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居住在风里》 分卷阅读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文案一 小时候,薛莲想,死去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呢? 后来和周峋分开的时候,她知道了答案,故人和往事,都去到了人的记忆里。 然后,记忆随风。 文案二 当爱情裹挟在现实里,会变成怎样一个模样? 当多年后,那时的汹涌恨意都平息时,爱要怎么说出口?谁又会和谁情深似海? 日更,不坑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峋、薛莲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chapter 1 周二,晨光初始。 薛莲手里拎着俩包子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走。 今天是信号与系统重修课程的最后一节课,女孩一边皱着眉躲阳光,一边翻手机里的课程表,查看上课教室。 薛莲今年大四,桂花又开满校园的时节,在这所名校里,毕业生一共分成三拨儿,一拨儿是拿到offer睡懒觉的,一拨儿是保研后睡懒觉的,还有一拨儿就是薛莲,多门功课挂掉的重修娃。 说来,当初教务老师给她学籍警告的时候,还是周峋给她解决的。 不过,这事儿也是他搞出来的,他不解决谁解决? 冬天的阳光不暖和,倒是刺眼。 离开他已经有三个月了。 劲儿也缓得差不多了——现实也容不得她喘气儿,重修课程和就业的压力接踵而至,好歹毕业证儿要拿到吧!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薛莲把书包扔在教室,抽出水杯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没人,老师们应该都去教室里了。 薛莲麻利地撕开两小包绿茶倒进杯子里,灌上开水盖好瓶盖,靠在墙边儿大口大口地啃包子。 香菇白菜包,没香菇。 “来,考试的题型里面,主要是选择题,其次是证明题”,体型硕大的老师中气十足。 薛莲拎着水杯从后门弓着腰悄悄溜进去。 “唉,还有证明题啊。。。。。”,下面唉声一片。 “这个证明题啊,主要出在傅立叶变换这里,同学们复习的时候注意把握方向啊”,老师意味深长地笑笑。 “老师我爱你!“下面一声怒吼。 旁边的钟琳忍不住笑出声,转头扯薛莲的衣袖,薛莲也笑笑,她单手撑在桌上,随意看了下四周。 前排的男孩子转笔转的华丽,左手边的男孩子睡觉正酣。 薛莲突然醒悟,是嘛,离开那个暴龙才是正常的生活,现在的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 余味悠长并不代表什么,跟他厮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习惯总是要时间累积才能彻底改掉,薛莲这样告诉自己。 萦绕在心头的一丝纠结被硬压下去。 薛莲的专业是飞行器制造,一个重修班,算上她就俩女生,此时一喊起来,那叫一个气势宏大。 台上的中年男老师,“咳,不要这么客气”。 淡黄浑浊的茶汤看着都苦,薛莲一口气喝干,拿起笔继续做题。 上午四节课,教室里哗哗地翻着书,时间也跟着一溜烟儿的过。 下课铃响起的同时,薛莲的手机也响了。 “钟琳,你先走吧,我这边儿有点事”。薛莲对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说。 个子不高的女孩点点头,声音细细地,“那好吧,我回去把老师给的ppt发给你”。 薛莲嗯了一声,手里捏着还在振动的手机。 正午时分,教学楼里已经空荡荡的了,校园广播里在介绍怎么吃肠粉。 眉眼清淡的女孩抱着书包坐在座位上 ,垂眸看着课桌上的手机。 “嗡嗡”,薛莲轻抖了一下,胸前的书包抱得更紧了。 “喂?”她屏住呼吸。 “刚怎么不接电话?”对面的声音平静,薛莲能够想象出他一边跟她打电话,一边抽烟的样子。 “上课来着,你有什么事么?”她说。 他轻笑了一声,似轻蔑似好笑,“你东西什么时候来拿?” “都扔了吧“,薛莲觉得头开始疼。 电话那头久未说话。 “身份证也不要了?” 薛莲赶忙将书包打开,掏出钱包,零零碎碎倒出来一堆东西,学生证、港澳通行证,独独缺了身份证,她闭了闭眼睛,妥协 分卷阅读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道,“我今天下午没课,回去一趟”。 “下午我没空”,周峋得了便宜开始卖乖。 “。。。。那你把身份证给陈姨,我找她拿”,她心底又酸又涩。 想要见面,也想了断。 “你走之后,我就让陈姨回老家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陈姨是那个所谓的家的管家,想来自己还是在年轻的时候过了这么一段奢侈的日子啊,薛莲苦笑。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说。 “晚上八点,君越酒店见”。 薛莲差点骂出口,你倒是直接。 还没等女孩子回话,那边接着说,“房子我已经卖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三个月,两个人都着急忙慌地处理着过去几年的荒唐事,不想留下任何对方的痕迹。 “行吧”,薛莲挂掉电话。 愣会儿神,饭点也跟着快过了,薛莲赶忙往食堂跑,食堂离教学楼不算太远,到的时候,平时比较抢手的麻辣烫窗口还开着。 薛莲在冰柜前挑了几样当季蔬菜,配了个鱼丸,将手中的碗递给正在拆面饼的阿姨,“主食加红薯粉,多加香菜多加辣”。 阿姨递给她一个蓝色号码牌,11号,还有的等。 津城理工的食堂建的很豪华,天南地北的美食在这里都能找得到。 此时将近五十个窗口都开着,各色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勾人谗虫,可薛莲却莫名想念妈妈煮的一碗白粥。 她找个地方坐下,饭桌上面还有些油腻的痕迹,薛莲从包里翻出纸巾擦了擦。 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薛莲看着安装在食堂正中央的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一部电影,她感叹,年轻时的张柏芝真是美。 “7号 ——7号——”麻辣烫铺子的阿姨扯着嗓子喊。 想了会儿,薛莲拎着书包,拐个弯儿去了超市。 这个点儿超市的人也少,薛莲快速拿了个冈本结账。 收银的小姐姐染着一头黄毛,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 薛莲面无表情地走了。 好容易等到自己的号,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整理,薛莲快速扒了几口,只当填肚子,没吃出什么味儿来。 天渐渐冷下来,食物的热气没多会儿就散去了,女孩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头,缩缩脖子。 搁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薛莲掏出来,“薛莲,ppt我打包发你邮箱了”。 “好,谢谢”,她回了消息。 本来薛莲打算直接去图书馆的,这下得回寝室拿电脑收邮件。 津城理工一共有十四栋学生宿舍,南北区各七栋,其中一栋女生宿舍,六栋男生宿舍。 工科类专业的女生被安排住在南区十二栋。 薛莲快步往寝室走,脚下生风,带起枯黄的落叶。 打开寝室门的时候,林艺和谢燕正凑在一起看电影,薛莲撇了一眼,李洁华的拖鞋随意摆放在床边—她在午睡。 薛莲轻轻带上门,放下书包,打开电脑。 身后轻不可闻地一声嗤笑声。 登录邮箱,下载文件,在等待文件下载过程中,薛莲翻了翻收件箱,有一些之前大一大二兼职时的家教机构找她回去帮忙,剩下的就是一些垃圾广告了。 她将收件箱挑挑拣拣地删干净,文件还没下载好,目光转到草稿箱。 草稿箱,736封。 喜欢他的心情,是装了736封的邮件。 寝室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临窗处生的那棵芒果树几乎遮蔽掉了所有阳光。 你有试过这样爱一个人么? 想到他,就忘记自己,忘记全世界。 不能再想下去了。 薛莲拔掉电源线,将电脑装在书包里,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在图书馆窝了一下午,饿着肚子的薛莲抬手一看,才六点,还有俩钟头,她不想动。 书也看不动了,女孩发起呆来。 图书馆的环境很好,沿着墙边放了一排绿植,被娇养得油亮饱满,不知四时变幻。 薛莲这几年就活得跟这绿植一样——长得饱满,却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胸口闷的厉害,人晃悠着晃悠着,像一只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量的手机。 她从书包里摸出个盒子揣兜儿里,往楼梯间走。 隔壁小情侣黏糊了一下午,起身时薛莲故意将桌子碰出声响,公众场合注意着点儿。 这几个月她看着所有的小情侣都碍眼。 周峋发来消息的时候,她正靠在门背后抽烟,“来的时候直接去前台拿房卡”。 她将烟掐灭,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然后往地铁站走。 这个点儿正是下班高峰,得早点出发。 被人群挤到角落里的女孩在心里将周峋骂得狗血淋头。 这几年薛 分卷阅读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莲基本没挤过公交地铁,都是他派司机过来学校这边来接人,食堂门口、寝室门口、图书馆门口,反正名声都给她搞臭了——飞行器制造二班的薛莲被人包养了。 赶上他心情好或者是抽风的时候,他也会骚气十足地开着车过来接人,薛莲每次都顶着各色□□裸的目光上车,这也造就了她现在的金刚不坏之身。 更何况这些鄙夷也不是空穴来风,她的确是被包养了——一方给钱,一方给身体。 一双杏眼里面全是不耐,眉头拧成了川字,薛莲想,这算是他给她的小教训么? 一个半小时后之后,薛莲终于从地铁站里逃出来。 一头长发此时已经有些散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挤得皱皱巴巴,脚上的小白鞋被人踩了几脚,此时脏兮兮地在嘲笑她,薛莲长出一口气,觉得憋闷地厉害,然后又笑了,“这他妈见老情人,非得给我搞成这德性?” 薛莲去前台拿房卡的时候,顶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前台小姐迟疑地问她,“您确定?” 破破烂烂,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确定!我有啥不确定的!那个高冷酷炫的周总裁睡的就是我! 她在心里咆哮出声,面上却一片清淡,没说话,只是低头掏出了学生证。 前台讪讪地,“不好意思,薛莲小姐,这是房卡,请您拿好”。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议论,“还真是个学生,这有钱人啊~” 不甚在意。 薛莲拿房卡开了门,房间里只开了小小一盏落地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花香味,甜香细腻,配上灯光使得一切都暧昧起来。 人不在,黑色的西服随手扔在沙发上,烟灰缸里已经有一小堆烟头了,他心情不好。 今晚不要惹他,薛莲得出这么个结论。 站在门边摸了半天没摸到开关,薛莲关上门,正准备打开手机手电筒找开关,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浓重的烟味混着酒精,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那个人的气息满满当当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冈本买对了。 嘴唇重重的地贴着她的后脖颈,亲一下,吮一下,咬一下,薛莲总觉得他把自己当盘儿菜。 “周峋?”她挣了挣,胸前的手没放开。 厚厚的大衣外套被脱掉扔在一边,男人的衬衫扣开到了小腹,露出精壮的身材,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被他拥在怀里,像一只怎么也挣不脱网的蝴蝶。 大手游移在薛莲的胯部,紧身牛仔裤的扣子被解开,她忍不住颤了颤,啧,这默契啊。 迷离之际,她挣扎着出声,“身份证”。 被翻转着面向他,“急什么,做了再给“。 “给了再做!”薛莲知道不能退让。 周峋三下五除二给人扒光,眼看着拦不住了,薛莲双手推开他在她脸上乱亲的头,气喘吁吁,将事先买好的东西递给他,“这个,戴上”。 身上的人没了动作,沉沉地压在她身上,薛莲只觉得胸口充盈而暖和。 他闷笑出声,“成,你还挺上道儿”,拆包装纸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接着人就要提枪上阵。 女孩子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男人不耐烦,“又怎么了?” “身份证”。 “。。。。。”,男人一个挺身,女人没了话。 薛莲想,和他纠缠这几年,做/爱的时候是最愉快的,爱恨都败给了欲望,扯着两个人去往同一个极乐世界。 chapter 2 信号与系统的考试安排在圣诞节这一天。 薛莲走进考场的时候,钟琳蹦跳着过来递给她一个苹果,“薛莲,圣诞节快乐,本来昨晚想给你的,结果给忘了”,她憨憨地摸摸头。 薛莲笑了,伸手接过,“谢谢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监考老师裹得像只熊猫,正在黑板上板书注意事项,钟琳被她逗得咯咯地笑。 钟琳是她在重修班上认识的,单纯天真的富家女,跟谁都想做朋友,可爱娇小的外表使得她人畜无害,薛莲跟着周峋的时候也算见过不少二世祖,精明的荒诞的,没一个像钟琳这样的。 后来她仔细想想,钟琳成长成现在的样子,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就像那几年被他荫蔽的日子,整天除了挖空心思地讨他欢心,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不愁吃喝,被带着满世界地跑,寻欢作乐也被他演绎得优雅而富有情调。 “各位同学按照教务系统上的座位号入座,将桌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全部拿到讲台上来,作弊查到一个开除一个啊…….” 薛莲把苹果放进书包里,身子前倾扯扯钟琳的帽子,“书包给我,我一起拿去讲台”。 “等等啊,我把笔袋儿掏出来”,女孩白皙的脸因为着急而泛红。 “没事,还有一会儿,你慢慢来”,薛莲轻声笑。 “薛莲你真好”。 分卷阅读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薛莲愣了。 已经是隆冬,午后阳光有些萎靡不振,空气中湿度比较高,现实朦胧得像庄周的一场梦,教室周围的灌木丛映了人满眼的深绿。 四周的学生嘈杂喧嚣,她却觉得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神的声音。 你真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穷凶极恶的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给她这一点微弱的光,这句话就像一把匕首,在长夜里划出了小小的一道口子。 “薛莲?薛莲?” 她回过神来,对钟琳笑笑,接过她的书包。 钟琳说,“醒醒啦,快考试了呀,可不能再重修了。” “知道了”,她笑眯眯地。 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有人觉得长,有人觉得短。 开考铃声响起,广播里标准的女声,“考生开始作答,考生开始作答”。 校园里一片庄严肃穆,此时校道上没什么人,却并不令人觉出冷清,安静而不死寂,青春在这里熠熠生辉。 躁郁焦虑像浪潮般一阵一阵袭来,心口只觉滚烫到快要烧起来,薛莲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住笔,她看看试卷,这几乎是她史上最丑的一波字儿了。 大口大口地灌完一杯茶,她觉得不行,完全压不住。身上开始发痒,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薛莲拼命忍住想要去挠的欲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袭来,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中的笔划拉得更快。 抬起手腕,距离开考已经半个小时,她算了算,空两道大题,做了八十分的题目,应该及格了。薛莲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将卷子交到讲台处,先前埋头看报纸的监考老师一脸错愕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太阳忽而有了轰轰烈烈的意味,先前的阴云散去,天地间溢满了这像一场火的光。 她回到座位上慌乱而快速地收拾东西,“咔哒”一支笔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钟琳回头,顶小声地问一句,“薛莲,你怎么了?” 薛莲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一眼钟琳,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哎,不要交头接耳啊,交卷的同学快速离开考场,不要在考场周围逗留,否则视为作弊啊”,监考老师抛却刚刚的悠闲,变得尖锐而强硬。 洗手间里,她靠在墙边,烟雾缭绕。 整个人的意识开始模糊,她钻进了牛角尖,死路一条。 薛莲想,太像了,太像了。 钟琳和周沐,太像了。 心境澄明,天真烂漫。 谁说往事如烟? 并不。 薛莲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单薄的身体在发抖,额发尽湿,目光里一片虚无,此时的她什么也看不见,感官全部失灵,看起来麻木而冷漠。 已经快五年了,周沐死了已经快五年了,薛莲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却在钟琳的那句你真好中,轰然倒塌。 是谁说的,聪明的人其实更为悲哀,因为他们擅于在新的环境中察觉到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线索,一边敏感,一边掩饰,就这样茫茫然地撑下去。 她还记得那一天,夕阳特别好,舅舅舅妈在为生活琐事吵架,锅碗瓢盆齐飞,晚饭这就算是没着落了。 薛杨拉着她躲进房间,别别扭扭地说,“姐,我喜欢一个女孩子”。 男孩脸微红,日渐深刻的面部线条柔和而明朗。 她乐了,双手抱着周杨的脸使劲儿揉搓,就跟搓汤圆似的,戏谑道,“小兄弟,你可以啊”。 ”哎呀,姐你别揉我脸”,薛杨一脸烦躁。 “哟,你别以为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可以跟我横啊”,薛莲挤眉弄眼。 “姐~”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说正经的,喜欢可以,可不能拉下学习啊”。 “不仅不能拉下,还得使劲儿提高才行”,男孩子情绪低落下来,闷闷地说。 “哟,觉悟挺高的嘛”,薛莲含笑道。 “她成绩可好了,是年级第一”,男孩更郁闷了。 整整一个晚上,筒子楼的二楼灯光一直亮着,海棠树的枝桠蹭着窗棂,似乎是在偷听姐弟两的谈话,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时闹时笑,当天的作业空白一片,可人却满足而开心。 最后,薛莲头不停地轻点,轻声说,“好,姐下次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你指给姐看一下好不好?看看是谁家小仙女让我们家小公子这么迷恋”。 薛杨枕着她的腿,已经睡去,一只手还扯着薛莲的衣服。 从前的日子,是那样纯白而美好,以至于,后来想起都会流泪。 没过多久,高二年级就进行了期中考试,薛杨从不上不下的成绩,考到了班级第二名。 开家长会的那个下午,高三年级正值数学模拟测试,她提前交了卷,一路小跑着去往高二的教学楼。路过公布栏的时候撞到了人,她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颔首,声音清冽,“没事”。 薛莲抬 分卷阅读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头时有些怔愣,这是个好看到有些邪门儿的男人。 哎,快迟到了,想什么呢?薛莲懊恼地掐自己一把,转头继续跑。 周峋看着那道背影,一身蓝白色校服,丸子头有些松散,跑得倒挺快。 他继续看向公布栏,心情很好,周沐,年级第一。 初次见面,薛莲没有看得太仔细,却记得了这么一个人。 “姐,这里,你怎么才来啊”,薛杨老远就喊。 他跑过去拽着薛莲往教室走,“都开始好一会儿了,家长还得签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姐下午考试来着”,薛莲挽着薛杨满脸歉意。 透过窗户看过去,高二一班班主任刘春林正在台上讲话,教室后门没关紧,姐弟俩悄悄溜进去。 “等会儿老师讲完话我再带你去我座位”,薛杨小声地说。 薛莲点点头。 台上的套话层出不穷,薛莲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再次抬起脸的时候,倦意散去。 是他,是刚刚那个被她撞到的男人。 一身周正的黑色西装,薛莲却只觉他不羁浪荡,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侧脸,鼻梁高挺,皮肤很白,头发硬挺,看起来像一根根钉子。 她想起刚刚一晃而过的邪门儿。 “好,那么接下来就各科老师和家长们自由交流”。 话音刚落,家长们就拿着自己孩子的卷子将老师们团团围住,一时间教室里就沸腾起来。 他没动,只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姐,我带你去我座位上”。 薛莲收回目光,被薛杨带着往教室前方走,最后在那个男人的旁边坐下。 后来两个人情浓的时候,她被周峋抱在怀里戏谑,“我们也算是做过同桌了”。 身边男人玩味地看了看她,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薛莲只觉得自己周身僵硬,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她郁闷地想。 “哥,签到”,女孩的声音清脆似风铃。 薛莲望向声源处,女孩规整的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一张瓜子小脸,眉眼皆柔弱,皮肤白皙,周身气质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出来的。 男人伸手,笑着接过签到表,怪了,薛莲想,这笑一下又只觉他还是个少年。 女孩蹲下在桌斗里翻来翻去,无果,她站起身,皱眉,“我找不着笔袋了”。 “你哟”,男人无奈。 薛杨伸出手,“周沐,先拿这只吧”。 周沐,周沐,薛莲心里微微惊讶,面上依旧平淡,转头看向薛杨,薛杨微微点头,证实她心里的猜想。 是薛杨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想,自家弟弟的眼光还真不错啊。 阳光混在人群里,微燥。 薛莲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字遒劲有力,周峋。 刘春林走过来,“薛莲”。 她赶忙起身,“哎,刘老师好”。 刘春林一脸慈爱,他知道薛莲两姐弟的情况,双亲因为车祸去世,现在寄住在舅舅家,舅舅一家也不是很待见两姐弟,处境很是艰难,每次班里开家长会,都是这个只比弟弟大两岁的姐姐来。 “这次薛杨考得很不错,太让人惊喜了”。 “谢谢刘老师”,薛莲笑答。 “诶?这是周沐家长吧?”刘春林连带着身边的人一起聊。 ”是的,您好,我是周沐的哥哥”,周峋也站起身。 薛莲只觉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回答有礼有节。 “周沐可是常年的第一名啊”。 “多谢老师平时的照拂”,薛莲觉得此时的周峋跟刚刚满身邪门儿气息的周峋完全不一样。 两人的交谈声渐弱,呼吸声清浅。 莫名的,薛莲觉得自己此刻想要隐藏些什么,周身的寒酸气么?和刘春林对话的两相对比之下,薛莲好像发现了残缺之处在哪里,那残缺在平日里被刻意掩埋遮蔽,她假装不在意,温柔乐观,此时那份残缺却无处遁形。 这个人,可真像一面照妖镜,薛莲心想。 她望向薛杨,少年低头闷声不响,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可他却不敢抬头看一眼,是不是,他也看到了那份残缺? 没由来地,心底一晃,薛莲有一点点难过,要这么早,就被现实打败么? 烟烫到手指,她醒过神来,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按按太阳穴,不愿意再想下去。 心头的暴躁稍稍平息了些,薛莲按下冲水键,快步走出洗手间。 chapter 3 圣诞节当天晚上,薛莲被周峋叫去酒吧。 街上人头攒动,女孩子们多数化了可爱应景的妆容,头上戴着红色鹿角,身旁要么是朋友要么是爱人,光影流转之下,薛莲匆匆走过。 各色店铺门口也布置得很华丽,庸俗又让人忍不住欢喜, 分卷阅读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夜晚的低温也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视线所及,情侣占了大多数,一个外国的新年,被中国人过成了情人节。 薛莲只觉得下午的那份燥动在蠢蠢欲动,她加快脚步,在人群中穿梭,拐过几个路口,就到了蓝桥酒吧。 “有预约,周峋先生”,薛莲淡淡地对服务员说。 同样的流光溢彩,这里和外面是不同的两个世界,过于饱和的声色强烈地刺激人的神经,让人兴奋又恐惧,明明身处喧嚣之中,却会让人觉得心越来越空。 服务员抬手示意,薛莲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往走廊尽头的包厢走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门还挺重,薛莲手上加了点劲儿,轰隆的音乐声震得她头皮发麻。 周峋坐在角落里,嘴里叼根烟,身旁一个女人,一身红色连衣包臀短裙,她一只手伸进周峋的黑色衬衫里,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浅棕色的长卷发洋洋洒洒,这场景,诡异得像是一只海妖在吃人。 茶几上各种空酒瓶堆得七七八八。 薛莲躲在阴影里,靠墙,垂眸,双手紧握成拳,欲望又在撕扯她,而她似乎毫无还手之力。 没人管她站在那儿干嘛,薛莲简单掠过一眼,都是些生面孔,继承人一波刷新一波,在这样不正经的场合里,加强着各个集团的联系,千丝万缕,阴谋诡计。 “站在那儿干嘛?难不成真想当观众?”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愠怒。 抬起头时,薛莲笑嘻嘻,边向他走过去边说,“我想看的话,你给不给演啊?” 海妖抬起头,带着敌意打量薛莲。 ”好了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跟你抢生意“,薛莲只觉无奈又好笑。 周峋面色阴沉,咬咬牙,又松开,拍拍已经半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淡漠而又略带暧昧地说,“好了,Mary,今天就到这儿吧”。 Mary,这名儿有够土的啊,薛莲看着海妖暗嘲。 声色场混久了的女人还是挺会看眼色,欲望来的快收的也快。 周峋微微坐直身体,一把拉住薛莲的手,她倒在男人烟酒气息浓重的怀里,迷茫地来了一句,“你还没给她钱呢,这怎么她就走了?这不白干了么?” “你可怜她啊?”周峋似笑非笑。 妖孽,薛莲在心里暗骂。 他的薄唇贴在她的耳畔,压低声音,“你可怜她,谁可怜你啊?” 薛莲笑笑,不可置否,拉下身子趴在他腿上,扯过扔在一旁的黑色西装,摸了摸,还没等她掏出东西,周峋一把将西装拽走,皱眉,“你一个女孩子,抽什么烟?”。 “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女人”。 “我的女人不准抽烟”。 “小气鬼,喝凉水”,薛莲嗔他一眼,毫无抱怨,全是春水。 歌曲已经切了好几回,情情爱爱来回唱,让人审美疲劳。 “爱要怎么说出口~”旁边一富家子一嗓子喊出来,薛莲一哆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周峋看她这样忍不住乐了,双手摩挲在她的腰间,雪纺质地微凉而丝滑,薛莲还在盯那个人的脸,表情可比声音扭曲多了。 “咱换个地儿,不跟这帮败家子儿玩儿”,周峋一脸严肃。 薛莲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被人半推半抱着弄进了酒店房间,薛莲觉得不爽极了,他双手按在她的臀上,气喘吁吁,懊恼又郁闷地抱怨,“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穿紧身牛仔裤啊“。 ”不能,我不乐意穿裙子“,薛莲双手撑在他胸前,面带挑衅。 女孩子一身白色雪纺衬衫,烟灰色紧身牛仔裤,一双匡威板鞋,怎么也不像是她嘴里说的”女人“的样子。 两人交叠着,薛莲被他抵在门后,周峋却好半天没了动作,埋在她的胸前。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室内的灯也没开,这里楼层很高,薛莲看到今晚淡黄的月亮很圆。 被他抱着,心充盈而满足。 ”三个月了“。 ”嗯?“薛莲轻声应他。 ”你这么年轻,三个月应该缓过来了吧?“他闷闷地出声。 她不语,她没办法回答他。 周峋有些急躁了,“今天不做措施,怀一个好不好?” 就像一个小孩子在问她要丢失的玩具。 “周峋,你图什么呢?”薛莲声音很轻,她有些不解。 没声响了,眼泪一滴滴,落在白色的雪纺衬衫上。 紧接着周峋去扯她的衣服,像是一头在迷雾深林里乱撞的野兽,他找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于是只能发狂。 白色雪纺衬衫散落在黑色西服上,一黑一白,纠缠不休。 三个月前,刚入秋没多久,周日傍晚,薛莲正窝在周峋的公寓里看一部老电影,他那晚有酒宴需要出席,没回来吃晚餐。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她伸个懒腰,穿着拖鞋往厨房走,打开冰箱,看了半天都拿不下主意, 分卷阅读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再加上一整天都没出去,也不是很饿,她从冰箱里挑拣了几样水果,洗洗切切一大盘儿,就权当晚餐了。 她捏起一颗草莓塞嘴里,将玻璃碗放在茶几上,光脚踩在长毛绒地毯上,盘腿坐在电视柜旁,指尖划过一张张碟片,都是周峋准备的,他知道她爱看电影,有时看到她观影时又哭又笑,还会一边挖苦她说至于么,一边将她抱在怀里。 刚刚的爱情片以悲剧结尾,看得人伤筋动骨,薛莲这次放了个动漫,哈尔的移动城堡,男主人设依旧强大,惊险但无虞的经历让人安心。 她捧着碗吃也吃得欢快,水果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洗手间跑,人吐的天昏地暗,坐地上半天站不起来,薛莲有些绝望。 有些事真是做不得啊。 第二天,在去买验孕棒的路上,薛莲就在想,下周有三天都在上专业课,还有一门课要结了,逃不得,那么算算,就只剩周五下午有空了,周五一般周峋会来学校接她,要不她编个理由,说是舅舅让她回家好了,整个人清醒而理智,安排好了一切,她也很佩服自己。 真是适应能力超强啊,薛莲悲哀地夸自己。 学校的洗手间里,薛莲面无表情的看着三支显示两道杠的验孕棒,抬手扔进了垃圾桶。 当天上午,她上课的那个教室门口正对的那片矮灌木丛,都让她给揪秃了——谁让她不敢去揪周峋的头发呢? 手术不大不小,没俩钟头薛莲就扶着墙走出了医院。 打车回到紫金花园的时候,她觉得特别冷,开门进屋,周峋还没回来,打开空调,她裹了一张毯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捧一杯热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外面落了雨,秋华寂寥,薛莲看着昏黄路灯下的雨雾,心想,一场秋雨一场凉,明儿该降温了,买点羊肉回来炖好了。 一道车前灯晃过,室内一瞬亮起来又暗下,车门打开又关上,他回来了。 防盗门被打开,钥匙丁零当啷的被扔在玄关,他一边换鞋,一边将领带拉松,“这天气已经这么冷了么?你怎么裹成这个样子?” “女生嘛,体寒”,薛莲笑笑。 外面的雨声大了,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一身雾气,薛莲却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周峋乐得享受她的主动,只是低头看她时,觉得她脸色苍白了些,“你倒是有没有认真吃饭?越来越瘦”,他伏在她肩头,“床上的感觉都没了”。 薛莲笑出声,“那感情好,你今晚别碰我”。 “你想得美”。 其实她倒没想过能够瞒过今晚,目的已经达到,先斩后奏,总比被他困着生下来好。 周峋红着眼睛,“薛莲,你行,你真是好样的”。 卧室里灯光柔和,浅灰色的棉被底下,薛莲蜷成小小一团,昏昏欲睡,旁边还放着那只她买回来的半人高的绿色恐龙,丑萌丑萌的。 他摔门而去,一夜未归。 第二天,陈姨拎着大包小包从老宅那边过来,给她炖汤煮粥,“这可相当于坐月子呐,年轻人别不当回事儿”,有些发福的陈姨絮絮叨叨。 整一个月,周峋没回来过。 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她已经缺了好多节课了,心里有些着急,想要回学校,可是又想守着这房子,等着他回来。 这一天下午,陈姨把一切收拾妥当,“薛小姐,那我就先回老宅那边了,明天我再过来”。 “陈姨,明天不用过来了”,薛莲合上手中的书。 “可是少爷他。。。”,陈姨面露难色。 “我会跟他说的,放心吧”,薛莲笑说。 “那好吧”。 陈姨走后没多久,她掏出手机给周峋发消息,“明天回来吃午饭吧,我做饭,做你爱吃的”。 晦涩不安地,薛莲在表达想念。 无数次查看消息,他都没回。 薛莲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李打包好放到玄关处,就进厨房忙活。 鲈鱼洗净,倒料酒加生姜腌制,豆腐切成块,一会儿再择点黄豆芽出来,她打算做成鱼头豆腐汤。 周峋口味比较小孩子,还得做一份糖醋小排。 荤素搭配,再加个清炒土豆丝,白灼芥蓝,嗯,两个人吃足够丰盛了。 哎,忙半天米饭还没上锅蒸,已经十一点半了,薛莲懊恼。 正在淘米的时候,开门声响起。 她快速向电饭煲内胆里加入纯净水,盖上盖子,差点,开蒸。 “你回来了?” 他将藏蓝色的大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薛莲自然地拿过去,拍两下,挂在晾衣架上。 周峋的脸色还是不好看,身上烟味也很重。 “少抽点烟”,薛莲小声地说,一边给他按肩膀。 男人声音沙哑,“薛莲,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薛莲走到他面前蹲下 分卷阅读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一脸真诚地对他说,“周峋,你对我最大的仁慈就是,忍住失去你妹妹的咬牙切齿,给了我个机会救我弟,即便,这个方式如此畸形”。 周峋听到畸形两个字眉头一皱。 薛莲一边解围裙,一边说,“它畸形,但它合理,因为我最值钱且能够立即变现的,也就我这副年轻的身体”。 一室寂静,时光落在一呼一吸的罅隙之间,悄悄的化为乌有。 “至于孩子,你知道的,你的家族容不下它,而我迟早也会开始新的人生”。 偌大的世界,容不下他们的孩子,薛莲讲到这里,忍不住鼻酸。 听到她这样说,周峋应该高兴才对,她很明确自己的定位,也很有自知之明,可是周峋却觉得很生气,他不知道自己愤怒的理由在哪里,薛莲平静地告诉他不必存有愧疚之心,这个孩子不该来,最终没留下也随人愿, 大理石饭桌上的菜肴汤羹都还冒着热气,她轻声说,“快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口袋里的手死死握成拳,里面有一张诊疗单。 病患薛莲,患有严重躁郁症。 薛莲从没想过,素未谋面的一个生命体能够让她痛到像是四肢百骸都要裂开。 不能留,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上来说,都不能留。 薛莲告诉自己,你做得好,你做得对。 可是无论如何,躁郁症怀着孩子,是一件危险系数相当高的事情,不是对母体,而是胎儿。 Chapter 4 傍晚时分,津城东城区,刘开勇正在搭简易棚,一旁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皮质围裙,在整理锅碗瓢盆,两个人手脚还算麻利,没多久小吃摊儿就支好了。 高大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整条街各种吃食成一字排开,白日里他们销声匿迹,只有在天色暗下来时,用这些人间百味安慰疲劳了一整天的心。 刘开勇站在腾腾冒着热气的大铝锅面前,头都没回,大声地说,“哎,我说,咱元旦节叫小莲回家一起过啊?” 身后的女人正躬身擦抹着不到半人高的桌子,听到男人说话,站直身子,中年发福的身体在呼吸之间起伏很大,“干啥?她不是早几年前连过年都不回来么?” 尖锐的声音似乎将冰冻的空气划得七零八落,男人正在熬得浓白的汤中搅拌的不锈钢汤勺一度,“你跟一孩子置什么气?好歹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凛冽的冬风将女人的头发吹得杂乱,连带着声音的音调都拔高不少。 两个穿着津城一中校服的高中生正在旁边挑选蔬菜,此时闻声均抬起头来,两张皎白的小脸从厚厚的围巾里完整露出来,好奇一下,又低下头继续条件挑拣,以他们的年龄来看,还不能理解其中有什么问题,在他们的世界里,衡量事物好坏的,还是成绩这一个唯一标准。 “余春兰,你这话什么意思?”汤勺磕在铝锅边缘,刘开勇转身面向自己的妻子。 “你今天是要跟我掰扯这个?那我倒要好好跟你算算了”。 “薛莲薛杨是我的外甥,血浓于水”,刘开勇不想跟她吵起来,现在这个点儿是最好做生意的时候。 “那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这么惦记我呢?”,余春兰拢拢头发,看着男人重新开始搅拌汤底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懒得跟你吵,反正我叫薛莲元旦回来”。 “你乐意叫,人家怕是不领情呢”,扔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女人也开始干活,不再言语。 刘记关东煮的摊前人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刚下课的津城一中的学生,偶尔夹杂着几个都市小白领。人孤独久了,一丝温柔就足够诱惑他了,无论眼前的这个人是好是坏,都因那份温柔而模糊了边界。津城地界不大,分为东西城区,夜晚的西城区灯火通明,笙歌不休。而东城区则安安静静,还是几十年前老城区的样子,这些年几代人成长起来,一些人去了外面的世界没再回来,一些人则透支自己的青春挣些钱,将就着翻新自家的房子,然后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 津城这些年像个发育不良的畸形儿,同座城市,西城区的却好像站在高处俯视东城区,仿佛和东城区的人说同种方言都是种耻辱。 一中是津城最好的中学,选址东城,据说考量因素是这里山清水秀,远离繁华都市,利于学生潜心向学。当年薛莲听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起的时候,觉得这个理由挺扯淡的,还不如说这里地价便宜来得实在点儿。 “我靠,电磁场老师是真的变态,一点儿师生情都不讲!” “就是啊,我现在只求不要挂,高分什么的见鬼去吧”。 “你复习的那么好,少来了”。 “真的没有,我考前晚上还在打游戏好么!!” 本来安稳等在讲台旁的薛莲听到这儿,忍不住了,都大学快毕业还兴玩儿高中那一套么? “同学,不好意思,我 分卷阅读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拿一下书包”,薛莲面上没什么表情。 “哦,好,好”,两个男生拎着书包出了考场。 ”薛莲,去不去喝奶茶?我需要双倍甜才能安慰我今天被电磁场伤透的心“,钟琳挽着她的胳膊。 下午四点多,很尴尬的时间点,不到晚餐时间,却又让人想着吃点什么,尤其在这个很冷的天气里。“这么冷,还不如回寝室点外卖啊”,薛莲说。 “外卖他不给送脏脏茶”,钟琳撅着嘴。 “。。。脏脏茶,这是个啥品种?”薛莲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发窘。 “哎呀走啦,我保证你跟我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我先说好,我有权拒绝你给我投食,脏脏茶华夫饼芒果绵绵冰。。。。。”薛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都想尝尝?” “不,我都不吃”,薛莲挑眉。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甜 ”。 两个女孩子在有些发红的冬阳下斗嘴,走路也不好好走,钟琳扯着薛莲的书包带,半个身子歪在旁边的人身上,薛莲似是嫌弃,推开,然后不到一米六的钟琳又蹭上去,如此反复,薛莲也就随她去了。 “遇见”奶茶店的人很多,有些在自习,手边一杯奶茶和一份精致的小蛋糕,参考书和卷子铺了满桌,写烦了就粗暴地啃一口,然后继续——学生时代这些匆匆忙忙赶作业和复习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好笑又可爱,一边临时抱佛脚,一边在心里祈祷,求老师高抬贵手,我下学期一定好好做人。 可惜,许多人到毕业的时候都没做回人——薛莲就是其中一个。 此情此景,钟琳吐吐舌头,凑到薛莲耳边,“还好咱们考完了”。 薛莲眯眯眼,恶趣味一时起来,低声说,“你高兴什么?考完了又不代表你不会挂”。 穿着浅蓝色羽绒服的女孩气结,本来想吃两份草莓慕斯的胃这下只能装下一份了!! “好了好了,你去点餐,我占座儿去,先说好,我只要一杯珍珠奶茶,半糖”。 钟琳斜她一眼。 “分工合作,有利于社会进步”,薛莲笑嘻嘻地摸摸她的头。 女孩拍掉她的手,气鼓鼓地往前点餐台走去。 奶茶店里温度不低,空气中都是天天的,舒缓的音乐流淌着,装修也是很温柔清新的地中海风格。 薛莲四下张望,墙角处有个两人座,一对情侣正在收拾东西,她向那个方向走去。 还没走几步,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着来电,表情微变,按了接听键。 “喂,舅舅“。 正在这时钟琳端着餐盘走过来,她指指手机,又指指墙角处,示意自己先出去接个电话。 推开奶茶店的玻璃门,薛莲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这天气,冻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舅妈不是有意的,好,我元旦中午回去吃饭”。 电话打完,她四下捏了捏自己的大衣,没带烟,这可真不是件好事。 冷风吹过,心头烧灼的感觉并没减少,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不是说这些是常绿阔叶林么?怎么就开始发蔫儿泛黄了呢?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熬过岁月,时间最温柔也最残忍。 冰凉的指尖握住玻璃门扶手,风铃声跟着轻响,电子女声紧随其后,“欢迎光临”。 “欢迎什么光临,我就是刚刚那个出去又进来还不买东西的人”,薛莲忽然生气,低声怼那个电子女声。 准备出去的几个女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大步朝钟琳走过去。 钟琳一边咬着奶茶吸管,一边刷手机。 带着一身寒气落座,薛莲拿过珍珠奶茶喝了一口,蹙眉,不够,远远不够。 她盯上了钟琳的那一杯,”这个就是脏脏茶么?”食指轻点浅灰色的杯身。 “是啊,超好喝“。 ”什么味儿?“薛莲眼里放光,像一头寻求刺激的狼。 ”,,,甜,脏脏茶也是奶茶啊,自然就是甜的咯,不过这种甜又是不一样的了。。。。。” 薛莲对对面人的绕口令毫无兴趣,她现在就想找点重口味的东西刺激她,让她知道自己还存在,伸手端过来还剩大半杯的脏脏茶,抽出有小拇指那么粗的吸管,掀开盖儿就直接灌,咕嘟咕嘟,四口就解决掉了一大杯。 钟琳惊呆了,这架势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凭借着本能在饮食。 确实是甜,甜到齁了。 钟琳高兴了,毕竟她的日常爱好就是给薛莲推荐各种美食,却鲜少有得到她认可的时候,钟琳一度怀疑她有厌食症,这么大个人,吃饭跟嚼蜡似的,一日三餐都像敷衍。 ”怎么样,好喝吧?“钟琳献宝似得。 ”不好喝“,薛莲觉得自己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一个甜字,算了,下回还是抽烟好了,周峋在的话,做/爱都比喝这玩意儿强。 分卷阅读1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面上粉嘟嘟的女孩自是不能明了薛莲此时心中的百转千回,只面无表情,”吐出来“。 ”。。。好喝“。 当夜,津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公交车的速度本来就不快,这下子更慢了,广播里播放着刀郎的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薛莲坐在车厢后排,一路摇摇晃晃,她有点头晕想吐。 这他妈可比怀孕那想吐难受多了,薛莲胡思乱想。 从西城到东城,公交车开了接近俩个小时,薛莲想投诉,要不干脆把东城和西城分为两个行政单位好了。 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薛莲快步往离公交站不远的那栋筒子楼走,这里的水泥电线杆上贴着各种老中医的小广告,道路坑洼不平,今天的阳光很好,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一声鸟叫都听得很清楚。 一步两个台阶,薛莲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五楼,敲门。 什么时候进自己家门也要敲门了?她眼神黯了黯。 舅舅迎着她进了门,“怎么这么晚?冻坏了吧?“ 即使这问候的动机有待深究,这一刻薛莲依旧什么都不想去想。 余春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戏曲频道正在放黄梅戏。 环顾四周,不大不小的房子,收拾的很利索,只是风格变了,从前那些爸妈留下来的字画都不知所踪,空气里也不再有兰花的香气。 ”舅妈“,声音淡淡地,薛莲喊人。 “快,快来,我和你舅舅都等着你吃饭呢”,余春兰一张脸上堆满了笑,伸手牵着她的胳膊。 薛莲忍住想要甩开这只手的冲动,任由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拉着她去往饭桌。 表哥刘卓在美国留学,今天的饭桌上只有三个人。 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人端一碗,两个人拼命往一个人的碗里夹菜,嘴里不停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全部都好吃。 ”那个,薛莲呐,你哥哥,那边要读个博士,我和你舅舅手头的钱可能不够。。。。“ 她感谢这两个人在饭快吃完了的时候才说出来,薛莲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放下筷子,将饭碗推开,抽出一张纸巾,轻描淡写道,”贷款“。 ”你看你这孩子,背债哪那么容易。”余春兰说。 薛莲看向舅舅,这个中年男人低着头,咬着牙,两侧腮帮子看起来硬邦邦的。 刘开勇不好受的神情让她心里那份痛苦减轻了些,还没走到尽头,情分还剩了点儿。 “舅妈,我一个学生,应该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您吧?” “这话说的,这不是有那谁么?” 那谁,那谁。 薛莲笑了,“那谁,谁呀?” 余春兰没敢继续说话,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她总觉得这个外甥女阴沉沉的,让人害怕。 “谁也不是冤大头,舅舅舅妈,你们说,是吧?” 一室寂静,刘开勇从头到尾没有吭声。 不用你问我过得好不好,你只要不开口伤害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当天,薛莲回了紫金花园,前几天两个人重新联系上后,又很默契地滚到了一张床上。 其实中间那三个月,周峋也没找过她,他大概知道,断不了,有薛杨在,哪儿那么容易断。 夜里,周峋抚过怀里人额前的湿法,事后的声音沙哑又勾人,”你今儿挺热情啊,怎么着?“光裸细白的胳膊伸出棉被,勾住男人的脖子,轻轻咬住男人的下巴,含糊不清的说,“新年礼物,还请老板笑纳”。 周老板沉沉笑出声,表示自己对新年礼物很满意。 Chapter 5 天光微明,窗外淅淅沥沥,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又明显区别于落向大地的声音,薄云丝丝寸寸,遥远的天际还是惨淡的青灰色。 厚厚的窗帘拉着,不露一丝缝隙,屋里静悄悄的,床上的男女相拥而眠。 这一觉绵长而安稳,薛莲觉得大脑里这段日子的纠缠都被这一觉清理了,胸口处舒缓而平静,周峋还在睡,晦暗不明的光线只能勾勒出男人面部尖锐的轮廓,他的面部线条棱角感很重,不流畅,与时下俊美男子的那种脸型相去甚远,但眼睛狭长,懒懒地一眼望过来,人心都会狠狠撞一下,大概当初那邪门感,就来自于他这双眼睛吧。 周峋的胳膊还搭在薛莲身上,她轻轻拿开,想着起床,她原本打算今天去大慈寺的。 刚一动弹,人就醒了,头发乱糟糟的,很机敏的伸长脖子,一脸懵地问,“干嘛?” 他这副样子让薛莲想起了抱着果实的短尾矮袋鼠,她忍不住笑了,手轻轻覆上他的脸,温柔的说,“没事,睡吧”,然后翻个身准备下床。 人被扯回去,“你去哪?”周峋脸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问。 “你忘啦?我昨儿跟你说我今天要去大慈寺。” 埋在被子里的人默了会儿,“你 分卷阅读1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听,外面下雨了”。 “下雨我也要去”。 劝不听,周峋气不打一处来,揉了两把头发,坐起来,他还光裸着上身,”你去干嘛?跟佛祖面前跪一天呗?” 薛莲没说话。 他嗤笑一声,“你说你,跑庙里这么勤有用么?你以为你做这么些事儿,就真能摘掉什么帽子?” 还穿着真丝睡衣的薛莲忍不住颤抖,她心里没有怨气,只是更加羞愧,更加恨自己。 自尊这事儿,早八辈子被她扔了,周峋说得没错,现在折腾个什么劲儿?他的眼睛里堆满了雪,整个人漠然而清朗,这样的周峋,总是能够似有若无的扯着她的心。 前一天还在滚床单,一转身就可以是陌生人,薛莲觉得自己还是道行太浅。 两相默然。 最后,周峋还是开车跟她一起去了大慈寺,绣花针似得细雨跟了一路。 大慈寺离市中心不远,繁华的闹市之中,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安然伫立于此,是俗人之所幸,人心总有自己都容不下自己的时候,即使不信佛祖,那一刻,你也想要找一个地方可收留。 周峋把车停在山下一家农家乐,因为雨天人少的缘故,老板甚至没有收停车费。 两个人沿着修缮良好的蜿蜒小路向山上走,大慈寺是一座古寺,当年津城进行大规模开发的时候,有关部门的原意是不留它的,但几位市博物馆的文物保护人员坚决反对,和民间组织联合四处奔走,为大慈寺申遗,其中曲折自是不用言说,前后时间长达三年,最终大慈寺申遗成功,被保留了下来,成为西城区中一道别样的风景,古迹历久弥新。 佛佑人,人救佛。 两人同撑了一把伞,他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插在休闲裤的兜里,今天是他少有的不穿西装的日子,一件藏蓝色毛衣,配驼色的休闲长裤,脚上踩一双和薛莲同款的匡威情侣板鞋,在雾蒙蒙的雨帘中。两个人意外的很和谐。 行走过程中她的肩膀时不时撞到周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缓和气,最后鼓起勇气,双手挽上他撑伞的那只胳膊,周峋手一扯不让她拉,挑眉,一脸顽劣。 薛莲脸热,觉得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周峋你幼稚”。 越往前走植被越丰富茂密,特别种植的树上面还会挂一个小牌,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和简介。 虽然在下雨,可是天色并不阴沉,空气里湿湿的,夹杂着树叶和泥土的清香。 “诶,等等”,薛莲扯住他的的衣袖,她指指由鹅卵石铺就的那条小路,“我们去那边看看”。 周峋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早上因为在床上说错了话,看她那表情,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走,于是勉为其难的跟了过来,此时他只想快点爬上山,去寺庙吃斋饭,于是语气臭臭的,”去干嘛?“ ”你看,那边的几棵树还挺好的,我想看看“,薛莲哄他。 ”我饿了,我现在只想吃饭“。 她说,”你这样,千辛万苦地,就为了蹭佛祖的饭,不太好吧?“ ”。。。“,周峋顺着她刚刚指的方向看去,是两棵高大的红豆杉。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周峋微眯着眼看她,一脸小得意,“行吧,看就看”。 薛莲懒得理他,他那脾气属狗的。 地上薄薄一层水,因为山坡有些许倾斜度,所以积水并不算严重,两个人的板鞋都没有太湿。 当薛莲在一丛花架面前蹲下时,周峋黑脸了,“你就为了看这?” “是啊,不行么?”她奇怪。 周峋气得想翻白眼。 女孩子面前的花木生长得很茂盛,花朵洁白而硕大,形状像个小灯笼,看起来憨态可掬。 “这个是木本曼陀罗,传说是天上开的花呢”,她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寺庙周边还挺爱栽种它的”。 他也不回答,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大半的伞撑在她的头顶,薛莲抬头,笑了。 她没有告诉他,木曼陀罗的花语是,为你冲锋陷阵,为你乘风破浪,你身边一切的灾祸都是我的天敌。 浪漫又深情。 “好了,走吧,咱去蹭佛祖的饭”,她站起来,蹭蹭他的肩头。 主动的示好让周峋脸色好了些,两个人依靠着继续往前走。 山间偶有行人走过,脸上均祥和,在离佛近的地方,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快走到寺庙的时候,两人遇见了一个算命的,一身素衣,并不摆摊,只是在亭中避雨,面相清风朗月,眉眼十分清淡。 他们从亭中经过时,那人叫住了薛莲,“女施主留步”。 周峋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人,薛莲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敌意不要那么明显,”先生有什么事么?“ ”你该不会看她骨骼轻奇,想要收她为徒吧?“周峋懒懒地说。 薛莲,“。。。。”。 那人倒并不 分卷阅读1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生气,仍是笑吟吟,“女施主今年有灾祸,贫僧想要给你提个醒,毕竟,你的命里,没有贵人”。 薛莲笑了,“这倒是,还真谁谁都不待见我”。 周峋淡淡地看她一眼。 “你不仅命里没有贵人,而且,你的一生,基本上都在给别人做贵人,你身边的人,都会有所荫蔽”。 她点点头,浅浅笑着,“这样挺好,挺好”。 那人拧一把有些湿的素色长衫,站起身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周峋就直接将她拉走了,他笑笑,拂袖而去。 “哎,周峋你干嘛?人家的话还没说完,你这样太不礼貌了啊”。 “怎么,你还真心?”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薛莲低声说。 “我做”。 “诶?” “我说我做,我来做你的贵人”,周峋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薛莲有些发愣。 还有几步就到大慈寺了,已经看得到缭绕的青烟了,香火气息也能闻到些,不远处就是古寺的砖红色院墙。 她不自然地笑笑,手揪着书包带,“哎你还真信啊,我就是听着玩玩儿的”。 周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说话。 后来的很多年里,薛莲总能梦见这一天,天色初霁,万物明净,清朗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在清风里对她说,我做你的贵人。 佛祖的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睡着了,薛莲跪在蒲团上,手持一炷香,直愣愣的看着佛祖的脸,并不像常人那样垂首。 她想,佛祖不完全睁开眼睛,大概是不忍心吧,不忍心看这芸芸众生在苦海里挣扎。 周峋并没有进来大殿,他倚靠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的两个人,来寺庙干什么? 都不求什么,也不信神佛,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周峋叼一支烟,手里拎着她的书包,就这么在一旁等着。 大慈寺近年来成为一个景点,斋饭留宿这一类渐渐商业化了起来,不过古物留到现在,不做一点改变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莲坐在包厢里,看着对面的人专心吃饭,素鸡素雅什么的,脑门儿上流了汗,商家还算有节操,只模仿了滋味,刚刚她生怕商家直接上荤菜。 她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喂,你好?” “你好,薛小姐,我是谭茗“。 ”哦,谭老板,是有什么新茶了么?“周峋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示意她赶紧吃饭,她点点头,并不动筷。 ”嗯,最近茶庄刚收了一批直茶,品质很不错,给您留了十斤”,男声温和道。 ”好,那您还是按我先前给您的地址寄过来吧“。 ”好的“。 电话结束,薛莲脸上带笑。 ”你少喝点茶,本来睡眠就不好”,周峋说她。 ”知道知道”,她吃了口米饭。 浓茶,烈酒,烟草,还有和他做/爱,薛莲寻求着刺激。 躁郁症让她不断的在一天之内经历强烈的情绪起伏,压不下去的时候,就一个人躲起来,狠狠的抽烟,喝浓茶,喝酒,周峋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在床上,薛莲有时候热情得过了头,这和初见时那个容易害羞的女孩联系不起来,再后来他也不再去深究这其中的疑问,只把这理解为她的认命,与其挣扎,不如好好享受,毕竟他的活儿很好。 下午庙里的主持讲金刚经,周峋没去,在禅房里睡午觉。 薛莲盘腿坐,双手合上,眼睛微阖,脑子里思绪繁杂,听讲经听得并不真切。 “姐,我跟周沐表白了”。 “姐,周沐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少年的声音远远的,又变成少女的声音。 ”姐姐好,我叫周沐“。 ”砰——“,一声巨响,少年和少女都躺在了血泊中。 正在上物理课的薛莲被班主任叫出教室,“薛莲,你弟弟和周沐出车祸了,很严重,现在两个人在急诊室抢救。。。”。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她就狂奔出教学楼。 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灿烂到有些诡异,这么晴朗的天,却有青春的生命逝去。 急诊室门口,周峋掐着她的肩膀,“谁允许你弟弟带着她出去的!!!” 男人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 “周沐家属,在么”。 “我是,我是她的哥哥”。 “很遗憾的通知您,周沐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薛莲浑身发木,她想起父母去世的那一天了,医生也是这样,两句话的结论,就宣布了父母这一声的结局。 胸口的血腥气上涌,薛莲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猛地睁开眼,她大口喘着气,主持还在讲,连声调都与先前无异。 她悄悄的出了大殿,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禅房,吱呀一声推开门,他还在睡。 分卷阅读1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一本经书被他翻开盖在脸上,就像是中学时将课本掀开当遮光板一样。 薛莲轻轻拿开书,低头吻上去,这时,周峋缓缓转醒,四目相对。 “做么?“她轻声问。 他笑得胸口都在颤,“佛门圣地,你们学生都这么开放?” “不是更刺激么?”她亲在他的脸上。 周峋一把将她拉扯进怀里,声音压得极低,“你想得美”。 chapter 6 从大慈寺回去之后,薛莲就回了学校,周峋倒是没提让她寒假过去的事情。 几个昼夜轮回,天气又冷出一个新高度,晚上,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零星的有几个裹得相当厚实的同学,皆行色匆匆,大概是那几个期末考试战线拉得很长的学院的学生。 凛冬的夜比起夏日多了一份沉重,云压得很低,彷佛触手可及。风低低地号着,得意嚣张。她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保安亭内的宿管阿姨披着厚厚的军大衣,手中抱着热水袋,小广播里播放着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旁边的栏杆处放着一堆外卖,塑料袋上蒙蒙一层水汽。 回到寝室之后,只有李洁华在,她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听见动静,扭头看向薛莲,笑笑,”你回来啦?“ 薛莲点点头。 她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刻意的维护人际关系,不是不在乎,而是无力,所以在更多的情境中,她保持沉默,关于流言蜚语不听也不看。 高中那会儿,薛莲还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成绩好的或是班上吊儿郎当的同学,都是她的朋友,她像是一个奇妙的平衡点。只是那时的开朗活泼,更像是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出来的性状——失去父母的她,既不想被欺负也不想被怜悯,所以她努力展现健康积极的一面,忽略心底不断翻涌着的悲伤痛苦。 “你今晚要在寝室睡么?”李洁华问。 薛莲看得出来她是想要缓和有些尴尬的气氛,“不在,我回来收拾东西,要准备。。。回家”。 “唔,羡慕你们这些省内的孩子,回家好容易,像我们就不行啦”。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已经丧失了假装真切地跟人聊天的能力。 六十瓦的白炽灯堪堪亮着,寝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薛莲默默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本来就没留多少东西在这里,很快就收完了,她爬上床将铺盖卷上,拿一块透明的防水布罩上。 背上书包,抽出行李箱拉杆,薛莲对带着耳机的人说,“那,我先走了”。 “好,注意安全”。 薛莲一愣,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子笑着点点头。 行李箱轱辘轱辘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渐行渐远。 耳机里面是一首老旧的摇滚音乐,因为是最后一班公交车,车厢里只零星几个人,薛莲将音量开得很大,整个人像是沉在海底。 她双手插在兜里,望向车窗外,一排排的商店生机勃勃,没有一点打烊的意思,人类的进步,让他们有了对抗自然规律的勇气。 路上有落叶在翻飞,不断闪烁流转的霓虹灯和流泻在空气中的巨大的音乐声让人焦虑而不安,整座城市上空漂浮着清醒而孤独的灵魂。 紫金花园是公交车的倒数第二站,她拎着行李下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脚刚着地,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路上没什么人,薛莲将大衣帽子扣在头上,大步往小区里走,没一会儿呼吸就急促起来——从前妈妈说长大之后就不怕黑了,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走过长长一段斜坡,拐个弯,终于到小区门口了,门口保安刷卡给她开门,“薛小姐回来了?” 她点头,也并不答话。 保安一脸同情的看着她,“这么晚怎么还回来。。。。”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外乡的小青年急忙摆手,“不是,我是说这么晚不安全”。 “没事,还好”。 当薛莲打开门的时候,她就明白保安为什么这么说了。 她弯腰换拖鞋,听见脚步声,头都没抬,“我明天要去医院。。。。。”一抬头,一个女人梨花带雨地站在她面前。 薛莲,“。。。。。”。 是要说你好还是说再见?这是个问题。 周峋很快跟过来,看到薛莲明显一愣,“你怎么在这个点儿过来?” “这个,没完事儿么?”她迟疑着问,她不能轻易地走。 “完什么事儿?” “周峋,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得好?随便一个可以解决你生理需求的女人就可以让你过得好?” “关你什么事?白梦,从六年前你拿着我妈给的钱开始,我们俩就结束了”,周峋淡淡的。 女人哭得更惨了,薛莲目瞪口呆,因为对方的妆在脸上糊成一团, 分卷阅读1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非常的印象派。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路上冷得不够惨么?“他训薛莲。 她忙不迭的点头,”惨,特惨“,然后逃离了是非之地。 卧室整整齐齐,床上还是那套早上她刚换的宜家床品,薛莲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门被摔得震天响。 周峋一脸阴沉的进来,灰色的毛衣微微有些变形。 ”被强吻了?“ 他一记眼刀过去,她就老实了,“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这么晚了,我已经洗过澡了”。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大概想再洗一下”,她一脸认真。 “你今天有点嚣张啊”,周峋眯眯眼。 空气中紧绷的气氛消失,他身上不再像刚才那样,散发着连一只蚂蚁都想弄死的气息。 薛莲再接再厉,“明天,明天我想去医院”。 周峋倚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去呗,又没谁拦着你”。 “又到了该交住院费的时候了,还有上个月的那场手术。。。。”。,她怯生生的。 一张银行卡扔在地上作为回答。 薛莲笑眯眯地捡起来,“谢谢”。 “不客气,这是你应得的”。他也笑笑。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搞不清楚手中拿的是薛杨的救命钱,还是她该遭的报应。 人一被刺激到,就只想说自己想说的话,”她回来找你,你怎么不接受她?“ ”这不是有你么?“ ”不一样呀,她可以做你女朋友“。 一个枕头直直朝她砸过去,按她以往的风格,铁定是会躲开并且说几句俏皮话圆场,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只觉满心满眼地委屈,也不想再顾及那份对他的歉疚与爱恋。 薛莲隐隐能够感知到一些东西,却又不确定,只能在他的底线边缘游走,胆战心惊的印证自己的想法,”你生什么气?我说的不对么?”她捡起枕头,开始拆枕套。 ”薛莲,你不要跟我玩儿这套,怎么?你以为我不要她,就是喜欢你么?“ 枕套拆完扔进洗衣机,她又从衣柜夹层拿出一个新枕套,和他床上枕着的那个并不是一对,她一边将枕芯往枕套里塞,一边说,”不是最好“。 一晚上,周峋都没有让她好过,她也死倔着不讨饶,跟以往的柔情似水相比,今天她硬的像块石头,周峋也不再怜惜她身体弱,下狠手,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几乎一夜未眠,身上斑驳青紫,好在是冬天,遮起来比较容易。 