十三皇子牵扯不清呢?现在十三皇子就在我们府上坐着,说你是他相中的女人,还仗着皇子的身份逼着我们把聘礼抬回来。我王七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明明是我们王家先定下这门亲事的,他十三皇子凭什么想抢就抢啊……” 叫王七的小厮还在愤愤不平的叨叨,苏月早就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像炸开一样,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李云湛抢了王家的亲事! 跟王家和和气气的退婚是苏月做梦都想完成的事,可是为什么李云湛就搅合进去了,还说什么她是他相中的女人?! “十三皇子现在在哪?”苏月问。 “还能在哪?在王家等着呗。他可说了,没见聘礼抬回来,就不离开王家半步。”小厮言语里全是怨气。 “这个该死的李云湛搞什么鬼!”苏月心里想。 苏夫人听闻王家小厮半讽半嘲的言辞,心里隐隐不安。 才听说前几日的中秋宴上两人举止亲密,若十三皇子真如小厮所言逼迫王家退婚,那他们二人的关系便真的不简单了。 带着心中的疑惑,苏夫人问苏月:“月儿,你与十三皇子到底什么关系?” “阿娘,这事儿我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先去趟王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苏月带上阿水,急匆匆的往王家赶。 还未走到王家,远远的就看见黑压压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把王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苏月更加疑惑了,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正要从大门进去,守门的士兵见有人闯入,“刷”的一下拔出佩刀,呵道:“闲杂人等立即回避。” 苏月被意料外的抽刀声吓一跳,白晃晃的刀身闪得她睁不开眼。小心翼翼拨开士兵的刀,道:“我是苏月,你去给李云湛通报一声,不不不,给十三皇子通报一声。” 士兵探究的把苏月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犹犹豫豫的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 分卷阅读7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李云湛笑嘻嘻的出来。 “你怎么来了?王家可是把聘礼都抬走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苏月没给他好脸色。 “你不是不想嫁给王大傻子吗?所以我就让他们把聘礼抬回来了。” “那这些人怎么回事?”苏月指了指黑压压的一片士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仗着人多来打劫呢?” “哈哈哈哈,打劫倒不至于,”李云湛笑,“不过就是特殊情况用点特殊手段。” “那‘你看中的女人’又怎么回事?” 苏月话音刚落,李云湛的脸红到脖子上,结结巴巴的解释:“借口,让人退婚,总……总得找点合适的,借口吧。” 苏月还想问点什么,苏锐从王家大门里走出来。 苏锐:“你怎么来了?” 苏月:“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一同发问。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把自己搅合在这事里面有什么好处吗?李云湛疯了,你跟着他发疯?”没等苏锐再开口,苏月就先骂起他来。 李云湛见苏月再不把身上的刺对准他,暗自松了口气。 王家在金玉城的地位不容小觑,苏大将军尚且用缓兵之计拖着,不敢明言退婚。他俩倒好,伙同着直接派兵围了王家,逼着人家把聘礼抬回来。这不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打王家的脸吗? 苏锐被骂得灰头土脸,没敢接话。 李云湛傻了吧唧的自个儿往刺儿上撞,说:“什么叫我疯了啊?既然你不想嫁,就别嫁了。那王大傻子哪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啊。不就是个区区王家吗?惹得老子不高兴了,照样一锅端了他。” 李云湛气势汹汹的一席话,倒说得苏月心里莫名的暖,脸上的愠怒淡去几分。 “你别急着夸海口端了王家,还是先顾着眼下,想想回头怎么跟皇上交代吧。”她心上虽感动,嘴巴上还是不留情面。 李云湛此次带兵包围王家定没有征得皇帝的同意,带兵私闯民宅可是重罪。 没想到李云湛不当回事,嘿嘿笑起来,“你关心我就直说嘛,还非要拐个弯。” 苏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白替他操心了。 李云湛却突然敛了笑,神色严峻的说:“苏月,我可是冒着被皇帝杀头的风险帮你,你可要一辈子记得我对你的好啊。” 苏月看着李云湛严峻的神色总觉得怪怪的。 若李云湛真的私自带兵,当真杀头都不为过。可是他会为了她去干这种愚蠢的事吗?退亲的方式有千百种,他何必要选择对自己最不利的那种? 他应当不是这么蠢的人,可是这些兵又哪里来的? 苏月百思不得其解,面部表情变化得才叫一个丰富。 李云湛看着她,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阿水看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特别是最近这些时日,只要有十三皇子在场,她就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苏锐跟阿水的感觉分外相似。 看到苏月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骂得不成人形。可是现在苏月一门心思放在在跟李云湛拌嘴上,他好像倒成了透明的了 ☆、明眸皓齿小公子 四人还在王家大门口吵吵嚷嚷,小厮们抬了聘礼路过。 看着十多个人气喘吁吁的抬着大木箱子,李云湛啧啧感叹:“苏月你可得想好了,除去这王家,可再没有别的人家送得起这么大的礼了。” 一种恶趣味突然上心头,苏月眨眨眼,问:“你们家也送不起这么大的礼?”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问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李云湛笑出来声,凑到苏月耳边悄悄说:“我们家嘛,也不是送不起,就是看那个人愿不愿意送。除我以外,上面有好几个哥哥,你看上哪个了,我帮你搭线。” 苏月耳朵一红。 想到宁王也曾这样打趣过她,还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羞得傻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李云湛更来劲,继续道:“我那几个哥哥虽有皇子王爷的头衔,实际上一个个的抠得要死。想来还是我大方一些,你若是想要这么大的聘礼,我送给你可好?” “呸,你哪里大方了?”说这话的时候,苏月没什么底气。 前段时间,她还是吴不知,李云湛还是林深的时候,哪次吃饭看戏不是李云湛掏钱,在街上多看了几眼的小玩意,他都买来送她。现在没有隔三差五的去破庙,他照样每月按时派人送粮送钱替她照顾那些孩子们。 苏月说这话当真是昧良心。 不过李云湛没有反驳,笑嘻嘻的问:“若是你想要,我大方一回又能怎样?” 苏月急切的说:“谁想要了,金玉城首富我都不屑做,区区聘礼又怎会放眼里。你一边呆着去,别给我添乱了。” 李云湛仗着权势逼人退亲,苏 分卷阅读7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月本来是找他算账的。 可满肚子的忧心和恼怒,一到他这里像撞到棉花上,软绵绵的,想生气都生不起来。还三言两语被他带偏了,扯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李云湛不仅是庄宣的十三皇子,还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可是为什么这个战神,在苏月看来就是一个没个正形的混账小子。 他身为皇子,与生俱来的的贵气呢?他统领大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呢?这副仗势欺人睁眼说瞎话的样子简直就是街边的小混混嘛。 苏月心里腹诽。不曾想过,把李云湛带成这副鬼样子的人到底是谁。 聘礼抬了回来,士兵还包围着王府没有要退的意思,李云湛又不见人影。王员外便带着儿子寻了出来。 他外心中有气,礼数倒还周全,朝李云湛和苏锐各自作了个揖,道:“十三皇子,苏公子聘礼已经全数退回来了。” 李云湛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让他们退下去。不过你可记住,从今以后,只要苏月不愿意,就不能逼迫她做任何事。” 王员外脸色十分不好看,额头上却汗涔涔的。他怎么都没想到,白手起家挣得殷实家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活到这把年纪还两个连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逼到这般田地。他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王员外身后,跟着个长相白净的小公子,身材瘦高,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如一汪澄清的河水。 苏月正看着那小公子,王员外也探究的看着她。 “这位可是苏月,苏姑娘?”王员外问。 苏月点点头。 王员外的唇边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一瞬间又淡下去。他把身后的小公子拉到身前,给苏月介绍:“这便是小儿王洺。” 苏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洺。这……这就是跟原先要娶他的那个男子? 李云湛、苏锐闻言,也朝王洺看过去。 王洺并不畏惧三人的眼光,抿唇礼貌一笑。 金玉城的传言当真信不得。小公子明眸皓齿,清清秀秀,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个傻子啊! 就在三人胡乱猜测之际,王员外继续解释:“王洺只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实他的思维只如同三岁稚子。 “老夫拼搏半生,老来得子,本来视若至宝。可就在他年幼之时,一场高热险些让他丧命,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却让原本天资聪颖的洺儿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这番话没有声泪俱下,异常的平静更让人心生怜悯。 苏月还看着王洺。 他的眼是澄澈的,笑是真挚的。多好的一个公子啊,为什么上天就这么残忍,让他命途如此多舛。他若是健康长大,“金玉城第一想嫁之人”的称号恐怕也轮不上七皇子李云璟。 王员外见苏月还直勾勾的盯着王洺看,心里的某些想法更加确定了,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胸有成竹的问苏月:“姑娘当真要退了这门亲事。” 苏月没有答话,李云湛倒是有些急了。苏月看王洺的眼神他可看得一清二楚,这女人该不会是觉得王洺有几分姿色就愿意委身嫁给他了吧。 于是李云湛急切的替苏月答道:“你别妄想了,她是真的要退了这么亲事。” 王员外视李云湛为空气,直接掠过他,继续对苏月说:“这年头嫁谁不是嫁,只要姑娘愿意嫁到我们王家来,那么老夫百年之后,整个王家但凭姑娘做主。并且咱们洺儿向姑娘承诺,此生此世只会娶姑娘一人。” 花不完的钱和一心一意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苏月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王洺拉了拉苏月的袖子说:“我还不太明白大人们说的成亲是什么,但是只要你愿同我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对苏月笑,他的笑清清朗朗,像今早初升的太阳。 王洺很简单,简单得他说一辈子就会是一辈子。 苏月很认真的考虑了这件事情,正要张口回答,李云湛抢在她前面,怒气冲冲的呵斥:“你们别诱惑她,礼都退回来了,还嫁什么嫁。” 转而又换了一副脸色,扭头冲苏月道:“苏月,你可别听他们瞎说,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要是你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嫁到王家有你哭的时候。” 作为亲哥哥的苏锐尚且淡定着,不知道李云湛一个外人瞎着什么急。 然而,李云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他一想到苏月会嫁给别人,他心里就莫名的恐慌。 “王员外,我想清楚了……”苏月说。 一众人等的心跟着紧紧揪着,等着她的下文。 “王员外,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姑娘不是图王洺的钱而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他。 “他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可是他的心不是没有感觉。 “他很善良,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遇上那个真正对他好的姑娘。 “而我也要去找寻那个真正对我好的人。”b 分卷阅读7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r   王员外点点头,表示明了,再不强求。 王洺还看着苏月笑,眸子里没有伤感。 李云湛松了一口气。 而苏锐并不意外这样的结局。他太熟悉苏月了,熟悉到苏月看王洺那个眼神他就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里面哪有爱慕,不过就是对他的怜惜。如此大好青年啊,怎奈何天道不公。 得到苏月确切的答复,李云湛心情大好,手一挥,士兵们整齐有序的退了下去。 事情完美解决,四人打道回府。 李云湛去苏府混吃混喝好几天,今天肯定也去他们家。于是苏月对他说: “走吧,回家我吩咐厨房做一桌好酒好菜好生谢谢你替我解决这么大个麻烦。” 这是头一回苏月邀他去家里面,李云湛当然想去。可是饭什么时候吃都成,眼下情况紧急,只能拒绝她的邀请,道:“好酒好菜先留着吧,我得先回宫一趟。” 不去?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苏月有点懵。 她认为蹭饭这事,向来是厚着脸皮赶都赶不走的,可李云湛还傲娇着不去。 这时,苏锐也说:“我也得先进宫一趟。” 苏月:“你们两个不是才下朝吗?怎么现在又进宫去。” “你以为帮你退个亲这么简单?那群乌泱泱兵天上掉下来的?咱俩不赶在王员外告状之前认罪,还不吃不了兜着走。”苏锐说。 苏月刚松下来的弦又紧绷起来。 难不成李云湛当真为了她私自带兵,这可是会杀头的重罪啊。苏月都知道的道理,李云湛不可能不知道。可若不是私自带了兵,那这些包围王家的人又哪里来的。 “你们……该不会真的……”苏月急得说不清楚话。 “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家等着。”李云湛安慰她。 苏月又感动又气愤。这人脑子是有问题吗明明处于不利局面的是他自己,他却能反过来安慰别人。 苏锐也吩咐:“阿水,你带小姐回去,这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免得他们担心。” 知道会担心为什么还要干这种傻事!苏月本想骂苏锐,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他们到底是为了她才陷于囹圄,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 苏月被阿水领着,一步三回头。 若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一辈子不好过。 而那两个男人看着苏月伤心愧疚的模样相视一笑,心里格外满足。 ☆、小火慢炖的煎熬 自个儿诚诚恳恳的先把错给认了,处罚总该比东窗事发时要小。 李云湛和苏锐深谙其中道理,所以二人一起进宫请罪。 他俩走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居然这么长。 矛盾的想时间过得快一点,又想处罚来得慢一点。 皇上是见过苏月的,她是那么特殊,仅仅一面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女子该会的她一样不会,却拥有一张世间少有的清冷面容,那张脸足够让人原谅她所有的不好。 这样的尤物,就应当属于皇家。这是皇帝见过她后得到的结论。 简单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帝不打算深究。 苏月对他还有莫大的用处,又怎能让王员外捷足先登。 不过是帮助一个被逼婚的少女,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二人,为何要把这样的小事闹到皇宫里来?皇帝不明白,转而细想,个中厉害关系了然于心。 既然王员外铁了心要让苏月做他儿媳妇,又为何轻易放过她?李云湛的面子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你们是如何让王员外退亲的?”皇帝问。 李云湛和苏锐刚才一唱一和,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里面的细枝末节全部省略。 可终究没瞒过皇帝的眼。 两人心里彷徨忐忑。 李云湛笑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说:“儿臣不过使了点上不了台面的伎俩,父皇不知道也罢。” 他想来自己统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临危不惧,可面对皇帝的愠怒,还是毛骨悚然。 其实李云湛一直渴求着能和皇帝拥有普通的父子关系,可以父慈子孝,可以依仗皇帝老爹不顾一切的撒野。但皇家到底不同于寻常百姓,在君臣之后才能是父子。 面对皇帝,惧意本能的袭上心头。 李云湛的渴求,今生今世也只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泡沫。 “何种伎俩?”皇帝不屈不挠。 要是换一个人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早就摔了茶杯大发雷霆。天子之怒不是谁都可以挑战,只不过皇帝一直觉得愧对于李云湛,才尽可能的包容他。 “父皇真想知道?” “你说说看。” “儿臣说了,父皇可不要生气。” 皇帝一直尽力控制这怒意,可李云湛居然跟他讨价还价,简直不能再忍,双眸怒视,眼神仿若利箭扫射过 分卷阅读7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去。 李云湛吓得脖子一缩,低头看着地面,急急忙忙道:“儿臣派了护卫围住王家才逼得王员外退亲。” “你你你……你简直混账!”皇帝怒不可遏,指着李云湛的手不住的颤抖,又抬腿一脚踢他胸口上。 李云湛始料未及,被踢个正着,栽倒在一旁捂着胸口咳嗽。 苏锐:“皇上息怒。” 李云湛:“父皇息怒。” “你们两个臭小子,仗着领过几个兵打过几场仗就敢为所欲为了?你们知道王员外一年给朝廷交多少税吗?知道国库空虚的时候是谁来救急的吗?朕都尚且要给他三分薄面,你们居然为了个女人还让侍卫包围了他家。息怒?你们倒是说说让朕如何息怒?” 其实稍微给王员外一点颜色瞧瞧,皇帝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颜色,给得未免重了些。王家颜面竟失怎会善罢甘休? 虽龙颜大怒,可惩罚总归要比私自率兵要轻得多。 苏月担心的算是白担心了。 李云湛有时候是傻里傻气的,可再怎么傻也不会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吧。 包围王家的都是他自己的侍卫。当然他那点侍卫肯定不够把王家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只不过一半是他的人,一半是苏家的人。但是苏家那一半的人能瞒着就瞒着吧,又何必把他们家卷到里面来。 适才苏月嘴上全是责怪,却神色担忧时,李云湛和苏锐便决定将计就计。 她平时太没心没肺了,他们才故意装得要死不活的让她担心担心。 看皇上面色稍微缓了一点,李云湛动之以情,“父皇也是看到的,苏月眉清目秀一个姑娘家,嫁到王员外家未免可惜。儿臣与苏月交好,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可是对待王员外只可利诱,哪能威逼,而你却用了最极端的方式。”皇帝说。 “王员外不过是想用姻亲的方式寻找一个可靠的倚仗,他已然富甲一方,还有什么可以利诱的?儿臣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父皇要罚就罚儿臣一个人吧,反正主意是儿臣出的,侍卫也是儿臣的。” 本来一脚把李云湛踢翻了,皇帝看他捂着胸口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便十分怜惜。可这小子三言两语又把火给撩起来。 眼看皇上脸色愈发阴沉,苏锐又不识时务的凑上来说:“皇上,此事微臣也有责任。苏月是臣的亲妹妹,臣知道十三皇子用此方式救助妹妹却未曾阻止。若皇上要责罚十三皇子,微臣也难辞其咎。” “你,你们……你们一个个倒还真是兄弟情深,”儿子臣子都是这样难以掌控的臭脾气,皇帝怒急攻心,“既然你们想受罚,朕也成全你们。到殿外给我跪着去,不到太阳落山不准起来。另外,李云湛闭门思过三个月,苏锐罚俸一年。要知道逞强救美也要承受这应当承受的后果。” 闭门思过!罚俸一年! 对于李云湛和苏锐分别来说这算是极其严重的惩罚了。他们宁可挨他一百板子也不想承受一个失去自由和一个失去金钱的痛苦。 但最难受的还莫过于要在殿外跪倒天黑,早知道这样就迟一点进宫了。 回府后,苏月一直忧心忡忡的等在前厅。 双亲问起苏锐,她还得笑着扯谎,用稀松平常的口气咒骂这小子指不定又跟哪个狐朋狗友下馆子去了。可她心里慌乱无措,六神无主。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苏锐还没有回来。 宫里封锁了消息,偷偷派出去的小厮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到。 她更加坐立不安。 等待是最难熬的,像是被置于锅中小火慢炖,又像是万千虫蚁在身上爬动撕咬。 当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苏月的恐慌终于如山洪冲破栅栏再控制不住。 她打算冲到皇宫请求皇上放过他们二人。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拒不见人,也不会流传出她貌丑的谣言,王员外便不会因此盯上她。 所以这事非要找一个人来承担,最应该承担的应是她这个罪魁祸首。 可苏月刚冲到宫门口,就看见苏锐带着满身疲惫一瘸一拐的迎面走来。 “你上哪去?”苏锐也看到她了。 苏月一掌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往苏锐背后瞅了瞅,问:“李云湛呢?他没事吧?” “嘿,你这吃里扒外的死丫头,到底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没见你关心关心我。”进皇宫一趟简直如同鬼门关走一遭,苏锐现在还心有余悸。可苏月第一眼见到他没问问他的情况,反倒先问一个外人来。 “你不是好好在这儿的吗?李云湛到底怎么样?”苏月嘟嘟囔囔的问。 “死了。”苏锐心里有气。 “你别胡说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苏锐忽然垂下头来,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刚才有生气,用十分哀伤的声音说:“他私自领兵包围王家,又一人承担了所有的过错,皇上震怒,本欲将他贬 分卷阅读7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为庶人,可……可十三皇子拒不认错,惹得龙颜大怒,皇上没控制住,当场就一剑,一剑刺死了他。”说到后面,苏锐的声音是哽咽的。 苏锐说得情真意切,似乎不是假话。 苏月信以为真,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上,眼中含泪,仰头问:“当真,如此?” 苏锐点了点头。 “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皇上封锁了消息,过几天自会昭告天下,十三皇子暴毙而亡。” 苏月终是没忍住,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吼:“明明就是我的事,你插什么手嘛,这样倒好了,把自己命都搭上去了,你这样会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呜呜呜,李云湛,呜呜呜,你个大傻子啊……” 看着苏月自己才哭得像个大傻子,苏锐哈哈笑起来,“你以前不是机灵得很吗,我哪次说谎骗得过你,现如今怕是三魂七魄尽数被人勾了去,为某人忧心得谎话都辨不出来了。” 苏月止了哭,谁能料到苏锐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说笑。 又气又恼,一脚踢苏锐膝盖上。 他才跪了一下午,膝盖又酸又软还磨破了皮。 苏月一踢,腿发颤,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扑了去。 苏锐趴在地上骂:“死丫头,我才因为你罚跪了一下午,你还踢我,到底有没有良心。” 苏月:“我刚刚明明那么担心你,你还骗我,到底是谁没良心了。” “你在担心我吗?你明明就是在担心李云湛那小子。不过你担心也没用,反正你也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他怎么了?”苏月严肃起来。 “皇上不仅罚我们跪了一下午,还罚了我一年的俸禄,他闭门思过三个月。诶,你说皇上罚我思过三个月倒好啊,我还不想天天去上朝。唉——我的俸禄啊,我一年的俸禄的——”苏锐哀嚎。 ☆、原来是金屋藏娇 三个月后,冬至已过。 树上零星的黄叶终究在凛冽寒风疯狂的吹拂下掉落干净。光秃秃的树枝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条。 可不只是树,在苏月眼里,所有的生物在冬日里都尽失了生机。 一进入冬天,她整个人就恹恹的,就连苏锐偶尔从街市上买的糖人也让她高兴不起来。 天气愈加严寒,她出门的次数越少。 没有李云湛的金玉城,哪里都不好玩。他被罚闭门思过,似乎苏月也跟着闭门思过。 这几日,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 天空终于在李云湛处罚结束的那天露出久违的太阳。 苏月早算好了日子,天不亮就起来亲自下厨给他煲了一锅老鸭汤。 那日她听苏锐说,皇上虽没拔剑杀了李云湛,可也在盛怒之时踹了他一脚,这一脚险些将他踹出一口血来。 他是为自己才受的伤,苏月觉得应当为他做点什么。 李云湛在这段日子里与世隔绝,没办法跟任何人取得联系。 苏月却将这份恩情放进了心里牢牢记着。这不,他刚恢复自由,就早早起床给他煲汤。 尽管这汤迟到了三个月,他的伤也早好了。 可苏月就想给李云湛炖汤喝啊,就要他喝到了才能安心。 从农妇手里买的十多年的老鸭,慢火熬炖好几个时辰,最适合在严寒的冬日喝了,保准把周身的寒气驱个干净。 苏月本想让苏锐趁着早朝把汤给李云湛捎去,可那小子见鸭汤没他的分,吃了醋。 明明都是一起受罚的,好处为什么没他的?苏锐说什么都不肯帮这个忙。 苏月只好把汤留着,等到下午去林府碰碰运气。 李云湛还是林深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若找他有事就去林府。 苏月记得她离家出走那次还在林府小住了几日。 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可苏月依旧对又大又豪华的林府记忆深刻。 一处闲置的宅子装潢得都比将军府好得多了去。不禁让她觉得有钱真是好啊,住在金碧辉煌的宫里,吃穿用度皆是上等,还能随心所欲置办房产。 用罢午饭已是未时,在苏锐用眼神无声的质问和威胁下,苏月带上阿水,完全无视他,出门去找李云湛。 金玉城里行人寥寥无几,雪没来得及扫,上面有或深或浅的脚印和车轱辘压过的痕迹。苏月和阿水踩在松松软软的雪上,鞋子陷进雪里,咯吱咯吱作响。 期盼了多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没有想象中的暖和,跟阿水说话时嘴巴里跟着冒出白茫茫的烟气,可苏月的心情依旧很好。 她想着,当李云湛喝到热腾腾的鸭汤一定嘴角含笑,一定不会相信这是她亲手做的。 唉……也不知道他被关着的三个月有没有瘦,有没有有一点点想她。 将军府距离林府算不上远,可在厚厚的积雪里前行实在困难,明明没走多长时间 分卷阅读8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却让人感觉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林府近在眼前,苏月双腿发软,要不是心里某种信念支撑着,她早不想走了。 其实苏月这样的官家小姐出行本应有马车,可他们家实在太穷了。苏将军和苏夫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家里的钱大部分用来救济了穷人,再加上苏锐被罚俸一年,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的。 好不容易到了林府,小厮缩着脖子蹑着手脚前来开门,一见到苏月,咧开嘴笑:“可是苏姑娘?” 苏月点点头。 “少爷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午膳都没用,就盼着姑娘来。” “等我?”苏月疑惑,这小子难不成还会未卜先知,知道给他送汤来,饿着肚子等? 小厮将苏月迎进门,引她去前厅。 李云湛果真等着她。他身前一桌子菜,一筷子没动,已经凉透了,上面有冷硬了的油花。 一见到苏月,李云湛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下去。 不过还是起身迎她,顺势接过她手上的斗篷挂在横杆上,又递给她一杯热茶。 苏月的脸颊被风刮得红红的。她把热茶递给阿水,又给自己倒一杯捧在手心。 李云湛往火炉里加了几块碳,脸上缓了些,眉头依旧皱着,问:“不是跟你说了我受罚完了那天来林府一起吃饭的吗?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饿着等你这么久。” “你何时跟我说了一起吃饭的?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我不是让苏锐告诉你的吗?” “苏锐压根儿没跟我提这事,这个狗日的,我回去找他算账。”苏月怒气冲冲的骂。 苏锐拒绝帮她带汤已让她记恨,现在得知别人捎给她的话也不带给她,更加觉得这个小子欠收拾。 苏月骂完,李云湛板着的脸再绷不住,还不小心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月问。 “没什么。”李云湛抿了唇,不敢告诉苏月,既然苏锐成狗日的了,同父同母的她又成什么了?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没细问,自顾自的把手里的茶喝了。 炉子里的火已经烧旺,热茶下肚浑身再不觉冷。 苏月把食盒提到桌上来,说:“这些菜凉了就别吃了,我给你带了老鸭汤,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为了让李云湛喝到热汤,苏月在食盒里面围了一圈羊皮。 一打开盖子,鸭汤的味道钻出来。 李云湛:“闻起来还不错。” 苏月盛了一碗正准备递给他,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听吓人说你还饿着肚子等,既然客人没来你就先吃饭吧,我给你炖了锅老鸭汤,大雪天里驱驱寒。” 说着,那人已经拨开帘子进到屋子里来,见到苏月的刹那,表情僵在脸上,不过一瞬又笑开来,“原来客人已经来了,汤是我亲手炖的,厨艺不精,姑娘别嫌弃。”她给苏月和李云湛一人盛了碗汤。 苏月看了看桌上的两锅老鸭汤,再看看那人俏丽而熟悉的身影。 突然忆起十三皇子毁了“春天里”所有姑娘卖身契的事情。 只是“林深”的身份撞破得突然,一时之间还未把两个人完全重合在一起。不过既然林深就是李云湛,那么所有的事情总算说得过去了。 怪不得苏月住林府那几日时常听见抑扬顿挫的琴音;怪不得十三皇子会毁了整个“春天里”;怪不得林深初去牡丹阁前后反应如此之大…… 一切不过因为一眼便中了相思毒。 那个魅惑众生、美得不可方物的人,那个让苏月相信倾国倾城这个词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姜瑟。 李云湛为了她火烧牡丹阁,为了她毁了春天里。 偌大的林府,哪是什么有钱人的消遣,原来是金屋藏娇。 李云湛左右两边各摆着一碗鸭汤,他不知道喝哪碗,手还没动,苏月倒先替他动了。 苏月胳膊肘一撞,将自己炖的那碗鸭汤撞翻到地上。 “哎呀,不小心,”苏月说,“算了算了,反正我炖的汤是用来整你玩儿的,乱七八糟的作料加了一通,看在你没吃饭的份上就不逼你喝了。姜瑟姑娘的汤肯定是用心为你炖的,你赶紧喝了吧。” 李云湛看在地上的汤,心里面有点可惜,不过也没碰姜瑟的汤。 “你赶紧吃饭吧,”苏月又说,脸上含笑,客套疏离,“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得赶紧回去了,你知道我老爹那脾气的,我可不想被他骂死。” 她急急忙忙拿了横杆上的斗篷,没等李云湛开口,跑出门。 李云湛没有追出来,也没有留客。 苏月知道,两碗同样的老鸭汤,他一定会选姜瑟熬的那碗,才故意撞翻自己熬的。如果注定是被挑剩下那个,那他干脆就不要喝了。天不亮起来熬汤的情谊,宁可倒地上,也不要被抛去。这就是苏月。 雪被踩踏的声音咯吱咯吱。 阿水远远的跟着苏月,什 分卷阅读8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么都没说。她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她需要冷静。 好在寒冬腊月败火很容易。 马蹄声哒哒从身后传来,苏月靠边让开一条道。 她的身子又冻僵了,心情愈发糟糕。 早知道就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还白费了五两银子买的十年老鸭。 马车从身旁驶过,却在一丈远处停下来。 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苏姑娘,好巧啊。” 苏月抬头,“安王?” “姑娘还记得在下啊。” “记得记得。”金玉城大名鼎鼎的安王李云璟怎么可能不记得。 “姑娘去哪,我送你一程吧?”李云璟说。 苏月注意到他特意说的“我”,而不是“本王”。 “我回苏将军府,顺路吗?” “正好顺路。” “那就谢谢安王殿下了”苏月爬上马车。 还记得那次大雨天跟李云璟第一次同乘一车,他端正古板的模样把苏月憋坏了。可是今天天气实在太冷,再加上心情苦闷,她宁愿又跟他同乘一车,也不想受冻。 苏月一上马车就端端正正坐着。 李云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你不必如此拘束的。我自小受皇家教育,被约束惯了,有时候想放肆一下都放肆不起来。我们年龄相近,也用不着那一套俗礼,你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苏月立马把直挺挺的背给弯了下去,用最舒服的姿势坐着。 李云璟看着她和煦的微笑。温温柔柔的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给人温暖。 苏月心里似乎没有那么抵触他了。 ☆、喜欢不喜欢 外面冰天雪地,马车里要暖和得多,可苏月还是觉得冷,紧了紧斗篷。 李云璟把手炉递给她。 她没接。 “拿着吧,你在外面一定冻僵了,捂着暖暖手。” 苏月看圆扁的手炉小巧可爱,外面包了一层细细软软的灰色狐狸皮。他都这样说了,不接反倒显得她扭捏。 于是接过手炉拿在手里,狐狸皮摸起来柔软亲和,身子也因这小小的温暖热乎起来。 苏月抿唇一笑,看李云璟一眼。 那人却合了眼,靠着窗柩假寐。 他可真奇怪,一般情况不都得客套的问问别人为何大雪天里走在外面吗? 他什么都没问,还自顾自的睡起觉来。 不得不说金玉城姑娘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第一想嫁之人”睡觉的时候也英俊迷人。 李云璟合了眼苏月才敢细细打量他。 他长得跟李云湛有五六成相似。只不过李云湛五官挺拔,他的五官稍微柔和些,没有那股子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再加上李云湛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苏月看着看着却见他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 苏月立即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窗外,心扑通扑通的跳,紧张得像做了坏事怕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 “他一定发现了吧,完了完了,肯定要被他笑话。”苏月心里想。 可他只是笑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 等了一会儿,预料的嘲笑没有如期而来,苏月松了口气,却听见李云璟开口说:“过几天是我的生辰,在安王府中办了小宴,你可愿来?” 嗯?不是嘲笑? 苏月还未作答又听见李云璟说:“只是家中小宴,请了几个同龄好友,没有多少人的。” 算起来,苏月与李云璟一共不过见了三次,就这样成了好友?还被邀至生日宴辰? 苏月不爱凑热闹,更不参加官宦世家的宴会。上回迫不得已去的中秋夜宴,让她出了洋相,现在后悔不已。 可李云璟皇子身份,放下身段亲自邀请,直接拒绝未免忒不给人面子。 苏月犹豫不决,李云璟又说:“若苏姑娘实在为难,那就算了吧。” 他看着她,眉眼温柔,声音里有明显的沮丧。 苏月最受不了自己让别人难受,看了看手上的暖炉,又看看李云璟,道:“既然王爷诚心邀我,我怎有不来之理。