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未来》 邂逅未来第1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邂逅未来 作者:书瑾 上卷 楔子 未世纪, 不知, 有没有人陪我。 前面的路, 那么的黑。 我知你, 怕 一世纪的流逝, 使得我失去信心, 你的心不再驻留。 未世纪, 我知, 我一定会陪你。 为你 点亮温暖的路灯, 放你最爱的歌曲。 不知, 你是否能听见 歌声和呼唤。 而几时, 你的心才能为我而苏醒。 未世纪, 人情淡漠, 却未失去真情。 所以 不怕, 不需来生, 只要未世纪, 让我来陪你。 他一走进房间,就看见她坐在床上双手不停地摆弄着某样奇怪的东西。说是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长长方方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他问,亲昵地把她拉入怀里。 她抬起娟秀白皙的面庞,微笑:“韩司先生帮我找到的。100年前21世纪很普通的东西——录音机。” “你要用它来录音?”他惊讶,现在22世纪的录音机漂亮又小巧,方便而功能齐全。为什么她执意使用老古董? 她很肯定地点点头:“因为这样录下的磁带100年前的人才能使用。”说着说着她不禁伤感起来,“我想告诉妈妈。” “想告诉她什么?”他更紧地环抱住她。 “想告诉她——”明白他的担心,她笑着安慰道,,“我一切都很好。” “你确定?” “是的!” “为什么不用写的?” 她尴尬地扯扯脸上的肌肉:“我不会写文章。” “哦。也是。”联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件小事,他不禁眯着眼睛笑了。 “就知道取笑我。”她不满地咕哝。 “我可以帮你吗?” “嗯——”她思索了会儿,“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他动容地在她耳边低喃。 拂起的温热使得她细致的皮肤泛起一层嫣红,直到敏感的耳根子。为此她手忙脚乱地按下录音按钮,清了清嗓子:“我叫做萧唯,很平凡的一个女人,喜欢听音乐,喜欢卡拉ok,喜欢——” 两句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他忍不住轻笑。 于是她弯起了月眉:“不准笑,这样会影响我录音。” “收到,你继续说。”他敛住笑,吻着她的耳垂,深情的眸子欲抚平她所遭遇过的一切,“从头开始讲。” “从哪里?” “从你来到22世纪时说起。” “嗯。”她思虑着,枕起下巴,“记得那时——” “那时?” 那时——还以为在做梦,一个荒唐的,像小说一样的梦—— 一切就是从2108年3月6号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楔子为倒叙,倒叙!) 第1章 嘟嘟嘟—— “好吵!”翻过身子,手一伸,抓住了声音的源头,接着懒懒地睁开睡眼,依稀地辨认着,“2108年3月6号10点23分。——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想着要继续睡,记起,“对了,今天要给妈妈打电话。” 一个骨碌爬起身,迷迷糊糊步下床,摸索着墙壁走进浴室,咦?怎么感觉浴室有点和平时不大一样,不由咕哝了句:“好像有点奇怪。” 伸伸懒腰。或许是睡糊涂了,居然产生错觉。我敲了敲脑袋瓜子,睡眼蒙胧的在架子上摸索着漱口工具。摸了半天,牙膏呢?我不满地嘀咕。努力撑开眼皮,看到了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很美,美的令人惊艳。浓密而乌黑的卷发一直垂到削细的肩上,脸庞白皙,前额宽广,鼻子纤巧而美丽,嘴唇性感而饱满,一对黑艳艳的大眼睛更是活灵活现。这是我吗?这是我吗?不对啊。记得自己一直都是长发及腰。因为常常加班熬夜的缘故,原本清秀的脸庞上总是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皮肤蜡黄蜡黄的,整个人也是瘦瘦小小。宿舍里的朋友小余就经常因此而取笑我,明明就快20岁的人,看起来却还像个发育不良的初中小女生。难道昨夜有好心的仙女为我施了魔法,让我一夜蜕变,成为具有成熟风韵的美丽女子? 轻笑一声,自己大概是睡昏头,以至看花眼了。捧起水池里的清水刷刷眼睛,再望望镜子。镜子里还是那个美丽的成熟女子。 “不会吧?!”感觉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冷得我浑身打颤,仿佛遇到了恐怖片中的女鬼。 “有鬼啊!”我尖叫着,转身就往外跑。冷不防脚下一个踉跄,砰!膝盖撞到了地板上某样硬邦邦的东西,身子往下跌去,压到了一个形状很像遥控器的物品。只见绿灯亮起,墙角边上的柜子同时弹出几个抽屉,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离奇而陌生的物品。我茫然的张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离开老家後居住了半年的小窝。 心,开始不知所措地惊惶起来。这时,耳边传来滴的一声响。门,被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撞了开来。 她笔直的走向我,双手叉腰,活像只气势汹汹的老母鸡似的对我破口大骂:“刘薇,你欠了两个月的房租几时才交?!” 刘薇?!刘薇是谁?!我楞楞的抬头,看着她一头卷发上插着五颜六色的孔雀羽毛,半晌不能言语。一个个镜头飞速掠过脑海: 今天是愚人节?化装舞会?自己的名字是萧唯,不是刘薇啊!而且我的房东明明是一个退休的老教授,和蔼可亲。租房的时候他得知我和小余经济拮据,还再三宽慰我们:房租不用着急,就是迟交半年也没有关系。 显然,眼前的着位房东太太完全没有老教授的慈爱,短短几秒种,审视的眼光已是越过我扫遍了房间,最后落在了桌台边放着的卡片上。“刘薇是谁?你想给我装傻吗?刘薇!我警告你,你欠我两个月的房租,要是一个月之内没能给我交齐,就给我滚出这个房子!”放完狠话,她一把捞起桌台上的卡片:“先用信用卡抵押!”便扭着丰满的腰臀走出了屋子。门,在她走後滴答一声自动合上。 床上的电子钟又开始激烈地摧残起我脆弱的耳朵。不耐烦的一把抓起它,视线对上了显示屏:“2108年3月6日11点。” 没错,这是在做梦。我在梦里来到了一百年以后的世界,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美丽的女鬼,还被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房东太太催房租——闭上双眼,我如此的蛊惑着自己。 ◎◎◎◎◎◎◎◎◎◎◎◎◎◎◎◎ 无法想像自己这十天是怎么活过来的。完全是生物的一种求生本能,饿了,我在屋子里到处觅食;脏了,就用超现代化的水龙头拼命的洗刷;累了,就闭上眼睛睡觉。 余下的时间,就是发呆,再发呆。看着电子钟发呆,看着从屋子里不经意翻出来的身份证明发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面孔发呆。 终于,屋子里的食物都吃光了,信用卡也在那天被房东太太拿走了。在饿了两天之后,我终是清醒过来:若是再不勇敢面对现实,只怕终是会饿死在这里。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不,再怎么着也不能当饿死鬼,非洲难民式的死法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我实在是很想对自己这十多天来所遭遇的一切痛哭流涕,可是眨眨眼睛,干涸的眼眶却流不出半滴泪水。也许,自己还是幸运的,没有成为21世纪的鬼魂;至少,现在的我,还是好好的活着,虽然是活在了一百年以后的另一个女人身上。 俗一点的说法就是,我萧唯,一个原本生活在2008年的妙龄女子,灵魂在睡梦中莫名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百年后的世界,并且还借尸还魂到了一个叫做刘薇的女子身上。或许,这样的解释不是很科学,但是作为一本通俗的小说也算是够了。 现在,为了不在这个时空饿死,为了不被房东太太赶出房门流浪街头,我,只能选择开始以刘薇的身份重新生活。 那么,首先必须了解的是,这具新躯体的前任主人刘薇究竟是什么人?根据她生前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我进行了大胆的推测。 第一,桌台上有两个倒空的药瓶子,旁边是一封简单的遗书,上面写着:“小美,对不起。” 由此可见:刘薇最可能的死因是自杀。 第二,电子身份证显示:刘薇今年芳龄26。 第三,电子户口本显示:其一,原籍:中东xxx国。刘薇是混血儿?其二,母亲已去世,父亲与弟弟住在另一座城市,具体不明。感觉刘薇应该是很久没与家人联系了。其三,已婚4年。丈夫叫做齐瑜。两人育有一女,叫做齐美,刚好也是——4岁。这?也未免太巧了吧,巧到让我莫名其妙地起了层鸡皮疙瘩,感情这对年轻夫妇是传说中的奉子结婚? 第四,所有可以显示钱币的卡卡本本上的总金额,与网络搜索物价做一比较,表明着一个严重的现实:刘薇很穷。她留给我的钱,最多仅能继续维持我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感叹自己不济的命运,拿起赖以存活的工作证。上面赫赫印着的一行大字:a市心脏中心iu主治医师刘薇。 “哦。刘薇是医生呀。”我喃喃道,紧接意识到“医师”二字代表的含义,我惊得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我在21世纪只是某家小公司专门打字的小文员,怎么可能去当医生?!”无法置信地大声嚷嚷着,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无疑,冒充人命关天的神圣职业是不可能的。或许,我该去外面找找其它适合我的工作。 当机立断,我抓了件外套冲出房门,没有闲情逸致去街上欣赏未来世界的奇观,迅速地寻找了家快餐店。然,忙碌非常的经理没好气地摆摆手:“去去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里不需要服务生,只要厨师。” 原来,一百年后的世界,快餐店,便利店之类的商铺,全部有机器辅助,顾客自助化,根本不需服务生与收银员。而正式餐馆和宾馆的服务生,则需要特殊的专业文凭。 好吧,那就去当清洁工吧。兜兜转转来到清洁公司一问。 “你的文凭呢?” “什么文凭?” “大学清洁专业正式毕业文凭。” 再次被炮轰。 最后一招,干回本行——文员。总有不会打字的老板吧。 “现在,连三岁小孩都会用电脑。除非智障儿童。” 没听说过智障儿童当老板的。 失败! 接连走访十几个行业,均被拒之门外,我的信心荡然无存。想回家,四处询问却无人知晓家乡的名字。看来百年的历史,淘汰了不少没有名气的小城镇。 我吸吸鼻子,垂头丧气的拐进一条巷子,瞥见路边一绿色箱子,矮长方形,类似21世纪的凳子。 刚好此时双腿乏累,不由得走过去坐了下来,歇歇脚。兴致勃勃把屁股往箱子上方一靠,未及坐稳。臀下突然腾地一空,“扑通”,我跌入了骤然敞开表面的箱子里。幸好,我及时抓住了箱子的边缘,才没整个人掉进箱子里。 慌忙跳出箱子。摸摸背后,竟然粘上了一大把果皮杂物。天!该不会,这就是未来的垃圾箱吧?! 唉,真是很丢脸。我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瞅了瞅。还好此时四下无人。暗叫声幸运,我急忙逃开了。 一路跑回刘薇的住所,天已是大黑。我全身酸痛无比,脑袋里更是一乱糟糟的一团。弯腰解开鞋带,往床上一躺,只希望可以睡去。 可天不遂人愿,在我意识蒙胧,即将入睡之时,屋角的电话嘀嘀嘀地响起。翻了身,我充耳不闻。咔的一声,22世纪的电话开始了自动留言,听来是个冷冰而清丽的女声:“刘医师,我是徐敏护士长。你半年的假期已在今日结束。主任叫我来落实,明早8点请准时来中心上班。 原来是确认刘薇是否去上班的。可现在刘薇已不在了,只有我这个21世纪的小文员。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医院上班?冷汗淋漓,我一骨碌翻身,冲到电话机旁:“等等,我——” 然,电话早已挂断,只余盲音。我茫然,无尽的惶恐涌上心头,一切似是命中注定,我终是要走上这条路—— 第2章 阳光暖洋洋的,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左眼前面,闭上右眼,从指缝里可以看见色泽奇特的天空,晶莹的蓝中带了些浅粉的红。在一百年多的时间里,人们致力于改善大气,造就了这美丽的蓝啤利圣代天空,可爱到让人想咬上一口。 视线慢慢下移,便可见到一幢28层的圆柱形建筑。整幢大厦表面全部由123456789块高生物二一聚维体镜能瓦片砌成,白的清透,点点滴滴的蓝绿荧光闪烁其间,仿佛白玉之中镶嵌着颗颗晶莹的蓝绿色钻石,极为好看。据说就是在夜间也可自行发光。 结合这所建筑物悬挂着的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这种颜色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a市心脏中心。 全球三大心脏中心之一。 深吸口气,我整整衣角,随着人群走进大厦。大厅里,身着蓝绿色医师服,外罩白色大褂的医务工作者们随处可见。不由自主的,我的心慌乱起来。埋首疾步进入电梯,刘薇的工作部门是位于12层的ittcu,即心脏危急重症监护中心。 对于那些生涩枯燥的医学词汇,我是完全陌生的。暗自叹了口气,我强作镇定来到ittcu。 明显不同于普通的病区,这个类似21世纪治疗重患的地方是不允许病人家属进入的,就是工作人员亦需要持有工作证并经过指纹确认方可通行。 在更衣室换上工作服,我学着以前电影里的医师们把手插在大褂两边口袋里,顺着病区走廊慢慢地走,没有医师般的自信,只有小偷似的心虚。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舒适的病房和陌生的仪器,医务工作者们都忙碌非常,没有人有空望我一眼,更别提停下手中的工作来怀疑我了。 如此看来,我在这的第一天能平安度过也说不定,我暗忖。开始计划该怎么找到电话留言里自称徐敏的护士长,从她那里应该可以得到刘薇的一些信息。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笛划破寂静。我一惊,只见人们迅速向警鸣处跑去。其中一名医师经过我身边,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命令道,“怎么傻站在这里,还不快去帮忙把那边的车床推过来!” 我转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张带有四只滑轮的床。便跑过去,握住扶栏使劲推了起来,可是不管我如何用力,小小的车床却仿佛固定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怎么会这样?! 我歇了歇,想到:难道此床有开关?弯下腰检查,果然在床沿处发现了一个小按钮,便按了下去。结果,啾的一下,车床居然像火箭发射般瞬间飞了出去。紧接着砰的一声,床角撞上了20米处的柜台。 站在柜台边上的护士当即双手一抖,哗啦一声,手中托盘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周围的人显然是吓傻了,瞪大了眼珠看着车床滑轮依然在不停滚动,眼看就要随着惯性继续前冲。 我当机立断,在床角脱离柜台的瞬间冲了上去,一手抓住车子,一手抓住柜台边缘,大声求救:“停车!停车!快帮忙把车子停下!” 然而,众人却仿佛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个个都只盯着我。就在我方寸大乱的时候,一个影子飞速跑了过来,若是一阵风穿过了呆若木鸡的群众,径直奔到了滑动的车旁,利索地按下了床沿的开关。 “车已停下,你可以放手了。”这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沉稳的语调一点也没有刚刚激烈运动的迹象。我喘着粗气,一时不敢确定:“真的可以放手?” “是的。” “真的?” “是的。” “真的?” 这这一次,他没有再回答,而是取下了别在上衣口袋里的笔,啪的一下轻打在我绷紧的指头上。细小的疼痛使得我的手指反射性地一松,加上之前与车床拔河时身体过度倾斜,我整个人顿失平衡,砰!我脚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爬起身整整工衣。想着来到22世纪,我已经摔了无数次了。 他伸手从柜台上拿起一个本子,说:“把左边的裤脚撩起来。” “啊?”他这是在叫我?狐疑地看着他的侧脸,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正面对我说过话。 “是的,把左边外侧的裤脚撩起来。” 他对我的态度好生奇怪。我暗忖。即使是从侧面望去,这位年轻的医师也是极俊美的。他肤色白净,嘴角的弧度有种贵族般的优雅,睫毛长而细致,修长而匀称的身体配着医师们冷色调的蓝绿色工作服加白色外褂,透着说不出的清新雅致。只是,他的眼睛却似乎是故意忽视我。 虽然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我却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撩起了裤脚。 “撩高一点。”他没望我,直接垂下头盯着我的左脚。 我有点不高兴了,撇撇嘴:“为什么?” “看不清伤口。” 咦?我疑惑,把裤脚提高了些。低头望去,原来左边小腿外侧的皮肤在刚才跌倒的时候刮伤了。好在只是浅浅的几道刮痕,也没有出很多的血。只是,我都没有发现的伤口,他如何得知? 惊讶向他望去。他神情专注,握笔在本子上快速地写了几行字,接着便把那页纸撕下来递到了我面前。迟疑了下,我接过纸张,上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词语,只除了最后的签名:于凡。 “这是什么?”我歪头询问。 闻言他猛然抬头,锐利而疑惑的目光刺的我心中一颤,慌忙把纸张放到背后,强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谢谢,我走了。”说完便立刻转身,颠着脚跑出了ittcu。 第3章 “于凡?”皱皱眉头,掂掂那张纸。仔细想来,这个叫于凡的年轻医师可能是认识刘薇,所以才用那样的态度对待我。只是,他和刘薇是什么关系?这纸上写的却又是什么? 坐在心脏中心12层和11层之间的阶梯上,我枕着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哀怨地瞅瞅身上的工作服。要回家必须先回ittcu换下这身衣服,但经历了那么一场令我心惊胆战的车床事件之後,我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回到那里。 再次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口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走到了11层的a区,这里是普通病区,相对12层来说环境无疑是宽松了很多。 我四处溜达,正想着怎么开口向别人讨水,便看见一个护士站在一台机器旁,几下动作,轻轻松松的取水走了。 原来,那就是公用饮水机。我拍拍额头,恍然大悟。瞅瞅四下无人,便兴致勃勃地跳到了饮水机前。蹲下身子,先从下面的玻璃小柜中取出一次性纸杯,放到上面一个出水口的下方,再按下出水口上方的按钮。 满心期待着温暖的水,然,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机器:“居然没水?!”不甘心地继续按下其余几个出水口上的按钮,仍是如此。 鼻头一酸,我怒道:“饮水机大人,您怎么忍心让我继续去喝水龙头的水,我在宿舍已经喝了五天了!!”