一大清早,医院里静悄悄的,她先去缴纳了各种费用,办了一些常规手续,然后去到薛杨所在的特护病房。 还没到探视时间,她背着书包,浅灰色的围巾遮住了半边脸,就这么靠在病房门口。 透过小小的一块四方玻璃,她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薛杨。 他睡了这样长的时间,身体肌肉已经开始萎缩,水分流失,面部也开始干瘪,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这病床上躺着的,还是薛杨么?是那个,会弹吉他、会红着脸告诉她说他有喜欢的人的那个生动又鲜活的男孩子么?他变得这么安静,偶尔连呼吸声都察觉不到。 她想,她只是在等,等一个人过来告诉她,薛杨已经死了。 仿佛只有他的死亡,才能将这个卡住的故事往前推进,即便结局是,她在黑暗中消亡。 她已经精疲力尽,熬不下去了。 没等到探视时间,她就走了。 刚从医院出来,薛莲就被人叫住了。 “小莲”。 她抬眼,是刘宇,他站在花坛边,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薛莲快步走过去,“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美国么?” 快接近三十岁的男人胡子拉碴,一脸欲哭的样子,“妹,我可能博士毕不了业了”。 “你说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我本来当时出国就不想念计算机,谁让我爸妈觉得计算机赚钱呢,我又觉得这专业说出去风光。。。。。” 薛莲抬脚踹上去,胸口剧烈起伏,“你还是不是男人?” 对方没了声音。 “现在回美国,立刻,马上,你就是跪你导师面前也得把这学位拿了”。 “我没钱了。。。。。” 大风怒号,薛莲偏过头去,只觉喉间烧的厉害,钱,钱钱钱,她真是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她扯着刘宇往最近的atm机去,“钱我给你,我也不会告诉舅舅舅妈你回来过,拿了钱就回去好好读书“。 一大叠现金塞到刘宇手上,”没有下一次了“。 ”好,好,谢谢妹妹,我现在就去机场“。 看着那个欢喜离去的背影,薛莲使劲捏着那张已经不剩一分钱的银行卡,拼命忍着眼泪。 她乘车去了一趟东城,小吃街上,几个穿 分卷阅读1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制服的人坐在刘开勇的小摊上,啤酒小菜摆了一桌子,平日里面目可憎的舅妈跑前跑后,脸上堆满了笑,刘开勇还在炒菜,油烟熏的他闭眼侧脸,岁月蹉跎,他由当年的年轻挺拔,变成了现在皱巴巴的样子。 薛莲想起她和弟弟在父母的灵堂前抱头痛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摇头,为他们的以后担忧,这个时候,刘开勇抹了一把脸,笑着说,“小莲小杨,跟舅舅走,舅舅以后养你们”,当时余春兰就在他身后拼命掐他,他烦了,一挥手,回过头大骂,“这他妈是我的亲外甥,余春兰你今天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跟你离婚!”。 懦弱了这么多年的舅舅,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脾气。 面目苍白的女孩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回忆着,风一吹过,大大的眼睛里就水汪汪的,她心想,舅舅,我原谅你了。 亲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年少时,他们是你看世界的一扇窗户,长大时,他们成为你想摆脱的阴影。然后,在远离他们的道路上,你听闻他们受伤,霎那间涌起一种本能冲动,又回头牵起他们的手。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醒过神来,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淌满了泪,“喂?” “你去医院去这么久?”周峋在电话那头很不爽。 “你有事么?”薛莲没有心情哄她。 “快点回来吃饭!都等你这么久了!” 胸口一松,薛莲只觉周身的冷气都悉数散去,“周峋,我喜欢你”。 “还用你说?老子知道。”周峋的声音欠欠的。 chapter 7 没几天津城就下了一场大雪,几乎把整座城市都埋了进去。 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周峋要回老宅吃饭。 走之前,他在门口冲着整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人喊,“你记得吃饭”。 屏幕上,熊猫阿宝还是个怂包,有点懒还有些胖,刚被面馆儿老板收留。 门口的人得不到回应,又几步跨进来,一把将人从毛毯里拖出来,恶狠狠地说,“我说话你听见没”。 “哎你走开,挡我屏幕了”。 “嘿信不信我把那些片子都给你扔了?” “周峋你敢!”,薛莲像只拱起背脊预备战斗的野猫。 “好好好不扔,那你记得吃饭”,周峋对她吃饭这件事执着得不得了。 “知道了知道了”。 人总算走了,薛莲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屏幕上,目光转向空荡荡的门口。 大脑里面像有无数个齿轮在转动着,她从一开始就凭借着本能做一些让周峋喜欢的事情,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她想要做的,不是单纯的让周峋开心,而是要让他的开心跟她有关,所以她转了方向,她需要让周峋喜欢她做的事情,不论她做的事情是好是坏,薛莲觉得自己有些阴很,可这个想法达成以后的结果实在太诱人,对她这个人生似乎已经患了绝症的人来说,这变成了她的止痛药。 对于女人来说,被人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薛莲太需要找个人来爱她。 她想,在这个故事的开头,周峋或许是恨她的,但现在,她至少可以肯定,他不讨厌她了。 男人惯于怜惜,溃于温情之中。 脑子里乱七八糟,电影也无心再看下去。 薛莲不能一个人待着,她不想面对她自己。 她起身回房换掉睡衣,将梳妆台上的手机钥匙手帐本一股脑扫进包里,然后打开床头柜,里面一般放着他的烟,可薛莲翻了一通,一包都没找着,片刻,她笑了,觉得这个小细节就像是为了给她刚刚的推论以佐证一样。 临出门前,想了想,又跑进书房把笔记本电脑带上了。 天空一片蔚蓝,久违的明净,连带着低温和冷风都显得不那么尖锐了,人走在路上只觉舒展,被大雪覆盖的世界让人心肝脾肺都觉得干净了。 薛莲看到小区里有保安正在撒融雪剂,铲子欢快地挥舞着,将红砖路上的积雪往两边堆。 久违地,她觉得轻松与愉悦,没有什么理由,单单是一场好天气。 她的快乐不常有,所以她很珍惜此刻,在冰冰凉的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儿。 “哟,薛小姐出去啊?”又是那个外乡小保安。 她点点头。 他好像想问点什么,可最终又咽了下去,只不痛不痒的一句,“路有点滑,可小心点走”。 将电脑包往上提了提,她回了一个好。 这个小区比较高档,可依然不缺少传八卦的人,有的人明里暗里的讽刺她,有的人见着她绕道走,还有的人,以善意维护着她可怜的自尊心。 只可惜,薛莲哪一种人都不想与之结交,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同情她的。 她清楚明白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能因为有人可怜你,你就觉得那个自己值得被珍惜。 薛莲无时无刻想着的,是抛弃自己,连带 分卷阅读1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着抛弃跟她自己有关的一切。 阳光落下来,雪地里亮晶晶的。 这感觉很爽快。 她没有走多远,就在紫金花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不了情。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薛莲对这个名字就生出了抗拒,这几个字其实并没有那样的情深意重,却让人生出牢笼感。 咖啡馆里人并不多,苦涩微甘的气息似有若无,至于音乐,薛莲仔细辨了辨,是林海的一曲茶炉暖色,清曲咖啡,一中一西,却因为二者所共有的轻缓舒展而并不显得突兀。 薛莲找个角落坐下,旁边的绿植长得很疯狂。 她看了看点单,心里将所有种类的饮料都念了一遍,然后像往常一样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冰的,不加糖和奶”,她的要求很简单,就单纯一杯咖啡。 电脑放在仿木质的桌子上,她将社交软件打开,开始查收消息,最近毕业选题已经开始了,她看了看教务系统,凭借薄薄的一层记忆搜索自己专业课老师的名字。 “您的咖啡”,小小一只陶瓷杯轻轻磕在桌上。 薛莲颔首,“谢谢”。 咖啡的热气氤氲,枯枯等着。 她对咖啡无感,喝不出什么味道,这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嗜茶,在她还小的时候,每每去书房跟父亲捣乱的时候,父亲都倒一杯茶然后推荐一本书给她。 后来,梦里也只剩一本书和一杯茶。 一大口下去,还剩半杯,口腔里尽是咖啡的苦涩,还有些酸,她表情未变,十指仍旧在键盘上翻飞。半晌,她终于停下,喝完了剩下半杯咖啡。 一边按下点餐铃,一边按压太阳穴。 聊天软件的缩小图标不停地跳,她点开,是林浩,她的直系师兄,上专业课自动控制的时候,林浩是助教,给他们讲过几次课后作业,薛莲常常不交作业,理所当然的被师兄熟悉了,后来她期末一次性的交了所有作业,林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她算了全勤的平时分。 对话栏上,“薛莲,你工作签了么?” “没”。 “有什么想法么?” “暂时没有,再说吧”。 “可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在 a大的研究院工作,可以帮你介绍”。 “师兄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底”。薛莲有些动摇。 那边很久没回消息。 “小姐你好,请问是需要结账还是点单?” “再来一杯美式,要求跟刚刚一样”,她的眼睛盯着屏幕,呼吸重了些。 “好的”,服务员将空杯子收走。 迟早得给自己找后路,她想,临近毕业,也对自己的生活独立产生了越来越强的渴望。以前她还可以欺骗自己,没事,不算什么,你看,你周边的同学都还在依赖家庭,你只不过是换个人而已。可现在不同了,大家开始步入社会,开始彻底拥有自我。 自我,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词语。 又离得与她的生活是那么的远。 电脑屏幕暗掉,她看着其中自己的影像,心不断地坠落,坠落,为着那份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生活的无力感。 离开他之后,她总得活下去。大学的专业算是废了,基本上技术岗她是去不了了。那么,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薛莲将屏幕解锁,师兄的头像又亮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刚领导找我有点事”。 “是这么个情况,这个研究院位置比较偏,所以要求就没那么高。更何况,你就算考试分数不高,但好歹津城理工的牌子摆在那儿呢,不要虚”。 她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好,那麻烦师兄了”。 “行,那你准备一份简历,面试时间等我通知”。 一个人孤独久了,你不能说他喜欢孤独,他只是习惯了而已。 薛莲现在心中隐隐的有一丝小兴奋,她渴望融入一个正常的社会群体,或许,那能够救她。 她转头,透过玻璃墙往出去,一个小孩被蠢蠢的哈士奇拽着跑,帽子被树枝刮掉,小孩又松掉手里的绳,去捡帽子,等帽子戴好,死狗已经跑出去一大截。 有路可走,心中畅快。 城西,周家老宅。 周峋将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交给陈姨,“陈姨,我妈呢?” “太太在,在小沐的房间呢”。 “嗯,知道了”。 还没到午饭时间,厨房里上上下下地还在忙。 周峋走上二楼,靠在周沐的房间门口,然后,他想起了薛莲。 她有没有吃饭呢?一到冬天,她的体温就很低,不对,或许,她夏天的温度也很低,只是因了炎热的外界,不那么明显而已。 总之,不像那时候,她高中的时候,人也瘦,但跑起来就像个小牛犊一样,眼睛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对她是怎样的感觉。 理应恨,不该爱。 他又想到一门之隔 分卷阅读1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母亲,她是不是,又在抱着小沐的衣服哭? 性情温厚柔和的周母,在一夜之间白了头,整个人迅速地干涸下去,对,干涸。 周峋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不知所措。 “怎么在这里站着?”周父的声音有力稳健。 “爸”。 周父目光复杂的往门上看了看,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书房陪爸聊聊”。 往事随风,这句话,只是对死去的人而言。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故去的人去到他们的记忆里,成为连清醒时都逃不过的梦魇。 周峋,薛莲,还有周家一家,哪一个都不能幸免。 他跟在父亲的后面,只觉沉重。 “你最近公司怎么样?”周父坐在他对面。 “挺好的”。 周父点点头,半晌,“你妈妈她,越来越思念小沐了”。 周峋垂着头,像是小时候犯错时的样子。 “你多回家陪陪她,你的母亲,一生顺遂,这件事对她的心理打击太大了”。 “康医生最近还来么?” 周父无奈地摇摇头,“你母亲不配合治疗”。 心理治疗,建立在病人积极的想要痊愈的基础上。 片刻,有人上来叫吃饭。 周父去隔壁将周母带出来,不出所料,眼睛红红的,周峋在周沐死后几年,与母亲之间似乎远了不少,这其中缘由,让人费解。他只觉得,母亲不再是从前那一个人,周母自顾自地沉浸在悲伤之中,所有人都试图叫醒她,可是没有用。 吃过饭后,周峋很快便离开了。 他开着车往公司去,可一路上脑子越来越乱,方向盘一打,他拐进了紫金花园方向的路。 “薛莲?”他打开门,试探性的喊了声。 没人应他。 卧室也没人。 推开书房,他松了口气,薛莲正盘腿坐在地上摆弄电脑,还戴着耳机。 “坐地上干什么,待会儿着凉了。。。。。“周峋把人拎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一脸诧异。 周峋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准备去拿地上的电脑,薛莲心里一惊,界面上还是她刚刚做的工作简历,下意识拽着他的领子就吻上去了。 “怎么这么久都学不会换气?”他拍拍她的背。 她一脸红晕地趴在周峋肩头,呼吸绵长。 电脑屏幕已经自动暗下去,薛莲松口气,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挣扎了两下,动不了。 “放手啊”。 “谁先动的手?” “。。。难不成你想白日宣淫?” “也不是不行”。 “。。。”,薛莲所有的声音都没了。 整整胡闹了一个下午,临近黄昏,周峋终于消停了会儿。 她赌气,背对着人睡,周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没一会儿手又不老实起来。 薛莲感受到这只在她胸口游移的大手,只觉得头疼,“诶,这位大哥,细水长流你知不知道呀?” “这词儿能用在我们之间?咱俩顶多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的双手滚烫,薄唇温润,一句话就给两个人的以后判了死刑。 她愣了愣,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旋即笑开,“没错”。 “那还说什么?”,周峋漾着一双桃花眼,邪气十足的吻下去。 两人各怀心事,都揣着矛盾的弯弯绕。 冬天的夜晚很长。 chapter 8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薛莲看着手上的诗集,愣了好一会儿。 明明才二十一岁,却总觉得青春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 书房里静静地,夕阳慢悠悠的走着,她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世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她想起周峋第一次跟她主动讲话,就是在高三的那年冬天。 自从第一次在薛杨的期中家长会上见过周峋之后,很少做梦的她便总是在梦里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她几次想要靠近,想要看清,可每到最后,就迎来了天明。不对,醒来之后是天明还好些,还有几次是凌晨四点多,整个人怅然若失,也不能再继续睡下去。 她一直在想,那究竟是谁呢?又或者,她其实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梦里的那个男人,穿一身周正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吊儿郎当的靠在课桌上,笑得很邪门儿。 英语课上,书本上的汤姆看着看着,就变成那个男人,薛莲吓得啪一声合上书。 体育课时,排球场上八个男生打对赛,瞅着瞅着,八个人都变成了一张脸,笑得痞气又邪门儿。 午饭时间,同学拉她一起去吃饭,她挥挥手,趴在桌上。 还能不能行了????? 淡定一点不行么??? 分卷阅读1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 不就是个男的么??? 她在心里三连问。 薛莲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晚上放学,她跑到六楼的高三(41)班——艺术生班级,趴窗户上戳一个女孩子的头,玩手机玩得正嗨的舒春吓个半死,以为班主任又来了。 “我说你就不能喊一声么?非得这么暗戳戳的?”舒春惊魂未定。 “你们快艺考了吧?还玩儿手机?” 舒春翻个白眼,挽上她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操场走。 “哎,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七点起床,晚上十一点才回宿舍,谁说艺术生很轻松的?出来挨打!” 旁边篮球场飞过来一颗球,四五个男生一起喊,“同学,帮忙捡个球”,他们的背后有成群的白鸽飞过。 “我跟你说个事儿”。 舒春专心搓着食指上沾染的淡紫色水墨,“说,哥听着呢”。 薛莲,“。。。。。”。 她突然觉得来找一个男孩子说这种女儿家的情怀太不明智了。 “喜欢上谁了?” 薛莲,“。。。舒半仙”。 “瞅你这别扭样子,平时你也不像个正常女生啊”。 薛莲,”。。。“。 ”谁啊?你们班的?“ ”不是“。 ”那哪个班的?“ 她沉默了会儿,”不是学生“。 ”我去老师啊?刺激啊~“,舒春挤眉弄眼。 薛莲觉得有些心塞,”。。。也不是老师“。 ”我去,那就只剩门口保安了!姐们儿,人可是在老家娶了小芳的!“ ”。。。。。。“,薛莲想要撅过去。 两个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篮球场的男孩子们散场,走到食堂关闭。 “我算是搞明白了,你这是喜欢上你亲家了呗”。 薛莲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好友的艺术细胞还不如路边的野狗,她究竟哪来的勇气去学艺术? ”是不是?“舒春用胳膊肘捅捅她。 ”是,是,总结得深刻又到位“。 她可不就是喜欢上她未来亲家了么? “按你说的,你和你亲家就只在咱弟弟的家长会上见过一次,那你这还是一见钟情啊,可以啊,小老弟,就你这木头性格不开窍,还玩儿这么浪漫?” 薛莲默了默,单手卡在下巴上,“其实吧,严格来说,我觉得我不是一见钟情”。 “那不然呢?” “所谓,见色起意。。。。。”。 “。。。总结得深刻又到位”。 舒春偏头看向好友,薛莲脸有些微微红,晨起扎得丸子头也有些松散,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 看她这副闷头闷脑的样子,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估计不知道怎么办吧。 身经百战的舒春微微叹口气,“来吧,首先第一件事儿,你得和他扯上关系,多跟他见面才行啊”。 薛莲摇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给我出主意的”。 “嗯?” “你帮我画幅画吧”。 “画他?” “对”。 “小意思,照片拿来“。 ”没照片“。 ”。。。您这是想上天啊?“ ”我做梦梦见他好多次,你根据我的描述画吧“。 舒春仰天长叹,”冤家啊,都是冤家“。 当晚的晚自修,薛莲坐在座位上,拿一张A4纸,回忆仅仅见过一次面的周峋,从头到脚,还有那股邪门劲儿,想到最后,A4纸上已经是满满当当,看着自己写得这么一对,她忍不住感叹,果然是见色起意啊。 彼时,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周峋正在自己的公司里加班——公司是他在大三时创立的,是一家做计算机视觉的公司,周父本意是想让他回去继承他的位置,但看到儿子很明确的有自己的追求,他也不强求,后来还在周峋的公司参了股。 黑框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他看着办公桌上的项目书,当时和他的公司合作的是一家机器人公司,他负责做视觉,而对方负责提供机器人实体,但现在,对方好像有退缩之嫌。 舒春的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把画像拿来了——很不错了,三分像。 “不过,我说他穿着黑色西装呀,你怎么画成白衬衫啦?而且。。。扣子还开这么的多。。。” “啧,我这不是为了唤起你的生物本能,然后早日扑倒他么”。 薛莲面无表情,内心沸腾。 回寝室后,她将画像贴在床头,由于平时大家都拉着床帘,所以这还算是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薛莲寡淡的高三生活多了一项活动,就是看着他的画像冥想,想他是什么性格,想他是学什么专业的,想他有没有女朋友,想他,想他,想他。 某天晚 分卷阅读1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上回到宿舍,上铺的川妹子探头,“莲,你喜欢看动漫啊?” “嗯?”薛莲当时正在刷牙。 “我看你床头贴张动漫的图啊,还是手绘的,画的真好”,川妹子停顿一下,“人物本身也很帅,不对,相比帅,我觉得漂亮更适合他。” 薛莲目光一敛,心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掠过,小小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几下收拾好,坐在床边。 “这是哪部动漫里的人物啊?” “我不记得了,画是朋友送的,下次我帮你问问她吧”。“好,一定记得告诉我”。 “嗯”。 熄灯了,她打开台灯,拉好窗帘,看着画上的周峋,整颗心一点一点的变酸软,沮丧到不行。 他是如此的招女人喜欢,看那天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概也不会在这事儿上委屈自己。 可她却只拥有一张仅有三分像他的画,无力感袭来,好像他真的已经属于了别人。 整个人动荡不安。 她将画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夹到日记本里,不见天日,连带着她那份隐秘的心事。 就这样,她在淡淡地想念里煎熬着。 再后来回想起有关于他,薛莲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最少女,有血有肉,也最正常。 父母去世后,她的世界千里冰封,葬礼后不久,她就返校继续上课了,每天的机动路线跟从前没什么差别,照常上课吃饭,她的班主任一开始还很担心她,后来也渐渐放下心来。 没有人知道,她渐渐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看起来活泼开朗,可早已不能快乐。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平静地写作业,但情绪一天之内可以跌宕起伏好多次。 依旧像从前一样走在路上,可是看不到花草树木,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路和她自己。 抽烟、喝酒是那个时候学会的,舒春也是那时躲在学校亭子里抽烟认识的。 直到遇见周峋。 他成了她的世界重新变得鲜活的可能性。 薛莲为自己再次荡漾的感知而惊喜,她想,这是个机会。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女孩把爱情当作救命稻草? 接到周峋的电话是在周六的晚上,她正坐在窗户边的书桌旁写作业。 突兀的手机铃声将沉沉黑夜撕开一个洞,某些滚烫的东西顺着流进来。 薛莲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未知号码,接起,”喂,你好?“ ”你好“。 声音通过电磁波清晰地传到薛莲的耳朵里,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她站起身,打开窗户,在路灯的照射下地面有些反光,地上薄薄一层雨水,黑夜被雨水染上了灵动的气息。 她语气甚为笃定,“周峋”。 那边沉默片刻,“是我”。 是你。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边,它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变得仅仅是皮相。 佛在人的耳边说,他来了。 他的话很简短,三言两语就道明了来意——周沐不见了。 薛莲这才想起,薛杨自从下午出去跟同学玩之后,还没回来过。 她捏着电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你怎么会想到,周沐不见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打火机有点烟的声音。 薛莲想起了梦里那个把她按在门上亲吻的性感男人,耳朵有些发烫。 等不到回答她也不恼,“其实你知道吧?他们俩在谈恋爱。” “嗯”。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你过来接我吧”。 “你直接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他们”,男人的嗓音染了烟草的味道。 “我也要去”。 “嗯?” “我怕你妹妹对我弟做什么”,她脱口而出。 “。。。。”。 “也怕你对我弟弟做什么”,反应过来之后,她觉得筹码不够。 “。。。把你家地址发过来”。 发完短信后,薛莲将手机往床上一扔,就开始翻箱倒柜,然后在一片废墟中挑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长度在膝盖上方半个手掌处,外套搭了件藏蓝色的针织衫,头发因为刚刚洗过而柔顺光亮。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一双腿修长柔韧。 整个人鲜活而浪荡。 “下来”。 她紧紧捏着手机往外走,这个点舅舅舅妈还在做生意,没人干涉她。 那个人靠在车身上抽烟,肤白,虽然穿着一身黑,但整个人看起来艳丽得惊心动魄。 “周峋”,薛莲喊他的名字。 “嗯”。他的声音质感如墨水般深沉。 她心头一颤,这一次,有人回应了。 落空了那么多次,都不抵这一次的回应所带来的震撼。 上车之后,薛莲说了目的地,车内便沉默下来。 她坐在副驾驶,头 分卷阅读2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偏向车窗,专心致志——车窗上是他脸的侧影。 ”你叫什么?“ ”薛莲“。 又没了话。 让你弟以后少跟我们家周沐玩儿“。 ”。。。亲家“。 周峋方向盘差点儿没握稳,”。。。“。 这一夜结束得很晚,最后周峋将两姐弟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在薛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道里时,才真正地好好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化妆,可就是跟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不一样,周峋是个很敏锐的人,这不仅仅体现在公司经营上,那份若即若离的刻意与骄矜很轻易地就暴露在他面前。 他轻笑了一声,”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屋内,薛莲将弟弟抱着亲了又亲。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糊的报纸,她乐出声。 她至今也无法讲出爱情是什么,但是在遇见周峋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它。 爱情,不可说,你只有在遇见它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明白。 海洋躺在天空中,银河落进心上人的眼睛里,都在那一刻。 爱情,或许是六合之外。 chapter 9 把简历发给林浩没多久,这件事儿就有了回信。 由于不是研究院的对外招聘时间,所以由林浩负责组织了一个和项目领导的饭局,打算边吃边聊。 薛莲看着对话框里的边吃边聊几个字,心里就大概猜到了这事儿□□不离十了。 快要临近除夕了,周峋的公司也处于一个忙到飞起的节点,她想抓住这空当儿尽快把这事敲定。 这天气已经冷到泯灭人性了。 早上,她背着包走出楼道的时候,几乎想回去把棉被披身上。 约好的地点是西城区的一家湘菜馆,而研究院处于东城区的边缘,从研究院过来这边并不近,师兄悄悄跟她说,项目领导是个嗜辣如命的湖南人,于是最后就约在了这里。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投其所好的心思,但薛莲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她安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步入社会的必经之路。 她到的很快,按预约的位置找过去,坐在包厢里适应一下,先要了一壶清茶温着。 菜单一早就订好了,除了林浩叮嘱一定要点的剁椒鱼头和口味虾,薛莲还加了麻婆豆腐和粉蒸肉,再配上几个素菜,七七八八地也算是精心安排了菜色。 再次确认了一边预约的菜色,薛莲才算安生地在包厢里坐了会儿。 为了谈事情,她挑了个店深处的包厢,服务员走后,她才觉得,一个人真的太静了,想要到刚刚经过的散座那里去坐会儿,十一点多,那儿已经热闹得跟乡村婚宴似的了。 无聊得环顾四周,环境布置的很田园风,尤其是正对着她的那面墙上挂着的两串儿干辣椒。 她还过去戳了戳,是真的。 戳完辣椒,她再次坐下,又静了。 情绪调整失败,算了,就这么着吧,总不能一直装下去。 她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来自周峋的未读信息,“吃饭了么?” 这个人,一天只会问这个问题么? 聊胜于无,那就跟他闲扯会儿好了。 电话拨过去,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吃饭了没?” “。。。快了”,她打个哈欠。 “也没指望你这个点儿吃,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你们公司不忙么?” “我的公司不至于忙到让我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把天聊死了。 “我挂了?” “等会儿”。 然后又没声儿了,只听得见对面敲键盘的声音,薛莲想耍冷幽默,想了想自己正在他的底线边缘游走,本着强烈的求生欲,她喝了口茶水,把这年头压下去。 食指拨弄着手机壳,一呼一吸都很清冽。 她的心慌消失不见,叹口气,这依赖性怎么这么强,以后没他可怎么办? “我挂了,吃饭去了”。没等他回答,她就撂了电话。 这根救命稻草,已经不是从前那根了,她揉揉自己的脸颊。 又无聊地打开一本电子书读,她最近有些迷儿童文学。 “师妹,我们到了”。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薛莲收好手机往外走。 散座人更多了,她来回躲忙碌的传菜人员。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了林浩和他口里的领导。 中年人,微胖,加一副眼镜,穿一件白衬衣,只是被啤酒肚撑得微微变形。 粗略扫了一眼,薛莲冲两人微微点头致意,“我们先去包厢吧”。 和林浩也是自控课程结束以后就没再见过面,更别提这位领导,薛莲努力在提醒自己不要僵硬。 “来,我 分卷阅读2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打个介绍,这是我领导赵卫东,这个是我的直系师妹薛莲“。 ”赵老师好“。 赵士兵点个头,并不言语,作为在场的唯一长辈,似乎他并没有想要亲近的想法。 薛莲心头的阴云越积越重,这两个人,相比做研究的,更像是在商场上混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林浩撑起了全场——尽管这场子有点小。 看着他轻车熟路的一路伺候领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离开学校,一定要变成这个样子么? 从头到尾,都是林浩在说话热气氛,这两个人给薛莲的直观感受让她已经没了热情—她本身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赵士兵更是在两个小辈面前摆足了范儿。 从头到尾,赵士兵只摸着自己的啤酒肚问了一句,“薛莲会喝酒么?” 她点点头,“会喝点,喝得不多”。 他赞许地点点头。 林浩听见两人的对话,脑子一转,按下点餐铃,”服务员,来瓶白酒“。 赵士兵象征性地摆摆手,”下午还要回研究院“。 ”您这段时间带项目很辛苦,跟我们一帮年轻人一起下工作车间,好不容易请您吃顿饭,总得喝一口不是?再说咱师生俩也很久没坐一块儿喝一杯了“。 ”你啊“,赵士兵这就算是默许了。 薛莲觉得这场景怎么这么恐怖,她甚至觉得林浩下一秒就要喊赵士兵爸爸了。 埋头吃菜总没错,她就安静听着,一顿饭下来,也对赵士兵这个人心里有了点数,至于林浩,则是推翻从前的基础重新认识。 她倒不觉得林浩这人溜须拍马,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人是在努力适应环境,摊上一个爱听场面话的领导,如果本人不排斥说的话,那么说几句又何妨? 两个人都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社会上混久了而已。 一顿饭算是没有白吃。 薛莲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结了帐,然后几个人喝了杯茶,小憩一会儿,也就散了。 送走因为喝酒而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 多少有些憋闷,一时间不想那么快回去,她顺着街道走了会儿,风有些大,脸都有些吹木了。 索性钻进一家商场蹭暖气,进去的一瞬间,薛莲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整个人就像是放进温水里的一块冰,消去棱角,再轻飘飘的成为浮冰。 商场里的女人们婀娜多姿,有空调撑腰,自然是怎么反季节怎么穿,薛莲看着依旧屹立不倒的洁白大腿感叹,女人可真狠啊。 这是最后一个寒假了,她打算用慢悠悠的姿态逛一次街——她一向避开人多的地方。 说是逛街,她却只是一层一层的象征性的走过,没有走进店里认认真真看上一件商品,大概是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也就没有那份耐心了。 薛莲最后坐在顶层的餐厅吃冰激凌的时候想,她真是连打发时间都不会。 又凉又甜的冰激凌滑落到胃部,用五脏六腑的温度的去暖它。 电梯处人满为患,她转向楼梯。 下了一层之后,离转角处不远是一家男装店。 还是没有走进店里,她微微踮起脚尖看着高大的模特身上那件黑色衬衫。 周峋总是成套的黑色西装搭白色衬衫,他的教养很好,作为一个富二代,他很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然后不动声色。 富二代并不好当。相比电视剧上的跑车靓女,现实中的他们从成长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女儿。相比普通人,他们的自我证明的欲望更加强烈。除此之外,他们因为环境的缘故,更早的见识到人间险恶之处,也更早的恐慌起来。 他们背后背负着的,是沉重的家族未来。 生来就不能完完整整做自己。 就算是开明的周父也没有办法完全让周峋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周峋自己也明白,或迟或早,他都是要回周氏的。 在资本世界里,这是不能挣脱的担当。 就像周峋,他的担当,从十四岁拥有一个未婚妻开始。 薛莲看着那一件黑衬衫,幽深寂静,有一种令人绝望的刺激。 “你衬衫穿什么码?“素手在手机屏幕上翻飞。 信息发出去之后,她又盯着屏幕,半天傻笑出来。 为一个人买衬衫,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那一刻,薛莲的心里平静无波,只觉这日子好过极了,纵然这只是假象。 她拎着质感很好的白色纸袋优哉游哉,想得全部都是高中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薛杨常常在放学后带周沐在学校旁边的那家奶茶店吃包子,薛莲想不通奶茶店为什么买包子,也想不通身为富二代的周沐为什么喜欢吃包子。 不太正宗的灌汤包,两个人吃得开心又满足。 薛莲不怀好意。 高三学习那么紧,她天天蹲那俩人。 分卷阅读2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从男孩女孩踏进奶茶店开始,她在隔壁的书店看两篇短篇故事就合上书,然后假装偶遇。 果然是亲姐。 “偶遇”的第一句话就是,“弟妹,跟这儿吃饭呐?” 周沐脸红,看看薛杨。 薛杨也脸红,看向薛莲,这时候她一般拖个凳子在两人旁边坐下,“给我买俩包子”。 “。。。你干什么?化缘啊?” 周沐和薛莲,“。。。” 然后等薛莲啃完俩灌汤包的时候,周峋就开着车来接周沐了。 周沐有轻微自闭症,基本上周峋每天都来接她。 她就靠着这种死皮赖脸的方式,每天见他一面。 就像一个正常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样,不僵硬,生动鲜活,为了见喜欢的人一面而耍小心机。 薛莲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想让那一条只剩自己的路,重新长出树木,开出花来。 不只是她,薛杨也比以往积极。 现在想来,他们两兄妹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她和薛杨的吧。 并蒂莲,两生花。 高原上佛光闪闪,千年冰雪并天不化,薛莲觉得,周峋和周沐,应该来自那样纯洁通透的地方。 Chapter 10 来来回回一下午,薛莲都耗在了商场。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累,逛了这么久,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件黑色的衬衫,还是刷他的卡。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穿。 脑子里七拐八拐,想着一些细碎的事情,薛莲隐约觉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将散落在琐事中的注意力拧成一股细绳。 这是躁郁症的影响么?无法集中注意力,她恍惚地想。 窗明几净的商场里热闹了一整天,已经到晚饭时间了人也不见减少,不同的店里传出各种音乐,音符飘散在空气中,像是一层啤酒浮沫,缠绕着人的声音,让人微醺。 中午的菜色都比较刺激,她打算少吃一顿让这个脆弱不堪的胃缓缓。 她顺着楼梯走到了二楼,那里有一个咖啡馆,打算进去喝杯清淡的咖啡。 人三三两两,这个点儿很正常。 背景音乐里的吉他声清新又慵懒,欧美女声舒展哀伤。 “why’d you have to go” “cause this pain I feel” 找个靠玻璃墙的座儿坐下,薛莲手里捏着菜单,“一杯美式咖啡,中杯,不要加冰”。 “嗯———”她的食指在菜单上轻划。 “再来一个小份的红丝绒蛋糕吧”,她仰头笑着对白白净净的服务员小哥说。 “好的,请您稍等”,小哥的脸有些红。 薛莲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搞不好跟她同年龄,还这么害羞。 她可是身经。。。一战啊,只不过周峋这一战顶百战了。 手肘半屈支在咖啡桌上,手掌撑着脸,她无聊地看着拎着大袋小袋的女人们,视线里没有焦点。 “欢迎光临~”,服务员的声音清甜热情,将薛莲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一行三人,两个约莫五十岁的保养得当的女人,还有一个一身香奈儿套装的甜美女孩。 只看了一眼,她便迅速低头垂眸,浑身血液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慢慢凝固。 钟琳和周峋母亲的搭配,薛莲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惊恐。 她们聊得很开心,经过薛莲身边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周峋母亲温柔的嗓音里轻含笑意,“小琳,你大四了应该没那么忙了吧?周末多来阿姨家转转,我们家周峋也在,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薛莲没有听见钟琳的声音,但不难想象,她应该是害羞地点点头。 “哎,我们家这孩子啊,娇养惯了,各方面的胆子都小小的,估计周峋要辛苦些了”。 看来,另一个女人是钟琳的妈妈,薛莲挖了一勺红丝绒蛋糕,抿在嘴里。 她偏头看着玻璃墙上三个人模糊的影像,从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里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这有什么,周峋是男孩子,还比小琳大四五岁,理应多照顾小琳嘛“。 钟琳的头更低了。 店里的曲子换了,薛莲只觉得比之前嘈杂了不少。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她将小勺子含在嘴里,单手划开屏幕。 周峋,”你在哪里?“ 她回,“还在商场”。 “等着,一起吃饭”。 “我等不及了,先去离商场不远的那家湘菜馆,我发定位给你”。 “好”。 她将包收拾好,拎起衣服袋子,几步走到前台结账,全程背对三人。 掀开商场出口厚厚的 分卷阅读2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门帘,人忍不住打个寒颤,薛莲干脆一路小跑着过去中午的那家菜馆。 晚餐时间的生意比中午还要火爆,她想了想,走到靠近门口的一张空桌坐下——因为门口处有些透风,没什么人坐。 给周峋发了定位之后,薛莲开始思考吃什么。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如果吃,那要吃什么,这还是个问题。 头疼。 她没什么胃口,但想到周峋刚下班,得好好吃饭才行,就捡了几样辣味没那么重的菜,服务员记下菜色后,她想了想,”再加两碗鲜虾粥吧“。 ”好的“。 天渐渐暗下来,屋外滴水成冰,屋内热气氤氲。 薛莲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喉腔鼻腔口腔都受到刺激,眼睛微微舒润,刚刚的情绪才开始蔓延。 周峋的母亲,看起来很开心,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至少,和当时手术间外的那个女人相比,伤口应该结痂了吧? 胸口有些发烫,连带着耳心一起痒,喉咙发干到微疼。 周围饭桌上很热闹,碗筷碟盘,进食安慰了白日疲乏,他们是如此轻松又平凡。 她还记得当时病房外的周母,周母性情温和,教养很好,就算听说是薛杨将周沐带出去玩的,也没有拽着薛莲的衣领要她偿命。 烟雾缭绕里,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 在手术室灯亮着的将近四个小时内,周母一直在发抖,被周父紧紧抱着也忍不住抖,流泪都没有声音,漫长的等待中,薛莲只觉得,在下一秒,周母的眼睛里就要渗出血来。 而她,眼泪流不出来。抱歉的话,也说出来。 没有任何的言语,能够挽留那个渐渐逝去的年轻的生命。 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她,父母离去时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它轻车熟路的缠住她的脖颈,让她不能呼吸。 将近五年,周家人没有找过她麻烦——在她看来,周峋那不叫找麻烦。 这个故事的进程,实在太慢了。 要想那些悲伤的、毁灭的情绪翻篇,他们都得离开,去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故事。 除了被时间的速度带着走,别无他法。 薛莲想,计划得加快了。 骨节匀称的手抽掉她正准备往嘴里送的烟,来人一身寒气,冷声道,”说不听?“ 她拉住他的手,”你来了“。 烟被按在烟灰缸里,再狠狠扔进垃圾桶了,周峋在她旁边坐下,咬牙切齿,”薛莲,你给我把烟戒了“。 ”戒不了“,她靠着墙淡淡地。 “再说一遍?”话里带了冰碴子。 薛莲侧目看他,他毫不示弱地看回来。 两相僵持。 捧起他的脸,她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周峋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搬起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在他肩头蹭了蹭——薛莲很清楚怎么讨好一个人,而这份无师自通的讨好,第一是来自于有求于人,第二是来自那份还未说出口的喜欢。 菜没一会儿就上齐了,两碗粥温吞地冒着热气。 她推一碗到他面前,把勺子递给他,絮絮叨叨,”先喝粥,再吃菜“。 周峋不动,还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薛莲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脸上带笑,”好,我少抽点,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某人冷哼了一声,拿起勺子。 她漫不经心的喝粥,“周峋,你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啊?” “干什么?” “我了解了解情况,以后遇见了好避开”。 周峋半天没说话,又喝了几口粥才说,“叫钟琳,还在上学吧应该“。 猜到谜底和揭开谜底的感觉,之间差着一份不死心。 可惜,这出人间喜剧,上帝还在添乱。 “怎么,认识?“ ”不,我只是在想,你艳福不浅,这么老了还。。。。“ ”老?“ ”。。。成熟“。 ”你叫我名字叫得挺顺口的,怎么也不见你叫我哥?“ “。。。你要乐意我叫你叔都成”。 周峋一脸鄙夷,“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 面前的男人头上没有恶魔的犄角,他和他的母亲一样,不知道怎么恨人。 本性善良而拥有良好教养的人,只能将自己留在废墟里,自己折磨自己。 “周老板,今晚让我赚点钱,医药费又快要催了”。 外面雨夹雪,人间一片灰白混沌。 夜色浓重,幕布拉开,又一场寻求刺激的不夜狂欢。 一进家门,薛莲就被扣在门背后,他将她像小孩子一样托着臀抱起来,急切地吻着她。 她叹口气,只觉浑身舒畅,双臂搭在他的肩上,放松自己,让他能够更方便的吻她。 清淡的 分卷阅读2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路灯灯光将房间映得微亮,藤蔓在这里悄悄生长。 Chapter 11 夜里的温度极其低,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脚尖触地的时候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还睡着,很乖的睡相。 光裸着两条腿在地上到处踩踩踩,终于踩到了自己的棉拖鞋,她趿拉着鞋,摸黑往外走。 她的方向感很不好,更别说在黑暗里,只能凭着自己对房间内陈设的熟悉感走。 膝盖轻轻磕在床尾凳上,有金属扣掉在地上的轻声闷响——应该是周峋的西装裤被她弄掉了。 算了,先不捡,待会儿把他弄醒了还得哄。 好容易出了卧室,她动作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家里装了壁灯。 暗橙色的壁灯灯光像一层轻纱落在地上,黑夜浓稠得化不开。 她打开餐厅的一个小灯,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两口就灌了下去,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身上只穿了件他的衬衣,此时裸露在外的双腿被冷空气包裹,腿上的青紫印记已经褪去了暧昧的气息,有些发木。 将凌乱的长发拨了拨,她走进客厅,在沙发上摸到自己的书包,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包烟。 拖鞋被甩到一边,薛莲盘腿陷在沙发里,嘴里含着烟。 她觉得屋子里很吵,因为夜太静,以至于冰箱之类的家用电器运作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没办法,她爱周峋这事儿没得说。 绕来绕去,钟琳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薛莲抹了一把眼泪,哭了一通心里只觉得比刚才轻松不少,也开始整理这些日子里的零零碎碎。 白天看钟琳那态度,应该也是喜欢周峋的,如果是十四岁时就有的婚约,那么两家的牵扯到现在也已经比较深了,只是听周峋的话,“应该是大四了”,他好像对这个未婚妻不怎么上心。 也是,她想起头次见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商业婚姻这种事没什么关心也是很正常的,对方是谁不重要,对方是谁的女儿才重要。 思及此,薛莲隐隐有些替钟琳难过,她好像又听见钟琳的那句“你真好”。 我哪里好,像只秋蝉,枯败只是时间问题。 其中缠缠绕绕,她忽然有些厌烦,干脆不想了。 掏出手机继续看白天那个没有看完的童话故事。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在与母亲的一次争吵之后变成了一株植物。 女孩蹲在花盆里,既想念又讨厌着母亲。 那个母亲对女儿方方面面都要加以管教,二十岁还不让她化妆,说影响学业。 现在这盆植物也是这样,被她修剪掉旁枝杂叶,按时浇水,按时晒太阳。 女孩这一刻突然就不像变回人了,做一株植物,比被要求做一个怎样的人,简单多了。 于是她永远的成了一株植物。 母亲也永远失去了女儿。 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让薛莲心中忍不住的怅然。 “干嘛呢不睡觉?” 她吓一跳。 周峋裸着上身往沙发上栽。 薛莲看他倒得利落,伸手接住他上身缓冲一下。 ”怎么起来了?还不穿衣服?”她暗暗心虚,身上的烟味清淡。 一头长发倾泻在莹白的小脸两侧,她一低头,发尾就扫在他的眼皮上。 他胳膊一抬,反手勾住她的脖子拉下去,她一惊,唇就落在他的鼻梁上,薛莲只觉得自己的上嘴唇都磕肿了。 掰开他的手,薛莲有些怒,“撞在鼻子上很危险”。 “你过年去哪儿?”周峋倒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懒洋洋地坐起身。 “都行。”薛莲拍拍他的胳膊。“走,回卧室,一会儿感冒了”。 周峋将盘着腿的人一把端到自己的身上放着,“来,小棉袄”。 她眯着眼看他,双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凑在他胸膛,“你上了我也就算了,还想当我爸爸?” 屋子里没开灯,依旧是那点儿壁灯的光混着路灯侥幸渗进来的光。 他被她气笑了,“外表看着倒是端庄又禁欲,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神经病的潜质”。 我还真就是神经病,薛莲在脑子里跟他斗嘴。 她想要站起身,结果周峋的胳膊环在她的腰腹处不松,“你再这样真的要感冒了”。 “你还没说你过年去哪儿”,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的口气。 夜里连空气都好像比白天稀薄,两个人之间生出丝丝缕缕的缱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开始问自己的行踪。 高三那年,还没能等到那份喜欢被说出口,事情就发生了。 那根被她认为可以拯救她人生的绳索断得猝不及防。 病房外,刘开勇和余春兰一个劲儿地 分卷阅读2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跟周峋一家道歉,而他们并不作回应。 她远远站在一边,看着那几个人,只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人形模糊似光和影。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结果就是周沐死亡,薛杨成为植物人。 薛莲倒是没哭,只是神色很古怪,她蹲在墙角,专注地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医生、病人、家属,皆众生相。 天暗下来,她站起身,走到太平间,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肩膀处一小块骨头突起,身体里全部都是冷风。 周父揽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周母,一向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自己此时无能为力,他安慰不了妻子,救不活女儿,甚至自己也摇摇欲坠。 薛莲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走进去。 一双纤瘦小巧的脚光裸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头皮像是被匕首划开,这双脚,和当年自己父母的相比,还没有走过很多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甚至没有一点点的茧子,它白嫩而柔软,却冰冷又死寂。 “死得为什么不是你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优雅知性的女人此时眼角欲裂,语言怨毒而绝望。 周峋沉默地站在一旁,手紧握成拳,没有流泪也不上前去拦。 薛莲被周母扯得站不住,却也不去拦她,一个踉跄,就侧身重重的摔在地上光洁的地面上,她有些发晕,半天趴在地上起不来。 “啊———”周母被周父紧紧抱在怀里,挣脱不开,于是大声哭喊尖叫。 “周峋,去把她扶起来”,周父生硬地扔下一句话,抱着几近晕厥的人出了太平间。 太平间的房梁吊得高,此时重新安静下来,没了人声之后,温度像是到了冰点。 他俯下身,扯着她的胳膊,“起来”。 薛莲想要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另一只胳膊却抬不起来,只好先坐在地上,“我……” 话还没说出口,周峋就将人抱了起来往外走,薛莲艰难地扭头看盖着白布的人,他们离她越来越远。最终只剩她一个人躺在黑暗里。 来不及了。 周沐和薛杨,都来不及再去爱了。 周遭的事物变得模糊毛躁,眼泪跟着就往下掉,她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母死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到周沐死的时候,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对于现在半生半死的薛杨,她能做的,又是什么? 好,真是特别好,仿佛造物主在通过这些事冲她喊话,你真是没用,活得没有意义,什么都做不了。她恐惧,她愤怒,当初的无力感蔓延到现在,就是足以灭顶的绝望。 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周峋指间一支未点燃的烟,他不回头都知道,身边的人还在哭,只是一点声儿都没出。 他单手枕在脑后,靠在墙壁上,后脑勺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彼时已经是深冬季节,快要到腊八节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 她打算除夕就跟周峋表白——她不在乎谁先喜欢,也不在乎谁先表白,她只知道,当下有这么个人,而她喜欢。 肆意、莽撞,这些完全与薛莲不搭的词语,却在那一刻全部找上门来。 没了,全部都没了,那个热烈的女孩子,像一块坠入深海的热铁,温度迅速消退,然后变得坚硬、冰冷。 刘开勇和余春兰从病房里出来,余春兰咬牙切齿,“这下怎么办?先不说薛杨那同学家人找我们麻烦的事情,就薛杨那医药费,照着医生的意思,那都是个无底洞!!” 女人喋喋不休,男人垂着头,身上一件洗到发白的工装似乎在帮着女人说话。 “把薛莲爸妈的……”他艰难地开口。 “你别想!儿子留学还要几百万,薛杨那就是把命吊着,好不了了!!“。 余春兰尖锐的声音化作锋利的匕首,让人心生寒意。 无论什么时候来医院,好像心情都很压抑,这里好像是阴阳的边界,永恒与誓言在这里碎的彻底,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疼字。 直到余春兰和刘开勇离开,不远处坐着的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周峋,你借我点钱吧”。 “你说我是想他死,还是活?” 薛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她有种感觉,他会帮她。 如果长夜来临,但愿还有个人在你心里。 chapter 12 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周峋那个丧心病狂的居然还在公司待了半天,下午开车又回到紫金花园。 “你回来干嘛?”薛莲抱着半盒冰激凌皱眉。 这人,大年三十还回来讨人嫌,她有些气。 “怎么?”他皱眉,边脱西装外套边向她伸手。 半盒冰激凌不情不愿地举过头顶,周峋接过,就着勺子吃了一口 分卷阅读2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嘴里含糊不清,“开着空调吃冰激凌,你倒是会享受“。 裹着小毛毯的人白他一眼,“中午不用回家吃饭吗?” “今年等叔父,他下午的航班,团圆饭就定在今晚了。” “哦”。 他坐在旁边,翻着手机,也不说话。 “那个,我不是要毕业了么?” “嗯”,他没抬头,额前发有些长,他轻晃了一下脑袋。 薛莲觉得可爱,抬手帮他拂一下。 “我找了份工作。。。” “嗯?”他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她有些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研究院。。。环境还算单纯” ”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不好,这场面,怕是要炸一场。 “已经谈好了,一开学就过去实习”,薛莲收起小心翼翼,假装板起脸。 “呵”。 反正他下午得走,跟他吵一架还有隔离时间,怕什么?薛莲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低着头拨弄着柔软的毛毯,也不说话,周峋坐在沙发上只能看见她蹭得毛茸茸的头顶,固执得像是一个站在小卖铺面前向妈妈要零食的小孩,要不到就赖在那里不走。 他大手按在她头上,“我看你能在那个什么研究院待多久”。 这是,同意了?薛莲心里松口气,脸上扬起笑,“你这人还是挺好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现在才知道?” 你属猴子的?给根杆儿就往上爬,她在心里想。 两个人一起把剩下的半盒冰激凌分着吃了,当然薛莲也就吃了两三口,剩下的都进了周峋的肚子。 周峋叫了离紫金花园不远的鲍鱼粥,盯着她吃了。 见她差不多饱了,他将桌子收拾干净,就拖着打算继续看电影的人往卧室走。 薛莲当然不肯,“电影还没看完。。。” “你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重播” “你在古代肯定是一昏君”,薛莲扒着楼梯扶手不肯走。 他干脆拦腰将人扛起来,“承蒙厚爱,还算个皇帝。” 。。。 算了,由他吧,反正工作的事他同意了,也没所谓了,薛莲不再挣扎,抱着他的腰。 他感受到她的乖顺,动作也温柔了不少,将她放在被褥里,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蛮横地吻了下去。 。。。 “我后天回来,初一家里会来客人”,他坐在床边扣衬衣扣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嗯”,她陷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脸上的头发被他挽到耳后,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颊、脖子。 薛莲有些烦躁,伸手推开他的脸,“我说。” “嗯?你说”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算了,今天过年,不要弄得他不高兴,她将浮上心头的酸软忍下,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吻上去。 长长一个吻之后,她毫不留恋地将他推开,“赶紧走,我睡了。” 周峋哑然失笑,“你倒是,有渣男的潜质”。 “。。。。”,她眯眼不理他。 窸窸窣窣一阵,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睡了一个午觉,头有些发晕,她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往客厅走。 播放的那部电影正到高潮处,里面的人群热热闹闹。 她翻出根烟抽了,今年也不回去刘开勇家,打算一会儿电影完了就去医院看薛杨。 想起毕业设计那事儿,怕导师有什么通知,她登上□□去看了眼消息。 导师倒是安安静静地,只是有个陌生人通过专业群给她发了一长串的消息。 “师弟你好?” “考研否?” “师兄这里有免费的考研资料相送” “法律系的” “师兄本来打算跨考,然而并没成功,不过没成功我还挺开心的。。。。” 絮絮叨叨的,薛莲掐灭烟头,好容易看完了长长的消息,她回了句,“我是第几个?” 没想到对方秒回,“什么第几个?” “我是第几个你倒苦水的对象。” “。。。有缘人呐”。 “嗯” 也许今天是过年,她觉得有些孤独,于是哪怕是个陌生人,她也想说几句话。 “那就把资料送给你了。” “干嘛?”薛莲有些好笑。 “喂,概率很小的好吗,我聊了88个师弟嘞。” “。。。为什么是88个?” “这你就不动了吧,八八就是发啊。” 她有些无语,“你挺无聊的”。 想了想,又补了句,“我也挺无聊的”。 “无聊之人必有可聊之处啊~~~” “书,我要了” “行,给个地址,开 分卷阅读2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学寄给你。” 薛莲将自己的宿舍地址发了过去。 “北区十二栋?女装大佬?” “。。。你猜”。 “我的天啊,我这个运气,居然碰到了师妹。” “这个概率比起八十八分之一还是要大一些的”,不知不觉,她嘴角带了笑。 两个人闲扯了好久,薛莲抬手看表时,已经接近六点了,她心里喊糟糕,赶忙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上接着弹出几条消息。 “我叫宋临,师妹叫什么?” “以后咱就是好哥们儿了” “可以一起约个酒店什么的”,后面带了一个略显猥琐的表情。 奇怪的是,薛莲今天并不厌烦对方的无节操调侃。 她将围巾绕了两圈,眼睛快速掠过屏幕上的消息。 忽略到后面带颜色的俏皮话,回了句,“薛莲”。 “好名字啊,干净的天山雪莲。” 薛莲看到这条消息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回什么,按熄屏幕,将手机扔进书包出了门。 另一边,宋临趴在周宅的半圆弧阳台上带着笑看手机。 周峋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过去,“宋临”。 “哟,小娘子见到了?”他戏谑地看着好兄弟。 “你博士论文搞定了?” “。。。你赢了”,宋临一脸幽怨。 周宅正厅灯火通明,还没到开饭时间,大家都自觉地按年龄分成不同的几波人在闲聊。 街上的店铺关了不少,只有几家酒吧和民宿还比较热闹。 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刚刚开始给薛杨翻身拍背。 薛莲走进icu病房,将书包放下,“蒋阿姨。” “来啦?”一身洁白制服的中年妇女笑着说。 “辛苦您了”,薛莲坐在床边,轻轻握着薛杨的手。 “哪儿的话,你吃饭了吗?” 她笑着摇摇头。 “你这孩子哟,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不是流行瘦么?”薛莲拿过床头的热水壶,倒了杯水递给蒋梅。 “蒋姨您歇会儿,我来给小杨按摩”。 医院里的除夕比以往更为冷清,来往人员少了很多。 薛莲一下一下地用力按着薛杨的背,按一下,揉一下,拍一下。 “阿姨,你看,小杨都长了四岁了,你说他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是坐了时光机啊?”她温柔地给薛杨穿好上衣,目光沉静。 电视机里的节目也红火着,演播室里挂着红彤彤的鞭炮挂饰,主持人也换上了红色的正装。 蒋梅站在旁边,手轻轻放在薛莲的肩上,“苦了你哟。。。苦了你哟。。。” 两个人坐在病房里聊了会儿天,等着看春晚。 蒋梅没结婚,独身大半辈子,曾经在薛莲大二兼职的英语辅导机构里做清洁工,薛莲是唯一一个走上走下都会跟她打招呼的人。 倒不是说不打招呼的人有哪里不对,可蒋梅觉得,薛莲喊得她心里面很暖。 至于薛莲,这举动一部分是出自于家教,一部分,来源于她对父母同龄人的眷恋。 后来薛杨出了事,前后换了好几个护工,总不那么贴心,薛莲就联系了蒋梅,咬咬牙厚着脸皮问周峋要了一大笔的护理费,用于蒋梅的工资。 这么几年,也就这样下来了。 chapter 13 睁开眼,大脑一片空茫。 酒店里的房间,温暖又陌生。 撑不住了,薛莲翻个身,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她低血糖,早上起床到彻底清醒要好一会儿时间。 轻阖的眼皮裹挟着缠绵的睡意,可连日来的思绪就像缓缓流动的水流,慢慢填充着大脑的沟壑,大脑皮层再次被杂事覆盖,让人没有办法再无负担地轻松睡去。 一大早地,这怎么就开始沮丧,她皱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新的一天才刚开始,不要这么快就钻牛角尖。一只胳膊勾住她的腰,被人拖回怀里。 白色的大床上窸窸窣窣,床垫轻声咯吱,人在上面像是浮于水波。 一夜之间,胡子都微微冒了头,她伸手在周峋的下巴上轻轻摩挲。 昨晚她本来打算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将就一晚,蒋梅说陪护床也不小,两个人都瘦,一起挤挤床还暖和,起先薛莲和蒋梅窝在床上一起看春晚,时不时絮语几句,蒋梅毕竟年纪大了些,没一会儿就打哈欠,眯了眼。她轻轻下床,将蒋梅扶着平躺,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就去了沙发上坐着。 还好下午过来的时候拎了一条不薄不厚的小被子,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挺厚,过一晚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这样想着,电视已经被调了静音,灯也已经关掉。 薛莲就这样看着无声的盛大晚会。 分卷阅读2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想了想,她从果盘里剥了颗奶糖含在嘴里,这一夜也不至于什么味道都没有。 