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及第》 分卷阅读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穿越】《状元及第》不老春 一觉醒来,何颐发现自己穿进了本小说里剧情发生的二十年前。 爹失踪、娘软弱、龙凤胎弟妹被宠坏,原身更是个不学无术的病弱纨绔子。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 原文里说了,何家四房将来会绝户。 身为四房嫡长子的何颐顿觉亚历山大。 为保小命,何颐光速逃开即将风起云涌的京师,和危机重重的理国公府。 身体孱弱且失了家族庇佑,金大腿男主还在襁褓中…… 何颐忧桑捧起书本:看来只能自己努力奋斗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颐 ┃ 配角:很多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日头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天色很快便昏暗下来。沿街店铺纷纷开始关门上板,街面剩下的寥寥数人,亦均是步履匆匆往落脚处赶。 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关城门了。眼瞅着就能散值换班,守门士卒彻底放松下来,口无遮拦的说起了荤段子。 领头的城门小校出恭归来,远远就听到属下嚣张的笑闹。低声斥道:“如今正在国孝之中,你们一个个如此浑闹,都不要命了吗!” “兄弟们都站了一整天了,焦大哥您也体谅体谅。” 焦虎将眼瞪向开口说话的人:“我体谅你们,你们怎么不也不体谅体谅我?若被禁军看到你们如此松懈,且又口出不敬,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开口抱怨:“这都守了一个多月孝了,酒不许喝,花楼不许逛。今儿倒好,连话都不许咱们说了……”话里话外的却是嫌焦虎管的太宽。 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焦虎气的骂道:“我是不让你们说话了吗?也不瞧瞧你们说了些什么!前日东边左安门的守卫,夜间值守时偷偷喝酒,被禁卫军抓了个正着。今日已被定了大不敬的罪,过几日便要拉到菜市口处斩了!你们是不是也要试试!?” 城门口彻底安静下来。众士卒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左安门的事士卒们自然也听说了,却并未当回事。夜间值守本就孤寂,大家喝几口酒解闷也是寻常。虽说国孝禁止饮酒,但被判斩首是否有些太重? 他们原还嘲笑那几个连三个月都忍不住,想着日后好好揶揄对方一番。不料竟是不能再见面了。 见手下的士卒们噤若寒蝉,焦虎心中熨帖了些。语气缓和下来:“若真被逮住,丢了差事倒罢,你们几个怕都得去天牢里待上一待!” 众人皆诺诺称是,对焦虎面露感激之色。 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若只因口舌之快而丢差事下大狱,那也太不值了。 “这不是左近也没有其他人么,兄弟们一个不当心就口无遮拦了。还望大哥您宽容则个,兄弟们一定记着您的好。” 焦虎心中冷哼:若非大家是一根身上的蚂蚱,我才不管你们有无犯禁。正要开口,忽见官道上驶来十数辆马车,那阵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站好站好,全都给我站好!有人来了。” 士卒们连忙住嘴。 不一会儿,那一行马车便到了城门口。 焦虎陪着笑脸上前:“我等奉九门提督令,凡入城者均需仔细查验。请里边的各位老爷下车,方便我等行事。” 得得声响起,后边跟车的小厮驱马上前:“你个焦尾巴猫,竟不认得这是我们何家的车?” 见了那小厮的相貌,焦虎更恭敬了。 “原来是观棋小哥。您不是一个月前就随着五少爷南下了,怎么……” “我们少爷落下些极重要的东西,必须得回来取了才好。” 焦虎瞅瞅那一列十来辆马车,觉得并非如此简单。但他也无意打听高门大户的阴私事,遂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后边的马车里传出一道略沙哑的声音:“观棋。怎么还不走?” 观棋回身禀告道:“回少爷,是永定门的小校焦虎。说是奉了九门提督的令,让咱们所有人都下车查验。” 车帘掀开,光线顺着照了进去。 车中端坐了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穿了身靛青色的直裾,身形瘦削皮肤苍白,却生的极为清俊。尤其是那双眼,温柔含笑令人欲要亲近。正是理国公府的五少爷何颐。 仿佛察觉到焦虎的目光,车中人回望过来。视线相交,焦虎只觉自己仿佛是脱光了的 分卷阅读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婴儿,被对方从里到外看了个清清楚楚。 焦虎有些恍然,觉得面前这位何家五少爷,与上月离京时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记得先前出京时并未如此严格。” 焦虎回过神来,忙答:“一个月前先太子的灵柩回了京,再加圣上龙体欠安,因而查的格外严了些。” 何颐点点头。继承人太子意外死亡,自己又生了病,皇帝惜命也是难免的。不过这样倒也方便自己行事。 “既然是奉命查验,咱们自当配合。”说着便扶了观棋的手下车。对焦虎拱拱手:“劳烦诸位了。” 焦虎受宠若惊,连忙避开何颐的礼。“不敢不敢,我等定会小心行事。” 偷偷抬眼望去,只见何家五少爷面容温和无害,嘴角带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仿佛先前的感觉完全是自己的错觉一般。焦虎不敢耽误,忙招呼手下过来查验。 何家的行李有些多,虽然焦虎极力催促,仍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 这段时间里,何颐等人一直站在路旁安静等待,只在查验到最宽敞舒适的那辆车时开口道:“家母正在病中不便下车,还请焦小校多多担待。” 众士卒瞧瞧焦虎的面色,只钱凯看了眼便离了那辆车。 终于检查完毕,焦虎松了口气。陪着笑道歉:“耽误五少爷您的行程了。我等已经查验完毕,并无不妥当之处。” 何颐微笑点头:“辛苦各位兄弟,小小心意请大家喝杯茶。” 观棋应声递上去一枚银锭。 焦虎瞅到银灿灿的就知道给的是银子,看大小约莫是个二两的,心中便是一喜。口中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下却不耽误,忙忙接了过去。“谢五少爷赏。” 在众士卒的注视下,何家一行人重新上马登车,辘辘往城内驶去。 待到车队走远,士卒们热切的盯向焦虎手中。 “焦大哥,方才何家五少爷赏了多少?” “我瞅着仿佛是二两?” 焦虎暼暼围在身边的手下,将银锭放进袖中:“放心吧,总归少不了你们的!” 士卒们这才放下了心。 闲来无事,众人议论起了刚过去的何家人。 “何家五少爷不是回升州了么,这才一个多月吧。按路程算,这是半道上就折回来了?” 升州位于长江南岸,距永宁约有两千多里路,乃是大宁的留都。若是走官道一个月就能到,若是走水路耗费的时间更长。 “何五少定是舍不得京师繁华,便偷偷跑了回来。我听说啊,何家明面上是让何五少回老家祈福,实际已将他放逐,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回来。” “那倒也是,升州哪能与永宁相比。” “不是说理国公最宠这个侄子,连亲儿子都要靠边站么,怎舍得将他放逐?” “嗐!他受宠是因为他爹广威将军,何四老爷可算是理国公的半子 。理国公宠他多半是因爱屋及乌。但何五少自己不争气,成日斗鸡走狗的,惹人生厌。” 见众人不信,那人急道:“我叔叔日日都往何家送菜,何家下人说,理国公早厌弃了他。若非如此怎会将监生的名额给亲儿子,而不是给何五少?亲爹出了事,又惹得当家人生了厌,这一房孤儿寡母还不是任人揉搓。” 弘道十年,大宁与莱夷罢战和谈。太子奉旨前往西北与莱夷商议共建商埠之事。不料竟遭流匪袭击,整个使团全军覆没,太子亦身陨西北。 出事时,何四老爷恰在边关镇守,得了消息立马率军驰援,不料竟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传回的消息说是失踪,但在战场上失踪几乎与死亡划等号。京城百姓谁不知道,这广威将军是不可能回来了。 “我看他方才行事迥异平常,难道是知道自己落魄,所以收敛了性子?” 捏着手中那枚银锭,焦虎心中也有些犯嘀咕。这何五少是出了名的纨绔,今日竟如此彬彬有礼,难道真是被亲爹的死刺激了? “听说林家小姐要与他和离呢。这事儿是真的吗?” “那可不,谁家姑娘愿意刚过门就背个丧门星的名声。就是可惜了广威将军,多风流俊逸的人物,竟就这样没了。” “都是那莱夷蛮子可恨,竟使诈谋害太子殿下!” “对!若非那些蛮子,咱们也不用日日如此受罪!老子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日日都要洗两遍冷水澡才能入眠。” “哈哈哈 分卷阅读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老四这这是想姑娘了吧!” 焦虎被众人的笑声惊醒,便又听到荤素不忌的话。 “我已与小桃花约好了,今晚就去她那儿。可有人要与我同去?大家一起快活快活……” 街角行来一队衣甲整齐的士兵,面容端肃眼神犀利,正是守卫皇城的天子禁军,如今专查城内各处犯禁之事。 焦虎一眼瞧见了,忙低声斥道:“陈老四快住口!自己想死别带累其他兄弟!” 众人也瞧见了那队禁军,连忙闭上嘴,各归各位站的笔直,生怕被抓住了错处。 已经走远的何家人却不知道身后这些议论。待行到一处岔路口时,车队却停了下来。 “颐哥儿,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唐嬷嬷有些迟疑,“万一老太太真以为是强盗劫匪,急坏了可怎么办?” 老太太的身子她倒是不关心,那老太婆着实可恶,在她看来是死的越早越好。但她若是因这事而被气病,岂不是自家少爷的名声也毁了。 何颐正昏昏沉沉马上要睡过去,闻言冲唐嬷嬷一笑:“嬷嬷放心,祖母定能猜到是我的主意。即便真的着急,也只是一晚上的时间。” 唐嬷嬷是母亲范氏的陪嫁嬷嬷,有着一身好武艺,甚至还曾上战场杀过敌。跟着范氏嫁进何家这么多年,胆子却越来越小。 见唐嬷嬷仍然迟疑不前,何颐敛起笑容:“嬷嬷您别忘了,我娘还昏迷着呢。便是我如今也余毒未清。若非有江大夫在,恐怕我母子二人已是魂归西天!” 想到自家姑娘如今虚弱的连床都起不来;又想到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龙凤胎。唐嬷嬷咬咬牙:“好!我听少爷的!” 何颐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那我与娘等您的好消息!还请嬷嬷拿出当年跟着外祖上战场的气魄。我们一家四口能否团聚就全靠您了!” 唐嬷嬷顿时被激起了浓浓的保护欲,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少爷放心,我定不辜负您与太太的嘱托!” 在路口说完话,何家车队一分为二。唐嬷嬷那队顺着大街继续往前,从正阳门进了内城。 第2章 第 2 章 理国公府何家,所有主子都聚在了老太太的宝瑞堂中。 听完下人的回禀后,何家老太太冯氏气的险些砸了杯子,却在手刚抬起来时放了下去。 今日她用的是均窑产的玫瑰瓷,不仅色泽艳丽,更是价值不菲,一向为何老太太所钟爱。只手上拿的这一只便要近百两银子,若是摔了不仅茶具不成套,价值也大打折扣。 何老太太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钧窑玫瑰瓷杯,这才骂道:“什么勾结歹徒绑架勒索,唐婆子没那么大的胆!这事儿肯定是何颐那小子的主意,还有老四家的,肯定也有她的份!” 当初她就极力反对娶范氏女过门。军户出身又畏畏缩缩,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她天之骄子般的小儿子。 何老太太拗不过儿子,只好同意了亲事。不想那范氏进门三年才生下长子,却与他娘一样是个病秧子。长大后更是成了讨债鬼,日日惹她生气! 最让她恼火的是:范氏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的儿子书也不读了,科举也不考了,竟跑去参了军! 若非如此,儿子哪里会在西北失踪? 今日这母子俩更是胆大,不仅忤逆长辈偷偷从南边回来。还指使下人,将她两个宝贝孙子孙女给劫了去! 何老太太气的直喘气,深觉这母子俩是老天爷派来和她作对的。 二太太孔氏偷眼瞧了瞧大嫂的脸色,开口道:“不能吧,颐哥儿和四弟妹不是一个月前就启程回升州了,难道他们竟偷偷跑回来了?” 冯氏气的直拍桌子:“偷偷跑回来算什么,类似这种事儿他又不是第一次干了!若是误了给信哥祈福,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大太太王氏闻言勾了勾嘴角:“颐哥儿这也太大胆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您有心疾,且平日里又最疼颀哥儿与三丫头。这不是故意害老太太担心么。” 理国公何召铭诧异的看向妻子,不知想来贤惠的妻子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王氏仿佛没察觉到丈夫的目光,继续拱着火:“颀哥儿身子弱,三丫头又是个调皮贪玩的性子。这猛的一下离了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真是叫人担心。” 经大儿媳这一提醒,何老太太抬手捂住胸口,仿佛真的不舒服了般。 何召铭顾不上思考妻子的反常举动 分卷阅读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连忙劝道:“母亲您别着急,下头的人说唐嬷嬷刚出城门,内城就落锁了。外城关门时辰与内城是一样的,那么短的时间根本跑不出去。他们定在外城某一处落脚。” “对对对,他们跑不了!” 何老太太被大儿子一通分析说的定下心来。吩咐道:“明日一早就给我派人去各个城门口守着,只要见着何颐那小子,必要给我将他拦下。” 想想又加了句:“给我把他捆牢了再带回来!嘴也堵上,别又嚎得全永宁都听见了,没得丢我们何家的人!” 往日里那小子在外头浑闹被她捆过几次,却每次都嚎的仿佛杀猪一般。左邻右舍的一听这动静便知道何家五少爷又闯祸了,少不得打听议论一番。 每当这个时候,最爱串门的何老太太就不想出府,总觉得那些个老姐妹都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是,母亲。” ………… 浑浑噩噩中,何颐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亦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中了毒;更知道此时不能强行醒来,否则便会头痛欲裂。 恍惚之间,何颐觉得自己站在讲台上。阶梯教室中坐的满满当当,都是慕名来听课的学生。一晃眼又仿若正在古色古香的大街上,骑着马架着鹰,身边是群臭味相投的伙伴。 何颐有些困惑,他看看周围的街景和身边跟着的小厮。恍然大悟:对,我穿越了。穿到了一本名叫《建昭纪事》的小说中,成了个叫何颐的纨绔子弟。因为父亲在战场上失踪,被祖母派去老家为父祈福。 忽然脚下摇摇晃晃起来,耳边传来潺潺水声。身边的街景也变成了昏暗的船舱。 甲板上有人高声喊着:“快看!河面好像飘着个人,快捞起来。” 何颐隐隐知道,那是《建昭纪事》中的女神医江近月。他好奇心起,想看看小说中的冰霜美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便走了出去。 甲板上黑乎乎的人影围成一圈,见何颐过来便让开一条通道,露出中间围着的东西。 甲板上果然趴着个白色身影,何颐上前将其翻了过来。 哪是什么冰霜美人,分明是具淹死的尸体。 何颐心下失望,转身想继续去寻找江近月,他忽然记起自己有极重要的事需要对方帮忙。 身后传来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 “大太太说了,只要将这药下在五少爷和四太太的饭菜里,就许了我给国公爷做姨娘。” 何颐回头,方才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站了起来,正紧紧贴在自己身后。 它的脸苍白而浮肿,五官被挤的变了形。唯有鲜红的嘴咧的大大的,露出诡异惊悚的笑。 “五少爷,您平日最是怜香惜玉,不若就吃了这药吧,也让姐姐有个好归宿。” 它语气娇滴滴的,仿若沾了蜜,手上却一把扣住何颐的肩膀,手中举起一只蓝瓷瓶。 何颐知道那瓶中装着折磨了自己一个多月的毒|药,用力推拒着。但那尸体的力道却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使力都推不开。 何颐大急:“夜雨!钱涛是骗你的!” 名叫夜雨的女尸闻言面容扭曲起来:“不可能!” 围在身周的黑影们纷纷伸出手来,压住何颐的手脚,强行掰开他的嘴。女尸夜雨咯咯咯的笑着,举起瓷瓶便要往何颐嘴里灌。 何颐大骇,猛地一挣,便从梦中惊醒了。 刚睁眼还未松口气,便看到上方伏着个白色身影,正伸了手在自己面上摸索着。何颐下意识便推了出去。 “哎呀” “我的屁股。好痛啊” 床下传来的声音嘶哑难听,何颐却大松一口气。这么有特色的公鸭嗓,唯有变声期的观棋才有。 何颐转头看向四周,原来他已经从马车上挪到了屋子里。看房间的摆设,应当是原身偷偷在外城买的院子,专门用来与狐朋狗友聚会用的。他们这次回京的暂住之处。 观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少爷,您怎么推我。” 何颐将目光落在小厮身上:“你怎么穿了这一身?像个……”他没将梦到夜雨的事情说出口,毕竟眼前这小厮怕鬼极了。 观棋扯扯身上白色的中衣:“我的衣裳落在船上忘带了,这是洗砚的。若不是整整三天没换洗,我也不穿这一身。”半夜起来看到水中的倒影,他还以为自己变成鬼了呢。 “那你又摸我脸做什么?”何颐口中埋怨着,做 分卷阅读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了那样一个梦,一睁眼便看到相似的情形,他还以为女鬼从梦里追出来了呢。 “我看您出了一头汗,便想着给您擦擦,哪知您……” 观棋轻轻揉着屁股,心里委屈极了。刚才那一下尾椎骨恰好撞在踏角上,比直接摔在平地上疼多了。明明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做的,怎么今日竟被少爷推下了床。 何颐这才觉出浑身黏糊糊的,竟是被刚才的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门口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 “何哥哥,你醒了没有?我来给您诊脉了。” 何颐忙披上外衣:“进来吧。”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个凤眼琼鼻的绝美少年。虽然走进来的是个少年,但屋里主仆都知道这是名女子。如此打扮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何颐仍被其容貌晃了下神,不愧是原文中人气最高的冰霜美人神医江近月。 “江神医。”观棋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江近月一下便跳开了,皱着鼻子道:“观棋哥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我要生气了。” “这是应该的。”观棋难得语气严肃,“若非有您在,我家少爷和太太现在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你们也救了我的命呀。”江近月冲着何颐吐吐舌头,“我这叫有恩报恩,礼尚往来。何哥哥你说对不对?” 何颐不由哑然失笑。 “对。” 江近月是他们从运河中救起的。也因为她的到来,何颐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感染风寒,而是中了毒!下毒之人却是母亲范氏身边的丫鬟夜雨,也就是刚才梦中那具女尸。 夜雨受了钱涛的欺骗,将毒|药醉颜置于母子二人饭菜中,导致母子纷纷中毒。后来夜雨和钱涛起了冲突,被推入运河淹死。不想此事被起夜的婆子看到,就此事发。而钱涛则是受了大太太王氏的指使。 将药箱置于桌上,又取出脉枕放好,江近月才道:“何哥哥,可以开始啦。” 何颐会意伸出手腕。 一做起正事,江近月就严肃起来。她收起面上的表情,伸出食中二指搭上何颐的手腕,而后闭上眼开始诊脉。 片刻后,江近月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薄册和炭笔。略思索片刻,便开始刷刷刷记录着。 何颐瞥了眼,看到最底下写着:四月初六,申时末入眠,亥时三刻醒来。 原来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这一觉又睡了五个多小时。 第3章 第 3 章 待到江近月合上册子,何颐才开口问道:“如何?” “与我所料大差不差。” “可我觉得这两日昏睡的时间又变长了。” “无妨,根据江家先祖手札上的记载,中了醉颜的人,在解毒期间确实会出现时好时坏的症状。只需按时服药,一定能将毒素清干净的。” 何颐看了眼江近月手中的册子,眼神不言而喻。 江近月看懂了何颐的意思,露出个略羞涩的笑容:“醉颜失传了二百多年,我也只是在先祖手札上见过,想仔细记下其症状,以备后用。” 原来是将自己当成了研究对象。 “何哥哥你就放心吧。先祖的手札我背的可熟了,您和范姨的症状与手札上的记录一模一样。只要暗示服用我先祖的研制的药,一定能顺利解毒的。” 何颐松了口气,毕竟是关乎小命的事,容不得半点差错。这难得的第二次生命他非常珍惜。何颐眼神阴鸷了下,若谁要害他性命他必要报复回去! 江近月收起脉枕和册子,背起药箱:“那我先回去睡觉啦。” 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到门旁,听到身后何颐提醒道:“注意行止。” 江近月回头吐了吐舌头,轻咳两声,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何颐不由失笑。这么活泼的性子,真不知道怎么在原文中得了那样一个称号。 “可有热水?”刚才出了一身汗必须要清洗一下。既然已经醒了后面的时间他也不用睡了。 这便是是醉颜的另一症状了,中毒者一旦昏睡就很难被叫醒。但如果醒过来了就再也睡不着,只有等下一次药性发作。 “知道您醒了要用水,厨下时刻都备着呢。” 观棋朝门外吩咐了声,有 分卷阅读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守夜的下人应声往厨房去提水。 “母亲可醒过?” “晚膳的时候太太醒了一次,用过饭后又歇下了。” 何颐叹了口气。 按照江近月的说法,中了醉颜一开始并不会致命,只会睡眠时间越来越长,直到一睡不醒并最终死亡。若是正常人,这个时间会持续两三个月。四房母子因为体质虚弱,才会显得这么严重。 何颐猜测,原身很可能是因为体质实在太差才会一命呜呼,这让自己这孤魂野鬼占了便宜。 “唐嬷嬷可回来了?” “酉时末便回来了。七少爷和三姑娘也接过来了。” 何颐点点头,既然接到了人,这次回来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小半。随口问道:“回来的路上可顺利?” “嗨呀!”观棋将大腿一拍,瞬间便打开了话匣子。 “少爷您不知道,这回的事儿可惊险了。且听我慢慢道来。话说那日唐嬷嬷奉命回到何府,宝瑞堂中刚用完晚膳。何家老太太正与儿孙们说话解闷,那叫一个其乐融融温馨和睦。恰在此时,一婆子掀帘来报……” 半天没听到重点,何颐便知道这小厮又犯了老毛病。 队长今天秃头整理 观棋人机灵性子也讨喜,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管什么事,到了他的口中就成了茶楼的话本子,非得整出个跌宕起伏的剧情冲突。其实主要内容很可能几句话就说完了。 原身如何他管不着,既然如今换了他,必要将这毛病给改过来。何颐皱眉放下杯子,瓷器在桌上磕出一声脆响。 “长话短说。” “呃”观棋噎了下,记起自家少爷如今已不爱这种回话模式了。 “唐嬷嬷说,她好容易说服了老太太,将七少爷和三姑娘放出了宝瑞堂,又偷偷从西角门出了府。直到上了车,府里的人才觉出不对。呼啦啦撵出好大一群人,差点就追上了。” 观棋说的兴起,正要跟着往常的习惯,渲染一番当时的情形如何紧张急迫,便看到何颐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观棋讪笑了下,简略道:“唐嬷嬷时间赶的巧,前脚出了内城门,后脚便落了锁。恰好将后头的追兵拦住了。听跟去的人说,府里跟来的那些人在城门口很是闹了一场,守门的校尉愣是没开。最后还引来了禁卫军,差点被治了个犯禁的罪名。” “如此便好。”只要今晚找不着他们,明日他就不惧了。又问:“七弟与三妹妹现在如何?” 何家七少爷何颀,和三姑娘何锦绣,与何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由于样貌酷似生父,这对龙凤胎自小便是老太太冯氏最喜欢的孙辈。 反而何颐这个四房嫡长子,因为容貌不似何家人,反而更接近外祖范家,自小就不被祖母喜欢,这些年更是见之生厌。否则也不会想出回老家祈福这种主意来折腾他们母子。 突然从锦绣堆般的豪门大宅,来到这简陋的偏僻小院,也不知这两个孩子能不能适应。若这两个小的不配合,他的谋划就要打折扣了。 “七少爷和三姑娘好着呢。听说是要与您和太太团聚,开心的不得了,三姑娘还将天狼带了出来。说您见了一定喜欢。” 天狼?何颐在脑中想了下,才记起这只狗崽子。原身身为纨绔子弟,斗鸡走狗自然是少不了的。天狼便是某位纨绔送的,据说体内流有一丝狼的血脉,既有狗的忠心又有狼的凶狠血性。 何颐满头黑线。他能肯定,何锦绣将天狼带出来绝不是让他开心,多半是自己觉得好玩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只记得进城的时候酉时刚过,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刚到二更。” 何颐在心中换算了一下,二更是亥时,也就是现代的九点钟。这个时间龙凤胎弟妹应该已经睡了,还是明天再见吧。 热水被一桶桶拎进隔壁耳房,很快便准备好了满满一浴桶温水。 “少爷,水已经备好了。” 何颐站起身:“你出去吧。” 观棋应了声,退出耳房并将门虚掩上,习以为常的守在了外头。 自从四老爷出事后,自家少爷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性子大变,许多习惯也与往常不一样了。沐浴时更是不许任何人在旁边伺候。若不是身中醉颜毒|药随时可能昏睡过去,恐怕连门都要锁上了。 何颐褪去汗湿的衣物,抬脚迈进浴桶。温热的水流围绕上来,何颐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好他穿成了公候之后,天生的剥削阶级。虽然 分卷阅读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日常生活的便捷性不能与现代想比,但既不用为生计而发愁,又不用拼命的努力奋斗,也不算很亏了。但是…… 想到《建昭纪事》的原剧情,何颐愁眉苦脸起来。 《建昭纪事》是本权谋小说,讲的是男主角从先太子遗腹子,一步步成长为千古一帝的故事。 不过何颐运气不太好,穿到了故事发生的二十年前。 原文中倒是提到了理国公府何家。但他将原文翻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与四房相关的故事情节。最终在某个配角的口中得知,二十年后的何家四房是绝了户的,连过继去的儿子都没能保住。 何颐不由猜测,绝户一事会不会就是从这次下毒开始?原身母子死了,四房便只剩下一对六岁的龙凤胎,暗害起来就更容易了。 何颐按照原文的时间推算了下。如今是弘道十一年,男主角恐怕还未出生,他便是想抱大腿也不成。而随着男主生父昭隆太子的死亡,大宁官场将迎来一场骤变。无数官员会卷入其中,更有数家大员被抄家灭族。 虽然二十年后仍然有理国公府,但何颐无法确定,何家在这场风暴中是否受到影响,又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为自保,四房必须尽量躲开永宁这个风暴中心。 何颐将自己的谋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若是这次计划执行顺利,不仅能报了下毒之仇,也能将何家四房被人暗害的事公之于众。为他今后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做铺垫。 想到这里,何颐从浴桶中站起身。 “观棋,准备纸墨。我要写状子。” 次日清晨,宵禁刚刚结束,天还蒙蒙亮,何家仆人就倾巢而出。一半被派去城门守着,另一半则在外城各处寻找四房的踪迹。 但这注定是一场白忙。 第4章 第 4 章 宛平县衙里,蒋县令瞅着堂下坐着的少年,愁的差点将胡子给揪掉。 今天早上,他刚出屋子就听到前堂有击鼓声。蒋县令先还以为是不懂事的刁民乱敲鼓。待到将苦主宣上堂,差点被被吓得跌下太师椅。 若在别处,一县之尊也算是实权父母官。但这宛平县令却是最清闲又最难做的官。 宛平县乃是永宁府的附郭县,若仅是如此便罢了。坏就坏在永宁是本朝首都,大宁的重要衙门全在城中,在职的、待职的官员更是多如过江之鲫,且大半都比七品县令位尊权重。 一般的大案是轮不着宛平县沾手的,他所能处理的也就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即便如此蒋县令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很有可能堂下跪着的人中就会有与某官员是亲戚关系的。有时甚至原告被告都有后台,不论判谁赢都会得罪另一方。 每次升堂,蒋县令都在观察堂下原告被告的脸色。妄图从两方面色上猜出谁是有后台的,谁的后台比较大。 为了不得罪任何一位上官,蒋县令差点将头给挠秃了。 今日倒是不用猜了,这何家五少爷全永宁城恐怕没有不认识的。 但蒋县令却更愁了,国公府这个等级的案子,哪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沾的。 “去府上传话的衙役应当还需等些时候才能回来。何少爷,您看要不咱们去先去后堂坐会儿,顺道喝杯茶解解乏?” 蒋县令用眼神示意何颐:若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事情抖开,贵府岂不是丢脸丢到全京城都知道了? 宛平县令这个职位不受重视,就连县衙亦是如此。县衙的正对面就是一座茶楼,日日宾客盈座,生意比旁处好了数倍不止。听说这茶楼背后东家是京中某大员,蒋县令经常怀疑,茶楼建在此处是为了将县衙审案当做佐茶的趣事,用以吸引客人。 往日县衙处置的都是些小事,原告被告上了堂分解一番便能解决。县衙门口那只申冤鼓几乎成了摆设。今日鼓声才刚一响,周边百姓就围了上来。 听说是国公府两房太太打官司,百姓们兴奋的直搓手。竟还有人跑去大街上嚎了几嗓子,引来了更多百姓。对面的茶楼更是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了来,里头茶客们耳朵竖的老高,频频往这边瞧。 蒋县令不知道,何颐是特意选在宛平县衙告状的。为的就是不能及时将消息传到理国公府,何家没法将事情捂住。 若是告到永宁府衙,理国公府即刻就能知晓。到时定是何家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以王氏娘家的势力,恐怕四房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这绝不是何颐希望得到的结果。 “县尊大人,您升了堂 分卷阅读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又接了状子,却既不问案情又不提审犯人。反而邀请我去后堂喝茶。” 何颐指向地上跪着的钱涛,“莫不是收了这奴才的贿赂,想要包庇于他不成?” 永宁百姓最是喜欢看热闹。平日里审判那些小案都要围观,如今碰上国公府的热闹哪里肯错过。 有人起哄道:“就是就是。升了堂却不审案,你这县令要了有何用?” 蒋县令在心中暗骂那名派出去的衙役。都说你小子腿脚最快,怎地到现在都没能将何家人请过来,害得老爷我在此左右为难。 他哪里知道,那报信的衙役也是第一次上理国公府的门。门房根本不认得他,只当他是个骗子。若不是见他正穿了件衙役的服饰,恐怕就要将他抓了送官了。 那衙役见了国公府的威势又心中胆怯,只好在何家门外守着,盼着能遇上个能传话的人,他好把话递进去。 堂下百姓不停的鼓噪着,已经从收受贿赂揣测到凶手就是蒋县令。 “蒋县令如此犹豫不决,莫不是买凶下毒的就是他吧!” 简直天大的冤枉!他蒋长胜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何家四太太,就连知名纨绔何五少也只见过几面,连话没说过一句。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给这两个下毒! 但围观的百姓们却不管这些,只要有热闹可看便开心起哄。 “就是就是,蒋县令一定是心虚了!” 蒋县令瞪向说话的人,是个穿宝蓝锦袍摇折扇的青年。恰恰是常与何颐混在一起的纨绔之一。 蒋县令收回目光:得,又一个惹不起的。 瞅瞅堂下一脸坚定的何颐,又瞅瞅堂外人群里样貌熟悉的高门纨绔。蒋长胜松开不剩几根的胡须。 罢了罢了,事情能这么快传开看来本就是何颐自己计划好的。 这些高门纨绔想将事情闹大,岂是他个小小县令能阻的了?若不依了他们,恐怕今日他这县衙就保不下了。到那时他才是真的哭都找不着地儿。 国公大人想必是能体谅他的难处的。 “啪”的一声,蒋长胜将惊堂木重重拍下。 “堂下之人你有何冤屈,速速与本官道来!” 见正式开始问案,堂外鼓噪的人群安静下来,何颐将袍角一撩就要下跪。 蒋长胜连忙阻止:“别别别,您别跪。”他可不敢让国公府的少爷给自己下跪。 “我虽家世显赫却也不过是个白身,与所有来打官司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大人您是两榜进士出身,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为何跪不得?”说着便径直跪在了青砖地上。 何颐此言此行立时便赢得了围观众人的好感。 这群纨绔平日里游手好闲骚扰良民,京城百姓哪个不嫌,没想到竟还有这种觉悟。公府少爷又如何?还不是和他们一样上堂告状要下跪。 蒋县令更是差点被感动的落下泪来。 整整六年了啊,他被上面的长官、下面的刁民折腾的的都快怀疑人生了。没想到竟有人还记得,他蒋长胜也是两榜进士出身。 不过蒋县令还是让何颐起了身。何颐虽然是个白身,但他今日却是代替母亲打官司。因何召信是正五品广威将军,其妻范氏亦有个宜人的诰命,见官自然无需下跪。 何颐以前不知道这些,经蒋县令提醒才想起,貌似古代确实有这么个规矩。反正围观群众的好感度已经刷到,何颐从善如流站起身。 轻轻咳了几声后,何颐开始叙述案情:“因我父亲在西北失踪一事,祖母每日里寝食难安。某夜,祖母得祖先托梦提示,令我与母亲返回升州老宅为父亲祈福。家母范氏为人贤良温柔,祖母极为喜爱,常常命家母相伴于身侧。大伯母王氏因此心生嫉恨,乘着我母子二人离开长辈视线,将毒|药醉颜交予下人钱涛,令其谋害我母子性命。钱涛又买通丫鬟夜雨,将毒|药放入我与母亲饭菜中。” 今日何颐穿了件素色直身,身上没有一件配饰,头发也仅用木簪固定。 因为毒|药的折磨,少年身材瘦削,脸色蜡黄面颊凹陷下去。两眼下是重重的黑眼圈。说话嗓音略微沙哑,时不时还要停下歇一会儿。 这哪里还是往日衣鲜亮丽意气风发的纨绔何五少? 瞅着何颐这幅模样,百姓们不由对堂中少年生出怜悯之心。 这何五少虽然常带着群纨绔招摇过市惹人厌,却从未欺压过平民百姓,即便弄坏了东西也即刻赔上。更是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之事,比其余那些纨绔强了十倍不止! 分卷阅读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原本无忧无虑的豪门少爷,才刚失去父亲就要遭人迫害。瞧瞧他如今这落魄模样,真真是可怜极了。 “后来这二人因故起了争执,钱涛将夜雨推入运河中淹死。幸得老天保佑,我等于河中救起一人,乃是前朝江太医之后,恰好识得醉颜之圝毒并知道解法。我母子二人才因此幸免于难。” 将事情叙述完毕后,何颐拱手作了个揖:“还请大人秉公执法,将真凶绳之以法,为我母子二人伸冤!” 方才醉颜的名字一出现,围观百姓已是议论纷纷。 “醉颜不是已经失传二百多年了吗?这王氏是从哪弄来这前朝宫廷秘药?” “你忘了,王氏可是江南大族,前朝京都又在升州。王家能弄到这药有什么好奇怪的?” 毒|药醉颜是前朝时的宫廷秘药,但在大宁百姓中的知名度却极高。原因在于民间流传的一部戏。整篇戏文说的是本朝太|祖建朝的故事。其中有段故事讲到,前朝末帝后宫有位妃子,因为嫉妒其他女子分享皇恩,便用这醉颜毒|药谋害宫中妃嫔。 虽然戏班子将故事作了一些艺术加工,但对醉颜的特性却并无多大改动。 据说,中此毒者症状和脉象都与常见的风寒并无太大差别。怪异的是,治风寒的药物也能暂时压制醉颜的毒性,让中毒者误以为自己只是感染的风寒。 若是没经验的大夫碰到醉颜,定会开出治风寒的药。虽然表面上看病是好了,实际上中毒者早已毒入骨髓,且大大延误了解毒时间。简直阴毒至极,令人防不胜防。 而这醉颜又有另一特征。因此毒而身亡者,颊带红晕貌若生人,仿佛只是醉酒昏睡一般。也是因此毒|药得名醉颜。 有那好事者,根据醉颜这一特性编出种种诡异香艳的故事,在民间流传极广,因而大宁百姓均知晓这种毒|药。 第5章 第 5 章 “竟敢杀人夺命,又用此等阴毒之物谋害主家,简直匪夷所思。你这奴才还不从实招来!” 蒋长胜怒目圆瞪,再次将惊堂木重重拍下。两旁的衙役听到指令,将水火棍跺的声震如雷。 钱涛趴在地上面如死灰,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他早就知道,既然被五少爷抓住,定然是没法活命了。但家中妻儿却是无辜。 原想着回到府里哭求一番,说不定大老爷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能饶过妻儿。没想到五少爷竟直接将事情闹大了,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恐怕只能去地底下团聚了。 想到这里,钱涛咬咬牙:“回禀大人,小的确实是受了大太太的指使。但大太太将药交予我时,只说那药是补药,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啊。丫鬟夜雨是小的失手才推入河中的,并非故意杀人,也与此事并无关联。” 何颐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先前抓住这奴才时,他可没说不知道是毒|药醉颜。没想到竟能猜到出他的目的,并借机为自己减轻罪名。倒也算是个人才,可惜跟错了主子。 何颐没有反驳钱涛的说辞。这样也好,淡化钱涛的罪名,大家便会将注意力全部聚焦在王氏身上。 蒋县令瞅瞅何颐,见其面色并无异常,吩咐道:“带人证物证上堂!” ………… 直到巳时,何家才知道了何颐的踪迹。却不是派出去的仆人带回来的,而是宛平县县衙的衙役递来的消息。 “宛平县的县令蒋长胜派人传了话来。说咱们家四太太将大太太给告了,说是大太太指使下人谋害四太太和五少爷的性命。” 王氏闻言一下便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简直一派胡言!” “你说什么?”何老太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告谁?” 回话的婆子又原话复述了遍。 这下何老太太倒是的听清了。她先是疑惑,而后便是勃然大怒。 “何颐这个小兔崽子!他究竟将我们何家的脸面放在何处!” 何老太太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用力将手中的东西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艳丽的玫瑰红碎落在地,仿佛被扯烂的鲜花,有一种残酷凌乱的美。冯氏这才看清,自己砸在地上的竟是那只均窑产的玫瑰瓷杯。瞅瞅桌上剩下不成套的一壶三杯,何老太太心头火起,抓起剩下的便又丢了出去。 啪啪啪接连几脆声后,桌上一整套茶具都被砸光了。屋里众人噤若寒蝉,他们还从未见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b 分卷阅读1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r 摔光东西后,何老太太又肉痛起来:这好歹是钧瓷呢,即便是不成套了也能值好些银子。自己怎么就全摔了呢?都是那小兔崽子惹的祸! “玫瑰瓷如此贵重,是谁拿上来的!”发泄完了,何老太太开始甩锅。 大丫鬟宝珠扑通一声跪下了,嘴里嗫嚅着:“前日陈国公杨家太夫人来府里串门,您说这玫瑰瓷好看,让奴婢摆出来的。” 何老太太一噎,想起了前日杨家那老货上门嘚瑟新头面,她想着打脸回去,便将这玫瑰瓷摆了出来。 “用完后你就不知道收起来吗!若非如此今日怎会失手摔了!” 宝珠嗵嗵嗵将头撞向地面,口中不停的告罪。其实是老太太看了玫瑰瓷后心中喜欢让多摆几天的,但此时她哪敢提一个字。若是抹了老太太的面子,只怕被罚的更重。 出了气又找到了替罪羊,何老太太心中舒坦了,吩咐道:“去将你们老爷叫回来,就说他那好侄儿将他的正房嫡妻给告了!” ………… 这边厢宛平县衙中,蒋长胜已将夜雨的尸体、装毒|药的蓝瓷瓶统统查验核实过。又提审了看到钱涛杀人的目击证人,从江太医的后人江近月的口中证实了蓝瓷瓶中确实是醉颜毒|药。 整个审案经过完完整整在围观百姓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平日里各家妯娌因一尺布两斤米出现争吵也属常见,但也仅限于争吵。早就听说高门大族里阴私事多,没想到仅是为了争夺长辈的宠爱就能下手害人性命。高门贵女果然与他们平民百姓不同。 恰在此时,人群外有人喊道:“何家来人了。” “是那毒妇王氏上堂听判了吗?” 蒋长胜抽抽嘴角。理国公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哪是他一个七品芝麻官能定刑的。今日这宛平县衙不过是何五少的戏台子罢了,为的便是在这大堂上将王氏下毒之事公布开来。 “不是大太太王氏,是理国公大人亲自来了。” 听到是理国公本人来了,鼓噪的人群安静下来。人群分开一条道,穿着蟒袍的中年男子面色铁青的踏进县衙。 “你这刁奴,竟敢谋害主人!” 一听理国公这语气,钱涛就知自己凶多吉少。但既然五少爷没有否定自己先前的说辞,他便仍有一线生机。钱涛重重将头叩在地上:“老爷饶命,大太太将药给我时并未明说,小的实是不知那是会害人性命的毒|药!” “竟然还敢攀诬!”何召铭勃然变色,抬脚便要踹过去。脚伸到半道上被一人拦住。 何颐淡淡道:“伯父是要屈打成招吗?” 何召铭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镇定回望过来,面上没有丝毫羞愧或者不安,往日经常浮现的孺慕更是丝毫没有,何召铭觉得,出了这张脸他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侄子了。 良久何召铭转头看向蒋长胜:“此事请容我何家自行处置。” 何颐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果然不出他所料。 “理国公是要徇私枉法吗?”围观百姓发出不满的声音,“这里头可还有一条人命呢!” “钱涛杀害丫鬟夜雨违背了大宁律法,自是由官府定夺,但其余的就与官府无关了……” 何召铭目光扫过人群。众人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当面与之顶嘴。毕竟面前这个可是位一品国公,他们谁能、谁又敢去得罪。 蒋县令更是巴不得如此,连连点头:“国公大人说的是。”理国公都亲自来了,他自然要借机将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 瞧着堂外逐渐散去的人群,蒋长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蒋长胜暗暗下了决心:这次的吏部考核一定要多花些银子,便是散尽家财也要离了这宛平县令的位置。就算被外放个下等县,也好过成日在永宁装孙子。 没油水还要成日里受气,这没后台的宛平县令实在是太难当了! ………… 县衙外,何家的仆人静静守在马车旁。虽然身后车里没有安静无声,但他们却不敢发出一丝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嗵”的一下,是拳头撞击木板的声音。两名仆人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不约而同放轻了呼吸。今日的事情实在太大,若不小心惹了主子不快,恐怕他们也会被迁怒。 “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先不回府与我和老太太商量?为何要自作主张?为何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何召铭强压心中愤怒发出声声质问。 分卷阅读1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他自认对何颐这个侄儿不薄,不想对方竟将他和何家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今日围观百姓那么多,还有对面那座的茶楼。那是卫家的产业,县衙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定逃不脱卫秉仁的耳目。何卫两家自来不对付,想来不出三日,全城都会知道何家这件丑事。 “若是侄儿先回府禀告,伯父您会如何做?” “你大伯娘一向贤良,绝不会做下这种事!。” 何召铭语气笃定,何颐却嗤笑了声:“伯父还是不要将话说的太满。您平日大半时间都在礼部衙门办公,或许不知道大伯娘背后是何等模样。” 何召铭冷静下来:“何出此言?”在他的印象里,妻子对何颐一向宠爱,难道竟是装给他看的不成? “这几年老太太对我和母亲愈发厌恶,您觉得这是谁的功劳?” 在原身的记忆中,王氏这个大伯娘确实对他极好。尤其是小时候,范氏身子弱经常生病,原身几乎算是在大房长大的。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王氏全都送去原身屋里,连亲儿子何顺都要靠边站。 甚至每次原身在外面闯了祸,也是王氏帮忙遮掩。 原身年纪小不懂这些。何颐却能轻易看出,这种无限制溺爱的教育方式,根本是要将原身养废,而王氏也成功了。原身脑子并不笨,却极其厌恶读书,反而对玩乐一道颇有研究。 若说王氏不懂是完全不可能的,至少在亲儿子何顺的教育上,她采取的就是相反的方式。也因此还引来了何顺的嫉妒和厌恶,堂兄弟俩关系极差。 何召铭不由想起昨晚王氏那迥异平常的言行,心头生出不妙之感。 “若查明真是她干的,伯父一定严惩不贷!” 何颐笑了下,对理国公的承诺不以为意。王氏乃是江南大世家的嫡长女,其父王驰如今乃是内阁辅臣。莫说王氏未能成功,便是他母子真的被毒死,何家恐怕也不会将其休弃。 “那我等伯父您的消息。” 见何颐掀帘要下车,何召铭忙道:“你要去哪?出了这么大的事竟还不回家吗?” “我与母亲身上余毒未清,并不敢随意回去。我们如今住在外城的烟袋胡同,伯父若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那边通报一声。不过可别让大伯娘知道了。” 何召铭哑然,虽然他觉得妻子不会做这种事,但看何颐表情如此笃定,他心中又动摇起来。如果真是王氏干的呢?这时候回府岂不是羊入虎口? 目送何颐主仆消失在街角,理国公放下车帘。 “回府!” 第6章 第 6 章 何家正院正房,往日里人来人往的院子此刻一个人也无,唯有贴身伺候的仆人守在院门口。 宝鼎堂中一片狼藉,何召铭刚发泄了一通,正气喘吁吁的瞪着桌前的人。他原先还抱有一丝幻想,不想王氏竟认下了,丝毫没有反驳。 “你为何要如此做!那可是我何家的子孙,我嫡亲的侄子!” 王氏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垂眸不语。 见妻子这样一幅光棍样,何召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四弟平日对你我也算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咱们。如今四弟下落不明,你却谋害他的妻儿。若四弟回来了该有多心寒!” “呵~”王氏冷笑了声,“你只记得你的四弟,你可还记得我的顷哥儿?” 何召铭的呼吸顿时一窒。 “何召信害死了我儿子,自然要用他儿子的命来赔!” 何召铭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氏:“顷哥儿的死怎能怪到四弟身上?那分明是场意外!”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王氏竟还记在心中。 “意外?好一个意外。”王氏抬起头来,双眼紧紧盯着丈夫,“当年若不是何召信非拉着顷哥儿去河边玩,顷哥儿怎会掉进冰洞,又怎会感染风寒!” “老爷,您知道吗?顷哥儿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爹爹。可他的爹爹在哪呢?” 何召铭狼狈的撇过头去,王氏的声音不依不饶的在耳旁响起。 “我没忍心告诉他,他的好爹爹正陪着旁人郊游、踏青、放风筝呢。玩儿的可开心了!”王氏语气轻柔,仿佛正在哄着那个孩子一般。 何召铭满怀愧疚,嗓音喑哑:“我并不知道顷哥儿会……” “你 分卷阅读1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自然不会知道!你的眼中就只有何召信!”王氏的声音尖锐刺耳,满满都是怨恨,“你哪次见到顷哥儿有过好脸色?只有训斥!训斥!训斥!” “顷哥儿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自然该严厉管教。”他小时候也是被父亲严加管教的,怎么自己的儿子偏要娇养不成? 王氏一开始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但架不住有人不停的在耳旁一遍又遍的提起。再加上丈夫前一刻还对儿子疾言厉色,下一瞬就对何召信嘘寒问暖。就连顷哥儿都偷偷问过她,自己是不是爹亲生的,是不是四叔才是爹的亲儿子? “借口!永宁城都传遍了,说你对何召信如此上心,分明是当继承人培养的!” “你”何召铭气面孔涨成猪肝色,肩膀剧烈起伏着,指着王氏的手直哆嗦,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王氏死死盯着丈夫,面容狰狞状若疯癫。“若非如此,为何你至今都不上书,请立顺哥儿为世子!” “简直不可理喻!”良久,何召铭抛下这一句,踏着满地的狼藉拂袖而去。 “王氏行为不端,罚禁足祠堂!” 守在院子里的老嬷嬷手一颤,哆嗦着嘴唇问道:“请问老爷,要罚多久?” “待四弟回来后由他定夺!” 老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您不能这样……” 何召铭回头看了眼,宝鼎堂中王氏丝毫不为所动,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配上狰狞的面容显得极为渗人。 何召铭回过头来:“给她收拾东西,今日就搬去祠堂!” 何召铭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老嬷嬷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回到屋里。 “太太,咱们去宝瑞堂求老太太,老太太平日最喜欢您,一定不会让老爷如此行事的。” 王氏面上渐渐恢复成平日的模样,语气如往日般平和温柔:“咱们谁也不用求,我爹才刚升任了内阁首辅,他不敢的。” 老嬷嬷放下心来:是了,自家太太有娘家撑腰呢。太太的爹门生遍布天下,何家不敢如何的。 “嬷嬷,你去打听打听他们现今躲在何处。” “太太!您要做什么!”老嬷嬷面露惊恐之色,“您不会还想着……那事吧,万万不可啊太太!” 听老爷的意思今日事情已经闹大了,如果四房再出什么事,所有人肯定第一个想到是大太太做的。 王氏面容扭曲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又平静下去,“那就暂且让他们多活几日。” ………… 何颐并不知道何府发生的这一出,与理国公分手后径直回了烟袋胡同。 刚下车就听到院中传出的笑闹声。 “方淳哥哥,带我去西郊的马场玩儿好不好?”女孩的声音清脆娇嫩,仿若百灵鸟一般。 没等那个叫方淳的男子回答,一道男童音慢悠悠响起:“你一个女孩子骑什么马,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处院子并不大,只有两进。后院是范氏和龙凤胎的卧房,以及库房,前院是何颐的房间,包括卧室和书房。进了门又过了影壁,前院的情形便尽收眼底。 东边的廊下站着一胖一瘦两个青年,正是今日在县衙外头帮忙的两个。另有两个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旁边是几个伺候的仆人。 三妹何锦绣正拽着瘦高个的青年不肯撒手。 “不会的,方淳哥哥已经答应了,等我长大了就娶我。反倒是你,若再不好好用功成日里看闲书,当心今后娶不着老婆。” 何颀哼了声要反驳。忽觉一只大手落在头上揉了揉,惊喜回身:“五哥你回来啦。” 一见到何颐,两个孩子就围了上来,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观棋说您和娘都病了,既然病了怎么也不好好歇着。还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害我白担心一场。” “你哪有担心了,分明看小人书看的起劲儿着呢。还说五哥既然能到处乱跑,肯定没什么大毛病!” 明明是才六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的。看弟弟板着小脸装严肃,何颐没忍住手痒,伸手便在弟弟头上呼噜了几把,直揉的发丝凌乱,小揪揪歪歪的顶在脑袋上。 何颀生气的拍开哥哥,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五哥你又这样,把我的发型都弄乱了。” 何锦绣见了却自动将脑袋送了上去:“五哥、五哥我也要!” 何颐笑眯眯也在妹妹头上揉了揉 分卷阅读1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打发两人去别处玩。 见哥哥要说正事,两个孩子乖觉的回了后院母亲处。 “金兄、方兄。”何颐朝两个青年抱拳致谢,“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二人的帮忙。” 眼前这两个,穿酱色圆领袍的胖子叫金蔚荣,是武安伯的孙子。另一个穿宝蓝锦袍手拿折扇的青年叫方淳,乃是宁康公主的幼子。 这二人都是往日与何颐混在一起的纨绔。今日县衙前能迅速聚集那么多人,少不了他俩的功劳。 金蔚荣满不在乎的挥挥胖手:“都是自家兄弟,计较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何颐叹了口气,摇摇头:“虽是举手之劳,却也需要有人愿意去做。” 往日里,由于原身出身高,且为人大方愿意花钱。身边很是跟了些纨绔子弟。 何颐早几日便派了人先行回来,一是安排临时住所,二是找这些朋友们帮忙,为的是借助他们的人脉,最大限度将王氏下毒的事传播开来。 谁知平时奉承的友人们,不是借故推辞就是支吾不应,有几个甚至开口讥讽。只因京中传言,说他何颐在理国公府失了势,此去升州再也不会回来。 想起这事,金蔚荣气的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愤愤不平道:“我算是看清这些人了。平日里花言巧语哄咱出银子请他们吃酒看戏,一遇到事就成了缩头的王八。简直可恨至极!” 方淳将扇子一收:“不说那些个孬货了,今后咱们不与他们一处便是。听说你家在西郊的马场又进了几匹好马,不若咱们去溜上一圈?” “行啊,这没酒没宴的日子简直无聊透顶,也就骑马能乐呵乐呵。怎样?何颐你去不去?” 金蔚荣不过是随口一问,本以为何颐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没想到他却摇头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便不去了。江大夫叮嘱过,醉颜解毒期间必须养心静气,不能操劳更不能剧烈运动。” “你竟然真的中了毒?”金蔚荣一张胖脸上满是惊奇,“我还当你是与家里闹着玩儿呢。” 方淳用扇子敲了他一下,“真想敲开你这脑袋瓜子,看看里边装了些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闹着玩的,你当何颐是与你一般不知轻重的人吗?” 金蔚荣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外边不是都在传,说何颐这次去升州就不回来了么,我当他是不甘心回老家才故意来这么一出,好赖在永宁不走呢。” 金蔚荣转向何颐:“说起来,你这都已经回来了,应当不再走了吧?” 何颐脑子活花样多,总能想出新玩法。且他为人又豪爽大方,算是他们这群纨绔中的头领。 最妙的是,何颐这小子心中自有一杆秤,虽然惹得人人生厌,却从未做出违法乱纪的事。也因此家中才允许他们混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说。我恐怕待不了几日便要再次南下。”何颐顿了顿,才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好几年都不会回来。” “不用如此吧!”金蔚荣怪叫着,“这回你只走了一个月,我就已经觉得无聊透顶了。如果几年不回来,我该怎么过啊?” 方淳也道:“今日事情闹得这么大,只要你不愿,你们家老太太定不会逼迫了。你大伯娘应当也不会再敢下手。”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 何颐决定提醒这两人一下,就当是报答今日的相助之情。 “你们不觉得这些日子,宫中太过平静了吗?” 第7章 第 7 章 得了提示,方淳垂眸沉思起来。 “很平静吗?”金蔚荣却有些懵,他挠挠头。 “昨日礼部侍郎上书请立新太子,不料却惹的龙颜大怒。那可是三品大员,说杖毙就杖毙了。” 虽说弘道帝旨意说的是庭杖八十,但那老大人都快七十了,打八十大棍不就是要他的命么。弘道帝只是不想直接杖毙名声难听,才下旨说庭杖八十。 “何颐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圣上对先太子在西北死亡这件事处置的太过平静了。” 方淳在‘西北死亡’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话音。他已经想明白了何颐的提示,向金蔚荣分析。 “先太子是圣上亲手带大,一向对其期望极高。此次先太子与莱夷签订通商合约,便是圣上为其铺路。出事当日,两国使臣同在一处,大宁的使团全军覆没,莱夷的使团却毫发无损。 分卷阅读1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这我知道,但不都说是莱夷故意使诈么。朝廷都在议论再次对西北用兵了。各位大人难得意见一致,听说领兵的将领都快定下了呢。” 说起要打仗,金蔚荣兴奋地两眼放光,“我家老爷子也是备选之一。若成了我就求求老爷子,把我也带上,也好去会一会那莱夷蛮子,看不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你当莱夷族可汗与你一样是猪脑子啊!”方淳气的用力戳了下金蔚荣。 金蔚荣摸摸脑袋,回以茫然的眼神。 方淳气的不想和他说话。 何颐被两人逗笑了,接着方淳的话往下分析:“莱夷这位新可汗并不是猪脑子,相反他很聪明。两国交战百多年,不仅大宁耗费巨大,莱夷也是同样。并且,莱夷虽然兵强马壮但人丁稀少,再加上近些年草原年年干旱,牧草不足、牛羊大批死亡。若是再打下去,先垮的绝对是莱夷,因而这位新可汗刚一继位,就要求罢战和谈。” 在这个时候莱夷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争,尤其还是杀死大宁的太子。 “那咱们不如乘着这次彻底将莱夷打趴,省的今后又起反复。” 何颐叹了口气,也想如方淳一般敲对方的脑袋。 “大宁这几年也是涝的涝旱的旱。继续打虽然大宁必胜,却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恐怕周边各国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安分了。” 在《建昭纪事》原文中,莱夷最后确实又挑起了战争,但那是二十多年后了。弘道年间的两国和谈虽然夹杂了先太子死亡的阴影,最终仍然是成功了的。 “嘿嘿……”金蔚荣干笑两声,“我这不是忘了么。” “这样说来西北的事,难道真的是流寇干的?” “不论是不是流寇。他们是如何迅速杀死使团所有人,而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次使团的护卫可是西郊虎卫营中的佼佼者!五千虎卫营精锐,竟撑不到援军到来,你不觉得这非常古怪吗?” “内奸!!”金蔚荣终于被点透了。 想通其中的关节后金蔚荣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这事圣上一定心中有数,但除了驻守西北的守将被夺官去职,并押送进京受审外,朝中尚未有一人受到牵连。 依弘道帝对先太子的看中,绝不可能将此事轻轻放过。恐怕就等着孝期一过,这大宁官场就要风起云涌了。 此时就仿若那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刻。越是平静,后面爆发出的能量就越恐怖。 这样看来,躲开永宁这个风暴的中心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得了这个提示后,金、方二人再也坐不住,纷纷告辞回府。不论家中长辈有无察觉,他们都必须尽快提醒,以免家族卷入其中。 何颐站在廊下,又想了一会儿事情,正要抬脚往书房去,就看到观棋在二门口探头探脑的。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太太请您过去用饭。” 何颐瞅瞅观棋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了然。看来是母亲发怒了。 “挨骂了?” 观棋顿时苦逼了脸:“少爷,您今日上堂该带小的一起的。”不然他就不会挨骂了。 “你睡得和死猪似的怎么叫都不醒,这时反来怪少爷不带你去。” 说话的是另一个小厮,名字叫做洗砚。由于为人老实又话少性子闷,以往并不得原身重视。但何颐却很看重这一点。尤其重要的是,洗砚是外头买来的,与何家并没有什么过深的牵连。 他从六岁起就跟着伺候少爷了,与少爷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与别人不同。这洗砚来了才四五年,少爷这几日不过让他办了几件事,他就嘚瑟上了,竟还与他争起宠来。 观棋瞪着眼就与洗砚争论起来。 “少爷不叫是体谅我,你是哑巴不成?今日上堂这么大的事,若不带足了人害的少爷被人欺负,你担待的起吗?” “好了!这有什么好吵的?” 何颐深知这两个小厮的心思。一个是觉得自己最近屡被嫌弃,担心失了宠。另一个是乍然受到重用,担心再次被冷落,都想着将对方踩下去。在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厮各有优缺点,又不是不能共存,哪里用得着将另一方踩下去? “如今四房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身边也就你二人最贴心。若你们闹起内讧,少爷我找谁办事去?” 想到四房如今处境,两个小厮讪讪住了嘴。 何颐摇摇头,抬脚进了垂花门。 分卷阅读1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这宅子是去年才刚买的,原本是用作与朋友聚会的,不想还没来得及用父亲就出了事。那群狐朋狗友见何颐落难就远疏远了他,今后想必也用不上。好在屋子早已收拾妥当,直接搬进来就能住。 因位置在外城边沿,买时价格并不贵,但也花了原身所有的积蓄。此时何颐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如果要去升州,必须得想个法子赚银子才好。 何颐边走边想:该怎么赚钱呢?可惜自己前世学的是文科,如果像好友一样是学化学的该有多好…… “……太太,我知道错了。” 何颐回过神来,眼前已到了范氏的住处。 门上挂着布做的门帘,屋子里传来范氏柔软却恼怒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责备唐嬷嬷。 何颐掀开帘子瞅了眼。 屋子里,四房几个重要人物都在。 范氏坐在榻上一脸愠怒;何锦绣捏着手帕坐在母亲身侧装乖;何颀则捧着本《千字文》貌似背书,但那眼神却四处乱飘,一看心思就不在书本上。 中间站了个身材魁梧的妇人,束手垂头一副听训的模样,正是唐嬷嬷。 “娘,您什么时候醒的?” 见兄长进来,何锦绣朝他吐了吐舌头。何颀则递过来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颐哥儿回来啦。” 看到大儿子范氏面上先是怜爱,又立马板起脸。 “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让唐嬷嬷将你弟弟妹妹劫了出来。” 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去县衙告状的事,何颐朝观棋投去个赞许的目光。 不得不说范氏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她生了张瓜子脸,虽然已三十出头皮肤却仍然白皙细腻,一双眼水润润的如幼鹿一般惹人怜爱。虽然在发火,说话语气却仍然柔柔柔弱弱。 也难怪何召信被迷得神魂颠倒,连亲娘的话都不愿意听。 何颐摸摸自己的脸。都说这身体长得像范家人,他觉得幸好不像母亲。如果自己顶着范氏这样一张脸,那也太惊悚了。 “老太太素有心疾,若是气出个好歹,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娘您放心,老太太没事的。” 那老太婆身子硬朗得很,心疾不过是装出来哄儿子儿媳的,何府上下哪个不知道。也就范氏才会傻乎乎的当了真,每次老太太一发火就吓得和什么似的。反而被老太太嫌弃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 况且,之前他们县衙门口待了那么长时间,何召铭一句都没提起老太太,可见根本就没事。 不过这事儿还是先瞒着的好。范氏可是真的体质虚弱,别老太太还没事,范氏这边却先吓倒了。 “今晨我已派洗砚打探过,老太太并未无大碍。” 洗砚一脸正直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府里的下人说,老太太早膳吃了三大碗碧梗米粥呢,骂起人来更有劲儿了。” 在范氏眼里,洗砚虽然话少却从不撒谎,不像大儿子满口没个真话,观棋虽不说谎却惯会隐瞒。 既然连洗砚都这么说,那就肯定不会错。只要老太太没事,就妨碍不到儿子的名声了。 见洗砚也从少爷那儿得了个赞许的目光,观棋撇撇嘴:还说是个老实人呢,比我还会编瞎话。 既然已经说到回府的事,何颐索性将今日的事透露了一点。不过没提告状,只说回府的时候钱涛挣脱了绳子,在街上大喊大叫,将大太太下毒的事情喊了出去。 见范氏一脸纠结紧张,何颐有些不忍,却仍说道:“当时街面上行人众多,恐怕会有些流言传出。”让范氏慢慢知道总比一下子受惊吓来得好。 范氏“啊”了一声,紧张的站了起来。 “那可怎么办!” 老太太最爱面子,若因她的缘故害的何家名声有损,肯定又要生气了。 “大伯已在查了,如若事情真的与大伯娘无关,只说这奴才知道自己要被砍头,于是发疯故意攀诬便好。” “这样能行吗?” “太太您放心。这种流言城里不是常有。什么这家儿媳与公公扒灰,那家的小妾害的主母流产。各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看见似的。大家也就头几日议论几句,待有了新鲜事也就忘了。” 范氏一想也是,便放宽了心。 “嬷嬷,什么叫扒灰啊?”何锦绣被美听过的词勾起了好奇心,“扒灰好玩吗?” 众人这 分卷阅读1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才想起这边还有两个孩子。 唐嬷嬷连忙补救:“扒灰就是墙上的石灰要脱了,预先把它扒下来,好抹上新的。” 何锦绣一脸失望:“看来不好玩。” “那为什么是儿媳与公公扒灰呢?怎么不是与儿子一起扒灰?” 范氏斥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做什么!千字文会背了吗?” 何颀忙又将头埋进书册后头,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第8章 第 8 章 “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听了何颐的决定,过了好大一会儿何召铭才问出这一句。 “不然呢?”何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让我们四房回到府中,成天提醒吊胆的过日子吗?” “你大伯娘被降为七品孺人,已是受了严惩。她也知错了,已向我作下保证,以后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以后?大伯是觉得我该用四房一家的命,去赌王氏的良心?” 经过此事,再有这些年将原身养废的举动,何颐觉得王氏根本不配被当做长辈。 他的谋划其实很成功。自从在宛平县衙闹了那一出,何家大太太谋害弟媳和侄子的事,不过三日便传的满城皆知。甚至最终事情还传进宫中,弘道帝听闻后特意传召理国公询问。 结果面前这个他唤做大伯的人,在圣上面前将事情完全颠倒。说王氏怜爱弟媳侄子身子弱,将补药交予下人,钱涛自作主张,将补药换成了毒|药。弟媳侄儿被下人蒙蔽,再加上四弟何召信乍然出事,二人一时激愤才生出了误会。 何家的面子是挽回了,何颐母子却难免给人留下鲁莽草率的印象。且王氏一下从谋杀未遂的凶手,变成了被人诬陷的好人。何颐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想吐! 弘道帝有没有相信理国公的说法何颐无从得知。 只知道最终后宫传来的懿旨上,王氏降品的罪名是:管束下人不力,以至功臣之后被害。 这道懿旨很是奇怪。管束下人不力,用这个罪名将一品国公夫人降品为七品,这显然罚的太重。 其中又加了句“功臣之后”。“功臣”二字显然指的是何颐的父亲何召信。 但何召信虽有驰援之功,毕竟没有救回太子。当初消息传回时弘道帝也没有对之有过任何嘉奖。而这道懿旨中却将何召信称为“功臣”。 由此可见,这道懿旨表面上是皇后下的,实际上是弘道帝的意思。其目的应当是敲打王氏的父亲王驰。 “王氏出身江南大族,乃是琅琊王氏后代,势力甚为广泛。且她父亲王驰才刚升任了内阁首辅,圣眷正浓,大伯也是不得已。” “嗤”何颐不由笑出声来。 本朝自太|祖始,一直在打压世家势力,以防其坐大进而威胁皇权。各世家均是低调做人,哪家敢插手国公府的家事,而且是在天子脚下的永宁。 而王驰虽然出身王氏,却与族内关系极差。若非如此弘道帝也不可能让他进内阁,甚至做到首辅的位置。 王驰虽升了首辅,理国公府却也是根深叶茂人脉广博,两方权势只在伯仲之间。 若是何召铭严惩王氏,王驰绝不敢以权势相压,否则即刻便会引来弘道帝的忌惮。比方那道懿旨,就是弘道帝的警告。 何召铭不是无力与王家对抗,根本就是不想、不敢。 “伯父,您在礼部郎中的位置上已呆了五年了吧?明年就是京查之年,不知您准备的如何了?”[注1] 王氏的父亲王驰正是吏部尚书,专管着全国的官员任免、考核等事物。 大宁建朝二百余年,除西北外已久不起战事,如今就连莱夷也在和谈。战事减少,以武起家的勋贵将军们便没了用武之地,注定会被排除在权力之外。 为子孙后代计,从上一代起,前理国公就开始谋划着将家族由武转文。凡家中家中子弟大多弃武从文,以期重新回到权利中心。 何召铭天分并不高,直到前理国公去世也未能考得功名。先帝便赐了礼部主事的职位,令其入部学习。何召铭努力多年,也只升任到了郎中的位置,分管精膳清吏司。管理的是给国子监发放膳食津贴,以及为皇帝官员铸造印信。说出去是五品官,却并无太大权力。 二十多年过去,何召铭心中早已明白,自己能力有限,若不“走后门”,恐怕 分卷阅读1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这一生都只能在礼部打转,但他不甘心如此。 知道侄子看透了自己的谋算,何召铭羞愧的撇开脸,胡乱点了点头。 “已是大差不差了。” 虽然事情早就在预料中,但听到大伯亲口承认何颐仍觉心寒。原来所谓最宠爱的侄子、亲弟弟的嫡长子,其性命根本比不上自己的官位! “既如此,侄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明日四房便会收拾东西搬出去。”何颐放下手中的茶杯,“祈福的吉日也快到了,再不上路恐怕就赶不及了。” 何召铭忙跟着站起:“再多待几日吧,老太太一向疼爱颀哥儿与三丫头,乍然离了身定难以习惯。况且升州久已无人居住,伺候的人定然不足,乘着这几日再挑上几房下人。都是咱家的家生子,再放心不过的。” 这么快就接受了四房离开,看来对方心中早就想好了这样处置。何颐回过头似笑非笑,说道:“钱涛与夜雨也是何家的家生子。” 王氏管家多年,府中仆妇哪个不对其唯命是从。莫说是其他下人,即便是四房的那些何颐都不敢完全信任。 何召铭张口无言,心里却也明白,经过此事四房恐怕已彻底与府里离了心。 伯侄两人间的气氛正尴尬着,外头传来何老太太中气十足的话音。 “你们不用瞒着,我知道那小子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去了外间。 老太太冯氏已怒气冲冲进了门,旁边跟着群丫鬟婆子,二太太冯氏假模假样的劝着。 “母亲,实是儿媳听错了。下人说的是顺哥儿回来了,不是说的颐哥儿。” 只看一眼,何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二伯娘果然如记忆中的一般蠢笨,外加喜好挑拨离间。 不过既然老太太来了,今天索性一次性解决。若没有老太太的点头他们强行搬出去,四房的名声就全毁了。 “祖母。” “母亲您怎么来了?” 见人果然在此,老太太指着何颐的鼻子就骂开了。“你个讨债鬼,我前世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派了你来折磨我!” 世家大族哪家没有这种阴私事,但有谁像何家这般闹得满城风雨。上至各家豪门下至贩夫走卒,个个都在议论他们家的丑事。 虽然最终事情勉强算是掩上了。但明眼人谁不知道,钱涛只是个背锅的。宛平县县衙大堂说的那些才是真相。 “事涉孙儿母子性命,弟妹又随时在危险之中。孙儿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请老太太恕罪。” “我呸!你别和我打马虎眼。当我不知道呢,你那母亲正在烟袋胡同活的好好的!既然没死为何还要闹事!再有一个,颀哥儿三丫头在我屋里住的好好的,你说他们危险,是说我老婆子要害他们吗?” 这黑锅何颐才不想背,忙跪下请罪:“孙儿并非这个意思。” “大家大户的谁家没有这种事?若都如你这般闹得满城风雨,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前两日杨家那老婆子特意上门,专挑了这事说给她听,害的她大失颜面。 她自小出自名门,十六岁嫁入何府,公婆喜爱丈夫尊敬,一双儿子也是聪慧异常。长媳王氏又聪明能干,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一生都过得顺风顺水,从未有过什么坎坷。 若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便只有眼前这小子,和他那个娘! 何老太太越想越气,将拐杖跺的直响。再加上孔氏在旁边煽风点火,更是不管什么话都骂了出来。 一时间,老太太的骂声、二太太的挑拨声、何召铭的劝解声、种种声音混杂成一团。书房中乱成一片。 “祖母!!我父亲已经不在了!!” 何颐爆出的这声巨吼,震的周遭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 何老太太先是愣住,而后暴跳如雷,举起拐杖就要往何颐头上敲。 “你个不孝子!你父亲他只是失踪,你竟敢咒他!!我今日要打死你!” 何颐挺着背硬生生挨了这一拐杖,疼得差点破功。这老太太,谁要再说她年老体弱身患心疾他就和谁急! 好在何召铭立刻便拦下了,后面的拐杖才没能继续落下来。 “战场上失踪的人,有几个能安然回来的?” 何颐这句话很轻,却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何老太太心中。她怔了半晌,缓缓捂住胸口,就在何颐以为她真的要犯病时,老太太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何 分卷阅读1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召信这个儿子自小便聪慧异常,两岁说话三岁开蒙,七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了。本以为这个儿子将是何家这一代的顶梁柱,哪知道如今却成了这样。 往日里她总责怪是范氏带坏了小儿子,实她心里明白,大半的错都在自己。 若是她更严格些,在儿子要参军时坚决不许,信哥难道真的会去吗?她知道不会的,她的信哥最是孝顺,若硬拦肯定是能成的。但那时儿子主意坚定,她怕拦的太过伤了母子情分,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了。分明是她自己害了儿子!却又好面子不肯承认,只好将气都出在范氏身上。 “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作为长子自当挑起四房的责任。” 何颐停了停,看了眼理国公才继续道。 “我知道家里也有为难之处,孙儿自幼便惹了不少祸,不敢再让家里麻烦。正好老宅那边的产业久已无人打理。孙儿虽天资驽钝,但监督仆人想来还是能做的。祖母您常说颀哥儿像父亲,孙儿定会遍寻江南名儒,好好教导于他。待将来颀哥儿进京考状元,为老太太您还有何家争光!” 何颐的话提醒了何老太太,四房离京的缘故不就是王氏那个女人! 她将眼泪一擦,指着大儿子道:“去,把王氏给我休了!这等祸家之人还留着做甚!”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京查是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明洪武开始制定,考核年限有三年、六年、十年。这里老春借用了六年的。 第9章 第 9 章 何老太太又转头对着何颐,语气难得和颜悦色。 “待将那王氏休了,祖母重新为你大伯娶一门贤惠的妻子,定会好好待你们的。” 何召铭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母亲万万不可!” 何颐则嘴角一抽,心说:这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求您别让我留下。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大伯娘管家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抛开王家外祖不谈,若是休了大伯母,大姐与二哥又该如何自处?” 大房的嫡长女何锦兰嫁给了陈国公世子。若是王氏被休,她即刻便从何家嫡长女变成庶女。而何锦兰嫁入陈国公府七八年,至今未能生下一子半女。恐怕前脚王氏被休,后脚何锦兰也要被送回何家了。 还有王氏的儿子何顺,如今正与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议亲。只怕到时婚事亦会有变。 这两个也都是何老太太放在心间上宠的,她如何能舍得?尤其何锦兰,自小便养在宝瑞堂中,与何老太太情分最深。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拿王氏没办法的。 见老太太心思开始动摇,何颐又加了一句。 “况且皇后娘娘懿旨已下,此举恐有抗旨嫌疑。” 所以还是放我们一家南下吧,我会记着你的好的,反正原文里说你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何老太太沉默了。这样一算,如果真为了四房好,确实只有南下一途了。 儿子生死未卜,自己却连他的妻儿都护不了。何老太太不由悲从心来,一把搂住何颐,又再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啊” 旁边跪着的何召铭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何颐一眼瞧见了,心头冷笑连连。一家之主更爱官位,对残害弟弟妻儿的凶手心慈手软,难怪原小说中的四房最终会绝户! 何颐将脸埋入何老太太怀中,掩去眸中寒光。 这第二次得来的生命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不论是谁想要害他,必要原样奉还! ………… 珠帘低垂红纱轻拂。 水雾氤氲中,贵妃榻上侧躺着个绰约多姿的身影。她乌发云鬓肌肤雪白,胸前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如熟透的蜜桃一般诱人采撷。 大殿的门被推开,一名内侍垂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摆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光滑的杯身上用红翡绿翠镶嵌成牡丹花的模样,只一眼便可知此杯价值千金。 水晶杯中,鲜红的液体微微晃动着,闪现出妖异的光。 “殿下,该服药了。” 那女子睁开眼,一双狐狸般的眼眸慵懒而又多情,眼角的细纹却透露出了女子的年龄。 这名女子乃是当朝景斓长公主,弘道帝的亲妹妹。其姿容殊丽艳冠群芳,被称为永宁第一美人。景斓长公主如今已年过三十五,虽依然是 分卷阅读1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难得的美人,到底无法与年轻小姑娘相比。 傅景斓伸出葱白玉手,取过水晶杯,略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其中鲜红的液体。 “玄静道长说里头已经放了祛腥的丹药了。” 傅景斓这才举起杯子,将鲜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纤长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珍宝:“秦喜,何家的事如何了?” 秦喜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心里将王氏骂了一千遍一万遍。醉颜如此珍贵,那王氏拿去后竟不依计行事,反而用在毫不相干的地方,简直罪该万死! “宫中派人去验过了,确实是醉颜。且王氏的一品诰命被降为七品孺人,何家已将其禁闭在祠堂中,罚每日抄写经书。” 长公主听后果然大怒。“无知蠢妇,竟敢坏我大计!” 剔透的水晶杯碎落在脚边,秦喜却眼睛眨也不眨,仿佛被摔的只是一片普通白瓷,根本不是稀世罕见的水晶杯。 大殿里沉静了良久,傅景斓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醉颜可送了新的过来?” 秦喜偷偷抬头瞧了一眼,见公主面色尚好,这才小心翼翼道:“醉颜制作实在复杂,江英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制成一瓶,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送来了。” “也罢。”傅景斓重新半躺下,“拜王氏所赐,醉颜现世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傅敬那边定会警觉,这几年暂且是用不上了。” 秦喜对自家主子直呼圣上名讳的行为仿若未闻。他犹豫了片刻,问道:“王氏那边可要作出什么惩罚?” 傅景斓冷冷哼了一声,“他爹王驰如今已是首辅,暂且先饶她一命吧。” …………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 长江沿岸的麦穗逐渐成熟,养蚕的蚕农们则开始了每年一度的摘茧收丝。再往南,农人们已经开始插秧,北边的春小麦却才刚刚播种。 南下的日子定在了小满这天。这几日接连下了几场雨,到处都湿漉漉的。院子里的大榆树被雨水喜得干干净净,苍翠欲滴的叶片恣意舒展着。廊下几盆茉莉花正开的灿烂,散发出沁人的甜香味。 烟袋胡同那座二进的院子里,仆妇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走廊里摆满了箱笼。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了,必须得先将这些东西搬去车上。 四房的行李早就搬了出来。但何家人便是再低调,搬家的动静也瞒不了人。 如今内城均已知晓:这段日子最出名的何家四房,马上要回南边去了。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各有一杆秤。 这何家四房将事情闹这么大,还不是要避回老家。说明人死如灯灭,便是再深的情分,只要人一死便都烟消云散了。 就好比那理国公。嘴上说着疼爱弟弟侄儿,结果亲弟弟才刚出事,就将他的妻儿赶回了老家。 真真是情薄如纸! 有心思活泛的脑子里已经转开了。听说朝廷又要对西北用兵,家里当家的天天嚷着要上战场,自个儿嘴皮子磨破了都没能劝下来,反被一堆大道理堵了嘴。恰好何家四房出了这事,回去可借着与他闹上一场,真想上战场,先瞧瞧何家四房的下场! 从永宁到升州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陆路,直接坐车从官道走,只需个把月便可抵达。 另一条是水路,坐船沿着大运河便可到达。不过在这之前需得先坐两日车到通州。陆路速度快,但是比较颠簸。水路用时较长,胜在舒适度更高。 由于才刚刚清除完体内的毒素,何颐母子身体尚在虚弱之中。再加上龙凤胎年龄幼小,水路便成了不二的选择。 这回何老太太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找妙仙观的道长重新算了吉日。虽然心中知道何召信凶多吉少,但总归是怀抱着一线希望。 因为实在舍不得龙凤胎,这半个月何老太太日日都往烟袋胡同跑。原本按何召铭的提议是让四房暂且搬回去住。 但王氏在何府经营多年,忠心的奴才不少,别说是何颐,便是何老太太也不大放心。便仍令四房住在烟袋胡同。 马上就要久别,何老太太难得和颜悦色许多。 “老宅管事的冯仁是我的陪房,若有什么缺的径直找他要,万不可委屈了几个孩子。” 范氏喏喏道:“是,母亲。” 何老太太皱眉,她最见不得范氏这幅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的模样。 “往后去了南边可就要你自己当家做主了。那些个奴才最是眼尖嘴 分卷阅读2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利,若压不住他们,做主子的反而要受辖制!” 范氏从未管过家,闻言紧张的站起,想求老太太指点几句。但心中对婆婆的畏惧已深入骨髓,好半天都没敢张口。 “你好歹是个当娘的,怎么就立不起来呢!” 范氏听了这句就更紧张了。 何老太太气的差点又要开骂,想到马上就要离别,到底忍住了。 算了,这儿媳妇看来是指望不上,还是等颐哥儿回来和他说吧。虽然往日行事荒唐,但如今看来已经懂事了。 这时唐嬷嬷进来回话。 “回老太太、太太,行李都已装上车了。外头何贵来请示,说咱们的行李有些多,过两日又可能有雨,是否先将行李运去通州码头?” 范氏看向婆婆。 何老太太将眼一瞪:“看我做什么?如今已是你自己当家做主了!” 范氏被骂的瑟缩了下,又看了婆婆一眼,见仍瞪着自己,忙转头对唐嬷嬷道:“既然有雨,就先将行李运去通州吧。” 吩咐完了又偷眼看了何老太太一眼,见没驳回自己便大松了一口气。 何老太太却更不满意了,就这幅模样,还不被下人压得死死的。 “史义家的。” 一个容长脸三角眼的婆子应声站了出来。“老太太。” 何老太太指着她对范氏道:“这是我屋里的管事老嬷嬷,手脚麻利做事利落,且人又老实。让她随着你们南下,帮你一起管管家。” 又转头对那史义家的道:“待会儿你回去,叫上宝珠丽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跟着去伺候颀哥儿与三丫头。” 范氏大急:“母亲!” 儿子这几日特意嘱咐了,说若是老太太要塞人一定不要应下,担心有不忠心的混了进来。为此何颐还特意将四房的仆人召在一起训了话,凡是有一丝不愿的都留在永宁,只有那真正愿意跟着南下的才带上。 “宝珠丽珠原就是伺候颀哥儿与三丫头的,最是妥当不过。我知道你的顾虑,这几个的身契我也给你,断了他们三心两意的念头!” 见婆婆态度坚决,范氏最终还是没敢反驳。只好默认收下了那三个下人。 何老太太搂过一对龙凤胎,眼中满满都是不舍。 “在那边若受了人欺负,千万莫忍着,直接打回去便是。” 何锦绣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是遇上像徐雪儿和卫灵玎那样的呢?” “不怕!如今冯家当家的是祖母的内侄,你们该叫表叔的。祖母已派人送了信去冯家,你们若受了委屈,就去冯家找他便好。” 何锦绣这下满意了,搂住何老太太就亲了一口。 “我就祖母您最好啦。往常总听您说小时候爱吃江南的梅花糕,孙女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学,等会了就做给您吃。” “好!好!那祖母就等着吃三丫头亲手做的梅花糕。” {读文少女队长最近真的很忙整理} 第10章 第 10 章 得月楼是当年迁都时从升州搬来永宁的。楼中的菜肴既有南方的清淡精致,又融合了北方的醇厚浓郁。二百多年发展下来,得月楼已是永宁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 “来来来,明日何兄即将远行,咱们兄弟在此敬他一杯。祝何兄一帆风顺,也祝何兄祈福顺利,心想事成!” 包间里的人纷纷起身,手持酒杯望向主位上的人。 因为尚在国孝之中,桌上摆的都是素菜。众人杯子里装的也不是酒,而是一种叫玫瑰露的饮料。 这玫瑰露乃是采摘新鲜的玫瑰花,置于坛中发酵酿造而成。其气味芳香且滋味甘甜,有一丝很轻微的酒味,饮用后会心头有爽快之感。但其算是药物的一种并不算酒,故而也可在国孝中饮用。 何颐按住酒杯,微笑道:“我已喝了三杯,真的不能再不喝了。” 虽然杯子里不是酒,毕竟含有一丝酒精,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谨慎点的好。 今日这场宴席是为何颐践行的,在座者都是曾与何颐关系亲密的友人。 宛平县衙那件事后,何颐其实并不十分想与这些人打交道。但这些人家中都是有一定背景的,没必要因一场饭局而得罪了他们。 况且,他并不是去了升州就再也不回来。往后说不定还有需要 分卷阅读2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他们帮忙的地方。当然他们必须得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存活下来。 这群人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刚进门时见到何颐还觉得心中有愧,一闹起来便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 此时闻得何颐拒绝哪里肯放过。 “不行不行,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这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喝酒了。 何颐按住杯子面上带着笑,说道:“真的不能喝了。”其实心里已经烦腻透了。 前世他便最讨厌这种应酬场面,每每遇到都找借口躲开。或许是本就排斥这场饭局,因而一听到相同的劝酒词就更是没了耐心。 “何兄不肯喝定是嫌弃这玫瑰露不好,快换更好的来。” “蔡川!蔡川去哪儿了?” “在门那儿呢!” 一名纨绔将蔡川拉了回了,“你躲在门口做什么?今日可是你做东,何兄不肯喝定是嫌弃你招待的不周到。” 蔡川面上带笑,唤来得月楼的活计。既然不能喝酒,便让上了几壶上好的大红袍。 一众纨绔吱哇怪叫起来:“蔡兄今日可是大出血啊,恐怕浑身的家当都耗在这桌子上了!这下何兄可真的必须喝了,否则岂不辜负了蔡兄一片心意?” 何颐心中亦是讶异非常。 得月楼乃是永宁第一酒楼,每日都是客满。受到国孝影响,近几月得月楼的生意很是冷清,不过每日仍有近半上座率。包间的价格亦是未曾下降,需得花费超过三十两银子才能使用。 再加上刚上的这几壶大红袍。今天这顿饭恐怕不下五十两银子。 这蔡川的父亲乃是吏部右侍郎,按说也是个三品大员之子,怎么也不会缺钱花。但他并非嫡出,生母又早逝,再加上自己不得父亲看中。平日里与这群纨绔混在一起时,能不出钱就不出。今天竟舍得花五十两,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果不其然,待得纨绔们闹过一场暂且安静下来时。隔壁的传来高谈阔论之声,听着也是一群聚会的友人。 “要我说,这鹰啊还是北边的好。南边的鹰总觉太过绵软,少了些锐气。” “我家兄长在东北驻边,恰军中有专训来查看敌情的鹞子,各位可有想要的?” 众人纷纷订货,那人又问道:“何兄不想要吗?” “罢了罢了,我可不养鹰。” 听到这道声音,何颐顿时眉头一皱。眼神扫向蔡川,果然其面上神色有异。想必之前蔡川在门口停驻就是在查看隔壁的人有没有到。 看来今天这一场还真是来给他送行的。往日的朋友、新结的仇人,全都来了! 包间其他人显然也知道了隔壁那‘何兄’的身份,均是面面相觑。 隔壁有人问到缘由,那边的‘何兄’叹了口气,而后便开始吟诗。 得月楼的包间有两种,一种是建楼时用砖木隔开的,面积位置均固定不动,大多在二层。另一种是由屏风隔断开来,包间大小可根据客人的需求随时变动,但隐秘性就很一般了。 今日何颐等人所在的包间便是后面这种。 屏风后的声音毫无保留的传了过来。 “莫养虎,饱则喜子饥则怒,莫养鹰,饥则附人饱飏去,鹰去但忘恩,虎怒将为冤。我们家才刚刚出了只忘恩负义的鹰,怎么敢再养一只。”[注1] 这话分明说的就是何颐! 隔壁的人不做他想,就是王氏的儿子,何颐的二堂兄何顺。 隔壁人感慨道:“伯母也是倒霉。分明是下人做的孽,却要伯母来担责。身边有这种人在,真是令人寝食难安。” “好在这等小人即刻便要离京,何兄日后多当心便是了。” 金蔚荣早就听不下去了,隔壁最后一句额话音还未落便站起身,上前两步一脚便踹在了屏风上。 屏风应声而倒,两个包间的人都看到了彼此的容貌。 与何顺在一起的是群穿蓝缎儒服,头上戴着方帽的学子。里头的人何颐大多也认得,是永宁的另一群纨绔。 与何颐等人不同,隔壁这群是国子监的学生,不过却是靠得长辈恩荫才入的监,而不是像其他监生因成绩优异被选进去的。因而在国子监内部,他们这群人是处于鄙视链的底层。 但他们自己却觉得自己是读书人,与其他只知玩乐不通文理的纨绔不是一路人。平日里见了何颐等人必要酸言酸语的鄙视一番,以显得自己更加高贵 分卷阅读2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再加上何颐这一群纨绔年纪较小,经不得言语刺激,每次见面双方都要掐一场。 “小兔崽子!竟敢骂你金爷爷的兄弟,是不是觉得我们人善可欺?” 金蔚荣将袖子一撸,露出两条粗壮的胳膊。“兄弟们,今日便让这群酸书生知道知道什么叫寝食难安!” 不想招呼了半天,除了方淳外无有一人响应。金蔚荣瞪着眼睛骂道:“刚才还兄弟长兄弟短,如今何颐受人污蔑你们难道就当看不见吗!” 纨绔们或左顾右盼或缩在人后,没有一声应答。 何顺冷笑一声:“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自然无人肯出头,金兄还是离小人远一些,免得改日也被反捅一刀。” 金蔚荣听得此话气的即刻便要暴起揍人,被何颐伸手拦住。 他拍了拍金蔚荣的肩膀,走到刚才那发出感慨的人面前。 “方才我似乎听到你说王氏不该受罚,是对宫中传下的懿旨有何异议吗?抑或觉得皇后殿下处事不公?” 那人眼神一缩,心头大悔:刚才只顾着讨好何顺,没想到将自己给搭了进去。这两个包间的动静太大,外头人影幢幢,显然不止人正躲在外边偷听。 他连忙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皇后殿下罚的太重了?” “不不不……我没有……” “那这位形态觉得王氏到底该不该罚!” 那人避开何顺的瞪视,声如蚊呐:“该罚。” “皇后殿下罚的好不好?” “好……” 何颐抠抠耳朵,仿佛没听见一般。 [公众号@讠卖 文 少 女]  “什么?你说皇后殿下罚的不好?” 那人恼怒极了,反正也已经将何顺得罪了,索性大声道:“我分明说的是罚的好。” 何颐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目光一一扫过何顺身边的人:“你们觉得呢?” 众人均避开他的视线,担心自己也如刚才那倒霉蛋一样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金蔚荣只觉大快人心,拍着手大声叫好:“罚的好!罚的妙!皇后娘娘实在是英明至极!王氏那等毒妇就该重罚!” 何顺已是面色铁青。 何颐却不管他如何,既然对方敢主动惹他,他自然也要好好回报一番。 “方才二哥您那首诗并不如何,愚弟这里有首更好的,不如念给二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莫养虎》作者宋代诗人彭子翔。 第11章 第 11 章 嘴上虽然是问句,何颐却径直念了出来。 “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面结口头友,肚里生荆棘。”【注1】 何颐拍了拍刚才那倒霉蛋的肩,说道:“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兄台日后定会感激在下今日之举。” “何颐!你什么意思!” 何颐这才看向自己这位堂兄:“听说二百年前江南王氏曾有多名女子被选入后宫。小弟原本好奇前朝的宫廷秘药为何竟会重现人间,如今却已是想明白了。” 何顺还未开口,他身旁那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已是脱口而出。 “我们王家没有醉颜!” 这少年乃是王驰的嫡孙,何顺的表弟王隆。 何颐抱胸挑眉:“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 王隆气的小脸通红,想要解释一番,但细想又觉得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是越描越黑。只好气哼哼道:“你们何家的事与我王家有什么关系?” 何颐心道:这孩子倒是不蠢。 王隆今日本就是凑巧才碰到何顺,不料事情竟有往王家身上烧的迹象,即刻便起身朝何顺告辞。 “祖父昨日留的课业我还没有完成,就不陪表兄了。” 说完王隆也不等何顺答复,推开门便走了。 遇到事情嫡亲表弟竟丢下自己径直跑了,何顺险些气歪了鼻子。 “我母亲交予钱涛的是补药,是钱涛自作主张将补药换成了□□。” “娘娘的懿旨上是如此说的?” 何顺张口结 分卷阅读2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舌,半晌没能发言。 何颐心中一哂。懿旨上未说王氏没下毒,却也也没有说王氏下了毒。仅有一句‘管束下人不力’,只证实了何颐母子中毒,根本未说下毒之人是谁。 如果何顺将懿旨内容说出来倒能扳回一局,可惜他心虚不敢! 当日事情传到宫中。由于涉及两位诰命夫人,皇后派尚宫嬷嬷来何府询问。听完双方的辩词后,尚宫嬷嬷未置一词,径直便回了宫复命。隔日宫中便传出了对王氏的处罚懿旨。 “钱涛乃是外院管事,抛开各处的油水不谈,只月钱一项每月就有二两银子。二哥平日里可见过钱涛及其妻儿穿过新衣?听大伯说,钱家的住处搜出满满两箱银锭,还有一匣子当票,上头写的财物均是府中各处丢失的。以钱涛这种守财奴的性子,得了醉颜不去卖掉而是下在主子的饭菜中。你不若说他是得了失心疯!钱涛手上的□□到底从何而来,二哥你应当比我清楚!” 何顺已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张口便道:“你罔顾事实状告伯母,乃是不敬长辈!” 想给他扣上不敬长辈的污点?可惜他是用范氏的名义告的状! “我母亲性子柔弱,又向来对大伯娘尊崇有加,本不想将事情闹大,奈何大伯娘却心狠手辣……我与母亲无法,才不得不将年幼弟妹接出府,被迫无奈才向县衙递了状子!” 当日何家全城寻人的动静极大,最终宫中传出懿旨后事情才算平息。但何家四房却未回府,反而是何老太太,这段日子一直往烟袋胡同跑。永宁百姓怎会不产生联想,是不是王氏对那两个孩子出了手,才导致范氏怒而告状。 何颐凑到何顺耳旁,语气轻柔:“在我看来,便不告又如何?依我来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最是爽快!二哥可想尝尝醉颜的滋味?” 何颐紧紧盯着何顺,双眸漆黑仿若深潭。何顺心中一寒,不由自主便往后退了一步。 双方的交锋至此,何顺已全面败下阵来。 何颐却仍不愿意放过对方。 他扫视了圈何顺身旁的人,忽然露出个和煦的笑。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各位今后若被诊出风寒之状,可必须得多加小心了!万莫如我一般耽误了病症,以至险些送命!”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何颐是危言耸听。但是风寒这种常见病,有些体虚的每年能患上两三次。 王氏仅因嫉妒便可杀人,谁知她的儿子会不会也如此?哪个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与何顺起冲突?众人均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何顺不由气结,但经过刚才那一场,已经知道了何颐已远非往常那么容易欺负。但被如此污蔑,不反击又觉得不甘心。 只好冷笑着嘲讽道:“多日不见,五弟的学问倒是见长了!” 永宁城中谁人不知,何家五少爷自小就不爱读书。原先他爹何召信在家时还能管上一管,几年前何召信被调去西北。何五少彻底成了出了笼的的野马。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甚至曾放下豪言“天大地大玩乐最大,谁让老子读书,就是挖了老子的祖坟!”因为这句话何五少还被罚了打板子跪祠堂,整整三个月没能出门,一时被永宁百姓传为笑柄。 何颐噗的笑了出来,看来这小子是彻底没招了。 “自然是比不得二哥在国子监,上有博学大儒教导,下与饱学之士相交。真真是羡煞弟弟我。” 何顺以为自己扳回一城,面上正要挂上得意的笑容。又听何颐继续往下说道: “二哥入国子监修习已有十年。想必对正义、崇志、广业三处的三十三间讲堂熟悉极了。若非监中不允许,真想让二哥带着弟弟去走上一遭,也让弟弟我多闻一些墨香!” 周围人群不知谁没忍住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 何顺瞪向声音来源,却未能找出发笑者到底是谁。 国子监共有六堂,分别是正义、崇志、广业、修道、诚心、率性。监中规定:凡是只通《四书》者,入前三堂学习。入监一年半以上,且文理通顺者,升入修道、诚心二堂;再经过一年的的学习,若有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会被选入率性堂。进入率性堂后,便会以积分法考核,累积八分以上者方可正式毕业。【注2】 临康末年,各地学风蔚然。短短十数年,国子监学子便已过五万,不仅监中人满为患,每年光是发放给这些监生的禄米就已是一大笔开支。故而临康帝下令整饬国子监。 首先便是提高学子质 分卷阅读2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量,临康帝下旨:国子监中,除率性堂外,凡五年未能肄业出堂者,即刻结业,且不得再次入监。 而后是禄米分级制。成绩优异者每月禄米一石;较好者禄米五斗;其余人每月只有二斗米。未通过考核者不仅没有禄米,还要挨板子。 何顺进入国子监已经有十来年,至今还在前三堂中打转,说明连《四书》都没能全部掌握。更别说是从国子监正式毕业。周围这些国子监学生都算是何顺的学弟,有几个聪敏好学者已进了修道、诚心二堂。 若说何五少没文化是厌恶学习,何二少就只能是天资驽钝朽木不可雕了。 何顺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已是再也无力反驳。 “既然五弟如此能耐,想必不日就能高中皇榜!” 何颐嘴角微勾,他倒确实有这个打算。 “那就借二哥吉言了。” 少年身材单薄肩背挺拔,嘴角微微翘起,双眼含着一丝笑意,一副温文和善极好说话的样子。仿佛先前在自己耳旁口出威胁的根本不是他。 何顺想嘲笑对方异想天开,又担心被抓住话柄再次反嘲回来。半晌未能找出一击必中的攻击点,何顺将袖子一甩,噔噔噔便出了隔间。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没法从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中醒过神来。眼前这对兄弟莫不是彼此交换了芯子?怎么情况竟完全反过来了? 方淳将折扇抵住下巴,不着痕迹的观察桌前喝茶的少年。若说半个月前那场对形势的分析,是何颐心思敏锐善于观察。今这这一场则展现了其与平日完全不同的一面。借势打力、揣摩人心、沉稳回击、一击必中,已完全褪去了往日的冲动散漫。 金蔚荣被方才何颐的表现弄得两眼放光,端茶送水的对着何颐满脸谄媚。 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只知自家兄弟今日大发威风,将何顺那群酸书生辩的哑口无言,比往日用武力打赢还要爽快。 “何兄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定口渴了,快喝杯茶润润喉咙。” 其余纨绔却是面露一丝尴尬。如果知道事情是这样一个结果,先前金蔚荣招呼打群架时他们就不无动于衷了,至少也要摆摆样子。 洗砚进屋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场面。他径直走到自家少爷跟前,耳语几句。 何颐抬头,面上难掩诧异:“她来做什么?” 洗砚摇摇头:“太太只说这事还得少爷您自个儿拿主意,所以让尽快回去。” 垂眸思索片刻,何颐站起身来。朝众纨绔一一拱手:“多谢各位为小弟送行。我家中尚有一些事务需处理,今日暂且别过。待来日再进京,定要请大家好好喝上一杯!” 众人口中应着:“一定一定。” 虽然何颐对自己的态度与其他人没有差异,蔡川却心中忐忑。今日他是故意将何颐约来此处,好让何顺羞辱一番,屋里众人显然也看出来了。 他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完全相反,何颐大获全胜,何顺却丢尽脸面。想必何顺答应下的好处也不会兑现。蔡川顾不得心疼白花出去的银子,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别看这群人对何颐曾经的求助袖手旁观,毕竟大家都是如此做的,也就不觉得羞愧了。 如今只有他蔡川做出“出卖朋友”的行为,显然将会被剔除出去。 何顺未能讨好到,连原本的朋友也得罪了。今后他在永宁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孟郊的《择友》 注2:国子监内容一部分是在网上搜的资料,一部分是老春自己编的。 第12章 第 12 章 待到出了得月楼,上了自家的车何颐才问道:“林家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巳时刚过就到了,只带了两个丫头。恰好老太太正预备回府,两方撞上了。老太太差点让人将林小姐打回去,还是太太拦了下来。具体来做什么的林小姐不肯说,非要等您回去。太太无法,只好让人来寻您。” 两个月前,正是原身成亲的日子。娶的是工部主事林弘益的女儿。 这门亲事是何老太太亲自选的。她虽厌恶何颐,但这毕竟是亲孙子,又是最疼爱的儿子的长子。终身大事也是仔细挑选过的,鉴于当时原身太过不争气,何老太太左挑右选才选中了林家。 首先,林氏女性格较为刚强,何老太太盼着孙媳妇过门能管住孙子;再者,林 分卷阅读2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氏的父亲林弘益曾是二甲的头一名,有这样一个岳父在,即便不能管好女婿,至少能将外孙教好;最后,林氏门第不高,轮不着对方嫌弃何颐。 成亲当日,两位新人才刚行完礼,就传来了太子身亡、何召信失踪的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何家的主人们均是心头焦虑,尤其范氏与何老太太为甚。宾客们也没了吃宴的心情,有在朝中担着官职的,更是纷纷借故告辞,热闹的喜宴霎时便冷清下来。 三朝回门时,林氏的母亲突发疾病,硬将林氏留下伺疾。这一留便是两个月。明眼人谁看不出,林家这是打着和离的念头。 对于林家的做法,原身自然是觉得难堪的,一听说林家要留人,立马便拂袖而去了。 不过何颐却可以理解林家的做法,毕竟此时社会对女性要求严苛。林家为女儿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与其在高门被视作不祥之人耽误一生,还不如重新找个婆家。 何颐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回来这么长时间,林家应当早早就上门了才是。也因此当日四房收拾行李时,特意避开了林氏的嫁妆。 林家一直安静如斯,何颐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没想到在马上就要离京的当口,林家人上门了。 但若是要和离,也当是双方长辈商议才对,怎么林小姐自己跑过来了? 书房里,林舜华紧张的握着杯子,她不知道此行能否达成所愿。 与何家这门亲事是母亲挑的,她自己也是满意的。两人成亲前曾见过几面,夫君虽然名声不好但人却不坏,而且脑子聪明。不爱读书这一点在她看来不算什么,她自认有能力将其扳回正道。 哪知成亲当日竟出了那事,母亲担心她今后会日子难过,便假装疾病强行将她留在了林家。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舜华忙站起身,理了理衣裙,收起紧张的神色,面上露出一个自信却不失温柔的笑。她记得夫君是喜欢她这样笑的。 何颐踏进书房,屋中站着三名女子,他略过两个丫头打扮的,视线落在中间那名女子身上。她穿了件玉色半身,下边系着松花绿绣海棠花的罗裙。容貌虽不及江近月,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何颐心道:以原身的性子,难怪会同意这门亲事。 “夫君……” “等等。”何颐抬手阻止了对方,“先别忙着叫夫君。” 如果两家真的要和离,此时叫夫君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林小姐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夫君要回老家,妾身自当跟着一起。”林舜华说出的话仿若理所应当,但紧拽着帕子的手泄露出了她心中的紧张。 见对方不管自己的反对依然称呼‘夫君’,何颐有些惊异的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决定开门见山:“我记得林家是想和离的吧,林小姐这决定与伯父伯母商议过吗?” 林舜华咬了咬唇。她自然是没有问过父母的,甚至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个时候估计林家已经开始找人了。 “反正我父亲是不同意和离的!” 不论是将她强留下来,还是放出和离的消息,都是母亲的主意,父亲从一开始就反对。发现母亲装病后她是想要回何家的,但将出门时却发现房门已被母亲牢牢锁住。 听完林舜华的解释后,何颐未置可否。其实对方的话他是相信的,如果林家人意见达成了一致,肯定早就上门商议和离了。根本不会拖到四房将要离京时。 自古以来婚姻便是两个家族的事。何家这边老太太已让他自己做决定,但林家就必须长辈来做主了。 如今林家既然有和离的意思,他自然不会勉强。在这个时代,和离虽然比休弃名声好听,却也只是强上那么一点而已。 若想最大化维护女子的名声,一般是由女方提出和离,这样外人便会觉得多半是男方有问题。但看林舜华面上的神色又是坚决不肯,这就不太好办了。 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虽然表面上仍然镇定自若,林舜华心脏却紧张的砰砰直跳。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江近月的声音。 “何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江近月连蹦带跳的跨过门槛,刚踏进门就发觉屋里气氛不对。何哥哥正坐在书案后,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旁边站着个挺漂亮的小姐姐,面色却不太好看。 见有外人在,江近月立马摆出少年姿态,轻轻咳了一声:“何兄,该诊脉了。” 何颐笑了下,这小丫头似乎是个医学狂。 分卷阅读2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虽然他与范氏身上的毒素已经完全去除,江近月仍每天定时诊脉,药箱中的薄册上症状记录也没有停止。比病人自己更加在意病情,也难怪在原文中会成为女神医。 “和前几日一样。” 江近月刷刷几笔记录完症状,将薄册放回药箱。这才看向那个漂亮的小姐姐。 “何兄,这位小姐是谁呀?” 何颐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介绍两人认识。 江近月眼神忽闪忽闪的,透着一丝好奇,看着可爱极了。 见夫君面露迟疑之色,林舜华面上苍白起来。面前这个人虽然做男子打扮,但不论是神态还是说话语气都是一名少女。对方姿色殊丽,看上去与夫君关系极好。莫不是…… 她用力握紧手,扯出一个笑容:“我姓林,你该叫我姐姐。” 江近月从善如流:“林姐姐。” 又问道,“林姐姐是来送行的吗?” “不,我是要一起去升州的。”林舜华语气坚定起来,她可是夫君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坚决不能退缩! 江近月没听出林舜华语气中透出的一丝敌意,开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何颐却已经听出了林舜华的意思,为防江近月知道后尴尬,他朝小丫头道:“三妹妹似乎说昨晚没睡好,若是方便的话请江大夫帮忙看看。” 一听有病患,江近月立马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方便方便,我天天都方便。何哥哥林姐姐你们慢慢聊,我这就过去了。” 说毕便背着药箱离开了,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如果夫君真喜欢她的话,我不介意她做小。” 何颐:“…………” “我与江大夫只是病患和医生的关系。” 林舜华顿时心里一松,面上却故意做出大方的表情:“其实我真的不介意。”先想办法留下,后边的事情再慢慢来。 何颐无奈:“你可想过,若是留在何家会是什么结果?” 婚姻乃是结两性之好,林家之所以愿意结亲,最大的可能是看中了理国公府的背景与人脉。如果单单是何颐这个人拿出去,以他一事无成又背着纨绔之名的条件,林家很可能是看不上他的。 如今四房即将远行,与理国公府的代表大房,可以算是结了仇。况且林家还有着谋划和离的前科,林舜华若是强留下来,并不一定会得到喜爱。 林舜华抬头定定看向何颐,少年穿了身靛蓝的直缀,身姿如松柏般挺拔。黑漆漆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眼中的神色无比认真。 林舜华垂下头去,声音有些低:“我既已与你成为夫妻,自当共同进退,怎能因些许小事就违背诺言。” 她自然是想清楚了才来的。她与夫君拜过堂入过洞房,虽然尚未有夫妻之实,但确确实实已经是夫君的人了。都说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运气不好,在成亲当日遇上那样的事情。如今,“丧门星”的名声已经背上,即便真的能成功和离,她又能找到什么样的亲事? “经此一遭,我已不是以前的何颐了,你可明白?” 大宁社会风气开放,并没有男女成亲前不许见面的规矩。许多长辈甚至会刻意制造机会,让新人在婚前相处几日,以增进了解。何颐与林舜华自然也是相处过的,也是在互相满意的前提下才拜的堂。 林舜华用力点点头:“我知道的,夫君。” 从这半个月发生的事,还有今日夫君的表现,她自然能看出何颐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但这些不同恰恰是她所欣赏的。 何颐心中叹了口气:“那便派人去与岳父岳母说一声吧。” 既然林舜华意志坚定,便依了她又如何。反正今后往后几年他们都在升州生活。如果最后她改了主意,到时再和离也是一样。 林舜华面上露出喜意,朝一旁装壁花的丫鬟吩咐道:“半秋,去将咱们的行李拿过来。对了,只要这两日用的就行。其他的不用动,省的再收拾了。” 何颐:“…………” 连行李都带上了,看来今天根本就没打算回去啊。 第13章 第 13 章 理国公府里。 二太太孔氏瞅着满屋子的各色礼物,心里乐开了花。 王氏如今被罚禁足在祠堂抄经,三、四弟媳都不在府里,老太太又年纪大了 分卷阅读2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这管家之权自然落在她的头上。 屋里这些都是府里各处的管事婆子们送来的。这些个下人最是拜高踩低,往日瞧见她就跟没瞧见似的,如今换了她当家,纷纷巴儿狗似的送来孝敬。有给自己求差事的,也有求不要换了自己差事的。如今何家大小事务,全都必须她点了头方能执行下去。 原来管家是这样一个感觉。 “二太太,我们太太病了,烦请您取帖子请周太医来瞧瞧。” 见是王氏的大丫鬟翡翠,孔氏皱眉道:“让人去同仁堂请个坐堂的大夫来瞧瞧便是。” “可平日都是周太医来为咱们太太瞧病的。” 孔氏将杯子放下,杯沿磕在桌面发出卡啦一声脆响。 二房的丫鬟上前一步:“午间咱们太太已去请过了,周家说周太医回老家探亲去了,需得三个月才回来。” 见翡翠站着不动,孔氏眼一瞪:“怎么?你不信?” 翡翠没有错过孔氏眼中的得意,心中恨的咬牙,却也只好道:“二太太说什么,奴婢自然也只能信什么。”说完也不行礼,掀开帘子便走了。 孔氏险些气了个倒仰:“瞧瞧,瞧瞧,这就是我那好大嫂调圝教出来的人。如此猖狂放肆,简直目无尊卑!” 丫鬟安慰道:“太太您别生气,如今府里是可您管家!那人不过是落架的凤凰,连鸡都不如,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孔氏又得意起来。往日都是她讨好王氏,今后她便坐等着王氏来巴结自己,必要将往日受过的那些气都一一讨回来! “……往日您说一她哪敢回个二字?今日我让她去请周太医给您瞧病,她却说周太医回老家了,三个月才回来。可周太医分明就是永宁人,哪来的老家可回?她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翡翠叨叨咕咕告了半天状,自家太太却仿佛一无所觉般,只顾低着头抄写经书。翡翠只好闭上嘴,心中仍是愤愤不平着。 约莫一炷香后,王氏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回到身后的凳上坐下,揉着手腕,翡翠识趣上前帮忙捶背捏肩。这经书抄的极累,须得用蝇头小楷抄在两丈长的洒金纸上,中间不能有任何错漏之处,否则这一整张便全部报废。 如今想来,往日老太太折腾范氏那些招都是小儿科,如她这般惩罚才是真的动了怒。 王氏取过一旁几案上的茶杯,刚抿一口便皱眉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茶汤浑浊不说,关键是竟有淡淡的霉味。 翡翠得了机会,立马又告起状来。 “二太太说如今府里太过铺张,俭省方是持家之道,各处的费用裁剪了许多。” 王氏冷哼了一声:“这就是给我喝陈茶的理由?”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二太太说往年府里存的旧茶太多,必须得都用掉才能买新的。” “小人得志!” “对!可不就是小人得志!”翡翠瞅了瞅王氏的面色,试探着道,“太太,您看是否给王家递个信?”只要王家老爷一开口,何家哪敢让太太受委屈? 王氏怔怔盯着书案,半晌后摇了摇头:“不了。” 这些日子抄写经书不是没有用途,至少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太高看了自己在何府的地位,亦低看了何颐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即便再是厌恶,那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更是宝贝小儿子的长子。 就像爹说的,如今王家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即便不出错也有人时刻盯着。若行事太过,说不定就被政敌揪住错处。是她操之过急了。 王氏眼神扫过头顶一排排排位。 呵~~何家子孙? 她的顷哥儿也是何家子孙,却因年幼夭折,排位、坟茔一概没有! 凭什么何召信的儿子就能好好的活着? 她不甘心! 瞧见王氏面上阴沉的笑容,翡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恢复成正常神色。她指了指茶几上的三封信。 “将这些信拿去给外院的陈礼,让他送去南边。” “太太!老爷和老太太如今正生气,万一知道您” “知道什么?如何知道?” 在王氏阴恻恻的目光下,翡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畏惧的往后退缩了一步 分卷阅读2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奴婢现在就送过去。” 说毕抓起桌上的信,撒腿就跑了。 ………… 水流汤汤,夹岸生花。 很快就到了六月,江宁港如往日一般喧闹。 这里是长江在升州的港口口之一,亦是江南最大的内陆港,大宁最繁华的水路枢纽。 从江宁港出发,往南是商贸繁华的江南之地;往北可到大宁的政治中心永宁;东边连接着海港右安;西边则是大片的内陆城市。 朝廷在此设立关卡,按照商船、客船、渔船等不同船种分类收税。所有船只凡是到了江宁港,必需缴纳一定额度的税费才能通过。 有人曾统计过,每日在江宁港经过的船只,不论大小约有数千艘。这其中多半是商船,光是一日的税银就有好几千两。 午时,长江北岸驶来一行四五条大船,均是楼房广阔船体坚固。远远看着,便能知晓船上乘坐之人定是身份高贵者。几条船静静汇入队伍最后,等待查验。 四房第二次南下的排场比年初时大了数倍不止。不单单因为四房几个主子全部搬回老家,更是因为府里两个掌权者对这次的南下的重视。 不仅平日的用具全部带上,老太太还另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一些物件带上。又另给了一千两银子。理国公处亦是相同。 “少爷,船家说咱们还需挂上府里的旗子才好。” 眼前这个面黑留胡须的男仆叫何贵,曾是跟着何召信贴身伺候的随从。后来何颐长大,何召信便将其调到了儿子的身边。四房准备南下时何颐发现,何贵在下人中颇有威信且其为人又忠心,便将他提为管家。 何颐从书案上抬起头:“为何?” 在大宁,大户人家出行时一般都会在车马船舶的醒目处挂上自家的旗子,表明内中人的身份。身份低的若是看到便会自动避开让路。 这次他们乘坐的本就是官船,何颐不想太过高调,就没让挂上理国公府的旗。各处查验的关卡见是官船,只略检查便放行了。 “船家说这江宁港的规矩约别处略有些不一样,若是咱们不悬任何旗子,恐怕会被当做肥羊来宰。” 连官船都要勒索?看来这江宁港的后台很大啊。 “那便挂上吧。”他们毕竟刚到升州,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何贵应下,去船舱找旗子去了。 何颐垂下头准备继续手上刚做的事,忽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观棋伸头瞧了瞧:“好像对面船上有人落水了。” 果然,对面一艘三桅三帆的船上,船夫们正七手八脚的抛锚固定船只。 此时正是夏汛时期,长江沿岸降雨量最大的时候。落下来的雨水全部汇入长江,使得江面上涨,水流也很是湍急。再加上此处是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两处水流交汇形成无数旋涡,极为危险。 好在此处已接近港口内部,水流较为平缓。很快那艘挂着“季”字的大船就停了下来。 周围停靠的船只纷纷抛下绳索,亦有船放下了舢板往落水者靠近,更有水性好的径直便跳入了江中。 水中那人却不领情。一边用手脚扑腾着浮在水面,一边道:“谢各位前来搭救,但在下暂且还不想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见对方似乎水性不错的样子,便又放下了心,纷纷回了自家船上。 唯有季家下人还守在旁边苦苦相劝。 “少爷,您快上来吧。太太说只要您上来就依了您。” “不行。我若现在上去了,母亲立马又要变卦。你去和母亲说,只要将船掉头回去,我立马就上岸。” 见那小厮一脸为难不想传话,季少爷哼哼了两声:“我暂且去水底下和龙王爷手谈一局,待咱们家的船掉了头,你再来叫我。” 说着便在小厮的惊呼声中潜进了水里。 何颐的舱房正对着江面,离那位季少爷最近。分明看对方先悄悄勾住了一根绳索,而后才沉入水中。 何颐眼看着那根系在何家船上的绳索渐渐绷直。不一会儿,他窗下的水面上伸出一根中空的芦苇管,管中往喷了一段水柱便停住不动了。显然那位季少爷已经藏在了此处。 不远处,何家的下人仍无头苍蝇般寻找着。水面一片平静,仿佛那位季少爷真的去与龙王爷下棋了一般。 季家的甲板 分卷阅读2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上来个富贵打扮的女子,应是那位季少爷的母亲。 何颐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就让他在水底下待着!咱们自行去陈家。等过会儿咱们走了他自然就上来了,咱们走!” 虽然季太太话是如此说,但季家船上众人却没有动作,估计是想将那位“季少爷”给骗出来。 何颐瞅瞅水里的那根芦苇管,芦苇管只略微晃了下便不动了,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明白对方在使诈。 许是见儿子沉下去时间太长,虽然知道儿子水性好不会出事到底还是担心。季家太太只好下命掉头。 船锚被收起,片刻后季家船调转了船头,排在了何家后边。 江面上,季家仆人焦急的搜寻着。 “少爷您快上来吧,太太真的答应了,咱们家的船已经掉了头了。” 估摸着那人在水里没听见,何颐敲了敲船侧的木板,大声说道:“季家的船已经掉头,这位兄台可以出来了。” 水面破开,先前沉下去的“季少爷”露出了头来。他吐掉嘴里的芦苇,冲何颐嘿嘿一笑,颊边露出两颗小酒窝。 “多谢这位兄台搭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MUA~ 蓦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915 15:21:36 第14章 第 14 章 在何家下人的帮助下,“季少爷”登上了船。 何颐打量了下这位季少爷,他个子中等面容清秀,身上青色的儒衫湿漉漉的。这幅模样应该是相当狼狈的,但他却毫不在意,拧干衣摆又将袖子甩了甩,竟给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 “季少爷”朝何颐作了个揖:“在下季常民,想要借兄台的船暂避一会儿,不知可否?” 何颐点点头:“在下何颐。兄台不嫌弃此处简陋便可。” 心中却想:你人都已经上来了,难道我说不可以你就重新跳回去不成? 仿佛看出了何颐心中所想,季常民竟真的回头看看背后的江水,考虑了片刻后又转回头来。再次冲何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没说话,何颐却懂了对方的意思:其实水里待着还挺舒服的。 “不许跟上来!” 原来是后头跟着的季家下人要跟上,被季常民给拦下了。 那小厮站在舢板上,一脸可怜相:“少爷,咱家的船已经掉了头了。” 季常民又哼哼了两声:“母亲最是奸诈,说不定我一回去立马又改主意了。必须得重新进了港我才回去!” 那小厮无法,只好让同伴回去转告自家女主人。 “小的留下伺候少爷吧,看您这一身都湿透了,万一病了太太又该罚小的了。” 季常民却扇了扇袖子:“今日天怪热的,洗个冷水澡正好凉快凉快。” 何颐转头吩咐观棋道:“取一身我未穿过的衣物来,给这位季少爷换上。” 观棋正要应下,便听季常民急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了。” 观棋瞅瞅何颐,见自家少爷没收回命令,便转身进了船舱。 何颐但笑不语,朝季常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季少爷随我来船舱吧。” 这人既然上了何家的船,他们是有责任将其照顾好的。否则对方若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季家人反而会怪上他们。 看对方乘坐的船便可以知道,这季家在升州应当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可不想才刚一来就得罪了地头蛇。 季常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真的要多谢兄台了。” 很快,在那名叫做松烟的小厮也上了船,伺候着自家主子进船舱换衣裳去了。 何颐则重新回到书案前。为了更全面的了解自己身处的世界,何颐命人买了许多有关风土人情的书册。 今日他看的乃是一本游记,描绘的是大宁西北的风土人情。由于原身父亲正是在西北出的事,何颐潜意识的对西北有所关注。 眼神在纸上几个地址间移动,心间百思不得其解。 “你在画地图?” 何颐惊了一下,回头才发现季常民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因为两人身量相仿,何颐的 分卷阅读3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衣服穿在季常民身上恰恰好合身。 “这里不对。”季常民伸手在纸上点了点,“平野坡在顺宁与昌平的北边,而非在南边。昌平、顺宁两城相距约一百里,昌平到平野坡约是三十里,顺宁距离平野坡则是九十里。” 何颐眉头猛地皱起,良久之后才逐渐舒展开来,问道:“季兄这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季常民取过桌上那本游记翻到最后,“这游记是我父亲所作。当日书坊抄录时有些错漏之处,恰好何兄您买的这本是未校对版的。” 何颐瞧了眼底页,上头写着:临江居士李一,看来是季父将姓氏拆开做了笔名。 季常民望了望外头正往船上插旗子的下人,忽然问道:“何兄可是理国公府何家四房的五少爷?” “季兄如何知晓?” 知道他们是何家人还可以说是看到船上插的旗子,但对方怎么连他的身份都知道? “这个嘛”季常民斟酌了下才说道,“这段日子升州城里都在传,说何家四房的五少爷要搬回老家了,城里很是议论了一番。” “议论?”看季常民的表情就知道,议论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一路行来并不高调,知道他们行程的也就何家人。这其中谁有能力同时会做这种事,人选不外乎那一个。 他都能想得到城里百姓议论的是什么,不外乎纨绔子弟不学无术,马上要来升州祸害百姓了,大家一定要多加注意。说不定还会编上几出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故事”用以佐证。 看来他到升州后的第一件事得是解决自己的名声问题。 “不过我觉得何兄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听出季常民语气中的笃定,何颐挑眉:“何以见得?” 季常民取过书案上那张画了简略地图的纸,指着左上角的字迹道:“观字如观人。我看何兄这字笔力遒劲酣畅浑厚,若是那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下笔时定力道不足,根本是写不出来的。” 看来王氏还造谣他贪花好色。 季常民忽然“咦”了一声,原来那张画着地图的纸揭起来后,下边竟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纸上有用红线打好的格子,上头用馆阁体写就的一篇文章。 “何兄是要参加后年的县试吗?” 不论是馆阁体,还是这用红线打好格子的纸张,都是科举专用的。还有桌上堆着的那些往年的试题例题,都表明了眼前这位少年的志向。 何颐笑道:“确有此意。不过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升州,不知升州的县试与别地可有什么不同之处?还望季兄能够指教一番。” “指教倒是不敢当,不过其他的一些东西我倒是知道的。”季常民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道,“首先一点,《大学》何兄可以暂且放一放,不用专攻。” 何颐一脸疑问,科举不都是考《四书五经》么,怎么这《大学》竟不需要学吗? 瞧出何颐面上的疑惑,季常民端起茶杯喝了口,这才缓缓道:“这事要从弘道元年算起……” 弘道元年,江宁省乡试的题目是《大学》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段,让考生谈谈如何做一个有文采有修养的人。弘道三年的乡试题目是《大学》中“知止而后有定”一段,要求写一篇有关自己的理想和志向的文章。弘道五年的题目也是《大学》中的一段。 不想弘道元年的乡试后,一场大火将整个贡院烧了个干干净净,差点连累旁边的民居。弘道三年又是一场火。弘道五年倒是没失火,可惜接连下了十来天的暴雨,半个升州城都泡在水中,恰好贡院在低洼处,存在里头的卷子一张都没能幸免。 后来有人将近十年江宁省各府县的考试总结了下,发现凡是考题中有《大学》的都不太顺利。 大家心里不由都犯起了嘀咕,这《大学》莫不是与江宁省八字不合吧?于是后头再考试时,考官出题便会下意识避开《大学》。 弘道七年,有位学政不信邪,又从《大学》中摘了一段作为考题。不想试还未考完,那位学政就暴毙在了考场。 听完季常民的叙述后,何颐不由咂舌:“竟然这么邪门?” “所以自那以后,凡江宁省的考试都不会再从《大学》中出题了。也为咱们江宁学子省下大笔时间,好用来攻读其他典籍。” “但若想要参加会试还是要用功学的吧。”江宁省邪门,不代表永宁也如此呀。如果想考进士,当然还是要《四书》、《五经》全部吃透。 “确实如此,因而各学堂的先生 分卷阅读3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仍是会教《大学》。只是大家在学的时候有所侧重罢了。” 何颐点点头,忽然问道:“我原先在永宁时未能好好读书,如今想要科举,请问升州城内可有适合我的学堂?” 听到问起学堂,季常民来了劲:“若说学堂,自然是各州县的府、县学最为上佳。就好比我如今所在的升州府学,乃是江宁省第一书院。其内有学子近千人,司业一人、博士四人、教谕八人、学正十人、助教十八人。这其中有进士五名,举人二十六名,余者亦是从教十年往上的老先生。每届乡试,博远堂中有三成学子得中举人,内班更是一半能上榜……”【注1】 似乎察觉出自己吹嘘的有点太多,季常民干咳了一声,说道:“不过各府、县学均需通过考试方能进入。不知何兄如今学到那一处了?” 当年何召信在家时,曾硬逼着原主读过几年书。虽然那时原主全身心扑在玩乐上,到底还是学到一些东西的。何颐穿过来后又融入了前世累积的知识,如今也算是有了一定基础。不过他还没有与人交流过,并不知道与古代的学子相比自己真正的水平在哪儿。 何颐将自己目前的学习进度说了下。 季常民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以何兄如今的的水平,若是进县学是无碍的,府学恐怕有些危险。但是县、府二学同处一城……” 何颐了然点点头:“我自是想进府学的,不知季兄可知道什么方法?” 县学府学在同一个城市,那肯定是高一等的府学师资力量更强。宁为鸡首莫为牛后,他当然要在更好的学堂读书。 “这倒不难。有些学子开窍晚,但若家中财势足够亦是能进府学的。何兄出身理国公府,如果有意自然也可以。” 见何颐垂眸沉思,季常民连忙补充道:“不过这样进去的学子可能会受到一些非议。” “我懂。”走后门的被凭实力考进去的学生鄙视,这是今古俱通的现象。 “不过只要通过县试和府试,便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何颐再次秒懂:就是凭实力打脸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司业、博士、教谕、学正、助教都是府学里面老师的称呼。司业正五品,博士正七品,教谕从八品,学正助教都是没品级的。是老春参考搜集到的资料改编的。 第15章 第 15 章 说话间已经轮到何家的船接受查验了。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江宁港的关口修的极其宽敞,能同时查验十条船。 何家四条船与其他几家的一起驶入关口,先是有一名士兵上船,用锁链将船只锁在码头上的铁柱上。这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船强行冲关。 而后一群四五个士兵,跟着个典簿模样的人上了甲板。何贵上前与那典簿交谈。 看说话口型应当是在问船上坐的什么人,以及后边船上载的是什么东西。与之前经过的各关卡问的问题类似。 何贵一一回答了,那几个士兵便到船舱里略看了看。估计是因为船上插着理国公府的旗子,几人态度很是客气。 查验完毕后何贵带上路引跟着去登记。 何颐正要收回目光,排在何家前头的船上传来争吵声。 “凭什么要一两!!” 前头这条船何家在路上遇到过好几次,对方的的目的地也是升州。雇主是个返乡的书生,为人颇有些清高。何颐曾想与对方结交一番,不想对方知道了何颐的身份后转眼就不鸟他了。 此时说话的正是那名书生。 “我这船上装的是行李并非货物。之前每次过关只需十文便可,为何此处竟要交一两银子的税!我不服!” “你这半船的书谁知是作何用处,不定就是运来卖的!” “这些书都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怎可能拿出去卖!” 书生与那典簿还在争吵,前头甲板上何贵已经回来了,面色却不太好看。 “交了多少?” 何颐本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还真交了。 “足足五两银子!” 何贵很是肉痛,之前还在府里时候,日常的吃穿都是公中出银子。但他们回了升州,公中那一份自然就没了。如今四房的资产,加上公中、老太太、大老爷给的,总共也就一万两再多个零头。 今后两位少爷都要进学,三姑娘也要准备嫁妆,再有太太身子不好经常 分卷阅读3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要吃药。一万两看起来多,但若没有别的进项要不了几年也就花光了。 因而这六两银子何贵花的很是心疼。 “因小的不知过这江宁港竟要交这么多,身上带的铜钱不够。他们又硬不放小的回来取,只好给了六两银子。” 虽然官面上六两银子和六千文价值相同,但在实际生活中银子的购买力远远大于铜钱。何贵又是个善精打细算的,也难怪会忿忿。 这一路各处关卡见了何家是官船,大多只勘合了路引便直接放过了。没想到这江宁港竟与别处不同。 “那勘合的经历大人说,咱们家四条船里头只有一条是官船,另三条装满了货物,需得按照商船缴税。” “货物?即便不能不能免税也当是按照民船交税吧。怎会被算作商船?” “他们说咱家船上装的都是贵重物件,指不定就是运来升州卖的。又说近期走私泛滥上头查的严,凡带了贵重物件的统统算作商船。还说这是看在咱们府里的面上才收了六两,若真是商船就得按货价抽税了。” 以大宁此时的消费水平,二两银子足够普通五口之家过一年。江宁港一道关卡就收去一两,足足是半年的生活费,也难怪连那清高的书生都争吵起来了。 这样看来他们三条船只收六两还真的算是优惠了。 “何兄是第一次来,若呆的久了便知道,江宁省与别处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季常民语带嘲讽,“就好比这江宁港,是没有民船的。” 江宁港连通东西南北,怎么可能没有民船。但何颐看了眼隔壁委屈交钱的书生,心下了然。 民船过关只需十文,商船过关一条船一两银子。中间足足有一百倍的差价,也难怪“没有”民船了。 “何兄是从永宁过来的,若是从东边海港来的船,收税只会更高。” 查验完毕且已经交过税,士兵解开锁住何家船的铁链准备放行。 季常民放下茶杯,朝着何颐一拱手:“我家就在永康街后头的牌楼巷里,何兄今后若有事可去找我。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船舱里已经没了季常民的人。何颐愣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个叫松烟的小厮收拾完自家少爷的湿衣裳,出来没见季常民,愣愣问道:“我家少爷呢?” “在那儿呢。”何颐指了指船外,季常民刚下了何家的船,正在码头上狂奔。 “嗐!!”松烟将手中的湿衣团成一团,撒腿就跑,口中喊着:“少爷您慢点跑,仔细脚下。太太还没追上来呢。” 何颐:“…………” 回头看看,果然季家的船已经进了关口,刚被锁链锁住暂时无法离开。 何颐不由失笑,这季常民倒是个挺有趣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竟用跳江威胁自己的家人。看母子俩的互动应当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视线扫过桌面,何颐收起嘴角的笑意。 他取过一张纸,根据季常民提供的数据重新画下地图。看着这张正确的地图,何颐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 何召顺是正五品广威将军,驻守地顺宁乃是一座中等城,距离使团所在的平野坡有八十里。而西北规模最大的驻军所在地昌平,距离平野坡仅仅二十里。 当初之所以将会谈地点选在平野坡,为的便是这里处于两国交界处,距离大宁驻军不远。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援军即刻就能赶到。 大宁军中有一条明文军令,凡武将无旨无令不得远离驻守地五十里外。 当然,在救援太子时可以无视这条军令。但何召信是如何在昌平之前得知太子遇袭的消息的? 据说那群流寇将使团所有人都杀光后,不仅消无声息的消失,更是丝毫没有留下痕迹。甚至无人得知流寇究竟有几人,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何召信真的是去驰援的吗?会不会他是去帮“流寇”扫清作案痕迹的? 不对! 若何召信不是前去驰援,那道给王氏降品级的懿旨上怎会称呼他是“功臣之后”? 自从先太子出事后,永宁官场一片平静,军中却是一场大地震。西北那一片靠近平野坡的守将们,除了失踪的何召信,全部被锁拿进京!但是,何召信虽然有驰援的举动却并未成功。 这说明何召信就是先太子的人。而圣上恰恰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在问责的时候单单漏了何召信。甚至在皇后懿旨中称其是“功臣”! 分卷阅读3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弘道帝子嗣不丰,但储位之争却并不比先皇时期温和。其实这争夺只在于太子和瑞王之间。太子占了嫡,瑞王占了长。 但是太子却有一位双胞胎弟弟。若在平民百姓家,双胎自然是大大的吉兆。但在皇家,这双胎却被视作不详,尤其双胎之一还被立为了太子。 自从先太子被立为储君后,每逢国内遇到灾难民间都会有流言传播:二龙夺位,江山不稳。 《建昭纪事》原著中确实是双胎中的另一个当上了皇帝。但目前那位皇子却被束缚在深宫之中,从未见过外臣。根本不可能、也没能力对先太子出手。 先太子死亡,目前看来获益最大的就是瑞王了。 “让开让开,都让开!” 何颐被从沉思中打断。顺着嚣张的驱赶声望去,只见一群穿着光鲜的家丁护着顶蓝呢轿往这边走。路边的行人见了这轿子后纷纷退让开来。 一个六品官服饰的男子匆匆赶了过去,正是那位硬要何贵交了五钱银子的经历。因离得有些远,何颐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名经历点头哈腰的谄媚样却是一览无遗。【注1】 片刻后,六品经历领着蓝呢轿上了码头。立刻便有兵丁过来,将与何家一般预备离开的船拦住。待到那群人上了座装饰华丽的船后,这些船才被再次放行。 何颐朝八卦回来的观棋问道:“可打听出来是什么人了?” 看那位六品经历的讨好样,轿子里应当是个挺有身份的人。 “说是公主府的长史大人。”观棋挠挠头,一脸疑惑,“同为六品,那经历大人用得着巴结成那样吗?” 刚才那蓝呢轿中的人可是全程都没有下车。而看那名经历和周围人的表现,这种情况应当是常态。 何颐忽然想起原文中的一个剧情,问道:“可是景斓长公主府的长史?” 观棋点点头。 其实也不用观棋回答,翻遍大宁历史,能在京师永宁之外建公主府的,也就只有这位先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傅景斓。 这位景斓长公主是个志向高远的,竟想学武则天当女帝。可惜最终宫变失败,被囚禁在冷宫之中,直到老死都再也未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景斓长公主与瑞王的外家都是定国公徐家,又有着姑侄身份作掩护。表面上景斓长公主一直支持瑞王,实际上是躲在瑞王背后给自己培养势力。 太子死亡看似受益最大的是瑞王,实际上最大可能是景斓长公主的手笔。 所以他这是躲风头躲到大Boss的老巢里来了? 何颐觉得身上的压力有些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经历是古代一种官职称呼,地方衙门的常备官员。 第16章 第 16 章 朱雀大街上多是各豪门的宅院,均修的高大宽敞富丽堂皇。 自从太宗皇帝将都城迁往永宁,各家各府跟着离开,朱雀大街也冷清下来。 百多年过去,有几户家族落魄在京师混不下去,重新回到旧宅生活。亦有几户出了事,宅院换了新主人。 随着皇宫的搬离,此处再也不是只有皇亲贵族才能居住的地方。冷清的朱雀大街随着新主人的搬入又渐渐热闹起来。但能在这条街上居住的仍然是当地的高门显贵。 前些日子,一向宁静的理国公何家旧宅乍然热闹起来。大管事冯仁请了一批工匠,进进出出的修房补屋、种花植树,直闹腾了两个多月才彻底完工。 听说何家四房即将搬回老宅居住,兼打理家业。还听说四房的长子何家五少爷,生的尖嘴猴腮面目可憎。且这何五少性子暴戾,往年在永宁时就常常欺男霸女,糟蹋了无数好人家的女儿。 城内有女儿的百姓均开始提醒吊胆起来:升州的纨绔本就不少,这下又从永宁来个混世魔王,可千万别惦记上自己家的女儿。 六月初五未时,数辆青帷车从北边的金川门进了升州城。车后头跟了十好几辆骡子拉的大车,上面载满了大小箱笼,一看便知是装的行李。 看到最前头骑在马上的冯家大管事,升州百姓知晓,传言中的何家四房真的到了。 众人纷纷向冯仁投以或同情、或解恨、或看好戏的目光。 当年第一任理国公跟着太|祖打天下,积攒了无数财宝。本朝定都升州后,这些财宝都换成了田庄店铺。后来都城北迁,何家人跟着去了永宁,但这些个产业却搬不走。便 分卷阅读3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每隔几年从嫡脉子弟中选一房人,专门回老宅打理产业。 然而这两代嫡脉子弟太过争气,均在朝中谋上了正经差事,无人愿意被束缚在老宅。 但那么多产业全交给旁支管理又不太放心。何家便选可靠心腹,派回来协同升州的族人一起管理产业。 冯仁就是十几年前何老太太还当家时派回来的。 面上说的是协助族人管理产业,但冯仁毕竟是何老太太的陪房心腹。哪个族人敢得罪他? 而何家主人又都在永宁,冯仁上头几乎等于是没有主子约束。日日经手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时间长了哪里经得住诱惑。 车队最前头,冯仁对周遭各种目光毫不在意。胖脸上一双小眼微微眯着,笑的如同庙里的弥勒佛一般。 何颐骑在马上,任由围观的百姓打量品评着自己。 冯仁原本为他预备的是马车。但何颐不耐烦乘坐,一是因为天热,不过第二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都让人将他传的面目可憎了,他自然要乘着这个机会,让升州城的百姓自己亲眼看看。看他何颐是不是真如传言里一般青面獠牙,长的三人像人七分似鬼。 “我看这何少爷长得还是挺俊的嘛,性子也挺好,大家看了这半天也没见他发怒。哪有之前说的那么不堪。”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多的是人面善心恶……” 那人突然哑了,只因那马上的何五少听到后望了过来。 那人正忐忑何少爷是否会像传言中那般抽过来一鞭子,没想到对方竟冲着自己露出个笑,还拱了拱手。 “先前你还说何少爷傲慢无礼欺男霸女,这下打脸了吧。依我看,那些个流言蜚语指不定是什么人放出来的呢,偏你还信了。” 那人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他如何了。” “既然要日子长了才知道,先前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还到处传播坏人家的名声。” 那人被怼的彻底没了言语。 周遭街市繁华人烟鼎盛,与永宁并无太大差别。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人烟逐渐稀少。转过一个弯,过了一座高大的牌坊,街道宽敞起来,两边的房屋也高大广阔,周遭路人们的衣着打扮都富贵了许多。 何颐知道这是已经到了朱雀大街了。 这边街上的目光就没有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即便是打量观察,眼中的恶意也少了许多。想来是因为本身就身在高门,对豪门中的阴私事有所了解,亦知道这种乍然出现的传言不可尽信。 车队经过一座宏伟气派的府门,门前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的瞪着往来行人。五间金漆兽面的大门上覆了颗颗凸出的铜钉。屋顶上盖的是绿色的琉璃瓦,屋脊上列着一排七只吻兽。 何颐心道:看这规制,这应当就是景斓长公主府了。 果然,抬头便看到正门上挂着一块匾,上头写着‘敕造公主府’。 很快公主府便被甩在了后头。 读文少女独家最近真的很多啊整理。 何家的车队继续往前,约莫一刻钟后又见到了三间大门,虽也建的高大巍峨,但远不如先头的公主府富丽堂皇。正门上方的牌匾上只有“何府”二字。 大门紧紧闭着,前头带队的冯仁亦未停下,仍在往前走。 何颐勒住马:“等等。” 后头跟着的众人也停了下来。 冯仁听到动静,掉头回来,疑惑看着何颐:“五少爷?” 何颐用马鞭指着大门道:“为何不从正门走?” 冯仁面上笑盈盈的,一双小眼被挤的只剩两条缝隙,恭敬回禀道: “回五少爷,因前院还有些屋舍未整修完毕,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恐污了主子们的眼。” 何颐将眉一挑:“我记得二月中旬府里就派人送了信回来,怎么到了如今屋子竟还未修好?” “这宅子许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是修屋但几乎算是重新建了一遍。不过只剩些许墙面未抹了,今日晚些时候便可完工。” “那你打算让少爷我从哪儿进门?” “东边的角门是当年府里日常进出所用,当年老国公们也从那边走的。少爷若是不介意……” 何颐甩着手中的鞭子,满脸的不耐:“若我说介意呢?” 如果对个 分卷阅读3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想施下马威的奴才也温言和善,恐怕有人要觉得他良善好欺了。 “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冯仁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五少爷不如先进门,咱们今后日常出入再从这大门走?” 何颐翻身便下了马,又唤来观棋:“去后头与母亲说一声,就说咱们家的屋子还未修好,需得稍等片刻才能进门。” 观棋素来机灵,一下便懂了自家少爷的意思,转身便跑去了后头范氏等人乘坐的马车。 “太太、少奶奶、七少爷、三小姐!”观棋放开了嗓子,将四房所有主人的称号都叫了一遍,“冯大管事说了,咱们家的屋子还未修整好,让主子们且等上片刻再进门呢!” 观棋的声音极大,就连最前头的何颐、冯仁都听得一清二楚。街面上的行人亦是将这话听在了耳中。 赶路的行人放缓脚步,均竖起耳朵,眼神不住的往这边飘。 冯仁顿时心中大急。 四房可是何家的主人。如果真将他们晾在大门口,恐怕明日全升州城都会知道,何家的仆人冯仁奴大欺主,竟拦着主人不让进门。 到那时他苦心经营的名声就全毁了! “五少爷,马上就到午膳时辰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府里已经备下了上好的席面。还有一坛照着古方酿的寒潭香。小的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天香楼老板手里买下的。” 都说五少爷好美食美酒,尤其喜欢这种失传了的美酒。有前朝宫廷御制的寒潭香,定能将他骗进去! 何颐心中好笑,老太太说这冯仁忠厚老实,恐怕都是十几年前的印象。今日为了给他个下马威,竟手段百出。看来是在老宅大权独揽十几年,不想被四房压在头上呢! “冯管事说的也是。”何颐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就在冯仁以为他马上要同意时,何颐转头向何贵道:“派人去天香楼定一桌席面来,再买上一坛寒潭香。咱们今日就在这府门口用膳吧。” 说着笑看了冯仁一眼:“少爷我日日在酒楼用饭,在自家府门口还是第一次,正好也体会体会幕天席地是何滋味。” 冯仁明白,今日这下马威是施展不成了,若是僵持在府门前,最终吃亏的只有他。 想明白后,冯仁连忙叫过自己随身跟着的小厮:“快去里头吩咐一声,就说四太太和五少爷等主子已经到了,让手脚都快着些,万不可让主子多等!” 那小厮也是个伶俐的,掉头便跑进了府里。 约莫过了半刻钟,何府的正门大开,先前那小厮小跑着出了门。 “五少爷,里头的工人说已经完事儿啦,您这就可以进门了。” 何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冯仁:“不是说晚些时候才能完工么?” 冯仁笑着打哈哈:“约莫是工匠们担心时间不够,故意将时间报长了吧。” 这奴才果然老奸巨猾。 今日骑了半天马,何颐也不想和他多说,索性目的已经达到,便命下人们抬上行李进了门。 围观的路人见没了热闹可看,纷纷散了开去。其中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站在原处想了一会儿,而后转身往南边而去。 ………… “爹,我今日跟了一路,瞧的真真儿的,五少爷并非传言中那等酒囊饭袋。咱们这次定能将冯仁给拉下马!” 络腮胡子面前是个满头花白头发,面上丘壑纵横的老者。儿子叨叨咕咕说了一大通,他却仿若未闻一般,只顾用掸子给书册掸灰。 络腮胡子急了,夺下父亲手中的鸡毛掸子。 “爹!您到底听到没有啊?” 老者这才有了反应,他瞥了一眼络腮胡子,伸手又夺回鸡毛掸子,在各个货架上掸着灰。 “我又没聋,当然是听见了。但即便他不是酒囊饭袋又如何?冯仁在升州经营了十几年,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是个黄毛小儿就能扳倒的?” “可总要试试吧。咱们被打发到这品墨轩都十几年了,冯仁硬说这是什么当年鼎盛至极的书斋,要您好好经营。可这里地处偏僻,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个人,哪里来的生意?去年又说爹您经营不善,连掌柜的位子都夺了去。再不反击咱们就真的要被撵出去了。” 老者许是受过伤,左腿瘸的有些厉害,但他的行动却毫不受损,灵活的在货架间走动。鸡毛掸子一一扫过,将书册上的灰尘清理掉。 络腮胡子跟在老者后头转悠:“您那账册都记了十来年了,年年都有 分卷阅读3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新的往上添,却一次也没用过。咱们总不能光记着玩儿吧。我的亲爹啊!您今年都已经快七十了,还有几年时间可等!” 老者被说的愣住。 是啊,他都已经六十八岁了,还能活几年? 第17章 第 17 章 何宅清辉院,前边书房里传出老者拖长语调的读书声。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老夫子用戒尺敲敲书案,惊醒了神游天外的学生。“莫要走神!” 何颐歉意笑了下,跟在后面念了起来。 老夫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整篇《论语·述而》篇全部读完,又简单解析了前三章的含义,这才放下书册。 “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将老夫方才讲过的这几篇背下来,再将《述而》篇抄写五遍。后日交予我检查。” 何颐起身冲着老夫子一揖:“是。先生。” 老夫子对何颐的态度挺满意,收拾了教案等物,迈着方步离开了书房。 待到老夫子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外后,何颐将手中的书册一丢。 “去和冯仁说,这位黄夫子不行,让他再重新找一个。” 府学招生时间是在每年县试后,通过了县试的学子可直接入学。若是没有通过,就需要参加府学举办的入学测验。考试内容与县试大致相同,只不过相对而言更加简单一些。 原本何颐想的是,乘着这几个月多多补习,好在入学考试时一举通过,这样就不用走后门了。 这半个月里,何府连续请了三个先生。教学水平不如何,架子却摆的十足十。比起前两位,这位黄夫子看上去倒是不错,可惜教的内容根本不是何颐想学的。 讲的内容是《论语》,但根本没有深入解析,只浅浅讲解表面意思便不再往下教了。完全是将他当做了从没上过学的蒙童。 何颐也曾提出意见,没想到却被对方扣了个“好高骛远”的帽子。 观棋正要应下,另一个声音却道:“五少爷还是别换他的好。” 何颐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说话的小厮叫做顺才。是冯仁派来伺候的,打的旗号是‘五少爷刚到老宅不熟悉环境’,所以派个机灵的小厮过来伺候,实际上是派他过来盯梢。 这小厮约莫十四五岁,长得瘦瘦小小一副猴子样,人却比猴子还要精乖。冯仁派他来盯梢,他却打着倒戈相向的心思。这几日没少提醒他冯仁的小手段。 见何颐问起,顺才恭敬答道:“这黄夫子是远近闻名的老先生。就连县学府学的先生,也有几个在他手上读过书。” “我记得前几日你说过,黄夫子曾教过冯仁的孙子?” 顺才抬头看了眼,只见五少爷嘴角微微勾起,清俊的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相处半个月,顺才已经摸清了五少爷的脾气,知道如果不全说出来对方就要动怒了。 忙将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黄夫子原是府学的先生,被冯大管事高价聘去冯家。教了冯显荣三年,听说如今院试的卷子都能信手拈来了呢。若是将他辞了,恐怕于少爷您的名声有碍。” 何颐垂眸,顺才这段话透露的信息挺多。 冯仁是何老太太的陪房,他的子孙后代自然是何家的家生奴才。 《大宁律》规定:倡、优、皂、隶等贱民极其子弟不得参加科举,冯显荣正在“隶”一项中。但冯仁却请了先生用心教导孙子,想必是打着为儿子脱籍的主意。 而这黄夫子既然能被高价从府学请出来,说不定也被冯仁花银子买通,故意耽误他的学习进度。 他还是小瞧了冯仁。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不想被无能的主子压着,如今看来他的图谋倒是不小。他在升州城里的坏名声冯仁肯定也出了不少力。 有前面连续辞退两名先生的事,恐怕如今外头已经开始传他厌恶学习了。 何颐回忆了下这半个月自己的表现,辛亏他并未有过什么目无尊长的举动,否则他在读书人的名声就别想挽回了。 而且这还是本地人亲口传出的,可信度比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谣言高多了。 