起身准备走人。 背后传来声音:“左边墙壁上有个红色按钮,先按住它。” 我一愣,缓慢的转身。见一名男医师倚在墙边,双手抱胸,左手拿着一罐蓝色包装的饮料,神情很是洒脱。接到我疑惑的视线,他拿饮料的手伸出两根指头指指左边的墙,嘴角上扬,露出两个醉人的酒窝:“就是那个红色的,你先按下它,再取水。” 我望着他漂亮的五官,不禁感慨:这22世纪的帅哥美女可真是多。但是,不知为何,这位帅哥的笑容虽是和蔼,我却看的头皮发麻,没有丝毫的喜悦。毕竟,他在我身后不知站了多久,该不会把我刚刚的自言自语全听了去吧?! 见到我迟迟未有动作,他摸摸下巴,疑惑道:“你不是口渴要喝水?” 一时想不出他有何企图,我扯扯面部肌肉,笑道:“是的,谢谢。”按照他的提示取了杯水,边啜边想,管他听没听见,我还是先走为妙。 然而,尚未来及转身,便听到他懒洋洋的嗓音:“于凡给你开的药怎么不用?” 我回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望向左裤脚边的一小截纸巾,正是自己刚才临时抱扎刮伤用的,不知何时滑落下来。 他指引的手指接着上移到了我的口袋,里面正是那张签了于凡二字的纸。 我刹那间清醒过来:那是张处方。不由紧张地寻找着托词:“我,我还没有时间去拿药。” 出乎意料,他似乎接受了我蹩脚的解释,点了点头:“哦。”接着拍拍口袋,“我这里正好有张药膏,可以给你先用着。” “不,不用了。”我婉拒,“我等下有空就去拿药,谢谢。”说完便想开溜。 “你没有忘记什么吗?” 忘记什么?我万般不愿的回头,他眯着晶亮的眼睛,笑道:“对于恩人,你的‘谢谢’前面是不是该加一下称呼?” “噢喔,我——”看来这个人也是认识刘薇的,可我却是不认识他,只有装傻,“抱歉,我休假太长了,有些东西一时记不起来。” “哦。”他再次出乎我意料地点头,“我叫黎若磊。”然后笑嘻嘻地继续抛下炸弹:“现在中午了,你不去餐厅见齐瑜吗?” 齐瑜?!那不是刘薇的丈夫吗?!我惊愕:这人跟齐瑜是什么关系?! “嗯?”他修长的手摸着下巴,“难道徐护士长没通知你?齐瑜约了你中午在员工餐厅见面。”他弯弯晶亮的眼睛,“难道——你不想见你丈夫?” 看着眼前笑得像只狐狸的漂亮男子,我心底骂起了刘薇的祖宗八代,嘴上却不得不应付:“当然,当然,我知道。” “电梯在那边,员工餐厅在三楼。” 别无选择,我只好朝电梯走去。不料,我前脚刚进电梯,他后脚便跟了进来。摁下3楼按钮,他一脸无辜地加了句解释:“刚好,我也要去餐厅用餐。”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第4章 这是我在22世纪看到的第三个气质独特的大帅哥。于凡是第一个,沉着,优雅,一个像风一样的男子;黎若磊是第二个,幽默,洒脱,一个笑得像只千年狐狸般的男子;而此刻坐在我对面品尝日尔顿咖啡的英俊男子便是第三个,他身份显赫,家财万贯,身上透着一种瞬间可让人掉入冰窟的冷,剑眉微耸,气势俨然。 坐在他身旁的老律师掏出手绢,抹抹额头的冷汗,翻开文件:“刘薇女士,这是根据你的丈夫齐瑜先生的要求所拟的,准备递送法院的离婚协议书。你只需在此处签名。” “离婚协议书?”我迟疑地接过,虽说是对刘薇夫妇的婚姻不抱乐观态度,但两人见面没有丝毫的温存,竟是开口就提离婚,实在是令我大为吃惊。 倒霉!真的是倒霉透了!不能穿到古代当妃子皇后享清福就算了,来到这先进而科学的100年後,我就是想当乞丐都没有机会。 如果和别人坦白自己是借尸还魂,说不定后半辈子就要在疯人院度过了。为了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我只能硬着头皮演戏。 支吾了一下,我干脆坦询:“请问,离婚后财产如何分配?” “离婚后财产双方各自仍保持独立,这是你们两个结婚时就商议好的,。” 捞取救济金的希望落空,我几乎要咒骂起刘薇了:这个傻子!丈夫是这家中心响当当的主任,如此多金人物,结婚时怎能不乘机敲诈一笔?而后又怨齐瑜,这么富有的家伙,就当是行善积德,也该分妻子些钱财才是。 若他在离了婚的同时就把我给炒了,那可如何是好?这婚无论如何都不能离。打定主意,我厚着脸皮拒绝:“这个,我暂时不打算签。” 老律师再三抹冷汗,扶着眼镜努力地寻觅着说服我的词句。 这时候,齐瑜插话了:“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冷到从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起伏。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掰弄着手指找理由。毕竟,在21世纪从未谈过恋爱,突然间要我去对一个陌生男子说情爱这类东西,还真是有够别扭。即使他长的比我最喜欢的威廉王子还俊美。 深吸口气,我试着在这位酷似阎罗王的男子身上寻找“喜欢”的理由,尔后发现他的手很特别:既有女人的柔美修长,也有男人的强劲稳重。回想起来,之前遇到的两个帅哥的手似乎也是如此,真是令人感慨:男人的手,原来也可以这般绝色!这样圣洁的手,不知拯救了多少生命。 心,在来到了22世纪以后,第一次荡起涟漪。 “因为看着你的手,我就会想,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尴尬垂首,说出以上自认可以打动天父的话语。奇怪,四周的气息似乎变得更为冰冷。偷偷抬眼,却见老律师的眼镜滑稽地落下鼻梁,瞪着我的样子仿佛是见到了外星人。 紧接着,他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惊的我差点跳起。 “刘薇,你想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望着他的怒气冲天,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话有什么过错,我倍感委屈,忽地也怒了起来,起身:“你——” “爸爸。” 一个悦耳童声忽然插入。我一口咽下未说完的话,眨眨眼。一个女孩跑了过来,约莫四五岁左右,美丽得仿佛童话里的小公主,而齐瑜也立时缓和了神色,亲昵地抱起她。 “爸爸。”女孩腻在齐瑜怀里,亲了亲齐瑜的额头,扭头看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霎是好看。 我咽咽口水,心想:刘薇和齐瑜的女儿果然是继承了父母优秀的遗传因子,漂亮得仿佛精灵一般,真是想不喜欢都难。不由自主我对她微笑。 可小美却没有回我以笑容。可爱的小手摸摸自己的小嘴巴,她很无辜地对我眨了眨眼睛,天真的眸光里闪烁着些许疑惑,仿佛看进我的灵魂。我不禁心慌起来:怪不得人家都说,小孩有时比大人还聪明。 逃避般地将视线稍稍从小美身上移开,我看到了跟在小美后面走来的女子——容貌秀丽,衣着得体,端的是仪态万千。她直接走到齐瑜面前,很自然的整了整齐瑜的衣领,又摸了摸小美的头发。 “秀茵,你怎么把小美带到这里来了?”齐瑜问她,带着些许的责备,但并不像刚刚对我那么凶。 “哦,刚好路过,小美说要来看爸爸。”她斜睨我一眼,对着齐瑜的笑容美丽而自信。 金童玉女,加上可爱的宝宝,真是一幅天伦之乐。这是我之前幻想过的刘薇一家夫妻团聚场景,不过女主角换成了一个叫秀茵的女人。第三者?!明知自己没有必要卷入这不属于萧唯的婚姻旋涡,心里还是莫名的不是滋味。 无措地转首,耳边依然传来两人的家长里短。 “你呆会儿先带小美回去。” “我知道。跟她谈了吗?” “。。。。。。” “我明白的。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这最后半年我会继续等下去。” 如此情深似海,我若是齐瑜,也会为之动容吧。不禁回头看了看他,俊美的脸庞冰冷依旧,看不出丝毫感情。而小美还在好奇地瞅着我,然后两人发觉了小美的异样,齐齐看向我。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美,她很可爱。” 无疑,我又说错话了,再有两人看我的眼光如同我是外星人。 这时,小美指了指悬挂在餐厅一角的电视机:“爸爸,看电视。” 我跟着转头看向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昨天下午约5点左右,路面监控摄像机拍摄到一名女子以奇特的方式破坏了公共垃圾箱。请看画面。。。。。。” 。。。。。。画面里的女子很面熟,那个绿色的箱子更为面熟,我瞪大眼睛看着昨天的自己如何坐上那个绿色的箱子。。。。。。电视依然继续报着新闻,我却感觉四周寂静非常,仿佛被数百条视线紧紧地锁住,我的脸蓦地红到了耳根。 慌措着埋下脑袋,诅咒着那个太过漂亮的垃圾箱,承受着众目睽睽的压力的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餐厅。 “唉,怎么办才好?”我一步步挪回12楼,躲在墙角四处观望,确定暂时没人经过。立即奔进更衣室,松了口气。 然,“刘薇医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倒吸口气,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衣服上工作牌显示是麻醉科的金医师:“你,你好。金医师。” “手术快要开始了,你不用去13楼准备吗?” 手术?! “是你休假前预约的手术,下午两点,由你主刀。虽然回来第一天就手术有点不合情理,可你的作风一贯如此。病人现在已经送上去了。” 主刀?!叫我这个只会打字的文员给病人开刀?!而且是回来的工作第一天?!无法了解半年前刘薇为何这样安排,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她。 我马上摇头:“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 “严重吗?根据规定,得赶紧通知你的上级医师。” 什么?!还要通知上级医师?眼看她就要拨通手机,我急忙阻止:“不,不用。我意思是,我刚刚吃坏了肚子,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吗?”她打量我,点点头,“那我们赶紧上去吧,病人在等着。” 说完,她往前迈了两步,见我纹丝不动,问:“怎么了,刘医师?” 我灵光一闪:“我还没有拿病人的资料。” “病人资料?”她惊疑。“现在系统都是电脑联机,随时随地都可查阅,13楼也行。而且按规定,书面病历会跟随病人送进手术室,你要拿什么病人资料?” “哦,对,瞧我都忘了。”我敷衍地答,边暗喊:糟! 一路我屡次想拔腿而逃,但我不可能把病人晾在术台上不管。脑子里转了几圈,我只好再次装病:“我说,金医师,我好像又不舒服了。”就不知我这装的功夫能否瞒过上级医师。 岂知,已经先瞒不住这位麻醉师了。金医师非常生气地回转身:“刘医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忘了医师工作守则了吗,即使你不舒服,也得先看了你的病人,交接完工作才可以走。”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是必须先看了我的病人才能逃;因此,这回非进手术室不可了。 欲哭无泪我来到了13楼,先是着装。衣服,帽子,手套,鞋子。。。。。我全副武装地走进无菌手术室。满室蓝绿,仿若置身海洋,明明是极舒适的色泽,我却几欲窒息。除了躺在床上已被麻醉的病人,室内还有四个工作人员。 手术台中央悬挂的无影灯,亮得我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刽子手手中那把尖利无比的斧头,一刀落下,犯人的头颅便在地上滴溜溜的打滚,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阴风扫过我脖颈。 我正自毛骨悚然间,耳边响起:“刘医师。” “是!” 唰!本来在各自忙碌的四双眼睛齐齐看向我。讶异的目光让我霎时间汗流浃背。天!这里简直是一地雷区,一句“是”都会引发地球爆炸?! 一时间不知所措,背后却传来“噗嗤”一笑。这个潇洒的笑声很是熟悉。我小心翼翼地转回头,一看来者,不由吓了一跳:他怎么跑手术室来了?! 第5章 忆起当时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摆脱这个笑得一脸j诈的男子,自己才不得不到三楼的员工餐厅去和齐瑜谈离婚,事後还为再没遇见他而暗自庆幸。岂知他竟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手术室,怡然自得地靠在门边笑得鬼死美。 “若磊,你在这里做什么?”路过的一名男子听他笑得诡异,不由问道。 他顿了顿,向同伴招手:“于凡,你过来看看。” 温文而雅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了看室内的情形。 几秒後,“看来这里的手术要开始了。”他如此说。 “是呀,要开始了。”黎若磊笑眯眯地摸摸下巴,朝手术室里的人潇洒地挥挥手,“你们继续,当我们俩是透明人就好。” 透明人?怎么可能当这两个人是透明人?!不安地绞着戴着手套的指头,我期望手术室里其他工作人员将他们赶走。这里毕竟是手术重地,怎么可以敞开大门让人随意旁观? 然而,半天过去了,大家都更加努力地埋头苦干,竟无一人发出抗议。 其中一人站到病人左侧,开始向我简要介绍患者的情况:“患者为男性,今年56岁,两年前出现心绞痛症状,一直服用□□现在要进行微管探查手术。因为患者的特殊要求,所以术中采取了全麻。”说罢,迟疑地望着我,“刘薇医师,您不上来吗?”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看了看在麻药下酣睡的病人,算是履行了金医师口说的亲自看看病人的任务。 趁现在尚未铸成大错,清清嗓子,我豁出去了:“很抱歉,我一开始就跟金医师说了,我今天不能给病人做手术。所以,请你们尽快帮我呼叫其他医师过来!” 语毕,我松口气,跳下台阶,只想快速逃离这里。可刚走迈了两步,就见黎若磊在墙上某处一摁,哗啦一声,手术室的门瞬间合上三分之二,而他和那位叫于凡的男子,正站在那未合上的三分之一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是仰首悠闲地做双手抱胸状 ,一个则垂首专注地扯着手套,都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好似来历不简单,以至于手术室内的人员没有一个敢主动跟他们说话。而且看到我的困境,他们都不主动帮忙?! 皱皱眉头,我正言道:“请让开一点。” “唔。”黎若磊摸了摸下巴,道:“我们为什么要让开?” 刹那间我瞪大眼睛,注视着他嘴角那个两个醉人的酒窝,实在是难以理解在一百多年後的文明世界里还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你们不让开的话,我怎么出去?”我质问。 “当然可以,你只要推开我们就行了。”他悠然地边答边不停地刺激我,“刘薇,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向男人投怀送抱了,一般只要是男人都不会拒绝的,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那是刘薇,不是我!这话我几欲出口,却迫于现实唯有强自忍下。 他却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大笑起来,“噢,我明白了,你半年後回来,这第一个拥抱定是想留给齐瑜的吧。——你等等啊。” 说着,他按下了墙壁上的对讲器。里面传出冷冷的声音:“我是齐瑜。” “齐瑜呀,我是若磊。刚刚看到你的助手把病人推走,你的手术该是结束了。过来吧。” “有话直说。” “这个没办法说,你过来看看就行。” “看什么?” “你老婆。” “。。。。。。”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她,可是你不觉得她中午有点奇怪吗?” “。。。。。。” “于凡也在。齐瑜,我们都认为你老婆今天不是一般的奇怪。” 咔嗒,对方挂断。此刻 邂逅未来第2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我心中慌乱已达极点——我漏陷了?!不,不会的。我的指纹,我的身体,都是刘薇的。他们不能否认。只要我咬死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 就在我不断给自己打气时,齐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病历,边走边阅,显是非常的不情愿:“黎若磊,有话直说。” “是,知道你很忙。”黎若磊笑着夺下他手上的病历,扔到一边的车床上。俨然一副指挥员的架势,“来,于凡,我们让开些,齐瑜你站中间。” 齐瑜被迫站在半合起的门中央,皱起好看的眉,冷冰冰地扫了我一眼。我想起了他中午和那个叫秀茵的女子的对话,心头不禁五味杂陈。 黎若磊这时又向我招招手,“刘薇,来,现在你可以推你丈夫了。”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给咽死! “怎么不推?”他再次恍然,“哦,差点忘了。你以前那都是看准机会再冲上来的。必须有人站在齐瑜身后,齐瑜若想避开你,还得考虑身后人的安全。”于是他拍拍齐瑜,“来,齐瑜你站前面一点,我和于凡给你顶着。刘薇,可以了。现在你尽可放心地推你丈夫。” “黎若磊!”齐瑜这回火了。 我相信,如果我只是个旁观者,肯定会对这出闹剧大笑不已。可是,我却是那个倒霉的主角。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身份,不知道几位助手们为何都是一副想笑而又不敢笑的表情,一个个都憋在那里比赛装木头人。 唯一笑出来的,只是那个叫做于凡的男子。他脸庞柔美,只一丝淡淡的微笑便可让我一瞬间看得痴了起来。 他扯落手套,轻声道:“齐瑜,我跟若磊可以向你保证,现在的刘薇绝对是不敢推你的。” 此话一出,他们疑虑重重地望向我。 我简直透不过气来,只想大声尖叫,仰头转过脸,看到了那紧闭的三分之二的门板。一个灵光闪过脑海。 我在门边摸索,回想着黎若磊刚才的动作,双手尝试着去操作控门系统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 “齐瑜,你看着。我保证,她打不开门。” 我诅咒,更是埋怨这百年後的先进设备。最为糟糕的是,他说的话的确没错,以我这颗在21世纪也不算聪明的脑袋,确是没能力打开这个22世纪安全而复杂的设备。 沮丧地垂下双手,我强忍屈楚。这里容不得我哭!带着残存的自尊,我挺胸走到那三人面前,极度的愤怒使我口不择言:“你们这群流氓,究竟是想怎么样?” 黎若磊的反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发火,嘴角还是噙着那抹笑:“你说的没有错。我们的行为是有点过分,但我们没有碰你,你也没有碰我们,这最多也就是给个口头警告。可你刚刚的行为可就不同了。” “什么行为?”我傲然抬起下巴。 “你没经过上级医师批准,就想离开术台。这个要是上报到医师局委员会,你可是要准备坐牢的。” 记起了那把刽子手白亮亮的斧头,我打了个寒颤。 第6章 旁黎若磊刹有其事地拧起眉毛,似是在帮我想方设法,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除非你可以说出离开手术台的充分理由。理由吗,无非这么两个。一是外界因素。”琢磨一番黎若磊向手术室里叫唤,“李力辉医师。” “是。”手术台对面担任助刀的男医师答话。 “病人生命体征怎么样?” “很平稳。” “肾循环呢?” “尿量很好。” “心脏情况?” “到现在为止药物控制良好,没有任何发作的征兆。” “手术室的机器怎样?” “一切运转正常。” 我听着他们两个噼里啪啦一系列的医学术语,头晕脑涨。 这时黎若磊问完话了,转过头看向我:“刘医师,我看不出有什么外界因素使得这手术停止实施。一手术室仪器良好,二你的几个助手情况都很好,三病人也未发生可让手术中止的状况。”