兴许是这场老套又传统的晚会的影响,她也不由得生出些仪式感,开始搜刮这一年脑子里的记忆,想要做个总结。 人对于时间的感受是发生在丰富的经历上的。 她只觉得,对这几年没有什么印象。 感知能力已经丧失得七七八八,很少哭,很少笑,很少感动,很少热爱。 假装正常,活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 琢磨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怎样才能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将时间跨度一下子拉到十年后。 她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病房门被人打开,一身深灰色大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薛莲吓一跳,他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像是沾染的夜露。 嗓音被压着,轻飘飘的。 周峋倒是直接,一手揽她,一手去拿她的包。 无声的光影流转。 她害怕吵醒蒋梅,也不跟他强,很是乖顺的任由他搂着出了病房。 不想轻易承认,心里是有那么一丝期待的,从他那天问起开始。 “你昨晚怎么过来了?”她问。 问题问出口薛莲就后悔了。 哪一个理由对她来说都不是最佳的答案。 无论是为了她来,还是单单逃避家里的安排。 周峋睡的迷迷糊糊的,腿轻轻踢两下被子,又歪头睡过去。 心下舒一口气。 她快速起床,下楼买早餐,她打包了两份,一份送到医院,再跑回来把另一份拿回酒店。 两个人吃完早餐,她将东西收拾了,捏到豆浆还剩半杯,哎,今天买的这家豆浆太甜,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糖,她有些可惜地将那半杯扔进了垃圾桶。 沙发上的男人套一件黑色的毛衣,头发有些凌乱,正在刷手机,匀称地直接正在手机屏幕上灵活地操作着,她洗个手,凑到他肩后一看,吃鸡。 本来想问他接下来什么安排,但想想这场胶着地游戏局,薛莲还是打算等他这一盘打完。 她从外套里掏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点开,是钟琳发来的,“薛莲新年快乐~,谢谢你成为我的好朋友~”。 余光里的人影和这条短信,像是在她心里点了把火。 隐隐惶恐,冥冥之中埋了一根□□线索在那里。 道德上的愧疚与痛苦,让人没办法再体会到任何快乐,包括喜欢一个人。 “我靠宋临你个猪队友!!!”他一声吼出来。 薛莲醒过神来,回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手机放回去,她挪到他身边,“你今天什么安排?” “嗯?”他摘下一只耳机。 “今天不是还要呆着你们家么?” “我不回去。”声音与刚刚玩游戏时的愤怒欢快差了一个次元。 “就这么待在酒店?”薛莲有些无语,这个人虽然比她大四岁,但好像生活里总是比她更单纯。 “你不乐意?” “我有事。” “什么事儿?” “准备考试。” “骗鬼呢?”他在游戏界面里发了条消息出去。 “。。。托福考试。” 正准备开一局新游戏的人手下一顿,有些粗暴地扯下另一只耳机,声调一下降了,“薛莲,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 这个人,该不是以为自己要溜号儿吧? “你以为就你现在这样,能跑到哪儿去?” 她有些怒,“我为什么要跑?” 一室寂静。 周峋慢慢缓过神来,想她不可能是准备出国,现在离她毕业已经很近了,申请学校的时间是来不及了,而且她不可能丢下薛杨,更何况前几天她才说了自己已经找好工作了,思及此,他微微安定下来,刚刚她那句话砸的他有些犯懵,第一反应就是她准备要离开他了,心头涌起歉意,可又拉不下脸来跟薛莲道歉,于是只好沉默。 不说话,是最不负责任的回答,将解决问题的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另一方的身上。 薛莲看着眼前的人游戏也不打了,刚刚的怒意消弭过后就是愕然,她的愕然又随着那似是而非地猜测变成柔软的模样。 她站起身来,收拾书包。 一路叮铃咣铛。 周峋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挡住她去捡充电宝的手。 也不说话。。。 她又有点来气,兴许是那点猜测让她有了来气的资本,一把将人往沙发上推。 男人手长脚长,倒下之前扯着她往怀里一紧。 两个人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她趴在他身上。 “嘿嘿,我还能让你给收拾了?”他眼眉间得意。 好吧,她看着他生动地神 分卷阅读2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情,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算是道歉了。 薛莲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站起身来,往卧室走。 “喂。。。”他声音里带了懊悔,这她刚刚看起来明明已经不生气了啊。。。。 正在想怎么回事,她将外套丢在他身上,“穿衣服,回家。” “干嘛?我不回去”他还想说下半句,想着又咽了下去,小媳妇儿昨晚已经见过了。。。 看着他有些憋的样子,薛莲面无表情,“我说的是回紫金花园,大过年的,哪有不守自己家的?” 他愣,默默穿上外套,耳机手机收好,拎过她的书包,闷闷地说,“走吧。” 一路无言地走到地铁站。 往日喧嚣拥挤的地铁里此时没什么人,他偏挤在她身边,一点空隙都不留。 薛莲第n次拨开他,有些气,“你车干嘛不开?” 这会儿马路上车也不多,也不存在堵车的问题,很轻松地就能开回去。 “乐意。” 神经病,薛莲在心里骂他,可又对他的靠近感到安全。 安全等于什么呢? 那感觉就像,走到哪里,都像是有个家。天大地大,你知道有那么个人在。 很久之后,那会儿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依然能想起她那一天的炸毛,她很少有那么不乖顺的时候,她严厉批评他,“大过年的还守在酒店?回家去。” 回去守我们的家。 chapter 14 正月里的头几天,两个人就窝在紫金花园的家里,也不出去逛。 都不是很能消遣的人。 书房是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周峋处理他公司的事情,薛莲则成天捏着本儿托福资料,做完练习题就练习听力,周峋时不时嘲笑她几句,跟她说她那口语发音倒是没问题,就是调儿太平了。 薛莲不服气地反驳,“你成天没事往海外跑,口语好是应该的。” “那给你请个外教?” “不用!连学个英语都要出去上补习班,我还没那么丢人。” 周峋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不说别的,她性子属于那种沉稳安静的,就算是偶尔耍的小性子,也很有分寸,可今天她说话是怎么偏激怎么来,现在的状态是直愣愣握一把剑,只想扎伤人。 他将笔记本电脑稍微往前推了推,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我教你。” “不用,我自己学。” “我上赶着教你,不行么?” 她将笔一扔,将搭在膝盖上的抱枕扔出去,砸在他身上。 方形抱枕软乎乎的,倒是不疼,只是她这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周峋忍不住有些恼。 语气颇重地喊了声,“薛莲。” 长发披散着的人突然哭出来,“我已经变得这么差了么?连个英语都不能自学?” 她穿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瘦的肩头的毛衣不住地往下滑,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周峋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他心一沉,半蹲在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谁说你差了?” “你!”薛莲此时精神完全亢奋。 “我那是给你个建议而已,这怎么还哭了?” “我以前成绩很好的,都是你!”她想起自己挂掉的学科,还有前段时间学院里打印的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觉得眼前一片黑。 “好好好,都是我。” 她伏在他的肩头,边哭边骂,“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明明只会读书,现在却连读书都不会了。” “乱说什么?”周峋皱眉,这些话完全让他惊讶,怎么也不像从薛莲嘴里说出来的。 接下来她只是哭,也不说什么话,手中使劲捏着他的食指,整个人绝望而迷乱。 哭着哭着又直起身来,胡乱地亲吻他,拉扯他的皮带,周峋一边去拉她的手,一边扶着她的腰,怕她摔着,她身后就是尖锐的玻璃茶几角。 薛莲不得安宁,慢慢陷入疯狂。 没多会儿,他的皮带被她解开,自己的裙子也被快速脱掉,薛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人坐在他的腰腹处,纤细柔软的素手伸进他的内裤,周峋闷哼一声,“真想做?“ 她不搭话,扶着他就想坐下去,可始终不得法,急得她眼泪掉的更急了。 周峋叹口气,轻巧地翻个身,地位调转。 还好地上铺设着厚厚的地毯,不算太凉。 书房里很安静,时间漫长,人的意识渐行渐远。 他一手握住她两手手腕,定在她的头上方,一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胸,薛莲有些疼,可又动不了,意识也模糊,他俯下身,恶狠狠地,”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的“,语罢,就是长驱直入。 翻云覆雨,她像是走在一片虚无里。 男人的汗落在她的脸上。混着自己的眼泪,一直流到心里去。 周峋看着身下的人,发际线处已经被细密 分卷阅读3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汗珠打湿,眼泪倒是歇了,只是整个人却看起来木木的,他心中有些慌,她没什么感觉了么?脑子里很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只好身下更用力。 □□像是一片沼泽,淤泥沾染两个人,同时拉着他们不断地往下陷,越挣扎越是呼吸困难。 荒唐地折腾了半天,她只觉精疲力竭,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只剩下很重的呼吸。 他只觉得她今天实在太反常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进了浴室。 浴缸里热气升腾,她眼皮又肿又红。 片刻,他光着上身将只裹着浴巾的人抱出来,轻轻放在床上。 然后人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声音还带着那场云雨里的沙哑,“今天怎么了?” 薛莲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头往被子里埋。 他俯身捏着她的肩膀,“头不要埋在被子里睡,呼吸不畅。” 已经临近黄昏,她脸色苍白,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向融在城市上空的橘红色余晖,声音似有似无,“你说,这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睡吧,睡吧。” 他自己也一身狼狈,看着她紧闭着眼睛,起身往浴室走。 她不对劲,不对劲,周峋直直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地想。 大概是要毕业了,心理压力比较大吧? 下意识地,他不往其他方向去猜测,可左手却紧握成拳。 后面几天,谁都不提这事儿,相安无事,暗流汹涌。 初七那天,林浩发消息给她,跟她说可以过去实习了,周峋说哪家公司年都没过完就开工的。 她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实习生么,先过去熟悉环境也好。”薛莲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某种程度上这还遂了她的愿,她迫切地需要换个新环境。 这病情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舍曲林一次吃过量也没什么用,意志力在那汹涌的疾病面前是如此地渺小,她需要走出去,走出去。 下午,薛莲按照林浩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年后,天气没那么冷了,午后的阳光带了些暖意,混在凉凉的空气里,柔软而清爽。 她看着简洁高大的建筑,感叹,没想到津城东区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这是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南面临湖,正门口就是修缮良好的大马路,环境幽雅又交通方便。 研究院只是这个开发区中的其中一家公司,是挂靠在津城工业大学名下的一家公司。 它的位置十三栋A区,她跟随着路牌的指引,一路走一路欣赏其间景色——这里的园林风景也规划得相当好。 chapter 15 她站在十三栋楼下等了会儿,林浩说他手头有点急事,会晚个半刻钟下来接她。 倒也不甚在意,只是站在大楼的阴影下有些冷,大门前的那个小花圃处阳光满溢,她索性靠在那里晒太阳。 “来面试的?” 听见声音,薛莲昏昏欲睡的状态散了些,一看,一个中年保安端着个搪瓷茶杯站在她面前,体型有些胖,光头,光头也没什么,她不是那么猎奇的人,只是他的头有点大,在阳光下又如此地增光瓦亮。。。 她嘴角刚弯起一点弧度,意识就让她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了下去,“是啊”。 上次那面试也太不正式了,所以这次也算是补个流程吧。。。这么说也不算说谎,薛莲心想。 “哪个公司?” “这栋楼里不止一个公司么?”她还以为整栋楼都是研究院的。 “肯定不止啊,这么大一栋楼。”中年保安一副她连这个都不知道的骄傲神情。 阳光像一层轻薄的羽绒被,让人又暖又懒散。 她笑笑,”也对。“ 薛莲的赞同让光头保安有了倾诉更多的欲望,”你可不要小看这里的公司,虽然这片高新技术区修起来没几年,迁来的企业也是创业的小公司,但耐不住国家政策好啊,扶持年轻人创业。“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觉得困。 “而且啊,我跟你说”,大叔双手紧握着茶杯,神神秘秘地凑上来,她吓一跳,对这个已经超过亲密距离的举动感到不适。 “嗯?您说。”薛莲借着语言吸引他的注意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 依然不适,只是出于礼貌,她忍。 “你知道么,虽然这栋楼里有好几个公司,但背后的大老板是同一个人啊。”声音比刚刚压低了不少。 薛莲觉得他头上有些反光,刺眼,又想笑,看着他像是在搞间谍工作的样子,她玩心一起,指指大门的斜上方。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啥?” 成功被她带跑,她也学着保安刚刚的样子,低声道,“监控。” 还没等憨憨的保安作出反应,厚实的男声传来,“薛莲—” 她 分卷阅读3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循着声音望去,敛了面上的笑意,点头,“师兄。” “等久了吧?”林浩看了一眼保安,淡淡道。 那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连带着觉得刚刚有些烦人的保安都没那么烦人了,“没多久。” “上去吧”,他走在前面,在自动感应门前刷了卡。 她冲光头保安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人走了。 “哎丫头,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保安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冲着已经走进电梯的人喊。 “真的有个大老板。。。”他低声喃喃。 公司里并没有几个人,除了一个清洁阿姨提着水桶拎着拖把来来回回地溜达,大部分工位上都是空的,她心头有些疑惑,不是说上班了么? 本着闲话少说的原则,问题并没有问出口。 林浩走得很快,并没有介绍一路上见到的部门和公司的内部分工,话也没说几句,更像是急着把她带到某个人的面前。 走流程?她想。 “林浩,赵老师呢?我这边要找他签个字”,有个很瘦小的男人手中拿着个绿色文件夹。 “给我吧。” 一时无声,最终瘦小各自还是犹豫着将文件夹交给了林浩。 他转身刷卡开了办公室的门,“薛莲,先进来吧。” “好。” “赵老师出去参加工业机器人的展会去了,下午迟些会过来。” 办公室里人文气息很重,古董字画什么的倒是齐全,可她却觉得有些膈应。 相比一个做技术的人而言,这里更像是商人的办公室。 “薛莲?” “啊?”她又没有听见人说话。 “小师妹,这快要工作了,可不能再这么傻乎乎的了”,他仗着身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薛莲身体一僵,又应付着笑了笑,没说话。 “来,坐会儿。”他指指沙发,口气随便得好像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你啊,在学校就不怎么爱说话,一个学期到头也没见你来上几回课。”林浩笑说,倒了杯水给她。 薛莲伸手接过,淡笑着说,“那会儿爱玩儿“。 她不想跟林浩有太多深入地交流,想要一句话结束这妄图通过从前而延伸至今的情感脉络。 ”年轻么,爱玩儿很正常。“他伸手拖过赵士兵的椅子坐到她对面。 不伦不类。 ”这不是找工作的时候就遭报应了呗“,她笑着答。 “跟着师兄可不会遭报应”,他大剌剌地靠在椅背上,悠闲地说。 薛莲只是笑,没搭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社会生活吧。 在自然界里,只有人类社会会设立学校,教育、教授后代生存本领是其次目的,它更大的作用是,在所谓的“成年期”到来之前,这些脆弱的生命被保护,在灾难来临之前先被教授如何抵御风雨。 而学校这一层屏障的作用,只有在彻底失去它的那一天,才知道自己原来被整个社会这样用心的保护着,它拦住了世间险恶、勾心斗角,它就像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所有因艰难时世疲倦的成年人默契地扛着阴暗面。 现在,她就要走出去了,去扛,去保护。 所以,长大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赵士兵五点钟左右就回来了,看见薛莲来了很开心。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林浩就将那份文件递给了他,低声在赵士兵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士兵蹙眉,将文件重重一扣,“这个事儿你去跟进。” 林浩脸上有些犯难,“可是,老师,董组长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亲自给他打招呼,你放心去做。” 双重保险,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薛莲觉得这场景里的林浩可恶又好笑。 “薛莲呐,来,我们聊会儿。” 整整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赵士兵在说,薛莲除了点头,只偶尔问几个问题。 她走出大楼的时候,天已擦黑。 太阳一落山,温度和白天就没得比。 寒气从大地渗进人的身体里,连带着心情也有些阴郁。 她打开手机,查了查打车软件,已经拍到三百多号了,这么贫瘠的东城区,原来也会有这么繁忙的时刻么? 于是慢慢地往开发区的西门走去,那边有个公交车站。 冷意让大脑清醒。 长达两个小时的对话篇幅里,她提炼出的有效信息是,这个研究院,实质上是个初创业公司,但是有津城工业大学的合作——津城工业大学是津城仅次于津城理工的工科院校。这个公司目前技术部有两个项目组,其中一个项目组的管理人就是赵士兵,而薛莲就是他新招的项目组成员。 她有些想不通,好歹是个正式公司,人事招聘的权利怎么会在技术部的人手里。 脚下的步子很慢,园区里所有的路灯全部亮了,这恐 分卷阅读3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怕是东城区最为明亮的一片区域了吧。 或许,这个高新技术开发区,真的能够拉这个地方一把,让它不再那么狼狈。 赵士兵的话还在她耳边转,“团队,我们这是一个团队,平等自由。” 薛莲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情就跟楼下那个保安说这些公司背后有同一个大老板一样。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发展一个城市,高新技术是必不可少的,也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条路,自己若在这里工作,也算是回赠家乡了吧? 人坐在公交车上,忍不住为这个想法笑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崇高的理想。 得,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手中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来信人周峋,“今晚我妈叫我回家,估计回不了紫金花园了,不用等我,早睡。” 谁等过你? “嗯”,她回了消息。 那天在他面前情绪失控,她至今也不知道怎么去圆场子,索性冷处理。 周宅,客厅里,周峋的母亲云韵正拉着钟琳的手话家常,周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摆弄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短小精悍的一个字,胸前一阵堵,这个死女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周峋?周峋?” 云韵皱眉,“想什么呢?” “昨晚没休息好。”他淡淡的。 钟琳面带羞怯地看着他,周峋一阵瑟缩,作孽啊。。。 厨房里的饭菜还没准备好,周峋的父亲周凌峰也还没回来,三个人又在客厅里聊了会儿——确切地说,是云韵和钟琳在聊,他只负责时不时点个头。 趁着钟琳去洗手间,云韵说,“周峋,你怎么想的?” “什么?” “关于你的婚姻。”云韵脸上一片清明,像是浮着一层薄冰。 他不作声。 “琳琳乖巧懂事,你也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良好的教养让她说话慢条斯理。 周峋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觉得她,单纯得像我的妹妹。 牺牲自己的儿子来填补失去女儿的情感空缺,与拿儿子去联络商业关系,究竟哪一个更伤人呢? “跟那个女人断了。” 周峋心里一惊,“什么?” “陈姨说她曾经帮你照顾过一个女人,据说还是个学生,周峋,你不会忘记白梦当年是怎么离开你的吧?” 他心下松一口气,还好,听这个口气,妈妈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薛莲。 钟琳从洗手间回来,话题中断。 周宅一顿晚餐,吃得各怀心事。 在公交车上颠簸了许久,薛莲觉得自己饿得只剩下一层皮。 猜测思考真是一件十分消耗能量的运动,简直头疼。从冰箱里拎出一袋青菜,她又烧开水煮了一把挂面,清淡简单地将自己喂饱了。 空空的面碗放在阳台上。 外面很暗,室内很亮。 这一刻她靠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再想。 chapter 1617 寒假结束前十天,薛莲就开始实习——所谓朝九晚五。 除了交通差点、食堂难吃点,一切都还算正常。 对于她来说,正常的标准是,不引起她的感觉。 周峋也很忙——不是公司的事,而是“小娘子”钟琳。 他们俩的订婚其实算是周家高攀。 钟琳的父亲钟诚是军人出身的政界要员,树大招风,纵然是个清官,也有无数的人往上扑,千方百计想要跟钟家扯上点关系。 钟诚夫妇仅钟琳一女,对她别无所求,但求她健康成长,遇见自己的良人,平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遇见周峋的那一天,大雨倾盆。 周夫人和钟夫人这一对儿牌搭子约在一块儿喝下午茶,各自带上了儿女——上层建筑的相亲演习。 桂花糕、绿豆糕等中式点心摆了一桌子——钟家很重传统,对“海外”的“轻浮且毫无底蕴”吃食和文化甚至到了有些排斥的地步。 钟琳是少有的能够立刻和周沐排排坐的小朋友。周沐惯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钟琳关于叽叽喳喳地告诉别人自己觉得美、可爱、好玩的事物——若周沐没死的话,这俩以后估计就是最好的牌搭子。 做朋友需要互补,成为恋人则需要相似。 大雨刚刚歇下,空气中水汽湿润,浮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周峋正到处找妹妹的时候,俩小粉团子正坐在木棉树下的秋千架上,树下落英缤纷,钟琳一手捏一块儿糕,左手的自己啃,右手的凑在周沐的嘴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吃嘛,阿嬷做得可好吃了。” 一个满嘴都是糕点沫,一个高冷得不像话。 他正想说,周沐不会吃的。然后周沐就迟疑着张嘴咬了一口。 秋千轻轻晃着,光线将两个孩子拉出长长的影子。 分卷阅读3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没有人天生适合孤独,十四岁的周峋看着妹妹的背影淡淡地想。 “哥哥”,小小的周沐软软地喊了声。 钟琳两小腮帮子还鼓鼓地,跟着周沐一起偏头,目光所及之处,那个男孩子浑身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小孩也会一见钟情么?还是,只是对方占了先机,先于别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侥幸多了一份熟悉感呢? 很久以后,钟琳回想那时第一次见到周峋,雨刚停没多久,天空蔚蓝,脚下的落花润湿,一切事物都过于美好,全世界都在帮他动摇她的那颗少女心。从那一刻起,钟家大小姐第一次尝到了酸酸涩涩的心情——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微涩先行,小小担心,清淡甜味。 再后来,钟诚工作调职,全家人随着辗转,中间竟有几年没有来往——两家大人虽然会在节日期间互相寄些礼物,但这样的联系,对于当时的钟琳来说,基本上就是与周峋断绝来往,而周沐虽会与她通过网络联系,可周沐也很少提及周峋。 他就这样变成一个秘密,让她反复回忆。 咖啡厅里,随性自由的爵士乐放松着人的神经,店里的空调很足,烘焙的香气随着温度变得更为浓郁。 钟琳看着坐在对面的周峋,脑子里不断翻腾着过去与他少得可怜的交集。 “我们—” “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 “你先说吧”——两人的声音再次重叠。 钟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怕他觉得自己太聒噪。 服务员端上咖啡,周峋等她抿了一口咖啡之后开口,“钟琳,我们不适合。” 有些话,从一开始就要说清楚。 她愣一下,又赶快埋头喝了口咖啡。 周峋的手指在杯沿勾了勾,观察着她的神情,有些话再怎么委婉动听,都会伤人。 “你先不要这么快下决定”,钟琳轻声说。 她不能哭,也不能慌,冷静点,如果想要和他有以后的话。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周沐吧,有点想她了。”她的视线下垂,喃喃道。 周峋没说话,最终还是点了头。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让他感到不知所措,除却家世和母亲的意见,钟琳本身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她就像外向版的周沐,让人舍不得伤害。 他也只是个二十五岁的男孩,从初中到现在,就是个风流人物,女朋友自动来到他身边,也自觉的离开他,身旁人来人往,于他来说在遇见薛莲之前,男女关系不是一件需要费心的事情,他尽可能的扮演一个游戏人间的富二代。 薛莲?薛莲? 周峋看着对面的空座位,刚刚他想要送钟琳回去,可她拒绝了,听出她轻微的鼻音,他便没有再坚持。 此刻,他忽然想要见薛莲,又想起前些天她的大哭,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他又想起刚刚钟琳说的,要和他一起去看周沐。 手机重重往咖啡桌上一扔,人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另一边,研究院里,薛莲正在整理团队的物资申请表——实习这几天以来,她基本上都在干这个。 整个人埋在一堆申请表里,带着黑框眼镜做电子表格。 丢在文件堆的手机震动,她一手接起,另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操作鼠标。 “你好?” “薛莲,是我。”钟琳说。 对面的人在哭,薛莲看看四周,低声说,“你等一下。” 然后拿起空杯子站起身,走去茶水间。 “钟琳?怎么了?”她有些直觉。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那边已经开始啜泣。 薛莲靠着墙,“他亲口说不喜欢你了?还是你自己觉得他不喜欢你?” 本能地,她只是想要维护与钟琳的这段朋友关系,理性地帮她分析。 “他说,我和他不适合。。。” “。。。。”,她没想到周峋这么直接。 这下怎么哄? “你,在他面前哭了吗?”她想要知道目前他们两个之间是怎么一个程度。 “没有,可我当时真的超想哭,忍住了,我知道我哭了就会坏事儿。” “嗯,聪明”,薛莲说。 “我还说我要跟他一起去看他妹妹。” “他妹妹?”薛莲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妹妹是我曾经的好友,后来意外去世了,我怕他就此不再联系我,所以就提出要去看他妹妹。” 薛莲半天没说话 。 “我是不是很坏?”钟琳哽着声。 “没有,你做的很好,你只是在争取自己喜欢的人而已,你的好朋友不会怪你的。”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而且你很聪明,留了跟他见面的机会”,薛莲说,“而且他也没有女朋友,怎么就不能追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薛莲总算把钟琳哄好了 分卷阅读3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挂电话前斗志满满地说要去争取周峋。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电话挂掉后,这个问题重新出现在薛莲的脑海里。 周沐、钟琳,一起站在她的面前。 她像是被一整块铁皮包住,不透气,没有光。 晚上,她回到学校,刚打开电脑,看白天没空看完的论文。 密密麻麻,弯弯曲曲,字符,图示,统统游移。 踢掉鞋子就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 眼泪开始流,她恐惧,她发现她撑着去做事没有用,事情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不因为她艰难的努力而发生任何改变。 又或者,这些努力是有用的,只是,来不及了。 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还有想做的事情没有开始,可是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精神,她是如此轻易地就面临垮掉。 哭声越来越大。 薛莲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掀开被子,跳下床,津城理工的宿舍构造是上床下桌,她下来的仓皇,一脚踩空,腕骨处一麻,紧接着痛感密密麻麻。 chapter 18 痛感让她有了些许清醒时刻。 背着书包就往外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只是知道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 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是三个大字,来不及,来不及。 来不及真正爱他,他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来不及努力了,就算成功毕业了也只会是个庸庸碌碌的人。 来不及避开钟琳了,她成为了拥有未婚妻的人的情人。 来不及,成为一个健康、勇敢的人了。 找不到自己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奇迹,那就是自我。 爱情建立在拥有独立自我的基础之上,友谊、事业统统如此,自我,才是最基础的那个“一”。 而现在,她丢失了那个自我,成为了被情绪控制的人,像一个妖怪,时而阴郁,时而亢奋;她愤怒又无力,对自己的生活失去掌控,她是如此的差劲。 踉踉跄跄地,她跑出宿舍大门,仓皇间撞到了一个男生,厚厚一摞书散落一地。 薛莲已经满头冷汗了,头腔里全部是咚咚的心跳声。 “哎哟小姑娘当心点啊,我这书倒是没事儿,就怕你撞狠了毁容啊,工科女生嫁个人不容易的。。。” 男生喋喋不休,开着小玩笑。 天色昏暗,路灯也还没有打开,天气已经渐渐回暖,这个时间点也有教职工出来遛娃遛狗了。 她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趴在地上捡书,法理学,刑法条例,商法。。。 一本本书再次整理好,薛莲想起了寒假时那个莫名其妙要送她考研资料的学长,于是试着开口问了一句,“你是,宋临么?” “哟?怎么?还是我旧情儿?” “我是那个。。。八十八分之一。” 宋临乐了,“薛莲?” “啊。。。是我。” “缘分啊!”他一拍大腿。 “你这是。。。”薛莲暗自缓口气,跟自己说,注意力集中,跟他交谈,别去乱想。 “啊?啊。。。”他一瞬间想起来此刻的自己正在干什么缺德事儿。 原本宋临已经答应将法律的相关考研资料送给薛莲了,奈何他在学生会时有个相识的轻化小师妹,曾经给他的实验室提供过材料方面的技术支持,现在也打算跨考法学硕士,于是找他要资料,而薛莲开学后也把这茬儿忘到九霄云外,自然而然,为了还那个情,宋临就打算把书送给轻化小师妹了。天晓得继八十八分之一之后,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宋临支支吾吾,“这个,那个。。。” “你是不是要送给别人了?”薛莲垂首。 诶?这事儿让人这么伤心的么?他想。“别,别哭啊,来,师兄还送给你,不仅这套,再给你买套全新的,只要你别哭”,宋临顶着寝管阿姨的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哭丧着脸。 最后,薛莲带着一整套法学考研资料被送去了大学城中医院,宋临跑上跑下的为她办各种手续,缴费。 最后回到病房的时候,他手里还拎了一碗温热的皮蛋瘦肉粥。 她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刚刚小护士拉着他说,“怎么照顾你女朋友的?你看看这血压低的,56,什么概念知道么?这已经是人休克时的血压了!” 现在仔细看看,她还真是瘦,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苍白又美好,可还是她刚刚哭的时候好一点,更有生气一些。 粥轻轻放在床头,他调了调输液的流速,然后坐在病床边。 宋临虽然博士毕业过程多舛,这并不代表他很迟钝。 很明显,她不是因为那一摞课本哭。 整个人慌慌张张,像是在,逃难。 这都什么年代了 分卷阅读3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她居然能把自己搞到营养不良,脚伤的同时还低烧。 “身体这么不好,你该不会连带着心理也不健康吧?”宋临心想。 医院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目光所及之处洁白一片,扯着人的神经。 薛莲昏昏沉沉地看着天花板,觉得天旋地转。 闭上眼,一会儿,再睁开眼睛,醒不透,意识没办法集中。 翻个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垂头闭眼。 怔愣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来怎么一回事儿。 长长出一口气,总算,又熬过去一回,没搞出什么大事。 她伸手拉拉他的衣角。 宋临缓缓转醒,四目相对,眨巴半天没说话。 此时护士正好进来了,“这瓶儿快挂完了,一会儿还有一瓶消炎的,你今晚就住在医院吧。” “可以不住院么?挂完水就走?”她问。 “你这个样子还想出院?血压低成这样,我们根本不敢放你走,你前脚走出医院大门,后脚就又得被你男朋友送回来。” 薛莲囧,“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们这些大学生,一个个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小护士一边快速重新给她量血压,一边数落。 宋临挑眉看她,也不主动澄清。 “看看,血压才63,这样吧,你要是血压回到90,再来找医生批准你出院。” “好,谢谢。。。”薛莲听着小护士严厉又暖心的叮嘱,有些眼热。 “笑啥笑?好好照顾你女朋友。”小护士瞪了一眼靠在一边看戏的宋临。 “好的好的。”宋临嬉皮笑脸。 薛莲面无表情,“。。。。” 叮铃咣铛一阵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来吧,小女朋友,先把粥吃了。” “。。。” “不吃的话,血压可是很难升上去的哟,你今晚就得住医院咯” “。。。给我”。 当夜,她还是留在了医院过夜。 血压始终很低,医生很严肃地跟她说这个样子不敢让她走。 薛莲让宋临先回去,别别扭扭的。 “医药费我就手机直接转给你吧,今晚真的很谢谢你了。” 宋临看看她,“真要我走?” 他这自来熟的口气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薛莲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就有些依赖无能的症状,回避性依恋。她没办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无法自然地让人靠近。 “还有,对不起啊,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她单手揪着被角。 无论如何,他让今晚的她化险为夷。 “我不走了,你赶紧睡。” “为什么?” 回应她的是咔哒的开关声。 室内一片黑暗,“睡吧”。 之后她又在医院住了两天,才出院回校。 而这几天,周峋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往常类似的调戏信息都没有。 周末,她回紫金花园。 屋里冷冷清清,鞋柜前没有拖鞋,周峋应该是没回来过——他这个人,换鞋的时候拖鞋从来都是东一只西一只,从来不会好好放。 她换好鞋往厨房走,打开冰箱,将过期的牛奶和一些放了许久的水果清理出来,又拔掉冰箱的插头,冷藏室的冰太厚了,她打算将它融掉之后再继续使用,面条什么的也没存货了,前段时间因为实习都没有怎么采购过。 薛莲将各个房间的窗户打开,被单枕套统统拆掉扔进洗衣机,扫地拖地。 忙完这一切,她又穿着拖鞋去了楼下的超市。 拎了一大袋子的生活日用品和食材上来,她将这些分类整齐的放好,觉得有点饿了。 今天没什么事情做,可以好好做顿饭。 抓把黄豆,抓把红豆,再加颗红糖进去,倒水,打开豆浆机。 烤箱里烤根红薯。 电饼铛里煎着一小块萝卜饼。 厨房里热热闹闹,客厅里,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调台。 周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回来了?”她目光都没从电视机上移开,只轻轻淡淡的问一句。 这些天他心肝脾肺都憋出了火,当然,还是肾上的火烧的最旺。 周峋一言不发,带着火气走到她面前。 “喂,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这么几天没见,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她是不是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归零?只要不说话,假装无事。 周峋只觉得眼前的人蒙上了一层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双臂撑在她两侧,一手轻轻拍拍她的脸。 厨房里的豆浆机转起来了,里面热气腾腾,声响挺大。b 分卷阅读3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r   薛莲往后一缩,看向他。 “记住,是你,在求我救薛杨。” chapter 19 这么好的天气,还是不要吵架比较好。。。 厨房的推拉门没有关,豆浆的香气混着淡淡的红糖清甜飘散在空气里。 薛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害怕。 深吸一口气,她拽着他的领带吻上去。 这一刻的她小心翼翼又温柔,周峋顿觉火气更甚,咬住她的下唇。 现在的她,和前几天的她,哪一个是真的?还是都是面具? 大手从她的毛衣下摆滑进去,薛莲惊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她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能够吻得更舒服。 这份乖顺并没有让他放过她,周峋想,自己还真是悲哀,居然要靠威胁来让她屈服。 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骄傲? 内衣扣子很轻易地就被他解开,她人被高大的身躯压在沙发上,宽松的毛衣被周峋一把脱掉扔在地上。 虽然时已初春,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依然让她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地双手环在胸前,周峋粗暴地挥开,扯下她的胸/罩也扔在地上。 他的怒气已经烧的很明显了。 薛莲试着往他的胸膛靠,见他不排斥便双臂虚虚地环在他腰上,肌肤相贴,两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劲腰素手,强硬柔弱。 周峋将自己的衬衫也脱下,然后抱着薛莲,一手掐着她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腰,就那么让她坐了下去。 “疼。。。”,薛莲双手轻捧着他的脸,挺着腰想要抽出一点。 察觉到她的意图,周峋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干脆双手掐住她的腰,自己同时往上顶。 撞了个实在,也装了个实在。 薛莲呼吸停了一瞬,复而趴在他肩上急促地喘息。 这姿势他们基本很少用,因为薛莲的体力差,基本上他们在一起时都是传统姿势。 他不停的动,薛莲有些受不住,加上本身体弱,又是出院不久,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痛苦又舒服。 像一只浮萍。 似乎不满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强硬地扳过她的头,乌黑长发里一张白皙的小脸,双唇已经被她咬的充血,乌发雪肤红唇,周峋狠狠吻下去。 纤细的素手拂过他的腰,三角肌,肩胛处,这抚摸是那样地轻柔与温和,他恍惚间觉得,这一刻,她是爱他的,她愿意,她愿意和他这样的亲密。 只有这个时候的薛莲,才能让他感觉到她的真实存在,不再像孤魂那样游移。 他折腾了很久,薛莲最后气若游丝地倒在他怀里。 还好,没晕,她这样夸自己。 卧室里,他熟睡着,薛莲侧过身仔细地看他,此时的他人畜无害,他相貌生的好,面部起伏有致,线条凌厉,不笑的时候透着一股邪气的危险感,一笑便又生出稚气的可爱来。 横竖看着顺眼,她想。 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力竭。 她将他的胳膊拉开一点,自己钻进他的怀里,闭眼睡去。 呼吸相闻。 薛莲不知道一对正常的恋人是怎样的,他们的日常点滴,亲密争吵,这些她统统无法想象。 她不健康,家庭残破,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姐姐,同样的,她好像,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别人的女朋友,又或者,其实周峋不需要她做一个好的女朋友,从一开始,角色设定就是交易。 看吧,她连爱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正常。 一面本能地逃避,一面又逼自己去摆脱这一切。 她就在这样的纠缠里一点点地迷失自己。 chapter 20 很快就进入了阳春三月。 薛莲已经在研究院实习了一段时间,照例做些比较简单琐碎的工作。 她倒也不抱怨,新的环境就像一个可以喘息的小出口。 楼下的光头保安也跟她越来越熟,并不是因为她跟他后来又聊过天,只是因为每次光头保安值夜班的时候,薛莲都还在,他拿着手电筒经过楼道的时候,看见她总会为她留盏灯。 细细小小的恩惠总是最为打动人的。 生活越来越忙,寒假结束后,周峋也经常性地看不到人,她常常感叹,这富二代活得可比普通人认真多了。 白天她泡在学校图书馆里收集论文资料,是不是跑到实验室去做做实验,拿到一些实验数据,用以充实后期的论文内容——纵然大家都认为毕业论文是一件可以水过去的事情,但她依旧很认真的给自己安排了计划,别的不说,她只希望毕业设计里有自己的创意。 或许是大学四年没有怎么好好学习,毕业设计成了她弥补这四年的空洞的一个方法。 研究院 分卷阅读3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那边考虑到她还没毕业,就只是要求她周一、周三和周五过去上班,不过她一般周六也会过去,像研究院这样的以技术类为主的创业公司,它的工作日和双休日的区别其实不大,很多时候周末也会有一些同事过去工作,这不是硬性规定,只是大家都是年轻人,比较有激情,也愿意去拼搏。薛莲在这里也有些被感染,不管意义的问题有没有答案,但现下手中有忙不完的事情,就让她很满足了。 工作让她感到被需要,或许被别人需要,也是人生意义中的一种。 忙碌让人疲倦又平和。 周峋再次见到薛莲是在酒桌上——偶然地。 背到极点啊,这是她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今天是他们项目组出来谈合作,在薛莲还未加入之前,赵士兵他们就已经完成了初代产品——网球机器人,今晚是跟津城市龙娱集团的公子—陈谌的饭局。 陈谌的父亲——陈绍龙是龙娱集团的董事长,旗下主要经营休闲体育球场,而本市最大的网球场也归于龙娱。 赵士兵与陈绍龙相识于微时,加之龙娱也在传统的球场上寻求改进与突破,于是安排陈谌与他们谈。当晚,全组人都被要求去参加饭局,赵士兵在组内会议上说,这次谈好了,龙娱集团不仅会与研究院合作,而且对公司进行投资都是有可能的,要大家谨慎行事。 席间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周围人你敬我我敬你的,连带着她一起遭难,头已经有些发晕,于是她借口去洗手间,才得以喘口气。 她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哎,真是应该,谨慎行事啊。 “说说吧?不是回学校了么?” 他的西装扣开着,手肘搭在旁边的扶栏上。 “公司饭局。。。”她小声地回答。 餐厅里的温度有些高,身体里的酒精也产生着热量,她头脑昏沉,精神散漫。 不是,我这是公司饭局啊,又没干什么坏事,凭什么这么审我? 对,就是这么个理! 她抬起头,大无畏地望着他。 周峋不知道她这复杂的心理变化,只继续问,“喝了多少?” 哎,她瞬间偃旗息鼓,“没多少。。。” “你这女人,抽烟喝酒都占齐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多日未见,连批评都比以往软和了些。 “工作辞了”,他淡淡地说。 “不!”薛莲酒吓醒了一半,继而既愤怒又委屈。 他怎么老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的一切他都要插手?这是她自己的生活! 她转而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周峋,你花的钱,只够买我陪你睡觉。” 周峋脸色沉下来,“薛莲。” “我说,我的人生怎么过,由我说了算。”兴许是喝了酒,她说出了心里话。 “不识好歹,既无能又愚蠢,你的人生你说了算?你拿什么说了算”,他看似漫不经心,却说着足够刺穿她的话。 “说白了,你现在从紫金花园搬出去,就会立刻知道你的人生,在现实面前就是个陪葬品。” 薛莲的话像是他探寻已久的真相,她真的想离开,看来,有必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斤两。 她一把推开他,转身往洗手间跑。 周峋跟在后面,隔着门听到里面的人呕得天昏地暗。 好一会儿,没了声响。 薛莲就那么坐在地上哭,像是刚搭好的乐高被人一脚踹翻,告诉她这是假的,你想都别想。 眼泪在脸上纵横,后来就哭不出来了,眨眨眼才觉得脸上紧绷的厉害。 站起身,打开门,周峋人还在,她偏头看他一眼,“分手吧。” chapter 21 已经快凌晨了,这座城市没有一点沉睡的意思。 许多人依旧在夜里脚步匆匆,身心俱疲,却告诉自己,我在追求幸福。 薛莲坐在副驾驶上,眼睛始终望向窗外。 后视镜里的灯光和幢幢高楼一路远去,就好像她正在抛弃这个世界。 周峋的应酬还没结束,而她也没有心情再在酒桌上待下去,跟赵士兵发了个短信就直接走了。 赵士兵碍于眼前的陈谌,才没有立刻打电话给她发作。 “师傅,不去紫金花园了,麻烦您去津城美术学院。” 她一边低头发信息,一边跟司机说。 前方红灯,三十秒。 薛莲看着那满目的红光,就像是有恃无恐的恶魔。 车流缓缓移动,司机在十字路口掉了头。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她接起。 “舒春”,她喉咙里涩涩的。 “怎么?又跟那个混蛋闹崩了?” “。。。你别老这么说他。” “你就护吧。”电话那头的舒春恨铁不成钢。 她不知道,周峋对自己 分卷阅读3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好还是不好。 也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想报复她,还是留她在身边相互折磨。 毕竟,两个人谁都无所适从。 心都很空。 薛莲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喜欢他。 天下起了暴雨,师傅抱怨前方的路太难走,她笑笑,并不说话。 电话那头舒春还在批自己的学生,“嘿,哥们儿,你可以啊,手机藏画板后面看游戏直播,你说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呢?” 薛莲,“。。。” 又想起她高中那会儿躲着班主任玩手机,薛莲忍不住笑了,那个调皮的小女生已经变成小老师,开始教育学生了。 舒春当年以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但志愿却只报了津城美术学院,把班主任气了个半死,拎着她耳朵问她是不是傻了,她嬉皮笑脸地跟老师说,自己没什么大志向,就只想在家乡待着。 只有薛莲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是为了守那个年轻的化学老师。 “外面雨好大,你先过来我画室这边,我这边快下课了,一会儿一起回家。” 舒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嗯,那你先忙吧。”她挂了电话。 舒春今年也大四,她学的是国画,仗着自己的天赋和以前的老本成天吊儿郎当,加之专业课也比较少,大三那年她就在师兄师姐创办的画室里兼职,画室主要面对参加艺术联考的高三学生,说起来还是比较辛苦,因为是应试,所以训练安排的很密集,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就在画室里坐着,对着画板就刷刷地画一整天,舒春也就守这些学生一整天。 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安逸地度过青春岁月。 都很勉强,都很辛苦。 一边哭一边努力,因为想要去远方。 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车里放着城市广播,是很恶俗的情感电台,女人哭诉着自己的丈夫出轨。 雨幕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和紧张的情绪让她渐渐昏睡过去。 梦里是个大晴天。 那时她还没和他在一起,成天地目的不单纯,夜里窜到舒春的寝室里和她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才能接近周峋。从那个时候,舒春就管周峋叫混蛋,说是长得比女生还好看,就算现在不混蛋以后也是个混蛋,迟早的事,薛莲对此颇有意见,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两个人挤在不足一米宽的宿舍床上,盖着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薛莲,你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 “春,你知道吗?我爸妈走后,我就觉得,这日出和日落之间是一条固定的路线,日记本上从那时起就是一片空白,连流水账都不想写。”她轻轻说。 寝室已经熄灯,舒春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地难过着,不教人轻易察觉。 舒春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捏着她的无名指和小指。 她的声音像清清亮亮的溪水,又淡又凉,“这日子过着过着,就忘记了时间,连记忆都是多余的。” 好半晌,沉默着。 梦里的天空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月亮悬在树枝上,没有星星。 “这让我很恐惧,我害怕没有知觉地度过这些岁月,害怕自己遗忘生活中的情意。”说到最后,薛莲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周峋他,好像能让我感受到时间。” 舒春叹口气,翻个身面对她,拍拍她的肩,伸手去够她的脖子,想要拥抱她。 薛莲瓮声瓮气地,“舒春,我一米六八,你一米五八。” 舒春,“。。。你想表达什么?” “呃。。。” “你信不信,老子就算一米五八,照样能给你打个天下!”舒春觉得自己脸都憋红了。 “。。。还挺押韵的。”薛莲嗓子眼压着笑。 下铺的同学拨开窗帘露出个头,“好了亲爱的小春春,我们都知道全世界的鱼塘都被你承包了,安静点睡觉啊!” 此话一出,整个寝室的女孩子都轻声笑起来。 “姑娘?姑娘?” 司机将薛莲摇醒,“到地方了,你看看是这儿不?“ 她睡意朦胧地望着那块五颜六色的牌子,”原子画室“。 给了钱,下车。 灯光倒映在坑洼的雨水中,清风一过,光影微微漾动。 空气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她深吸一口气,加上在车上睡了绵长的一觉,此时头脑也比较清醒,心中舒服不少。 原子画室被几家商店挤在中间,小小的一个楼梯入口,每级台阶都很高,薛莲本身平衡能力不是很好,穿的又是高跟鞋,走得心惊胆颤的。 三楼的画室灯火通明,约莫有二十几个学生的样子,每个学生面前摆着一个红色的小桶,一大盒颜料盘,画笔在小桶里涮涮,在颜料盘里轻点,最后在画纸上挥洒,稚嫩的脸庞上面全是认真,只几个男孩子无聊地戳 分卷阅读3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戳画纸,又趁老师不注意地时候低头瞅一眼手机。 舒春今天穿着件姜黄色的短款卫衣,黑色的高腰紧身牛仔裤,脚上踩一双高帮的匡威板鞋,整个人可爱又简洁。 好友一直是这样积极地明亮,薛莲隔着玻璃看人,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 ”看,美女!“在墙角罚站男孩子朝舒春的背后一指。 舒春手上卷着一张薄薄的画纸,轻轻敲在男孩的头上,”你怎么不说,看,飞机呢?“ 他委屈,”真的是美女啊。” 她回头,薛莲冲她挥挥手,又提起另一只手的甜筒晃一下。 舒春简单叮嘱学生几句,看看手表快十一点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不要在街上逗留,赶紧回宿舍,明天一早我们练习素描。” 学生蜂拥,舒春挽着她的手臂啃甜筒,两个人混迹在一群学生中,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一根甜筒啃完,她冲薛莲伸手,薛莲将受伤的包装纸递给她,舒春连带着自己手上的包装纸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春,你还在等他么?“ ”等谁啊?“ “这个原子画室,是你起的名字吧?”薛莲说。 高一的时候还没分什么文科班、理科班、艺术班,大家都要修九门学科,舒春那会儿成绩还行,就是化学怎么也学不会,离子键、共价键她听着都犯晕,班里化学平均分都八十几的时候她能考不及格。 许晖当时带他们班化学,那会儿他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学生甚是头疼,他将舒春叫去办公室。 “舒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笑眯眯地问。 舒春也笑嘻嘻地答,“许老师,我就是不懂为什么原子是构成物质的最小粒子。” 化学的基本理论说服不了她,谁知道还有没有比原子更小的? “现在有论文出来了,说目前已知的物质最小单位是夸克”,舒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薛莲知道她在说什么,笑了,“你说许太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个表情?“ ”他能有什么表情?还不是就那副假正经的样子,然后告诉我们,科学是在不断被证伪的过程中进步的,横竖他都没错。“舒春撇撇嘴,胸腔里刚刚冰淇淋甜甜的蓝莓味。 就像当初他脸微红却仍旧假装镇定地说,舒春,我是你的老师。 许老师,许太阳。 许晖,我喜欢你。 “跟周峋一样,都他妈的是混蛋”。 “萌妹子不可以说脏话哟”,薛莲捏捏她的脸。 “走,带你逍遥去。” 舒春带着薛莲去了朋友的酒吧,夜里正是酒吧生意好的时候。 老板组织了几个人一块儿玩谁是卧底,桌子上除了几副骰子,就是几杯调制果酒,度数都不高,只有薛莲点的是一杯长岛冰茶。 舒春冲她眨眨眼,“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玩玩儿而已,这么认真干嘛?”薛莲低声道。 “啧,听人民教师的没错。” “。。。教师队伍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 玩儿个谁是卧底都要作弊。 几局游戏下来,舒春嗓子都喊哑了,薛莲面前的长岛冰茶已经见了底,喝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多高的度数,就是后劲有点大。 她脑子有些沉,头搭在舒春的肩膀上,“春,我要跟他分手。” “分吧分吧,我给你打个天下。 “嘿嘿嘿嘿”,薛莲傻笑。 酒吧里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薛莲却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旁边是年少时就嚷着要给她一个天下的女孩。 chapter 22 人人都说一醉解千愁了,饮了酒就可以睡个好觉。 可倒是很少人看见,过量饮酒的人半夜爬起来吐,从来睡不了一个整觉,神经是个奸猾的家伙,企图麻痹它的后果就是睡得更加不安稳。 半夜时分,月亮洁白莹润得像是一大簇海棠花。 薛莲套着舒春的一条睡裙,坐在落地窗前大口大口的喝水。 她想起一句歌词,“拿来长岛冰茶换我半晚安睡。” 知道这首歌是在高三的时候,那时早自习的时间已经提前到丧心病狂的六点半了,大部分同学进教室的时候嘴里都叼着个包子馒头,那会儿薛莲走读,常常帮同学带早餐,那一年她的书包很少背书本,鼓鼓囊囊地都是灌汤包、糯米饼和炒饭,这些校外小摊儿上的小食不见得比食堂的好吃多少,但那个时候,嫌弃食堂就像嫌弃妈妈做的饭一样,只有在后来离开之后,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在糟蹋什么。 冬天的早晨,早自习之后,大家都趴在书桌上补眠,班主任从后门走进来,跟文艺委员耳语几句,文艺委员点点头,跑到讲台上打开多媒体,下了个音乐软件,播放了一首 分卷阅读4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歌——追梦赤子心。 Gala 那一嗓子喊出来,趴在桌子上的人就跟一只只松鼠一样抬了头。 后来,就养成了个习惯,下了早自习之后必须唱首歌。 追梦赤子心唱了一个月,大家都开始抗议,文艺委员无奈,“那你们想唱什么嘛?” 当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社会哥”,大冬天地校服敞开着,双手插裤兜里,散漫地走上讲台,身姿松松垮垮,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双手撑在讲台上,点了一首《可惜我是水瓶座》。 “社会哥”喜欢一个水瓶座的女生,薛莲低着头继续看漫画,假装没有看到经过自己作为的“社会哥”,高中毕业好久,她才知道自己是水瓶座。 后来同学聚会的时候,“社会哥“也继续那么松松垮垮,继续喜欢另一个水瓶座女生。 全班同学那一次基本上没怎么跟上那首歌,因为语言不通,但却是听歌听得最认真的一回。 歌词对内地人来说是晦涩难懂的粤语。 可是很有韵味,像文言文难懂,却又像诗词一样典雅,让记性这么差的她记了这么久。 长岛冰茶换半晚安睡。 她看着窗外路灯发出湿漉漉的光,想,还真是,只睡了半晚。 ”不舒服么 ?“舒春坐到她身边,点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喝完酒半夜口渴而已,倒没不舒服“。 “你这体质,说弱吧,倒是抽烟喝酒都能扛”,舒春笑。 “这倒是”,薛莲放下水杯,朝身旁的人伸手,“烟”。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沉默地吸烟。 “我高中那会儿,读书还是很认真的“,薛莲没头没脑地来一句。 ”说点人话,认真?老子的漫画书都是你看完了的“。 薛莲凉凉地瞥她一眼,”我是看完课本之后没得看了,才拿你的漫画书。“ 舒春,“。。。” 可她无语一阵又笑了,是了,那会儿的薛莲就是这样,表面上乖顺的不得了,背地里啥幺蛾子都搞,当得了年级第一,和“社会哥”关系也好。那个时候的她,也不爱说话,但就是能够感受到这个沉默清瘦的女孩身上的意气风发——她是如此地自由,天地之间,她只属于她自己。 屋内没有开灯,舒春垂眸看着月光下的清瘦孤影,薛莲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蔓延开来的全部都是迷茫,再不似从前那般坚定。 那会儿她也什么都不拥有,人就像一片荒原,赤条条地,就剩一个年轻又莽撞的自己。 现在她也什么都没有,可相比那个时候,这个时候更像是一片废墟。 废墟与荒原,差别太大。 舒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心像是被挖了一块,“我他妈就说那是个混蛋。” “你行了啊,他对我不错的“。薛莲幽幽地说。 会盯着她吃饭,应酬回来很累还是会跟她扯皮,扯皮,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一种亲近。 她分得清好歹,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疏离与佯装生气。 是她自己的问题。 一个人太渴望拥有自我,依靠便成为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矫情不睡觉的后果就是,华丽丽地迟到。 第二天是周四,薛莲不用去研究院。 舒春怕她狠不下来又偷偷跑回去,于是拎着薛莲一起去画室。 ”你去给学生上课,我跟着干嘛呀?“薛莲困得想哭。 舒春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到薛莲手里,”乖,宝贝儿,把眼睛睁开再说话。“ 慌慌忙忙的一早上,就像高三那时无数个平常的早晨一样。 站在洗漱池面前的人漱完口就开始神游,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挤洗面奶打泡沫。 ”兄弟,动作快点,我要换衣服了!“ ”脱呗,反正我又不吃亏“,薛莲一下下揉搓着脸。 ”兄弟,这么久没见,你流氓了不少啊“。 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自从薛莲跟了周峋之后,她们两个便很少再联系。 昨晚两个人见到,也默契地不提这几年的空白。 确切来说,是薛莲单方面地不联系舒春,那个时候的自己,个性自尊强到极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不堪,甚至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后来,舒春好像也从越来越少的通话和越来越简短的信息里知晓了好友的意思,便也成全她的心思,只是默默地等她再次联系自己。 画室里,学生们齐齐整整地,”咦~老师,你迟到了~“ 薛莲躲着,站在一边笑。 舒春强装镇定,”咳,老师说话算话,迟到的人要受惩罚” “耶~”,学生们开始起哄。 教室里散乱地支着画板,比较拥挤,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薛莲看着这个白富美好友, 分卷阅读4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适应这环境的,毕竟从前的她又嚣张又矫情。 “咳,老师决定,让我最好的朋友,给大家当今天的画模~” “哇~是昨天的美女姐姐~“ 画室里满满的嬉闹声。 薛莲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春,一米五八的萌妹子冲她眨眨眼。 ”瞅瞅你这人气~,你说气人不?“舒春笑眯眯的。 于是一整个上午,薛莲就坐在画室前面一动不动,让学生给她画肖像画,而罪魁祸首则坐在画室后面补眠,醒了就装模作样地在教室里晃悠几圈,今天上午学生画画都很认真,舒春看着好友僵硬的躯体,甚是满意,果然美女就是好使。 中午午饭,薛莲狠狠宰了罪魁祸首一顿——附近最贵的砂锅粥。 两个人坐在店里共吃一份艇仔粥,温软鲜香的粥让人很是专注——连一个人坐在她们旁边都没发现。 “老师”,男孩出声。 薛莲,舒春,“。。。” “孩子,大白天的,这么吓人不太好”,舒春语重心长地教育男孩。 “老师,我想考津城美术学院”,男孩大剌剌地说。 “傻了么?我跟你爸妈说了,你是要考央美的”,舒春埋头吃粥。 “舒春”,声音年轻又清爽。 薛莲不动声色地看向舒春,好友头都没抬,手上的勺子却放下了。 她知道,舒春想起了那年,在办公室里毫无顾忌地喊许晖的那个女孩。 “春,你这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啊。”从饭馆出来后,薛莲试图转换好友的心情。 “这他妈的是报应吧。”舒春低头喃喃道。 薛莲单手搭在舒春的肩上,“没事没事,说明你还年轻,这年月,小奶狗可值钱了。” “可我他妈还是喜欢老狗怎么整。” “。。。。”,薛莲不知道许晖听到她将他比喻成老狗会是怎么个反应。 chapter 23 下午,舒春回了画室,薛莲则拿了舒春的钥匙回了她家。 先是把窗帘拉上,人扑倒在沙发睡了一个多小时,安安静静地。 清醒过来之后发了会儿呆,环顾四周,桌上一瓶盖儿都没盖的蓝莓果酱,眼前的茶几上几本室内设计书,她随手拿起翻了翻,里面几个比较简洁风的设计被铅笔画了圈。 她想起舒春说做国画赚不了多少钱,得换个门路。 现在想来,那个“门路”,大概就是室内设计了吧? 舒春从很早以前开始,就说自己的梦想是赚很多钱。她的家境很好,足够她挥霍纵情地度过一生,薛莲问她赚这么多钱干什么的时候,她总是打着哈哈说,谁还嫌钱多啊? 只有舒春自己知道,当年那句,“给你打个天下”,不是说着玩儿的。 朋友究竟该如何定义?淡如水?情同手足? 