不知王爷生辰具体哪日,我定备好贺礼前来?” 李云璟浅浅一笑,极尽温柔,仿若在这严冬中开出烂漫的花。 “三日之后。” 苏月:“好,那三日之后我一定来。” 苏月与李云璟虽仅见过三次,可三次中他曾两次雪中送碳。念着这份微末的情谊,推诿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马车一直驶到苏将军府。 苏月站在大门前,望长街的尽头,没有那人的身影。 她失落的叹了口气,又朝李云璟颔了颔首,才进屋里去。 苏锐在院中练剑,激起树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苏月从他身边经过。 没想到苏月会这么 分卷阅读8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快回来,他停了动作,道:“你走之后我才想起,三个月前李云湛就约你吃饭,一时忘了告诉你,不过你今日去找他,也算赴了约,没让他白等一场。” 苏月没看他,踢起地上的雪,嘟嘟囔囔的抱怨:“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但你不告诉才是我对的。李云湛那个没良心的,早知道那鸭汤给你喝,也不冒着风雪给他送去。” “你们两个又闹什么别扭了?” “我跟他能闹什么别扭?” 这情形实在不对,苏月见李云湛之前还喜滋滋的,怎么见着了反倒愁眉苦脸。 苏锐收了剑,走到苏月身边。 “他嫌你炖的汤不好喝?” “他没喝。” “什么!那汤去哪了?” “倒了。” “他嫌你炖的汤不好喝就给倒了?这小子嘴巴给宫里的山珍海味娇惯坏了吧。”苏锐愤愤不平。他原本以为是苏月又闹脾气,还打算好好规劝规劝,没想到竟是那小子不识好歹。 苏锐抓起苏月的胳膊,“他现在在哪?咱们找他算账去。我妹妹亲手做的,是毒药他也得给我喝下去。” 苏月挣开苏锐的手,“不是他倒的,我自己倒的。” “啊?” “其实我今日不过就是想感谢他为我解决了王家那麻烦事儿,毕竟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是哥哥,当然无所谓,但是他非亲非故的。 “可是我去之前已经有人给他炖了鸭汤,多余的东西,不扔掉留着干嘛。” 赶在苏月之前给李云湛炖了汤,还能让苏月生气的人,必定是个女子,苏锐猜测,可是哪个女子会为李云湛洗手作羹汤啊? 虽然一个男人有一两个陪房的丫头很正常。可是金玉城里,李云湛是却个例外。他早前因为相貌骇人的传言,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生活起居从来都是自己动手。除了最近这段日子跟苏月闹出了点动静,从前可从未听过他跟哪个女人有过牵扯。 苏月看出苏锐的疑惑,解释道:“街头巷尾都传十三皇子是个断袖。年纪不小却从来没跟女子有过来往,可谁知道人家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喜欢的女人舍不得让旁的人看一眼。偌大的宅子只为了金屋藏娇。” “他……不可能吧?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虽不长,可也相处了几天,不觉得他喜欢一个人会藏着掖着啊。” “你要是能看准一个人倒怪了。” “不过,”苏锐听苏月言语间酸酸涩难抑,觉得好笑,揶揄她道:“他要是喜欢一个人也很正常,你生什么气?” “我哪有生气?” 苏锐答非所问:“其实那李云湛也挺不错的,长得好家世好,对你也还可以。你莫不是芳心暗许,今日见到情敌,吃醋了吧?” “芳心暗许个鬼?”苏月翻个白眼,“母猪上树我都不会对他动心。” 可是,若不动心,又为什么会气得把辛苦熬好的汤倒掉? 有些情愫滋生蔓延,自己察觉不到。 阿水站在一旁,看苏锐三言两语把苏月哄好了。 她就没有这样的本事,最多就是帮苏月抡起拳头揍人。 感情的事阿水更不懂,但是她长了眼睛会自己看。 苏月对李云湛超出一般人的关心和担心,若说她当真对他不在意,阿水第一个不相信。 苏锐自然也不信,却再不敢拿这事开玩笑。 苏月刚从外面回来,现又站在雪地里说话,再冻着恐怕会冻出病来。 于是苏锐对她说:“不动心就不动心吧,明日我上朝再找李云湛算算账。你先回屋呆着去,让阿水把火烧旺点,别冻着。” 一提到别冻着,苏月这才觉得冷,赶紧跟阿水回屋子去。 苏锐继续练剑,心情格外好。 以前还愁苏月大大咧咧的性子嫁不出去,没想到这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居然还开了朵模样可人的娇羞花。 虽然不知道苏月今天吃谁的醋,可是瞧李云湛平日的言行,心里多半也是有苏月的。 既然两情相悦,那就皆大欢喜。 ———— 其实李云湛看得出来苏月是故意撞翻那碗汤的,可却想不明白苏月为何撞翻那碗汤。 苏月告辞离开,他就愣在原地,看着洒了一地的汤觉得分外可惜。 直到姜瑟问:“公子,客人走了,要去追吗?” 他回过神来,追出去看,苏月早跑没了影。 “算了算了,”李云湛回到屋里,姜瑟正在收拾碎碗,“也不知道这丫头又发什么神经,等她消气了再说吧。” 姜瑟收拾完站起身,“公子,是姜瑟做错了什么惹得姑娘不高兴了吗?” “没有吧。” “姜瑟未曾想到公子的客人是位女子,突然闯进来,倒是唐突了。” 李云湛没再说话,拿起桌上一个空碗,自己盛了 分卷阅读8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碗苏月炖的汤。她带了一大盅来,只摔了自己盛给李云湛的那碗。 汤有点冷了,味道有点咸,看来真是她自己炖的。 李云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喝了几口。 姜瑟把自己炖的那碗汤递给李云湛,“公子,你手上那碗都没怎么冒热气,看来是凉了,喝这碗吧。” 李云湛摇摇头,没有接姜瑟的。 姜瑟就这样一直端着碗,问:“公子可是喜欢那位姑娘?” 喜欢吗?李云湛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没见到苏月的时候很想见到她;跟她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逗她玩的时候觉得很好玩;她高兴的时候自己也非常高兴…… 这样的感情是喜欢吗? “或许是吧。”李云湛说。 姜瑟从未见过这般柔情的李云湛,印象里的他总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看来公子当真是喜欢那姑娘的。” “你如何得知?”李云湛这才看了眼姜瑟。 “从提及那姑娘到现在,公子嘴角一直噙着笑,姜瑟很少见到公子这样笑。” “是吗?”原来这样的感觉就是喜欢啊! “那位姑娘也心仪公子。”姜瑟说。 说到李云湛关心的问题上来了。他放下手里的碗,转过身来问:“你如何得知?” “那姑娘吃醋了。” “哦?” “她见姜瑟也给公子炖了汤,便把自己的熬的那碗给摔碎了,不是吃醋又是什么?公子若想挽回姑娘芳心得好生解释一番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对他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想到这里,李云湛心里兴奋难以抑制,面上一阵满足的傻笑。 ☆、一个伤了一个累了 笑了一阵,李云湛自己也觉得傻里傻气,于是敛了神色,转移话题,问姜瑟:“你来林府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曾看上哪家公子?” 闻言,姜瑟的心沉了沉。 她知道自己没名没分,不能长久以往的住在林府。可这才过去几个月,李云湛这是急着要把她撵出去吗? “不曾。”姜瑟面色如纸,完全不同刚才喜笑颜开的样子。 “姜瑟经历此前一事,已对婚嫁不抱幻想,今生今世只愿留在公子身边伺候。”姜瑟说。 李云湛叹了口气。他完全知晓姜瑟的经历,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你从来都不是林府的下人,哪来伺候一说?若你没有遇到意中人,想在林府住多久都可以。只是终归你是姑娘家,终须得找一个依靠。 “我近日接触到户部尚书的二儿子,他品貌端正脾性温和,是个靠得住的人,改天约过来你见见?” 一听李云湛提到别的男子,姜瑟扑通跪到地上,眼泪刷的落下来,两眼无神,了无生气的说:“算命的曾说姜瑟克父克母克尽亲友,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孤煞命格。姜瑟此前不信,总要与天命争上一争,可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姜瑟不得不认命。今生唯愿有屋遮雨有衣蔽体有食果腹,其他的再不奢求。” 李云湛不再说什么,这种万念俱灰的感受,他也曾深有体会。 六年前,在他得知那件事情的真相后,活不下去又不敢去死,只想躲起来了结余生。这才拼尽全力打败各位武功远在他之上的哥哥们,当然也有哥哥们不想远离皇城去偏远地带而故意放水的原因。他去云壁历练六年,也是自我放逐的六年。 可是六年了,他早不是当年十二岁的少年,那些伤痛和打击终究结痂愈合,却成为他最脆弱的地方,不会流血,依旧会疼痛。 李云湛将姜瑟扶起来。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姜瑟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眼波流转,看着他道:“姜瑟明白公子是为了姜瑟好。公子将姜瑟从烟花之地救出来,姜瑟感激不尽,只是姜瑟只愿此生与影成双平淡如斯。” 李云湛点点头,“我明白了。” 其实姜瑟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哥哥姜汉曾是李云湛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将。 只不过姜瑟出生不久,父亲重病去世,母亲伤心过度跟着去了。于是兄妹二人便寄居在舅舅家中,自小受尽舅母白眼。 年纪稍大了些,姜汉参了军,凭借一身好武艺,不出两年便立下军功。 哥哥凯旋归来,姜瑟有了依仗,日子好过了些。可是好景不长,姜汉在云壁之战中牺牲,姜瑟被迫下嫁,可是新婚未到三月,她的丈夫就去世了。 姜瑟辗转回到舅舅家,再次出嫁,可就在成亲前一天,男方悔婚,说二人八字不合,姜瑟乃是个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凶煞命格,娶不得。从此姜瑟在舅舅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最终沦落到青楼卖艺。 直到桌上的两盅汤冷透了,李云湛才把姜瑟劝好,他不该提起她的伤心事的。 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分卷阅读8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阳光充沛,也没见得暖和点。 一空闲下来,李云湛不自觉的想到苏月,心里郁闷得要死。 期待了这么久的饭没好好吃,还把人给弄生气了,想来,她又要有段时间不理他了。 —— 不过,为了早日取得原谅,李云湛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他要赶在上朝的路上拦截苏锐。 只要把苏锐笼络过来,哄好苏月那还是迟早的事。 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苏锐,却不招他待见。 苏锐视若无睹的与李云湛擦肩而过。 “嘿嘿嘿,你等等。”李云湛朝着苏锐背影吼。 “等什么等,你还赶紧着去上朝?”苏锐头也不回。 “我说苏锐,兄弟不是这么当的吧,三个月不见,再看到我都不打个招呼的?”李云湛赶紧追上去。 “我倒是挺想跟你打招呼的,只不过我昨儿个刚跟苏月发誓不跟你来往。” “不就发个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云湛不当回事的瘪瘪嘴。 苏锐停了脚步,神色颇为严峻。他跟李云湛在一起向来是嬉皮笑脸的的态度,头一回认真,李云湛也认真起来。 “要是你的亲妹妹大雪天的哭着回来,你心里好受吗?换作是你,恐怕早就抡起拳头把这个混账揍得稀巴烂。” “可是呢,气哭我妹妹的却是个金枝玉贵的贵人,打不得惹不起。”苏锐若有所指。 李云湛皱了眉毛,“她当真被我气哭了?”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她怎么就哭了啊?” 苏月当然没哭着回来,只是回来时心情不大好。 苏锐把事情夸大了些,没想到李云湛还挺紧张。 他紧张的反应让苏锐得到些安慰,可还是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李云湛追上去,边走边问:“你可晓得她到底怎么了?她……她可是吃醋了?”说这话的时候,李云湛没什么底气。 “吃醋?吃你的醋吗?我妹妹没心没肺,像是会醋的人?”苏锐又白李云湛一眼。 其实他早看出苏月待李云湛与旁人不同,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锐不点破,也不承认苏月就是吃醋。 李云湛似松了口,又像是陷入更大的失落,“我就说她这么可能吃醋。她可是因为姜瑟突然闯进来不高兴了?” 终于说到第三个人。 “姜瑟是谁?”苏锐问。 李云湛无声的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可知道云壁之战中的姜汉,姜瑟是他的妹妹。” “所以你一直在照顾他妹妹?” “那倒不是,只是这事说来话长。姜瑟在嫁人之前应该都会住在林府,这是我的责任。” 云壁之战中的姜汉,苏锐也有耳闻,那可真是条汉子,若不是他整场战争必败无疑。 可是姜瑟长居于李云湛的宅邸中,凭他出众的相貌和身份,长久以往,很难有女子对他不动心,到时候李云湛和姜瑟情投意合,苏月怎么办?思及此处,苏锐觉得一阵恐慌。 “你跟姜瑟非亲非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长期住在你的私宅里,实在欠妥。若你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倒不如给她一笔钱,任她自行离去。” 如果钱能解决,当然最省心。 可李云湛之前不是没给过钱。谁能料到世事蹉跎,姜瑟沦落到烟花之地,他不能再不管她。 “姜瑟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李云湛说。 苏锐不屑的轻哼一声。 果然......事情确实不是他想得这么简单。 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放不下,舍不得。金屋藏娇还惦记着苏月,其实也算不得惦记苏月,分明是惦记着苏家的兵权! 众所周知,庄宣兵权三分,相互掣肘。一份在皇帝手中,一份在李云湛手中,还有一份在苏将军手中。 若是李云湛与苏家联姻,那他便是举国上下拥兵最多之人,足以与皇帝抗衡,储君之位更是毋庸置疑。 没想到啊,他李云湛也是如此狼子野心。与苏月的街头相遇,恐怕也是早有预谋。 “既然如此,就请十三皇子离我妹妹远一点。十三皇子金枝玉贵,我们苏家高攀不起,你我也不必来往了。”苏锐说。 苏锐加快了脚步,拉远了与李云湛的距离。 李云湛赶紧追上去,拉住他宽大的袖袍,“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发疯?微臣官职低,想发疯也不敢在皇子面前,”苏锐眉稍轻挑,言辞嘲讽,“微臣没什么本事,可不会拿妹妹去做仕途的垫脚石。若十三皇子还念往日的情分,就别再纠缠苏月了。微臣和家父拼死也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苏锐的话虽未点破,但李云湛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稍一思量,猜到他的意思。 一拳打到苏锐腮帮子上,骂道:“苏锐,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他妈的当老子是玩弄权术的小人?” 苏锐被揍得七 分卷阅读8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荤八素,懵了懵,回过神来,一掌打李云湛胸口上。 李云湛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听见苏锐说:“那个位置权势无边,你若想要你自己去争去抢,拿女人当筹码,说你小人都是抬举你。” 李云湛觉得莫名其妙,他几时想过那个位置,又几时拿女人当过筹码? 苏锐把他骂得火冒三丈,“你他妈才是个小人,枉我跟你称兄道弟,竟然这般揣度我。”说着,李云湛上前跟苏锐扭打在一起。 今儿又是晴天,亮得早一些。 来来往往的官员看到十三皇子和苏小将军扭打在一起皆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是打架还是切磋? 分不清状况自然不敢上前干扰,大家伙儿看戏般围在一起。 打了一阵,李云湛攻势愈猛,苏锐露出颓势。 看出手的凶狠劲,众人渐渐回味过来,这两人不像是在切磋,像是真的是在打架! 没过多久,一个太监带着侍卫匆匆赶来,强行将两人分开。 太监:“各位大人,皇上就要到大殿了,还请大人们上朝要紧。” 官员们四散离开。 这太监是御前侍奉的总管,他都出面了,想必皇上已经听闻此事。 李云湛还没打够,怎奈几个侍卫将他和苏锐隔开来,他不想伤及无辜,没办法动手。于是喘着粗气,凶狠的瞪着太监。 太监被李云湛看得发怵,干巴巴的赔着笑。 “张柯你个老东西,是不是跟父皇告状了?” 这太监名叫张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宫里敢当面这么骂他的人,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李云湛了。 张柯嘿嘿笑,“十三皇子,您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都不敢告您的状。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是在宫里,既然是在皇上的地盘上,那皇上知道这事儿不是很正常吗?” 人精果然是人精,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在皇宫里几十年不是白混的。 李云湛找不到他的错处,只能作罢。 “张柯,你回去就跟父皇说,十三皇子和苏小将军再上朝的路上兴致大发,切磋了一番。苏小将军被十三皇子打伤了,上不了朝,十三皇子也打累了,要回去休息,还望父皇切勿怪罪。” 张柯额上冒黑线。 切磋?一个伤了,一个累了?这样的说辞太匪夷所思,他可不敢这样去回皇上的话。 为难之际,苏锐开口道:“ 你若是被打伤了不上朝,你就不去,别扯上我,我可是要去的。”其实苏锐一点不都想上朝,李云湛战神/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才几个回合,就把他打得胸口痛得要死,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承认李云湛把他打伤了。 李云湛切了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苏锐,老子还是要跟你说清楚。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东西,老子不削一顾,老子这辈子只想当个混世魔王,按着自己的想法过活。你若是非要给我安上些莫须有的罪名,非要老死不相往来,老子不强求,你爱怎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李云湛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锐愣在原地。 其实细想起来,凭李云湛的性子,应当不是精于阴谋算计的人。 可是一边藏着掖着姜瑟,一边跟苏月交往甚密,若不是有所图,实在说不过去。 ☆、打碎了干净 李云湛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宫门,看着早市络绎不绝的人群,有一种回到几个月前感觉。那时候他刚回到阔别六年的金玉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而如今形单影只的走在这座繁荣的城里,亦觉得如此。 他曾经铭记于心并且深信不疑的,今天这场架将一切都打碎了干净。 不怎的,不知不觉走到苏将军府来了。 门前有小厮正在扫雪。他来过好多次,小厮自然是认识他的。 于是停了动作,热情的上前招呼:“十三皇子驾临是找公子还是小姐啊?公子上朝还未回来,小姐倒是在家里。” “我......”李云湛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时都是打着找苏锐的幌子来找苏月,可是这次他好像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我找苏月。”李云湛最后说。 小厮将他领至苏月的院落后,又提着扫把出去扫雪。 苏月起床有一段时间,正坐在石凳子上看麻雀。 冬天的麻雀圆圆滚滚的,像个小胖子。她在雪地里洒了点秕谷,小胖子们挣着在地上吃,胆子稍微大点的,还跳到她脚边来。 一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微微皱了眉,头也没抬道:“阿水,不是说过吗?我喂麻雀的时候你不要过来,会吓到它们的。” 朝阳橙红色的光晕静静的洒落,她单手指着下颌,头发慵懒的随意散乱着,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狐毛斗篷,斗篷拖到了地上,与雪相映成趣。 李云湛看着她,眼睛都不移,一步一步靠近。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苏月抬了头。 分卷阅读8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看见李云湛的一刹那震惊得站了起来,激起麻雀扑哧扑哧飞走了。 “我把麻雀吓跑了。”李云湛垂头丧气。 苏月看见他就生气,想讽刺几句,可他样子可怜巴巴的,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屋里去了。 李云湛追上去。 苏月关了门。 他傻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涌出莫大的失落。恐怕苏月也同苏锐一样,以为自己接近他们,只不过为了他们背后的兵权 失落了一阵,他又猛的裂开嘴笑了声,坐在门槛上。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还是想同你说说话。刚刚在上朝的路上,我同苏锐打了一架,我下手没留情,把他打伤了,你一定更恨我了。可是我今天早上拦住他只是想让他帮我跟你认错,我不知道怎么又惹你不高兴了。可是他觉得我接近你是为了你们家的势力,我们认识的过程你是最清楚的,我开始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即使后来知道你是谁我也从未想过要依仗苏家什么。天下人都想要那个位置,可是我却恨透了那个位置,我娘......”李云湛自顾自的说,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苏月站在门后,听李云湛诉说着,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生气不是觉得李云湛为了权利故意接近,而是他瞒着她将曾经的牡丹阁艺妓姜瑟安置在林府。 但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件事,苏月自己也不清楚。 正听到他说起他娘,声音却到这里停了下来。 隔了一阵便传来愈渐愈远的脚步声。 苏月知道他离开了,可是终究直到他离开,苏月也没打开门,只是站在门后,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荒凉。 —— 李云湛走了没多久,苏锐回来了。 他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倒没有受了伤要死不活的样子。 苏月知道他是没脸。 苏锐在外面打架很少遇到对手,这次李云湛一气之下下了狠手,他再怎么说也是庄宣小有名气的苏小将军,与战神这场架仅仅几个回合,他竟然不敌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苏锐房门紧闭,苏月直接给他推开了进去。 他正半褪了衣服给伤口上药,不曾想谁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吓得立马把衣服拉上来,防备的看着来人。待到看清是苏月,松了口气,又半褪了衣衫继续上药。 “刚刚上早朝,遇到条疯狗,非要追着我咬。”苏锐解释。 苏月拿过伤药,给苏锐上药。他身上严重的伤口倒是没有,不过一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皮外伤。 李云湛嘴上说自己没留情,可要是没留情,苏锐恐怕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你口中的那条疯狗刚刚来了府上。”苏月说。 “他来找你了?” 苏月点点头。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絮絮叨叨一些事,还没说明白就走了。” “他......”苏锐冷静下来,也觉得挺对不起李云湛,他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事关苏家,他又不得不防备。“你以后怎么打算?” 苏月摇摇头,没看苏锐的眼睛:“不知道。” 药已经上好,苏锐一边穿衣服,一边道:“这事情确实难办。尚不论李云湛是不是想依仗我们苏家,单是他一边跟你来往密切,一边又在林府安置姜瑟,我就看不惯。” 苏月低垂着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要是喜欢姜瑟好好待她也是正常。” “正常?我看倒不正常,你和他的谣言在金玉城都传成什么样了,他却在宫外置了宅子养着别人。若是到最后你跟他没在一起,他倒没什么损失,可是你呢?明明就是他先招的你!”苏锐越说越激动。 “我的名声早就臭到水沟里去了,也不怕再臭些。” 苏锐叹了口气,“你跟他来不来往我不管,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气氛突然转变得有点伤感,总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跟苏锐处在一起就怪糟糟的,于是苏月一掌拍到他的伤口上。 苏锐疼得嗷呜一嗓子叫出来。 苏月讽刺道:“从小到大我在你这儿可是受尽了委屈,现在倒说不想让我受委屈。苏锐,你自己说这话假不假。” 苏锐切了一声,“我本来掏心窝子一番话,你还不领情。你从小到大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我看不惯自然要给你点罪受。不过你是我妹妹,也就只能我欺负你,其他人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就要他死。” 苏月本想说“一个李云湛就让你成这幅熊样,你还能让谁死?”可想了想,终究没说出口。这话太伤苏锐自尊心了,打不赢又不是他的错。 于是她白了他一眼,起身朝大门走去。 “哎哎哎,你等下,”苏锐急忙喊住她,“我突然想起明日是安王的生辰,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苏月站在原地没答话。 苏锐不知道她那脸色是 分卷阅读8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会考虑考虑,还是完全不打算去,劝说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应该出去多见见人。我知道你不爱凑热闹,不喜出风头,可多认识些人才知道哪些适合,哪些不适合。我作为哥哥终归是希望你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打住,打住......”苏月明白苏锐什么意思,急忙打断他的话,解释道:“其实你不说,我明日也是要去的。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原由,安王邀请了我,我答应他会去。至于要多结识一些人,为婚姻大事做准备,你就自个儿留意着吧,别操心我了。” 说完,苏月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锐看她慌慌张张,眼神无处安放,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好意思了,想再逗她两句,可人已经走远,只能笑着摇摇头作罢。 —— 翌日,安王府。 苏锐在坐席上如坐针毡。安王已亲自来问他好几次苏月什么时候到?他一张老脸强撑着笑说快了快了,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今晨走的时候,苏锐本是叫上苏月一块,可苏月让他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到。可随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她人影。 “这丫头该不会不来了吧?”苏锐默默的想,心里恨她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一点不敢表露出来。 其实除了安王,宁王也过来问了几次。 并且每次有人过来向他问起苏月,坐在不远处的李云湛就向他看一眼。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看似被所有人问候关切着,其实所有人在意的都是另一个人。 苏月不就是在中秋宴上露了个脸吗?怎么就教这么多人念念不忘,况且她长得也没多么好看啊。苏锐天天看她那张脸觉得自己都要看吐了。 而此时,苏月正优哉游哉的在金玉城里闲逛着,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挂念着她。 要知道,安王府的座上宾,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那些女儿不求安王能对自己一见钟情,只是想让安王看自己一看,只一眼便是莫大的恩赐。 可是偏偏安王性情淡薄,生辰只宴请了些皇室兄妹和同龄好友。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官宦子女,即使有钱有权,想踏进安王府的大门,除非做梦! 当然也有些自恃有才有貌的女子寻到些不平常的法子挤到府中来,梦想着只消安王看自己一眼便能够得到长伴身侧的资格。 若是让金玉城里的女子知晓苏月居然对这样一个千金难求的机会完全不当回事,那她一定死得很惨,被一众女子用愤恨的眼光给凌迟死。 ☆、有伞为你遮雨挡雪 苏月在大街小巷晃悠了一阵,街市上的人渐渐少了,摆摊的小贩陆续挑着货担回家,看太阳高悬于头顶的位置,估计将近午时,大家伙赶着回家吃饭。 苏月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和阿水往安王府去。 其实她本想和苏锐一道去,可是想了想,去早了也没什么事干,还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最后她还是决定跟苏锐分开,自己先到城里打发些时间,快到吃饭的点儿再过去。 一取下脸上的面纱,给安王府守门的小厮说自己是苏家小女苏月,便迎来他们热情又讨好的微笑,急忙领她去前厅。 走到半路,李云璟迎出来,他温和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欣喜,微微喘着气道:“我本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苏月对他一笑,“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食言。” “喏,给你的,生辰礼物。”苏月将一个约二尺长的黄布包递给他。 李云璟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李云璟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一把油纸扇,伞面绘有兰花的图案。 苏月道:“这是我刚才在金玉城里挑的,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只是希望在下雨的时候或者下雪的时候,你都能有把伞为你遮雨挡雪。” 李云璟撑开伞,轻抚上面的兰花。 虽然上面的图案绘制拙劣,油纸伞的材料也很廉价,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喜欢这把伞。这是第一个人希望在下雨下雪的时候有伞为他遮挡。 他对苏月灿然一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不嫌弃就好。” 李云璟收了伞,嘱咐小厮收起来放好,又问:“所以你来这么迟,是去城里给我挑礼物去了?” 苏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道:“算是吧。” “算是?” “嘿嘿,我挑好了伞又转悠了一阵子,怕来早了不自在。” 李云璟抿唇一笑,领她进去屋里。 谁都没有看到提着一壶酒偷偷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的李云湛。 他当时看见李云璟抛下众人急忙赶出来就料到是苏月来了,于是跟着追了出来。可是他不敢直接见苏月,只好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俩暗送秋波。 他俩渐行渐远的,李云湛提起酒壶,猛灌自己一大口。 分卷阅读8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此时双眼迷离,脸颊微红,脑袋混混沌沌,他今日不想保持清醒。 如果说这次是李云璟的生辰宴,倒不如说是众人又一次见到苏月的机会。毕竟安王的生辰年年过,但见到传言中一夜轰动金玉城的苏月实在难得。何况上次皇帝在场,大家都只远远的看了苏月一眼,如若有机会接近交谈,岂不更好。 所以一听说安王宴请了苏月,手头上有事的都把事情推了去。 李云璟领着苏月刚踏入宴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射过来。 这些眼神看着苏月极其不舒服,拉拉李云璟的的袖子,凑近他小声问:“你不是跟我说人不多的吗?” 李云璟转头看着苏月,目光似水,凑到她耳边,亦小声的说:“按照皇家的宾客数量来说,这点人的确不多。” 好吧,倒是她浅薄了。竟用自己的认知度跟皇家子弟的认知度相较。 众人看着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不免揣摩他们的关系。 宁王李慎最是憋不住话。走到他们跟前问:“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说给皇叔也听听。” 苏月忙摆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宁王狐疑的盯着他俩瞧了一阵。李云璟面不改色,还是平常一贯的柔和温润模样。苏月倒是被看得脸发红,抬眼看了宁王一眼,又立即垂下目光。 看着苏月胆怯的小眼神,宁王没绷住笑,拽起她的胳膊,道:“走小苏月,坐皇叔身边来。” 苏月疑惑不解:“皇叔?” “当然该叫皇叔啊,反正早晚都是咱们皇家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便宜了李云璟这小子,还是李云湛这小子。”宁王没皮没脸的说。 苏月不知该怎么回这话,李云璟赶紧打圆场,笑着道:“皇叔不过大我们几岁,可皇叔辈分高啊,便时常仗着辈分为老不尊,刚才这些胡话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苏月点点头。 宁王却不买账,“老七你说谁为老不尊呢?” 李云璟:“老七说的自然不是皇叔。” 宁王一脸傲娇:“谅你也不敢说皇叔坏话。” 苏月和李云璟相视一笑。 李云湛恰好从门外进来,看见二人对视的神情,醉意直冲脑门。 他好好的一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直接走过来,拨开宁王牵着苏月袖子的手,从三人中间穿过。 他故意为之的鲁莽行为苏月看在眼里,以为是在针对自己。于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带了些怒意。 李云璟心思极细,一眼便察觉苏月的不悦,小声朝她解释:“十三弟自小便在军营中磨砺,性子直了些,不过心思不坏,姑娘勿见怪。” 跟李云湛相处这么久,她当然知道他说话做事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来。只是这几天两人关系紧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难免让人往坏的方面揣测。 宁王亦是不满,只不过他向来欺软怕硬,即使有皇叔的身份,也不想跟李云湛闹僵。脸色难看了一瞬便立马堆起笑来,对苏月道:“十三这小子从小就蛮横不讲理,小苏月别跟他一般见识,来,跟皇叔坐这边。”说罢,又抓起苏月的袖子,往坐席上拉。 宁王把苏月拉到自己身边,她落座后环顾四周。 刘雯君也在场,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裙,妆容清丽淡雅,没有在中秋夜见到的那般艳丽,不过也十分好看。她坐在宁王的左边,正好跟苏月隔开。 苏锐坐在苏月的下边。 苏月刚坐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凑了个脑袋过来责问:“你不是说好随后就到吗?你知不知道这些祖宗来问了我多少次?” “我总不能空手来吧,所以给安王挑礼物去了。” “挑礼物用得着挑这么久?” “那只能说明我是用心在挑,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拿个物件来凑数?” 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苏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恶狠狠的瞪了她几眼作罢。 又一次凭借机智聪慧,在跟苏锐的斗嘴中完美胜利,苏月喜悦的一抬头,撞入某人愤怒的双眸之中。 李云湛此时坐她对面,正愤恨的看着她。 笑意僵在脸上,苏月忙不迭避开他的直视,完全不明白他的不悦从何而来。 苏月的再不向李云湛的那个方向看,只要不看他,大庭广众之下他又能将她如何? 苏月正这么想,李云湛向她走过来了!!! 他走过来干嘛?他想干什么? 脑子里一团乱麻,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却听见一个声音带着浅浅的忧伤低低的问:“你为何与七哥这般交好?” 苏月想都没想到李云湛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问出的话这么没底气。 “她曾经帮过我一次。”苏月回答说。 “不,不是一次,是两次。”不知什么时候李云璟也凑了过来。 苏月疑惑的看向他。 两次?莫不是在在半月亭躲雨时他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分卷阅读8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李云璟朝着苏月微笑,解释道:“一次下雨,一次下雪。” 果然,他果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可是下雨那次她还跟李云璟鬼扯自己住在“春天里”的巷子里。 老脸真的没法搁了。苏月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李云湛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插不进话,脸色难看极了。 他再怎么生气也无计可施。兀自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的离开了。 苏锐看着李云湛落寞的样子心里挺难受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日一席话才使得苏月冷落李云湛,而故意跟李云璟亲近。 从他的脸色看得出他对苏月的在意,可是明明在意,又为何藏着另一个女人? 苏锐灌自己一杯酒,别过脸去,再不看他。 没多久,舞姬乐姬鱼贯而入,整个宴会厅萦绕着管弦丝竹,所有的情绪被乐音掩盖起来,营造出表面的喜庆。 接着各色菜肴陆续传进来,于苏月而言,这才是宴会的真正开始。 生辰宴最是少不了祝贺词。 一番觥筹交错后,宁王提议每人对安王说一句祝贺。 李云璟向来对这些表面功夫没兴趣,看了看苏月,破天荒的点头答应了。 既然是安王提议,他便带头先来,举了酒杯对李云璟道:“看着老七又长了一岁,皇叔心里甚是宽慰。可是老七,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正儿八经找位夫人,若心意的姑娘今个儿也在场,就赶紧禀了皇上给你们赐婚。” 众人闻言皆看向苏月。 往年的参加生辰宴的人差不多就这些,不过今年多了个苏月,宁王这番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月早习惯了几十双探究的目光。 对于宁王的话,她也没体味到话外的意思。 李云璟一直没说话,紧抿着唇,唇角上翘,是个喜悦的弧度。 宁王见该有反应的人一个没反应,自顾自的喝了杯里的酒,道:“那皇叔就在这儿祝老七早日与心爱的姑娘共结连理。” 宁王话毕,掌声雷动。 …… 苏月不明白,宁王这番话既没新意,也没诗意,这些人瞎鼓什么掌? 殊不知,朝堂之上,只要位置够高,权利够大,就连放个屁都有人给你鼓掌。 ☆、年年岁岁温润如玉 刘雯君第二个站起来,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她像一只骄傲的小黄鹂,对着众人浅浅一笑,大大方方的道:“雯君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自小父亲就希望雯君快乐无忧,这是世间上最美好的祝福,所以雯君也想把这份祝福送给安王,就在此祝安王一世无忧,心想事成吧。” 宴会之上当众祝福最是考验人,能说会道倒好,不善言辞就吃了大亏。 刘雯君落座,再无人主动站起来。 苏月环顾四周,众人都看向她。 若按照位置顺序,宁王和雯君之后,就该是她了。 想必众人也是这个意思。 她磨蹭了一阵,眼见着氛围要冷下去,扭扭捏捏站起来。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心里有点紧张。 望向李云璟,他也看她,脸上微微笑,像是无声的鼓励着,说不好也没关系。 “我......”苏月张了张嘴,声音颤抖。 想当初在中秋宴上,她巧舌如簧,把在场官员怼得哑口无言,可如今说一句祝福话儿,居然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苏月就是这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人。若是让她跟人吵架,你说一句她能回十句;可让她假惺惺的说好话,难比登天。 中秋那晚,她完全当跟人吵架,而今天的祝寿词纯粹是拍安王的马屁,她总不能像给父亲祝寿一样祝安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吧? 拍马屁可是门技术活,毕竟一不小心就拍马蹄子上了。 “我……”苏月吞吞吐吐,手里快把衣服袖子搅烂了,“我只是希望安王,念念岁岁温润如玉。” 李云璟闻言,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一瞬就舒展开来,依旧眉眼温柔。 “好一个温润如玉啊!”主人没来得及评价,一个磁性的男音略带愤恨,撞进耳朵里,所有人朝那个声音望过去。 李云湛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皇兄待人一直温和有礼,谦让恭敬。幼时我调皮捣蛋,每次闯了祸皇兄都替我挨罚,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兄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他说着打了个酒嗝,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但愿这份兄友弟谦的情分长长久久,此生此世,不消不灭。” “十三弟是最好的弟弟,本王自然也会做最好的哥哥。”李云璟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月瞧着兄弟二人,心里甚是安慰,她和苏锐就不会这般相亲相爱。 而苏锐就没苏月想得这么简单,他在兄弟二人的看似平静对话中嗅出一股火药味。 皇天贵胄,权利为大,妻不成妻,子不成子,哪 分卷阅读9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可言? 李云湛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像是某种宣告。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跟李云璟的相争的不过两样,一样是储君之位,一样是……苏月。 而李云璟的回答,分毫不让,言外之意只要做弟弟的你安分守己,那当哥哥的我就不会与之对立。 平淡无奇的宴会因为苏月和李云湛的到来,平添了些许波涛。 想必不久后,庄宣的天就要变了。 众人各怀心思,暗自思忖着今后的路如何走下去。 苏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想懂,自顾自的吃饭。安王府里的饭菜与皇宫相比还是要差一点点,但是跟将军府的相比就好很多了。 最值得说一下的是这葡萄酒,酿得甚好,闻起来果香馥郁,入口后香气和甜味盈满整个口腔。甜甜的果酒苏月最喜欢了,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不过几杯就凑成了一壶。 一壶喝完了还觉得没喝够,便招呼旁边的侍女再拿壶酒来。 侍女拿着银质的雕花酒壶,踩着轻盈的步子,身姿曼妙,朝着苏月走来。 那侍女不光姿态优美大气,就连脸蛋也是美的,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 苏月不禁感叹,安王府果真人杰地灵,住着一个全都城最好看的男子,周围伺候的女子也都长相不俗。 漂亮侍女看了苏月一眼,微微笑着,弯下腰来给她斟酒。 不过那侍女哪用得着干下等人的活啊,她就往那儿一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赏心悦目,便已足够。 苏月毫不避讳的看她,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其他侍女的长相没一个及得上她半分,就连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姬也没她好看。 苏月正疑惑着,漂亮侍女突然抬起头,微笑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恶,端起桌上斟满酒的酒杯,直直往苏月脸上泼。 酒水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腾腾热气散发出来。 这那是酒啊,分明是一杯烧得滚烫的热水!!! 凭借平时街头打架积攒下来的机敏,苏月微微一偏头,利落躲过直接泼过来的滚水。可脸躲过了,身子没躲过,还是有些水溅到她腿上。 滚烫的水浸透衣服贴在皮肤上,烫得甩都甩不掉。苏月烫得忍不住尖叫着站起来。 她杀猪一样的尖叫穿过丝竹管弦之音引得众人注意。 侍女的动作全然落在了苏锐眼里,他又距离苏月最近,见苏月被泼热水,立马起身到她身边,将她拉至身后,怒气冲冲的问:“不知家妹哪里得罪了姑娘,竟遭这般毒手?” 那侍女轻蔑一笑:“得罪?她活着就是得罪。”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舞姬乐姬见势立马退了场,宾客们七七八八围拢过来。 李云璟见此情形,温和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严肃,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他的侍女惹出了事端,无论如何他都得给一个交代,于是叫了管家过来盘问。 管家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本来安排殿内侍奉的翠云不见了,却多出一个面生的。 “你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又为何今日闯入安王府来?”管家战战兢兢的问,额上已渗出了冷汗。 侍女姿态极其傲慢,压根不回管家的话,白了他一眼,径自朝李云璟走去。 李云璟薄唇紧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管家立马拉住她,骂了句:“你这女子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在安王府还敢如此放肆!” “呵——”女子轻笑了一声,甩开管家的桎梏,继续走向李云璟,又在距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理了理衣襟,将鬓发别至耳后,抬头微笑道:“李云璟,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云璟亦微笑着说:“大闹我生辰宴会的人。”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那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那女子微笑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夸下来,却仍不死心的问:“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一旁站了一阵的李云湛早就没耐心了,没等到李云璟答话,将那女子拽过来,道:“你弄伤她了。” 话题毫无预兆的转变,众人没弄清李云湛说什么。 女子挑了挑眉毛,亦是不明所以。 李云湛看着王泽拿在手里的剑,漫不经心的道:“我是卸了你那只手呢?还是要了你命呢?” 似乎只要牵扯到性命,人的反应就会快很多。 那女子明白过来李云湛是在替苏月报仇,姿态依旧傲慢,问:“你是谁?” “李云湛。” 女子没立即答话,似是在思索李云湛是谁,隔了阵,问:“地狱神?” 云壁之战,那是一场艰难无比又血流成河的战役,自从那次战役胜利,金玉城的百姓称颂李云湛为战神,一些偏远地方叫他地狱神。 李云湛扯起一边嘴角轻笑,眼神里却是不屑,“要这么叫也可以。” 继而回过头问苏月:“苏月,你是想要她一条命呢,还 分卷阅读9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是想要她一只手呢?”他依旧笑着,只是眼神柔和。 刚才滚水浸湿衣服贴在腿上是钻心的疼,大庭广众之下苏月还不能把裤子挽起来,只能活生生的受着,现在没刚才那么疼了,只是被烫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 眼前这个女子,苏月没半点印象,肯定不是仇人,更没有欠她钱,平白无故被泼了一杯滚烫的水,苏月咽不下这口气,对李云湛说:“我不要她的手,要她一条腿吧。” “她可是烫到你腿了?”李云湛坐在苏月对面,没完全看到到底发生什么,想着她的腿可能烫伤了,心里又焦躁起来,阴狠的瞪着那女子。 以前跟李云湛打打闹闹,苏月从未把他当成庄宣大名鼎鼎的战神,有时候还觉得像他这样傻里傻气的人怎么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呢。可是此时苏月看到李云湛凶恶的眼神时,还是被震慑到了,那里面是毫不隐藏的杀意。 在场之人皆大气不敢出。 “我……我没什么大碍。”苏月说。 李云湛抽出王泽手中的剑,“她伤了你,那她就去死吧。” 那女子不闪不躲,眼看着剑要刺进她的咽喉,李云璟抢先苏月一步喊道:“慢着。” 剑尖着抵着女子的喉咙,她不害怕,反倒因李云璟喊停而惊喜。 “你可是想起我是谁了?” “十三弟,今日是我的生辰,见了血腥想必不吉利,就当给我个面子,放她一条生路吧。”李云璟对李云湛说,并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 “皇兄什么时候也讲究起这些来了。” “无论真假,总归要信一点。” “可是我从来不信。” ☆、神童粟珏 他嗜血的眸子里不掺半分玩笑,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下一刻,李云湛的剑就要刺穿这个妙龄少女的咽喉。 鬼神之论,重生之说。李云湛向来不信。 这六年来他的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如果真的要赎罪的话,他早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了。 何况,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多活了这么些时日,早就够了。 漂亮侍女能感觉到剑尖一点一点没入她的肌肤,可她仍旧执拗的扬起头,眼睛盯着李云璟眨都不眨。 她知道李云湛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可她不信李云璟不认识她,她不信李云璟不会出手阻止。她是用性命在赌。 血已经从少女的脖颈处流出来。 在场之人,有的把脸别过去,于心不忍,却不敢出言阻止。 眼看着血越流越多,苏月终是没忍住,说:“你别吓唬人家姑娘了,说不定她本无心伤我。” “你的意思,酒杯是自己往你脸上泼的?”李云湛头也不回的对苏月说,只是手上再没使劲。 性命堪忧,姑娘脸上没有半分的惧意,双目依旧灼灼的看着李云璟。 “我确实是故意的,要杀要剐你随意。”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在场之人唏嘘一片。 简直找死! 不过李云璟倒没多大表情,事不关己,波澜不惊。 李云湛环顾四周,再没有人为这个女子求情,他握着剑的渐渐用力,剑尖一点点没入她的肉里...... 眼看涓涓的血越流越多,有人在这时一把推开了他的剑。 李云湛不耐烦的看过去。他近日心情极其不佳,再加上这个女人伤了苏月还死性不改,不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吃点苦头,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关键时刻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拦下了他的剑? 在看到苏月的瞬间,李云湛犀利的眼神败下阵来。 “你真要杀了她?”苏月问。 李云湛盯着苏月湿了的裙子不答反问:“你腿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事,你放了她吧。” 李云湛收了剑,“我本没打算要她的命,只是她伤了你就该付出代价。” “她伤的是我,要她付出怎样的代价我能决定吧?” 李云湛收了剑,不置可否。 “你为何要故意朝我脸上泼热水?”苏月问那女子。 女子轻哼一声,这才把眼神从李云璟身上收回来,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毁了你的脸。” “死性不改!”李云湛闻言,刚平息的怒气直冲脑门,抽出收好的剑,架到女子脖子上,“既然你这么不想要你的命,我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那女子丝毫不把李云湛放眼里,更没把自己的命放眼里,朝着李云璟道:“李云璟,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粟珏吗?” 李云璟平淡无波的脸皱了眉,“粟珏?” 女子一汪清泪早已布满双颊,狠命的点了点头,“粟珏,我是粟珏,你还记得吗?” 李云璟笑了笑,眉头随之舒展,“姑娘是否认错了人?” 粟珏惊 分卷阅读9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得向后退了步,一脸错愕。她六神无主了好一阵,又猛地哈哈笑起来,状若癫狂,“李云璟,我就说怎么大街小巷都在传你对苏月一见钟情,原来,原来竟是把我给忘了。” “也对,十二年了,你承诺我要跟我朝朝暮暮也是十二年前的事情,早就应该忘了。” “姑娘,十二年前本王才八岁,尚不记得承诺过你什么,何况稚子之言又怎能当真?”李云璟说。 粟珏一步一步靠近他,边走边说:“你忘了,我还记得;你没当真,我心心念念。” 李云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悲伤的女人,她说的事情,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看着对方。过了一阵,人群中有人站出来问:“姑娘可是十二年前粟太傅家的千金粟珏?” 粟珏转身,看着问话之人,道:“正是小女。” 顿时,人群炸开了锅。 若是十多年前谈起粟珏,金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粟珏是庄宣粟太傅的独生女儿,三岁能诗,五岁作文,过目不忘,博古览今。 而粟太傅曾是皇上的恩师,也当过李云璟的太傅。 不过,粟太傅与皇上政见不和,再加上某些官员有意离间,导致太傅与皇上离心。后来粟太傅陷入一场贪污的风波,全家流放至边关,皇上令其十年内不得回都城。 想必粟珏和李云璟的情缘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一个人刻骨铭心。 在场之人将整件事情猜得七七八八,心里明镜似的,嘴上一句话不敢说。 “你也长大了。”李云璟终于说话打破漫长的平静。 粟珏死灰般的眸子露出些许生机,“你想起我了?” 李云璟摇摇头,“想起了,也没想起。” “我只记得幼时太傅授课十分严厉,背不到古诗词会被打手心。我每次被打手心,有个姐姐都会给我糖,她给我的糖很甜。” “所以那个姐姐,就是你吗?” 粟珏晃了晃身子,险些没站稳。 她从没想到,李云璟对她的记忆竟是她给的糖很好吃。 原来她的陪伴,竟然比不过一颗糖。 “春日阳光灿烂,你与我同坐在洋槐树下,吮着花蜜,你同我说,但愿时光就此停留,看蜂蝶忙碌,听风吹树叶,嗅甜蜜花香......与我,此生此世,朝朝暮暮。这些,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粟珏垂死挣扎。 李云璟没有立即作答。 谁都看得出来,若他否定,对于粟珏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良久良久,时间仿若停止了,偌大的宴客厅竟没有丁点声响。 粟珏看着李云璟平淡的面容嘁笑了一声。他不想伤她,也不想骗她,他保持沉默。 “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李云璟,我已经混进你府上当了侍女,我爹去世了,我无处可去,念在我爹也当过你的太傅,你让我留在你府上继续当侍女可好?” 李云璟彬彬有礼,“家父对云璟有大恩,云璟与姑娘也是自小相识的情谊,既然姑娘有难,云璟自当全力相助。只是,当侍女未免委屈了姑娘,若姑娘愿意就住在安王府,安王府上下定将姑娘奉为上宾。” “李云璟,你小时候在外人面前也是这副一本正经的客套样子,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这副样子。”粟珏说。 李云璟没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看完了热闹,众人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酒吃席。 “等一下,”李云湛喊了一声,走了半途的人又转过身。 “粟珏,你表明了身份,跟我七皇兄相认,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就想问问,你泼苏月那杯热水怎么解决,她没招你惹你吧?” 其实苏月得知粟珏因为市井谣言误会了她和李云璟,就没打算找她算账了,毕竟她没什么大碍。况且她要怎么找粟珏算账,难不成还让她自己泼自己一杯滚水? 本来这件事已经被掩盖遗忘,该死的李云湛又将它搬到台面上来,这不是故意让她为难吗? “既然是误会就,就算了吧。”苏月温温吞吞的说。 李云湛不依不饶,“裙子都湿了,怎么能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粟珏问。 李云湛:“我才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这么干,不过既然做了就该考虑到后果。别以为被安王府奉为上宾就有我七皇兄给你撑腰,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不管用!” 粟珏戏谑的笑了笑,“你跟苏月什么关系?” 李云湛有一瞬的慌神,“你管什么关系。” “她自己都不计较了,你还替她打抱不平?你喜欢她?” 旁人一句无心的试探性问话,捅破了所有的窗户纸。 李云湛不敢否定,不敢肯定,慌乱无措,乒临城下他都没这么慌乱过。 粟珏又撇嘴笑了笑,“苏月可真厉害 分卷阅读9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两个皇子都为你神魂颠倒,上天可真不公平,有些人……” 粟珏还没说完,一杯酒就泼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苏月端着酒杯,气得喘着粗气,“你初来乍到我礼让你,你命运坎坷我同情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酒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粟珏抬手抹去。她忘了她虽回到了金玉城,但是她再也不是那个被人尊敬而高高在上的粟珏了。她的骄傲早就该随着这十多年的流放掩埋在时光里,只是她忘了掩埋,就像忘了忘记李云璟一样。 李云湛和李云璟都看着苏月。 金玉城的风言风语也传了一阵子了,谁都想知道苏月中意的人到底是谁。 所有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苏月身上。 苏月浑身上下像蚂蚁在爬,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她从来不想做焦点,可是命运总是时不时的让她被所有人瞩目。 她似乎又听到了十多年前落水后小孩子们的讥笑声,她彷徨不安,手足无措。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头皮发麻之时,苏月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说,“我们走吧。” 她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紧握,她跟着他向门口跑去,门口的光线格外明亮。 ☆、我喜欢的人是你 李云湛和苏月的身影早就不在。 在场众人看着门口久久不能回过神。 粟珏一言虽问得唐突无礼,却问出了众人想问不敢问。这三人的爱恨纠葛在城里传了有一阵子了,不论真假,光是版本就有十几个,大家都想听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十三皇子没答话,苏月插一脚进来,以为她会透露点什么,结果......两人一起跑了??!! 气氛骤然冷却下来,场面发展有点不受控制。 李云璟看着空落落的门口,不想理这些事。 宁王怎么说也是李云璟的亲皇叔,他打理朝政出谋划策不在行,吃喝玩乐带头玩闹十分拿手,又怎会容忍自家侄子一年一日的生日宴冷场,于是扯开嗓子嚷嚷了几声,众人的魂拉了回来,整个宴会的气氛热闹起来,继续推杯换盏。 唯独李云璟还看着大门,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外面的传言,李云湛与苏月那部分是人传人传出来的,而他跟苏月那部分是他派人传出去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不在乎,他只想听听苏月怎么说。 他知道苏月孤立无援的难受,可是他没有任何举动,他把她晾在那里,他逼她说话。 只是李云湛与他不同,相比起知道答案,李云湛更在意的是苏月。 他喜欢她。他没有回答,他的行为已经替他答了。 苏锐转着手里的酒杯,杯子里盛了酒,酒水沿着杯壁打转。 他没来得及为苏月开脱,她就被李云湛带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李云湛会当着众人直接带走苏月。 为保全苏家,他已打算不与他来往,可今日又闹了这一出,保不齐世人早把苏家和李云湛捆绑在一起。 他忽而轻笑了一声,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爱恨情仇从不来不是人能干涉和改变的,若是命中注定,他千百般阻挠也逃脱不了那样的结局。倒不如顺势而为,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月直到被李云湛拉着走出安王府的大门才松了口气,李云湛牵着她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 她用力抽了抽,没抽出来。 李云湛停了脚步,转过身,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往苏月眼神方向看去,两只手紧扣的姿势十分美好,他心下一惊,松开手。 指间还留着他的温度,苏月摩挲着,想留住,终究消散一丝不剩。 她努力上扬一下嘴角,“谢谢你帮我,我该回家了。” 李云湛拉住她,急切的说:“你衣服湿了,腿烫伤了,这里离林府近些,要不你先去林府换身衣服上点药吧?” 一提到林府,苏月的脸立马冷下来,“我为什么要去林府?” “姜瑟好好的在林府我去干嘛?”完全质问的语气。 “姜瑟在为什么你就不能去了?”李云湛实在不明白。 “李云湛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苏月控制不住情绪,吼他。 李云湛被吼得莫名其妙,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一直在想那天你来的时候明明给我带了汤,为何突然生气就走了,我也没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我一直在想,想了这么些天,我还是想不明白。” 他那受委屈的样子让苏月又气又恼,要不是在安王府门前她早动手打他一顿了。苏月深吸一口气,道:“李云湛,你既然喜欢姜瑟就别来招惹我了。” 李云湛很是诧异,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喜欢,姜瑟?你何以见得我喜欢姜瑟的?” 苏月不削的哼哼两声,“有本事金屋藏娇,就没本事承认吗?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男人,敢做 分卷阅读9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不敢当。人家姜瑟在青楼卖艺也是凭本事吃饭,一没偷二没抢,你既然看上了她,就别嫌弃她的前尘过往。” 李云湛被苏月说得一愣一愣,过了会儿却笑起来,缓缓道:“姜瑟跟我说你是吃醋了,我不信,没想到你还真的是吃醋了。” 苏月翻个白眼,“我吃醋?呵呵,我看你是吃错药!” 她越否认,李云湛越笃定。他嘴角噙笑,缓步靠近她,“我还以为……”他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这种情绪只有我有,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总算,总算真心没有白付。” 苏月向后退一步,“什么真心没有白负……我最讨厌你这种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男人,你离我远一点。” 苏月的后退让李云湛愣了愣,不过一瞬又笑着解释:“姜瑟不是我喜欢的人。她家中变故无处可去,又曾有恩于我,我不能不管她。” “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也说不清楚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抵是第一次见你时你的皮肤白得晃眼,也可能是感慨你对那帮流浪孩子倾囊相助,或者是你平时打我骂我让我觉得真实而真诚……跟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我都心安自在,我开心你的开心,忧心你的忧心,我变得不像我,却是更完整的我。” “刚才粟珏当着众人的面问我,我想回答又不敢回答,我只想把我的答案说给你听,所以,你接受吗?” 苏月完全没有料到李云湛会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对她讲这些话,他在她印象里是不通世事的土豪林深,是庄宣王朝战无不胜的十三皇子,是到蓬溪沟寻她又为她得罪王员外的李云湛……这些形象在苏月脑子里一瞬间土崩瓦解,又建立起形象。她不知道李云湛在她心里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只是每一个样子她都着迷。 苏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真的吗”三个字脱口而出。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苏锐说李云湛或许是为了兵权才故意接近他们兄妹,她虽然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人心隔肚皮,为了苏家她不得不防。 苏月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做,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只要你不再故意避开我。” 苏月最终还是跟李云湛去了林府。 他递了瓶伤药给她,“这是上好的烫伤药,你仔细涂抹在患处,不会留疤的。” 他又递了套衣服给她,“这是刚刚差人买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身,你先将就着。” 苏月接过药,又接过衣服,走到屋里阖上门。 阳光把李云湛的影子投射在门上。“你还不走吗?我要换衣服了。”苏月问。 “你能上药换衣服吗?要不我找个丫头来帮你吧?”顿了顿,他又说:“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你想死吗?” “我不是关心你吗?” “滚!” 等到李云湛离开,苏月开始换衣服。 李云湛给她的是一套男装,鹅黄色的衫子让她忆起初次相遇,她也是穿的这个颜色的衣服,那时候她扮作道士诓他的钱,而他以为她是人贩子。 想着想着苏月不禁笑出声来。不过转眼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些日子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却又真正存在着。 苏月换好衣服出来,李云湛已经吩咐厨房备好了一桌菜。 他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示意苏月坐下来,“我看你午膳没吃多少,怕你饿着。这顿饭就当把上回那顿给补回来吧。” 李云湛这么一说,苏月还真觉得饿了,拿起筷子又想起了什么,问:“姜瑟呢?” “上回才把你惹着了,她哪敢再见你啊。” “我……我……”苏月想说点什么,可她明明就是吃醋啊,还能怎么解释 “我知道你是吃醋,别说了,我知道。”李云湛笑着给她夹了个鸡翅膀到碗里。 苏月瞪了他一眼,咬了口翅膀,又瞪他一眼。 李云湛知道苏月定是把翅膀当作他在咬,不敢再拿这事笑话她,遂转移话题,“你穿这身衣服,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我一直想不通你怎么给自己起个‘吴不知’的名儿啊?奇奇怪怪的。” 苏月嘴巴里包了一嘴肉,含含糊糊的说:“这名不是我自己起的。” 李云湛:“嗯?” “幼时阿娘给我和苏锐请了教书先生,可我不爱读书,先生一授课我就打瞌睡,我一打瞌睡先生就让我背书,我哪会背书啊,就回答说我不知道,久而久之,先生也觉得我是块朽木。那日先生或许心情不好,我又打了瞌睡,又被叫起来背书,我又说不知道,却被先生骂了,他说:‘你叫什么苏月啊,就叫吾不知得了。’就是从那以后,苏锐老是嘲笑我,叫我‘吾不知’。我在外面瞎混总不能叫真名吧,就随便捡了这么个名字叫着。” “就觉得‘吴不知’这个名字意义非凡,没想到如此来之不易。”李云湛忍不住笑她。 苏月一记眼神扫过去,李云湛蔫了下 分卷阅读9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来,闭着嘴巴不敢说话,巴巴的给她又夹了个鸡翅膀。 他讨好的样子让苏月十分满意,不跟他计较,继续吃饭。 “你可知道我为何叫‘林深’?” 苏月一边啃翅膀,一边说:“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说过,因为你住的地方很幽深,所以叫林深。其实这么说来,你早就在暗示我你的身份了。不过,不是我没猜到,只是我懒得猜。” “天下人都道皇宫富丽堂皇,是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之不尽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于我而言,却是天底下最黑暗幽深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出身平凡,平淡一生。” ☆、他的母妃是谁 苏月感觉到李云湛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身为皇子和战神的李云湛,一人之下万人之人,几乎没有人可以撼动和威胁到他,而他为什么这么讨厌生养他的皇宫? 李云湛没急着回答,先朝苏月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问:“你可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不是惠妃娘娘吗?”李云湛问得莫名其妙,苏月又继续道:“纵使这么些年我不与官家来往,但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好歹也是知道的吧。” 不料,李云湛戏谑的笑了下,饮了手里的酒,“其实我的亲生母亲并非惠妃。” “啊?”苏月手上的鸡翅膀差点吓掉,“若不是惠妃娘娘,那又是谁?” 皇族向来极其重视血脉子嗣,绝容不了在这上面出现错误。 李云湛说自己不是惠妃的儿子,苏月一瞬间的惊讶后便觉得他在跟自己开玩笑,遂补充了句:“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这么好骗?” “我的母亲其实是惠妃的亲姐姐如妃。”李云湛说。他的一双眸子静谧而深沉,像一汪波澜不惊的古泉,看不出喜怒。 “如妃?”苏月从来没有听过如妃这个名号。 李云湛点点头道:“约二十年前,金玉城林氏一族深受皇恩风光无限。当时林家一对双胞胎姐妹一同进宫为妃,成为一段佳话。两姐妹在模样上差距甚小,性格天壤之别。姐姐温婉,妹妹骄纵,而温婉的姐姐更得皇上的喜爱,后来妹妹妒忌姐姐圣宠不衰,便在姐姐诞下龙子三个月将她毒害了。” “其实我的亲生母亲,就是那个姐姐。” 李云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苏月不寒而栗,“那个妹妹是如今的慧妃?” 李云湛点头。 “可是……”苏月想不通,若是惠妃当年真的毒害了皇上心爱的如妃,为何能逍遥法外活到如今? 李云湛猜到她心里疑虑,继续解释:“如妃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她跟惠妃到底同根相连,不忍复仇,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祈求皇上饶惠妃一命。” 苏月:“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你不想报仇吗?后面这句话苏月没问出口。 “十二岁那年,我从曾经服侍过如妃的老嬷嬷口中得知。”李云湛说,“我从来没想到从小叫到大的母妃竟然是我的杀母仇人,我根本无法面对这戏剧又残酷的现实,所以我在那年的比武大赛上拼命打败所有的皇子,争取到去边疆杀敌戍边的机会。” “其实皇兄们个个武功都高于我,他们只是不想去那穷苦贫瘠又兵荒马乱的地方,才故意输给我的。他们都知道被选中去边疆的皇子,其实就是父皇的弃子。可那时候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所有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都土崩瓦解,我只能抓住那个机会自生自灭。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死在边疆就算了,要是我活下来了,那就是上天留着我的命让我回来报仇的。” “可是,如今我回来了,当我回来看到惠妃吃斋念佛,整日活在恐惧和无尽的谴责中时,我突然就不想报仇了。戍边打仗的六年,我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深知活着比死掉辛苦得多,只有活着才是真正的赎罪。” 苏月听得入迷。 