真是好毒的心思! “观棋,去趟牌楼巷季家,问问季常民何时休沐。就说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分卷阅读3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既然冯仁打着这种主意,他就不能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了。 “五少爷,少奶奶请您去寻芳院用膳。” 随着这声娇滴滴的话音,竹帘被掀开,一名穿着石榴裙的丫鬟进了门。这丫鬟名叫雪梅,和顺才一样是冯仁派来的。 由于升州曾经做过大宁的都城,何家老宅的面积并不比永宁的宅子小。如今住在老宅的只有四房,许多屋子便都空了下来。范氏和龙凤胎居住在寻芳院,何颐与林舜华夫妻则住在清辉院。 两座院子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个花园,只需半柱香便能到了。 因为才刚修葺过,整座老宅焕然一新。午间才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又凉爽。水池里的荷花相继绽放,又有月季、百合、茉莉等时令花卉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沁人馨香。 雪梅对身周的美景有些心不在焉。最开始知道要进来伺候时,她一万个不愿意。后来见着五少爷真人后,雪梅立马就春心萌动了。能伺候这般清俊的翩翩少爷,哪个丫鬟不喜欢? 原本雪梅以为,依着自己的容貌,只要她往五少爷面前一站,定能博得对方的喜爱。没想到她还没见着五少爷,就被推去了五少奶奶身边。 说来五少爷也是奇怪,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国孝也已经过了,却偏要和五少奶奶分房睡。害得她每日只能在用膳时才能见着五少爷。在满屋的主子奴仆面前,任是她有再多的手段也使不出来。如今都半个月过去了,她连话都没能和五少爷说上几句。 来之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梳了最衬脸型的发髻,穿了簇新的石榴裙,又画了时下最流行的妆容。不顾天气炎热,硬是从半秋手上抢了这传话的活,想着能与少爷好好相处一会儿。哪料五少爷竟像没看见她似的。 雪梅用帕子扇了扇风,传言不是说五少爷最爱美人,怎么竟如此不解风情? 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雪梅快走几步追上前头几人。 “那座假山后头种了一株翡翠墨兰,冯管事花重金请城南的花匠李去枕霞山寻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悬崖上挖回来的。这翡翠墨兰可稀罕了,早间花朵刚开时是墨色,到了中午又变得如翡翠一般剔透。” 雪梅边说边往何颐身边凑,悄悄将高耸的前胸往五少爷身上贴去。 何颐尚未察觉到雪梅的小动作,见着满园的鲜花争奇斗艳,情不自禁便深吸了口气。不料钻进鼻子里的却是股浓郁的脂粉味,被呛得不住咳嗽。 观棋连忙上前一步,挤进雪梅与何颐中间。 “姐姐让开些,我们少爷对香粉过敏,不耐闻您身上这味道。” 雪梅白玉般的脸刷的变得通红,异常尴尬的站在一旁。她本是老宅丫头中最美貌的,否则也不会被派了这样一个任务。往日里老宅的下人见着她,哪个不是跟前跟后的奉承。没想到进来后却屡屡被嫌弃。 “奴婢是见五少爷喜欢这园子,所以才解说一番的。”雪梅小声嘟囔着,为自己的越界行为做解释。 其实何颐对脂粉并不过敏,实在是雪梅身上抹了太多香粉。不论什么都是过犹不及,香粉也是一样。何颐掩住口鼻,呛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住症状。 绕过一块太湖石,几人进了假山造出的山洞。炎热的阳光被挡在外头,何颐瞬间觉得凉快了。此处环境阴凉,最靠南的山石下,种了棵蔫巴巴野草般的植物。 “刚才你说的翡翠墨兰可是那一棵?” 五少爷主动和自己说话,雪梅连忙接过话头:“对,就是这一棵。今年已经过了花期,待到明年三月少爷您就能瞧见它有多美了。” 何颐指了指那株半死不活的兰花:“我看它是等不到明年三月了。” 雪梅顺着何颐的手指看过去,瞧到那株翡翠墨兰奄奄一息的模样,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她又挂上笑容,“五少爷若喜欢这花,就让冯管事打发花匠李再去寻一株便是。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听雪梅说的如此轻松,何颐心中一动,问道:“这株翡翠墨兰共花了多少银子?” 雪梅刚要张口,忽然想起冯仁的嘱咐,含糊道:“奴婢也只是听人说了一嘴,并不知究竟花了多少。” 一旁的顺才逮住了机会,立马将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这个小的清楚。冯管事对主子们回来的事儿极为重视,一接到永宁的信就筹备起来了。”顺才先将冯仁一通夸,而后才道,“雇花匠李去山里寻花用了十两,从花匠李手中买下这花用了五十两。寻花期间花匠李从悬崖上掉下去摔坏了腿,医药费又花了二十两。统共算下来,这翡翠墨兰一共花了八 分卷阅读3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十两。” 雪梅好几次想将顺才的嘴给捂上。进来前冯管事特意交代了,若被问起有关钱的事只管推说不知道。顺才这脑子缺根弦的,嘴巴一嘟噜就全说出来了。 “八十两?!!” 果然,顺才话音刚落观棋就咋咋呼呼喊了起来。 “咱们南下所有的花费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两,这棵半死不活的野草就花了八十两??” 顺才眨眨眼,一副不太懂的模样:“冯管事说少爷是从永宁来的,必要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才是。不止这花,修这宅子用的所有东西全是最顶尖的呢。” 所有工程都是捞钱的地方,这一条真是古今通用。 这回翻修老宅冯仁恐怕从中捞了不少银子。看来他得去查查账本。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有没有小天使在看文呀,怎么都不说话呢?是老村写的太无聊了吗/(ㄒoㄒ)/~~ 第18章 第 18 章 虽然离开前被老太太教了几招,范氏仍不擅长管家。自从发现林舜华有管家才能后,范氏立马将手头的事全推了出去。 在永宁的府里的时候,各房都是在自己屋里用膳的。换成林舜华管家后,这规矩就改了。若无特殊情况,四房全家都范氏的寻芳院用膳。 这个改变何颐和龙凤胎都无异议,范氏却极喜欢的。 对长子范氏是心怀愧疚的。儿子小的时候她身子弱没能好好照顾,待她身子养好,长子已经长大挪去了外院。一对龙凤胎更是刚出生就被抱去了老太太屋里。 如今到了升州,既没有长辈的约束又没有妯娌间的闲话,范氏巴不得将这些年缺失的时间都补回来。 何颐才刚踏进房门,就觉一条黑影扑了过来。早有预料的他左手接住黑影,右手挡在脸前。果然下一秒就觉得手背上被湿软的舌头舔了个遍。 “天狼!快回来这边坐下!” “汪!汪!” 半大狗崽对身后的命令置若罔闻。小尾巴用力的摇着,不停将脑袋往何颐手掌下送,祈求主人的抚摩。 何颐费了些力才将黑狗从自己身上扒下去。 刚送来时连站都站不稳的小黑狗,如今快到他大腿那么高了。 何颐不是个特别爱狗的人,再加上这些日子忙于学习,天狼一直都被丢给何锦绣养。 小姑娘第一次出远 分卷阅读3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门,交好的玩伴都不在身边,小黑狗便成了她的新朋友。每日梳毛洗澡伺候的无微不至,四房近来吃素,这小黑狗却顿顿有肉吃。一身皮毛被养的油光水滑,精神极了。 但天狼貌似有严重的雏鸟情节。不论何锦绣对它多好,它心中的主人唯有何颐一人。每天在寻芳院蹭吃蹭喝蹭玩,天一黑就往清辉院跑,怎么拉都拉不住。 没有舔到主人的脸,天狼发出不满的呜呜声,绕着何颐的腿直转圈。 “五哥~~”何锦绣懊恼跺脚,“您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差点就教会它认“何”字了!” “尽胡说。”范氏手里摇着团扇,笑嗔道,“天狼是狗又不是人,哪里就能学会认字儿了?” 自从离了永宁,范氏面上的笑容多了许多。虽性子仍和面团似的,但身边有唐嬷嬷帮衬着,管家的事又交给了儿媳。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唯有身体还没能完全调理好。 被否定了劳动成果的小姑娘不愿意了。 “怎么不会?”何锦绣举起手上的纸,“您瞧瞧这些,不都是天狼认得的字,共有十好几个呢。” 何颐站在几步外就看到了,那些纸上写的是天、地、人、日、月……等字,都是孩童刚认字时学的那些。看来三妹妹这是将天狼当孩子养呢。 何锦绣又取了块白糖糕,冲天狼扬了扬:“只要用功读书就有糖糕吃哦。” 黑狗瞅瞅主人,又瞅瞅几步外的糕点,终于没经得起食物的诱惑,冲何颐“汪”了声,颠颠的跑去了何锦绣身边。 何颐走到椅子中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小碗。瓷质的碗白润润的,内中装着粉红色的汁液,一股清甜的香味飘过,何颐尝了一口,是西瓜汁。 何颐仰头三两口全喝了,转头见桌上还有,伸了碗又要:“再来一碗!” 林舜华拦住要去盛西瓜汁的丫鬟:“这东西性寒,与江妹妹开的药药性相冲,夫君您还是少吃些的好。 范氏对儿子的身体最为在意,也收起面上的笑容,道:“舜华说的很是,你也该多注意才是。况且唐嬷嬷已经去传饭了呢。” 何颐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 不一会儿,仆妇们便将饭菜端了上来,六菜二汤共八个碗碟,正好摆满一桌。 这些都是在寻芳院的小厨房做的,从购买菜蔬到烧火掌勺的,全是从永宁带来的下人。倒不是大厨房的手艺不好,而是因为何颐惜命。冯仁在外传谣必然是受了王氏的吩咐,再加上买通教书先生的行为,谁知道他会不会也下一次毒? 范氏性子和软,并不愿将自己吃过的苦施加在儿媳身上。林舜华心中感激,又不想坏了规矩。只布了一轮意思到位,便将这个活计交给身后的丫头。 因为要祈福,桌上摆的全是素菜。再加上心里存了事,何颐不太有胃口,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丫鬟送上茶来,何颐伸手去接,忽觉手背被滑腻的手指磨蹭了下。原本以为是不小心碰到,没想到接过杯子又被抚摸了下。 何颐诧异抬头,面前站着位容貌上等的俏佳人,正是自他进门后就消失了的雪梅。 雪梅也是被何颐之前的反应刺激到,发狠心换成现在这身打扮。 她穿了件浅碧色的外衫,透过薄薄的衣料,隐约能看到里头绣着鸳鸯的大红内衫。胸前两团随着动作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般。之前身上浓浓的脂粉味也被洗去,换成一种清淡的花香。 察觉到五少爷在看自己,雪梅抛了个媚眼过去。 何颐:“…………”这是在勾引他? 见何颐面上似有意动,雪梅心中欢喜。她半侧过身子,露出自己最美的侧脸,朝五少爷娇媚一笑,而后羞涩的垂下头去。 有意思。就是不知是雪梅自己的主意,还是冯仁的吩咐。 何颐把玩着手中的杯盖,突然问道:“你是多大进的府?” 雪梅显然没料到五少爷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下才道:“奴婢是五岁那年进的府。” 何颐又转向顺才:“你呢?” “回五少爷的话,小的是府里的家生子。” “五岁那年我娘生妹妹难产没了命,转天我爹也掉到河里淹死了。”顺才瞅了眼雪梅,伸出袖子擦了擦眼睛。“好在大管事心善,选了我去冯家做活,这才养活了我和妹妹。” 雪梅如今十七岁是外面买进的。顺才则父母双亡没有依靠。这样算起来,至少十年前冯仁就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手 分卷阅读4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了。何家店铺田庄众多,这十多年过去冯仁贪污的银子恐怕不少。 “你两个谁知道咱们家的琼玉阁在哪?” “奴婢不……” 雪梅正要说不知道,不想顺才嘴快,抢先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琼玉阁就在锦绣街上,我常替大管事跑腿取东西。” 何颐站起身对林舜华道:“早就听说咱家琼玉阁的师傅手艺极好。恰好今日凉快,咱们过去瞧瞧可有合适的头面首饰,也好买些让你和母亲戴。” 林舜华面露惊喜,这还是夫君第一次要送她东西。 然而不等她开口,雪梅就插嘴劝道:“外边都是些下等人,若冲撞了五少爷和五少奶奶就不好了。不如叫琼玉阁将时兴的首饰送进府,太太和奶奶在家里挑……” 何颐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雪梅停了口。转而道:“奴婢去马房吩咐准备车马。” 几人出了寻芳院,沿着回廊过了垂花门,两辆车已经在等着了。 待何颐夫妇踏着马凳上了车,马儿迈步往前行去。只一会儿就出了何宅后门。 刚出巷口便看到对面一栋五进的宅院,黑漆大门虚虚掩着。听到街面上马车的声音,一个婆子探出头来查看,见何颐看过去立马缩回头去。 何颐心中一哂,难怪将车马棚安排在后门。原来是为了方便随时监视他的出行。 马车辘辘往前行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锦绣街。 这几日常常下雨,天气很是凉爽,出来闲逛的行人不少。 “吁”的一声,车停在一棵榆树下。 观棋掀开车帘就跳了下去,回身要去扶自家少爷。不想对方竟坐着没动。 后头林舜华已经下了车,见夫君的车没动静,疑惑问道:“怎么不下来?” 何颐打开扇子扇着风:“你进去瞧瞧吧,我在门口等你。”又让洗砚跟着一起进去伺候。 林舜华满脸失望,她还以为夫君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亲自帮她挑首饰呢。看来是她想多了。林舜华有些气馁,只好自己领着丫头进了琼玉阁。 雪梅瞅瞅五少奶奶的背影,又瞅瞅琼玉阁的牌匾,咬了咬唇做下决定。 “观棋和顺才粗手笨脚的,不如奴婢留下伺候五少爷吧。” 五少奶奶回头看了一会儿,就在雪梅以为会被拒绝时,她又转头进了店门。雪梅心里松了口气。 这里距离琼玉阁约有三丈,恰好能看到进出店铺的客人。何颐取出专门记事用的炭笔和纸,往上面记录着出入琼玉阁的客流量。 见五少爷看一会儿琼玉阁,又低头往纸上写着什么,雪梅便想往这边靠。 才刚一动,观棋立马大声道:“你别过来。少爷写字时不喜欢旁人盯着看!” 何颐心中好笑,他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想必观棋也看出雪梅的歪心思了。 雪梅委屈的站住:“这里有太阳,我想去树底下躲躲。” 观棋抬了抬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那就站那边吧,记得离远些。” 雪梅只好走到另一边的树荫下,身子尽量往马车这边靠。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五少爷到底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不料那炭笔写出的字极小,雪梅用力睁大眼也没能看清。只好学五少爷盯着琼玉阁的大门,心里不住地想:五少爷到底在看什么? 这一停就是整整半个时辰,琼玉阁门口车来轿往,一副繁盛景象。但再热闹也耐不住盯着看这么长时间。 雪梅不由打了个哈欠,听到何颐吩咐道:“留个人在这里等着,待少奶奶出来后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去拱辰街了。” 雪梅连忙合上嘴,本能阻止道:“五少爷去不得!” “你对冯仁倒是忠心耿耿。”何颐面无表情看着雪梅,“莫非忘了自己是谁家的奴才!” 第19章 第 19 章 雪梅面色一下变得惨白:“五少爷饶命,非是奴婢刻意阻拦,而是因为那拱辰街……那拱辰街……” “因为冯仁置办的私产都在拱辰街,所以我去不得。可是因为这个缘由?” “不是不是。”雪梅连连摇头,“是因为上个月拱辰街被撞死个人,实在是太过晦气。恐会冲撞了五少爷,妨碍为四老爷祈福……” “放你娘的屁!” 不等何颐发怒,观棋上前便 分卷阅读4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是一巴掌。“少爷逛个街你怎么毛病这么多!这升州城哪个角落没死过人?是不是少爷不进城你就安心了?” 逛街的路人被这处热闹吸引,停下脚围观指点起来。 雪梅背过身去死死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观棋那一巴掌打的并不重,但雪梅长这么大哪里丢过这种人。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赶车的仆人呆呆看着几人,显然没料到一路和颜悦色的五少爷会突然发火。甚至还动了手,打了老宅最得意的丫鬟雪梅! 观棋瞪向那车夫,骂道:“你是聋子啊?少爷说去拱辰街你没听到吗?” 车夫不敢耽误,连忙将马车掉了头。他不过是个赶车的,没有任何兴趣参合主子和掌权管事的争权夺利。 眼看着马车要离开,雪梅想起五少奶奶方才的眼神,知道回去后肯定要被撵出去了。又想到搞砸了冯大管事交代的任务,咬咬牙厚着脸皮也往车上爬。 观棋瞧瞧自家少爷的面色没有阻止。 与紧靠着何府的锦绣街不同。拱辰街位于城南,即便是坐马车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到。锦绣街上多车轿,而拱辰街则大多是步行的百姓。热闹程度却高上两倍不止。 何府的马车一来,各家伙计便团团围了过来。 “冯老爷,我家有刚到的百年花雕,请您过去尝尝。” “冯老爷,我们品茗楼刚到了一批今年的新茶,有您最爱的碧螺春。您看是去楼里品,还是和往常一样给您府上送去?” “咱们销金阁新出了几套点翠头面,冯老爷买几幅给太太小姐吧。” “去鼎香楼吧,有南边刚运来的鲍鱼。” “自然是去我们百味斋!” “……” 何颐含笑听着外边热情的招呼:“鲍鱼、碧螺春、百年花雕……冯仁在这拱辰街倒是挺受欢迎的。” “冯管事平日里为人大方,又喜欢与这些伙计开玩笑……” 雪梅声音小了下去,看五少爷那表情也知道对方根本不信。她揉着帕子,着急该怎么让外面那些人闭嘴。再往前走就到了冯家开的铺子了,万一让五少爷知道了……看到晃动竹帘外的人影,雪梅灵机一动。 “天怪热的。”雪梅边说边卷起竹帘,用绳索牢牢绑住。“这样就凉快多了。” 竹帘一掀,外边就看清了车里的人。见是个生面孔的俊美少年,有那消息灵通又头脑机灵的立马改口。 “我们销金阁的头面成色好手艺巧,何少爷可要进来看看?” “品茗阁有武夷来的大红袍,何少爷可要尝尝?” 何颐的注意力却被喊最响的那道声音吸引了去。 只见最外围有个干瘦老者,手上举着只精致的书匣子,正扯着嗓子朝这边喊。 “冯少爷!您上次吩咐的彩印版《牡丹亭记》已经到货啦。每册都配了十张彩画,全是冯少爷您最喜欢的。只需十五两银子便可买上一整套!我已经替冯少爷取来啦!” 何颐不由心里一乐。这人倒是有趣。所有人都改了口喊何少爷,只有他满口都是叫的冯少爷。 何颐朝那人招招手:“你过来。” “五少爷!这人腌臜……”话才刚出口便收到观棋的瞪视,雪梅只好闭嘴。 那老头挤开人群,一瘸一拐的走到车边。 到了近处何颐才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见他头发花白,满脸丘壑纵横,身上穿了件跑堂伙计才穿的褐色短衫。 “你既说冯少爷找你定了书,怎么反倒不认识他?” 老者眯着眼将脖子伸的老长,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车里坐着的人。 何颐笑眯眯任他打量。 片刻后那老者缩回头,将脑袋一拍:“哎哟!您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竟认错了人。” 何颐指指他怀里的书,问道:“你刚才说这彩印版的《牡丹亭记》竟要十五两这么贵?” 老者忙搂紧怀里的书匣:“这是彩印版的呢,价格自然比普通的昂贵。这位少爷若想要,需得给我三十两才成。” “为何别人买要三十两,冯少爷买却只要一半银子?” “一半已是多了,冯少爷毕竟算是我们铺子半个主人。平日冯少爷来品墨轩都是不要银子的。因这彩版书的本钱实在是太高,才不得不收上一些。” 雪梅再忍不住,张口 分卷阅读4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骂道:“何春你住口!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这可是永宁府里来的五少爷。莫用你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沾污五少爷的耳朵!” 那叫何春的老者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什么?吴少爷?不成不成。上次冯少爷带着李少爷来店里,白拿了一副彩印版的貂蝉拜月图。害我被掌柜狠骂了一顿。今日这吴少爷可万万不能如此了。” 雪梅气结,又怕自己继续骂会惹得对方抖落出更多东西。便转头向何颐道:“五少爷,这何春是咱家品墨轩里的伙计。因年纪大了,已是耳聋眼又花,脑子也不太清醒。成日里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言乱语。” 何颐晲了雪梅一眼,笑问道:“他既然都这样了,为何还在店里当伙计?” “冯老爷说了,何家不养废人。若我不干活就不给饭吃呢。” 雪梅:“…………”你不是耳聋眼花么,怎么一遇上五少爷就全好了? “这么大年纪还逼着人家做工,传出去岂不败坏我何家的名声!”何颐冲竖着耳朵的何春道,“老人家你别怕,冯仁不给你饭吃,我却不缺米面。”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就跟着我一起回去。” 何春闻得此言喜笑颜开。谢过之后左手抱紧书匣,又将右手搭在车辕上,只稍稍用力便上了车,与车夫并排坐在了一起。丝毫看不出腿脚不便的样子。 马车掉了头往朱雀大街行去。 回到何府后,何颐并未急着询问何春,而是将他与何家下人安置在了一起。 而后叫来顺才,径直问道:“何春和冯仁有什么过节。” 五少爷问出这话显然是在让他选边站了。顺才有些犹豫。 依这半个月来看,五少爷是既有能耐又有手段。但冯大管事毕竟是老太太派来的,为人老奸巨猾。且又在升州经营十几年,根深叶茂,就连何家宗族也不得不给他面子。万一五少爷输了,他岂不是彻底没了后路? 可五少爷毕竟是主子,看着也不像是会过河拆桥的。冯仁派他来监视五少爷,不过就是个探路的石子儿。若是五少爷没察觉就赏他几两银子,若是被发现了估计直接就被丢出来顶罪。 顺才咬咬牙,这几日他已经透了许多事给五少爷。有雪梅在冯仁即刻便能知晓,与其回去后被打发去做活多钱少的苦差,还不如索性爽快点,直接投靠五少爷! “何春老宅前任大管事,后来冯仁来了,使了些手段将何春给排挤了出去。”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顺才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交代了出来。 说来这何春也是个有来历的。他原是何颐的爷爷、老理国公身边的家将,跟着一起上过战场的。甚至还曾救过老理国公的性命。后来何春受伤留下残疾,老国公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将他派来老宅打理产业。 老理国公过世后,老太太又派了冯仁过来南边。冯仁到升州后刚开始对何春还算恭敬,后来两人间便起了冲突。不久后,何春的母亲和妻子相继病倒,闹得他分身乏术无暇管事。 两个月后,何春的母亲和妻子先后离世。办完丧事后回到老宅,何春才发现自己被彻底架空了。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且又看不惯冯仁的行事和为人,便屡屡上门吵闹。 冯仁大权在握,哪还怕他个过气老头。只稍稍用了些手段,何春就越混越差了。直从何家老宅说一不二的大管事,被撵去了年年亏损的品墨轩。 “当年何春闹得厉害,老宅下人都知道这事。城里也有传过一段时间,话说的很不好听。后来府里老人都被调去乡下田庄,冯仁又做了几回善事,流言就渐渐没了。如今大家都夸冯大管事人好心善呢。” 贪污主人家的银子,又用主人家的银子做好事给自己洗白。 计划的倒是不错。如果冯仁成功脱籍,估计升州城立刻便要多一个冯大善人了。 说不定当年何春的家人莫名生病,也是冯仁暗中使的手段。 何颐想起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的书匣子,他可不觉得那书匣里装的是什么三十两一套的《牡丹亭记》。 “观棋,找个院子让何春单独住,莫让老宅的仆人靠近。还有他的饭食,直接从寻芳院的小厨房取。”既然有这么个重要证人在手,必须得将他保护好了才是。 第20章 第 20 章 因天气越来越热,寻芳院早膳的时间提前到了卯时二刻。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温度却还带着夜间的凉爽,是一天中较为舒适的时刻。 分卷阅读4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用完膳后,林舜华只在寻芳院稍做了片刻便告辞了。再有几天便是祈福的日子,夫君已经决定四房都去山里避暑。她需得将行李打点好,然后提前送去枕霞山。 “少奶奶,那人被撵出去啦!” 林舜华正在思考该收拾哪些东西,听半秋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谁被撵出去了?” 半秋回头瞅了瞅近在眼前的寻芳院,拉着自家主子往前走了一段。直到了无人之处才停下来,面上露出兴奋而喜悦的神色。 “就是冯大管事送进来的那个妖精,雪梅!” “当真!”察觉自己的声音大的变了调,林舜华忙转头看看四周。幸好周围无人经过,她又一把抓住半秋,急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半秋用力点点头:“自是真的!观棋说昨儿少爷回来时,到了冯家门口就把她给撵下去了。观棋还说……” 半秋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好一会儿,将观棋刚才说过的话一句不漏全告诉了自家主子。 “观棋说他早就看那妖精不痛快了,乘她口出无状便给了她一耳光。原还担心少爷会心疼,没想到少爷根本没放在心上。” 林舜华长长松了口气。 瞧见自家主子面上难掩喜意,半秋笑着打趣道:“少爷连江姑娘都没看上,怎么可能瞧得上她呀,我就说是您杞人忧天了吧!” 半秋伸出手指刮刮脸皮,嘴里发出羞羞羞的声音。 林舜华唾了她一口:“别瞎说,江妹妹已定过亲了,这话传出去惹人误会。再说我哪里急了,若夫君真喜欢雪梅直接纳了就是。” 半秋自小就跟在林舜华身边,对她的性子最是了解。因而也不说话,只抿嘴看着自家少奶奶笑。 林舜华被看的面上发烫起来,背过身去,嘴里轻骂了一句:“你个死丫头。”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当日她强要跟着南下,一是为了守诺,二是因为别的婚事不一定会好。但她心里也明白,顶着丧门星的名声,又有谋划和离的前科,留下来的命运亦是叵测。 她已经看出如今的夫君与往日大不相同,那些个纨绔作风全然不见,竟还自发自觉的开始读书。两个月的相处使得她对何颐彻底倾心,但整个人也跟着患得患失起来。 雪梅生的美貌又身姿窈窕,说起话来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连女人听见都酥了半边身子。当初雪梅一在清辉院露面,林舜华就知道这丫头是来做什么的。 这段日子那小妖精找着机会就往夫君身边蹭,夫君虽然没应下,却也没拒绝。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哪日夫君恢复了本性将那妖精给收了房。 昨天雪梅一夜没回房,她还以为是歇在书房里了,心肝肺在酸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没想到那妖精竟是被直接撵出去了! “方才在寻芳院少爷夸您头上这簪子选的好呢,可见心里是有您的,否则怎会知晓这簪子是昨日才买的?” 林舜华摸摸头上那支芙蓉玉的簪子,心里甜滋滋的。 “少爷刚才说红的更衬您的肤色,我记得咱屋里有一套石榴石的头面,不如明日奶奶您就戴起来?说不定少爷一高兴就回屋睡了,也好尽快为咱们四房添个小少爷。” 林舜华瞪了半秋一眼,面上却是一片红霞。垂着眸子思索半秋的提议,片刻后摇了摇头:“不了。过几日要给老爷祈福,还是穿戴的素净些才好。” 公公生死未卜,儿媳妇却打扮的花枝招展,若反而惹得夫君和婆婆不开心就得不偿失了。 半秋心中一涩,少奶奶向来自信大方,但自从在成亲当日遇到那事儿后心思就敏感起来。 明明还是新婚之中,却只在成亲那日穿过红衣。若四老爷一辈子不回来,少奶奶难道永远都不能穿艳色衣裳了吗? * 院子正中间摆着个小风炉,上头一只黑陶药罐大咧咧的敞着盖子。炉中火烧的旺旺的,药罐里咕嘟咕嘟冒着棕色的气泡。 气泡接触到空气炸裂开来,释放出浓浓药味。这药味逸散在空气中,又随风飘过院墙。 何府的马车刚出门就闻到了这股药味。 观棋瞅着大门紧闭的冯家:“难道这冯仁真的病了?” 何颐闭目养神:“病了好。病了我们才好仔仔细细的查账。” “这倒也是。管他真病假病,咱们查账要紧。” 观棋放下竹帘,马车加快速度往西驶去。 分卷阅读4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冯宅里。何召华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见冯仁仍老神在在的躺在榻上。不由急道:“那小子今日可带着人去查账了,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着急?” 冯仁闭着眼,两颗溜光水滑的核桃在手掌上打着转。 “五少爷毕竟是何家的主子,又是奉了老太太和大老爷的令回来管家的。他非要查,我还能拦着不让吗?” “可若真让他查出什么,咱们岂不是要遭殃!” 冯仁将眼睁开一条缝,看着急的团团转的何召华。“我早就劝过三爷莫太贪心,您偏不信。” “我哪知道他是回来管家的!”何召华忽然想到了什么,指责道,“年初永宁不就送了信来,那时你为何不提醒我!” “三爷这就冤枉我了。当时信上只说是回来祈福,哪知他们来了就不走了呢?” “那如今呢?他们到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与我说?” 前日当铺的掌柜突然去家里通知,说五少爷要查账。那当铺的账哪里经得起查?凡是识字的,任谁都能看出有问题。 “哎”冯仁长长叹了口气,“这事我也是才刚知道的啊” 何召华急的满头汗,像只被掐了头的蚂蚱。“那我该怎么办?” 冯仁又阖上眼,手中发出卡兹卡兹木料互相摩擦的声音:“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何召华气道:“冯仁你可别忘了。我拿的那些里面,有一半都进了你冯家的门!” “三爷有空在这儿对我吼。不如赶紧回去想办法将账做平。” 何召华将眼睛瞪的溜圆,山羊须一翘一翘的。“你!你!你好啊!冯仁你可真是好样的!” 冯仁却闭着眼理也不理对方。 “我若出了事,你冯仁也别想讨着好!”何召华丢下这句,甩着袖子便出了门。 路过前院时看到院子正中的药罐,气的上前一脚踹翻。哪有人熬药在院子正当中熬的。冯仁这刁奴分明就是装病! 冯仁听到外面院子的哗啦声,连眉毛都没抬。何召华这个蠢货也就只会往这些个死物上撒气罢了。 竹帘轻响,娇俏美貌的丫头从隔间转了出来。 “老爷。”雪梅在榻边坐下,轻轻为冯仁打着扇。“老爷您就真不怕吗?” 冯仁笑了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何可怕的。” “可万一五少爷真查出来了,咱们家岂不要倒霉?” 冯仁捏起雪梅的下巴,手指在滑腻的皮肤上揉摩着。 “你尽管放心,便是冯家倒了霉。老爷我也有的是钱养你个小妖精。” 雪梅娇嗔道:“太太可在后头躺着呢。” “怕什么。”冯仁一把拉起雪梅搂进怀里。“哪日那老婆子死了,我就娶了你进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正房!” 雪梅轻捶了冯仁一下:“刚听到您的药罐摔了,我去前院重熬上一罐。” “管那劳什子作甚,先让老爷我快活快活才是正经。” 雪梅假模假样推拒两下便就从了。两人就在那窄小的榻上成了好事。 * 何家在江南的产业广泛,当铺、酒楼、田庄均有涉及。近二十年的账簿将书房塞了一小半,这还只是升州城里的。另有周边瑞阳等地的正在往升州送。 观棋揉着酸痛的脖子:“我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了。顺才你快来瞧瞧,我估摸着没一处对的。” 自从彻底倒向五少爷后,凭着良好的口才和机灵的头脑,顺才很快融入了四房其他下人中间。尤其对着跟了何颐十来年的观棋,更是恭恭敬敬。 “好嘞,观棋哥您先放着,我立马就来。” 顺才放下手里的账簿,取过观棋面前刚算好的那本。 只看了两页就发现好几处错误:“这一处错了。卖出白玉观音一座收五百两。后边注着是大兴字样,说明是收的银票,观棋哥你记成了现银。还有这里,年底发给掌柜和伙计的工钱,你给记到收入里去了。还有……” 洗砚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口出嘲讽:“少爷让你平日多读书你偏不信,如今帮不上忙倒罢了,还占个人手帮你重新核算,正是百无一用。” 观棋瞅着书房里小山似的账簿直犯愁:“这么多账,光凭咱们几个猴年马月才能算完啊?” 见观棋没精打采的趴在桌 分卷阅读4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上,全无平日与自己斗嘴的气势,洗砚也歇了继续撩拨他的心思,低头继续算账。 何颐将小厮们的话全都听在耳中。 其实他当日并未说具体要查哪几年的账。是冯仁一听他提起‘查账’二字,立马就应了下来。当场就派人将何颐要去各铺子查账的事情通知了下去。仿佛自己真是个兢兢业业,却被主人怀疑不忠的好仆人。 冯仁都如此作态了,何颐自然顺水推舟,让所有田庄店铺将这十几年的账册全都搬进府里。想看看这冯仁究竟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些东西。 第21章 第 21 章 冯仁管的那些铺子账面做的倒是挺干净,可其他的就不行了。 “少爷,这当铺咱们前日去时客人极多。分明是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可账面上却只能勉强维持收支。” 何贵将账册递过去:“您看这里,写着‘己未年库房失火,损失价值八百两货物’。咱们那天看到的库房少说用了也有十年,哪有一丁点被火烧过的痕迹。” “没问题倒是怪了。”不过这么简单粗暴可不像是冯仁的作风。何颐问道:“这当铺是谁管着的?” “好像是族里人管着的。叫……”何贵转向顺才,问道:“那位爷叫什么来着?” 这些日子他忙着收拾四房的事务,以及替主子拜访江南的亲友,对这些杂事只是略微过了一遍,还未来得及全部消化。 “叫何召华,人称三爷。”顺才补充道,“与咱们家四老爷是一辈儿的,他爹是何氏宗族的族长,名叫何怀坤。府里两间当铺都是他管着的。” “对,就是何三爷。”何贵愤愤道,“府里让他们帮着打理家业,这些人却监守自盗。整整八百两银子啊,轻轻松松在纸上写一行字,转眼就进了自己兜里。简直太猖狂了!” 何贵心痛极了。那可都该是府里的,也该有他们四房的份,竟就这么被旁人贪了去。 “这银子恐怕不只进了何召华的口袋,冯仁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冯仁是老宅的总管事,江南各处产业的营业状况他定然都心中有数。两家当铺就在眼皮子底下被监守自盗,如果说冯仁不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他们才刚到升州,根基尚浅又人事不清。听说那何召华是个暴脾气,如果直接与之对峙,恐怕对方当场就要暴起闹事。 冯仁这是打着将何召华抛出来与自己斗,他好躲在后面看戏的主意呢。 “少爷!少爷!” 观棋发出兴奋的呼喊,手里举着本账册小跑了过来。“您快看这本账!我找着冯仁贪污的证据了!” 何颐接过去翻看起来。 这是前年的总账,登记了弘道九、十两年江南所有产业的收入。 上面写着:琼玉阁进账一万两,成衣铺两间进账五千两,五座田庄共进账七千余两……总计现银七万六千余两。戊午年十月,由冯信押车,运送白银六万两,以及瓜、果、粮、蔬、牲畜、水产等物送往永宁。 “去年年底大太太屋里的翡翠对我说,南边送去的银子是四万两,可这账面上写的却是送了六万,剩下那两万去了哪儿?” “你不会是记错了吧?”整整两万两银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洗砚不太相信,“或者就是这账簿上写错了。” 何颐翻了翻账册,摇头否定了:“账册上没写错,观棋应当也没记错。” “定是那冯仁中饱私囊了!”何贵瞪着眼,恨不能咬冯仁两口。与他比起来,何召华贪的那点简直是毛毛雨! “这刁奴真是胆大包天!我这就带人去冯家,将他捆起来送官法办!” 没想到何颐再次摇头否定:“也不是冯仁贪了去。” 冯仁在江南独揽老宅大权,若说从未中饱私囊那是不可能的。就看何府后街上冯家住的那所五进大宅,凭冯仁的月例恐怕连一间屋都买不起。但那些由冯仁管着的店铺,从账面上看又丝毫没有问题。 凭冯仁的手段,完全可以将这笔账做平。但他却大咧咧的摆在这儿,仿佛生怕何颐发现不了似的。 见何贵气的直喘气,何颐不由好笑。 他选的这个管家谨慎又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将钱看的太重。平日下人去他那儿取银子,不论数额多少必要连问几遍:谁让取的,取了做什么用。 今日听到出了这么大数额的纰漏,理智霎时便抛去 分卷阅读4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了天边。 顺才递了杯凉茶过去,劝道:“贵叔您先喝杯茶歇一会儿,这两个不论是谁都跑不了的。便是要送官,咱们也得抓住证据才是。毕竟何三爷还是族长的儿子呢。” 观棋挠挠头:“既然不是冯仁贪了,那这二万两去了哪儿?” 何贵接连喝了两碗凉茶,心里已经平静下来。忽然想到冯仁的身份,迟疑着开口道:“冯仁是老太太的陪房,难道是……”老太太贪了去? “不不不,应当不会是这样。” 何贵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老太太可是府里最大的那个,当家几十年攒下无数私房。况且每年还有儿孙晚辈们的孝敬,怎么可能去贪公中的银子?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那位祖母自来喜好奢华,又是个爱攀比的性子。别家老夫人有了什么,她立马也要置办起来,生怕被别人给比下去了。最近几年老太太又喜欢上了佛道,每年往寺庙道观里花的银子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何贵怎么也没想到,查着查着竟将老太太给牵扯了进来。“这真是……真是……” 冯仁装病,恐怕就是为了让这些东西被顺利查出来。如果他不够聪明,自以为抓住了冯仁贪污的证据,继而将事情闹大。对方便有机可乘了。 何召铭若知道贪污的是自己的亲娘,只会帮着隐瞒,根本不可能去清查公中到底少了多少银子。如此一来,冯仁贪的那些自然也被一起算在老太太的头上。 按照老太太那糊涂的性子,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被冯仁给算计了。 到那时,将事情捅出来的何颐,就要独自承受老太太的怒火了。 不仅搞定了将来被查账的隐患,还解决了压在头上的主子。如此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冯仁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个又一个坑丢在脚下,如果何颐不够谨慎肯定会踩中一个。果然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那这账咱们还查吗?” 何颐往椅背一靠:“查!当然要查。账本都搬来了咱们自然要查到底。” “去叫几个人来,把这些账本搬去前边的松云院。再去城里多请几个账房先生,把冯仁来升州这十七年的所有账,全部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清算一遍。” 何贵恨恨咬牙:“对!找出他中饱私囊的铁证,然后送去官府,治他个偷盗主人财物之罪!” 顺才弱弱道:“单从这些账本上来看,恐怕不能找到冯仁中饱私囊的证据。估计官府那边也没法定罪。” 见何贵又瞪眼,顺才连忙转口:“不过何春手上那本应当也有些用处。还有冯仁的家底,如果光凭他们私自开的铺子,绝攒了那么多!” 何颐含笑摇扇,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过几日便是祈福的日子,且让账房先生们先算着吧。一切等我们从山上回来后再说。” “冯仁那边可要找人盯着?” “不用。他既然要装病,便继续装下去吧。” * 己未年七月初二,宜嫁娶祭祀祈福。这是何老太太请永宁妙仙观的玄静道长算的吉日。 何家祖坟在城东的枕霞山上,距老宅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如今正是升州城一年最热的时候。原本何颐对祈福是不太赞同的,觉得完全是浪费时间受罪。之所以同意,大半是因为山里凉快。没空调没电扇,还要成天穿着长衣长裤,他实在是不想再呆在这蒸笼似的升州城了。 四房的行李已经送去了山上,后日一早众人直接坐车过去便可。 “范姨,您这身子已是大好了,只是身子尚有些虚。不过这个是从胎里带出来的,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需得慢慢调养。” 范氏心里松了口气。她自小便体质怯弱,嫁进何家后更甚。生长子的时候是难产,身子亏的厉害,接连吃了好几年的药才调理好。好了没两年又怀上龙凤胎,生完后身子又不好了。平日里只稍稍站久一点便觉头晕腰痛。 没想到这回中了一次毒,又被江近月调理了一阵子,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每顿能多吃小半碗饭。 江近月取出一张纸,边写便道:“这是调理身子的药方,原是我父亲为我母亲研制的。我将您的状况对爹说了后,我爹便增减了几味药,改成更贴合您的体质的。您可先照着吃一阵,待从山上回来我再来帮您把把脉。” 江近月的父亲江著,是江南有名的神医,多少人花重金才能求得一张药方。这丫头说送就送出去了。 b 分卷阅读4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r   “那真是太麻烦你了。”范氏有些不好意思,自从解完毒后江近月仍经常往何家跑。说是送佛送到西,索性把他们身上的陈年旧疴也都治好。每次来不肯收银子便罢,还自带一些药材,说是江大夫亲手炮制的,药性比外头买的好。 江近月噘嘴道:“范姨您可真见外,若不是何哥哥救了我,说不定我已经变成鱼肉了。些许银子和救命之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我爹说了,若非他起不来,定要亲自上门来感谢呢。” 去年江父忽然小中风,又恰好江家在北边定了批贵重药材。当家人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唯一的儿子又只有七岁,江近月便自告奋勇,带着仆人一起去北边收货。没想到回程时在运河里落水,差点没葬身鱼腹。 提起江父的病范氏关心问道:“江神医的病症可好些了?” 江近月笑道:“已经能下床走动啦,只是还不能久站,时间长了腿就会打颤。” “躺的久了便会这样,我先前也是如此。待过些日子定能康复的。” 两人正拉家常,唐嬷嬷进了屋,手上持了粒黄豆大小颜色漆黑的药丸。 “太太,到了巳时吃药的时辰了。” 范氏接过药丸正要放进口中,忽然听到身旁咦了一声。 “范姨且稍等。” 第22章 第 22 章 江近月取过那粒药丸,对着日光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下闻了闻。末了还抠了一点放进口中尝了尝。 范氏被江近月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有些忐忑,不由握紧了帕子。 “这是扶正养生丸,我日常吃的药,专门调节体质虚弱症状的。” “这药您吃了多久?” 范氏想了一会儿才道:“约莫有六年了吧,生完颀哥儿和三丫头后开始吃的。” 当年生下何颐后,她身子亏的很,好几年才调养好。后来第二次生产时月子没坐好,病症起了反复,给府里看病的周太医便开了这药,不想几个月便好了。她觉得这药挺有效,便让制成了丸状,作为日常吃的药。 “难道这药有问题?” 江近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唐嬷嬷急道:“姑娘您快说,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旁人吃是没问题的,但是范姨您吃了却不太好。您看这药……” 江近月举起手中的药丸,轻轻捻动手指。黑漆漆的药丸在指间变换着角度,日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幽蓝的光。 “这蓝色的是玉蟾草,能提升药性。” 唐嬷嬷疑惑:“这事儿周太医说过,况且提升药性不是好事么,病症能好得更快。” “错了。对旁人来说是好事,但对范姨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范姨的体虚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必须得用心缓缓调养,万万不可操之过急。看这颜色加的玉蟾草不少,药性应当是不弱的。短时间内您或许觉得好,但这好是透支了后面的生力。这药您若吃的久了恐怕与寿命有碍。” 范氏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觉得头有些晕。她有时候厌烦天天吃药,便会停上一阵子。停药那段时间她便会觉得身子更弱一些。原来她这几年觉得身子好多了,是因为将后头的寿命挪到前头用! “这是药理常识,多看几本医术便知道了。您这药是从那儿来的?” 唐嬷嬷将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这是去年府里配的,大太太屋里的翡翠亲自送过来的!”一定王氏故意使坏! 范氏面色忽然刷的一下白了,急道:“快去颐哥那儿看看。” * 清辉院的书房里,何颐正在招待客人。 直将一整壶凉茶都喝干了,季常民才放下杯子。 “这么热的天,你们家怎么也不备些冰饮解暑?” 季常民所说的冰饮是用酸梅或绿豆熬成汤,放凉后投入冰珠。这种饮料是大宁民间常见的解暑冷饮。富贵人家大多自行制作,平民百姓家中没有冰库,便需花钱去商贩那儿买。价格也不贵,最多也不超过五文钱一碗。 何颐缓缓摇动手中蒲扇,冷饮何家倒是有,还是他自己研制的古代版冰激凌,但他本人却不能吃。 “我如今正吃药,不宜吃太凉的东西。” 季常民一脸佩服:“那你可真能忍。” “季兄才在外面跑了一圈心绪浮动,自然会觉得热。待过一会儿静下心来便好了。” 分卷阅读4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看何颐衣衫整齐一幅裹的严严实实的模样,季常民觉得更热了。他三两下解开衣衫,袒胸露乳的毫无形象。又嫌弃自家小厮不够用力,夺过扇子撩开衣衫,呼啦呼啦往里头扇风。 何颐朝洗砚示意了下,“去瞧瞧前日做的冰激凌可还有。” 洗砚领命去了。 季常民好奇问道:“冰激凌是什么?” “是我闲着无事自制的一种冰饮,比寻常的那些滋味更好一些,季兄待会儿吃了就知道了。” 季常民点点头,以为是如酸梅汤一般的冷饮,便没放在心上。用扇子指指书案,上头放了堆一尺厚的纸张。 “这些是劝学堂近两年每季考试的卷子,我特意从府学里借出来的。画了圈的是通过考核的,打叉的是没过的。红色的那些是先生们的批语,有褒亦有贬。何兄可两相对照着研读,以扬优补劣。” 自从知晓冯仁的诡计后,何颐当机立断请季常民帮忙。季家的祖父季德岳,乃是升州府学的司业,相当于现代学校的校长。如果能得到季德岳的首肯,进府学不是什么难事。 也不知季常民说了些什么。季德岳虽然同意了,但却要求在入学前考校他一番。考的内容便是府学入学考试的那些,相当于将入学考试提前了半年。 因而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何颐不得不更加用功。本身靠后台在非正常时间入学,就已经令人侧目了,如果考出的成绩实在太烂,恐怕他将要成为整个府学的笑柄。 何颐取过顶层的卷子,上边不仅有学生们写的答案,果然还有先生们用朱笔写的批语。自己手上这一张便有好几处赞语。何颐翻到首页,右上角有个朱红色的“优”字。 季常民道:“这是我祖父批阅过的,凡得了“优”字的,均可破格进入金砺、思贤二堂。” 何颐讶异道:“令祖父还会查阅劝学堂的卷子?” 季德岳不仅是府学的校长,同时还兼任着博远堂内班,其中是府学最精英的学子,目标都是在乡试中桂榜提名。季德岳应当是整个府学最忙碌的人了。 “那可不。不止是劝学堂,其他三堂季考的卷子祖父也会查阅。不过大多是学正们挑出的优秀者,其余的只略抽查几份罢了。” 府学有好几千学子,即便筛过一遍,优秀卷子的数目也不少。 看来季德岳对教学质量极为关心啊,也难怪升州府学会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学堂。 “何兄您可千万得多多用功,我已与祖父打了赌,说何兄您大智若愚聪明绝伦,定能得个优。” 季常民可怜巴巴道:“整整三坛子寒潭香呢,若赢了小弟一坛都不要,全送给何兄您!” 何颐被对方的表情逗的忍俊不禁:“季兄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定不让您输了赌约。” 正说着话,洗砚提着只食盒回来了。 “可巧还剩下两碗,小的便全拿了过来。”洗砚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两只白瓷碗。碗中装着奶白色的固状物质,中间夹杂着红黄色,细看却是切成了小块的鲜果。 季常民好奇的凑过去:“这就是何兄方才说的‘冰激凌’?” 挖了一勺放进口中,入口松软奶香浓郁,还有着水果的清甜,季常民顿时眼前一亮,几下便全进了肚子。 吃完自己的又瞅瞅何颐手中那碗,垂涎欲滴道。“何兄方才仿佛说正在吃药,不能吃凉的……” 何颐不由莞尔。 他确实在吃药,是江近月根据他的体质专门配的药方,特意嘱咐了不能吃凉的。何颐这世惜命的很,凡大夫说对身体有碍的坚决不去碰。手上端的这碗只是做做样子,以免客人独自进餐太过尴尬。既然季常民如此自来熟,他也不介意。 这回季常民没再狼吞虎咽,细细品尝着:“里头似乎放了牛乳、鸡蛋、糖……还有蜜瓜。这冰激凌是怎么做的?” 何颐将制作的方法说了,奇怪问道:“季兄对做冰饮有兴趣?”难道季家也有嘴馋又调皮的弟妹? 季常民默念了两遍,不放心又用笔记在纸上,确定无误后才美滋滋道:“我家夫人怕热,且又喜欢这种奶味的食物,我记下来回去好做了给她吃。” 季家的小厮松烟半晌没说话了,闻得季常民此言,不由小声提醒:“还不是夫人呢,少爷您口也不严着点。万一……” 季常民不高兴了:“什么万一,哪来的万一?不过是三十天的时间,我提早喊两声怎么了?” 松烟被怼的没了言语。 季常民这 分卷阅读4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才满意了,又转向何颐道:“差点忘了说,我马上就要成亲啦,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一。不知何兄到时可有空?” 何颐歉意道:“后日我与母亲便要去枕霞山祈福,至少得一个半月,恐怕是去不成了。” 季常民失望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家夫人最喜书法,上回见了何兄的墨宝很是喜欢,我还想着早些介绍你们认识呢。何兄您不知道,我家夫人秀外慧中、兰质蕙心,是世上顶好的女子。别看她只是个弱质女流,写出的字却是浑厚有力大气磅礴……” 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季常民就打开了话匣子,从性格道爱好统统夸了个遍。何颐含笑听着,觉得自己这条单身狗被撒了一吨狗粮。 “夫君可在里头?” 哦,我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不能算是单身狗了,何颐脑子里划过这一句。 没来得及感慨,觉出林舜华的声音有异。 外边的仆人刚回了声“在”。竹帘便被掀开,浩浩荡荡一群人挤进了书房。范氏、林舜华、江近月、唐嬷嬷…… 瞧着众人面上焦急的神色,何颐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范氏顾不上书房里还有外人在,开口便问:“去年府里配的扶正养生丸还在吃吗?” 何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母亲说的是什么。 “如今我正吃着江妹妹开的药,扶正养生丸便暂且停下了。” 范氏倒是叮嘱过不能断。可他觉得那药丸蓝盈盈的颜色妖异,看着就不像是好东西。除了刚穿过来那几天便再也没吃过,只是瞒着范氏而已。 没想到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何颐觉出不对,眉头紧紧皱起:“可是那药有什么问题?” 林舜华看了眼季家主仆,含糊道:“确实有些许问题……” 知道何家要说家庭私密事,季常民便借机告了辞。临走前不忘提醒何颐好好用功。 待到房里只剩自家人,林舜华才把江近月发现扶正养生丸有问题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何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原身那么快被醉颜毒死肯定有这药的功劳!幸亏劳资没吃! 第23章 第 23 章 请关注公众号读文少女。药丸静静躺在雪白的宣纸上,只在室内光下就能看出其中浓郁的蓝色。 范氏只觉鲜血直往头上涌,饶是她性子和软也不由怒火中烧。 “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竟三番五次的这样害我们母子。” 颐哥儿与自己一样,有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调养好多年身子才健壮起来的,不想去年得了场风寒,小时候的症状再次复发。她便提议让儿子一起吃扶正养生丸。 虽然范氏没有将对方的名字说出口,但在场众人均知晓指的是谁。看来王氏早就打着害死他们母子的主意了。 “去将咱们从府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查验一遍。看看是否还有如这‘扶正养生丸’一般的东西在。” 王氏心思歹毒,他不得不提防对方在其他地方下手。 好在昨日才刚整理过行李,许多东西还未收进库房。四房所有仆人齐上阵,直折腾了整整一下午。 果然又找出几样有问题的。脂粉、香料、茶具甚至还有一只摆设用的梅瓶,这些东西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范氏怔怔盯着被查出有异的那些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贵。将咱们从永宁带来的所有东西全部处理掉,一件都不许留。” 何贵有些迟疑:“全部?” 何颐重重点头:“对,全部!包括已经送去了山上的那些。” 他知道不可能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有异。但面前这些东西有的几年前就已在四房出现。还有王氏越发嚣张的行为,不难推测出王氏已濒临癫狂。他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冒任何险。 “明日去城里的铺子,尽快将东西补上,府里这些先放放,优先购买山上需要用到的那些。对了。” 何颐加重语气提醒:“不要去何家的店铺进货!” 冯仁很可能已经被王氏收买,他又在老宅经营多年,必须也防着。 * 枕霞山位于升州城西,乘马车从城内出发,得足足一个时辰才能抵达山脚。要到何家祖坟所在的五道沟还需再走个把时辰。 枕霞山峰峦叠翠风景秀丽,一直被堪舆师奉为风水宝地。当年升州还是都城时 分卷阅读5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这里便是世家豪门的阴宅首选地。 故而此处虽是深山,却修有宽敞的道路,弯弯曲曲盘绕在山岭间,以方便贵人们祭扫祖先。每到清明时节,山道便会挤满各家车轿,喧喧闹闹熙熙攘攘。 百多年过去了,卿贵们跟着都城迁往永宁,山道上的热闹却更甚当年。不过由奢华车轿换成了载满货物的骡车。 “……或被恶人逐,坠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注1】 温柔女声徐徐诵读着经文,寄托着心中的无限企望。盼望着祖先保佑亲人平安,盼望着菩萨保佑爱人顺利归来。 卯时三刻起,于先祖坟前跪诵《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九遍,每隔七日请得道高僧做一场法事。持续七七四十九日后,只要抱诚守真便能心想事成。 诵读完毕,范氏将整篇经文投入火盆。何颐费了好半天才抄好的成果瞬间化为灰烬。 这是何老太太所说的祈福方法。整个祈福过程中,由嫡妻诵读长子抄写的经书,每读完一遍必须得将经文焚化,这样才显得心诚。 何颐一直觉得,这肯定是老太太想出来折腾他们母子的歪招。 《普门品》共有两千多字,完整抄写一遍至少得半个时辰。这还是何颐经过多日抄写练习,才练出的最快速度。 南下途中他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抄这经书上。唯一的好处是,何颐用最短的时间,将前世与此生的笔迹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何颐抄的累,范氏诵读也不轻松。为防出错,她读得很慢,这便大大延长了时间。从每日太阳刚出来,一直到巳时,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多钟。跪在地上整整四个小时,即便是身体健壮者也吃不消。 太阳越来越高,铜盆里的冰块彻底化成了水,即便是躲在竹棚下也觉酷热难耐。将最后一页纸投入火盆,意味着今日的祈福已经完成了一半。 唐嬷嬷将范氏扶到凳子上坐下,蹲下身心疼的替对方揉着膝盖。少爷倒是劝过只在屋里诵经便好,但太太说这样心不诚,硬是每日都按时过来。 “下午还有一场法事,动静恐怕不会小。观棋不是说找着个读书的好地方,要不颐哥去那边待上一阵子?” [公众号@读文少女] 儿子终于走上正途,范氏心中自是无限欢喜。凡是妨碍到儿子读书的事情都要靠边站。原本每日的祈福她也不许对方跟着来,可儿子不放心她一个人,硬要陪着。 范氏只觉既欣慰又酸涩。欣慰是因着儿子终于懂事了;酸涩则是因为懂事的代价太大。 只盼这回祈福能起效,保佑夫君安然归来。 今日是祈福的第十四天,也是高僧做法事的时间。做法事他们不用到场,只需要下人在旁边看着便好。但他们的住处离祖坟并不远,即便关严门窗也拦不住喧闹声。 七天前何颐就体验过。锣鼓、铃铛、木鱼,再加上和尚诵经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的效果堪比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吵嚷。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看书。 观棋搭腔道:“是极是极。那地方叫做晓风亭,离着也不远,就在往栖玄寺去的小道上。小的昨日已去瞧过了,那亭子安静又凉爽,少爷一定喜欢。” 何颐只略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观棋的话何颐并不怀疑。这小子极善察言观色,短短几个月就摸清了他如今的喜好。并迅速调整伺候方式。 * 用完午膳稍稍歇息了片刻,何颐便带着观棋、洗砚两个小厮往晓风亭去了。两地相距约二里路,步行只需一盏茶不到的时间。路上三人尽量选树荫遮蔽处走,饶是如此仍然汗流浃背。 绕过一座小山坡,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台阶处。 台阶通往枕霞山最大的寺庙栖玄寺,替何家做法事的僧人便是来自这座寺庙。 这台阶是上山的旧路,还是栖玄寺建寺时修的。后来栖玄寺香火旺盛,再加上此路艰险又狭窄,便重新修了宽敞平坦的新路。乘坐马车就能直接抵达山门。 但有些居士和香客却觉得,从老路一步步攀登上去才显得心诚。因而此处不但没有荒废,反而随着栖玄寺的香火鼎盛更加热闹了。 亲自爬山定会有疲劳的时候,晓风亭便应运而生。这亭子不仅是香客们休息的场所,也是赏景的绝佳去处。 此刻正值炎炎盛夏,不论是多诚心的香客,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步行上山。上了台阶后再往前走几步路,便能看到一座凸出的山崖。崖上生了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树冠下是座八角飞檐的凉亭。亭子上头“晓风亭”三个字俊逸挺秀,仿佛将要随风飞去。 分卷阅读5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亭中石桌石凳俱全,附近无有一人,唯有习习清风和草木的清香。 何颐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爽!!” 观棋邀着功道:“这是我特意打探来的,一瞧见这地方,我就知道少爷您肯定喜欢。” 洗砚也觉得浑身舒坦:“怪不得你日日往外跑,我还当你玩野了心呢,看来是误会你了。”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我是见少爷被吵得没法静下心来,才特意寻的这地方。”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观棋与洗砚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对此何颐是乐见其成。这两个小厮,洗砚稳重内敛,何颐房中的事务都交由他管理。观棋则活泼外向,是对外沟通和打探八卦消息的好手。 跟来的天狼绕着亭子转了一圈,又在树根处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号。而后冲何颐“汪汪”叫了两声,表示:此地很安全,可以留下。 何颐笑着撸了把狗头:“辛苦你了,快去歇着吧。” 这狗如今已算是半大小伙,领地意识也越来越强。平日里除了他和三妹何锦绣谁都叫不动。只要他俩有一人出门,天狼必要紧紧跟着。如果兄妹俩同时离家但目的地不同,天狼又毫不犹豫的跟在何颐后边。惹得何锦绣很是吃了几天醋。 天狼舔了舔主人的手背,转身寻了个自认最凉快的地方趴下,伸出舌头呼哧呼哧直喘气。 “好了,把咱们的东西取出来吧。” 何颐带的是季常民送来的卷子,选了题目最简单的入学考试卷,从中挑出批注最多的两份。细细研读并记下批注中的内容后,这才取出自制的卷子,展开后开始答题。 府学入学卷上的题目与县试大致相同,但内容大大减少。有试帖诗一首,四书或五经文一篇,律赋一篇,规定在两个时辰内答完。 试帖诗对何颐并不难,只稍思索了下就写出一首,而后开始斟酌两篇文章。 或许是为了尽量接近科举考试,府学入学考的答题要求与县试亦是相同,全卷总字数不得多于七百字。 何颐前世学的是文科,教的同样也是文科,写作文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他觉得目前棘手的是七百字的字数限制。虽然他日常生活中不是话痨,但写起文章来很容易便洋洋洒洒写出一大篇,而且还爱好跑题。 如果只是自己写着玩就罢了,考试时还跑题怎么可能得高分? 何颐将题目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开始在纸上打草稿。确定没跑题且字数在规定的范围内,才将答案往卷子上抄。 整张卷子全部答完后,何颐才放下了笔。 这亭不愧晓风之名,一下午都没有觉得特别炎热。只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导致腰背坚硬,外加双眼有些酸涩。 何颐便捏双眼间的山根处,站起身将视线转向远处。前世读书太多又没注意保养,以致双眼八百多度近视,摘了眼镜就变成睁眼瞎。如今这身体他可要好好保护了。 此处地势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起伏的山岭苍翠欲滴,山岭间横亘着一条河流,将这片山区一分为二。 这景色应当是极养眼的,何颐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选自《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第24章 第 24 章 不远处的河中,高大的货船缓缓驶过。从船行速度,和船舷吃水深度可以推测出,船上运载的货物数量绝对不少。 这条河名叫胥河,宽度仅约二十多米,按常理推断水深亦不会很深,应当是走不了这中载货量的船的。但那河中不仅正有满载的货船行使,而且数量并不少,只一会儿何颐便看到三条满载的船驶了过去。 何颐又想起几日前看到的景象,心中疑窦重生。 进山途中他们遇到许多装满的骡车。奇怪的是,枕霞山外就有官道,宽阔平坦且路程更近。这些运货商人为什么不走官道,反而选择这弯弯曲曲的山路? 而且,胥河在枕霞山外的流段中只有渔船,并为见到货船。难道骡车上的货物都是河中这些货船上来的? 见何颐已经忙完,观棋取出带来的瓜果,用木刀切成小片,递了一份给自家少爷。 “少爷,吃块瓜解解渴吧。” 何颐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人家怎么做生意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接过西瓜正要咬,天狼 分卷阅读5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却蹭了过来,尾巴用力摇着,可怜巴巴的盯着主人手中鲜嫩多汁的西瓜。 何颐只好将西瓜放在地上:“行吧,先给你吃。” 天狼“汪”了一声表示感谢,垂下头去啃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 洗砚瞧了瞧地影子长度,估摸了个时间:“应当已过了酉时了。” 他们出来时午时刚过,看来写着卷子用了至少两个半时辰,有点长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答题,多训练几次应当就能提高速度了。 经过一下午凉风的吹熏,西瓜也是凉浸浸的。何颐咬了口瓜,只觉得甘美多汁。 “少爷,这卷子要收起来吗?”洗砚指指石桌上刚刚写完的卷子,眼中透着询问。 何颐停下咀嚼的动作,他竟忘了最要的事情。虽然做了入学考的卷子,但没人帮他批阅啊。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改卷吧。那能改出个啥? 何颐有些忧愁的咬了口瓜,自己一个人闭门造车肯定是没法提高的。但是这山里头又到哪儿去找个帮他改卷的人呢? 何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一旁啃瓜的天狼停下动作,冲着山道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很快亭外的山道上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现在日头开始西落,是胥河上开始忙碌的时候。晓风亭位置极佳,正是观测的好地方。”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打扮富贵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岁。落后半步的位置是个穿文士衫的中年男子,不论面容还是说话语气都极为恭敬。另一侧则是个身姿矫健的壮汉。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对方显然不是来进香的。听那话中的意思,倒像是冲着胥河而来。 思索间,那三人已经到了亭子外头。 数目相对。 新来的人显然没料到亭中已然有人。其中那名护卫顿时露出警惕之色,往前一步挡住那名青年,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何颐不由眉头一皱,不速之客分明是对方,却摆出这样一幅姿态。 观棋洗砚两个见此也聚到何颐身边,戒备的的盯着亭外的三人。 天狼窜道何颐身前,前半身伏趴在地,后腿上的肌肉紧紧绷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气氛瞬间紧张,仿佛只要一言不合双方就会开打。 片刻后,中年文士往前迈了一步,拍了拍那护卫的肩膀,面上挂着友好的笑,主动自我介绍。 “在家姓韩,乃是升州人士……” 原来这中年男子姓韩名自如,是升州城中一位教书先生,后头那位年轻人则是韩自如从永宁来的好友,姓梁。 何颐只觉得“韩自如”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忘了是在哪听过,或是见过。 知道何颐是理国公府的人后,韩自如面上笑容更大。 “我刚才还与梁老弟说,这晓风亭位置极佳,是纳凉赏景的好去处。不想何小友竟抢先我们一步,何小友也是来纳凉的吗?” 何颐点点头:“因家中正在祈福办法事,学生觉得太过喧闹,无法静下心来。又听说这晓风亭景美且凉爽,便带了书册过来读书。” 听韩自如的说话语气,仿佛他才是这三人中做主的那个。但他先前看的清楚,分明是那个姓梁的年轻人地位更高。 梁姓青年安慰道:“广威将军忠心耿耿,定能安然归来。你当好好用功读书,待将来为朝廷尽忠。” 何颐拱手道谢:“那就承梁兄您的贵言了。” 刚才听到自己说是何家人时,不仅是韩自如。这位梁先生面色亦是明显缓和下来,那护卫更是直接收起了戒备之色。 可何颐并未从记忆中找到何家交好的亲友中有哪家姓梁,甚至永宁城中也没有梁姓的大户人家。对方显然隐藏了真实身份。 见何颐的视线不停往梁姓青年身上瞟,韩自如忽然道:“何小友是府学的学生?” 何颐将视线转了过去,便看到对方手中正拿着季常民借给他的府学卷子。 想到对方教书先生的身份,何颐心中一喜。真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便恭敬道:“说来惭愧,学生虽心中向往,但目前还没能进入府学。” 何颐将自己请季常民帮忙,却被季德岳要求考核的事情说了出来。 “学生知晓往日行事荒唐,以至于荒废了学业。”何颐面上带着懊恼与自责,“前些日子家中突遭变故, 分卷阅读5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学生幡然醒悟,深觉不能再糊涂度日。又听说升州府学治学严谨,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学堂,心中无限向往。只盼望着能够顺利入府学读书,不负父亲的期望。” 韩自如显然是以梁姓青年为主,而刚才梁姓青年让他好好读书。如果他开口请教想必不会被拒绝。 “下月便要接受季司业的考验,可学生上山前考虑不周,竟未请一位先生随行,以便为学生解惑……” 韩自如哈哈笑道:“这有何难,我便是在思贤堂中教学的。” 能在思贤堂教学的至少也是个举人,何颐喜出望外,深深一揖:“求先生指教。” 韩自如捻着胡须,含笑道:“好说好说。”又指了石桌上墨迹尚新的卷子,问道:“这卷子可是你写的?” 何颐不好意思道:“只是胡乱写的罢了。学生也是第一次写这种文章,又无可请教之人,也不知究竟如何。” “那我便帮你瞧上一瞧吧。”说着便要伸手去卷子,不想却被“汪”的威胁了一声。 “天狼!莫要胡闹。”何颐安抚性的的摸摸狗脑袋,“这几位先生并无恶意。” 天狼伸出鼻子在韩自如身上嗅了嗅,放松下紧张的肌肉。却没有远离,而是紧紧挨在何颐的脚边趴着。 来人由敌化友,且帮着自家少爷批阅卷子,观棋觉得需要感谢对方一番。但这里荒郊野外的除了自带的瓜也没别的了,便将刚切好的瓜取了几片。 韩自如正在看卷子,观棋将瓜轻轻放下没有出声,又转向另两人。 “天气炎热,您二位刚从外边进来,不如吃块瓜解解渴吧。” 没想到那护卫听了这话却“蹭”的站了起来。腰间的利刃微动,露出一线寒光,眼神中射出极为警惕的神色。 天狼再次察觉到危险,目露凶光,尖利的犬牙也露了出来。 观棋僵在原地:只是请你们吃块瓜而已,用得着如此吗? 梁姓青年拍了拍护卫的手臂,朝何颐露出歉意的笑:“我这护卫先前遇到过一些事,故而反应有些大。” 何颐心道:这得是遇到什么事,才会用看□□的眼神盯着两块西瓜? 不过也再次确认,这姓梁的的确不是寻常人。 “这倒是我这小厮行事不周了。” 被行事不周的观棋有些委屈,但也知道这种场面不是他该插嘴的时候,便仍笑着将那两块瓜放下。 那护卫收起刀,沉默的回到自家主子身后。 天狼却没再趴下去,紧紧盯着那肌肉健硕护卫。只要对方有丁点动作便从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何颐抚摸了好一会儿狗头,才将它给安抚下去。 “你这卷子若只为进府学倒是可以,但若想从季司业手上得个优,就有点难了。” 何颐早料到会如此,虚心请教道:“请韩先生指教。” 韩自如取过桌上的笔,将其中一处圈出来。 “若我未曾猜错,这一处你原本并非要如此表述。而是因为看了例卷上的批语后,生生改成了这样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何颐深觉佩服。 先前他仔细研读了那些过了府学的卷子,便在答题时尽量往类似的风格上去靠。 “入学卷上的文章大多四平八稳,但季司业最爱的却是文风飘逸观点新奇者。”韩自如指着那几份例卷说道,“这些考生为了顺利进入府学,便会尽量将文风往下压,不求最好只为最稳。” 何颐心道:难怪这些入学考卷上并无“优”字,原来不是季德岳所喜欢的。 “你这两篇文章比例卷更甚。稳重的过于刻意,便显得文章毫无过人之处。” 韩自如一番话使得何颐豁然开朗,原来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度。看来必须尽快找个先生教导。 如果这位韩先生能帮忙就最好了,毕竟对方本就是府学先生,不仅教书经验丰富,而且对季德岳有一定的了解。何颐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仿佛察觉到了何颐目光中的渴望,韩自如笑道:“我这段日子就住在栖玄寺中,你平日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何颐大喜过望:“那真是太感谢韩先生您了。” 韩自如捻须笑道:“早晚都是府学的学生,我不过是提早教你几日罢了。” 第25章 第 25 章 栖玄 分卷阅读5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寺始建于前朝,原本不过是个很小的荒山野寺。 当年大宁太|祖皇帝起兵造反,被前朝末帝派兵追杀,在逃命时太|祖皇帝得到当时栖玄寺的住持帮助。后来□□夺得天下前来还愿,栖玄寺的名声这才越来越大。 如今正值盛夏,百姓们大多呆在家中,如非要事甚少出门。 但栖玄寺毕竟名声在外,即便骄阳似火也无法挡住所有的香客,韩自如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那日与韩自如约定好后,何颐每隔两日便会带着写好的文章来寺中向韩自如请教。对方每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何颐很是感激。 韩自如自称是代替母亲前来还愿的,但何颐去过好几次,并未见其做过任何有关还愿的举动。每日只如借读的学子般看看书写写字,闲了与寺里的老和尚论一番禅。 而那对姓梁的主仆除了第一次见面,便再也没见过了。他曾旁交侧击的问过韩自如,被告知‘梁老弟家中有急事已经回了永宁’。 这借口很没有诚意,但通过韩自如面上的表情便可知道,梁姓青年的事不是他该打听的。不过何颐却在脑中对照排除了一番,那位梁姓青年的身份何颐心里也有了个大致的推测。 何颐边走边思索着今日得到的指教。他前世是文学专业,在写文章这一块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前世的文化圈极为宽容,加上社会开放发达。何颐在写文章时常会不自觉带入前世的观点,这些过于超前的观念古人往往难以理解,更不愿接受。也是因为这一点,他在写文章时会尽量去避免,最终导致了韩自如所说的“稳重的太过刻意”的毛病。 经过韩自如这段时间的教导,何颐已经知道。虽然他的观念看似不容于这个时空,但若是用大宁本土人的立场去表达,即便文章中有许多超前观念,也不是完全无法被接受。 如今他需要努力的重点,是学着将自己当成大宁原住民,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想问题,尤其是在作文章的时候。毕竟他的目标是考科举入官场。 “少爷,我刚才好像看到王家三舅老爷了。” 何颐没太在意:“看到便看到了,枕霞山在升州和瑞阳交界处,或许他也是来上香的吧。” 王家三舅老爷名叫王谦,是大太太王氏的亲弟弟。首辅王驰共有三子二女,王谦是兄弟中最有天分的,早早就中了进士。但他却一直未入仕途,而是留在老家瑞阳教书,如今正在兰贤书院做山长。 四房刚到升州时便派了人去瑞阳。观棋便是跟着去送礼的人之一,认得王谦倒也正常。 王氏投毒之事在何王两家并不是秘密,但毕竟明面上没有给王氏定罪。何王两家仍然是姻亲关系,这些面子上的礼数是必不能少的,何颐不想才刚一来江南就落人口实。 “可我看三舅老爷的打扮似乎与平日迥然不同,好像……好像又不是三舅老爷。”观棋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王谦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他们刚到升州没几天便听说了对方的名声。听说王山长相貌英俊为人风雅,坊间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对其芳心暗许。 观棋向来记性好,尤其是对人的容貌,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王谦的变化竟大到连观棋都不敢认?何颐被引起了兴趣:“如何不一样?” 观棋正要描绘一番,瞧到山门走出来的人后又闭了嘴,用眼神示意何颐看后头。 只见栖玄寺的大门处,一群壮仆簇拥着个英俊男子走了出来。但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不是这名男子的容貌。而是他那身充满暴发户气质的打扮。 只见他穿了件大红洒金的外衫,腰部左右两边挂满了荷包、玉佩等饰物。头上戴的帽子正中镶着块成色上好的祖母绿。十根手指中八根带着金、玉制的戒指,剩下的两根大拇指则各套了只扳指。右手摇着的泥金扇上写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商人一般。 何颐抬手挡住脸,觉得眼睛有些疼。 “你确定这是王谦?” 正好那群人经过何颐主仆跟前,那疑似王谦的暴发户上上下下扫视着何家主仆,视线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何颐瞅瞅自己穿的素纱单衫,和两个小厮身上的棉麻做的短褂。夏天不是就该这样穿吗? 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不善,天狼窜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暴发富被吓得退后一步,旁边的壮仆忙围上来护着。有了武力撑腰,暴发户收起眼神中的忌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高高昂着头离开了。 风中飘来一句“村野莽汉!” 何 分卷阅读5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颐:“……” 洗砚道:“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如此嚣张跋扈且目中无人的暴发户,怎么可能是名满江南的大才子王谦? 观棋也不敢确定了,他记得王家三舅老爷是个温文尔雅浑身书卷气的读书人。刚走过去这个浑身的铜臭味离着三丈外都能闻到,两人除了那张脸外毫无相似之处。 “难道真是我认错?” 不远处,暴发户钻进了马车,车夫将鞭子一甩,马儿便小跑起来。 “没错!就是王家三舅老爷!那个脸上涨了痦子的车夫我在王家见过!!” 何颐心头浮起疑惑,以观棋对人脸的卓绝记忆力,绝不可能连续记错两次。但如果王谦来栖玄寺是进香,又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幅模样? 