在舒春这里,就是想要带着薛莲去意气风发,依靠自己的力量,给这个孤独的女孩所有的灿烂星河。 薛莲伸个懒腰,站起身,开始帮舒春整理房间,她很会掌握分寸,东西弄得整齐,但不挪位置,免得她后面找不着。 厨房里的永久仿佛是摆设,和商场常年陈列在货架上的那些没什么差异。 打开冰箱更是空空如也,薛莲用脚趾都能想到她是怎么应付自己的一日三餐的。 在屋里晃了一圈,她大概知道这屋子里是个啥情况了,拿起钥匙手机出了门。 西城区。 周峋看着手上的资料,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挂名在津城工业大学下的研究院,背后的投资人一栏,除了几个香港商人,还有津城市的陈绍龙。 再仔细查下去,与研究院位于同一高新区的几个创业公司,陈绍龙均作为最大投资人站在背后。 龙娱集团虽然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企业,现在涉足机器人技术行业并不奇怪,但是,它的资金规模还没有达到能够同时控制这么多公司,这背后恐怕还藏着什么蹊跷。 原本他是为了薛莲去查研究院究竟是怎么个来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他放下资料,拿起手机,一天一夜了,她没有回家,没有回学校,也没有给他打过电哈 ,医院那边也没有人,面容渐渐沉冷下来,难不成还真打算不要薛杨了?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进来”。 “周总。” “嗯?有什么新进展?” “那个林浩,是薛小姐的直系师兄,应该是知道薛小姐与您。。。之间的牵扯。” 周峋,“什么叫应该?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来人赶忙回话,“知道,他知道“。 这几年没有可以在她的同学面前遮掩过两人的关系,后来每每涉及有关周沐的话题 分卷阅读4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周峋便想方设法的羞辱她,开着招摇的车去学校接她,任由她遭受同学那些探寻和鄙夷的目光,这都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薛莲还不是现在这幅认命的样子,周峋知道她喜欢自己,也就无所顾忌地把人往床上弄。 他想起那天她哭着说自己的成绩不好,恐怕,她的大学不仅仅是成绩不好这么简单。 这倒还真是薛莲的表达方式,难过的时候不说难过,只是说吃到的甜品太苦。 “周总?周总?” “嗯”,周峋回过神来。 “这个林浩恐怕没安什么好心,龙娱的陈绍龙又与周老先生是宿敌。。。” “好了,我知道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峋烂的阳光自顾自的挥洒,丝毫不受人心阴霾的影响。 周峋想,她应该要回来了。 超市里,薛莲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逛,脚步停在冰柜前。 一整面墙的冰柜全部是奶制品。 纯牛奶、酸奶、黄油。 她指尖一点点滑过贴在柜边的标签。 牛奶,拿一升装的还是小盒装的呢?小盒装的吧,舒春早上总是起不来,小盒装的可以拿了就走。 蓝莓味的酸奶,她拿起,认真看配料表,鲜牛奶、全脂奶粉、甜蜜素、阿斯巴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算了,她放下手中的蓝莓风味酸牛奶。 转头拿了几盒纯酸奶,想想,怕她闹脾气不吃,又挑了一瓶农家蜂蜜,几盒蓝莓,怎么的都比喝那个所谓的蓝莓味酸奶强。 购物车里越堆越满,薛莲总觉着舒春那里什么都缺,她都快过成一个流浪小孩了。 想给她做点吃的放冰箱里,拿出来热热就行的那种。 薛莲想了半天,决定做饺子。 冬天的大白菜很便宜,她挑了一大棵,又买了一块很漂亮的五花肉,让阿姨给绞成馅儿。 前前后后,七七八八,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一放下东西就开始洗菜剁馅儿揉面。 光影流转,从餐桌上到窗台,一下午就这么滑过。 大理石餐桌上满满的都是包好的饺子,她打开冰箱的冷冻层,用几个食品袋分装了这些饺子放进去。荤素搭配,营养齐全。 薛莲满意地瘫倒在沙发上。 今晚舒春回来就给她煮几个尝尝味儿,她想。 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拆了一包话梅。 坐在小天台上,她捏着本挺薄的小说看——薛莲有个毛病,看小说一定要一次性看完,中间稍微有点儿间隔,她便觉得情感脉络断了,从头开始读既让人疲倦又让人有种自我欺骗感,所以她很少看大部头的小说。 总而言之,薛莲在看书这件事儿上挺矫情的。 她没等到舒春回来就走了。 未完的小说扣在阳台上的藤椅上。 薛莲心中始终挂着事儿,这是无论做多少事情都没办法忘记的。 “吃饭了么?”她给周峋发消息。 “回来”,利落的答非所问。 “冰箱里有我之前准备的吃的,没吃的话随便找点吃吧”,她想了想,又补了句,“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夜晚的城市公交依旧不疾不徐,有着自己的范儿。 站在门口的时候,薛莲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于是敲门,没人应。她想,大概是在书房没听见,掏出手机打电话,依旧没人接。 再次敲门,打电话。 循环往复,她放下手中拎着的一小盒饺子,蹲坐在地上,头抵着膝盖,目光盯着墙上,想象那里有一个点,由这个点晕开一个宇宙。。。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霜寒露重。 她知道,他就在门背后,双手环胸,沉默不语,嘴唇抿成一条线。 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还有心思闹。。。 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开了,冷冷的声音说,“起来。” 薛莲迷迷糊糊地,“诶?” 周峋也不跟她多废话,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往屋里走,薛莲挣扎,“哎,饺子,我带了饺子。” “你先进去,我拿”。 室内,空气暖暖的。 厨房里,她开火架锅,将带回来的饺子上锅蒸。 没一会儿,她端着一小碟醋和一盘饺子放到茶几上,对沙发上的人说,“吃吧”。 “工作辞了。”周峋看着那盘冒着热气的饺子,声音淡淡的。 “周峋,我们好好说行么?” “辞了。” “你是怎么想的?给我个理由”,薛莲忍住气,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你是要解决问题。 “薛莲,你想过你现在在研究院是做什么的么?”“我的工作证上写着,技术部,薛莲”,她平静的说。 周峋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饺子,并 分卷阅读4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没有蘸醋,她想,他还是这个样子,不喜欢的就一点都不碰,无论那个搭配有多经典,都影响不了他。 就像自己,在他身边待多久,都无法影响他。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么?从前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是假的么? 又或者,只是小恩小惠,并不涉及爱? 一个饺子下肚,他喝口茶,“林浩,你认识吧?” “是我的直系师兄。”她隐隐猜测到什么,眉心扬起涟漪。 “工作是他给你介绍的”,他双手枕在脑后,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薛莲瞬间气得发抖,眼眶发红,“你查我?” 被自己看得很重要的东西,在他那里却是云淡风轻。 她接受不了。 “想想这段日子,你在研究院里做的是不是边角料工作?”他说。 薛莲本来就是爱多想的人,现在由于他暧昧的只言片语思绪更是拉都拉不住,乱想的每一种结果都让她心跳如雷,恶心想吐。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利用我接近你?”她呼吸频率加快,脖子泛红。 他不可置否,“你很聪明,如果你没有和我的这段关系,林浩也就不会找上你”。 “我其实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看得起我呢?都想利用我一把?也不看看我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跌坐在地上,低声自语。 那盘饺子已经不再冒热气了,春寒料峭。 这下自己可是真没用了,还以为别人真的是信任她呢,结果原来是这样,说句不好听的,她要是跟周峋分手,研究院那边也就辞退她了,薛莲恍惚地想。 她没办法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也越来越偏激。 周峋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所以把工作辞了,你要想上班,就来我公司。” 他是不是以为现在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薛莲眼睛红红的看向他,双手无意识的拧着他的衣领。 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也没过去几年,这个人还是自己当初喜欢的那个人么?又或者,只有她一个人变得这么差,所以看他也变了? 周峋看着她,心底莫名的有些颤,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认为他说的是事实,可她现在这幅可怜样子,又让人觉得她需要安慰,其中各种想法与感情交织在一起,,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低头吻她。 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深吻。 她如一叶孤舟,自己才是他的彼岸,周峋这样安慰自己。 他喜欢她依靠自己的感觉。 chapter 24 夜里刮了很大的风,她洗好晾在阳台的衣服被吹到地上。 薛莲起得很早,将衣服一件件收好,放到洗衣机里。 然后开始做早饭。 南瓜小米粥,两个人一人一颗鸡蛋,再把从超市买的小菜摆上桌,简单爽口的早餐就完成了。 她舀一口温热的粥,今天的南瓜买的很好,连皮都熬的很软烂,口感甜蜜绵软。 鸡蛋轻轻磕在桌沿,周峋看着她很专注地剥壳,她剥的很好,蛋白表面没有一点的坑洼之处。 不仅剥得很专心,吃也很专注。她的吃相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 薛莲再盛一碗粥,轻轻放在周峋的手边,“只吃个鸡蛋怎么能熬到午餐,多吃点。” 语罢,离开餐桌。 卧室里,她翻翻钱包,身份证,学生证,港澳通行证已经过期,她一一整理好。 然后拿出一个红色的u盘,走进书房。 打开电脑,打开文件,然后打印。 封面,内容,格式,她认真检查了一边,没什么问题,于是装订好后揣进了书包里。 她背着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周峋的一碗粥还没吃完,她一边换鞋一边说,“不要剩饭,好好吃完。” 周峋点点头。 两个人各自心事重重。 门轻轻撞上,周峋的勺子啪的落在碗里。 他胸口说不出的沉闷,昨晚看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不忍心地说,“实在不想辞职也没关系,没关系。” 薛莲平时并没有接触过他的公司,能有什么危险呢? 就这样吧,她要做这份工作就让她去,只要她开心。 她乖乖的待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 路上有几盆摔碎的盆栽,大概是昨夜的风太大了。 薛莲到了研究院,照例先泡杯咖啡,热热的喝一口,开始整理资料,做项目策划书。 技术部都是些技术宅男,大家的话都不多,都像大虾一样埋着头,躬身在座位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挠 分卷阅读4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挠鼻子。 她隔着文件夹的空隙看到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他是负责机械设计部分的,机械键盘被他垫得高高的,十指相当灵活,薛莲想起之前团建活动的时候,有人组织打排球,他好像很弱来着,满场跑,然而一个球都没接着,高瘦高瘦的,身体协调性却不是一般的差,想到这里,薛莲忍不住笑出来。 对面的人抬起头,诧异地看她一眼。 薛莲歉意地点点头,假装正在看手机。 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有人站起身来哐地一声扣上了。 忍不住再次透过缝隙瞧过去,他整个人都扒在了电脑屏幕上,薛莲想,他天天这么用眼,居然也没近视,连眼镜都没戴。诶?不对,万一戴的是隐形眼镜呢。。。 就这么神游着,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去另一栋楼的食堂吃饭。 公司食堂不是一般的难吃,清炒土豆丝能有小拇指那么粗,米粒永远是松垮着没有筋道。 她在食堂窗口勉强选了两样菜,滴的一声刷了饭卡。 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她将剩下的饭菜倒进了指定的容器里,放好餐盘。 午休时间,她趴在办公桌上,睡不着,一偏头,几个男人像学生时代一样围了个圈儿,组队打游戏,这个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生动而通知,按照整理好的日程表,接下来要开个项目会议,讨论阶段性的工作。 大家手中拿着笔记本陆陆续续地进了会议室,赵士兵照例不在,会议由林浩主持,薛莲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林浩,总觉得头晕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不过也不只她,比如她旁边的人,坐的很直,手上的笔就没停过,她再一看,笔记本上是个皮卡丘,画得相当好。 漫长的午后,冗杂的会议。 林浩心满意足的结束会议是在两个小时后。 她怀里抱着文件夹出会议室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接起,“喂,你好?” “你好,研究院的快递已经送到十三栋楼下,请您下来拿一下”。 “好的,请您稍等”,她顺手将文件夹放在自己的座位上。 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红色的指示灯亮起。 她看着一层层变动的数字,叹口气,认命地往楼梯间走。 风吹了一整天,所以天空中没什么云,辽远明净。 快递小哥递一支笔给她,她一一签过,然后按照重物在下轻物在上的顺序,将东西摞好,搬上了楼。由于刚来没多久,她人有些认不全,只好先将对得上号的人快递送到他们手里,再慢慢问相熟的人谁是谁。 做完这一切,她又开始整理预算表。 数字密密麻麻,它们来源于精确的数学概率模型,客观又合理。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照例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她想起学生时代,那个时候只要打了下课铃,老师多拖一秒钟的堂,在学生的眼里都是罪大恶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那个时候的我们,拖堂会缩短以后的加班时间呢? 公平的交易。 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死扛着。 晚上九点,她关掉座位上的台灯,看看赵士兵的办公室里,灯仍旧亮着,林浩还在。 她翻出书包里的辞职报告,打个哈欠,敲门进了办公室。 三页的报告不多不少,轻飘飘的。 林浩诧异,“怎么突然想要辞职?” 薛莲笑着说,“师兄,我生病了,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我可以给你两个月的假期。” “不了”,她神情安静。 这个时间点,电梯也空下来了。 电梯里,她安然地靠在一旁,看着对面仪表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过头,避开。 到一楼的时候,两个保安正交班,一个人操着乡音问另一个人,“你吃饭没?没吃的话我这里有中午打的一份,给你吃。”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不容易。 她笑笑,还是转头走了。 没回紫金花园,去了医院。 其实探视时间已经过了,走道上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她贴着墙壁慢慢地走。 打开病房的门,她轻轻地走进去,陪护床上蒋梅发出轻微的鼾声,白天照顾薛杨应该很累了吧?她想。 薛杨则夜晚白天没差别,闭着眼睛沉睡。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看见仪器上那条起伏的生命线。 明明心脏还在跳动,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她很平静地伸出手,覆上呼吸罩。 突然间灯被打开,周峋冲进来将她一把甩开,“你在干什么?!” 床上的蒋梅也被惊醒。 薛莲几乎是被周峋拖出了医院。 他将她塞进车里,锁了车门。 满眼通红,薛莲几 分卷阅读4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乎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落泪了。 “薛莲,你究竟怎么了?”他声音嘶哑,眼眶滚烫。 如果不是他今晚恰好来医院接生病的母亲,如果迟一秒没看见她进电梯的身影,那么这一刻,她是不是就成为了杀人犯? 她回看他,“周峋,我有点困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车里的檀香淡淡的,人心却漂浮不定,无所依托。 “就这么想离开我?”周峋伏在方向盘上。 视线渐渐有了焦点,薛莲渐渐清醒过来,她不断的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她刚刚做了什么? 真的走不下去了。 “嗯,我得离开一阵子了”,薛莲低头。 我没办法了,我已经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你帮我照顾薛杨好不好?” “我呢?薛莲,你这么极端的想要杀了薛杨,就是为了离开我?”周峋紧紧握住她的小臂,额前几乎渗出血珠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要怎么说,说自己生病了,说自己找不到自己了,说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了。 chapter 25 她的声音那么轻,却像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呢? 还是摔门而出么?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最后一根稻草总会到来。 两个人相对着坐在沙发上。 周峋觉得她应该是没什么感觉,整个人都迷茫着。 就像是爬了很久山的行人,任何树木花草溪泉都不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只想知道那条路离山顶最近,以最荒诞的方式让自己停下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脸上苍白无光,长发柔顺地搭在肩头,倾泻至背。 周峋一直都觉得,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像是吸食了她所有的精血,所以她才这么瘦。 夜里她在他身下的时候,长发缠着他难舍难分。他双臂撑着,抬高身体看她,爱欲间,她像是一只孤魂野鬼。 在故事濒临结束时,苦涩的回忆就成了例行之事。 “头发剪了吧。”周峋忽然说。 薛莲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座雕塑,对他的话也没有诧异。 这让他觉得,她好像能够明白他在说什么。 黑色的薄款紧身针织衫贴身,她的肩胛和蝴蝶骨处冒得高高的,透过这黑漆漆的毛衣似乎都能让人想象到那嶙峋尖锐的皮骨。 她的笑、健康、眼睛里的水分,好像都被这几年的时光熬煮干了。 整个人似乎发出了焦糊刺鼻的气味,像是尸体被火化的气味。 周峋心里一惊,紧握着的双手微微颤抖。 两个人都不说话。 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 又好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问题已经如同火山喷射出的熔浆,以铺天盖地之势缓慢又凶猛地袭来。 这一场沉默的对峙。 说不出话,可除了呼吸,总得做点什么。 他转过身,双手穿过她的腋下,绕到她的腰腹上,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后,落在白皙的肩颈。 双臂一点一点收紧,好像她生来就是他的一部分,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很久,打电话的人孜孜不倦。 最后,周峋伏在薛莲的身上喘粗气,电话还在想着。 他就像厚重的一座山,压着她有些闷,但她却伸出双手抱着他,周峋的头枕在她的胸口,呼吸喷洒在那里,她觉得又痒又舒心。 最后,手机振动着掉在地上。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捡起。 “喂?” “周峋,你在哪里?” “妈?”他心里一沉。 身边的薛莲,和隔着手机的云韵,不见面也能产生让人心颤的恐惧。 “你忘记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么?”电话对面的声音像是一只嘶鸣了一整个夏天的秋蝉,下一秒就要死去。 烟雾散去的这一天,朦胧的美景显出暗淡与寂灭。 周峋没有说话,他离薛莲很近,她没理由听不到,可她仍旧没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陈姨说,她还流掉了一个孩子,对吗?” “让我自己解决。”周峋在许久之后,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曾经害怕的事情发生,他却忽然感到一阵心安。 终于,终于有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了。 就在这一瞬,他像是醍醐灌顶般,心揪着,看向昏昏欲睡的薛莲。 是这样么?你是因为我,所以才要离开我么? 她怀有爱情,然后年轻的温度又死在爱情。 离开,将成为她拥有新生命的 分卷阅读4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机会。 周峋愣住了,他觉得周边环境开始迅速发黄破碎,甚至耳边那如厉鬼般的哭喊和谩骂都变得隐约。 “你是不是过得很苦?”他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一张一合间唇瓣互相轻蹭着。 说不出的缱绻旖旎,却带了绝望的意味。 一个人,究竟要在这红尘中挣扎多久,才能放弃所有感知,放弃最爱的人? 她感觉到有水滴在脸上,像雨水,可是又烫得人心口又酸又疼。 微微张开眼,薛莲看见,那个人的眼睛里全部是她,他像一头野兽,红着眼,像是要吃了她。 不是恨,可也爱得面目全非。 这个故事,终于迎来了结局。 经过这样漫长又沉闷的细碎点滴,终于有人举着把刀,来斩断他们的联系。 一个月后,粤东的一家蒸饭馆里,她点了一份冬菇滑鸡蒸饭。 九十八号,她将牌子放在临过道的一边桌沿。 脚边是一个小小的黑色行李袋,背上的双肩包卸下来放在腿上。 下午一点,饭馆里人如潮。 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甚至脏碗都还没收,新一波饥肠辘辘的人就坐下了。 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能指望服务员拿着抹布来擦桌子了。 薛莲从书包里翻出一筒卷纸,按着虚线印记折叠两格扯下,开始擦桌子。 油腻腻的桌面很快被擦干净。 再次扯纸,擦桌子。 如此来回。 她擦桌子很认真,低扎着的马尾跟着用力的手臂动作轻晃,额前碎发被拨到耳后又落下。 像个神经病一样。 餐来了,她放下纸巾,开始吃饭。 周边偷瞄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知道吃饭。 已经是暮春四月,粤东的天气很嚣张。 津城的冬天,就像上辈子的事了。 她穿着一件姜黄色的棉质短袖,牛仔短裤,脚上踩双清仓大甩卖时买的板鞋。 露出的四肢细长,像一只黑色的蜘蛛。 店里的风扇呼呼的吹着,混着嘈杂的人声,夏天的气息更浓了。 蒸饭上面铺着冬菇滑鸡,她用筷子轻巧一拨,薄薄的一层下就是米饭了。 一口菜,刨好几口米饭,中途,她拿起桌上的酱油浇在米饭上。 十六块钱的一份蒸饭,她吃得干干净净。 胃口不好的毛病,在饥饿面前萎靡不振。 她拎着行李袋出了饭馆,往地铁走。 一个多小时,站内换乘了四次。 按着手机上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薛莲看着蓝色的门牌号,南宝路三号,敲了两下门。 滴的一声,电子锁解开。 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走了出来。 ”你好呀,你是新来的义工薛莲吧?“女孩的语调欢快高昂,像是在唱一首儿歌。 薛莲点点头,并没言语。 ”先进来吧“,女孩伸手,想要接过行李袋。 她笑着摇摇头,”挺轻的。“ ”哎呀别客气嘛,来到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陪伴的嘛”,她一把将行李袋拽过去。 薛莲眉头皱了皱,又很快恢复了安静的神情。 “对了,我叫张静,大家都叫我小静”。 “嗯。” 薛莲跟在张静身后,关上门,转身,她看到了一个五六平米左右的小池子,池子中心是个一平米左右的小花圃,里面是几株长得歪歪斜斜的紫罗兰。 张静扭头给她说,“这池子里还有鱼和乌龟呢。” “什么鱼鱼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子那叫锦鲤。” 薛莲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t恤,黑色大裤衩的年轻人倚靠在客厅门边。 张静翻个白眼,“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那位有故事的那位青年老板。” 她想起在网上看到的那则招聘消息,第一排写着,“惜故小院,一个拥有有故事的小老板的青旅。” 狗屁不通。 然后她办理了休学,拎着行李袋南下。 小老板嘴里咬跟烟,一手点打火机,一手护烟,抽一口,冲薛莲扬扬下巴。 张静无语,“就不能好好打个招呼。”转头对薛莲说,“这是老板,他叫秦遥。” “你好,我叫薛莲。“她说。 chapter 26 周峋坐在津城理工大学的教室里,脸上神色淡淡的。 天气很好,冬天已经消解在树枝抽出的新芽里了。 好像是一天之间就填满了冬春之间的缝隙。 还是一身平整挺括的黑色西装,扣子解开,单手搭在深棕色的椅背上。 毕业季不紧不慢地来了 分卷阅读4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 他已经不知道人在何处。 人? 周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 不是女朋友。 情妇? 可是,他只有她一个。 “周总,原来您在这儿啊”,自动化学院的女辅导员扒着教室后门。 他掐灭手中的烟,“时间到了么?” “是的,讲座马上开始了,我过来带您去圆弧报告厅。” “走吧。” 女辅导员是刚毕业的研究生,工作没多久,就遇上了毕业季,自动化学院邀请了几位优秀校友回来作讲座。 周峋历来是不参加这样的活动的。 可是,他已经有一个月找不到她人了。 在她办理休学的时候,津城理工的教务主任就已经通知过刘开勇了,刘开勇被余春兰推开,余春兰扯着薛莲,只来回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跟那个谁闹崩了?” 那个谁,那个谁。 两个人在对方的生命里都没有一个可以说出口的身份。 不见天日。 薛莲当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哥哥留学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毕业之前够了,薛杨也有人管,你们放心。” 余春兰偃旗息鼓,无话可说。 “小莲啊,你快要毕业了,就剩半个学期了,撑一撑不行吗?”刘开勇的五官皱到一起,一幅苦相。 “舅舅,我只是休学,过段时间还会回来继续完成毕业事宜的,最后毕业证也会拿到的。”薛莲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 “再撑一撑,再撑一撑。” 薛莲还是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刘开勇。 教务主任急着去吃饭,只丢了句,“你们商量好再来找我吧”。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撑一撑,再撑一撑。 可是撑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你可以歇一歇,你可以的。 好像走了很久的人,连喊累的资格都没有。 坚强不是阻止人流泪的理由。 刘开勇给周峋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钟琳吃饭。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周家已经对外宣布将与钟家结亲。 急匆匆地,像是怕被淤泥沾染。 “请问,是周先生么?” “我说过了,没事不要打这个电话”,周峋的语气严厉。 曾经余春兰背着薛莲找了周峋,哭诉生病的薛杨已经让他们的家庭不堪重负。 这本该是他所乐见的场景,可他却只觉得薛莲点儿怎么这么背,然后给了对方一张支票,条件是不可以让薛莲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 余春兰拿了钱自然是喜滋滋,巴不得薛莲不知道这事儿。 所以,谁说周峋不了解她? “小莲她,她要休学,我拦不住。。。”,刘开勇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周峋捏着手机,目光落在对面的钟琳身上。 今天吃得是日料,她点的是一份石锅泡饭,勺子轻轻将面上的番茄牛肉拌进汤饭里。 chapter 27 或许是对面的视线太强烈,钟琳忍不住抬起头,一开始是欣喜,慢慢的又冷下来。 他看的不是她。 钟琳单纯,但她并不傻,她甚至是敏锐的。 又或者,每一个女孩子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五感都是灵敏的。 她继续拿着不锈钢的长柄汤勺认真拌饭。 “周先生,你劝劝小莲吧,她真的不能没有毕业证。”刘开勇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一个毕业证,就能让她的生活彻底绝望么? 周峋忽然想起那次她的大哭,“她申请休学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小莲她只是说她想要休息一下,她觉得累了。” 什么事情足以让她累到想要杀掉自己的亲弟弟,放弃自己的人生? 周峋看着手中的那张诊疗单,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平整的纸面出现波澜。 一张诊疗单,就像一根丝线,串起了之前她诡异的种种行为。 常常半夜翻个身,他长臂一伸,扑个空。 卫生间的灯是暗的。 他朦胧着去找,在楼梯拐角处就闻到烟味。有时候不抽烟,就只是哭。 那个时候,他倒是没往深处想。毕竟,一个醒不过来的弟弟,和一个回不去的家,搁谁身上谁都得崩溃。 她还算好,白天在人前神色如常,只在夜里显出原形。 周峋有时就那么隐没在黑暗中陪着她,有时她抽烟抽得狠或者是哭得太久了,他就会故意在楼上弄出点声响,等她慌忙的收拾好场面后,他便下楼,假装半夜口渴找水,再把她带回房间,抱着她睡觉。 最近的一次 分卷阅读4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不对劲,不是哭泣,也不是抽烟喝酒。 白天她工作一整天,大半夜的,一个人还炯炯有神的坐在书房看论文,收集要写毕业论文的资料。 连着三天,都是这个样子。 周峋自己都不知道,他靠着门边看着大半夜兴奋的她,眼眶热热的,红红的。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意外的孩子。 带着一种抓不住她的恐惧感与愤怒感,他推开书房门,大步走过去,将人拦腰抱起。 她还很精神,挣扎个不行。 他吼她,“老实点。” 薛莲默默缩回他怀里,顶小声地说,“怎么了。。。” 回了卧室他也不放下人,用抱着小孩的姿势抱着她。 周峋从来不知道,他的安全感可以如此地匮乏。 失去周沐时的心情,又回来了。 人从思绪里抽离出来。 他打开电脑,双手颤抖着输入躁郁症三个字。 其中一个词条提到,“三甲综合医院,心理卫生科(精神科)就可以确诊。” 原来,问了这么多次她怎么了,只要这样简单就可以知道。 他打电话给秘书,“跟津城理工那边打个招呼,同意薛莲的休学申请。” 静默片刻,他又拿起手机,“妈,你别为难她,我同意跟钟琳订婚。” 女秘书手中抱着文件夹,敲两下门,进来,“周总,下午的会议是这么个情况。。。” 甜美的声音梗在喉里。 小秘书看到,他们那在强大的竞争对手面前懒洋洋放狠话的老板,双手交握着,额前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那因为紧咬而硬的像钢铁的下颚。 他在流泪。 谁也不能再阻止她自由,包括他。 谁也不能。 薛莲看着教导主任以近乎谄媚的姿态给她办休学手续,想起了大二那年挂了几门专业课,本来要降级的,可周峋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她便只需要报名重修了。 无所谓了。 是他,还是不是他。 他大概知道了,薛莲垂着头想,教导主任还在耳边唠唠叨叨。 这一回,轮着她说,“剩下的事情,您看着办吧。” 就让我借着你的风,再嚣张一回。 她从工学楼慢慢地走出来,单肩背着书包。 快到四月了,津城已经不像冬天那么灰白萧瑟了。 手机震动两下,她掏出来一看,是课程提醒。 选修课,晚上七点半,教学二号大教室,古代服饰。 这是她上学期临近期末时选的课,其实她的选修学分已经够了,但还是选了这门课。 只是想要在大学里,好好上一门课。 刚开学没多久,同学们的学习热情都还挺高。 自习室里的人还挺多,她从门口走到头,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位置。 从书包里掏出手账本,一支笔。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一一写下来。 一只翅膀已经不怎么灵光的鸟,还能再飞么? 她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心动不已。 晚上七点半,路上的学生三五成群,有些单手骑着单车,有些走路。 有的往食堂走,有的往教室走。 薛莲走到二号大教室的后门,坐在了最后一排。 坐了会儿,教室里的学生多了起来,但大家都默契地将第一排空着。 教室后方密密麻麻,前面却空空的。 她想了想上这门课的初衷,于是背着书包站起身,坐到了第一排。 刚落座,就有人坐在她旁边。 扭头一看,钟琳正捏着杯珍珠奶茶,书包一卸下,人就开始抱怨,“第一节课你怎么不叫我呀?”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咱俩一起选这门课的时候,我让你上课的时候喊我一声啊。”钟琳撇嘴。 “对不起。。。“,薛莲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老师还没进教室。 大教室里叽叽喳喳,有的人啃着个全家的饭团,有的则干脆端份儿炒粉吃。 “周峋他跟我约会了。” “好事啊,怎么这个口气?“薛莲盯着暗红色的书桌表面,轻声说。 “他盯着我看,可我总觉得,他看的不是我,或许是周沐,或许是别的人,总之不是我。”钟琳咬着吸管。 “不要想太多。”她看到暗红色的桌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电机学的公式,看来,这个座位曾经是一位前辈啊,薛莲想。 “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吧?这也很正常,他毕竟不小了。。。”钟琳用吸管戳塑料杯里的珍珠。 “他会和你在一起的”,薛莲想,老师迟到了。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吗?”钟 分卷阅读4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琳拽着她的中指。 “对啊,你这么好,他会和你在一起的。”她笑着说。 钟琳觉得她说得很笃定,好像看到了未来,让人忍不住相信,她觉得薛莲一直都有这样神奇的力量,让人忍不住靠近。 粤东,惜故小院内。 薛莲来的第三天,大部分工作已经上手了。 倒不是她有多聪明,只是专注而已。 不想去想任何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当前。 她在前台翻文件,将要退房的客人标出来,一会儿让清洁阿姨过来打扫。 小院儿里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午饭点儿,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本来让她一起去,但她说街上人流量太多,她觉得不太舒服。 张静走之前凑到她面前,“我帮你带一份回来,想吃什么?” “饭吧。” “。。。什么饭?” “米饭”,她闭了嘴,像是反应过来了,再补充,“蒸饭,冬菇滑鸡蒸饭”。 “好。” 院儿里静下来,她再次低下头做刚刚没做完的事情。 拖鞋耷拉着,啪嗒啪嗒的。 秦遥揉了揉头发,“都出去吃饭了?” 没人回答。 “喂。” 薛莲四下里看了看,没人。 “嗯”,她答。 “有带饭吗?” “有。” “那就好。”秦遥打个哈欠,身上的白色短袖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只不过是我的”。 那轻巧的声音,让秦遥的半个哈欠梗在胸口。 正当两人处于诡异的沉默之中时,昨晚入住的一个旅客捧着个盒子走进来。 “十五块钱,新杯子,刚刚买的。”旅客像自由女神高举火炬一样。 她面无表情的说,“哦,那要好好珍藏哦。” 旅客乐呵呵的,更开心了,“那是那是。” 小老板嘴里叼着的烟吓掉了,他咳一声。 秦遥吸口烟,灯光下烟雾琉璃焕彩,这冰坨子,还真他妈有点可爱。 这才四月,粤东的温度已经有些烤人了。 院子里的阳光很盛,小池子里插着的竹竿远远看就像断了一样。 薛莲微微恍神。 前台电话响起,她接,“你好” 对方的口气有些不耐,“我找你们老板。” “小老板,有人找”,她举着电话,还是没什么表情。 秦遥瘫在沙发上,微微抬起眼皮,好一会儿站起身。 她从前台走开,给他腾位置。 “谁啊?” “你大爷。” “宋临?”秦遥摸摸裤兜,没找着烟。 “正是你大爷我。” “干嘛?”没找着烟,他软泥怪似的靠在前台上。 薛莲在不远处看着,觉得秦遥上辈子肯定是个变形虫,想怎么瘫就怎么瘫。 chapter 28 午夜,天空黑漆漆的一片,这是这座城市最为静谧的时刻。 幽深雅致的大宅子,林木茂盛,其中园子中亮着的灯火微微颤动。 太静了,下一秒像是会窜出野兽。 三楼的主卧中。 保养得宜的女人平躺着,长长的发丝并不凌乱,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这是日久天长所形成的关乎所谓教养的习惯。 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那是杂糅了焦虑与恐惧的一种情绪,被困在梦境中,迟迟挣扎不出来。 梦里。 云韵那天正陪着周峋出席一个商业酒会,他的公司刚成立没多久,还需要各个方面的人脉资源,当然,周峋并不想完全倚靠家族企业站稳脚跟,可也并不排斥借借父亲的东风。 要想做成一件事,就得又硬又软。 “是啊,陈总,你看我们家这小子,寒掺的连个女伴都没有,还得拉着我来。”云韵笑道。 对面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不矮,体型微胖,脸上风霜雕刻的痕迹明显,“周夫人说笑,周峋那还不大把女孩子追着呐?” “哪有陈公子远负盛名”,云韵的脸上仍就是笑意,只淡淡地像一层雾。 陈绍龙的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正常。 娱乐头条的标题常常是,龙娱集团公子陈谌夜会女友之类的。 周峋自然是插不上嘴的,他站在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场景。 两个人手里各端着一小杯香槟,电光火石,不动声色,互相比谁家儿子好。 不远处小舞台上的小提琴手正沉醉在音乐里。 周峋突然很想乐,这跟平常人家比谁家孩子分数高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喜欢云韵在外人面前维护他的样子。 不 分卷阅读5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过一刻,明暗变幻,华丽的宴会厅颜色逐渐褪去。 风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瞬间大雨倾盆。 周峋很诡异地笑着,递给云韵一只手机,“妈,电话。” 她心神不宁,接起,“喂?” 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一样,时空再次变换。 穿着白袍的人微微躬身,清醒又理智地说,“不好意思,周沐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八个字在空气中回荡。 然后,穿着白袍的人又变成了周峋,“妈,我要娶薛莲。” 她再也受不了了,从医院的大楼一跃而下—— “云韵,醒醒,快醒醒”,周皓轻轻推云韵的肩。 人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夜变得更沉更黏了,孤独与悲伤在这座深宅里弥漫飘荡着。 “沐沐她在叫我,她在叫妈妈”,云韵恍惚。 周皓不知道如何答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天幕混乱如世界之初。 周沐已经死了四年,这四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让人不得安宁,安慰的话已经说尽,他已经词穷,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同时作为一个理智清醒的社会人,周皓深知,周沐的死不能成为向哪一个人复仇的理由。 那一场车祸,由专业人员清楚划分了责任。 肇事司机付出了牢狱的代价,薛杨至今躺在医院,至于那个似乎置身事外却又与他们牵扯不清的薛莲,就更怪不着了。 谁都怪不着。 这一切,都只是碰巧赶上了。 周皓看着神志不清醒的云韵,他想,她大概不是在恨那两姐弟,而是在恨她自己。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下一秒,云韵揪着她的头发,“都怪我,都怪我,我的女儿我没保护好。。。” 好像有人应该为这样的场景道歉,可又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时隔几年,还在痛苦的,都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的。 如若自己不肯放过,又怎么向前走? 云韵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被遗忘掉,曾经年轻可爱的生命变成只每年见一次的黑白照片,看,身边的人渐渐又开始正常的生活,就像周沐不曾存在过那样。甚至周峋,还与薛莲在一起。 她愤怒,不行,你们谁也不能忘记她。 黑夜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那么地漫长,阳光很难叫醒她。 “周峋,他是沐沐的哥哥,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声音带血,凄厉瘆人。 “云韵,你醒醒,你醒醒!”周皓低吼。 “醒醒?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忘记我的女儿?你们做梦!” 快乐与幸福是怎样消失的呢? 它们消失在,执念中。 钟琳与周峋的订婚宴名动津城。 人人皆赞,良辰美景好姻缘。 当晚,周峋在酒吧醉生梦死,宋临一脚踹过去,“他妈的,有钱又有老婆,还得瑟着买醉,你小子欠揍啊。” 他歪斜着身子,单手搭在脸上。 宋临凑到他旁边,“我说真的,咱们这家世,有几个不得牺牲自己的婚姻?再说了,咱这小半辈子都享乐。。。。” 话音戛然而止。 “我的娘诶?哭了?”宋临一脸惊恐。 周峋还是那副样子,一动不动。 酒吧里灯光昏暗,人的面容因着光影修饰都变得诡异而华丽,艳丽如妖魔,冷峻如神佛。 独独不像人。 “我说,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吧?”宋临抿抿唇。 “还惦记白梦?” “不应该啊。。。” “你虽然比起我来,对女人了解是少了点,但不至于对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情有独钟啊。。。” 宋临唠唠叨叨,说了一会儿也没人答他,只觉得口渴,将杯中的龙舌兰一饮而尽。 今晚酒吧里来得是个挺著名的乐队,确切的说,乐队不咋地,主唱挺牛逼。 “爱要怎么说出口,我的心里好难受。”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子坐在高脚凳上,清唱了一句。 周遭稍稍静了些。 不甚高明的贝斯声、吉他声、琴音加入。 “第一次握你的手,指尖传来你的温柔” “试着找寻自我,何必为爱蹉跎” 一曲结束,那个主唱安静了很久,他好像知道自己在演出,可又好像只是唱给自己听。 酒吧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没心的人居多,可依旧存在有情人。 “这主唱挺有个性的,叫肖恩,搞乐队搞得风风火火,谈恋爱也谈得轰轰烈烈,就城南江家大小姐,可着劲儿追着他跑。。。”宋临看周峋听歌听得认真,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周峋看他一眼,动弹了一下,背对着他。 宋临, 分卷阅读5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 “瞅你这幅德行,还周总呢,个垃圾玩意儿。” “跟你说一声,我过几天要去粤东一趟,一个兄弟那边有点事。。。” 话被打断,“去哪儿?” “。。。粤东”。 半天,又没话。 “你想去?”宋临试探着问。 安静。 “叫声爸爸就带你”。 安静。 “。。。你现在叫爸爸老子都不带你!!” 宋临只觉得跟这么个闷葫芦兄弟交流太痛苦了,胸口血都闷了几升! 惜故小院的位置挺好,位于粤东的老城区,周边都是老旧的历史建筑,再加上两条繁华的商业街,就算不是节假日,青旅里的旅客也不少。 来往的人一多,吃喝拉撒的事情也就多了。 比如,拉撒。 惜故小院一共有六个房间,其中只有一个房间有独立浴室,于是将这个房间优先安排给了女生。 剩下的五个房间共用两个卫生间。 于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晨间和晚间的洗手间拥堵。 几个年轻女孩跑到前台,冲着薛莲,“小姐姐,这附近哪儿还可以借洗手间呀?” 薛莲想了想,“没有。” “。。。不会吧。” 薛莲看着其中一个女孩有些扭曲的脸,“稍等。” 然后她走到106号房,敲门,“小老板”。 没人应。 直接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秦遥就跟昏过去了一样。 扔在一边的裤子上落满了烟灰。 薛莲担心地摇摇头,熬夜加吸烟,怕是活不长。 伸手推,“小老板。” 秦遥跟个松鼠一样,脖子梗着,眼睛半睁半眯,“干啥?” “这附近有地方可以借用洗手间么?” “怡红院”。 “。。。小老板,客人挺急的。”薛莲想怼他。 “老子也挺急的,跟你说了怡红院听不懂?“秦遥困到不行。 “直接导航过去,不远,怡红院老板是我兄弟,不是个问题。”秦遥速战速决,只想昏死过去。 她默默地退出房间,掏出手机搜索怡红院的位置。 十分钟后,薛莲带着几个姑娘站在装修十分小清新的“怡红院”门前,眨眨眼,小老板果然是个人才。 怡红院跟惜故小院一样,位于深巷中,有些狭窄的木门,但庭院干净别致,院中间放了块路牌,上面用艺术体写着拉萨、雪山之类的地方。 薛莲带着人往里走,大白天的,里面静悄悄的。 “哟,小院儿的吧?”一张笑得绚烂的脸凑上来。 薛莲面无表情,“嗯。” “跟我来吧,我是怡红院的店长李小明,遥哥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 几个姑娘咋咋呼呼的,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个酒吧。 薛莲默不作声,只觉得姑娘们果然天真,听听这名儿,能是个正经酒吧么? 在人进去洗手间之后,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人。 刚刚一脸笑的人此时冲着手机喊,“秦遥,老子的酒吧不是你家的厕所。” 他开了免提,因为手中正调着一杯酒。 “我给你钱”,那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估计还瘫倒在床上。 “我给你钱行不行啊?!” “我看行。” “。。。”,李小明觉得自己的脑壳有点疼。 薛莲靠在光线有些暗的角落里,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生理泪水。 chapter 29 粤东久违地落了雨,温度急转直下,路上的人由短袖换上了羽绒服。 “哎呀,这个天气,洗个衣服都不干,走的时候怎么办啊?” 两个女孩从洗衣机里拎出洗好的衣服,一边很严肃地惆怅着一边晾衣服。 薛莲从兜里掏出块抹茶味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趴在前台处看细细密密的雨。 抹茶味,就像这雨。 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偏巧今天周一,订单少,小院儿里也冷清。 仿佛是准备着,让她好好想念。 薛莲今天轮休,本来打算去爬山,但临时落雨让她打消了计划。 无事可做,却也不想守在店里。 于是她从那个装饰用的小书架上随便抽了本儿书装在书包里出了门。 步行街上人还是不少,各种小吃的气味混合成一台戏剧,花花绿绿,只觉得热闹。 薛莲有些怕这样的场面,走的很快,在离步行街最近的一家商场里找到了一家星巴克。 上午十点,星巴克的人很少,她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中杯美式,热的”,她 分卷阅读5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点单很快。 “一共二十五元,请问您贵姓?” “薛。” “您的小票,请旁边稍等。” 薛莲伸手接过小票,四下里看了看,靠近操作台有个小隔间,还算安静,她抬脚走过去。 一看,只有一个流浪汉在长沙发那里给手机充电。 她找了个两人座,放下书包,掏出书,这个时候她才看清,《家庭保健药方》。 “。。。”,薛莲觉得真是事后火葬场。 算了,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的,她安慰自己。 刷了会儿手机网页,她站起身,去前台端了咖啡。 啜吸一口,好烫,偏头看向街道,绵延细雨未停。 她翻开书,书页已经泛黄化渣,手覆上去还有潮气,她翻过书脊,一看,1993年版。 忍不住笑了,这小老板,估计那小书架上的书和报纸什么的,都是几块钱一斤从废品站批发的吧? 书比她想象中要更有内容一些,如何补中益气,如何降火消炎,除了理论,还给出了家庭中就可进行操作的方法。 可不知怎么的,她读着读着,便觉得坐不住了。 这是,旁边一个小姐姐探头,问无线密码是什么,她有些烦躁,极力控制自己心绪,“你搜索星巴克,然后它会自动跳出一个网页,它会引导你获得密码的。” “诶?我这怎么找不到星巴克呢?” 那就别用了。她在心里恶趣味地答。 下一秒,薛莲就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到失控的边缘了。 仅剩的理智让她保持沉默,挪个位置坐到那位女士的身边,打开WiFi,点击Starbuck。 ”哦~原来是这个呀~我还以为是星巴克三个汉字呢~“ 那位女士身上有很浓的白茶香水味,混合着空气里甜腻的茶点香气,再加上略尖锐的声音刺激着薛莲的耳膜,她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来。 ”拿手机收信息,然后在这里填上密码即可。“她轻点电脑屏幕。 然后站起身来,速速离场。 雨丝打在脸上,她清醒了些。 《家庭保健药方》,薛莲靠在粉红色的拍照墙上,看着橱窗玻璃上苍白冷漠的自己,闭了闭眼。 这些天,她很少关注自己。 一天之内也会有短暂的清醒时刻,也会知道自己的思维逻辑出了问题,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这个状态已经改变了自己对外界的看法。 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张静每每提出要帮她带饭,她总犹豫,带回来的饭也总是只吃几口,要么就干脆不吃,偷偷扔掉。 分不清对方是真的那么坏,还是只是因为自己有了躁郁症这个“眼睛”而看到的假象。 真假混淆着她的世界,一个人出不来。 脸色红润,一日三餐,睡眠充足。 这是刚刚书上所描述的健康的身体会拥有的。 她想,她得变的健康,她想要脸色红润,一天可以认真吃下三顿饭,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床。那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羡慕。 宋临去粤东是在四月底,学校放了假,他早就想从那宛若牢房的实验室里逃亡了。 说真的,宋临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读博士。 博士,在大好的青春里,忍受孤独和寂寞,在日夜颠倒的实验室里马不停蹄,只为了自己所在的专业领域能够提升前进那么一点点,说什么都要有点社会主义精神才能坚持下去。 宋临觉得自己很无耻,明明无心学术,却只为了那个美女导师就考了个博士,简直是罪过啊,罪过。哎,又是一个为爱献身的故事。 刚出了粤东机场,宋临只觉得这没有论文和实验的天空简直太棒了,他都想起飞了。 脸上驾着副墨镜,他在出口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他的姓名牌。 悻悻地摘掉拉风的墨镜,宋临自己拖着黑色的小行李箱从航站楼里走出来。 为了风度,他今天就穿了件白色T恤,搭了件深棕色的夹克。 偏偏今天粤东下雨,冻得他直哆嗦。 “妈的,秦遥这孙子跑哪儿去了。”宋临一边掏手机一边骂人。 彼时,小老板秦遥正躺在车里睡得香,连电话响着都没醒。 宋临到处看,余光瞄到一眼秦遥那嚣张的红色□□车,赶紧拖着行李大步走过去。 咣咣砸车窗,车里的人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秦遥一边打哈欠一边开车。 “还守着那小破院子?”宋临一边像小狗一样抖身上的雨水,一边嘴欠。 旁边的人漫不经心又略带警告的瞥他一眼。 “啧啧啧,我这都是些什么兄弟,一个二个的,跟个情种似的。” “你得手了?”秦遥的黑眼圈很重。 “得手了我还来找你?”宋临提起自己的导师就郁闷,从同班同学,妈的,最 分卷阅读5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后都、变成师生关系了都还没得手,枉费宋公子浪了个浪的花名。 秦遥挑眉弯嘴。 “咱这几个,都他妈的浪的开心,得,看看现在,报应来了吧?”宋临一脸苦相。 “你才遭报应,老子那叫享受生活。” “拉倒吧,你就跟个看家狗一眼,人家梅超风不回来,你就不走。” 没了声响。 “诶别生气么,掐指一算,我觉得小疯子今年就会回来的。” “一会儿想吃点啥?我跟店里阿姨打个招呼。”秦遥像是没有听到宋临的话一样。 宋临摸摸鼻子,得,这就算是不想聊了。 “番茄炒鸡蛋”,宋临点菜。 “行,我让阿姨给你做。” 车轱辘带起一路雨水,飞快前进,尘嚣尽散。 津城,大晴天,温度不高不低。 周峋看着电脑屏幕,没什么表情,“粤东,小雨,15C~17C”。 她的城市正在下雨,但已经与他无关了。 “周总,龙娱那边有动静了。” 周峋轻轻合上笔记本,“嗯。” 中午,秦遥把宋临带回小院儿吃饭。 店里还有几个小姑娘没走,加上两个义工,一大桌子倒也是热热闹闹。 阿姨特意炒了两盘,一盘放在宋临跟前,一盘放正中央。 “阿姨,你这心偏的”,秦遥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埋怨。 阿姨呵呵笑,“小临好不容易来一趟么,就好这口。” “他好的哪里是这口啊,是吧宋公子”,秦遥冲着宋临挤眉弄眼。 桌子上的姑娘们被逗的哈哈大笑。 “诶?薛莲呢?”阿姨一边解身上的围裙一边问。 宋临筷子一顿,这名儿怎么这么熟? “哦,雪莲花跟我说她中午不回来了。”张静说。 “她干嘛去了?”秦遥似是无意问一句。 “好像说是去看病什么的。” “哎哟这姑娘,来的时候就病怏怏的,这才几天,又生病了,多漂亮一姑娘,怎么就把身体搞得这么差呢?”阿姨皱着眉,不停絮叨着。 “这人谁啊?”宋临问。 张静,“哦,我们这儿新来的一个义工。” 应该不是她,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学校,不可能在这里,宋临夹了块番茄在碗里。 舒春打来电话的时候,薛莲拎着一袋子药刚从医院出来。 “喂?” “你在哪儿?”舒春的声音里带着气。 “春。。。”,薛莲抬头看看天空。 “告诉我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哭出来。 “你说你哭什么。。。”她轻声呢喃,低头。 雨已经停了,风将天边的阴云吹散,苍穹虽是青灰色,却干干净净,教人轻松爽利。 “是不是又要几年不联系?” “薛莲我告诉你,你他妈这次要是敢玩儿失踪,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成绩不好怎么了?老子还不信你没那毕业证,老天就不让你当人了!!” 舒春已经语无伦次,边哭边骂。 “春,你冷静点”,薛莲轻声哄她。 “我他妈就说那是个混蛋,我好好的朋友,让他弄成什么样子了。” “。。。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薛莲默默对周峋感到抱歉。 “我不管,就是他!” “。。。嗯,就是他。”薛莲蹲到花园边,看着带雨水的小花苞,心中一片温软。 “薛莲,你别走,我需要你,我说了会给你一个天下,就一定会给你”,对面的人在擤鼻涕。 “嗯”,她笑。 “你是不是不信?” “我信,真的信,不然也不会回去找你”,薛莲说。 薛莲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她想起刚刚医生跟她说的话,你只是生病了,像是感冒发烧。 舒春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望着天,不让眼泪留下来。 原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掉落悬崖的鸟,却没曾想过,沿途的枯枝会接住她残破的身躯。 上天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她,在你觉得来不及的时候,也不可以放弃。 人不能绝自己的路。 chapter 30 开学后,舒春在画室的课程安排少了些。 艺术生的联考也结束了,原子画室也不再那么忙,但还是有未雨绸缪的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上课,加上几个负责人都是有本职工作的,画室都是大家根据自己的空闲时间开课,所以她不能完全不管画室。 除开周六日,她和画室的其他几个负 分卷阅读5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责人商量好,就在晚上过去带课。 自从她给薛莲打了那个电话之后,便将薛莲的事情一直挂在心上。 由于她本身功底好,毕业设计那边也就不紧不慢,只时不时与导师线上交流交流,沟通一下自己的进度。 精力大部分耗在了薛莲的身上。 舒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联系周峋的。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当最好的朋友有了另一半的时候,心中便觉有些空荡荡的,像是曾经只被自己知道的小宝藏被人发现了,还要抢过去。 她讨厌周峋的一点在于,她的小宝藏被抢就被抢了吧,就不能好好对她么? 虽然薛莲一直在强调周峋对她挺好的,但,舒春觉得不够。 有这么一种存在,你觉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给她,仍旧觉得不够。 薛莲之于舒春,就是这样的存在。 狠狠喝了两盒蓝莓酸奶,她总算把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 ”周峋是吧?“ ”哪位?“ ”舒春,薛莲的好朋友。“ 对面沉默半天,”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舒春冷哼一声,“她好着呢,只要你别找她。” 又是沉默,好半天,“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么?”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薛杨那边,以后我会管,你就不用操心了。” “薛莲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你管呢?”舒春压不住的火气。 “让她亲自跟我说。” “反正你别管了,也别再想联系她,没了你,她才会变回原来的她”,舒春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想了半天,又很郁闷,一头栽进沙发里瞎扑腾。 另一边,周峋怔怔地。 原来的样子? 你原来究竟是怎样的? 周峋深吸一口气,面上恢复清淡。 其实薛莲跟周峋两个人挺像的,表里不一,若是真心想骗你,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模样。 好面子,好到死的那种,所以,说句不好听的,活该遭罪。 调节了半天,没用,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为何非要如此不动声色。 他咬牙切齿,低声道,“这个死女人。” 骂完,只觉得更加想念。 舒春和薛莲俩人认识的过程相当不美好。 那个时候是高一末,临文理分科的时间点。 晚自习时间,薛莲偷偷溜到学校的名人草堂那里抽烟,她抽烟是从父母去世后开始的,徐徐攀升的朦胧烟雾能够让她冷静,让她思考。 她很早就踩过点了,草堂因为在校园比较偏的位置,附近也就没有摄像头,还栽了一排细竹,绝妙的遮挡物。 亭子里有些凉,在这里除了虫鸣没什么其他的声响,连铃声都模糊。 薛莲从教室后门出来,下两层楼,从教学楼的左侧经过小卖部,穿过铺设着塑胶跑道的操场,再走一段鹅卵石小路就到了,鹅卵石小路和暗红色的亭子都被两旁的密竹夹在中间,幽静又阴森。 一般来说,小情侣不爱来。 她坐在长长的木座凳上,圆柱形的檐柱掩了她的身影。 打火机轻响一声,指尖熟练地夹着一支烟。 一吸一吐间,星点火光一明一暗。 校园里栽了栀子花,夜里香气尤其浓郁,大概是人心静了。 薛莲把校服脱了系在腰上,头磕在木质栏杆上,眯着眼。 有脚步碾在枯叶上的脆响声。 她居然不想动,只眼睛微微睁开,心想,运气有点好,要见鬼了。 没想到对方比她先叫出来,“啊,鬼啊~~~~“ 薛莲后来回忆,问舒春,”你是怎么喊出九曲十八弯的效果的?“ 舒春烟圈儿一吐,“天赋~” ”别叫了,一会儿把教导主任招来了。“薛莲觉得喊的她头疼,语气很不好地说。 ”。。。是人啊?” “不是“,薛莲把手头的烟凑到嘴边,另一只手掏出校服裤里揣着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给来人照明。 舒春一缓过来,就有力气皮了,”哟,还是个花姑娘。” “。。。你小点儿声”。 “抽烟,还带着手机”,舒春双手往校服裤里一插,流里流气的。 “怎么,要举报?” 那会儿津城中学管得很严,抽烟、带手机、斗殴和逃课并称为“四大高压线”,犯了哪一条都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可能“,舒春眨眨眼睛,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冲薛莲晃了晃。 薛莲,”。。。” 据舒春后来回忆,真正让她把薛莲划进自己人范围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那天是舒春第一次抽烟,一个不留神就把校服裤烫了个洞。 分卷阅读5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第二天,薛莲去找她,带着齐全的装备——针线,顶针和一个蓝色小海豚的裤贴。 舒春被她拖到洗手间,扒了校服裤扔进去,自己就在外面,一针一线地给她补好了那个洞。 上课的时候,她一下一下抚着那只蓝色小海豚,鼻子酸酸的,原来被人关心是这么个感觉啊。 那会儿,父母离异,她那个因为事业成天不着家的爹没少给她拿钱送礼物,可就是见不着人,一富家千金活得就像小流浪狗一样。 再后来,她知道了薛莲家里的事情,产生了莫名的预感,她会成为薛莲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想到这儿,她那无处安放的中二魂就熊熊燃烧起来。 就跟拯救大兵瑞恩一样刺激。 薛莲后来一边给她做饭,一边说她就是个二缺,一米五八,还妄图拯救天下。 薛莲这些天都在乖乖地接受治疗。 轮休的日子没有出去玩,基本上都耗在了医生的办公室。 这一天,她拎着一小盘卤水豆腐就去找医生了。 敲门,小老头的声音还中气十足,“进来。” 薛莲推开门,手臂直直地伸向医生,音调没什么起伏,“卤水豆腐。” “干嘛,演僵尸啊?”小老头手中捏着圆珠笔,调侃道。 “好吃”,薛莲没受影响。 “放桌上吧,坐下坐下“。 ”小老头你吃饭了么?“ 聂问一边把身上的白袍脱掉,一边往沙发处走,”坐这儿来,那凳子坐太久了,有些累。“ 她听话地走了过去,在聂问对面坐下。 小老头鹤发童颜,白袍脱下之后,里面穿着件深灰色PoloT恤衫,整个人精神抖擞,架副眼镜,颇有仙风。 聂问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今天还是穿了一身黑,脸色略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看来失眠应该是有所好转。 他心里有了点数,便对她说,“你最近还挺正常的”。 薛莲,“。。。不是你说我只是感冒了么 ,现在又说得我跟一精神病似的。” 他指指科室外的牌子,她看过去,心理卫生科(精神科)几个大字。 薛莲头一歪,无语,“你这医生,怎么还以刺激病人为乐啊?”。 两人就这么逗趣着聊了一下午,期间把她带去的那盘儿卤水豆腐吃掉了。 天擦黑的时候,薛莲走了。 门关上后,室内静了会儿,聂问站起身来慢悠悠晃到床边,四楼的层数,不高不低,他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她走得很快,险些撞到人,余晖落在她身上,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他又侍弄了会儿窗台上那盆龙骨,修剪了枝叶。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似是能够猜到对方是谁,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剪刀,摘下手套。 而对方也似乎能够看见他正在干什么,也甚有耐心地等着。 聂问慢慢的走到办公桌,接起电话,“喂?” “聂叔叔。” “你这小子,倒是一天天的,掐的挺准。” 周峋在电话那头笑了,“家里的病人么,是得操心。” 聂问摇摇头,似是叹息,“你啊。” “聂叔,她还好么?” “情况在好转,只是她之前病得太深刻,总体情况仍旧不太好。” 聂问想起下午那张总是笑眯眯的瓜子脸,人太瘦了,眼窝显得很深,手腕上缠着的那根黑色皮筋松松的,一抬手就滑一节,堪堪接近手肘处才能卡住那根皮筋。 周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麻烦您多费心。” “小子啊”,聂问说。 寥寥几个字,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聂叔,放心吧,您只需帮我照顾好她就行了。”