谁又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十三皇子,在无限风光的背后,竟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该是怎样的万念俱灰,才会让他放着好好的荣华不享跑去边疆自生自灭。 苏月看着李云湛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看似高大强壮的体魄里面,其实也没有藏着一个多么坚强的灵魂。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轻气的道:“你打仗一定很辛苦吧。” 李云湛握了苏月的手,没有说话。 他说不清打仗的日子辛苦不辛苦,那段日子他本就不想活了,每天都浑浑噩噩,只是麻木的砍人和防止被砍,一天一天看着太阳升起和落下。 这一晃,就是六年。 李云湛说:“虽然贵为皇子,可是我的人生相比起一般人来说,却是无比黑暗。我曾经怨恨老天,怨恨自己,甚至怨恨我母亲……为什么要让我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可是直到我遇见了你,你是黑夜之中,上天赐给我的星星,虽然照不亮整个夜空,可是足够照亮我。” 他说 分卷阅读9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这话时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十多年来少有的幸福的笑。他觉得,如果承受过往的惨淡和糟糕是为了换取跟苏月的相遇,那么他愿意跟老天握手言和。 苏月将李云湛搂得更紧了些,“我知道我不是星星,我也没有那么伟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你的星星。” 李云湛转过身去,眼睛忽闪忽闪透着光亮,兴奋得像个孩子,“真的?” “真的。”苏月真诚而慎重的点头。 “那既然答应了,就是一辈子。”他仍旧握着苏月的手。 这一次苏月没有推开他,反而是一半赌气一半认真的说:“一辈子就一辈子,反正我又不吃亏。” “那我明天就让父皇给我们赐婚。” “喂,谁说要嫁给你了!”苏月退一步,从他怀里退出来。 “不嫁给我还怎么一辈子当我的星星?” “谁说要嫁给你才能当星星了,你看天上的星星不都是高高挂在天上的,哪是被人揣在怀里的啊?” “我,我不管,”李云湛佯装生气,“反正你说话就得算话。” “我也不管,我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嫁人。”苏月背过身去,“我娘说,男人轻易得到的女人都不会好好珍惜,所以当年我爹娶我娘可是追了好远的路。” 李云湛把苏月拉到身边来,握着她的手,突然深情款款,“我让我追多远的路我都去追,我这辈子也不贪心,只要一颗星星就足够。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要做我一辈子的星星,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 苏月见过懵懂的他,无理的他,嗜血的他,悲伤的他……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深情的他。 她像一朵刚刚绽放的夕颜花,在落日余晖和绚烂晚霞的映照下,娇羞而生涩的点头。 明明还是严冬,二人间的气氛如同进入夏至般灼热,眼看着温度快要更上一次楼,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美妙的氛围。 二人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姜瑟瘦小的身影从门边移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没了手柄的酒壶。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天儿冷,给你们温了点酒,可刚刚上台阶脚滑了下,酒也摔没了。我,我……你们聊,我再去温一壶。” “你小心点啊,这几日在化雪,路上可滑了。”李云湛心情极好,难得关切姜瑟一句。 “诶,我知道。”姜瑟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眼睛里的难过。 她确实是来送酒的,可是听见屋子里的对话她觉得立马进去不是时候,就在屋外站了站,不过她手里的酒并不是脚滑摔没的。 ———— 待最后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宾客宁王被小厮抬出安王府,夜幕刚好降临。 李云璟终于能够喘口气。他颓然的坐在空荡荡的殿内,风吹得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他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手撑着额头,看不出喜怒。 他不善饮酒的,可今日还是被劝着饮了不少,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脑子空洞又疼痛。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苏月参加宴会的的心情了,这种聚会不是欢乐场而是利益场,里面掺杂着太多的束缚和不得已。 苏月从来都不想成为利益的筹码。 想到这里,李云璟不由得戏谑的笑了。 命运一向如此,避之不及的偏偏命中注定。自苏月从将军府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与皇室的利益牵扯不清,毕竟她的父亲苏大将军手中握有庄宣王朝三分之一的兵权,哥哥又是小有名气的苏小将军,在这个兵权三分的国家,只要笼络了苏家,那个位置才有了一半的把握。 李云璟晃晃悠悠站起来,从桌上提了壶酒,他想把自己灌醉,从而逃避这空洞的疼痛,逃避这可笑的现实。 其实对于那个位置,李云璟并没有那么渴求,可是只有那个位置才能给予他内心完全的安全感。自从十四岁得知他的母妃害死了李云湛的母妃,他就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恐惧之中,他知道总有一天李云湛会得知真相来报仇的,而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母妃死。 六年前众皇子的比武大赛,最后只留得他跟李云湛对决。那时凭借李云璟的功夫,打赢李云湛完全不在话下,可是,在最后关头,李云璟故意输给了李云湛。 他早就知道比武大赛只是父皇为择一名皇子去边关抚慰将士和百姓的借口,那时李云湛年纪尚幼,很有可能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一去不回,出于这样的私心,他故意输了。 可是,谁能想到,战场非但没让他死,反而将他历练成一匹嗜血的狼。 自李云湛回到都成,不安的恐惧像一双无形的大手锁住李云璟的咽喉,折磨得他每日每日无法入睡。 只有得到苏月,得到皇位,才能让他睡上一个安稳觉。 李云璟揭开酒壶,仰头猛灌自己。 他喝酒从来都是用上等的酒杯,举止文雅,细细的品,而这次他只想为醉而喝。 甚至想到苏月在宴席上祝他年年岁岁温润如玉,他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而 分卷阅读9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后将酒壶奋力掷于地上,在响亮的破碎声中滑稽的笑了。 他从来都不是温润的人,他的柔和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苍白,为了藏起恐惧而故作的淡定。 ☆、泛舟游湖 李云璟把自己灌得七荤八素,瘫软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眉毛拧做一团。 粟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见他醉得面颊酡红又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心疼,拿了手帕给他擦下颌的酒水。 “人前风光霁月的如玉公子,在人后也不过醉成一滩烂泥,不省人事。”粟珏摇头笑了笑。 粟珏虽然记恨李云璟不记得小时候对她的承诺,可是她自己也清楚,大人的话尚且不能作数,更何况小孩子呢。 她伤心其实不光觉得李云璟有负于她,从他认不出她的那刻开始,她心里所有的希望顷刻间破碎了。 一夜之间家族破灭,她从昔日高高在上万人称赞的神童变成流放苦寒地的丧家犬,云端跌入尘埃,被人唾弃的滋味,她在这十多年来尝了个遍。 如今好不容易历经艰难回到金玉城,期盼着李云璟能够记得她,这也是支撑着她苟活到现在的唯一信念。 可是终究,那个幼时沉默寡言而如今长成芊芊公子的李云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还出卖了父亲仅存的价值才换得了栖身之所。 她怎能不恨! 可是…… 李云璟醉得不省人事。 粟珏看着他白皙的肌肤透着醉酒的绯红,不禁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将李云璟从混沌中拉回来,他睁眼瞧见面前的少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女子面若桃花,双目含情。 他忍不住抚上女子的脸庞,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还以为你跟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不过你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苏月。” 含情脉脉的双眸,温软人心的话语,任凭哪个女子听了,心间也会漾起涟漪。可是粟珏心里的涟漪在听到“苏月”的瞬间就沉寂了。就像烧起的熊熊火焰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熄。 她愤恨恼怒羞愧,看着李云璟错愕了好一阵,却突然扬起一张笑脸,轻而缓慢的抚上他的手,一字一顿,又坚定无比的道:“小璟,不管你记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可既然你说过,我还刻骨铭心着,你不能实现的话,那我就替你实现。” “小璟,此生此世,我要定与你朝朝暮暮,不离不弃。” ———— 时间一晃,三月有余。 三月阳光的温暖驱逐了冬日的凛冽。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夜之间,生意盎然。 窗外的麻雀随着春天的来临瘦了一圈,不及严冬时圆滚,轻快的扑闪着翅膀穿梭在花红柳绿间。 苏月和李云湛之间的窗户纸既已捅破,两人便不再藏着掖着,这三个月以来,他们的的关系突飞猛进。 李云湛找苏月找得勤,几乎日日下朝便跟苏锐勾肩搭背的到苏府来。 起先,苏锐心里多多少少对李云湛还是有些防备,可日子久了,防备就淡了。毕竟他跟苏月成天不是在结冰的池塘里冬钓,就是打马去西郊的林子里猎野兔,没干一件正事,也没提一次结亲。 李云湛虽然没提过结亲的事,但在吃饱了闲得慌的金玉城百姓眼里,苏月早就是姓李的人了。 她跟李云湛在城里出双入对,半分嫌没避过,两人谣言早就满天飞。再加上有些看好苏月和李云璟的人,在街头巷尾胡编乱造两人暧昧不清。 在他们眼里,苏月不是嫁给十三皇子,就是嫁给七皇子。不过,嫁给十三皇子的比重要大一些。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最先传到苏锐耳朵里时,他还生了好大一场气,指责苏月身为女儿家跟男人走得太近。 苏月压根不听苏锐的话,一句“李云湛是男人,父亲哥哥也是男人,为什么跟父亲哥哥亲近就行,跟李云湛关系好点就不行,难道父亲哥哥算不得男人”,把苏锐反驳得哑口无言。 在讲歪理方面,苏锐从没赢过苏月。 苏月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苏锐作为亲哥哥不得不替她在乎,毕竟唾沫也能淹死人啊。 其实苏锐曾找李云湛单独谈过。那时他和苏月正在冰面上钓鱼,他好不容易逮到苏月走开的机会溜上去跟李云湛谈及此事,能不能为了苏月的名声稍微跟她保持点距离,没成想,李云湛鱼竿一放,一本正经,又有点没皮没脸的对苏锐说:“我把她娶了不就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名声的。” 见苏锐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又讨好道:“我喜欢苏月你也看得出来,就是怕被怀疑为了兵权接近她才一直没提成亲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哪怕叫你一声哥哥都甘愿。” 苏锐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牛弹琴的事,蹑着手脚走开了,只是自那以后,但凡他有空就跟在苏月和李云湛屁股后面,哪怕钓鱼无聊至极,猎兔幼稚可笑,三个人游手好闲,总没一 分卷阅读9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男一女惹眼。 这天天朗气清,清风徐徐,阳光洒得十分好。 三月的湖面碧波荡漾,岸边杨柳依依,最是游湖好时机,李云湛叫了苏月一起去,苏月向来觉得游湖最是无聊,可这阳光实在太好,她想如果坐在船头静静的晒太阳,让风轻轻的撩起一两缕发丝,看岸边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人,再捕几条条鱼在船上烤着吃,一定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就应了他的邀约。 这日下朝下得早,苏锐也闲着没事干,见他俩走了,急急忙忙跟上去。 三人行至城外的翡翠湖,翡翠湖湖水翠绿,宛若一块静躺着的翡翠。 看着周围荒无人烟,苏月不明白,明明城里大大小小的湖有好几个,为什么李云湛要将他们领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看她不乐意的样子,李云湛就猜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今日天气这么好,城里的湖肯定挤满了船,这地方虽然偏远了些,但湖底长满了水草,把鱼虾螃蟹养得肥美,你游个湖泛个舟难道就在船上干坐着?” 一听到鱼虾螃蟹肥美,苏月就不再计较地界偏,嘿嘿笑了声,“还是你想得周到。” 苏锐把不远处的船家叫了过来,三人上了船。 船家撑船撑得飞快,苏月站在船头,看水草不断往后退。 李云湛也走到船头,脱了鞋坐在甲板上,用脚划水玩。 面前的少男少女,男子悠闲自得丰神俊朗,女子白衣翩跹美艳绝尘,两人一坐一站,如从画里走出的神仙人物。船家见了心情好,不由得唱起了歌儿: “哎——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在深山。 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郎啊!郎!郎! 就像山下小河淌水清幽幽……” 苏锐见苏月也正打算脱了鞋子玩水,沉了脸骂她:“初春的水凉着呢,你那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还想玩水,等着玩了之后高热不退吗?” 苏月停了动作,嘟嘟囔囔:“哪有这么严重的?” 苏锐说这话,一半是为了苏月的身体,而另一半……哪有女子在男子面前脱鞋的!!! 水算不上刺骨,不过确实有点凉。李云湛把脚从水里捞起来,不想苏月因为他的缘故而不爱惜自己。 船家的歌谣也在这时唱到了尽头,他带着一张质朴的笑脸问:“三位客官可要吃些鱼虾喝点小酒?刚打上来的鱼还新鲜着,就看你们三位谁的手艺好。” “要吃要吃。”苏月急忙点头。 “鱼在船舱里,姑娘自己去拿吧。” 苏月兴高采烈的跑到船舱。她还记得在蓬溪沟时,李云湛给她烤的鱼,那时候条件有限,李云湛的手艺也很一般,可是烤鱼糊焦的外皮和清甜的肉质让她现在都记得。 “待会儿你来烤鱼吧。”苏月对李云湛说。 “我?”李云湛不敢相信苏月这话是对他说的,“我手艺一点都不好。我记得你烤鸡还烤得不错,想来鱼应该也烤得不赖。” 苏月白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吃现成的吧。” “这倒不是,只是我怕我烤出来的你吃不下。”毕竟现在不同于在蓬溪的情况,那时饿得慌,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苏锐在等外面等了一阵,两人拿个鱼拿了半天也拿不出来,进来瞧瞧情况,却听见两人吵嚷着谁来烤鱼。 苏锐:“要是等你两个懒人争论完谁来烤人都饿死了。” 他手脚麻利的把鱼拿出去,在水边处理干净拿进来,烧旺了船舱里的火炉子,挽起袖子开始烤鱼。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苏月和李云湛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苏锐什么时候会下厨的? 他虽不同李云湛一样皇子身份,但好歹也是将军府金贵公子,他居然会做饭,简直太可怕了。 看二人脸上的表情,苏锐就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不自在的解释道:“打仗的时候,军中的火夫受了伤,我就去帮了一个月的厨,就是那段时间学会做饭的。” “你?帮厨?”李云湛不敢相信。他军中的火夫也受过伤啊,怎么不见得让他一个将军去帮厨啊? 苏月却哈哈笑起来,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是伙夫受了伤,而是苏锐跟人打赌打输了,他才不得不下厨房。不过这个赌约还让他习得新的本事,帮厨也不是白帮一场。 船上陈设简陋,可调料一应俱全,不一会儿香气就盈满整个船舱。 ☆、不及一个你 船家寻着香气进到船舱里来,从柜子里翻出一坛酒递给苏锐,“自家酿的高粱酒,醇厚辛辣,公子别嫌弃。” 苏锐递一条烤好的鱼给他,“手艺拙劣,船家也别嫌弃。” 一人接过酒,一人接过鱼。 苏月十分自觉的从烤好的鱼中挑了最大的两条,递一条给李云湛。 船只随着湖水左右摇晃,四人围着火 分卷阅读9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炉边吃鱼边喝酒。 苏锐时不时翻动正烤着的鱼,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惊呼。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他问。 “听到什么?”苏月头都不抬,她一门心思全放吃上面,哪有空听什么声音。 苏锐看向李云湛,他也摇摇头。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苏锐想。他继续翻动炭火上的鱼,急切的惊呼却不合时宜响起来,声音比刚才要大上许多。 苏锐肯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李云湛和苏月也抬起头来,没再顾着吃鱼。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 几人急急忙忙跑到甲板上,只见碧波荡漾的湖水里一名红衣女子在扑腾,不远处的船上几个丫头声嘶力竭的呼喊救命。 苏月见此情形,并不慌忙,道:“也不知哪家的小姐闲得发慌,竟跑到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来。” 她手里拿着烤鱼,顺手咬了口,包一嘴的肉,含含糊糊继续道:“你看你们两个谁会游水,好心救救她吧,说不定姑娘一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反正你俩都是单身汉,还能白捡一媳妇儿。” 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初春的水也不刺骨,但苏月最后一句话让苏锐和李云湛犹豫着不想去救。 水里激起的水花愈渐小下来,想来那姑娘精疲力竭,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可苏李二人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推诿着。 苏月看热闹的心这才开始着急。若是因她的缘故间接害死一条人命,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苏月一着急,来不及多想,一把就把苏锐推到水里,大声吼道:“还不去救人,磨蹭个什么劲,那姑娘都快淹死了。” 猝不防及被冷水包裹全身,一瞬的惊恐后,苏锐全力游向落水的姑娘。 苏锐水性十分了得,在湖中犹如一条自在的鱼儿,用标准的狗刨式,很快就游到姑娘身边,将她捞起送到了最近的船上。 红衣小姐呛了不少水正昏迷不醒。 苏月吩咐船家将他们的船靠过去。 近了才发现,此时躺在甲板上浑身湿透、凌乱不安、气若游丝的女子居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丞相千金刘雯君!!! “你家小姐怎么跑这儿来了?”苏月问她的婢女。 她责问的语气把婢女吓得不轻。 婢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结结巴巴哭着说:“都是,都是奴婢的错……小姐,本想,趁着今日天气好出门游湖,可城里的湖实在,实在拥挤,人多眼杂的,奴婢这才带小姐来了城外的翡翠湖,可是……可是没想到……” “你先起来吧。”苏月烦躁的摆摆手。 苏月才不在意刘雯君落不落水,反正她现在死不了。苏月是觉得,碰上了她都十分晦气。 苏锐又是压刘雯君的胸口,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各种方法试了个遍,她就是不见醒。 李云湛站在苏月旁边,盯着刘雯君,眉头紧锁着。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要是早知道是她的话,你就下水救她了。”苏月附在李云湛耳边说。 李云湛点点头。 苏月露出一抹礼貌又危险的笑。 李云湛解释道:“后悔倒是不至于,只不过刘丞相是个好官,刘雯君是他唯一的女儿,我不太希望她出什么事。由苏锐救更好,万一他俩看对了眼,金玉城第一美女就成你嫂嫂了。” “我呸!”苏月一掌拍李云湛背上,“我才不要她当我嫂嫂,死都不要。” “为什么?” 苏月白了他一眼,没解释,她才不想让李云湛知道她就跟刘雯君的梁子小时候就结下了。 “我倒是希望你去救她,”苏月说,“刘雯君长相好家世好,能歌善舞,端庄大方,这样的女子最适合你们皇家了。” “她是适合皇家,但是不适合我。我喜欢的人是谁你心知肚明,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去找父皇赐婚,反正这辈子我除了你谁也不要。”李云湛心里不是滋味,苏月那意思就是把他往外推。 “你们两个要么过来帮忙,要么回船上去,别在这儿打情骂俏。”刘雯君生死未定,他俩还有闲心思拌嘴,苏锐心里一团糟。 苏月是不想帮忙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转身回船上去了。 李云湛倒有几分挂念刘雯君,可苏月跟刘雯君不对付,他又更偏向苏月,于是拍了拍苏锐的肩膀,跟在苏月后面也回船上去了。 没了苏锐,苏月和李云湛吃不上烤鱼,他俩就并肩坐在甲板上,谁都没有说话,微风吹动船只轻轻的飘,夕阳就着高粱酒,一人一口慢慢饮。 其实苏月很清楚自己对李云湛的心,早在他冒险到蓬溪沟找她的那次,他就不知不觉住进了她的心里,只是住进来了就住进来了,心被填满,她从没有过问过。 一次次的喜怒,一次次的试探,从没过问过的情绪,暴露无疑。 她喜欢李云湛,很喜欢。 夕阳的余晖落在湖面上,将整个翡翠 分卷阅读10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湖染成紫红色。要看太阳要沉入湖里,光线暗淡下去,苏月心里莫名慌张起来。 “你把眼闭上。”她对李云湛说。 李云湛虽不知为何,也依言照做,闭上了眼睛。 苏月缓缓挪过去,拉近了她跟李云湛的距离,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李云湛的身子又一瞬的僵硬,听见苏月说:“我知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来激你,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李云湛,我接受,我接受你的喜欢。可是,可是我又很害怕,我怕糟糕的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你,除了人人称颂的这张脸,我一无所有,没有拿得出手的才情,也没有温和的性子,可容貌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变成荒芜,而那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 李云湛睁开了眼,将苏月揽入怀里,“我喜欢的你,是所以好的坏的组成的你。不管你有没有才情,不过你性子温不温和,还是时间带走你美好的容颜,我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若你因为我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你也会喜欢吗?” “全天下人不及一个你,我又怎会在乎旁人的看法?”末了,李云湛又补充道:“庄宣兵权三分,父皇不会容忍他在位时有大过他的权力存在,所以我打算交出我手上三分之一的兵权,再与你成亲。” “你当真愿为我放弃兵权?”苏月震惊。 “兵权没有你重要。”李云湛轻飘飘的说。 李云湛手中的兵权其实不仅仅的兵权这么简单,他是唯一一个掌有兵权的皇子,不仅赫赫战功在身,还享有百姓的爱戴,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是他要放弃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不用感到负担,”李云湛反倒安慰起苏月来,“就像世人常道的云壁之战,他们只知道我以少胜多,大败敌军。可是却不知道这场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的战役,我打得有多辛苦。我是从尸堆里爬出来,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看到昔日一起冲锋陷阵的好友的尸身被大卸八块挂在敌军的城墙上,我只能冷漠的看着,不能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世人都道我嗜血冷漠,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战神,可是,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一样的有血有泪。 “我早就过够了鲜血淋漓的生活,可是若没有遇见你,我后半生或许还会那样过下去。 “是你让我找到了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既然我放弃了杀母之仇,又为什么不能放弃权利呢? “七哥从小就学治国之道,总归比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更加适合做君王。” 太阳整个沉入了湖水中,夜幕降临,天空静谧而深沉,苏月将李云湛抱得更紧了些。 她靠在李云湛的胸膛上没觉得冷,看着树梢上那抹弯弯的冷月,道:“既然放弃了就放弃得彻底一点吧,我们以后远离朝堂浪迹天涯怎么样?看山看水看尽风花雪月。“ “只要你不失约,我一定奉陪到底。“李云湛说。 ☆、莫名的悸动 苏月跟李云湛看完日落回到家,苏锐却不在。 苏月奇怪了,刘雯君早醒了,照理来说,苏锐该比她先回来。 看着苏锐空荡荡的屋子,想起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的事,苏月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他两个真的看对了眼吧? 完了完了,苏月心里一团乱麻,她真不想刘雯君当她的嫂嫂啊! 而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门口,苏锐回来了。 苏月松了口气,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颇有副兴师问罪的气势:“你上哪儿去了?” 苏锐身上原本是一件浅灰色的衣裳,此时却着一件墨蓝色的。 “你衣服上哪儿换的?你该不会把刘雯君送到丞相府再回来的吧?”苏月又问。 苏锐一脸惫态,头发是半干的,没回她的话,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自己坐上去,“我还没跟算把我推下湖的账,你倒数落起我来了?” “我把你推下湖怎么了,你没见刘雯君都要淹死了?” “李云湛不也站你旁边,你怎么不推他下去?” “我要是敢推他倒好了,他堂堂十三皇子,要是真跟我较起真算起账来,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我!” 苏锐噎住,不知怎么回她。平常她跟李云湛打打闹闹,也没见她把他当做皇子。 天色已晚,苏锐浑身疲乏,没兴致跟苏月拌嘴,轰她走:“别在这儿吵吵了,赶紧回自个儿屋里睡觉去。” 苏月见他实在疲累,没再纠缠,走到门口,又放心不下,倒回来说:“你还是别跟刘雯君搞到一块去了,她是生得好,但要做你媳妇,我第一个不赞成。” “为什么?”苏锐问。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就觉得你跟她不合适呗。” 苏月拍了拍苏锐的肩,“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记住我说的话哦——” 而苏锐顿时却没了睡 分卷阅读10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意,满脑子想着白天的事。 下个湖救个人算不了什么,但对方是金玉城第一美女刘雯君。 他与刘雯君是见过的,在无数个宴会之上,远远的见过,当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一个长相不俗,颇有些才华的女子。 如今从湖里救她上来倒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在水中她惊恐无助,以至于他出现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的抓住他。 她苏醒后,他送她回家。本来不必多此一举,可苏锐鬼使神差就是这么做了。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若非要为做出不同于平时的决定和举动找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她的温婉,她的关切,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有种莫名的悸动。 第二日,苏月还在睡梦中,就被屋外的吵嚷声弄醒了,声音不大,只是她冬天喂麻雀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早上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 醒了就再难睡着,索性穿了衣服起来。 走到前厅,苏月吓了一跳,仅剩的睡意也没了,慌慌张张道:“阿娘,这怎么回事?难道王大傻子还不死心,又上门提亲了?” 苏夫人正在前厅,看着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礼品有些错愕。听闻苏月的话回过神来,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骂道:“姑娘家的怎么成天就想着那些事,你以为送礼都是送给你的?” “若是父亲的同僚送给父亲的,顶多就是一两件礼品用不着这么多,若不是送我的难道还是送给苏锐不成?” 在苏月看来,除了王大傻子家的聘礼就没有谁送的礼能把他们家的前厅塞满的。可是在看到昨天呼救的一个丫头时,苏月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这礼还真是送给苏月的!刘雯君送给苏锐的! 苏月拉了拉苏夫人的袖子,附在她耳边,眼神恨恨的盯着刘雯君派过来的丫头,道:“阿娘,我看刘家的小姐恐怕是看上了你家的儿子,要是要让你儿子‘嫁’到她家去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苏夫人顺手打了下苏月的胳膊,朝着刘雯君的丫头客气的笑,用她和苏月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的骂:“死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人家刘姑娘只是来道谢的,再说了刘姑娘看上你哥哥有什么不好,你哥哥一表人才配她也不差。” 这时苏锐下朝回来了,旁边跟着李云湛。 二人看到前厅的情况皆是一愣,看到刘雯君的丫头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雯君的丫头见苏锐回来也自在了些,刚才苏月母子瞧她一人一种眼神,她实在尴尬。 “十三皇子,苏将军。”那丫头朝二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李云湛拂了拂手,让她起身。 “苏将军,我家小姐为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略备了些薄礼,还请将军不要嫌弃。”那丫头对苏锐说。 “这还叫略备薄礼?”苏月抢先一步开口,“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家小姐来跟苏锐提亲呢。” 苏月跟刘雯君本就有过节,眼下她相中了她的哥哥,苏月心里自然更加不舒服了。 可她的话说得太直白,苏夫人听不下去,要堵苏月的嘴。 李云湛上前一步,挡在苏月前面,道:“夫人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吧。” 李云湛跟苏月那点关系苏夫人早一清二楚。可李云湛要护着苏月,碍于他的身份,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你现在护着她,能护她一辈子吗?她这种性子还不知道要捅多少娄子。”苏夫人对李云湛说。 “只要夫人同意,晚辈定会拼尽全力一辈子护她周全。” 他一句“晚辈”给足了苏夫人尊重。 苏夫人瞪一眼苏月,没再说什么。 危机解除,苏月从李云湛背后出来,“你这身份,其实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十三王妃的身份也挺好用的,”李云湛说,“你要不要试试?” 苏月笑了一声,没回答,苏锐走过来,道:“怎么你是嫉妒有人送这么些礼给我?” 苏月:“我嫉妒?呵呵,真是笑话,说得像是我没收过这么大礼似的。” “你说的是王大傻子下的聘礼吗?”苏锐轻笑。 算起来,的确只有王家的王大傻子才送过大礼给苏月,可是一个是财主的傻儿子,一个是金玉城的第一美女,两者相较,云泥之别,苏月输得实在是惨。 正当苏月红着脸不知怎么反驳,却听到李云湛磁性的男音缓缓的说:“谁说苏月收到最大的礼是王大傻子送的?” 苏锐戏谑的问:“不然还有谁?送什么了?” 李云湛:“我!” “送了我。” 顿时,整个前厅鸦雀无声,谁也无法反驳,谁也无法肯定。 苏锐把李云湛拉到自己身边,小声的说:“你这小子,向着她不向着我啊!” 李云湛:“彼此彼此,你也不向着刘雯君的吗?” 苏锐哑口无言。 李云湛继续道: 分卷阅读10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我劝你宁可让她单独请你吃顿饭,也别收这些礼。” “为什么?”苏锐不明白了,谢礼是送得大了些,但他好歹救了刘雯君一命,直接拒绝反倒搏了人家的面子,从这之中挑一两件收下不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李云湛骂苏锐,“第一,若你收了礼,会显得你贪财;第二,你难道不想跟刘雯君单独相处?” 苏锐嘿嘿一笑,“我倒不觉得是我蠢了,而是你在我妹妹的熏陶下越来越贼了。”他虽这般说,但不乏李云湛提了个好建议。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苏月凑过来。 两人不说话了。 李云湛冲着苏月傻笑。 苏锐说:“救人一命本就是举手之劳,用不着刘小姐这么破费,若她有心想要谢我,不妨就请我喝杯酒吧。” 刘雯君的婢女也是个机灵的人儿,对苏锐道:“苏将军对我家小姐的大恩无以为报,酒定是要喝的,只是这礼,都是小姐精心挑选的,还请将军收下吧。” “不不不,还是别让你家小姐为难了,”苏月这爱管闲事的又跳出来,“这礼我们收下了,酒就别喝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就此翻篇吧。” “你家小姐可能还不知道吧,救她之前苏锐并不知道是她,而且救她也不是苏锐自愿的,是我......”苏月的话没说完,苏锐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朝李云湛使了个眼色,“赶快把你媳妇带下去。” 李云湛本不想插手苏锐和苏月之间的事情,可是听到苏锐这样说他就不得不帮他一把了。 苏锐的言外之意是,只要你帮我这回,我就同意你跟苏月在一起。 李云湛把苏月从前厅拖走。 苏月打他咬他威胁他都不管用,直到把她带回她的房间关了房门才松开。 苏月瞪着他,“你帮苏锐!” “我没有。” “你撒谎!” “我没有。” “我本来还打算当十三王妃试试的,可是现在看来,我不这么打算了。” 李云湛左右为难,一边是苏锐,一边是苏月。 “我就没想插手你们这些事,可是苏锐刚刚说,我把你带回来,他就同意我们的事,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有一天有人拿你心爱的东西换取我,你也会义无反顾这么做。”苏月说。 “不会,”是李云湛肯定的语气,“你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 他一句话让苏月顿时泄了气,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傻愣愣的看着他。 ☆、霸县剿匪 “你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别人还能拿什么跟我换?”李云湛重复了一次。 “可是我就是不想苏锐跟刘雯君在一起。”苏月把话题绕回来。 “为何?” 凭刘雯君的样貌家世和才情,是金玉城多少男子求都求不来的神仙人物,李云湛不明白苏月为何会反感她。 苏月把小时候受到刘雯君孤立和被推下水的事情告诉了李云湛。 李云湛虽不能理解小时候的恩怨持续这么长时间,心里到底是偏向苏月的,劝她说:“姻缘是天注定的,注定要在一起的人,你百般阻挠也没有用,况且你哥哥跟刘雯君,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缘分。” “为什么?” “霸县的土匪越来越猖狂了,皇上派你哥哥前去剿匪,即刻就要启程。” “不就是剿匪吗?