王谦抑或说是王家,是否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走,跟上去看看。” 王家马车如其他进香的普通马车一般徐徐前行。就在何颐几乎要觉得,打扮成暴发户只是王谦的特殊癖好时。前头的马车忽然拐了个弯,往另一条方向相反的路驶去,速度也开始加快。 这条路却是往山里头去的。 果然有问题! 好在这条路上并非人迹罕至,同行的还有许多骡马拉的大车,不过却都是空着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山道上前行着,中间隔着三二辆骡车,因而王家人并未发现被跟踪了。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出现一处用粗大木料和山石建造的,关隘样的建筑。关隘处有健壮男子正在查验过往的车马,只有车上插了旗子的才放行。 只有王家的马车,未经任何查验便恭恭敬敬的放了进去。 何颐摸了摸天狼的脑袋,指着前方正在接受查验的骡车道:“帮我将那面旗子取过来。” 天狼会意,跳下马车沿着灌木丛潜了过去。 很快关隘处传来骚动:“哎呀,有狼!快跑!” “狼要吃人啦!” “慌什么,那是狗不是狼!” “排好排好,未经查验不得出入!” 何颐从天狼口中取下旗子,夸道:“乖孩子。” 果然,见了何家车上的旗子后关隘守卫直接便放他们进了门。 再往前行了段距离后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令何颐不由得瞪大眼。 何颐惊诧的看着面前的景象,若不是周围群山环绕,他差点怀疑到了山外的小镇。 这是一处面积极大的山坳,正中间是一大片水域,看水流走向应当是流经枕霞山的胥河。 山坳正中间原本的河道被扩宽了不知多少倍。水面上停满了载货的商船,民夫们正热火朝天的卸着货。卸完一条,那船便立马驶离码头,将位置让给后面的船只。 卸下来的货物有些被运往后头的仓库,另一些则直接运到骡车上,装满后便立即被运走。 围着码头建有饭铺、酒楼、客栈……配置甚至比外头寻常镇子都齐全,何颐甚至看到一座不大的青楼! 王家的车正停在一座酒楼外。 何颐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大堂里没瞧见王家人,何颐往二楼走去。一般酒楼第二层都是设置成雅间,这里应当也是如此。 一上楼便看到王家那几个壮仆正守在一处门外。何颐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去。那壮仆便盯了过来。 “这位爷,雅间已经满客了。”跑堂小二以为是走错地方的食客,“您若不介意可在楼下大堂用膳,咱们楼里的菜品都是一样的。” 何颐扫了眼不住往自己这边看的壮仆,从善如流道:“既然雅间满了,那我们就去下头吧。” 他倒要看看王谦到底在见什么人,又在做什么隐秘事! 此时已过了酉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主仆三人叫了几个小菜边吃边等。 这酒楼的位置极佳,恰好能看清楚最近一座码头。只他们吃饭这段时间,码头上的民夫已经为三条货船卸完了货。 之前他特意数了下,这一处山坳有同样的码头十来座,若是不间歇的话,一个时辰能卸完一百二十船。与江宁港也不遑多让!而此处竟设有如江宁港一般收税检查的人员。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处私人设置的关卡。何颐不由咂舌,江宁港可是大宁第一内陆港,每年收上去的税不是一个小数目,朝廷一向极为关注江宁港的运营。竟有人从 分卷阅读5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江宁港口中夺食,胆子可真不小! 桌上的饭菜已经用毕,夜幕开始降临。外边点起了火把,照的码头四周亮如白昼。竟是一副连夜干活的架势。 “少爷,咱们若是再不回去,太太和少奶奶要担心了。” 何颐有些迟疑,或许丈夫失踪的事导致,范氏如今对他极为关注。只稍回去晚一会儿就急的和什么似的。 正犹豫不决,忽然肩头被拍了一巴掌:“嘿!颐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啦,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抛弃我。 老春已经决定啦,10.1前所有订阅并留言的小天使都,全有红包赠送哦。 爱你们(づ ̄3 ̄)づ 第26章 第 26 章 非常抱歉,自此章开始为vip章节。请登陆阅读后续精彩内容 说话的声音声线醇厚且自然饱满, 语气略带了些不令人反感的夸张,令人一听就觉得心情愉悦。 “贺邦表兄,您怎么也在这儿?” 面前人身材微胖, 圆圆的脸上总像带着笑一般。此人是何老太太的侄孙、冯家家主的嫡长子冯贺邦。 而冯贺邦身边站着的正是伪装成暴发户的王谦。此时对方仍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表情, 仿佛不屑与何颐说话般。 何颐心道:这演的也太过了点。 暴发户之所以能成为暴发户, 必须要有卓绝的观察力。他明显与冯家下一代家主交好,一个暴发户商人却仍用看贱民的表情看他, 也不怕得罪了冯贺邦。 “我也是第一次来……”冯贺邦瞧了眼身旁的王谦, 见其没有与何颐厮见的意思。又想到对方所说的特殊癖好, 便笑着道, “我是受了这位钱老板邀请, 过来谈生意的。” “是何生意?”何颐露出个略羞愧的表情,“表兄您知道的,我与母亲才刚到升州,带的盘缠并不十分多。再加上我与母亲身子都不太爽利,小弟也不想坐吃山空。听说这野桅渡机会多,便想着过来瞧瞧。” 王氏下毒害人的事, 冯贺邦作为冯家下代家主自是知晓的。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眼王谦,为难道:“这生意却不太方便颐哥儿参与。” 见何颐面露失望, 忙又道:“不过我手上有另一桩生意。虽赚的不多但胜在稳妥, 若是颐哥儿想要, 哥哥可让给你。” 何颐并不怀疑冯贺邦在说客套话。或许是受了何老太太托付的原因,冯家对四房颇为照顾。虽然才来升州两个月,已派人去过何家好几趟。每次这位表兄都会随行, 将地主之谊尽到了极处。 何颐也因此摸清了对方的性格脾气。义气、豪爽同时粗中有细,唯一的缺点是对熟悉的亲友太容易相信。 只看这山坳里的规模便可得知,这里的行为绝对违反了大宁律法。 主动邀请冯家谈生意,自己却打扮的与平日的完全不同。不论王谦找冯贺邦谈的是什么,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至少也有个偷税漏税的罪名。 “我与钱老板还有些事要做,颐哥儿若不急着走可稍等片刻,待哥哥回来后请你喝酒。” “多谢表兄,不过还是不了。”何颐笑着拒绝,“小弟如今不便饮酒,况且天色已晚,母亲还在等我回去。” 看冯贺邦的表情,对这桩生意是极为满意的,肯定也知道此处的生意大多涉及违法。他若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不但无法阻止冯贺邦参与,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两方人马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镳,洗砚将马车赶了过来,冯王二人则往码头的方向而去。 瞧着两人的背影,何颐眉头皱了起来。 远处一个码头管事模样的人,满脸谄媚一路小跑着迎上冯王二人。 想起关隘处守卫也对王谦恭敬有加,何颐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地方不会是王家整出来的吧。 刚才在大堂里,通过周围客人的交谈何颐得到一些信息。野桅渡原本只是一个极小的渡口。由于江宁港收税太重,导致一些小商家不堪忍受,便选择从长江的支流之一胥河登陆而后从枕霞山将货物运出,以逃避交税。 大约七年前,某位背景显赫的豪门看中了这一处。清挖胥河水道,又扩宽了野桅渡,还设下了朝廷税关一般的机构。竟是在这深山中的野桅渡做起了土皇帝。 大宁 分卷阅读5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虽然商业发达,但朝廷收的税却也不低。 建国初年,太|祖总结前朝灭亡的原因,对商户采取分级收税制度。与民生密切相关之物,如粮、茶、盐等,二十税一;非生活必须品则十税一。以此内推,根据与百姓生存关系的亲密度将商品分级,税率逐级递增。 商户在售卖商品时,必须持有官府盖了印鉴的凭证,这印鉴便是由税官所盖。若无印鉴便会被视为走私,轻则罚银重则坐牢。 这其中需要打通的关节何止一两个。只印鉴这一点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据那些人说,这野桅渡收的银子只有江宁港的一半。但这其中不仅包含在大运河行驶的过路费,还包含了商税。从野桅渡出去,便不用再交一遍商税了。 商人逐利,有这等好处自是蜂拥而至。 按时间来算,七年前正是王驰成为内阁辅臣的时候。没想到平日总是以清廉自诩的王首辅,背地里也不过是只巨贪。 但王谦找冯贺邦又是为的什么呢?何颐有些无法理解,王家已在此经营了数年,为何在这个时候找别人来分享财富? 今日是初八,头顶的月亮只有半圆。好在山道上骡车不少,又都配了健壮的护卫。故而虽然是在山里走夜路,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路边的山林草丛里,夜莺和昆虫的鸣叫相映成辉,衬托的山间更加寂静。 忽然,天狼警觉的竖起耳朵,不知发现了什么猛地从车里窜了出去。 何颐醒过神时车里已经没了天狼的踪迹。路边灌木丛传出男人的哀嚎,和野兽搏斗的声音。 “快去看看!” 观棋洗砚二人忙下了车,昏暗月色下四个身影纠缠在一起。旁边运货的骡车停了下来,跟着的护卫们手中握紧兵器,神情警惕的盯着四周。 何颐心中闪现无数可能,天狼除非察觉到危险,否则绝不会主动攻击。是什么人潜伏在那里?会是冲着他来的吗?抑或是打算劫道的土匪? 两个小厮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天狼给制住。又从灌木里抓出与天狼搏斗的男子。 昏暗的月色下,男子蜷缩在路边的草丛中。他捂住手臂,口中发出痛苦的□□。显然天狼刚才正咬在那一处。 有人送了灯笼过来,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也照亮了地上那人。只见其胡子拉渣蓬头垢面,更看不出相貌如何。瘦骨嶙峋的身板上挂了几片破布,看着就如同野人一般。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劫道的土匪。 天狼挣脱两个小厮的钳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钻进灌木丛。很快便叼出一只血淋淋的兔子,将死兔子丢在地上后,复又叼出一根尖锐的木头。 所以,应当是这野人在灌木后宰杀兔子,却被天狼给当成了危险源。这下误会可大了。 何颐顾不上责备天狼,忙道:“快将他抬上来,我们掉头回去。” 野桅渡各种场所齐全,想必不缺医馆。这人刚被天狼咬了,整条手臂都鲜血淋漓的,必须得尽快处理。 骡车的护卫们见事情暂时有了解决,纷纷转身离去。虽然他们人多,但夜间赶路的安全性仍然不高。必须得尽快将货物运走,若真遇上劫道的,导致货物有了损失,就不是他们赔得起的了。 那野人不知是疼晕了还是如何,搬动身体这么大的动作也未有多大的反应。 何颐心里着急起来,此人如此瘦弱,体质必不会有多强壮。这么短的时间里流了这么多的血,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才好。 马车往之前的路行去。天狼应该是发现自己犯了错,悄没声息的趴在车厢里,静静看着洗砚为那人处置伤口。 不知是不是洗砚的动作过大,那野人被痛醒了过来。 “你们是谁!” 野人一个翻身躲进车厢角落,眼神警惕而戒备的盯着何颐主仆。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刚才我的狗将你咬伤了,必须得去医馆处置一番。” 何颐尽量放柔声音,散发出自己的善意。 没想到对方听了这话突然暴起,朝着车门的方向扑去,竟是要跳车。幸好观棋在外头赶车挡了下,何颐和洗砚连忙将对方拉回来车里。 外头是一段悬崖,如果真让他从快速行驶的马车跳下去,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很大概率会跌落悬崖,即便不死也是个重伤。为防再有跳车的举动,何颐只好将对方困在。 分卷阅读5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野人被困后反抗的极为激烈,简直如同癫狂了般,何颐与洗砚两人都险些按不住他。 “你被狗咬了,我们要送你去医馆看大夫。” 野人也不理,像濒死的野兽般挣扎着,口中嘶声裂肺骂着:“骗子!放开我!狗官!不得好死!” 夜色中,一辆马车在疾驰。 车中搏斗剧烈,不知是谁撞在了外侧的车厢上。山道虽平坦但亦有些石子,恰好车轮重重碾过一块凸起。马车一个倾斜,观棋只觉身子也跟着歪斜起来。 眼看着马车便要翻下山坡,观棋目眦欲裂用力勒住缰绳,将马儿往山壁一侧拉。又往马儿外侧的臀上抽了一鞭,马儿吃痛,往紧贴山壁那侧躲闪。 马车碰在山壁上,发出撞击和摩擦的声音,最后停了下来。观棋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 身后的车厢仍在摇晃,几步外的悬崖黑黝黝的往上吹着冷风。如此显然是没法继续往前走了,观棋掀开车帘,便看到野人如同与人生死搏斗一般。 想到正是因为此人差点害得他们跌落山崖,观棋心头火起,抡起拳头便捶了过去。 恶声恶气骂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识好歹?若非咬你的是我们理国公府的狗,我们少爷才不耐烦管你!” 挨了观棋极拳头那野人竟安静了下来。何颐悄悄松了口气,也不知这么瘦的身体哪来那么大的劲。也有可是自己的锻炼不够,手上没力。 “你真的是理国公府的少爷?”片刻后野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经过一番嘶吼,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可见刚才究竟用力多大的力气。 “是,我们是理国公府的人。你放心,今日的事错全在我们,何家一定会负责到底。” “是永宁何家那个理国公府吗?” 何颐与两个小厮对望一眼,觉得对方这话有些不正常。“是何家那个理国公公府,我们少爷是四房的五少爷,才从永宁搬回升州的。” 野人怔了半晌,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正当主仆三人一头雾水时,那人扑通跪了下来。 “少爷!” 27、第 27 章 ... 永宁内城。 傅景斓柳眉微微蹙, 捏着鼻子将鲜红的液体饮尽。虽然玄静说着里头已经加过了祛腥的药,但她仍觉十分恶心。 想到自己不得不喝这“药”的原因,傅景斓心中烦躁, 抬手便要将水晶杯丢出去。 “殿下!库房里只剩两只水晶杯了。” 提醒了这一句果然看到主子面上现出怒色, 秦喜胆战心惊的缩起脖子, 预备接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没想到傅景斓却未发怒,而是轻轻将剔透的杯子放回托盘。 秦喜心中松了口气, 公主殿下酷爱水晶, 却更爱水晶摔碎时的脆响。南边原本送来了整整五箱, 如今已只剩下两只杯子了。 侍女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傅景斓捻了棵梅子放入口中, 压下不断上涌的呕吐感:“那制水晶的方子还没未找到吗?” 别看她日常过得奢华, 全大宁最缺钱的恐怕就是她了。为了夺位大计,这些年公主府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往外花。那些个莽夫武将最是狡猾,口中说着忠君报国,实际上还不是嫌银子给的少了。只可惜西北那些守将,她花了多少银子才拉拢过来,只一件事便全折了进去! 水晶并不少见, 但品质好的水晶难得。若能如瓷、陶一般由人工造出来,她就不必为了银子而发愁了。 “回殿下的话, 南边府里传信说, 并未在陈家找到那制水晶的秘方。” “不是有个没死的么, 他竟也不知道?” 秦喜埋下头去,掩藏面上一丝喜悦:“徐长史说那人狡猾,一不小心被他给逃了出去, 如今已是找不着踪迹了。” “废物!” “正是如此呢,当初奴婢就说该恩威并施,日子久了饶是陈家骨头再硬也熬不住。可徐长史没耐心,一下便将陈家人给全杀了,如今还到哪儿去找那秘方。” 傅景斓斜晲了大太监一眼,她知道这阉人的心中所思所想。属下间的争斗她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只要未曾妨碍到自己的大计,且由他们斗去。 “行了,这事儿先放一 分卷阅读5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边。王谦有传消息过来吗?” 秦喜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整了整神色认真答道:“说是冯家已经意动,不日便能将他们拉入瓮中。” “傅梁那边呢?” “探子回报说已经去过枕霞山了。” 傅景斓满意的点点头:“王谦倒是不错,比他那个奸猾的爹堪用多了。” 秦喜没有搭话,对他们的拉拢王驰一直未同意也未拒绝,每回给的答复都似是而非。殿下为此很是恼火,他才不去触这个霉头。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傅景斓抚摸着脸颊,眉头微微蹙起:“秦喜,你说玄静配的那药真的有用吗?” 秦喜心中一惊,妙仙观的玄静道长可是他亲自推荐的,如果他配的药不但没有效果公主却喝了那么多……他岂不是要承受殿下的雷霆之怒? “这永葆青春的方子可是道门祖师传下的,玄静道长又是道门最正统传人,怎会无用呢。” “可我怎么觉得仿佛和先前并无多大差别?” “殿下,您又心急了不是?”秦喜面上带笑,“您这叫关心则乱,有没有效,单看玄静道长不就知道了?” 傅景斓一想也是,那玄静如今都八十多了,看上去却只有三十来岁。听说便是吃这秘方保持的,说明果真还是有用的。 * 枕霞山上,四房婆媳焦急的等待着。 唐嬷嬷急急进了屋来,刚踏进门就被林舜华一把抓住:“韩先生那边怎么说?” 范氏与一双龙凤胎也投过去期望的目光。 唐嬷嬷满头大汗顾不上擦:“韩先生说,少爷说今日要陪太太和奶奶用饭,故而申时三刻就已经离开了。” 从栖玄寺到四房如今的住处不过两刻钟路程,现在已是戌时末,整整两个多时辰,足够跑好几个来回了。 这么晚了儿子还没回来,深山老林的万一遇到什么野兽岂不危险?丈夫已经下落不明,如果儿子又出了事……范氏只觉眼前一黑,差点跌倒下去。 幸好林舜华见机快赶忙扶住了。 “母亲您别急,今日的月色这么好,夫君定是见猎心喜赏月赏的忘了时辰。” 林舜华朝唐嬷嬷使了个眼色,唐嬷嬷收到提示,忙道:“对对对,说不定他们正在晓风亭赏月呢,少爷最爱那亭子了,我这就派人过去瞧瞧。” 唐嬷嬷又疾步出了门,范氏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将龙凤胎紧紧搂在怀里。 何颀觉得有些热,但他更知道这时候母亲心里极为忧虑。他伸出手臂抱住范氏的腰:“娘您放心吧,观棋和洗砚都跟着呢,再不济还有天狼在呢。” 何锦绣挣了挣,没能脱离母亲的怀抱,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小脑袋探出来。 “对呢母亲。天狼最是护主,就连我碰五哥一下还要被它吼。若真有野兽,也是先被天狼给咬死掉。”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汪汪汪”的声音,狗叫声浑厚有力,众人一听便知是天狼。 “回来了!” 一屋子人喜出望外,赶忙迎出屋去。院子外头果然停着何颐常乘坐的马车。 身子挺拔的少年跳下车来。 “阿弥陀佛” 范氏才刚要放下心来便看到儿子身上全是血,吓得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院里顿时人仰马翻,好在唐嬷嬷处事老道。轰散了围成一团丫鬟仆妇,又将范氏抬去屋里榻上躺着,用凉水浸了帕子,拧干后为范氏擦了遍脸。很快范氏幽幽醒来,刚睁眼便是两串泪珠落了下来。 何颐赶快上前去,在范氏面前转了一圈,还拎起凳子举了两下,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母亲您看,我真没事儿。” 何颐拽拽外衫,因为着急范氏他还没来得及换。“这血是旁人的,天狼将那人咬伤了,这山上没有医馆,我只好将他带了回来。” 范氏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儿子面色红润身上的衣衫也完好无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看何颐仍举着凳子又急忙道:“快把凳子放下,别砸着自个儿了。” 将范氏安抚下来,何颐才有空去处理马征的事。马征便是被天狼当敌人攻击了的“野人”。他自称曾是何家的仆人,因为被冯仁嫉恨才被撵了出去。 分卷阅读6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何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将对方带了回来,让何春辨认一番。 由于担心冯仁杀人灭口,这回上山何春父子也跟了出来,被安置在外院一间屋子里。 何春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马征了。对方在山里躲了太久,缺衣少食的已经瘦的脱了形,再加上胡子拉渣衣衫褴褛。 何春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人,有点不太敢确认。 “你是……” “何春大叔!我是马征啊” 虽然对方声音嘶哑,但何春还是认了出来,大惊失色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你杀了陈家全家十七口,又从大牢逃了出去,正在被官府缉捕吗?” 马征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陈家人真不是我杀的!” 直到见了何春,确认何颐真的是四房的少爷,马征才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说来这马征也是个可怜人。他与父亲原本是何家琼玉阁的玉雕师傅,马氏父子手艺精湛,算是琼玉阁的一把手。 当年冯仁与何春争权夺利,马氏父子站在了何春一边。为了削弱何春的势力,冯仁用阴毒手段毁了马家父子的双手,使得二人在琼玉阁待不下去。 后来冯仁夺得老宅大管事的位置,又故意陷害马氏父子偷盗,将二人卖出去。马父又急又怒一病而亡,马征则被一户姓陈的人家买下。 陈家是烧瓷的匠人,家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窑厂。马征被毁了手没法继续雕刻,便全副身心投入学习烧瓷中去。他脑子灵活想法多,研究出了一些小技巧,不仅提高烧瓷的效率,在品质上也有一定的加强。陈家家主对其很是赏识,再加上只有一个女儿,便招了马征做上门女婿。 两年前,陈家意外获得了一张秘方,可如同制瓷一般炼制水晶。水晶并不如玛瑙翡翠一般价格昂贵,但若有品质上佳的亦有许多人追捧。 陈家得到的这张秘方,能将次品或碎裂的水晶烧融在一起,提炼出大体积的纯净水晶。炼制成功后,那批水晶果然卖了一大笔银子。 陈家欣喜若狂,正准备将家族产业从烧瓷转为烧水晶时。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景斓长公主府知道了秘方的存在。 公主府长史徐越派了人,屡次上门索要。 才刚被天降馅饼砸中,陈家如何舍得让出去,便推说没有秘方一事。 几次三番后徐越的人也不再上门,陈家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便放松了警惕。不料某天清晨,邻居发现陈家十几口人全部被杀。只有陈家的上门女婿马征逃过一劫。 理所当然的,马征被当做杀人犯抓了起来。升州百姓不知道的是,马征并没有被关进大牢,而是被送去了朱雀大街上的长公主府。 “他们觊觎制水晶的秘方,所以才杀了陈家全家!这是徐越对我严刑拷打时亲口承认了的。” 马征扑通一声跪下:“求少爷为我的家人伸冤报仇!” 何颐垂眸沉思了会儿,马征说的制水晶的方子显然是烧玻璃。玻璃与水晶从外表上来看并不容易分清,会将两者混淆也属正常。成本低廉却售价昂贵,这确实是个惹人觊觎的东西。 单凭马征一面之词无法判定真假。不过长公主傅景斓一直密谋夺取皇位,为达成目的少不了用金钱开道。知道眼皮子底下有这种赚大钱的法子,会轻易放过吗? 想知道马征是否说谎倒也不难。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制水晶的秘方……” 马征误会了何颐是要自己立马将秘方交出来。他本就是何家的奴仆且又报仇心切,脱口便将秘方给说了出来。 “陈家已经试过,确实能制成水晶。只是我尚有些手生,成功率并不非常高。只要少爷能帮陈家报仇,我愿再做何家的下人,专为少爷炼制水晶!” 何颐心中一动,他不是正在找一个赚钱的方法?眼前不就有个能暴利的好商机。 28、第 28 章 ... “我和你们说啊, 别看这位何家五少爷长得人模狗样儿,实际上品格顽劣无恶不作。当初在永宁就屡屡做恶,可怜何家老太太一大把年纪被气病了好几回。前段日子这何五少不知怎么发了疯, 竟将自家的大伯娘给告了。也是因此才惹恼了理国公, 被发配到老家。” 这是山脚下的一座茶寮。由于上山进香的百姓多, 枕霞山又常有运货的骡队出入,茶寮的生意很不错。大堂中甚至有对祖孙俩, 正弹着琵 分卷阅读6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琶咿咿呀呀的唱曲儿。 但此时茶寮里的众人并无听曲的心思, 全都聚集在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身周听八卦。 茶寮最里头用屏风隔出了一个笑空间, 何家人正坐在里头休息。他们已经结束了祈福, 今日正是下山回城的日子。 外面诋毁的话语一字不差全部传到屏风后头。 “我听说何家正大张旗鼓的找先生呢。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何少爷若是读了书明了理,应当就不会如此荒唐行事了。” “读书?嗐!你听他们胡扯,他哪是读书的料啊!我二伯在永宁住了好几年,对这事儿最是了解。为了这位何五爷读书的事,他们家是请遍了先生,每个都坚持不到一个月, 全说教不了让另请高明。将先生全都起跑后这小子还放了话,说‘谁让我读书就是刨了我的祖坟’, 你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回到升州老宅他就更没有了忌惮, 口上说要好好用功, 但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撵走了三位先生。” “我和你们说啊,听说这位何五少还有些特殊癖好……”外头的声音低下去。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群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猥琐。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被谈论的本人摇着扇子喝茶不说话。林舜华却已是气的俏脸通红, 她将桌子一拍:“哪有如此败坏别人名声的,且让我去与他们理论理论!” 何颐忙按住了她。相处这段时间,他对自己这位妻子的脾气也算有了些了解。别看她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温柔贤淑优雅大方,实际上精明强悍且又嫉恶如仇。真出去看了恐怕就不仅是理论,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吵起来了。 对方所说的是老百姓对纨绔们的固有印象,加上其中部分事确实是原身做下的。结合往常听到的传言,围观者者很容易会对方的话。 即便他们出去理论,又能说些什么?“我不是、我没有、这些都是假的”? 耸人听闻且吸引眼球的的“谣言”,与被传谣者的无趣解释放在一起。自然还是有趣的八卦更有谈资。至于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大家要的只是八卦而已。至于这八卦会不会毁了一个人的名声,与他们又有何干? 如果何家人理论时的语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被扣上‘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大帽子。 没想到何颐这边按下了林舜华,那边的何锦绣已经朝天狼发出了命令:“天狼!去咬那个坏蛋!” 天狼早就感受到了外头的恶意,只是碍于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乱动。得到何锦绣的命令立马“嗖”的一下冲出了屏风。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正讲的满口唾沫横飞,不料围着的人忽然惊呼着散开。不等反应过来,便看到一黑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大黑狗长得油光水滑身形健硕,双眼死死盯着“猎物”,口中的牙齿尖锐闪着寒光,瞧着便令人胆寒。 尖嘴猴腮者忙忙往后退去,不料太过慌张带翻了椅子,又被绊的摔倒在地。只觉一个重物压了下来,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原本围着听八卦的众人一哄而散,远远躲开了去,生怕自己也被恶犬咬到。 那人在地上翻滚惨叫着呼救,其同行的伙伴忙找来棍棒等物,想要瞅着机会驱打恶犬。 “莫打,莫打。” 随着稚嫩童声,两个小小的身影扑到翻滚的一人一狗的旁边。 何颀用看似很用力,实际并不大的力道拍了下天狼的脑袋:“天狼你怎么又吓人!” 何锦绣不情不愿的拉开天狼,口中说着何颀交代的话:“我家天狼平时不这样的。” 何颀朝地上人道:“这位大哥请见谅,我们家天狼平时很乖的。只有在遇上喜好造谣传谣的长舌妇才会如此,也不知大家今日是怎么了。” 地上那人燥的满面通红,当然知道这小儿是说他造谣传谣。 “不过您放心,天狼训练的极好,只是样子看着吓人,实际伤不着的。” 那人的同伴将尖嘴猴腮的男子扶起,仔细检查了一番。 果然,男子身上只有几处狗牙印,以及天狼的口水,便是油皮都一丝未破。先前那几声惨叫竟是被吓出来的。 “我就说不咬人吧。”何锦绣嘟囔着,其实她按她的想法真咬出血来才好呢,叫那些造谣者知道了疼痛才会心生忌惮。 那男子的同伴们见兄妹俩年纪小, 分卷阅读6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且衣着富贵彬彬有礼,知道附近定有家人长辈陪着。之所以不出来,显然是赞同兄妹俩的行为。 况且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又确实没有受伤,众人心中便起了退缩之意,随意支应了几句便收拾东西离开了茶寮。 两童一狗回到了屏风后头。天狼挣脱二主人何锦绣,蹭到主人腿边摇着尾巴,嗓子里发出哼哼唧唧亲昵的邀功声。 虽然对天狼的行为有些吃醋,何锦绣仍道:“这回天狼真的没伤着人,五哥您该赏它才是。” 平日里喂养训练天狼的都是何锦绣,何颐很少过问。这丫头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要给狗喂食生肉才能激发出它血脉中的野性。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天狼在遇到宰杀兔子的马征后将人给咬了。 这件事使得何颐心中警铃大作。犬类本就是由野兽驯服而来,天狼又有着狼的血脉。如果一直给它喂食生肉,只会令其性子越来越野。天狼每日在后院出入,万一哪天野性大发,宅子里又小的小弱的弱,恐怕是祸非福。 为了惩罚咬人一事,何颐将天狼每日三顿肉被减为一顿,且必须是煮熟的。又严令所有人不许再给它吃生肉。天狼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找着机会便哼哼唧唧的讨好求饶。 何颐摸摸狗脑袋,取出一块肉干。 “这回做的就很好,这种人只需吓唬吓唬便好,万万不能真将对方咬伤。” 天狼极有灵性,“汪”的声表示知道了,从主人手中叼过肉干,躲到桌子下头慢慢享用去了。 林舜华愤愤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败坏夫君的名声吗?” “照我说就该见一次打一次,打的多了他们知道疼,就不会乱传了。” 何颀对妹妹的话嗤之以鼻:“见一次打一次岂不是证实了谣言?你尽会瞎出馊主意。” “光说我的主意不好,你倒是想个不馊的主意啊。” 何颀皱着两条小眉毛思索起来:“要不咱们偷偷的将那些人套麻袋打一顿?这样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那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了,谣言还不是一样传……” 时人对名声看的重,尤其是读书人。若名声实在太差,传到科举考官耳中恐怕会影响到成绩,有时甚至连考场都没法进。 那些败坏何颐名声的人,句句不离忤逆长辈气病祖母,目的便是彻底毁掉何颐的名声。如果处处挨打不反击,他的名声早晚被毁的无法可救。 外头那对祖孙已经唱完了,正端着铜锣挨桌讨赏。转了一圈却没得到几个铜板,有个别汉子见那卖唱的女孩有几分姿色,竟用言语调戏起来。 祖孙俩只好躲开那些人,往别处讨赏去。 来到何家屏风这处,那年纪大的知道这是家不差钱的富户,面上极尽谄媚讨好:“各位老爷、少爷、太太、小姐万福,求您们赏些茶水钱。” 老者的背有些驼,他手中端了只铜锣,上头仅有十来枚铜钱。他腰深深伏下去,姿态极为谦恭。那名少女怀里抱着把破旧的琵琶,紧紧挨着祖父站着。两人身上衣衫已洗的发了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背上。 见祖孙俩形容可怜,林舜华便让取了一串铜钱放在铜锣上。 老者忙不迭的道谢,口中吉祥话不重样的往外冒。 祖孙俩正要退着离开,何颐忽然心中一动。 “老人家,且稍等片刻。” 没想到那老者却忽然抓紧了孙女的手,那少女面上也现出惊恐之色,显然曾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何颐无视两人的动作表情,问道:“往日我见各家茶楼都有说书的,许多茶客都爱听,老人家怎地不也说书?” 见不是打自己孙女的主意,老者放下了心,面上却现出愁苦的神色。 “三国和七侠五义那些小老儿也讲过的,但这些故事传了千百年,大家伙早就听腻了。若要讲出新意必要花钱请人重新润色。小老儿家贫,拿不出这笔钱,便只好带着孙女出来卖唱了。” 何颐奇道:“只有这些吗?我听着有许多才子佳人民间趣闻等等之类,倒是有许多人爱听。” 老者摇摇头:“这些都是专门请人写的呢,要价更贵。若没得允许便讲别人的故事,小老儿在这行就混不下去了。” 观棋听不下去了,提示道:“您可以将故事改改呀,人家叫张三您就叫李四,人家住在城东,您就 分卷阅读6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住在城南。大家不是都这样讲的么。” 老者摇摇头:“怎能如此,这不是坏了规矩么。” 看来这老头特别循规蹈矩遵守规则,即便穷困潦倒也不愿意“侵犯版权”。 “我这儿倒是有个故事,可以告诉老丈您。这故事保证没有任何人讲过,您若是学了去,升州城各家茶楼定会抢着让你去说书。” 老者不太敢信天上竟能掉这种馅饼下来,有些狐疑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何颐朝观棋示意了下。 观棋立马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终于能再次大显身手,观棋兴奋的搓着手,他指了指角落里偏僻的桌子。 “咱们且去那边坐坐,待我细细为您道来。” 老头将信将疑的跟了过去。 观棋先饮尽了一杯茶,而后才慢悠悠道:“且说京师永宁有一大户姓贺,贺家有两个儿子老大与老二,分别娶了姓王姓范两位儿媳……” 何锦绣挠挠头,语气中透着不解:“自己都快火烧眉毛了,五哥怎么还有心思官旁人的事?” 何颀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小大人一般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五哥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29、第 29 章 ... 金秋九月, 天气已彻底凉爽了起来。 升州城里处处飘着桂花的甜香,这其中又以府学为甚。或许是因乡试又被称为桂榜,府学中遍植桂树。 不过今年并非乡试之年, 故而桂树下并无志得意满的新科举子。唯有一高一矮两名少年正站在博远堂外头。 个头稍矮的是季常民, 他旁边那个风流温雅的少年叫做陆清庭, 两人已是多年好友。 季常民焦急的瞅着紧闭的大门,口中嘟囔着:“也不知道何颐考得如何了。” 陆清庭笑道:“常民你也太急了, 这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 师弟肯定还在奋笔疾书呢。” “哎”季常民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就不在祖父面前夸下海口了, 万一没能得到‘优’, 既耽误了何颐的入学时间,又连累韩教谕的名声,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在枕霞山那段日子,何颐与韩自如相处融洽。韩自如欣赏何颐的玲珑剔透一点就通,便收了他做弟子。而陆清庭也是韩自如的子弟之一。 陆清庭噗的笑了出来:“你就放心吧!老师不是说了,以师弟如今的水准, 得个优不过是信手拈来。” 季常民一想也是,祖父最是欣赏韩自如的文采。何颐能被他□□一个多月, 即便时间短连皮毛都没学到, 在入学考得个‘优’估摸着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 季常民呸呸呸连吐几口口水,双手合十朝南拜了两下:“童言无忌菩萨莫怪。” 陆清庭:“……”你都多大了还童言无忌? 升州府学本是太|祖太宗朝的国子监,后来都城迁往永宁, 升州的国子监便被改作了府学。 但升州毕竟还是留都,府学也与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 别处府学的设置是:正七品博士一名,从八品教谕两名,学正、助教若干人。 而升州府学中,职位最高的是正五品司业一人,又有博士四人、教谕八人。这些有品级的人员配置是朝廷规定死了的,不可超过亦不可缺失。其余学正、助教等,可根据需求随时增补。 何颐有些忐忑的站在书案前。今日是他接受季德岳考验的时间,一大早他便来了府学。 这一场本就是为他特设。因而不但考试地点,就连监考官也与旁人不同。是在府学地位最高的博远堂内班,由府学的校长、司业季德岳亲自监考。 答题时何颐倒不紧张,毕竟是从前世大小考、中高考等等千百场考试中杀出来的。便是神经再容易紧张也麻木了。 何颐的紧张,是从季德岳要求自己站在书案前,亲眼看着他改卷子时开始的。 等待的滋味最难捱,尤其结果就在面前人一念之间。即便何颐原本计划着一次不行明年再来,也无法安抚下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心脏。 和前世的教室有些类似,府学讲堂的最前方亦有一处高出平地的台阶。台阶上放着书案,先生们若是累了可以坐在书案后讲课。 由于位置高出一截,坐在书案后能 分卷阅读6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把讲堂中所有角落的动静尽收眼底。 何颐此时就站在这台阶下头。季德岳抬眼能看到他的所有动作,但他即便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对方在卷子上写了啥。只能通过对方含笑点头的表情猜测,自己应当是能通过的。 何颐心中正要松一口气,书案后头季德岳却蹙起了眉毛。何颐一颗心便又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直跳。 终于,季德岳将视线转向讲台前的少年。他细细的看着,眸中带有一丝探究。何颐有些纳闷,不过是张卷子,对方怎么出现这种表情?不会是他写了不该写的东西了吧。 良久之后,季德岳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听韩教谕说,他已经收你为徒了?” 季德岳口中的‘收徒’并非是在讲堂中接受传课那种,而是如何父子一般、甚至比父子更亲近的关系。 在官场上,父子间都有可能政见不同,甚至处于对立立场。但师徒却不会如此,两者政治立场完全一致,不论何时都需共同进退。若有学生与老师政治立场相反,是要被所有读书人戳脊梁骨骂叛徒的。 韩自如是思贤堂内班的教谕,举人出身。对方主动要收他为徒何颐自是欢喜的,他如今连县学都还未考过,韩自如愿意收便说明非常看好他。有个举人做老师,不仅在学识和经验上有优势,也更容易接触到举人那一阶层的人脉。 何颐恭敬答道:“是的。” “这小子倒是狡猾,遇着好苗子也不与我留着,忙不迭就自己私吞了。” “……” 虽然“私吞”这个词有些奇怪,但何颐也放下了心。季德岳既然这样讲,便说明自己的考试是通过了。 果然,随后季德岳便将他的卷子还了回来。看到卷首上鲜红的“优”字,何颐彻底放下了心。 “若非知道你果真出身理国公府,且这卷子又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写就。我还真以为这是哪位寒门学子的答卷呢。” 何颐笑了下,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今日考的四书文是孟子中的一句话“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问的是为何同一片土地,耕地面积未变,前朝收得的田赋却只有本朝的三分之一。 前世社会对于封建王朝有过许多研究,何颐自然也阅读过,知道土地兼并是许多王朝灭亡的原因之一。便根据前世的研究,用大宁人的立场简单阐述了番。 “卷子你自己收着吧。莫给旁人看到了,否则怕是会对你今后的前途有碍。” 何颐心中一紧,细想季德岳的担忧也在理。他答卷上的内容涉及到大地主阶级,也就是如今的权贵们的利益,若被这些人得知定会对他心生警惕。难怪刚才季德岳会说出怀疑他是寒门学子的话。 何颐不由一揖到底:“多谢司业大人厚爱。” 季德岳如此不仅保护了初出茅庐的他,免去了他将来走上政途后,可能会因此而引来的敌视。同时也暗示了季德岳自己的政治立场。 季德岳含笑受了这一礼:“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有常民在,想必你对府学也有了一定了解。那便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就进来读书吧。” “是。司业大人。” {读文少女 盗文必究}  虽只是一场小考验,但能顺利通过还是令人愉悦的。何颐步出讲堂,只觉得天更蓝花更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才刚走出博远堂的大门,就看到季常民与陆清庭正守在外头。 瞧到何颐手中的卷子,季常民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即便没法得优,至少也能通过考核啊!怎么竟让你把卷子给带出来了!” 按照府学的规矩,凡是通过入学考的学子,所有卷子都会收入典簿厅存档。只有那些落档的、以及从府学肄业的,才能将卷子取走。 陆清庭面上也难掩惊讶,师弟将卷子给带了出来,总不会是没考上吧! 季常民满脸懊恼:“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祖父故意提高要求,我去与祖父说理去。” 何颐忙拉住对方:“别去,我考过了。” 见季常民不信,他将卷子掀开一角,露出那个朱红色的“优”字。 “季司业处事公道,怎会因私情就变换入学标准。你个做孙子的居然不相信自己的祖父?” 季常民抢过卷子,仔细看了又看果然是祖父的熟悉笔迹,这才笑逐颜开。“你不 分卷阅读6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知道,祖父最爱折腾我了。况且前日我才刚偷喝了祖父的酒,万一他恼了拿何兄开刀呢?” “不过为啥你这卷子竟被带了出来?” “季司业说我这卷子不便存在府学,让我带回家自己留着。” 季常民已经将卷子展开阅读,陆清庭也凑过去看了眼。两人都是心思敏慧者,只看一遍就明白了季德岳为什么会那样说。 季常民将卷子叠起来,重新塞回何颐怀中:“还是你自己收着吧,这文章里头的论点恐怕只有圣上能容得下了。” 说着转头看向陆清庭:“你刚才瞧见什么了?” 陆清庭一脸茫然回望:“你在说啥?咱们不是在赏桂花么,我觉得今年的桂花格外香。” 季常民深吸口气,陶醉的点点头:“确实如此,明日我便叫人摇些下来酿制桂花蜜,我家夫人最爱这个了。” “好主意!记得分我一罐,我妹子也喜欢这个。师弟,你家妹子可喜欢吃蜜?” 何颐被两人逗笑了。之前他总觉得陆清庭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与季常民的逗比性格完全不一样。原本还纳闷这两人怎么会成为好友。如今他算是知道了,原来陆清庭的性格中也隐藏着逗比的一面。 “何兄不仅通过考验还得了‘优’,这样的好消息必要多让大家都知道才好。” “我早就在天香楼定了上好的席面,就等何兄您出来了。” 何颐:“……”你们可真有信心,还没考就知道我一定能通过。 * 何府后街上的五进宅院里,冯仁背着手在屋里转圈。 “老爷,您转的奴家头都快晕了。” 雪梅娇声娇气的抱怨着。她知道老爷是为了查账的事烦恼,但五少爷不是没查出来不对么。这难道不是好事?怎么老爷反而日渐焦躁起来? 雪梅放软了身子挨了过去,她已经跟了老爷两个多月,肚子却却丝毫没有动静。老爷说的好听,什么等夫人死了娶她做正头娘子。可夫人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哪有一点归天的样子?她才不犯那个傻呢。 雪梅早就想明白了,正头娘子她不去幻想,只盼着能快点怀上一胎。到时老爷定会抬举她做姨娘,冯家这富贵她自然也能分到一份。 冯仁推开雪梅香软的身子。“没瞧见老爷我正烦着呢!” 雪梅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强压下心中的委屈,面上重新挂上娇媚的笑:“老爷……” “让你滚没听到吗!” 雪梅捂着脸嘤嘤哭着跑了。 冯仁没心思去哄新欢,继续方所才想的事。 他以为将那些账本送上去后,何颐定能立马看出问题,继而发难,那么他就可以继续自己的计划了。 没想到对方却毫无动静,反而让所有店铺、田庄将十几年的账全送进府里,请来十几个账房先生算总账。 松云院里算盘珠子的撞击声从早响到晚,一副非要查出他这些年的错处的架势。而何颐自己却带着四房去了山上避暑。 一开始他以为是对方尚未看到那本帐。没想如今已过去两个多月,松云院的算盘声早就消失,四房也从山上回来半个月了。何颐那边却仍然没有动静,每日只是闭门读书,说是要进什么府学。 那账本他做的非常明显,只要是个识字的都能看出问题。五少爷肯定已经知道了,可他却隐而不发,难道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 想到这里,冯仁停下转圈的脚步,冲门外吩咐道:“来人,备车!” 他必须想法子推上一把才是。何召华那个蠢货恰好可以利用一番。 30、第 30 章 ... 这日, 冯家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汉子,他身形健硕手脚粗大,腰间挂着把佩刀。如果何颐再此定能认出, 此人正是那日在晓风亭遇见的, 梁姓青年的护卫。 管家将人引进书房便退了出去, 将附近伺候的仆人全部遣散,亲自守在了门口, 禁止任何人靠近。 见到此人后冯贺邦面上难掩惊讶:“陈侍卫!不是都说您……”冯贺邦面上忽然现出狂喜的神色:“太子是否也……”安然无恙? 陈庆抬手阻止了对方:“我是跟着三殿下出来的。” 当今皇 分卷阅读6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后娘家姓姜, 但姜家如今已没什么人了。好在皇后的外家乃是江南世家冯氏, 而理国公府老太太更是皇后姜氏的亲姨母。有这两家在背后鼎力支持, 先太子才能在与瑞王的争斗中不落下风。 先太子薨逝对冯、何两家的打击很大, 尤其是位于江南的冯家。远离京城,家族近年又没有得重用的子弟。失去了太子,冯家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也因此冯家家主才急的病倒。 冯贺邦面上难掩失望。陈庆是昭隆太子的贴身侍卫,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当初消息说使团全军覆没,大家都默认陈庆也已经死了。乍然看到陈庆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冯贺邦第一反应便是太子尚在人间。 也是他想多了,昭隆太子薨逝的消息早就昭告天下。宫中丧事已经办完, 群臣百姓也按旨守了孝。若真诈死, 只能落个欺君之罪了。 忽然想起方才陈庆口中提到三殿下, 冯贺邦连忙问道:“三殿下如今已能出宫了吗?” 由于双生子被皇家视为不吉,三皇子傅梁一直被禁锢在深宫之中。先太子还在世的时候曾有过传言,称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三皇子身陨之时。 如今昭隆太子已经不在了, 三殿下却被放出了宫。是否意味着圣上有立三殿下为储君之意? 陈庆看出了冯贺邦面上的激动:“此事尚无定论,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多嘴多舌!” 冯贺邦收起面上的神色。知道对方说的很对,三殿下只不过才刚被允许出宫,前头还有瑞王这个劲敌,他们必须得小心谨慎,不能有一丝疏忽。 “我这次来是有些事需要冯家帮忙。” 冯贺邦忙道:“三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冯家一定在所不辞。” “先太子的事你应当有些了解。” 冯贺邦也严肃起来,冯家是数百年的世家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使团覆灭的消息传来,冯家立马派人出去打探,但事关重大,即便花了大价钱也没能打听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当日虎卫营之所以毫无抵抗之力,是因为中了一种毒圝药。经多番查验后确认,这种毒中有一种叫做离魂草的,只在枕霞山中生长,且必须是最新鲜采摘的才有效。” “也就是说这毒圝药是从枕霞山出去的??!” 陈庆点点头:“你只需仔细查验,最近这两年都有谁曾大量收购,或采摘过离魂草。查出此人,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抓住后头的人。” 若说朝中有谁会谋害先太子,除了瑞王一系不作他想。谋害储君罪同谋反!只要能找出证据,就能绝了瑞王的储君路! 三殿下被紧闭在深宫二十多年,即便接掌先太子的势力也无法与瑞王相抗衡。若能借着先太子被害的事将瑞王扳倒,储君之位便是三殿下的囊中之物! 若是三殿下被立为储君,他们冯家不就又有了靠山?冯贺邦心情激动起来。 “请转告殿下,冯家一定不负所托,用最快的速度找出幕后之人。” 陈庆皱眉道:“殿下说这事要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打草惊蛇,一切以稳妥为上。” 冯贺邦忙点头应下:“冯家一切都听殿下的。”又问道,“殿下可还有旁的吩咐?冯家才刚谈了笔大生意……” “你只需做好殿下吩咐的事情便可,旁的不用你操心!!” 陈庆眉头紧紧锁着,觉得冯贺邦做事太过莽撞,远不如他的父亲稳重。“殿下让我问一句,冯家表舅的病症可有好转?” 冯贺邦摇摇头,愁眉苦脸道:“如今还是躺在床上,浑身都没有知觉,只能眨眼。” 谈完正事两人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冯贺邦便令管家准备宴席。 陈庆是用生意伙伴的名头过来的,他们演戏自然要演全了。 * 天香楼里,一群着儒衫的年轻人正推杯换盏。 “滋味清冽入口甘甜,这寒潭香不愧是宫廷秘酒!” “不过是后人仿制的东西,哪能与真正的宫廷秘酒相比。” 今日这场是为了庆祝何颐进入府学,邀请的人选是季常民定下的,都是他在府学中相熟的同窗及好友。另有乔谕、江近图二人,同何颐陆清庭一般都是韩自如的入门弟子。 说话的正是江近图。 季常民微微皱眉,寒潭香是他从祖父手中赢来的,也是他特意让何颐带来给大 分卷阅读6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家品尝的。 先前江近图对着寒潭香也是极为向往的,怎么今日却说出这种话?季常民只当江近图是心情不好,便没有放在心上。 “寒潭香早已失传,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何滋味。天香楼本就是酿酒起家,说不定这仿制的寒潭香比传说中的滋味更好也未可知。” 陆清庭道:“这倒也是,这世上有多少东西都是名头传的好听。就好比那百味斋的翡翠白玉汤,分明就是白菜煮豆腐,却偏要取了这么个雅致名儿。骗的我去吃了一回,滋味还不如府学里的大锅菜呢。” “哈哈哈~”季常民笑道,“清庭你是去的城西那家吧,那家是仿冒的百味斋。要吃翡翠白玉汤得去拱辰街的百味斋,那才是嫡传正宗。” 陆清庭一脸苦恼:“我哪知道这酒楼竟还有仿冒的呢。” 众人笑闹几句,便将这一出给揭过了。又纷纷举杯祝贺何颐顺利入得府学,以及被韩自如收为弟子。 没想到江近图却再次出言:“听说何兄今日是由季司业亲自考校,还得了个‘优’。我却未见过能得‘优’的入学考卷长什么样。又听说何兄的卷子交予已由自己保管,正好今日遇上了,不如也让大家见识见识?” 何颐有些奇怪,今日他们是第一次见,这位江师兄怎么说话酸溜溜的满怀敌意。 “倒是不太巧,那卷子我已让小厮送回家了。师兄若是想看,不如改日我再带来?” 江近图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何颐。府学里谁不知道,凡入了府学的学子,从入学考卷到每季度的测验,每张卷子都必须在库房存档。 何颐却能破例将卷子带出去,谁知是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听说他原先砸永宁时就惯会仗势欺人,指不定就是利用理国公府的权势,强迫季司业同意入学的。 “咱们都知道老师收徒严苛,当初师兄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成功拜师。前些日子老师出去一趟,回来便说收了个天分极高的弟子。师兄我是好奇了许多天,可小师弟你却始终闭门不出。正好今日师兄们也都在,小师弟不如露上一手,也好让咱们见识见识?” 江近图看向桌上另两人:“罗师兄、陆师兄以为如何?” 乔谕皱了下眉头,陆清庭则只笑着喝酒。两人都不说话,江近图有些下不来台,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何颐笑道:“师兄真是过誉了。其实小弟天资驽钝,能拜入先生门下也是侥幸。就不在各位师兄面前献丑了。” “你的意思是先生看走了眼?” 何颐:“……”我们不过是师兄弟,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用得着这样咄咄逼人? “你既知晓自己天资驽钝,便该知情识趣早些离去。免得将来被人识破,连累先生的名声。” 屋里的声音安静下来。何颐知道,自己未在常规时间入学已是令人侧目,且又将本该存档的卷子带走。如果今日他不回应一二,恐怕在座者都会觉得是他心虚。 季常民正要起身打圆场,何颐已开了口。 “那就请师兄赐教吧。” 江近图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四处看了看,指向窗外道:“师兄也不为难你,恰好正值桂子飘香,不若就以此为题作诗一首吧。” 何颐顺着江近图所指的方向望去,窗外是天香楼的后院。 此时正值秋季,入目均是枯黄之色。唯有一株高大的桂树顶着郁郁葱葱的绿,绿色间星星点点的金黄正开的热闹。清风拂过,送来阵阵甜香。 见何颐若有所思,貌似已经找到灵感,江近图大声出言,想要打断对方的思路。 “师弟若能在半炷香内作出一首,我便服了你!” 何颐却并未回头,他伸手捞进一支桂枝,赏玩轻嗅了片刻。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注1】 何颐话才刚落,便有人鼓起掌来:“如此诗才,难怪韩先生会收了何颐做弟子。” “桂花不及牡丹形貌雍容,又没有荷花的清净高洁。只凭一缕悠远香气便令人为之向往。就如何颐这个人一般,虽……” 季常民瞧了瞧何颐的容貌,转而拉住乔谕道,“虽不及牡丹艳丽多姿,却有桂花的高雅飘逸。以花喻人,真真是恰当极了。乔师兄,何颐这诗分明就是说的你呀!你这个做师兄的今后可得多多照顾他。” 分卷阅读6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乔谕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相貌却最普通的。被季常民这样拐着弯的夸有些不好意思,笑骂道:“去你的,竟拿我取笑起来。” 季常民被拍了一下,但却不以为忤。又转而拉住何颐,兴奋惊喜的如同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一般。 “我只知你书法好,竟不知连诗也作的这么出色。来来来,咱们需得好好比划比划” 何颐连忙讨饶:“别别别,我只是一时灵感忽至才能作出一首。若要比划我是真不行。” 季常民不依不饶,何颐连连推拒,两人一番来往将先前的尴尬气氛扫了个干净。 江近图僵着脸坐在凳上。他之所以敢出言挑衅,是因为何颐拒绝展示入学考卷。若早知道何颐并非传言那般的酒囊饭袋,他绝不会如此行事。 旁边传来陆清庭的嘲讽:“眼见为虚,何况耳听?孔圣人的教导当铭记于心才是。莫要做那无知妇人,听信谣言以讹传讹。” “陆清庭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陆清庭收起面上的笑容,“老师常常教导我们,凡事当多看多听谨言慎行,此方是君子之道。师弟若能谨遵师命,今日也不会如此行事!” 他们同是韩自如门下,江近图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其他府学同窗面前,对何颐屡次挑衅。若何颐真的没有真才实学,他如此行事毁坏的却是老师的颜面。 江近图面色涨得通红,面上窘迫羞恼。虽然被陆清庭叫做师弟,实际上他比对方要大上两岁。只因入门晚又才疏学浅,才要管对方叫一声师兄。 江近图想要强行挽回颜面:“我只是听说何师弟文采斐然,想要见识一番。” “你倒是好奇心重,若早知你有如此喜好,当初我也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考考你的文采才是!” “好了!些许小事有什么好争的。”乔谕皱眉斥道,“今日是何师弟的好日子,你们两个做师兄的可有一点师兄的谦爱与大度?” 乔谕是几人中入门最早、年纪最大、性格最持重的,也是韩自如最看重的弟子。他都发了话,两人只好喏喏应下。 “嘿!我也有了!” 安静的雅间突然响起这一声,众人不由都转过头去。只见季常民搓着手兴奋道:“我已想出一首好诗。” 不待众人问,他便吟了出来。 “八月丹桂飘香,晨走心清气爽。狠狠吸他几口,摇头晃脑轻狂。”【注2】 “噗” “哈哈哈” 就连乔谕也忍俊不禁:“季司业有江南小诗仙之称,怎么你就没能遗传到一二呢?” 季常民瞪着眼道:“怎么滴?这诗难道不好吗?你们每日晨间难道不都是如此?” 季常民指着其中笑的最凶的陆清庭道,“昨儿早上你不还偷偷摘了一捧桂花藏在兜里,害的韩教谕走往咱们旁边走,吓得我一点都不敢走神。” “好好好,浅显易懂形象生动,心怀若谷大巧若拙。当封个‘小小诗仙&039;的称号才是。”陆清庭捧着肚子直求饶,“只是这诗万万莫叫季司业听了去,否则又要罚你抄《唐诗三百首》了。” 雅间里笑声一片,屋子里都是一群年轻人,转瞬间便重新热闹起来,竟是借着方才桂花之题开起了诗会。 只江近图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又是这样子!他最讨厌陆清庭用这幅瞧不起的语气品评他。还有乔谕,面上看着不偏不倚,实际还不是站在陆清庭那边! 江近图闷了一杯酒。是,他确实用了些手段才拜入老师门下,但老师也未说过什么呀。为了不堕老师的名声,他日日勤奋刻苦,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 大家虽是同门,他从未奢望过相亲相爱,但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今日为了个外人,师兄们又将他给嘲讽了一顿。为什么这样对他,凭什么这样对他! 31、第 31 章 ... 如今已是九月, 江南的天气开始凉爽。天香楼日日都是爆满,不论是楼上的雅间还是楼下的大堂,均需提前预定才能坐到位置。 “你……回去坐着吧, 我能找到地……方的。” 何颐觉得头上有些晕脚下有些飘, 他拒绝了季常民的陪同。对方喝的比他少却醉的比他厉害, 可别一个没站稳摔到楼梯下去了。 古代的酒度数低,即便已经喝了不少何颐却 分卷阅读6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没觉出多少醉意。只是小腹微涨想要出恭。 他沿着雅间外的走道, 往通向天香楼后院的楼梯走去。后院里建有便所, 是专为来天香楼里消费的客人准备的。 何颐站在楼梯上犯了愁。这古代的楼梯不比现代, 不仅狭窄而且陡峭。他站在这里被风一吹, 顿时酒意上涌, 觉得头更晕了。 送菜的小二从旁边经过,见何颐站在楼梯上摇摇晃晃的,忙一把扶住了:“这位爷您仔细着脚下。” 何颐不高兴了,这小子难道是觉得自己会跌跤吗?也太瞧不起他了,他看着像是下盘不稳的人吗? 那小二是天香楼的老伙计,见惯了这种事。而且东家早就三令五申过, 得罪客人事小,若客人喝醉酒跌倒摔伤, 事情就麻烦了。 他将何颐扶到一间雅间外头坐下, 说道:“您且稍等片刻, 待小的将这菜送过去,再来扶您下楼。” 何颐挣了两下没能起来身,只好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算了, 也是人家一番好意,还是别拒绝了,就将这机会让给他吧。 见何颐没再乱动,小二放下了心,推开雅间门。“两位爷,您们点的菜已经上齐了。” “你且下去吧。无事不要再进来。” 何颐觉得这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便转头朝雅间里望去。他此时正坐在地上,视线只能是仰视,无法看全里面的人。靠门近的地方坐着个大红洒金的侧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对门的位置上还有另外一人,脸却被桌面挡住。只能从桌底下看到那人穿了酱色的外袍,身旁放了根黑漆漆油亮亮的木棍。脚上蹬着双白底青缎的靴子,白色的靴底极为干净,仿佛才刚洗过一般。 何颐觉得这打扮也有些眼熟,但脑子里混沌沌的,半天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正苦思冥想,小二退了出来,将雅间的门给掩上了。 何颐没想起来只好作罢,在小二的搀扶下去了后院解手。 放完水后,何颐忽然福至心灵,穿大红洒金的那个不就是王谦。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王谦怎么又扮成那副模样? 他旁边那个穿酱色袍子的人又是谁?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包厢里做什么?想着想着,脑子里又糊涂。 这日下午,凡是经过后院的人都能看到。墙角的便所旁边,蹲位衣衫不整的俊俏少年,眉头微皱两眼直视,保持着思考者的姿势久久不动。 何颐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观棋找过来。 “我的少爷哎!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若再找不着您,我就该以死谢罪了!嘿哟!您怎么也不把衣裳穿好,如今天凉,可千万别冻着了。” 观棋一边嘴里叨叨着,一边给自家少爷整理衣衫。 何颐呆呆的任由小厮收拾,半晌才回过神来,瞧清面前的人后‘啊’了一声:“是你啊。” “可不就是我么。小的走之前不是与您说好了,去叫个车来送咱们回家。才多半会儿啊,您怎么就跑出来了?急的我差点将这天香楼给翻过来。” 何颐有些委屈:“可是我尿急……” “……”观棋无奈,“行行行,我的错。咱们快回家吧,这天都快黑了。” 何颐转转过头去,朝着茅厕的墙举起手,手指做了个捏酒杯的姿势。 “来!常民咱们继续喝,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季少爷已经回去啦!” “怎么就回去了?不是说好的不醉不归么,真不够意思。” “……” * 江宁港一片繁华,何家的船正要往前走却被兵丁给拦了下来。 穿着六品经历服饰的男子跟在蓝呢轿旁,弯腰弓背满脸谄媚。 “长史大人,船已经备好了。只要您一到,即刻便能启程。” 轿子里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那就走吧。” 轿子移动带起一阵风,吹起轻薄的轿帘。露出了里头人的相貌。他穿了件酱色外袍,脚上蹬着白底青缎的靴子,身旁放着根漆黑油亮的拐杖。 是徐越! 何颐睁开眼,那个在天香楼与王谦密会的人,是景斓长公主府的长史徐越! 何颐翻身坐起,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他记得小 分卷阅读7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二将他放在雅间门口时,似乎听到王谦提起了冯家。但门一推开,里面交谈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 何颐捂住脑袋,宿醉使得他头昏脑涨思维僵硬。 冯家是皇后的舅家,何家老太太是皇后的亲姨母。王家与何冯两家都有姻亲关系,自然也被划分到皇后一系。 而景斓长公主明面上支持的却是瑞王。王谦与徐越分属对立、不可调和的势力,却在天香楼中隐秘会谈。这其中定有蹊跷。 冯家……冯家…… 何颐捧着脑袋开始回忆原作中的剧情,对比着如今的形势分析。 在原作中,二十年后的皇帝是永淳帝,也就是如今的三皇子傅梁。 如今昭隆太子身亡,弘道帝很快便会将幽禁在深宫的三皇子放出。因种种原因,冯家一直是铁杆的皇后系,昭隆太子身亡,冯家定会转而支持傅梁。 何颐捶捶昏张的脑袋,他穿的太早了。原作中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后。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且又与逐渐无关,小说中自然不会详细描写。即便偶尔提到也是一笔带过。 终于,他想起《建昭纪事》里有一个剧情。说的是江南冯家将一件宝物进献给永淳帝,却被永淳帝斥为劳民伤财奢靡浪费。可见二十年后的永淳帝是极为不待见冯家的。这二十年间一定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上回遇到王谦后何颐便派观棋打听过。王谦此人生平最是厌恶商人,每每见到必无好话。即便是亲妹夫上门拜访,也瞧不到好脸色。 而他却一而再的看到王谦装扮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野桅渡他也派人打探过,却没能打听到开挖河道占地收税究竟是谁。但只看当日渡口管事的态度不难猜出,王谦肯定就是背后的主人。 如果王谦每次去野桅渡都用那样一副装扮,无人能认出或者说无人敢认,也属正常。 何颐又想起当日在晓风亭的事。那名自称姓梁的青年,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傅梁。听对方与韩自如的谈话,傅梁显然就是冲着野桅渡来的! 野桅渡规模庞大,对不远处江宁港的影响绝不会小,税收变化如此之大朝廷定能察觉。傅梁很可能是被派下来调查这件事的。 联系王谦密会徐越的事情,何颐觉得事情已经明朗。 拉冯贺邦入伙野桅渡显然是个圈套。目的便是打击冯家背后的三皇子。 按大宁律,私设关卡收税乃是重罪。 这是傅梁被放出宫后第一次办差,定是踌躇满志想将事情圆满办好。若最终查出是冯家犯法,相当于自打耳光、自断一臂。按照原文中永淳帝的性格,因此而记恨冯家也在常理之中。 何颐翻身坐起:“观棋!” 何、冯两家世代姻亲,又同属皇后一系,若是冯家出事,何家当然要出手相助。不论究竟是王家倒向了瑞王系,抑或只是自己的猜测,都必须提醒冯贺邦。 观棋正在外间收拾书案,听到何颐醒了忙放下手中的活,端上早就备好的醒酒汤。 何颐一边穿衣裳一边说道:“备车,我要去冯家一趟。” 观棋满脸讶异:“少爷是说现在吗?” 何颐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将汤碗丢回桌上。“怎么?有问题?” “少爷是睡迷糊了吧?”观棋指着外头昏暗的天色,笑道,“如今才刚过酉时三刻呢。” 何颐这才瞧到,外头院子里下人正一盏盏点灯。 “咱家大门都关了,冯舅爷家想必也是如此。少爷若要上门拜访还是等明日吧。这大晚上的急匆匆过去,指不定冯家还以为出什么事儿呢。” 何颐一想也是,这件事急不来。 冯家显然早已被盯上,如果他大晚上的叫门,定会打草惊蛇。最好是选个不引人注意的时间,将这件事透露给冯贺邦。 如果事情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般,王家至少是江南的王谦,已暗中投靠了景斓长公主。只不知王驰究竟态度如何,而理国公府又是否知道这件事。 若何召铭知道这件事,便说明何家在立储之事上态度暧昧。若是不知道,便说明身边隐藏了一个大卧底。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何家的将来都不是个好兆头。他须得好好计划一番,不论何召铭的选择为何,都必须站在皇后系,也就是未来永淳帝的这边。 分卷阅读7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垂眸思索间,外边传来一阵喧闹,狗叫声、下人跑动吵嚷声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书房的竹帘哗啦一下掀开,洗砚擦着额头的汗:“少爷快去瞧瞧吧,七少爷和三姑娘把李先生的腿……不对,是把太太的腿给打折了。嗐!这样更不对,是唐嬷嬷……” 拙嘴小厮半天讲不清楚,何颐只听到范氏可能有事,掀开帘子便出去了。 洗砚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你怎么就这么笨呢!”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32、第 32 章 ... 到了寻芳院后才知道只是虚惊一场。范氏好好的, 出事的却是唐嬷嬷。 看着地上跪着的龙凤胎,何颐终于感觉到了对熊孩子的无奈。 这两个孩子充分遗传到了父亲的聪明才智,却没用在正途上, 成日里只知道调皮捣蛋。 如今龙凤胎已近七岁, 放在大宁别的世家, 七岁的孩子早已学完《幼林琼学》了。若是天性聪慧,估计《四书》都已经学了一部分了。他们家这两个却迟迟没有上学。 原因在于龙凤胎自小养在宝瑞堂, 被老太太给惯坏了。 别看老太太能□□出何召信, 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如今她年纪大了, 不论是体力还是精力, 都没法和年轻时相比。 龙凤胎是隔代的孙辈, 又与最爱的小儿子长得极像。何召信离家数年,老太太便将对儿子的爱全部倾注在了龙凤胎身上。平日里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上天给搬梯子,简直是溺爱到了骨子里。 有府里最大的老太太宠着,龙凤胎被养出了一堆臭毛病。吃饭只吃碧粳米的、筷子要用乌木的、每晚睡觉必须要有两个丫鬟陪着……总归在何颐看来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在读书一事上更是如此。当初龙凤胎到了开蒙的年纪时,府里也给请了先生。才学了几日两人便叫苦叫累, 老太太立马就将先生给打发了。说是孩子年纪还小不可太过拘束,等过几年再学也不晚。 这一拖便是两三年。 其实两个孩子都是脑瓜子极聪明的。但看何颀, 这几年并没有人用心教导, 但他因为喜欢看闲书, 竟只靠半问半猜已认了大半的字。只是会读不会写罢了。 何锦绣的记性更好,凡是教过一遍的东西立马就能记住,只是心思不在上头。学过的东西不经过复习, 隔段时间自然也就忘了。以至这丫头如今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现在四房失去了顶梁柱,况且还有原文中四房会绝户的结局。何颐深觉他们必须要努力,尽快为四房谋取出路。 原本他是想直接将何颀送进学堂的,但考虑到何颀没有认真学过,且又是个自尊心强的。初进学堂肯定跟不上进度,若是被同学笑话会打消他的学习积极性。 况且何锦绣士女孩子不便去学堂,但也是要请先生的,便让两个孩子一起学了。 为这个,何颐专门请季常民帮忙介绍了可靠的先生。又对先生说了弟妹的顽劣之处,请对方多加管教。 没想到才上了几天学就出了这事。 之前何召信刚出事又换了陌生的新地方,兄妹俩很是乖了一阵。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已经适应了升州的生活,那些收敛了的坏脾气纷纷开始冒头。 今日龙凤胎再次没有按时完成课业,被先生留了堂,要求写完课业再回去。两个熊孩子就往地上抹了桐油,想害先生跌跤出丑。 天都快黑了儿女还没回去,范氏便想去瞧瞧,没想到恰好踩在了桐油上。若不是有唐嬷嬷在,今日跌倒的就是范氏了。 何锦绣偷眼瞅了瞅身旁的何颀。对方身板挺得笔直,垂着脑袋动也不动,一副我很乖我很听话的样子。何锦绣却觉得膝盖又酸又痛难受死了。正要悄悄活动下,便听上首传来何颐的声音。 “为什么要捉弄李先生?” 何锦绣喏喏道:“他讲的课太无聊了,我不想学。” 倒是大实话。 “你们是从哪儿知道桐油能这样用的?” 这两个自小长在深宅大院,恐怕连桐油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将桐油涂在地上能让人滑倒跌跤? 何锦绣悄悄抬头,见五哥面色阴沉,缩起脖子没敢说话。 观棋扑通一声跪下:“上回三姑娘问小的,少爷您小时候都玩些什么 分卷阅读7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小的一时没防备便说了出去。” 很好,找到熊孩子学坏的源头了。 何颐指着地上跪着的小厮道:“洗砚,记下来。观棋扣一个月的月钱,外加打扫茅厕一个月。” 孩子学好不容易,学起坏是极快的。之前原身会成长为永宁知名纨绔,王氏是用了心的,让伺候的下人教唆便是简单好用的法子。 “如果再有下一回,你就不用在清辉院伺候了。其他人也是一样!” 观棋原还在嫌弃洗茅厕,听到后面这句连忙保证:“若有下回,小的就亲自把嘴给缝上。” 何颐冷冷看了眼观棋,跪着的小厮被看的一哆嗦:原来如今少爷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见连从犯都不算的观棋都被这样惩罚,地上跪着的龙凤胎心里开始打鼓。何锦绣一下又一下往何颀那边瞟,对方终于回了她个手势。何锦绣立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你俩谁带的头?” 何锦绣将胸膛一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是我!” 何颐早就将两人的小动作瞧在眼中,冷哼一声:“你可想清楚了,今天若不是唐嬷嬷见机快,躺在床上的可就是母亲了!” 何锦绣垂下头,肩膀也塌了下去,没再敢说话。毕竟还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即便是早就预谋好的,也是只想让别人滑上一跤,没想到却害的唐嬷嬷摔断了腿。 何颀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吓得小脸有些发白。虽然是同出一个娘胎,但五哥显然更疼三妹妹一些。每次两人若是同时犯在五哥手上,被罚的更狠的总归是他。 今日他早就算计好了。李先生身强体壮,最多就就是滑倒出个丑,外加屁股疼上几天而已。哪知道却差点害了母亲,连累的唐嬷嬷跌断了腿。 “从今日起,凡是李先生留下的课业。你俩都到我的书房里来写,写不完不许睡觉。” 前日他便听李先生说了,这两个小家伙对他留的课业很是敷衍。甚至常让丫头小厮代写,既然李先生管不住他们,便由他亲自看着好了。 “还有,每日写五十个大字交给我。我要看到每次交上来的都比前日的有所进步,如有退步第二日加倍。” “啊”话音刚落,何锦绣就嚷嚷开了:“五十个大字,还要每次都有进步!这也太多太难了!” 如果五哥说写五张纸,她可以将每个字都写的大大的,很容易就蒙混过关。可五哥说是写五十个字,不论她字写的是大是小都是那个数。 “那就八十个。” “五哥~~锦绣的好五哥~~小妹知道错了,少点好不好嘛~~” 何锦绣抱着哥哥的手臂开启撒娇大圝法,“十个怎么样?或者二十个?五十个这么多妹妹连陪天狼的时间都没有了啦。” “一百个。” “五哥呜” 却是何颀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巴。“我和三妹妹已经知道了,就一百个吧。” 他已经发现了,只要三妹妹多抱怨一句,写大字的数量就要增加。如果再让三妹妹抱怨下去,估计既要变成两百个字了。 “差点忘了。”何颐对观棋道,“去三姑娘屋里,将天狼带到清辉院来,今后若三姑娘没完成课业就不许和天狼玩。” 何锦绣被何颀掐了一把,知道撒娇讨饶只会罚的更重,只好嘟着嘴同意了。 “带头惹事,完了之后怂恿女孩子给自己顶罪。何颀” 何颀将脖子一缩,听到头顶的五哥说道:“所以你的惩罚要加倍,每日写两百个大字。另加背诵并默写唐诗一首,都由我来检查。” 何锦绣咂着舌,用怜悯的目光瞧向自家七哥。真可怜~~ 何颀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罚打扫茅厕便好了。他瞧了眼愁眉苦脸的观棋,觉得对方身上已经带上了臭烘烘的尿骚味,悄悄往旁边让了让。 见弟妹俩不再出声,何颐站起身:“去向李先生赔罪,保证今后不再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虽然李先生没有受伤,却是实实在在冲着他去的。对方是受了季家的邀请才来何家教书,却被这样不敬。必须得让龙凤胎真挚诚恳的道歉。 如今他的名声已因种种原因被损害,短时间内难以 分卷阅读7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挽回,何颀却不能和他一般。 * “太太您别担心,我身子健朗着呢,只需在床上多躺几日便能养好了。就是这些日子不能伺候您了,就怕到时候歇的太久,手还不如脚灵活!” 范氏眼中噙着泪,又被唐嬷嬷最后一句惹得发笑:“都这个时候了,嬷嬷怎么还想着这些。我任是嫌弃谁也不会嫌弃您的。” 听到门口的响动范氏擦了擦泪。 何颐走到床前看了看。唐嬷嬷左腿上绑着木质的支架,面色有些白,应该是大夫才刚接过骨。 “大夫怎么说?” “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说唐嬷嬷年纪有些大了,骨头长起来恐怕会比旁人慢一些。” 何颐点点头,又朝门外道:“怎么还不进来?” 两个小小的身影跨过门槛,挨挨蹭蹭进了门,垂着头站在唐嬷嬷床前,一副乖顺认错的模样。 何颐皱眉道:“刚才怎么和你们说的?” “今日全是我的错,不该将桐油抹在地上,害的嬷嬷您跌坏了腿。请嬷嬷责罚。” 说完何颀深深一揖。何锦绣便照着哥哥的话复述了一遍。 “少爷姑娘千万莫如此,是我自己不小心踩上去的……” “嬷嬷!”何颐打断唐嬷嬷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您别惯着他们,今日这事就是他们的的错,必须得受到惩罚。” 何颀埋着脑袋:“请嬷嬷惩罚。” “这……这个……”唐嬷嬷为难了。 哪有做奴才的惩罚主子的,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他们家没规矩? 还是林舜华笑着提议道:“不如就罚七弟和三妹妹每日给嬷嬷念首诗吧。” 唐嬷嬷眼前一亮:“对对对,就照着少奶奶说的吧。” 何颐瞥了眼紧张等他下结论的弟妹。刚才两人在李先生那儿也得了惩罚,唐嬷嬷这儿就松一点罢。以免压的太过导致反弹。 “那就每日念首诗吧。” 龙凤胎心下松了口气,又转向范氏道歉。