周峋这个时候又全部都明白,理解这位长者所有未说出的话。 他这段时间,做的多是由不得自己决定的事情,一边马不停蹄的与人周旋,一边挂着去了远方的她,多年来被视为天之骄子,旁人却不知其中困境几何。 所幸总有那样的人,什么也不图地关心你,爱护你。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深深记住他们的模样,哪怕有一天结果不好,也要记住这些人。 漫长的过程中,最后能够提炼为意义的东西,一定是来自爱。 爱,赋予万事万物意义。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该薛莲值班。 早上还是醒的很早,到前台的时候,沙发客都还没醒。 于是她没开灯,只是将那盏昏黄的老旧落地灯打开。 小院里静静地,门外鱼儿游水的声音都很清晰。 借着如豆灯光,将登记表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脑做财务表。 没一会儿,天光大亮。 小院里渐渐嘈杂起来,洗手间一如既往地 分卷阅读5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生意红火。 薛莲站起身,将电脑的电源插好,然后将监控打开。 常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一会儿等大家都起来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查房了。 张静端着个漱口杯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声嘟囔,“又得去洗衣池洗漱,小老板就不能多装个洗手间么。” 路过前台,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人冲薛莲晃了晃漱口杯,“雪莲花,早啊。”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打招呼了,“早。” 百无聊赖,薛莲盯着监控看。 监控视野里出现一小坨粉色。 她凑近屏幕,仔细辨别,原来是旁边住户的门口蹲着一个穿着粉红小袄的小孩。 这几天倒春寒,尤其是早上,空气里凉飕飕的,和着湿气,让人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桌上打瞌睡,偶然瞥一眼,那一小坨粉色没动。 她想了想,跑回房间,从书包里掏出几块山楂片,一边往兜里塞一边往外跑。 “滴”地一声,她刷了门禁卡,打开防盗门。 小巷里已经是被打扫过的样子,连枯枝落叶都没有。 薛莲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小孩的旁边,也不说话。 小孩偏头看她一眼,又埋下头去,两只小手夹在膝间,仔细看已经有些发红发肿了。 “给”,她掏出山楂片。 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睛望着她,她的心下一片柔软。 “你看,可以吃。”薛莲撕开一袋,先吃了一片。 “谢谢”,小孩嗫嚅着,伸手,却只拿了一个山楂片。 薛莲看了看,他的身上没有口袋。 于是她将剩下的山楂片塞进了他的小袄帽子里。 小棉袄已经有些脏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小孩一边吃山楂片,一边自言自语。 “不会的。”薛莲很认真的说。 小孩抬头,还是那双如明溪般的眼睛。 “你这么可爱,爸爸妈妈一定不会不要你的。”她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话好像是说给小孩听,又好像,是说给那年的自己听。 小巷里安安静静,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一大一小就那么并排坐在台阶上吃山楂片。 chapter 31 宋临咣咣砸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 值班的张静从监控里就看见了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赶忙着给他按了开门遥控。 “秦遥呢?”宋临气势汹汹地对张静说。 客厅里挺多旅客坐沙发上看电视,小茶几上还胡乱摆着些啤酒罐和雪碧罐。 他这么一喊,大家都往前台看,以为这哥们儿是同行过来砸秦遥场子的。 “小老板去怡红院了。” “。。。怡红院?三分钟之内把他弄回来,不然老子举报他嫖!娼!”宋临的后脑勺几撮毛都有些挺立了。 张静和客厅众人俱静,“。。。” 电视里是个很老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都在哈哈哈。 “怡红院是个酒吧。”薛莲端着个脸盆走进客厅,她洗完澡,顺便洗了衣服,刚刚正在小天台上晾衣服。 宋临的注意力转向身后的声源,“酒吧?” “正经的。”她抿抿唇,补了句。 然而下一秒宋临就不再关注那个酒吧是正经还是不正经了,“真的是你?!” “挺巧。”薛莲也有些吃惊,但并没宋临那么夸张。 “你这个点儿来做义工?毕业证不要了?还是你真被我忽悠着打算明年考法学硕士?” 你也知道你那是在忽悠我啊,薛莲默默地想。 一众人在风中临乱,越听越糊涂,张静双臂一抬,脸上堆笑,“大家继续看电视啊,没事儿没事儿。” 不知道是谁带头说了第一句话,客厅里又恢复了常态。 “你们俩上天台聊去吧,一会儿前台还得来几个旅客。”张静一边用笔戳文件夹一边说。 薛莲点点头,眼睛看向宋临,“聊会儿?” 上次生病的事儿多亏他,所以薛莲相较平时更主动了些。 “聊”,宋临干脆利落。 两人走出去几步,宋临又扭头冲前台喊,“叫秦遥早点回来,老子和雪莲花聊完天再来弄死他!” 张静,众人,“。。。” 旅客里,一个年轻男孩对着旁边人低声嘀咕,“这小老板怎么老做想让别人弄死他的事情?” “这也是一种能力,你不懂,小老板是有故事的人。” “哦。” 喊完之后宋临满意了,平静地对薛莲说,“走,咱上天台。” 薛莲忽然不想跟他聊了,怕有生命危险。 阳春,天台上搭的藤架绿得油光水滑,枚粉色的花 分卷阅读5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开了很大一簇,隔壁院子的白色桃花也可以在这个视角看到。 她递了把藤椅给他,“坐。” “你身体好些了?” “都这么久了,肯定好了呀”,薛莲有些诧异,少说离那次住院也已经有小俩月了。 “我前几天刚到的时候就听曹阿姨说你去医院了。” 曹阿姨就是小院负责做饭的阿姨,从秦遥开始经营惜故小院,她就跟着了。 薛莲,“。。。那这么说大家都知道我去医院了?” “没人拿这当回事儿,大家都以为你感冒啥的。”宋临坐在藤椅上,双腿一伸搭在花架上。 “那你呢?”她心里有些发毛,有些怒意。 “什么” “那你以为我去医院干什么?”薛莲总觉得他不单单是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人。 “总不能是去打胎。”宋临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薛莲看着他不说话,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是谁,凭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相比情商低,她感觉到他的话像是在为谁报仇。 在了解一定事实的基础上,准确利落的讽刺挖苦。 “你认识周峋。”她的语气笃定。 风中夹带着很清淡的花香,天空少有的干净,这座城市雾霾严重,这样的天气实属难得。 宋临缓缓道,“你知道周峋现在是个什么境况么?”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薛莲很冷静地说。 “哼,没关系?” “别聊了,聊不出结果。” 说罢,薛莲转身下去了。 天台上的人静了好一会儿,一脚踹倒了半边花架。 宋临是从云韵那里知道周峋和薛莲的事情的。 作为仪态万方的董事长夫人,云韵自然是不可能把家里的事拿出去说的。 周峋和钟琳订婚那天,宋临因为实验室的事情晚到。 司仪正在台上讲些有的没的,一个订婚仪式搞得比一般人家的结婚仪式还隆重。 无非是个定心丸么,宋临一边腹诽,一边绕到准备室去找周峋。 仪式是在津城市最大的酒店——逸日酒店举办的。 逸日酒店的准备室设在了另一栋楼里,期间要穿过一片小花园。 “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看看。”云韵穿了件藏蓝色的旗袍,脸上带笑。 宋临一愣,这竟不像是平时那个温柔慈爱的云姨,他赶紧隐在几棵棕榈树的背后。 “看什么?”女孩有些懵懂,直愣愣的问。 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背影,高高瘦瘦,黑色的卫衣,黑色的紧身裤,像一片薄薄的刃。 云韵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没教养的东西,谁教你说话如此放肆。” 女孩的身体晃了一下,又很快站稳,并没有说什么,仿佛那一巴掌并不是打在她的脸上。 “你弟弟害死了沐沐,可这四年来,却是我周家在续他的的命!” 薛莲大概知道今天这场见面的主题了,不过她并不生气,也不想辩驳,在她心里,云韵的这一巴掌四年前就应该甩过来。 虽然,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事故中要付什么责任。 可是,世俗似乎又总得要有这么一个人扮演这样的角色,供生者憎恨、厌恶,然后,原谅。 最终的归途,一定是原谅。 不肯原谅的,全部都会消失在时空之中。 “自己离开周峋吧,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云韵气息稍稍平复了些,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那一刻,薛莲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想,好像一切都只是回了原点,这四年什么也没有带走,所有人都搅在漩涡里。 “虽说,在上层圈子里,养一两个情人不是什么事情。”云韵撇她一眼,向前一步,继续说,“可是,就连情人,你都不配。” 宋临听得心惊胆战,几句话里的信息,细碎,但有巨大的杀伤力。 想想周家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将故事拼凑得七七八八。 “今天的订婚仪式主桌,我给你留了个位置,允许你光明正大的看完全程。” 云韵转身的时候,心中一面畅快,可手却在颤抖。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云韵的身体像是被谁掏了一个大洞,这个大洞吞噬了她的温柔、理智、优雅。 薛莲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个酒店有点大,她在想从哪里出去。 想不出,就先走吧。 于是她转身,朝宋临所在的那丛棕榈树小径走过去。 大礼堂的音乐声挺大,这边隐隐的都能听到些。 这是一场被穿着华服的人所祝福的结合,她想。 看见她的脸,宋临一骇,低头,掏出手机假装打电话。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做,她平日里走路就不太能注意到除了路和自己以外 分卷阅读5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事物。 而关注路况,只是人类生活里的一种本能。 宋临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大白天的,只觉得她很冷。他忽然想起了小学语文书里的一篇课文,魁北克的松柏。 魁北克很冷,雪很多,植被稀少,这里只潦草地生长着几棵松柏,雪落在树上,越积越厚,树被压弯了腰,可是没死。 准备室里,周峋拿着本书,随机翻开一页,好像在看,可又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 宋临走过去将书抽出来一看,《穷爸爸富爸爸》,“。。。” 他一直觉得周峋就是个奇葩。 “你今天看这个干嘛?” “赚钱。”周峋面无表情。 “。。。你他妈都赚了多少钱了?虽然我经常说你那是个小破公司,但并没说它赚钱不行啊。” “不够。”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周峋没再接话,后来宋临才明白,身在这样的境况里,钱多,便可换取自由与话语权。 身不由己,是某种程度上的弱小。 两个人闲扯,宋临拐弯抹角地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喜欢她?” “一开始没觉得,只是觉得她挺有意思。” “那就是现在喜欢呗。” 他又不作声,宋临将书丢过去。 小老板没多久就浑身酒气的回来了。 张静估摸着是要两个人是要干一仗,推着薛莲的肩膀,“走走走,咱两去仙湖公园散步去。” 晚上公园里散步的人挺多,树上缠绕着些宝蓝色的彩灯,像水流一样舒缓。 张静属于比较能说的那种人,一路上都在说小老板心太大了,几个常驻房客都多久没交房租了,还不去催。 她只需要适时的点点头,就能把这场对话延续下去。 走在薛莲前面的是一对中年情侣,两个人都穿着橘色的运动上衣,牵着手说笑。 这一刻,她忽然就想念周峋了,特别特别想的那种。 很想见他,什么也不做,只清白无邪的牵手。 Chapter 32 宋临在粤东呆了没几天就回津城了,他本想逃几节课,连要交的一些文件和报告都找人打点好了,结果还是被美女导师发现了。 美女导师打来电话的时候,宋临正在惜故小院躺尸。 “宋临,我觉得你跟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三心二意。” “老师,我不就逃了几天课么,这咋扯上三心二意了。”宋临跟秦遥一起瘫在客厅沙发上。 “我真是看错了,你一点都没变。” 宋临看着挂掉的电话,错愕不已。 小老板嘴里叼支烟,笑得烟灰掉了满沙发。 张静在一边干嚎,“清洁阿姨今天打扫的时候说沙发都被熏黄了,小老板你能不能别在沙发上抽烟!!!” “好好好。”秦遥站起身,在宋临肩上拍了两下,“哥们儿,博士毕不了业,媳妇儿也没着落,你咋这么惨。” 宋临正抱着一个方形抱枕郁闷,闻言怒气更甚,一脚蹬在秦遥身上,“嘴这么毒,小心梅超风回来弄死你。” “我巴不得。” “贱骨头。”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薛莲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了。 “雪莲花,这么晚还出去啊?”张静例行一把大嗓门儿。 已经下午六点了,再过会儿就吃晚饭了。 “嗯。”薛莲只想快点出门。 宋临肢体有些僵直,也不跟秦遥闹了,“少给周峋找点事儿,注意安全。” 小老板双手插兜里,踢踢宋临的脚,“够了啊,跟你我没关系。” 这会儿小院里除了他们几个没什么人,这几天新上映一部电影,朋友圈微博之类的已经被它刷屏,大家要么就是出去看电影了,要么就是走到步行街那边吃吃喝喝去了。 “你们那个圈子的人,都这样么?”薛莲忽然出声。 宋临看着她直白坦荡的眼神,忽然就明白那天云韵甩出去的那一巴掌了。 她问的话,不带情面,像一把利剑,挑开他们掩饰的面纱,尖锐又直接。 事实上,无论是云韵还是宋临,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明白,所有的事,不关薛莲的事。 周沐的死,周峋身不由己的婚姻,都与她无关,因果关系里,她哪一个都不属于。 但,谁让她喜欢周峋的? 当宋临以凌厉的目光看回去的时候,她也不闪避,像是一个懵懂孩童的眼神,只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清白又坦然。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挨了巴掌,她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说话的音量都没有变大。 “别白费力气了,影响不了我什么。”薛莲还是那天那个心平气和的样子。 不对劲 分卷阅读5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 “你是不是不正常啊?”宋临皱眉。 “如果和你不一样,就叫不正常,那我也不太正常。”秦遥淡淡道。 可宋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薛莲不愿对他充满情绪性的问话做出回答,或者说,她更愿意记住宋临在医院照顾她的事情。 多记住别人的好,日子会好过很多。 她无意纠缠,出了门。 天还没彻底暗下,巷子里的灯就亮了,居民住宅里传来锅铲与炒锅的碰撞声。 她深吸一口气,往地铁站走去。 今晚打算去爬山,来这边已经近半个月了,她也没有出去逛街或者是参观什么的。 粤东的蕴山二十四小时开放,上山的大路安装了路灯,晚上挺多周边居民会三块钱买张门票进去锻炼。 来这里,本就不是存着游山玩水的心。 不知道别人旅行是为了什么,她的旅行,是为了找点东西。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看那个地方的人怎么生活,几点吃早餐,几点入睡,工作是怎样的,天气不好的时候人会不开心吗。 去看看,这个世界上,同样的24小时,别人是怎么度过。 然后就会知道,自己想要过的那种生活,真的存在在世界某个角落。 就算自己不会拥有,但知道它的确存在,也会多一份希望,不是吗? 为了生活,所以出发。 她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麻麻黑。 在西门处买了门票,售票阿姨看她一个人,还特地说了声,“晚上爬山的人挺多的,不怕啊。” 薛莲捏着门票笑了,点点头。 一个人沿着山路走了小二十分钟,还没怎么见着人,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书包后挂着的小铃铛响的她心慌慌的。 拐个弯,越过一个缓坡,就是一个食堂。 不是真正的食堂,是一个名叫食堂的餐厅。 里面人还挺多的。 她紧绷的精神松了点儿,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不是说好的爬山么,怎么还吃上了? 旁边的小孩倒也不是想吃,就在桌边绕着跑来跑去。 走到这儿,下山的人也挺多了。 没有多做停留,她继续向前走。 路灯的光照在地上白惨惨的,有些瘆人,偶尔有一辆下班的观光车驶过,碾着叶子咯吱咯吱响。 汗水一点一点的从毛孔深处,呼吸也渐渐重起来,脚下已经不由意志力控制了,只是机械地一步步往上爬,她的速度算是比较快的那种,在行进过程中,始终将背挺直。 走得太专心,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 身后闪过一束车灯,她自觉的让到右边,可奇怪的是,那辆车并没有开过去,只慢慢地跟在她身后。她停下不动了,挪个位置避开车灯直射,看清了车里的人。 周峋下了车,过来牵她,“这里不能停车。” 偶有下山的人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我在爬山。” “我知道。” “没爬完。” “。。。”周峋不再跟她拉扯,掏出手机打电话,“李秘书,上山来,把我车开回去。” “对,就是花韵亭这里,尽快。” 挂了电话,“走吧。” 看着他往前走,薛莲想,一会儿有你哭的。 周峋还是一身西装,脚上一双皮鞋。 好看不中用。“走啊,不是要爬山么,愣着干嘛?” 他所在的地势允许他居高临下。 在散射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皮肤润泽,棱角柔和,像只该是梦里出现的人。 周围因为那个食堂的原因,不合时宜地喧嚣着。 她想起他订婚那天,自己本来已经从酒店侧门出去了,可想想,专门来这么一趟,就只挨了一巴掌,挺不值得,遂折返。 都是奇葩。 倒没有去云韵给她留的位置,她并不想成为被众人围观的猴子,只是想看他一眼。 大厅两侧角落里各有一道高大的红棕色屏风,供专业的酒店服务人员进行现场服务,碗筷酒水什么的,都放在屏风后。 薛莲就跟一群与这场盛大筵席无关的人一起隐在角落。 离周峋太远了,她其实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未婚夫妻并没有站在一起,围着周峋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老少皆有。而围着钟琳的,则是很年轻的一群富家小姐。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圈子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爱周峋,可周峋跟她不是一个圈子,不止一个人让她离开。 她跟钟琳是朋友,钟琳会向她倾吐小女生的烦恼,可是,关于订婚的事情,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向薛莲提过。薛莲并不认为那是心机,她更愿意相信,那是钟琳在保护她和两个人的友情,钟琳作为一个富二代,她比自 分卷阅读6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己更明白圈子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将只是普通人的她带进自己的圈子会有怎样的后果。 世上的人,总是对这样的交往津津乐道,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灯影摇曳,觥筹交错,这仿佛是一场商业酒会而非订婚宴,交易的,是两个人的后半生。 谁也不关心他,谁也不了解他,可他们却热情地围绕在他身边。 薛莲忽然就不想放弃他了,要不死皮赖脸不走了? 她想要待在周峋身边真心爱他。 周峋这么好,值得一份真心。 “走不走啊?”周峋的西装已经脱了拿在手上,领带也被他拽开,松垮着搭在颈上,像是高中时那些不好好穿校服的不良少年。 薛莲敛下荡漾的心神,跟上去。 没啥话可说,只是走。 夜色愈加浓郁,薛莲发现,自己好像对他的出现并没有多吃惊,她好像没有等他,可今晚又像是一块拼图,拼凑着挤走了空白的恐惧。 山气沁凉,她为了爬山方便,穿了件黑色线衫搭阔腿的蓝色牛仔背带裤,刚刚一个人走的时候步伐很快,并不觉得凉,现在两个人步子慢下来,她便觉出森林与城市的温差了。 黑色西装落在她肩头,她偏头,身旁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并不看她。 她一手拉着外套,一手套进袖筒,穿好后像小孩子一样甩甩衣袖,唔,原来他的手臂比她长那么多。“你怎么会来这里?”薛莲没话找话。 “出差。”他也回得简单。 “哦。”她也不想去深究是真是假。 这是一对年轻夫妻从一个岔路口拐出来,和他们走一起走在山路上。 男人似乎是惹女人生气了。 女人忌惮着路上还有其他人,小声地,“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嘛?”男人似是在撒娇。 ”你就是欺负我,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还不改。“ 毫无营养的对话,让薛莲想笑。 ”老婆~“ 薛莲脚下一崴,这声音软得~ 周峋扯着她胳膊往怀里一带,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倒是听得认真”。 “滚,谁是你老婆。”女人的嗓音高了些,但明显已经软了下来,没了脾气。 男人又没皮没脸的缠上去。 周峋拉着薛莲刻意放缓脚步,与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薛莲摇摇头,“这么不高明的转移焦点的方法,啧啧啧,女人啊~”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呢?”周峋揶揄她。 托年轻小夫妻的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 一根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晃了晃。 周峋挑眉,“月黑风高,薛同学想干嘛?” “不行拉倒。” 刺激又新奇。 这片原始森林被保护得很好,茂密繁盛,植物种类繁多。 今晚的月光很好,整个苍穹,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月亮照在有情人身上。一把被他推到路边的一棵参天古树后,唇落下的时候,她看着他身后是一丛妖冶的山花。 他吻的专心,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一下一下抚着。 明明只剩下一件白衬衫,皮肤却如此烫灼,薛莲想,男人家的火气是比女人要旺。 他的手穿过西装,往她的背带裤里伸,黑色线衫被扯乱,有力的双臂一紧,两个人贴得更近。 嘴唇游移到她的脖颈处,薛莲偏着头,心想,挺舒服。 被他用力抱着、用力亲吻,真挺舒服。 薛莲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是不是借着躁郁症,占了周峋的便宜。 其实没有生病的话,她也喜欢周峋在她身上。 像是与生俱来的空缺被填满。 “想什么呢?”周峋额头抵着她的,气息有些重。 “在想,你可悠着点。”她有些想笑,伸手摸摸他的脸。 他在她耳边低笑出声,“也是,这地儿,是得悠着点。”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见月光湖,湖边有个水榭,灯亮着,那里有人。 “你说从这儿掉下去是什么感觉?”薛莲双臂搭到他脖子上,踮踮脚想要离他更近。 “反正会很难看”,周峋的语气忽然就淡了下来。 “嘿嘿,是哦。” 她靠着树,周峋靠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 沉到她的欲望和她的心中去。 抱得太紧,下身也贴在一起。 周峋的手越来越往上伸,暗扣被他解开,她胸前一松,跟着心里一颤。 “喂。。。”她有些受不住。 “喊什么,还没做什么” “。。。” 还没做什么?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薛莲想到这四个字,只觉得浑身 分卷阅读6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血液都在叫嚣,整个人像条蛇一样往他怀里钻,咬他的耳朵。 “喂。。。”这回轮到周峋了。 “喊什么?老实点。”薛莲佯装强硬。 他无奈地拍拍她,“下山吧。” 至此,薛莲的爬山计划再次夭折在半山腰。 一夜贪欢。 薛莲第二天早上溜回了惜故小院,今天轮班。 她打开大门进客厅,蹑手蹑脚。 沙发上的人突然出声,“昨晚没回来?” 哎。。。心中叹口气。 她转身,“小老板,你怎么起这么早?” “老子起这么早?老子就没睡!!” “。。。您这是,床位被占了?” 小院有时候订单比较多,尤其不是当天的订单,值班人一般都是先接了再说,昨天就是前几天预定单太多,没计划好,导致爆单了。 秦遥一脸臭。 看着他那个样子,薛莲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是不是在告诉她,你在我这里没差别,你跟谁有纠葛,都跟我无关。 阳光照进小院里,阴了几天的天气终于干脆地晴朗了。 薛莲很快收拾洗漱,在前台做些准备工作。 她正咬着片面包的时候,今天的第一位旅客上门了。 “您好,请问有预定么?” “啊?” “预定,就是在美程或者是携团上下单了么?” “啊,没有。” ”那没事,您现场下单也来得及,拿一下身份证,我给您办手续。“ ”哦。“ 趁着男人弯腰在老土的行李袋里翻身份证,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 应该是年后来粤东找工作的农民工,很少有中年人会来住青旅,薛莲脑海里忍不住开始推测。 上身穿一件廉价西装,下面很突兀的一条水洗蓝牛仔裤。 这并不是在追求时髦或者标新立异。 或者,从他那张暗黄浑浊的脸庞可以想象到,这可能是他仅有的两件还算体面的衣服,无关搭配。 在他的生活中,干净和没有补丁,等于体面。 薛莲想起了刘开勇,又想起了那个远在海外游荡的表哥。 她垂头看小池子里的睡莲,跟自己说不关自己的事。 但很可惜,眼前瘦小的中年男子不断地提醒她,刘开勇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昨夜森林里两个人的亲吻牵手抚摸,似乎褪了色。 不及那个破败的家庭来得深刻。 心中的愉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消失。 她想起昨晚,两人情至深处,周峋埋在她胸前闷闷地说,“跟我回去。” 我哪能跟你走? chapter 33 周峋睡醒起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空空如也,心情没由来的不好。 母亲那边逼得越来越紧,他需要尽快去处理掉龙娱集团那边的事情了。 宋临按他给的地址找过来的时候,他正给薛莲打电话,毫无意外地,打不通。 门外的人按个门铃跟弹卡农似的,一个声部接着一个声部,缠绵不休。 周峋也不理,打不通,重拨,再来,就那么光脚站在沙发边上,头发也乱糟糟的。 酒店的拖鞋他从来不穿,宁可光着脚。 这是跟薛莲在一起时养成的坏习惯,她总是嫌弃酒店的拖鞋难穿又不干净,爱光脚踩在地面上。 他想起两个人刚在一起那会儿,自己去三亚出差,赶上她那两天正好没什么课,就把她也带上了,她还老大不乐意,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飞机落地时也只是问了句自己的行李,便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虽然平时也安静,但他就是能分辨出她鼓气时和正常时的些许不同。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生病,或者是,病得不那么严重。 还有精力跟他闹,虽然闹的方式也很安静。 在三亚那两天,他白天的工作安排得很满,便嘱咐自己的秘书联系当地导游带她出去玩。 当时他的秘书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与薛莲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小秘书给薛莲安排行程,同她商量,薛莲却笑着拒绝了,“天太热了,我就在室内活动活动就行了。” 小秘书拗不过她,只好给周峋打电话,周峋听了之后也没坚持,只让小秘书也陪着她。 整整两天,薛莲就没出过门。晚上十点钟就睡过去,早上七点钟醒,醒了之后就很认真地吃一顿早餐,然后又回卧室睡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阳光很好,她便将落地窗的窗帘大大打开,自己光脚走到阳台处,盘腿坐着,手里拿本漫画书,就那么开始看,直到周峋结束工作回来带她去吃晚餐。 小秘书还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同龄人,除了第一天跟她讲过几句话,剩 分卷阅读6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下的时间居然没找到任何机会聊起来,但神奇的是,与薛莲在一起时的沉默,并不让人感到尴尬。 那是一种蕴涵着种子的沉默。 周峋想起小秘书事无巨细地报告,忍不住笑了,这叫什么比喻,蕴涵着种子的沉默。 正想得出神,手上的手机响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宋临两个字,接起,“嗯?” “开门!!!” 周峋挂掉电话,光着脚走过去开门。 “你怎么突然过来粤东这边了?我来的时候问你要不要一起,你都不应我。”宋临顺手关门,跟在周峋身后喋喋不休。 “我过来出差。”周峋给来人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 “你这借口也就小莲花愿意信”,宋临喝口水。 “小莲花”三个字让周峋忍不住皱眉,“你好好叫她的名字,别起些有的没的绰号。” 宋临撇撇嘴,这么强的占有欲。 这样一来他就更想逗周峋了,“小院儿里的人都叫她小莲花哦~” 空气凝固几秒,周峋还是那么个表情。 “得得得,不叫就不叫吧,看你这点出息。” “我过来粤东,的确是有事情。” 宋临很敏感,沉默几秒,“有关陈谌?” 沙发上的人颔首。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津城东区那个高新技术开发区。”周峋拿起放在沙发角落的黑色电脑包。 “嗯,你说那个高新技术区里面的创业公司大大小小的都跟龙娱有点牵扯。” ”已经有眉目了。“周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机,输用户密码。 宋临端起那杯白水,静静地听周峋说。 ”我之前对薛莲那个研究院和龙娱之间产生怀疑,是因为那个开发区里面的创业公司居然都有龙娱的投资,甚至在大部分公司,龙娱的投资占大头。“ ”你是想说,龙娱的资金来源有问题?“宋临虽然为爱学了化工,但因为家里经商,从小耳濡目染,对商场上的事情还是一听就明白。 “嗯,从目前龙娱旗下开展的项目来看,他们的资金应该是自顾不暇才对,假设他们没有涉及灰色地带的生意,那么,他们就是找人借了一大笔的钱。”周峋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文件,然后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屏幕转向宋临。 今天粤东的天阴沉沉的,乌云聚首。 周峋定的套房是在十二层,从这个层高望下去,整个世界都像是灾难来临前夕。 半晌,宋临的实现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你是不是怀疑,龙娱那边向粤东这边的某个人借了款。” “没错,目前能反应出来的,就是陈谌他们借来的资金一部分投在了这些创业公司上。”周峋点支烟抽着。 “一部分?”宋临错愕。 “没错,我怀疑,借款的大头部分,用于购买高新技术区的楼了。” 烟草清淡,并不呛人,朦胧中两个人都十分清醒。 “买那边的楼,是不是要政府批准。”宋临的表情越发严肃。 周峋缓缓地吸口烟,眼神转向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翳。 “如果真是这样,龙娱的麻烦,大了。”宋临做了这场对话的总结性陈词。 这些天,津城的杏花开了,天气也还算干爽,人们也愿意多往外走走。 舒春背着画板走在水心公园的小石子路上,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写生。 每年杏花开的时候,她都会出来画一幅,画完之后谁也不给看,就那么处理好收起来。 因为许晖喜欢杏花。 高中那会儿,舒春属于那种成绩好的“坏”学生,偏科严重。 本来作为一个美术生,选理科就很需要勇气了,偏偏她还偏科,语文和化学简直烂的可以。 津城高中的模拟考试也比较多,每次一考完试,她就得进办公室,许晖批评完,就轮到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姓董,慈母型的老师,人到中年,对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鬼灵精学生,她更是操心不少,舒春私底下管她叫董小姐。 那会儿民谣都还没火,“董小姐”还没烂大街。 又一次月考,全年级大排名,舒春的语文在倒数一百名之内,她们那届一共两千八百个学生,按薛莲的话来说,就是用脚写也不至于考成这样。 “董小姐”将她叫进办公室,又是一番语重心长,舒春这会儿倒是乖乖的,抱着“董小姐”给的萨其马一边啃一边点头,表示痛改前非。这个时候,许晖捏着两只试管,夹着化学课本就进来了,舒春想起,下节课是化学。 想想自己这次的化学成绩。。。。她决定继续低头啃萨其马。 “许老师来啦?” “董老师又在训。。。学生?” 舒春对他中间的那个停顿简直是很不满意,他绝对是想说董老师又在训舒春,毕竟“董小姐”除了 分卷阅读6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她也不怎么训人。。。 哎,吃了个鳖,她狠狠咬一口萨其马。 “可不是,这小机灵怎么老是记不住古诗词呢?许老师你瞅瞅,这五分的古诗词填空,愣是只得了一分。” 许晖笑着接过试卷,看了看说,“咦,这句好像有点熟,是不是,杏花疏影里,长笛到天明?” “哎哟我的课代表,你看看你许老师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这句诗。” 舒春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想想前几天她告白时他那副端正的老师样子,她就不想抬头看许晖。 “哪里是记性好,是因为我喜欢杏花,所以有关杏花的诗词都记得比较熟。”许晖干干净净地笑着,清一水儿的招女生喜欢的温润气质。 “许老师喜欢杏花?”“董小姐“已经完全转移了注意力,和许晖兴致勃勃地聊起来。 舒春不禁感叹,美色误人啊。 ”是啊,杏花开在春天“,他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舒春,继续说,“挺好。” 什么挺好?杏花挺好,还是春天挺好? 舒春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啊?! 回忆酸涩又甜蜜,让人念念不忘。 水心公园里春意盎然,灌木丛被修剪地很整齐,远远望去,像一群穿着小军装的小孩排排站,萌哒哒的。 旁边是一棵杏树,花正开得肆意,很是浓稠的春意。 她就在灌木丛后支起了画板,画笔画到了叶片,圆卵形的细小叶片被勾勒得很仔细。 偶尔有小孩驻足在旁,楞楞地看一会儿又跑开。 最后一笔的时候,所有的专注力和冷静都被用完。 笔扔在地上,头埋在膝间,很快膝头就是湿湿的一片。 昨晚,或许是偶然,许晖带着一个男孩去她的画室上课。 久别重逢,故人已远去。 舒春就那么看着他来,又那么看着他走。 原来不只是年纪小的问题,她就算长大了,也好像没办法留住他。 而许晖还是当年那个清隽沉稳的模样,只是好笑的是,他昨晚走之前,客气地对她说,还请老师多多关照。 她则很没有风度地答,“我不开后门。” 丢人丢到外婆桥。 老师,老师,谁要当你儿子的老师啊???? 不过还好,没在他面前哭。 舒春神情恍惚地从水心公园回到家,躺了好一会儿,一抬头天都黑了,肚子有些饿,可是又觉得全身没力气。 哎,还是难过。 她掏出手机,给薛莲打电话。 “宝贝儿~” “。。。”电话对面没出声。 薛莲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她的尾调里又带着九曲十八弯的味道。 “老狗带着他儿子过来了” “。。。许晖都有儿子了?” 电话那边冷笑一声,没了声响。 “据我推测。。。”,薛莲脑子很快反应过来。 “你别安慰我了”,舒春声音微颤,眼看着要哭了。 “我是说,你的画室只收高三的学生对不对?你想他当高中老师那会儿几岁,现在才过去几年,怎么可能有个参加高考的儿子。”她耐心地给舒春分析,然后得出一个可以让她的眼泪刹车的结论。 那边静默片刻,似乎是在对她的话进行思考,而后,一声欢快的嚎叫通过电磁波传过来,“宝贝儿我太爱你了!!” “。。。”,薛莲无奈地笑笑,长舒一口气。 哎,薛莲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这么会哄小姑娘开心~ chapter 34 她坐在床上发愣,窗帘上被夕阳映出褪色的红光。 伸手拉开窗帘,她才发现,已经时近傍晚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她有些懊恼,本来还想去买些手信寄给远方的朋友的。 午饭后她觉得有些困,就回了房间睡觉,本以为只能眯个二十分钟左右,结果今天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绵长而满足的一觉。 浪费又幸福。 紧绷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她少有这样高质量的睡眠。 起身套上外套,走出房间。 前台没人,院里挺安静的,应该是都出去吃饭了。 薛莲从架子上把自己的水杯拿下来,热水壶在电视机前,她走过去拿起来,空的,于是放下水杯,打算烧一壶开水,泡点茶。 今天的晚霞特别好,连带着俗气的人间景物都变得静谧优雅,像是油画的质感。 小院的厨房是露天的,靠近小池子,厨房里的自来水管装了滤水器,可以直接饮用。 刚走出客厅,薛莲就闻到很浓重的烟味。 是小老板坐在池子旁的凉椅上抽烟,脚边尽是踩扁了的烟头,有星星点 分卷阅读6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点的烟灰落在池子里。 “你这么弄,不出几天,你的锦鲤就得死光。”薛莲往厨房走。 秦遥看她一眼,将凉椅往后蹭着挪了挪,又点了一支烟。 厨房里水龙头的水压挺高,她拧开水龙头没一下壶就刷刷地装满了。 她回到客厅将水壶放在电板上,打开开关,水壶立马丝丝啦啦地煮起来。 薛莲在原地蹲了会儿,她总觉得这热水壶不安全,每次烧水她都得盯一会儿。 真是想不通,看小老板那个大手大脚、不知道怎么爱惜东西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怎么就不能直接装个饮水机呢?非得搞个让人提心吊胆的热水壶。 她托腮看着水壶,又觉得无聊,私下张望,发现立在沙发旁边的冰柜已经快空了。 冰柜里经常放着啤酒、可乐什么的,供来往旅客方便,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在这儿买也行,价格甚至比外面还便宜那么个五毛一块。 啤酒已经全都没了,还是几罐可乐,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想起店里的财务表,上面那几笔糊涂账,动不动就不收租金,或者是院里采购的物资究竟是不是那么多,小老板好像都不在乎,他从来都没问过有关账目的事情,也不关心是赔是赚,只知道店里的人找他报销的时候就掏出钱包给钱。 啤酒应该大半都是秦遥喝了的,薛莲想起昨晚值夜班时天台上的身影,灯也不开,只知道仰着脖子灌酒。 熬夜、抽烟,这下子还加上了酗酒,得,基本上废了。 壶嘴冒出一股股的白气,水开了。 她拆了个茶包扔进杯子里,倒水,茶包很快就鼓起来,轻飘飘地浮在了水面上,像个被泡涨了的旺仔小馒头。 薛莲轻轻将瓶盖放在面上,也没拧紧。 人跟着就出了客厅,她顺手拿过池子边的小板凳坐下,手里捡一根枯枝,逗正趴在假山上的小龟。 “小老板。” 秦遥微阖的眼睛张开,“嗯?”“我过几天要走了。” 乌龟被她逗得翻过身,短小的四肢在空中瞎挥腾。 “嗯。” 同一个字,不同的信息。 院落里又安静下来,这是与寂寞无关的安静。 她想起之前网上联络小老板时,说自己可以停留两个月。 还不足两个月,人就要走了。 没做到的承诺,让她心里有些膈应,忍不住想要多解释几句,“是因为津城那边有急事需要回去。” 秦遥晃悠着,“我又没说什么。” 算了,她还是不会撒谎,况且有急事这个借口,真的是太烂了。 “我生病了。”薛莲还是打算直说,总比骗他好。 “我知道。” “你咋知道?” 她记得自己根本就没在除了聂问以外的人面前提过这个事情,甚至周峋,他都是自己查到的,而并非她亲口说的。 秦遥,“。。。我就是知道。” 她默,其实不难想通,他认识宋临,宋临又认识周峋,周峋又知道她生病。 哎,这个世界就是一张网啊,薛莲在心里感叹,早知道把周峋灭口了。 “这年月,谁还没点儿病了?”他单手枕在脑后,忽然出声。 本来埋头专心数金鱼的人抬起头。 他被看的有点不自在,“我这是说实话,像我,抽烟喝酒熬夜,要是去趟医院,医生肯定给我开个单子让我住院。” 原来你还知道啊,薛莲心里默默地想。 “嗯。”她笑着点头,“也是。” 晚霞一点点收敛,黑夜快要来临。 “不过小老板,我说你这鱼好像少了一条。。。” “什么鱼鱼鱼,老子那是锦鲤。”秦遥面无表情地看她。 “。。。”,薛莲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脸认真地说着同样的话。 这时吃完饭的一群人都回来了,有几个手里拎着一大包从超市采购的零食,小池子边瞬间就围了几个年轻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这鱼真小。 秦遥已经郁闷地又点了一支烟。 院子里陡然热闹起来,夜也将整个小巷笼罩。 她站起身,小板凳有些矮,坐了许久,脚都麻了。 一步一步地挪回客厅,去喝那杯应该已经变得温热了的茶。 四月底,粤东兜头一场大暴雨,淋湿了整座城市。 周峋开着车找到隐在小巷深处的惜故小院,奈何小巷太窄了,又不允许停车,他只好又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绕了几圈,绕到附近的一个大商场,将车停在那里的地下车库,然后顺便在商场买了把伞,按照刚刚的印象又走回去。 裤脚湿了大半,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牛仔裤,白色Polo衫,加上年龄不大,混在大学生里面还是有人信的。 薛莲开门的时候,他正在收伞。 分卷阅读6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你好~” 她的声音轻快又自然,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你好,住店。”他很快就适应了角色。 薛莲眨了眨眼,有些懵。 然后他的话让人。。。 还住店,他又不是学唱戏的。 不过今天下场雨,整个巷子里都是雾蒙蒙的,再配上他那张脸,是可以勉强地梦幻一把。 薛莲把他放进来,关了门,跟在他身后。 裤子快要湿到膝盖,鞋子里肯定也已经湿透,她想着赶紧把热水器打开,让他冲个澡,换身衣服。 “你坐一下。”薛莲扔下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她的洗漱包,还有毛巾,犹豫了一会儿,她跑去隔壁洗衣机的小隔间,收了一套小老板的衣服下来。抱着一堆东西进了浴室,衣服一一挂在挂钩上,洗漱包、毛巾搭在淋浴头旁边,弄好这一切,她走到客厅,“去冲个澡吧,别感冒了。” 周峋把手里的一次性毛巾递给她,刚刚看着她忙来忙去,就知道是担心他,周先生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 薛莲将一次性毛巾扔掉,然后进厨房煮了点可乐姜汤。 锅里咕嘟咕嘟的,她看向小池子,雨滴落在水面上,溅起挺高的细小水花。 周峋很快冲完澡出来,他和秦遥的身材差不多,衣服也还算合身。 就是。。。风格突兀了点。 这样可爱多了,薛莲看着正在喝姜汤的人,宽松的白T恤和深灰色的休闲长裤套在身上。 比小老板穿着好看。 “看什么?”周峋放下手中的勺子。 “啊?没。。。衣服挺合身。” “谁的?” “我老板的”,想了想周峋平时那么挑剔,她又说,“你穿着比他好看,真的。”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诶?这话对谁说的?薛莲觉得自己脖子都硬了。 熬了夜白天补觉的秦遥刚准备出来找水喝,就碰上了这场面。 “嗯,我是这儿的老板,找我有事么?”秦遥拿着空杯子半天没找着水壶。 薛莲默默地朝他伸手,示意他把水杯给她。 她端杯水回来给秦遥,周峋站起身,“屋里说?” 小老板愣了一下,旋即看了薛莲一眼,“嗯,可以。” 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 逼仄狭小的八人间里,周峋一进门就把蚊香盘踢倒了。 “穿我的衣服,还踢我蚊香盘?” 周峋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你不是个老板么?” “嗯。” 看出他不想多说,周峋也不再问,直接进入正题,“今天来找你,是想摆拜托你一件事。” “查龙娱在粤东这边的牵扯?” “嗯。” “宋临回去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这忙我肯定帮,只是周老板。。。” “有什么尽管提,我尽一切努力满足你的合理要求。”周峋靠在墙上,双手环胸。 “没什么要求”,秦遥知道他误会了,“不知道宋临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关系网,只覆盖在民间,说白了,我本来就是个混混起家。” 周峋早有耳闻,早几年不懂事,秦遥甚至夜宿花柳巷。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周峋说。 两个人在房间了已经呆了近一个小时,薛莲守在前台是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出来,她立马站起身,紧张地看看两人脸上有没有伤什么的。 “还有就是,薛莲我得带走。”周峋手搭在秦遥的肩上。 “那我这儿谁值班?”秦遥拂开他的手。 “随便。” 薛莲就这么着在这诡异的和谐场景中被周峋带回了酒店。 当晚,粤东的雨还是没有停,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还将持续。 卧室里,纤细瘦小的女人被男人抱在怀里。 只是她的脸上俱是不安与惶恐。 梦里,阳光明媚。 薛莲站在寝室门口,迟迟不用手中的钥匙开门。 “喂,你知道么?听说得了那种病,会有很强烈的性/欲诶” “平时还一副清高样,啧啧” “还学生呢,这么不堪”。 画面一转,小院里,秦遥对她说,“谁还没点病?” 她一下子惊醒,缓了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被周峋带到了酒店。 转个身,她伸出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眼泪一点点地流。 没办法,真是委屈啊。 谁让他现在在她身边呢?做了这些梦,她就只想抱着她爱的人哭。 所有人一边妄图窥探一眼她躯体里的原始欲望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边鄙夷唾弃她这样的人,以标榜自己的健康完整。 可是,他们真 分卷阅读6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干净健康么? 谁想要撕碎她?又是谁在保护她? 薛莲觉得很吵,可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躁郁症好似划了一条分界线,这一头是她,另一头是那个世界。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扭曲着,还是那个世界在吃人。 chapter 35 北半球春天正式结束的那天,薛莲收拾东西离开了粤东。 并未按照周峋在床上胁迫她的那样,跟他一起回去。 前几天她坐在小天台上买火车票的时候,小老板难得清醒着,干净利索地给她买了张机票。 按秦遥的话来说,“津城到粤东,38个小时,你怕不是疯了吧?” “我就是这么来的啊。。。”,薛莲有些汗。 “所以走的时候就不能让你这么走了,好歹得让你上天。”秦遥一脸老子有钱的模样。 “。。。”,她有些别扭,认识不久,他对她有些太好了,怎么还的清。 秦遥看她纠结,继续道,“一般做得比较好的义工,我都会报销路费的。” “可我连基本的时长都没达到。。。” “员工的工作满意程度,由老板评价而不是员工。” “嗯。。。” “再推辞就没意思了。” “那好吧,谢谢你,小老板。”薛莲有些小愧疚,毕竟她在心里骂了好多次秦遥。 “周峋他不知道你要走吧?” 她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秦遥挑眉,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可以,这姑娘,是条汉子。 小天台上那丛玫红的花已经有了萎靡的迹象,花瓣有些蔫嗒嗒的,失去水分之后有些像小老太太的脸,可爱又有些小忧伤。 她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众人都出去吃晚饭了,她专门挑了大家都不在的时候,一个人静悄悄地收拾好行李,拎着行李箱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就出了门。 立夏时分,多有雷雨,这一日乌云遮天,空气里闷闷的,人心里空空的。 行李箱的轮子嗒嗒地磕在小巷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 有一对父母牵着五六岁左右的一双儿女走在她前方不远处。 小孩在背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摇头晃脑,抑扬顿挫。 她正听那母亲教小孩背下一首诗,手机振动了两下。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慕道班发来了消息,邀请她参加周三和周六晚的课程。 这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刚到粤东,步行街的水果又贵又不足称,于是她跟着导航找到了一个菜市场,拎着一袋砂糖桔从菜市场的南门出来时,她看到的不是来时繁华的街道,而是一条深巷,本想原路返回,但是她想,来都来了,就顺便走走吧,当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了。 于是顺着深巷往下走,长长的一条路之后,拐了个直角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教堂。 很老的一个教堂。 她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关于神佛,她一向是持事不关己的态度。 并不鄙薄,却也不信。 她更相信,每个人的人生,都由自己掌控。 也没什么拍照的欲望,她似乎一点也不惊喜于这隐于闹市之中的静谧。 老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修女从教堂走出来。 是中国人,短发,中年,五官很淡。 那位修女看薛莲在教堂前站了许久,边走过来问,“你是基督教徒吗?” 薛莲摇摇头,“我只是迷路了。” “是上帝带你来到这里。” “。。。”,薛莲决定还是不要当着上帝的面忤逆上帝。 “教堂最近会开一个慕道班,小姑娘,你感兴趣吗?”修女笑起来的时候,五官竟变得精彩了许多。 现在上帝都要靠修女推销的? 薛莲还是摇摇头,“谢谢您,不了。” “来吧,免费的,还有来自德国和意大利的帅哥神父哦。” “。。。”,这是个假修女吧? 薛莲的神色没有变,默默地接过修女递过来的信息填写单,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很期待在慕道班见到你,小姑娘。” “谢谢您”,薛莲淡淡地笑。 “上帝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相信。”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去见德国和意大利的帅哥神父了。 薛莲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看着这个信息,忍不住笑了,这叫什么事啊?爱丽丝梦游仙境么? 上帝,你若真的与我同在,那就在我走到地铁站之前不要下雨。薛莲在心里默默地想。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机场里灯火通明,外面漆黑一片。 她坐在 分卷阅读6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机场里,端着杯刚打的开水,又累又困。 打算在这里熬到天亮,六点十分就有第一班地铁了。 有些饿,她从书包里掏出几个山楂片垫了垫,几口热水下肚,也就缓和了些。 “姑娘,帮我看下行李吧,我去打杯水。”邻座的一个中年阿姨说。 还没等她点头呢,人就端着杯子走了。 这心大的,跟小老板有的一拼,薛莲想,然后将视线挪到了旁边的行李上。 中年阿姨端着保温杯回来的时候,很是自来熟地跟她抱怨今晚又要通宵了,做个服装生意不容易之类的。 薛莲不感兴趣,可也还是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夜越来越深,机场不再那么喧嚣。 人们或坐或躺地睡着,皆蜷曲别扭,表情不适。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许地山文集》来看,不厚,一夜应该能看完。 看到第八篇的时候,身旁的阿姨递过来一条士力架,手机上是周峋打来的电话。 “喂?”她捏着士力架走到充电小站旁边。 “在哪儿?” “。。。”,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我问你在哪儿?”周峋明显气急败坏。 “津城。。。” “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周峋,说好了分手的。”薛莲扣着手轻声说。 “分手?你倒是豁达,分了手还可以跟我上床。”周峋冷笑着说。 “。。。”,薛莲想,这又是一通得不出什么有效结果的电话。 可是为什么,她并不想挂掉电话呢? “你就不能乖乖跟着我么?”他的声音低哑。 她毫无预兆地眼眶一热,心脏酸软,想要抱他,让他伏在她的胸口好好睡一觉。 良久,电话两端都只剩呼吸声。 薛莲知道他连日在粤东处理工作,休息时间少得可怜。 “早点睡吧,早点。”她轻声说。 “自己回紫金花园那边,我一周之后回津城。”他的声音有些松散,该是累了。 “周峋,我不会回去的。”声音还是很轻,就像一如既往抱着他时那么温柔。 “你敢!”周峋看不见摸不着她的人,于是愤怒和恐慌一起席卷了他。 薛莲默默地骂自己做了件蠢事,这个时候干嘛跟他争,语气再次放软,“快睡吧,我会留在津城的。” 手中的士力架被她单手撕开,咬了一口,腻得人发慌。 书看完的时候,天也差不多蒙蒙亮了。 身旁的座位已经没人了,她才想起,那位阿姨半夜三点赶飞机走了。 她站起身,稍微抻了抻腰,将书收进包里,然后抽出行李箱拉杆,快步走出了机场。 早班地铁人三三两两,过安检的时候,安检员都还在打哈欠。 只有报站的广播女声还是那么地甜美精神。 循着导航给出的路线,她辗转到了津城城边儿上的一个民宿。 这是一个比惜故小院还要随便的一个青旅,从外观上看跟居民楼里的住房没什么区别,防盗窗上挂了块木牌,上面是用马克笔写的店名,故事青旅。 薛莲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随遇而安。 她上两级台阶,按门铃。 刚回津城,她不想回去紫金花园,也不想让舒春知道自己的颓废模样,以自己手里所剩不多的钱,只能先找家青旅凑活。 一位穿着苏格兰小裙子,扎着小辫儿的娇俏男给她开了门。 “薛莲是吧?” 她也没多惊讶,点点头。 就这样折腾着过了一日。 钟琳自从订了婚就没怎么见过周峋了,倒是云韵每周都和她出去逛街,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 虽然有隐隐的不安,但多少被云韵的主动亲近制止了。 最近与薛莲也很少联系,选修课她也没有再出现过,后来才听说,她休学了。 相比生气,钟琳更多的是担心,她为什么休学?生病了么?家里出事了么? 前段时间忙订婚、忙毕业设计,竟然也没有想起来去给薛莲打个电话。 可是,已经过了两个月才打电话,会不会又显得很尴尬?钟琳犹豫不决,两个人竟然就这样慢慢的没了声响。 又是一个周末,云韵再次打电话邀请钟琳一起去上私人瑜伽课。 在更衣间换好衣服后,钟琳挽着云韵的手臂一起走进了教室。 老师还没过来,于是两个人一边做简单的拉伸一边聊天。 “小琳啊,周峋最近有些忙,我们在家都见不着他几面,你不要担心。” “我知道的阿姨,他毕竟管理着自己的公司,现在周叔叔的公司他也得慢慢上手。”钟琳有些小声地说。 自从两个人订婚之后,别人在她面前 分卷阅读6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提起周峋的时候,她的回答里从来不会直接出现周峋的名字,均是以“他”代替。 一个简单的人称代词,竟让她生出无限缱绻与羞涩。 他那个人。 好像是拥有了光明正大谈论他的理由,而不再是浅浅的暗恋心事。 “还叫阿姨啊?”云韵的话打断了她的恍神。 “我。。。” “以后该改口叫妈了,我可是等了很久的。”云韵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钟琳冲她笑笑,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起了薛莲那句甚为笃定的话,他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已经五月了,自动化学院的毕业时间是五月二十八号,没多久了。 薛莲申请休学了一年,这一年里,她得努力恢复健康,拿到身心健康的证明,才能够按时返校。 过年期间考的雅思成绩已经下来了,成绩很不错,8分。 她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想,这应该够她去英语培训机构找个兼职吧? 想到这里,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快速地做了份简历,然后在各个招聘网站上找相关职位,两个小时之内,投了二十几份简历出去。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信,一家机器人编程早教中心邀请她去面试,她想了想,早教中心的编程一般都不会很复杂,而且采用双语教学薪资也比较高,她的专业和手中的雅思成绩单还是有可能让她拿到这个兼职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收拾着出了门。 那家机器人早教中心是在市中心的西城商场里,薛莲对那里不算陌生,以前有几次被周峋带过来买衣服或者是首饰,他嫌她的衣服都又土又旧,那时她只是觉得他钱多烧的慌。 一件黑色薄针织外套八千多,买回去供着么? 她坐电梯上三楼,再次路过了那家服装店,迅速瞥了一眼又收回来,店里的装修已经变了。 早教中心在三楼最角落的地方,薛莲走到那里瞬间觉得自己好冷,这里的冷气比前面几家店冷多了,她想应该是商场的空气转换系统安装在这边了。 明明是同一层楼,前面那一截子热闹非凡,这里却像是一个冰箱,物理温度低,也没什么人气。 推开玻璃门,前台的小姐温柔地问她是不是来面试的。 薛莲点点头。 前台小姐让她在沙发上坐会儿,便进了里间去找人了。 没多久,一位穿着衬衫一步裙的中年女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几张资料。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位女士让她简单填了填资料,问了她一些基本的硬核情况能力。 薛莲均以实作答,只是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躁郁症。 也不算隐瞒,因为那位女士根本没有问她是否健康,她想,这不算撒谎吧,毕竟问出来的问题,她都真诚地回答了。 “薛小姐,下周一有时间过来做个简单的培训么?” 这是,成了么?薛莲内心已经高兴到快要飞起来,可仍旧强装镇定地说,“有时间。” “好,那我们互相加个微信,我把你拉进工作群里,群里有培训资料,你可以先熟悉熟悉。” “好的。” 她走出早教中心的时候,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拼命忍住想要大喊出来的冲动。 终于凭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 冷气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讨厌了。 她似乎记得商场的地下一层有个冰激凌店,里面的榴莲芝士冰激凌很能刺激人的神经。 烟酒已经许久不碰,她在努力变得健康起来。 chapter 36 拍毕业照的那天是个有风的晴天。 薛莲看着班级群里的通知,说在北区的食堂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校图书馆门口拍集体照。 早教中心的培训昨天刚结束,让她歇一天,从明天开始就给她排课了。 无所事事的一天,醒得很早。 她从二楼下来客厅的时候,娇俏男正抱着酒瓶子睡在前台的长椅上。 怎么每个青旅都会有个酒鬼老板呢?她无奈地想,他这姿势,怀里还抱个大酒瓶子,挺危险的。 于是她走过去,俯身轻摇对方的胳膊,“醒醒。” 娇俏男艰难地动了一下身体,睡意朦胧,“有事?” “回房间睡吧。”薛莲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怀里把空酒瓶抽出来。 宿醉让人发出腐烂的气息,她并没有漏出任何不适的表情,因为这样的状态离自己并不远。 “你这么早就出去么?”娇俏男长长的伸个懒腰,身上的t恤被往上拉了一截子,露出白皙的腰间皮肤。 “嗯。” “冰箱里有面包片,还有牛奶,自己拿。”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 脚步缓慢而沉重地踩在木质台阶上,生出寂寥感。 她装了杯 分卷阅读6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热水就出门了。 津城理工大学的校园里,很早就开始喧闹起来。 许多学院都在今天拍毕业照,而以图书馆为背景的这一张照片是与本院辅导员、院长的“官方”照片。 至于其他的,就按照学生自己的意愿,想在哪里照就在哪里照了。 津城进入夏天之后,温度在上午十点左右就有些炙人了。 于是八点左右,图书馆前的一大片空气上已经是挤满了人。 各班班长手里拎个小喇叭,撕心裂肺地喊,“xx班的同学站到这里来——” 惊起一树的鸟。 薛莲坐在边上的树荫底下,看着一大群穿着正装的学生混成一锅黏腻的粥,忍不住感叹,自家班长真是明智,先集合再带过来。 明显是提前做过实况调查的嘛。 粗壮的榕树像是天然的空调,她背靠凹凸不平的树干,觉得舒适极了。 视线开始漫无目的地逡巡。 图书馆旁边是个挺大的人工湖,岸边小径上落满了粉白色的花,还有些落在了湖面上。 那里的花是春天盛开,夏天就凋落了。 花期挺短。 倒是挺应毕业季的这个景。 人散花落,各为尘埃。 校道上站满了人,多数是毕业生远道而来的父母和亲密好友,手中多抱着一束鲜花,焦急而又愉快地等待着。 一群学生站在薛莲的旁边,几个人手里提着一个便利袋,里面是一些果汁和酸奶。 应该是学校的某个社团的,来和毕业的前辈合照吧。 一队人学校的综合楼那边走过来,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班级。 应该有四十七个人,她垂着头想。 大一的时候,班级里一共有四十二个人,大二的时候从别的学院转专业过来了六个人,一共四十八个。 今天不算她,四十七个。 顶着别班的羡慕嫉妒恨,飞行器设计三班的同学汇入了大部队。 各院领导都很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多时,“官方照”就结束了。 好不容易用小喇叭召集起来的队伍就那么散了。 捧着大束大束鲜花的亲友凑上去了,好几个人,围着中心一个青涩的穿着正装的人。 人工湖那边,好些男生脱了身上的白衬衫就往里跳,还有些是直接被自己的好兄弟推下去的,阳光下溅起亮晶晶的水花。 旁边的女生都躲得远远的,捂着嘴笑。 在津城理工,好像毕业的时候不跳回湖,大学都不完整。 薛莲笑笑,打了个哈欠,清风一过,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站起身,打算进图书馆去看会儿书。 毕业生是不允许在图书馆内拍照的,所以今天门口都增加了几个保安,保证图书馆内的安静。 正门拍照的人太多,她绕过成簇的人群,打算从侧门进去。 经过馆前高大的方形立柱,钟琳正穿着学士服和身旁的父母说笑,云韵也在旁边。 薛莲快速一闪身,躲回柱子后。 扯过书包掏出里面的深蓝色棒球帽往头上一口,人低着头,大步离开了图书馆。 身后的云韵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冷笑,还算识相。 今天穿的新鞋有些磨脚,精神太紧绷,薛莲回到旅馆才觉察出疼来,脱掉鞋袜一看,右脚脚后跟已经磨出一元硬币大小的血泡来。 血泡没破,里面暗红色的血液还能够看得到在晃动,她伸出食指戳戳,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早教中心的工作一开始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刚去没多久的缘故,教务管理人也就没给她排多少课。后来慢慢地,她教的学生都非常粘她,一面是因为她对待小朋友脾气比较好,虽然人话不多,也不经常笑,但很有耐心。另一面她的专业是飞行器设计,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科班出身”,相比大多数临时培训的兼职老师要好很多。所以工作还没满一个月,她的时间就被排得挺满了。 薛莲挺享受这种状态的,更何况她很需要钱,课多,自然薪酬就高。 六月的某一个周六,晚上九点多,薛莲手里拿着一块aduino的开发板和一把五颜六色的连接线走进办公室。 “薛老师下课啦?”正在收拾包的一位兼职老师笑着说。 薛莲笑着点点头,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下,开始做今天的收尾工作。 填写一整天的课时单,给学生家长写回馈单,修改学生交上来的小型程序。 剩下的工作不算困难,却也琐碎。 抬手看一眼表,快九点半了,学生家长快来接学生了,她干脆快速把回馈单填好,去了前台和学生一起等家长。 钟琳手上拎着一个白色的服装袋子,和云韵一起从升降电梯走出来。 商场里有两种电梯,一种是装在各大商场入口的自动扶梯,另一种 分卷阅读7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是装在楼层尽头的升降电梯。 云韵很喜欢的一家专卖连衣裙的店就很低调地位于七楼的楼层尽头。 两人逛完后干脆就从直升梯走。 电梯下到三层的时候,正碰上一个货运推车,而平时升降电梯顾客很少用,都是此类推车用于运输清货。 推车进到电梯,不大的空间里就更加逼仄,推着推车的中年矮小男子不住的冲她们点头致歉。 钟琳善意地笑笑,对云韵说,“阿姨,我们要不就走下去吧,也不远了。” 矮小男子更显局促不安,“要不我等下一趟吧。” “不用不用,我们顺便在三楼逛逛。”云韵也笑着说。 于是两个人出了电梯。 