苏锐顶多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苏月虽没有上过战场看苏锐行军打仗,但一向对他有信心。 李云湛说:“要是霸县的匪患有这么轻易剿灭皇上就不会派你哥哥了。我前段时间去霸县查探过,那里的地势易守难攻,土匪头子武功高强,极擅长利用地势偷袭,何况他们的人数是你哥哥的五倍不止。” “他们有多少人?” “朝廷只给苏锐一千兵马。” “那苏锐岂不是要败给一介草寇?”到底是亲哥哥,苏月闻言有些着急了。 “所以我才请缨助他一臂之力。” “你也要去?” 李云湛点点头。 “我知道苏锐若是出了事,你一辈子都会难过,所以我必须去。” “加上你的话,你们的胜算有多大?”苏月问。 “我没有跟那些土匪真面交过手,保守估计应该有七成。” “七成?”苏月抿唇思索,良久,对李云湛说:“我也要去。” 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是紧张的,李云湛故作轻松的捏了捏苏月的脸,笑着说:“打仗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要是你真去了,我和苏锐还要分心顾及你。” 苏月神情严肃,眉头紧锁,“我不会添乱的,我保证!虽然我不懂打仗,可是我有些小聪明,总该派得上用场。” 看着苏月着急的样子,李云湛把她拥进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哄:“你不用 分卷阅读10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担心,我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就回来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从来没输过,庄宣王朝的战神怎么会连几个小土匪都对付不了,你就在家等着我,等我回来,我就娶你做十三王妃,可好?” 苏月点了点头。 李云湛欣慰的笑了。 霸县的土匪凶悍到那种程度,李云湛心里没底。 那些土匪狂妄至极,一连杀害了三任霸县县令,乃至如今没人敢去霸县上任。 没有父母官的霸县是盘风吹就散的散沙。 其实霸县不过是庄宣的一个边陲小城,天高皇帝远。 世间土匪不计其数,皇上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可他们非要自掘坟墓,朝廷才不得不派兵围剿,让他们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厉害! 在普通百姓眼里,剿匪与打仗比起来实在微乎其微。皇上自然不会任命一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杀鸡焉用宰牛刀,这样显得实在小题大做。 然放眼朝野,在年轻的小一辈里,唯一担此重任的,便只有苏小将军了。 百姓和朝廷的轻敌,造成了苏锐的难题。一千兵马围攻五千兵马就是鸡蛋碰石头,何况土匪的老巢还在霸县最为诡异的地方——狐狸湾。 狐狸湾位于霸县的最北边,地势低洼,终年迷雾围绕,林间遍布毒虫蛇蚁,亦被当地人称作鬼域。 李云湛疑惑狐狸湾为何称作狐狸湾,却没有贸然前去查探。他只是隐约觉得这场仗不好打,所以才向圣上请命助苏锐一臂之力。 —— 李云湛和苏锐带着一千兵马去霸县剿匪那天,可谓是金玉城空前绝后尤为壮观的一天。 不过“壮观”一词倒不是形容两位将军的英姿有多么的挺拔,而是金玉城里传闻中最美的两个女人头一回在百姓面前聚首,她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极力眺望,身姿优雅,让人流连。军/队完全消失在远方,众人都没有回过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月和刘雯君身上,对美丽事物的追求让众人忘了今日的目的是送别两位将军。 她们两人,实在惊为天人啊! 一个清淡,一个浓烈,放在同一幅画中,看似不伦不类,各不相同却承载着不同的美,正好恰如其分的融合在一起。 苏锐早没了影,刘雯君才回过身来朝苏月颔了颔首,算是简单的问候。 苏月点了点头,转身欲走,被刘雯君叫住,“去我家喝杯茶吧?” 喝茶?苏月挑眉,不明白刘雯君意欲何为,水火不容的两人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茶? 她摆了摆手,拒绝:“算了吧,家里还有事。” 刘雯君微微抿唇,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她没再邀请。 其实刘雯君被苏锐救上来那天,苏月一语成谶。 英雄救美是缘分最俗套的开端,但也最容易滋生情谊。 在苏锐生出爱慕的同时,刘雯君的芳心也暗暗许下,不然她不会抛头露面站在高墙上来送他。 这一举动似在对苏锐说她等他回来,也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与苏锐不同寻常的关系。 可要持续这不同寻常的路,最难的一步就是要化解她与苏月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 她习惯从最难的先下手,所以主动邀请苏月,被拒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意外。 过了几日,刘雯君又派了丫头上苏将军府邀请苏月,这次的借口是赏花。 而苏月回话说:“春困犯得厉害,看百花斗艳,不如睡大觉。” 遂再次拒绝了刘雯君的主动示好。 苏月当然知道刘雯君是看上了她哥哥才不得不拉下脸来讨好她,可是她就是横竖看刘雯君不顺眼,要她把苏锐让给这个女人,太强人所难了。 所以当刘雯君第三次派人邀请苏月她还是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刘雯君是一个要强又心高气傲的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接二连三的被拒绝,到底接受不了。 看着派去的丫头又一次垂头丧气的回来,心头那个火气,升起了就灭不下去。 趁着怒气上头,刘雯君带着丫头赶到苏将军府。守门的小厮认得她,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敢拦她的路。 刘雯君一路畅通无阻,行到前厅,没见到苏月,对一众正忙着洒扫的丫头吼:“你们小姐呢?叫她出来,我有事找她。” 为首的丫头知道自己开罪不起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女人,给旁边的丫头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叫小姐。 苏月打着哈欠来到前厅时,丫鬟们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耷拉的恼地恨不得垂到地上去,死气沉沉的屋子,一席红衣的绝美女子端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看。 “我当是哪个不知礼数的人不请自来,吵得家里闹哄哄的,原来是你呀!”人未到,声先迎,苏月丝毫没收敛语气里的嘲讽和挑衅。 “我也正纳闷,原来堂堂苏将军府,竟是这么个待客之道 分卷阅读10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将军府向来只对有礼之人有礼,至于那些无礼之人……”苏月顿了顿,目光迎上刘雯君的目光,两光相接,电光火石,只听得苏月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直接、扫、地、出、门!” “你!苏月你别太过分!”刘雯君咬牙。 她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女儿,父亲是庄宣受人爱戴的刘丞相,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原本以为苏月的架子端几天就放下了,竟还真给她脸色瞧。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苏月反问。 “要不是因为苏锐,我才懒得搭理你。” “别说搭理,我就是见到你都觉得烦,要不是苏悦那倒霉催的惹些烂摊子,我还用跟你在这儿叨叨?” “苏月,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么不待见我?”刘雯君实在想不通,受伤害的明明是她啊,发泄不满的也该是她啊,为什么苏月待她跟有仇似的。 “你哪儿都得罪我了。” 苏月一句话堵死了所有出口。 刘雯君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对苏锐的喜欢战胜了不值一提的脸面,说:“要是曾经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向你道歉,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不行吗?” 苏月笑,挑眉到:“你说勾销就勾销?” “刘雯君,那年中秋你推我下水的时候怎么就没料到你也会有有事求我的一天?” “推你下水?”刘雯君诧异,“我何时推你下水过?” “不记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进宫参加宫里盛大的晚宴,不过是因为抢了你的风头,你就连同所有的小孩子孤立我,把我推进冰冷的水里,站在岸上笑话我。” 一瞬之间,刘雯君明白了她与苏月为何互相看不顺眼,原来十多年前结下的所谓的梁子,不过是误会一场。 这场误会出自小孩子的自尊心。 她羡慕苏月的容颜,苏月羡慕她的人缘。 “我从来没有推你下水,”刘雯君解释,“是其他的小孩子推你下去的,但是这件事我也不能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月不信的轻哼一声,懒懒散散的说:“别浪费唇舌了,早点回去吧。” 她丝毫不掩饰对刘雯君的不喜欢,甚至拿出了在街头当混混的作风。 她只是不想把苏锐让个这个女人,她希望她知难而退。 ☆、踩脚扯头发撕衣裳 刘雯君既然已经拉下了脸面,便没什么好顾虑的。 虽苏月不曾好言相待于她,可背了十多年的黑锅,她既已得知,就没有再背下去的道理。 刘雯君解释:“我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中秋节,宴会过后一群孩子嚷嚷着要放花灯,孩子太多,宫女嬷嬷们看管不过来。我还没走到湖边就听到有人在呼救,场面一度混乱,直到侍卫们把你救上来我才知道落水的是你。” “编,继续编。”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必须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大家伙冷着你避着你。 “中秋节那晚,我坐在你旁边,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你。我本不嫉妒你光彩夺目,天资聪颖。可是,你的光彩却衬得平凡的我越发平凡普通,我好歹是当今丞相的闺女,却被后宫的娘娘认作是你的丫鬟。” “苏月啊,即使那时我年纪尚幼,可我也有我的自尊心……我,那时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嘛。 “也正是因为我的态度,那些因我荷包里的吃食而一味讨好我的小伙伴也一并不喜欢你了。至于你落水,我当真不知情。” 背后掩盖的真相如潮水袭来,苏月一时间反应不及,良久才开口缓缓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那我岂不是太天真。” 怨恨了这么久的刘雯君,突然得知怨恨错人了。耿耿于怀的事,毫无征召变得不痛不痒起来,任谁都接受不了。 刘雯君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是我做的事我绝不推卸,不是我做的事我也不会背锅。苏月,你哥哥有恩于我,我爱慕他,敬仰他,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刘雯君走了,留苏月愣在原地。 她不明白苏锐混小子一个有什么好爱慕敬仰的,要不是她把他踹进翠湖里去,哪会上演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而她这个促成这段缘分的人,却被刘雯君三言两语说成小肚鸡肠拆散姻缘的恶人。 苏月思之,心里气不过,喊住刘雯君:“刘雯君,你给我站住!” 刘雯君顿了脚步,转身,见苏月怒气冲冲的朝她走来。 “你被错认成丫鬟,就要害得我被孤立?你知道这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吗?这么多年我闭门不出,不敢参加世家大族的宴请,就是怕被不喜欢。你的不喜欢,让所有的同龄伙伴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活到这么大,除了一起长大的阿水,一个闺中密友都没有。” 分卷阅读10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刘雯君咬了咬嘴唇。 苏月被孤立,她确实脱不了干系,可那时年幼,只懂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能料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确实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刘雯君心里愧疚。 “这是道歉能解决的吗?” “那,那你还想怎样?”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当然不能消解苏月这么多年的委屈。她想了想,要是按照往常的做法,就一拳给她揍脸上,可到底刘雯君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打她一拳心里倒爽了,花容月貌失颜色,苏月下不了这个手,再者,若伤了刘雯君的脸,指不定苏锐回来怎么收拾她。 苏月上下打量她一番,她浑身上下没二两肉,没一个地儿适合挨揍的。 苏月正暗恼出不了气,一眼瞟见刘雯君脚上白得晃眼的鞋子,鞋面上秀了粉色的菡萏煞是好看。她心下一动,一脚踩刘雯君白鞋子上,顺带着毫不客气的碾几下。 刘雯君吃痛,本能反应回踩苏月一脚。 刘雯君眉头紧蹙,瞪着苏月,眼神里透露出的意思是:“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苏月惊讶刘雯君的还击,迎上她的目光,气势丝毫不弱,仿若在说:“你居然敢踩回来!” “你瞪着我干嘛!再瞪……我就,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苏月说。 “你平白无故踩我干嘛,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刘雯君气极。 “讲道理,呵,讲道理有用的话我这些年也不用过得跟狗一样!后妃娘娘们把你认错了就是我的错吗?我长成这样就是我的错吗?你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就全赖我身上……”苏月说着,又抬脚踩了刘雯君一脚。 “你又踩我干嘛?”刘雯君嚷嚷,“你看我好好一双鞋被你踩成什么样子了。” 刘雯君又给苏月踩回去。 两个女人就这样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鞋子脏得不能看。 后来或许觉得踩脚不过瘾,又开始互相扯头发,扯完头发又扯衣服。 两个女人扭打作一团,旁边的丫鬟们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却没一人敢站出来分开她们。 等阿水赶到前厅时,苏月和刘雯君的脸上已挂了彩。 她急忙拉开苏月,又使了眼色让人拉住刘雯君。 苏月没有打够,叫嚷着:“刘雯君你这个死丫头,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阿水你给我放开。” 刘雯君头发散乱,亦丝毫不顾及脸面,说:“还指不定是谁收拾谁呢,你们都给我放开,反正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她亡。” “够了!”阿水一声吼,“你俩这时候还能在这府上要死要活,要是今日之事传到金玉城里,你们两个都别想活!同样都是城里的风云人物,人尽皆知的美人,私底下跟两条疯狗一样扭打作一团。你们要是有私仇,背地里斗斗气就算了,还非要弄到明面上来,这是要是传了出去,看哪家的公子还敢娶你们!” “李……” “你可别提十三皇子,”阿水打断苏月的话,“你可给十三皇子留点脸面吧。” “还有你,”阿水转到刘雯君跟前,“这好歹是我家公子的妹妹,你要是真喜欢他,多少看在他面上收敛点脾气。”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阿水训起人来倒一套一套的。 苏刘二人均再未坑声,只是斗鸡一样瞪着对方。 “小姐,天色不早了,你送送刘小姐吧。”阿水说着松开了苏月的桎梏。 “我送啊!?” 阿水点头,“得让大家瞧瞧,你们姐妹之间感情深厚啊。” “我才不送。”苏月当然知道阿水让她做做样子,要是有天她和刘雯君不和的事情传扬开来就真的大事不妙。可真要礼待刘雯君,苏月心里挺别扭的。 “这不是你想不想送,而是你必须要送。” “其实苏月倒不必送我。那天在城楼上送别将士,苏月对我爱答不理,百姓们不是瞎子,怕是早就看出她跟我关系不好。我尚且还想跟她拉近关系,三番五次邀请,只是苏月不太给面子。唉,也不知道现在亡羊补牢算不算晚。”刘雯君说。 苏月白她一眼,刘雯君这个死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嘴上虽说不想送她,但也不得不对现在的局势低头。只是刘雯君这番话,把责任全推她身上不说,还故作无辜的讽刺。 苏月最讨厌被人威胁,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管,道:“我今个儿不送你又怎么了?别人知道我们不和又怎么了?又不是我看上了别人家的哥哥。你也得掂量掂量这事儿曝露出去,到底对谁的影响大!” “你……你……” “我怎么了?”苏月笑得得意,她扳回一局。 刘雯君知道在苏月面前自己占不了上风,甩袖子走了。 苏月摸了摸鼻子,跟上去,假模假样送送她。 站在将军府门口,即将挥别,两人都没了彼时剑拔弩张的气焰。 刘雯君说:“我今天来找你 分卷阅读10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其实也不是来找茬的,若是我以后邀你赏花品茶,你无事的话也就别拒绝了。” 苏月道:“我不是针对你才拒绝你的,只是,我向来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若是真应了你,没开始看花喝茶我就得睡着。” “那你喜欢什么?”刘雯君问。 “骑马射箭,”苏月答,“可能是生在武将世家的缘故,本该女儿家擅长的,我一概不会,倒是男儿喜欢的我也喜欢。” “骑马我倒是会一点,射箭一点不会。不过,听说过些日子皇上会在连珏山举办春猎,你到时候也别推诿了,一起来吧。” “行吧,若是皇上宴请我,我一定不推诿。” 苏月看着刘雯君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哒哒哒拐过了巷子口,她才收回目光。 她觉得若是这辈子没办法完全打开心扉跟刘雯君握手言和,仅仅这样相安无事也可以。 送走了刘雯君,苏月回到前厅,阿水不见了踪影。 她刚才在二位小姐面前作威作福时就知道苏月会找她算账,所以没等苏月回来就先溜了。 “翠翠,阿水呢?”苏月问一旁忙着洒扫的丫头。 “阿水姐姐刚刚肚子突然疼起来,说是找大夫瞧瞧去。”翠翠回答。 她这肚子疼得还真是时候。 “她可有说找哪个大夫?” 翠翠摇头,“没有。” 折腾了这么一阵,苏月也累了,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往椅子上一坐,不禁想:“即使躲得了初一,阿水也躲不过。平日里不见得她这般能说会道,也不知是不是跟李云湛的身边的王泽打闹久了,嘴皮子也练利索了。” ☆、全部的希望 看着苏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翠翠站在原地没动。 隔了一阵,她缴着手里的抹布,犹犹豫豫的说:“小姐,翠翠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苏月瘫软在椅子上,思考着阿水会躲到哪里去。 “想说就说呗,哪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翠翠:“小姐刚刚出门送刘小姐,可是……可是也顶着这头头发的?” 闻言,苏月惊得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 刚刚跟刘雯君互相踩脚扯头发撕衣服,如今她是什么样子不用想都知道。 苏月抬手摸了摸头发,刚触及就缩回手来。她心头清楚自己这副样子怕是比街头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刚刚我送刘小姐出去,她可也是顶着这般蓬乱不堪的头发?” 翠翠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却不得不点头。 苏月心死如灰,喋喋不休的咒骂:“该死的阿水,让我送刘雯君出门也不提醒我俩拾掇拾掇,两个人都这副鬼样子,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若她只是曾经那个不为人知无足轻重的小混混吴不知倒没所谓,可现在头顶上悬着的是苏将军府这块匾额,她一人丢脸便是丢整个将军府的脸。 苏将军府穷是穷了点,可在金玉城里的口碑却是一等一的好。 苏老将军十几年都信奉宁可自己节省点,也要多救济百姓的道理。 苏月觉得,若是因自己这颗耗子屎坏了苏家整锅汤,那她跳到金玉河都不够赎罪的。 “小姐您别太烦心,反正咱们府门前没多少往来的路人,估计没人瞧见呢。”翠翠安慰苏月。 “没人瞧阿水还让我去做戏?我白跟刘雯君在府门前姐姐妹妹好的磨蹭一阵! “我看阿水这丫头当真是翅膀硬了欠收拾。 “翠翠,你把头给我梳好,今天就算把金玉城翻个个儿我也要把这丫头片子揪出来。” 翠翠见苏月怒气冲冲,不敢替阿水说情。 她知道苏月的性子,怕适得其反。 而正在苏月满大街的寻阿水时,安王府内,粟珏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自打粟珏来了安王府,府上一刻没安宁过。 她不是隔三差五打压幻想着麻雀变凤凰的婢女,就是跟后院的侍妾起冲突。 整个王府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而李云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一概不管。 其实李云璟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了。但他府上除了皇上后妃塞进来的侍妾,就没个正经的女主人。 粟珏倾心李云璟,一心想嫁于他,自然看不惯围着他的莺莺燕燕。 她与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李云璟视而不见。 后院女人的斗争愈演愈烈,粟珏沉浸于此,她的胆子渐渐大起来。这天夜里,她瞧着李云璟多喝了几杯酒,便趁着他喝醉偷偷爬上了他的床。 她的确出身于书香世家,她亦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可是……命运如斯,她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昨夜李云璟喝了不少,完全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 醒来看见躺在身边的粟珏,没来得及多想,条件反射把她扔下床。 分卷阅读10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粟珏光洁的身子一丝不挂,就这样羞耻的暴露在空气里,而李云湛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毅然决然拔出枕边的剑,指向她,面色冷酷。 “你如何爬到我床上的?”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昨天夜里李云璟吃醉了酒,两眼昏花看不清事物。 轻纱帐幔,灯火摇曳,只觉得眼前女子身形格外熟悉,待她回头,却见得是巧笑嫣兮的苏月。李云璟从未见过对他如此温柔的苏月,他沉醉于温柔乡中难以自抑,他甚至知道那些行为是不对的,却无法抽身而出。 早上醒来,酒劲退去,李云璟看见身边微露雪白香肩的女子心潮澎湃,可当那张脸与脑海中的脸无法重叠时,他的心瞬间从云端摔进谷底。 李云璟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从未想过粟珏会不顾一切都这个地步,竟趁他喝醉爬上他的床。 粟珏赤、裸的蜷在地上,双手握拳,死死咬着下唇。 “我如何爬到你床上的?”她轻笑一声,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砸到地板上,“难道不是王爷抱我上去的吗?” 说完,她又得意的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盯着李云璟,面颊上一道清晰的泪痕反射着光。 “不知廉耻的女人!”李云璟的长剑直逼粟珏脖子。 “李云璟,昨晚你做的好事不记得了吗?”粟珏咯咯咯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吧。 “你抱我上了床,轻抚着我的背,一遍一遍唤我苏月,你的唇滚烫而炽热,落在了我这里,这里,和这里……”粟珏指了指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的胸口…… “全身上下……” “够了!”李云璟恼怒的呵斥,“你这个疯女人。” 粟珏并未住口,喋喋不休:“平常只见你温和有礼,待人不远不近,没成想在床上却是这么火热。李云璟你知道你有多热吗?哈哈哈,你在我身体里,滚烫着,炽热着,让人欲罢不能着……” “疯女人……”李云璟咬牙切齿,已经控制不住要给粟珏一剑。 粟珏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辈子死在他手里,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 想象的疼痛并未来临,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外的哐当声,金属敲击地板的声音。 粟珏睁开眼睛,李云璟已经弃了剑,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本来,粟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从李云璟把她仍下床以剑相向时,她就觉得自己赌上名节兵行险招这一步走得鲁莽了。可现下李云璟弃剑而立,粟珏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她不奢求李云璟给不给她名分,她只求留在他身边,哪怕同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一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都好。 “粟珏,”李云璟轻轻叹了口气,“你可是粟太傅的独生女儿啊,你,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粟珏听得出他语气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又何尝不讨厌现在卑微下贱的自己,可是,她要活下去啊! 粟珏:“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曾经历过我经历的事,当然不知道我变成这样已经是上天怜悯。” 李云璟:“我己经留你在府中,你难道就非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 “留我在府中,”粟珏不屑,“哪天不需要了,淡忘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发掉,赶出去。” “我既已承诺过便不会打发你。” “承诺?你曾承诺过要同我朝朝暮暮,不也转眼忘得一干二净。” 李云璟无话可说。 粟珏继续道:“所以想要的东西就得千方百计撰在手里,自己掌握主动权。” “所以你爬上我的床,要我娶了你?”李云璟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粟珏的眼神格外怜悯。 “你堂堂安王,怎会娶我一个罪臣之女。” 李云璟终是看不下去粟珏赤/身/裸/体蜷缩在地上的模样,把被子扔给她。 粟珏裹了被子站起来,“沧海桑田,我早不是从前的粟珏,可与生俱来的才智并不会随着粟家没落而没落,粟家好歹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即使流放苦寒之地,父亲也不曾轻慢过对我的教导。” “李云璟你不就是一心想着那个位置吗?李云湛没回来之前你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是如今李云湛回来了,你所奢求的变得远在天边。” 粟珏的话说到李云璟心坎里了。 其实他跟粟珏有一点很相似,想要的东西要千方百计握在手中,由自己掌控,才有安全感。皇上身体康健,立储之心虽未表露,暗中召回李云湛怕是已有打算。 放眼整个皇室,储君人选必定在他和李云湛之间。 以前李云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六年前皇上会派一名皇子去战场上。他觉得皇室子弟应当习帝王之术,懂治国平天下,而不是征战沙场。 那场皇子之间的比武大赛,李云璟其实完全有能力打赢李云湛,可是他不想远离皇城,不想成为皇上的弃子,所以故意输给了他 分卷阅读10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六年了,李云璟以为的弃子却没有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如预料那样消失在成河的鲜血里,他反倒愈战愈强,愈战愈猛。边关的捷报一次次传来,皇上脸上露出少有的欣慰的笑意,李云璟渐渐意识到,他可能揣错了皇帝的心思。 或许皇上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名空有贤良名号的君王,而是见过真正的鲜血,知道民生疾苦,战功傍身的君王,而那些留在皇城里习治国谋略的皇子皆成为辅佐他的臣子。 李云璟惊骇自己这样的想法。 直到李云湛秘密回到皇城,他不安起来,更加笃定皇上六年前布下的局,就是立李云湛为储君。 粟珏说:“你若是还相信我,我帮你夺得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和魂牵梦绕的人。” 魂牵梦绕的人? 李云璟有一瞬间的晃神,想到昨晚竟梦到了苏月,他自己也弄不清怎么回事。 他心里有她吗?好像并不是这样,他在意的只有那个位置。 “人倒不必了,我只要那个位置。”李云璟说。 相信粟珏,不过是司马当成活马医。 若不能成为最高统治者,若要活在别人脚下仰人鼻息,那这辈子都得如履薄冰。支撑着李云璟的,只有那个金灿灿的位置,那是他今生全部的希望。 ☆、你不够信任我 粟珏不相信李云璟的话,她也不想承认,可是昨晚他在她耳边唤苏月,声音清晰温柔,一遍一遍,如在心头剜肉。 她想骗骗自己都不成。 粟珏忍不住自嘲一笑。 曾几何时,她竟要顶着别人的名字才能睡在想睡的男人床上。 “如今的局势,你看得比我清楚,苏月是唯一能让你和李云湛抗衡的筹码,你不会不知道。” 李云璟当然知道。 兵权三分的如今,只有拉拢苏家,壮大他背后的力量,才能与李云湛搏上一搏。 其实这也是李云璟一直接近苏月的原因。 他本不排斥娶苏月,但他希望自己娶苏月是因为需要,而不是喜欢。他根本不在意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是谁,只要有益于他,娶谁都无所谓 可是昨夜……竟把粟珏认作了她,这让李云璟很恐慌 他深知,从他幼年时站在大殿上看前方闪闪发光王座内心澎湃激昂,无与伦比的想拥有时,他就注定要为那个位置放弃一切。 感情是王位的拖累,必须要舍弃。 不过凭粟珏现在的状况,坦言说要帮他,想必不会这么简单。 “你的条件呢?”李云璟问。 粟珏:“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 “哪怕是个妾?” “哪怕是个妾。” “我不会爱任何人的。” “我需要的不是爱。” 李云璟知道粟珏的性子,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改变,可还是忍不住劝她:“你想要的不过就是个庇护?我知道这十多年的颠沛流离让你没有安全感,可我既已承诺护着你就不会食言。凭你的才情大可找一个爱你敬你的人安稳度过此生,为什么非要蹚我这趟浑水?再说了,我所谋划的事情成了倒好,若是不成呢?你也免不了会受牵连的。” “安稳?我若是只求一个安稳就不会再回这金玉城!”粟珏说:“李云璟,你知道这十多年的颠沛让我最大的感悟是什么吗?” “什么?” “人活着,其实就是一个赌字,赌赢了前程似锦,赌输了万丈深渊。我既上了你这艘大船,无论输赢我都不会下船。” 李云璟看着粟珏闪闪发光而坚定的眸子没再说话,良久,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粟珏裹了被子从地上站起来,神态倨傲冷清,完全不同刚才狼狈的模样,那一瞬,李云璟恍惚觉得,以前的粟珏又回来了,又或者说,她其实从未变过。 “一年一度的春猎不是要开始了吗?” “所以?” “庄宣的规矩,只要猎得最多的猎物,皇帝就会满足一个愿望。不管怎么样,今年的猎物只能是王爷您猎得最多。” “那我许什么愿望?” “求皇上赐婚。” 李云璟摇摇头,并不赞成粟珏的提议。 “皇室的姻亲关系着国事,皇上不会这么轻易把苏月赐给我。再说,李云湛爱慕苏月人尽皆知,他又怎么会容许苏月成为我的王妃?” 粟珏说:“你算了这么多年,可曾有一次算到过皇上真正的想法? “他会不会赐婚,试试不就知道了。” 粟珏抱了衣物躲到屏风后面,李云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知道他在犹豫,又补充一句:“我不会拿我的前程去赌。放眼偌大的皇城,除了你,又有谁会护着我这个罪臣之女?你若是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李云璟道:“我不是不信任 分卷阅读10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你,只是贸然求皇上赐婚,这样的做法实在天真。” 粟珏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衣服在地上堆了一夜,全是褶子,她胡乱扯了扯。 “这不是天真,只是你不够信任我。”她说这话时低着头,李云璟看不到她的表情,声音波澜不惊,亦听不出情绪。 “不过我能理解,你选的那条路千难万难,怎会容许半分差错。可是人活一场,尙且就是个赌字,我不明白,你是过于小心,还是怕输。” “我若是一败涂地,你也好不到哪去。”李云璟说。 “所以我会害你吗?” 可能不会…… 应该不会…… 不会。 李云璟又掂量一番厉害关系,没应话,转身走了。 粟珏知道,有些事情不论过程曲折变幻,结局都是一样的。 就像她会成为李云璟的女人; 就像李云璟不会爱她。 苏月在金玉城转悠了半天,平时她们常去的地方,茶馆酒楼该找的找了个遍,没见着阿水身影。 这丫头知道自个儿惹恼了苏月,躲得远远的,想着等过几天,苏月消了气,再去请罪。 阿水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只是她们能去的地方就那几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苏月还愁找不到她? 城里没阿水,苏月就到城外去,反正她出门时穿了男装,没几个人认得他。 走在去往破庙的小路上,路两旁的景致早不同往日。最近这段时间,苏月一直呆在城里,不怎么往城外跑,只觉得春日的来临只是天气暖和了些,柳条绿了些……尚且不知春花早已烂漫,漫山遍野都是红的黄的各式各样不知名的的小花,花朵淡淡的芬芳混杂泥土的清香氤氲在鼻尖,蜂蝶前仆后继,在山坡的花丛绿叶间飞舞。 抬头看天,是蓝色琥珀一样的澄澈透亮,几朵白云散漫的撒在上面,飞鸟在空中变成不起眼的黑点,展翅翱翔,轻快的滑过一条弧线,恣意畅快。 苏月深吸一口气,心里没那么生阿水的气了。天大地大,何必把些许不起眼的小事记挂在心。 自打入冬,她还未曾抽空来瞧瞧破庙的孩子,想到这里,心里愧疚得要死,便加快了脚步。 一路走来,花香蝶绕,看到不远处那座熟悉的房屋,铺面而来的思念和久违了的亲切,不知怎的,苏月竟觉得眼睛酸酸的。 其实她也未曾为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儿真正付出过什么,只不过时不时赠予一些米面粮食、粗布衣裳,可是在那些人眼里苏月却是他们的全部。 久而久之,双方感情越来越浓,渗进骨血,不是亲人,却能够如亲人般相待。 苏月走进,阿水正在厨房烧火,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来了,她就悄悄溜到门后听猴子冬瓜跟阿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冬瓜正在切菜,问:“阿水,公子最近忙些什么呢?好一段时间没来了?” 猴子站冬瓜后边,顺手就给他后脑勺一掌,“公子当然是忙该忙的事,哪是你能过问的!” 阿水:“公子到了年龄,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等他这事儿忙过了,自然就来看你们了。” 阿水这话旁人听来是人之常情,可是苏月生她的气,话进她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觉得阿水是变相的骂她见色忘义。 猴子:“公子看上哪家姑娘了?” 冬瓜:“公子看上的姑娘,不论哪家,自然是好的,你与我岂能够妄议?” 猴子:“嘿……你……” 冬瓜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朽木脑袋什么时候开了窍,竟晓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得猴子还不了嘴。 阿水看得哈哈大笑,险些把灶堂子里的火给烧灭了。 这个破庙虽说家徒四壁,要什么没什么,可是呆在这儿自在啊。 “公子看上的人确实是人中龙凤,”阿水解释,“无论是身份还是作为都要比我们家小…… “咳咳……公子好上许多,若这门亲事成了,倒是我们家高攀了。” “哪家的姑娘,什么模样,我真是好奇得很,要是什么神仙人物才会引得阿水你这样夸赞。”猴子说。 猴子冬瓜尚不知晓她们的真实身份,即使阿水想再透露几句又担心说多了露陷,只能含含糊糊的掩饰过去,“现在这事儿还没完全定下来,等时候到了,公子自会跟你们说的。” 苏月在门后听得为阿水捏把冷汗,她平日里不是个话多的,也不够圆滑机变,跟猴子冬瓜说起话来生怕这丫头说漏了嘴。 其实苏月也不是有意要瞒着猴子冬瓜,只是当年遇到他们时就是男子打扮,后来为了方便办事也一直装成男子,装了这么多年,突然告诉他们她跟阿水都是女的,任谁也接受不了。 她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跟他们坦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阿水,”冬瓜说,“今天你怎么不跟着公子,有空来我们这里?” “公子太忙了,可心里又惦记着你们 分卷阅读11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所以叫我过来看看。”阿水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苏月都在门后默默的呸了句。 冬瓜:“当真是公子让你来的吗?” 阿水点头:“当真,比真金还真。” “你说谎了,”冬瓜摇头,“这么多年了,公子不管是自己来还是派你来从来都没有空手过,一定不是公子让你来的。” 猴子一脚踹冬瓜屁股上:“猪脑子啊你,阿水不是公子派他来的还是怎么来的了?就你那小破心眼净惦记着公子给你送钱送粮,公子和阿水空手来了又怎么着,即使是空手,只要是他们想来也是随时来得的。” 阿是本来因冬瓜的话乱了神的,不过猴子又让他镇定下来。 苏月心里默默感叹:“冬瓜不善言辞,长相笨拙,他把却世事看比谁都通透细致。” ☆、狐狸湾的狐狸洞 冬瓜想表达的本不是猴子说的这个意思,可不知情的人听来就是他只惦记苏月送钱送粮。 屁股被猴子踢得有些痛,他心里委屈,却再不敢开口辩解,他知道自己嘴笨,怕事情越描越黑,转身继续切菜。 正当阿水松了口气,苏月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猴子一见着苏月心下大喜,手里的铲子没握住,哐当一声掉地上。 “公子,公子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盼你好久了。”猴子眼眶子里一包眼泪险些落下来,哽咽的声音透露着惊喜。他不是个乐于表露自己情绪的人,可苏月太久太久没来了,他没控制住。 冬瓜闻声转过身来,在看到苏月的那一刹那眼睛都亮了,刚才的委屈顿时无影无踪。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向苏月冲过来,刚要张开环抱将她抱个满怀,却在即将收拢手臂时停了动作。他把手在自己衣角处擦了擦,刚刚切过菜,手脏,不能用这样的手抱公子。 “公子,我们大伙儿都想你。”冬瓜嘿嘿的笑,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一屋子的人唯独阿水不敢看苏月,她明明知道苏月就站在她身后,可是她就是不敢转过身。 阿水深知,苏月找到破庙里来,不是专程看猴子冬瓜的,是来找她算账的。 “咳咳,”苏月清了清嗓子道:“最近这些时日,确实有事脱不了身,现下得了些空,就来瞧瞧你们,孩子们都长高了吧?” 她本就是闲人一个,哪有什么得空不得空的。不过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乱了心神,再加上冬天天气冷,实在不想跑城外来受一遭罪。 可她现在又不想寒了猴子和冬瓜的心,不得不编些谎话哄哄他们。 猴子说:“我们天天跟孩子们呆在一起,长没长高可看不出来。只是他们现在去隔壁村听先生讲课去了,不然公子就能瞧瞧。” 苏月刚到破庙就纳闷院子里为何不见一人,原来竟是听课去了。 她点点头,正了神色问:“他们也是到了该去上学的年龄,不过,不知是谁想得这么周到,安排孩子上学的?” 阿水背着苏月嘀咕:“除了十三皇子还有谁,您一天天就惦记着跟刘家小姐斗气,哪有心思放这儿啊?也难为人家皇子一边忙于国事,还要一边收拾你的搁置的摊子。” 阿水虽怕苏月,但又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怕她。她嘀咕的声音很小,猴子冬瓜站得远,听不见,可苏月就站她身后,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苏月耳朵里。 从小到大跟在她屁股后面,对她惟命是从的阿水,这天突然不听她的话了,苏月不知道怎么办,又气恼又心寒,可她不能当着猴子冬瓜的面对阿水发火让她难看,于是她把阿水叫出去。 “你,你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苏月克制着怒气,尽力用平和的语气。 “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就这样一直跟刘家小姐僵着也不是办法啊,”阿水说,“我就小就听你话,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从来没有忤逆过你,可是小姐,咱俩都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再由着性子做事了,小事上我都由着你,可是在大事上我该劝你的还是要劝的。咱家公子和十三皇子都走了,他们把你交给我,我可不想让他们在剿匪的时候还担忧着你的安危。” 苏月闻言皱了眉,往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阿水,“你是我的那个阿水吗?” “如何不是?” “我所认识的阿水信奉的是能动手的决不废话。我在刘雯君那儿吃了这么多亏,虽是阴差阳错吧,可我心里这气没理顺,就想难为难为她。以前我看不惯谁,阿水就帮我揍谁,从来不让我受半分气,现在你却让我把这口气咽下去。你不是阿水,阿水才不会像你这样呢。” “小姐,人都该长大的,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照着性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阿水说。 苏月抱胸的手滑落下来,她知道阿水说得很对,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却偏偏不想那么做。 忽而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想王泽了吧,他们在金玉城的时候,你就时常跟王泽打打闹闹,我看你是这段时间 分卷阅读11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老数落他,把嘴皮子都练利索了。” 阿水不经意骂王泽一句:“王泽那小子本来就是天生欠揍。” “跟他主子一样对吧?” 阿水不敢说对,又不想说谎,只闭了嘴巴不应。 苏月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放心吧,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就那几个小土匪,李云湛还收拾不了?” 绝不可能收拾不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即使土匪再凶悍狡猾,地势再险恶难攻,就没有他李云湛打不下来的仗,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阎王爷都奈何不了的战神。 可是,世事难料,万事总有一个万一。 谁都没想到庄宣王朝赫赫有名的战神连同苏小将军,远在霸县那个边陲小城,对几个小土匪就真的束手无策。 在霸县刚传出来闹土匪的那段日子,李云湛就抽空去查探过。他本打算和王泽合二人之力将土匪连根拔起,可四处都打听不到土匪老巢具体在何处。 乡民们只说土匪抢了钱杀了人只管往狐狸湾跑,可狐狸湾又是个住不得人的鬼地方,哪晓得是不是障眼法。 那时候李云湛没耐心跟这几个小土匪周旋,料想他们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就和王泽拍拍屁股走了。 霸县的土匪壮大到如今的人数,手上沾了不计其数的人命,说到底李云湛也脱不了干系,要是当初顺手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也不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当李云湛和苏锐领人穿过狐狸湾外围遍布迷障和毒虫的密林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为何狐狸湾叫做狐狸湾。 一座座山林包围的最中间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山,整座山几乎全是石头,故而树木稀少。那座石山千疮百孔,整座山打了数以百计的洞。 站在山脚下,仰望高山,密密麻麻的的洞让李云湛浑身鸡皮疙瘩。他们手底下这一千个人,一人进一个洞恐怕都不够。 苏锐同样觉得不可置信,难怪这霸县的土匪如此猖狂,原来他们的老巢竟然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计其数的洞口不知从哪里下手,哪一个才是正确的路。何况山体里面的布局尚且不明,冒然进去,蜿蜒错落如同迷宫的山洞能把人困死。 面前巍峨的大山高耸入云,像是压在李云湛和苏锐心里,沉重得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一千人马面对狐狸湾这个难题来说,兵力实在少得可怜,站在山顶上往下看,这点人恐怕还不及一只蚂蚁大。再加上霸县县令被土匪杀了头,百姓们畏畏缩缩关上门不出来,他们想找帮手都找不到。 李云湛站在巍峨的高山下,风呼呼的吹他的头发。 苏锐与他并肩站着,神色不是很轻松。 “你有什么想法?”苏锐问。 刚开始看到这千疮百孔的山势李云湛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后来镇定下来,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土匪们若窝在窝里不出来,他们需要多耗点时间罢了。再难打的仗他都打过来了,好收拾不了几个小土匪吗? “没什么想法。”李云湛答。 “没什么想法?”苏锐惊诧,他虽也是见过大风浪的,可是一千兵马对抗数目未知的敌人和固若金汤的防守,他实在没有稳赢的把握,而这场仗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其实皇帝也想多派些人手给他们,可是却只能给他们这么多,不是兵不够,而是朝廷和民间暴乱之间的战役必须要显得轻而易举,一则稳定人心,二则彰显实力。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李云湛看着天上随风飘动的云霞,格外漫不经心,“我本打算速战速决早点回去见苏月的,现在看来,要多花点时日了。” “你有什么想法?”苏锐问。李云湛心里有了主意,他神情跟着松懈下来。 李云湛说:“烧山是最简单的,这山虽然光秃秃的,但只要把一部分洞口封上,在另一部分洞口点火熏上几天,这些土匪受不了自然就逃窜出来。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咱们不知道对方多少人,还得等待时机混些人进去打探清楚才好行事。” “这些天他们势必会来试探我们,我们何不就在这山脚下安营扎寨,也方便把咱们的人混进去。” 李云湛踢着脚下的石子,看似不上心,其实是在细细思量,过了一阵他道:“不可。” “这是士兵虽说都是以一当百的猛士,可若对方的人数是我们的五倍甚是是十倍呢,我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倘若他们趁着月黑风高举兵偷袭,我们定落不到一个好,再加上这是在他们地盘底下,不论他们是投石还是投火都相当便宜。所以我们扎营得离他们远点,越远越好,反正他们自会找上门来。” 李云湛这番言论,苏锐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他朝李云湛深深作了一揖,道:“平日里相处,只觉得你除了在苏月面前伏低做小,便顶着战神的名号目中无人鼻孔朝天,没想到干起正事来确实对得起战神的名号。” 商定好对策,危机解除,李云湛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对苏锐道:“我对你这准 分卷阅读11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媳妇儿哥哥不也是伏低做小的吗?” 苏锐:“我什么时候又成你准媳妇儿哥哥了?” “反正苏月已经答应我了。”李云湛实在不想按照苏月的辈分叫苏锐一声哥,这才用媳妇哥哥来称呼他。 “你搞定了苏月没用,这事儿我也能说得上话,也得我点过头才算数。” “你敢不点头?你要是不点头,这匪患你就自己剿吧,我还是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才来帮你一把。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把你当自家人,你还把我关门外边。” 李云湛佯装生气走了,苏锐连忙上去哄,一边讨好的喊好兄弟,一边心里暗骂他跟媳妇儿一样小心眼。 ☆、今日不宜出门 在城墙上与李云湛挥别距今已半月有余,若不是他差人隔三差五的送信,苏月当真以为他跟苏锐联手都对付不了几个小土匪。 他在信中把霸县的情形表述得十分详细,狐狸湾令人匪夷所思的地形,让他们为了降低人和物的损失不得不跟土匪们耗着以至不能如期返回,但每每念及卿卿,思之如狂,不能茶饭…… 苏月每次读信都被李云湛肉麻得浑身鸡皮疙瘩,一想到他穿着威风凛凛的玄色铠甲,四下静寂却危机四伏,他在浓黑的夜色中照着豌豆大小的火苗,落笔写出这等儿女情长的话,便觉得滑稽又违和。 可是这信要是迟上个一两天,她又牵肠挂肚,坐立不安。 苏月每日就在等待李云湛的凯旋和期待春猎的开始中度过,只不过春猎的日子已定,李云湛却不晓得何时能回来。 春光和煦,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 若在往年,苏月早伙同着阿水找个风大人少的山坡放纸鸢,可是今年不知是年岁长了还是为何,总是提不起兴致玩乐。 苏月虽没有心思玩乐,可阿水还是一如往常。她跟着苏月野惯了的,突然闲在家里好些日子,觉着浑身都难受。 她想出门闲逛,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过日子,但前些日子她跟苏月闹了别扭,两人明面上和好了,心里还是有道坎过不去,阿水不想拉下脸跟她提出门的事。 每日待在府里只能吃饭睡觉练剑,一两天倒是没所谓,日子一长,实在难熬。 阿水觉得自己就要废了。 迫于无奈,在变成废人和失掉面子之间,她选了后者。 金玉城最好的酒楼醉霄楼最近新请了位厨子,听说这厨子厨艺十分了得,可惜为人清高,每日只做一百道菜,很多达官贵人有钱都吃不到,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得不派小厮天不亮就来排队候着。 阿水把这事跟苏月一提,苏月这个爱凑热闹的自然想去瞧瞧,于是撇下李云湛三日没来信的担忧,跟阿水一道穿了男装出门去了。 不过几日不曾出门,金玉城的景象又大同了。 金玉河两岸的垂柳叶子已经长齐,细长的叶片随风荡漾的河水之上,有些柳条抽得过长的,轻轻扫过河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桃树杏树长势也是十分好,似乎是不甘愿埋没在高墙大院,枝丫穿过自家院墙,好奇的在枝头开出一两朵惹眼的小花,来打量热闹的街景。 金玉城不愧为庄宣王朝第一大城,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繁华热闹的,货郎挑着货担走街串巷,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苏月牵着阿水像两条快活的游鱼穿梭在人海之中。 她知道有条僻静的小路能从将军府直接绕到醉霄楼,路程是要比从主街过去的远些,但是能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已经在百姓面前露过脸了,人多嘴杂的,万一有人认出她就不好了。 而阿水走哪条路都不在乎,能出府到醉霄楼尝尝鲜就已经很满足了。 从巷子口拐进小巷子里,七拐八绕,刚开始尚且有几个路人,现如今巷子越来越窄,地方越来越偏僻,连几个路人都没了。 整条街安静得只听见苏月和阿水沙沙的脚步声。 过于宁静免不了让人产生一种恐慌,苏月忍不住同阿水说起话来,“阿水,咱俩去得这么迟能吃上新请来的厨师做的菜吗?” 阿水实话实说:“没什么希望。” “那还去什么呀,要不我们回去吧?反正吃不上,去了也是白去。” “别呀,小姐,”阿水急忙拉住苏月,“吃不上新厨师的菜,也能吃上其他厨师做的呀,醉霄楼哪个厨师的手艺不必咱们府的好。” “那确实是这样。”苏月忍不住点头。 将军府里掌勺的妈妈年龄大了,做菜越发的不靠谱,那日竟把糖当成盐,好好的一盘炒青菜做得下不了口,再加上怕犯错,过于固守陈规,菜式永远都是那几样。将军夫人念在老人家在将军府里做了一辈子菜,不忍心换掉她,这才拖到现在。 要不是苏月这些日子心里头有事,没什么食欲,不然早吃不下府里的饭菜了。 两人继续走在七拐八绕的小巷子里,话题分散了注意力,没刚才那么心慌。 分卷阅读11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突然一声粗暴的呵斥从前方传来。 “你俩给我老实点。” “别想耍花样!” 苏月吓了一哆嗦,阿水将她护在身后,机警的四处张望。 那声音是从前面巷子传过来的,阿水想过去看个究竟,苏月拉住她的衣服,小声劝道:“别过去了,不关咱们的事。看来今日不宜出门,咱们先回去,过几天再早点去醉霄阁排队吃新厨子的菜。” 阿水别开苏月的手,“小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窝囊的呀!”说着她往前面巷子走去。 苏月又把阿水扯过来,“这怎么叫窝囊了,这叫理智!咱俩就是路过,管这等闲事作甚?” “这哪叫管闲事了?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知道前面多少人,功夫如何,你可有把握打得过?你这些都不知道只晓得傻里傻气的往前面冲,帮不了别人不说还把自己打进去。” “不就是在偏僻巷子里打劫的小毛贼吗,能有多大本事,我还不信我解决不掉了!” …… 正在两人吵得热火朝天之时,从前面巷子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剽悍男子,肩头上扛着把大刀,估摸着三十来岁,挺着八月大的肚子,留一把脏兮兮的大胡子,身上的肥膘随着步子有节奏的一颠一颠。 瞧见苏月和阿水瘦小的样子,大汉不削一笑,把肩上的大刀一挥,冲着两人吼:“嚷嚷什么嚷嚷,不想死就给老子滚过来。” 大汉一边吼一边喷出唾沫星子,苏月被喷了一脸,心里极其不悦,抬脚就踢向他八月大的肚子。 没成想大汉一身肥肉竟是白长的,这一脚竟把他踢得四脚朝天。 “你个小兔崽子敢对老子对手!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翻滚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苏月两三步上前,踩在他肚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阿水背着手,像看好戏似的踱着步子过来,“刚才不是说不管闲事的吗,怎么现在又动起手来?” “这还叫管闲事?别人都在你脑袋上脱了裤子拉屎撒尿了,难道还杵着任人欺辱不成?”苏月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又在大汉肚子上碾了碾。想到刚才喷她的那一脸口水,她就恶心得恨不得将他活剐了。 大汉痛得猪叫。 苏月吼他:“再叫老子就把你肠子给踩出来。” 大汉不得不闭了嘴,可这边的动静早把他的同伙给引了过来。 从前面巷子口一前一后过来两个体型倒是正常的,不过面相凶神恶煞。两人一人押着一个年轻公子,看样子就是在这僻静巷子里被抢的两个倒霉蛋。 在金玉城里都能遇到打劫的,说他们两个倒霉都是一种抬举。 “把我兄弟放了。”最前面的那个强盗把刀抵在年轻公子的脖子上先发制人。 苏月最讨厌受人胁迫,又在大汉肚子上碾了一脚,大汉吃痛,猪一般的尖叫。 “那两个人我们又不认识,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可你这兄弟平白跑出来惊到了我,这个账怎么算?”苏月道。 两个强盗见威胁没用,缓了语气问:“你想怎么算?” “我也不知道算,”苏月皱了眉,颇为难的样子,“那不如将你们送衙门里去吧,要么打个二三十杖,要么关个十年八年。我看你们手上逮的两个公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估计也不好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你……你……”两个强盗也是没脑子的,苏月一阵糊弄竟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我要是你们啊,就把手上两个人杀了跑了,管这个死胖子做什么。” 大汉闻言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们可不许不管我啊,我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们要是撇下我跑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阿水闲大汉哭喊得难听,吓唬他:“再哭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大汉强制自己闭了嘴,却依旧呜呜咽咽的伤心痛苦着。 他两个兄弟似乎觉得苏月的提议不错,跃跃欲试着,锈迹斑斑的刀在年轻公子的脖子上逼近了又松开,松开了又逼近,如此几番,终究没下得去手。最后,不得不把刀一扔,丢下大汉,逃之夭夭。 救兵成了逃兵,没了倚仗,大汉再控制不住情绪,哇哇大哭起来。 苏月忍不住笑,这大汉看起来壮硕如猪,胆小却如鼠一般,不过就是逗两句,还哭得真要他命一样。喷她一脸口水的气被这一汪眼泪冲刷干净了。 苏月把脚从大汉肚子上放下来,又踢了他几脚,警告道:“不是长得凶恶就能出来打劫的,就凭你那脑子和兄弟,今儿个没死在我手上,明天都得栽别人手里。我劝你,想着不劳而获发横财,不如回家守着一亩三分地,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大汉哇了几声才反应过来,“你……你……”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还不快滚。” ☆、上天注定的误会 “蠢 分卷阅读11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货!”看着大汉连滚带爬的逃走,苏月忍不住啐一句。 人跑没了影儿,阿水才上前两步,跟她并肩站着,问:“小姐就不担心这几个蠢货真把两个年轻公子杀了?” “你看他们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恐怕杀鸡都手抖,还能杀人?”苏月一脸不削。 好歹她们在金玉城的街头混了这么些年,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匪徒,几斤几两重,多少是能看出来的。 可事情总有个万一,要是真看走了眼,低估了这三个蠢货的胆量,两个年轻公子被抹了脖子,两条人命葬送在自己手里,心里得承受多重的负罪感啊。 阿水从不愿冒这样的险,规劝道:“小姐,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牲畜,若不是走投无路万万不能对匪徒用激将法啊,若他们真丢了性命,我们又如何自处?” 苏月知道阿水在这类事情上尤其谨慎,可又被她数落,难免心里不高兴,随口就答:“他俩若是死了关我什么事,要杀也是那两个匪徒杀的,我一没提刀二没动手。” 两个年轻公子瘫软在墙脚,本是危机解除送了口气,可一听苏月这话,心里的感激之情化成烟云,更生出一腔愤怒。 个头稍小的公子强撑起软绵的身体,白净细腻的脸因气愤涨得绯红,踉踉跄跄的走向苏月和阿水,道:“公子路见不平救了我和我们家公子,我们自是对您感激涕零,可是公子刚才这番话真真好没良心,为了逞英雄而枉顾人命,救人完全凭运气,我奉劝公子一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还是少做的好。那几个匪徒本是为财,就算丢了全部金银总比因公子激将丢了性命要好,公子手上的人命沾多了,死后入了无间地狱,怕也同匪徒一样落得个不得超生的下场。” “我我我……”小公子个头不大,说话倒是呛人,堵得苏月不知如何呛回去。她哪有枉顾人命,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激要钱不要命的匪徒,刚刚说那番话不过就是为了在阿水面前挣一口气,可进了别人的耳朵却成了他就是这种将人性踩在脚底的人。 “这位小公子何必咄咄逼人,到底是我家公子救了你,没有半句感激的话就算了,还咒我家公子下无间地狱不得超生,我看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精力救你这狗东西。”阿水说。 “狗东西!呵,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骂我,你知不知道……” “咳咳——”还瘫软在地上的公子打断了小公子的话。 小公子倒回去将他扶起来。 那公子身着一件湖蓝色的绸衫,墨黑色的头发高高束着,浓眉大眼,樱桃小嘴,巴掌大的小脸发白。 “我只想问公子一句话。”着湖蓝色绸衫公子说。 苏月:“你说。” “若那两个匪徒真要我二人性命,你当如何?” “我根本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就算苏月武功不济快不过匪徒的刀,这不还有个阿水吗?她将这三个蠢货撂倒绰绰有余。 蓝湖色绸衫公子对苏月作揖道:“公子侠义心肠,解救我与云……我们主仆二人于危难之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正巧在下在醉霄楼订了一桌,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吃酒去?” 天上掉的馅饼,不吃白不吃,要是是那个新厨子做的就更好了。苏月正打算答应,却觉得面前的人越看越眼熟,不禁指着蓝湖色绸衫公子手指颤抖,道:“你你你你……你可认得我?” 绸衫公子面露微笑,“公子说笑呢,我怎么会认得你。”话刚一出口,却看苏月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苏月的手已不再颤抖,深吸一口,貌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刘雯君,你竟也女扮男装!” 蓝色绸衫公子确是刘雯君所扮,而她旁边个子稍小些的就是时常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婢女云翠。 “苏……苏月!!!”刘雯君不敢相信,她第一次扮男装出门就遇见了苏月。 “你,你怎么在这儿?”刘雯君问。 苏月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若我不在这儿,你早被那几个蠢货抢了个精光。” 刘雯君是刘府的千金大小姐,又有金玉城第一美女的名号,出门不是乘车就是坐轿,哪能像现在这样穿成个男人招摇市井。 苏月心有疑惑,问:“刘雯君,你们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你一个小姐出行没车没马的,忒不像话了些。我说,你们家该不会是没落了吧?” 刘雯君:“你不也贵为将军之女,出门不也没车没马。” “我们家穷啊,全城人尽皆知。我家那个心地好到天边的爹,几乎把家里所有钱财用来救济穷苦人家,所以我们家穷得叮当响。不过,苏锐也穷得叮当响,钗环首饰都给女子买不起一件。” 刘雯君嘟嘟囔囔:“我又不惦记他买钗环首饰。” 她声音再小也落进了苏月耳朵里,“那你惦记他什么?别告诉我说那丁点救你的恩情。你若是真喜欢他,心心念念要嫁给他做媳妇,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不是你刘大小姐心血来潮 分卷阅读11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想起了就逗弄一下。你是金玉城有名的美人,多少王公贵族惦念着你,你又何必揪着我哥哥不放。” “我何时是心血来潮?又何时只是逗弄一下?苏月,我缠着你跟你示好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哥哥,是要嫁给他一辈子当他媳妇的,所以我想尽可能获得你们家的认可。我承认,早年间我为了‘金玉城第一美人’的名号用了些手段,那些王公贵族也围着我打转,可是他们围着转的到底这虚名还是我刘雯君,我心里一清二楚!!!苏月,于我而言,就算全金玉城的贵公子加起来,都抵不过苏锐一个。” 看着刘雯君因咆哮而涨得通红的脸,苏月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的好。 到底是肺腑之言,不然也用不着波动这么大的情绪。 刘雯君忽然自嘲的哂笑一声,兀自落寞的说:“罢了罢了,是上天注定让我同你生的嫌隙,也注定今生解不了这疙瘩,我再怎么心高气傲,妄图祈求一个圆满,看来也是圆满不了的。” “我,不强求了。” 看着刘雯君领着云翠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月心里没来由的紧一下,又像是被人拿刀子剜了一块肉,生疼。 她突然冲着背影高呼一声:“你刚才说让我去醉霄吃饭,可还算数?” 刘雯君转身,一脸的不明所以,盯着苏月瞧了良久,好半晌才咧开嘴笑了,“我刘雯君说过的话何时不算数的,只要你想去,哪怕天天去都成。” “天天去?不怕把你们刘家吃穷了。” “我怕的是你吃不穷我们刘家。” “可是订的那新来厨子的菜?” “我早早就吩咐家里小厮排队去了,应该是订上了。咱们得赶紧过去,不然厨子做好菜,咱们人还没到呢。” 一行四人匆匆赶过去。 十多年的恩怨终于烟消云散。 ☆、一年一度的春猎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时间一晃,春猎不知不觉就到了。 这期间苏月跟刘雯君的关系一天好比一天,从刚开始在醉宵楼吃饭时的生硬,到后来隔三差五就约出来街头一聚,吃酒闲逛,惹了事就撒丫子跑,反正两人都穿的男装,没人认得出来。 至于一年一度的春猎,苏月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热闹凑多了难免惹麻烦,可刘雯君好说歹说央求她去看看。再者,自打她在中秋宴上露了脸,各大官员家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乃至皇家宴会都少不了给她递帖子,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规矩守礼的人,怕出错闹笑话,一一谢绝。可是,春猎不同于升官做寿的酒席,那可是庄宣王朝空前绝后的重大盛典,满朝文武百官可携带家眷前往连珏山参加为期五日的春日狩猎。 苏月从没有见过这等盛大的场面。 小的时候,苏锐会跟着父亲一起去春猎,回来时跟苏月说起途中见闻,哪位大人何等骁勇,哪个将军箭术了得,哪位拔得头筹获得皇帝赏赐……苏月艳羡不已,嘴上毫不在乎,其实她很想去见识见识,但她担心被再次孤立不得不龟缩在家中。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不仅大家期待她参与,还跟刘雯君握手言和了。似乎是时候去见见世面了。 除了热闹的场面,更吸引苏月的是猎得最多猎物之后皇帝的那个许诺。若得了那个许诺,虽不好厚着脸皮要太多,可万两黄金皇上总该是给得起的。苏月这辈子最爱的,除了自己,就是钱了! 为了第二爱的东西,哪怕惹麻烦上身她也要凑这个热闹,并且不管是偷是抢她也要当那个猎得最多猎物的人。 在这其间,李云湛的信件还是三天两头送来一回。这么久没听闻他率军回来的消息,多半是剿匪剿得不顺利,苏月猜得到,但李云湛没在信中提及,她不好细问。 她担忧他,只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担忧而分了他的神。 春猎。 昨天晚上下了一阵雨,今晨起来,阳光充沛,湿漉漉的路面反射着阳光,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清新而自然。 苏月和刘雯君站在一起,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两人隐藏在人群里低低的讲话。 刘雯君撞一下苏月的肩膀:“你不说你不爱凑热闹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苏月:“这怎么叫做凑热闹呢?这叫遵照礼法习俗参加国之盛宴。” “你就胡诌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大家都传你跟李云湛怎么怎么,我看你跟李云璟才有点什么。” 苏月皱眉,“你眼睛没事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月确实跟李云湛走得更近些,不知刘雯君为何这样说。 刘雯君白苏月一样道:“我眼睛好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李云湛走得近些不过是因为他跟你哥哥交好,时常到你家找苏锐,而你又是爱闹腾的性子,自然要跟着他们一块折腾去。” “那你觉得我那天在城门上送的是谁?” “当然跟我一样送的是苏锐啊!你亲哥哥剿匪你不送他还送谁?” 苏月 分卷阅读11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叹了口气,“真心疼你呀,年纪轻轻就眼瞎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除开表面才能看到本质的,然而有时候表面就是事实。刘雯君以为她看到的本质才是事实。她不信被所有人赞誉的“金玉城第一想嫁之人”李云璟在苏月眼里还比不了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她认为苏月改变主意参加春猎,其实就是为了李云璟。 就好像大家看到的是李云璟表面的恭谦和与世无争,看不到的是李云湛内里的温柔和无限宁静。 等王公贵族乘着车驾轿辇出了皇城,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步行至皇城门口方可乘坐自家马匹车驾,一同前往连钰山。 帝后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便是李云璟。 他骑着高头大马,飒爽的英姿里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温文尔雅。官眷里待嫁的妙龄女子不少是为了他而来,她们看他一眼便羞涩的低下头,脸红心跳,只用余光悄悄的瞟,怕他发现又怕他没发现。 李云璟骑马行至苏月身边,忽的停了下来。 整支队伍在她身边停下,苏月一惊,抬头一看,是李云璟。她冲他颔首微笑,算是问候。 李云璟骑在高高的马上,亦是微笑,道:“你能来,真好。” 苏月不明白她来不来干李云璟什么事,只笑得更灿烂了些,没有接话。 李云璟同苏月说的那句话没有放低声音,周围不少官眷听见了,其中也包括那些对李云璟怀有小心思的待嫁女子。一时之间,苏月觉得李云璟离开后的气氛有点不一样。 李云璟走远了,刘雯君才扯了扯苏月的衣袖,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说:“看来你俩是郎有情妾有意,也别磨蹭了,争取春猎之后就把事情定下来,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 “呸,你是想我哥哥想疯了吧,还想把我随便跟人绑一块。”苏月把袖子从刘雯君手里扯回来。 刘雯君着急了,“这哪是什么随便?那可是全金玉城姑娘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李云璟,天大的好落你头上你还不乐意?” “乐什么意乐意,就他那不温不火的性子,跟他在一块不得憋死我,再说了别人觉得他好我也要觉得他好?若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没见你心心念念着他,反倒念着我那个混账哥哥。”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李云湛,那个只会打仗的兵鲁子吧?”刘雯君试探。 “兵鲁子怎么了?苏锐不也是个兵鲁子吗?” 一听闻这话,刘雯君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本是觉着李云璟待苏月比旁人亲近些,苏月心里也自然该是有他的。况且李云璟性子温和安静,苏月性子活泼跳脱,一静一动,相辅相成,正好弥补对方的缺陷和不足,何况李云璟享誉全国的名声和人品,少有女子不中意他的。可是,偏偏苏月就是个异类,喜欢谁不好,要喜欢上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李云湛。 那场血流成河的云壁之战,亦是李云湛从此声名鹊起的战役,刘雯君听家中老父提起过,稍微忆起便觉得脊背发凉。她与李云湛接触甚少,她想不到他那样的人会是怎样的性情,怎会让苏月心动。 “他有什么好的让你竟然放弃李云璟?”刘雯君嘟嘟囔囔。 苏月:“其实他也没什么好的,只是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不过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就像我觉得苏锐糟糕透了,你不也当他是个宝贝吗?” 刘雯君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是无用的,她不了解李云湛,也不能在人背后议人长短,只叹了口气不作罢。等以后了解了他之后再说吧。 两人行至宫门,共乘一车。 这场皇家盛宴果然声势浩大,长长的队伍从街的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 到底是皇帝出行,安全十分重要,街道两旁有官兵维护秩序,百姓们摩肩接踵翘夹道欢迎,待到皇帝行至,齐刷刷的磕头跪拜。 要说当今皇帝在位几十年时间里,边关虽不时有战事,可百姓尚能安居乐业,再加上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百姓能好好过日子,皇帝自然深受爱戴。 春猎一年举办一次,可这次是苏月第一次参加,心情澎湃啊。以前只能偷偷躲在家里,看苏锐收拾好行装,听院墙外锣鼓振天、人声吵嚷,逼迫自己不听不想。