说着他居然举起手指头给我掰理由,“刘薇,既然外界因素不成立,你刚刚在台上也说了,那么是你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我——”我张大口迟疑住了,毕竟我现在面对的可是三个真正的医师,随随便便掐个病名肯定混不了。 这时黎若磊摸起下巴盯住我的腰部,悠悠说:“女医生一般上不了手术台都是那么个原因。想着齐瑜苦等了四年,你可总算愿意帮他戴绿帽子。” “什么绿帽子?”我讶叫。 他笑眯道:“你今天穿了宽松的衣服,所以我还真看不出来有几个月大了。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 可想而知我当场气结:“你?!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抱过男人!更何况,你凭什么资格替我检查?!” 于凡为此笑了起来。 “于凡,你从来不在刘薇面前笑的耶,而你今天已经笑了两次哦。”黎若磊不满地提醒着他。 “没有。”于凡忍住笑,“只是在想,我与你同事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质问你刚刚那句话。” 黎若磊点头:“也是,今天的刘薇有点不一样,也许真的生病了。说吧。我们很通情达理的,说出病因你可以回家休息。” “我干吗要告诉你?”我皱眉。 “是哦。”黎若磊大度地指向对面,“那告诉于凡吧。他是你的直属顶头上司。” 我艰难地呼吸两下,看看黎若磊,又看看于凡。后者尖锐的审视让我立即垂头。 “不然告诉你丈夫也行。” 更是不可能去直接碰撞那座冰山,会粉身脆骨的。 “哦,连丈夫都不能说?也对,你以前犯老毛病也是这样的,突然毫无防备就来个360度大旋转,接着姿势优美地扶着头额:‘我头痛。’脚上还穿了一双量身订做的十寸金莲之鞋,美其名曰360度金鸡独立旋转。” 经他提醒,我感觉头愈加晕沉了,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中午谈离婚而没吃上饭。 “奇怪,你今天怎么换了上术台时的拖鞋。记得你从来是绝对不换拖鞋的,怕影响旋转效果,为此还专门为你的鞋子消毒。怎么了,刘薇,不转360度了吗?” 我怎么可能如他所愿,表演可笑的金鸡独立,一肚子火我气得快炸了。 这时,黎若磊却是忽然敛起了面容,向我摆摆手:“既是你没能说出充分的理由,你的上级医师也不会批准你离开术台,上台继续吧。” 这一刻,我无疑被逼到了极限,很想一吐为快:我不是刘薇,所以不能为病人开刀。然后呢,又遭他们的恶意取笑?或是直接被送进疯人院? 喘了两口气,我脑子快速转了转,生出一计,虽说那是很笨很俗的计谋:“嗯咳。我实话实说好了,因为出了点意外,我失去了部分记忆。” “失忆?!”黎若磊果然又是绝对不相信地摇头,谑笑道,“那为了证明你的部分失忆是否与手术操作有关,你上台演示一下吧。” 俨然,我若是说我不是刘薇,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了。想到了疯人院的森严大铁门,我又一个寒战。 而在我苦恼地思索万全之计时,一名台下助手遵照他们的指示把我拉回了术台上。 “刘医师,要几号针管?”护士问道。 针管?!我呆滞地望望四周的墨绿色。什么是微管探查?针管是要做什么用?居然还有几号几号之分!这些我都不懂啊。。。。。。不行,我必须装晕!无论他们如何扯笑,人命关天,先装晕吧。。。。。。主意一定,却觉得头上真的有光圈在转,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中午谈离婚而没吃上饭。 就此,我的手欲扶向额头。 身旁的护士抢先不满地瞪了瞪我:“刘医师,术台医师晕了可没人扶。算了,就给你平常习惯使用的四号针管吧。” 装晕都不行?!努力稳定心神,考虑另外的对策,一支针管却已是递到我的手中。 瞅着这如同圆珠笔芯般细长的针管,我哑然了。实在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何用途,印象里电视中那些手术医师们都是很帅气地吩咐:给我xx刀子,然后很利落地划开病人肌肤。难道百年之後手术刀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改用这圆珠笔芯般细细长长的针管?! 我紧张地左摸摸,右看看,揣测着:这笔芯或许有什么特别的开关,按下就会有尖锐的刀锋冒出来也说不定。但仔细研究许久,什么机关都找不见,我泄气。 正自万般沮丧中,对面助手出声,“刘医师,您。。。。。” “怎么了?”我问他。 “您把针管拿倒了。” “噗嗤!”该死,背后的两人定是笑得前仆后仰。 齐瑜火怒的视线则几乎把我的后背烧出个洞:“你给我下台!!!” 所以,我不是一开始就声称不能给病人开刀吗!俨然,那个叫黎若磊的家伙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的。 强忍住所有的屈楚,我放下针管,不知接下来他们又将把我怎样。可是,惶惶乱的心未能理出头绪,却是头上旋转的光圈越来越强烈。转身时我脚步一个踉跄,紧接身子一软,慌然伸出手却捞了把空气,眼前蓦然全黑了! 砰!没有人扶我! 冷!瞬然身子跌落到冷冰冰的高级地板。 感觉眼皮沉重地压着,可我却没能完全睡去。残存的意识告知无能为力的自己: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却没有人愿意过来扶我一把!只因为我寄住的身躯前身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但是,谁又知道,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刘薇!可笑,我居然将在先进的22世纪的医院冷死? 黑暗吞噬着我时,突然走近一个陌生的男声:“诶,刘薇又晕倒了吗?” 我惊喜,或许是救星降临。然那人的手指头碰了碰我的肩膀,动作生硬,使得我浑身又打起一个冷战。 “晕了多久了?” “不是很久。”黎若磊答复着他。 “你们三个傻瓜,不会是想一直站在这里等到她清醒吧。”嘲笑完同伴,接着那人竟然狠命地推起我的身子,边学着戏剧里的人尖利地叫唤,“刘薇,刘薇,醒了没?” 我无力反抗,只能像木偶一样被他一个用力,身子在地板上滚动了两圈。停下时心突然一丝无力的绞痛,仿佛灵魂刹那间欲飞出这副皮囊。于是在我渐渐消释的意识里传来那人的惊呼:“不是吧?我一掌居然把她推死了?!” 有人马上跑了过来,开始拍打我的脸,掐我的手。可我不能回应,依然在黑暗中快速下沉。原来,死亡是一件如此简单而不用思考的事情,只需任跳动的心逐渐停止之时——猛然一道砰!一个拳头狠狠地撞击上我的心,一下子把我扯回了讨厌的皮囊。 我意识顿然恢复,全身仍酸软乏力。直至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脉搏,有人说:“脉搏平稳了。” 随着这话,我感觉死亡的阴影离开了自己。拼命吸入气体,我撑开双眼。先是看见一个清秀的男子,见我醒来他宽松地吁出口气:“还好,还好!”至此,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刚才差点误杀我的人。 我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却见又有人走了过来。 “咿咿?你们四个在这里干吗?”来者左瞧瞧右瞧瞧后,爽快地大笑起来,“你们陪刘薇演戏呀!”笑了会儿见没人回应,他疑问道,“怎么了?” “她晕倒了,老马。”黎若磊耸耸肩。 “哦?”被叫做老马的男子兴致地看着我,“360度金鸡独立旋转?” “不。0度。”黎若磊摇头否决。 “180度?”老马俨然不信。 “不,0度。直直地这么倒下去。” “不错嘛,刘薇,搞新花样了。”说着老马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你们四个都被她骗了?” “她晕倒后,瞿正阳就走过来了。接下来的你问瞿正阳吧。” 因此,那个推我的男子站了起身,拉住老马,走到门口,指着我晕倒的地方有摸有样地讲起故事:“老马我告诉你啊。——那时刘薇倒在这里,而他们三个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你说他们三个傻不傻?假若刘薇真是打算躺着不动一万年,他们是不是也站一万年?我这人最愿意助人为乐了。” “那倒是。”老马点点头,不知是同意说他们三个是傻子,还是首肯瞿正阳的助人为乐。 瞿正阳没答理他们,径自说下去:“总之,我很好心地帮他们一把,想把刘薇叫醒,结果一掌推过去,她就死了!” “你——”老马听到这咳笑两声,“你这小子真以为自己练了如来神掌呀!”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掌上功夫比如来神掌还厉害!”瞿正阳叹着气摊开双手,“她就这么在地上滚了两圈,四肢摊开,像死人一样不动了。” “嗯。装得挺像的。” “是呀。我们上前一摸,颈动脉搏动没有了。齐瑜给了她一拳。” 瞿正阳话完,老马意识到什么敛住笑,迟疑地问:“真这么神?” “要不要你也来一掌。我想你的掌力也不会输给如来佛爷。” 接受瞿正阳的建议,老马一步步向我走过来。我大眼看着他的手伸了过来,就好像刚走了的死神举着镰刀归来,不由恐惧地大喊:“不要!我不要死!”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第7章 “齐瑜,她真是你——老婆?”老马撞撞齐瑜。 齐瑜没有答话。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是个讨厌麻烦的男子,而且巴不得早一刻甩掉我这个拖油瓶。可我为了在22世纪生存不得不厚着脸皮赖死他。 黎若磊则相反,有添油加醋的喜好:“老马,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中心的工作人员身份验证仪是多少cash?” “黎若磊,你这建议不错。若验明刘薇是假冒的,我们上法院告那家公司,可获的10倍赔偿是大cash。”老马勉强地干笑两声。 听到这里,于凡起身走到我跟前。我惊恐地望着这个不喜言语的男子。 他那双优美的手轻柔地摸摸我的下颌,继而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于凡,怎样,她是不是整过容的假冒者?”黎若磊问。 “确实不是整容。下颌骨很完美,没有任何整容的迹象。”于凡答着收回了手。 “也就是说她确实是齐瑜的老婆了。”老马哦了一声。 齐瑜脸一黑。 “不管如何,我以为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黎若磊指向四周越来越多的旁观者,“况且,她这吊针应该持续四五个钟头。” 因他这话,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背不知几时扎上了个针眼,却不觉得疼痛。 “里面加了什么?”老马指指我的输液瓶。 “我加的,钾及一些其它的电解质。”黎若磊答。 “为什么?” “齐瑜认为她有点心律失常。而我在上午才听她承认自己喝了很多天的自来水。” 他果然那时在11楼偷听了我的自言自语,我恨恨地想。 而尾随他的解释,他们愈加疑惑了。 一片静默中,我感觉自己像极了舞台上的小丑。 老马率先打哈哈:“我一直以为刘薇只喝便利店里莱茵牌子的纯净水,就连我们中心的最干净的饮水机在她大小姐的眼里也是有污染的。” “不。她今早去饮水机那里了。”黎若磊否决。 “然后呢?”老马显得饶有兴致。 “我告诉她应该先打开墙上的开关。” “这是因为她从来没使用过我们中心的饮水机。”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是后来我故意问她知不知道我的名字,结果——” “结果她趁机抹你油了?”老马兴致勃发。 “老实说,今天我却是希望她做出点大胆的举动。可惜呀,她竟说把我的名字忘了。”说着黎若磊悠闲地打量我。我见他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心蓦地躁动,慌忙转头。 “那是因为你不戴工作牌。”老马恍悟。 这我是知道的,这家中心明文规定工作人员是必须配戴工作牌上岗工作,可我眼前的这五个人明显违反了条例,工作服上并无佩戴工作牌。我为此而不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无论从容貌仪表,还是言谈举止,俨然一点也不像是普通员工。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没有兴趣继续演猴戏了。”黎若磊先起身,取下架上的输液袋。 “回哪里?”老马问,“我不以为在病区找间病房给她躺着会合适。” “那也是。”黎若磊琢磨道,“干脆把她抱回我们的办公室吧,反正她恢复体力后我们还有话要问她。”说到这,这该死的狐狸又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这样她想逃也逃不掉了。——至于谁抱她吗?” 他们同时扫向了齐瑜。 我自然是不赞成的,却有心无力,费力撑着眼皮看到齐瑜脸色由黑转青,冰山看来随时会喷火。我吓得刻苦摇头。 也只有黎若磊这不怕死的,大惊小怪地喊道:“齐瑜,她是你老婆,你不抱她,谁抱她?” 齐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三两步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 我闻到了他浑身的火药味,惊惧地喊出一声低微的“不”。可他有力的手已伸来。 身体腾的一空,我恍惚间挨入了一块奇特的地方:很温暖,很稳靠,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气味。后来我才知道,不同于21世纪对嗅觉的明显刺激,这就是22世纪的消毒水味。 第8章 昏昏沉沉,我却不敢放任自己完全进入梦乡。 他把我平放在了一张舒适的躺椅上。一件厚实的长大衣随后盖住了我虚弱的身躯。周围的空气中残留着他职业的味道,冷冰冰的脸,手既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的温热,放开我时显得干干脆脆,没有丝毫的留恋。这就是我来到22世纪第十三天就跟我谈离婚的丈夫。 十三,果然是个不吉祥的字数。记得以前自己对“命”向来有自己的见解:信则有,不信则无。没算过命,冥冥中我来到了100年后的世界,自认是个凡人,只想努力生存下去,纵使被迫背负上千夫所指却勿属于我的罪名。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的生气。听着一旁黎若磊谈笑自如:“听到警鸣,我当然是走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未步出门槛,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走廊那边双手抓着扶手推车床,那努力拼搏的奥林匹克精神不得让人刮眼相看,我停驻脚步观赏起来。” 原来这狡猾的家伙一早就盯住我了。我冒火。 黎若磊继续有声有色地描述:“瞧着瞧着越觉得这女人怎么如此眼熟?仔细一看,诶?这不是半年前为了逃避与齐瑜谈离婚而放了长假的刘薇吗?想想,记起了今天是她度完假期回来中心的日子。不过,以前刘薇疯是疯,我们大家也都知道,趾高气扬的她是绝对不会亲自去推车床的。可今天,她不仅亲手推车床,还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研究着车床该如何使用。好半天,我总算是等到她发现了一个机关,她已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压了下去,车床立即撞上了柜台。所有人吓呆的时候,她冲上去拉住了车子,好笑的是,她居然像真正的疯婆子一样大喊大叫:‘停车!停车!’” 那两句惟妙惟肖的“停车”,听者们为此忍俊不禁。我暗骂:这该死的家伙看见了,不仅没有半点助人为乐的善心,尽在旁边看我笑话。 “我本是想现身帮她一把的了。不管怎样,她毕竟是齐瑜名义上的老婆嘛。这时候于凡正好经过看见了,跑上来帮她停下了车床。车床停下了,可她还在原地不敢放开扶手,问了于凡三次是否安全了。于凡本来看见她是刘薇就不乐意了,不耐烦地拿起笔杆敲敲她的手提醒她。结果她猛地一松手,啪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于凡叫她撩起裤脚看伤口,她一反以前全露的作风,像个小尼姑撩开了这么丁点儿皮肤。我看着,心想:乖乖,今天的刘薇真是不得了——” “黎若磊,你最好小心点。她巴不得马上把你千刀万剐。”老马哈哈地大笑着。 我确实是怒火冲天,却没有力气说话。看着他们几个在屋子一边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水,而黎若磊就像机关枪一样呱啦呱啦述说我的丑事,还故意叹道:“老马,我今天舍生取义,大大方方给她机会推我,然而她碰都不敢碰我一下。” “哦?”老马不可置信地眨眼。 黎若磊敲敲齐瑜的办公桌:“我跟于凡替她担保,可她连以前最想抱的丈夫都不敢抱了。” 齐瑜冷着俊脸埋头查看文件,不打算理睬他的戏谑。 “话说回来,她还得感谢我们呢。想想她苦等了四年,今天是齐瑜第一次抱她吧。对不对,刘薇?” 我一听,心里暗暗吃惊:刘薇是怎么回事?四年的夫妻居然夫妇双方没有互相拥抱过?那女儿齐美怎么来的?忆起中午那个美丽绝伦且不能不让人心生喜爱的小公主,齐瑜是那么疼爱着她,那刘薇呢?应该也是爱着女儿的吧,毕竟遗书上写着:对不起,小美。 浑浑噩噩不得其解,我疲困地闭上眼帘。房间里断断续续有人进出。脚步声,交谈声,逐渐变小,直至安静。这种安静,不是宿舍里孤独可怕的寂静,反而令人心安。恍恍忽忽我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觉乍醒睁大双眼。 眼前他们坐的坐,站的站,个个好整以暇等着我。 黎若磊对着我挑起英眉,肯定道:“不错,有力气可以开始骂人了。” 于是我爬起了身,坐了会儿。头不晕,也有了力气。摸摸手背的针口,不敢随意拔针,鼓起勇气,我朝向他们求助:“我——” 黎若磊抢话道:“你不是主治医师吗?连拔个针都不会?” 我无奈,自己拨弄起针管。然22世纪的输液装置比起21世纪改进了许多,我只能斗胆左挑挑右拨拨。这鲁莽的动作无疑让他们大开眼界。 齐瑜大皱眉头:“黎若磊,这是你闯的祸由你去收拾。不然到时你自己给她切开血管取出针头。” “ok。我去。”黎若磊却是爽快地一口应下,走过来扶起我的左手。 “你想干什么?”我缩回手。 “替你拔针呀。” 他真有这么好心?想起之前被他耍过了多少回,我害怕地摇摇头。 他撩了撩空了的输液袋子,大度地建议道:“不然,给你加一袋葡萄糖如何?反正你中午没吃饭,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 “不要!”我即刻否决,一咬牙,伸出了左手给他。低头战战兢兢等了会儿都没有动静,我疑心有诈抬头。 见他莞尔一笑,突兀地一下就将针头拔了出来。我吃惊得忘了痛楚。 他瞧着我呆呆的模样,谑笑:“想要再挨一针?” “不!”我回神,摸着光滑的手背不仅没有半滴血渍,针口处只剩下淡淡的一点粉红。不得赞叹100年后科技的进步。 接下来,许久,许久,他们没有一个人出声,俨然在等待我自己招供。 我自然不可能坦白自己是借尸还魂到刘薇身上的萧唯,然后被他们断定为精神失常关入疯人院。于是我起身,走到门前。门紧紧地关闭着,门边的安全电子锁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按钮,较起手术室的门控系统更复杂。 背后五双眼睛等着看我好戏。我学乖了,不再当众表演蹩脚的开门能力,转回身,一鼓作气三走到齐瑜办公桌前。 反正,他们只是想要我的自圆其说。 思定,吸吸气,我面向了我22世纪的法定丈夫——不,那张冰脸会让我马上变成哑巴的。所以我两眼望向天花板;但是,不可以委曲求全,我学着电视剧里的人大力拍拍两下桌面营造自己的气势。 由是旁边有人轻笑。我充耳不闻,一心快点说完话走人:“我这人不喜欢婆婆妈妈。因而我们现在就打开窗儿说亮话吧。第一——”吸吸气,我现在有证据可以重申了,“第一,你也看见了,我确实是出了点意外,以至丧失了部分失忆。第二——” 他们饶有兴致地静静等我说下去。 