还没走两步,钟琳就看见了久违的人,她被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围着,脸上浅浅地笑着。 还没等她上前打招呼,一群中年男女就先她一步挤了进去。 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墙里,她看起来也过得并不是那么差,钟琳想。 “阿姨,我遇到个同学,进去打个招呼。”她指指玻璃墙里的高瘦背影。 “你同学?”云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薛莲恰好回头,给旁边的家长发回馈单。 气球,已经胀大到临界处,而无形之人手中的打气筒似乎并没有停下。 人想避开的,总是避不开。 玻璃门被推开,钟琳喊了声,“薛莲。” 有家长一边对她说谢谢老师,一边蹲着给孩子整理书包。 薛莲看着钟琳,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不远处奶茶店里的音乐叮铃咣铛地响个不停,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 人群被云韵如摩西分海般打开一条路,然后清脆地一巴掌就落在了薛莲的脸上。 “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计,居然接近小琳,你究竟想干什么?!”云韵已经咬牙切齿。 吵嚷的前台一瞬安静。 钟琳更是惊愕到话都说不出来。 刚刚蹲在地上给孩子整理书包的那个父亲喊,“你这个人,怎么打人啊?” 有了第一个人的发声,人群里马上就有附和,“是啊,怎么打人啊?” 钟琳反应过来走上前,拉着云韵,“阿姨,你怎么了?” “琳琳,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不等钟琳回答,云韵又将身体转向围观的父母们,“你们知道么,这个人,是个精神病!为人父母,居然情况都不了解就把子女交到她手上!” 薛莲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都是精神病三个字。 连刚刚帮她的人倒戈都不知。 人群里第一个说话的,还是那位父亲,“什么?你居然是个精神病?” 这时教务部门的主任从里间出来,“怎么回事?大家安静一下。” 那位父亲情绪立刻比刚刚高昂了一个八度,“你们这什么早教中心啊?怎么找个精神病来当老师?” 此时的人群不再附和,而是变成了全副武装的战斗状态,讨伐声像是达到了沸点的水。 这什么情况啊?钟琳被人群挤在外围,着急得团团转。 薛莲只觉得喉咙干干的,咽口口水却疼得像刀片在割嗓子,四肢酸痛无力,明明张嘴却出不了声。 “你们听我说,我只是生病了而已,像感冒发烧一样。。。”,她企图用聂问说服她的那一套来抚慰面前群情激愤的家长。 “我赚钱不容易,起早贪黑的,你就找个精神病来教我儿子?” “我就是个菜市场卖菜的,就盼着孩子能从小接受点素质教育,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 “你也不怕赚了这昧心钱,生个孩子是残疾!” 孩子,残疾的孩子,薛莲好像身处游乐园里的那种哈哈镜迷宫,自己的面目变形扭曲,仿佛她本身就是个妖怪,而此时现出了原形。 不知道是谁先伸手推了她一把,后面的人就再接再厉地搡她一下。 有含辛茹苦的母亲拽她的头发,也有望子成龙的父亲拉她的胳膊。 人被推倒在地上,撑住地面的手被高跟鞋踩塌。 她被扒皮抽筋。 而云韵,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这场由乌合之众出演的闹剧。 钟琳急的大喊,“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没人能听见,众人已经处在一个兴奋点。 云韵将钟琳拉到一边,“傻丫头,你被骗了。” 钟琳眼眶都红了,“阿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被打。” 拨开云韵的手,她绕过混乱的人群找到被挤在角落的教务主任,大吼,“打电话叫商场的保安过来,快点!!” 一个小时后,家长们被保安半安抚半威胁地驱散。 教务主任一边将掀翻的实木圆桌立起来,一边抱怨,“这谁干的啊?怎么招了这么个人回来。” 分卷阅读7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chapter 37 早教中心里一片狼藉,人已经散去,商场里正在进行广播,告知仍在商场里逗留的顾客准确的关门时间。 薛莲被钟琳从地上扶起来。 很安静。 教务主任进办公室给早教中心的老板打电话去了,解释当口上发生的荒唐事,顺便要点钱,报销前台被毁掉的物资。 前台,三个人谁也不开口说话。 云韵脸上布满阴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孩。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要沸腾起来,现在真是恨极了薛莲。她的心中涌上迟来的后悔,她不该那么冲动地上前给薛莲一巴掌,让钟琳窥得他们家里最不可言说的秘密。让钟琳知道薛莲和周峋的关系,事情的发展将难以预料。纵然钟琳喜欢周峋,可是她真的能够接受他有个情人这件事么?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薛莲,云韵有些咬牙切齿,是这个人,让她丢失了理智和优雅,愤怒和后悔交织,眼前的场景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 尽管心里的疑问已经快要淹没她,但钟琳仍旧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个适合客观理智地讲故事的场景。她抚上薛莲的手臂,轻声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细长的小臂延伸至掌骨,青紫相间,手背的指关节处沁着圆润的血珠。 薛莲垂着头,头发也被拽的散乱,听到钟琳的话,轻轻地摇摇头,“我没伤到。” 这样诡异的场景让人心惊。 “薛莲就是当年带沐沐出校门的那个男孩的姐姐。”翻涌地情绪过去,擅长商务谈判的周氏夫人需要抢占先机,来收拾这个由自己撕烂的摊子。 钟琳抬起头看看云韵,又震惊地看向薛莲。 “那个男孩成了植物人,薛莲双亲尽失,无钱医治,周峋出手帮了她。”云韵的声音镇定,语速不快不慢,和刚刚那个疯狂的女人截然不同。 沙发上的两个人都很安静地听着,钟琳得到的是答案,而薛莲则得到的是一本行为守则,接下来,她在钟琳面前的行为表现,就得按照云韵的故事里的角色来了。 云韵想,至少,得先保住钟琳这个儿媳妇。 她不知道薛莲配合这个故事的概率有多高,不过,看她那天在图书馆的仓皇逃离,想必,薛莲也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吧。 更何况,一个小丫头,料理起来还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云韵的心情放松了些,连讲故事的语气都生动了些,“琳琳,你知道阿姨一直接受不了沐沐的离去。” 然后,云韵走到薛莲的身边,坐下,“薛小姐,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 薛莲抬起头,她很聪明,很快理解了这个情景,然后给出了对方想要的答案,“没关系的。” 提到周沐,钟琳忍不住叹口气,“阿姨。。。。” 钟琳的叹气仿佛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让云韵脑中的警报暂时解除。 “薛莲,你也别怪阿姨,这几年她确实不好过。”钟琳双手握着她的一只手,言辞恳切。 “没事的。”垂着头的人继续给出被期待的答案。 当晚接近凌晨,薛莲才回到小旅店。 钟琳一脸担心地要送她回家,却被她拒绝,“不用了,钟琳,我想自己静静。” 听她这么说,钟琳便不好再坚持,毕竟,围观别人鲜血淋漓的伤口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情。 看薛莲除了些皮肉伤,确实没什么大碍,便给她叫了辆车,目送她走了。 城市的华彩映在车窗上,薛莲怀中紧抱着自己的书包。 刚刚倒不是有多么想和云韵站在一边欺骗钟琳,而是顺着云韵的脉络,是解决问题、整理场景的最好方法。 她不想跟钟琳讲出所有的故事,跟周峋的牵扯,自己的生病,和云韵又是怎样的关系,更何况,云韵的故事失真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细节没有说出来而已。 比如周峋一开始的确是要帮她的,是她自己觉得不能白收人家这么多钱,总得给人家点好处,于是就这么着,“帮忙”就变成了“互帮互助。” 想到这里,她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真是适合野蛮生长的人,这种场景里都能很好地找出亮点。 车后座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虽然挨了顿打,但是,这个荒唐的故事终于在往前走了不是么? 这些时日来,她挣扎着离开,又兜兜转转地回到原地,像是一个死结,所有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可现在不同了,这循环往复的局面似乎因为今晚被撕咬开了一个口子,她隐隐地感到兴奋,胸口里又燥又痒。 现在,她为自己逃离这个地方找到了盟友,那就是云韵。 朋友就是拥有共同利益的人。 薛莲再一次感叹自己的神经病。 她摇下车窗,这个点儿路上没什么车,司机的车速也提上来,风呼呼地号叫,被人拽散的头发此时更加 分卷阅读7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乱了,薛莲却觉得心中轻松极了,也不像刚刚的麻木了,胳膊和手上的伤也开始觉出疼。 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暗,不停闪烁。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轻快。 “在哪里?”周峋冷冷地问。 “津城啊。” “让你回紫金花园,听不懂?” “诶,你说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啊?”薛莲根本就没在意他语气里的威胁。 驾驶位上,一路认真开车的司机听到这问题笑了,大概年轻的时候也被自家媳妇儿拎着耳朵问这个问题吧。 电话那头的人皱了皱眉头,摸不透她在搞什么。 “救我妈。” 哎,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啊。 还没等她感慨完,周峋又说,“然后再跳下去救你,你那么勇敢,一定会熬到我去救你的时候。” “要是熬不到呢?”她轻声地说,目光落在手背上,那里被高跟鞋踩踏而蹭破的一大块皮。 “要是熬不到,我就跟你一起死。”他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呼吸声轻浅,两个人都沉默。 “哎,得了吧。” “咳,反正你一周之内,必须给我回紫金花园,要不然我就直接给薛杨办转院,让你再也见不到他。”周峋似乎觉出不好意思来,凶巴巴地大声对着电话喊。 薛莲看着被抢先挂掉的电话,哑然失笑。 “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怎么天天折腾自己的男朋友呢?”前座的司机无奈地开口。 “好玩嘛。” “可苦了我们这些男同志哟,都说你们女人是最好的政治家了。”中年司机忍不住诉苦。 她低头笑笑,“他必须要救他的妈妈,我支持他这么做。” 司机诧异,“哎,孝顺的孩子哟,明事理。”薛莲没再说话。 我不会再让他做选择,他永远不会遇到这个问题,救我,还是救他的妈妈。 津城美术学院不远处的原子画室,四楼上,卷帘门被拉下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音。 舒春锁好门之后,转身准备下楼。 晚饭就吃了几口粥,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有些饿了,她寻思着去麦当劳买个冰激凌吃,然后再去医院守薛杨。 蒋梅最近生病了,都是舒春过去医院那边守夜。 第n次在心里咒骂这个狭窄的楼梯了,最近感应灯也坏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修。 她贴着墙壁慢慢往下一点点挪。 然后,有人上楼。 一下有些紧张,这么晚了,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她干脆贴着墙壁不动弹。 脚步声一点点变重,越来越近,终于到她面前。 黑夜中隐隐地能够看清些轮廓。 来人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从两节楼梯上直接抱下来。 舒春伸手拍一下他的后背,“放我下来。” “怎么半天没下来?”许晖的声音在黑夜里深沉又诱惑。 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子一下子热起来。 许晖将她放下来,牵起她的手,“走吧。” 自从两个人重逢后,舒春就处于一个有点癫狂的状态。 许晖每次课都接送他那个大侄子,以至于他那已经十八岁且叛逆的大侄子非常不耐烦地说,“小叔,你该不会喜欢我老师吧?我妈就让你送我一回,你这咋还送上瘾了?” 毕竟是当过高中老师的人,许晖非常镇定,“你的推测,好像有点道理”。 舒春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听到这话,瞬间,“!@%%&&()。” 这个世界玄幻了么? 这还是那个清冷自矜的许老师么? 打那之后,她所有的主动都被收了起来,不再外露。 天道好轮回啊,你喜欢我?那就喜欢去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马路上。 一路无话。 他的衣袖被人扯扯,“喂,过马路。” “干嘛去?”许晖低头看矮了自己二十几公分的女孩子,温柔低问。 我的小心脏啊。。。。舒春快速移开眼睛,指指马路对面的麦当劳,“我饿了,想吃冰激凌。” 许晖马上皱了眉,“都这个点了,吃冰激凌对身体不好,也影响睡眠。” “哦。”她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地就同意了他的说法。 暗恋让人低眉顺眼啊。。。。。 他极其自然地去牵她的手,“走,我给你买杯酸奶去。” “算了,我。。。”舒春想说自己还要去医院,时间太晚了。 “嗯?”他偏头,看她的眼睛。 许晖的温柔,是一种性格,她想起以前被他批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笑眯眯的,但有时候也被她的浑气急了,不笑了,可是,舒春觉得他那个时候 分卷阅读7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依旧很温柔。 她的成长里面,温柔的人实在太少了,甚至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没有温柔的天赋,养成了打打杀杀的性格。 许晖就像一张弹性十足的网,随她怎么胡闹,他都包容。 女孩子被人温柔对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chapter 38 周峋到故事青旅的时候,薛莲正坐在客厅里跟早教中心那边打电话。 “反正无论如何,你是不能再干下去了。” 电话那边敲定了这件事的结尾。 “好,那就这样吧,这些日子谢谢您了。”薛莲的表情不是很好,但语气很平静。 挂掉电话之后,她捏着手机出神,这工作也夭折得太快太突然了。。。。 沙发上躺着的长长一条懒洋洋地说,“薛小妹儿,要不要跟我干?” “干嘛?”她托着腮看向他。 “一起开青旅啊。” 说得太理所当然,薛莲都要以为他这小旅馆是真的在盈利。 “不要。” “我跟你说,你不要看不起小故事,潜力可大着呐。” “。。。有人敲门,我去开门。”薛莲不想跟他扯这件事,站起身朝门边走。 门一打开,周峋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薛莲眨眨眼,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这不就一个月前在他去惜故小院找她的场景么? “走吧。”他很是干脆利落。 她一边脚步一点点往后挪,一边打着哈哈,“哎~~~,算了算了。” 话说完就想关门。 周峋长臂一伸,她再拉门就拉不住了。 牛仔裤和白衬衫,行动起来是比成套的黑西装要爽利啊,薛莲想。 “谁啊,怎么半天不进来?”在沙发上翻滚的娇俏哥冲着门口喊。 门外的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理他。 此时有个骑着摩托车的黄毛青年从巷头驶来,轰鸣声让人烦躁。 薛莲摇摇撑在门上的有力手臂,说,“先进来吧。” 人不动,只漆黑一双眼睛盯着她,又凶狠又可爱,当然,可爱仅限于薛莲能够察觉出来。 她叹口气,“不是要跟你走么,我好歹得收拾一下行李,你进来坐会儿。” 摩托车堪堪从他的脚后跟擦过,薛莲眼皮一跳,将周峋往她身前拉。 故事青旅的门前有两级台阶,她站在上面,周峋比她矮个一头,这么一拉,他的鼻尖就轻触着她的胸口。 白色的荷叶边雪纺衫有点透,内衣是黑色的。 周峋觉得喉咙有些紧。 当然,正因为他差点被撞到而有些炸毛的薛莲并没有察觉他的心思。 小青年双脚着地,慢慢悠着车往前走,“这路这么窄,谈恋爱也别在这儿啊。” 她的语气很冷,“据我所知,重型机车在这片儿是被限制的。” “怎么着啊?” 一头黄毛太过干燥,朝不同方向呲成一个扇形,加上人瘦,薛莲觉得眼前站着的就是个苕帚。 “怎么着?差点撞到人,不道歉么?”薛莲的神情淡淡地,说话的语气却像钢针。 “黄苕帚”嘻嘻哈哈地,“你都说了是差点撞到,那不是还没撞到么?” 周峋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怀里,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 只是这个“小孩”垂着眼,单手扶上她的腰。 薛莲轻轻拍拍他的肩,然后轻轻将周峋拨到一边,下了台阶。 她掏出手机对着摩托车的车牌号随手一拍,对“黄苕帚”说,“行吧,你可以走了。” “你!” “我?”薛莲的表情太过于平静。 “黄苕帚”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左手臂的虎头纹身有些狰狞。 “你这车的排量也不小吧?成色也还算新,起码也得四五万吧?”薛莲还是那么个轻巧的样子。 周峋转个身,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站在他身前的薛莲,也不搭话。 “你想怎么样?” “跟我男人道歉。”她话说得很顺溜,太过理所当然。 “得,不就道个歉么,那啥,刚刚对不住了啊,兄弟。” 黄苕帚隐约觉得自己吃了瘪,可又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并不讨厌。 周峋理都没理他,他只是皱着眉头,妈的,这雪纺衫这么透,回去就给她扔了。 “行了你走吧,照片我会删除的。”薛莲说。 一阵轰鸣声扫过去,带起一地灰尘和落叶。 巷子里又安静下来。 “走吧,进去吧。”薛莲对他说。 他终于出了个声儿,“嗯。” 站在门边儿静静围观了这一奇异场景的娇俏哥目瞪口呆。 “薛小妹,你还缺男人不?!”他觉得薛莲太帅了啊!!b 分卷阅读7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r   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周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娇俏哥喉结处狠狠吞咽了一下,又帅又冷,刚刚还是只乖乖待着薛莲怀里的大狗,现在就变成一头孤狼了,太他妈有杀伤力了!! “一天天的,净说些没用的。”薛莲推开堵在门口的娇俏哥进去了。 周峋紧跟其后。 “啊,爱情啊~~~~”娇俏哥感叹,关上门,以妖娆的身姿快步跟上两人。 “你在这儿坐会儿,我上去收拾东西”。 “我跟你一起。” “你去干嘛,我不是一个人住,男生进去不好,你就在这儿待会儿啊,我很快的。”薛莲将周峋往沙发边上推。 她上了楼,客厅一片安静。 娇俏哥倒了杯水递给周峋,顺势坐在沙发边儿上。 “这酒,她喝的?”周峋指指茶几上的一堆空酒瓶。 “啊?薛小妹会喝酒啊?” 周峋没接话,直皱眉,雪莲花,薛小妹,怎么这些人总爱乱起外号? 连他都只叫过她薛莲。 “这酒我喝的。”娇俏哥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说道。 “她在这儿每天早睡早起,不抽烟不喝酒,一日三餐,不对,有时候是两顿,总之她总是说不饿,过得挺好。” 过得挺好?周峋淡淡地看向絮叨的人。 “我会让她过得更好。” “。。。”,牛逼,娇俏哥心中一醉。 客厅又是一阵沉默。 娇俏哥作为一个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青旅老板,自然是不能接受这场面的。 “薛小妹一直这么刚么?” “她叫薛莲。”周峋皱着眉纠正,不耐地将白衬衫袖口处的扣子解开。 “好好好,薛莲。” 然后,又没声了。 娇俏哥卒。 周峋对薛莲刚刚收拾“黄苕帚”的样子并不感到奇怪,甚至他能够理解她。 因为她是别人的姐姐,而他是别人的哥哥。 两个人都习惯性地照顾别人。 自从薛杨出事以后,她变得更加维护自己的亲人与朋友,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于维护亲人和朋友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她面无表情地对余春兰说过很多次“这是最后一次给你钱了”,也打算为了维护与钟琳的朋友关系而不要周峋。 被爱的太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惶恐到了如此地步。 豁出去一切去维护身边的人,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你觉得她对你好么?”周峋突然出声问。 “啊?”娇俏哥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算我没问。”他笑一下。 “薛小妹。。。不对,薛莲不是对我好,而是太好了,她刚来那会儿,我让她帮我守店,她就守。守到半夜我还没回来,她就打着手电筒去酒吧把我扛回来,你看见电脑旁边那账本没,对,就是那本连草纸都不如的本子,她来之前我就没清过。重点在于,她也什么都不问我要,我一度以为这妹子是不是暗恋我,远道而来只为了当个田螺姑娘。。。。” 话越说越多,娇俏哥刹不住车了。 “那你还不给她个单人间?”周峋语气有点冷。 “诶?”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啊。 楼上,房间里,地上正躺着一个像是被剖开了肚子的黑色行李箱。 她东西少,收起来快。 晾着的衣物一取,洗手间的洗护用品统统收进洗漱包,往行李箱里就那么一扔。 薛莲坐在床边,想还有什么没收。 她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周峋的耐性很差,不能让他等太久。 微/信进来两条消息,打开一看,是一笔转账,整两万块钱,后面跟着一条信息。 “薛莲,这二十多天你做得很棒,虽然你隐瞒了你生病的事情,但在带课期间,你工作努力,讲课也讲得很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你,这钱是你的辛苦换来的,也没啥可说的了,就祝你早日好起来,如果那时候你还乐意来,一定欢迎。” 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删,删了打,来来回回,她只发了两个字出去,谢谢。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要活下去的原因。 这个世界一边丑陋,一边美丽。 她拎着行李下楼,客厅里周峋听见楼梯的响动,站起身大步朝楼梯口走去。 他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然后另一只手牵着她就想走。 薛莲有些无语,“喂。” “嗯?”周峋现在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爆发的状态,好不容易把人要弄走了。 “总得跟人告个别。”她松开他的手,往客厅走。 “老板,拿纸笔。” 娇俏哥刚刚还沉浸在即将离别的酸涩里面,结果忧伤的情绪被她一句话打散,“干嘛。” 分卷阅读7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我说些店里的注意事项,你写。”薛莲说。 “。。。” 周峋从电脑旁边随便找了张没写的纸,挑了只笔,一起递到娇俏哥面前,“快点。” 沙发上的人被他俩围着,像个被爹妈逼着写作业的娃,莫名的可怜。 “第一,厨房里的插座要换新的,上面已经沾满了油污,很容易触电;第二,财务报表我做了一份模版放在桌面,要每天进行入住登记;第三。。。。” A4大小的纸张写得满满当当的。 “好了,暂时就这么多,等我想到其他的,到时候手机发信息给你。” 薛莲转身,对周峋说,“走吧。” “喂!”娇俏哥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嗯?”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看向周峋,“对不住了兄弟。”,然后上前拥抱了薛莲,鼻头酸酸的,“我宣布你是我的好姐妹了。” “。。。在下荣幸。”薛莲拍拍他的背,“好好管理小故事,他就算很久不回来,你也要过得好才行。” “啰嗦。”娇俏哥放开她,眼圈有点红。 “都在津城,有啥事随时联系。” “嗯。” 周峋提着行李往门边走,薛莲小跑着跟上他,将自己的手讨好地揣进他宽大的手掌里,“生气啦?”。 “你说呢?”他瞥她一眼。 防盗门被砰地撞上。 故事青旅里再次静下来。 娇俏哥愣了会儿,打个哈欠,从冰箱里掏了瓶酒出来,慢慢地往沙发边走。 这瓶酒喝完,好好睡个觉,然后得打起精神了。 津城的夏天来势汹汹。 从清晨开始,就是亮灿灿的天地。 舒春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晕着光圈的树叶间隙,觉得像极了高三那年晚自习偷偷拿手机看的电影里的场景。 满城黄金甲。 这个时候的早晨最宜人,温度没上来,阳光铺洒开。 神仙都羡慕这个时候的人间。 今儿周日,她没课,画室那边今天也不用她带班,于是打算去医院照看薛杨。 津城美术学院就这点儿好,就算大学城这边的校区是老校区,人文和艺术气息也能让人从俗世暂时逃离一会儿。 她等在车站,坐在小小的一片绿荫里。 大学城有直达中心医院的公交,只要一块钱。 钢镚投进投币箱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舒春想要给薛莲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可是又害怕她的病很严重,这样问会给她造成心理压力,说不定她又像之前那样,一声不吭地好久都不联系她。 她揉揉太阳穴,想来想去,相比贸然去联系薛莲,她还是觉得自己先照顾好薛杨,让她可以不用牵挂这边,好好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薛杨的床前坐着一个人,她以为是蒋梅,“蒋阿姨你这么早啊?” 舒春背过身去拿水壶准备打水。 “春。” 水壶咣的一声砸在桌面。 “你死哪儿去了啊?” 薛莲笑着朝她走过去。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舒春急脾气,然后又说,“我好想你。”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薛莲笑着去拥抱她。 “回来还走么?” 薛莲觉得自己有点坏,总是让舒春在担心她,让她提心吊胆。 “以后去哪儿都提前跟你报备。” chapter 39 低调黑色的车驶入紫金花园小区。 现在是白天,这类高档小区一般在这个时刻都很安静。 日头不强,但温度高,薛莲的小臂轻轻搭在车窗,觉出微微烫。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前几日入夏,津城狠狠地落了几场雨,地下车场又闷又潮,周峋打方向盘,车从入口弯道拐下去。 “饿了吧?”薛莲抬手将安全带解开。 “还好。” 车速慢下来,他找到自家的车位,因为白天大家都工作去了,旁边的车位全部空着,周峋很轻易地就将车停好。 “家里应该还有食材吧?”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拉车门。 中控锁被按下,车门推不动。 薛莲偏过头看向端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她伸出手推一推他,“干嘛?开门啊。” 人也不接话,伸手把音乐打开。 是一首小提琴曲子,起势微弱,弦乐浅浅淡淡。 这些日子以来的情绪在婉转的旋律里慢慢发酵。 “这么久没见了,不打个招呼么?”周峋将白衬衫袖口慢条斯理地挽起。 “。。。。。”,薛莲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比较好。b 分卷阅读7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r   “你好。” “。。。。”,她垂头装死,任他一个人玩儿。 “我是你男人。” “。。。。。”,谁让你刚才嘴欠,薛莲想抽自己一巴掌。 “来,回答我,我是谁?” 您这还需要互动的? 车内空间狭小,他车里的味道一直都很好闻,也没见他用过什么香包或者香水,她觉得有些像小时候在书房里闻到的味道。 “嗯?”周峋不满意她的走神,本来就有气,还敢走神? 伸手将她肩膀扳向他,“说话。” “。。。说什么?”薛莲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搞不懂他。 “你男人是谁?” 她一脸无语,“有意思么你?” 他脸黑下来了,捏着她肩膀的手勾住她的脖颈,人就凑过去,急切地咬住了她的唇。 座间储物盒上面的一盒纸巾和矿泉水被碰到,滚落到后座去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亲吻的姿势很别扭。 薛莲身体往车门倒,不让他亲。 奈何根本挣不脱,她脸都憋红了。 手顺着后脖子的领口就滑下去了,她忍不住轻轻一抖,不能任他这样下去。 薛莲艰难的抽出被他压着的手臂,抬手就抽在他的后背上。 总算是从她唇上离开了,他头搭在她肩上,湿热的气息像细小的雨落在她后脖颈裸露的皮肤上。 双手将人隔离开,她扯扯衣摆,坐好,跟他交流怎么这么累?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什么?” “太透了,换一件,把这件扔掉。” “。。。这是夏天,而且这还是厚雪纺好吗?” 曲子已经切换到下一曲了,这一曲轻快而活泼。 “开门,先上去再说。” 都已经到家门口了,躲停车场算是怎么回事啊?“你都不想我的么?”周峋皱眉。 “我都跟你说分手了,想你干什么?” “那你还说我是你男人?”这一茬儿又被提起,他简直怒从心头起。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不过你睡我这么久,说你是我男人也没错吧?只不过是过去时而已。”在车里闷久了,薛莲忽然觉得有些烦,只想跟他对着干。 周峋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真是,有时候闷葫芦闷起来气死人,表面上看过去文静又冷漠,但要是真想气你,那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跟我分手?你敢!” 薛莲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曲子旋律进入高潮处,他听出来了,是那首《where is the love》,改成了小提琴演奏。 他将中控锁打开,下了车。 薛莲松口气,以为他妥协了,也跟着下车,结果一只脚刚沾地,人就被他整个搂在怀里。 门被狠狠甩上,警报都响了。 然后周峋将她丢进车后座,人顺势压住她。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时候,薛莲想,他这车什么牌子来着?空间还挺大,以后自己也买一辆去。。。 人昏昏沉沉的,只听得见他粗喘的呼吸。 她知道地下车场有监控,理智上也不允许他在这里做。 但可怕的是,薛莲并不想阻止他,并且还有些兴奋。 行至情深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两只细白的胳膊在空中乱挥,他一只胳膊垫在她的脑后,空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两只手腕。 深刻而沉重。 周峋所有的话,跟她说得通的,说不通的,都混在这场欢情里了。 良久,云收雨歇。 怕压着她,他翻个身,让她趴在他胸膛上。 不空旷的地方,总是容易滋生黏腻的情绪,就这么贴着也不觉得难受。 薛莲这个角度看到了刚刚被碰倒的水瓶和抽纸,于是从他身上挪开一点,去捡东西。 指尖还没触到,就被拉回去,“不累?等会儿再捡。”他微眯着眼,轻问。 她懒得理他,自己捞过被揉成团的内衣和雪纺衫,几下套在身上下了车。 瞬间觉得呼吸畅快了些。 在车尾处靠了会儿,就想抽烟了。 薛莲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把书包拖出来,翻了半天,找到一包没抽完的烟,还剩下两根。 再继续在书包里一阵掏,并没有找到打火机。 算了,先上楼。 也不理车后座那个妖艳的男人,她径自往电梯处走。 周峋悠悠睁开眼,坐起身,开始整理自己。 按下电梯的时候,薛莲才想起自己走的时候把钥匙扔在房子里了。 当初打算走了就不回来了。 真是自己拖泥带水的报应。 想到这里,薛莲觉得有些心烦,左胸口处有些微灼。 她又折回地下车场去找周 分卷阅读7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峋拿钥匙。 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扣着白衬衫的扣子,扣子很小,透明的,一粒一粒,晶润别致。 “钥匙。”她俯身向他伸手。 薛莲胸口露了一大片,周峋不动声色地开心着,白皙柔嫩的皮肤上都是他搞得红色小点点。 “驾驶位的储物盒里。” 储物盒里扔了一把现金,还有两三个气体打火机,她刨了两下,找到了钥匙。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周峋明白,刚刚弄得太狠了,她有点生气。 他整理得差不多了,从后座下来,把车锁了,大步跨着跟上她,然后拉过她的手。 她不乐意,手往回缩,周峋便一根根打开她的手指,跟自己的十指相扣。 当天夜里,两点左右。 周峋被薛莲吵醒,他轻声喊,“薛莲?” 她并没有应,只是不断地低泣着。 他忽然想起聂问跟他说的失眠和抑郁,一下子清醒,坐起身来,将床头的灯打开。 房间里开着空调,她没有醒,眼角有些泪,身上的凉被有一半滑落到地上。 连人带被地被他抱在怀里轻轻地哄,“薛莲,薛莲。” 外面忽然开始下雨,雨声又急又重,水滴打在树叶上,毕毕剥剥地,声音还挺好听。 他觉得自己有好多想说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很小的时候哄周沐,他就知道,自己很不会哄人,只知道一直喊对方的名字。 周沐,周沐。 薛莲,薛莲。 这么多年过去,真是没有半点新意。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周峋一头乱发,脸上是化不开的阴郁,手摸摸他的脸,“没事,我没事。” 周峋的手抱得更紧了,“是不是每晚都这样?” 心悸失眠,再严重一点,会有自杀倾向。 “也不是,最近还是睡了几个好觉的,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薛莲朝他笑笑,只是她不知道,那虚浮的笑容让她的话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嗯。” “下雨了?” “嗯。” “挺好。” 周峋伸手将灯关掉,抱着她躺下,声音很闷,“哪里好?” “晴天也好,下雨也好,都好。”她很困倦,可一闭眼,就是那个声音叫她跟它走。 疏雨落梧桐,点滴至天明。 “你也好。”周峋吻在她脸上。 “傻子。”她轻笑出声。 谁也不能带走她,他咬着牙想,眼眶又酸又热。 次日清晨,空山新雨后。 她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眼睛睁不开,一股清淡的白茶香水味袭来,“今天跟我去公司。” “我困。”她的鼻音很重。 “去我办公室睡。” “。。。周峋,你有点烦。” 他笑了,“是有点。” “。。。” 周峋想,她大概不会懂他心里究竟有多不安。 一路上他开车,她就歪倒在副驾驶上,眼睛就没睁开过。 到他公司门口,薛莲才真正紧张起来,有些懊恼,不应该跟他来的,真是昏了头了,就这么出现,日后会不会惹出事情来? “想什么呢?”周峋停好车,朝她走过来。 “我。。。我去吃早饭,你先上去吧。” 能不和他一起进去也是好的,日后这段关系被挖出来也有解释的余地。 “我公司里有个小餐厅,每天早上都会准备早点的。” “诶?那你以前干嘛让我给你做早饭?” “我那么早起床,看你还睡着,自然是不爽了。”周峋笑着去牵她的手。 “。。。。”,这么一打岔,她被他牵着走进电梯。 电梯从停车场上到一层,有人进来。 薛莲猛地挣开他的手,躲到角落去。 “周总早。” “早。” 晨间的电梯很拥挤,没人注意角落里的女孩子是谁。 四楼到了,大家都往外走,薛莲和周峋慢吞吞的走在最后。 “我去洗手间。”扔下一句话,薛莲就溜掉了。 身后的人脸色晦暗不明,他扯扯领带,大步走去办公室。 “周总,这是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小秘书递给周峋一个文件夹。 他刚接过文件夹,手机就响了一下,划开屏幕,“我突然想起,前几天跟蒋姨说了要去看小杨,先走了啊。” 手机被丢在桌面上,声响不大,但小秘书轻轻抖了一下,偷偷瞄斜靠在办公桌旁边的人。 在外面,尤其是在工作的时候,他鲜少有绷不住情绪的时候。 洗手间里,薛莲打了个哈欠,哎,跟他出来连钥匙也没拿,就带了个手机,现在去哪儿啊? 分卷阅读7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太困了,也做不成什么事,找个地儿补觉算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想。 就这么晃悠着,她迷迷糊糊地去到了舒春租的房子那边。 舒春租的房子就在大学城附近,离画室也不远,薛莲想,如果一会儿敲门她不在的话,就去画室找她。 穿过长长的一条美食街,都快十一点了,只剩下几家还在卖早餐,她随便买了个包子垫垫,想着睡一觉就跟舒春出去大吃一顿。 包子是胡萝卜馅儿的,还挺好吃。 她一边啃包子,一边敲门。 敲两下,没人应。 轻轻一推,门是开着的 ,薛莲想,该不是家里进贼了吧?她将剩下的半个包子随手包好扔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卧室里传来争吵声。 “你以为你是谁?当年是谁说不可能的?” 是舒春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薛莲来不及多想,拎过搁在阳台上的拖把,使劲撞开门,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拖把。 所有的声响都在门被撞开的这一刻消失。 舒春被许晖压制在墙边,薛莲手中举着脏脏的拖把,眼睛瞪得溜圆。 “许。。。许老师好。”她干笑,完了,这下子好了。 “他才不是你老师。”舒春冲薛莲喊。 “舒春,别闹。”许晖低头训她。 哎,夏天发生好事的概率,还挺大的嘛,薛莲想。 下场雨,就又长出些新东西。 chapter 40 薛莲坐在舒春的床上,迷迷糊糊地,想,这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她一个人被留在卧室,然后许晖拎着舒春去了客厅,舒春临出去前扒在门边上说,“卧室门我会反锁的,饿了床头柜有我存的小饼干,卧室的洗手间可以用,困了就睡,总之我不开门你就别出来。” 薛莲,“。。。。。。。。。” 春春你做得有点点绝啊。。。 许晖站在她旁边觉得头疼,冲薛莲说,“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客厅。” “好的,许老师。”薛莲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当了十几年的后遗症啊。 不出所料,紧接着就是舒春的咆哮。“都跟你说了,他不是你老师!!!” “好的师母,我记住了”,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说。 舒春一下子就蔫儿下去了,许晖冲门内的人点点头,然后将门轻轻关上了。 这房子其实隔音并不怎么好,就算两个人都刻意拿捏着嗓子,她依旧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些声音。 但薛莲并不想去听他们两个的谈话内容,似乎很笃定地知道,他们会好的。 好人有好报,普世哲理。 打个哈欠,她轻轻捏着后脖颈,真是太困了。 舒春的卧室朝阳,正午的阳光从老旧的田字格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她靠窗的小书桌上,再拐个弯,落在米色的地板上。 屋子里被涂抹上一层淡金色。 她踢掉鞋子,爬上床,伸手扯过枕头,脸往里一埋,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客厅里的两个人,继续那场被薛莲拎着拖把打断的吵架。 “我爸妈催我结婚。” 倒在沙发里装死的舒春眼皮一跳,“那你就结呗。” “跟我回去见他们。” 她冷笑一声,“许老师你真可爱,我们从重逢到现在不到两个月,你就想骗个比你小八岁的媳妇儿回去?” 做梦吧你,怎么说我都暗恋了你三年,本钱都还没讨回来!!!! “可我已经惦记你五年了。”许晖面不改色心不跳。 “。。。”,舒春被他的直接所震慑,薄薄的皮肤变得微红。 “那时候你还小,我就算不是你的老师,也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有悖伦常。”许晖坐到她身边,慢慢耐心地跟她解释。 “许老师,对这件事情你这么理性,你真的确定自己喜欢我么?”舒春的情绪慢慢凉下来。 “我比你大八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相比感性地不顾一切,去拥有轰轰烈烈的当下,我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跟你有个平淡长远的未来。”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就像那时候拿着她的试卷给她分析错题一样,告诉她考点在哪里,纠正她那些关于题目的误解。 周正又理性。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这个问题,慢慢地浮现在她眼前,而她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任何像样的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让舒春有些焦躁,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许晖。 那时盲目的喜欢,现在仍是这样,就像没有成长一样。 这让她生自己的气。 “你说,我为什么喜欢你呢?”她发了会儿愣,直接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了。 分卷阅读7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许晖的心里一沉,但面上依旧沉稳,“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永远不要问别人,你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你只需要好好问问自己,不要逃避,不要懒惰。 事实上,你心里有答案的,你知道的。 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舒春安安静静地偏头认真看他,好像多盯着他看一会儿,就能够得到那个困扰了人类千百年来的世纪难题。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深灰色的休闲长裤,脚上一双vans的帆布鞋。 比他那会儿当老师的时候穿得年轻多了。 肤色很白,眉眼间很安稳,这几年来,他竟是没怎么变。 舒春其实没有见过他不沉稳的样子。 他难道从小就是这么。。。懂事么? 女孩子的房间里,总是有着说不出的淡淡的香味。 看着眼前游移不决的女孩子,许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弱势群体。 只等她给他定生死。 许晖已经快维持不住面上的平稳了。 所以,先喜欢一个人又怎样?先喜欢就吃亏么?其实并不,只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么对自己而言都是亏本的。 只是,那又怎样? 快乐的亏本,好过于无情的得利。 人类追求的永远是情。 “许晖,我现在很乱,需要好好想想。” “嗯。”听到她这样说,他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冲动地给他判了死刑。 薛莲起床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在看电视。 一个长沙发,两人分别占据一头。 中间像是隔着道银河。 这场景差不多让她掌握了事件的走势。 “看什么呢?”薛莲边捋头发边走过去。 还没等回答,电视机里就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句,“大师兄,师傅被抓走了!!!!” 薛莲,“。。。。。” 暑假又来临了么? “饿了没?”舒春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坐。 “饿了”。 许晖站起身,去餐桌旁倒了杯水递给薛莲,“喝点水,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 “谢谢老师,可能是没睡好。”她笑笑。 许晖说,“以后别叫我老师了,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当初去你们学校也只是实习而已。” “还吃不吃饭了?” 两个人望向沙发上的人,以看自家熊孩子的眼神。 “去哪儿吃?” 舒春,“这儿离我学校不远,去我学校吃吧,最近那条美食街出了不少卫生问题。” “那还不如去理工呢,理工的饭比美院的便宜,还好吃,关键是,男孩子多。”薛莲一本正经。 许晖自然是没意见,只等她们两个商量。 十五分钟后。 一行三人来到了津城理工大学的北区食堂。 五点半的食堂,人不多不少,学生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几个人很是游刃有余的找到了好位置坐下。薛莲还在打哈欠,习惯性地,她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人,“春,你吃啥?” “鸡排饭” “许老师呢?” “豉汁排骨蒸饭。” 薛莲点点头,掏出饭卡,准备往蒸饭的窗口走,“我也要豉汁排骨。” “你以前都跟我吃一样的。”舒春的语气有点委屈。 “那是因为没得选。” “可你说过鸡排饭好吃的。” “我那是怕你哭,对于一个想要好好吃顿饭的人来说,豉汁排骨比鸡排饭正经多了。” “你才不正经!!”舒春忿忿然。 许晖饶有兴趣地看她们两个人斗嘴,像是重新认识她们俩一样。 “你说,鸡排饭好吃还是豉汁排骨好吃?”舒春恶狠狠地对许晖说。 被无辜殃及的人双手摊开耸耸肩,笑笑。 又雅又痞。 舒春觉得心里酥麻一下,赶忙转过头,不再看他。 美色让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在食堂吃饭的好处就是,不必长时间等餐。 三份饭很快就打好,几个人安静地吃着。 “薛莲?”一声清脆打破了这安静。 “这么巧。”薛莲放下手中的勺子,笑笑。 钟琳将书包摘下,坐在她身边,“你复学了么?” “没有,只是碰巧带着朋友在这边吃饭,” “你最近还好么?上次的事。。。” “还好,已经没事了。”薛莲先行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之间的纠缠,越少人知道越好。 舒春和许晖皆没有搭话的欲望。 一时之间安静下来,这时钟琳显得有些尴尬了。 “你还有朋友,那我,,,我先走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似 分卷阅读8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乎并不想走。 薛莲看着她,想了想说,“好,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可以吗?我可以联系你吗?” “只要你不觉得浪费电话费,当然可以啊。”薛莲被她逗笑了。 钟琳走之后,三个人继续吃饭。 舒春和许晖什么也没问,薛莲也就什么都不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性子有些冷的人,不到必须说的时候,或者不涉及在乎的人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时候沉默着。 晚霞烧了半边天,粉紫色让整座城市都浪漫而清新。 周峋坐在沙发上抽烟,良久,“陈谌,我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嗤笑了一声,“干嘛?叙旧?周峋你不是吧。”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 “周峋,我觉得你大学读计算机真是个错误,这么天真,还是让我来给你上一课吧。” “商业一直是个促进发展的手段,怎么就搞到这么脏了呢?”周峋笑笑。 陈谌的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淌混水的人,谁都不干净,周峋,不要自命清高。” 周峋将烟头掐灭,”父辈的财产总归是要由我们继承,只是,恩怨就不要了吧?“ ”哪里来的恩怨,你说笑呢?“ 这就是不肯回头了。 ”算了,我还得早点回去照顾病人,就这么着吧。“ 陈谌面带戏谑,”病人?阿姨又闹着要找周沐了?“ 无耻之徒是无法意识到自己的无耻的。 周峋的面色一冷,薄唇紧抿。 ”行了,我走了,留步。“ 陈谌前脚出门,后脚小秘书就进来了。 ”周总,粤东那边有消息了,确实有一个隐形富豪借了六千万给龙娱。“ ”自己公司只剩一个空壳,还上赶着想要吞并周氏,嫌自己命太长。“周峋冷笑。 ”那六千万,转进了一个去年才成立的投资公司里,一查,那个公司的法人是龙娱那边的一位董事,然后这笔钱大头被用来买了东城高新区的楼,小部分用于投资一些创业公司。“,小秘书汇报。 ”要养小鬼,也得看自己够不够毒。“ 他坐在沙发上,面容冷峻。 chapter 41 周峋下了班之后先回了紫金花园,不出所料的没人。 手上的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他刚打算联系薛莲,云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今晚回来吃饭 。” “今儿不是周末。”周峋语调很平。 “不是周末一家人就不能吃顿饭?”云韵的语气重了些。 他没再说什么,发了条信息给薛莲,告诉她自己回家吃饭去了。 然后下楼,开车去了周宅。 夏日草木繁盛,虫鸣花香,因了这些自然的馈赠,连带着夜晚的脸庞也不再那么可怖。 薛莲蹲在一家书吧里看书,说是书,更像是一本画册。 苏格兰的地貌,沟壑纵横,她看来看去也没看出特别在哪里,只走马观花,一翻一页,不到半小时就翻完大半本。 她点的热美式已经凉了,只是一口都没动。 今晚还想睡觉。 其实人挺奇怪的,常常在匆匆忙忙地追逐着名利、梦想,行至一段路之后,却只剩下一点点的简单要求。 或许是睡个好觉,或许是能够认真吃顿饭。 可那个时候,连这一点简单的要求都变成了奢侈。 能说是名利、梦想拖垮了人么? 不是,能拖垮人的,从来都是人本身。 放在红木书桌旁边的手机振动两下,她打开查看,“我回去吃饭了,你今晚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回去哪里,虽然没有明确说,但薛莲已经明白了。 或许今晚钟琳也在,她脑海里快速闪过一道光。 合上a3纸张大小的画册,将它推到一边,双肘支在空出来的桌面上,人趴在上面。 低扎着的长马尾歪斜到身体一侧,她穿着轻薄的黑色棉质短袖,身体一趴下,背上那根脊椎骨便明显的凸显出来,像条细锁链。 半晌,她猛地抬起头,拿起手机,拨号,将手机支到耳畔。 “喂?”钟琳欣喜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喂。”凉掉的美式被摩擦着桌面拿过来,她抿了一口。 “薛莲,你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女孩子的声音高昂,清脆动听。 其实美式咖啡一点都不苦,尤其在失去温度以后。 “有这么开心么?” “有啊,我们不是好久都没联系了么。” “白天不是在食堂见过么?”她低声说。 “哎,那算什么见过呀。” 钟琳生怕她 分卷阅读8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挂掉电话,也不问她有什么事情,就怕她没有什么事情,一问就让这通电话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在乎和薛莲的友谊,因为从小以来她的朋友都挺多 ,要逛街的时候随便就能找到一个“道友”,宴会上也没有被冷落到一个人,常常是被一大群同龄姑娘围着。翻翻报纸,甚至还能找到好几张她被一群穿着蓬蓬礼服裙的女孩子围在中心的画面。 可是,好像只对薛莲一个人说过,她喜欢周峋的事情。 唯一,让薛莲变得跟别人不一样, 两个人又絮叨了一会儿。 钟琳支支吾吾地,“薛莲,前段时间我。。我因为订婚太忙了,所以才没有联系你。。。” “我知道,这没什么。” 她还在为那短暂而又突然的别离耿耿于怀。 这个认知让薛莲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忍,她想要挂断这通别有用心的电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 人的犹豫不决,孕育了种种的来不及。 隐隐约约地,那边有人在喊钟琳,“小琳,吃饭了。” “好,阿姨,我就来。” 是云韵的声音。 “跟谁打电话呢?聊这么久?”云韵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带着和善的笑意。 钟琳想起那天早教中心的事情,有些慌乱,下意识捂住手机,“一个朋友。。。” 云韵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明白几分,笑意渐敛,“该吃饭了,周峋也快到了。” 周峋,两个字被着重强调。 信号已发出,她的2别有用心得到回应。 薛莲没有再等钟琳的回复,径自挂断了电话。 剩下的大半杯美式一饮而尽,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书吧。 周宅晚餐,菜色清淡,但搭配得很用心。 宽阔的一张欧式实木长条形餐桌,身为一家之主的周皓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云韵,左手边是周峋,而钟琳则坐在周峋的旁边。 像极了一家人。 餐桌上很安静,几个人坐的端正,用餐动作自然而严谨,若非这豪华的宅子里摆放着现代化的家具设备,那么这场景倒像是古代王公氏族。 刻进骨子里的礼仪与严谨。 “小琳,随便一些,这是自己家。”云韵开口,话说给钟琳听,眼神却是看向周峋。 但周峋却将视线固定于那道龙井虾仁,对于灼热的视线不予理会。 “好,阿姨。”钟琳得体地答。 优雅而不失亲切感地应人,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的一部分。 钟琳用金属材质的公筷夹了些龙井虾仁,放到身旁人的碗里,再将筷子放回去。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无人觉得别扭。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让你忘记自己真正喜欢的,然后以一种机械简单的重复方式,占据你本该分给心中所爱的时间与精力,并且无力反抗。 饭后,四个人坐在明亮宽敞的客厅聊天。 这个场景让周峋无比想要逃离。 真是奇怪,这个让他觉得坐不住的场景里,有他从小生活的家,有生养他的父母,甚至还有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 周皓和周峋两父子大多数时间里都沉默,只云韵拉着钟琳说些琐碎话。 白日工作的疲乏如搭在沙滩上的浪,一波一波涌上眉头,他想,现在这个时间,薛莲应该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纪录片催眠了吧?对了,她昨天没看完的那部纪录片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有关德国军人的吧。。。。 神思漫游,以另一种方式逃跑。 “天色不早了,阿姨,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钟琳站起身,偷偷看一眼置身事外的周峋。 “是不早了,那我叫司机送你,有时间咱们俩再一起出去逛街去。” “好。” “周峋,你送送小琳。”云韵终于忍不住了,语带命令。 他站起身,对着钟琳说,“走吧。” 两个人一起往门外走,到大门外,需要穿过小花园的一条由红砖石铺就的路。 “工作很累么?” “还好。” “你。。。。” “钟琳,你不要太相信我妈。”周峋淡淡地说。 她是她,我是我。 穿着水蓝色纱质长裙的女孩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翻腾的酸软,“周峋,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 几乎没有犹豫,问题出现的同时,答案就出现了。 令人绝望又不甘。 周峋将钟琳送上车之后,快步穿过花园,回到了客厅。 云韵正和周皓低声说着什么。 他伸手拿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爸,妈, 分卷阅读8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我先走了。” “往哪儿走?”云韵冷着脸。 “紫金花园。” “周峋,你是不是又把薛莲带回来了?她是不是在紫金花园那边?” “嗯。”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性的声音一点点变成尖锐冷厉的匕首,直直地往周峋的心脏和太阳穴处捅去。 他的语气平静,“妈,当年的事,真的怪得着薛莲么?” “你什么意思?周峋你是不是要为了那个女孩子忘记周沐?不要你爸妈?不要周氏?” “你也知道她只是个女孩子,她只是个和周沐一样的女孩子。” “她怎么能和周沐一样?周沐死了!!!周沐死了!!!” 周皓看情势不对,上前使力揽住云韵,冲他摇摇头,“周峋。” 奢华的欧式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周遭陈设皆华美昂贵。 他却觉得如此陌生而孤独。 周峋低声说,“父亲,你说,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周峋,以后再说。”周皓加重了语气。 云韵发出刺耳的叫声,整个人不停的挣扎,声色厉疾,“早知道当初就不要生你!!!” “叫医生。”周皓将云韵打横抱起,对着管家说。 周峋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 倒不是他的心思有多敏感细腻,只是试想,有哪位母亲会在孩子童年时期几乎不拥抱他呢? 他曾经一度以为,妈妈不抱自己的儿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母子之间,不那么肉麻,也是可以的吧? 直到周沐出生,他看见云韵不分日夜地将妹妹抱在怀里。 直到他上幼儿园的那一天,在幼儿园门口,有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亲了又亲,甚至在即将分别的时候红了眼圈,周峋就彻底被搞迷糊了。 这些阿姨真没出息啊,妈妈就很勇敢,早上只是让管家送我来幼儿园。 再大一点,他已经能够清楚感知母亲对自己的冷漠,也能够做到不动声色地控制自己想要拥抱母亲的冲动。 他想,该不会自己是父母从孤儿院收养的吧? 直到有一天,父亲周皓将他叫进书房,“周峋,别怪你妈妈。” 然后,在静谧古朴的书房里,周皓给他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云韵与周皓是在一场酒会上相识的,不多时,两人便相爱。 但两个人之间,是商业联姻。 当时周皓的生意风生水起,手中权势滔天,饶是云家豪门深宅也难以企及。 云韵的父亲重男轻女,本就打算将她当作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只是碰巧,那个联姻对象,是云韵本就爱慕的周皓。 因爱而生的婚姻,变作承载利益目的的舟。 甚至因为云韵第一胎生下的是个儿子,云韵父亲的态度便对她好了不少。 曾经有多不被爱,如今就有多痛苦。 连带着眼前的第一个孩子,也让云韵痛苦不堪,他的存在,似乎时时提醒着她被云家当作工具的事实。 “你妈妈她,太苦了。”周皓靠在椅背上,嗓音沉沉。 周峋沉默着,只是沉默着。 真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情,自己曾被歧视,所以后来便成为了歧视的人。 这个诡异的因果关系。 那一瞬间,周峋觉得,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外公,是同一个人。 chapter 42 自从上一份兼职被云韵搅和了之后,薛莲除了每天去医院看看薛杨,也就没什么正事可做。 她靠在沙发背上,望着浅灰色的墙壁,眼睛都不眨一下。 墙壁平整光裸,渐渐地,就蒙上一层淡血色,那颜色逐渐加深,形成流动感,浓稠的血在缓慢地流动,从墙上开始蔓延到地面,就像火山喷发后的景象,开始吞噬这世间生灵。 来,跟我走吧。 那声音柔和而空灵,像是来自异世界。 薛莲迅疾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 人站起身,踩着虚浮的步子往门外走。 来自心底的另一个声音说,你不可以,不可以跟它走。 跌跌撞撞下了楼,她仰面倒在修剪齐整的草坪上,大口地喘着气。 今天是个干脆利落的大晴天。 阳光在她的身上晕开,换过气之后,·她在笑,连带着胸腔里都是与这青草共同呼吸的新鲜空气。 没死成,又熬过去一次。 绝望的感觉不会累积,它只会一次次袭来,她所能做的,就是一次次地熬过去。 熬过去,然后痊愈,然后,活下去。 她在心里第n次骂周峋,把她弄回来干什么?就这么无所事事? 最近她的体能是越来越差,这不仅仅是 分卷阅读8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躁郁症的影响,她的食欲不振,吃饭总归还是敷衍。 聂问告诉她,顺其自然,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可是那个小老头没有告诉她,要是一直不饿呢?要是一直不困呢? 薛莲身子歪倒在沙发里,心想,不能这么下去,得找点事情做。 比如,挣点钱。 她打开手机,给舒春打电话,“喂?” “喂。” “春,给我介绍个兼职。” “干嘛?” “赚钱。” “。。。我是说周峋他知道么?” “不用他知道,我就是有点闲。” 两个人跑题了许久,最后又回到正题上。 舒春,“你英语还可以,要不做翻译吧。” “可以,笔译最好。”她最近精神不济,也不太想出门了,只要手头有事做,一个人待着最好。 当天晚上,舒春就给她回了电话。 许晖现在在某化学研究所做研究,常常接触一些新材料公司,那些公司里就需要翻译英文的商业资料,许晖向经常来往的朋友讨了个人情,事情很快就办好了。 “我把你邮箱给我朋友了,到时候他会联系你,把需要翻译的资料发到你邮箱,你注意查收。” “好,”薛莲握着手机,“谢谢你,许老师。” “先别谢,这公司要求挺高,做下来再说。”“嗯。” 周峋晚上回来的时候,薛莲正在书房里翻资料。 时不时剥开一颗牛奶糖塞嘴里,没含一会儿就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周峋头往她肩上一搭,就这么默默地坐在她旁边,看她以这种方式干掉了一整袋奶糖,然而翻译资料只翻了两页。 她郁闷的将空袋子捏得窸窣窸窣响,觉得这么大个袋子,居然只有这么几颗糖,太华而不实了!! “好了,一会儿该吃饭了。”周峋接过她手里的空袋子,扔进垃圾桶。 “哦。” 周峋指指电脑屏幕,“你这是在翻译什么?我记得你是学飞行器设计的吧,怎么在翻高分子材料?” “翻着玩儿的。”他没再多问。 “还是天天去看薛杨么?” 薛莲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开,奇怪地看他一样,“嗯。” “没什么事情,隔几天去一次也行。” 她皱眉,“周峋,你把我带回来是为什么?” “你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这句话瞬间刺激了她,平时被自己掩藏得很好的攻击性在这一刻迸发,“只要不在这里,我哪里都能去。” 她一直以来最为恐惧的事情,就是对自己的人生失去控制。 第一次失控,是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年,她和薛杨只能等待被安排;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她的去处为什么还有人想要替她安排? 即使是周峋,也别想插手她的人生。 想到这几天陈谌的暗中动作,周峋无暇去理解她的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心理恐惧,他只知道,她必须要安全,“我会派遣专门的司机给你,在此期间,你去哪里他都会跟着你。” 屋子里一阵沉默。 她冷笑,“你这样留着我,我甚至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薛莲从不提也不问,周峋是否对她有情这件事。 一直以来,她只是在问自己,你喜欢他吗?喜欢,那就在他身边好了。 可现在,她对自我的渴求,已经超过了对他的喜欢。 “你和钟琳,是朋友吧?”周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提,我快要忘记你还有一个未婚妻杵在那儿呢。” 不要跟她计较,不要跟她计较,周峋在心里跟自己说。 “不要耍什么伎俩,你没办法狠心伤害钟琳,也不要利用她去牵扯我妈。” 她眼皮一跳,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钟琳够可怜了,你就别再利用她了。至于我妈,只要我在,她就不能伤害你,而你,也别妄图利用她逃离我身边。” 薛莲不够狠,这一点,周峋一直都知道。 而他不一样,商场上混了几年,他知道如何稳准狠地快速让敌人举枪投降。 “你有意思么你?”她冷漠地看他一眼。 “你说呢?” “既然什么都知道,何不就顺了大家的意,只要我们两个分手,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回到正轨?”周峋终于忍不住有些怒了。 在她心里,只要他们两个不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那好,你让周沐活过来,让躺在医院里的薛杨站起来,去啊!!” “薛莲,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周峋快速离开了书房。 她重新坐在椅子上,翻译资料。 只是一个单词都看不懂 分卷阅读8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了。 浑身颤抖,她终于压不住情绪了,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想破坏一切,这样的她让自己厌恶极了。 仿佛除了愤怒,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能理直气壮的想走就走,周峋那么笃定地说,她走不了。 心里烧着一把火。 理智这座塔摇摇欲坠。 从那天以后,周峋真的派了一个司机给她。 只是这个司机似乎还兼职保镖的工作。 虽然如影随形,但是多出的这个人常隐在暗处,很会看眼色,并不讨人厌。 其实她出门也就是去看看薛杨,现在她也没什么精神头到处折腾了。 聂问给开的药快要吃完了。 可她也并不打算联系聂问,继续开药。 对于心理疾病而言,就连药品都只是个心理安慰。 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去看薛杨的时候待得时间也越来越短,她变得越来越害怕见到薛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孩子一动不动,就像是拖着她的锁链。 再久一点,她害怕自己怨恨薛杨。 她觉得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一看,却只过去了没几天。 再去床头柜拿药吃的时候,一看,该补充的药都补充好了。 