她是渴望融入人群的,可是却不得不把自己包裹起来,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苏月挑开帘子看窗户外面,那是与以往满是市井气息不一样的热闹,不是为了一碗面一头蒜争论不休,亦不是为邻里之间的蜚短流长吵闹不堪,从人们脸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庄严和肃穆,和对整个国家的热爱以及荣誉感。 看着看着苏月忍不住嗤笑一声。她曾经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编出这样那样的理由,甚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刘雯君头上,她那时觉得若不是刘雯君有意挑唆,她不会被小伙伴们孤立,也不会沦落到与所有盛宴无缘的地步。其实现在想来,不过就是自己胆小罢了,因为胆小得不肯为自己辩解,才选择把自己藏起来。 “你笑什么?”刘雯君问。 苏月说:“我在想到底谁会在春猎 分卷阅读11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上拔得头筹。” “你不用想了,就是刚刚停下马来同你说话的人,没什么悬念,每年都是他。” “李云璟?”苏月不相信,李云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难不成还是骑射的好手?文武百官都比不过他? 刘雯君点了点头,“你别看他那斯文样儿,其实骑射一点都不差,否则他也不会是金玉城里姑娘最想嫁的男人,我们金玉城的姑娘可看不上绣花枕头的。” “人不可貌相啊!” 刘雯君挑眉,坏笑道:“怎么,刚才看不上,现在动心了?” 苏月摇头,“那到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就不告诉你了,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雯君瞪苏月,哪有这样把人胃口吊起来,后文就不说了的。 刘雯君软硬兼施,苏月死活不开口。 阿水和刘雯君的侍女云翠也在马车里,看着她们打打闹闹。 其实就算苏月不说,阿水也猜到她心里想什么。 她忽然有点可怜李云璟起来,这么多年春猎第一就要不翼而飞了。 ☆、夜访李云璟 一路顺利的到了连珏山,大部队在山脚下找了块地势平坦的地方扎营。 苏月非要跟刘雯君挤一个帐篷,理由是晚上睡觉两个人躺一张床上好讲悄悄话。刘雯君拿她没办法,看在苏锐的面子上,只能跟她挤一处。 于是春猎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正式开始了。 连珏山作为皇家狩猎场平时少有人来,地势广袤,猎物不好猎。再加上大队人马进山动静不小,不少动物受惊藏起来了。 苏月带着阿水忙活了三天,连带着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骗来的,收获甚微。 还有两日就是春猎结束之日,苏锐和李云湛不在身边帮忙,阿水到底是女儿家,比不得长期骑马射箭的男人,至于刘雯君,根本指望不上她,她哪里是来狩猎的,每天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吹吹山风,喝喝小酒,晒晒太阳,似乎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若还想拔得头筹获得皇帝那个许诺,就不得不另辟蹊径想些不一样的法子了。 虽然李云璟没经住苏月的哀求,心软的送了她两只野鸡,但苏月知道,她手里那点猎物距离第一远远不够,放眼参加春猎的人,与她相熟并能在这件事上帮点忙的,只剩李云璟了。苏月左思右想,她的另辟蹊径或许只能在李云璟身上下功夫。 太阳落山,宣告一日的狩猎告一段落。随着狩猎天数的增加,能猎到的猎物越来越少。每人所猎之物经过相关官员统计后,便开始了烧烤盛宴,猎物由御厨统一烤制,再分发给各个官员与家眷。 众人围着篝火而坐,舞姬们伴着乐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她们本就细腻娇羞的脸旁如同含苞待放的白色菡萏。 烤肉的香气,美酒的香气混杂着热闹的人声,若此行只是为了享受肉与酒,美人与丝竹倒是不枉此行,可偏偏那个无形的奖赏如一双大手撕扯着人潜藏的欲望。 宴会近尾声,李云璟离了席。苏月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心下一横,尾随上去。 李云璟一路朝着他的帐篷去了,他不是没有发现后面跟着苏月,只是微笑着斜眼看看她,没有回头。 看着李云璟前脚进了帐篷,苏月没打招呼,后脚就跟进去,哪知道刚一进门,李云璟从门后蹿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想干什么呢?”苏月双手环抱住自己,双眼睁若铜铃,一眨不眨的看着李云璟。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李云璟说。 “我,我就来瞧瞧你。”苏月放下手来,笑着打哈哈。 “大半夜的,我有什么好瞧的,再说了,孤男寡女荒郊野岭共处一间帐篷,恐怕有损苏姑娘的名声啊。” 苏月知道李云璟是在想法儿赶她走,瞪着眼睛凶他,“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凶完他又觉得语气不对,明明是来求人办事的,怎么还趾高气昂起来了。苏月的气势立马蔫下去,换了副嘴脸,讨好道:“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 李云璟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没答应她,换了个话题,问:“你找我什么事?” 苏月看一眼李云璟,他脸上没有愠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刚才的态度而生气。苏月又看向自己的脚尖,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 她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李云璟转身行至案几旁,从棋盒里捡了一枚黑子,继续下没下完的残棋。 苏月知道李云璟对她没了耐心,嘴边含了好久的话脱口而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云璟盯着棋局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既是不情本不当讲,既已讲出又何来不情之意。” 苏月不明白李云湛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在怪她,还是不怪。但不论他什么意思,苏月想,既然她冒着名声竟毁的险 分卷阅读11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来了这一趟,就不能白来。于是,她深呼一口气,双眼一闭,道:“我想拿春猎的头筹。” 李云璟拿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一瞬,便朝棋盘预期的位置落了子。 “头筹就在那里,姑娘想拿,自己去争便是。” 苏月快要被他气死,她难道说得不够明白吗?或者,李云璟根本就是在跟她装傻? 不管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苏月索性把话给他挑明了,道:“你知道的,仅仅凭借我个人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拿到第一的。” 李云璟事不关己的下他的棋,眼皮不抬一下,“本就毫无希望的事,苏姑娘何必强求呢?” 李云璟这意思,摆明了想摇置身事外,苏月心中的怒气再不能自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气势汹汹的问:“李云璟,你到底帮不帮我?” 李云璟这才抬了头看苏月,说:“你这么大声是想把巡逻的人引过来,让所有人知道你在我帐篷里吗?” 无论他的语气还是态度都找不出丝毫的错,波澜不惊的,一如往常的客气礼貌。 苏月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迫于形势,她又不得不缓了气焰,在李云璟对面的软榻坐下,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帮不帮我?” 李云璟从棋盒了拾了枚黑子,双眼专注于棋盘,云淡风轻的问:“如何帮?” 他那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态度,苏月觉得即使兵临城下他依旧能淡定得眉头都皱一下的。 “还剩两天,你打的猎物都归于我名下。”苏月直截了当,懒得再跟他客气。 棋子落于棋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是作弊。”李云璟说。 “怎么能算是作弊呢?春猎的规则里没有哪一条规定不能把猎物让给别人的。” “你这叫钻规则的空子,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做,那春猎不得全乱套了。” “只要我们做得隐蔽些,你不说,我不说,谁还会知道?” “那个第一有什么意思,惹得你这么想要?” “你年年都拿,这对你来说稀松平常,当然会觉得没意思,可是我就不一样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春猎,我想拿第一去换皇上的许诺,让将军府的日子好过些有什么错?当然,你贵为皇室子弟,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要什么有什么,自然没体会过生活的难处。” 摇曳的灯火照耀着苏月的脸庞,她的眉眼被映衬的异常清晰。李云璟看着她因情绪而绯红的双颊在火光的调和下显得柔美,皱成一团的眉饱含她内心的焦灼,最动人的还是她的眼睛,晶亮的,有火光在里面跳动,格外明亮。 李云璟没忍住朝她伸手,他想揉开她紧皱的眉,想散去她的不安。他知道他动容了,他什么都想答应她,什么都想依着她。 手在半空,理智回来,一切都僵住。 李云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将手收回,明明心乱了偏又做出镇定的模样,问:“你好歹也是朝中大将的女儿,又体会过什么生活的难处?” “我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我那个良善的将军爹,把家里掏空了般的救济穷人,我自小就比一般的官宦小姐过得简朴些。” 李云璟看着烛火,微风把火苗的身子拉得老长,飘飘摇摇。他思忖了一阵,好半晌才道:“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明日打猎我就跟着你,”苏月高兴得打断他的话,“但是你猎的猎物也不能全给我,多少给自己留点,不然就要被别人看出来。” 李云璟说:“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其实于苏月而言,只要李云璟能松口答应,什么条件都能商量。 李云璟从软榻起身,缓步走向苏月,鞋子与地面摩挲沙沙作响。苏月看着李云璟庄重严肃的脸,心里有种这事儿没这么简单的感觉。 近了,他俯身探向苏月,苏月不自觉的将身子往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 可是,再远能远到哪去,两人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不远不近着。 苏月不敢抬头看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腔里跳动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身体里面跳出来。 气氛微妙而暧昧。 她努力平缓着心绪,丝毫没有用。 “你嫁给我吧。” “啊?”李云璟没来由的一句话,苏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抬头四目相对,他直勾勾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我说,你嫁给我吧。”他又重复了一遍。 苏月确定没听错,而那句话仿若天边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道惊雷,将她整个人惊得失了平衡,使她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李云璟眼疾手快,拦住苏月的腰,稳住她后仰的身子。 他抱住苏月忽的笑开来,“怎么,是惊吓还是惊喜?” “扑通扑通”跳动的心扰得人无法思考,可却是在这慌乱之中,苏月还能闻到李云璟身上的香气 分卷阅读11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是茶的味道,混杂了木香。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他,慢慢吞吞站起来,红着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他,道:“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语气里,分不清是责怪多一点,还是羞涩多一点。 ☆、苏姑娘真是好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李云璟负手而立,神色严峻。 苏月不敢作声,李云璟继续说:“苏月,我不是个好色之人,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向你承诺,此生此世安王府只有你一个女人。” 苏月尴尬的笑了笑,“王爷,你这是何必呢?就凭你的才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不值得王爷为我如此的。” 一声客客气气的王爷,无形的将两人关系拉远。 李云璟仍不放弃,问:“为何你不愿嫁我?” “为何我要嫁你?” 李云璟一时没有答话,金玉城有多少大家闺秀挤破脑袋想进安王府的门,可苏月却不削一顾?他实在想不明白缘故,道:“世人都赞我文武双全,是金玉城里女子最理想的郎君。你嫁给我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无上尊贵的身份地位,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李云璟不理解苏月的同时,苏月也不能理解李云璟。难道他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就一定要嫁给他,这世间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子。 于是苏月道:“是,你是样样拔尖出众。可是婚姻大事不是交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荣华富贵牺牲掉一生的幸福。婚姻对于我来说不是权力和地位的跳板,所以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但是我不喜欢你。” 当苏月理直气壮的喊出这段话的时候,一向风轻云淡的李云璟少见的变了神色,愠怒的、不堪的、不可置信的……各种表情杂糅在他那张白皙俊朗的脸上,他探究的看着苏月,浓眉深锁着,似有化不开的仇。一段时间,他才回过神来,却突然大笑开,前俯后仰,道:“苏姑娘真是好骗。” 骗? 苏月心存疑虑,却还是附和的笑起来,“王爷真是好兴致。” 她面上没发作,心里默默的把李云璟骂了个遍,她说正事呢,他还有心情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李云璟稳了稳神色,再次强调:“是我冒犯了,不过,这确是玩笑,苏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苏月摆摆手,道:“这样的玩笑王爷莫要再开。” “不会再有下次的。” 苏月知道李云璟没有想帮她的意思,再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于是以刘雯君在等她为由提了告辞。 苏月转身欲走,李云璟叫住她,“明天狩猎,你来找我吧,我帮你。” “什么?” 李云璟完全恢复平常的淡定自若,脸上是温文和煦的笑意,道:“明天我帮你。” “帮我?” 他郑重的点点头。 “什么条件?”苏月问。 听到这四个字,李云璟知道苏月已经不信任他了,他那个所谓的“玩笑”在她和他之间划了一条鸿沟。 李云璟心里有瞬间的失望,急忙答道:“不要条件的。” “不要条件?” “嗯,不要条件的。” “今夜的李云璟怎么了,一会儿要条件,一会儿不要条件,变脸比翻书还快。”苏月心里腹诽。 其实李云璟说无偿帮她狩猎,对苏月的诱惑还是很大的。她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说:“算了吧。” 苏月来找李云璟之前,就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事,凭他平日的为人处世,和他俩的关系,苏月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春猎的头筹他拿了好几年,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是他不但没答应,还提了条件,开了个奇怪的玩笑。 这一刻,苏月觉得,她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李云璟。 或许她跟李云璟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 “为什么?”李云璟问。 “其实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哈,”苏月笑着敷衍,“你一个皇子,哪能在春猎上同我作弊。” 爱财如命的苏月,眼睁睁看着万两黄金与她擦肩而过,心若滴血。可是没办法,技不如人,不得不服输。至于李云璟的帮助,她万万不能接受了,万一这尊贵的王爷在事成之后出卖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李云璟没再说什么。 苏月道别之后,出了帐篷。 夜里的山风凉丝丝的,鼓起她宽大的袖袍。她不急着回去,拖沓着步子。 远处近处点燃了火把,将整个山头照得通亮。不远处的人群还未散去,歌姬围绕篝火载歌载舞。苏月听着嘹亮热闹的乐音,忽然觉得今晚的山风吹得她格外的冷,这股冷意从心底发出,而后遍袭全身。 她看着那群欢愉的人,不知为何,莫名想念那个在遥远边陲剿匪的人。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苏月惆怅的叹了口气。 苏月走 分卷阅读12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远,李云璟的帐篷里,那个身着宽大男装的瘦小“男子”从阴暗里走出来。他的眼睛如老鼠般阴噬而尖锐,恨恨的盯着苏月离开的方向。 “你要帮他。”他的声音明亮,语气肯定。 “你都确定了,何必再问。”李云璟说。 “皇帝许诺是你的筹码,你若帮她,你筹谋的事就没有十足的胜算。”瘦小“男子”情绪激动。 “没有就没有吧。” “李云璟你疯了,你还想不想要皇位了?” 闻言,李云璟转身,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以一种无形的威势震慑着眼前的人。 “男子“不敢看他。 “粟珏,”他忽然开口说:“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 瘦小“男子”的确是粟珏,这次春猎出行,她扮成李云璟的随从小厮跟在李云璟身边。 “世间之大,能人将士无出其右,你为我出谋划策,我却不是非你不可,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李云璟对粟珏说。 他想做什么就做,想帮谁,不帮谁,都是他说了算,还轮不着粟珏对他想做的事指手画脚,甚至用皇位来威胁。这是李云璟无法容忍的事。 “我的身份,哈哈哈哈,”粟珏发疯一样的笑起来,“我烂泥一样的身份,只配被人踩在脚底下,我其实根本无所谓。可是李云璟,我用尽心思帮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指望,可你呢,你喜欢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你闭嘴。”李云璟恼羞成怒。 “你现在体会到我什么感受了吧,哈哈哈,李云璟,你活该。老天是公平的,你当年作的孽今日终于报在你自己身上了。” 李云璟知道,他不喜欢粟珏和他喜欢上其他女人,这两件事都是粟珏的痛点,一旦戳到,她就完全不管不顾,恨不得立刻跟他同归于尽。 李云璟若不稍微安抚一下粟珏,她恐怕要将事情越闹越大,思及此处,他才不得不放轻语气说:“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她。” “真的?” 是真是假,粟珏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眼睛说不了谎。可是女人这种感性动物,只要是喜欢人说的话,哪怕心里明镜似的,假的也要当成真的。 李云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说:“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粟珏不罢休,“明日你是否还是要帮她?” 这个问题李云璟心里没有答案,今年的春猎头筹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可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苏月生分了。 粟珏见李云璟没有作答,再次逼问:“明日你是否还要帮她?” 李云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矛盾,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敷衍粟珏道:“明日又是一场恶战,虽已领先,却不能松懈,指不定明后两天又横生什么变故。你先退下吧,早点歇息。” 李云璟赶了粟珏两次,她只得退下。 粟珏看似无牵无挂,可执念太深太重。只要她的希望不曾破灭,她就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李云璟的耐心。她想活下去的,想拥抱心心念念之人。她希望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李云璟身边,同他,看万里河山。 翌日。 阳光穿过云层,一缕一缕洒落在山林之中,晨间的空气异常清新,露水折射着阳光,显得晶莹剔透。 一声号角吹响,百马奔腾,各自奔向不同的树林。露水经不住马蹄的摧残,在马儿呼啸奔来之前,就簌簌从草叶子上滴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钻进泥土里,而它拥抱泥土的清脆声,掩盖在重重的马蹄声里,若不是泥土表面明晃晃的水印,似乎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晨,苏月刚见到李云璟就觉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人多眼杂,她不便也不想多问什么,匆匆同他打了个照面就离开了。 新一天的狩猎开始,各自驭马前往各自中意的树林。苏月深知自己与万两黄金无缘,再不想挣扎,骑着马儿,同阿水随便去了个林子,撞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什么野兔山羊猎着玩玩。 阿水见苏月如此颓丧没有斗志,就知道她定是在李云璟那里碰了壁,不知不觉就感叹道:“唉,要是咱们家小将军在就好了。” 苏月白一眼阿水,“他在有什么好?” “要是小将军在,肯定会帮小姐你呀。”阿水说。 “他帮我?”苏月露出一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你没见刘雯君那迷死男人不偿命的小妖精也在吗?苏锐在的话,魂都被她勾跑了,指不定弓都不会拉了。我觉得他要是在,就只能陪刘雯君看看高山,吹吹山风。” “或许是。”阿水不否认,刘家小姐漂亮又温柔,与他们家小将军两情相悦,他们家将军看到美人走不动路了也正常。 “可是,”阿水又说,“若是咱们家小将军在的话,十三皇子也会在的,如果十三皇子在的话,肯定会帮小姐你的,就算小姐不拉弓,不骑马,第一照样是你的。” 阿水的话又一下子勾起了苏月对李云湛的 分卷阅读121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思念,她这样的逻辑更是让她觉得鼻子酸酸的,好像这第一本该就是她的,却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 正当苏月憋了嘴巴觉得委屈时,一声“苏月”的呼喊从背后传来。 苏月扭头一看,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飘逸出尘。 她顿时慌张失措。 ☆、密密麻麻的箭 来人是李云璟,他并不在意苏月一脸的错愕与不欢迎,骑马朝她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苏月问。 这片林子是她随便挑的,不够茂密,猎物不多,照常理来说李云璟不应该来这儿。 “我来帮你。”李云璟回答,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帮她? 听到这话苏月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昨晚不是说好不要他帮忙的吗?一大早跑来同她说这话,他是没睡醒吗? 阿水傻愣在一旁,云里雾里没弄清楚状况。她只知道昨晚苏月回来并不开心,又对事情的经过只字不提。阿水猜到安王拒绝了她,可是现在安王却站在她家小姐面前说愿意帮她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了,”苏月冲李云璟摆手,“今年春猎的第一我不打算争了。” 其实苏月昨晚就想好了,反正春猎年年都会举办,明年再把李云湛和苏锐一起叫来,她就不信他们几个联手还不能把李云璟的第一给抢过来。 “昨晚……我我喝了点,玩笑就开得大了些,希望苏姑娘不要再介怀了。我们往常的交情不浅,这点小忙,我定然是要帮的,毕竟年年都是我在春猎上拿头筹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今年需要有点不一样的了。” 李云璟那温温顺顺的样子,让苏月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来决定不再跟李云璟又任何瓜葛的,可接二连三的道歉实在让她招架不住,不知不觉就心软了。 苏月刚想松口答应,突然,一支利箭正面朝她射来,速度太快,以她身手来不及躲避。 李云璟听见急速的风声转身。 阿水离苏月最近,在看见箭的瞬间本能的挡在苏月身前。可是,在阿水为苏月献身前,那支突如其来的箭被李云璟拦截。 没能一箭要了苏月的命,偷袭的几个黑衣人举着长剑大刀从草从里蹦出来,一个劲的朝苏月奔去。 这些黑衣人全是冲着苏月去的,苏月见此,立马策马狂奔,阿水紧跟其后,李云璟顺手解决了这几个黑衣人,也骑马追着苏月而去。 可是,苏月骑马刚行至路口,草丛里又钻出一群黑衣人,吓得她立马勒紧缰绳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知为何,苏月每到一个路口,总会从树上或者草丛里钻出黑衣人将她赶到另一个方向去。如此看到,对方似乎不是要对她下杀手,而是要将她引到某个地方去。 性命攸关之际,苏月来不及多想,她只知道驾马一个劲的往前跑。不知何时,紧跟在苏月身后的不是阿水,而变成了李云璟。 “阿水呢?”苏月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问李云璟。 “她在后面,应该没事,对方的目标是你。”风呼呼的刮在耳边,李云璟怕苏月听不清,加大了声音。 跑出了树林,当前方越来越空旷亮堂的时候,苏月就明白为何这些黑衣人为何总是一批一批的出现在路口。 前面是悬崖,再没有了路。这些黑衣人早就计划好将她引来这里,逼她要么跳崖,要么死于刀下。真是一丁点活路都不给。 李云璟也意识到了境况的困窘,浓眉深锁。前面是绝境,后面是追兵,横竖都是一死。 “你今天不该来找我的,是我害了你。”苏月对李云璟说。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愧疚,若不是他来找她道歉,为她争春猎的第一,他用不着跟着她一起死的。 李云璟是庄宣王朝的皇子,生来地位崇高,这辈子本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可年纪轻轻就要葬身在这荒郊野岭。 是她害了他啊! 李云璟安慰苏月道:“以一敌百我没这个能力,可抵挡一阵总是能的,只要熬到救兵赶来,我们就没事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云璟说的不无道理,连珏山上埋伏这么多黑衣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惊动护卫,只要等到护卫赶到,他们就获救了。 想到这里,苏月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完全松下去,一声破空声响,利剑嗖嗖朝他们射来,李云璟护在苏月前面,挡去了大部分箭矢。 黑衣人射箭射得怪,并不是全部朝苏月和李云璟射去,不知道是不是剑法拙劣,除了一部分朝着他俩射去的,还有更大一部分是朝着人的下方。 当一支箭朝着苏月射去,速度快到李云璟来不及阻挡,那支箭扎到马脖子上时,苏月才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意图。 如果射不死他们,那就逼他们跳崖,或者说让受惊的马把他们甩下去。 苏月的马受了伤,果然开始发狂不受控制,它扬起前蹄嘶吼,苏月死死抓住缰绳,夹住马背才不至于被它甩下来 分卷阅读122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 黑衣人的箭越射越猛,李云璟逐渐露出颓势,射向苏月的箭越来越多。 “嗖”的一支箭射向苏月的后背,苏月来不及躲避,中了一箭。 密密麻麻,又一支箭射到马身上,马儿长嘶一声,扬起前蹄,向前一跃,跳向悬崖。 “苏月——” 随着李云璟一声呼喊,他奋身跳向悬崖。 ☆、粟珏之计 当苏月有了知觉时,只觉得浑身酸痛,眼前一片黑暗,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混沌之中。她想睁眼看看,可是眼皮重得她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在喊她,一遍一遍的唤苏月,是父亲苍老的声音,是刘雯君焦急的声音,也是李云璟……哽咽的声音。 一滴温热的湿润低落在脸颊的时候,她终于从那片混沌中惊醒了。 一睁眼,刺眼的光晕散去之后是李云璟泪眼婆娑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苏月问,声音是许久未说话的沙哑。 “你终于醒了。”李云璟不着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泪水。 苏月有些不明所以,她跟李云璟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为她掉眼泪的程度了? 苏将军和刘雯君围拢过来。 刘雯君一边用手帕抹眼泪,一边嗔怪:“苏月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苏老将军被挤在床尾,一个劲的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苏月这次真的把大家都吓坏了,后背中了一箭又掉落悬崖,能保住一条性命实在难得。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李云璟周到的给她垫上枕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记得落下悬崖后,一根根树枝刮得她生疼,落地时头部与地面沉重一击,而后面就没有了记忆。 其实,在马儿发狂跃向悬崖的时候,苏月就知道,若是运气好,她能捡回一条命。那个万丈深渊的悬崖就是上回给小丫找药的蓬溪沟,蓬溪沟树木茂密,她和李云湛就一起掉下去过,虽然被树枝刮得浑身是伤,可好歹是活下来了。 刘雯君看看李云璟,再看看苏大将军,他们两个都不说话,苏月逼问得紧,只得开口道:“就,就是你掉下悬崖了,安王救了你。然后,然后苏将军就找到了你们,把你们救上来了。” 刘雯君说得含含糊糊,苏月觉得奇怪,若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又何必遮遮掩掩,而且李云璟和苏大将军的表情也极不自然。 “真的只是这样的吗?”苏月紧盯着刘雯君问。 “真的只是这样,我还能骗你不成?”刘雯君真诚的表情更加惹人疑惑,她话音刚落,李云璟立即接了一嘴,说:“皇上给我们赐了婚。” “什么?” 苏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李云璟眼睛不眨一下。 “皇上给我们赐了婚。”李云璟又说了一遍。见苏月疑惑、迷茫的样子,又解释道:“你受了重伤,我不得不给你包扎伤口,再加上我们两个在山洞里呆了一夜。你的清誉尽毁,所以我就向皇上请求赐婚。” 苏月突然觉得呼吸不畅,缓了好一阵才开口问:“皇上答应了?” 她看向李云璟,李云璟点点头;她又看向苏大将军,苏大将军点点头。 她不得不相信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被指给一个人,一个从未想过会与他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一滴清泪不自觉从眼角溢出,苏月没有力气抬手擦去,任凭它从脸颊滑落,谴责的问道:“你凭什么擅作主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你?”她盯着李云璟,眼神又冷又恨,语气不是愤怒的咆哮,更像是临近死亡时最后有气无力的挣扎。 整个屋子的气氛突然如坠冰窖。 谁都没有想到,苏月这么不想嫁给李云璟,这么直截了当的质问他。 金玉城所有女子眼里的如意郎君,天之骄子,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李云璟第一次觉得面对一个人时竟这么的无力。 虽然他时刻提醒自己迎娶苏月是为了满足野心,不是爱慕,可是他还是希望苏月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 强扭的瓜不甜,他注定要尝尽苦果。 “我,我……我知道事先应该问问你的意见,可是,不管你同不同意,这都是注定的结局。”李云璟说。 “这怎么就是注定的结局了?李云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苏月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第三天晚上她去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就谈条件让她嫁给他,后来又解释说是玩笑,可哪有这么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玩笑! 李云璟的表情僵在脸上,气氛一度变得尴尬。 刘雯君知道苏月无意于李云璟,可皇上指了婚,成了定局,谁也无力改变。她想劝劝苏月的,可没想到苏月这么坚定这么憎恶,她连半句劝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呆的站在一旁。 半晌,李云璟才开口打破平静,问:“你真的这么厌恶我吗?”他脸上的灰 分卷阅读123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心与绝望,是平常云淡风轻的安王爷不曾有过的。 苏月轻笑一声,“李云璟,这不是厌恶,是我根本不想受人摆布。你明明知道的,我根本不想同你成亲。”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对你负责,”李云璟说,“这件事情谁都不想发生,可是既然发生了,只能尽力去挽救。” “苏月,”李云璟握住苏月的手,“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苏月嫌恶的抽出手,冷笑着说:“我不会嫁给你的,死都不会。” “够了!”苏大将军大吼一声,“苏月,木已成舟,由不得你。” “那就只好委屈安王娶一具尸体回家了。”苏月的眸子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抗旨可是要灭九族的,苏月,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难道你要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给你陪葬吗?”说到这里,苏将军已经是泪眼婆娑,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女儿,他不想逼迫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苏月一个人的幸福和苏府全府人的性命,他不得不选择后者。 苏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哭着说:“我知道,阿爹我不想害苏府里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 李云璟惊得后退一步,那句不喜欢的人让他险些没稳住身形。 苏月终究是要嫁给他的,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李云璟想了想,独自走出帐篷,现在他留在那里,只能给苏月添堵,倒不如让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漫步回到他的帐篷。 粟珏在里面,她换了一身女装,穿得甚是凉爽,半躺在李云璟的榻上,手撑着脑袋,薄纱从肩膀滑落露出里面细腻白皙的肌肤,头发随意披散着,颇有风情。 她抬手端起床边案几上的酒杯,就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姿势一饮而尽,将空杯子随手一丢。 李云璟微眯起眼睛,问:“你这又是干什么?” 粟珏直起身子,胸前波涛若隐若现,含情脉脉的说:“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女人,迟一点不如早一点。” 