我于是往下说:“第二,我暂且不打算跟你离婚。因为在重新适应生活之前,我十分需要眼下这份工作。你可以让我干最低级最粗重的活。但是,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为此,我不能跟你离婚!” 费力地宣告之后,又是一片沉寂。老半天,齐瑜依然沉默。 本来就有点尴尬了,我清清嗓子:“总之,无论你相不相信,我话说完了。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要走了!” “那你走吧。” “可是门——” “门开着。” “嗯?刚刚明明——”我回转身,惊讶地看着几时敞开的大门。 “你不是要走吗?”他冷冷地反问我,兀自埋首于文书。想必我在这里严重打扰他这位大人物办公。 “你放心,不是再见,是拜拜。”我不屑地甩袖,快步走出办公室。一直走到无人的楼梯口,我才敢松口气。回想一整天惊心动魄的经历,我懊恼地一脚踢向旁边。砰!竟然又是一个垃圾箱,可怜了我的脚趾头!蓦地,我不经意掉出了一滴泪,伸手抹掉。这里没人怜惜我,唯有抱着所有疼痛回去自己舔伤口。 这时候的我,强烈讨厌22世纪,想念21世纪的一切。 第二天,我怀着渺茫的希望,胆战心惊地回到ittcu。 接待我的是一个自称为小马的男医生,二十几岁,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仪表斯文,善解人意。他亲切地对我说:“齐主任交待过了。因为你之前出了点意外暂时失去了部分记忆,恐怕一时不能胜任本职工作。为此,近期只能委屈你与到ittcu轮科的医士一同工作。” “我明白。”我早已做好吃苦的准备。只要有钱拿不会饿死,不被房东赶出房子,叫我扫马桶我都干。 小马继而吩咐道:“那么,你暂时还是留在我们二组。与富小余医士和廖绮莉医士住同一间ittcu休息室。今天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开始工作吧。” 至此,我大约了解了一些有关ittcu的工作和管理。比如说,整个12层都是ittcu的领地。中央一条十米长的走廊两侧有六部中心电梯可供工作人员与访客乘坐,外圆周的十部电梯则属于绿色通道,可径直通往急诊,其它病区与手术室。四个角落僻有工作人员休息室和杂仓,医师值班室与护理站则设立在中间,一百张病床共40间病室围绕于四周。每个组有固定的医护团队,二组的组长是这位年轻的小马主治医师。医师队伍的组成包括了各级医师,一级管理一级,如主治医师管理下一级的住院医师,住院医师管理医士,一切由组长统筹。所以医士是最底层的劳务工作者。 明文规定,医士是必须轮值夜班的。我当即回宿舍随便拣了几件衣物和洗漱用品,来到ittcu1205休息室。 一打开门,没料到房里已经有人。 我微笑,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来的。” “等等,等等。”对方大声阻止我。 我耐心等候,好奇地瞅望。 见新室友娇小的身影埋没在几个大大的旅行箱中间,两只秀气的手在翻找什么东西。不多久,她抱着一个相架站了起来。黄衫牛仔裤,身材丰满,齐耳的俏短发,皮肤白里透红,可爱的苹果脸蛋,装扮副可爱的粉红色眼镜。 看见我,她双眼一亮,问道:“你就是新来的?” 我点头。 她三两步跳到我跟前,伸出手:“你好!我姓富,名小余。” 小余,多怀念的名字,记得21世纪我的舍友小名也叫小余。当即对这个娟秀可爱的新同事有了好感,握住她的手,我自我介绍:“我叫做刘薇。” “刘薇,这名字真好听。不像我的——”她哀叹,“刘薇,你以后可以只叫我小余吗?因为很多人一听到我的全名,总会帮我联想菲菲。” 富小余三个字连着读确实有点儿“特殊”。对此我向她慧心一笑:“没问题。我喜欢小余这个称呼。” 小余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早上来中心时看见天空好美,就在想今天一定会遇到好事情。果然,终于接到命令可以调到向往已久的ittcu,并且有这么漂亮的舍友。” “我也是。”看到这么善意的笑容,我仿佛见到我22世纪的日子有了破开乌云的希望。 “对了,我们还有一个舍友,好像叫做廖绮丽,听说是我们中心的四大美人之一。你见过她吗?”小余问我。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突然撞开,闯进来一个一米七几的苗条女子,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剪刀似的美丽眼睛高傲地扫了我们一眼:“你们谁是刘薇?” 小余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 我心底萌发起不好的预感,艰难地举起手:“我——” 廖绮丽上上下下打量我,冷哼一声:“不怎么样嘛,齐主任的老婆。” 果然,一扯到我那皇帝般尊贵的丈夫肯定没有好事,我泱泱地默认。 小余则吃惊道:“刘薇是齐主任的妻子吗?我一直以为是大财阀东福的执行总监林秀茵。” 原来,那个第三者叫做林秀茵的女人背景这么显赫,怪不得齐瑜很想把我给甩了。我大皱眉头。 “不,是她,半年前她在我们ittcu干了两个星期就放半年的长假去了,所以很多人并不知情。而且他们还有个女儿叫做小美。”廖绮丽纠正道。 “天!”小余跳起来,拉住我的手,“刘薇你好厉害,快教我几招,你怎么把齐主任勾到手的?” 我倒——只有白痴才会想当撞冰山的鸡蛋。摇摇头,我答:“不是的。小余,其实我跟他正在谈离婚。” “是吗?也厉害呀,可以与他一起走过四年的婚姻。” 对此我笑不出来:就我至今所了解的,刘薇和齐瑜的婚姻生活一点也不幸福。 廖绮丽不赞同地冷笑:“得了,没有人想放掉到口的东西。你那天中午还不是在餐厅当众拒绝在离婚书上签字?” 我无言以对,感觉苦难的日子里好不容易出现的雨后晴天变成了昙花一现。尤其是不经意望到小余手中相架里的人影:竟是那个该死的黎若磊。 第9章 那日拿起22世纪的报纸,里面称天文学家发现地球与太阳的距离缩短了一百米。有些异教徒趁机惹是生非。然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影响22世纪世界趋于和平统一的格局。国民素质的提高,科技的进步,出现了众多类似a市这样的新兴卫星城市,历史不过50年,却集中了大量的高科技人才。曾经,我也想过逃到相对落后的农村帮人扛锄头,可是听闻现今的农家机械化比城市更可怕,农民只需每天摁下按钮等着农物的丰收。 只有那些高尖端技术含量重的地方需要充足的人力资源,因为智能机器人仍是幻想,而这些时刻变化的工作都是死板的机器所无法完全代替的。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我依然是游荡在这22世纪的一抹孤魂。每每念起家中的亲人,不免潸然泪下,多方寻找打听。才知21世纪家住的小镇经历了百年的洗刷,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一个巨大的主题娱乐公园。这对于在21世纪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我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故土无从寻觅,亲人已然仙逝,至于朋友,应是都面目全非了。我无处可去,唯有认命地暂时徘徊在a市心脏中心的ittcu,继续装扮最底层的白衣天使。 不是真正的医师,却不得摆出医师的模样。良心唯恐着作出什么危害人命的错误,于是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一开始由一位姓方的女住院医师带领我。她指派我观察一名昏迷病患。 我瞅着躺在床上的女病人:全身上下布满十几条管道和监护线,双眼紧闭,脸色青白若僵尸。我不得担忧地询问详细:“请问怎么观察?” “这种事情还得用我说吗?就按照医嘱办事。”不耐烦地抛下这么一句,方医师踏着红色的高跟鞋扬长而去,“真是,这还是我们中心主任的发妻呢!” 我自然明白她敢这么当众骂我,周旁的人个个一副不屑的目光看我。全是因为我这副皮囊生前的主人是犯下众怒的女人,并且也不能讨得丈夫的欢心。 事到如今,哀伤自己可悲的遭遇不如认真改变自己的人生。振作精神拿起插在病人床尾的病历。(如今科技先进的22世纪之所以存在文书记录,是因着文书永远有着电子书无法代替的法律效应。) 叹口气我翻开沉重的病历夹,上面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汉语中穿插着拉丁语等外文,医学专业术语充斥所有的页面。我看得晕头转向:脉搏,血压,体温这些我还懂,至于什么伯斯嘉指数,中心静脉压等这些冬冬,像是星星在我头上飞来飞去。 不得已,我向我的好室友小余求助。 她得知我失去记忆的困境后,自然非常乐意地教我。 然这些医学知识体系磅礴,不是我一个文员一两天就能学会的。方医师交代下来的工作繁重,小余又有自己的工作。因而她唯有教我一个简便的法子:学那些实习医师抄护士的记录。 盗取别人的辛苦成果我心存不安,决定帮护士干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与护士们的闲聊中,我得知了我管理的女病人的故事。 原来这个叫罗馨的女病人是为情自杀不遂。缘由于她的未婚夫在结婚前突然背叛了她。她同意了与未婚夫解除了婚约,之后自己偷偷割了手腕。很快,我联想起了同样为情自杀的刘薇。同病相怜,我打从心底希望能帮助罗馨脱离这情苦,也算是为了刘薇。 每天把母亲最爱的康乃馨放在她的床头。那夜,我值24小时班。偶然听说了她的爱好是唱歌,当即心血来潮,坐在她床头边轻轻哼起了许如芸的独角戏。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边不禁莜叹:在这近乎封闭的重症监护室,别说星星,就是夜空,对于罗馨,对于我,都是如此奢侈,可望而不可及。 我握住她的手,诚心道:“星星会有,太阳会有,只有自己走出去才能看到。终究,人必须先为了自己而活。” 我的话刚完,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我惊愣之后,兴奋地呼唤她的名字:“罗馨!罗馨!”然奇迹没再出现,似乎刚才仅是自己的眼花。 纵使如此,我还是在观察记录的意识那行,鼓起勇气第一次写上了自己的观察结果:病人意识有恢复的可能。 第二天,我仍需值班。中午来到员工餐厅,算了下饭钱刚好有剩余,我决定破例吃一次大餐储备精力坚持奋战。 一眼相中特级香肠料理,我雄心勃勃进入排队的长龙。等了十几分钟,我走近这号称顶级的自助餐机器。把银票投入币口,按下开动按钮,之后我满心期待地等着料理出炉。 一分钟过去!机器没有动! 我再等!两分钟过去,机器没有任何响动!我心里有点慌了! 我耐心地再等!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喊我。然机器就是纹丝不动。我不仅看到即将到口的香肠化为烟雾升了天,还有我那赖以生存的银票子啊。 我欲哭无泪,却 邂逅未来第3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却不得泱泱地转身。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按了两下那个开动按钮,机器立即呼呼转动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包装得漂漂亮亮的方形快餐盒滑出了食物出口。 我接住,赶紧抬头致谢。定睛一看,帮我的竟然是黎若磊。 “我不是说过了吗?道谢前应该加个称呼。”他提醒我。 “是的。谢谢你,黎医师。”我大声说,早知道他从来没安过好心,说完径自端着饭盒往前走。 找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我满心喜悦打开饭盒。不料,桌子上忽然落下另一个乘着菜肴的托盘。 我惊讶地瞪着。黎若磊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担虑地遥望,远方似乎可见小余和廖绮莉的身影。为了避免误会,我当即端着饭盒欲转移阵地。 他在旁笑道:“怎么了,心虚了?” 我转回头:“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刚坐下,你就走开,这不是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见那边的坐位不错,临时想换个位子。”我理直气壮。 “哦。那我们一起过去那边。” 我愕然。 他优雅地交叉起十指,笑的时候眼珠子在发光:“我不介意人家怎么看。今天的中午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 蓦地,心乱跳了一下,我惊得松开了手里的东西。 他及时伸出手,接住我掉落的饭盒放回桌台,接着举起双筷悠然地用起午膳。 我沉住气,问:“黎若磊,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缓缓地喝了口汤水,再答我:“很高兴你记得我的名字。我说过了,只是想跟你吃顿午饭,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干吗要跟你吃饭?” “有啊。”他懒懒地双手抱胸,“你丈夫跟我是朋友,所以我也可以算是你的朋友。” 看着他深浓的笑意,我感觉世界瞬间黑白颠倒!没有忘记上回他屡次嘲弄我。何况,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可知他们对于以前的刘薇有多深恶痛绝。对此,我并没有想过改变他们对于刘薇的看法,刘薇的生活不代表是我萧唯要过的日子。我打算简简单单享受生活,不想牵扯这几个俨然是来历不凡的家伙。 思虑着该如何驳斥他的话,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走了过来。 “哈罗,于凡。我见你和齐瑜的那台才开始不久,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很顺利。” 我讶然,见着于凡顺手把盘子一放,挨在了我的饭盒旁边。他的手继而压下桌沿的某个凸出。紧接砰的一下,在桌子一边从平坦的地板里升起了一把凳子。他坦然坐了下来。 我可是浑身不自在,面对一个已经够惨的了,还要两个。 “怎么了?”黎若磊见我坐立不安,摸着下巴问。 我随意拾起话题掩饰:“这凳子真稀奇,从地板里面冒——”说着说着见他们两个目光异样,我忽地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闭口。 “看来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于凡善解人意地说,“脑科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小心揣磨着词汇,心里暗叹:自己并不是真的撞上了头,若坦承是借尸还魂,看的是精神病医生了。 于凡打断了我的话:“所有的医疗电子系统没有记载你有看过医生的记录。” 我一听,忐忑起来。奇怪,他们不是很讨厌刘薇吗?那么刘薇过得怎样应该都与他们无关,干吗还要调查? 为了表示自此与他们一刀两断,我坦言道:“其实,失去记忆未尝不是件好事。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呀。”因此你们不需要再来烦我了。 结果,黎若磊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我寒然! 于凡轻声笑道:“算我一个。” 我瞠目结舌。 “不吃吗?你的麻酥香肠快要软化了?”黎若磊指指我的饭盒。 我泱泱地扒了两口饭,被这两个奇怪的家伙一搅和,美餐已然是没有了计划中的美味。 耳听着他们两个在我旁边大大咧咧谈起了公事。 “下午有什么事吗?”黎若磊先问。 “是28号病床的病人。与齐瑜商量了下,想叫上你也来看看。” 28号病床?不就是我分管的那个女病人吗?我留心起来。 “我知道她的家人闹得很凶。”黎若磊琢磨。 “是的,强烈要求撤管,并且申请书已经递交法院。” “太年轻了。” “嗯,才26岁。” “再想想办法吧。” 莜叹的哀伤中是一抹放弃自己的灵魂,莫名地牵扯我心头一股痛楚。说不清的滋味仿佛有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第10章 下午,我躲在了病房外走廊的拐角,远远瞅着一群人站在28号病房里面讨论着病情。很是挂忧着病人的情况,却更怕自己抄袭的秘密被抓。 不一会儿,方医师匆忙走出了病房,脸色很难看地大声询问护士:“刘薇呢?” 看得出有人挨骂了,大汗淋漓,我拔腿欲逃。 “她在那里。”背后有人指明了我暗藏的地点。 方医师的高跟鞋噔噔噔即刻杀到了我跟前,我暴露无遗。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回病房!”她朝着我大吼。 我泱泱地跟在她后面进了病室。 围站在病床边的人们自动为我让开一条通道,我却是一步也不敢再上前。 “刘薇。”齐瑜喊道。 方医师马上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两步,站在了众人的最前方,直接面对老公。 我使劲地吞着口水,眼瞅着齐瑜一页一页仔细翻阅着病情观察记录本。 “字抄得很工整。”听齐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谢谢。”一时未反应过来,我自打嘴巴。 由是后面传来憋笑。 病历轻轻磕了下桌角,所有笑声赫然停歇。 我的心砰砰砰慌得全乱套了。 “很好笑吗?”齐瑜冷笑。 我后面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只有黎若磊撩起几页病历莜叹着:“刘薇,你抄得这么惟妙惟肖,为什么在最后一行前功尽弃呢?” 最后一行?我恍然记忆起自己写的那句话,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昨晚看见了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哦?什么情况下?” “我唱歌的时候。” “你在她面前唱歌?” “是的。” “你有时间给她唱歌,却没有时间自己写观察记录。” 我咽咽口水:“那是因为——”因为我怕我写错啊。可是这个理由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因为什么?”黎若磊追问。 我迟疑着不敢随便答话,在iu本来就不得人心了,若再得罪人,必是死无葬生之地了。 黎若磊见状很是感概:“不好说呀。”紧接加上一句,“不然我们私下说。” 于凡笑。 我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于是,齐瑜插话了:“结束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我一听,立刻摇头拒绝:“我不去!” “为什么?” “因为——”一看你那张脸冷若冰霜,必然是没有好事。 “你说不出理由,就得给我去。” 我皱眉:实在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心一冷,我干脆坦白:“因为你会骂我。” 噗哧——爆栗一颗诈开,四下再也隐忍不住纷纷传出低微的笑声。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齐瑜把病历本狠狠摔在了桌台上。我全身寒毛竖立——他发脾气了!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爱发脾气的,还是我丈夫呢?! 我一时心乱如麻,没料到他突然伸手抓我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我慌措地质问。 可他不容我驳斥,径直把我拉往门口,那可怕的力道惊得我心湖波涛汹涌。 眼看就要被拖出门外,我无助地伸手一捞,另一只手好歹抓住了门框。 拔河比赛就此开始,维持不到几秒,其他人觉察到事态不妙了。