看,多好,那段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他的日子,也有他的存在。 这么一看,是不是就连聂问给她看病这件事情,也在她的掌握之中。 薛莲疯了似地将抽屉里的药品到处乱扔,扔完了,然后又变得筋疲力竭,是那副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好的样子,一个人靠在床边哭一整天。 云韵上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个凌乱的卧室和凌乱的薛莲。 她只错愕了一秒,就心中了然。 “你还真的生病了?”云韵放下手中的包。 薛莲垂着头不想理她,她没力气,也没心情。 “我还以为聂问说笑呢,原来,真的这么严重啊。” 语调轻飘飘的,含着蔑视。 “你去找周峋吧。”薛莲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找他?给你撑腰么?” 薛莲没说话,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就进了浴室。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云韵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应该走了吧?应该去找周峋了吧? 那样最好。 洗完澡之后,人清爽了些,情绪也不再绷的那么紧了。 薛莲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抽出圆珠笔。 然后进了书房。 人坐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写字。 笔尖开始滑动的那一刻,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轻轻地哭,泪水落在平展光滑的纸面上,很快晕染开来。。 “20XX年,5月23日,晴,下午四点零二分,听了一首歌,然后流泪。” 那个日记本上,统计了她的每一次情绪失控,因为每次失控过后,她总是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个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买了许许多多关于躁郁症的书籍回来看,一点点地控制自己。 然后像高中时读书那样,乖乖地按照书上说的去做。 观察自己,记录自己。 收好日记本,她擦掉眼泪。 天已经开始黑了,出去散散步吧,现在小区里肯定有许多刚下班的人在散步,会很热闹的,她这样对自己说。 等她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云韵还没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司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薛小姐要出门么?” “嗯,出去散步。”她想了想,“不开车也行。” 说了也白说,他还是会跟着。 “小白,你就别跟着了,我有话对她说。”云韵也慢慢地站起身。 原来他叫小白,薛莲想。 “夫人,这。。。” “你也知道我是夫人。” “是。” chapter 43 小白当真没跟过来。 哎,还是夫人说话好使,薛莲默默地想。 云韵走在前面,仪态端正,她落下前面的人半个身子的距离,不自觉地想,云韵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听人提起,周氏夫人大气温婉。 原来,再怎么冷静自持,在亲人别离的时候,那痛苦的情绪体验都是一样的。 怨憎会,爱别离,都太苦了。 小区这会儿人还挺多的,天已经黑了,但大地的暑气未消,薛莲穿着凉鞋,能够很明显地感觉的慢慢蒸腾的热气。 路上多是出来遛狗的中年夫妇,还有聚堆闲话的老人,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妈妈,一身浅灰色职业装,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牵着刚放学的女儿。 这样的时间太像是 分卷阅读8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生活的馈赠。 “你以后怎么打算?” 云韵脚步顿一下,等薛莲跟上。 “嗯?”语气太温和又理智,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我是说,你离开周峋后,怎么打算?” 这是个想要正经解决问题的态度,而不再是前几次纯情绪的发泄。 薛莲想,大概是真的厌烦自己再在周家面前盘旋的这几年了。 “去一个没去过的城市。”薛莲看着路灯下的树有些雾蒙蒙的。 一声嗤笑传来,“我的女儿如果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是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一定给她一巴掌。” 云韵的话让她愣了愣。 这什么情况? “你应该是跟了周峋有好几年了吧?” “嗯。” “周峋是我儿子,多少我还是了解他的,你现在这么个样子,他不可能放你走的。” 冷静下来的云韵开始将这件复杂的事情开始拆解。 只是薛莲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怎么走。 她笑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云韵忽然转过身,跟薛莲面对面。 压迫感一下子比刚才强了不少。 她悄悄拉开点距离,“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你要是知道,就该好好利用一些力量。” “比如您?”薛莲一副恍然的样子。 “还不笨。” 何止不笨,她简直快要笑出声了。 这么久,从那天晚上给钟琳打电话开始,薛莲一直在等云韵上门来,她甚至希望周峋公司那边能够缠得他手忙脚乱,给云韵腾个空来“收拾她”。 “你不用想着留在周峋身边了。” 没想过。 “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嗯,知道。 “你就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你弟弟现在那个样子,我知道你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钱。” 没错。 “我可以给你。” 好啊。 薛莲正垂着头盯着自己穿着凉鞋的脚,上面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想去挠。 说话的人没了声,她觉得奇怪,一抬头,一块毛巾便捂上她的脸。 两个人为了说话方便,找了位于小区边角处的凉亭,迷迷糊糊间,薛莲想,小白要是不听夫人的话就好了。 三五个高大的男子,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身着便装,其中两个各扶着薛莲和云韵。 一辆黑色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薛莲迷糊间认出,那是周峋不常开去公司的车,只做私人用。 她心里暗叫不好,这下门卫也不会盘查这辆车。 两人被扶上车,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 当晚,周峋因为公司的事情很晚才回到紫金花园。 屋里没人,他还在想,要怎么为昨天说的话道歉。就算是话赶话,也不应该那样说话,不是不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里。 该不会这么晚还在医院吧? 望着沉沉黑夜,周峋有些烦躁。 像是知道他的担心,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老板?” 是白刃的声音,周峋像是落实了什么想法,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微微泛白,“说。” “下午夫人过来,把薛小姐带走了。” “什么时候?” “将近七点。” “打电话给老张,问问他我妈在哪儿。” 老张是周家老宅的司机,跟了周家几十年。 像是不抱希望地,周峋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妈没回去,联系我爸,然后,找出陈谌在哪儿。” “是。” 电话对面的声音同样冷静。 “白刃。” “在。” “你要记住,你是为谁效命的。”周峋缓缓地说。 “是。” 电话挂掉。 周峋很快出了门,联系小区管理的公司,调了今天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之间的所有监控。 其实很容易找,那帮人像是故意留下了线索,开的是周峋的车,甚至还让薛莲坐在靠车窗处,他看监控的时候,还能隐隐看到耷拉着脑袋的女孩。 拳头越捏越紧,恨不得嚼人骨血。 白刃的动作很快,周凌峰那边也确定了云韵被人绑架了。 “爸,陈家开的要求,不要同意。” “儿子,我只想要你妈妈平安。” 周峋听着手机里有些微微颤抖的声音,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长大这么久了,那个果决狠戾的周凌峰,也渐渐老去了。 他没再说话,就算这段时间他已经收集好所有的证据,只等龙娱自己往悬崖下跳。 不重要。 他如何想、如何计划,都不重要了。 周 分卷阅读8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峋从来都无心继承周氏,他只是依照本能地,像小时候那样渴求母爱,云韵要求他回周氏,他便回了。 “好,爸,别担心,我会把他们想要的东西给他们。” 白刃站在一边,听到周峋的妥协,“可是,老板。。。” “别说了,去公司把东西拿过来吧,我去联系陈谌,在龙娱集团会合。” “是。” “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和陈谌谈判,你在津城内找人。” “是。” “记住,我要她们两个万无一失。” “是。” 周峋拍拍白刃的肩膀,“去吧。” 另一边,薛莲和云韵被蒙着眼睛带走。 跟着他们一路走,一路安静,绑架他们的人连走路的步子都不是很重,周边没有人声,只有轻轻的风声。 薛莲很安静,云韵也不吵闹,两个人淡定地不像是被绑架了。 这是几个训练有素的绑架人员,和两个貌似被绑过很多次的被绑架人质。 眼前的布条被掀开。 视野由失焦到聚焦,云韵和她以背靠背的形式被绑在一起。 这是一间毛坯房,四面皆封闭,薛莲环视一周,除了水泥墙,还是水泥墙。 “别看了,老实等着吧。” 说话的人点着支烟,悠闲地说。 老实等着?等谁? 薛莲想,这场绑架,应该不涉及害命的程度,那么,就只剩谋财了。 她的朋友里没什么有钱的,自从跟家里的后妈闹崩以后,舒春现在还没有她高中的时候有钱。 看来,被威胁的,是周峋啊。 真是刺激的场景,就跟玩密室逃脱一样,她心里竟然不是慌张,而是满满的兴奋感。 有意思。 生活总算有点波澜。 自己一个人悄咪咪地傻完,她才想起,还有个云韵。 薛莲观察了一下,守她们俩的,一共有六个人,身材精壮,皆着便装,压低帽檐,戴着黑色的口罩。兴许是觉得这间屋子足够隐蔽,他们松松垮垮地或坐或站,看起来精神并不紧绷。 轻轻顶了顶云韵的背,对方被绑在背后的手捏了一下她的食指。 很好,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水么?”薛莲冲靠在墙上抽烟的人问。 人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你们也不希望周氏夫人出什么事吧?” 烟头被掐灭,一个人被支使出去找水。 薛莲捏捏捆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是塑料绳,她忍不住心中一松,看来这伙人真没打算把她们怎么样。 找水的人回来了,想要喂给云韵,云韵淡淡地说,“我自己有手。” 优秀的队友啊,薛莲忍不住想笑。 对方倒是痛快,水放下,开始慢吞吞地解绳子,一边还忍不住讽刺,“不愧是周氏夫人,被绑架了还这么多事。” 薛莲一点点地根据他的动作想这绳结是怎么打的。 “作为绑匪,你这么八卦,也不怕雇你的人找你麻烦。”云韵笑着说。 “你!!!”对方气得跳脚。 这么容易被激怒,真是个笨贼,薛莲想。 “好了,小三。” 是刚刚那个抽烟的人,他的口罩因为抽烟而拉到下巴处,但薛莲仍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一是房间内只点着一盏微弱的节能灯,二是他的帽檐压得很低。 大概这是这几个里头最说得上话的那个。 云韵喝完水,那个八卦的笨贼又将她们绑上。 来回两遍,薛莲想,解开还是有一点把握了。 忽然,身后的人将头搭在她肩上,蹭了蹭。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在。。。依赖她么 这就像是在鼓励她做接下来的事情。 夜渐渐深了,未装修的房间里昏暗而闷热,还有蚊子让人不得安生。 那几个人都闭着眼睛,时不时挥挥手赶蚊子。 薛莲也闭着眼睛,只是手上开始有所动作,脑子里全是白天那个人打绳结的动作。 一点点地,像是在解高中时朋友随便丢给她的一个四阶魔方。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后,连蚊子都安静的时候,绳子被解开了。 她捏捏云韵的手,轻轻地反手扶着云韵站起来,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 毛坯房连门都没有装,她们走得很容易。 走出这栋楼的时候,薛莲才发现,一眼望过去,没有一丝亮光。 这要往哪里走?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亮些再走。”云韵的声音有些喘。 “你没事吧?” “没事,快走。” 真是个好队友,薛莲再次在心里夸了云韵。 事实证明云韵说的是对的,她们将自己扔在黑暗的角落里,那伙人很快就追了出来 分卷阅读8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 她们不知道怎么走,而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追。 只要薛莲和云韵不出声,不给他们信号。 黑夜里,很公平。 这是一个很静很静的夜。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从没睡过这么好的觉。 很累,却通体舒畅。 云韵也缩在她的旁边,薛莲觉得这个和自己妈妈差不多大的女人,有点乖。 “你有手机么?”有点乖的女人出声。 薛莲,“。。。。” 对啊,我他妈还有手机啊。 牛仔裤兜里一摸,不仅有手机,这手机还有电呐! 这得益于她平时不爱玩手机,每天睡前给手机充电,然后一整天带在身上,除了打电话发信息,她基本不怎么碰手机。 这一刻,她又开心又觉得自己有点蠢。 没事,没事,你只是玩嗨了,薛莲安慰自己。 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她调出周峋的号码,给他发了条消息。 消息是发出去了,可这里是哪里,薛莲根本就不知道,只能是给个她和云韵都还活着的信号出去。 他的消息来得很快,“原地呆着,别动。” ‘“不要害怕,我很快就来。” 谁害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聪明,带着你老妈虎口脱险。 薛莲打定主意,见着他一定要好好骄傲一把,然后跟他分手。 “蚊子还很多么?”她注意到云韵有微微的动作。 “废话。” 她没再说什么,将贴在短袖内侧的一小块驱蚊贴撕下来,贴在云韵的衣摆处,“这个很好用,我都没有被蚊子叮。”云韵有些不自然,“嗯。”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别扭的亲密着。 人生真是很奇妙,说不定哪天,你就跟你讨厌的人同舟共济了。 上帝永远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薛莲四下里望了望,这是一大片空地,左前方有一条小径,小径插进一片林子。 等了好久,周峋还是没有来。 已经快早晨五点了,光线会越来越强,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轻轻晃一下云韵的肩膀,很明显地感受到云韵的疲倦,“我们得走了,不然很快就会被发现。” “嗯。” 云韵很艰难地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 “能走么?” “走吧。” 经过一夜,薛莲也不可避免地觉得疲惫,没了昨晚那会儿像是玩刺激游戏时的享受感。 有些难受。 两个人往那条林间小径走。 chapter 44 晨时雾气重,走进林子时,薛莲觉得有些凉,身上黏腻着不舒服。 但又不敢放松警惕,带着云韵快步走。 薛莲腰间开始发酸,脊椎压迫感渐渐加重,她算是体会到了当时高中历史书所说的人类直立行走所带来的痛苦。小径狭窄而深长,两人走了许久都没望到头,心中都有些慌,但也都沉默着不说。 恐惧在危险关头是不能被放出来的,容易将人一拳打倒。 “我给周峋发了信息,他应该可以根据信号进行卫星定位。”薛莲忽然出声。 “嗯。” “他学计算机的,这对他不难。” 云韵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用安慰我。” “。。。”,薛莲有些囧,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么? “我年轻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嗯。” “就你这心理素质,根本不适合周峋,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优雅从容地陪他经历大事的女人。” “。。。”,您这时候都不忘初心呐? 算了,还是好好赶路吧。 “这次事情过去之后,认真找个城市吧,具体计划安排一下,不用考虑金钱问题,安置一下就走吧。” 薛莲已经很是疲惫了,她能够感觉到头皮里都是缓缓流动的汗水。 时不时回望一下身后,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个人都很安静。 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慌乱的心跳。 快要走到头了,薛莲使劲闭一下眼睛,又睁开,眼睛酸涩发疼。 云韵很明显地已经走不动了,一开始还只是由薛莲扶着手臂,后来走着走着大半个身子都倚靠着身边的人。 树荫变得稀疏,渐而散去,路的尽头,是那几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帽檐依旧压得很低。 看到那几个人的那一刻,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喉咙干到发疼,胃间一阵阵扭着,想吐。 以为路的尽头就是城市,没想到,它连接的,竟是一片湖。 分卷阅读8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湖不算大,也不算小。 晨时无风,湖面平静发蓝,薛莲想,这不像是人工湖,很有可能是哪条河的一个支流。 几个人慢慢地靠近她们两个,胸有成竹。 薛莲挡在云韵的前面,屏住一口气往林子边走。 她知道如果等不到周峋,那么被抓走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就算是能多拖延会儿时间也是好的,多给周峋一点时间。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 一般这个时候,男主角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薛莲不知道周峋被人要挟交出去的东西是什么,可她总觉得,不交出去是最好的。 更何况,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周峋被人威胁。 周峋赶到的时候,云韵和薛莲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 说是悬崖,却也没有那么高,只是下面是一片水域,让人惶恐不安。 那几个人没想到周峋能够找过来,一下愤怒又着急。 其中一个人低吼,“还愣着干什么?抓住她们。” 薛莲想,这还真是应景,想起那次问他,我和你妈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这会儿倒成真了,真是乌鸦嘴。 几个人钳制着她们到了悬崖边儿上。 周峋身后没几个人,一个白刃,一个宋临,还有一个薛莲不认识,看身材应该是一个保镖。 薛莲想,他还是足够理智,没有报警。 商战中间,当对方的目的不是人命时,牵涉司法系统是一个很蠢的行为。 “放人吧。”周峋一身冷峻,脸上并无惊惶之色。 “周公子,我们还没等到该放人的电话。” 看来对方想要的东西,周峋还没交出去,薛莲想,昨晚还是逃跑得很及时,信息也发得还算是有价值。 “迟早的事。”还是那个淡定的样子。 “既然是迟早的事,那么,再等一会儿也不妨。” 几个人像是为了弥补昨晚把人质弄丢了的事情,现在智商集体上线。 周峋站在宋临、白刃的中间,身躯凛凛。 宋临是典型的清爽书生长相,白刃则线条硬朗到有些粗犷,而站在他们中间的人,则俊美到有些邪门,这么几年相处下来,薛莲还是觉得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公子世无双。 她浑身瑟缩了一下,想什么呢,酸死了。。。 回神了回神了。 薛莲仔细看了看,挡在身前的几个人注意力全部放在周峋那里,甚至云韵侧面留了很大一个空,跑快点的话,很有可能就能够跑出去。 更何况,这几个人手里并没有什么枪械。 想到这里,她轻轻往云韵身边挪了挪,碰巧,云韵的目光也看向她。 人间摇摇晃晃地。 有风清扬,落在她的脚边,薛莲心情松下来,她实在是不为自己的性命紧张。 有些人只要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是会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给了云韵一个眼神,剩下的就靠云韵自己体会。 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话,那她们可真就成了黄金搭档了。 脚步轻轻后挪,鞋底磨着沙砾轻响。 远远地,周峋淡定地表情仿佛裂了一道口子,像是怒了的石佛。 薛莲迅速推开身边的一个男子,大喊一声,“跑!!” 围着她们的六个男子都被她吸引过去,云韵趁机往相反方向跑。 宋临白刃也跟着这节奏往前冲,接应住已经精疲力尽的周氏夫人。 葱郁的树林微晃,被钳制住的薛莲看着树顶想,刚刚的风已经拐了个弯。 现在,只剩下一个薛莲。 绑匪已经气急败坏,接连的失误让他们的怒气再次升了一个等级。 一个巴掌很重地落在薛莲的脸上,男人下手,登时她的面部就是几道指印,细看纹路下沁着血印子。她耳朵里像是塞了一个小镲儿,嗡嗡地。 兴许他们接到的指令里,只是绑架云韵一个人吧,谁让她运气那么“好”,碰巧跟云韵待在一块儿呢?薛莲昏昏沉沉地想。 “哟,你这可以啊,还虐待人质。” 开口的是宋临,长着一张斯文的脸,说话总是欠嗖嗖的样子。 “少他妈废话,我这边不跟你谈,要谈跟我的雇主去谈,他给我打电话,我就放人。” 宋临双手环胸,“还谈什么啊谈?我们要救的人不已经在我们这边了么 ?” 一旁的周峋抱着云韵,低头,在检查对方有没有受什么重伤,一副对对面的情况毫无关心的样子。 绑匪中为首的那个人身体一僵。 “我猜,陈谌只让你绑架周氏夫人吧?” 薛莲垂着头,细听,甚至能听到那个人粗重的呼吸。 看来,她还真是捎带手儿被绑的。 真是流年 分卷阅读8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不利。 “这个就随你们吧。” 周峋眼底一片清明,只是抱着云韵的手握得死紧。 看来,对方索要的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薛莲想。 这伙人看着周峋他们几个真的转身走了,开始着急。 “这下怎么办?” “都怪这个女人,可怎么交待?” 薛莲往身后看了看,吓得脚下一软,哎,还是有点高的。。。 她想喊一声,要不周峋你换个计策,别用这个了。。。 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自己打消了,不行,不能让他被威胁。 咬咬牙,之前不是还想蹦极么?就当蹦极了。 一、二、三——— “老大,这女人跳海了~~~~~~” “你个蠢货,那是湖 !!!!” “。。。。。。。。。。救人呐!” 不闹出人命,是这次陈谌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牵扯上司法系统,就跟沾上块口香糖,难看又恶心。 走出没多远的周峋身形一顿,将云韵交给身旁的宋临,对旁边的白刃说,“叫救护车,马上找人来!!” 宋临看着疯了似得跑向车子的周峋,摇摇头,“你小子,可有的你受。” “死不了——下面是个湖——”宋临在后面吼。 医院。 薛莲只觉得头皮绷得很紧,脑子里像是一片泥沼。 偏头,窗台处爬了好大一摊阳光。 阳光可以把水晒干。 现在得救了。 哎,果然是脑子发昏,现在都在想些什么,薛莲揉揉自己的眼睛。 病房门被打开,她转过头——不是周峋。 宋临扯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怎么样啊雪莲花?” “还行。” “还可以么,悬崖都敢跳。” 薛莲看他一眼,“我知道下面是个湖,死不了。” “别待在这儿了,离开周峋吧。”宋临一秒正经起来,”趁钟琳还不知道。“ 原来,每个人都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那她还在遮掩些什么?躲避些什么? 这群人与生俱来的掌控感真是让人不爽。 她冷笑,朝他伸出手,“拿来吧。” 宋临诧异,“什么?” “现金、支票、银行卡,或者加个微信直接转账,都行。” 面前的人被她逗乐了,“你这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么。” 薛莲忍着眩晕坐起身来,以认真的口吻,“帮我吧。” 病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云韵在绑架过程中对她说的话没错,她得利用一切可用的力量。 周峋回来的时候,只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夕阳下有白色的鸟。 这个黄昏会在整个夏天出现好多次,但它在时间刻度上,又是如此唯一。 桃花依旧笑春风,换个时间,就是景在人不在了。 他轻轻地关上门,心里的愧疚感并未散去。 睿智如他,想要赌一把,陈谌起初想要绑架的,只是云韵,他们不会把薛莲怎么样的。 她跳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胸腔都在跟着风共鸣。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行动过程中,周峋对自己说,你没错,周氏不能垮。 可见到浑身湿哒哒的薛莲的时候,她紧闭着双眼,像是已经死了。 那一刻,他后悔自己没有跟着跳下去。 还好,她没事。 活着这件事真好,他想。 背对着周峋的,是一挂黑发,风一吹过,轻轻晃动。 灵动而轻逸。 手搭上她的肩,”想什么呢?“ ”你来啦?带吃的了么?“她笑,只是面色还是不好,有些发灰。 “饿了?” “嗯。” “我叫人送吃的过来。”他弯下腰,让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将她一把抱起。 “周峋,你妈妈,还好么?” “她没事”,周峋的声音顿了顿,“薛莲,这次,谢谢你,你做得很好。” 她仰起脸,朝着他咧嘴笑了。 明媚而单纯。 “这么开心啊?”他也笑了。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我有多勇敢。。。。” 怀里的人眉飞色舞,激动的脸颊都微红了,周峋想,这时候的她真像个孩子,自己明明比她大四岁,但好像一直以来都没觉出什么年龄差来,她冷静又理智,甚至在生病初期,她连哭都不会让他看见。也好,生病也没那么不好,至少,她会开始依赖他。 “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薛莲揪着他的衣领。 “嗯,聪明。”周峋揽着她的腰,心里酸酸地,她怎么就不问他为什么不救她呢? 分卷阅读9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没有人注意到隐在病房门外的钟琳,身体微颤,眼底发红。 chapter 45 现在明明是白天,到处明晃晃的,可是,钟琳却觉得自己身处黑暗。 她不觉得自己置身事中。 被欺骗后的愤怒像一杯烈酒直冲大脑,几乎是逃到了楼梯间。 不被爱的那个人,其实连进去揪着那人的领子问为什么的权利都没有。 她蹲在墙边,双手交叠,头埋在上面,一开始没有什么声音,只觉得膝头的牛仔裤布料变得湿润。 再后来,就变成哭出声,像个小孩子。 好半天,哭累了,也不再蹲着,就那么坐在楼梯上。 钟琳的父亲是军人,早年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其实很少参与她的成长,只是铁血柔情,哪有父亲不爱女儿的,对钟琳一面严厉,一面却是愈加温柔。 因为被保护得很好,物质无缺失,于是她单纯;因为有一位军人父亲和温柔的母亲,她知书达理。 只是现在,好像她的这些好,在周峋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这么好,他一定会跟你在一起的。” 薛莲的这句话像是讽刺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钟琳觉得自己这一刻快要嫉妒疯了。 那句话和刚刚的情景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梦。 楼梯间临近过道,隔着一扇门可以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推着医疗器械车的声音。 这里是如此苍白地忙碌着。 有人爱,有人不爱。 有人生,有人死。 她豁然站起身,不能跑,钟琳,你不能临阵脱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她想这是她必须首先弄清楚的。 没事,你不仅仅是一个暗恋者,你还是周峋的未婚妻,问问,问问总行吧? 好半天的心理暗示之后,钟琳重新回到病房。 推开门的时候,周峋并不在里面,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床上的人轻轻闭着眼睛,像是累极的样子。 不是她预想的场景,瞬间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怎么这么快。。。”薛莲听到响动睁开眼。 两人俱是一愣。 “进来吧。”薛莲冲她招招手。 做好了她大哭大闹的准备,也做好了将她拉入自己可利用的力量的阵营里的准备。 钟琳的心情在这一刻反而平静了下来,轻轻关门,坐到病床边去。 “我是来看云姨的,只是没想到撞到了你和周峋。”钟琳垂着头,拿起旁边的橘子开始剥。 橘子皮被撕破一小块时,清香就漫溢出来。 “你说,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剥橘子的人眼睛盯着橘子,只是声息不稳。 再怎么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说话还是有些负气,薛莲想,她还是个小姑娘。 “钟琳,我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骗你,但我还是那么做了。”薛莲轻声说。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验证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就是他喜欢的人吧?” 薛莲一愣,“什么?” “他一早就跟我说过,他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 病房里的阳光还在,仔细看的话,连光柱里的尘埃游移都很明了。 好一会儿,那颗橘子也被剥完了,薛莲看着那颗被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被她拿在手里轻轻捏着,于是伸手接过,“这倒没听说过”。 钟琳很安静地看她把橘子掰成两半儿,一半递给她,然后自己撕下一瓣放进嘴里,很认真地吃下去。“试试,挺甜。” 钟琳想起了认识她这么些日子,自己拉着她去吃各种美食的情景,也是像现在她这样,很认真地对她说,“你试试嘛,真的很好吃。” 钟琳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她不信薛莲能够坏到哪里去。 “薛莲,你给我讲讲这故事吧。”她慢慢地吃着橘子。 “好。” 终于有一个人来说,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而不是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握在掌中的高傲姿态来直接命令她离开。 时间流逝在倒置的沙漏里。 “我会离开。”薛莲说完故事的结局,看看窗外,天色将晚。 钟琳点点头,“你说,你这什么运气。” 薛莲嘿嘿地笑出声,说,“是吧,我也觉得我有点背。” 心头的阴霾散去,钟琳整个人如释重负,听薛莲讲完,她有些难过,忽然觉得爱情在这个故事里,其实不占多少重量。 这一切的发生好像没有谁对谁错,都只是凑巧赶上了,就那么碰着了。 而衍生出来的这几年纠葛,都只是每个人对起初那件事的一个应激反应。 周峋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给薛莲买的皮蛋瘦肉粥和一盒抹茶卷。 分卷阅读9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听完了整个故事,然后听她给自己下结局,她会离开。 钟家那边是为数不多的知晓云韵被绑架的人,周峋也无意隐瞒他们。 今天上午,云韵和薛莲被送进的是同一家医院。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可很快,他就下了决定。 钟琳需要一个很强烈的退出理由,他不可能娶她。 人生由自己做选择的时候很多,可按照自己的心意选答案的时刻却很少。 在周峋上学的时候,按照母亲的喜好去做选择,在后来工作的时候,也听从母亲的意见,放下自己的创业公司,转而回了周氏。 前二十几年好像一场电影,匆匆在眼前掠过。 周峋还没有到对婚姻有渴望的年纪,云韵和周凌峰两人是很相爱的,他们给他做了很好的婚姻范本,为什么要让他放弃在这件事上的选择权呢? 他忽然能够明白薛莲了,明白她为什么说那句,“只要离开你,我哪里都能去”,这像是一句气话,但却完全表明了她的心境,她想去一个自己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地方,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为之努力。“好了,不早了,你回去吧。”薛莲有些累。 床边的人站起身,“嗯。” 门外的周峋快步离开。 钟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到床边,很突然地伸出双臂抱了抱薛莲,“好可惜,短期内,应该没办法把你当朋友了。” 薛莲失笑,“我要是你,别说短期,就是这辈子,我也不拿这种人当朋友。” “薛莲,你很好。” 钟琳的长发从肩头滑下,蹭的薛莲脸颊有些痒,她眼眶热热的,伸出手拍拍钟琳。 “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任何一个不因为自己的情绪而丧失理智去伤害别人的人,都值得被珍惜。 薛莲看着天像盖了黑斗篷一样,想,他买什么吃的,能买三个小时。 掀开被子下了床,她拿起手机,坐到凳子上给他打电话。 “你去哪儿了?”薛莲揉揉鼻子,她觉得有些难过。 “马上就回来了。” 兴许是夜色的原因,她竟然觉得他的语气很温柔。 挂掉电话,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 “薛莲,没事,没事,啊——” 她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会跟你走的,不会。” “连朋友都能伤害,还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你活着多没劲啊。” “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她难道不是周峋的未婚妻么?这下你可变成名副其实的情妇了。” 薛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不是,我不是。” 周峋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整一个人坐在地上,头低着,长发埋住了她的脸。 满屋狼藉,被子被扔在地上,几个橘子散落满地,玻璃杯被打碎。 只剩一扇打开的窗户,渗进一缕清风,温柔地拂过两个人。 他忍住心中波澜,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快步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脸,“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她的双眼没什么神,像是干涸的枯井。 头磕在他的胸膛,瓮声瓮气地,“周峋,我好累。” “嗯,我知道。”周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他站起身,想要按下呼叫铃,找护士过来收拾一下。 衣角被人扯着,周峋回头看她。 只见她朝他伸开两只细细瘦瘦的胳膊,鼻子哭得红红的,“我累,抱我。” 他愣了一下,这么可爱的薛莲他从没见过。 “抱我啊。” 周峋眉眼一弯,俯身将人捞起来,故作姿态,“薛小姐这是立了什么大功,还要人抱。” 靠着他胸膛轻轻呼吸的人笑了,“我可是救了你妈妈。” “也对,这还真是个大功。”周峋轻轻吻在她的额上。 薛莲动了动,将两只胳膊搭在他脖子上,脸颊在他胸口处蹭了蹭,“要是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先跟你说好,我不要你救。” 他有些不悦,在她腰间捏了一把,“说什么呢?” “经过这次实战,你也看出来了,我是有自救的实力的。” “还实力,你给我老实呆着!吃饭!” 夜渐渐深了,万家灯火亮起。 chapter 46 在医院待了一周,薛莲就出院了。 白刃拎着她的行李,跟小护士交代后续的事情。 小护士走的时候脸都有些红,一点都不像前几天她不好好吃药的时候那么凶。 “走吧,医院后面会专门配药送回去。” 一身黑色运动装,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个保镖啊?薛莲在心里吐槽。 “你先 分卷阅读9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回去吧,我回家一趟。” 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我会给周峋打电话的。” 还是没反应。 “。。。小白?” “薛小姐,周总说了,一定要随时跟在您身边。” “。。。” 薛莲一听,这就是完全没商量的余地了,只好任由白刃带着自己回了资紫金花园。 她回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走进去一看,曾经照顾过她的陈姨回来了。 “薛小姐回来了?吃饭吧。” “陈姨好。”她觉得窘迫不堪。 现在这什么生活? 被人伺候、被人保护,怎么她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呢? 怀着有些郁闷的心情,她走到餐厅,坐下准备吃饭。 陈姨给她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摆在手边,“这汤煲了挺长一段时间,补着呢。” “谢谢陈姨。”她双手抱着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 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白刃也坐在饭桌上准备吃饭了。 “你干什么?”薛莲问。 该不是吃饭都要跟着吧? 白刃面无表情,“吃饭。” “在这里?” 白刃,“。。。薛小姐想说什么?” “不是,这。。。” 薛莲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将后半句和着汤一起吞了下去。 “大家族吃饭不许小媳妇儿上桌?薛小姐的意思是,我一个保镖不能跟您同桌吃饭?” “不不不,你这说到哪儿去了。”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白刃慢条斯理地盛一碗排骨汤,“那就好。” “。。。。。”,跟周峋跟久了的人都这么嚣张的? 陈姨还在厨房里忙活,餐厅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晚上周峋回来的时候,薛莲逮着机会就凑上去了。 “周峋,跟你商量个事儿。”她帮他解领带。 有他的帮忙,周峋就干脆坐在床边,懒得动手了,任由她一个人忙活。 “嗯?你为什么老叫我周峋?”他的衬衣扣子被她解开两颗,似敞非敞的。 “诶?”薛莲脑子一懵,这什么问题? “我说,我比你大四岁,你怎么总叫我名字?”他有些恶意地凑近。 两人的鼻尖相抵,周峋的眼睫毛很长,他故意地眨一眨,细细软软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皮肤,她呼吸一窒,她想,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真可爱啊。。。。 薛莲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那我叫你叔叔你也不敢应啊。” 他双手后撑在床上,敞开的领口让他看起来又坏又性感,“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喊我就敢应。” 卧室里的顶灯和床头灯都被打开了,很明亮,照在人脸上很是具有修饰作用。 她的脸在光下柔嫩而有光泽,看起来健康极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笑起来,单手抵在额头上。 “笑什么?”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薛莲撑着他肩膀勉强站稳,“我突然想起,西游记里面,那个什么金角大王银角大王。” 孙猴子说,爷爷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话还没说完,她想到那个情节,又忍不住笑开。 他看着她笑,自己心里好像也松快了些,眼珠子一转,人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薛莲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固,“你。。你饿了吧?那。。。那个陈姨中午给做了。。。” “我不饿,不困。”周峋站起身,把人往浴室里拖。 “。。。” 此处□□上场。 哥哥和叔叔轮流叫了一晚上,第二天,她终于可以一个人回家一趟了。 周峋上班时一般都起得比较早,基本上固定点就是六点半。 他醒的时候薛莲还在睡,侧过身去看她,她眼底一直有淡淡的青色,这是长时间受精神折磨的结果。叹口气,想起她昨晚睡前说的今天要回家,只好伸手将她摇醒,“薛莲,起床了。” 被子里拱两下,她眼睛有些涩,刚睁眼缓不过神来,盯着眼前的人一动不动。 “回神了。” 手臂往脸上一搭,她有些小嫉妒,“你是怎么做到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长期六点半起床的?” “习惯的力量,你这等作息不规律的年轻人是不会懂的。” “你今天话好多。” 周峋进了浴室洗漱,她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将落地窗帘用力一下子拉开。 这是一个清爽干净的清晨,阳光与希望平等的降临在世间万物身上。 她回了东城区。 这些日子过得很杂乱,基本上没怎么联系刘开勇。 上午刘开勇和余春兰一般在家准备晚上小摊上要卖的食材,洗洗切切,串好肉串,再做些 分卷阅读9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调味料,葱姜蒜切一些。 薛莲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觉得这栋楼更加破旧了。 这才过了多久? 水泥墙面上有雨水流过后泛黄的印子,斑驳不堪。 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住刘开勇家对门儿的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在这里住了很久了,自然对他们家的情况知晓不少,拉着她絮叨了几句,说在美国留学的儿子突然跑回来闹,说不读博士了,什么学历高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这段她未与这个家联系的时间里发生的或大或小的事,都被这老太太一一抖落出来。 薛莲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毫无结束的想法的老人,有些哭笑不得。 “小莲?”余春兰手里拎着一袋垃圾。 “舅妈。”她暗自松口气,可算有人来救她了。 “胡婶儿,还没出去遛弯儿呢?”余春兰热络地打招呼。 兴许是刚刚说多了人家的小话,小老太太有些心虚,忙不地地答,“这就去,这就去。” 望着健步如飞地背影,薛莲想,等自己到了那个年纪,也一定要这么健康。 说说闲话,遛弯儿跟跑一样。 “小莲。。。” 她回过神来,这么点时间没见,余春兰的双鬓竟然已经白了,脸上也无光泽。 保持年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这世上却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轻而易举地令人一夜白头。 “我。。我最近得空,过来看看你们。” 看到这样的余春兰,她心里有些揪着,她来,是想要看到他们过得好。 余春兰竟然显得有些惶恐,“哦。。哦,快进屋吧,你舅还在屋里剁饺子馅儿呢,我先去扔垃圾。” 她点点头。 门没关,薛莲拉开防盗门,换下拖鞋走进去。 “倒垃圾这么快啊,我说这剩下的香菜也干脆剁成饺子馅儿算了。。。” 刘开勇背身站在老式的饭桌前,正娴熟地用刀背砸蒜。 “舅,是我。” 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骤停,人转过身。 “小莲,你回来了?” 刘开勇也苍老了不少,刚刚背过身的时候,她看见他的头发从发旋开始,一圈圈地染着白。 “嗯。” “你这孩子,生病了。。生病了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刘开勇声音有些低。 客厅的窗户大开着,老房子位于五楼,开窗就有风,连带着藏青色的窗帘也跟着风未动。 时间已经接近晌午,阳光很强烈。 书包被她丢在沙发上,然后她在洗手间洗了个手才出来。 屋子里为了收拾晚上要卖的菜式,锅碗瓢盆摆的五花八门,她小心地越过几盆菜,走到饭桌边上,开始择香菜。 “舅,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声音与平常无异。 “今儿中午吃饺子?”她换了个话题。 “嗯,早晨去菜市场买菜买多了些,准备好晚上出摊儿用的,还剩了不少。” 刘开勇边说话边找了个不锈钢的大碗,将剁碎了的白菜装进去,倒了些食用油进去,撒些盐和孜然,就开始搅拌。 “舅,就这么干吃素饺子呀?”薛莲将整理好的香菜放在竹篾萝里。 “哎你看我这记性,你舅妈都说了化了半块猪肉馅儿在厨房。” 薛莲笑了,“舅,你这记性可怎么办啊。” 两个人又忙活着把猪肉馅儿加进去,和面什么的。 好一阵儿,薛莲问,“舅妈倒垃圾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是遇着个熟人,又聊开了吧。” 刘开勇手里正擀着饺子皮,桌上的盘子碗跟着擀面杖的节奏一晃一晃的。 薛莲放下手中拌得差不多了的饺子馅儿,转身打开洗碗池的水龙头冲了冲手。 “舅,我下去看看去。” “行吧,快点上来啊,这儿还这么多活,等着你俩帮我呢。” “嗯。” 她路过沙发的时候将书包顺带着拿走,刘开勇这里是不会开口跟她提表哥的事情了,余春兰那边还有点可能性。 下楼的时候,她脑子里尽是在想表哥为什么突然闹着不读博士了。 还没到楼门口,就听见一阵喧闹。 夹杂着余春兰的哭求声。 薛莲两三下跳下了台阶,就看见余春兰被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围着。 “舅妈,怎么回事?”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一个正推搡着余春兰的男子。 “小莲。。。”余春兰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几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哟,这就是刘卓说的那个很有钱的妹妹吧?” 薛莲冷冷地看着对方,一手将余春兰拉到自己身后。 “刘卓也真是的,只说了妹妹很有钱,没说妹妹这么漂亮啊。” 其中一个脸上像得了黄 分卷阅读9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疸的男子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 “怎么回事?”薛莲将几个人快速扫了一遍,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刘卓欠了他们的钱。。。” 还没等人开口,身后的余春兰就怯生生地说了。 “多少?”她单手握成拳,又松开。 chapter 47 薛莲问,“多少,刘卓欠了你们多少钱?” “小两百来万吧。”还是那个脸色发黄的人回答。 她一字一顿,“别这么含糊,我要具体数字。” “哟,看来刘卓说得不假么,这是真有个摇钱树妹妹啊。” 余春兰躲在薛莲的背后,不敢吱一声,作为她的长辈,她此时想要站出去说一句话,可面前的场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惹出来的,并且作为母亲的她无力解决。 恐惧羞耻的同时,也有点庆幸。 还有这么个侄女。 不能在居民区这里把事情闹大了,一来刘开勇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一辈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可培养了个博士儿子也让他走哪儿都脸上有光,甚至夜里出去摆摊儿的时候,周边的其他小摊贩都以艳羡的目光看他,他们总说,刘开勇的苦日子马上就熬到头了,刘卓博士毕业的那天就是他享福的时候;二来今天白刃没跟在身边,她不敢惹什么事情出来,自己受伤还好,余春来和刘开勇都半百的岁数了,伤着怎么办。 当白刃不在身边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保镖原来用起来是这么地顺手。 哎,薛莲在心里默默叹气。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明天我来还钱,你们也别跟这儿堵着了。”薛莲说。 一个穿着工装黑背心的年轻壮硕男子嗤笑一声,“明天?谁信啊?” 薛莲不动声色地将余春兰往后推,“你们看,你们都说了是小两百万,我现在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何不等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等你睡一觉,就有了?”那个黄疸病患者猥琐地笑。 剩下的几个人像是心有灵犀般,也跟着笑起来。 她一个激灵,像是被人用锯齿砍进了骨头,可她强行稳住心神,“我们家住这儿几十年,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说明天还,就明天还。” “妹妹,你跟哥哥我说说,你跟的是谁,睡一觉就小两百万?” 薛莲目光甚至不晃一下,面上很是平静。 可只有自己知道,那腮帮子已经咬得死紧,情绪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不是她容易被触怒,相反,她是个够能忍耐的人,父母死后一周,五年级的她背着书包去学校的时候,笑着在升旗台上接受了全校师生的捐款,甚至有人因为没有看到痛哭流涕的当事人而觉得自己的捐款白瞎了——薛莲根本就没有那么可怜嘛。 可现在,只那么一两句,就让她快要失控。 四年前和周峋的那笔钱/色交易,已经成为了她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死穴。 曾经她有多么不想别人可怜她,如今她就有多恨自己在跟周峋上床之后拿了钱。 钱是不是拿去救薛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薛莲,拿了钱。 几个小混混儿手插口袋的插口袋,抽烟的抽烟,挑事儿的挑事儿,就是没人说个准话。 “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带着钱来城南水库”。 有人说话了。 薛莲循着话音看过去,楼门角落里隐着一个年轻人,他慢慢走出来,指尖夹根烟,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白短袖配黑色休闲长裤,与那几个小混混相比,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斯文沉闷。 “良哥。” “走吧。”罗良打了个哈欠,这是昨晚喝酒的后遗症。 “妹妹,你可知道不来的后果哟。” “阿姨,不还钱保不齐哪天你那博士儿子就少只胳膊咯。” 薛莲牵着余春兰的手,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枯瘦手掌轻轻一抖。 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地散去。 一时之间楼门口沉寂下来,正午的太阳炙烤着,树叶跟着野猫一起蔫头耷脑,也没人在这个点儿出来挨晒。 “小莲。。。” “有事晚上再说,现在先回家,舅舅该等急了。”她看着不远处树下卖麦芽糖的老人,有些发愣。 余春兰拢拢有些散乱的头发,艰难地开口,“这事儿能不能暂时不要跟你舅舅说,他会打死刘卓的。” “不说?你以为能瞒多久?刘卓都敢擅自退学,借了这么大一笔高利贷,还有什么他不敢干?” 薛莲心里又难过又愤怒,情绪终于被余春兰这句还想维护刘卓的话所引爆。 “小莲。。” 她伸出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胸口不断起伏,“不好意思舅妈,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你先上楼吧,我去买块儿麦芽糖。” 说完也不看余春兰什么 分卷阅读9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表情,转身就往外跑。 从阴影下到烈阳下,汗水和泪水和在一起。 她蹲在那只竹质的背篼旁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爷爷,您这麦芽糖怎么买的呀?” 老人手中拿着草帽扇风,闻言将帽子放下,一言不发地拿起小锤子敲了块麦芽糖下来,用牛皮纸包好,“心情不好?来,爷爷请你吃点儿甜的。” 薛莲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接过,就那么蹲在地上舔麦芽糖。 一老一少都不说话。 老的继续拿草帽扇风,小的边哭边吃糖。 末了,薛莲掏出三十块钱放在旁边,“太热了,我请爷爷吃冰棍儿。” 也没等人搭话,就又跑回去了。 老房子没电梯,等她爬上五楼,身上又是大汗一场。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爱吃糖,这不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么?” 她刚一进门,刘开勇就一边包饺子一边数落她。 “很久没吃了么,好不容易碰见一回。” 刘开勇乐呵呵的,“你从小就爱吃甜的,舅一会儿包个花生芝麻馅儿的饺子,看看你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吃着。” “嗯。” 余春兰一边在厨房里收拾,一边时不时地瞥向两人一眼。 薛莲有些绝望,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怎么替她儿子遮掩。 一顿劳心劳力的午饭,三个人同桌,两个人心事重重而食之无味,只有一个人快快乐乐的给两个人加菜。 看着刘开勇高兴地享用午饭的样子,薛莲忽然觉得,不告诉他也好。 快乐是一件多么难得又脆弱的事情啊。 当晚回到紫金花园,走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书房找周峋,“白刃呢?” “干嘛?你不是讨厌他么?”周峋头都没抬,架着眼镜,手里捏着本书在看。 “也不是讨厌他。。。” 周峋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书,“那就是喜欢?” “小孩子才会像你这么极端,不是讨厌就是喜欢的。”薛莲撇撇嘴,走进去。 “说吧,找他什么事儿?”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有什么事儿是他能帮你而我不行的?” 她就是再迟钝,也不可能听不出他话里这别扭劲儿。 想起钟琳在医院说的那句话,“周峋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她的离开来说是这样。 那时喜欢他,总想着他要是也恰好喜欢自己该多好啊。 没想到,真到这一天的时候,自己却是以这样避之不及的状态来面对。 “明天我要跟我舅妈出去玩,他应该要跟上吧?” 薛莲想,白刃在,总归两个人的人身安全不会有问题。 “你带他见家长?”这下周峋是真有点不高兴了。 “。。。你脑子怎么长的?不是你让他当我保镖的么?” 。。。好像是这样。 周峋站起身,将人拎着,“走,今晚出去吃。” “吃啥?火锅行么?” 薛莲嗜辣,重辣那种。 “火锅?你那胃能受得了么?吃西餐,牛排!” “你不如直接给我两朵西兰花得了。” 她对于西餐不热衷,每当被带去吃西餐的时候,正经的牛排没吃几口,倒是旁边配的配菜被她吃光了。 当晚吃完饭回来,薛莲给云韵打了个电话。 “周夫人,你说的话还作数么?” “嗯,只要你给钱,一个月之内我就走人。” “两百二十万,一分不少,我今晚就要。” “那好,我过会儿把银行帐号发给你。” 云韵在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她目光一凛,“好,我发誓。” 周峋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发愣,眼神望向窗外的黑夜。 “看什么呢?”他头上搭块浅灰色的毛巾,单手揉两下。 “我在想,你真正认识我,也是在一个夏夜,就像今晚。”她笑着说。 “谁说的。” 他离她几步远,将毛巾一扔,就搭在了她头上。 薛莲也没脾气,只是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等周峋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就开始给他擦头发。 “你真正知道我名字,难道不是那天晚上出去找周沐和薛杨么?” “谁说的?”周峋单手环在她腰后。 房间里静下来,她只一下一下地给他擦着头发,擦到半干不湿,就将毛巾扔到一边,十指穿插在他的头发里,轻轻地地给他按摩头皮。 他的头发很有质感,痒痒地刺在她掌心,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跟她说,聪明的人头发都特别好,又浓又密的。 “喂,你是不是很聪明?” 周峋头埋在她腰间,听她这么一问,困倦地笑出来,“你说呢?” 分卷阅读9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我?我觉得一般啊。” “一般?你给我找个又创业又撑家族企业的一般人来?” 看着她挑着眉嘴角上扬的嚣张模样,周峋心里暗恨上当了。 “不一般,就这么一个,哪来的一般。”她摸摸他额前乖顺地垂下的碎发,笑眯眯道。 “就这么一个你还不抓紧了。” 薛莲没说话。 “哟,你还翻白眼?怎么?你还亏了是吧?” 她拉开环着她的双臂,“我洗澡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峋一出门,她就起床了。 也没联系白刃,直接背了书包就走。 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她就看见了靠在站牌底下打瞌睡的男人。 就知道他会悄悄跟上来。 这是很平常的一个早上,公交车照样很拥挤,过道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照样有人吃韭菜馅儿的包子;照样有穿着校服睡不醒的中学生。 可是这么平常的一天过去之后,她就再也回不到周峋的身边。 普通的一天,很值得纪念,她想。 今天几号了?她一向过得不知何年何月,就好像哪一天对她来说都一样。 掏出手机一看,六月二十三号,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她跟云韵说,给自己一个月考虑,想一下要去哪里。 这么一看,盛夏的话,要去一个有荷花的地方才行啊。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去一个特别美的地方,才能承受千疮百孔的自己。 车到站的时候,薛莲还没下车,透过车窗就看见了在车站来回走的余春兰,拎着个空空的菜篮子,估计是跟刘开勇说自己出来买菜的吧。 白刃若无其事地跟着她下了车,然后自觉地走远,漫不经心地闲逛。 只有薛莲知道,他的注意力时刻在她身上。 “舅妈。” “小莲,你可来了。”余春兰在笑,可又像是在乞讨。 薛莲觉得心里很难受,曾经那么刻薄对待她的舅妈,如今一副谄媚的姿态,她并没觉得有分毫的畅快。 余春兰前后转变的态度恰好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的心里,薛莲从来都不是亲人。 对她的态度,随着她的可利用程度而进行自然转变。 好在,余春兰始终如一地不爱她。 chapter 48 阳光清透而灼人,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里包裹着盛夏的温度。 薛莲今天穿着一件方口领的白色长袖雪纺衫,黑色的紧身长裤,脚上还是那双已经有些脏了的蓝黑色板鞋。 光线透过轻薄的雪纺面料拉出一个瘦削高挑的影子。 “小莲,我已经叫好车了。”余春兰一脸讨好。 薛莲低头看向余春兰的手机屏幕,难以想象她这样一个不通手机的中年妇女是怎么用打车app叫车的。 她深吸一口气,“舅妈,不急。” “嗯?” “您先给刘卓打电话吧。”薛莲在公交车的候车座处坐下。 “我。。。我联系不上他的。” 余春兰的目光有些躲闪,不知道是在避直射的阳光还是因为心虚。 “舅妈,你要搞清楚,我不可能在刘卓不出现的情况下,白白替他还两百万的。”薛莲单手挡在额前,阳光让她眼睛微眯。 四下里人来人往,东城区的街道上常常有货车通行,所以路面也常看起来很脏乱,加上公共设施不完善,比起城市,这里更像个村庄。 “时间还早,您慢慢考虑,我还没吃早饭,先找个地儿吃东西去。” 薛莲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半了。 从这里到城南水库,保守估计,要一个半小时。她张望了一下,发现附近有家东北饺子馆,也没指望这里能吃着什么,于是她抬脚往饺子馆走。 白刃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漫不经心又紧盯前方的纤细背影。 这个点儿,连蝉声听起来都很凄厉,一阵阵的烦闷往人心里钻。 饺子馆里的人不多不少,多是穿着工装制服的员工。 她看了看制服上的logo,这附近应该是有一个电子装配厂,这些人应该就是在工厂里做简单装配工作的廉价劳动力。 午饭时间是这群人难得的放松时刻,天南地北的口音交织在一块,吃得热火朝天的。 薛莲朝墙上贴着的菜单看去,已经有些油腻发黑的菜单上并没有几道菜,她也没犹豫太久,直接点了两盘儿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再加了两碗绿豆粥。 “分成两份,一份送到角落那位先生那里,一份送到我这里。”她说。 身材庞大的老板娘答,“得嘞。” 她吓了一跳,“。。。。”,这东北菜馆儿的老板怎么是北京口 分卷阅读9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音? 馆子里吵吵嚷嚷,邻桌已是一片狼藉。 薛莲有些打不起精神,偶尔往门口看一眼,余春兰并没有跟过来。 瘦小的人还站在公交车站,一动不动。 她这么远远地看着,觉得余春兰愈发地像一颗被风带走水分的干瘪的沙枣。 没一会儿,饺子就上来了。 冒着热气,大个大个的,粥还好,店家细心地上了温粥,立即入口也不会烫嘴。 从竹筒里抽了一双筷子,拿纸巾擦擦,她夹了一个饺子入口。 吃了没两个,就腻着了。 筷子放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绿豆凉粥。 余春兰在她的对面坐下,“小莲,不联系你哥哥不行么?” “不行,见不着人我不会给钱。两百万,见他一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舅妈。” 薛莲隐隐觉得有些撑了,饺子吃了两个,粥没喝几口,这胃还真是不中用了。 “已经一点了,舅妈,你再犹豫可来不及了。” 语罢,她冲服务员招手,又要了一碗绿豆粥,“麻烦快点上。” “你哥哥他真的不是故意。。。” “舅妈,您也别说这些了,见不着人,不给钱。”薛莲拎起书包去前台结账,再待下去,她觉得她会被余春兰说的话气死,干脆到外面等好了。 白刃也跟着出来,点根烟靠着电线杆抽。 余春兰喝碗粥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刘卓刚好从公交车上下来。 “挺准时,走吧,先去城南水库。” 薛莲叫了辆车,一行三人很快消失在午后强烈的阳光中。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的脑袋都晕晕乎乎,人也提不起劲来。 司机人还挺好,开了冷气。 刘卓坐在副驾驶,几次偷摸着往后视镜看,整个人驼背塌腰的。 “别看了,很烦。”薛莲闭着眼睛突然出声。 几个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城南水库。 水库附近清清凉凉的,她身上的憋闷感散去了些。 “打电话。” 薛莲冲刘卓说。 “我。。。” 她淡淡地瞥一眼刘卓,“借钱的时候都能联系上他们,还钱的时候就不行了?” 余春兰站在一边插不上话,确切地说,是不敢插话。 趁刘卓打电话期间,她找了块阴凉地儿坐下,漫无目的地环视了一周。 水库周围群山环绕,不远处是个湖泊,这里的空气都比城市里清新。 宛如平光镜的湖面上停着些游艇,她想,看来这里还是个风景区。 刘卓很快就打完电话了,“小莲,良哥让我们去码头。” “嗯。” 良哥,是上次那群人里说得着话的人,薛莲慢悠悠地跟在刘卓身后,想着,看来,一会儿得跟他谈了。 刘卓很是熟练地带着余春兰和薛莲抄了几条小道,没有晒着太阳。 “你来这里借了多少次钱?” “没。。没几次。” “嗯。” 谎话连篇,毫无责任感。 到了码头后,有个人从游艇上下来接他们。 现在小混混都这么有钱了?她心里冒个问号出来。 “哟,卓哥,带着妹妹来了?” 还是那个黄疸病患者。 “军哥。”刘卓勉强挤出个笑脸。 “上来吧,怪热的。” 黄军转身进了游艇,也不管身后的几个人有没有上去。 刘卓扶着余春兰先上去了,他朝薛莲伸手,想要拉她一把。 “等下。” 薛莲转身朝坐在岸边小亭子里的人走去。 波光粼粼,晃得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场梦。 “我没给你发消息之前,说明我们都安全,不要担心。” 白刃一条腿踩在长条凳上,没什么语气地说,“你上次出事也没给我发消息。” “别扯太多,我们很快出来。” “我只负责管你。” 薛莲笑一声,“那你今天不跟来也行。” 也没等人回答,她就转身走了。 湖边的空气里浮着一层热浪,水汽和高温交织缠绵,直往人身上扑。 刘卓带着两人往游艇内部走,弯弯绕绕的,有刘卓在,照样没迷路。 几个人进了一个房间。 内部陈设像是酒店,很大的空间,铺着厚厚的地毯,冷气开得很足,薛莲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余春兰自动躲到了薛莲的身后。 刘卓则壮着胆子和薛莲并肩,“良哥,我来还钱。” 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嘴里叼根烟,罗良伸手揉了把头发,示意手下过去拿钱。 薛莲轻声,“慢着,不急。” 揉头发的手一顿,懒懒的 分卷阅读9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眼睛里射出像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 “小莲。”刘卓和余春兰一起喊出声。 “借据,还有房产证呢?”薛莲往前走了一步。 刘卓身子一哆嗦。 