范氏向来宠爱孩子,便也借用了林舜华刚才的提议,罚每日念首诗。 何锦绣大大松了口气:“这下咱俩可得悬梁刺股闻鸡起舞了……” 何颀嘟囔道:“不是你,是我!” 因为他是主谋,又想让妹妹顶罪因而罚的更重。不仅是五哥那儿,李先生给的惩罚也是双倍。在唐嬷嬷痊愈之前,他是一丁点玩乐的时间都别想有了。 外头的仆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瞧见屋里气氛缓和下来,忙进来回禀。 “回太太奶奶少爷姑娘,已经可以开饭了。” 因天色已晚,一家人便点着蜡烛用膳。何颐虽下午参加了酒宴却大多是喝的酒水,闻到饭菜香便也跟着用了一碗。 33、第 33 章 ... 府学位于升州东南角, 距离何府并不远,坐车也只需半刻钟便能到。 透过车窗,何颐看到一座巍峨的大门。黑柱红门绿瓦飞檐, 形制堪比侯爵王府。顶头的的匾上写着“太学”二字。 距离上课还有两刻钟时间, 门口挤挤挨挨都是刚到的学子。 升州府学是提供住宿的, 但数量不足,便只提供给金砺堂、思贤堂、博远堂。因为这三堂的学子人少, 而且都有功名在身。 唯一剩下的劝学堂, 里头都是县试都没有考过的学子。其中还有一部分连入学考都没通过, 是交了一笔“择校费”才入的学。 和现代一样, 府学中也是唯成绩论。在房间数量不足的情况下, 自然是优先供给成绩好的。劝学堂中的学子都是住在外头的,有些是家就在城里。另外那些家庭住址远的,便只能在周边租房。 何颐摸摸天狼的狗头,冲一人一狗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观棋不太放心:“您一个人成么?”少爷从小到大身边从没少过人伺候。如今乍然离家又是不熟悉的府学,万一不习惯可怎么办。 何颐笑道:“这有什么不成, 学里有饭堂有斋夫,你还怕少爷我少了人伺候不成?” 府学里有规矩, 所有学子不得带仆人伺候, 只有教学的先生才会随身配备一名书童。 分卷阅读7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听季少爷说府学饭堂都是大锅饭, 万一您吃不惯怎么办?” “不过是中午一顿而已,况且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去享乐的。”何颐又撸了把狗头,转过身往前走去,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记得把天狼看好,别在大街上乱跑吓着人。” “可要是吃不好,下午饿着肚子不就力气读书了?” 何颐已经走远,他没回头只伸手摆了摆,也不知听到没有。 观棋还要再说什么,自家少爷已经融入一堆学子中。周围都是穿着统一儒衫的学子,观棋瞪大眼才从一堆相似背影中认出最挺拔的那个。他家少爷就是出色,连背影都比旁人俊俏三分。 观棋挠挠下巴,决定去与那守门的斋夫套套近乎,打听打听学里的规矩。比方说是否允许家里送饭什么的。 府学原是前朝的太学,大宁建国后,太圝祖将之改为国子监。后来国子监跟着都城北迁,南边的国子监便被改做了升州府学。 何颐顺着人流往前走。入门后是一座五彩斑斓的琉璃牌坊,这是前朝某位皇帝赐给太学的,一直保留至今。 过了琉璃牌坊后,左右两边各有一座碑亭。一座是当年建造太学时建的,另一座是本朝太圝祖下令改太学为国子监时造的。碑亭后头是一片裸露的碑林,听说里头有一部分是知名文人的墨宝,另一部分是从府学毕业的贤臣生平。 何颐正好奇都有哪些人能在此留下石碑,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师弟!” 江近图热情的揽过何颐的肩:“我还道你今日会迟到,没想到竟比我来的还早。” “江师兄。” 见何颐神色淡淡,江近图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瞧我这记性,还未向师弟道歉呢。” 说着便拉何颐站住,自己整了整衣衫,拱手作揖:“昨日是我行事鲁莽,差点连累了师弟的名誉。” 少年面上是深深的懊悔和苦恼,仿佛昨天那个满眼敌意的人是何颐看错了。 何颐嘴角微微勾起,清俊的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江师兄多虑了,我并不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江近图以为何颐已经不在意,哈哈笑着揽过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语气。 “你今日是第一次来,不知是先听哪堂课?” 府学的教学方式非常灵活,每月各堂会提前将本的课程张贴公布。各学子根据自己的学习进度,自行选择去听哪一门课。 “听说今日有讲《周易》的课程,我想先去听听。” 《周易》是何颐的短板。前世四书五经他均有所涉猎,只有一部《周易》没有学过。因为他小时候差点被个用《周易》算命的害死,从此对这部经书没有没有一丝好感,长大后更是从不去触碰。 没想到他竟穿越了。而这《周易》又被古代读书人奉为万经之首、文化之源,最最重要的是科举必考。那他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抓紧时间恶补呀。 江近图满脸惊喜:“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今日也选的《周易》。今天主讲的是金砺堂的陈教谕,他的《周易》讲的最好了。” “走走走,我带你去劝学堂,正好为你介绍一番。全府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过了碑亭便是绳愆厅,是一处类似现代学校的教导处的地方。所有学子及博士以下的教职人员,如有违反了府学规章制度的,均需在此接受审查和惩罚。 江近图指着绳愆厅哈哈笑道:“这地方常民最熟悉了,每月都要来好几回。” 何颐好奇:“常民经常被罚吗?” “那可不,先生留的课业他常不按规矩答。又喜欢带违禁品进来,可不就得受罚么。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常民毕竟是司业的亲孙子,绳愆厅的监丞也得给些面子呢。” 江近图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何颐却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羡慕和嫉妒。 过了绳愆厅便是府学最主要的部分学生们上课的四堂了。 东边面积最大学生最多的是劝学堂,西边面积稍小的是金砺堂。北边则是思贤堂与博远堂。被四堂围在中间的建筑是典籍厅,里头收藏有大量书籍。有需要的学子可从中借阅,有点类似现代学校的图书馆。 何颐跟在江近图的后头,被带到一间讲堂外,讲堂门口坐着两个斋夫服饰的男 分卷阅读7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子。 何颐从书囊里取出块巴掌大的黑漆木牌,上头刻着“何颐,劝学堂,葵六十六”,这便是古代版的学生证了。劝学堂共有十个班级,分别以十天干命名。何颐是走后门进来的,被分在了最末班的最末一号。 两人走上前,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两个斋夫刷刷几笔便记下了,显然早就做熟了。这登记只是用来统计学生上了多少堂课程,每季度都会总结一次。如有未上完规定课程的便会被惩罚,缺课太多的会被逐出学堂。 讲堂很大,内里声音嘈杂,大多学子正捧着书念念有词,亦有一些正在闲谈的。 他们来的并不早,讲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可以看出这位陈教谕确实很受欢迎。 两人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分别坐下,江近图又凑了过来,提醒道:“陈教谕甚少来劝学堂讲学。师弟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若有不懂的师弟可要抓紧时机。” “多谢江师兄提醒。” 外面响起了悠远的的钟声,讲堂里安静下来。 先进来个十来岁的书童,将书本戒尺等物放置在书案上,又摆上一壶热茶。归置好后,书童便束手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穿蓝布长袍下巴留长髯的老者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陈教谕径直走到书案后坐下,也不瞧下头的人。直接开口道:“张铭。《无妄》。” 讲堂最前头有名学子站起身,开始背诵:“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注1】 何颐觉得这与前世在学校上课挺像,在正式讲课前先抽查学生们的预习情况。 张铭背完后陈教谕并不评价,只说了个“坐”字,而后又叫了几个名字。检查完学子们的背诵情况后,陈教谕便开始讲课。 讲堂里鸦雀无声,只有陈教谕不急不缓的讲课声。 何颐也是这几个月用心读过《周易》才知道。这本书表面看来讲的是算卦,实际却包含了一整套辩证法则。只有深入学习才能明了其中变幻无穷的玄机哲理。也难怪几千年无数先贤皓首穷经也没能将之研究透。 陈教谕的讲解言简意深字字珠玑,令何颐对《周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学子们或认真听讲或奋笔疾书记笔记。何颐亦不例外。 不知过了多久,讲课的声音停了下来。 书童立马上前倒上热茶,陈教谕饮了口茶才问道:“尔等可有何不明之处?” 讲堂里鸦雀无声,何颐没觉出不对,恰好自己确实有没听懂的地方,便举起手来。 陈教谕视线在讲堂中扫了一圈,却闭上了眼,说道:“既都懂了,咱们便继续吧。” 何颐有些疑惑,但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位置太偏僻对方没瞧见。讲课声再次响起,何颐抛开心中的疑虑继续听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外面再次响起钟声。陈教谕立马停了下来:“今日便到此处,回去后以此为题作文一篇。” 正听得津津有味却忽然断了,何颐有些愣,不是还没讲完么,古代竟然没有拖堂这一说? 眼瞅着陈教谕便要离开,何颐连忙跟了上去。 “陈教谕” 陈教谕停了下来,眉头紧皱,语气不耐烦道:“何事!” 何颐恭敬一揖:“您所讲的内容学生有两处不太明白。”这是府学的规矩,学子向先生请教时必须行礼以示恭敬。 没想到陈教谕并不问是哪里不明白,反而上下打量了何颐一遍。 “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回教谕,学生是今日才刚入学的。” 没想到陈教谕听了这话却面色一变,斥道:“我讲的如此通透,你却说未能听懂,方才定是走了神。藐视师长违背学规,伸出手来” 何颐没闹明白,他不过是课上没听懂想要请教一番,怎么就变成了违背学规了? 见何颐不伸手,跟着陈教谕的书童直接抓起他的左手展开。 何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掌重重挨了两下。 “!!” 一言不合就开打?? “念你是初犯,今日就只打手板。若再有下次,就自行去绳愆厅领罚。” 何颐穿过来后还从没挨过打,一时有些懵逼。师长讲 分卷阅读7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课不认真听要受到责罚,府学规矩确实有这一条。但他确认,陈教谕说的内容全都记下了。他只是有个别地方理解不同想要求教一番而已。 见何颐竟不认错,陈教谕皱眉道:“你这是不服?” 何颐回过神来,连忙弯腰领罚:“谢陈教谕教诲。” 依然是府学的规矩,凡受师长责罚学子必虚心接受,若有疑意交由绳愆厅处置。他没法证明自己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而陈教谕只需一句“我讲过的你说没听明白”,就能给他定罪。 陈教谕这才满意,抛下一句:“靠家中权势终究只是旁门左道,若无法刻苦用功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说毕又迈着方步离开了。 34、第 34 章 ... 待到陈教谕的背影彻底消失, 江近图才心有余悸的蹭了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听陈教谕的课,没想到他竟如此严苛。” “师弟你没事吧。”江近图关切的拉过何颐的手,“这幸好打的是左手, 万一是右手岂不连字儿都写不了了。哎” 何颐肤色白皙, 被打了两下板子的手掌通红一片。 何颐将还在发麻的手掌收回袖中:“也是我自己课堂上不够用心。”心中却彻底疏远了此人。 陈教谕方才的表现, 分明极其厌恶走后门的学子。否则也不会一听到他说‘今日才入学’,就立马变了脸。 江近图在府学已有好几年, 又自称对府学所有事了若指掌, 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教谕的性格。但先前介绍的时候, 对方却不停的夸陈教谕课讲得好, 怂恿他抓住机会求疑解惑。 估计他早就算计好了, 陈教谕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他。 如今又不停暗示陈教谕太过严苛,挑拨的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也难怪乔谕和陆清庭都瞧不上他。 江近图没察觉到何颐动作间那一丝疏远,仍装出一副友爱师弟的样子。 “我家有百草堂新制的活血化瘀药,治疗棍棒伤最是有效。待我回去取些来给你敷上,保管三天就能痊愈。” 江近图和江近月乃是堂兄妹,他家有百草堂新制的药膏也属正常。不过那药江近月早就往何家塞了一份, 哪里还需要去欠江近图的人情。 何颐淡淡道:“不用了。”收拾了书囊便要离开。 “师弟接下来去哪儿?现在还早,要不师兄带你去转转, 熟悉熟悉府学的环境?” 何颐推辞道:“我已与乔、陆两位师兄约好了去掌馔厅用膳。” 果然, 一听何颐约了这两人, 江近图立马退缩了。 “这样啊,我倒是还不饿。那我还是去典籍厅瞧瞧吧。”说着便打着哈哈一溜烟跑了。 何颐心道:果然只要抬出两位师兄,江近图就要打退堂鼓。昨天他就瞧出来了, 江近图和另两位师兄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在对着乔谕时,有种深深的自卑和畏惧。 何颐拍拍书囊继续往后头的掌馔厅走去。他确实约了人在掌馔厅用膳,只不过没有乔谕,而是季常民和陆清庭。 * “让一让,让一让,面来啦” 季常民手上端着只大海碗,口中不停的招呼提醒着。厅中学子见他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赶忙避让开来,以免汤水泼到自己身上。 碗中汤水太满,季常民小心又小心还是洒在了手上,被烫的吱哇乱叫。他大呼小叫着跑到桌前,小心翼翼将碗放下。 陆清庭道:“你何必自己去取,让斋夫送过来便是了。” 季常民捞起一筷面条,吹了两下便放进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面自然是趁热吃才过瘾。斋夫们事多繁忙,等他们端上来就凉了。这不,我都吃上了,你们的还没来呢。该自己动手时就得自己动手。” “你怎么不说自己做的面更过瘾呢?” 没想到季常民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竟然颇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得对,赶明儿等我有空了就去找后厨师傅好好学上一学,回去做给我家夫人尝。” 两人正说着,斋夫将另两碗面端了上来。 “何颐快尝尝,这面条里头加了绿豆粉、黄豆粉还有鸡蛋。又用了熬煮一夜的老母鸡汤,滋味极其鲜美。掌馔厅也就这碗面最好卖 分卷阅读7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每日都要靠抢的,我昨而晚上特意找大厨预定,才能抢下三碗。” 何颐瞧向面前的碗,里头的面条并不是洁白色,而是带了微微的黄,应当是加了两种豆粉的缘故。澄澈的汤汁上飘着些许油花,间或点缀有翠绿的小青菜。瞧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尝一口果然味美汤鲜,与往日所吃的面食有所不同。 季常民已经将自己的面吃完,端起碗唏哩呼噜将汤也喝尽了,末了还打了个嗝。 陆清庭嫌弃的皱起眉:“你也不顾着点形象,若被朱监丞瞧见了肯定又要罚你!” 季常民满不在乎的放下碗:“没事~我早就和朱监丞约好了。反正每月都要受罚,不如索性攒到月底,一次性领了便是。免得隔几日就要去一趟,他麻烦我也麻烦。” 陆清庭&何颐:“……” 将惩罚攒起来月底一起领,估计这世上只有季常民才干得出来。 何颐吃了几口忽然问道:“乔师兄怎么没来?” “听说前日老师额外给他加了两篇文章,现在应当在校舍里用功吧。” “这也太刻苦了。”季常民叹息道,“乔师兄前几回分明是因为生病才没能中榜。下回多加注意,再有这几年的积累,后年的乡试定能一举夺魁。” 何颐语气笃定:“肯定能的。” 乔谕在原著中可是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乡试不过是一次小坎坷而已,抬抬脚也就越过去了。 “其实博远堂课业繁忙,乔师兄又是内班的,并不如其他各堂闲适。因而甚少与咱们一同用餐。” 季常民瞧到何颐一直将左手缩在袖中,奇怪问道:“你手怎么了?” 何颐翻开手掌望了眼,若无其事道:“上午在课堂上被打了两下手板。” 距离挨打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整个左手手掌已经肿胀起来,且发红发烫。可见那两下打的有多重。 陆清庭伸手摸了摸,虽然看到对方确实触摸到了皮肤,何颐却没能感觉到。左手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 “谁打的?下手可真重。”季常民道,“待会我去给你取些药膏来,是绳愆厅特意从江家百草堂买的,我觉得效果还不错。” “你做了什么竟会被打手板?”入学才第一日就被惩罚,这运气也太差了。 何颐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是陈教谕打的,两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季常民道:“下回你记着,陈教谕在其他各堂的课都没关系,只是在劝学堂的需要格外注意着些。听讲课自然可以,陈教谕学识渊博对《周易》有着独到的理解,每次听完都觉获益匪浅。但可千万不要提问,若是问了,不论是谁都要受罚。” “这却是什么缘故?”他以为陈教谕是瞧不上走后门的,怎么竟是针对劝学堂的吗? 季常民瞧了瞧身周吵杂的人群,压低声音道:“陈教谕觉得劝学堂中都是不可雕琢的朽木。” “咳咳”陆清庭轻咳两声提醒季常民:何颐就是劝学堂的学子。 “哈哈,那个……”季常民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何兄自然是不同的,何兄明年定能通过县试,劝学堂只是临时待几个月罢了。” 何颐对此倒是不太在意,他确实早晚会离开劝学堂。而且也不是别人说一句就真成了朽木的。 “这其实是大家以讹传讹。”陆清庭纠正道,“陈教谕厌恶的不是劝学堂的人,而是学风。劝学堂中都是未曾考过县试的学子,其中又有一半是凭家中财势入的学。这些人不仅不刻苦用功,反而带坏了劝学堂的学风。因此陈教谕才恶了劝学堂。” “明年便是县试,只要师弟考上县试便能进入金砺堂,到时就不用被带累了。” 何颐有些无语,不过是小部分人言行有误,竟上升到了整个劝学堂。这位陈教谕也不过是个喜欢以偏概全的。 陆清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陈教谕的事江师弟没有与你说吗?” 何颐摇摇头:“江师兄只说陈教谕的《周易》讲得好,让我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卑鄙小人!”陆清庭气的拍了下桌子,骂道,“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好的心!” 原来昨日韩自如曾将三个弟子叫到身边,交代好好照顾何颐这个新入门的师弟。江近图便一把将事情揽下了, 分卷阅读7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说自己也在劝学堂,正好能带着师弟。没想到却是故意使坏。 “老师当初就不该心软收下他!” 韩自如在府学十来年,收入门下的弟子不过寥寥五人。乔谕、陆清庭、江近图以及最近才收的何颐,另有一位已于几年前考中进士,如今正在永宁做官。 这其中,乔谕正在博远堂内班,陆清庭则在思贤堂内班,何颐与江近图均在劝学堂。 江近图并无多少才学,连考多次都没能通过县试。但他却嫉妒心强,又喜好巴结钻营,乔陆二人颇有些耻与之为伍的意思。 从陆清庭口中得知,与其余同门凭努力和才华拜师不同,江近图是凭借“恩情”被韩自如收下的。 三年前,韩自如的母亲生了一场风寒,反反复复怎么都没法痊愈。后来是江近图的父亲帮忙治好的。江近图便以此为要求,拜入韩自如门下。 但他却是是个自私自利的,觉得自己考不上县试,是因韩自如将精力放在了乔、陆二人身上。便屡屡使一些小手段挑拨离间,想要独占韩自如的教导。 没想到手段拙劣被大家发现了,这才引得乔、陆二人厌恶。 听了韩母所患风寒的症状何颐觉得很是熟悉,若有所思道:“当初老师的母亲可有过昏睡不醒的症状?” 陆清庭想了想,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经常反复没法断根罢了。而且后来也已经痊愈了。” 听说没有昏睡的症状何颐没有继续问,久治不愈的风寒世间并非没有,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35、第 35 章 ... “混沌初开, 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质重浊下凝者为地……” 清辉院的书房里传来孩童郎朗的念书声。 这几日李先生有事返家,便给龙凤胎放了假。正好今天府学休沐, 何颐索性考校一番弟妹的学习进度。 他坐在书案后, 面前放着厚厚一叠纸, 是龙凤胎上回犯错的惩罚。何颐翻看了一遍,纸上的字迹很是稚嫩, 但与最开始那几天的糊成一团相比已经好了许多。 龙凤胎果然是冰雪聪明的, 才两个多月就将《三》、《百》、《千》全部掌握, 《声律启蒙》也已倒背如流。如今正开始学《幼学琼林》。 “……雨旸时若, 系是休征。天地交泰, 称斯盛世。” 将《幼学琼林》第一篇全部背完后,何颀眼巴巴瞅着书案后的五哥。 何颐放下手中写满大字的纸。 “出去玩儿吧,后日再背一遍给我听。”虽然弟弟记性好,但背会的东西若不多加复习,遗忘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 何颀欢呼一声,转眼就跑出了书房。同院子里和天狼玩的正欢的何锦绣汇合在一起。 何颐笑着摇头。毕竟还是孩子, 贪玩的天性难以更改。李先生不在的这几天,就当是给他们放假吧。 不过他自己却是放不了假的。 为了明年能顺利考上童生, 韩自如给他布置了一些针对性的课业。再加上劝学堂留的那些, 他的闲暇时间其实并不多。 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为题作文一篇, 这是劝学堂助教所给的课业之一。 这句话出自于《大学》,原本的意思是君子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达到尽善尽美的最高境界。但后人却将其解读成了“为达成目的不折手段”,将原本的褒义词硬生生掰扯成了贬义。 当然, 学堂以此为题,是要学生从原本的褒义的那一面来解答的。 何颐还记得季常民所说的,由于江宁省与《大学》八字不合,故而省内的科考均不选《大学》出题。导致各学堂对《大学》的要求都不高,府学也未能免俗。这道题并不难,何颐略思索了会儿,提笔便写下一篇。 将写好的纸放到一边,预备晾干后收起来明日好交上去。 而后重新铺纸磨墨,准备开始写韩自如留的课业。 “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这句话取自《周易》,正是何颐的薄弱科目。 文章要求是,浅析自己是如何培养良好品德的。其实就是如何显著而又隐晦的夸自己。 韩自如出题根据县试的要求来,批阅标准亦是如此。 考官阅卷时不会知道答卷的是谁,若夸的太过,很容易会被视作自吹自擂 分卷阅读7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但题目要求分析自己的品德,若是太过谦虚也不好。 何颐正思索如何把握显著和隐晦中间的平衡点,观棋推门进来。 “少爷,冯仁大管事求见。”观棋接过少爷手中的墨条,在砚台中轻轻打转碾磨着。 何颐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浓稠的墨汁被冲散,又随着观棋研磨的动作混合均匀。 “什么时候来的?” “才刚到没一会儿,何贵叔让他在福鼎堂中等着了。” “可说了是为什么事来的?” 观棋摇摇头:“没明说,只说是有些小事要找您商议。” 何颐将笔头浸入砚台,吸饱墨汁。“就说少爷我正忙,若没有旁的事就先回去吧。” “若他要等呢?” 何颐提起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笔:“那就等着吧,正好养了三个多月,也该活动活动了。” 观棋转了转眼珠不知想起什么,嘿嘿笑了两声。而后退了出去,书房里安静下来。 外头院子里传来龙凤胎和天狼嬉闹的声音,书房里却是一片安宁和谐。 “天狼,看这边!” “汪!汪!汪!” “哎呀,七哥你怎么也不小心些,球挂在树枝上了。” “七少爷当心,还是小的来吧。” * 福鼎堂中一片寂静。唯有厚厚的靴底踩在青砖地上,所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冯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是老宅大管事,是何家的自家人,却被请到了这待客的福鼎堂中。瞧着是尊重他,实际上是根本没拿他当何家人看待。 而且这都已经过了午时,五少爷说是忙,总不会连午饭都不用吧。既然要用饭,那应当能抽出见他的时间呀,怎么道现在都没传呢。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外头却无送饭的意思。桌上倒是茶水点心俱全,但冯仁嫌弃滋味不如平日用的,只尝了一口便没碰了。 冯仁知道五少爷是故意晾着他,心脏却止不住的砰砰乱跳。 这几个月,他安插进来的人全被排挤了出去。唯一剩下的顺才却不知跑去了哪儿。四房那些下人嘴都和蚌壳似的,花了许多银子才打听到些许消息。说是五少爷日日都在读书,并不过问旁的事情。 他亲眼瞧见五少爷日日都往府学去,对这话自然是信了。 但昨日在街上碰到何召华后冯仁心中却起了疑。 上个月他去找何召华时,对方仿若掐了头的蚂蚱般。昨日对方却气定神闲,还将他冷嘲热讽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暗示当铺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冯仁则要马上要倒大霉。 他对何召华最为了解,此人向来是个直肠子,心里有什么立马就说出去。当铺那么大的豁口,以何召华的能耐绝不可能补得上。 难道是五少爷与他达成了协议,决定放过何召华,只单单抓他一个?冯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各处的账已经全都盘完了。若有事早就应该发难了,若无事也该将账簿都送回原处呀。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总觉心里不安稳。 日头开始西斜,院子里的树光秃秃的。如今已是十月底,天气彻底转寒,怕冷的已经穿起了夹袄。冯仁却还穿着单衫,一是胖子不畏寒,二却是急的。 [公 众 呺 @讀 文 少 女] 终于外头传来脚步声。冯仁精神一振:来了。 他收起焦躁的神色,换成笑眯眯弥勒佛样的表情。 讠卖 %文 少 女~  观棋心下发笑,暗骂冯仁装腔作势。他在窗外瞧了许久,冯仁先前浮躁难安的表现尽收眼底。 “冯大管事,少爷请您过去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清辉院去。 半路遇着个穿布衫的老者,冯仁原以为是府里的请的教书先生。没想到观棋却停下并恭敬的喊了声“蒋大人”。 只见那蒋大人穿了件最普通的布衫,头发干枯胡子稀稀拉拉,一脸的愁苦样。冯仁心里犯嘀咕,这就是新到任的升州县令蒋长胜?怎么竟来了何家? 不待他细想书房已经到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冯仁放慢脚步,用力挤出两滴泪,将脸上的表情换做一副委屈样。 “五少爷”冯仁一进门就跪下了。 分卷阅读8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都是老奴无能,没能打理好老宅的产业,使的本该属于自家的银子进了旁人家。可小的也是没法子呀,三爷毕竟是族长家的。他硬要去管当铺,老奴又哪里拦的住。” 冯仁絮絮叨叨说着。从刚来老宅时如何艰难,到自己好容易将各处产业打理的有了起色。就在这时候,何召华仗着是族长的儿子,硬是要去了两家当铺的管事权。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主子们盼来了。” 冯仁哭的泪涕横流,像是多年饱受欺压终于找到做主之人的忠仆。“知道您要查账,老奴巴巴的将账本都送了来,专等着主子您问话呢。” 何颐坐在书案后,冷冷瞧着冯仁演戏。 冯仁唱了半天无人欣赏的独角戏,只好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面上却是一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的模样。 冯仁自信这些年的账做得天衣无缝,旁人一定查不出任何东西。至于那本总账,本就是他自己抛出去的诱饵。若是五少爷问起,他将真账本拿出来也不怕。有能耐就找老太太查账去。 “三万八千七百六十两。” 见跪在地上的冯仁一脸茫然,何颐冷笑道:“这是三叔账上记下的,这些年送去冯家的银子。” 冯仁心头狂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视为蠢货的何召华竟留了这手!冯仁脑子迅速运转,想着如何解释这事,最终咬咬牙。 “没错,这确实是三爷这些年送给老奴的银子。” 何颐挑眉,等着听对方如何辩解。 “便是三爷不提,我自个儿也是要说的。当初他硬要去了两间当铺,却将赚的的银子全搬回自己家。又担心老奴告密,硬是年年往我这儿送银子,想将老奴拉下水。但是五少爷您放心。” 冯仁拍着胸脯道,“这些个银子,老奴每回收到立马就送进大兴银号存着。专等着哪日主子们来了,好当面交给主子。您若不信老奴明日就去取出来,保管一文不少!” 将贪污受贿解释的如此清新脱俗,何颐差点被气笑了。 “如此说来你竟是个忠贞不渝的好奴才咯?” 冯仁擦擦脸上的鼻涕眼泪,正气凛然道:“旁的便罢,这忠心二字我冯仁敢说何家无人能及的上我。” “老奴来南边十几年,从未忘记主子的叮嘱。老太太说了,升州是何家的根基所在,必须得好好经营。这些年老奴时时铭记在心。也是老奴运气好,自来了南边后各处产业均是蒸蒸日上,这才未曾辜负了主子的托付。” “这就是你将二十多万两银子据为己有的理由?” 何颐冷笑丢过去一本账,“好好瞧瞧吧,你自以为手段精妙,没人能查出你的错处。不过你没想到,有人早就帮你一笔笔全记下来了吧!” 何颐丢在地上的是何春所提供的,这些年收集的证据。何春好歹也在老宅当了几年大管事,虽能力有限但亦有一群追随者。冯仁夺得大管事的权力后日渐放松警惕,这才被何春抓住机会收集道这些铁证。 冯仁心头狂跳,捡起账本打开。上头果然记着他这些年贪下的所有银子,甚至精确到了一分一厘。就连冯家在拱辰街那几间铺子的账,也赫然写在上头。 “你也不用狡辩,你冯家过得是何等日子,升州百姓全瞧在眼中。抛开那几间铺子不谈,只你们现今住着的、后街那所五进的宅子,没个五万两恐怕买不下来。恐怕将你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这账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实际数目只怕比二十万两还多。” 十年前他在做什么?对了,十年前他将何春父子赶去了品墨轩。 冯仁深深懊悔,却不是后悔将何春父子赶去品墨轩,而是后悔没彻底将这父子治死。否则今日五少爷也查不到他的错处! “观棋,去请蒋大人过来。就说何家拿住一名家贼,还请他用心审判,定要将这刁奴重判以儆效尤。” 冯仁顿时大骇,这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县令会到何家来。 大宁律法规定,奴仆盗取主人财物,超过一百两便可判处绞刑。他这些年过得太得意,又没有主子压在头上,竟忘了自己还只是个家奴。凭他贪的这些,足够全家死上几百回了。 冯仁这才开始后悔,只怪他往日行事太过张扬,又过于贪婪。若早几年便求老太太的恩情,将儿子一家放出去,便是他陷在里头,儿孙也能脱了身去。 但那时他怕 分卷阅读8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失了老太太的信任,又想再多捞两年。如今却是要被人给一锅端了! 冯仁重重将头磕在青砖地上:“这事全是老奴一人所为,与旁人没有干系,求五少爷饶过我的家人!” “怎么?享受好处的时候全家一起,要担责任就只剩一个人了?冯大管事算盘倒是打的精明。” 冯仁面如死灰,伏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他手脚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外头传来皂靴踩在青砖地上的脚步声,冯仁惊恐万分,难道他今日就要被下大牢了吗? “五少爷,我还有话要说!” 36、第 36 章 ... 后街冯家院子里, 冯显荣正等的着急。 祖父上午便去府里头等着,想要探探五少爷的口风,没想到却是去了一整日。如今太阳都下山了, 祖父还没回来, 冯显荣心中知道不好, 但却不敢深想。 瞧见冯仁进了门,冯显荣小跑着迎上, 急问道:“怎么说?” 冯仁无力摆摆手:“五少爷早就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咱们太大意了。” “要不咱们去求求冯家” “冯家?冯家能顶个什么用?我们如今可是何家的奴才!只要五少爷将咱们往官府一送, 十个冯家都救不了咱们!” “何颐竟要告官?!” 冯显荣又惊又怒。他自小长在升州, 从懂事起祖父就是老宅说一不二的大管事, 从未体会过做奴才是何等滋味。 前几年祖父又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来要考科举做官的。若是背上官司,他的科举路就全完了,到时他那些朋友会怎么瞧他? “你别急。”冯仁安慰道,“五少爷没说要告官,只说让咱家将这些年挪用的银子补上, 便许我们赎身出府。” 冯仁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孙子。因为冯显荣脑瓜子聪明,家里的事冯仁并不瞒着他, 有时甚至会与之商议对策。 没想到冯显荣听完后却怨声载道。 “那可是近三十万两!咱们到哪儿去弄那么多银子!” “那能怎么办?若不答应五少爷就要告官了, 难道真用咱家人的命去抵吗?” 冯显荣第一次恨自己托生在了冯家, 竟连个自由身都没有。若非如此他早就考过了县试,说不准已经是秀才了! “要不咱们先将这宅子卖了。还有拱辰街那几处铺子,何颐既然说仍算咱们家的, 也可卖了抵债。” 他已经等了好多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三十万两银子,若不倾家荡产冯家一辈子都还不上。到时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所有的将来全都是一场空! 冯仁却将眼一瞪:“卖房子卖铺子?全卖了咱们去喝西北风吗?” 想到这件事他便窝火。当年他来的时候老宅产业一塌糊涂,是他冯仁起早摸黑辛苦了十几年,才创下了如今的好光景。他从中拿一些也是应该的,五少爷却要求全部还回去。 冯仁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轰的一下将桌子给掀了。还回去?凭什么啊?这明明是他的辛苦钱!他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五少爷说的好听,派个人来跟着学习,预备冯家赎身后接替大管事的位置。但三十万两怎么可能还的上?不过是五少爷夺权的借口罢了! 还回去?我便是全砸了也不还! 冯显荣长还第一次见祖父发这么大的火。他愣愣的看着冯仁,对方像是发了疯一般,将屋子砸的稀巴烂。 * 清辉院里头何贵也不太满意。 “少爷,您怎么将冯仁这么轻松就放过了?按我说就该直接将他送官法办。如此刁奴若不严惩,旁人知道了岂不有样学样?” “冯仁在江南经营十几年,若换掉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能立马接手的人。” “何春不是也做过大管事么?再派他回来便是。” 何颐摇摇头:“何春都多大年纪了,何况身上还有陈年旧伤。大管事的职位事务繁杂,以他的岁数恐怕撑不住。” 而且何春的管事能力实在不太行。否则当年也不会仅仅几个月就被冯仁夺了权。 何贵亦是如此,虽忠心可靠但做事太过实诚,即便硬做了大管事也不过 分卷阅读8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是第二个何春。说不准老宅产业就真的要年年亏损了。 若到时送回永宁的银子大缩水,老太太指不定又如当年那般,派个“心腹”来夺权。 这却不是何颐想看到的。 其实最好的人选是顺才。脑子灵活能屈能伸,对老宅的人事也了解充分。但他年纪实在太小肯定无法服众。关键是何颐已另外派了任务给他。 最终多方考虑后,何颐定下了身边的小厮洗砚。 洗砚的忠心自是不用怀疑,又心思细腻不像观棋是个马大哈。虽然他是今年才开始受重用,短短几个月观棋竟已逐渐以他为首。且洗砚如今已二十有七,又面相生的稳重,不会给人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印象。 “那这事咱们要报给府里吗?” 何颐摇摇头:“暂且不必,此事我自有考量。” “那咱们岂不是也要给王氏送银子?”何贵愤愤不平。 冯仁送往理国公府的银子是三份,最多的那份是公中的,也是明面上的银子。余下的一分为二,一半送到何老太太手上,另一半则被大太太王氏贪了。 他就说王家哪来那么多的银子打点官场,原来竟是王氏用何家的银子贴补娘家。 王驰早年与族里闹翻,在官场上并未得到家族的资助。刚入官场那些年王驰就职翰林院,名声说出去好听却是个清水衙门,半分油水都捞不到,因而王家的日子并不宽裕。 恰好何家谋划着转武为文,选中了王氏女做长媳,王家的日子这才才逐渐好转。王驰的官路也跟着越走越顺。 只不知那位清高自诩的首辅是否知道这件事。何颐猜测王驰是知道的,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还有冯仁最后交代的那些事。难怪冯家会如此信赖王家,原来竟是他从中插了一手。若以大宁原住民的立场去看,凭冯仁做的事情,直接下油锅都不为过。 不过何颐也从这里知道了,至少在立储这件事上,何家从始至终的态度都未曾改变。留着冯仁,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将王驰给拉下马! 何贵却没想这么多,以为是何颐不想损害了老太太的面子。 “你明日从带来的人里挑上两个机灵可靠的,送去跟着洗砚做帮手。” 若要接受冯仁的管事位置,只单单一个洗砚是不成的。需得给他配备上几个帮手才是。 冯仁的投诚何颐从未完全信任,他先后背叛老太太、大太太,甚至出卖旧主冯家。这等脑后生有反骨之人,早晚也能背叛他。 只不过冯仁在江南经营多年,攒下了深厚的人脉资源,这却是此时的何颐所急缺的。 * 何颐远远便瞧见寻芳院前站着个艳红倩影。 如今已是初冬,树上的叶子全部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灰蒙蒙的树干。瞧了一路的白墙黑瓦枯树,乍然眼前现出一抹亮色,何颐瞬间便被夺去了视线。 走近了才瞧清,院门口站着的竟是林舜华。她今日穿了大红的石榴裙,头上戴的头面也是石榴石的,都是颜色艳丽之物,将整个人衬的如火焰一般耀眼夺目。 何颐便被夺去了全部视线,他直直盯着眼前的丽人,眼神中有着惊艳和欣赏。 林舜华被瞧的面上飞起红霞,羞赧的垂下头去。 何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如今天凉,你怎么在院门口站着。若是吹了风着凉,岂不受罪?” 林舜华抬起头,眸子里水润润的:“夫君这半会儿都没来,我便想着出来瞧瞧。” “往后直接在屋里等吧,若我没来,再派人去喊一声便好。” 何颐没忍住又再瞧了林舜华一眼,而后才收起目光,率先迈进院子。 范氏屋里如往日一般其乐融融。 丫鬟仆妇们流水般的上菜,不一会儿就将桌子摆满了。 一家五口团团坐下,何颐奇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竟这么丰盛?” “都是成了亲的人了,竟连你媳妇的生辰都不记得。”范氏语气中含着责备,“午间就派了人去请,你偏说忙得没空过来,若是晚上再不来,我可就要罚你了。” 何颐想了下,午间去请的仆人似乎确实提了一嘴。但那时他正在思考如何妥善的处置冯仁,便没往心里去。 何颐忙起身 分卷阅读8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道歉:“这是我的不是了,竟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 林舜华避让开来:“这怪不得夫君,连我自个儿都忘记了。” “你这孩子竟连自己的生辰都给忘了。若不是你那丫头提了一嘴,岂不就错过了?” 范氏话中有着一丝心疼。她也是做儿媳妇的,林舜华的小心谨慎她全都体验过。 范氏哪里不明白儿媳的顾虑,是担心老爷还没找回来,做儿媳的便开开心心庆贺生日,怕惹了她这个婆婆心烦不喜。老爷失踪确实不假,但也不能因着这事他们连生辰都不过了。 “今日是嫂子来咱家第一个生辰,五哥预备送些什么给嫂子?”何锦绣歪着脑袋,脸上止不住的狡黠。 他根本就不记得林舜华的生辰,哪里记得准备礼物。送礼要投其所好,他对林舜华的喜好一无所知,身边又没有适合送给女人的东西。难道要先去买不成? 瞧出何颐面上的为难,林舜华开口道:“上回在枕霞山上夫君画了一副荷花图,我瞧着很是喜欢,不若就送那个吧。” 何颐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么一幅画。还是当日在栖玄寺的时候。某日寺后池子里莲花盛开,其中有一支并蒂双莲,开的极其娇艳。粉色的荷瓣、金黄的莲蕊,中间拥着嫩嫩的小莲蓬。何颐觉得很是可爱,便画了下来。 但那荷花图只是随手一画,不论是技巧还是着色都拿不出手。画完他便让观棋收了起来,连装裱都没有,当做生日礼物是否显得太不重视了? 但瞧见林舜华眼中含着期待,何颐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既然对方喜欢那就送给她吧。便转身吩咐观棋去取过来。 菜已上齐,众人向林舜华举杯祝贺生辰,席间一片和乐。 范氏摸摸女儿的发辫,笑着道:“我瞅着三丫头似乎长高了些。” 何锦绣却叹了口气:“我哪里是长高了,分明是读书读的累瘦了,所以瞧着像是高了。” 何锦绣在‘读书累瘦了’上加重话音,又一边说一边将眼神往五哥那边瞟,暗示五哥将课业减少些。 何颐夹了筷菜假装没看到。 范氏瞧出女儿的小心思,但在这事上她是与长子站在一起的。虽然是个丫头,但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便笑道:“苗条才好呢,太胖就不好看了。” 何锦绣不开心的撅起嘴,瞅见盘子里的鸡腿,夹起重重咬了口:“谁说胖了不好的,我偏要吃胖些,太瘦哪有力气练功?” 何颀慢悠悠吐槽道:“三妹妹你可不能吃的太胖,不然你的方淳哥哥就要娶旁人了。” 何锦绣想想方淳的俊脸,又瞅瞅手中的鸡腿,艰难抉择道:“方淳哥哥在永宁,反正暂且瞧不见,我先多吃些过过瘾。” 众人:“……” 37、第 37 章 ... 冬日天黑的早, 饭毕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何颐夫妻便起身离去。 回清辉院的路上,半秋不停的朝林舜华使眼色。 林舜华心中纠结,面上忽红忽白,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着已经进了清辉院, 再不开口少爷就要回书房了, 半秋急的掐了自家主子一把。 林舜华疼得缩了下胳膊,但也下定了决定, 咬咬牙往前一步追上何颐。 “如今天气转凉, 书房里头屋浅墙薄, 上回我去就觉着凉飕飕的。”林舜华脸上逐渐爬上红晕, 声音却越来越小, “夫君日日苦读,若冻病了岂不糟糕?不若回主屋来睡吧。” 何颐却没听出对方话中的潜台词:“不用,我每日都跟着何泰练武,身子好着呢。” 这两个月他每日晨起跑步,而后跟着何泰练拳。经过不间断的锻炼,身子已经强健了许多。 何颐捏了捏手臂, 觉得仿佛粗壮了一些。 “我觉得书房不冷不热睡得正好。也不用再送厚被褥过来,书房里备着有, 若真冷我自己便能取了盖上。” 林舜华还要再说, 何颐已经往前头走了。 “你们回去吧, 天冷,早些睡。” 看着夫君的背影逐渐远去,林舜华面上难掩失望。 主仆俩沉默的进了屋。丫鬟伺候林舜华脱下繁复的石榴裙, 摘下红艳艳的石榴石头面。 小丫头端来热水,半秋将帕子投入盆中 分卷阅读8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拧的半干后为主子擦洗手脸。 烛光微动,艳红的石榴石反射出一抹红光,林舜华被那刺的闭上眼。她都做的如此明显了,为何夫君依然如此冷淡? 半秋忽觉一滴暖热的水珠落在手背。 “你说夫君是不是嫌弃我是丧门星?” “少奶奶您怎么这样想!”半秋一想便知道,应是今晚出师不利,使得主子气馁了。 “今日少爷不还关心您么。还有当时少爷看到您那眼神,分明是歆慕的。况且若少爷真的心中嫌弃,也不会将管家的事交给您来做呀。” 林舜华低着头,想到当时在寻芳院门口时,夫君眼中分明有着惊艳和欣赏。 见主子面上仍有犹疑,半秋凑过去悄声道:“前些日子观棋对我说,往年还在永宁的时候,少爷与朋友去花楼……” 林舜华先是惊讶,而后面上飞起两团红晕:“你们俩怎么连这个都说!” “您就放心吧!我瞅着少爷是还没开窍呢。” “我这不是着急么!都成亲大半年了,少爷待您虽不是体贴至微却也是尊敬有加,但就是不回房!哪有夫妻是如此相处的?我还当少爷是身子哪里不好呢,便去找观棋打探了一番。” “真没想到夫君竟然到如今都……”林舜华心中羞赧和欣喜交加,难怪不论她怎么暗示夫君都没回应呢,竟真的是没开窍。 “这话您可千万别透露出去,观棋说若叫少爷知道了,他定要挨板子呢!” 林舜华白了丫头一眼:“我又不傻。”逛了多年花楼却还是童子身,这等让男人觉得丢脸的事她当然保守秘密。 书房里头,观棋亦是愁眉不展。 今日少奶奶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少爷愣是没瞧出来。他到底要不要提醒少爷呢? 可上回丽珠姐姐说,这是夫妻间的情趣。朦朦胧胧如雾一般才最美妙,若说破了反而不美。待到今后回味起来最是甜蜜。 观棋没成过亲,不知道丽珠说的对不对。可这雾是否有些太浓了点? 要不再旁观一阵子?若少爷仍然没察觉,他再去提醒? * 清晨。 听到外间打扫屋子的声音,何锦绣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已天光大亮,肯定已过了平日起床的时间。 何锦绣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宝珠,七哥还没来叫我吗?” 真是奇怪,七哥每日都准时来叫她的,怎么今日竟没了动静? 见三姑娘醒了,宝珠往铜盆里倒了热水伺候主子洗漱。 “我问过丽珠了,说是今日不用去了呢。” 宝珠丽珠原是宝瑞堂的大丫头。因老太太嫌弃四房的丫鬟少,便将这两个送了过来,给龙凤胎一人一个。 “不用去?是五哥说的吗?” “应当是吧。”宝珠指向对面的西厢房,“我瞧着七少爷还没起,便也没叫您。” 正房里丫鬟出出进进的,端着洗漱之物。院子里头粗使丫头也在洒扫门庭,只对面的西厢房静悄悄的没动静。 何锦绣出了门,三两步便迈到西厢门前。 透过窗缝瞧见里头帐幔低垂,何颀正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心道:哪里是不用去,分明是七哥的老毛病犯了。天才刚冷就犯懒,想着便要伸手推门。 丽珠赶忙去拦:“姑娘小点声,七少爷还睡着呢。” 何锦绣不理他,一把便推开了。嚷嚷道:“七哥七哥,快起来,咱们该去花园子里练功啦。” 何颀的回笼觉才刚睡着,闻言用被子蒙住脑袋,瓮声瓮气道:“你自个儿去吧,我今日头疼。” 一听这理由何锦绣便知道,自家七哥果然是懒病犯了,伸手便去夺被子。 “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了。” 何颀早料到这招,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今日天太冷,你帮我向五哥告个假吧,等明日天暖和了我再练。” 果然,连着拽了好几下都没能拽动何锦绣便住了手。 “那你自个儿在床上躺着吧,我走了。” 话虽如是说何锦绣人却没动,叉腰站在床前,等着何颀憋不住了自己出来。 分卷阅读8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兄妹俩一个在被窝里一个在床前,就这么静静呆着。 何颀其实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但他刚将手伸被窝立马又缩了回去。外头冷冰冰的,一定是又降了温。 老太太早就说了,他们何家子弟练不练功无所谓,只需用功读书便好。也不知五哥是怎么想的,硬是要他们日日早起锻炼。 先前天气暖和尚能忍受,如今越来越冷,他每天都要脑内做一番斗争才能起得来。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寒冬,何颀顿觉生不如死。 索性已经迟了,不如乘着今天将晨练给断了,每日还能多睡半个时辰。 屋子里半晌没动静,何颐以为妹妹已经走了。被窝里憋了太久有些闷,何颀便露出头来,想要透口气。 没想到才刚松开手,被子就被人夺了去,温暖的被窝毫不留情的离去。 “冷冷冷快把被子还我!我要冻坏了。” “一时半会儿的冻不坏。”何锦绣抱着被子便跑了出去。“你快起来,咱们再不去五哥都要练完了。” 何颀身上只穿着单衫不敢追出去,只好迅速穿好衣服,唤丽珠进来伺候洗漱。 * 花园里何颐已经跑完了两圈,正跟着何泰练拳。 何泰是何春的儿子,他生的健壮矫健孔武有力。何春在战场上拼杀多年,自己总结了一套功夫,尽都传给了儿子。 原先父子俩被冯仁打压,只能窝在品墨轩做伙计。父子俩都是武人性格,硬是被塞进文绉绉的书铺里。读书人见铺子里杵着两个莽汉武夫,扭头就走了。品墨轩的生意没能起来,父子俩浑身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何颐得知何春父子均有武艺,便让两人进了府。何春年纪大了便做了宅子护卫的领头,每日只管训练男仆。何泰则被选在何颐身边,教授兄妹三人习武。 “我这样可对?” 他虽然对文字的记忆力不错,但却没什么运动天赋。练起功来经常手脚乱舞,这是最简单的一套拳,接连学了两个月仍然时时出错。 何泰嘴角似乎翘了一下,但他满脸络腮胡子,若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至少何颐一眼没瞧出对方在发笑。 “少爷,您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其实不必太过认真。” 何颐虽没瞧见,但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压抑的笑意,知道自己想必又练错了。他也不气馁,反正也只是练来锻炼身体的,能活动拳脚便行了。 凭着记忆中的动作,何颐将整套拳全部打完。最后一个收势站直身体,今天的晨练算是结束了。 正喝茶歇息,便瞧见何锦绣拉着不情不愿的何颀过来了。 “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 何锦绣告状道:“七哥老毛病犯了不肯起床,还是我将他拉起来的。” 何颀开口抱怨:“这么冷的天,便是天狼也想睡懒觉呢。” 趴地上也中枪的天狼立马站起身,汪汪叫了两下。表示自己刚才已经锻炼过了,刚才着只是在休息而已。 “五哥你瞧,天狼也觉得我说得对呢。”何颀瞅着自家哥哥,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 天狼:“……” 何颐想了会儿,大冷天逼着孩子早起似乎真有点残忍。 “既如此,往后你们早膳前就不必过来了。” 何颀眼前一亮,还没等他欢呼出声,便又听五哥说道:“但锻炼必须坚持。就放在巳时吧。待会儿去与李先生讲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从明日起,上午的课程中抽出半个时辰,专给七弟和三妹妹锻炼用。” 后头两句是对旁边伺候的小厮说的。 观棋点点头用心记下,预备等将少爷送去学堂后,回来便去转告李先生。 何颀垂头丧气,还是没能躲过去。每逢天冷他便仿佛进入了冬眠季,浑身懒洋洋的懒怠动弹。读书还好,只需坐着动动脑子,锻炼却是必须活动手脚的。 何锦绣却发出一声欢呼。天冷她也不愿早起,每回都是靠着练功的诱惑才能起的来。这下好了,不用早起、还能少上半个时辰的课。 “英明神武的五哥,我的好五哥,妹妹最喜欢你了。”何锦绣开心的蹦起来,搂着何颐的脖子连亲几口。 何颐笑呵呵抱住妹妹,以防她跌下去摔倒 分卷阅读8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瞅着一团和乐的哥哥和妹妹,何颀心酸极了,瘪了嘴带着哭腔道:“五哥你不爱我。” “噗” 何颐揉着弟弟的脑袋:“你不是说长大后要保护母亲和妹妹吗?如果不现在开始就将身体练好,将来可怎么保护呢?” 何锦绣惊奇的瞧着小哥哥,她一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是保护别人的那个。原来七哥竟也想着保护她的吗? 被当面道出秘密的男孩有些羞赧,他拨开哥哥的手:“又揉我的头,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见哥哥妹妹都笑嘻嘻看着自己,何颀背过身去,擦掉眼角残留的泪珠。 “我去跑步了。” 何锦绣转转眼珠,从哥哥身上溜下来:“那我也去了。”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绕着花园四周的路小跑起来。 38、第 38 章 ... 韩自如放下手中的文章, 满意道:“你这几日的文章都写的很好,有很大进步。” 瞧到江近图面上眼巴巴的渴望,韩自如心中一软:“近图也不错, 只是辞藻太过华丽了, 有些矫枉过正。” 安抚下另一个徒弟, 韩自如才转向何颐继续道:“但若要过县试,文风需得更加收敛些。” “上月升州县的新县令到任, 我已与其见过两面。观其性格为人, 当是谨慎稳重的那一路, 对剑走偏锋的文章怕是不甚喜爱。” 韩自如取过两叠纸, 分别递给何颐与江近图。“上头的是前些日子蒋县令在文会上所作, 底下是他对旁人文章的点评。你二人拿回去仔细研读,当是有些作用。” 何颐双手接过:“学生一定用心研读,绝不辜负您的期待。” 江近图嘴角透出一丝苦笑:“何师弟当是无碍的,只怕我本次又要名落孙山。” 何颐皱眉,对对方这种在老师面前装可怜,以谋求更多关注和指导的手段有些瞧不上。江近图拜入韩自如门下已经有好几年, 经历了三次县试,最好的一次是坚持到第四场。 “江师兄定也能考中。” “那就借师弟吉言了。”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 话中的冷漠疏远连桌椅都能察觉到。 韩自如心中一叹。但也知道, 以江近图的性格根本没法和师兄弟友好相处, 能维持如今这样便也行了。 又布置下两道题后,韩自如便将弟子打发了出去。 今年的院试定在腊月,思贤、金砺二堂的学子均在用心备考。他是思贤堂的教谕, 又兼顾了金砺堂,需得多多看顾着些。 还没走出思贤堂,何颐便被拦了下来:“何师弟,我瞧你手上那份似乎与我的有所不同,可否让我瞧上一瞧?” 江近图盯着何颐手上那叠纸,眼神中的热切仿若实质。 何颐心中厌烦,终于明白为什么连陆清庭那般端方君子,都对江近图厌恶至极。 韩自如分明说了给两人的东西是一样的,江近图却偏偏不信,非要自己亲眼看过了才行。 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三两回,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他? 若在旁的地方,何颐理也不会理对方。但此处在思贤堂中,周遭都是都是韩自如教过的学生。 韩教谕不收思贤堂的学生做弟子,反而收了两个劝学堂的,思贤堂的学子自是心中不平。见江近图又要惹事,竟纷纷瞧起热闹来。 何颐瞧出了这些人眼神中的羡慕和鄙夷,不想在这里起争执让韩自如面上难看,便将手中东西递了过去。 江近图接过去,粗粗翻看了一遍。发现果真与自己的相同才放下了心。 “原来竟是我瞧错了。”江近图不咸不淡的说着。 何颐接过递回的东西,转身就走。 “江师兄若能在学业上也如此用心,老师就欣慰了。” 虽然何颐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仍被离得近又听力好的听到并复述了一遍。 周遭瞧热闹的学生噗噗笑了出来,有人暗讽道:“五年啊!若我能拜入韩教谕门下,别说是小小县试,只怕如今已入了博远堂了。” 江近图当然知道是在嘲笑自己,但却不敢反驳。 分卷阅读8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韩自如是府学最出名的教谕之一,受欢迎度只在季司业之下。他拜师五年都没能考中县试,多少人在瞧他的笑话。 江近图只好涨红着脸迅速离开。 今日劝学堂只上午有课,下午是背书的时间。对背书这种课,学里要求并不严,只需在隔日的抽查中能通过便好。随意学生是在府学、抑或是回家去背。 大多学子都会选择回家,毕竟更自在舒适。何颐也不例外。 回到讲堂中,何颐将韩自如给的文章收好,背起书囊准备去趟典籍厅。 府学便有这点好,典籍厅中不仅藏书丰富,历届优秀考卷也收录齐全。只要是府学学生,便能凭腰牌也就是古代版学生证借阅。 才刚走到门口却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这群人是升州城里的纨绔,家中不耐管教便将他们送进府学。不指望能学出个什么,只是想多沾沾文气,明白些道理。 家长们的想法倒是好的,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群臭味相投的纨绔聚在府学,能学到些什么?且他们又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府学的先生并不敢约束太过。只要做的不过分,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 没了约束,对纨绔们来说学里学外又有何不同?这群人在学里横行霸道欺凌弱小,无权势的学生或俯首称臣或低头避让。 如今劝学堂学风败坏,少不了这群纨绔的功劳。 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叫徐文浩,是景斓长公主府长史徐越的独子。他身材高大四肢粗壮,相貌勉强算是英俊,但他却喜欢时刻眯着眼,整个人一副猥琐下流样。 徐文浩上下打量着何颐,口中啧啧出声:“这么幅小白脸弱鸡样,怎么竟有女人喜欢?” 他从未与这群人有所交集,怎么今日竟盯上他了?何颐皱眉:“没旁的事就请让开。” “哟韩教谕的弟子果然不一般。”徐文浩摇着泥金扇,故意做出一副风流样。“别这么冷淡嘛,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的。” 何颐冷冷瞧着对方,这群人堵住他显然不怀好意,只不知道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听说你进来是季司业亲自考校的,还得了个优?不如把你那卷子拿来,让我瞧瞧究竟好在哪儿,也好学上一学。” 这事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何颐特意拜托过不要外传,以免惹人非议。他瞧向讲堂角落。果然,江近图接触到何颐的视线立马心虚的避开。看来将这事传出去的八成就是江近图! 纨绔中的一人搭腔道:“徐兄可别为难人家了。我早就将典簿厅翻遍,根本就没有他的卷子。定是他撒谎。” “就是。咱们的卷子全在典簿厅存着,偏他的没有。一定是根本没考过,却自吹得了优。” “我的才学如何自有教谕们判定,却不是你们说如何便如何的。” 何颐不想与他们纠缠浪费时间,再晚些典籍厅便要关门了。“我还有事就不与你们闲聊了。”说着便侧身要离开。 徐文浩却再次拦在前头:“今日若不将卷子取来,你就别想走。” “说不定就藏在他身上,不如搜上一搜!” 有纨绔伸手想要抢夺书囊。何颐最厌恶不经同意触碰自己的东西,当即拽住书囊往后退。不想到底被扯开一角,两支笔跌落在地。 何颐皱眉,却没有弯腰去捡。虽是狼毫但地上这两只却是最便宜常见的,街面上到处都能买到,便是他的书囊里也还有两支备用的。而且对方这架势明显是想找事,捡东西可不是个好选择。 府学里有规矩,禁止口舌是非、打架斗殴。如有违背轻则罚抄书,重则挨板子。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他才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抄书或者养伤上头。 对方既然堵着门不走,何颐索性回到座位上,取出今日要背的文章开始朗读起来。 徐文浩原本打的主意是用言语挑衅,激怒何颐先动手。这样绳愆厅就会定义为何颐惹事。若是他们先动手,这么多人一起上就要被定为欺压同学了。 何颐在屋里优哉游哉的念书,只将那群人晾在门口。纨绔们瞧向徐文浩,眼中询问这情况该如何处置。 徐文浩面色难看起来,此时天色尚早,难道他们要一直堵在门口不成?可若是退去又仿佛是己方服了软一般。 正僵持不下,外头挤进来一名学子。 “百草堂江神医在采药时不小心从山 分卷阅读8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崖上跌了下去。尸首已经抬回来了,你快回去瞧瞧吧。”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何颐有些懵。江著前日才为范氏诊脉患药方,怎么今日竟突然死了? “当真!”江近图急急走出,“我伯父现下如何?” 那人摇摇头,“这我却不知。江家仆人被拦在外头进不来,只好托我转告的。” 江近图面上露出慌张着急的神色,挤出人群匆匆离去。 虽然江近图面色转换的快,何颐却没有错过江著死讯传来时江近图面上那一丝狂喜。 想到江近月在原著中迥异如今的冰霜性格,且原著从未提过她的亲人。何颐心生不妙之感。会有如此大的性格转变,定是突逢骤变所致! 想到这里何颐再坐不住,徐文浩却没有如先前那般放人。 “滚开!” “胆子不小,竟敢这么和徐兄说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何颐冷冷瞧向说话那人,双眸漆黑,仿若深潭般令人无法琢磨。 那人被瞧的心中生出一丝寒意,但又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撸起袖子便想动手。“怎滴?你想打架?” “干什么!” 这声音不啻一道惊雷炸响,围在一起的纨绔们立马一哄而散。 待到陈教谕到的跟前,徐文浩等人已跑得没了影。他将一双眼盯住何颐:“你们方才聚做一堆做什么?” 何颐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果不出所料,陈教谕依然是如往常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 “劝学堂的风气便是被尔等败坏的!” 何颐垂眸,作出一副恭敬听训的样子。应当是知道他已经拜入韩自如门下,陈教谕这回没有打手板。但这种不辨是非只论出身和成绩的“老师”,何颐心中生不出丝毫崇敬。 “若再教我抓住一回,即便你是韩教谕的弟子,也莫想如此舒坦!” “是,先生。” 终于骂爽了,陈教谕才转身离开。 何颐正躬身行礼,还未抬头便听到一声肉体摔落的闷响。陈教谕跌倒在地,哎呦哎呦的起不来身。细看他的脚边,两只细杆狼毫笔滚动着停在墙边。是他先前与徐文浩等人争夺书囊时落下的。 “是谁将笔丢在地上的!!” 何颐无辜回望,故意露出自己书囊中备用的那两只笔:“学生瞧着倒像是徐文浩的。”原本这笔就是徐文浩等人的抢夺才掉落下来,便是推到他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陈教谕咬牙切齿骂道:“我就知道定是这小兔崽子干的!等我逮住他定要他好看!” 估计是真摔得狠了,陈教谕半天没能爬起来,也顾不上斯文,连小兔崽子都骂出了口。旁边站着的书童和斋夫连忙来扶,才刚挪动便是一声惨嚎:“我的腿!你们不知道轻点吗!” “陈教谕,我瞅着您这腿约莫是摔坏了,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何颐抿住双唇,以防泄露出嘴角那丝笑容。陈教谕这回摔断了腿,没个百八十天估计下不了床。劝学堂自此也能松快不少。 39、第 39 章 ... 待何颐赶到时江家的灵堂已经搭建好, 和尚道士也已经请来,正在灵堂中诵经做法事。江近月姐弟俩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前,哭的双眼红肿。 另有一对夫妻样的正在接待客人, 其中那中年男子相貌与江著相似, 应当是江近图的父亲江英。 何颐瞧了好几圈没找到江近图, 问了几个江家下人才知道。原来江著的死讯传来后,江夫人不堪打击昏倒在床, 江近图说要去瞧瞧, 便往后头去了。 江近月姐弟俩一个是女子一个未成年, 办丧事正是忙乱需要人手的时候, 怎么江近图竟跑去了后头? 何颐心中浮现一丝不妥的感觉, 想了想也往后头去了。 江家突遭骤变到处乱糟糟的,并无下人出来引路。好在何颐前些日子才受邀来过,便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寻去。 与前院的吵吵嚷嚷不同,后院里静悄悄的。江氏夫妻所住的正院更是一个人也无,这情况有些反常。即使办丧事忙乱,江夫人这边也不该没有一个人守着才是。 何颐心中怀疑便抬脚迈进院门 分卷阅读8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才刚进院子就看到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 太太吃了毒圝药自尽了!” 何颐顾不得礼仪, 连忙进屋查看。 美貌妇人双眼轻阖, 正安静的躺在床上。何颐试了试,江夫人的身子已经冰凉,胸膛更是毫无起伏。 何颐厉声喝问那丫鬟:“你怎么知道江伯母是吃□□自尽!还有江近图呢!他不是来了后院, 人去哪了!” 那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短短一日先后瞧见自家老爷太太的尸首,早就慌乱的没了主张。被何颐这急言令色的连番追问,心中更是害怕极了。 “是堂少爷告诉我的。”那丫鬟吃不住吓,立马将知道的全说了。 原来江夫人听闻丈夫的噩耗后,承受不住旧疾复发,被安置在屋子里卧床休息。 江近月姐弟年纪小没管过事,两个当家人一死一病,江家陷入一团混乱之中。江著死的突然,江家没有任何准备。购买丧事用品、搭灵棚、请和尚道士、各处报丧……几乎所有能做事的下人都被派了出去。照顾江夫人的便只剩下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江近图过来后,随意找个理由将小丫鬟给支出去了。等小丫鬟再回来,便被告知夫人服毒自尽了。 “观棋,去县衙请蒋大人过来。再去趟百草堂,将那名闹事的病人控制住。” 江著之所以出事,是因前日有个病人来百草堂闹事,说从百草堂抓的药没能治好病,反而使得病情加重。 江著查过药渣发现果真是药有问题,表示愿意赔偿损失并重新诊治。但药方中有味寒见草,百草堂的存货刚好用完。这病人却偏不肯用别家的药,指明了要江著亲自上山去采,否则便要去城中宣传百草堂售卖假药。 江著无法,只好带着药童上山采药。寒见草并不罕见,但其大多生长在悬崖边上。江著便是因此才跌落山崖的。 观棋素来是个机灵的,瞧见少爷面色严肃知道这事不简单,立马领命去了。 前头江家人已知晓江夫人去世的事,前来收殓遗体,却被何颐拦下。 江英不满的看向拦在床前的少年:“何少爷,我侄女儿对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你拦着不让收殓她娘的身子是什么意思?” 何颐并未说话而是瞧向江近图。只见对方满脸悲怆,从面上并无法看出什么。 “江师兄,方才这小丫头说,是你说江伯母服毒自尽,请问服的是什么毒圝药?” “是□□。”江近图哀泣道,“都怪我没有看住她,否则大伯娘也不会一命呜呼。” 江英摇头叹气:“大哥大嫂向来鹣鲽情深,大嫂一时想不开也是人之常情。只怪咱们没提前想到,若能派个人盯着,大嫂也不会如此。” 江近月哭着自责道:“是我把伺候的丫头调去做其他事。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娘。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当初听母亲的话认真学习管家,也不会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竟忽视了母亲这边。 何颐打断江近月:“江妹妹你莫要如此,伯父伯母的死恐怕是被人谋害的!咱们当尽快查明真凶,以慰藉伯父伯母在天之灵!我已让人去报案,县衙马上就会派人过来。这里当是第一案发现场,在仵作来之前江伯母的身子不该有任何挪动。” 江近月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日之内先后丧父丧母。又被告知父母的死亡很可能是被人陷害,已彻底没了主意。她愣愣看着何颐,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近图却已是炸了毛:“仵作!??你要对我大伯娘的身子做什么!” “妹妹啊,大伯娘一生清清白白。难道仅凭这小子的一句话,就要让她死后受此侮辱吗?” 江近月面上现出犹豫的神色。 “江近图,你这样阻拦是心虚吗?”何颐冷冷道,“据我所知,你对医术并不精通,如何知道江伯母是中了□□的毒?” 江近图眼神一缩,梗着脖子道:“这是大伯娘亲口说的。” “你莫要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分明是你对我江家不敬!” 两方正僵持着,县衙的人来了,而且是县令蒋长胜亲自到场。 蒋长胜曾是京师永宁的附郭县宛平县的县令。年初何家两房打官司的事,将他心中对夹板气的幽怨激发到了极点。 分卷阅读9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为了不继续在永宁瞧各方人马脸色过日子,蒋长胜散尽家财谋求外放。不想竟被选中了升州县。 这可是大大的肥缺,多少双眼睛盯着,蒋长胜险些没被这天降横福给砸晕了。升州县虽然也是附郭县,但升州府毕竟只是省城。若说在宛平做县令是地狱模式,在升州县只能称得上普通难度。 唯一的劣势是,蒋家在江南并没有几位熟识的旧交。为了顺顺利利的将这升州县令做下去,蒋长胜一到升州,便拜访了先一步抵达江南的何颐。 虽然都说何五少爷是落架的凤凰,但蒋长胜心中明白。这等功勋世家的少爷,即便是一朝失势,手头的人脉资源也比他强得多。尤其江南还曾是理国公府这些老牌世家的发源地。 凡涉及到人命一向是重案,尤其百草堂江著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蒋长胜才刚刚到任,若是能一举查清江著的死亡真相,对他的名声将有大大的益处。因而一接到报案他立马便来了。 蒋长胜也是因为往年的政绩出色,才会被调去宛平县,对如何查案审犯人极为熟悉。查看过现场又审过江家丫鬟,立刻察觉到了江夫人的死亡疑点。 “你是说江夫人去世前唯有江近图在身旁?” 那丫鬟今日屡受惊吓,又第一次见官,脑内已是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将先前对何颐讲过的复述了一遍。 “堂少爷说太太口渴了要喝滚热的茶,命我去厨房烧水。我烧好水回来,堂少爷便说太太服药自尽了。这事真的与我无关。”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江英已是将儿子一脚踹翻。 “咱家的□□一向锁在百草堂的库房,除非大哥与我本人去取,旁人绝拿不到。大嫂更是从不碰这些东西。今晨你鬼鬼祟祟的不让瞧你的书囊,是不是将□□藏在里头!说,是不是你害死了大嫂!” 江英这话不啻于另一条证据。□□乃是剧毒之物,官府早就有规定,凡售卖□□的医馆药铺,必须登记购买人的姓名籍贯。若是百草堂的□□未少,去城内各家医馆查问也可得知。 衙役们找来江近图的书囊,在其中搜出一张包裹用的纸,上头残有些许白色粉末,仵作查看后证实果然是□□。 “这是我用来药耗子的!大人若不信可去我房里查看!” 恰在此时,那名在百草堂闹事的病人被带了进来。 一见那人被抓住,江近图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人已经知晓闹出了人命案,又瞧到了官府的人,生怕将自己给扯进去。立马将事情全都推到了江近图身上。 原来他正是受了江近图的指使,故意选在百草堂看病,又自己将寒见草换做劣等,使得病症加重。而后前往百草堂闹事,不过他对江近图的最终目的倒是不知晓。 百草堂的寒见草也是因江近图作梗才库存不足。而陪同江著进山采药的药童亦被他买通,乘着江著采药时故意将其推下山崖,造成意外的假象。 几人的供词都能对的上,整件案子的经过算是明朗。 江近图面色惨白,却不肯认罪:“大伯和大伯娘一向待我极好,我怎可能害死他们!你们这是污蔑!我何曾买通于你们!” “为何谋害自然只有你心中明白!” 蒋长胜自然不听他这种无力的狡辩。如今人证俱全,只需去各人家中搜出他们被买通的银子,以及江近图购买□□的证据,便能将他定罪。 预备多时的衙役如狼似虎的扑上去。 事关自己的性命,江近图自然不肯就范,但他一介书生哪里斗得过身强力壮的官差。往日的富家少爷瞬间变成了阶下囚。 江英痛心疾首的骂道:“我往日是怎么教你的!大哥大嫂待你不薄,你为何竟做下这等弑亲之事!!” 虽已是镣铐在身,江近图仍本能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 这种事衙役们早就见多了,一把胡桃塞进口中,犯人便只能发出呜呜声。 两名衙役如同拎小鸡一般把江近图压出去,其余同犯、证人、证物等等亦均被带走,以待县衙大堂上公开审理。 亲近的堂兄竟成了谋杀父母的凶手,连番变故打的江近月措手不及。一双红肿的大眼愣愣的盯着空荡荡的屋子,昨日母亲还说起给她准备嫁妆的事,今日她们便已天人永隔。 “侄女儿啊,是二叔对不起你,若非教出这样一个不孝子,大哥大嫂也不会”江英捶 分卷阅读9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胸顿足泪如雨下,“早知有今日,当年你二婶难产我就不该保他。先是害得你二婶香消玉殒,又害了大哥大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样一个逆子!” 江英哭的肝肠寸断老泪纵横,何颐却觉得有一丝违和。就像江近图自己说的,江著夫妇对他极好,他有什么理由要下这种毒手? 40、第 40 章 ... 江著的在升州百姓中的名望高, 不仅是因为医术高明的原缘故。更是因为他一生都乐善好施。百草堂每年都会在城中举办义诊,免费为贫苦百姓诊脉。若有家境实在贫寒的,连买药的钱都会免去。 江近图在大堂上亲口承认, 自己之所以杀人, 是因为对伯父心生怨恨。因为江著曾明言, 百草堂将来绝不会传给他。因此他才动了杀机,想要先后将伯父一家杀死, 这样百草堂的继承人就成了自己。 得知一代神医竟被人害死, 而且是亲侄子下的手, 升州百姓极为愤慨。纷纷请愿要求严惩凶手, 以慰江神医的在天之灵。 人证物证俱全, 江近图杀人的案子审的非常快,不过短短十日就已经定了罪。因为弑亲,且又激的民怨沸腾,江近图被判处了凌迟之刑。 或许是担心承受凌迟的痛苦,在判决书下来的次日江近图便在狱中上吊自尽了。 事情看着是告一段落了,但何颐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但随着江近图的死亡,短时间内他们是无法得知真相了。 或许是夜间守灵伤了身子, 就在江氏夫妇下葬的次日, 江近月姐弟相继病倒。 何颐原本怀疑是有人下毒手, 但请了多家医馆的大夫瞧过后,证明果真是感染风寒。 如今已是严冬,夜间温度能降到零下十度左右。如此天寒地冻, 江氏姐弟却要穿着粗布麻衣在夜间守孝,会被冻病也是很正常的。 经过多日调理,江近月逐渐康复。江家弟弟却因为素来娇弱没能够保住性命。 “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你江妹妹真是命苦。”范氏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城里又传出那种谣言,她今后可该如何是好?” “如今江家的事甚嚣尘上。待过几个月有了新鲜事,大家也就不会再议论了。” 何颐心中不由一叹,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原文中的江近月最终会成了那样的冰山性格了。 短短几十天,幸福的四口之家瞬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即便是神经再粗再能抗压,也无法承受这种骤变。 雪上加霜的是,最近升州城传出了谣言,说江近月是天煞孤星转世。克父克母克亲人,所有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与江近月定亲的周家,已经放出了解除婚约的风声。何颐知道这风声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原著中江近月确实终生未嫁。而与她定亲的周少爷,却是家中独子,周家肯定不敢冒这个风险。 都说谣言能杀人,如今何颐自己也正被谣言困扰,只能慢慢谋划,用自己的行动改变旁人心中的印象。而‘天煞孤星’这种性质的,在封建迷信的旧社会,只要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定型,恐怕江近月要背负一生。 人生多变世事无常,江家的连番意外勾起了范氏的回忆。 年初丈夫意外失踪,大嫂王氏向她和长子下毒,差点就被得了手。只要一想起此事,范氏就止不住的心悸。 如果那时候她和长子没能救回来,只剩下颀哥儿和三丫头。在大嫂的掌控之下,这两个孩子又会是什么结局? 母子俩各想各的事,屋内陷入沉寂之中,唯有灯烛爆裂的噼剥声。 “若你江妹妹有个兄长依靠,亦或者她弟弟身子强壮些,应当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如果江著那一房男丁兴旺,或许江近图定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也不会害的江著夫妻身亡了。说来说去还是子嗣太少了。 想到这里范氏瞧向儿子,说道:“如今你和舜华已成亲近一年,你媳妇还是没有动静,你们可得抓紧了。” 何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范氏说的是什么事,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母亲,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范氏面色严肃起来:“不说这个说什么?传宗接代乃是人伦大事。我晓得你如今读书辛劳,但也不能耽误了子嗣。” 儿子和儿媳分房睡的事她自然是知晓的。原先以为是儿子对林家的所作所为不满,所以才故意冷落妻子 分卷阅读9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但看这大半年的情形,儿子对林氏并无任何不满意的表现。平日相处起来甚至称得上是尊敬,偶尔还会关怀一番。可怎么就不愿意同房呢?范氏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不喜欢林氏的性格?可林氏虽然对外干练要强,平日在儿子面前也挺愿意做低伏小的啊。 “你若不喜欢舜华那样的性子,不如先从丫头里挑一个做通房?我瞧着她身边的半秋倒是挺活泼的,或者半夏也行,她性子温柔些。” “不不不,我不需要通房。”何颐连忙拒绝。 一想到小老婆,何颐脑海中就浮现前世看过的宅斗宫斗电视剧,打胎下毒各种阴私下流手段。他还不想自己的后院也那么水深火热。