黎若磊跑上来阻止他:“齐瑜,齐瑜,你冷静点!” 齐瑜回过了头,仍没有打算放开我。 我看着他面若无情,无法置信:自己来到22世纪居然会有这样的男人?!一甩他的手,我大声道:“你放开!不是要我去量中心静脉压吗?我现在就给你去量,去量!”忿忿不平地走回病床前,猫下腰,我像只无头苍蝇在床底乱撞:中心静脉压是什么鬼死冬冬?用尺子量?还是用仪器量?为什么要我一个21世纪的文员来当22世纪的医生? 在我几乎绝望时,幸好小马医生走了过来指点我:“先把病人放平,再调节电脑参数。”最后还亲切地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自然万分感激地答谢,起身欲放平床板,忽然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回头一望,居然是罗馨抓住了我的手!当即“啊”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小马问。 我一动也不敢动:“她,她抓住了我的手。还说——”她细弱的声音对着我真心道:谢谢你,你的歌很好听。 我一激动,使劲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虚弱地笑了。 这是我来到22世纪后第一个照顾的病人。不久之后,罗馨撤除了临时起搏器,顺利出院。 这件案例被称为中心的又一奇迹。为此,廖绮丽娇笑着恭喜我撞了彩头。我当然明白她是暗地教训我,因我的抄袭,使得ittcu一大帮其他抄袭者受连累。而且,自那次之后,不知为何,我没有再分配在其他医师手下工作,而是由小马医师直接带我。这是个特例,纵然又引起某些人的流言蜚语。 第11章 然,对于我来说,更可怕的是得知了他们五人的真正身份——“我们ittcu的主任,同时也是中心的主任,最高主宰者哦。”午饭时,小余笑悠悠地指出,继而袒露仰慕之情,“五个主任里面,黎主任最好了。” 我不予置否。或许黎若磊对别人好,但对于我,可从来没放下疑心。 “哎。”旁小余忽然愁眉哀叹一声。 “怎么了?”我探问。 “明儿就是ittcu的内部季度考核了。” “什么考核?” “就是主任亲自到病人床前过问病人的满意度啊。若病人不满意,管床的医师就会被踢出ittcu。” 诶!我一听可惊喜了。这可是正正当当离开ittcu,远离他们五个魔掌的绝佳机会啊。 正好,现今罗馨离院后,我管辖的是三个处于术后观察期的阿姨。她们平均年龄在七八十岁,鹤发童颜,乐观开朗。或许因为我本来就是生活在100年前的世界,与她们交谈起来有不少共同语言:一样喜欢21世纪流行歌曲,一样喜欢糖果。 我马上决定私下买通跟我关系最好的谢阿姨。一溜烟跑到谢阿姨床旁,我小心启口:“谢阿姨,你知道的,我们医师组下个星期就要进行考评了。” “哦。”谢阿姨恍然而笑,“刘医师你不用担心。我们几个对你很满意。” 不对,我要的是你们对我不满意呀。我焦急地转动着脑筋:“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可能不太适合我。” “为什么?” “因为这里要求特严格,连糖果我都是偷偷兜在口袋里的。”我挤挤眼,希望她可以听明白我拐弯抹角的言外之意。 谢阿姨果然聪明,拍拍我的手保证:“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接下来,我自然要寻找转出ittcu后落脚的地方。为此我特意去了趟众kou交赞的a区,幸运地遇上传闻中有弥勒佛祖之称的张主任。 张主任是个富有魅力的中年男性,和蔼可亲。他发现了我,向我善意地招招手:“你是哪个病区漂亮的小姑娘,没有见过你?” 我谨慎地走到他跟前:“你好,张主任。我是ittcu的,想考核后转到a区来。” “哦?想从ittcu转到a区?”张主任吃惊地多瞅了我两眼。 “是啊。”受到鼓励,我激动不已地申述,“张主任,我非常地喜欢a区。做梦都想到a区来,唱着歌儿都想来到ittcu,所以说,到a区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小叮当的哆啦a梦啊。” 对此,张主任爽快地一阵大笑,拍拍我的肩膀:“没问题,你好好干,哪天ittcu不要你,就来找我。” ——分隔线—— 由是,考核那天,我精神抖擞来到ittcu。 小马医师看到我,走了过来笑问:“刘薇,你今天看来很有信心。” “是的。”回想以往,小马医师向来对我照顾有加,我答谢道,“小马医师,你放心,我刘薇到了哪里,都不会忘记你在ittcu对我的帮助。” 接到我突兀的谢意,他先是愣了愣,后想起什么不由发笑:“也是。这事我刚听说了。” 这事?忽地一股不好的预感像嫩芽冒了出来。我正欲探个究竟,考评这时正式开始了。 怀着与他人不同的心态,我荡悠悠走在队伍的尾巴。旁边的小余则担忧非常,伸长脖颈观望情况:“我来到这梦寐以求的地方还不到一个月呀。” 所以我不喜欢那几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尤其是我那个没有半点温情的丈夫。眼见齐瑜走到了谢阿姨的床头,冷哼着翻开病历:“刘薇。” “是的。”我信心百倍地走上前。知道你很讨厌我,就快点把我从这里赶走吧。我要展开属于我萧唯的新生活。 “你可以留下了。” “啊?!” “怎么?” “这?”不行,事关我的美好a区未来,我无论如何都得拼死一搏,“这好像不太公平?还没有询问病人呢?”说着我朝谢阿姨使眼色。 “也是。”黎若磊刹有其事地赞同,“谢阿姨。你对我们这里的医师有什么意见吗?” “有。” 这句“有”听得我心里乐开了花。 “没关系,谢阿姨,你尽管说。” “既然黎主任这么说了,那我这个老太婆打算说几句公道话。”谢阿姨动容地说了起来,“我们几个老太婆很理解主任为了我们的病情着想,不让我们吃太多的糖,也不允许我们吃太多的盐。可是不允许医师吃糖就太不应该了。” 什么!不允许医师吃糖?!猛然想起我之前跟谢阿姨耳提面命的话。我汗死。谢阿姨八成误会我的意思了! 四边一片理解的闷笑。我自是尴尬得无言以对。 黎若磊看看表:“没有问题,就下一个吧。” “等等。”我慌里慌张地阻止,不经意说溜了口,“我的哆啦a——” 旁边传来了小马医师的忍笑,我脸煞白:知道那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哆啦a梦。哦,对,你不提,我们真忘了,还有哆啦a梦呢。”黎若磊叹悠着,其余几个则笑了起来。其中,齐瑜冷笑道:“唱着歌儿到a区的梦。” 我可笑不出来了,心想这事怎么会变成|人尽皆知了。 “刘薇,唱歌吧。”黎若磊突然这么对我说。 我征了下。 “唱。就在这里先唱。反正你是想唱着歌儿到a区,只要你唱的好,我们几个都满意的话,你马上就可以去a区了。” 我疑虑地望着黎若磊皮笑肉不笑的。 “放心。我们说话算话。况且还有谢阿姨作证,她可是百分百支持你的。” 事到如今,我不如争取到底:“我怎么知道我唱的歌一定附和你们满意的标准。” “没错,要公平。”黎若磊转头,“谢阿姨,我记得您是中央戏剧学院的终身荣誉教授,听闻您当年唱的那段龙船调可是红遍整个大陆。可以在这里为了我们的刘医师献献艺吗?” 乍听到谢阿姨是著名歌唱家这条全新的信息,我的惊讶可想而知。 谢阿姨笑着应承:“为了刘医师呀。我当然乐意。那么各位,我这个老太婆就此献丑了。”说完,她唱起了龙船调的一段:“正月里是新年哪咿呦喂,妹娃我年哪呵喂,金哪银儿索银哪银儿索,那羊鹊叫啊捎着莺鸽啊捎着莺鸽——” 甜润的嗓音让众人耳目一新,以致当她说唱到那句:“妹娃要过河是那个来推我吗?我来推你吗?”那股不一般的甜蜜,简直是沁入心扉,全场哄堂叫好。 若在平时,我肯定也会情不自禁地大力鼓掌,可现在—— “刘薇,就唱这一段。即使你前面唱不好,只要你把那最后两句叫到有这种味儿,就算你过关。” 我瞪着他:在这种场合,我怎么可能唱得出这种歌词?!我又不是真正的歌唱家! “怎么了?你不是很想去a区吗?不唱了?”黎若磊继续很“善良”地提议我。 我握紧拳头,向他们仰起了下巴:“好,我唱。”吸吸气,我学着谢阿姨的腔调哼唱起龙船调,然唱到那最后两句时实在叫不出来,支吾了两下我横起脸,平着音调背诵道:“妹娃要过河是那个来推我吗?我来——” 噗哧——后面简直是笑翻了天,我也背不下去了。 黎若磊忍着满嘴的笑意点点头:“你们先打分吧。” “哎,刘薇,我也是很想给你点同情分的,可那最后两句实在是太——”瞿正阳率先很善心地替我惋惜。 齐瑜冷哼。 黎若磊则停住了笑,问于凡:“你呢?” “0分。”于凡非常平静地说出这么两个字,竟使得四周的笑声刹那全哑住了。 我怔怔地看了看他,心里清楚自己刚刚唱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想过要这几个家伙的同情,但这么直接地听到“零分”,不免一丝难受。 于是,我成为了ittcu历史上第一个以0分全数票决留下的人。我的哆啦a梦不仅泡汤,还变成了噩梦。以致每个经过我身边的人都不忘向我恭喜:“刘薇,为你的零分干杯。” 我骂这五个混蛋,急匆匆往外走。结果,背后忽然齐瑜一声:“刘薇——” 第12章 “刘薇,你跟我过来。”他们几个跟谢阿姨谈了几句后,齐瑜率先走出了病房,对我这么唤道。 我充耳不闻,勇敢地往反方向踏出一步。 “刘薇!” 他吼了! 小余早就敛住了笑,忧心非常地扯扯我衣角。 谁叫我现在是寄人篱下呢?只得往后转,快速走到他跟前,我咬牙切齿问:“请问齐主任,有什么吩咐吗?” 他没看我,径自在走廊护士站的桌台上写着病历,问:“多少斤?” 我一时没听明白,答:“我还没去过这里的菜市场买过猪肉。” 旁边的人全部想笑却不敢笑。 他缓缓转过了头。我害怕地咽下口水,等着挨骂。然,此刻出乎意料,他的脸不是冰的,而更深的疑惑在他望向我的目光里面流转。我愈加着慌了。 “那边有称,量一下体重。”他对我说,从第一次见面谈离婚到现在近一个月,只有这一次,他没有凶我。 我想了想,脚步生根不动为妙。 “你去称,我不会骂你。” 他这后面一句无非是我必须听从命令去称体重,恶魔果然恶性难改。我泱泱地走到角落的电子称,一量。 “多少?”他问。 我瞅着数值,咬咬下唇不敢答话。 “不会看仪器吗?”他疑问。 我慌张地抢先跳下体重称:“没有。我看了,是120斤。” “120?称坏了?”黎若磊不知几时钻出来的,“齐瑜,上次你抱她觉得有这么重吗?” 齐瑜停住手里的笔,蹙眉。 “小马,你帮她看一下。”黎若磊指示。 我旁边的小马医师于是摁下电子称的某个开关,屏幕上刷显出刚刚我量的体重值。继而他愧疚又吃惊地看向我:“496公斤。” 黎若磊也愣了一下:“1米65的身高,100斤都不到,怪不得谢阿姨说我们是虐待狂了。——你过来,刘薇。” 我全身警戒。 他向我招招手:“放心,齐瑜说了他不会骂你,而我可从来没骂过你。” 我狐疑着走了过去,心想他又想耍什么新花招。 他低头看向我的工衣口袋。我掩住袋口质问:“怎么了?” “只是看看你的糖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买给你。”他似笑非笑地往下说:“你想吃多少就多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走着吃,坐着吃,躺着吃,甚至开会的时候,我们特别允许你吃糖。” “为什么?”我怔仲。 “你不是很想去a区吗?a区的张主任说了:首先当然是我们这边的人先同意你走,其次,我们这边有责任把你养胖点再给他。所以呢,你的身材必须变成头猪才可以走出ittcu。” 他果然是拐着弯来骂我的,我怒道:“我干吗要变成——” 他笑着打量我:“没错。是猪。只要你一天没能达到猪的指标,就永远呆在ittcu吧。” 我驳口:“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ittcu是养猪屠宰场了?!” 话音刚落,顿然爆出哄堂大笑。就连齐瑜也动摇地裂开嘴角:“黎若磊,你引导她开创的新名言:ittcu——养猪屠宰场。” “那是因为我从第一次见到休假半年后回来的刘薇,就感觉她有这方面的天赋。”黎若磊有感而发。 我自然是怒不可遏,掉头欲走。 “回来。”背后齐瑜不冷不热一句命令。 得切记,我现在是倚人篱下的奴隶。我无奈转身,然后吃惊地见他在一张处方纸上面写上:病人姓名——刘薇。 受过了短期医师特训,我多少看明白了他接着在纸上那几笔挥划,已然是三四袋500的静脉输入液体。 “你干什么?!”我一着急,双手伸过去盖住了他欲往下写的空白处。 “放开你的手。” “不——我——”想想,这时候跟他硬碰硬不明智。我温言软语地劝说:“齐主任,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很好,没有必要。” “我数三,放开你的手。” “齐主任,我真的很好。” “一。” “齐主任,真的是没有必要。” “二。” “真的是没有没有必要!” “三。——李护师,准备5原方地西泮,给刘薇进行皮下注射。” 我当场蒙了:原方地西泮,什么药物? 齐瑜见那护师没动弹,大声斥道:“你没听见我的口头命令吗?” 李护师反应了过来:“是。5原方地西泮,皮下注射,病人姓名刘薇。”核对完医嘱,她匆匆忙忙跑入配药室取药。 这时我总算记起了原方地西泮是什么药物,那是给躁动不安的病人所使用的镇定剂,即医师认为病人有精神状况异常时所开的药物。一瞬间,我眼前天翻地覆。想我萧唯来到这22世纪,自认什么苦都吃得下,什么委屈都吞得回,就是立誓不允许两件事情发生:一不当非洲难民,二不当疯子。可是现在,他想用对付疯子的药来对付我?! 一边,李护师捧着药托走了过来,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怕我会用力反抗。我朝她冷冷一笑:“你等等,先让我把话跟他说完。” 面向了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完完全全没有感情的男人,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平静说:“你听好,我知道你讨厌我,也巴不得马上甩掉我。你可以骂我是这世上最坏的女人,最贱的女人,最丑陋的女人,但,就是不准用对待疯子的方法来对付我!因为——我不是疯子!!” 不经意地,一滴冰凉的东西滑下了自己的脸庞,掉落在纸上化成了一滩水渍,看得我一愣——我竟然流泪了?不,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哭!更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男人面前哭! 狠狠吞下泪,我转身离开。 没有人阻止我,我小跑着步出了ittcu,走下了楼梯,在阶梯上坐落下来。脑子一片空白,回想忍耐至今的委屈,心头疼痛得让我窒息。 心身俱悲时,一道温热靠近了我脸上的皮肤。我抬头,见是一罐蓝色饮料,而拿着它的黎若磊深思地看着我。 我别开脸,单手推拒蓝罐。 他道:“放心,不是毒药,也不是镇静剂。只是普通的糖盐食品。” 这时的我无力再费心,接过了他的好意。 他倚靠住墙边,拉开了饮料的盖子,边喝边对我说:“喝吧。” 我学着他的动作,打开罐盖,水一入口,古怪的味道使得我立刻吐了出来,讶叫:“这是什么?” 他耸肩:“你再喝一口,记得吞下去,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怀疑。 “喝吧。我从来没骗过你。” 这个却是真话。他是喜欢嘲讽我,可相遇至今没有对我撒过谎言。我皱起眉头隐忍吞下之后,泛起的竟是满口清淡的芳甜。 不由惊讶,我找寻着蓝罐上的商标,却不见有。 “家族制品,内部供应,市面上没有出售。”他补充道。 家族?唯恐是个惊人的答案,我没打算追问,继续大口大口地喝,借此发泄情绪。 他见及,说:“齐瑜,他没有恶意。” 是帮他的好朋友说话吗?我讥笑:“嗯,我知道。” 他耐心地解释:“虽然说你们两个结婚四年多,同一屋檐下却不过24小时。齐瑜现在见你这个样子,只是想尽尽丈夫的责任,这种感受我可以理解。” “你可以理解?”我更觉得可笑了,“你又没有结过婚——” “谁说我没结婚过了?”他突然打断了我。 我愣了下,小余是说过这五个家伙全是单身汉的。 “我结过婚。” 他突兀的告知,使得我愈加疑虑重重。对面他指甲刮着罐壳,一向潇洒俊郎的脸上竟蒙着一层浓浓的雾,底下掩盖的会是一段怎样徊肠伤气的往事。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笑了,笑中带着自嘲:“怎么了?想知道我的事吗?” 闪过脑海的是——他又在耍我玩吗?我疑问:“那你太太呢?也跟你离婚了吗?” “不。她去世了。去年我回ittcu前去世的。” 这是个完全意外的答案。我征住了,忙歉然道:“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们几个,现在加上你。” 他惯来的笑依然驻留在两个醉人的酒窝,留下淡淡的忧伤的阴影。触景生情,我怀念起某本书里的话:“虽然说‘终必相寻去,斯人不可忘’,但这其实是逃避现实的懦夫做法。” “嗯。你说的没错。” “所以没有必要再沉浸在过去的蒙娜丽沙里面。” “蒙娜丽沙?”他惊奇地瞅了瞅我的新名词,蓦地大笑起来,“刘薇,你说的没错,蒙娜丽沙。蒙娜丽沙。” 我担忧地望着他夸张的大笑。我说错了吗?蒙娜丽沙指的就是一种虚幻而永远抓不住的爱情幻想嘛。 这时,小余打开楼梯出入口的门,看到我喊道:“刘薇,你在这里呀。吓死我了。”再望到黎若磊时她立刻却住了步伐:“黎主任?” “你们继续聊。我走了。”他颔首,经过我身边故意拍拍我的肩膀,“谢谢你的蒙娜丽沙。” 我对他的刻意讽刺无奈地摇头,拉住了旁边好奇的小余:“没事。我很好。至于那个蒙娜丽沙,你应该知道达芬奇的那幅名画吧,他喜欢的就是那种类型。” 砰,远处传来有人脚下一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大,喜欢就支持啊,这可怜的支持率看得小夜心酸。这文写得真是那么差吗?——从本章开始,隔日更新。 第13章 自“哆啦a梦”的计划消亡,我只能认命地留在ittcu。不久后,我的工作有了升级。毕竟,这座中心是术科,28层楼,除了第一层急诊室,基本每隔三层就有一层是手术室层,其余都是病区。这里也没有门诊,但源源不断的病人慕名而来,以至于没有空余病床滞留。病人来这里就医的目的很简单,做手术,一为了检查,二为了除去病痛。 所以,我逃不掉来这个中心第一天噩梦的场所:手术室。 “刘薇,你熟悉一下给病人的小伤口缝针。” 小马医师的课业任务布置下来。我拿起医用针线,学着绣花娘先缝补人造猪皮。右手拿持针钳,左手拿镊子,持针钳上夹着弯细的缝针,缝针带着漂亮的肤色医用线。左手先用镊子夹起对齐的猪皮,右手用力让缝针一半穿过,露出的针尖由左手的镊子夹稳拉出,那么一条线就这么飞过了裂开的皮肤,来回多几下,伤口拉拢,最后打个蝴蝶结,伤口缝合完毕。 没错,22世纪的医学是进步了许多。比如净化消毒系统的大大改进,使得手术室和病区的工作人员只有在亲自为病人做进一步的侵入性诊断治疗时,才需要全副武装穿上术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又比如说许多检查仪器的规模都变小了,可配置于病区,技师24小时值班,随叫随到。心脏检查手术有了微管,心腔镜,心胸剖开术三大分类。这里不免要提一提现今的医学分科,已经是取消了笼统的内外分科,即心血管内科与心血管外科合并为以治疗心脏疾病为主的心脏专科。微管就是在21世纪的心脏内科介入手术基础上发展而来。心腔镜和心胸剖开术则基于原有心脏外科行列。但是,一个医师的基本功仍然没有改变:四诊,消毒,缝合,换药,包扎,诸如此类。 可见,22世纪医学知识的磅礴精深,不是我这个21世纪的文员一朝一夕就能滥竽充数的。走一步,算一步,怀着这样的心态我既做好本分工作,却绝不怀非分之想。 小马医师看了我两日的功课大体满意,就叫我去缝合一个昏迷病人脚上的小伤口。 护士帮我准备了物品,这种小事不需要全程陪同,她备完东西就走了。 我左等,右等,等着小马医师过来看我缝合。人都有第一次,都会怕,何况我本来就不是学医的。 干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小马医师没到,却来了另一个人物。 他从自动门穿过,脚步无声无息,风是他的代名词。他立定在我对面,对着病人和电脑瞄了两眼,笔唰唰唰,很快落下十几行普通医师需要算上四五个钟头的数值。合上病历本,插入床尾,他看向我。 我知道他是个不喜言语的人,忐忑地解释:“我在等小马医师。” “他缝,还是你缝?” “我——”我小心翼翼抬头,见他眯着淡淡的微笑。 “我看你缝吧。” 