余春兰一愣,“房产证?什么房产证?” 没人想在这个情境下给她解释,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薛莲在说什么。 “妹妹,我们这儿,可没人敢谈条件。” “没跟你谈条件,一码归一码,我给钱,借据和房产证我总要拿走。” 罗良吸了口烟,隐在烟雾背后的面目模糊不清,“给她。” “谢谢良哥。”薛莲伸手接过借据和房产证。 她翻了下房产证,然后将借据递到刘卓面前,“是这张么?” “是的。” “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还骗你不成?” 她不动,猛地将刘卓推倒在罗良面前,“打他一顿。” 懒洋洋倒在沙发上的人嗤笑一声,没说话。 “哟,有意思。” 旁边的小弟跟着笑了。 余春兰急了,“小莲,你这是干什么?” “舅妈,你让开。” “不行,他是你们老刘家的根啊。” “这根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舅妈,你是要让他坐牢,还是挨着顿打?” 薛莲面无表情,整个人在房间里昏暗光线的映照下,诡异极了。 “良哥,这。。”黄疸病凑到罗良面前。 罗良将烟掐灭,戏谑道,“打呗,人家妹妹上赶着。” “薛莲,我可是你哥哥!!” 鬼哭狼嚎声和拳脚落在肉身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余春来束手无策,那些人打刘卓打狠了,余春兰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扇在薛莲脸上。 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将余春兰拉到一边,避免被伤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麻木的世界里终于有人说,“好了,给他留个好胳膊好腿儿,一会儿让他自己滚出去。” 场面由杂乱,到现在的异常安静。 连带着小混混们都面面相觑。 薛莲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密码写在了纸条上。” 扭头又对趴在地上的人说,“走了。” 余春兰扶着刘卓往外走,薛莲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了头,“罗良是吧,我跟你说清楚,以后刘卓再找你们借高利贷,我都不会帮他还了,你们是要杀了他还是收走那个破旧的老房子,都随你们的便。” 两母子身形一抖。 房产证塞到余春兰手里,她绕过这两个人,步子迈得很大,狠狠地忍住眼泪,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她跳下游艇的时候,白刃还在亭子里抽烟。 这回倒是挺听话。 湖边的路上尽是细碎的小石子,脚踩在上面,有种变态的舒适感,她小跑着过去 ,“小白,走了。” “解决了?”白刃站起身。 “嗯。” “这巴掌印?” “反正没吃亏。” “哦。” 两个人叫了辆车,离开了这里。 回程的时候,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白刃偏过头打量这天色。 傍晚六点钟,因为这场雨,天已经沉下来。 看着薛莲进了紫金花园,白刃才转身离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漂浮着朦胧的水雾,夏日的燥热散去,有淡淡的泥土腥气,小区里长得很茂盛的树连叶子都被洗得发亮。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垂头走在小区里的红砖石路上。 脑子里像是挤得满满当当,可每当她企图抓住一点思绪,大脑里却有空空荡荡。 矛盾极了,也痛苦不堪。 有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从她身边经过,一身疲倦,在这夜色中晕染开来。 这空气实在太好闻,她干脆站在小路旁,靠着树干歇会儿。 树干因为雨水而变得濡湿柔软,手轻轻一掐,有些泡沫的绵软质感。 老去的纤维变成了木质部,重新孕育新叶。 头顶的路灯一下子亮起来,她抬头,周峋就不远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路灯蒙着水雾,他就那么双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薛莲笑了。 两个人都没动,就那么隔着一场烟波水雾,看着对方。 chapter 49 “解决好了?” 他的领带已经摘了,白衬衫解开几颗扣子,整个人懒散地走过来,薛莲想,他今天工作应该挺累的。“嗯。” “走吧,回去吃饭,陈姨等了有一会儿了。” “嗯。” 周 分卷阅读9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峋走在她前面,并没有等她。 天又开始落雨了。 因为没有风的缘故,雨滴垂直落向地面,砸在人身上比斜雨要更重一些。 有的居民出门带着伞,自然悠闲。剩下的一部分就只好四下逃散。 但在夏夜躲雨这件事,都让人觉得欢快。 在雨中,遛狗的人被狗带着跑,雨变大,人群中一边发出惊呼一边发出笑声。 只有这两个奇怪的人。 脚步仍旧不紧不慢。 薛莲感觉到雨滴落在脸上,然后又轻轻滑落。 “还不快点?”周峋脚步顿住,回头,淡淡地看她。 “哦。”她还是笑,小跑两步跟上去。 有时候薛莲觉得自己特别的少年老成,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会喜欢的一些漂亮小玩意儿或者是热衷的妆面打扮,她统统都不感冒。不是出于鄙视,而是觉得无用,美丽,但无用。她习惯性地理智,作出的每个选择,都先考虑效用。她不会软绵绵地撒娇和调笑,情绪没有特别多的外露,像是在肉身外面裹了一层铠甲。 但跟周峋在一起时就不一样,她那张常常面无表情的脸上,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笑意,时时刻刻隐在体内的攻击性也会收敛地很好。她觉得自己在周峋面前变成了一颗小小的蒲公英,虽然风一吹就散,但是那么地洁白柔软。 又觉得自己在外面是一块冰,在他面前是一块糖,仍旧坚硬,但有一丝丝的甜意。 薛莲抬头看了看,虽然在下雨,但是天空中并没有堆积大量的乌云,相反,藏蓝色的天空很是干净清朗。夏雷滚滚,落下的这场雨仅拂去人心上的躁郁,而不让人忧伤怀念。 回到家里,两个人身上湿了大部分。 薛莲进了主卧的洗手间,周峋则拿了东西去了客房的浴室。 等两个人都洗好出来,陈姨已经将白萝卜排骨汤热了两遍了。 她下楼的时候,看见周峋已经饭桌前坐下,拿着手机在看。 陈姨冲薛莲招手,“小莲快来,趁着饭菜还热乎。” “嗯。” 白萝卜排骨汤浓郁又不腻味,薛莲觉得喝下肚很舒服,“陈姨,你这汤怎么熬的呀?怎么同样是排骨汤,我熬得就很清汤寡水呢?” 菜是菜,肉是肉的,熬俩小时也出不来现在手里这碗汤的诱人模样。 “排骨本身油水就不多,里面加些适合炖的菜比如白萝卜什么的,就更加清水了,我又不爱用浓汤宝,加撒一大把绿豆下去,汤就变得浓郁了,也没什么添加剂。。。” 薛莲听得很认真,记下来,以后熬排骨汤的时候要撒一把绿豆下去。 “喂,你觉得汤好喝吗?”她用手肘捅捅旁边安静吃饭的人。 “不差。” “你这什么态度啊?” 陈姨倒是乐呵呵的,她将周峋从小照看到大,能有这反应已经算是不错了。 吃完饭各自干各自的事儿。 周峋进了书房继续工作,剩下陈姨和薛莲在客厅里一起看八点档。 八点档的剧情冗长无味,家长里短,锅碗瓢盆齐响,陈姨一边给薛莲削苹果,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个人抱着个棉麻布料的方形抱枕昏昏欲睡,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喂?” “嗯,好,您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陈姨还在电视剧的三味镜中。 她走到玄关边穿鞋边说,“陈姨,我下去拿个快递,马上回来。” 大雨未歇。 从电梯里出来,楼门口就有一辆快递的三轮车,披着一身黑色雨衣的快递员隔着雨帘喊,“薛莲小姐是吗?” “对。” 快递员将一个大件放到台阶上,撕了快递单,很快消失在雨中。 这是薛莲昨天买的行李箱,二十六寸,不大不小。她以前在学校一直用的那个黑色行李箱太小了,只有十九寸,没办法,她走哪儿都不太爱带很多东西,换洗衣服两套,洗漱用品一个小袋,充电器一收,就没了。 这次不一样,想带的东西挺多。 书什么的可以直接打包寄快递,剩下的衣服和饰品什么的小玩意一个行李箱就可以搞定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这同城快递还真是好使。 面上的黑色塑料封装袋被她直接撕开扔进电梯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她拖着黑色的空行李箱上了楼。 进门的时候,周峋刚好端着杯子出来接水。 他站在小台阶扶手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哎你看我这行李箱怎么样?” 她笑嘻嘻地问。 “可以啊,看起来能装挺多东西。” 电视机里正在放广告,陈姨的注意力得以转移到外界。 周峋转身就走,将书房门重重地关上。 水都不喝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将行李箱挪到 分卷阅读10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客厅的边角处放着。 黑夜里,时间被无限拉长。 摇曳的灯火也渐渐收敛,客厅里只剩下一盏晦暗的落地灯,昏暗的光落在纱帘上,轻飘飘的。 周峋钻在她的身体里不肯出来。 薛莲的脸埋在枕头里,他从背后一下一下地,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 像是打翻了上帝的黑色油漆桶。 两个人都在沼泽里挣扎,然后下限。 “每次都把自己搞成一个空壳回来,很高兴是不是?”他的声音很低,凑在她耳边,却是恶狠狠地。 语气狠,身下的动作也狠。 薛莲根本说不出连贯的语句,“没。。。疼。。。。” “你也知道疼?” 人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周峋心中的空虚感才略减轻一些。 她是怎么做到坦然地准备离开的? 不避讳任何人,云韵知道、钟琳知道,甚至连宋临那个狗东西都知道她要走。 她倒是没有跟他说,干脆直接做给他看了。 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安安静静地待在客厅。 若无其事地招摇着。 他一手环在她胸前,一手握着她的腰,方便自己嵌入她的身体里。 雨越下越大,她很轻,在他手上像一匹洁白莹润的丝绸。 “周峋。。。”她闷闷地小声喊。 每次她这样,周峋就知道,她在求饶。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将人翻个个儿,“哭什么,你有理?” “。。。你才哭。” 薛莲眼睛有些雾蒙蒙地。 “那最好。” 她的双腿被他重新打开,俯下身咬在她的胸脯上。 薛莲望着天花板,想,这算是迷失在天堂里么? 眼前出现这样一幅景象:在山花烂漫的深处,有个小院,院门是由荆棘枯枝编织成的,野生的藤蔓缠绕在上面,庭院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繁复的人世滋味淹没在欲/海里。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触感很硬,可是,她又分明感觉到他的吻温柔地像羽毛。 双手交缠在他的颈上,话语随着他的耸动而破碎,“我喜欢你。” “嗯。”他埋头,手下一把一把地掐着她的臀和腿。 喉头发出性感的低吼声,他忍着,问,“那爱我么?” “爱。。。我暂时还不懂。”她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喉结,笑着回答。 话音未落,薛莲被他用力捧起,柔软纤细的身躯与男人精瘦高大的身躯紧紧贴合。 像是欧洲油画上那些赤身裸体的男女。 “什么时候走?”周峋的身下更为用力。 那张小脸上疼得一皱,她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地,“就这两周吧。” “不是一个月?”他用双臂撑在她两侧,吻在她脸上。 “知道你还问?”她疼得有些恼火,但又不愿意喝止他。 “聂叔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要继续接受治疗。” 律动的节奏缓下来。 “嗯。” “周峋,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她像只小猴子抱着妈妈那样,依恋地缩在他怀里。 他没做声,只是沉默着加快速度,带着她去往亘古不变的极乐世界。 沉重而痛快。 最后一刻,她在心里默念,上帝,你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好好守护他。 我是个没什么运气的人,剩下的日子,我将虔诚地信奉你,请你替我好好守着他。 他一定要幸福。 薛莲紧紧地抱着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这句老套的话。 周峋是在老宅的时候收到白刃的消息的。 没有多惊讶,无论是她哥哥的巨额债务,还是她不找他帮忙这件事。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毫无畏惧地站在那群放高利贷的混子面前的样子。 就像那次在故事青旅收拾那个小混混一样。 只有他一个人在客厅,云韵和钟琳在小花园里,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喝下午茶。 “跟紧她。” 三个字被发送出去。 手机被他扔到一边,他盯着茶几上的插花出神,那是钟琳在插花班的处女作,被云韵当成宝贝似地带回来。 他想,像薛莲,她根本就不会去学插花,没什么艺术细胞。 倒是个当大哥大的好苗子,想到这里,周峋人靠在沙发背上冷笑一声。 周峋一直都觉得,薛莲是个死倔死倔的人,人很聪明,但很简单。 她的聪明,全部用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从来都不知道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给自己留底牌,这五年里面,她说了无数次她喜欢周峋,却从不问周峋喜不喜欢她。 分卷阅读10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是个脑子好使的傻子。 他得出的这么个不正经的结论,估计让她听见她还会得意——薛莲总是乐意从别人的话里找出对自己的善意。 在午后的空气里,夹杂着他清淡的烟草味的轻笑。 “又在抽烟?”云韵手里端着一杯茶走进客厅,“也不说多跟小琳亲近亲近。” “她的钱你给的?” 他很轻巧的问出声,日光经过建筑物的遮挡,进到室内的部分已经变得很清淡了。 云韵,“这么快就知道了?” “妈,对她好点。” “阿峋,你知道的,我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周沐,我是一个母亲,即使她救了我,我顶多做到不去伤害她,至于你想要带她进周家门,不可能,不是钟琳,也绝不能是她。” 她将手上的那杯茶放到他面前,转身出了客厅。 一道冷峻的剪影一动不动。 云韵从来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上已经缓慢燃烧了长长一截的烟按灭,然后看见那杯茶,这是一杯绿茶。 薛莲最爱喝绿茶,除了绿茶,她只喝白开水。 有时候觉得她很极端,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淡得没什么存在感。 周峋将茶一口喝干,站起身,拎起西服外套就走了。 chapter 50 “来,素描稿从后往前,依次传上来,第一排的同学负责清点数量,全部收齐了交到我这里来。”舒春拍拍手,示意学生都注意她。 黎明接过后面同学传上来的画纸,数了数,一共六张,齐了。 画室里吵吵嚷嚷的,舒春个子又小,很快就被埋在交画稿的学生堆里了。 他只好坐在座位上,等别人都交得差不多了再上去。 想起小叔交代的事情,黎明就觉得有点。。。别扭。 围着舒春的人总算只剩那么一两个了,画室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舒老师,这是我们那一组的,全都交齐了。” “好,谢谢你。”舒春笑笑。 她倒没对黎明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就算知道了他是许晖的侄子。 现在,这么个大小伙子站她面前别别扭扭地,又不肯走,像只巨型蚯蚓。 “怎么了?还有事?”舒春拿着一叠画稿的手背到背后,一手扶着旁边的画架。 “我小叔,今晚让你去他家。”黎明的头低着,像是犯了什么错。 “。。。去干嘛?”她也是个没脑子的。 “我怎么知道?”面前的大男孩猛的抬头喊一声,脸上有可疑的红色。 喊完人就跑了,跑了没一会儿又折回来,丢给她一串钥匙,“我小叔家的钥匙。” 画室里安静下来,玻璃门大开着,楼下服装店的爱情买卖不断地往人耳朵里钻。 舒春反应过来,她好像知道黎明在想些什么了。 孤男寡女,月黑风高,现在的孩子怎么懂这么多了? “。。。。。。”,她这个神圣高洁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啊,就这么被许晖那个老流氓给毁了。 正当她郁闷的时候,手机响了。 “薛莲?” “有空啊,我这边刚下课,正好一起吃午饭。” “嗯,那就都荟广场见。” 电话挂了之后,她将画稿装在书包里,锁了门走人。 正午时分的都荟广场人流量很大,这里最多的就是各大时尚品牌的店,加上这附近有几个挺有名的人文景点,所以这里每天人都很多。 薛莲和舒春拿着候餐的号码牌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今天突然想来这里吃饭?“舒春有些头疼地看着店里攒动的人头。 平时她们两个吃饭一般都小店里解决,麻辣烫、煲仔饭还有粥是最频繁的选择。 “我要离开津城了。” 薛莲直来直往,她知道跟急脾气的舒春不能绕圈子。 火锅店门口,穿着红色礼仪旗袍的服务员正焦头烂额地跟一堆客人解释,饭店高峰期,用餐需要等待,于是一拨人干脆散去别家吃,一拨人则坐在店外的候餐区等待。 生活就是这样,留下与离开,都只是取决于那个地方给你的悲声和快乐哪个多。 如果过得不开心,那就启程,去寻找能够让你开心的地方。 舒春静默了好半天,“你这是通知我?还是跟我商量?” “这件事,连我本人都没得商量。” 火锅料麻辣鲜香的味道往外飘,勾得候餐区饥肠辘辘的人们更加按捺不住了,人群更加躁动了些,这混合了各种香料的咸辣气味像是烧水的一把干柴,往火堆里一扔,人群就像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煮起来。 “走多久?去哪里?薛杨怎么办?还有,我呢?”舒春低头揪着白色连帽衫上的细带 分卷阅读10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子。 有进步了,倒是平静了许多,薛莲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她语气轻快,“不会太久,你忘啦?我还得回来拿毕业证呢,小杨的医院那边我打好了招呼,蒋姨也知道了,明年我复学之后,不像现在这样兵荒马乱了,我就把小杨带走。至于你嘛。。。” 声调拉长,起了逗弄的心思,也是不要让舒春的心情太过沉重。 “我呢?”舒春的眉眼下垂,眼圈微红。 她一下子就舍不得逗她了,温柔又认真地说,“你就跟许老师好好过,咱俩之中至少得有一个人幸福吧。” “周峋这个王八蛋。” “小同学,骂人会被老师教训的。” “不能不走么?” “春,离开这件事情,好像看似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其实我是想走的,只是这个时间点不是我选择的而已。” 将近一点了,火锅店还是挤得不成样子。 舒春站起身,“走吧,不吃火锅了,我今儿穿得白帽衫儿。” “你不是爱吃火锅么?” “说得好像你不爱一样。” 薛莲傻笑,“也对。” “走吧,咱还是去吃麻辣烫吧,两百块的火锅还没二十块的麻辣烫来得饱腹。” “瞅你这点出息。” 两个女孩子坐着扶梯,从商场的西门出去了。 西门附近有一条老巷子,里面有一家好吃的麻辣烫店,店里只有一张桌子,却从来不用候餐。 是赔是赚,由店主人当天是否开心说了算。 薛莲临走前几天,在日记本上列了一张清单,要见的人、要做的事都一一写下来。 几天下来,清单项后面都打了勾。 她拿着日记本蹲在行李箱面前:最后一项,收拾行李。 书本白天的时候已经打包好,叫快递上门寄出去了——去的是云海市,中国最繁华的城市。 房子是在网上租的,在一个论坛上联系的网友,那个网友在招租——租金不算贵,在云海的大学城附近,符合薛莲所理想的标准。 衣物一件件分门别类地叠好放进行李箱;护肤的瓶瓶罐罐没多少,连小小的一个化妆包都没填满;她打开梳妆台上的饰品小抽屉,里面有一天项链。 项链的款式很简单,白金的细链上缀着一颗小小的蓝色钻石。 周峋送的。 当时是为什么给她买这个来着?薛莲陷入回忆。 那一年薛杨和周沐出事,她刚跟着他,日子最为难过,脑子里每天都想着这就是活着的最后一天了。人一觉得活不下去,就会信一些六合之外的东西。 那会儿她其实也不是信,算是将信将疑的那种,常常往寺庙里跑——津城的市中心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大佛寺。 庙里的主持看她去得勤,周六日基本都去做义工,便与她聊些佛教思想什么的,后来也涉及点易经之中的命理。 “小姑娘,你是要在外面走的人,栓是拴不住你的,你也最好不要带项链镯子什么的,你合该在是个自在的人,不该有这些束缚。” 她当时笑笑,也许是当时的情境实在过于艰难,她挣扎不得,这些话便往她的心里去了。 晚上周峋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闲聊,她就随便说了几句白天的见闻。 厨房里阿姨还在做饭,糖醋鱼的味儿正往外飘。 听完她的话,周峋本来坐在沙发上弄电脑,这下电脑往旁边一扔,整个人沉着一张脸就出了门。 “天都黑了你干嘛去?”薛莲扶好笔电,冲那个风火离去的背影喊,“喂,要吃饭了。” 不过来回半个小时,周峋拿这个小盒子回来,鞋都没换就跑到她面前,“戴着。” “。。。。。你就是为了买这个?”她打开盒子,有些无语地看着里面的项链。 “嗯。” “不过年不过节的,干嘛送这个?” 他皱眉,一脸认真,“拴你。” “。。。” 卧室门被打开,人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周峋靠在衣柜旁,“准备明天走?” “嗯。” “这项链?” 薛莲,“打算带着。” 他心里稍稍好过一点。 下一秒,“怪值钱的。” 周峋变脸,忍了忍,算了,让她有个好心情。 人转身走到床头柜,扒拉了一会儿,拎了一个透明的方盒子出来,“这是聂叔给开的药,带着。” 她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伸手接过。 “身上钱够么?”他坐在床上,像是在问明天要去郊游的女儿身上的零花钱够不够一样。 “够,你妈妈给得挺多。” “都要走了,别气我,乖。”他俯下身亲亲她。 “。。。你还是别这么好说话。” 周峋 分卷阅读103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沉沉笑出声。 在薛莲这里,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差,如果有一天他这一个缺点都没了,她还怎么说服自己离开也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床头的手机响了。 是薛莲订的闹钟。 九点的火车,六点钟还可以在床上磨蹭会儿。 今天周末,周峋不用上班。 她不像往常那样睁不开眼,睡眠还是一如既往的断断续续,但此刻她却很清醒。 伸手摸摸他的脸,薛莲知道他醒着,硬闭着眼睛的他像是一个假装别人都看不见他的小孩子。 薛莲头挪到他的枕头上,“我就不跟你说什么一日三餐了,你肯定吃得比我好。” 装睡的周峋,“。。。” “别因为我跟你妈妈闹矛盾,钱确实是我主动找她拿的。” “钟琳是个好女孩,善待她。” “以后如果再见,就当不认识。” 絮絮叨叨十分钟,周峋全程没睁过眼,她也不在乎,只是把自己想要说的全部说出来。 就像是在对着五年进行清零操作。 七点半,她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片面包和一个鸡蛋,把自己喂的饱饱的,然后拎着行李箱开心地走了。 周峋在床上躺到将近九点,屋子里很安静,就像这五年来她在的那个样子。 所以说不上什么适应不适应。 薛莲做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声音,简言之就是没什么存在感。 周峋琢磨着她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把自己团一团然后蹲墙角吧? 吃饭喝水走路,都轻轻的,好像害怕惊动了什么。 看电影时情绪也很少外放,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会好一些,这还是呆久了才会有的表现。 至于在外面,她面上最常有的表情就是平静,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都是一个样。 那时候他就知道,无论她脸上有没有笑,她都是恐惧和孤独的。 她的父母去世时,正值她小升初考试,当天高高兴兴地从考场出来,就被带到医院,看到的就是最亲的人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回笼觉两个小时里,他的梦里都是年少时的她。 过了这么久,周峋还是觉得,遇见她的那天真是特别好。 天气好,花开得好。 很适合遇见一个人。 薛莲上了火车,还是硬座。 虽然买的是直达车的票,但还是要坐将近二十个小时。 书包里只装了几瓶矿泉水,在火车上,她基本上吃不下什么东西。 这会儿已经是八月份了,放暑假了吧,她恍惚地想。 当了这么多年学生,她习惯性地将一年分为两个学期加两个假期。 她对面坐着的是一对外出打工的年轻小夫妻,说话时乡音很重。 年轻女人说话时平翘舌音不分,薛莲盯着车窗外大片的苍绿色田野想,应该是南方人吧。 “你去哪儿啊?” 旅途中,聊天好像是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随机的人,随机的话题,随机的地点。 再平行的两个人,托旅途的福,好像都可以有交点。 “我终点站下。” 她今天不怎么警戒,觉得跟人攀谈几句也没什么。 “看你这个小姑娘一路上不吃不喝,也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心情不好哇?” 年轻女人脸圆圆的,手里拿一袋五香瓜子在嗑,像是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嗯,我分手了。” “为啥啊?”圆圆脸来了精神,嗑瓜子的频率都慢了下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跟他在一起纠缠太久了,没有意思。我需要认识新的人,而他也需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火车经过一片村庄,电线杆子上架着长长的电线,随着火车前进,视野发生变化,电线由相交变成平行。 “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能只图新鲜感。”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身旁眯着眼的年轻丈夫皱着眉说圆圆脸,然后歉意地冲薛莲点点头。 薛莲倒是不甚在意,也友好地笑笑。 圆圆脸有些委屈地放下手中的瓜子,扯扯男人的衣袖,“这不是闲聊么。”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没一会儿脸上就带笑了。 再久一点,女的靠在男人的肩头睡着了。 只剩她一个人醒着。 太久了,我们纠缠了太久。 现在,就去认识新的人吧。 不用忘记过去,就这么带着那些悲欢喜乐,去开始新的生活。 番外一 周薛番外(一) 薛莲到达云海市的时候,云海市正下着一场大暴雨。 人站在车站的出口,看着 分卷阅读104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雨水一层层的冲刷着柏油路面。 从高楼大厦的屋顶到尘重气躁的树木,连带着人在火车上裹了一身的疲倦,全部被冲刷干净。 “哎,陈经理,我现在在车站。” “行行行,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把文件发过去。” 她偏头一看,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中年人,单肩挎着电脑包,只是西装已经皱巴巴,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整个人狼狈极了。 微胖的身躯又往车站里走,估计是找地方开电脑发文件去了。 薛莲的视线又回到眼前的这场大雨,离出口处不远的一群农民工正铺了报纸在打扑克,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在大量资金的流通下,生活的面目也许更为丑陋。 “薛莲是吧?”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和超短裤的女人撑着伞走到她面前。 “嗯。” “我就是你的室友,ID是小狐狸精。” “嗯,带身份证了么?”薛莲将她轻轻拉到身边,一个人推着一大堆行李出门,险些撞到“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翻个白眼,从牛仔短裤的兜儿里掏出身份证,“给,还省得自我介绍了。” 薛莲仔细地看了看,拍了个照片,还给她。 然后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你也看看我的。” “我不看,雨这么大,咱能快点儿走不?” “小狐狸精”看看自己的人字拖,这脚已经被雨水洗干净了。 “嗯,走吧。”薛莲为了图方便,将身份证塞到书包的侧兜里。 两个人稍显狼狈的上了出租车。 薛莲因为坐了长时间的火车,再加上没吃什么东西,此时闻着车上轻微的汽油味,她觉得有些晕车,太阳穴像是被轻轻地扯紧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精”先开口问,薛莲的网络ID就是个“。” “薛莲。” “哦,名字挺好听的,我叫胡媚。” “嗯,刚身份证上看到了,挺好听的。”薛莲眼睛直视前方,小时候妈妈说这样就不会晕车了。 胡媚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一路车轮带着雨水飞溅,这座繁华的都市又多了一个异乡人。 胡媚的房子还挺好,二房一厅,一个洗手间,一个厨房。 位于云海交通大学的旁边。 小区的牌子都金光闪闪。 “一个月八百,你真的没有骗我?”薛莲皱眉。 这人该不会是想先把人骗过来再涨房租吧? “没骗你。” 看出薛莲的不信任,胡媚也不想多解释,一边拿起茶几上的卸妆水开始卸眼妆,一边说,“不用担心,真没骗你,我有钱。” “。。。。哦” 薛莲想,又是个有意思的小妖怪。 胡媚手上的卸妆棉黑乎乎一片,她站起身,伸手一指,“那就是你房间。” 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 等两个人都各自归置好,再次回到客厅。 看着脸上干干净净的胡媚,薛莲想,她由女人变成了女孩。 “这是钥匙,这是楼下的门禁卡,这是物业电话。”胡媚将这些一一放在茶几上。 “嗯。” “房租一月一结,不需要给押金,你要中途跑了,我也不介意。” “嗯。” 胡媚看看没什么表情的薛莲 ,想,这么个室友,比没室友过得还无聊。 “我一般晚上要出去工作,不用等我,厨房随便用。” “嗯。” 薛莲将钥匙门禁卡放进包里。 “没了。” “嗯。” 胡媚看看手机,“已经八点了,我要上班了。” “嗯,要不要给你煮点吃的?” 终于说了点其他的话,胡媚笑了下,“不用了,吃了东西穿衣服不好看,你饿了就自己煮吧,橱柜里还有几包泡面。” 薛莲发现,她笑的时候,还真有点像一只小狐狸。 到云海市的第二天,薛莲就去了那个提前联系好的培训班。 那个培训班是针对国家司法考试的,她按照自己的空闲时间,报了四门学科——刑法、民法、商法和经济法。 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她想,她复学以后拿到了毕业证,就去参加国家司法考试。 宋临送的那堆法学书本终于派上了用场。 培训班就在大学城,她每天去上课,就像还在学校那样。 云海交通大学的图书馆凭借身份证就可以进去,只是外校人员不能借书而已,她白天去培训上课,晚上就去图书馆自习。 生活平滑得像是一条直线,不去想过去,只盯着未来和自己。 八月的云海市闷热不堪,图书馆的空调一边制冷 分卷阅读105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一边抽湿,薛莲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脖子上起了些湿疹。 哎,还以为自己没有多娇贵,结果还是水土不服,她放下手中的笔,将书本收一收,打算去附近的诊所开点药吃,回去再煮点红豆薏米水。 跟着手机的额地图导航,诊所没找到,倒是看到一家灯火通明的大商场,她看了看,新天地商场。 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大学生,女孩将手提包给身旁的男孩背着,笑得甜蜜。 在原地站了会儿,薛莲还是进了商场,自己都很久没买衣服了。 走进去,灯光晃人眼,她一路走一路看,只是还是像以前那样,不进店里去。 人走着走着,或许是商场的装修与构造相似,她就觉得自己回到了津城。 相似将人惊醒。 眼前的一切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看到了自己在一家男装店里给周峋买衬衣,看到了咖啡馆里坐着云韵和钟琳母女。 世界的线条变形,开始缠绕着她。 薛莲跌跌撞撞地进了洗手间,人像是处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宇宙之中,没有任何声音与图像。 只剩下那个声音,它哭笑,它怜惜,它走近。 书包被发抖的双手打开,笔、书本还有钥匙落了一地,她趴在地上摸了会儿,终于摸到了手机。 人使劲往角落里钻,些微亮光的手机屏幕模糊不清,她拨打了110. “你好,新天地商场二楼尽头的女性洗手间内,有一个女孩想要自杀,请你们救救她。” 话一说完,手机将掉在地上,人也跟着神智不清。 胡媚赶过来的时候,薛莲正被警察围着,两个女警正低声地安抚她。 “你好,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胡媚拨开看热闹的人群。 “你是薛莲的室友吧?“ “嗯,我是胡媚,她朋友。” 胡媚和民警聊了好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续收拾了有一会儿,薛莲也缓过来了,两个人从警局出来。 晚上已经没下雨了,空气里却仍旧很潮湿,但温度降了些。 薛莲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回到大学城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胡媚手上拎着她的书包,把她送到楼下,“自己上去吧,我要上班了。” 她这会儿才有精神看向胡媚,浓妆,吊带短裤,整个人只透着两个字——恶俗。 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回去休息一下,我刚给你点了外卖,是粥,吃了睡一觉。” “嗯,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胡媚笑了声,“好。” 色彩艳丽的女人快要消失在黑暗中,薛莲突然大声喊,“胡媚。” 女人脚步停下来,“嗯?” 她忍住冲动,说,“没事,我刚以为我没带钥匙。” 胡媚点点头,伸手招了辆车,人走了。 谁也不能拯救别人的生命,各自活下去的理由不一样。 回到家里,薛莲躺倒在沙发上。 以为可以不想他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踉跄着起身,回自己房间翻了翻行李箱,找出那个药盒子。 来云海半个月,这个盒子就没被她打开过。 薛莲按照之前聂问的医嘱取了药,去厨房倒了杯水服下,然后去冲了个澡。 外卖送来的粥被她放进冰箱里。 打开一部电影,灯全部熄灭,然后薛莲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屏幕上时明时暗,一句话就是几年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想念周峋,而是简单的忘不了他。 薛莲再次回到津城,是第二年的春天,她准备复学。 过年的时候,薛莲先去了一趟粤东——找聂问给她开身心健康的证明,有了这份证明,教务处才会给她办复学手续。 一年没见,聂问还是没怎么变,她看着精神的小老头,心里有些莫名的柔软。 “薛莲。”聂问低着头写证明。 ‘“嗯。” “周峋那小子每周都给我打电话。,比你联系我都勤。” “嗯。” “他妈妈是我大学医学院的同学,当时瞒了你,跟你道歉。”聂问叹口气。 “小老头你字不要太龙飞凤舞,到时候看不懂。” “知道了。”小老头白她一眼。 将健康证明递给她时,聂问说,“薛莲,你要记住,躁郁症是没有痊愈一说的。” “嗯,就像书里说的,一日遇佛,一日遇魔。”薛莲笑笑。 人过的日子,必是一日遇佛,一日遇魔。 聂问看着她的眼睛,不一样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 他上前抱了抱薛莲,“孩子,你是个聪明人,可得好好活。” “会的。” 分卷阅读106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从医院出来,阳光很淡很浅地铺在她的身上,像是新生。 车票是晚上六点的,剩下的时间,薛莲回了一趟惜故小院。 这一次,小院儿的门不像她第一次去的时候紧锁着,防盗门被一根弹簧带绷着拉开,从巷子里就能听到人声。 薛莲靠在墙边,抬头,能够看到校园天台上的那簇玫红色的花又开了,浓郁的颜色正往天上延伸。 “秦遥,我不跟你过了!” “媳妇儿,那女的我真不认识!!!” “你松手!我要离开你!!” “梅超你想得美!!” 院儿里有年轻男女在吵架,吵着吵着就没了声儿,薛莲低头笑笑,没白等,小老板还是等到了。 目光顺着小巷子落向很远,她像是在想念某个人,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最终还是没进去,她想,大家都过得挺好。 人影被光线裁剪得细长,慢慢消失在狭长的巷子里。 紫金花园。 屋内没有开灯,沉闷得像是一潭死水。 可周峋却分明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这里很沉很重的跳动。 这肮脏的淤泥里住着她,他想要跟着跳下去。 一年了,他无休无止地工作,人穿梭于各种商业酒会,周氏被他重新拉回津城的龙头宝座。 人变得更加冷硬,也很少再回周宅,无论云韵怎么动怒,或是钟琳带着怎样的耐心去他公司找他。 只有秘书知道,年轻的小周总每个星期会飞一趟粤东,回来的时候脸上有时烦忧有时开心——那是他鲜有的情绪外现时刻。 这一年时间里,他和钟琳都没有后续消息,无数的媒体开始猜测,周家和钟家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天是钟琳最后一次去他的公司,“周峋,不能试着喜欢我么?” “钟琳,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尝试。”周峋放下手中的文件。 她的双肩耷拉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你喜欢的人,是薛莲么?” 从知道周峋和薛莲的事情开始,也许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她不敢问。 问题的答案一旦确定,她甚至连做错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现在看来,不只是喜欢,我想和她过一辈子。” 钟琳问,“既然这样,干嘛让她走,怕家里?” “一开始也许是。“ 周峋点根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六年。 他觉得,薛莲就像是一道学生时代没有做完的题。 一时间无话。 钟琳看着男人一手夹烟,一手很是疲累的揉后脖颈,忽然间产生了疑问。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可以让自己这么不开心? 心底一松,像是得到了长久以来所探求的答案。 “薛莲这个骗子,她以前说,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的。”钟琳脸上还挂着眼泪,人却笑着。 “嗯,她就爱睁眼说瞎话。” 钟琳,“周峋,就这么着吧,我得让我自己开心点。” 周峋吸口烟,淡淡地说,“婚约的事情,我会处理,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 听着男人冷淡的声音,钟琳觉得自己特别难受,“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对员工说话的口气对我?” “钟琳,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我不是那个会对你好的人。 同年三月,是新学期开始的那一个月,津城的所有报纸头条被一条消息占领——周氏公子同政界钟家爱女的婚约解除。 一时间舆论四起,人人都传,是周氏公子风流,背叛了钟琳。 番外二 周薛番外(二) 周氏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两父子安静对坐。 “儿子,最近怎么样?” 周凌峰端杯茶,先开口。 “挺好。” “你妈妈因为你和钟琳解除婚约的事情,这几天生气得厉害。” 周峋抬头看看脸上带着淡笑的父亲,“您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董事长办公室的陈设很是厚重,古董花瓶,红木书柜,还有那个象牙笔筒。 小时候每次来周凌峰的办公室,周峋都不太喜欢这里面的气氛,太严肃太冷了。 “爸,我。。。” “儿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反抗了。” 周峋恍然觉得心里有些酸,“小时候,特别希望自己像周沐一样,是个女孩子,心想,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妈是不是就会爱我。” “周峋,你妈妈她,伤得太重了。这里面有我的责任。” 周凌峰抹了一把脸。 “爸,我要去找她。” 分卷阅读107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嗯,儿子,记得回家。” 三月初,薛莲回了津城理工大学。 寒意还未全然散去,枝头的新绿就宣告了春天的到来。 她办好复学手续之后,从工学楼出来,走到图书馆旁边的校道上等舒春。 舒春一听说她回来,就嚷着要见她。 有学生骑着单车快速碾过,应该是上课快迟到了。 她看着这么个场景,也觉得很高兴。 现在的日子,薛莲总是很容易开心,大概是因为从前过得太不好了。 薛莲想起去年自己真正离开的那天,万里晴空。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菟丝子,这么几年,周峋是她的寄主。 那天一分开,她不知道周峋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丝丝拉拉的被完全扯碎了,也说不上立马就没了生命力,就是,没什么精神。 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的日子,竟然这么快就过完了。 薛莲低头看看脚下消融的冰雪,笑了。 这日子,实在是太好过了。这生活,怎么会让她这样热爱。 “薛莲——” 远远地,她听见女孩子轻快愉悦的声音。 一抬头,舒春在路对面跳着冲她灰色,许晖手里拿着舒春的红色围巾冲她笑。 三个人走在校园里,舒春紧靠着薛莲的肩头,使劲蹭蹭,“我可想你了。” “是吗?” “是啊,不信你问许晖。” “嗯,半夜拿着你照片哭。”许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红色围巾。 画面一下子静下来。 舒春连忙说话,“啊,他,,他跟你开玩笑。” 下一秒,薛莲笑着流泪,将舒春拉进怀抱。 “哎,哭个什么劲。” 一米五八的舒春,终于有一次安慰了一米六八的薛莲。 薛莲脸上还挂着泪,“不对,半夜,许老师你为什么知道舒春半夜哭?” 许晖轻咳了一声,“这个嘛。。。” “我们是合法的。”舒春扑扇着大眼睛。 “结婚了?” “嗯,所以你要准备红包了。”许晖温和地笑着说。 薛莲愣了一下,慢慢地说,“。。。壮士,你这是英年早婚啊”。 舒春有些无语,“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说傻就傻”。 “原谅她,这一年的进度条要慢慢缓冲。”许晖难得跟着舒春站一头。 谈笑声洒在被冰雪融化后打湿的地面上,校道两旁高高大大的椰子树沾染了些春天的气息,下课铃声在这时响起,校园里一下子喧闹起来。 又是一个开学季。 从教学日历上来说,她只需要完成毕业设计就可以了,其他科目她在大四上学期的时候都修了,学分是够了的。 这些天她混在毕设导师的实验室里,没日没夜的跟着做实验。 日子过得异常忙碌,从早上七点钟到晚上十一点,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上都在做实验看论文。 薛莲觉得自己干枯的身体里像是在重新长出血肉,变得健康,变得能够承受。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薛莲正在誊写报告。 “嗯,我是。” 听完电话对面的话,手骤然握紧,“好,我马上过去。” 夜里的校园并不阴森,高大的路灯四处穿插,她跑过光明,跑过黑暗。 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 耳朵里是那个少年在叫姐姐,他很小的样子,他长高的样子,他调皮的样子,他笑的样子,还有,他出车祸那天浑身是血的样子。 以后,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群医护人员了。 医疗器械也满满当当地塞了一屋子。 周峋站在病床边,“你来了。” ‘嗯。“ 她一摸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湿透了。 医院是个适合治疗疾病的地方,却不是一个适合面对死亡的场所。 尸体被清理的很快,按照医院规定,薛杨被送往太平间。 “是肺炎感染,植物人很常见的死因。” “嗯。” 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廊上。 周峋揽着她的肩。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臂,拿起手机开始联系处理后事。 整个人像是已经冷静下来,很理智。 看着这样“正常”的她,周峋眉头紧皱。 联系好所有的事情,已经是半夜。 薛莲重新在长椅上坐下,“快回去吧。” “我没什么事情。” 她偏头看他一眼,“你不应该守着我。” “没守。” 长夜 分卷阅读108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漫漫,她看见玻璃上已经蒙上了水雾。 醒一会儿,睡一会儿。 周峋将她歪倒的头拨到自己的肩膀上。 有推着药品路过的小护士,不小心掉个器皿在地上。 听到这响动,她立马惊醒,抬头说,“周峋,小杨,是小杨回来了”。 回过神来,又慢慢地垂下头去,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 薛杨葬礼的那天,没来什么人。 刘开勇一家,还有舒春和许晖。 周峋不请自来,一直站在薛莲的身旁。 仪式结束,大家都悄悄离去。 只剩她一个人在墓前站着,站累了,就靠着墓碑坐下来。 薛莲远眺,“原来,从你这里望出去,景色这么美。” “哎,你说,我结婚的时候,谁牵我的手呀?你这个不乖的小孩子。” 墓在山地上,墓碑正对着的视角可以看见城市,看见湖。 她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困倦极了。 父母离世,薛杨离世,周沐离世,每一个人都是意外,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不完整。 薛莲觉得自己这么硬撑,是不是错的。 天至黄昏,周峋在山脚下等了好久,实在等不及了,便一个人上了山找她。 薛莲穿着件黑色的长毛呢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慢慢地走。 山径蜿蜒,她隐隐绰绰地能够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与深青色的树木融合又分离。 他今天也很帅,那个人正一步一步地上山来,他是来带她下山的吧? 回头看看那三座墓碑,又看看正在上山的人。 今天的晚霞真好,薛莲低头继续走。 她想,她要带着记忆里的他们,勇敢地活下去。 生命依旧有质量,她还会表达,还会思考,还会爱人。 她的生命,必须坚持下去。 周峋,你一定要留住我,我得活下去。 舒春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薛莲正在做毕业答辩。 她的课题扎扎实实地做了三个月,连答辩组的冷面组长都频频点头,在做答辩时,她一直盯着答辩组长的眼睛,从容又自信。 导师点评时,笑着说,“这位同学,你是第一位气势压过了老师的学生啊,我都被你盯怕了。” 薛莲拿着话筒笑了。 问答环节结束,有导师问,“同学,你有兴趣继续读研么?” 她笑着说,“谢谢老师,对我来说,毕业已经很艰难了。” “谁说的,你的学术能力很不错。” “诶我说李老师,你这私信太明显了啊,你研究生不都快招满了么?” 报告厅内气氛轻松。 她穿着正装从报告厅里出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轻松极了。 曾经这么不喜欢的事情,终于被自己做完了。 黑色高跟鞋清脆地敲在瓷砖地面上,坚定而轻快。 舒春在津城理工大学的一家奶茶店等她。 薛莲到的时候,舒春面前的奶茶和小零食已经摆了一桌子。 “你这么吃,不怕许老师找你麻烦?”薛莲将包放在一旁。 舒春理直气壮,“我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用。” 看着眼前还有些不懂事的小女孩,薛莲觉得生命真是奇妙。 “你说,我还是个宝宝,怎么就有宝宝了呢?”舒春手里捏根薯条,忽然就伤感起来。 薛莲从书包里找出纸巾来,“我说啊,你这话让许老师听见他得气死。” “他气什么?这不是他惹的事情?”舒春有些委屈地指指尚还平坦的小腹。 懒得理她,薛莲拿纸巾给她擦嘴角的食物残渣。 看着眼前埋头苦吃的女孩子,又看看装修得很少女心的奶茶店,她才真正的相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薛莲想起以前看的一篇文章,里面说女孩子当了妈妈之后,就把仙女的羽衣收起来了,成为了一个普通的母亲。 现在这么看来的话,他这么难忘也是有道理的。 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就跟它讲,妈妈在当仙女的时候,爱上过一个男孩子,他会笑但是脾气不好,重要的是,遇见他的时候,我还是个仙女。 后来,我不再是仙女了,可也觉得生活很好过。 卸下美丽的羽衣,第一次发现,这人生是如此地高远辽阔。 青春时期是我人生第一段美好的日子,那时梦幻浪漫。 接下来,我将以一个普通的女人的模样,去寻找另一个完整的自我,去迎来人生的第二段美好。 爸爸妈妈,还有薛杨,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们一定要看着我。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啊?” 思绪被打断,她笑笑,“看你吃东西很幸福。” “好吧,那你看吧,只要你能幸福。” 分卷阅读109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薛莲托着腮,有些无聊地看向玻璃门外,许晖正朝这边走过来,脸上表情有些急迫。 “许老师什么时候知道你怀孕的?” “刚刚我给他发微信了。”舒春喝了口奶茶,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你啊,这种事情居然不是首先告诉孩子爸爸。” “在我这儿,你比他可重要多了。” 气儿还没喘匀的许晖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舒春。” 幸福是什么模样呢? 眼前应该算一种吧,薛莲笑着想。 周薛番外(三) 毕业的一系列事情办完之后,薛莲在舒春家住了一周,陪着娇贵的孕妇大人吃吃逛逛。 这一周,每天晚上许晖都被舒春撵去客房睡,薛莲心里的歉意简直可以淹没自己了。 “你现在小霸王,小心以后许老师收拾你。” 舒春裹着被子往她肩上靠,“我是孩儿他妈,他敢!” 笑过之后,她问,“春,你现在幸福么?” 两个人静了好久。 才听见舒春略带湿意的声音,“特别,特别。” “那就好。” “你呢?” 薛莲将长发捋一把放在一侧,再平整躺下,“我从来没像这一刻,觉得这日子原来这么好过。” “真的么?” “真的。” “你这次回去云海,是不是就不经常回津城了?” “春,我跟你保证,你只要想我,你随时能够联系到我。” 舒春将脸埋在枕头里,开始小声地哭,“为什么你这么好,就没有人对你好一点呢?” “谁说的,你,许老师,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妖怪,我遇到了很多对我好的人,好了,别哭了,怎么有宝宝了,相反变得爱哭了。” 薛莲眼角有些润,但并不想把场面弄失控,也不想找人抱头痛哭。“明天不要送我了,我自己走。” “嗯,那我提前跟你说再见“。 “晚安,再见。” 回到云海之后,薛莲很快又投入到司法考试的准备当中去。 国家司法考试是在九月,她决定这几个月暂时先不找工作,把考试考了再说。 曾经的一时兴起,现在想要好好完成。 晦涩艰深的法律名词陪她熬过了最难的时光。 云海交通大学的图书馆里常常是人满为患,她一边觉得吵闹一边觉得孤独。 生活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却觉得心像是空了一半。 结束了夜自习之后,她在座位上呆愣了好久。 那晚回去,薛莲找出了那条项链,在云海那么久,她都没有把它拿出来过。 她本身就是个爱沉浸于过去的人。 需要费很多力气将自己从过去拉出来。 所以不需要什么老照片、纪念物,只要她还会思想,会呼吸,那么回忆过去就是她的一种本能。 想起他,不需要借助什么外物,对她来说,这是太轻而易举的事情。 项链在手里握着,一个人坐在床边。 客厅里,胡媚喊,“薛莲,你手机响了。” “来了。” 她将项链放回盒子,就拉开房间门跑了出去。 啃着苹果的胡媚将手机递给她。 “喂,您好?” “啊,刘老师,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 “嗯,好,我把地址用短信发给您,麻烦您了。” 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刘春林打来的电话,刘春林和薛杨的班主任是好哥们儿,两个人平时凑在一起帮了两姐弟不少,今天打电话来是说,他班主任那里还保存的薛杨的语文周记本,想了想觉得应该给薛莲做个纪念,于是让刘春林联系了她。 云海和津城之间隔着长江,快递走了三天,邮件才寄到。 薛莲拿着薄薄的包裹,用剪刀顺着边缘缝隙将胶带剪开。 语文周记本。 是津城高中的一个传统项目。 为了锻炼学生的写作能力,每一届学生必须要做的就是写周记,题目内容字数不限,合格与否由本班的语文老师说了算。 薛杨的语文并不好,她翻了翻,将近三个月的周记基本上都是流水账,字迹也并不工整,可她看得认真仔细,也多亏这没什么营养的周记,薛莲看到了前几年的天气,记起了某一天两姐弟吃到的热面包,哪一天迟到了。 本子翻过三分之二的厚度,周记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有了薛杨自己的思考。 纸页轻轻翻过,用蓝色的圆珠笔写了四个大字,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不知道是如何学习来做一个女孩的。 她总是不说话,但是笑着。 人群里,她总是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笑着。 分卷阅读110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像一块棉花做的石头。 在我年幼的时候,她学着做妈妈和爸爸,她还要为了我当好一个姐姐。 我总觉得我的姐姐很是富有,她总是从那瘦弱的身躯里不停不停的掏出爱给别人,我怕有一天,她什么也不给自己剩。 我十五岁了,想要保护姐姐。” 稀疏的眼泪落在纸面,裹着蓝色圆珠笔的笔迹晕染开来,她合上周记本,头埋进双膝之间,哭出声来。 司法考试结束那天在下雨。 考场门口堵了许多等到考生的人,恋人或家长,撑着伞,快要将天空遮蔽。 她被人群挤来挤去,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就看到了周峋。 九月的云海已经有些凉了。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黑色的运动长裤,脚上的板鞋还是几年前她看网店打折买的情侣鞋。 水嫩得像个大学生。 温和又从容的等在那里。 他面上的表情太过淡漠,让人觉得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等。 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她的头顶,“走吧。” 人群再次挤过来,她迷迷糊糊地被他揽着肩带走。 两个人坐在火锅店里的时候,薛莲还没反应过来。 隔着沸腾的汤锅,水汽氤氲,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你。。。” “吃饭。” 周峋截住了她的话头。 “哦。” 她并不知道,短短几个月,津城被一则消息掀翻。 由周氏少东创办的计算机视觉公司将总部搬至云海市,疑似正式退出周氏的管理职位。 “你少放点辣椒。”周峋皱眉,她几乎快将调料盒里的剁椒倒了一半。 薛莲有些无语,是他带她来吃火锅的,又限制她吃辣,“那吃什么火锅,去吃水煮菜不就好了?” “。。。我错了。” 周峋从善如流,拿过她的碗给她夹刚烫熟的蔬菜,是她喜欢的海鲜菇。 “你还是别这么好脾气了。” 他笑,“我说你怕什么?” “没怕。”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笑,“没怕你不敢看我?” “。。。” 薛莲从第一眼见到周峋开始,就觉得周峋长得很帅。 是那种,可以一下子让她神魂颠倒的长相。 爱一个人,觉得他的眉眼脸庞都是按照你的理想型标准长的。 放下筷子,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周峋,和我在一起,你会有麻烦的。” “你都说了,是我有麻烦,不是你。” “我宁愿我有麻烦。” 薛莲拿起旁边的书包,起身走了。 再次见到周峋,是在十二月,在胡媚工作的夜场里。 那天晚上,云海市大雪纷飞。 胡媚喝醉了酒,走不动道,凌晨了给她打电话。 薛莲迷糊着穿衣服起身,打了车过去。 一到了那个夜场,她就在门口掏手机打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打通。 她急着出声,“在哪儿呢你?” “薛莲?” 是周峋的声音。 想想胡媚的工作,又想想他从前在欢场上谈生意的样子,薛莲冷静下来,“胡媚在旁边么?” “胡媚?” “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 “哦,她在,就是醉的不省人事。” “人在哪,我进去。” 片刻,她循着酒保给指的路找到了胡媚。 包房里,就剩下一个周峋,还有个睡得死死的胡媚。 看见门口的人,他站起身,“薛莲。” 她点点头算打招呼。 不很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要和他无关,就做的绝一点。 周峋帮着把胡媚扶上出租车,她说了谢谢,打算关车门的时候,骨节嶙峋的一双手拉住了。 “我把公司搬到了云海,以后我会长期在这里。” “。。。”她有些傻了。 “你说怕我有麻烦,薛莲,我不怕处理麻烦,我怕孤单。” 话说完,他将车门关上。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透过车的后视镜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混合着夜色,像是一团雾。 一路上,车窗划过流光溢彩。 忽然想起十六岁时为了见他而耍的小心机,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薛莲有些费劲地将胡媚带回了家,扔在沙发上。 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小狐狸精,你先睡会儿,等我把他找回来再来照顾你。” 然后她站起身,一路奔跑。 楼梯间的感应灯跟随着她奔跑的步子亮起来。 人有些恍惚,自 分卷阅读111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己是不是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 跑到楼下,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周峋住在哪里,又要到哪里去找他。 情绪上涌,理智全无。 她站着灌木丛旁边哭,“周峋,周峋。” 路灯拉出一道高大的剪影,与她的影子并肩。 “哭什么?” 周峋就站在她的眼前。 “不是挺硬气么?背过我就哭?” 刚刚他怕两个女孩子深夜回家不安全,就开了车跟在身后,他坐在车里,看着薛莲带着胡媚上楼。 雪花有些遮了车窗,他打开雨刷,点根烟,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再次看向那栋楼的时候,楼梯间的感应灯一层一层很快地亮起来。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心跳的厉害,连大衣都没披,就那么急匆匆地下了车。 薛莲走在冰雪里,周峋确定,她是来找他的。 冬天,深夜,雪。 她哭着说,“周峋,我想嫁给你。” 周峋怔愣住,像傻了一样。 看面前的男人没什么反应,薛莲哭得更厉害了,他已经不喜欢她了么? 好半天,男人有些僵硬地开口,“不是,我说,嫁给我这件事儿让你这么难过么?” 哭声不止,他只得在心里叹口气,惯着吧。 周峋强装镇定,蹲在她身前,捧起她的脸,擦擦眼泪,人嘶哑着嗓子开口,“别哭了,怪让人难受的。” “那你娶不娶啊?” “你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薛杨葬礼自己办,哥哥欠债自己还,自己生病不让陪,怎么,现在求婚这事儿你也要自己来?太霸道了吧。” 她只是抽噎着,没作声。 “你总得给我个机会,好好把你带回去。” 薛莲小声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十六岁,那会儿我就喜欢你了”。 “你够了,让你别再表白了,能不能别什么都抢在我前面?” 她有些乐了,擦擦眼泪,头耷拉在他胸口上,“那换你来,我听着。” 周峋将怀抱里的人轻轻晃一下,抱得更稳,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那你可要听仔细了,这话一说,就是一辈子了。” 首先,我要感谢这命运让我遇见你。然后,谢谢你那么勇敢地变得健康起来。曾经我想,绝对不能让你走,你走了,我还上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去啊,再后来,看着你一点点失掉鲜活气的样子,我想,那就让你走,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跟着你走。你看,你怕什么,我已经做好一辈子跟着你的准备。只是这一次,你又抢先了,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变得会哭会笑,还拉着我跟我说,你要嫁给我。周峋何德何能,能让一个这样勇敢美好的女孩子扯着自己的衣袖嫁给他呢? 我总觉得,我一直都过得不好,孤独又冷情,但现在看来,我很庆幸我是周峋。 因为被薛莲爱的那个人,叫周峋。 这一刻,因爱而生。 这雪下大了,很快就铺了两个人满身,清隽美好的容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白了头。 两个人慢悠悠地谈了四年恋爱。 周峋终于憋不住了,“喂,快十年了。” 认识你快要十年了。 已经是律师的薛莲手里一边翻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就结呗。” “好,结。” 一对小情侣,哦,不对,是一对老情侣,很是随便地就定了结婚这件事。 婚礼时,云韵仍旧没有去,但是周凌峰遵照传统准备了两份红包。 刘开勇一家以娘家人的身份坐在主桌,余春兰还是那么个对薛莲指指点点的样子,她也习惯了,不再去为之伤心。 一旁的周凌峰有些怒了,板着脸放下筷子,“小莲,你在我们家也是被当成个宝的,出了家门就这么任人糟蹋?” 薛莲一头雾水。 余春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周凌峰不愧是霸道总裁,气场那叫一个强大,“薛莲,都要成家的人了,还不会好好保护自己么?像话么?” 周峋手枕在脑后,笑得吊儿郎当,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吭声。 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就动了几筷子,还有服务员在旁边站着,等着剩下的几道甜点。 小插曲一过去,婚礼也继续进行。 那天的婚礼,她在敬酒时换了旗袍,据周峋的回忆,那是相当的有风情。 薛莲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悄悄的在他耳边说,“收敛点,你这眼神都快把我扒光了。” “迟早的事,夫人不要急。” 她看着他笑得吊儿郎当,想,他流氓的样子也很招人喜欢。 婚后的日子很寻常,两个人如同每一对夫妻那样,吵架又和好。 只是薛莲始终没有进过周家老宅的门。 每年云韵的生日,她都 分卷阅读112 往事居住在风里 作者:牵一 买份礼物,让周峋带过去。 云韵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以这样偏激的方式,记了周沐一辈子,代价是让自己痛苦。 甚至在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也只是由周峋每个月带回去见一次。 除了云韵依旧不待见薛莲,一切都很平静。 幸福的生活,并不是全部都圆满。 也许,这是一个母亲的归宿。 薛莲六十岁那一年,饱受病痛折磨。 吃不下东西,喝杯茶就能顶一天,人本身就清瘦,这样一来就只剩皮包骨头。 周峋已经变成一个倔老头,她吃不下东西,他就跟着一起绝食。 “怎么着,还真想一起死啊?” “说的是什么话?” “哟,周先生怎么还变得迷信了?” 看着病床上的人白着一张脸逗他开心,他就更加难受。 薛莲不知道,周峋在得知她患上躁郁症的那一年,就信了佛。 逢年过节香钱不落,人还会徒步去庙里,虔诚跪拜。 那一年他一边为她求医一边为她拜佛。 说得清的,说不清的法子,他都试了。 薛莲去世的那一天,人很精神,穿的是周峋给她买的新衣裳。 两个人牵着手回了津城高中,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薛莲还给他指当年撞到他的那个宣告栏。 “当年高三的年级第一名是我,不知道你看了那么久,有没有看到我的名字。” 周峋握着她的手,“嗯。” “够了,这生活真是待我不薄,白给了我这么几十年的幸福日子。” 爱一个人,真的是风险很大的一件事情。 一不小心,就搭进去几年。 被浪费都心甘情愿。 到了最后,薛莲想,她很满意自己在十六岁的时候爱上的那个人。 周峋低声说,“以后会更幸福。” “嗯。” 那是七月,盛夏,刚放暑假,学校里的槐花开得层层叠叠,学生走了都没人爬树去摘,槐花摘回去可以做菜,这样一来,就连着盛放也变得如此孤寂。 昏黄的夕阳隐了小半在楼宇建筑之间。 “明天早上起来,记得吃早饭。”薛莲看着远远的夕阳,眼前有些模糊。 “嗯。” 沉沉的黑夜马上就要来临。 太阳啊,请不要落下。 永恒,只存在于消失的那一瞬间。 周峋,我守了诺言,这就是我的一生了。 又是一年三月,薛莲去世后,他回了津城,云海市的公司由自己的儿子打理。 真快,就这么一季,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 周峋看着眼前的晚霞,想着那时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日子。 这一辈子,还是太短了。 杜鹃啼月一声声,等闲又是三月尽。 时间带走了年岁,却返还给我们记忆,直到有一天,生命化为尘埃,那记忆就去到了风里。 风带着记忆,亘古地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 感谢。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