况且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一夫一妻,小老婆什么的实在是消受不起。 范氏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因为林氏过门的时候恰好传来你爹的消息,你觉得不吉利?”范氏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赞同,“这些个败坏女孩名声的谣言,你可千万不能信!” 何颐连连摆手:“我怎么会这样想呢,这等国家大事哪里是一名女子所能影响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和你媳妇同房呢!” 范氏急的险些拍桌子,“我要孙子!孙子怎么来的你知道吗?你不和媳妇一屋睡,又不肯纳通房,怎么给我生出孙子来!” 不是都说古人矜持,他娘更是性格温善腼腆的,怎么就这么大咧咧的把生孩子挂嘴边? 何颐尴尬的举起杯子,挡住面上的窘态:“我这不是忙着读书么。” 范氏泄气:“那行。既然你明年要考县试,娘也不逼你。但等考完试必须得给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 对林舜华这个儿媳妇范氏是相当满意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管家。而林氏则恰恰相反,这才多久,四房的下人就已经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里里外外的家务也是打理的干净利落。 且林氏又对儿子极为上心,怎么看都是个好媳妇。 何颐不由苦笑:我的亲娘哎,你今年才四十不到呀!放在现代社会,这个年纪的女性许多还在享受单身贵族生活呢,您怎么惦记上抱孙子了? “行了,我知道你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回去读书吧。只是我刚才说的这事你得给我放在心上。举业虽然重要,子嗣也决不能放松!” 何颐只好应下。 儿子走后,范氏怔怔盯着烛花,半晌未动。 自从停了扶正养生丸,她便觉得身子不若往年健朗。虽仍吃着江神医开的药方,但仍常常觉得心慌气短。那扶正养生丸她已吃了好几年,当是折了许多年寿命进去。也不知自己能否看到一双龙凤胎长大成人,又能不能看到他们儿孙满堂。 何颐回到书房也半晌没能定下心来。虽然手里握着书,神思却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按照范氏的说法,林舜华对他是极为恋慕的。想到这个词何颐便会不自觉的脸红。前世他并未谈过恋爱,根本不知道爱慕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又会做出何等举措。 视线不经意扫向书案正对面,墙上挂着副并蒂莲的画轴。那是他送给林舜华的生辰礼物,请人装裱好后,林舜华却说自己的屋子里没处放,便挂在了书房里。 原来她早就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吗?可惜自己神经粗壮的堪比水桶,愣是没察觉到。 还有自己身上佩戴的荷包、背的书囊,细瞧起来与往常用的大不相同。无论是针脚还是绣花手法,瞧上去都颇为普通。 何颐指向桌上的书囊:“这是你们少奶奶做的?” 观棋并不知道寻芳院中那一番有关抱孙子的谈话。一听少爷主动问起,顿时来了精神。难道少爷和少奶奶间的浓雾将要散开了? “那可不就是少奶奶做的。”观棋心道,少爷您可算是要开窍了。“如今您身上穿的戴的、还有晚上盖的被褥,统统是少奶奶的手笔。” “我听半秋说啊。少奶奶往日在林家并不做针线活,还是这几个月每日抽空练出来的。听说刚开始那几日,少奶奶两手都被扎的和筛子似得。” 何颐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只知道从今日起他恐怕在也无法像往日那般看待林舜华了。 瞧见少爷面上的表情,观棋决定再接再厉。 “还有每天晚上的银耳莲子羹,也是少 分卷阅读9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奶奶亲手做的呢。只是少奶奶担心打扰了您读书,便让我端进来了。” 观棋边说边暗暗提醒自己,明日一定要与半秋通个气。不管少奶奶厨艺有多差,这银耳莲子羹必须得尽快学会。万一少爷心血来潮想尝尝,可千万别到时做不出来。 何颐不由开始回忆平日的点点滴滴,原来在自己没察觉到的时候,竟有一名女子这样钟意于他吗? 那他对林舜华又是何等感觉? 论相貌,林舜华虽不是绝色却也是位美人。论性格,他曾无意间撞见过一次林氏处置家务,干净利落颇有威严。只是在他面前仿佛永远没有信心似的,难道这就是爱情? 41、第 41 章 ... 周家最终还是退了亲。 得知此事后, 范氏担心江近月一时想不开,多次上门安慰。但江近月却和没事人似的,还反过来让范氏不要担心。 何颐觉得, 以江近月的聪慧, 或许早就料到事情会是如此结果。 范氏也知道, 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她们身上,无论说多少安慰的话, 到底无法感同身受。亲人尽亡的孤苦凄清, 只有江近月自己才能体会。 江家的事满城风月闹了两个多月。百姓虽对一代神医的陨落非常惋惜, 但随着年关的逼近, 大家的注意力逐渐被转移到了过节上。 这是四房在升州过得第一个年。何召信的下落不明始终是蒙在四房心头的阴影。再加上一出正月便是县试, 何颐正在紧张备考。因而这个春节到底还是没有热闹大办。 远离了京城,四房的亲友并不很多,不过数日便拜完了年。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县试前的冲刺阶段了。但何颐并未如旁的学子那般整日苦读。而是调整了作息,每日仅将一半时间用来学习,其他时候或锻炼或看闲书。以将身体素质和心态调整到最佳状态。 闲暇下来后,何颐便会不经意的将视线放到林舜华的身上。 林舜华并未如丈夫那般粗神经, 何颐的改变她立马便察觉到了。又有前些日子观棋的通风报信,林舜华早就知道, 丈夫已经逐渐开窍了。 有了范氏的提醒, 何颐自己又审视了自己的心理。觉得既然对方钟意于自己, 而他也算对林舜华有些好感,不如谈谈看。若合适他们就做真正的夫妻,若不合适再另想办法。 何颐思索了半晌, 提议道:“听说胭脂河边有三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咱们不如去瞧瞧?” 古代的元宵节是难得的情侣可以公开幽会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年轻夫妻和互相钟意的情侣,都会相约出门,赏灯谈情。 他们何不也借此机会出门走走? 夜色昏暗灯光朦胧,周围又都是不认识的小情侣。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若是在约会过程中出现什么尴尬的场景,也能稍微遮掩着些。 范氏早就将儿子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儿子是对自己的话上了心,心里自然欢喜。 “有这么热闹的事,自然要去瞧瞧。” 何锦绣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往常在家时就常听祖母说,胭脂河的灯会别具一格。既然遇上了怎么能错过。” 范氏心道:长子长媳去是小俩口培养感情的。如果身边跟着一帮子人,岂不破坏气氛?便道:“今日天怪冷的,咱们就不去了。你哥哥嫂子身子壮,让他们去吧。” 何锦绣抱着范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和七哥这几个月日日读书,多乖啊。好容易有个玩儿的日子,您就依了我们好不好嘛。” 范氏板着脸:“这等时候拍花子最多。若是一个不好被偷了去,娘就见不着你了。”手下却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暗示:这是你哥哥嫂嫂的约会,咱们就不要杵在边上碍眼了。 可惜何锦绣没接收到母亲的暗示,只顾着朝何颐使眼色。七哥向来聪明主意多,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能说服母亲。 但何颀却是个懒的。尤其是到了冬日,恨不得整天钻在被窝里,怎么可能愿意出门。 他抱紧暖和和的手炉:“要去你去。这天寒地冻的,我不去受那个罪呢。” 没了帮手,何锦绣撅起嘴,满脸的不开心。 “我还没见过江南的花灯呢。” 林舜华忙道:“既然三妹妹想去,那就一起把。” 之前大半年夫君对她的主动毫无反应 分卷阅读9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原先林舜华还着急。可今日何颐直白的提出约会,她心中又产生出了些许不好意思。如果能有三妹妹在旁陪着,也能稍稍遮掩些羞意。 何颐仿佛与林舜华想到一起去了,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很是赞同。 “三妹妹读书也累了,乘着今日出去玩会儿也是好的。” 范氏也想通了,虽说小俩口要培养感情,也不能一蹴而就。不过待会儿一定要教教三丫头,让她多给兄嫂制造机会。 胭脂河灯会每三年举办一次,是江南最出名的盛会之一。 升州城周边的百姓常会提前赶到,只为参加这三年一届的灯会。 到了元宵那日,升州城比往日更加热闹数倍。尤其是胭脂河两边的街道,商家纷纷挂出自家最好的花灯,将整条河照的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衙门的官老爷们也会上街游玩赏灯,与民同乐。不仅如此,府衙还会对各家的花灯进行品评。选出其中最美制作最精湛的,评为升州第一灯。被评上的店铺,在后边一年商税将减免三成。 有了减税这个优惠政策,各商家纷纷拿出浑身解数,只盼望着能在灯会上一举夺魁。 有往大了做,制出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的;也有往精细了做,研制出能自动行走的猫狗动物;更有那做成各种花卉,点燃蜡烛后花朵能自动绽放的。 种种千奇百怪的花灯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嫂子你瞧,那九天玄女的花灯好别致,仿佛马上就要升天了。呀,她的眼睛在动!” “那兔子灯竟自己在走,跟真的一样!” 到了灯会何锦绣便如那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瞧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手中擒着支油炸的臭豆腐,眼睛却不住的到处看。 何颐嫌弃的摆着手,挥开面前有浓烈臭豆腐味的空气。“你可快点吃吧,若滴到衣裳上头,回去后被母亲察觉了,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你哥我正在约会呢,你却弄串臭豆腐在这儿破坏气氛,真是个坏丫头。 何锦绣也察觉到了兄嫂对手中食物的嫌弃,忙几口将臭豆腐吃完,把竹签子丢到一旁。 “这下子没啦。” 林舜华这才取下捂住鼻子的手帕,悄悄深吸了口气。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想的,那臭烘烘的味道怎么能入口? 何锦绣想起了临行前母亲的嘱托,转头寻找能促进兄嫂感情的事物。 “五哥你瞧,那儿有盏并蒂莲的灯,和您书房里头那幅像不像?” 听到并蒂莲,林舜华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她曾用那幅并蒂莲的画暗示了好几次。何颐也觉得有些脸红,却是为着自己神经太粗,妻子屡次暗示都没能察觉到。 好在夜色昏暗,两人面上的红晕被遮掩住了。 何颐顺着瞧过去。只见三丈外一排各式花灯依次排开,均是做的小巧玲珑。花灯前摆了张书案,两个打扮干净利落的活计正伺候在旁。 花灯后是两间宽阔的大门,顶上的牌匾写着“汇墨书局”。正是江南最大的书局,府学里用的书籍、纸、笔等物,都是在这汇墨书局购买的。 “几位客人可有瞧中的花灯?” 两个伙计一看便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个读书人。 何颐指向架子上那盏并蒂莲:“你家这花灯怎么卖的?” 伙计赔笑道:“咱们家的花灯不卖,乃是以文会友所用。” “可我方才分明瞧见有人从这架上取了一盏灯。” “公子请看。”伙计取下那盏并蒂莲的灯,托起灯下坠着的纸条。 “您若瞧中那哪一盏,只需猜中这纸上的谜语。或者根据后头的题目作诗一首,便可将灯带走。” 何颐就着灯光看去,只见谜面写的是“半辈荣光虚耗尽,待老迈,须思改。”【注1】 何颐不太会猜谜语,便将纸条翻了过去瞧后头的。 “以并蒂莲为题作诗一首。” 何颐心道:这出题人倒是会省事。不过既然是以并蒂莲为题…… 何颐瞧向身边的女子,她正垂眸托腮陷入沉思,应当是在想那谜语的答案。 都说灯下看美人愈看愈动心。昏黄的灯光下,女子的侧脸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安静祥和暖意融融。周边寒冷的空气 分卷阅读9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和热闹的人群似乎统统消失不见。唯有这方小天地中的二人、一灯。何颐看的有些呆住了。 忽然那温暖安静的侧脸上现出喜意:“我猜到了,是莲藕。” 恰在此时何颐也灵感突至:“稽首兰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注2】 林舜华恰好将这诗听在耳中。林父是两榜进士,作为女儿的她自然也收到了写熏陶,因而这诗的意思一听便懂。 讀 文 少 女 小夏也太可愛了吧。  偷眼瞧去,漆黑的双眸温柔深邃,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林舜华霎时面色通红。 她随手抓过一盏灯,遮掩面上的羞涩:“三妹妹还没有灯呢,咱们再挑一个吧。” 何颐收回视线,含笑取过对方手中的文房四宝灯,另摘了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塞过去。 “三妹妹喜欢的是这个。” 林舜华窘了下,强自镇定的接过小狗灯,翻出灯下的谜语。 “生来有义气,看见客人不客气。” 何锦绣抢着答道:“这个我知道,是狗。” 旁边天狼应声汪汪叫嚷,绕着何锦绣直打转,显然对那小狗灯很感兴趣。 伙计笑呵呵将灯递过去:“小小姐真聪明,这灯是您的了。” 何锦绣瞅瞅和嫂子手上一样的灯,知道这是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灯笼做的简单,谜面也不难。 何锦绣觉得谜面太过简单,显不出自己的聪明才智,便将小狗灯塞进天狼口中。挥着小手道:“我要那只会跑的兔子!” 几人正猜灯谜玩的不亦乐乎,忽听旁边传来说话声。 “我就说是你吧,常民偏说不像。那方上好的徽墨可要输给我了。” 随着这清越之声,灯火阑珊处行来一名俊雅少年。乌发如墨面如冠玉,靛蓝的长袍衬的那张脸清雅出尘,如同天上的谪仙来到凡间。恰是陆清庭。 双方一番厮见。陆清庭笑道:“我和常民在前边茶楼定了位置,正好面对着胭脂河,是赏景极好的去处。师弟不如一起?” 何颐想了想,他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正好喝杯茶歇歇脚。便欣然应允,师兄弟两人携手往茶楼而去。 林舜华抬脚跟上,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少了个人。回头才看到何锦绣仍站在原处。 “三妹妹,怎么不走?” 何锦绣双眼出神的瞧着前方,语气透着一丝迷离:“嫂子,你快替我摸摸胸口。” 林舜华疑惑:大庭广众的,伸手女孩子的胸也太不雅了。况且三妹妹这模样也不像是不舒服呀? 林舜华正犹豫不决,何锦绣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嫂子,你快告诉我。我胸腔里这颗心到底是不跳了,还是跳的更快了啊?” 林舜华一愣,忽然想到刚才来过的陆清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咱们可快些过去吧,你还能多瞧上几眼。” 何锦绣恍然回神:“对对对!快走快走!” 42、第 42 章 ... 茶楼离得并不远, 不过几步路便到了。 上了楼才发现,不仅有季常民在,还有个穿雪青短袄着弹墨裙作夫人打扮的女子。 女子生的并不美貌, 却自有一种恬淡气质引人注意。最出色的是她那翦水秋瞳, 如水中的黑珍珠般耀眼夺目, 只可惜这么美的眼睛未能成双。 何颐知道这当是季常民的夫人陈氏。那名季常民闹着跳江也不肯退亲的女子。 察觉到何颐的目光,陈氏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顿时那张脸仿若鲜花盛开般灿烂夺目。 季常民笑着起身道:“快过来, 这里有才上的热茶, 温度刚刚好入口。” 何颐等人绕过几桌客人来到季氏夫妇面前。 虽然他们认识已有数月, 但因何颐忙于县试, 两家的女眷还未曾见过面。 “我早就想着介绍你们认识,可惜一直不得空,正巧今日就遇上了。这就是我家夫人了,我和你说过的……” 季常民如往常一般,将自家夫人夸成了一朵花。陈氏毫不扭捏,落落大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便是把我夸成了天上的仙女,也不如人家 分卷阅读9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亲眼所见。” “什么夸成仙女, 夫人您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 陈氏白了他一眼, 拉住林舜华说起话来。 季常民不以为忤, 喜滋滋取过桌上的核桃剥起壳来。口中却与何颐说着话。 “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季常民所说的东西是县试所要用到的物品。考牌、浮票这等古代版准考证,和现代一样必须提前办好。还有答题的考卷、草稿纸等物需得提前在县衙购买。考生将姓名籍贯等填上后,由书办盖上骑缝章。考试时, 这些物件都需检查物误方准进入考场。 “已经备好了。” “我和你说啊,到了考试那日,记得备上一件厚实的单衣,记住一定要是单衣,夹的一律不许入场的。还有吃食,可千万莫带馒头包子类的,入场查验都要掰开来看的。谁知道那些人的手上沾了些什么,若是染到食物上,导致吃坏了肚子就太冤了。” 说起这个季常民就心有余悸,再次提醒道:“你可千万要记住。” 何颐笑着点头,这些话对方已经念叨过好几回,他已经背下来了。但毕竟是季常民好心提醒,听着并不嫌烦只觉舒心熨帖。 陆清庭不满道:“我才是何颐的师兄,你把要交代的全说了我说什么?” “你才考过一回哪有我经验丰富。我可是从五岁起就开始参加县试了!” 陆清庭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还是你说吧。” 说起自己当年参加县试的苦难,季常民就是满肚子的话。或许是为了锻炼孙子的抗压能力。在季常民满五岁那年,他才刚刚将四书学完,内中含义都未完全吃透,就祖父被赶去了考场上。 季常民边说边剥,不一会儿陈氏面前的小碟便堆满了核桃仁。 何颐没有错过林舜华眼中那一丝羡慕,便也取过钳子与核桃剥起来。剥完后自然而然便递了过去:“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核桃。” 林舜华难掩惊喜,原来夫君竟然注意过自己的喜好? 她接过核桃仁放入口中,入口分明是坚果的香味,林舜华却只觉出了蜜糖般的甜。那清甜从口腔顺着喉管往下,直入胃部,而后传遍全身。 三个男子随意说着学中的事,两名女子则交流着家务女工等事。剩下何锦绣只顾盯着陆清庭的侧脸瞧个不停。 小小一片天地里其乐融融。 偏有人瞧不过,硬是要打断这片和谐。 “不过是个瞎了眼的女人,也值得这般对待。” 茶楼的二层原本是用屏风隔开的雅间,因今日看灯的人多。店家便将屏风移开,添了几张桌子。原本的半私密空间便成了完全敞开的。 恶意满满的话语清晰的传入耳中,整个二楼顿时一静。 何颐这桌坐的都是相貌靓丽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凡上了二楼的客人,均会忍不住朝这边瞟上两眼,自然也看到了陈氏眼睛的不妥之处。如此女子竟瞎了一只眼,众人心中唯有惋惜。 听到有人恶意嘲讽,大家心头自是不满。可瞧清说话人的相貌,那一丝打抱不平心态立马收了起来。 徐文浩眯着眼往这边扫过来,眼中的鄙夷、瞧不起毫不遮掩。 “本就貌似无盐,还成了独眼龙。季常民,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 被嘲讽的当事人却像没听到一般面不改色。 陈氏按住要骂回去季常民,缓缓道:“这位公子或许未曾听过何为天妒红颜。就好比我这眼睛,因太过出色才被夺去一只。而公子您……” 唯剩一只的美目扫过徐文浩。“老天爷给了公子您显赫的家世,旁的却吝啬给您一分一厘。” “正是如此!”季常民抚掌笑道:“如此绝美的眼睛,只需一只便可,要那么多作甚?倒是徐文浩你,当心太过贪婪,连唯一的家世也被老天收回去!” 季常民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徐文浩竟反常的没有继续反驳。他狠狠盯了季常民一眼,领着仆人转身离开。 没了讨厌的人,闲适的气氛很快恢复。 “哎呀!下头有老张头的梅花糕!” 何锦绣趴在窗前,瞅着下头热气腾腾的蒸笼口水直流。这可是祖母说过的味道最好的那家,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如此想着, 分卷阅读9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何锦绣嗵嗵嗵便往楼下跑。半路上想起母亲的叮嘱,又折回来回来拉上林舜华:“嫂子陪我一块儿去。” 林舜华忙起身跟上。虽然那卖梅花糕的就在茶楼下边,可今晚出游的百姓众多。若真碰到拍花子的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梅花糕摊子前的人有些多,姑嫂俩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手。 何锦绣接过迅速咬了口,嘴里直呼好烫,但却又不肯松口。 正预备返回茶楼,斜刺里却插进个人,拦住两人去路。 “林姑娘,你在这儿是等我的吗?”是先前从茶楼离开的徐文浩。 大冷天的他却摇着把泥金扇,装出一副风流才子样。 林舜华皱眉:“还请让开些,不要挡着路。” “林姑娘别走嘛。这元宵佳节正是有情人相聚之时。咱们今晚既然能遇上两次,便说明是月老注定的缘分” 话还没说完,徐文浩便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砸了过来,而后便觉面上一烫。 却是何锦绣将手中刚出锅的梅花糕给丢了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我嫂子说话!” 说着何锦绣便飞出一脚踹了过去,到底人小力薄,徐文浩又有所防备,被他给躲了开去。 虽然没被踢到,但这一脚却惹怒了徐文浩。 今日屡次在女人面前吃瘪,连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都敢踹自己,徐文浩满肚子的气。一挥手便招呼仆人要来抓人。 何锦绣人小又身姿灵巧,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几个成年男子竟都抓不住她。 林舜华忙吩咐跟着的下人去将何锦绣救回来。两家的下人你来我往,周围百姓避让不及,或被撞或被踩了脚,发出声声惊呼。 林舜华被激起了火性,她本就不是良善可欺的小女子,不过是为了在何颐面前保持形象才收敛脾气。 “姓徐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那何颐不过是只落架的凤凰,你跟着他每日做低伏小的受委屈,不如和离了改嫁于我。” 听了这话,林舜华已是勃然大怒,反手便是一耳光抽过去:“贱人!闭嘴!再敢口出秽言我就打烂你的嘴!” 徐文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围观众人都以为他要发怒。没想到徐文浩却来了劲,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双眼色眯眯的扫视着林舜华。 “嗨哟,我就喜欢你这辣劲。何颐真没什么好的,快快跟了我吧。” 林舜华气的火冒三丈。正在此时,人群后传来“汪汪”两声雄壮的狗叫。 何锦绣正躲得辛苦,听得这两声惊喜道:“天狼!有人欺负我和嫂子,快来咬他!” 徐文浩听到狗叫那一瞬已是变了脸色。再一听何锦绣的话忙转身就要逃。 今日赏灯的人本就多,他们这一场闹更是将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人群挤作一团,哪里是那么容易跑出去的。 天狼紧紧跟在后头,对准徐文浩的屁股便是狠狠一口。 只听“妈呀!!”一声惨嚎,徐文浩踉跄着跌倒。这却给了天狼最好的便利,壮硕的身子扑了上去。 徐文浩被压得起不来身,只感觉到身上被接连咬了好几口。儿时的恐惧涌上心头,徐文浩在地上翻滚哀嚎着,听上去惨不忍睹。 徐家下人顾不得再抓何锦绣,连忙回身救主。从路边捡拾起棍棒石块要将天狼撵走。却又担心手里准头差伤了自家主子。 那狗生的壮实凶恶,围观百姓纷纷避让,只留下中间那一片空地。一人一狗在地上翻滚,周围围了几个手持武器的下人,转着圈不敢随意下手。 “嘘”的一声口哨,黑壮的大狗竟自个儿跑开了。 徐家下人一拥而上,为自家主子查验伤口。 天狼叼了片粘着棉絮的丝绸,欢快的跑到主人脚边,摇头摆尾的邀功。 何颐皱眉,嫌弃道:“你怎么又乱咬东西,也不怕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 大狗竟听懂了主人的话,立马一甩脑袋,将口中的东西远远丢开了去。 “何颐!你竟敢纵容恶犬伤人!” 何颐这才赏脸瞧了过去。 几步外,徐文浩已被扶了起来。浑身的锦袍已经碎裂成一 分卷阅读9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片片,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棉絮。前一刻的风流公子此刻却是头发散乱浑身破烂,仿若街边的乞丐。 何颐嘴角噙着笑,闲闲道:“伤人?我却不知伤了何人?” “自然是伤了我!这是大家伙亲眼瞧见的,你养的恶犬扑到我身上咬我!” “是吗?” 何颐打量着眼前身形狼狈的男子。天狼经过特殊训练,下嘴非常有分寸。再加上如今天气尚寒,徐文浩穿的还是厚实的棉袄。天狼那几口看上去凶猛,却只是将徐文浩的衣裳咬烂了而已。 “连里衣都完好无损,不知你伤在了哪里?若真伤了,大可脱下衣裳让大家伙验验伤。” 有没有受伤自己最清楚,徐文浩却是不愿意当中脱衣裳查验的。便梗着脖子道:“今日我是运气好穿的衣裳厚。若那日天气暖和你这狗还乱咬,当心被人打死!” 天狼却是听懂了徐文浩最后一句话。 它伏下前身露出满嘴尖牙,眼中凶光必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才刚刚犬口逃生,心悸的感觉还未散去,就又被大狗威胁。 徐文浩顾不得面子,连忙钻进人群逃走了。 43、第 43 章 ... 被徐文浩搅了两次局, 几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与陆清庭、季常民夫妇告别后,何家几人便回程了。 马车辘辘前行,喧闹的胭脂河渐渐被甩在后头。 车厢里一片寂静。 何颐握着妻子的手陷入沉思。林舜华心中却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刚才那场闹剧夫君看到了多少。自己维持的温柔可亲的形象肯定是挽救不了了, 但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头一回见到徐文浩是重阳节, 何家往城内的御泉山登高。龙凤胎贪玩跑下山,林舜华去找人的时候, 遇上几个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 她瞧不过便教训了那那群地痞一顿。不想正好被徐文浩给瞧见了。 自那后徐文浩便如苍蝇一般, 常常派人往何家门前打探。 以往她顾忌着四房才到江南, 怕连累了名声, 只好避让开来。不想今日竟差点连累了三妹妹,她哪里还肯退让。这才导致隐藏的本性露出来。 林舜华觉得手心湿润润的,轻轻动了下想要抽回右手。 何颐回过神来,想到刚才在人群后瞧见的,问道:“你原先在林家就是这样的吗?” 夫君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林舜华纠结了片刻, 反正早晚要暴露的,索性点点头。 没想到何颐却展颜一笑:“很好, 以后便这样吧。想如何做就如何做, 不用太过压抑自己。” 他并不喜欢那种娇娇弱弱, 时刻需要男人怜爱的女子。之前总是觉得林舜华有哪里别扭。 之前还疑惑,林舜华一个新妇竟能在短时间内将四房家务打理的妥妥帖帖。原来她在自己面展现的弱质纤纤和没主见,根本就是压制原本性格演出来的。 若林舜华真正的性格是今晚那般坚强果断, 却正好是自己所欣赏的。 何颐又垂眸沉思了会儿。 从冯仁手上接收产业的事进行的不太顺利。洗砚到底经验不足,原本的身份又只是个小厮。冯仁在的时候那些掌柜倒是听话,冯仁一走便开始阴奉阳违。 表面上看像是掌柜们自作主张,实际上还是冯仁在背后搞鬼。他倒是想直接将所有不配合的都换了,可若是全换了,那些店铺也没法正常运营了。还有那些掌柜掌握的人脉资源等,也会被带走。 到如今完全握在何颐手上的只占总产业的三成。其中有一半还是换了管事也不受影响的田庄。 这数目并不算少,但何颐没那么多耐心等待。索性林舜华性格能力都有,便由她领头带着洗砚去接掌老宅产业吧。正经主子在场,即便是冯仁本人也不敢拿乔不配合。 听闻夫君竟让自己去管理产业,林舜华有些吃惊:“我从未打理过生意,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做事那些由洗砚去,你只需看看账簿,帮洗砚撑撑腰镇着那些人不敢乱来便可。比你平日处置家务还简单些。” 原来只是撑腰和当监工,林舜华放下心来:“这个我肯定能行。”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车厢里气氛逐渐变得安宁祥和。 何颐捏了捏 分卷阅读9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手中滑腻的手掌:“刚才那一巴掌打的疼吗?” 林舜华连忙摇头解释:“我从不打人的,今日是被气急了才动了手。” “我瞧着徐文浩脸上倒是有些肿。” 一巴掌将个大男人的脸给打肿了,可见林舜华的手劲有多大。 林舜华急道:“我平日真的不动手的!”万一夫君以为她是河东狮岂不是亏了? 何颐笑道:“我不是说你下手重,徐文浩这等人就该狠狠的揍才是。” 想到徐文浩挨了打却更兴奋,瞧上去竟是个受虐体质的变态。便又改口道,“旁人也就算了,徐文浩还是莫要再打。以后若要出门就将天狼带在身边。” 才说到天狼,外头传来狗叫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 何锦绣掀开车帘,瞅见车厢里气氛和谐,大松了口气。先前五哥那脸绷的,她吓得都没敢上车,只好跑去了后边丫头们坐的车里。 “可算是好了。”小姑娘摆出一副老成样,“若因我的缘故导致小侄子晚到,我可就万死不辞了。” 母亲可是特意嘱咐了,要多给兄嫂制造机会。是她硬拉着嫂子出去买梅花糕,才给登徒子找到机会。若是破坏了兄嫂培养感情,母亲指不定怎么罚她呢。 听到“小侄子”,林舜华瞬间脸红。 何颐板起脸:“即便母亲不罚你,我却是要罚的。你才多大就敢去挑衅徐文浩?” 一听逃不过处罚,何锦绣心中惴惴,可怜巴巴的瞅着兄长。“我昨儿手腕扭了,千万不要罚抄书。” 何颐被逗笑了:“就罚你每日练功的时间加倍吧!” 何锦绣发出一声欢呼:“五哥我最爱你了!” 何颐绷住脸叮嘱道:“可你得要记住,让你练功是为了增强体质和自保,可不是让你去欺负人的。还有一点,在外人面前尽量不要透露自己会功夫这件事。”在大宁人眼中,女人会功夫可不是什么优点,妹妹还小,得藏着些才好。 何锦绣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和邻居小姑娘炫耀的事情败露了。“我知道啦,以后一定不会了。” 说完这事,小姑娘忽然挨挨蹭蹭挪到何颐身边:“五哥,我问你件事儿呗。” 何颐疑惑道:“什么事?”这小丫头竟然有这么不爽快的时候? 林舜华心下了然,只抿着唇瞅着小姑娘笑。 何锦绣被笑的害羞起来:“就是那个……那个……陆大哥娶亲了没有啊?” 何颐先是愣怔,而后立马明白了妹妹的心思,揶揄道:“怎么?不打算嫁方淳了?” “我就是问问而已嘛。” “陆家算过命,说你陆大哥不能早娶,得要等到二十五才能成亲呢。” 何锦绣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那就是八年,正好我十五岁,还好还好。” 何颐含笑看着妹妹做算术。何锦绣如今才七岁,根本没有形成恋爱观。此时不过是对美好事物的喜爱罢了。若以后遇上相貌更好的,陆清庭就会如方淳一般被她他丢到脑后。 何锦绣想想不放心又问:“那陆大哥可喜欢练功的女孩子?若是不喜欢,我今后就不练了。” 这下连林舜华都没能忍住,噗的笑了出来。 何颐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改日帮你问问便是。” 马车载着欢声笑语缓缓往朱雀大街驶去。 * 回到府里后,一家人吃元宵喝饮灯酒,又热闹了一会儿。有趣的是,不知为何天狼竟对酒起了兴趣,硬是撒娇讨去一杯,不过才舔了一下便被辣的吐出舌头。跟着何颐回书房时竟如人一般醉醺醺的差点跌倒。 虽然已经确立了关系,但何颐觉得立马就住进一个屋子有些太快。便仍然回了前院的书房。 他是被天狼的叫声吵醒的。何颐有些吃力的睁开眼,这才瞧到窗户上已经透出了亮光。 由于昨晚高兴他便多喝了几杯,不想那酒后劲极大,竟到现在还有些晕乎。 “观棋,怎么回事?” 观棋昨晚上也喝了几杯,听到狗叫着急忙慌的就过来了,衣裳都没穿整齐。 “倒不是什么大事。”他面上有些古怪,“是伺候七少爷的丽珠姑娘,不知怎么 分卷阅读10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竟跑到了书房里,被天狼给当成了贼。” “丽珠?” 这个丫头何颐有印象,是当初老太太送给龙凤胎的丫鬟之一。往常都在何颀屋里伺候,怎么竟跑到了前头来? 而且天狼经过了训练,是不会咬自家人的。丽珠应当是做了什么才会被天狼当做敌人攻击。 外间里,丽珠躲在书架之间,恐惧的看着面前的巨犬。 天狼紧紧盯着角落的人,口中发出呜呜呜威胁的声音。 “你在这儿做什么?” 见何颐出来丽珠像是瞧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道:“七少爷说有本书落在了这里,让我过来取回去。” 何颐瞅瞅才刚蒙蒙亮的天空,心中狐疑:“七弟这么早就起来了?” 那小子不是最讨厌早起,况且李先生还未回来,今日并不是上学的时候。这段放假的日子,何颀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 丽珠忙道:“七少爷是昨儿晚上吩咐的,我想着主子今儿可能要看,就想过来找找。没想到才刚进屋,就天朗就冲了出来。”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丽珠指向不远处的书案,果然上头扣了本彩印版的《三国志》。 何颐打消了疑虑,眼神中的警惕也消去了些。 丽珠瞧见气氛缓和,便想离大黑狗远些。不想身子才一动,天狼立马汪汪汪叫了起来。丽珠顿时吓得不敢动了。口中带上了哭腔:“五少爷,可否叫它让开着些,我害怕。” 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天狼追赶的原因,丽珠此刻衣衫凌乱。露出胸前一抹白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带动两团颤巍巍的抖动。 何颐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天狼,到这边来。” 后院里林舜华才刚起床,正在吩咐厨房的事情。昨晚上的酒后劲有些大,她得提前把醒酒汤备好才是。 前院的动静这么大,林舜华在后头怎会察觉不到。连忙赶了过来。 一进屋就瞧见丽珠正妖妖娆娆的往丈夫身边凑,心里顿时打翻了醋坛子。 “发生了什么事?” 瞧到林舜华,丽珠连忙停住了小动作,将刚才的理由说了一遍。 林舜华走到何颐身边,路过丽珠时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丽珠委屈的看了眼五少爷,何颐却没瞧见她的眼神。关心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林舜华盯了丽珠一眼:“我习惯了早起。” 丽珠垂下头去,不敢再做其他动作。丽珠心里明白得很,少奶奶可不是好性子的。 何颐摸摸鼻子,自己刚才似乎确实和丽珠离得有些近。忙往后退了两步。 “厨房有才刚做的醒酒汤,对宿醉头晕最有效。我已让半秋去端了,夫君喝上一碗再出去锻炼可好?” 何颐连忙点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觉得头晕呢。” 林舜华揽住夫君的胳膊:“那就去我屋里等吧。” 何颐刚要条件反射拒绝,便瞧到林舜华眼神往丽珠身上暼。忙将到了嘴边的话改口:“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吧。” 44、第 44 章 ... 二月初八是县试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 何颐检查了考试所需的东西确认没有缺漏之处。 县试入场的时间是在卯时五刻。但入场前的搜检就要花上一个多时辰,算起来寅时就得起床了。为了能有最好的精神状态,天才刚黑何颐就上了床。 不知睡了多久, 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 何颐猛地惊醒过来, 瞧到窗户上影影绰绰的灯光, 以为到了起床的时间,连忙坐起身。 “什么时辰了?” 因担心误了起床了时辰, 观棋整晚都守在门外, 以防何颐睡过了头。 门外观棋忙道:“少爷您再睡会儿吧, 离起床还有一个时辰呢。” “那外头怎么那么吵?” “没什么大事, 是厨房里跑了只鸡, 张妈正到处抓呢。我这就将他们撵走,真是太不懂事了。” 观棋嘴里叨叨嚷嚷的,说的很像那么回事,何颐差点就信了。他才刚要躺下便听到院墙外传来说话声,忙再次起身。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分卷阅读10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声音能传出很远。唐嬷嬷又是个大嗓门, 何颐立马便认了出来。这大半夜的连唐嬷嬷都出来了,范氏肯定也被惊动。 “到底发生什么事?” 观棋犹豫了下, 不太想说。 “连母亲都惊动了, 想必不是小事。”何颐披上外衣, “我自己过去瞧。” 见瞒不住,观棋只好说道:“是江姑娘出了事。” 或许是接受不了继踵而至的骤变,昨日夜间江近月竟服毒自杀。若不是丫头发现的及时, 恐怕此刻已经香魂归天了。 江近月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身上穿的麻衣还没来得及换下。脸色苍白难看,原本圆圆的小脸上颧骨突出,下巴也瘦的尖尖的。 她的贴身丫鬟芸香满脸的泪,不住的将鸡蛋液、牛乳等物往江近月口中灌。灌完后又以手指刺激咽部,用以促进呕吐。 除了两个龙凤胎,何家几个主子都在聚在这狭窄的屋子里。 江家主仆来的急,又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便就近安置在了角门旁的小屋子里。 直到吐出的东西全是清水样,芸香才松懈下来。把主子安置好后,芸香翻身下床,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 “何家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今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江家正在热孝之中,自家姑娘又被污蔑成天煞孤星,人人避如蛇蝎。原本交好的邻居见她上门求助,竟纷纷关门拒绝。只有何家愿意开门。 范氏忙令丫头将芸香扶了起来:“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本就受了江家的大恩,看到近月有难还能不救吗?” 何颐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都是二老爷!”芸香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谋夺百草堂,我家姑娘也不会心灰意冷的喝药自尽。” 父母兄弟全部去世、被谣传是天煞孤星、未婚夫退亲。这些祸事只在短短几个月发生,若不是姑娘心性坚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哪料二老爷竟说出那种话,气的姑娘服药自尽。若不是她起夜时觉出不对,恐怕姑娘已经救不回来了。 何颐默然。没想到在那接二连的横祸后,竟还有亲叔叔谋夺家产的事情。难怪爱玩爱笑的小姑娘会变成原文中冷心冷肺的模样。 “芸香……” 众人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是江近月悠然转醒。 “姑娘您终于醒了!”芸香喜极而泣,连忙递上重新取来的牛乳,虽然已经将腹中的毒物吐了出来,以防万一还是多喝些牛乳,即便还有残余的毒素也能将其中和掉。 接连饮了两大碗后,江近月才停了下来。 乌黑的眼珠瞧过屋里众人,忽然露出一个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笑容没有丝毫伤心,众人却只觉得心酸。范氏道:“救命的事算什么麻烦,你现在越发多心了。” 江近月只笑不语,示意芸香将自己扶起。取下鬓间的白花,又脱掉麻布白衣。江家毕竟还在热孝中,无奈进了何家门已是失礼,如果还带着孝也太不吉利了。 借着芸香的手站起身,江近月朝着何颐等人深深蹲了个福礼。 “我要代江家,给范姨与何哥哥道个歉。” 何颐以为她说的是带着重孝进门的事,连忙伸手托住对方:“江妹妹不用担心,我们家不忌讳这些的。” 江近月避开何颐的手,坚持行完礼。 “当初那醉颜毒圝药,是从我们江家流落出去的。” “江妹妹如何得知?” 江近月苦笑了下,这才将事情道出。 二百年前前朝的灭亡,大家都以为醉颜也消失于世间。没有人知道,当年江家先祖在研制解药的时候,不仅记录了解毒方法,还将醉颜的配方与制法同时记录在手札中。并一代代传了下来。 江英前些年染上了赌瘾欠下大笔赌债。江著帮着还过几次赌债后,见弟弟仍然沉溺其中,便再也不愿意借银子了。江英便打上了醉颜的主意。根据手札上记录的配方,将醉颜制出来并高价售出。 “可知道卖给了谁?” 江近月摇摇头:“这是我无意中得知的,并不知道二叔卖出去多少。也不知有哪些人受了这毒圝药的害。” 中毒一年后才知晓□□的 分卷阅读10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来源,范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真是……造孽啊!” 何颐也觉此时太过荒唐。江英身为治病救人的大夫,为了银子竟会出售如此歹毒的药。 他作为醉颜的受害人,深刻的知晓这毒圝药的阴狠之处。风寒这种病症每年患上的人有无数。因医疗水平不发达,这其中又有许多不治而亡的。醉颜的症状与风寒如此相似,若是中毒不知不觉便被夺去性命。 “既然这毒圝药已经流了出去,那解毒的法子也当公之于众才是。” “我正有这个想法。”江近月点点头:“只是如今百草堂已大不如前,恐怕并不会有太多人重视,而且……” 何颐知道江近月的顾虑。江著已经去世,百草堂失去了神医的招牌。若是这时候对外说醉颜是从江家流出去的。即便她最终把江英赶出去了,依然会带累百草堂的名声。 何颐想起在枕霞山下的茶寮里遇到的那对卖唱祖孙。当时他将王氏下毒谋害的故事转述给了他们,让其当做话本故事传唱。不知如今讲的怎么样了。 如果能借着说书人的口将醉颜的解毒方法传播出去,倒也是个好方法。不过那故事却需要改上一改,毕竟当初观棋转述时,重点描述的是王氏如何可恶。如今却要将重心放在解毒方法上。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如何渲染那故事中醉颜的症状才能令人印象深刻,如何自然而然的将解法加入其中。 待到一切全部定下,已经到了出发去考场的时间。 * 县试的考场位于升州城的最东边,就在升州县县衙的旁边。 虽然到处黑漆漆的,但考场外却是灯火通明,几十个大火把熊熊燃烧着,将周遭照的纤毫毕现。 何颐拎上自己的考篮,汇入排队的人群中等待搜检。 搜检的衙役并不温柔,老远就叫嚷着让所有考生都将衣裳解开,以方便搜检。 有老实又胆小听话的,只好尊令行事,却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何颐却记着季常民的叮嘱,搜检的衙役不到面前绝不解衣裳。 如今虽是二月,可天气还冷着呢,尤其是凌晨温度更是低。本来考试就只需穿单衣,保暖效果差得很,后边还要考半个月,他可不想一上来就被冻病了。 今日他穿的是件没毛没面的皮衣,虽然比不上棉袄但挡风却是极有用的。 正站在原处等待,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张兄!” 何颐回过头去,便看到个面黄留短须的男子。 男子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连声道着歉:“原来是何兄,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张宁呢。” 何颐记性并不差,眼前这人叫刘醒,和他口中的张宁一样都是徐文浩的狗腿子。两人一向跟在徐文浩身边的,今日怎么竟落了单。何颐不由警惕起来。 可刘醒仿佛真的只是认错了人般,道过歉后转身就走了。 何颐心下疑惑,他与张宁的身材完全不同,即使是从背后看也不容易认错。瞧到正搜检的衙役,何颐心中灵光一闪。连忙掀开自己的提篮。 果然里头多了一颗白面馒头。 他今日带的吃食是纸一样薄的面饼,可以夹着牛肉片吃的。根本就没有带馒头,提篮里的这一颗从何而来简直不言而喻。 何颐转头去寻刘醒,只见对方正站在隔壁的队伍中,身边几个正是徐文浩那群人。衙役已经快搜检到他们了。 何颐没有考虑太多,立马快步到刘醒身后,顺手便将那颗馒头塞进对方的篮中。他动作很轻巧,刘醒和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隔壁那队恰好搜检到了刘醒。 衙役不耐烦道:“自己将篮子打开,动作快些,后边还有许多人等着呢。” 提篮一打开刘醒便变了脸色,那颗被他塞出去的馒头,竟原封不动的躺在自己的篮子里! 何颐远远瞧这那边的动静,只见那衙役掰开馒头,果然从里边发现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这不是我的!” 衙役哪管这馒头是谁的,只要知道是从刘醒身上搜出来的便行。两个衙役压着不停喊冤的刘醒往墙边行去,那里有早就备好的枷具。 凡是在科举搜检时被查出夹带 分卷阅读10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的,都要被枷号示众以儆效尤。府学里的规矩更严格,若是学子在科考中被查到作弊,直接开除处理。 刘醒这回不仅考不成试,连学堂都待不下去了,也是自作自受。 何颐已经检查完毕,冲徐文浩等人露出个何和煦的笑,而后大摇大摆的进了考场。 45、第 45 章 ... 经过刻意加强的训练, 县试对何颐来说并不很难。 前头三场何颐都是提前交的卷,第四场也是同样。跟在衙役后头出了号房,何颐照例往大门处走去。 考场的大门并不是随意打开的, 若有考生提前交卷, 必须得等到一定人数才会被放行。 此时大门前已有了几名考生, 其中有个身材高大四肢粗壮眯缝着眼睛的,恰好是徐文浩。 瞧到何颐过来, 徐文浩冷笑道:“你倒是运气好。”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 但何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从第一场过后, 徐文浩又陷害了何颐几次, 想让他被抓住作弊。只可惜手段拙劣, 全都被何颐一一化解。 何颐微微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与那些品德败坏者同行,自然要多长个心眼。” “何兄说的很对,看来今后遇上你,我也当多加小心才是。” 何颐对对方的反讽不以为忤,反而长长叹了口气。 “只可惜了刘醒张宁几个, 听说他们以前也是品质高尚的好人。只是后来与徐兄交往亲密,这才干出了那些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句话真真是至理名言。” “你!!” 徐文浩气的想打人, 他本就不是口齿伶俐者。往日作威作福大多是凭着狗腿和跟着的仆人众多。但此时他正在考场中, 闲杂人等不许进入,其他狗腿又未同时交卷。没了帮手徐文浩也没那么大胆子动手,毕竟何颐昨日一脚踢断了张宁的脚趾骨。 徐文浩冷笑道:“光会嘴皮子利索算什么。考得过县试才是真本事。”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下月放榜我何颐定是榜上有名。”何颐嘴角含着讽笑瞧向对方,“倒是徐兄您,可别落了榜却要赖账。” “我自是不会忘记的,你还是尽快将东西收好,等着下个月从府学滚出去吧!” 两人说的是在昨日才立下的赌约,谁要是没考过县试,就自动从府学退学。 何颐是不信徐文浩能通过县试的,就他那连字都没有认全的水平,若是能通过县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对方能坚持到第三场不被刷下去,说明肯定作了弊。 只不知对方究竟是怎么做的。若是能抓住徐文浩作弊的证据,即便他赖账不肯退学,府学也要将他给开除! 县衙礼房中,书案堆满了卷子,这些都是第四场收上来的。与前面几场相比这个数量已经少了一大半,不过改卷的时间却没有缩短。因为越是到了后边两场,筛选出来的考卷越是优秀。 “妙啊!这若是最后一场,选做案首也是可行的。”蒋长胜瞧向卷首,上头写着:升州县文童何颐。 蒋长胜彻底放下了心。何颐当初在永宁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第一场的卷子收上来时,他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何五少爷?卷子上的文章算不得超凡脱俗,却也算得上一篇好文。 蒋长胜怀疑是作了弊,便特别注意了何颐,亲眼所见卷子都是何颐本人所答。后边几场仿佛是找到了灵感,写出的文章也越来越出色。 蒋长胜早就想好了,既然自己已经投靠了何家。只要何颐的卷子有一丁点能入眼就放他通过县试。如今看这卷子,即便是点为案首也没人能挑出毛病。 心满意足的将卷子放到通过的那一堆,蒋长胜又取过另一份。瞧到卷首的姓名便皱起了眉。 景斓长公主府长史徐越的大名,他刚一到任就听说了。徐文浩前两场的卷子简直狗屁不通。他原想着景斓长公主府势大,自己不好得罪,勉勉强强让徐文浩过了前两场。觉得这样算是给足了面子,即便后头黜落了徐文浩,对方应当也挑不出错。 没想到从第三场开始,徐文浩的答卷却突然画风大变,不仅是文理通顺,甚至称得上优秀。就像他手上这份,只比何颐那份略微逊色。 今年是他到任后第一次举办县试,早早就吩咐手下的吏员衙役,必须得严守纪律。为防泄题,每场的考题他虽心中早有定数,却是在开考 分卷阅读10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前一刻才公布的。 徐文浩的答卷显然是作弊而来,对方既然做的如此周密,便说明定要考过这一场。 这两人拿了县试做赌约,却使得他来为难。蒋长胜想了想,将手上的卷子也放到了通过的那一堆中。既然交上来的卷子如此,他照实了阅卷便是。若将其黜落却是真的要得罪徐长史了。至于那赌约,何颐并未对他明言,自己就当做不知道。 * 二月二十是县试最后一场。 即便何颐有极大的把握通过县试,今日却未提前交卷。确认草稿上的答案没有任何问题,他才开始往卷子上誊写。 待到写完已经日头西落。何颐放下笔,觉得小腹微涨,便将卷子收到随身带的书囊里。唤来衙役要求如厕。 茅厕在号房的最西边。何颐去的不巧,里头已经有人了,只好站在外头等待。 茅厕外有个盛满水的大缸,是给考生们如厕完毕净手用的。水缸里头有两条大红的锦鲤,又有几杆枯烂的的根茎。想必这缸原本是用来种睡莲的,衙役们图省事就挪过来给考生洗手了。几尾锦鲤挤做一堆躲在缸底下,想必这几日常常有人舀水,被吓得不敢冒头。 恰在此时茅厕门响。何颐抬头瞧了眼,里头走出个衙役,何颐也没注意,匆匆便进了茅厕。 解完手后,何颐取过水瓢舀水洗手,那鲤鱼受惊在缸里面逃命般的游窜起来。 何颐正瞧的有趣,忽然背后被重重撞了一下。 他没有防备,差点就跌进了水缸中。他身上可是带着最后一场的卷子。如果落入水中,人是肯定没事的,可卷子却一定会被泡坏。 幸好他这段时间锻炼的勤快,又及时撑住了缸沿,这才没有跌进去。 受此惊吓何颐自是恼怒的瞪向身后的罪魁祸首。考场禁止喧哗,他却是不好开口责骂的。 那衙役一脸的歉意:“真是太抱歉了,刚才有只老鼠跑了过去,吓了我一大跳。您应当没事吧。” 何颐挥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转身便走。 这衙役显然是受人指使的,想要故意将他撞到水缸中毁掉他的卷子。指使人不作他想,定是徐文浩! 想到徐文浩,何颐忽然心中一动。刚才他觉得从茅厕出来那人有些面熟,但急着如厕并未多想。他回忆了下,对方虽然穿着衙役服饰,却明显短了一截。而且瞧见自己后迅速撇开了头,像是怕自己的脸被瞧见似的。 这人显然有问题,何颐不由想起了季常民所说的,有些考生学业不精便花钱请人替考的。看来徐文浩便是用了这个法子,才坚持到现在! 回到号房何颐便将卷子交了出去。 监考的小吏正要唤衙役过来送人出去。不料面前的考生拱手一揖:“大人。学生方才在茅厕瞧见一位考生穿着衙役的衣裳,定是请了人替考!” 那监考官面色一变:“你可知道是何人?” 朝廷对科举一向抓的严,虽只是小小县试惩罚却不轻。若是在入场前被搜出夹带,要被枷号示众,若是进了考场之后被查到作弊惩罚则更加严格。若是监考官未能当场发现作弊,抑或是瞒而不报也会受牵连,轻则丢差事,重则与作弊考生同罪。 何颐摇摇头:“学生只是在入场时见过那名考生,他叫什么却是不知的。不过我却瞧见他往南边的号房去的。”徐家势大,如果和对方说是徐文浩作弊,对方不一定敢去抓。 他们此时所在的号房是第三排,南边的号房就只有两排。到底是谁在作弊只需一查便能知晓。 考场出了替考的事蒋长胜自是重视无比,一接到到消息就带着衙役过来了。 看到被压在地上的徐文浩,和站在一旁的何颐后,蒋长胜不由嘴角一抽。心道:这都最后一场了,您怎么也不小心着些?这下可好,被何颐当场抓住了,我便是想放过你都不成。 衙役们将目光投向县太爷,用眼神询问这事该如何办? 蒋长胜左右为难起来,徐越虽只是个长史,但他主子可是景斓长公主。而且他一来就听说了,在这升州地界要想坐稳县令的位置。有几个人是决不能得罪的,徐越就是其中之一。 他瞧了瞧何颐,对方并未看自己,只束手站在一旁。显然是要他自己做决定。 蒋长胜迅速在脑中作着权衡。何颐却是理国公府正经少爷,而且又与江南大族冯氏、王氏为姻亲。这也是他当初选 分卷阅读10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择投靠何家的原因之一。 蒋长胜咬咬牙,心中做出了决定。既然选择投靠何家,就别想着左右逢源了,一心二意难得信任! 想到这里蒋长胜瞪着眼斥道:“竟敢找人替考!何人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徐文浩本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那料竟恰好撞到了何颐。他心中正是羞恼之时,想都不想就嚷嚷了出来。 “我爹是景斓长公主府长史,你敢抓我就等着丢乌纱帽吧!” 蒋长胜心中一喜:不愧是蠢货!这样嚷嚷出来,为了你爹的名声我也不得不得把你给抓了呀。否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你爹仗势欺人吗? 但蒋长胜面上却是一副义正言辞:“徐长史本官也是见过的,多么的光风霁月大公无私。绝不可能有你这种儿子,定是冒充的!” 众衙役被长官的表现惊到:明明上个月徐文浩还请县太爷喝过酒,怎么竟不认识了?况且那作为证据的卷子上就写着姓名籍贯呢! 何颐则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看来蒋长胜做出了选择。 蒋长胜心中苦笑:何颐果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看来他太过小觑了对方。 46、第 46 章 ... “嗨嗨嗨, 你们听说了吗?府试已经放榜了,和县试一样,案首又是何颐!” “不是说他最厌恶读书吗?竟能接连考过县、府二试, 而且还都是第一名案首?莫不是作弊的吧?”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人家可是拜在了韩自如的门下。那可是咱升州府学顶呱呱的韩教谕, 连状元郎都是他教出来的, 更何况小小案首?” “韩教谕又如何?”说话的是个头戴方巾的书生,他语气酸溜溜道, “韩教谕的弟子还杀人呢!” “这怎能相提并论?”先前说话那蓝衫书生说道, “江近图本就不是走正途拜的师, 他是是挟恩图报, 韩教谕推脱不过才不得不收下他的。可这何案首就不一样了, 他是韩教谕亲自考校过后,欣赏其才华才收为弟子的。” 戴方巾的书生切了一声:“听说他原先在永宁的时候连字都认不全呢。怎么进了府学才半年,就从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变成连中案首的大才子?便是文曲星转世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那蓝衫书生不愿意了:“你这般不就是怀疑人家作弊么。既然你如此怀疑,不如去府衙举报便是。真以为自己比知府大人还慧眼如炬呢。” 那戴方巾的书生不过是心里犯酸嘴上挑刺罢了,真让他去举报却是不敢的。若惹恼了何家被反扣个诬告的罪名,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说起来作弊, 徐文浩替考那事是怎么处置的?” 蓝衫书生叹口气:“即便是证据确凿又能如何?按律徐文浩当徒刑三月禁考一年的。可徐家势大,花几两银子就将事情摆平了。” “可恨竟让他逃脱了惩罚!”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仗势欺人呢。只可惜蒋县令, 那般大公无私的好官连公主府都敢得罪。今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这世道, 好官难做啊。” 众人嗟叹一番, 均为蒋长胜的官途担忧起来。这难得的好官可莫要待不了几天就被排挤走了。 何府里头,蒋长胜却在悠哉悠哉的喝茶。 两个月前,何颐与徐文浩立下赌约。结果何颐被点为案首, 徐文浩却险些被下了大狱。徐家哪里肯依,硬说是他二人勾结成奸陷害徐文浩。 没想到何颐争气,竟连府试都中了案首。这可是同为公主府一系的知府亲选。若要污蔑他包庇,便说明知府同样也包庇了何颐。那就得他们公主府的人自己先打一架。 蒋长胜美滋滋喝了口茶。虽然已经被晾在这儿大半个时辰,可他心里却舒坦得很。毕竟何家书房里头正在接待贵客。他不小心瞄到一眼,其中年轻的胖子是冯家的当家少爷冯贺邦,另外那名微服男子则是巡抚张有道。 冯贺邦自不必说,冯家是何家的姻亲,来何府做客是寻常事。可张有道却是圣上极信任的心腹,外放江南是为着积攒资历准备入阁的。没想他到竟微服来了何家,几人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商议。圣上心腹与皇后一系的徐家、冯家过往甚秘,是否暗示三皇子将被立为储君? 蒋长胜不由庆幸自己的选择。他先前就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别看先太子身亡导致皇后系势微,今后夺得大宝的肯定还是三皇子傅 分卷阅读10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梁!这是他心中的直觉,这直觉保佑着他在没有后台支撑的情况下,在永宁安安稳稳做了六年知县! 别看瑞王现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指不定哪天这赫赫威势就灰飞烟灭了。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待到三皇子登基,何家、冯家自然要水涨船高,而他这种鸡犬身上的毛发,自然也能跟着受益。 蒋长胜心中得意,自己虽然只是七品,可若是懂得政治投机也能谋得一条宽敞的升官路。 外头传来脚步声,蒋长胜知道书房里已经谈完了,收起面上自得的表情。 他知道何颐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多半是为了何家那些产业。想必何颐已经将那些收拢在手上,准备对那位大管事动手了。 这些年他也道过许多地方处置过许多事,冯仁这种刁奴却也是第一次见。贪墨银子便罢了,哪家大户没几个贪婪的奴才。可这冯仁竟敢仗着远离主子,大咧咧的用主家的银子给自己造势。还妄想着赎身出去,做安安稳稳的富家翁。 说来这何颐也是聪明的,若是个愣头青恐怕直接就将那刁奴给撵出去了。这样一来那些跟随冯仁的掌柜和管事岂不要闹?如今只用几个月时间,轻轻松松就将产业掌握在手,可算是手段老辣。 果然,不过片刻何家的小厮就来请人了。 “蒋大人久等了,少爷请您去书房叙话。” 蒋长胜放下杯子,整了整衣衫,便跟着观棋往书房去了。 * 将客人都送走后,何颐这才闲了下来。开始回忆今日商议的两件事。其实两件事可以算作一起,冯仁不过是头一件事所附带的。 计策已经定下,只要进行的顺利,何、冯两家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反而是王家,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冯仁那个刁奴竟也参与了野桅渡的事。先前给他的信息真中掺了一半的假,若不是他小心谨慎便要踏进陷阱中了。卖身契还在老太太手中拽着,却尽为王家效忠,真真是个背主的奴才! “少奶奶请您过去呢。” 何颐睁开眼,听到是林舜华请他,不由便带了笑容:“可说了是什么事?” 观棋挠挠头:“说是家里来了位唱曲的女先生,讲的故事好,歌喉也极其美妙,等您过去一块儿听呢。” “听唱曲和故事?”何颐好奇起来,林舜华对音乐一向没多大兴趣,怎么竟突发奇想要听这个? “走,过去瞧瞧。” 路过走廊瞧见廊下牡丹开得艳丽多姿,何颐顺手便摘了一朵。 前后院只隔了两道院墙,几步路就走到了。 何颐将牡丹插在妻子云鬓上,退后一步看了看。“这花果然适合你。” 林舜华摸摸发间的鲜花:“这花在枝头长得好好的,夫君您把她摘了下来,不到明日便要蔫了。” 何颐无所谓道:“不过是朵花罢了,蔫了再开就是了。”又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先生?怎么竟勾的连你都愿意听了?” 林舜华原本面上还带着笑,听到这话又将笑容敛了去。朝门外吩咐道:“带她过来吧。” 何颐心中疑惑,这表情严肃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听小曲啊。 半刻钟后何颐便知道林舒安华先前所说的听唱曲、听故事,是什么意思了。 丽珠袅袅娜娜的站在地上,手上捏着块桃粉色的绢帕。一边嘤嘤嘤的哭,一边把事情给交代了。听着倒确实挺像唱曲和说故事,可这故事的主角之一偏偏是他! 在丽珠的口中,元宵节第二日,她去书房帮何颀找书的时候,被他给强|暴了。如今珠胎暗结隐瞒不了,只好把事情交代出来。 不等丽珠把故事说完,何颐已是不耐烦再听下去:“荒谬!这绝不可能!” 丽珠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哀怨的瞧了何颐一眼,却将脸转向林舜华。 “少奶奶,奴婢知道都是自己不好,勾引的少爷做下此事。只是我这肚子里毕竟是少爷的亲生骨肉,只求少奶奶饶他一命,奴婢便是死了也甘心!” “当初你自己说的,天亮了才进的书房!进门就被天狼给当成了贼!” 如果他认下这个孩子,怎么会杀掉孩子的生母?什么死了也甘愿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小把戏,丽珠真正的目的就是做姨娘。没想到这丫头竟怀着这种心思!他 分卷阅读10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才刚和林舜华定下,若弄个小老婆进门,不就是在他们夫妻中间插了根刺,不,应当是插了根木楔子! “才刚发生那样的事,奴婢害怕的厉害就撒了谎。” 何颐朝林舜华道:“天狼日日都守在书房里,她进不了里间的!”清白这种事一向是女人最为在意,没想到他个大男人竟也有竭力证明清白的时候,而用来佐证的却是一条狗。真是日了狗了! “可那日天狼也喝醉了,奴婢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它才醒过来的。”丽珠抽泣了下,杏仁眼中盈满了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何颐却最是厌恶这种故意作出的姿态,嫌恶的挪开视线。 林舜华咬着唇并不发言,一只手悄悄放在小腹上。前日她才请大夫瞧过,说是未能怀上。自从夫君回了房,婆婆隔几日便要问上一回,对孙子的期待可谓极为迫切。 见少爷少奶奶都不说话,丽珠捂住脸:“主子们若不信,奴婢只好以死明志了。”说着便要往墙上撞过去。 “快拦下她!” 虽然知道丽珠是装出来的,林舜华却不得不命丫头拦住。 果然,半秋才刚一拦丽珠便停了下来。双手还不忘紧紧护住腹部。 拦是拦下了,可后续的处置方法却令林舜华犯了愁。 林舜华想起当日的情形,那天她去书房时,确实看到丽珠衣衫不整,与夫君靠的极很近颇为暧昧。丽珠硬说孩子是夫君的,可夫君却硬是不肯认。林舜华心中的天平不由开始摇摆。难道真的是夫君酒后乱性? 林舜华迟疑着说道:“既然你如今有孕,不论如何也不便在七弟屋里伺候了。就先搬到清辉院东厢……” 丽珠正心中欢喜,却听何颐打断道:“不!另外收拾个小院给她住。” 没能一次到位丽珠难掩失望,但又安慰自己:如今不让住在清辉院定是怕少奶奶觉得扎眼,等她将孩子生下一定能搬到清辉院里来住。 何颐冷笑连连,丽珠所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既然想将孩子栽在他头上,他倒是要查清楚这孩子究竟是哪来的!。 屋子里的下人瞅瞅两个主子,不知该听谁的。 何颐面无表情道:“就按我说的办吧。 47、第 47 章 ... 丽珠将伺候的小丫头打发出去, 这才瞧向下手坐着的史嬷嬷,语气淡淡的:“嬷嬷找我有什么事?” 史嬷嬷将丽珠打量了遍,今日她穿了桃红的外衫, 上头绣着饱满的石榴。两只手上各套了只玉镯, 头上更是戴了最时新精致的绢花。虽还没有姨娘的名分, 却已经端起了姨娘的架子。 史嬷嬷心里暗骂丽珠装相,她们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 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往年她还是老太太屋里管事嬷嬷的时候, 丽珠对她极是奉承, 如今却在她面前装主子。 瞧丽珠这幅得意样史嬷嬷就觉心里堵得慌。老太太将她派来四房是管家的, 没想到那预备和离的林氏竟跟了来, 抢去原本属于她的管家权限。 如今她的身份尴尬的很。管家的事有轮不到她,几个主子身边又都有伺候惯了的。从一院管事嬷嬷变成没权势的老婆子,这其中的落差史嬷嬷哪里受得了。 史嬷嬷心中瞧不上丽珠如此作态,但面上却带着盈盈笑意:“姑娘最近可好?” 丽珠漫不经心道:“我如今身子重不好随意走动,每日里闷得慌。嬷嬷日日得闲却也不来瞧瞧我。” 史嬷嬷心里呸了一声:来瞧你摆主子谱吗?当我不知道,你不敢出门还不是怕撞见冯显荣。若真怀了五少爷的种, 你还不整日出去逛! “这头一胎,确实辛苦些。当初我也是这样的。”史嬷嬷安慰了两句, 而后画风一转, “听说你前几日想吃燕窝粥, 厨房却偏说没有?” 丽珠面上一僵,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大夫说我火气旺,不宜多吃燕窝。” “你听他胡扯呢!女人怀身子时吃燕窝最好, 养胎又养颜!”史嬷嬷压低声音,“我看这事定是林氏捣的鬼。燕窝才值几个银子,咱家又不是吃不起,她却偏不给。她分明是故意苛刻于你。” 丽珠垂眸,半晌不语。她何尝不知道这个,但为了能顺利当上姨娘,暂且忍上几个月就是了。 “我怀上了她却没有,心里不舒坦也是难免的。” 史嬷嬷啧啧出声:“你这个丫头啊,还是和以前一般天真好骗。 分卷阅读10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别的不说,就你住的这屋子。如今正是夏日,夕晒极为厉害,她却偏偏将你安置在这西边的院子。不就是想让你受罪。” “等孩子生下来便会好些吧。”丽珠心里后悔,当时她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并没往这上头想。 瞧到丽珠的脸色,史嬷嬷转了转眼珠:“瞧你如今这般下场,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丽珠变了脸色:“史嬷嬷你什么意思!” 史嬷嬷含笑道:“怀了主人孩子却没能做上姨娘。这样的奴才被主子折腾是常有的事情,你当比我清楚才是。我记得你娘就是如此,虽生了你却一辈子没能做上姨娘。你爹一死,主母就把你给卖了。如今你和你娘何其相似,早就该做好心里准备才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我说话!”丽珠气的砸了杯子。史嬷嬷说的正是她心中的隐痛,自己本应该是小姐,却被当做奴才给卖了。因而丽珠早就立下了宏志,一定要脱奴籍当主子。 史嬷嬷冷笑:“我是什么东西?我和你一样是何家的奴才!” “你!!”丽珠气的瞪眼,可却无话反驳。史嬷嬷说的没错,自己如今仍然是丫头。自从被安置在这个院子里后,虽然吃穿用度都上了两等,太太那儿也常有赏赐。可升姨娘的事情却从未提过。 丽珠不由心慌起来,自己真的能被抬姨娘吗?抑或者……她不由想起往常听过的闲话。高门大院里,如有不得主子喜欢的丫头怀了男主人孩子,当家主母常会留子去母。她会不会也落得这个下场? 史嬷嬷瞧见时机已经成熟,这才道:“你若是帮我做成一件事,便不用再受磋磨,还能赎身出去做富家太太。” 丽珠犹豫了会,问道:“什么事?” 史嬷嬷取出一只纸包:“这是冯少爷托我给你的。” “什么冯少爷,我和他没关系!” 史嬷嬷冷笑道:“你和冯显荣那档子事他全都告诉我了,今日你若不依从,我便将全抖落出去,到时有你的好果子吃!” 丽珠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是五少爷的,而是与冯显荣偷情怀上的。 当初冯显荣花言巧语骗她。说冯家马上就要赎身做良民,等出去后就考科举,自己跟了他定能享福。冯家的豪奢她瞧在眼中,自是羡慕不已。知道冯家将赎身的消息后,忙不迭便从了冯显荣。 没想到冯家竟欠了府里三十万两,如果还不清就永远也赎不了身。她最大的愿望便是不再做奴才,清楚了冯家这情况哪里还愿意。哪料肚子竟怀上了,只好将栽到五少爷头上。 “你当知道,冯家赎不了身世是为五少爷拦着。若是五少爷不在了,冯家赎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史嬷嬷蛊惑道,“你瞧冯家过得日子,像是还不起三十万两的样子吗?” 丽珠脑海里浮现冯家那些奢华的摆设,心脏不由砰砰砰跳起来。 “冯少爷喜欢你。等事成之后你嫁到冯家,安安稳稳的做当家主母多好,何必窝在这小院里头受委屈?” 丽珠咬唇沉思,权衡着两种选择的利弊。如今她隐瞒的事情已经暴露,若是不同意史嬷嬷定会将事情抖落出去。到时别说是五少爷的姨娘,恐怕连这宅子都待不下去,既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 炎炎盛夏,花园水池中的的荷花次第盛开。 自从考过了府试,何颐便进了金砺堂,也能够在府学中住宿了。只有十日一次的休沐才能回家。 何颐想着一家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便趁着休沐日开了场小型家宴。 席面就摆在花园的水阁上。四房几个主子都不喜欢听戏,便只请了两个女先生说书唱曲儿。 “这荷花酥是我家乡的做法,最是酥脆爽口,少爷不如尝尝?”丽珠娇笑着举起手中的碟子。 范氏忙道:“你如今身子重,不需做这些事情。” 丽珠道:“我将做法告诉了张妈,自己在旁边看着的,并未动手。” 范氏点点头,瞧向那点心。盘子里的点心成荷花状,最外围是层层叠叠的粉色,内里是细密的黄色花蕊,正中间还有一小团翠绿。果真如同莲花一般。 范氏心下喜欢,便捻起一块预备尝尝。 丽珠期待又紧张的瞧着那只被捏在手指间的荷花酥。就在点心马上要接触到红唇时,何颐开口了。 “ 分卷阅读10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母亲刚不是说喉咙疼,这东西是油炸的瞧着便觉得太干,您还是少吃为好。” 范氏一想也是,便将那荷花酥又放下了,转而端起了茶杯。 丽珠不由暗自后悔,今日当做些润喉点心的,这荷花酥虽然应景到底不适合夏日吃。 何颐将丽珠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也从碟中取了一块。 “这点心是如何做的?” 瞧见何颐对荷花酥起了兴趣,丽珠忙道:“这倒也不难,将去皮的绿豆蒸熟碾碎,和上荤油、糖拌匀……” [公众号@读文 少女]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丽珠将荷花酥的做法完整叙述了一遍,又担心何颐嫌弃太干不肯吃。补了一句:“这荷花酥只是瞧着干,实际上吃起来并非如此。少爷吃吃一块就知道了。” 何颐点点头,却未去尝,反而问道:“你将它夸得这般好,怎么自己却不吃?” 丽珠面色僵了下,迅速在脑子里翻找理由,想起自己身怀有孕,忙道:“绿豆性凉,我如今不能吃呢。” 何颐将荷花酥丢到一边:“你不肯吃怕不是因为绿豆,而是这里头有旁的东西吧!” 丽珠紧张的握紧手中的绢帕,勉强笑着道:“怎么会呢。这荷花酥是我亲自盯着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何颐不想再和他演戏,径直吩咐道:“观棋,将人带上来。” 丽珠这才发现,水阁外头史嬷嬷被五花大绑的捆着,心知不好,五少爷应当是发现事情不对了。 “这掺了毒圝药的点心既然是她俩做出来的,就给他们自己吃了吧。” 被拿掉堵嘴的抹布,史嬷嬷连忙喊冤,将责任都往丽珠身上推。“我只是受托传个东西,这事与我不相干的。” 丽珠顿时面色大变,连忙护住肚子:“少爷,我还怀着您的孩子!” 何颐冷笑:“一个野种也想栽到我的头上?” 丽珠知道那点心里毒圝药的厉害,今日若是吃下了肯定一命呜呼。她用力挤出两滴泪:“少爷,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亲骨肉。” 观棋嘲讽道:“你这贱奴,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你应当不知道吧,自从你住进那座院子,你的一举一动少爷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丽珠转而怒视身边的丫头:“桃花!你出卖我!” “桃花本就是何家的丫头,何来出卖一说?” 见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两人只好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了出来。 原来冯仁当初应下还银子只是缓兵之计,实际上打的主意是将四房主子都害死。如此一来就没有能再追债,他便有时间向老太太求情赎身。 “冯仁现在何处?” 观棋答道:“去瑞阳了,听说是咱家有一桩生意与王家有关,需得他本人过去商议。” 何颐嗤笑一声,如此频繁的往瑞阳跑,恐怕不是何家的生意。 “让何泰带几个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观棋迟疑了下:“万一王家阻拦怎么办?” “我何家处置奴才,还轮不到他王家插手!” 48、第 48 章 ... 看着被困得结结实实却仍是一脸茫然的冯仁, 何颐心里不由夸了句:演技不错。 “你应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冯仁恍然回神,脸上是为难的苦涩:“少爷,老奴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不对。可那毕竟是三十万两啊, 您也答应过老奴的, 说可以慢慢还, 不用一次性拿出来。先前还的十万两已是老奴全部家底了,真的再也拿不出来了, 少爷再宽限一段时日吧。” 冯仁说的可怜巴巴, 仿佛自己是被高利贷债主逼迫的小白花一般。 如果是不明就里的人瞧见, 说不定以为真的是何颐这个主子的出尔反尔逼迫老仆人呢。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疯卖傻。 “把东西拿给他瞧瞧。” 观棋领命, 从墙角的木箱中取出一本账册交给冯仁。 瞧见那几只新旧不一的木头箱子时, 冯仁就已经变了脸色。他知道自己隐藏的事肯定都已经暴露,但却仍怀有一丝侥幸心理。 冯仁颤巍巍屈膝跪下:“少爷,老奴有罪,老奴贪的银子确实不止 分卷阅读11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三十万两,这些账本上记得都是真的。。” 由于被绑的结结实实,他身子平衡不太好, 跪下的时候差点趴在地。 “嗤” 何颐是真的被气笑了:“冯仁啊冯仁,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墙角那几箱子账册是他从宅子里的一座空院子找到的。里头的账册从旧到新, 陆陆续续记录了十多年。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物资清单。 原本何颐以为这些是冯仁为了贪污而做的。但看过过几本后却觉出不对。比方说年初天冷的时候, 上头却写着着竹席三张, 夏天最热的时候却记录着皮裘一箱,又有某月购入茶叶三十斤。 老宅空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主子入住,根本就不会消耗这些东西。冯仁做这账根本是画蛇添足, 一拿出去就会被识破是假的。而且冬日买竹席、夏日买皮裘、一个月喝三十斤茶叶等等等等,以冯仁的性格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读文少女整理独家整理到要吐的队长。 拿到这几箱子账本后何颐研究了一个多月,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某次偶然的情况下,他与冯贺邦商议野桅渡事宜。何颐发现,这账册上记录的内容,竟与从野桅渡上岸的货物种类、数量都能对的上号。这才晓得野桅渡的事冯仁竟也掺和了一脚! “你以为将这账簿放在宅子里头,就算被我瞧见了,也会只以为是你贪污府里银子的假账?未免太小瞧了我!” 冯仁这才知道,原来五少爷早就洞悉了自己的全部行为。到了这一刻他心里才真正开始害怕。 他早就谋划过了。贪污的事五少爷虽然手中有证据,但要想处置他必须得问过老太太。老太太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只要银子给的多,又有他这些年办事的功劳,是不是要他的命的。 可野桅渡的事就不一样的。这可是直接将整个何家给拉下了水,而且又有着与王家一起设计冯家的事。若是事情未曾暴露还好,可如今却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冯家毕竟是老太太的娘家,即便他给老太太送了再多的私房银子,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冯显荣已经招供,说是你把那药给了他。他又通过史嬷嬷将药递给丽珠,要毒死我们四房几个主子。这样你才能高枕无忧?” 何颐盯着地上的人。冯仁胖胖的脸上全是汗,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如同刚从水中拎出来一般。 “奴仆谋害主人是什么罪名来着?” 观棋鄙夷的瞧了眼瘫坐在地上的人:“《大宁律》上写了,凡奴仆谋害主人,不论是否成功,都需判处凌迟之刑。” “凌迟之刑,冯大管事见多识广,应当是知道的吧。” 五少爷语气淡淡,可冯仁却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年轻时好奇心重,曾经瞧过一次。