我讶然。他一个堂堂的大主任,何必来盯着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医士缝这么小小的一个伤口?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吧。” 我舔舔嘴唇,扯了下嘴角:“其实——” “小马被急诊叫去了,一时回不来。”他点点头,“你坐下来缝。” 逃不掉了。泱泱地搬了凳子坐落,我拿起手套,双手发抖。 “手套不要这么戴。” 忽然接到指示,我一打颤,手套应然落地,赶紧弯腰去拣:“对不起,对不起——” “刘薇,不要拣了。在这块特殊的地方,落地的东西是污染的了,是不能拣的。”他提醒着我。 我泌着额头的冷汗,直起腰板,却瞧见他笑出了声。 “我很可怕吗?” “不!”我慌忙摇头。 “那先看我怎么戴一次手套,你再戴给我看。”说完,他右指尖拣起左边的手套内面,先戴上左手,再用左手指尖撑起右手套的外面,戴上右手。一系列动作如流水般自然,连贯,优雅。 “看清楚没有?——那你戴吧。” 定神,我依样画葫芦,戴了左手再戴右手,磨蹭着十指不安地等候他的发落。 他审视着我的双手,若有所思:“你平常先戴左手,还是右手?” 我瞧瞧左手,瞧瞧右手,认真回忆了一下,答:“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随便戴。有时先戴右边,有时先戴左边,有错吗?” “不。没有错。”他笑着点点头,“你缝吧。” 于是我拿起了钳和镊,道:“伤口已经消过毒了。” “我知道。开始吧。” 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在旁边监察,我自然紧张,以至于缝针一直穿不过皮肤,斗大的汗淌下我额角。 这时,他下了指令:“换手。” “换手?”我疑惑地望向他。 “换成左手拿持针钳,右手拿镊子。”他耐心地教导我。 我想了想:“可是小马医师说——” “各人的手力不同,所以要因人而异。” “可我不是左撇子。” 他又笑了:“我也不是左撇子。还是我先示范一次给你看吧。” 接着他拿过我手中的器具。此时的他仍坐在病人的左边,常理而言是不就手的。 我想给他让开位置。 他摇摇头拒绝了,左手举起持针钳。我还没看仔细,光滑的一道光闪过,他已经把缝针穿过了皮肤,右手的镊子轻柔一拉,线整齐地牢牢钉在了那里。 “你接着缝。” 我小心地接过,吸吸口气,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左手举起持针钳。 “针尖向下45度角。” 按照他的指点,我左手稍一用力一针下到皮肤,竟像着了魔一样,针滑地就过去了。我不免讶叫:“好像魔术。”进而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应该用左手?” 他神秘地笑笑:“感觉得到,平常你用左手比较好。” “这么说,我应该是左撇子了?” “不。你不是左撇子。” “那么——” “继续缝。” 因此我继续缝,缝到第四针,他叫我停住:“这个地方涉及的肌肉面肌比较大,需要你的右手了。换手。” 我皱皱眉:这线缝到一半,怎么换手。 无措着,他的两只手伸了过来,覆盖住我手背。突兀的皮肤接触,我身子一颤。 他察觉到了,转头看向我。 “没有什么。”我吸吸气,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伤口。 “把你左边的大拇指与右边的大拇指先交换……” 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到自己的脸上,我腾地浮现燥热。 “你很久没碰过男人了吗?” 蓦地,另一个熟悉的嗓音有意靠近我的左耳帘,热浪顿时由我的耳朵滚到脸蛋,加上原有的浮躁层层翻滚起来。我全身僵住了。 “看来,你真的是禁欲了很久。”黎若磊下着结论。 我努力地平复情绪,转向他:“你——几时过来的?” “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从你缝第一针开始。于凡知道,你不知道而已。你这么认真学习,我不好打扰,直到刚才——”他摸着下巴打量我。 我别开脸,心跳像小鹿一样乱蹦。 “上回我们给你推你不敢推。齐瑜上前抱你你全身发抖,我给你拔针你手抖,现在呢,你脸红。刘薇,你这回回来变化可真大——22世纪的稀有尼姑。” 我沉住气,答:“我这个人不会记得过去,只往前看。” “没错。我现在是在评论你的现在。”黎若磊点着脑袋,“所以,你继续缝伤口。” 我心想:今天可真倒霉,又遇上这两个混世魔王。 “刘薇,你不抬头看怎么行。于凡他可是从来不教学生的哦。” 我汗字三滴从头掉到脚,看着于凡露出莫名的微笑。 黎若磊在旁补充:“他跟齐瑜一开始就摆明立场,不带学生的。所以这带教的重任就落在我和老马身上。当然,我也从不会亲手去带学生。” “是吗?”那何必亲自教我呢?这简直是故意来整我的嘛!我暗骂。 “不过刚刚看了你缝的几针, 邂逅未来第4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确实让人有点蠢蠢欲动。”他琢磨着说。 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我定定神看伤口。 “你自己试试看。”于凡放开了我的手。 我遵从命令继续。第一次固然生疏,两三次之后渐渐上手了。 “孺子可教。”看着我把伤口缝完,黎若磊叹道,“打结吧。” “蝴蝶结吗?”我兴致勃勃地左右几个交叉,就是只漂亮的蝴蝶。这个确实难不倒我,在21世纪我就喜好编织小东西。不同的是,这只蝴蝶的四只羽翼最后必须剪掉,变成一个很小的点挤入皮肤的小口。消毒多一次,盖上透明敷料,大功告成。 “于凡,你打多少分?”黎若磊问。 这让我想起上次唱歌时他毫不留情给的零分,颇有恐惧。 “60。” “不错,可以从你这里得到及格,在其他人眼里应该可以得到更高的分数。刘薇,想搭台吗?” 搭台是什么?我一头雾水。一个护士这会走了进来,对我说:“刘医师,你的挂号信。在收发室放了好多天了,你一直没去拿。护长叫我送来。” 我接过信件,看看信封右下,写着有“法院”二字:又是齐瑜的离婚协议书? 拆开,里面掉出一张小单,我问:“这是什么?” 黎若磊靠过来瞄了两眼:“法院传单。” “干吗的?” “叫你上法庭。” “上法庭?!我——犯了什么法?”我冷汗呼呼呼直线下掉,仿佛看见刽子手的刀在我面前挥洒。 黎若磊摸了下鼻子,无奈地说:“你忘了吗?你曾经坐烂了一个公用垃圾箱。” 不会吧?为了一个垃圾箱难道我还得去坐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大家休息,可能都没时间来看文。大家放心,小夜会紧紧遵守约定,按时上传。 第14章 损坏公物要赔偿,这是自小母亲所淳淳教导的。我也想过倾家荡产把垃圾箱修理好,可是上法院?想必这22世纪的罪犯太少了,以至于法院的人整天吃饱撑着没事干,才会拿我这个不小心坐烂垃圾箱的来打发时间。 泱泱地扫了眼一旁在看我笑话的两人,我询问:“里面还说了什么?” “要你带亲人和朋友前往,做你的证人。”黎若磊敛住笑。 “为什么?” “说明你平时的道德操守,以证明你不是恶意破坏公共财物。” 我愕然:“我当然是不可能去故意破坏垃圾箱?!” “据我所知,a市历史上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坐垃圾箱。” 接着他们两个笑得不可抑制。我没好气地摇头:“谁叫那垃圾箱做得那么漂亮,让我以为是凳子。”而问题是,我必须让亲人和朋友为我作证。朋友,可以找小余帮忙。至于亲人,刘薇的弟弟和父亲不知所踪,剩下的唯有——“唉!”长叹口气,又得去找冰山吗?几乎每次碰面都会与他吵上一番,然后不欢而散。 这时候,黎若磊建议:“齐瑜那边,要不要我们两个帮你一把?” 我瞅瞅他一脸的j笑,拒绝:“不用了。” 他大度道:“没问题。齐瑜现在应该在办公室,你尽管去试试,用鸡蛋碰完石头后来找我们也可以。” 我径自收拾起东西,答:“谢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拿着法院传单走到办公室门口,我怯住了。毕竟黎若磊并没有说错。我这样跟齐瑜直接坦白此事,齐瑜肯定拒绝。何况,上次“疯子”事件之后,我已没与齐瑜说过一句话。 由是我在护士站附近徘徊。因ittcu的医务工作者办公间的格局是:位于ittcu的中央位置,呈一个缺了5度角的圆弧形,这一角就是平常人们进入ittcu的通道。圆弧两边是护士站,中间是医师办公室,其中又分为医师办公室与主任办公室,两者靠临。说到主任办公室这块神圣之地,就是我第一天来ittcu有幸被五只恶魔最后“幽禁”的地方。平常,我为了避免噩梦重演,都是从远离主任办公室的那个偏门进出于医师办公室。 现今为了不受牢狱之苦,我冒着生命危险回到这地方。才知晓,在主任办公室与外走廊之间还有一个休息室,想敲门或径直闯入都不行!唯一的方法是经过护士站的接线电话向里面的主人申请,获得其允许。 一位好心的护士见我为难的样子,主动帮我联系。正好齐瑜接线。 “齐主任,刘薇医师希望与你谈谈。” “我没空。” 果然好冷!我朝护士挤眉弄眼。她一下明会了我的意思,继续说:“齐主任,刘薇医师有公事想汇报。” “叫她去找自己的上级医师。” 我皱眉,拿过对讲机:“我想跟你谈的是,有关离婚的事情。” 他一刻沉默,既而说:“你先把你手上的那份法院传单给处理了。” 我怔了怔:他怎么知道的? 黎若磊笑声入耳,我生气地转头:“你——?” 他指了指头上。 我望向天花板,除了发光,什么都没有啊。 “必要的安全设备。”于凡在旁不紧不慢地补充。 监视器?!我果真是来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地方,要见我丈夫还得经过三批四审,外加监视装置。 黎若磊再次向我提议:“真不需要我们两个帮你?——不然,我们先帮你把门打开,如何?”说完,他不等我答复,解开门边的电子锁。 我得以走过休息间,直接进了办公室。 齐瑜坐在办公桌后面,冷冷地睨向尾随我进来的两人:“黎若磊!” 黎若磊嘻嘻哈哈地摆手:“别急,你先听她说完,我们再跟你解释。” 于是,我面向了齐瑜,挤出笑脸:“我想跟你谈件事,是有关——” “我不会去的。”他一口拒绝。 我欲再尝试启口。 他一手压下了对讲器开关:“叫警卫过来,我这里有人马蚤扰。” 呵?!这人?!我咬牙:“难道你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不是我的病人。”他没抬头,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恨得牙痒痒:“好。你听着。你以后有事拜托我——” 他冷哼。 我是知道他高高在上,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本末倒置来乞求一介草民的我呢?跺跺脚,无奈着转身,才发现另两人一直在旁观望,阴阴地笑。 黎若磊大方道:“我们两个无所谓,只是法院的传单到你手里的时间已经迟了,你最好快点决定。” 明知这看起来是个陷阱,可是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没有时间了。走投无路,我只好点头:“说吧,你们要什么报酬?” “给我的报酬是——”黎若磊思索了会儿,“以后你只准帮我打报告书。” 我愕然。 他反问:“怎么了?听闻打字可是你的拿手活。” 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我接受了他的要求,转向另一个。 于凡笑笑:“请我吃东西就行了。” 我又一惊。 “哦。刘薇,你赚便宜了。”黎若磊大为惋惜地叹道。 我才不会贪图这群恶魔的便宜。然平心而论,以我这么个乞丐收入,哪能满足这位王公贵族的大餐水平。思量一番我道:“这样好了,我每天请你吃一颗糖,你喜欢什么味道?” “你呢,喜欢什么味道?” “咸奶味。” “我也要咸奶味。” 我惊疑:“你确定?” 他但笑不语。 黎若磊插话:“成交。你明天等着好消息吧。” 我心存忧虑地望望他们两个。 “放心。事成之时,再跟你要报酬。”说着,黎若磊脸朝向了由始至终旁听的齐瑜,“齐瑜,知道你不乐意,可这个赌约你且先听听。” 接下来的具体内容我没能获听,就被打发出了办公室。 第二日,ittcu里组织了疑难病历查房,决定了星期五的观摩手术对象。 我照常站在人群后方。我身边的小余忽然发出啊的低呼,兴奋道:“是双刀会。” “双刀会?”怎么听起来,像是武侠小说了。 小余解释:“一般而言,术中都是只有一个主刀医师,好定夺术中发生的大小事件。而双刀指的是有两个主刀并列的情况,这样有好有坏,好的是更加科学和民主,坏的是若两个主刀不合拍,术程必得遭殃,所以常年有默契的双刀是非常的稀有。可我们ittcu就有一对全世界都著名的双刀。” “谁?”我好奇地问。 “齐主任和于主任。” 不免出乎我意料,想来这五个恶魔整天混在一起,而其中,似乎于凡和黎若磊两个比较friend。 前面传来了齐瑜的宣布:“三助是小马。至于二助,刘薇。” 我眨眨眼,一时未适应自己突然暴露在舞台的聚光灯下。 小余拉拉我:“叫你呢,快答是。” “是。”想着是好朋友善意的提醒,我如此答了。之后,众人离散,我私下询问仔细:“小余,二助是什么?” 小余讶然:“你不知道二助?还答是?” 我自然不好埋怨是她叫我答的,赶紧进一步探问清楚:“我失去记忆所以不敢确定,只好问你了。” “二助就是术台上的第二个助刀手。因为双刀取消一助的位置,所以二助是术中仅此于主刀的医师。刘薇,你好厉害,齐主任和于主任的术台助刀,向来只有组长们的份,而你竟然超越了组长,坐上了二助的位置。” 耳边是小余喋喋不休的赞叹之辞,这时的我却是没有半丝喜悦。要知道,我只是个21世纪的文员,并不是22世纪的医师啊。我心生恐慌,丢下疑问的小余,撒腿就跑。 远远见到齐瑜的影子,我一反常态争当先锋队冲了上去。 “等等!”千钧一发,我挤进了电梯。唯恐齐瑜一把火把我赶走,安全上垒后我马上把电梯关上,并且把电梯的速度调为了最慢。这要多谢22世纪医用电梯的改进,增加了急救设备以及速度的可调节,更加人性化的服务于病人与工作人员。 我喘口粗气,抬头看,电梯里除了我和齐瑜,还有于凡和小马医师。他们三人均疑问地看着我。我决定快人快语,速战速决:“我想辞掉星期五手术中的二助位置。” 话音刚落,电梯里的温度不出意料地簌簌簌直线下降。瞧着小马医师很有经验地闪到了电梯一角,我立刻也退了两步。只退两步,是因为背后已挨着门了。 于凡在旁边笑。我听着则在心里暗骂:这家伙跟黎若磊简直是一丘之貉。 齐瑜问向于凡:“你们没跟她说吗?” 于凡止住笑:“若磊和我认为,赌约是我们两个跟你之间的事情,而法院那边是你跟她之间的事情。” “法院?”我插问。 “你不是要我为你出庭作证吗?” 齐瑜开始朝我发威,我唯唯诺诺地点头。 “就这样。”齐瑜显然懒得跟我多废话一句。 “就这样?”我不赞同地喊。 于凡再次大笑。我瞪他一眼,对向齐瑜:“不行。我是很希望你可以上法院为我作证。但是这跟观摩手术是两回事,我不能当二助。我会害死病人的!” “你这个二助会害死病人?”齐瑜冷笑。 我肯定道:“是的。” “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助刀跟我挑战,说会超越我这个主刀直接害死我刀下的病人?”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满头虚汗,望向另一个主刀求助。 于凡笑悠悠地说:“我跟齐瑜一样,很期待星期五。” 我扶着额头,绞尽脑汁该如何劝服这两个主刀大人改变主意。 这时,电梯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我惊问:“怎么了?” “这两天电力局来我们中心检修电路。供电在某些地方会有不稳定的现象。”小马医师解释。 “停电?”我讶然,“不会影响——” “病房,手术室,一部分急用电梯已经严令全部使用备用电源,因此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这一部电梯不属于急用范畴,可能会有短时间的停电。” “为什么不全部使用备用电源?” “资源有限。刘薇,你好像很紧张。”小马医师疑虑地看向我。 我确实很紧张。因为自小我就很怕黑,到了22世纪后对黑暗的恐惧有增无减。晚上睡觉,在宿舍我必然是整夜亮着灯管,在中心休息室则要彻夜打开小小的手电筒。 观望电梯的灯又闪灭了一下,我此时对黑暗的惊恐战胜了谈判的欲念。慌里慌张我转过身去摁开门键,边埋怨:真是的,100年后的电梯还会停电? 然,门未开,电梯的升浮蓦然停顿了下来,紧接灯灭了。 第15章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我的心速加快。难受地吸着大气,我默数着数字:一二三四…… “刘薇?” 一声呼唤,我顿如惊弓之鸟跳起,恐惧地伸开双手盲目摸索,大声喊:“小余,小余,你在哪里?手电筒呢——” 碰!手碰到了温暖的东西,我当即像抓住救命草紧紧抱住了它:“小余,小余,手电筒!” “我不是小余。”他冷冰冰的调子响起。 刹那我未回神,兀自埋在他的怀抱里:“小余,小余,还好你在,手电筒呢?” 他的声音更冰了:“我不是小余!这里也没有手电筒!” 随之于凡的谑笑入耳,我如醉酒的人慢慢清醒了。这时电力恢复了正常。我瞅见了他整洁的工衣,底下结实的胸脯让我脸生燥热。上方他黝黑的眼珠子,很是森冷,且含有很深的疑问。 我慌得立刻放开双手,转身就逃。边跑边捂着胸口,心跳俨然跳到了嗓子眼。缓口气我跌坐在楼梯上,头晕晕的,不敢置信刚刚自己平生第一次抱了异性。低头瞅望掌心,上面残留异性的气味,我惶然地磨蹭起双手。就此一种新奇古怪的感觉在内心冒芽:毕竟,这人,算是我22世纪的法定丈夫呢——转念思及他对刘薇的无情,我马上甩掉不该有的念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愈加谨慎地躲着他。 就这么,迎来了星期五的双刀观摩手术。 手术开台时间是九点整。不到七点,设立在手术室旁边可容纳50人的观摩室已满人。其中有一批获准参观的医学院高才生,其余的是一些中心内部恰逢休息日的医师。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十三楼的手术室。至于第一次的遭遇,每每想起,不堪回首。 助刀于8点钟到位。小马医师带着我先在消毒室进行彻底的手部清洁消毒工作,继而戴上手术衣帽和口罩。不同于上次的微管手术,这次的开胸手术还需要戴上防护眼镜保持术中视野的清晰度。说到眼镜,100年前它纠正近视和远视的主要用途发生了变更,现今的普通人群使用它,一是将它作为一种文雅的饰品,二则是为了保护正常视力防止下降。 我瞅着镜子里的自己:鼻梁上大大的防护眼镜外观类似潜水员眼镜,轻如鹅毛,与皮肤自然靠吸异常舒适。巨大的口罩严实地盖住了口鼻,并掩去了大部分的面部,可看到的唯有眼镜下的一双眼睛。 记起今早出发之前小余拉着我交待:“刘薇,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看看主任他们的手和眼睛,回来描述给我听听。” “为什么?”我问。 “因为术科的医师上台时几乎全副武装,面对面看的只有眼睛和手的活动,好的台上搭档经常是连言语都不用交通,仅凭眼神或手的动作来交谈。这么著名的双刀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哦。” “哦。”我也跟着哦一声。 小余余兴未尽地嘱咐:“而且,我们很多情侣也是在这样的场合一见钟情的耶。刘薇,你得好好把握机会。” 我可“耶”不下去了。 这会回过神,却不见了小马医师的身影,想必是先一步进了手术室。同时入口打开了。走进来的两个人影当即让我倒抽口冷气:不是说主刀要八点半才到位吗? 他们各自扫了我一眼,齐瑜依然冷冰冰,于凡对我笑笑。 这笑当场让我再抽冷气,转身就走。 两步未到,齐瑜老爷在我背后喝道:“刘薇。” 我无奈停住,不知又得罪他什么了,有气无力地答复:“是——” 他走到了我身后,伸出手扯了扯我的术衣。我一慌乱,手向后摸:“我自己整理。”然后他森严地盯住我越轨的手,我仰头长叹:糟!竟忘了,消毒了的手是不能碰后面的衣物。 “把手套脱下,重新消毒。” 我遵命而行,扯下手套扔进垃圾桶,走到洗手池边,把消毒液抹上手,才发觉自己忘记了怎么洗手。毕竟手术室对于无菌标准的要求较严,洗手程序较起病房要复杂得多,前两次都是有人带我。现在小马医师不在,恰逢两个主刀换上术衣也上前洗手,我小心地往旁边瞄瞄准备偷师。 