李云璟答应过她,只要她成功让苏月嫁给他,并让他获得苏月背后势力的支持,他就让她做他的女人。 “她还没答应呢,你就等不及了?” “不管她答不答应,这盘棋都快下完了,而你就是最后的赢家。”粟珏说。 李云璟朝床榻走去,挑起粟珏的下巴,微笑着道:“你还是粟珏,不管过多少你,你还是当年那个聪慧睿智的粟珏。” 其实李云璟刚开始并没有把粟珏当回事,他不觉得粟珏可以帮到他。 当粟珏提到皇帝对春猎第一的许诺,李云璟心里是不削的,他知道那个许诺只能满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要求,而关于权利这方面,皇帝十分谨慎,根本不会被一个游戏规则左右。 皇帝从来没有表现出对那个皇子过分的偏爱,唯独李云湛从边关回来对他的无法无天稍微忍让一些,可也没有因他赫赫战功封他为王,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皇子的头衔。 李云璟从来就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粟珏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肝,她知道要想把苏月送到李云璟身边,一个随口的承诺根本得不到任何保障,她必须采取更加实质的行动。 那些黑衣人气势汹汹的出现,却不对苏月下杀手,又在岔路口将她引去悬崖,李云璟就猜到这是定是粟珏的计划。 若苏月那天晚上答应他嫁给他,他绝对不会用这么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是偏偏苏月倔得跟一头牛一样,他放下姿态求娶她,她对他视若无睹。 李云璟索性就顺着粟珏的计划走,过程是什么样的他不在乎,他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那个就好。 苏月被毁了清誉 ,皇帝不得不答应将苏月嫁给李云璟。再加上他确实需要扶持另一个皇子来平衡李云湛的势力。 他现在还坐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断不能让一个臣子功高盖主,哪怕这个臣子是他的儿子。 粟珏这一计,可谓算准了天时地利人和,苏月就像网兜里的青鱼,想逃都逃不掉。 “苏月宁死都不肯嫁给我。”李云璟突然有点丧气,坐在榻上并没有往下继续的动作。 粟珏往他那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说:“你放心,苏月逃不掉的。” “若她真的寻死,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苏月是连接李云璟和苏家背后三分之一兵权的桥梁,若是她不在了,所有的都玩了。 “她不想嫁给你,不过是念着李云湛,若她和李云湛之间夹了一个不该夹的人呢?” “谁?” 粟珏的袖子轻扫过李云璟的脸,道:“谁就先不告诉你了,你只需要等着好消息就行。” ☆、一个全尸都没留下 春猎结束后,皇帝给李云璟和苏月赐婚的消息在金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他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美若谪仙,两人结为夫妻确也是佳话一段,只不过让看好李云璟 分卷阅读124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和刘雯君这一对的人失了望,也让不少觊觎着李云璟的少女伤了心。 可到底是喜事一桩,没过多久大家就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逐渐从心里面祝福这对即将结为夫妻的新人。 但,就算所有人都为这桩婚事感到高兴,婚事的当事人苏月却并不觉得欣喜,甚至对此事滋生出浓厚的恨意。 苏月不是傻子,当她冷静下来回忆这件事的全过程,才发现诸多疑点。 为什么李云璟说了不帮她狩猎,第二天又反悔跑来?为什么那些黑衣人不对她下杀手,只是把她引去悬崖?为什么阿水被黑衣人缠住脱不了身?为什么曾被王泽挖开的蓬溪沟又被封住了出路? 一切的一切根本不像表面这般简单。英雄救美,为她上药,独处一夜……一步一步,处心积虑,不过就是为把苏月以及她背后苏家的势力盘算到手罢了。 原来,看似狼子野心的人,其实真诚以待,而看似真诚以待的人,却狼子野心。 苏月终于看清了,李云璟和善的面貌下潜藏的竟是这么一颗虚伪的心。 她和他的婚约是巨大的阴谋的开始。苏月不愿嫁他,反抗挣扎,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刘雯君天天来苏府陪她,开导劝说。 苏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刘雯君不知道李云璟算计苏月的事。在她眼里,嫁给李云璟没什么不好的。李云璟天之骄子,人品贵重,将来还可能成为一国之君。苏月嫁过去就是安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金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眼红羡慕。 苏月不告诉刘雯君真相,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够糟糕了,维持表面的风光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想让别人来可怜她。 直到有一次,刘雯君说得苏月心烦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歪着头有气无力的问她:“李云璟那么好,你可愿意嫁给他?” 刘雯君当时就愣住了,她喜欢的人是苏锐,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对苏月说出“不愿意”三个字。 女子若是中意一个男子,哪怕那个男子再不好,她都愿意嫁他。 她知道,苏月并不中意李云璟。 自那次之后,刘雯君再也不劝苏月了,但还是天天来苏府陪她,两人都不说话,从早上坐到晚上,看日头东升西落。 阿水眼看着苏月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难受,却无能为力。 她每天按时把饭菜送到苏月房里,苏月要么扒拉几口,要么根本不吃。即使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菜,照样引不起她的胃口。 其实阿水很清楚,苏月现在吊着一条命,不过就是在等李云湛从边关赶回来。她没对这桩婚事点头,也没向皇权低头,她只是在等她的少年,归来。 现如今婚期迫在眉睫,李云湛杳无音信。 平时火烧眉毛都不焦躁一下的阿水,如今急得坐立不安。 与阿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月,她安安静静的等着,不管是日升日落还是花开花谢,她都静悄悄的等着。她相信她的少年郎一定会,如期归来。 可是,在苏月等到李云湛之前,却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姜瑟。 姜瑟来找苏月的那天不是一个好天气,青灰色的天下着雨,她撑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站在苏府的大门外请求小厮通传。 除了李云湛,苏月没心思见任何人,本打算让小厮打发姜瑟走,可是转眼一想,姜瑟冒雨找她,是不是有什么关于李云湛的消息要带给她。 于是苏月让阿水去把姜瑟请进来。 姜瑟穿过回廊,苏月看到她站在屋檐下柔柔的收起纸伞的倩影,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悦。 姜瑟今日画了淡淡的妆,即使是淡淡的,也使得她格外好看。肤若凝雪,浓眉似柳,若姜瑟的出生好一点,在金玉城的名气恐怕一点不会比刘雯君茶。 苏月请姜瑟坐下,又吩咐婢女上了茶。 姜瑟不疾不徐的饮茶,并不急着说什么。她不急,苏月等不了,率先开口问:“姜姑娘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姜瑟放下茶盏,盈盈一笑道:“确实是有事要对苏小姐说。” “你讲。”苏月显得十分急切。李云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她写信了,她一面担心李云湛出什么事情,一面害怕李云湛放弃了她。 姜瑟说:“安王就是苏小姐最好的归宿。” “你什么意思?谁让你这么说的?” “安王是金玉城里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所以苏小姐嫁给他……” “谁让你这么说的?”苏月尖叫着打断姜瑟的话,“是不是李云湛让你这么说的?”不知不觉眼泪倾泻而出,这是她最害怕的结局,她害怕李云湛一下都不挣扎而让她嫁给李云璟。 姜瑟轻笑了一声,冷漠又温柔,说:“苏小姐,你貌似谪仙,又是大家闺秀,为什么非要跟我抢阿湛呢?” 分卷阅读125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阿湛? 难道她和他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月突然想起李云湛为了姜瑟火烧牡丹阁的事,她想起把姜瑟抱出火海那个毅然决然的背影,随之,苏月整个人无力的萎靡下去,那些承诺也一并开始坍塌陷落。 姜瑟不管苏月还听不听得进去,自顾自的说:“我哥哥姜明是阿湛最得力的副将,四年前的云壁之战上,哦,你知道云壁之战吧,就是阿湛一战成名的那场战役,若不是我哥哥,阿湛是活不到今天的。” 苏月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响,她不想听姜瑟说话,可姜瑟的声音却像一根根银针往她心里扎。 “云壁之战整整持续了五天五夜,阿湛二万兵马被敌方十万大军包围,兵力悬殊太大,根本没有取胜的几率,可就在生死一线之际,是我哥哥姜明跟阿湛换了铠甲,并冲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敌军俘虏了我哥哥,割了我哥哥的头颅挂在城墙上。就是我哥哥的死,才让敌方自以为得胜,趁着敌军松懈之时,阿湛才率领援军一举灭了敌方十万大军。” “苏月,阿湛这个战神的名号里其实是有我哥哥一条命!到最后我哥哥他连一个全尸都没留下。” 苏月缓了缓神,强撑着说:“哪场战役不流血不死人呢?那个战神的名号,不只有你哥哥的一条命,还有成千上万将士的命。保家卫国是这些将士的责任和使命,他们虽然牺牲了,但他们是光荣的。” “哼,光荣?”姜瑟不屑的轻哼一声,“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不会感同身受。苏月,你爹和你哥哥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若是哪天他们也不幸牺牲在战场上,这样你还会觉得光荣吗?” “不许你诅咒我爹和我哥哥。” “这样就叫诅咒了?苏月,你舍不得你的亲人,我又舍得吗?我从小跟哥哥相依为命,就因为这该死的战役,我没有哥哥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是这又关李云湛什么事?明明,明明他,喜欢的人,是我啊!”这句话的后半句,苏月说得十分没有底气,她不知道在面对皇权和亲情时,李云湛还会不会毫不犹豫的走向她,或者说,姜瑟本就是李云湛让她来劝她认命的。 姜瑟说:“我哥哥临死之前,将我托付给了阿湛,你觉得依照阿湛的性情,我哥哥为他而死,他会弃我不顾吗?” 苏月记得,李云湛说过姜瑟有恩于他,他才会将姜瑟留在林府,原来,简单的“有恩于他”四个字,竟然隐藏着一条人命。 可是,既然这样,她又算什么? 姜瑟大概猜得到苏月怎么想的,继续说:“前几年阿湛远在边关,无法顾及我。由于家族落寞,孤苦无依,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流落烟花巷柳之地卖艺求生,现如今阿湛找到了我,并将我安置在她母亲曾居住的林府。虽然只找到我之前他遇到了你,可不管你是市井混混吴不知,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阿湛真正在意的人,是我,毕竟答应过要照顾一辈子。你觉得除了娶我为妻,还能怎么做才能照顾一辈子呢?” 苏月没想到姜瑟竟然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刚调整好的情绪又一下跌落到谷底。或许姜瑟跟李云湛是真的亲密到无话不说吧。 而她于他而言,不过是闲暇时的遇见,无聊时的消遣,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可是苏月还是不想相信,心里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姜瑟:“你今天来,是李云湛叫你过来的吗?” 姜瑟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是怀春少女想起心爱之人喜悦又悸动的模样,轻声问:“你觉得呢?” 姜瑟看见苏月眼里最后一颗星星陨落了,她知道她放弃了,没力气挣扎了。而李云湛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了。 姜瑟心满意足的离开后,阿水和刘雯君进到屋子里来。两人看到苏月面若死灰的样子都十分诧异,硬生生把“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这句话憋了回去。 到底姜瑟要跟苏月说什么,才会让她沦丧到这个地步? 她们不敢开口问,不敢随便想。 而阿水看到苏月难过就沉不住气,忍了一阵,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阿水啊!不管以后怎么样,阿水都会陪你一辈子的。” 刘雯君也忍不住哭,抱着苏月道:“我也会陪你一辈子的。” 苏月脸色苍白,愣愣的呆着,不哭不笑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久到两个人抱着她眼泪都哭干了,她才幽幽的说:“去告诉李云璟吧,我愿意嫁给他。” ☆、你确定我喜欢你吗 李云湛回到金玉城那天,距离李云璟和苏月的大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从霸县奔波了十多天,十多天里不眠不休,一连跑死了五匹马,才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站在将军府的大门。 刚一下马,没来得及喘口气,李云湛就往府里跑。 守门的小厮没认清来人,他转眼不见了,众人顿时惊得瞌睡醒了一半,恐进了坏人,连忙朝着黑影晃过的方向追去。 分卷阅读126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一路追到苏月的住处。 正巧阿水今日守在苏月的房门前。 第一眼看到李云湛朝她飞奔过来时,阿水没认出他,警惕的拔出剑,剑尖相向,一副准备着随时打一架的姿态。 待到李云湛进到光亮处,阿水认出他来,被他吓了一跳,这哪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十三皇子啊!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整张脸上全是风霜的痕迹。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阿水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他来找苏月的,可是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得不让阿水往坏处想,难道十三皇子和她家公子在霸县剿匪出了事? 阿水收回了剑,心里焦灼不安,开口问:“十三皇子……大半夜的,你这是?” 李云湛径直越过阿水,头也不回的道:“我来找苏月。” 听闻这话,阿水的心这才松了下来。既然李云湛此次是来找苏月的,说明霸县剿匪没出什么大问题。 眼看李云湛要推门而入,阿水立马上前拦住他,解释道:“十三皇子,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若是你找她有事,还是明日来吧……” 阿水还没把“毕竟男女有别”说出口,就被李云湛犀利的眼神盯得发怵。 阿水一向清楚李云湛“战神”的名号不是徒有虚名,只不过他在对待她家小姐的时候从未表现出凶恶的一面,才一直未曾真正见识过。 可现在苏月不在,阿水对上李云湛似要吃掉她的眼神,开始后悔刚才出手拦住他,以至于李云湛轻轻一推,阿水的手就没力气一般放了下来。 苏月听到外面的响动从床上坐起来,可她不知道来人是李云湛。 他破门而入,屋子里黑漆漆的,淡淡的烛火从外面照射进来,照出了他的身形,没照清他的脸。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单单凭借那影影绰绰的身形,苏月就知道,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就是她魂牵梦萦的人。 可是,明明他们相隔几步之遥,彼此却没有力气跨过去,那短短的几步就好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谁都不敢走近。 “苏月,我回来了。” 李云湛率先开口,可是刚刚叫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就开始哽咽,以致后面泣不成声,竟然嘤嘤嗡嗡的哭起来。 堂堂一国大将,见过多少腥风血雨马革裹尸的场面,他本应该是坚强的,冷血的,可是却在一个女子面前柔软得如一滩水,哭得如同三岁稚子。 苏月亦忍不住掉眼泪,掉了几颗又咬住下唇,硬生生逼迫自己不哭。 李云湛见她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作,问:“你还不过来?难道要我走过去吗?” 顿时,苏月眼眶子里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直外掉,就算下唇咬得嘴巴里尝到腥甜,还是控制不住。 “乖,过来,我没有力气了。”李云湛说。长途跋涉,他实在太累。 可苏月还是不见动作。 她就那么坐着,李云湛就那么站着,借着幽幽的烛光,彼此看着彼此不曾挪眼过。 苏月怕以后再也不能用这种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了,要多看几眼,以此慰藉之后冗长的一生。 李云湛怕苏月一时不会原谅他久不归来,要多看几眼,借此缓解这么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良久,五味杂陈的情绪终于被理智压制下去,苏月岔开话题,说:“霸县的土匪剿得还算顺利吧?” 李云湛并不想接这个话题,终究一步一步走向苏月,将那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距离缩短,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又认真。 直到走到苏月跟前,他将她轻揽进怀里,喃喃的道:“如果你不走向我的话,我就走向你,只是在我走向你的时候,你不要推开我。” 苏月没有回抱住他,也舍不得推开他,她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以一种迷恋的姿态,沉沦在此处。 同时她也警告着自己,今夜之后,就彻底与他分道扬镳。 李云湛继续道:“父皇给你和皇兄赐婚的事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在意,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苏月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皇帝下的圣旨,哪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 李云湛说:“我去求父皇,求皇兄,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你知道的,沧海桑田,我只求一个你。” “值得吗?”苏月有些冷漠。 “值得。”李云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款款深情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会降生一个我,我怨恨他将我生为天之骄子却又百般折磨。可是我遇见你之后,我一点都不怨恨了,你是我浑噩和仇恨的一生里的光啊。 “没有光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苏月在李云湛的怀里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她的笑是何意,只听得她有气无力的说:“没有了光,也会有蜡烛的呀。” 李云湛不明白苏月是什么意思,或者明白却不想明白。 他双手捏着苏 分卷阅读127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月的肩膀,眼神灼灼的看着她的眼,“你是不是在怪我?” 他脸颊上的泪反射着廊外暗淡的烛光,他的双眸格外的亮,似乎要将整个黑夜度照得通亮。苏月看着他,眼睛不眨,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从来没有怪过他。 命运如此,如何怪他? 李云湛这时才注意到苏月的反常。这种反常不是在怪他回来得晚了,更像是一种不想挣扎的认命。 李云湛气恼惊恐,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当真要嫁给我皇兄?” 苏月点头。 “为什么?”他低低的怒吼。 “木已成舟。” 李云湛低头看床木木讷讷的呆了一阵,又突然笑起来,说“苏月,别骗我了,这个玩笑不好笑。” 等李云湛笑够了,没在笑了,苏月才严肃正经的说:“十三皇子,这不是玩笑。” 这时,李云湛也正了脸色,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去脸声的泪痕,柔声道:“你一向调皮,一定又是在捉弄我,我不会上当的。这次是我没及时回来,让你等久了,再加上皇上下的旨,你不能抗旨不遵,你怪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苏月脸上的泪被李云湛越擦越多。她真的拿这样的他没办法,他对她越好,越是通情达理,她的心就越痛一分。 可是决定的事,就不能再回头了,她对自己说必须要狠一点。 于是苏月猛的推了李云湛一把,多日的奔波劳累、风餐露宿让李云湛浑身无力,苏月这一把竟然把他推到地上去了。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苏月,不知所措。 “十三皇子,这不是玩笑,”苏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可是一边说,眼泪一边又忍不住掉下来,“我是真的要嫁给李云璟了。” 苏月的话让李云湛慌乱得六神无主,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冲着苏月吼:“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呀!” 苏月噗嗤一声,不屑的笑出来,“你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吗?” 确定吗?看着苏月的神情,李云湛竟然不敢肯定。 这种不敢肯定让他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下去,瘫软在地上,嘴里一直喃喃重复着:“确定吗?确定吗?确定吗……” 苏月继续说:“李云璟答应我,若我同意嫁给他,他今生今世只会有我一个女人,而你呢,你又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李云湛又了些精神,抬起头来,渴求的看着苏月,“是不是只要我做得到,你就不会嫁给我皇兄了。 “苏月你说过的,你要做我的十三皇妃的。” 李云湛对苏月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一种近乎极致的乞求,想他堂堂一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让敌人闻风丧胆丢盔弃甲,可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候,也脆弱得像一朵蒲公英,风一吹就散掉了。 看着李云湛难受,苏月也被折磨得如同钝刀子拉肉。 她至始至终都对李云湛直白的说不出口一句我不喜欢你,而又不得不千方百计的使他放弃自己。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即使他劳苦功高,可在皇权面前,依旧微小得不值一提。倘若强行为之,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那么他们在一起又会幸福吗? 再加上姜瑟也是苏月不可跨越的一道坎,不管李云湛的心属于谁,他都是要照顾姜瑟一辈子的。 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再为不确定的事冒险挣扎了。 苏月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将李云湛从地上扶起来,无比诚恳又郑重的对他说:“李云璟就是我最好的归宿,而你,会遇到适合你的姑娘的。” “除了你,不会再有谁了。“ “会的。”她淡淡的笑着,以一种疏离的姿势。 这天晚上,当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李云湛还在金玉城里晃晃悠悠,他不知道是怎么从苏府里出来的,脑子里全是苏月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像丝线缠住他的脑子,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似乎他就要在此刻死去,他也恨不得就在此刻死去。 ☆、你是我生命里的星星 热闹喧嚣的金玉城显现出与白日不同的冷清寂寥,四下里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夜只有月亮皎洁的光静悄悄的洒落在青石板上,莫名让人生出一种人走茶凉的落寞。 李云湛步履踉跄,形单影只的走在这条四下无人的街,不知何去何从。 往常他回到金玉城,不论何时,总是知道该去哪里。可是如今,在他明确意识到苏月不属于他之后,心里踏实的归属感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天地之大,竟没有一方可以容身。 他把苏月视为他迷茫一生里的星星,星星陨灭了,前路就看不清了。 几天前的霸县。 李云湛得到皇上赐婚消息的时候,他和苏锐的剿匪计划正进行在紧要关头。为了尽可能的保护民众和降低损失,他们派人混进狐狸湾的土匪窝,计划里应外合将 分卷阅读128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匪徒一网打尽。 可是苏月与李云璟赐婚的消息一传来,李云湛手忙脚乱,他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金玉城。 霸县的土匪是个烂摊子,他不能把这个烂摊子塞给苏锐,拍拍屁股走掉,不管他的死活。 这种紧急情况下,李云湛不能丢下苏锐,也放不下苏月。他只能抓紧时间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金玉城。 于是李云湛当机立断,亲自潜进土匪窝,更是冒险直接取了土匪头子的首级,整个过程用了半天不到。 解决掉最大的麻烦,李云湛率先回了金玉城,留下苏锐善后。 霸县土匪剿得圆满,无一死伤。 苏锐领军回到金玉城时,百姓夹道欢迎,他神色严肃没有丝毫笑意。 这些天,大军连夜赶路,就为了早点回来得到确切的消息,他时时刻刻忧心苏月的事。他担心苏月抗旨不尊,又怕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回到苏府,府里张灯结彩,四处贴着大红喜字,苏锐心里暗道不妙,一下马直奔苏月院子。 一进门,她坐在院子里,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静静悄悄,完全没有一个待嫁的新娘该有的模样。前面的石桌上摆了只鸟笼,里面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音如泣如诉。 苏月一向觉得养鸟残忍,幼时见着关在笼子里的鸟都要偷偷放掉,如今又为何将一只麻雀关起来?苏锐不明所以,却不敢问她。 倒是苏月先开口说话的。她见苏锐回来,立马站起了身,冲他喊了声:“哥哥回来了。”声音糯糯甜甜的,有喜悦,却不像往常那样活泼。 苏锐听着这声哥哥觉得刺耳,搁往日里,她哪会乖乖喊他一声哥哥? “你怎么了?”苏锐问。 “我没怎么啊。”苏月说着,坐下来继续逗鸟。 苏锐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问:“你以前从来不会把麻雀捉了关起来,更不会这么礼貌周到的喊我哥哥。” “反正都是讨人欢心的玩意,关与不关,有没有自由,有又什么区别呢,”苏月说,“过几天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了,以后见你的机会可能很少了,趁着现在就多叫几声哥哥吧。” “虽然我们兄妹一直吵吵闹闹,只要待在一起就不安生,但凭良心说,你是个好哥哥,小事上你从来不会迁就我,可是大事上你护我护得比这世间任何哥哥都要好,这辈子能当你妹妹,我很高兴。” 苏锐听苏月絮絮叨叨,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决定好了吗?” 苏月点头。 “可是李云湛怎么办?” “会有比我更适合他的女子。” “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安王?” “哥哥,”苏月抬头看苏锐,一双眸子睁得老大,苏锐隐隐从里面看到了泪花,“你知道姜瑟吗?” “姜瑟?”苏锐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对云壁之战略有耳闻,“可跟姜明有什么关系?” “姜瑟是姜明的亲妹妹,李云湛一直照顾着她。” 一瞬间,苏锐什么都明白了。姜瑟是横亘在苏月和李云湛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若苏月没那么喜欢李云湛倒也罢了,对姜瑟睁只眼闭只眼都能过去,可是偏偏喜欢得紧,喜欢到眼里容不下沙子,喜欢到宁可不要,也不愿分享。 大婚。 苏月坐在花轿里,内心无比平和宁静,她听着轿子外面纷杂的人声,几乎都是在议论这场婚礼的盛大,她和李云璟的般配……可是所有的祝贺和赞颂对于她这个当事人来说,却激不起她内心深处半点涟漪。 在同意嫁给李云璟的那一刻,苏月的心就如同死灰。 她像一个木偶一般被牵下轿,被领进府里,任人摆布。她无所谓李云璟高不高兴,无所谓周遭的人高不高兴,她只知道,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十分刺耳,可即使不喜欢,她也不愿意为此流露半分情绪,哪怕是痛恨厌恶。 就在苏月觉得这辈子为了维持利益关系必须如同行尸走肉活着的时候,随着內官“夫妻交拜”的唱和声里,她听到一声“苏月”,声音低低的,带着她熟悉的磁性,只是没有往日那般有活力。 那声呼喊的出现,让整个大厅的吵嚷声立马安静下来,热闹的氛围骤冷下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场合,他竟然会来。 “李云湛,你来干什么?”李云璟上前一步,将苏月护在身后。 苏月不知所措,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好似活过来一般。她盖着大红喜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以为李云湛已经放弃她了,可是他竟然出现在她和李云璟的婚礼上。 李云湛说:“我是来找苏月的。” “今日是我和苏月的大喜日子,若你是来喝喜酒的,我们欢迎,若你是来挑事的,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李云湛丝毫不顾李云璟的威胁,咧开嘴轻蔑一笑,重复道:“我是来找苏月的。” 既是李云璟的婚礼,帝后自然在场。 分卷阅读129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李云湛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皇帝忍不住出声呵斥,“湛儿,今日可是你七皇兄的大喜日子。” 帝王之家,谁都不想闹得面子上不好看。 李云湛却置若罔闻,上前几步,愈加靠近苏月,又重复道:“我是来找苏月的。” “她是我的妻子。”李云璟吼。 “她还不是你的妻子。”李云湛说。 苏月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李云湛完全不管什么场合,对着苏月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我照顾姜瑟只是因为他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欠姜家一条人命,可是,可是…….这辈子我喜欢的人,我想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会给姜瑟找到合适的人照顾她一辈子的,而我这辈子,除了你,我,我谁也不要。” “李云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云璟再也没办法维持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他的弟弟竟然在他的婚礼上来抢他的妻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局面闹到这个地步,苏月再不能置身事外,她盖着大红喜帕,站在那里冷冷清清的说:“事情已成定局,十三皇子莫要纠缠。” “怎么就成定局了,你和他还没有拜完堂,就还没成为夫妻。” “皇命不可违。” “苏月,你只需要考虑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就带你走。” “李云湛,你简直胆大包天!”皇帝一拍桌子,终于发了火,“你以为这是什么场合,就任由你的脾气想来闹就来闹?” 李云湛跪了下来,朝皇帝磕了三个响头,“父皇,儿子不孝,即使父皇反对,即使万劫不复,儿子这辈子,只要一个苏月。”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要盯着一个苏月?” 李云湛又磕了三个响头,“儿子只要一个苏月,求父皇成全。” 皇帝自然没法成全,毕竟他是给苏月和李云璟赐的婚,哪有下了圣旨又收回的道理。 李氏父子闹成这个样子,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吭一声。怪不得常说红颜祸水,一个女人把好好的兄友弟谦,君臣父子全搞乱了套。 李云湛全然不顾皇帝的怒气,对苏月说:“苏月,你跟我走吧。” 苏月摇头,“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他吗?”李云湛指着李云璟,浑身颤抖着。 忽然之间,“唰啦”的金属声响,李云湛拔出腰间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真喜欢他,要嫁给他,我无话可说。可是在我遇见你的那天起,你就是我这暗淡生命里的星星,我的星星没有了,我无法在活在黑暗里。” 苏月心里一惊,立马撩开喜帕,只是看了李云湛一眼,眼泪就不受控制哗啦往外掉。才多久没见面呀,他就憔悴成这个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圈是青黑色的,脸特别没有精神,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 李云湛手上一使劲,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痕,鲜红的血往外冒。 “不要——”苏月哭着喊出来。 他的顿了顿,问:“你心疼我?” 苏月摇头,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剑依然架在李云湛的脖子上,没有苏月,他真的不想活了。 他对苏月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比赛狩猎,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我一直没用,可是现在我希望你答应我,跟我走,可以吗?你可以跟我走吗?” 苏月抽抽搭搭,脑子里一团浆糊,她不记得自己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只是下一刻,李云湛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被他拥入怀抱。 THE END ☆、后记 李云璟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整个金玉城,那时候他已经如愿以偿成为庄宣的主人。 回想往事,他现在才弄明白,若不是李云湛大闹他的婚礼,即使他娶了苏月,也依然得不到皇位。 先皇的确是个睿智的皇帝,他借着那场皇子之间的比武布了两步局:若戍边的皇子得胜归来,有勇有谋,那他便是庄宣未来的帝王;若戍边的皇子死在沙场,那他则传位给朝堂上最优秀的皇子。先帝从来没有偏袒过任何一个儿子,他只是想为百姓择一位最好的君王,替他守护庄宣的江山。 粟珏在宫女的簇拥下走向李云璟,她已经成为他的妃子。 她与李云璟并肩而立,整个金玉城匍匐在他们脚下。 “你忘不掉她。”粟珏说。 “我忘了。” “那思月亭又作何解释?” 前几天,李云璟派人将金玉河边的半月亭更名为思月亭。他一直都记得,那是他和苏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们在躲在亭子里透过稀稀落落的雨幕看远处墨色的山峦。 “巧合罢了。”李云璟不想多作解释,说完,拂袖离开了。 粟珏一人站在城楼上,风在耳旁 分卷阅读130 林深不知处 作者:纪寒羽 呼呼的响,吹拂着她的鬓发,鼓起她的袖子。 她用尽心思耍尽手段终于能够站立在李云璟身边了,可是却依旧走不进他的心里。 但就算这样,至少能同他朝朝暮暮了。 至于苏月和李云湛,自从大闹安王府,搅乱李云璟的婚礼,抗旨不遵之后,这两人便被皇帝秘密处置掉了。 只是不久之后,城外的破庙突然办起了孤儿收容所,里面有位姓林的公子和他的夫人,都是心地极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