那犯人临死前的哀嚎,和那鲜血淋淋扭动不休的身体,直到如今冯仁都记得清清楚楚。 凌迟是一种极其恐怖的酷刑。被判处了这一刑罚的犯人,从公布那一刻起,就有人盯着不许自尽。待到行刑那日,刽子手将犯人紧紧绑在柱子上。而后用锋利的刀子,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那可是真正的活剐,其中的痛苦只是想想就令人胆寒。 最可怕的是,刑场上还备有大夫。一旦犯人疼的受不住晕死过去,大夫会用各种法子救醒。整个行刑过程犯人都是清醒状态,直到割完三千三百刀,才会将犯人彻底杀死。 想到自己会遭受这种刑罚,冯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 见时机已经成熟,何颐才问道:“野桅渡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若是老实交代出来,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若是不说,你便要去亲身体会体会那凌迟之刑!” 冯仁想起当年拉他下水的王谦。反正都是一个下场,何必在死前还受那种罪。当有朝首辅的亲儿子陪葬,他冯仁也值了! * 深夜,升州城西的城门悄然打开,放进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 那马车一进城,便直奔城东的朱雀大街而去。 “吁”的一声,疾驰的马车被勒停在长公主府后门。 不待挺稳,相貌儒雅的男子便匆匆跳下了车。 急促的敲门声在深夜中格外响亮。公主府后门的门房本想当做没听到,可敲门声却如催命一般响个不停。 那门子无法,只好起身下床,恶声恶气骂道:“大半夜的谁在外头作死!” “是我。” 分卷阅读11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听到这声音门子连忙打开门,面上换做了谄媚的笑容:“王山长,您怎么来了?” 王谦没空理会门子先前的不敬,急问道:“徐越在哪儿?” “应当是在梅院吧。梅姨娘怀了身子,这可是徐长史的亲骨肉,这些日子长史大人都是……” 王谦没空听他絮叨,抬脚便往梅园的方向走去。 梅院里头,徐越正搂着小妾做美梦。 梦里梅姨娘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徐越搂着儿子喜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不见了。这可是流着他血脉的亲骨肉,而不是随便从路边捡来的野种。 就在他欢喜的为儿子办满月酒时,窗外传来了叫门声。 徐越猛地惊醒,他手下的规矩一向严格,夜间只要他已经躺下,非是大事决不许打扰。听出外头的声音是王谦,更是一翻身就下了床,连衣裳都没顾上穿。 “出了什么事!?” 王谦顾不得礼仪,门一开就闯了进去:“冯仁被抓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前天何颐派了人,直接闯入王家将他抓走了。” 当时冯仁正在与他议事,门上来报何家下人来了,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让冯仁赶快回去处理。 听王谦说完事情经过徐越反而放松下来,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衣。 “应当是为了何家那些产业的事吧。那小子不是正为了这事与冯仁折腾么。” 王谦面色严肃:“没那么简单。” 他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等人走了之后他却越想越不对劲。 何颐正与冯仁争权,即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只会将冯仁排除在外。大老远的从升州跑去瑞阳找冯仁,怎么都觉得奇怪。于是他便派了下人追上去瞧瞧。 哪知对方却比兔子溜得还快,连着追了十多里路都没找到何家的人。 想到最近冯家的种种不妥之处,王谦心中出现不妙的感觉。觉得此事定与野桅渡有关,便亲自连夜赶来了升州,想要与徐越商议对策。 “我觉得你还是想多了。那事咱们做的隐秘,不会有任何人知晓的。” “不会如此。”王谦沉着脸摇摇头,“冯仁曾与我说过,野桅渡的账册就放在何家。说不定那账册被何颐发现并瞧出了不对之处。” “你就是喜欢多想。况且你们那账不是用密语写的么,他个毛头小子哪能瞧的懂?”徐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担忧的,若只是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担忧。何颐那小子折腾冯仁,定还是为了他们家那点产业!” “不是我多想,而是你……”王谦一转眼便瞧见徐越面上的若无其事,忽然住了嘴。 是了,野桅渡是他献给公主殿下的。因为担心被抢功,他一直对徐越防备极深,从头至尾都没有让对方插过手。 “这可不是我一人的事,若是殿下知道你见死不救,定不会饶了你!” 徐越合上打哈欠的嘴,眼中精光闪现:“野桅渡全是你王家所为,与殿下有何干系?” 看来自己猜对了,徐越果然是想坐山观虎斗!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王谦冷笑道,“你不过是想着将我除掉,那些东西就能被你保管了。” 徐越笑而不语,显然正是打的这个主意。 王谦气道:“那东西我便是一把火全烧了,也落不到你的手上!” 徐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你敢吗?” 王谦:“……”他确实不敢,公主府培养的那些杀手他亲眼见过他们行事。如果他真有什么轻举妄动,一定全家性命不保。 “与其在这儿与我斗嘴,你不如赶快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当然,也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何家产业的事呢。” 徐越语气中透着浓浓瞧热闹的幸灾乐祸。王谦气的将袖子一甩,转身便走。 49、第 49 章 ... “……那汪氏心思极其歹毒, 连七岁的小儿都容不下。得手的消息传回府里后,汪氏立刻便要向那对龙凤胎下毒手。” 正讲到精彩之处,说书先生竟停了下来。听客们急忙问道:“难道贺少爷母子竟真的被害死了吗?” 分卷阅读11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快告诉我, 这等毒妇最终是何等下场!” 说话的是个脸膛黝黑的汉子, 他瞪着眼怒视那说书先生, 仿佛面前就是那用毒圝药害人的汪氏。 对方如此愤怒,显然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进去。因而说书先生对黑脸汉子的怒视并不在意, 他端起茶杯笑道:“讲了这么久口有些干, 且容我喝上一杯茶润润喉。” 瞧见说书先生竟慢悠悠喝起茶, 黑脸汉子急的干瞪眼。可故事的结果就在对方口中, 便是心里再急也只能等着。 说书先生歇下了, 听众们只好自己猜测故事的后续发展。 “贺少爷母子都已经遭毒手了。那两个孩子才七岁,便是有再多的恩怨也不该将他们牵扯进去。毒妇汪氏竟连幼儿也不放过吗?” “不能吧。并未说贺少爷母子身亡呀。” “怎么不能?汪氏下的可是前朝的宫廷秘药醉颜。中了这种毒圝药难道还能逃脱不成?” “贺少爷定还活着!否则这故事就讲不下去了嘛。”这位显然是经常听说书的,对这些故事的套路极为了解。 将大家的胃口都吊的高高的,那说书先生才放下茶杯。提起面前的醒木往桌上一拍,嘈杂的大堂霎时便安静下来。 “……就在那汪氏要动手的时候,贺少爷及时出现力挽狂澜, 将一双弟妹从毒妇手中救出。贺少爷将家人救出后,便将汪氏告上了公堂。那汪氏见事情败露还想抵赖, 不想贺少爷手中证据确凿, 县太爷查明真相后边将汪氏判处了死刑!” “好!”黑脸汉子高声, “汪氏毒妇罪有应得!醉颜那等歹毒的药物,若不是遇上了神医,恐怕贺少爷一家就要被灭门了!” “幸好汪氏受了惩罚, 否则岂不是没天理了?” 普通老百姓最爱这种恶人被惩罚的结局。周围的听客们纷纷附和着。 黑脸汉子心满意足的坐下,却听旁边一个布衫老者摇头叹息道:“故事终究还是故事啊。” 黑脸汉子正觉得心中爽快,闻言不由奇道:“老丈何处此言?” 布衫老者上下打量了黑脸汉子一遍:“你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吧?” 那汉子挠挠头:“我家是西北的,来江南进货。” “难怪了。”布衫老者压低声音,“方才这故事并非完全编造,而是真的发生过。故事里那毒妇也未受到任何惩罚。” 黑脸汉子连忙追问其中因由。 “这故事里头的汪氏实际姓王,是在咱们瑞阳王家的女儿。而那贺少爷则姓何,乃是理国公府何家的五少爷……” 听老者将事情说完后,黑脸汉子气的锤桌子。 “王氏做下这等恶事,竟未受到任何惩罚,简直天理难容!” 旁边的人连忙提醒:“快小声些,若被王家的人听了去你生意都别想做了。” 布衫老者轻抚胡须,含笑着道:“这却不必担心。上个月王谦已经定亲的两个闺女接连被退亲,而王家却并未曾追究。想必如今正自身难保呢,否则瑞阳的说书先生也不敢讲这故事。” “可是因为官府在追究那王氏的罪过?”黑脸汉子是个不爱思考的,脑子仍然停留在刚才那骇人听闻的事实上。 “这等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哪家敢娶?那醉颜实在歹毒,竟与风寒的症状相似,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若王氏女哪天不顺心,也有样学样撒一把醉颜在饭菜中,岂不又要有人遭殃么?” 布衫老者哈哈笑着:“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那醉颜毒圝药却是无需担忧的。” 年初的时候,升州百草堂收治了一名病人,正是中了醉颜之毒。此事当即引起重视,经过走访发现,这两年竟有多位因风寒而死的病人,在死前出现醉颜的症状。 因此毒症状与风寒太过相似,百草堂担忧其他人中招,便将醉颜的解毒方式公之于众。 “这江姑娘不愧是神医之后,遇上这种事竟不是想着待价而沽,而是免费将解毒法子告诉所有人。看来江家是后继有人了。” 众人又说起来神医江著被害之事,将凶手江近图骂了一通。 老者并未告诉众人,实际上王家正经历着比女儿声誉受损更大的危机。 一个月前,身在永宁的弘道帝接到江宁省巡抚张有道的奏折。里头将野桅渡的 分卷阅读11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直指首辅王驰纵容家人霸占水道私收商税。弘道帝得知后龙颜大怒,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江南调查此事。王家遭了这种祸事,哪里还有工夫给被退亲的女儿伸冤? * 清辉院里,林舜华正在帮何颐收拾行李。 自从进了金砺堂后,为了能更加用心读书,何颐便搬进了府学的校舍中。只有在休沐的日子才会归家。前日是中秋,府学中放了三天假,让学子们回家团聚。 过了中秋天气便要转凉了,林舜华将厚实衣物被褥等一一放入箱笼中。 “我已经交代了观棋,每隔两日就去府学瞧瞧。夫君如有什么缺的,直接告诉学里的斋夫便行了。” 其实这些杂事完全可以交给丫头去做,可林舜华不放心,偏要自己接了过去。何颐很享受这种平常却温馨的氛围,半靠在踏上笑眯眯看妻子忙进忙出。 “月底我便又回来了,不用收拾太多东西。” “那可不行。别看今日暖和,说不准明日就会变了天。夫君您正病着呢,怎能再受凉?” 前日中秋,寻芳院的宴席散了后,夫妻俩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见月色姣好,俩人便又开了小小一个席面,直赏月到半夜。不想何颐穿的有些少,竟然着了凉。到现在嗓子还有些沙哑。 何颐被提醒这件事不由便咳了两声,细听起来嗓音略有些沙哑。 听到丈夫的咳嗽声林舜华犹豫了片刻:“要不夫君在家中多歇几日?等病好了再去上学?” 何颐摇头拒绝:“不过是些小病,顶多过个七八天它自己就能好了。” 林舜华不赞同道:“小病才更加不能轻视呢,多少人是小病的时候不在意,结果拖着拖却变成了大病?” “不了。明日有季司业的课,难得碰上我怎能错过。” 夫君不肯,林舜华也是无法。取过一只拳头大的小瓷坛放入箱中。 “这是江妹妹才炼好的枇杷膏,润肺止咳最是有效。”说到这里林舜华停了下来,加重语气,“这枇杷膏里头放了蜜糖,蚂蚁老鼠都爱吃。夫君您可别忘了取出来,千万莫要如上回那般了。” 林舜华说的是几个月前刚开始去府学住宿的时候。因为是第一回离家住在外头,林舜华和范氏两人如临大敌。 虽然每隔十日便能休沐回家,仍然给他收拾了好几大箱行李。从换洗的衣物到平日常看的书,再到香囊、扇子、笔、墨等等日常用品,全收拾了进去。即便何颐多次劝阻说用不着那么多,仍然被塞进了箱笼中。 两人又担心府学的伙食何颐吃不惯,催着厨房做了几匣糕点带上。没想到东西实在太多又学业繁忙,短短几日那些糕点便被何颐忘在脑后。直到一个月后,斋夫打扫校舍时发现了老鼠。打开箱笼一看,装糕点的匣已经被老鼠做成了窝。而做窝的材料则是装在箱子里的衣物。 何颐摸摸鼻子:“我知道了。” 屋里正收拾着,观棋进来回事。 “府衙里传来消息,说丽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保住。”虽然对丽珠的行为及其痛恨,但得知她竟然一尸两命观棋也不由有些怜悯。 上回下毒的事情发生后,丽珠便被送去了官府。 由于还需要从冯仁身上得到野桅渡的证据,而何颐又答应了给对方一个痛快的死法。那下毒的罪责便只能由史嬷嬷和丽珠二人承担了。 因两人都是奴籍,又犯了谋害主人的大罪,定是要被判处死刑的。但丽珠尚且身怀有孕,便被暂且放过,待其生下孩子再行刑。 丽珠知道自己犯了死罪,整日担惊受怕。又被关在牢房中没法好好调养。才两个多月便早产了,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何颐感慨了一回便放下此事。观棋特意来后院显然不仅仅因为这件事。 果然,回完丽珠的时后,观棋面上便换做了兴奋激动的神色。 “顺才传了消息过来,少爷您说的玻璃,马征已经烧出来了!” 何颐面上难掩惊喜:“果真如此!?” 早就知道一定能将玻璃研究出来,但速度这么快何颐是没有料到的。毕竟马征手上那张“秘方”是用来制水晶的,而何颐却让他将原材料换成了沙子。这其中的差异有多少何颐并不清楚,但只要能烧制出来便说明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当然是真的,顺才已经在海州将玻 分卷阅读11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璃店给开起来了,听说极受追捧!” 说着观棋便从怀里取出一透明物体递过来。 那东西不过巴掌大小,正是何颐前世经常见到的玻璃片。或许是制作的时候杂质没有取出干净,玻璃的透明度并不非常好。但是与如今糊窗子用的窗纱、麻纸等相比,却是强上百倍不止。 这东西不仅能用在门窗上,而且还能用来制作温室大棚。如今也有反季节蔬菜,但大多是种植在温泉周围,亦或是用热水从地底下通过而将土壤捂热。 这样种出来的蔬菜数量少,而且价格奇高,非是大富大贵之家根本吃不起。现在有了玻璃,温室大棚顷刻间便能制造出来。 不过若要将利润最大化,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一步到位。 “给顺才和马征去封信,暂且不要做这种可以镶在门窗上的。” 观棋挠挠头,问道:“那卖什么?” “水晶是如何卖的,咱们就如何卖。只是这玻璃杂质有些多,价格需要得降低些。” 50、第 50 章 ... 何颐是用完晚膳才回到府学的。 谢过帮忙搬运箱笼的斋夫后, 何颐这才推门进屋。 此时太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屋子里的可见度则更低。 这是一间四人住的校舍, 面积并不很大, 私密空间更是没有。唯有进门后正对面的地上放着座屏风, 勉强遮挡外面的视线。最里侧靠墙是一排四张床铺,靠门窗的位置则摆着四张书案。 即便都是家里娇养的少爷, 进了府学也只能几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绕过屏风何颐便瞧见, 屋子最靠里边的季常民的床铺上高高隆起一团, 时不时传出嘿嘿嘿的笑声。 何颐一听便知道, 季常民和陆清庭二人又在不务正业了。 和现代一样, 在这大宁也存在各种小说话本,尤其是在识字的读书人中间。若是遇上一本写的好的,往往会到处传阅。 但府学的规矩却是不允许将闲书带进来的。若是被查到不仅书要被没收,将书带进来的、以及传阅的学子都会受到惩罚。因而季常民和陆清庭两人才要躲着看。 将箱笼塞进自己的床底下,何颐取出火镰将蜡烛点亮。 “你们也该把灯点上。这么暗的光线,要是把眼睛弄坏了可不好医治。”近视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也难以治愈的, 更何况是这医疗不发达的古代。 “咱们这不是担心被抓住么。”陆清庭掀开被子,捡起丢到一旁的蒲扇用力扇着。虽然已经是秋天, 但在被子里闷了好半天也热得很。 “若有人进来了也瞧不见咱们在做什么, 恰好能及时把东西藏好。” 何颐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这法子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如果巡视的监丞怀疑两人违反规定,只需关上门一查,他们藏的东西难道还能飞了不成?不过季常民是司业的孙子, 而且又学习好,即便被查到也会被轻轻放过。 此时季常民也掀掉了身上的被子,嚷嚷道:“来来来,何颐你也来帮我瞧瞧这‘多情山庄四美’画的如何。” 《多情山庄》便是如今在府学中流行的一部闲书,讲的是男主与多位绝色美人纠缠不清的故事。 何颐前世看过无数小说,对这类种马剧情早就产生了免疫力。况且这书的作者之一便是他的小厮观棋,何颐算是亲眼看着它如何被创作出来的。 说来观棋也是有趣,他虽然不爱读书,却在编故事这块颇有天分。自从何颐禁止他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说书人的口吻交流后。观棋憋不住,便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东西写在纸上,以缓解无法口述的欲.望。久而久之竟积攒了好大一箱子。 某日那一箱子“故事”被何颐瞧见了,便开玩笑说“不如去写话本子,也能攒些银子娶媳妇”。他不过随口一说,观棋却上了心,细心研究起如何写话本子来。 只可惜观棋不爱读书,虽然心中有故事,但文采却不堪入目。但这难不倒充满创作激情的小厮,他便花钱请了位落第书生帮他润色。 那些种马文的套路何颐只说过一次,观棋便能灵活运用起来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观棋便根据他转述的套路编出一篇《多情山庄》。 那些套路虽然何颐早就看腻了,但大宁的学子们却是第一回见。尤其那书里头描写的绝色美人,引得学子们春心大动。 分卷阅读11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其中又以四位人气最高,季常民所画的便是这四人。 何颐这才知道季常民竟不仅仅是在看闲书,原来竟还画上了。他不由好奇起来,往常季常民也不是没画过画,但都是花鸟山河之类。不知道画起人物来会是如何,不由便凑过头去瞧了眼。 纸上的四个美人均穿着大宁女子的装束。以大宁人的审美来看,纸上的四个美人倒是画的颇为出色。 但在何颐看来,季常民的画未体现出四美人的特色,唯有其中的温婉美人最为贴切。次之为娇俏美人,再次为清冷美人,最不贴切的是妖.媚美人。那位妖媚美人在原文中的性格特征,季常民的画中丝毫没有体现出来。想必是因为此时的主流审美就是以温婉为主。 瞧见何颐面上无动于衷,季常民不满道:“怎么?你觉得这画不好吗?”这四美人的形象他在脑中构思挺久了,今日觉得已经完全成形才画了下来,心中真是得意的时候。 何颐摇摇头:“画倒是好画,只是我觉得这画与四美人的性格不太符合。” 陆清庭也凑过来:“哪里不相符?我觉得挺合适的呀。” 何颐前世倒是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他想了会儿,取过自己平日记笔记的硬笔。按照前世在影视剧中见过的形象,简略将那娇俏、清冷、妖媚三位美人重新画了个草图,寥寥数笔几个美人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大致便是如此了。” 没想到两位好友却半晌未语,何颐正奇怪,便听到陆清庭惊叹一声。 “美人竟还能在这般画吗?”陆清庭面上有些红:“只是这妖媚美人是否穿的有些少?” 何颐笑道:“不少啦,只是赤足露肩而已。人家毕竟是魔教的妖女,若是如常民画的那般大家闺秀,便不是妖女了。” 季常民则欢呼一声,捧着那纸草稿如获至宝:“果然是好画,比我的强了百倍不止!原来竟还有这种画法吗?” 季常民是个画痴,见到以往未曾见过的画画技巧便来了兴趣,揪着何颐非要讨教。何颐不由头痛,他当初不是过闲着没事瞎学的,哪里能教人?只好含混着说是自己闲着没事时用硬笔随手乱画出来的。 没想到季常民却抢过何颐那支笔研究起来。以往大宁人写字画画都是用的毛笔,何颐用的这种硬笔他也曾用过过几次,但他拿在手上很不习惯便放弃了。季常民用那笔在纸上画了几笔,这硬笔还能用来画画? 见季常民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何颐知道自己那支笔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也属正常,季常民在原文中可是以一支画笔惊艳天下的半闲居士,有画仙的称号。即便是随手丢弃的废纸都有人愿意高价购买的。若是没有几分钻研精神,季常民哪里能练出那么高超的画技? 何颐瞧瞧唯一剩下的那张空荡荡的床铺:“周珉还没有来吗?” 陆清庭摇头:“听说他家里的生意出了点事,可能明日才回来吧。” 周珉是他们的另一位舍友,与何颐一样是金砺堂的学子。因为同在一间宿舍,平日里四人关系还不错。 说起周珉,陆清庭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和周珉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他这段时间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像是在故意找茬一般。” 何颐沉默了会儿,道:“或许是因为王家的事情吧。” 周珉的母亲是王谦的二姐,也是理国公府大太王氏的妹妹。和嫁入国公府的姐姐不同,这位小王氏当年恋上了出身商户的周家子,硬是嫁了过去。自从王驰在官场上水涨船高,周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但是因为野桅渡的事情暴露,王家正在被调查之中,就连王驰都被圣上下了旨斥责。周家作为依靠王家的商户,自然也受到很大影响。周珉想必知道了些什么才对他的态度变化如此明显。 不过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王谦既然想将何家拖下水,两家必然要走向对立。与周珉的友谊走到尽头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陆清庭叹口气:“难怪周家的生意出事,原因竟然在此。周珉虽然有些小气但学问倒是极好的。我还想着你们俩都在金砺堂,他又是老生了,平日里能多照应着你些。” 何颐不由便笑了。虽然他与陆清庭同岁,但对方总觉得自己是师兄,照顾后入门的师弟是责任。原本他们并不住在一起,还是陆清庭找了的主薄,硬是将他给安排在了这间校舍。 何颐正要张口说话,便听门外响起清朗的男声。 “好哇,我听到你们 分卷阅读11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说我了。” 随着话音,一名英俊的男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口中打趣着:“难怪今日喷嚏不断,是不是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何颐与陆清庭对视一眼。两人不知道周珉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内容。何颐却是无惧的,只是陆清庭那句评价周珉小气的话若是被他听了去,恐怕心中要埋怨上陆清庭了。 旁边季常民已经研究完了那硬笔,听到周珉这话便道:“谁敢说咱们舍里人的坏话?告诉我,我去帮你们讨回公道!” 见另两人都不说话,周珉却噗的笑出来:“我们在说笑呢,哪有谁说谁坏话的。”便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季常民却取过刚才何颐画的那张纸,献宝般拿到周珉面前:“来来来,周珉你来瞧瞧这几张画如何。” 何颐画的那几张虽只是草图,但将四美人的几个重要特征都画出来了。周珉也是《多情山庄》的书迷,一眼就看出来画的是谁。惊讶道:“这是四美人?” “何颐这画果然画得好,你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珉诧异的瞧了眼何颐,对他竟隐藏了这样一项技能颇为惊讶。 “这画如此惟妙惟肖,只要是看过《多情山庄》的定能立马认出来。只可惜这画并不完善,若是能有完整的上色版,一定会受到万人追捧。” 季常民兴奋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呢!”季常民捅捅何颐,“要不你劳累一下,将这四美人图画一份完整版的出来?” 何颐笑道:“你们这是为难我啊,我也只会这两笔,还是看多了书才想出来的。若是真让我来画,恐怕就不能叫四美人了,而是要改叫四丑人。” 他那几笔不过是随笔画的草图。正因为没有将人物的形态仔细画出来,大家根据这模糊不清的画像脑补才觉得画得好。 季常民一想也是,便只好放弃了。重新又拿起那支硬笔研究起来。 51、第 51 章 ... 季常民不愧是未来的画仙,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如何使用硬笔绘画。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府学住宿区某间校舍里。少年们围着书案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只知道这美人图画出来一定极为精美,却没想过竟能出色至此。” 他们面前的正是目前学子中流行的小说《多情山庄》中人气最高的四名女子。美人们或妖媚或清冷, 种种形态各有特色。 季常民面上难掩得色:“这可是我两个月的成果, 这小小四张图花了我多少工夫。” 周珉捧着那幅清冷美人的画像一脸花痴:“旁的我不管, 这一张得归我。” 季常民大手一挥:“你们随意挑,反正我已经知晓该如何画了。” 陆清庭想了想, 将那清冷美人纳入怀中:“那这冷仙子就是我的了。” 只片刻, 四美人中最有特色的两位就被瓜分了。 季常民看向窗前认真背书的人, 问道:“何颐, 你不要吗?” 何颐从书册后抬起头。他前世在荧幕上见过各种美人, 对这些美人图倒是不怎么感冒。但既然好友愿意送,而且大家也都选了,他也不想与众不同。书案上只剩下娇俏和温婉两位美人,何颐毫不犹豫便选了那娇俏美人。 “那我就这张吧。” 这两个月来季常民逮着空就练习。尤其是那温婉美人,季常民显然是按照自己的夫人陈氏画的,他自然不能夺人之美。 果然, 季常民捧着最后那幅画美滋滋道:“还是你们了解我,上回祖父就硬要与我抢这温婉美人。我看他一定是年纪大了, 这画像怎会像祖母呢?分明是他孙媳妇儿嘛。” 何颐不由失笑, 没想到季司业私下里竟也在看《多情山庄》这样的闲书。而且也如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一般追捧这所谓的‘四美人’。 周珉小心翼翼将那张妖媚美人收起来, 四下看了看,问季常民道:“你先前画的那些废稿呢?” 季常民指指自己的床底下:“都在那箱子里放着呢,等后日休沐就带出去丢掉。” 周珉连忙阻止:“可别啊, 那些虽然会废稿,可到底也是四美人。” “若是不丢掉被朱监正查到了,我不就又要挨罚啦。” “你既然要丢掉,不若给我吧!”周珉说道,“上回那张未画完的美人图被金砺堂 分卷阅读11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有几位同学瞧见了,如今正天天向我讨要呢。” 季常民随意道:“那你就拿去吧,不过可要让他们藏好,也千万别说是我画的。否则我的屁股就要开花了。” 他画美人图的事情虽然祖父知道,但那是在私下里。如果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被所有人都知道他竟然在府学画这种“□□”之物。即便有季德岳的面子和人情,他也免不了惩罚。 “我当然知道这些,一定不会说是你画的。我选上几幅将他们打发了便好。”周珉已经将那箱子拖了出来,正在里头挑挑选选。凡是瞧中的都放在一旁收好,未曾瞧中的仍放回箱子里。 何颐却知道,周珉先前那话只有一半是在真的。金砺堂的同学确实见过季常民画的四美人,他们也确实索要过。但周珉却是遮遮掩掩不干不脆的。直到有名学子急了,提出要花银子买,他才勉勉强强同意了。周珉这些画像拿出去根本不是送人,而是售卖。 何颐接连向季常民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对方正抱着那温婉美人像春心萌动,根本没接收到何颐的提醒。何颐无奈只好放弃,打算等周珉不在的时候再提醒。 周珉喜滋滋的整理自己挑出来的哪些美人图,心中拨着算盘。上回他带出去的哪张是季常民刚开始练笔时的成果,却有人愿意花一两银子购买。如今这些虽然是废稿,却比最初那张强了不少,想必一出现便能引起疯抢。 一抬头却发现何颐正看着自己,仿佛知道他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周珉挪开视线,掩饰道:“这样倒是能搭配出十来套,想必他们能满意了。” 何颐笑而不语,虽然知道周珉的真实目的,但对方此时并没有做,他即便指出来也没有证据。 往后几日,那几套美人图果然在府学中流行起来。世上最不缺模仿者,季常民的画流露出去后立马便有人照着临摹,而后越传越广。何颐有几回甚至看到有学子在课堂上就偷偷摸摸取出来观摩。 这日,何颐上完课从讲堂出来,准备去掌馔厅用膳。走出金砺堂后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绳愆厅的管事朱监丞,主要管理府学中的学风规矩的。旁边跟着的则是学子们最惧怕,又最讨厌的陈教谕。此刻陈教谕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拉得老长,怒气冲冲的瞪着何颐,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由于季常民的原因,何颐对朱监丞并不陌生,甚至还有几分交情,但今日见了自己却是面色严肃,显然是有事。 何颐迅速在脑中搜索近日有无违反学规,却是一无所获,便直视着朱监丞,笑道:“不知朱监丞和陈教谕找学生有什么事?” 朱监丞还未说话,他旁边的陈教谕便冲跟着的斋夫开了口:“给我搜他的书囊。” 朱监丞皱了皱眉,却未阻止那两个斋夫。 如今并没有什么隐私的说法,尤其是在这学堂中。只要教谕们有所怀疑,便能随意搜检学子们的东西。 片刻后,搜检的斋夫将书囊还给何颐,冲朱监丞和陈教谕摇摇头. 见没搜出东西,陈教谕霎时黑了脸,而朱监丞面上则换了笑,解释道:“近日学里头私下流传一套□□之图,你应当也是知晓的吧。” 这件事何颐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正是因为周珉大量贩卖,才导致那美人图泛滥。前些日子府学已经开始在严查这件事,凡被搜到私藏□□的的都受了罚。 但却仍有胆子大的在私下传阅。尤其今日,竟有有一名胆大包天的学子,竟敢在在陈教谕的讲堂上,偷偷摸摸赏玩美人图。陈教谕抓住后自是大怒,将那学子狠狠大了手板,逼问□□的来源。据那学子交代,美人图乃是从何颐手上流出来的。陈教谕早就对在这套“□□”怀恨在心,得知了源头立马便朝找去了绳愆厅。 这才有了何颐被拦下的事情、 “既然未曾搜到,便说明那画像不是从你手上流出去的。”朱监丞微笑着安抚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已有许多学生无心向学,必须得找到源头将之彻底遏制住。” 虽然那画像的技法算是何颐流出去的,而将美人图画出来的是季常民,但大量复制画像并售卖的却是周珉。 何颐正犹豫要不要告诉朱监丞,是周珉在私下售卖美人图,却听陈教谕忽然开口。 “他身上没有,但并不能证明不是从他这儿流出去的!”陈教谕恨恨道,“那学子平日一直都是老实人,绝不可能说谎!” 朱监丞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陈教谕的意思是?” 分卷阅读11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那些□□一定藏在他的住处!如此败坏学风的事决不能姑息!” 朱监丞不太想去校舍搜,那何颐如今可是与季常民住在一间校舍。朱监丞一向是个圆滑的,知道季德岳虽然对这个孙子要求严格,但却更加护短。如果他们就这么大咧咧的去搜季常民的屋子,定会惹得季德岳不喜。 “旁人的东西咱们无需动,那学子既然交代了是何颐,咱们只需搜他的便可!” 朱监丞看了看何颐,见他面色如常便道:“既如此那就查上一查,若没有也是去了嫌疑。” 掌馔厅与校舍里的并不远,只片刻几人便到了。 陈教谕指着桌上的东西,怒视着何颐:“果然是从你这儿流出去的!” 桌上一字排开四张美人图,不论是画技还是着色均比学子们私下流传的要精妙数倍。 何颐眉头紧锁,因为对美人图兴趣不大,他确实没有收藏过。当初季常民送的那张,更是被何锦绣是要了去。如今却在他的箱子里搜出一整套美人图。绝对是有人在故意栽赃! “这不是我的。” 陈教谕冷哼一声,嘲讽道:“东西是从你箱子里搜出来的,你如何证明它是旁人的?” 他早就看这名学生不爽了。所有学子都按规矩在年初入学,只有何颐非要在下半年。面上说的是考进来的,但那张入学卷子却未曾收录在典簿厅。虽然他运气好接连考中案首,可这种不守规矩的学生就得好好管教。 何颐深吸一口气,这个他确实没法证明,但是…… “即便这画像是学生的,您又凭何认定私下传的那些也是从学生手中出去的?” “其他人手上的那些画只有形没有骨,与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这些不可同日而语。说明全是照着你手上这四张画的!” “但这无法证明那些是我画的,更加无法证明是学生在传播那些画像!” 陈教谕当然知道这个。 说来陈教谕之所以如此针对何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何颐是韩自如的弟子。韩自如与陈教谕同住一条街上,算是他的晚辈,他可以说是是看着韩自如长大的。虽然年纪比对方大了整整一轮,但陈教谕却没有身为长辈的宽容大量。尤其是他连考多年才勉强吊车尾中了举人,韩自如却一直顺风顺水,二十不到就中了举。两相对比陈教谕自然心中犯酸。 考中举人后,陈教谕也知晓自己没法考中进士,索性托人在府学谋了个教谕的职位。不料隔了没几年,韩自如也进入府学执教。这韩自如当初在科举上就比他强,进了府学更是处处压他一头。他被学子们私下取外号叫鬼见愁,而韩自如却极受欢迎。两相对比他心中怎能平衡? 韩自如他动不了,但他的弟子却不难收拾。尤其何颐正在金砺堂中,又是个性子温和的。这才被陈教谕盯上了。 本以为即便自己证据不足,何颐作为学生也不敢忤逆师长,没想到对方却直指重点,令他无法下台。 陈教谕瞪着眼,胡子一翘一翘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未能惩罚何颐他的颜面往哪里摆? 52、第 52 章 ... 陈教谕正想利用身份强压何颐认罪, 忽听门外传来说话声。 “早上出门前我反复提醒过你,这下可好,又被训斥了吧。看腻这回还长不长记性。” “我这不是忘了嘛。” 正是季常民与陆清庭。 两人一进门就发现了屋内紧张却怪异的气氛。季常民二人都是心思敏慧者, 瞧见桌上那四张美人图和几人的面色, 立马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季常民挠挠头, 不好意思道:“还是被朱监正您给发现了啊。” 朱监正和季常民打交道多年,对方一开口他便知道这小子要保何颐。可今日这事却有点不太好办。那四张画是陈教谕亲手搜出来的。他针对韩教谕已经有许多年, 好容易抓到对方弟子的证据, 怎肯善罢甘休? “这画像原是周珉向我讨要, 说绝不留在学里头。这不是还没到休沐日么, 他答应了后日休沐就带回家的。” 朱监正不由便看向了陈教谕, 这周珉可是他的弟子。如果季常民说的是真的,那很可能是周珉故意将画像放在何颐的箱子里,然后再向陈教谕告发。甚至有可能整件事就是陈教谕策划的。 听对方说这画竟然是自己弟子的,陈教谕自然不肯信。 分卷阅读11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这是我亲自从何颐的箱子中搜出来的,怎么会是周珉的?你莫要急着为何颐脱罪而栽赃旁人!” 季常民一脸懵逼:“怎么可能?周珉当时宝贝的和什么似得,紧紧锁在自己的箱子中, 就连我想再多看一眼都不给呢。” 朱监正心中一动:“这画像是你画的?” “倒不是我画的……”季常民轻咳一声,含糊到, “您知道的, 祖父常说要想教好学生, 就得知道学生们在想什么。所以平日咱们看的那些,祖父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翻翻。” 季常民这话显然是在暗示季德岳也在看《多情山庄》,朱监正忽然想起, 一个月前他曾在季司业的屋子里见过一张画稿,上头用的笔法与从何颐箱子里搜出来的一模一样。这四张画像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季司业之手。而那日陈教谕恰好也在场,还不着痕迹的拍马屁说季司业画技又精湛了呢。 朱监正有些佩服的看向陈教谕:你们师徒俩倒是厉害啊,直接查到季司业头上了,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季常民倒也没有说谎,那四张画确实出自季德岳之手。前些日子季德岳见到孙子在练习新的画技,一时手痒便也跟着学了学,桌上四幅画就是那时候产生的。 后来周珉又讨要一整套的美人像,季常民一时没看清便将祖父画的那套给了出去。他事后发现不对,想要讨回来,周珉却怎么都不肯。季常民又不好明说是祖父画的,只好默认是自己的手笔了。 陈教谕也想起了那日的事情,不由有些傻眼,难道他要去查季司业不成?别看表面上表现的多么厌恶权势不畏强权,实际上骨子里极度慕强。在府学这片天地,司业季德岳就是最大的那个。如果惹恼了顶头上司,即便不会丢掉教谕的职位,他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陈教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势必要惊动季司业。但如果就此罢手,他又颜面何存? “我知道府学流传的那些画像是从何而来的。” 何颐双眼直视陈教谕,说道,“那些画像是周珉带入府学售卖的。” “简直一派胡言!”只是私藏淫画倒罢,如果还有贩卖的事情,那就不仅仅是罚抄书这么简单了。这一点陈教谕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故意说何颐箱子中找到的那四张是所有画像的源头,暗示是何颐在传播淫画。 那四张画即便真是周珉的,只要他咬死了说不知道画像怎么去了何颐的箱子里,顶多也就是个私藏违禁品的罪名。 周珉可是他收入门下的弟子,若周珉竟是那私下传播淫画的罪魁祸首,陈教谕作为老师少不了也要背上个管教不严的名声。 “陈教谕若是不信,可以去府学后头的鲤鱼巷瞧瞧。鲤鱼巷尾有一间不大的院子,里头五六个书生日夜不停的画《多情山庄》美人图。租院子和请书生画画的正是周珉。他每三日请一次假并非家中有事,而是去那院子取画。” 季常民和陆清庭都有些吃惊,何颐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其实周珉私下贩卖《多情山庄》美人图的事他们并非没有察觉。他们也曾经或明或暗的提醒过周珉,这种行为是违反府学相关规定的。可对方却装傻充愣假装没听懂。 何颐是从观棋那儿知道这件事的。原来周珉售卖美人图并不过瘾,还想与《多情山庄》的作者合作,想要在书里头夹上各种美人图。观棋是何家的小厮,对周家的情况当然是了解的。立马把事情汇报给了何颐。 鲤鱼巷就在府学后头,事情当天便查明了。果然是周珉请了几个书生批量绘制美人图,而后带入府学私下售卖。但何颐箱子中的那四张画像周珉却抵死不认,硬说是被偷了。但以何颐与季常民的关系,只需他开个口多少美人图要不来,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偷。这件事便成了一笔糊涂账。 陈教谕气的脸上忽青忽白,他针对了韩自如这么多年都未能讨到上风。没想到自己的弟子更是不堪,竟做下了这种严重违反学规的事情。陈教谕一向以纠正府学学风为己任,周珉的行为不啻于打他的脸。 而且这弟子当初还是他上赶着收的,即便想将他逐出师门都没法办到,毕竟周珉是首辅王驰的亲外孙。虽然王家如今正面临着危机,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教谕能得罪的。 隔了没几日,何颐便听说陈教谕病了。说是某天早上突然起不来床,大夫诊断后说是中风。在他好之前是没法来府学授课了。 何颐有些惋惜,虽然陈教谕这人不咋滴,可他的《周易》确实讲得好。他不再继续授课也是府学的一笔损失。 周珉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府学的规矩 分卷阅读12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按规定是要打板子后逐出去的。陈教谕畏惧王家的威势,府学却没有这种顾忌。 事情明了没几日,周珉便从府学消失了。而何颐因为没有洗清私藏淫画的嫌疑,被罚了抄书。 * 永宁内城,景斓长公主府。 侍女捧着托盘恭敬的退出大殿。 托盘上的水晶杯里,一抹鲜红的印记缓缓滑落杯底。英俊的青年紧紧盯着侍女,直到水晶杯消失在门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和一丝凉意,将面上的表情调整成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殿下觉得微臣这幅牡丹图画的如何?” 傅景斓懒洋洋打了哈欠,头也不抬道:“不错。” 青年看上去有些不甘心,自己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对方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殿下连看都没看,怎会知道不错。”俊美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委屈,和不易察觉的撒娇。 这姿态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显得尤为违和,就连青年自己心中都不由打了个哆嗦。傅景斓却极为受用,她含笑抬头,看向青年举在手上的画卷。 “殿下可觉得这牡丹图看着眼熟?微臣是仿照您珍藏的那副所画。” 傅景斓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不转睛盯着那副艳丽牡丹。 青年仿佛没有察觉到长公主的脸色变化,仍道:“那副牡丹图笔法精湛,栩栩如生,微臣见之心喜便依照记忆中的仿了这一幅。微臣觉得,殿下您就如这牡丹一般,艳冠群芳倾国倾城……” 青年的话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起来,他也说她如牡丹般艳丽多姿。傅景斓有些恍惚:“是么?纪爱卿真是有心了。” “但微臣只见过那牡丹图一次,若能仔细观摩一番,想必能仿的更像。” 不想傅景斓忽然大发雷霆:“混账东西!谁允许你惦记他的东西!” 青年愕然看着突然暴跳如雷的女子,笔架、颜料、瓷瓶……摔的满地都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他相比!” 青年战战兢兢跪伏在青砖地上,任由凌乱的物品砸在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精美的牡丹图被撕成两半丢在地上,笔洗倾倒,内中的污水泼洒而出。宣纸上的颜料被晕染开来,混合着脏污的水,如同鲜花被碾碎后丢进污泥之中。 “滚出去!” 青年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惊慌失措的退出大殿。 看着青年惊慌失措的背影,秦喜眼中透着怜悯和嘲讽。百姓眼中清高自诩的纪状元,即便面对弘道帝都泰然自若的纪翰林,在他们公主府还不是像条狗一样。 “秦喜!” 秦喜将表情换成恭顺,束手垂头迈进大殿,仿佛没看到地上摔了一地的东西般。 “南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秦喜迅速判断出傅景斓问的是什么。心中暗骂纪知非没眼色,竟勾的殿下想起了往事。那人都失踪这么多年了,哪有一丝消息。 “还是上月的消息,并未找到宋先生的踪迹。” 担心傅景斓再次发怒,秦喜忙又道:“不过方才梁王府传了消息过来。” 傅景斓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如何说的?” “说是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了。” 傅景斓嗤笑一声:“双生共命,既然他兄长已死,他这个弟弟自然也当跟着一起去。何必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殿下说的极是。” “行了。”傅景斓站起身,玉足踏入珍珠制成的缀锦鞋中。“将这里收拾收拾,再去吩咐一声,今后不用再放纪家人进府。” 这事早就在秦喜的意料之中,那纪翰林陪了殿下这么长时间,殿下也该厌弃了。说来除了那位宋先生,这是陪伴殿下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求公公通融一下,容我与殿下道个别。” 小太监一把推开青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长公主殿下是谁都能见的吗?” “你!”纪知非羞怒难当,“你这狗眼看人低的阉奴……” 不等他讲话说完,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分卷阅读12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青年失魂落魄的朝路边的马车走去,一步三回头,仿佛在期盼府中主人收回命令。然而直到上了车,公主府的门依然纹丝不动。 他失落的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往前行去。 “大人,可要去灯笼街?” 车内,纪知非面上已经没了先前在公主府外的黯然失魂,唯剩下稳重自持。系那个想了想,景斓长公主疑心重,这段日子定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可是对长公主一往情深,怎能刚失宠就去逛花楼?去东城,听说得月楼才刚进了一批西北的烈酒,正好用来借酒浇愁。” 53、第 53 章 ... 天气越来越冷, 十一月初的时候江宁省的学政忽然换了人。 这位新学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院试时间提前了两个月。原本的日子是在五月,如今改为三月, 何颐先前制定好的学习计划不得不跟着加快进度。 这日休沐, 何颐想着好多天没回家了, 决定回去看看。 小厮观棋如往常那般等在门外,瞧见何颐出门便满脸喜意的迎了上来, 接过何颐手中的书囊。 “恭喜少爷, 咱们少奶奶有喜啦。” 这个孩子四房全家已经盼了一年多, 好容易来了, 观棋自然也跟着高兴。 没想到少爷瞧都没瞧他一眼, 只“唔”了一声便钻进马车。观棋挠挠头:少奶奶有喜这天大的好事,少爷面上怎么不冷不淡的?观棋细想了下,平日里小俩口感情是不错,可少爷似乎确实对子嗣不太上心。这却又是为何? 正疑惑不解,垂下的车帘又被掀开,何颐伸出脑袋问道:“你刚才说啥?”他在想方才韩自如教导的内容, 上了车才反应过来观棋说了什么,但又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他家少爷刚才是欢喜的没敢相信?观棋心中如此想着, 口中却又将林舜华有孕的事说了一遍。 何颐皱眉:“怎么这么快。” 观棋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少爷变了心, 或者另有喜欢的人了? 何颐一眼便瞧见了小厮面上的表情。这小厮自从开始写小说, 脑洞就越来越大,旁人不管说什么他都能脑补出一出爱恨情仇。 伸手敲了小厮脑袋一下,何颐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少爷我只是觉得, 你们少奶奶这个年纪怀孕产子对身子不太好。” 观棋摸摸额头:“少奶奶与您同岁呢,已经不小啦。女子不都是这个年纪生孩子的吗,我还见过十四岁就当了娘的呢。” 何颐叹口气,林舜华和范氏盼孩子的心情何颐并非不知道。但林舜华如今才十七,放在现代正是高中生的年纪。这个时候就怀孕生子何颐怎么都觉得有点早。 他倒也曾想过一些避孕措施,可林舜华却不肯配合。何颐便想自己多克制着些。但他们毕竟是少年夫妻,妻子刻意诱.惑之下,何颐总有忍不住又心怀侥幸的时候。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这不就中了招。但既然已经怀上了,也只能好好保养了。何颐开始回忆曾看过的孕期知识,似乎孕妇会反胃、嗜睡、易怒、不能劳累……还有啥的来着? “江南的产业洗砚已经能独掌一面,新开的玻璃店那边也有顺才在。家务这块有唐嬷嬷,也不需你费心。”这些是何颐在路上就想好了的,既然孕妇不能劳累,她平日忙的事务就要全部放开了。 林舜华半躺在床上,她才刚刚吐过一回,此时面色有些发白,但她嘴角却带着笑。她自然之道如今该以腹中的孩子为重,这些事即便夫君不说她也要找人接手的。 “对了,虽然这些琐事停了,也不能成日躺在床上,需得每日走动一会儿。”否则生产的时候体力不足。何颐又想了想,好像也不能补得太过,以防胎儿过大导致生的时候难产。 正要开口继续嘱咐,床上人却噗的笑了出来。这些注意事项林舜华已经听了好几遍,夫君今日絮絮叨叨的形象与往日全然不同,但她只觉得心中甜蜜。 “夫君无需忧心,大夫昨日已经瞧过,说是脉象稳着呢。这些事母亲也交代过了,我都用心记下啦。” 察觉到自己今日确实有些话唠,何颐也有些窘,轻咳一声掩饰道:“那便好。” 房中没了声响,唯有灯花爆破的哔剥声。何颐正在想既然家中马上就要增加新成员,婴儿用品需要提前预备起来了。印象中 “旁的事情便罢,有一件恐怕 分卷阅读12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需要夫君您费些心。” 察觉到林舜华语气中的郑重,何颐收起面上的神色:“何事?” “是有关江妹妹家的百草堂的事情。” 去年江家那一番事故后,江家只剩下了江近月一人。 百草堂是江家祖传的产业,按理是应该江家兄弟平分的。但前几年江英染上了赌瘾,不仅将自己积攒的家底输光,还挪用了百草堂的银子。江著帮忙还过几回债务后,见弟弟仍然不肯悔改便不再愿意借钱。 江英被债主追的没法,便提出将百草堂属于自己的那份卖给哥哥,得来的银子用以还赌债。江英被气的没法,但为了断绝弟弟赌博的后路,便同意了江英的提议。兄弟俩私下将契约办了,但对外百草堂仍然是属于两家的。 江著死后,江英没了约束,很快再次染上赌瘾。输光银子后又打上百草堂的主意,翻脸不认当初那张契约。又说江近月是女孩早晚要出嫁,江家的产业会被外人夺去。江近月很是花了一番力气才保住百草堂。 但江著却不死心,仍然常去百草堂要银子。若是不给就赖在大堂不走,口中不干不净的骂侄女忘恩负义,不敬长辈。江近月交代药铺的大夫和伙计莫要理他,江英便抓住上门求医的病人折腾。病人们并不清楚江家的事,以为江英仍然是百草堂的大夫,心中没有防备,被误诊了好几次。害的百草堂赔了好几笔银子,就连名声也受了损害。 江近月无法,只好将银子给他。可赌鬼又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更何况江英又是长辈,更是打不的骂不得,官府又说是家务事不肯管。百草堂被闹得差点开不下去。 后来还是林舜华瞧不下去,谎称何家已经买下了百草堂,江英这才没有继续上门。可从两个月前开始,竟有赌坊的打手上门索要银子,说是江英欠下的赌债。敢在升州开赌坊背后都是有大户支撑,根本不将守在百草堂的何家下人放在眼中。林舜华无法,只好每隔几日往百草堂走一趟。理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在,那些人到底有所顾忌。 如今林舜华有孕在身,自然是不方便再做这件事的。 “既如此,何不索性将何家买下百草堂的事坐实?” “这样是否不妥?”林舜华有些迟疑,如今江近月父母皆亡,他们买下百草堂是否有趁虚而入的嫌疑? 何颐笑道:“我说的是明面买下百草堂,但私下与江妹妹签另一份协议。待到事情妥善处置后,再将百草堂完璧归赵。” 林舜华想了想,觉得事情可行:“就怕江妹妹会多想。” “明日我去与江妹妹谈谈,若是可行我们便将事情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你也别想那么多,别忘了自己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快睡吧。” * 第二日何颐去的时候恰好遇上赌坊的打手在闹事。 各种药材被从药柜中翻出来,丢的满地都是,连在百草堂坐诊多年的老大夫都被打了。 那领头的打手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长长的刀疤从眼角斜着往下,横贯了大半张脸,更是给那面容添上几分凶悍。 见百草堂被毁成这个样子,江近月心疼极了,气的俏脸上一片冰寒。双眸如火一般怒视着刀疤脸。 “你们这样上门打砸,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 ゜sina微博「读文少女」 ◢◥ ゜wechat公众号「读文少女」 “哟呵~江姑娘竟要与我谈王法?”刀疤脸嘲讽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是上了公堂上,王法也是站在我们赌坊这边的!” 江近月一个小姑娘也就是在这两年才开始自己理事,哪里对付的了这种流.氓无赖。被气的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 “百草堂早就与江英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是他欠下的赌债,你们就找他要去!” “我不管你们江家的事情是如何算的,反正欠钱的是江家的人,你们若是还不上就用这百草堂来抵债!” 何颐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 “江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百草堂帮他还赌债?” 刀疤脸这才看到,百草堂外站着个清俊的少年,身边跟了五六个家丁打扮的壮汉。说话的正是那名少年。这升州城里,能与百草堂扯上关系的何家也就只有理国公府了。 刀疤脸来之前就打探过了,知道何家人今日不在,才带着人上门来砸店。想着今日来个狠的,一次性将主子交代的事情解决。没想到试讲即将成功的 分卷阅读12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节骨眼上,何家又蹦了出来,真真是晦气极了! 但他这些日子也试探出来了,姓江的虽然常说药堂已经卖给何家,但从来都拿不出证据,何家人的模样也不像是百草堂的主人。时间长了刀疤脸自然猜到,江近月所说的已经卖给何家,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百草堂是江家的产业,这其中自然也有江英的一份。如今江英欠赌债还不起,当然要用百草堂来抵债。” 何颐迈过满地的凌乱走进百草堂中,用睥睨的眼神瞧了刀疤脸一眼。 刀疤脸被看的心里一突,知道今日的目的没法完成了。 “百草堂早就是我们何家的产业,不过是我学业繁忙未曾将契书办好而已。” 何颐取出一张契纸递给江近月:“只需江姑娘在此签字画押,这契书便成了。”心中不由庆幸,由于只有一天休沐的时间,他上午就去官府将契书办好了。只需要江近月签字画押,这百草堂在名义上就归了何家。 江近月脑子一直都很聪明,只是年纪小阅历不足又是个女孩子,这才会对方欺压住。见了何颐手中的契书,江近月立马想起当初林舜华的提议,寻出开药方的笔便签下了大名。 那刀疤脸心中自然不愿意,但对方毕竟是何家少爷,即便是自家主子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况且何泰也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刀疤脸不敢有所异动。只好眼睁睁看着江近月把那契书签了。 事情已经彻底没了指望,刀疤脸只好含恨退出。还未走出门,便听身后何少爷又开口了。 “我让你们走了吗?” 刀疤脸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但对方不论是身份还是武力值都比己方高。刀疤脸也只好赔笑道:“既然已经卖给了何家,这债务自然与百草堂无关了。” “打了人又砸了药堂,便想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若是传扬出去,我何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何泰早就等着这一句了,朝几个护卫一个指示,何家的护卫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和赌坊请的打手大多是街痞流.氓相比,何家这些护卫学的都是战场上杀敌的功夫。不过三两下那几个打手便被放倒在地,唯有领头的刀疤脸多撑了一会儿。 刀疤脸知道是遇到了硬点子,又想起当初升州城里的传言,据说这何少爷当年在永宁可是打死过人的。来升州这几年对方低调许多,他怎么竟忘了。他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为此赔上性命却是不愿意的。刀疤脸硬挺着挨了几下打,便也躺倒在了地上。 “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何少爷饶命。” “江姑娘想必早就提醒过你们,这百草堂如今已不是江家的产业。你们这样上门打砸,想必是做好了赔偿的准备。” 刀疤脸面上一僵,难道今日他们不仅没法拿下百草堂,反而还要赔银子不成? 百草堂江近月最为熟悉,很快便报上了一个数字:“被砸了的东西连药材带家具,还有被打伤的坐堂大夫、伙计的医药费,一共要一千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刀疤脸神色变了:“胡说!这些个烂药,怎么会值这么多银子!” “你们砸的里头可是有两支百年老山参,还有灵芝、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一千三百两只少不多!”江近月心疼极了,被砸的这些药里头有一部分还是父亲在世时亲手炮制的。当初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竟被这群人给毁了。 “去兴盛赌坊,就说他们家养的打手砸了我何家的百草堂。让他们即刻取一千三百两来赎人。”何颐瞧着地上的刀疤脸冷笑了下,“若是今日我见不到银子,这兴盛赌坊就别想继续在升州城开下去!” 54、第 54 章 ... 在何颐的示意下, 何泰等护卫将刀疤脸压着在百草堂大门外示众。一是惩罚刀疤脸等人的行为,二是警告所有心怀觊觎者,从今往后百草堂就是何家的产业, 想要动歪心思的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前堂一团杂乱伙计药童们正忙着手指整理, 江近月只好将何颐带去了后堂稍坐。 乘着江近月泡茶的时间, 何颐打量了下后堂的环境。 整个后堂如同前世的病房一般用布帘隔断开来。这里原本是给病人准备的临时歇息处,原本是给个别需要随时观察的病人预备的。后来江著名声传得远, 有外地的病人特地赶过来看病。其中有些家境贫寒无钱住宿客栈, 便会暂且住在这后堂中。 江著还在的时候何颐曾来过一回, 那时候这里几张床全都躺满了, 后边还有央求着住进 分卷阅读12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来的。为的便是能够离大夫近一些, 能更快得到医治。 何颐接过热茶,说道:“你就不怕我空手套白狼,将百草堂给骗了去?” 江近月沉默了片刻。自从父亲死后百草堂便每况愈下,这几个月二叔又总带着赌坊的人来闹,如今百草堂早已门可罗雀。 “百草堂如今也就前堂那块牌匾还值些钱,落到兴盛赌坊手中只会被玷污。我宁愿将百草堂送给何家, 也不要它的名声被毁。” 兴盛赌坊就好比升州城的黑社会,其仗着背景深厚在城中任性妄为, 即便是官府都不敢多管。普通百姓遇上了更是只能任其鱼肉, 兴盛赌坊若是得到了百草堂, 定会利用其名声兴风作浪。 “百草堂这块招牌是江家世代行医挣下的,何家却无人有那等高超的医术。便是将百草堂握在手上也只会被埋没。”何颐取出早已拟好的另一份协议放在桌上,“等过段日子这些事都解决了, 百草堂依然归还江家。” “这……”江近月有些迟疑,“这样岂不是何家没有丝毫好处,反而还要担着兴盛赌坊的风险?” “区区一个赌坊,我何家还不放在眼中。”何颐想了想,又说道,“江伯父一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如今江家只剩下你能继承他的衣钵,江妹妹当用心学医早日将百草堂回复往日的荣光。旁的那些杂事交给掌柜和药童们去做便可。” 原著中并未提到江近月家中有百草堂,想必原本江英是成功夺取了这间药堂的。或许是因为何家的存在,才帮江近月保下了这份产业。但如果江近月一直被百草堂的杂事烦扰,定然无法静心研究医术,这样未来岂不是就不会再有女神医了?那岂不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两人才将另一份协议签好,药童过来寻人。说是有位客人指明了要江家人看诊。 江近月皱眉:“你没有告诉他父亲已经不在了吗?” 这段日子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都是是不知道江著已经去世,特意从外地赶来看病的病人。 “小的确实如此说的,可对方并不肯离开,说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都已经到了百草堂了。便是江家的传人去看也是无碍的。” 江近月毕竟出身医药世家,拥有一颗医者仁心,既然病人有这个愿望,去瞧瞧也是可以的。 “前堂还乱着,让他们到这边来吧。” 没想到药童却道:“对方说病人并未来,请您上门一趟呢。”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江近月便要起身去收拾药箱。 何颐按住江近月,皱眉吩咐那药童:“去和他们说,江姑娘不出诊,若要看病就到百草堂来。” 江近月才要开口反驳,却听何颐继续说道:“你最然是大夫,但还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对方心怀不轨,江近月这样上门岂不是羊入虎口? 江近月有些懵:“可先前我也是这般出诊的啊,并未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可真是胆子大。”何颐不由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家如今就剩你了,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伯父伯母岂不心疼?” 提到父母江近月消沉下去。 何颐知道自己的话勾出了江近月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道:“这百草堂从今日起就算是我何家的了,规矩自然然也该听我的。去和前头的掌柜说一句,从今日起江姑娘不再出诊,若有要看病的就到百草堂里来。” 后头一句是对那药童说的。药童见江近月没意见,便转身回前头去了。 不过半刻钟,药童领着那求医的病人进了后堂。 进来的是主仆三人,为首的青年相貌英俊做附加少爷装束,其身边跟着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健壮护卫。 瞧见两人的相貌何颐忽然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当初在枕霞山上见到的,与老师韩自如同行的主仆俩? 看到后堂除了江近月还有另一名男子,那络腮胡子的护卫陈庆瞬间提起了警惕。 但那为首的青年却笑了:“何少爷竟也在?真是好巧。”显然三皇子傅梁也认出了何颐。 何颐笑道:“梁先生。确实好巧。” 见江近月疑惑看着自己,何颐介绍道:“这位梁先生是我老师的好友。”想了想又对傅梁道:“江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医术精湛,当初我与家母所中之毒便是江姑娘瞧出来的。” 傅梁心中一动,他身 分卷阅读12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上的中的毒关系着立储,至今已经瞧过许多大夫,却都说无法可解。今日来百草堂是听说江家是医药世家,便想来碰碰运气。如果这江家女孩真能治好他身上的毒,立储之事便无忧了。 何颐起身告辞:“江妹妹既然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既然对方是三皇子,他就不必也不能呆在后堂了。 正好兴盛赌坊的人也该到了,他需得去看着些。 走了几步却发现观棋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去发现那小厮仍站在。用看似不经意,实际上非常明显的眼神打量着三皇子。傅梁倒是面色正常,那位络腮胡子护卫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 “观棋。你傻愣在那儿做什么?” 观棋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行为早已经被发现,连忙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小的只是觉得梁先生实在是英伟不凡,一时没能忍住就多看了几眼。” 傅梁微笑道:“无妨。” 观棋讪笑着快跑几步跟上何颐。 出了后堂的门后,观棋忽然开口道:“这位梁先生的身形相貌,与少爷您倒是颇有相似之处。” 何颐摸摸自己的脸:他居然与未来的永淳帝像?不过想到对方要管何老太太叫一声姨祖母,也就释然了。虽然关系有点远了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点血脉关系的,有些许相似之处也属正常。 “你刚才傻愣在那儿就是在想这个?” 观棋嘿嘿笑着:“其实我是在想啊,这位梁先生的相貌气质,比少爷您更加贴合我如今正在构思的那本书。”观棋快走几步追上何颐,“您说若是我去问梁先生,能否将他的形象写进我的书里头,他可会答应?” 何颐不由无语,自从《多情山庄》风靡起来后,观棋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在何颐看来这倒不是坏事,如果观棋真有那么能耐,说不定真能成为古代的小说家呢。 为了能写好小说,观棋也算是下了功夫了。但找素材找到上位者身上去,就是犯了忌讳了。若是被傅梁知道竟有人以他的形象写闲书,想必不会有多高兴。 何颐说道:“你还是以少爷我的形象去写吧,千万莫打梁先生的主意。” 观棋脑子并不笨,既然少爷神情严肃,便说明这件事真不是他能做的。 百草堂的前堂已经收拾好了,派去兴盛赌坊传话的已经回来了。 “赌坊那边怎么说?” “说这事全是他们自行做主,与赌坊无关。” 何颐冷笑了笑,这是想甩锅呢。 “那咱们就带着这些人去找徐越要银子!” 兴盛赌坊背后的人正是徐越。何家早就表明了要保下百草堂,但兴盛赌坊却对此置之不理,若说徐越不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既然对方不将何家放在眼中,他又何必给对方留脸面? 正当何家人压着刀疤脸几人预备出门时,兴盛赌坊的人终于到了。 一个圆胖脸的管事满脸堆笑,如同与老友会面一般迎了上来。他上下打量着何颐,眼中面上都是赞叹。 “何案首的大名在下早已耳闻,不想竟是如此少年英才……” “银子呢?” 那胖管事正要寒暄几句,没料到何颐开口便是问银子,不由有些尴尬。“这个……” 何颐瞧了瞧胖管事身后,跟着他的几人都是两手空空,显然没带他所要求的赔偿。“没银子你来做什么?” 胖管事一脸为难:“一千三百两实在是有些多,咱们赌坊一时也拿不出来啊。” 何颐啧啧称奇:“你们可是江南第一赌坊,竟然拿不出一千三百两?” “哎”胖管事长长叹了口气,“世道艰难,咱们赌坊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何颐作势要走:“那我还是去找徐越要吧!” “别别别。”胖管事连忙伸手拦住,如果让何家要银子要到了东家头上,他这个管事也做到头了。 “要不何少爷您看要不少些?一千三百两实在是有些多。而且这事全是他们自作主张,与兴盛赌坊也没有干系啊。” 何颐冷下脸:“这几个打手可是兴盛赌坊养的?他们上门讨债可是受了兴盛赌坊的令?现在觉得一千三百两太多?当初下手砸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多!你们应当早就知晓,这百草堂是我何家产业。如此行事看来根本就 分卷阅读12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未将我理国公府放在眼中!胆敢如此嚣张却说陪不上银子?我仍然是那句话,一千三百两银子今日必须送过来。否则兴盛赌坊明日就别想开门!” 胖管事急的满头汗,百草堂与何家的关系他却是通知过公主府,可徐长史只说照往常那般处置。他又探听到百草堂实际上并未卖给何家,便让刀疤脸当做一般欠赌债的人家来处置了。没想到百草堂被卖给何家竟然是真的。 兴盛赌坊背后虽然是徐长史,可对方只管拿银子,并不管他是如何经营的。若是知道因为他没处置好而得罪何家,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可这一千三百两这么大数目的赔偿哪里是他能做主的?若是去请示徐长史肯定依然是让他自己出,这可抵得上他一半身家了。他咬咬牙,赔便赔吧,只要还能在赌坊做管事,一千三百两早晚能赚回来。 55、第 55 章 ... 次年三月便是院试, 刚一过完元宵何颐便回了府学。由于本次考试的时间赶得急,府学早在初十就已经开了门,有用功刻苦的当天就已经回来了。何颐本也打算那个时候回来。或许是过年累着了, 前几日大夫说林舜华的胎像有些不稳。何颐不太放心, 这才耽误了几天。 “我已与百草堂打过招呼, 每三日上门诊脉一回。如今不比平日,让她千万莫要嫌烦。家中若有事也可派人去百草堂请, 不论什么时辰都行的。” 观棋笑眯眯道:“少爷您放心吧。小的一定记得提醒少奶奶的。” 何家的下人将行李卸下车, 便有两个斋夫上前来帮忙搬运。 又嘱咐了几句后, 何颐朝马车挥挥手:“你们回去吧, 若有事我会让人去家里传话的。” 说毕便转身往大门走去, 才刚迈脚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何颐!好巧啊。你竟然也今日回来?” 看清来人后何颐不由便笑了:“你不是说要在家过完正月才回来吗?” 说话的是个圆脸微胖的男子,名叫丁郭,如今正与何颐住同一间校舍。丁郭也是金砺堂的学子,与何颐一样将会参加今年的院试。 丁郭笑眯眯道:“连你都来了,若是我再不多多用功,说不定今年又要落榜了。” “这还没考呢, 你就开始杞人忧天了。要我说啊,只要你把那焦灼的心绪收一收, 今年定是能中的。” 丁郭叹口气:“我倒是想啊。” 这丁郭平日在金砺堂中也是佼佼者, 当年的县试府试都通过的很顺利。但却在院试上卡了好几年, 丁郭连考了好几回都没中,心中似乎对院试生出了惧意,越是临近考试越是紧张。今年却是再次犯了老毛病。 何颐拍拍对方的肩膀, 心态这种事只能自己调节,外人说的再多也只能是隔靴挠痒。 “你怎么又来了?滚滚滚” 两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府学的斋夫正在驱赶一名乞丐。 学子们都管他叫做文乞丐。倒不是因为他姓文,而是他以前似乎是个读书人,口中经常念念叨叨的背诵诗文。因为这个,学子们虽然嫌弃他身上脏污倒也经常有人接济一二。但文乞丐疯疯癫癫的,即便有人接济也未能恢复普通人。 既然读过书想必当初家中至少也是小康,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沦落至此。也曾有好心人帮忙在城中寻过他的家人,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文乞丐如往常一般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手中还握着把破蒲扇。如今天气尚寒,他却仿佛察觉不到冷似的,轻轻摇着蒲扇,口中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拦住本人的去路?” “哟呵,你一个臭乞丐竟在我面前充起少爷了?”那斋夫被惹怒了,拎起拳头便揍。 文乞丐被打得哎哟哎呦直叫唤。 何颐看不下去,上前阻止道:“你明知道他脑子不好,与他计较什么?” 那斋夫讪讪住手:“我也不想与他计较,可他总往前门跑,瞧着多难看啊。” 何颐知道这斋夫也是奉命行事,并不为难他。 何颐想了想,他记得文乞丐是会用钱的,便取出一串铜钱。 丁郭伸手拦下:“给点吃的便罢,你竟还要钱?他可不会记着你的好。”丁郭嘿嘿笑了两声:“正好哥哥近日手头紧,不如借给了我?” 何颐笑道:“看你出息的,竟跟个乞丐争起钱来了。”说着绕过丁郭,将那串前递给文乞丐。 “今日我并未带吃的,这些给你自己去买些 分卷阅读12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东西吃吧。往后一段时间大家都比较忙,可能顾不上你。你记得把钱藏好莫要给旁人抢了去。” 文乞丐傻愣愣接过铜钱,翻来覆去的盯着看。看的何颐差点怀疑他要将铜钱塞进口中。就在他打算将铜钱拿回来,换称吃的给对方时。文乞丐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何颐:“……” 丁郭在一旁瞧了半天,见文乞丐这个反应不由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你这钱还不如借给我吧,” 何颐叹了口气:“他当初想必也是个有才的,不然也做不出那样的诗。说不定哪天他清醒了,咱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水精冠叶镂春冰,巧思镌研仿未能。风砑红绡光点血,暖销金镂细含稜。韶容旖旎终无比,晚艳低伽更可憎。戏脱仙衣亲手覆,香身柔软力难胜。 ”【注:1】 (哈哈哈哈读文少女。) “就凭他常常念的这首诗,你们就断定他原本是个才子?”丁郭不以为意道,“这诗绝不可能是他作的。” 何颐讶异道:“你是如何得知这首诗的全貌?”这首诗他们常听到文乞丐念,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 “这是我小的时候听过的一首诗,作这诗的人是我外祖邻居家的一位姓宋的大哥。”说到这里丁郭叹了口气,“那位宋大哥十年前进京赶考,不料没过几年就失了踪迹。” 何颐若有所思:“说不准文乞丐就是那位宋大哥呢?” 丁郭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宋大哥生的温文尔雅丰神俊逸,哪是他一个疯乞丐能比的。况且宋家人前几年也来瞧过,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首诗一定是他从哪听来的学了去,竟骗的你们都对他心生怜悯了。” 何颐回忆了下文乞丐的相貌,方脸塌鼻胡子拉渣,怎么看都和丰神俊逸几个字不搭边。既然连宋家人都确定不是一个人,何颐也打消了疑虑。 “说真的,你这回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想起丁郭之前再次提起借钱,何颐不由奇道:“你竟是真的缺钱?” 他记得丁家中也算小富,丁郭又是家中独子,平日的零用钱并不少。怎么竟也有缺钱的时候? “这不是才刚过年么。我那些外甥上门拜年,我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能连压岁钱都不给吧。”丁郭谄媚的笑着,“年前的时候我瞧中了一本柳大家的字帖。可惜当时身上银子没带够,说好了过完年去取的,若是去晚了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丁家虽只有一个儿子,但女儿却有好几个,这些女儿有家人生子,丁郭的外甥外甥女得有十好几个。字帖的事情还有也清楚,便问道:“要借多少?” 丁郭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你这是算准了我身上有多少银子啊。”何颐摘下腰间的荷包丢给丁郭,“这里头共有二十三两,那三两算是送你的,不过那柳大家的字帖以后必须得借我拓印一份。” 丁郭接过荷包,满口答应着:“你放心,别说是拓印一份,十份八份都没问题!” 两人携手往大门走去,何颐笑道:“我要那么多做什么?” * 由于季常民和陆清庭早在去年就已经考中了秀才,这回并不需要再考一次。这段日子何颐便与丁郭走的更近一些,两人又都是金砺堂的,便经常会同进同出。 距离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丁郭却反常的不再紧张,每日悠哉悠哉的和平日一个样。何颐的觉得对方如果保持这个状态,这次的院试一定能过。 “何颐啊,这《梁惠王》篇我有些不太懂,你帮我讲讲呗。” “何颐啊,昨日我以‘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做了一篇文章,你帮我看看写的如何。” “何颐啊,这《梁惠王》……” 当丁郭再次拿着《梁惠王》的文章找来时,何颐终于无奈了。 “你怎么就跟《梁惠王》杠上了呢?”这大半个月以来,丁郭每隔三两天就要来骚扰他一遍,而且回回都与《梁惠王》有关。闹得何颐瞧见这篇文章就想略过。 “我和你说啊。”丁郭神神秘秘的看看四周的同学,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种预感,今年的院试肯定会考《梁惠王》!” 何颐不以为然:“四书五经能出题的文章那么多,怎么可能一定就选中《梁惠王》。” 丁郭面露焦急之色:“我说的是真的 分卷阅读12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上个月我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每回梦里我都身处考场之上,卷子上的题目正是《梁惠王》!这分明是老天爷在给我暗示!” “只要我将这《梁惠王》研究透了,一定也能像梦中那般顺利通过院试!” “老天爷在暗示?”何颐奇怪的打量着舍友,对方面上的紧张与着急非常明显。“你莫不是又考前焦虑了吧?” 丁郭:“……” 何颐想了想,说道:“还有三天就是院试了,正好这两日天气好,要不明日咱们出去踏青放松放松?” 丁郭不假思索的拒绝:“还是不了,能多看一日书也是好的。” 对方既然不愿意何颐也没办法。只是对方这种状态,这回的院试通过的可能性又要变成不确定了。 夜间,何颐躺在床上默背《圣谕广训》。这是院试必考的一题,考官将从中抽选一段,要求考生默写出来,何颐其实早已背会了,但他已经形成了习惯,每晚睡前徐越默背一遍,以防止记忆出现错漏。 “丁郭,你也该歇了。” 听到季常民这一声何颐睁开眼,这才看到丁郭的床铺上还亮着灯。 两人的中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走道,何颐伸头看了眼。 “你怎么又在看《梁惠王》。” 丁郭白了他一眼:“你不肯看还不许我看不成?” 何颐:“……”心中不由升起忧虑,丁郭这快要疯魔般的状态,显然将那梦中的情景当了真。可别后日考的不是《梁惠王》,丁郭大失所望之下再次发挥失常。 56、第 56 章 ... 院试一共考两场, 首场取最终录取人数的两倍数。这批人需要再覆试一场,考核通过的才算是秀才,也就是有了功名在身。 凡是有了功名在身者, 均可享受朝廷规定的优惠政策, 比方说按月发放米粮、免除税收徭役、见官不拜等等。 