这一瞄:天!这是人在洗手吗?简直是机器,唰唰刷,左右手几下来回,唰唰刷。然后他们抓起挂在水池上方的消毒抹布,迅速擦干了双手。 我一时眼花缭乱,讶然无语。 “刘薇。” “啊?”我回神,见于凡好笑地望着我的双手。慌忙低头一瞧,才发觉消毒水的泡泡已布满了两只手。 齐瑜再次发怒:“刘薇,你洗手要洗到几时?!”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就学他们刚刚的样子,左右来回拼命唰唰刷,还怕刷不干净嘛。接着我戴好手套进了手术室,走到小马医师对面。 “准备消毒吧。”小马医师说。 我点点头,用钳子夹起消毒棉球正要下手。小马医师忽然冒出惊疑:“刘薇,你的帽子——” 帽子?我眨眨眼,两条发丝就从帽檐里滑了出来。手自然要去撩这垂落的额发,小马医师慌张阻止我:“不能摸。”我避免了大错,可这头发怎么办? 齐瑜走近抢过我手里的钳子:“慢慢吞吞的。” 我怏然。 齐瑜又道:“黎若磊,你别尽在旁边看笑话,赌约有你的份。” “是,主刀最大。刘薇,转过身来。”黎若磊笑着应下。 我暗叹口气,转身。黎若磊轻轻拾起我的发丝塞入帽子里头,笑话道:“刘薇,你怎么戴了男的帽子?” 边上闷笑。齐瑜冷哼:“依样画葫芦都画不好。” 我诅咒这几个恶魔祖宗八代回到术台。 他们已经做完皮肤消毒并盖上了保护敷料。 齐瑜喊了一声:“刀。” 于是手术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近来更新会变得不定时。但小夜保证会努力写的。 第16章 “钳。” “4号缝针,2号线。” “准备生理盐水。” “钳。” “吸管。” “小马抽吸。” “钳。” “钳。” “剪。” “刘薇,抓好你的拉钩!”站在我对面的齐瑜朝我大吼。 我惊呆了。记得一个月之前我只是个21世纪以打字为生计的小文员,突然来到22世纪当医师,现在还被强迫上手术台看着刀子挥舞。他们切开皮肤,割开肌肉,断开肋骨,蓦然暴露的心脏俨然菜市场上贩卖的猪心。砰砰砰,我心跳加速,并不觉得反胃欲呕。 见我没回应,齐瑜随手抓起一把钳子狠狠打向我的手背。 由是我知醒了,心里骂:暴君! “若再打瞌睡,给我四脚爬出手术室。”齐瑜警告我。 我反驳:“我没有打瞌睡!” “那你刚刚在发什么呆!”他凶道。 不能坦白的理由凝成了结,死死地绞着,我无语。 身旁的于凡瞅瞅我,一把握住我左手腕。齐瑜也突兀地把住了我的右手腕。 “你们干什么?”我吃惊地叫道。 他们两个对望一眼,拉住我的手径直往病人敞开的胸膛里放。 我挣脱不开,手指碰及真实的心脏,指腹传来的蠕动像是弹跳的皮球。我刹那窒息,眼花。 齐瑜及时捏了捏我手背。我顿吸两口大气,喊了出来:“怎么了?” “身为心脏中心的医师居然连心脏都不敢看!”齐瑜训道。 为此,我镇定下来,认真地感受生命奇妙的律动。 黎若磊走近了术台观望,问:“刘薇,感觉如何?” “它在——跳。”我艰难地启口。 “是在跳,即使跳得不好。”齐瑜深思道,又喝向我,“给我好好看!” 知道机会难得,我收回手,抓紧撑开病人胸腔的拉钩。针线穿梭,刀光烁飞,没有血肉横飞,唯有一条条干净的血管,一排排整洁的肌肉,还有这特有的节奏:切割,分开,结扎。切割,分开,再结扎。快!准!太快!太准!白炙的无影灯下两双手默契十足,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末,手的主人们一致看向了我。 于凡眨眨眼。他美过贵妇的五官,或许因面部大部分被遮盖,显得贵族般漂亮的眼珠子此刻愈发诱人。相反,齐瑜完全不同,冷冷的目光是冰雹,是雪剑。真是奇怪,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男子怎会成为如此著名的双刀?更奇怪的是,他们这时候停下手看着我干吗? 我不禁忐忑,询问:“怎么了?” 于凡出声答我:“刘薇,我们换个位置。” 我惊愣:“换位置?!”他的位置可是主刀啊。 齐瑜在旁不满地催叫:“叫你换就换。” “可是——”我不是真正的医师啊!我坚定地拒绝。 于凡放下器械,举高双手跳下台,背对着我走到我另一侧,转回身跳回术台。意思很明显,叫我站到他原有的位置上。 “不行,不行,我会——”有了前车之鉴,我咽回“害死病人”四个字。 齐瑜瞪我:“你在这磨蹭什么!这里是术台,一秒一分都是生命!” 他的雷声震着我可怜的神经。我一恍惚,于凡趁机推推我。由是我被迫伫立在了主刀的位置上。同时他们拿走了我的拉钩,把钳和镊塞进我手里。 我吸吸气,惊问:“干,干吗?” “开始缝合。”齐瑜命令道。 “缝合?!”我大概是尖叫了。开玩笑,这不是小伤口呀,是大型的开胸手术! 齐瑜老爷的钳子不无意外是严厉的教鞭,再次狠狠打在我迟疑的手背上:“缝!” 我浑身冒起冷汗:“不,我——” “你怕什么?我们在这里看着你缝。”齐瑜凶道,“何况,你不是还要超越我们两个主刀直接害死我们的病人吗?” 于凡和小马医师笑了起来。 而不知情的黎若磊当即眼睛一亮,盯住我:“哦?还有这回事呀。” 我紧张地咽着唾沫。实在不解他们为何执意于我来表演蹩脚的缝合?就此望向术野,见手术进行到这个时候是尾声,置换了瓣膜的心脏重新有力地跳动,肋骨已续上,胸腔闭合,剩余外层的肌肉及表层皮肤需要缝合。 见我迟迟不敢动手,于凡握住我的手,温和地对我说:“就像你平时那样缝。即使你缝不好,也不会有人指责你。因为我们在这里。” 因为我们在这里。齐瑜刚说了这一句,如今他又说了这一句。 我莫名发窘:“记得说话算话。”接着举起钳子,打定主意:就如他所说的,若有人敢骂我就骂回他。 深吸口气回忆自己往常的动作,我静下了心慢慢干起活。先把裂开的两侧肌层对齐,看看持针钳上备好的缝针实在不合心意,问:“可以换缝针和缝线吗?我想要七号尖角缝针和七号线。” “这——”术台传递器械的护士发出疑问。 “给她换。”齐瑜一口敲定。 我接过换好的器具,手持镊子夹起肌层,缝针穿过,缝线钉牢,一针一线,循循环环。守护者们过于的镇定,四周出乎的安静,使得我渐渐沉下心,一如既往尽力工作,边莜叹起生命的可贵。 第17章 直至遇到一个难以下手的地方,我略一吸气静心,习惯地换手之后缝针爽快地滑过。不料,这引来了旁一声快意的赞叹:“不赖!不赖!这换手,于凡你教的?” 我不由顺着声音望去,见是瞿正阳站在术台高处居高临下审视着我们。我知道他是麻醉师,只是没留意他今天是否也参与了手术。 “继续缝呀。”瞿正阳见我停手,催道。 我低头,速速闭合着肌层。 旁,他们几个对我评头论足。 “于凡,你发现的?”瞿正阳娃娃般的腔调喊道。 于凡含糊地笑。 “难得,难得——”瞿正阳叹,“我以为我们这一代恐怕也没有一个了。没想到在这一刻,被我们遇到这样一个——” 他们的话语无头无尾,我简直一头雾水。 “瞿正阳,你身为麻醉师以前没注意过吗?”黎若磊问。 “我从来不喜欢给讨厌的人做搭档。不过今日的刘薇不同以往,尤其是看在这双手的份上。刘薇,在我有空时,可以考虑做做你的麻醉师。” 我仍旧埋头苦干,一心只想快快干完活,答道:“不用了。” 结果瞿正阳发出“啊”的一声惊叫,震得我耳朵发嗡。 “你拒绝我?!”他哇哇大喊。 虽不知以前的刘薇是怎样的人,然对于我萧唯而言,医师是来22世纪因生活所逼暂时选择的职业,从没有出人头地的抱负。既然不会有当主刀的机会,自然拒绝他这个麻醉师了。于是我肯定道:“是的。”继而转念一想:这家伙好歹是这家中心的主宰者之一,必是傲睨一世的,直接拒绝不妥。我赶忙解释道:“因为我没打算当主刀,所以不需要麻醉师。” 岂知此话是雪上加霜,四下顿起一片笑声,无疑告示我又自掘坟墓了。 一旁黎若磊唯恐天下不乱地喊:“瞿正阳,你总算也有被拒绝的时候了。如何,你响当当的麻醉师执照无用武之地的滋味?” “好啊。好啊!”瞿正阳咬牙切齿,“你听好,刘薇,人总要生病的,到你需要麻醉师的时候,看我怎么整你!” 我一听惊呆!这人是男人吗?怎么说话活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最该死的是我为何这么容易一再得罪大人物?欲哭无泪我继续手上的活,心里骂这姓瞿的祖宗十二代,这姓黎的祖宗十三代,还有这对双刀祖宗十四代,代代乘方再循环,追宗寻主。针线在手指间麻利地飞舞,若是要脱离这22世纪的离奇苦难。 瞿正阳唠唠叨叨道:“刘薇,你这手可是这家中心异常珍贵的第六双手,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都没有它宝贵,你可得好好保护它。——对了,你们刚刚说助刀超越主刀是怎么回事?” “是哦。”黎若磊向来喜欢踩一脚,附和道,“于凡和小马还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他们的振振有辞立刻卷起了我那日电梯里惨痛的回忆。我频频吸着气把最后的蝴蝶结打好,习惯地伸出左手去摸剪刀。碰!摸到的不是冰凉的器械,依照这光滑的触感比较像是胶物。我寻望过去,竟然摸到的是齐瑜的手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里慌张缩回手,一不留心左手的小指头划过了尖利的缝针。 血刹那泉涌而出,即刻染红了外部的手套,我傻眼了。 “你在做什么!”齐瑜气急败坏地大吼。 同时几只手扑上来牢牢扼住了我不安分的左手,并立即扯落下我的手套。紧接湿棉球直接压住了伤口,刺激的消毒药水让我痛得呲牙裂齿。 初步消毒止血后,他们又用镊子检视我骇人的伤口:一条畦沟沿着我的小指头外侧面从上至下,竟然约有3-4公分长。我吓得一动不敢动。 他们用力压紧我局部止血点,用干棉球拭去间断冒出的几滴血珠。 “很深。快见骨头了。” “毕竟是最尖锐的七号尖角缝针。” “嗯。幸运的是,听她那么大声喊痛,应是没伤到神经。” 他们几个在旁莜叹,口气极是无可奈何。黎若磊讥笑我:“刘薇呀刘薇,你用缝针穿过病人最薄弱的肌肤时都不见一滴血,怎么对待起自己的小指头就敢大刀阔斧了?” 我无言以对,唯有强忍下疼痛。 “瞿正阳,你来给药吧。”齐瑜摇摇头。 “没错。我是说过了。”说着瞿正阳睨向我,浓浓的笑味恶意非常。 我为此记起了他刚刚才说过要整死我,马上张口拒绝:“不,不,我没事——” “不要动!”齐瑜骂,“我的术台还是第一次有人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 所以我早就说过不当二助的?我暗骂。 瞿正阳这会儿得意地命令我:“刘薇,把你右手的小指头动一下。” 我怎敢听他的,胆战心惊欲收回右手。齐瑜老爷的钳子扫了过来,我可怜的右手立即表演了最基础的反射运动。 “给005的雷方纳同,长五号针管,从根部注射麻掉她整条神经线。”瞿正阳吩咐完笑笑,“时间十二秒,对于双刀而言是非常优惠了。” 于凡接过一只针管,针水接着从那5公分长的针头射了出来。 我不由惊恐地喘气:“这是干什么?” “伤口太深了,要麻醉再缝合。”他们公事公办地答复我。然后于凡专注地将针头毫不留情全部埋入我的肤层。齐瑜夹起棉球刷洗我的伤口。我看着他们两个机械般的动作和表情,油然升起丝丝寒意。 黎若磊扶住了我,低声慰抚道:“开始数吧,数完十二秒就没事了。” “一。”我捂着心跳数起,瞅见于凡将针拔出,齐瑜的干棉球压住针口。 “二。”双刀一人镊子夹起肌肉,一人缝针穿了过去,一人拉出针;一人再次夹起肌肉,一人再缝。显然是这世界上最精确最快速的织补机,簌簌簌几个来回,线剪掠过。随之再来一层织补,转眼间敷料盖上了我的小指头。我完全忘却了要继续数。 “她忘了数,多少秒?”黎若磊啧啧有声。 “八秒未到,至今他们两个最快的速度。”瞿正阳叹答。 齐瑜脱下了手套,吩咐:“小马,按照常规处理,给她点消炎药和预防药物。” “至于止痛药——”瞿正阳喜不自禁,“刘薇,你的小指头要开始痛了噢。” 他这话一落音,就像变魔术一样,我本来麻木的指头知道烧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把这一段补完了。。。。。。 不知怎么回事,晋江网页不让俺发表作者回复,所以只能在这里动笔了。 首先谢谢大家的留言,你们的留言小夜更新的动力哦。 接着是菁菁的:你好厉害哦,几乎猜对了,俺最先梦到的是于凡,最后是齐。 还有123的:“好看”,真说得小夜心里乐开了花。可以问一下吗,么么是? 最后是小飞的:齐啊。。。。。。。嘿嘿,俺自己的感觉是他很可怜。。。。。 第18章 我抚摸着受伤的指头走出手术室。迎面几个参观的女学生跑了上来团团围住我,赞道:“刘医师,你好棒!” 我很棒?!来到22世纪,还是首次有同行夸奖我的工作技能。我尴尬:“我——其实不——” “刘医师,你不用这么谦虚,你真的是好厉害。所以我们决定以你为目标奋斗。” 我张口结舌:以我这个滥竽充数的文员为偶像?! 她们喋喋不休地往下说:“优秀的女医师本来在心脏专业的就很稀有。何况还能用最锋利的缝针带动最薄弱的缝线穿过各种不同肌层!刘医师,可以让我们看看你这双手吗?——天!你的手怎么可以受伤?” 我由此心生感概:原来我的手,也是这么的珍贵。 她们走后,黎若磊走了过来,笑眯眯问我:“如何,被人赞扬的感觉?” 这家伙就爱在别人背后当窃听器。我没好气地甩手欲走。岂知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触及到脆弱的手指神经,引发起剧烈疼痛,我捂着伤口猫下腰。 “你没跟瞿正阳要止痛药吗?”黎若磊问。 那个混蛋麻醉师,鬼才让他称心如意整我!我咬紧下唇。 又有人走来,蹲下身,伸手轻轻弹向我的小指头。 我一吓,抬头见原来是于凡,不禁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露出满意的笑:“确实没伤到神经。” 我由是笃定:这群恶魔绝对不能用常理推论。起身,走不到两步,疼痛难耐,我不得又坐落下来。 “看来真的很痛哦,刘薇。”瞿正阳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子向我扬威耀武。 “废话!” “刘薇,要药吗?”他洋洋得意,俨然要我三拜九叩。 我甩头:“不要!” “哦哦。看来你比较喜欢打针。” “你说什么?” “十指连心呀。照你这种情况痛下去,揪发心绞痛就麻烦了。”他耍了耍药瓶子,下着结论。 “你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 “那你问问其他人。” 其他人?剩下的两个还不是与你一伙的。 “正阳,给她吧。”黎若磊出乎意料为我出声。 “好吧。看在你们两个的份上。”瞿正阳只好妥协,“接着。” 药瓶子呈一道漂亮的弧线掉入我怀里。我此刻已经痛得发晕,慌忙打开盖子倒出几片落在掌心,尽数欲往口里放。 一只手迅速向我打了过来,一巴扫落我手里的药。 我愣愣看那掉落一地的碎片。 瞿正阳夺回我手里的药瓶子,大声地怒喊:“你谋财害命啊!有哪个医师像你这样吃止痛药的!” 其余两个目露疑惑。 “给。”瞿正阳掰了半片药放到我手里。 “才半颗?”我问。 “当然。我不能相信你。”说着他把药瓶子兜回自己的口袋,“你要的话再来找我。我会看情况给不给你。”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整我。我自知有错在先,没再吱声。 “走吧,十二点,该吃午饭了。”黎若磊晃晃手表,不由分说拉起我,“你也一起来,毕竟你的报酬还没给我们呢。” 负债人无力反驳。我尾随他们到了餐厅坐下,继而上菜:清粥一碗,一碟小花生,还有我最讨厌的沙拉青菜和生鱼。 于凡剥开鸡蛋的壳,优雅的手姿像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他剥完向我笑笑,把它放入了我碗里。我婉拒:“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煮鸡蛋。”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既而笑了出来。黎若磊合不拢嘴:“于凡,我想起了你们6号病床的那个小子,他上回好像也是这么哇哇大叫:我不喜欢吃沙拉青菜。” “是的。” “然后你和齐瑜两个猜拳,最后是哪个骂他老爸,哪个骂他老妈?” “齐瑜训他父亲。” “好像是的。我记起来了,那时齐瑜是站在走廊这么大声训他老爸:‘现在连农户养猪都讲究科学。你养儿子不是养宠物猪!宠昵也得有个分寸!’” 我可以想象得到齐瑜凶巴巴的样子,还有被他训骂的那个可怜的家伙。不觉间非常同情地裂开嘴角。 上方突然传来一句:“在说我坏话吗?” 我抽气,看着齐瑜把午餐放落桌台。 “没有。”黎若磊笑答,“只是觉得那两个家伙确实该骂。小孩子挑食本来就是父母教育无方的错。何况现在有优生优育的科学保障,在先天性疾病的发病率每年 邂逅未来第5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年下降的情况下,那小子本来就不该生这种病受这种苦。 ” “哼。挑食。”齐瑜点头赞同,看向我的碗,“不喜欢煮鸡蛋?” 我发冷,马上举起筷子夹起鸡蛋咬一口。 黎若磊问向齐瑜:“我知道你下了台就去翻以往的录像带了。查到什么没有?” “以前她都是做微管,没有开胸手术的记录。”齐瑜答。 这个“她”明显指的是刘薇。难道我又露馅了?我不安地听着。 黎若磊赞同:“微管确实难以看出细节。不过她这双手让人吃惊,感觉甚至是——” “天生训养的。”于凡续着话,温柔地望向我受伤的手。 我实在是不明白我的手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左看右看,不就是两只手掌外加十只手指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黎若磊睨笑。 “我这手怎么了吗?我不是左撇子啊。”我说。 “没错。你也不是右撇子。” “那是什么?” “两只手的手力相等。”黎若磊放下炸弹。 我的惊讶可想而知:“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有。”黎若磊悠然指出,“瞿正阳不是说了吗?你这手是这家中心异常珍贵的第六双手。” “还有谁?”我不禁好奇。 黎若磊无可奈何地解说:“还记得于凡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看向于凡。后者重复这么一句话:“我也不是左撇子。” 我讶然:“你的意思是说,那另外的五双手是——” 于凡眨眼微笑。黎若磊叹气俨然“孺子不可教也”。至于齐瑜,冷冷放下了杯子。 我抽气:我怎么可以跟这群恶魔有同样的特性! “齐瑜,你应该感到高兴。母亲的遗传基因这么好,恐怕小美的双手也有这种可能。”黎若磊继续笑叹。 提到小美,我忆起了那个漂亮无比的小公主。她是刘薇的女儿,也算是我的女儿了。不由笑眯眯地询问:“小美,她还好吗?” 黎若磊哦了一声:“难得,你没失去的记忆里面还有女儿的存在?” 这句话显而易见是讥讽。再看看齐瑜一脸冰冷,我苦涩地一口吞下半个鸡蛋:看来,刘薇和她女儿的关系也不好。 第19章 双刀会后的第二日,黎若磊叫我到办公室,然后将半米高的文件砸落到我手上,说:“以你这么优秀的双手,只是小指头受伤,不给你多一天都可以完成。” 我唯有坦然接受,转身,见于凡瞅着我,于是笑道:“你等一下,我回头给你。” “咦?你们两个跟她要了什么报酬?”瞿正阳跳了过来,像耍赖的小孩子大声嚷嚷,“为什么我没有?” 鬼才打算答睬他,我抱着文件径自往前走。背后他开始恐吓:“刘薇,你的手指头又要痛了哦。” 于是我可怜到底的小指不出两秒,不受我控制地响应起他的预告。 这就是我接受恶魔提议的后果。纵使齐瑜依照约定帮我上庭做证,然怎么看,都是悔不当初。 日子接下来忙碌而充实,不容我有过多时间去怀念过去。转眼间,我已经在22世纪生活工作了干了两个月,领取了第一份工资,办了新的帐户和银行卡,乖乖把昂贵的房租和水电费交纳给那奇装异服的房东太太。 她数完手里的银票,森冷道:“你以后把数目直接汇到我银行帐头,我也少了笔车费过来烦你。”走时留下了上次拿走的银行卡。 我心想:这个房东看来也不是那么坏。最少她拿走的银行卡里只是扣除了我的房租,并没有趁人之危多拿我一分一毫。 算完帐,我欢天喜地跑到超市大采购一番。所有东西都是送货上门。我两手插着裤袋,美滋滋走在回家的路上,别来一番闲情逸致,慢慢踱步观赏未来世界的街景。大致上所有的建筑都可以分为两大类:要么效仿古典,要么愈加追求另类新颖。而城市的总体规划很好,使得这本来冲突的两者显得协调而赏心悦目。正符合a市继承传统发扬创新的精神。 或许,我会喜欢上这个勇于进步的城市。如此思量,我抬头,结果看见了——女儿?! 我慌忙停住脚步,走近便利店的橱窗。此时的我,和女儿只隔着一层玻璃。