院试的报名、结保等手续与县、府试大致相同, 就连考试内容页差不太远。但是,因考中秀才就能享受特权, 院试的考场规矩比前边两场更加严格。 不仅需要考生自己请廪生作保, 还需要被派保, 也就是由官府指定一名廪生监督考生。如若考生作弊, 不仅结保的考生受牵连, 两位做保的廪生也要受牵连。 拿到卷子后何颐不由松了口气,院试的初试考两文一诗,或许是丁郭运气好,两篇文的题目均是出自《梁惠王》。何颐心想,见到这题目想必丁郭不会再紧张了。毕竟这一个多月来他日日都在看《梁惠王》。若是这回再不过,只能说他是没这个命了。 何颐收回思绪, 开始构思两篇文章。 因为丁郭的原因,这段日子他对《梁惠王》也仔细研读过好几遍, 故而答起题来也很顺畅。 十五日后放榜, 两人果然榜上有名, 而且名次非常靠前。 何颐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只需你将神经放松,定是能考中的。” 没想到丁郭却愁眉苦脸道:“这场我是占了先知的优势, 下一场却是两日后便要考了,如此短的时间哪能准备好呢?” “噗”何颐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莫不是还想再做个梦,好叫周公把第二场的试题也告诉你?” “若是这样那就万事大吉了。” “你之所以能中,是因为知道考题是平日常练的,所以心态平和。只要你将这平和的心态保持到三日后,覆试同样能手到擒来!” 丁郭长长叹口气:“可只有两日的准备时间,也实在是太短了。” 往年院试的的时候,两场大多间隔半个月。今年只隔了两天确实有点短。但学习本就靠的是平时的积累。就算中间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知识积累和训练不充分,即便是临时抱住了佛教该落榜还是得落榜。 何颐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道理丁郭不是不明白,怎么竟埋怨上了?何颐以为对方是心态消极才产生这种想法,也就没有深究。两人各自回家休息,同时准备下一场考试。 但第二日何颐就开始后悔,因为丁郭死了! 何颐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清辉院扶着妻子散步,观棋禀告完后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观棋撸了把额头的汗珠,急急道:“丁郭丁少爷,被发现死在了依红楼,如今有人出来指证, 分卷阅读12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说是少爷您害的。” “放屁!”何颐还没开口林舜华已经是骂了出来,“从昨天到现在夫君一直在家,是哪个瞎了眼的胡乱攀诬好人!” 观棋却摇摇头,他得了消息便连忙过来通知了,根本没时间询问太多。 “如今府衙的差役正在前头等着,要少爷您跟着走一趟呢。” 林舜华瞪着眼怒视观棋:“去什么去?随便什么人攀诬一句,夫君就得上公堂吗?当咱们家是小门小户的可以随意欺辱?” “好了好了,你别发火。”何颐连忙将妻子扶到凳上坐下,“昨晚上大夫才交代的不可动怒,你竟忘了不成。” 林舜华气的哼哼两声,但到底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接过何颐手上的红枣茶,接连喝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勃发的怒火。但看到何颐站起身准备往前头去,又着急起来:“夫君!这不关咱们的事情!” 何颐安慰道:“你放心,这事不论是谁都冤枉不了我。但丁兄毕竟是我的同窗,他出了事我必须得去看看。” 后日就是覆试,按照丁郭那种焦虑的状态,应当是在家捧着书啃才对。但他却被发现死在了外头,而且是青.楼那种丁郭从不去的地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到了府衙后何颐才大致了解了情况。丁郭的尸首是在清晨的时候被人发现的,并不在依红楼中,而是在依红楼后边的小巷子里。仵作已经验过尸,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半夜子时。是被人勒死的,凶器是一段草绳,草绳是用来捆扎菜蔬的,是依红楼的厨房随意丢弃在后巷中的。如此看来这是一桩临时起意杀人的案件。 而指证何颐的则是一位熟人。是当初在府学售卖违禁品,想要栽赃给何颐,结果被逐出去的周珉。 自从被逐出去后,周珉另外寻了一家书院读书,这次的院试对方也参加了,而且也通过了初试。 周珉用嘲讽的眼神看向何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升州知府名叫石康,与何家并无多少交情:“如今有人指证案发之时你就在现场,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何颐将视线从周珉身上收回:“回大人,学生昨日回家后并未出门,这件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有人证?”石康一副秉公执法的语气,并不能看出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听对方这话何颐便知道对方是站在哪一边的了。“学生的家人全都亲眼所见,左右邻居也能证明学生并未出过门。” “家人和奴仆的证据怎能取信?”周珉冷笑道,“昨夜三更天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的从依红楼后门出来,丁郭恰好也是那时候似得,不是你还能有谁?” 何颐并不搭理周珉,直接朝知府石康道:“学生所说的证人不仅仅是家人和奴仆,还有另一位与何家无关的人也能作证!” 何颐所说的证人乃是保安堂的大夫。昨夜林舜华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小腹不舒服,何颐担心出事,立马便派人出门请大夫。恰好百草堂那位大夫家中有事不在,便就近请了保安堂的。倒是正好为何颐做了不在场证明。 那位保安堂的大夫何颐出门的时候就命观棋去请了,此时恰好到了公堂上。 听完保安堂大夫的证词后,周珉便只剩下干瞪眼了。 “我分明瞧见是你!这大夫一定是收了你的贿赂在说谎。” 何颐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我看你是黄汤灌多了头昏眼花,将别人当成了我!” “你!”周珉双目喷火怒视着何颐,但却无话反驳。因为他昨日确实是在依红楼喝花酒的。早上听说了丁郭死亡的事情后,立马来了府衙作证,连回家洗漱都来不及。到现在身上还有浓浓的酒味。 石康看了眼周珉,对方显然没料到竟有一位“外人”帮忙作证。他虽与王家有些交情但并不深,何颐又确实有可信的人证,便是他想要让周珉如意也是不能够的。 而且何颐出身理国公府。即便如传言所说是被放逐了,但他能接连考中案首。这样一个能在科举上有所建树的子弟,何家绝不可能撒手不管。石康之所以能在各方势力斡旋的江南站稳脚跟,与他独到的眼光和对时势的判断脱不开关系。此时周珉拿不出有力证据,他绝不可能去得罪何家。 石康笑着打圆场道:“夜色昏暗,便是看走了眼也是极有可能的。周珉虽认错了人但也是嫉恶如仇,没想到却是带累了你了。” “我没有看错,那人绝对就是他。”周珉一口咬定了这一点,非 分卷阅读13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要将给何颐扣上杀人凶手的嫌疑。 石康只觉得王首辅这个外孙愚不可及,何颐的不在场证人如此多他非要硬咬着不放。若是对方反告他一个诬陷,岂不是把自己给栽了进去?但谁对方有个好外公,就算如今告病在家,圣上却没有令王驰告老。为防王驰被再次启用后王家对他秋后算账,他行事必须得周到着些。 “后日便是覆试了,你二人还是早些回去温习功课吧……” “不行!既然有人指证何颐便是嫌疑人,怎能轻易放他回家?万一他心生歹念又对旁人下手怎么办?大人该将他收押入监才是!” 先前被打断了说话石康已是不悦,这回对方竟然对自己的处置方法指手画脚起来。石康心中只觉周珉不识好歹,便不再维持脸上的和颜悦色。 “本官已经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周珉还想再坚持,但也看清了石康面上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法得偿所愿了,只好不甘的住了嘴。 平白无故被冤枉是杀人凶手,任是谁都会恼怒非常,更何况何颐已经猜到周珉如此做的原因。 周珉虽然通过了院试的初试,但名次并不高,只是吊车尾。而何颐与丁郭的名次均靠前。 如今丁郭已死,如果何颐因有杀人嫌疑而被投入大狱,一定会错过后日的院试第二场。覆试录取的人数是初试的一半,如果少了两个竞争对手,周珉上榜的可能性便回高上两分。再加上他们之间本就有嫌隙,周珉便想出这样一个恶毒的主意。既能阻止他才加后日的覆试,又能毁坏他的名声。 “周珉自称看到了杀人凶手,却被证实是‘认错了人’,是否说明他也有杀人嫌疑。”既然对方打着让他没法参加覆试的主意,他又何必心慈手软? “大人您也知道,后日便是覆试。所有过了初试的学子都在用心备考,为何周珉竟有喝花酒的闲情雅致?” 周珉没料到他搬起的石头竟会砸到自己的脚上。“我是受朋友邀请去赴宴的!” “这却未必吧?我记得你初试的名次并不好,难道对覆试很有把握?抑或是觉得覆试无望,只要过了初试就值得庆贺了?” 周珉确实觉得过了初试非常愉悦,所以才会应约去了依红楼,但如果真说出来只会显得他眼皮子浅。若说自己信心十足又显得太过狂妄。 “还请大人按照周珉自己的要求,将他这个嫌疑人收押入监,以免心生歹念对旁人下手!” 石康眉头紧锁,这两个小子是要将他的大堂当做互相报复的工具不成? “你又有什么可说的吗?” 周珉忙道:“与我一起在依红楼喝酒的朋友都能作证!” 何颐冷笑一声:“方才你可是说自己独自一人在依红楼后院睡了整夜呢,还亲耳听到了墙外的呼救声。你口中说出的这些,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周珉张口结舌,万分后悔方才为了伪造何颐杀人的证据而胡乱编谎话。 石康已经没了耐心,直接道:“既然你无法证明自己无辜,就是去大牢里待上一待吧!” 57、第 57 章 ... 两日后, 周珉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走进考场。周珉被放出来是何颐早就预料到的事。石康此人及其圆滑,不可能真的耽误王驰外孙的前途。但有了监狱一夜游的事,周珉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丁郭的死就如一滴水溅入油锅之中, 瞬间在学子中引发大量讨论。又因为死者是一名考生, 凡是关注院试的百姓都知晓了这件命案。大家均是英伦纷纷, 猜测周珉是嫉妒丁郭的才华,所以故意杀死竞争对手。 为了挽回儿子的名声, 周家不得不开始散布其他消息。一会儿说真凶抓住了, 是打更的更夫;一会儿又传言说丁郭是自杀;改天又说是被倚红楼的花娘为情所杀。 虽然城中流传着各种流言, 但都不及周珉那条令人信服。毕竟不论是花娘还是更夫, 都未曾被关进大狱中。 有关丁郭之死的猜测逐渐平息下去, 覆试的最终结果也出来了。何颐不出所料取得了生员的资格,而且是成绩最好的廪生,自此踏入有功名在身的行列。每月甚至能领取一定数额的廪米。 那六斗廪米何颐自然不放在眼中,但它所代表的身份却是令人向往的,就连永宁的理国公府得知了消息后也寄来了夸赞鼓励的信件,另外有一万两的银子做奖赏。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院试结束后何颐重 分卷阅读13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新回到了府学,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搬宿舍。由于丁郭的死亡,他们所住的这间被视作不详。其实何颐等人倒觉得没关系, 但顶不住家人忌讳。 不大的校舍空荡荡的, 季常民和陆清庭早在几天前就搬了出去。 毕竟是住了两年多的地方, 何颐的东西有些多。因为要搬校舍,府学破天荒的放了仆人进来帮忙。 观棋将东西一一方箱笼中收拾,何颐则坐在床沿有些感慨。 他面前触手可及的是原本丁郭的床铺。就在一个多月前丁郭还趴在床上温习功课, 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丁郭是家中的独苗苗,也不知他的父母该是如何的伤心。 忽然何颐目光看到床底下躺着的一只熟悉的靛蓝布料的荷包。鬼使神差的,何颐弯下身将那荷包捡了起来。这是当初他借银子给丁郭时顺手丢给对方的。或许丁家人在收拾遗物的时候,以为不是丁郭的便随手丢弃了。 打开荷包后里头却装着一张纸条,何颐取出看了一眼,面上的神色立马变了。 “少爷,您去哪儿?”见何颐起身便走观棋急忙跟上。 “你在这儿继续收拾,我去老师那儿一趟。” 话音未落,何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头。 观棋瞅瞅空空荡荡显得有些阴森的屋子,心里不由打了个哆嗦。虽然丁少爷不是死在这屋子里的,但这是丁少爷平日待的最多的地方的。听说人死后鬼魂最爱在平日常待的地方逗留…… 想到这里,观棋忙不迭也跑出了屋子。他还是找斋夫帮他一起收拾吧,大不了给几个钱便是了。总好过撞到鬼吧。 * “我们果然没有料错,提前开考对方果然无法及时售卖考题。覆试竟有十数名学子未曾参加。或是抱病或是未赶上时辰被拦在了考场外。而其他那些唯有极个别通过了第二场。但若是要证据却需将他们抓起来拷问。” “这却是要打草惊蛇了,不太不值当。若要徐越操控科举的证据,还需从旁处下手。” 纪知非点点头:“野桅渡之事相当于断了他们一半财路,徐越定会不折手断大肆敛财。小小院试便有如此多作弊的,后年的乡试定会出现更多!” 韩自如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升州城中最大的兴盛赌坊是徐越名下的。每年乡试的时候兴盛赌坊都会开设赌盘。百姓们多有下注者,其中不乏一些高门富户。每次百姓下注虽然有赢的,最大的赢家却是兴盛赌坊。后年的乡试兴盛赌坊定然也会如此操作。” 说到这里韩自如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即将北上,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有我和张大人在,江南的事你不必担忧。如今殿下那儿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也在升州府学耽误了太久,该继续科举了。” 韩自如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都是色变:“谁!?” 门外何颐顿了顿:“老师,是我。” 韩自如松了口气:“是我的学生何颐。” 纪知非也缓解了紧张的神经。自己亲手点的第一名他还是记得的。况且理国公府本就是三皇子一系,野桅渡的事情也是因此人才发现的。纪知非还未来到江南时便听说了何颐的大名。对他的印象倒是很不错。 何颐进屋后并不多言。他本就是来找纪知非的,便直接将那荷包递了上去。 “这是我从丁郭的床下面找到的。” 荷包中装的是一张纸条,上头写了两句出自《梁惠王》的句子。又有“春雨”二字。 两句话一个词都是院试首场的题目,分别对应了两篇文章和一首试帖诗。其中‘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更是丁郭曾屡次找何颐讨教的。 如果说中了一题是运气好,接连三道试题全部猜中,这概率未免有些太大。当初丁郭借钱的时候说是要买字帖,可后来何颐并未见过那所谓的字帖。 结合丁郭在得知覆试只间隔两天后的焦灼不安,何颐不难猜到,这纸上是被人贩卖的试题。而丁郭的死亡也很大概率与这件事有关。 “自从院试开始后丁郭就再也没回过校舍,这东西一定是在考前落下的。更是证实了考题在初试之前就已经泄露。” 韩自如笑道:“刚还在愁证据,证据这不就来了。” 纪知非收起那只荷包:“待到时机成熟,这证据定能 分卷阅读13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派上大用场。” 何颐之前在门外时已经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因而对此并不意外。丁郭的死亡涉及舞弊他看到纸条是就已经才道,只是没想到背后竟然是徐越。徐越在江南经营多年,只凭一场院试是无法将他拿下的。 58、第 58 章 ... 进入六月后江南便迎来了梅雨季。升州城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 到处都湿哒哒的。 林舜华这一胎怀的并不轻松,刚开始那几个月吃啥吐啥。直接吐得何颐怀疑是不是由于自己交代过好几回不要多吃,导致起了反效果。 没想到后头几个月林舜华却又胃口大开, 日日吃五顿还时时喊饿。前几日大夫把脉说胎儿有些大, 生产的时候恐怕会有些艰难。把何颐愁的直挠头, 范氏更是日日念佛,生怕临盆的时候会难产。 天气才刚放晴, 范氏便张罗着上栖玄寺上香。祈求佛主保佑儿媳这一胎顺顺利利。 何颐虽有些无奈母亲的封建迷信, 但范氏强行要去他也只好请了假陪同。原本计划好了当日去当日回的。没想到一场大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范氏焦急的看着外头:“这雨如果再不停咱们今日就回不去了。” 儿媳妇已经怀胎九个月, 临盆的日子近在眼前。虽然已经问过了大夫说是近日不会发动,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何颐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 若是再过片刻雨还未停,我带几个人骑马下山便是。” 半个时辰过去了,雨淅淅沥沥将停未停,范氏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栖玄寺的车马棚在山门外,因雨尚未完全停下,众人只好在山门处等下人将马车赶过来。天色昏昏沉沉仿佛蕴量着一场暴雨, 何颐搭眼看了看天色,担心是否会在路上遭遇暴雨。 山道上有几个穿儒衫浑身狼狈的书生跑了过来, 想必是被之前的雷雨阻碍在了山林中, 乘着此刻风消雨歇赶来寺中避雨。 何家众人往旁边避了避, 让那群人进门。没想到其中一个书生却仍然直直的撞了过来,恰好撞在观棋身上。 观棋正就着雨景构思新话本,吃了这一下所有思绪都被撞飞了, 便要出声埋怨。但在瞧清对方的面容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那书生却看也不看被自己撞到的人,张嘴就骂:“你瞎了眼?看到有人来也不知道避开!”书生边说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因撞击而掉落在地的包袱。 平白无故被撞了一下还要挨骂,观棋这下不乐意了,开口反驳道:“分明是周少爷您不管不顾的撞过来,怎么反倒怨起了旁人?”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观棋旁边的何颐。见对方双眼盯着自己怀中的包袱,周珉眼神闪烁了下。而后周珉竟未再出声,只瞪了何颐主仆一眼便抱紧怀中的东西匆匆跑进山门。 观棋挠挠头:“这周家少爷难道改性了?” 周珉与何颐做过一段时间的舍友,观棋自然也曾打过交道的。对周珉的性子不说了若指掌,也算是知道一些。先前那般张口就骂人才是他的本性,怎么听到自己开口反驳就哑了声? 何颐若有所思的瞧着对方的背影。他眼神很好,刚才周珉手中的包袱摔落在地时分明露出了一角黄绫。那是皇家才能用的东西,怎么周珉手中竟有?而且周珉看他注意那包袱,显得非常紧张的样子。对方鬼鬼祟祟的又在做什么? 不等想出个所以然,何家的马车已经被赶了过来。何颐顾不上周珉在搞什么鬼,收起思绪匆匆登上马车。 幸亏他们回去的早,何府中正忙忙碌碌的准备接生。下午的时候林舜华在廊下散步,不小心滑了一下。林舜华顿时觉得不对,立马便叫来了早就预备在府中的接生婆。 经过几个时辰的折腾,终于在酉时产下一子。范氏喜的直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何颐却对生的是儿子女儿没啥特殊想法,只要母子平安就放心了。 因为家中添了小生命,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何颐下了学都要回家住宿。日日守着妻儿,他终于体会到了前世未曾感受过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满足。 就在这段时间中,升州城里一个消息悄然传开了。据说葬在枕霞山的太圝祖皇陵被盗了,内中许多珍宝不翼而飞。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都是亲眼所见的一般。 府衙屡屡禁止,谣言仍然不胫而走。 一个多月前,一伙学子上山游玩。因贪慕景色不小心踏入了皇陵的范围中,几人走着走着却发现少 分卷阅读13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了一人,回头一找才发现伙伴落进了地洞中。 同行人并未意识到那是地宫坍塌出来的洞口,见同伴跌落立马便寻了山民来救。这才发现那竟是太圝祖皇陵。皇陵之中陪葬品丰厚,有位山民不知此事事关重大,又被墓中财宝晃花了眼,便偷偷顺走一二。没想到那群学子知道此事无法瞒下来,一回到升州城便报了官。 府衙知晓后即可派人上山重新休整陵墓,却发现皇陵中的陪葬品有所缺失。这下那群学子和山民倒了霉,全都被当做盗掘皇陵的嫌疑犯抓进大牢中。 重刑之下那群人将指导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山民盗走的陪葬品也被追了回来。但其中有几幅珍品字画却始终不见下落。山民不懂欣赏,定不会看中字画,石康便将重点放在了那群学子身上。 可怜那群文弱书生,本就是误入皇陵才遭遇此事,原以为将事情上报后就与自己无关,哪料天降横或。一群学子受了一遍又一遍重刑,却是什么消息也交代不出来。 石康愁的头发都白了,盗掘皇陵可是谋大逆,要诛九族的罪!如果无法追回被盗的殉葬品,他这个升州知府也当到头了。 “大人,理国公府何家少爷求见。” 石康烦躁道:“不见!” “可何少爷说他有那几幅字画的下落。” 听说何颐竟有那几幅字画的下落,石康大喜过望,连忙道:“你怎么不早说,快请何少爷去书房!” 可听完何颐的话后石康却陷入了犹豫不决中:“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当时周珉怀里的东西虽然色泽暗淡,但不难看出是黄绫。”何颐道:“黄绫乃是皇家御用之物,其他不论是谁,若非圣上赏赐谁人敢拥有?周家只是一商户,石大人觉得周家会得到这种恩赐吗?” 石康自然知道,别说是一介商户,便是周家的靠山王家,估计也只有首辅王驰一人有资格得到这种赏赐。 可如果盗取殉葬品的真是周珉,王家岂非也要受牵连? “石大人您可要想清楚,王家与您那点子交情,与您用今后的大好前程孰轻孰重。” 何颐话中所说的内容,石康这个官场老油条自然明白。但此事毕竟涉及到王驰。当初野桅渡那么大的案子,王家却只有王谦一人被问罪,王驰仅是一只告病在家而已。前几日永宁已经传来消息,王驰已被重新启用。这次的事若不能将王驰拉下马,对方一定会向他展开报复。 石康再次确认:“你确定是周珉盗取了那几幅字画?” 何颐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是与不是,您只需查一查不就能知晓了?难道您堂堂三品知府,紧要忌惮小小商户不成?” 石康一想也是,皇陵被盗乃是天大的事。别说是区区商户,便是他要去查王家本家,对方也必须得配合! 既然做了决定,石康也不耽误,即刻便点齐了衙役往城中周家而去。 却说周珉当日也是不小心跌入地宫中,瞧见那几幅珍品字画后一时鬼迷心窍,就偷偷盗了出来。待到冷静下来周珉便后悔不迭。皇陵塌了个洞的事定会很快被发现,到时府衙定会清点随葬品,若是发现字画丢失定会大肆寻找。他既想将东西还回去,又舍不得那些珍品,犹豫不决中皇陵被盗的事情被发现了。 知道有人因盗掘皇陵被抓后,周珉却松了口气。觉得这下有了顶罪羊,他手中的字画就永远属于自己了。周珉竟大咧咧的将那几幅字画藏在家中,日日把玩越看越喜欢。 石康带着衙役上门时,很轻易就从周珉的房中将那几幅字画搜了出来。 铁一般的物证摆在面前,周珉的所有辩解都没有任何用处。 当日周家所有人便都被下了大狱,九族中的其他人等也未能逃脱。只能将案子审清后交由身上一并发落。 59、第 59 章 ... 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融融的绿意在大地上铺展开来。清辉院中有一株高大的玉兰,枝头孕育了一冬的花蕾被雨水滋润着。浅褐色的外皮绽裂开来,露出其中丝丝细腻的洁白, 又有屡屡清冷幽远的香, 随着细雨在庭院中散开。 虽然已经是二月中旬, 但江南的阴雨天仍然一片湿冷。细小的水滴越聚越大,最终不堪重负的垂落下去, 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 随着那水滴滑落, 小婴儿发出“咿~~”的惊奇声, 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去抓那水滴, 却按在了一片光滑平整上。 “这是玻璃 分卷阅读13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哦, 榆哥儿认不认得?玻璃” “咿呀” “不是咿呀是玻璃,来跟着爹爹说,玻璃” 林舜华噗嗤笑了出来:“他才八个月哪里就会说话了,夫君您也太着急了。” “常民的闺女七个月时就会叫娘了。咱们榆哥儿都八个月了,应当也会了呀。乖儿子来叫一声,爹” 何颐连着教了十来遍, 得到的却仍是婴儿咿咿呀呀的呓语。他不由气馁:“你爹我可是小三元,怎么你连说话都学不会呢。” 小婴儿看着父亲满脸的期待变成愁眉苦脸, 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发出咯咯的笑声。 “不然你叫声娘也行啊。”何颐将儿子转向妻子, 说道:“看,那边坐的是你娘。来跟我学,娘” 见夫君屡败屡战仍不死心搂着榆哥儿教说话, 林舜华笑着摇摇头。“女孩本就说话早,况且季家闺女也只叫了那一声,多半是碰巧罢了。” 榆哥儿看到林母亲立刻便不想呆在何颐怀里了,伸开双手要往林舜华怀里扑。何颐却将手往后一缩:“叫娘叫了娘才给抱哦。” 见没能扑进母亲怀里,榆哥儿嘴一撇便要哭,唬的何颐忙将儿子交给妻子。别看榆哥儿小小一团,哭起来那可是惊天动地连寻芳院都能听到。自从有了何颐在家中的地位就急速下降,万一榆哥儿哭的把范氏引来了他又要遭一顿数落。 榆哥儿回到母亲怀里,脸上立马由阴转晴,冲何颐挥挥着小手,咧着小.嘴咯咯直笑。 何颐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看来不笨啊。” 林舜华白了夫君一眼:“那可不,他爹可是小三元呢。” 何颐摸摸鼻子没说话,夫妻俩逗弄了儿子一会儿后,榆哥儿一头拱进母亲怀里,口中发出哼哼唧唧要喝奶的声音。 林舜华抱起儿子往内室去喂奶了。刚生产那两个月林舜华奶水不足,便从外面请了一位乳母,但何颐始终觉得孩子吃母乳对免疫力更好。经过夫妻二人不懈的努力,榆哥儿终于不再需要喝乳母的奶水。 但是,随着榆哥儿渐渐长大食量也越来越大,何颐的一些小福利也消失不见。瞧着妻子的背影消失在内室门口,何颐不由酸溜溜:果然常民说的对,还是生闺女好,乖巧可爱贴心吃的也少。想到好友家白净软萌的小女儿何颐不由暗下决心,下回一定要生个女儿。 “少爷,前头递了话,说长公主府送了帖子来,请您过去瞧瞧。” 自从林舜华生了榆哥儿后,由于经常需要解衫喂奶,清辉院正房便不再随意让男仆进屋。因而虽然事情是外院的,传话进来的却是半秋。 “可说了是什么事?” 半秋摇头不知。 何颐带着疑惑出门,心中很是奇怪。由于长公主府在江南势大,徐越一向嚣张的很。若说何家与长公主府的交集,便是那制作玻璃的法子了。 去年初何家的玻璃坊在锦绣街开业,瞬间就在升州城引发了新的流行。富户们纷纷将门窗上的纸、纱等换成了玻璃,既保暖又透亮。虽然价格上稍有些贵,但对这些世家大户来说不过是毛毛雨。有那想要追逐时髦又并不豪富的,便会买上一两只玻璃制的碗、花瓶或者其他摆件饰物。 短短数月,何家的玻璃坊便成了日进斗金的店铺。随着玻璃的名声在周边传播开来,还有更加赚钱的趋势。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长公主府的注意,很快徐越便派人上门索要,说何家制玻璃的方子是公主府丢失的秘方。何颐早有准备,用先前预备好的对策将其挡了回去。但徐越不死心,一直在旁虎视眈眈。 徐越突然这么有礼,难道是改变策略了? 观棋道:“是秦公公递来的帖子,邀您下月初一去天香楼赴宴。” 观棋口中的秦公公名叫秦喜,是景斓长公主府的内侍。秦喜这回到江南来,是奉了傅景斓的令,来江南选拔有识之士编撰淳熙大典。修书编典这种事本该由文坛泰斗主持,可先帝却偏偏交给了景斓长公主,也因此才令傅景斓生出了不轨之心。 自从十年前先帝去世,弘道帝便开始逐步收回当初先帝任性.交给傅景斓的权势。编撰淳熙大典是网罗读书人的利器,弘道帝一直想将其收回,碍于先帝临终前的旨意才拖延至今。 淳熙大典交给傅景斓时已经是半成品,近二十年过去却一直未能全部修完。借着编书的便利,傅景斓派门人从各处网罗人才。秦喜便是为了这件事来 分卷阅读13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的。 若说何家与徐越无甚交集,和这位秦公公更是毫无往来。对方会送帖子过来就更奇怪了,总不至于也想招揽他吧。 不过到了初一何颐便知道了秦喜的来意。 “并非在下不想与长公主府合作。”何颐笑道,“秦公公既然查过,应当知道锦绣街上的玻璃坊并非只属于我何家。” 原来对方和徐越一样打着玻璃坊的主意。不过秦喜的手段就温和多了。他并未一开口就说制玻璃的秘方是公主府的,要求何家将让出来,而是提出两家合作。 何颐从未想过将制玻璃的秘方隐瞒一辈子。如今何家玻璃坊在升州城风头无俩,有无数双眼睛暗中盯着,想要知道玻璃究竟是如何制出来的。而烧玻璃又需用到大量沙子,一时半会儿尚能掩人耳目,待到时间长了定会被人研究出来。到那时烧玻璃的方法便回如烧瓷制陶一般不再是秘密。何颐所想的是先赚上一笔,待到玻璃制法被大面积传播开来后,用平价将玻璃推广到所有家庭中。 秦公公自然是调查过的,知道何家的玻璃坊是与海州的万家合作。海州虽然名字中有个“州”字却只是座小县城,万家在朝中也仅有三两位小官,公主府并不放在眼中。 “圣上如今正在为太子选妃,万家的女儿却榜上有名。”何颐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也知晓公主府门路广博,与您合作能将这生意做得更大更广。可这事毕竟涉及未来太子妃的家族,何家也不能擅自做主啊。” 秦喜面容一窒。年前三皇子傅梁已被正式册封为太子,为了这件事公主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扶持瑞王,待瑞王登基后禅位于长公主,这样既不动兵戈又名正言顺。明明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走,弘道帝对瑞王也极为满意,没想到却突然立了三皇子为储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选妃的事秦喜也得了消息,原本以为弘道帝会从几大世家中挑选一位,没想到竟选了名声不显的万家。定是太子傅梁透露的消息。更进一步,这玻璃生意的背后真正的主人说不定就是太子! 既然所立的储君不是瑞王,公主原本的谋划就只能抛弃。自从野桅渡被查封后,公主府一直有些捉襟见肘,而新的谋划布局需要耗费大笔银子。也因此徐越这段时都是在想尽办法筹银子。 何家玻璃坊的火爆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按照供货速度来看玻璃的制作定然不难,这是门真正日进斗金的生意。原本秦喜想着若是自己能抢先与何家合作,定能在公主面前拔得头筹。如今既然玻璃坊是太子的产业,他们定是不能继续插手了。 秦喜心道,难怪那陈家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徐越手上逃出去,定是太子从中作了梗。那秘方也定然是这样落在了傅梁手中。秦喜自以为猜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窃喜。 秦喜打小便跟着景斓长公主,一直是其心腹手下。十几年前公主曾允诺他长史的位置,没想到徐越半途却横插进来,仗着与定国公府的关系,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自从有了徐越来后,自己手中的势力被分出许多,如今徐越仗着在江南的势力已经稳稳压了自己一头。 既然太子将那陈家人救了出去,定然知晓徐越杀人灭门的恶事。玻璃坊的事徐越曾与他商议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显然还不知道玻璃坊真正的主人是太子,仍在想方设法谋夺制玻璃的秘方。他不如暂且将这事掩下,任由徐越蹦跶。久而久之定会惹恼太子,到时万家将徐越杀人灭门的事告发出去…… 到那时,这长史的位置岂不仍然要回到他秦喜的手上? 想到这里,秦喜叹了口气:“事情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今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便是了。” 他根本没想过与对方有任何牵扯。景斓长公主背地里可是打着谋逆的主意,若是与她沾上关系自己岂不也要受牵连。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何颐含笑点头:“秦公公说的是,今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60、第 60 章 ... 府学后巷, 何颐出得门来,见文乞丐还站在原处不用松了口气。 “你前些日子跑去了哪儿?观棋去找你怎么没找着?” 文乞丐歪着脑袋嘿嘿嘿傻笑,仿佛没听懂对面人说的话。 文乞丐是府学附近一名疯汉, 何颐见他时不时便会冒出几句词句像是曾读过书, 便对他颇有照顾。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但天气尚寒, 况且春季又是流感多发季。 何颐将手中的包袱交给文乞丐:“这是我家中人不穿的旧衣,都是你合穿的。你回去后记得收好, 分卷阅读136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莫要再送了人。” 文乞丐接过包袱打开翻了翻, 而后随手夹在腋下。其中有一件的袖子长长拖在地上, 恰好沾上地上的污水。文乞丐却不在意, 眼睛直直盯着何颐的袖子。他记得眼前这人, 每回遇上对方都能从袖子里拿出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吃的或是能买食物的铜钱。 眼见着刚才在包袱里还干净的衣物被弄脏,何颐叹口气,从荷包里数出五枚铜钱:“今日我没带吃的,这些你拿去买两个饼吃。”何颐并不敢多给,因为文乞丐脑子不清醒, 就算给多了也是被其他乞丐抢了去,争夺间说不定还会挨打, 给多了反而给他招祸。 文乞丐接过铜钱, 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仿佛担心会有给的是□□一般。何颐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便也不在意,径直道:“你快回去吧, 明后两天可能还要下雨,莫要在外面乱跑。” 文乞丐听懂了“回去”二字,便朝着何颐弯了弯腰算是致谢。口中嘟嘟囔囔说道:“晚生多谢前辈赐教。” 何颐不由好笑,这也是他愿意时常接济对方的原因。或许是曾经受过多年的教育,文乞丐虽然是疯疯癫癫的,以前学过的礼仪却是刻进了骨子里。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致过谢后,文乞丐转身往巷口走去,他将铜钱贴在眼睛上透过方孔往前看,一会又举到远处,似乎手中拿的是什么稀奇玩具。胳膊下夹的衣物垂落在脚下,一个不注意便会踩上去被绊倒。 “哎你仔细脚下……” 何颐这句提醒还未说完,文乞丐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转身飞一般往巷尾跑去。那件垂落的衣物如风筝一般在他身后飞舞,不过片刻文乞丐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口。 何颐朝文乞丐先前瞧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人正从巷口走来。认出相谈甚欢的两人后,何颐顾不上文乞丐的奇怪行为,快步往那二人走去。 “淳熙阁存有大量孤本,又有知识渊博的鸿儒,凡永宁学子均希冀能进入其中结交。” 见陆清庭面上意动,秦喜决定再加把劲。 “江宁学政纪知非亦是出自淳熙阁。殿下爱惜人才,若陆老弟也能往淳熙阁编上两年书,前途定也会一片坦荡。” 陆清庭正要开口,忽听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兄。”何颐看向秦喜,“秦公公这几日不是正忙,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秦喜哈哈笑道:“我能忙什么,还不为了淳熙大典的事。去年淳熙阁有几位先生谋了他处,淳熙阁忍受有些短缺,殿下便命我来寻几位高才以作补充。正好今日遇上了陆老弟,真真是文采非凡令人歆慕。我便想着,与其找那些庸碌之辈,不如将这机遇给了陆老弟。” 何颐一拍掌:“这等好事秦公公怎么不早说,小弟可是仰慕淳熙阁久矣。既然遇上了,不若小弟也去待上两年。” 见秦喜面色有些尴尬,何颐不喜道:“怎么?秦公公是觉得我乃庸才不堪重用?” 陆清庭并非蠢人,也看出秦喜找上自己这件事另有隐情,便也不说话,只看向方才还热情招揽自己的人。 果然,秦喜干笑两声:“怎么会呢,若您这个小三元都是庸才,旁人岂不都是朽木了。只是贵府一向望子成龙,并不敢耽误您的前途。” “原来如此。”何颐似笑非笑道,“不瞒公公,我师兄弟二人早已定下参加明年的乡试。您若真看中我师兄的人才,不若等上一年。带我师兄高中后再入淳熙阁岂不更好?” 秦喜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后点点头一副颇以为然的模样:“还是何少爷想的周到,那我便静等你们的好消息吧。” 说毕三人又聊了几句,秦喜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待到秦喜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陆清庭才转向何颐问道:“师弟如此行事,可是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秦喜的提议他确实考虑过,虽说早已决定参加明年的乡试,但陆清庭对自己并没有太大信心。淳熙阁汇聚天下英才,若能进入其中对自己的学识一定是有所帮助的。但从何颐方才的表现来看,是极不赞同自己进入淳熙阁的。 朝中谁不知晓景斓长公主属于瑞王系,与太子傅梁是夺位路上的竞争对手。这些年景斓上公主没少借着编撰淳熙大典网罗人才,若是陆清庭进入淳熙阁,多半会被看做瑞王一系。 何颐不知道陆清庭是否知晓他们的老师韩自如早已是□□,他想了想说道:“秦喜招揽师兄恐怕并非是为了修书,而是为了景斓长 分卷阅读137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公主的私事。” “私事?”陆清庭有些茫然,他与景斓长公主并不相识,对方能有什么私事能与自己有关的? 其实这事在永宁贵族圈并不是什么秘密。景斓长公主是贤弟最宠爱的小公主,十八岁时招了当年的新科探花做驸马。不想成亲三年后驸马染病去世,自那后景斓长公主便没再选驸马。明面上说的是与先驸马夫妻情深,实际上傅景斓暗中与其表兄定国公世子育有一子。 当年傅景斓属意的驸马人选乃是定国公世子。但定国公徐家常年驻守西南边关,先帝疑其有不轨之心,并不愿其势力继续扩大,便未曾允婚。 十几年前定国公世子被派去西南边关镇守,傅景斓久离情.人又正值虎狼之龄,便常会召唤年轻俊美的男子入府。永宁上层贵族圈中并不是秘密,只是傅景斓毕竟是皇家公主,并无人敢传播罢了。江南离得远就更不知道这内中情形了。 秦喜来升州明面上是为淳熙阁招揽人才,暗中定还领了物色俊美男子以供傅景斓消遣的任务。 陆清庭摸摸自己的脸,虽然大家都说这张脸生得好,但陆清庭自己一直没太大感觉。如今看来自己的容貌确实挺出色,否则秦公公找面首怎么会找到他头上。 陆清庭对靠裙带关系没有任何兴趣,尤其还是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他觉得这行为和花楼里的姑娘卖身没有太大差别,只要一想到就觉得不舒服。 “那我还是认真准备明年的乡试吧。” * 与府学隔了两条街是升州府的济民所,孤老寡幼无家可归者大多聚集在此。济民所不远的地方是座荒废的关帝庙,因年久失修,关帝庙中除了几间危房什么也没剩下,久而久之便成了乞丐们的住处。 白日里乞丐们都出去讨饭了,因而关帝庙中并无一人。但今日不一样,关帝庙那仅剩一半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文乞丐急冲冲跑到自己平日待的角落,在一堆乱草中翻找着。他并未注意到,周围并非只有他一人。 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文乞丐面上现出焦急的神色,此时的他并无何颐常见的憨傻样,瞧上去竟与常人无异。 “你是在找这个吗?” 察觉到关帝庙中竟然有旁人在,文乞丐脸上立马换做了平日的憨傻样,瞧到说话人面前的东西后文乞丐脚下动了动,似乎想要上前夺取,但却压制了下去。 文乞丐咬着脏兮兮的手指:“嘿嘿……那是我的……嘿嘿嘿……还给我……” 纪知非轻轻敲着面前的丑陋陶碗:“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宋鹤卿,有人找了你十几年,却没想到你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见文乞丐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纪知非也不以为意,对方能躲这么多年自是不会轻易承认。 “听说这碗你带在身边许多年了,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吧。” 纪知非瞧了文乞丐一眼,见他仿佛不在意般,便指着那陶碗道:“这碗如此丑怎堪配宋大才子,快拿了丢到护城河去,另买一套上好的送来。” 见纪知非的随从取了陶碗就走,文乞丐急了。 “别” 见对方终于露出马脚,纪知非收回手,似笑非笑道:“不装了?” 文乞丐,不,应该说是宋鹤卿收起脸上装疯卖傻的表情。 他从容走到纪知非面前:“这位兄台找宋某有什么事?” 面前人虽然衣衫褴褛脸上表情确实泰然自若。纪知非不由心中赞叹,不愧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也难怪他偷走那么重要的东西傅景斓却依然对其念念不忘。 手中的碗豁口极多,却未有摔碎过的痕迹,应当是得益于那比普通陶碗厚三倍的碗壁。纪知非更知道,那件能在朝廷上掀起血雨腥风的东西,八成就藏在这厚厚的碗壁中。 关帝庙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再过一会儿讨饭的乞丐将陆续回归,到时他来过的消息就无法隐藏了。纪知非决定开门见山,否则宋鹤卿不一定愿意跟自己走。 “半个月前,秦喜派人去了锦西县宋家。” 仅仅一句话就打破了宋鹤卿面上的镇定自若。 纪知非继续道:“我是当朝太子门下,你手中的东西只有交给太子殿下,才能保你宋家老小平安。” 事已至此宋鹤卿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而且自己也不能一辈子这样躲避下去。 61、第 61 章 ... 分卷阅读138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过了四月后天气便渐渐开始炎热起来。端午后的第二日, 人们还未从前一日热闹的龙舟赛回味过来,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传播开来。升州知名纨绔徐文浩,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那可是景斓长公主府长史徐越的儿子。在升州横行霸道十多年无人敢惹, 竟有人敢打他?而且是活活打死? 消息刚传出来时大家都觉得是谣言, 但随着按察司衙门升了堂、并将杀人凶手定了罪。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在升州跋扈了十数年的小霸王徐文浩,真的遭报应了。一时间升州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竟有几户卖了鞭炮庆祝, 只是碍于徐越势大未敢明言罢了。 有人问起详情, 究竟是谁做下此等为民除害的大好事。得知凶手姓名后众人不由惋惜。 六月初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各色鲜花竞相盛放, 花园里充满了生机与朝气。 与之相反的是,陆家书房里的气氛却是一片冷凝。 打死徐文浩的不是别人,却是陆清庭的父亲。陆家虽只是小户但也算是世代书香,陆父在升州城亦是薄有名声。但与景斓长公主府比起来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了。 陆清庭有位胞妹名叫陆清婉,如今正是十四豆蔻花龄,生的婉约清丽美貌动人。 端午那日, 陆家与升州其他人家一般去往胭脂河边看龙舟赛。没想到河边人太多,陆清婉未能跟紧家人, 被挤散落了单。陆清婉觉得人多没意思便想先行回家。不巧的是被徐文浩这色胚给撞见了。 徐文浩本就是好.色之徒, 遇上陆清婉这等绝色美貌哪里肯放过。又见她孤身一人, 立时起了歹心,欲要将其掳劫回家。就在即将得手之时,陆父寻了过来。 陆父一向宠爱女儿, 见了这等情形登时勃然大怒。徐文浩却是平日里嚣张惯了,丝毫不将陆父放在眼中,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拳脚。恰好那日徐文浩只带了两个狗腿子,而陆父虽是个书生却身形健硕,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将那两个狗腿子撂倒在地后,陆父又将徐文浩按倒在地,狠狠殴打了一顿。没想到就是这顿拳脚惹出了事。双方打架第二日徐文浩便死了。 “公主府哪是那么好进的,清庭你千万别病急乱投医。我们再仔细想想,一定还有其他法子的。” 书房里其他两人却半晌未曾言语。季常民也知道自己这话只能起到安慰作用。 陆父犯下的毕竟是人命官司,死者又是徐越的长子。虽然徐越有了亲生儿子后对这个养子不太在意,但当街将其活活打死,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给他留脸面。徐越在江南威名赫赫,儿子被人打死他怎肯罢休?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用了手上所有人脉资源,却都未能保下陆父。两天前按察司衙门已经下了判决,故意伤人致死,罪大恶极,陆父已被判了斩监侯。待到秋后便要押赴刑场处斩了。 就在陆家一筹莫展之时,秦喜再次出现。这一次他没有再转弯抹角的说什么入春熙阁,而是直接提出伴随长公主左右。陆清庭只稍稍思索便同意了秦喜的提议。 事情发生的太巧,其中又有许多疑点。据当时在场的证人所言,当初徐文浩被打后并未任何不适之处。若不是围观众人拉住,说不定还要与陆父大战三百回合。徐文浩是回到徐家后次日午间死亡的。这中间有整整一天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导致徐文浩死亡的原因,并不一定就是前日那顿打。可徐家却硬是不肯让仵作验尸。 何颐怀疑这件事根本就是秦喜与徐越设计好的圈套。可又觉得对方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搭上一条性命。 “可那淳熙阁……”季常民急得团团转。 对读书人来说,做男宠可算是极大的耻辱,即便今后陆清庭凭才华考中科举,依然会被人轻视。好比如今的江宁省学政纪知非,那还是考中状元后才入的淳熙阁。即便如今是从四品的地方大员,照样被人耻笑,是将公主伺候开心了才得了如今的官位。 陆清庭自己却不太在意:“若能救我父亲一命,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也不过是三五年罢了。” 何颐想了想说道:“伯父的案子并非没有疑点,但若是要伸冤依然要去永宁。我回去后往家中去封信,师兄去后可直接往理国公府去寻我大伯。” 自从中了小三元后,理国公府对何颐便越来越重视。老太太更是屡屡来信要求四房搬回永宁。这件案子在江南或许不好办,但若是去了永宁,可操作的地方还是很多的。至少理国公府能要求刑部将案子打回重审,尤其是查明徐文浩的真正死因 分卷阅读139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糊里糊涂就定了死罪。 陆清庭微微一笑:“我一定会去的。”若是有不做面首便救出父亲的办法,他当然会优先选择。 “而且如今老师也在永宁,一定能有更多办法的。” 去年他们的老师韩自如已经赶往永宁赴考,并在今年的会试中高中一甲榜眼。如今韩自如正在翰林院任职。但韩自如暗中却是太子一系的重要人物,如果能借助太子的力量,解决这件事应当也不难。 因陆父被判决秋后处斩,三日后陆清庭便匆匆北上了。 何颐无从得知好友在永宁究竟如何,只知隔不久陆父在牢中的待遇便被提高许多。两个月后永宁传来消息,案子被要求重新审理。经过仵作验尸查明,徐文浩乃是误食了不洁只物导致疾病去世。查明真正的死因后,陆父被当堂释放。破天荒的,徐越竟对这一判决并无异议。 何颐不由心中叹息。 果然,隔了不久便收到理国公府的回信,说陆清庭并未上门求助。 何颐不知道好友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舍弃了自己的提议。只希望对方能在傅景斓谋反事发前能够脱身,否则定是要遭遇牵连的。 不过很快他便没了忧心陆清庭的心思。因为紧接着何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日半夜时分,下人急匆匆的敲开清辉院的门,说寻芳院遭了贼,正与三姑娘大打出手。 闻得此言何颐顿时睡意全消,披上衣服就往北边冲去。但到了寻芳院后却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闺女才这么丁点大就已经知道保护娘亲了,真是虎父无犬女!” 何颐瞅着哈哈大笑的人有些目瞪口呆。从对方满脸的络腮胡子下,何颐找到了熟悉的容貌。 瞧见范氏脸上满满的笑意后,何颐确认了。眼前这个胡子拉渣的汉子,似乎是他那位在草原上失踪了好几年的爹? 何召信搂着闺女便是一顿猛亲,脸上的胡子扎的何锦绣麻麻痒痒,伸手将他的脸推的远远的。 何颐试探着开口:“父亲?” 何召信转头,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一堆人。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上有惊喜亦有疑惑,领头那位长身玉立的青年,正是自己的长子。 何召信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番动静闹得并不小。此刻被一屋子眼睛盯着,饶是他一向性子豪爽也不由有些汗颜。何锦找准机会,推开抱住自己的手臂,撒丫子跑到母亲身后去了。何召信走的时候她才三四月,根本不记得对方长啥样。虽然母亲说面前这个确实是父亲,但对她来说和陌生人也没甚差别。 怀里空了的何召信有些忧桑,闺女以前明明最喜欢他的,隔几年没见到不仅认不出他了还把他当做了贼。 范氏将女儿拉出来,笑道:“那是你爹呢,怎么不认识了?” 何锦绣盯着何召信看了片刻,似乎从记忆中想起了这个人。女孩眼圈蓦地一红,却撇过头去:“我爹几年前在草原上失踪了,我不认识他!” 当初父亲突然失踪,紧接着四房便屡遭变故。何锦绣一直是个心思敏慧的小姑娘,当年四房的危机她并非不懂,只是藏在心中不说罢了。如今乍然得知父亲不仅没死,还故意多年不露面,小姑娘心里自然埋怨上了。 何召信有些手足无措,回忆着当初是如何哄女儿的:“乖绣绣啊,爹上回答应你的,再回来就给你带匹小马,如今那马就在客栈养着呢,明日牵回来爹教你骑马好不好啊?” 何锦绣抽泣了一会儿,听到父亲竟还记得当年答应自己的事情,且果真兑现将马带回来了,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爹爹说的是真的吗?” 终于听到闺女叫自己爹爹,何召信喜不自禁,连忙道:“那可不,骗谁也不能骗我的乖绣绣啊。” 何锦绣顿时破涕为笑,哼唧了两声才说道:“那倒不用。” 何颐逐渐冷静下来。何召信一连失踪数年,期间多少人寻找均是无果。如今却选在深夜时分现身,这其中定有缘故。想到这里何颐向妻子吩咐了几句。何召信深夜归来的事情不易宣扬,但何锦绣闹了场捉贼的事故,此刻恐怕下人都已知晓家中来了陌生人,需得禁止下人乱传消息。 将事情都安置下来后,何颐领着父亲去了书房。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得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以方便后面的安排。 果不其然。当初先 分卷阅读140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太子遇袭,何召信是第一位到达现场的,交战中何召信认出了袭击者的真正身份。对方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自然要将知情者赶尽杀绝。不得已之下何召信只好深入草原,期间假死数次对方都不肯放过。直到去年,对方死心不再继续寻找,何召信才敢回到中原。 而当初的袭击者果然是瑞王一系的人,也就是长公主傅景斓下的手。 将事情讲完后,何召信忽然支支吾吾开口道:“儿子啊,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颐有些奇怪,他这个爹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怎么竟露出这种神色? 何召信挠挠头,抛出一枚□□:“我这趟回来不是一个人,还给你们兄妹带了个弟弟。” 62、第 62 章 ... 其实何召信不仅带回一个儿子, 同时还将其母亲也带了回来。 柳氏是位身量颇高的女子,五官深刻双眸略蓝,一看便知是汉人与异族的混血。 何颐多出来的新弟弟名叫何顾, 与其母身上明显的外族特征不同, 何顾似乎没有遗传到母亲身上的异域血统。他年约五岁皮肤雪白, 挺翘的鼻梁上是双凤眼,何颐总觉得那似乎在哪见过。 在何颐的记忆中, 父母感情甚笃, 母亲范氏虽然柔弱却是个醋缸, 丈夫与任何女子走得近都会生气。当年祖母屡次往四房塞通房, 若不是何召信出面拒绝, 说不定范氏敢直接将婆婆送来的通房撵出去。这等行为古代女子就没几个敢做的,更何况范氏向来怕婆婆。当初从记忆中找出这事时何颐都有些咋舌,看来他家母亲骨子里还是有刚强的一面的。 丈夫失踪数年,再次出现身边却带了另一名女子,而且连孩子都生了。可范氏这次的表现却令何颐有些纳闷。 对于这位生下丈夫孩子的妾,范氏竟丝毫不排斥。不仅将衣食住处安排了最上等, 还经常邀请对方一起用餐品茶。亲亲热热的仿佛两人真是一家姐妹般。对于何顾的存在范氏也丝毫不在意,一应吃穿用度与他们兄妹三人完全一样。何颐甚至觉得范氏对何顾更好一些。 对于自己的反常行为, 范氏给出的解释是:“柳妹妹毕竟是你爹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柳妹妹, 你爹哪还能回得来?” 何颐知道这只是托词之言。以范氏对丈夫的独占欲, 即便是救命恩人也别想插进她们夫妻中间去。而何召信对柳氏的态度亦有奇怪之处。若说从不去柳氏房中过夜是不想范氏多心,何召信平日言行中流露出的对柳氏的恭敬却极为违和。 就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氛围中,两个多月过去了。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 何颐知道了柳氏母子的身份。也想明白了为何父母对柳氏母子是这样的态度。 阿洪,这是平日里柳氏唤何顾时的小名。何颐也曾疑惑过为什么叫阿洪而不是阿顾。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何颐听到了“阿洪”这个小名的全称西日阿洪。“西日阿洪”是夷语,翻译成大宁官话意思是狮子般的英雄。最关键的一点,这是《建昭纪事》男主傅昭幼时的小名。 知道了这个小名后,何颐心头那些疑惑和不解即刻便被解开。原来何召信之所以在草原上躲了整整五年,还有这一重原因在。 何锦绣今年才十二岁,女孩子发育更快也更早懂事。对于家中多出来的姨娘和弟弟,何锦绣丝毫没有好感。尤其是那个新弟弟,一来就瞧中了她小时候的玩具。那些东西何锦绣虽然早就玩腻了,但却不肯给对方。何顾也不恼,整天跟在这位姐姐后面做跟屁虫。 何召信带回来的那匹是矮脚马,虽然身高只有一米多却已经成了年,正好适合何锦绣这个年纪的孩子。自从有了这匹马的业余时间就有了事情做,每日都要骑上在宅子里溜一圈。 这日何锦绣如往常一般骑着她的矮脚马遛弯。但这里毕竟是在宅子中,没有开阔的场地,走不了多远便要拐弯,因而速度总也快不起来。最令何锦绣烦躁的是屁.股后面总有个跟屁虫,甩也甩不掉,令她厌烦极了。 前边就是何家书房,何锦绣轻踢马腹将矮脚马驱近书房所在的院子。 何颐正在窗前练字,听到院子里想起得得蹄声,一抬头恰好看到妹妹在下马。紧跟在妹妹后边的是个漂亮的男童,正是何锦绣的跟屁虫何顾。 回头望望跟上来的何顾,何锦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便进了书房。 见何锦绣下马进了书房,何顾小跑到拴着矮脚马的树下,伸出小手摸摸马屁股。那马是何召信特意挑选的母马,性子温顺,即便被摸了屁.股也不生气。只是甩甩脑袋发出一声响鼻 分卷阅读141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 何顾顿时来了精神,伸手便去解缰绳。 何锦绣透过窗子边看到了何顾的咸猪手,大声道:“那是我的马,不许你摸!” 女孩的声音有些尖锐,何颐被惊醒,轻轻敲了妹妹脑门一下:“不许欺凌弱小。” 树下的何顾显然也被何锦绣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手,有些委屈的瘪着嘴。 何锦绣摸着脑门不满道:“那是爹爹送给我的马!”何锦绣特意在我字上加重了音量,提醒马儿是她的私物。 何颐笑道:“八弟还小呢,便是让他玩一会也无妨。况且昨日八弟不是还把她的木刀借给你玩了,还有那枚狼牙磨的坠子,不也是八弟送你的。” 这可是未来的男主,不赶紧趁这难得的机会打好关系,等将来对方恢复身份可就没机会了。更何况原著中这位建昭帝可是个记仇的,万一此时妹妹的欺负在对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顾听到了兄长的话,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姐姐。 何锦绣瞧对方小狗般的眼神,想起对方确实很大方,哼哼唧唧半天才道:“那就借给他骑一会儿吧。不过只许出这个院子。” 何顾不在意能不能出院子,发出一声欢呼:“谢谢三姐姐。” 话音未落便要往矮脚马身上爬。身旁跟着的仆人连忙上前搀扶。何顾却推开面前的手,一个翻身便上了马,姿势标准帅气。比刚学会骑马的何锦绣还老练。 何顾驱的矮脚马在院子里小跑起来,马蹄踩在青砖地上发哒哒清脆规律的声音,男孩雪白的小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 “不愧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八弟的控马水准与大人也不遑多让。”才五岁骑马就这么熟练,应当是血脉中那一丝异族血脉的功劳,难怪会在未来成为大将军并数次御驾亲征的男主。 听到兄长的夸赞,何顾更兴奋了:“五哥,我还会很多花样呢,就是这院子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 何锦绣一听还有更多花样,顿时也好奇起来,纠结了一会说道:“五哥,我们去西郊骑马好不好?” 何颐心中奇怪:“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西郊马场?”西郊马场是秦家的产业,是升州富家大户们常去的消遣地,何颐蹭带弟妹去过,可何锦绣去了几次后说什么也不肯去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锦绣艳羡的盯着着院中熟练操纵马儿的何顾:“家里的地方太小了,我要去西郊练马!”至于秦家那讨厌的某人,在骑马面前算得了什么,况且这回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马,再也不用借秦家的马。 看到妹妹脸上的表情,何颐了然,看来是要去向秦家那小子嘚瑟了。何锦绣早就想要一匹自己马了,只是范氏担心马儿太烈伤着女儿,而升州又没有合适的温顺母马。这回是何召信再三保证矮脚马最适合孩子,范氏才勉强同意的。 何颐想了想,觉得骑马是让何锦绣与何顾缓和关系的好机会便同意了。下个月何召信便要回永宁,办的事情正是与先太子之死有关。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这位八弟很快便会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份。若不乘着这段时间,等将来何顾恢复了身份就不好办了。 63、第 63 章 ... 十一月, 何召信跟着往永宁送年货的船北上。 这一去直到次年年初去的人全部顺利归来,何召信却没了消息。回来的仆人说,四老爷并未回理国公府, 在通州上岸后便独自离去, 无人知道去处。这早就在何颐的意料之中, 何召信仍然生存的消息并没有传回理国公府,甚至在升州的几个月一直都深居简出。何家所有之情下人都被严令禁止传播何召信尚在人间的消息。 直到弘道十六年八月乡试开始, 永宁仍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不论是有关何召信的还是有关先太子身亡的。如果不是柳氏与何顾这两个大活人在, 何颐简直怀疑自己几个月前见到的父亲是出现了幻觉。 八月初九是乡试第一场, 子时刚过何颐便来到了升州府的贡院外, 和所有应试的考生一起等待搜检入场。 相较于前面几次考试,乡试的入场搜检更为严格。所有考生必须解衣拖鞋并将头发散开,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在贡院外。 左手拎着考篮右手拎着自己的衣物鞋袜,何颐只觉冷风嗖嗖的吹。如今已经入秋,虽然白天的时候天气尚且暖和,到了夜间温度却并不高。尤其他们等待的这一处是贡院附近的小巷子, 穿堂风一吹过来,何颐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常有 分卷阅读142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人说读书人文弱, 手无缚鸡之力。何颐自己身在其中才明白, 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弱者是考不了科举的。只这大半夜的脱光了挨冻一项, 文弱书生就抗不过去。 何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将衣物抱到身前护住肚腹位置。他倒是想学前几次,等搜查到自己面前再解衣。但乡试与前几次不同, 搜检和看考场的是从军中调来的官兵。这群大老粗可不管考生中会有未来的举人老爷,若有动作太慢抑或是不配合的,全都被视作意图作弊。 打又打不过讲理又讲不通,一个不好还要被考场拒之门外,考生们平日里便是由再高的傲气,也只能忍下这几个时辰。 何颐吸吸鼻子,幸亏自己早有预备。考篮中不仅带了吃食,还有一小罐防风寒的汤药。等到进了考场将汤药一喝,再裹紧衣物,想必是不会生病的。 正排着队,前方传来骚动。 “有人晕倒了!” “快掐人中。” “我看掐人中不行,还是尽快送去医馆吧。” 这一片都是府学的学子,因而所有人都伸长的脖子,想看看究竟是谁运气这么不好。 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果然是一名叫做羊荣的考生。不知怎么突然肚子疼,原以为挺挺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疼的晕倒。最近的医馆距离贡院也有两刻钟的路程。再加上此时正是凌晨时分,加上叫开医馆和大夫诊治的时间,今年这场的乡试羊荣是肯定没法参加了。 季常民惋惜道:“羊荣可真倒霉,以他的学识这场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今却是只能再等三年了。” 何颐与羊荣有一些交情,对他的才学算是有一定了解,莫看羊荣这段日子愁眉苦脸,却是因为第一次上乡试考场紧张的。何颐刚要开口,前边的士兵扯着嗓子喊道:“不许交头接耳,全都给我排好了!” 乡试共考三场,每场一日,交卷时间定在黄昏时分。虽然考场对防止作弊这一块差的非常严格,但对考生答卷却管的比较松,若有考生在黄昏时分仍未答完题,考场甚至会发放三支蜡烛。待到蜡烛燃尽即便考卷上只剩一个字未写,也不会再提供便宜之处。 何颐运气不错,三场考试都是在天黑前就答完卷,并没有挑灯夜战。一个月后乡试放榜,何颐果然中了而且是第二名亚元。 令人惊奇的是,在第一场入场前就因腹痛而晕倒的羊荣,竟也榜上有名。就连羊荣本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复确认是自己的名字后,羊荣简直怀疑那几日在家唉声叹气是自己在做梦。 “您那日不是去医馆的半途中就醒过来了么。正好赶在最后一刻进的考场。”说话的是当日送羊荣去医馆的衙役,今日来报喜的也是他。 “啊?是这样吗?”虽然那衙役说的很是那么一回事,但羊荣仍是一脸茫然,他怎么不记得这回事了? 友人摇着头揶揄道:“羊兄你可真是……竟连这么大的事也能忘记。” 羊荣这人平日记性确实不太好,除了读书做文章,旁的事情都不太关心,也导致了对其他事的记忆力都很弱。 大家虽然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却都没有深究,毕竟乡试极为严格,考场一旦关闭便是重重落锁,如果羊荣没能进考场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中榜,几乎不可能出错。 何颐无暇顾忌旁人,以羊荣的文采,若是参加了乡试,能中举也是很正常的。 确定自己榜上有名后何颐便收拾行李,准备北上参加明年的会试。没想到行李才收拾了一半,却被一个消息给阻了下来。 “重新阅卷?!”何颐难掩惊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常民将茶水一饮而尽,喘着气道:“这是我才得的消息,据说有人利用乡试敛财。有许多名不副实者中了举,官府已经掌控了有力证据。” 得到这个消息当天,升州城最大的赌坊兴盛赌坊就被查封了。紧接着参加乡试的考生有多人被投进监狱,其中数十人正是本次中举者。而羊荣恰恰就在其中。 原来就在贡院中紧张的答题时,城中多家赌坊利用乡试开起了赌局。 虽然赌博令人痛恨,但朝廷并为将其定义为违法行为,而利用科举赌博更因为与科举相关,民间甚至将其视作雅事。因而参与的百姓众多连考生都有参与其中的。赌博的形式也是众人繁多令人眼花缭乱。赌前三名的人选自然是大头,还有一种便是用姓氏来赌博。比方说有哪些姓氏会中举,中举的人数为多少等等等等,越是名次精确越是赔率高。一些常见的大姓下注者 分卷阅读143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自然更多,而那些偏僻姓氏的下注亦不少,而且由于数量稀少,赔率更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益的驱动下,有人竟妄图操控乡试结果。威胁热门考生发挥失常导致落榜时有发生。更有胆大者直接派枪手代替文采不足的考生应试,以令其顺利中举,从而从中获利。 羊荣便是这样中举的。其实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羊荣并没能赶上乡试。但有人压了他本场中举,为了不输掉赌资,那人便买通枪手代替羊荣考试。这才出现了这种羊荣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参加乡试却榜上有名的荒唐事。 而兴盛赌坊仗着有徐越的撑腰,成为了操控乡试的佼佼者。 两个月后,乡试榜单重新公布,这回何颐的名次却变成了解元。原本那位解元的卷子却是一位枪手写的,而徐越正是为前“解元”找枪手的幕后指使。为了利益最大化,徐越甚至才从赌坊和考生本人两边收钱。如今那枪手、考生本人、以及徐越都在大牢里蹲着等候判决。 江宁省乡试乡试舞弊案沸沸扬扬闹了两个多月,直到十一月中旬,何颐踏上北上的归途都没有平息。 64、第 64 章 ... 何颐回到永宁的时候已经是腊月。来通州迎接的人却是二堂兄何顺。 由于当初周珉偷盗皇陵陪葬品的事情连累, 按律是应当诛九族的。圣上念及王驰为官多年劳苦功高被允许上折告老,但其余王家子弟则全部被剥夺功名。没了娘家支撑,即便王氏还是理国公夫人依然要低调行事。但或许是有了秀才功名的缘故, 何顺的性子却未改多少, 见着何颐仍然一副债主的嘴脸。 [公众号@读 文少女]  “升州老宅的水土果然养人, 五弟当年在永宁时十多年连童生试都未能考过,没想到才去江南五年, 就接连考中头一名。” 才刚一见面何顺就讽刺上了, 话里话外的嘲弄何颐利用理国公府的权势才能得到如今的成绩。 “京城乃天子脚下, 自古人才辈出是文气荟萃之地, 一向能将朽木化作良才。”何颐似笑非笑瞥了这位二堂兄一眼, “这不,二堂兄也考中了秀才。” 这几年何颐虽然身处江南,对永宁的消息却并非一无所知,何顺身上的秀才功名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何顺被堵得面色一僵,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得月楼上,自己想要令何颐出丑却反而害的自己丢脸的事情, 恨恨闭上嘴。 自从王家出事后,这两年王氏不止一次往升州写信, 心中涕泪俱下言辞恳切, 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一次两次范氏并不当真, 次数多了范氏便逐渐被软化下来。 故而与儿子的依然故我不同,其母王氏却看上去老实多了,不过这些都是表象。因为种种原因, 理国公府如今仍然是王氏当家。 “我知晓自己当初犯下的错罪不可恕,也不奢望颐哥你的原谅。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万一冻病了可如何是好,那庙里是万万去不得。访客的事是我疏忽大意了。方才我已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所有来客全部拦住,一定不会打扰颐哥你读书。” 王氏说的诚惶诚恐,但只这几句话何颐便知道,这位大伯娘从表面上看是已经悔改。实际上仍然打着自己的小主意,只是行事手段更加隐蔽罢了。 因会试就在次年二月,何颐想在考试前冲刺一把,因而回来时极为低调,除了金蔚荣与方淳二人并未通知过其他人。但他回京第二日起便日日有访客上门,多是何家的或远或近的亲戚,亦有当初那些狐朋狗友。是谁通知了这些人简直不言而喻。 在下人不知第几次回禀有客来访时,何颐直接丢下手中的书,吩咐观棋收拾行李,预备出城去庙中读书。网址得知后立马赶来阻止,语气低声下气诚惶诚恐,若非知道王氏仍然死性不改,何颐差点就同意留下了。 王氏口中说拦住访客,谁知会用什么理由?拦人的是王氏,但承受结果的却是何颐自己。说不定隔不几天永宁便会传出自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流言。何颐不想给王氏任何败坏自己名声的机会,禀明真正当家的大伯和祖母后,带着观棋和几个伺候的小厮便上了山,直到会试前一天才回到城中。 何颐翻了翻观棋手中的考篮:“这里面都是王氏准备的?” 观棋点点头:“我已问过厨房的陈妈妈,这些东西全是大太太亲自准备,厨房只是打打下手。” 何颐取出一块糕饼对着灯光照了照,果然中间位置有一团稍深的颜色。将糕饼丢进考篮中:“等天亮府衙开门后,直接将这篮东西送去,就说有人妄图谋害性命,请仵作帮忙查验。” 糕饼此类东 分卷阅读144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西在入场前就会被检查,会试考生经历多场考试都知道这一点,何颐自然也不例外。王氏在其中放东西显然是知道自己对她有防备,而王氏也不是为了让他在入场前就被查出夹带。而是放松何颐的警惕,对其他东西的异常疏忽大意。 何颐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因而考试所需物品早就自己准备妥当,只是为了给王氏一个机会,才会要求府里准备。 三日后何颐从考场一出来便得知,那篮子王氏准备的东西中果然不仅仅被塞了夹带纸条。另外备的给何颐在考场中吃的薄饼中查出了大量□□。 这一回何颐没有像当初那般闹得满城风雨。而是将考篮提回了家,直接将仵作查验的结果放在了何召铭与老太太的面前。 “大伯娘这么多年因大堂兄的事情记恨父亲,虽不合理却也算合情,但仅因二十多年前的事故,就恨不能让我四房灭门。”何颐目光如炬,“若大伯娘一意孤行,始终无法介怀,我也不是无法可想!” 上一回王氏毒害何颐母子时王家势大,四房势弱,而此时双方却是颠倒了过来。况且如今何颐是何家唯一的举人,即便本场考不中今后的前途也无限宽广。而何颐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同已经落魄的王家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何召铭面色阴沉:“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五年前王氏下毒就已经使得四房与府中离了心。如今这蠢妇再次下手,若是仍然轻轻放过,说不得何颐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看到丈夫的神色,王氏慌张起来:“顺哥儿如今也是秀才,假以时日定能考中状元的!” 听到王氏如此说,何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住口!”何召铭只觉丢人,斥道:“莫当我不知道顺哥儿秀才的功名是如何来的!”当日王家出事,老太太担心拖累自家立刻便要求何召信休妻,恰在这个时候何顺考中了秀才。为了不让孙子走上仕途后不会有个被休的母亲,老太太这才不在要求儿子休妻。 何召铭是何顺的父亲,对他的文采最为了解。何召铭知道,以儿子的水平通过童生试已经是撞了狗.屎运,考中秀才是绝不可能的。但何顺毕竟是他的儿子,有了秀才功名他的脸上也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担上个避凉附炎的名声,便默认了妻子和儿子这番操作。他原以为王氏是真的悔改了,没想到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此下去四房定会与大房成仇。 何召铭的速度很快,次日便以身染重疾的名义将王氏送去了家庙中。 两个月后,金銮殿上新科贡士们接受圣上的亲自考察。理国公府四房长子何颐文采出众脱颖而出,被圣上亲自点为状元。 消息传来的当晚,家庙中的大太太王氏便不治身亡。作为王氏唯一的儿子,何顺奉父命扶棺南下,并为母亲守孝。 65、第 65 章 ... 寿山是京师附近最大的山脉, 因距离永宁仅有一日路程,山中有又温泉,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前朝之时皇室便在此修建了行宫。大宁迁都后对行宫进行重新修整, 历经几代如今寿山行宫面积极大。 弘道十九年夏, 天气极为炎热, 弘道帝携臣子宫妃前往寿山行宫避暑。何颐时任中书舍人,虽是从七品的小官却掌管着草拟诏书之职, 故而也需随行伴驾。 寿山中最好的位置都被被行宫的建筑占据, 但还剩有许多次一等的地方, 便都被各世家贵族们建了庄子。 一场大暴雨后天气骤然凉爽下来, 雨水将远处的山峦洗的苍翠欲滴, 院中的荷池中莲叶上点点珍珠晶莹剔透,令人见之心喜。水中的鱼儿也探出头来,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 今日恰值何颐休沐,瞧见池中的鱼儿不由起了垂钓的兴致。便吩咐下人取鱼饵钓钩来,正往钩子上穿鱼饵,廊下观棋匆匆走了来。 “陆少爷求见。” 鱼钩呈抛物线落入水中, 水面漾出一圈圈涟漪。何颐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哪个陆少爷?” “是陆清庭,陆少爷。” 何颐顿时没了钓鱼的闲情雅致, 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在哪?!” 自从那年陆家出事陆清庭入了景斓长公主府, 何颐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师兄。入京后他也曾打听过, 只打听到陆清庭常伴长公主左右甚少露面,而长公主亦对其极为钟爱,一刻也离不得。何颐几次投拜帖邀见, 陆清庭却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拒了。今日突然前来,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刚一见面,陆清庭便急急开口说了两 分卷阅读145 状元及第 作者:不老春 个地址。又道:“这两个地方你牢牢记住,待过段日子派最信得过的人前往调查一番。其中定藏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何颐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陆清庭已经起身告辞:“此事至关重要,说不得便能找到傅景斓谋反的证据。请师弟一定多加小心。” 师兄弟二人见面只片刻,何颐甚至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陆清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兰贤书院尚恒阁、永宁碧华院。”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江南久负盛名的书院,另一个却是永宁一家妓馆。无论如何也不盖被扯到一起,但想到里倾听最后那句‘傅景斓谋反的证据’,何颐不由绷紧了神经。 回京这两年他与何召信曾见过两面,也知道了些事情。这两年何召信一直未曾光明正大的恢复身份,因为先太子遇害之事过去太久,他手上掌握的证据根本无法将傅景斓及其势力连根拔起。也因此四房其余人,包括先太子的妾柳氏和遗腹子傅昭,均未回到永宁。 陆清庭当初决定入景斓长公主府是否便是为了找寻其谋反的证据?何颐不知道答案,他目前所能做的便是按照陆清庭所说,寻人去这两个地方仔细勘查。 不过若这两个地方真的藏有傅景斓谋反的证据,一定是监管严格。若想悄无声息不打草惊蛇,必须得派专业训练过的人。看来他得要将这个消息交给太子。 弘道二十年年初大朝会上,有言官上本参奏曰:长公主傅景斓私下大量搜罗百官违法以及阴私证据,以此胁迫朝廷官员为己所用。并在府中藏私藏大量军械,意图谋反。 弘道帝闻言震怒,下令由督察员严查。半月后,都察院御史上书言称并未搜到任何证据,言官所言全是诽谤。紧接着弘道帝病重,瑞王带禁军封锁四城,称太子谋害君父。至此开启了大宁史上最著名的丁卯之变。 也开启了弘道二十年间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朝廷官员竟有近半牵涉其中。在这一场动乱中无数官员人头落地,又有无数人因救驾有功而扶摇直上。这其中理国公府何家四房父子乃是佼佼者,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为平息这场动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三年后弘道帝驾崩,传位于太子傅梁。次年大宁改年号永淳,立先太子之子傅昭为太子。 永淳二年,丁卯之变引起的骚乱逐渐平息。通州码头上,一座高大的官船缓缓扬气风帆。英俊的青年迎风站在船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