玻璃内侧的小美,完若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小精灵。身着精美的红色公主裙,背着一个可爱的熊宝宝挎包,两条小辫子油黑得发亮,白里透红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欲亲一口。她注意到我,就像上次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伶俐的好奇。 这孩子真是聪明!我暗叹,对着女儿微笑。 小美没回我笑,摸着小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情不自禁扮起鬼脸逗她。 她还是没笑,却走近了橱窗。 这时我看见了齐瑜的背影,三思之下无奈地朝小美摆摆手:“小美,回你爸爸那里去。拜拜。” 说完,我狠下心转身就走,埋低着头心里烦躁。过往从齐瑜他们透露的信息,多少可知刘薇和小美这对母女并不亲近。这其中的缘故我是不知情,可没有忘却那份倾注了刘薇对女儿无尽挂念的遗书。尚有这副与小美有血缘关系的身躯,使得我每次见到小美时心就会丝丝发痛。 或许,自始我没有考虑要维持这段不属于我的婚姻,然这对于无辜的小美似乎并不公平。那么,我能代替刘薇为小美作些什么吗?而事实是,我也不认为齐瑜他们会让我接近小美。 走下地道,我心烦意乱伫立在地铁的候车线旁。身旁一个妇女忽然问我:“你的小孩吗?” 我莫名其妙地转回头,不禁大吃一惊:小美就站在我跟前,仰着小脑袋看着我。 “小美。”我心里埋怨齐瑜怎么看管孩子的,学着妈妈的口吻告诉女儿,“你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走哦。来,我带你回你爸爸那里。” 我手未碰到孩子,远处却是齐瑜风尘仆仆一路冲了过来。迎面的风破开了他冰冷的面具,显露出他寻找爱女的焦虑:可见他是多么的疼爱这个小孩。 他蹲下腰紧张地检视女儿,接着起身朝向我:“你要看女儿就跟我说!不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知道他的误会可能来自于以前的刘薇一些所作所为,我咬住下唇。 他火气未熄,继续怒骂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原以为你失去记忆后有所收敛!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她是你女儿,你也敢用这样的手段!你扪心自问,刘薇,你的良心在哪里?回答我!” 他森冷的目光宛如他术台上的刀割裂着我的心。我艰难地吸口气,决定辩解:“我并没有——” “你没有?!”得不到我的悔过,他怒不可遏地取出手机拨了号码,“请问是警署吗?” 我惊愕,一时无措。 在这个时候,一旁飞跑过来一个意外的人影,并抢先一步夺下了齐瑜的手机。 我定睛一瞧,竟是黎若磊。 齐瑜皱起眉看他。 黎若磊平静地向他解释:“齐瑜,她没有拐走小美。是小美自己跟着她走的。” “这不可能?!” “小美是我们一群人一块养大的。我知道她是个乖巧的小孩,从来不会随便受他人的诱拐。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自然不会相信,可我刚好路过见到了事实。刘薇跟小美告别后自己一个人走的,并且她一路都不知道小美在后面跟着自己,直到刚才旁人提醒她。” 无疑,黎若磊这番替我辩解的话让我对他另眼相看。 齐瑜不可置信地质问:“你看见了,为什么不阻止?” “我只是想确定究竟是不是小美自愿跟着她走的。”黎若磊自若地回答。 于是齐瑜对向孩子:“小美,我教过你多少次。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爸爸,你为什么不听话?” 小美摸着嘴唇没有吭声。 眼看齐瑜就要发火了,我为这可怜的孩子一揪心,冲动地伸出双手护住女儿:“你要凶就对着我凶,不要凶孩子!” 说完我抱起小美,径自走入敞开的列车门,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尾随而入,却只是站着。齐瑜看了看我们母女,就把脸朝向了窗外。玻璃上映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看得我心里莫名地疼惜。思及他一个男人独自带大一个孩子其实也不容易,我就此黯然别过脸。另一旁,黎若磊依然对我持有很多疑问。 这时,小美在我怀里动了下。 我低头。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她眨巴着大眼睛问:“你——是我妈妈吗?”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跟我说话。甜蜜的童声一下子撕裂了我渴望亲人的心。想当年在21世纪我是被母亲温情所环抱的幸福小孩,孤独来到了这完全陌生的22世纪,唯剩下这个孩子与我最为亲近。我无法自已地笑答:“是的,我——是你妈妈。” 她拉过我的手指头,磨蹭着自己的脸,依恋地喊:“妈妈。”这激起了我埋藏许久的亲情,我当即轻柔地吻落于她的额发:“小美。” 旁边的两个男人见及,脸色大变。他们惊骇地望着我,俨然在说:我不该亲近这孩子,而小美也不应该亲昵我这个母亲。我为此想起了那个第三者林秀茵,不免有了忿意,愈加搂紧孩子。 齐瑜大皱起眉头,对向孩子训话:“小美,下来!” 小美不舍地拉着我的手指。我不满地朝向了齐瑜:“我已经说过了,要凶就对我凶。我最讨厌凶孩子的人了!” 他们显然没料到我竟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黎若磊好不容易敛住笑,而齐瑜难得愣了一下,紧接凶向了我:“把孩子给我!” 这个混蛋,叫你凶我,你还真的凶我啊。我甩头,不睬他。 “刘薇!”他提高音量,怒火越烧越昂。 我心里起了忐忑,不想在这公共场合跟他争吵,由是应下:“好,好,只要你别骂孩子。” 然后我低头吻吻孩子的发丝,哄道:“小美,乖,回爸爸那里去。” 小美把头埋在我怀里,没答我话。 见齐瑜的脸更冰了,我无奈地暗叹口气,再度说服小孩:“小美,听话。回你爸爸那里去。” 小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次,察觉怀里的小身躯似乎不对劲了,我忧心地大声呼唤:“小美!小美!” 同时间,齐瑜争分夺秒抱过了我手里的小孩。紧接他们把孩子平放在了地上,并指挥着前来的乘务员通知急救中心。 此时此刻的小美,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嘴唇微微发绀,没有剩余的力气可以回应亲人的呼唤。 齐瑜摸了摸小美脖脖上的动脉搏动,道:“要通气管。” 黎若磊立即打开小美的熊宝宝挎包,取出一个玩具铅笔盒,翻开盖子并拾起一支笔,交给齐瑜。齐瑜则将笔盖旋开,抽出里面透明的空心笔芯,拉长它并将其弯曲成一定的弧度。 黎若磊脱下了外套折叠好,垫在小美双肩下方。齐瑜一手将孩子的头往后稍仰,并分开她的唇口。 看到这一刻,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为此我不安地阻止:“不。不要这样对待孩子!” “刘薇!”黎若磊及时拉住我。 于是,我眼睁睁瞅着齐瑜把管子插进了小美的口里直入到咽喉,心脏因此而蓦地一道揪痛,眼前一阵发黑。 黎若磊扶住我。我抗拒地推开他:“我没事。没事。” “坐下,刘薇。”他把我按坐在椅子上,安慰道,“只是口咽通气管。你也是个医师,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拂起了我心底一直以来的创楚,我怒喊:“不!我不明白!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医生!” 他们两个讶然地看向我。我知自己冲动了,闭口就此沉默以对。 这时,列车门敞开,走进来的是带队的于凡。于凡先是疑惑地望望我们三个,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小美时快步走了过来,边戴上听诊器边轻声问:“突然接到急救中心过来的电话吓了一跳。怎么了?” 齐瑜收回视线,答道:“不明原因的急性呼吸窘迫症。” “小美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症状。”于凡仔细地听着小美的心肺情况,不解地说。而跟在他后面的急救员把养气接上了通气管。渐渐,小美呼吸平缓了下来,睁开了双眼,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转了转,小手举起来抓向我这边。 我心头一酸,不再顾及其它,上前几步牢牢握住了女儿的手。 不知前情的于凡同样吃了一惊:“这——” 齐瑜没答话。黎若磊陈述经过:“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像你见到的一样,她们母女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难舍难分了。” 于凡若有所思地笑道:“看起来好像变魔术。”之后他轻柔地摸摸小美的头,说:“小美,指给于叔叔看,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美只看着我。我从她依赖的眼里看到的是21世纪母亲的影子。那时母亲常这么对我说:“唯唯,等你做妈妈时就知道妈妈的感觉了。”现在,母女血缘的牵袢使得我切身地感受到了小美的痛楚。 我鼓起勇气开口:“小美说,她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喉咙有点发痒。” 他们三个再次目露惊疑。齐瑜继而想起什么不满地皱眉。我干脆坦白:“所以我不是反对给小孩插管吗?这么粗的管子插在喉咙,谁会舒服?何况还是个孩子。” 齐瑜眯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唯恐战火一触即发,黎若磊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的宝贝小公主最重要,对不对,于凡?” 于凡知趣地点头附和,对向孩子:“小美,于叔叔答应你。给你做完检查就把管子拔掉,所以现在你先忍一忍。” 我忧愁地抓紧女儿的小手。感觉这骤然降临的幸福,像随时会飞走的梦。 第20章 走廊很静。尽头紧闭的门上方亮红着三个大字:检查室。 我不安地磨搓十指,恋念着上面女儿留下的余温。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若是一场梦。在21世纪没有恋爱过,没有婚姻,更是没有小孩。可到了这22世纪,我有了一个不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看到她,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做一个好妈妈。对此,我不知道齐瑜给不给我机会,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想争取。 下定了决心,我迎向从检查室里走出来的人。 紧张地先看看车床里的小美:通气管已经拔掉,一个养气罩紧紧扣住了她的口鼻,沉睡在梦里的苍白小脸显得楚楚可怜。 “她没事。”于凡见我担忧,解释,“至今的一切检查结果都良好。只是以防万一,要在ittcu留观一段日子。” “我想在这里陪她。”我诚恳地说出我的愿望。 齐瑜表情森冷,不打算答复我。 黎若磊出乎意料又为我说情:“齐瑜,让她陪小美吧。我认为这有利于查明小美这次发病的原因。” 齐瑜想了想,看向了于凡。后者思虑了会儿答道:“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若磊的话是正确的。” 于是我被允许留在了女儿身边。第一次当妈妈,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学母亲,折起一条小毛巾垫在了小美打吊针的手掌下方,然后拿起一枝棉签轻轻抚慰针水淌过的手臂。 三个专业人士对此感到讶异,又觉得好笑。 黎若磊指指我的棉签:“刘薇,你打算这样子一个晚上?” “当然。”我点头肯定,“打针很痛的。何况小美醒来见不到亲人会害怕的。” “这里有专业的护理员。并且给了药,小美会持续睡到天亮。” “那也不一样。”我振振有辞,“这叫做母亲照顾女儿。” “哦。”他睨向了齐瑜,打着趣儿,“齐瑜,你今晚也妇唱夫随?” 于凡忍不住,笑。 齐瑜瞪瞪他们两个,对我说:“随便。” 我没好气地磨嘴皮:“真是的,女儿生病都这个样子。天底下哪有这种当爸爸的?” 说完自知失言,我骇怕地等着他发火。然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我抬头,正对上他动容的眸子,不由赶紧低头避开。心头七荤八素,完全没料到向来冷酷的他会有这样的神情。 另两人对此很有一番感概。黎若磊通情达理地向好友提议:“于凡,我们好像是时候退场了。”又别有意味望望我,“毕竟这可是刘薇梦想许久的机会。” 不满他的讥讽,我正言道:“有话就直说。不要射影含沙。” “ok。”他看看齐瑜又看看我,“你们两个今晚在这里不要搞得那么大声,毕竟这种事情对于四岁的小孩子而言,还是属于儿童不宜观看的节目。不然,于凡,你给小美再加点药。” 我砰地跳了起来:“黎若磊!你别欺人太甚。” 他无辜地扫了扫我上下:“我欺负你?刘薇,你说话注意点,你老公可在这里。” 于凡已然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瑜别于往常的目光停落在我身上。我愈发坐立不安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急匆匆走出病房,我一路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泼打滚烫的脸颊。直到皮肤生痛,我猛喘口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冰水淌过的肌肤显得越加的红润可人;嘴唇性感饱满,若玫瑰鲜艳欲滴;双目迷离,不可方言。可见,一股被激发的欲望表露无疑。我的心若久违的暴风雨久久不能静息。 可能吗?与22世纪的丈夫言归于好,加上一个漂亮的小女儿,一家三口从此过上童话般幸福和睦的生活。此时的我太渴望平凡的日子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都让我开始浮想翩翩。我心情愉快地往回走,来到某个三岔路口,忽然听到“刘薇”的字眼。嗓音我一下就辨认出来了:正是他们几个。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听黎若磊问道:“齐瑜,与她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你怎么想?” “你们呢?”齐瑜反问。 “这本来是你的家事,我们不该过问的。但是整件事情很蹊跷,加上刘薇以前的那种德行和野心,致使我们几个始终无法放心,不得不插手你的家务事。”黎若磊答。 我惊讶:刘薇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吗?!想想刘薇的自杀和遗书,我觉的是这其中颇有曲情。 黎若磊继续坦言:“我和于凡的意见是——” “她不是刘薇。”于凡平静地结论。 我骇然地扶住墙壁。 “她不可能不是刘薇。”齐瑜驳道,“所有的仪器都显示她是刘薇。” 黎若磊往下分析:“这就是我们感觉奇怪的地方。当然,我们也考虑过她是否为精神失常,或是双重人格。可是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她的言行举止是有点另类,但不算精神病的征兆。所以,我们问你怎么想,现在已经是牵涉到小美了。” “我确实是为了小美才跟她结婚。但是,你们都知道,她以前不喜欢孩子,小美也不喜欢她。” “没错。小美每次跟她见面都会躲到你背后。可这次不知为何完全相反,小美竟私自离开你并且缠住她。还第一次喊了她:妈妈。” 听到这里,我为刘薇不平:你们只是没好好了解刘薇。其实刘薇是喜欢女儿的,不然怎么遗书上只写下对女儿的思念。 “总之,于凡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她确实不是半年前的刘薇了。至于她是谁,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我是知道他们一直存有对我的怀疑。然现在听到他们的亲口承认,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惶惶然回到病房,我握紧小美的手,一刻前突发其想的美满婚姻生活无疑变成个荒唐的笑话。只怕他们会一直将此事追根到底,而我尚能逃脱厄运吗?禁不住,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一件大衣就此落在了我颤咄的双肩。“不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好病人。”齐瑜难得体贴地责备我。 这撩起了我无尽的酸苦,我隐忍着不敢多言。 齐瑜见及,不禁多问了一句:“累吗?” 由是,于凡也好心劝我:“刘薇,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保证这里有很多人看着小美。” 可迟了!有了他们私下谈论的那番话,我如今对他们怀有极度的恐惧。纵观22世纪,唯有眼前这双跟我最亲近的小手,是怎样都不能再失去的了。 我拒绝:“不用了。请让我今晚就在这里陪小美。” 浓重的鼻音掩饰不住,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齐瑜大手抓过我的下巴。我红肿的两只眼睛暴露在了日光灯下。 “怎么了?”齐瑜大声问。 “没什么。”我挣脱他的手。 “刘薇,不舒服吗?”于凡担忧道。 “没什么!”我力图平静地重申。 齐瑜急躁道:“你这个样子还说没什么!” 黎若磊走了进来,目及现场,愣道:“刚刚两公婆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了起来?” 心一想,都是他的这些话让我做了个可笑的美梦。我冷笑道:“够了!不用你们假仁假义。” 黎若磊看向同伴:“你们刚刚惹了她什么?” 齐瑜火大,转身冲出病房。于凡默然地望着我。 我心乱如麻,却不得强自镇定地请求道:“请你们让我单独安静一会儿。” 每逢这时,黎若磊总是出乎我意外的善解人意,他向我点头且加上一句叮嘱:“好好休息。” 于凡跟着他走到了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到我跟前,尽瞅着我,漂亮的眸子里荡漾的是他温柔的影子。 我正忐忑。他抓住了我的手,在我掌心上放下一样东西。 我低头一瞧,竟是我每天放到他口袋里的咸奶糖。一时,我呼吸艰难,吸入的气体里隐约夹杂肩上齐瑜的大衣的味道。 恍惚的瞬间,他把齐瑜的大衣轻轻往上拉了拉裹紧我的双肩,也走了出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像是个迷失方向的小孩,惶然又徘徊在了这扑朔迷离的22世纪。 第21章 小美是齐瑜和刘薇的独生女,美丽不可方物,聪明不可一世。尤其是一双富有灵气的大眼睛,骨碌碌盯着我转动的时候,感觉她不是在看刘薇,而是看到了刘薇背后真实的我萧唯。为此我心慌意乱地抓抓衣角,这时女儿就会对我敞开全世界最幸福的笑容:“妈妈!” 妈妈这矜贵的两个字——据闻,自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出世起,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包括以前的刘薇和林秀茵,费尽各种心思都不能从她口里得到它。直到上次与我意外相遇在地铁。怪不得那时齐瑜和黎若磊瞪着我的目光发足十万光度,他们对我的疑惑自然倍增。 手中忙碌地叠着纸鹤,心头万绪纷杂。 “妈妈,这叫做什么?”小美摸着半米高的圆柱形玻璃罐,指向装在里面的纸鹤。 “纸鹤。”我指尖捏起一张方卡,继续劳作。 小美歪歪脑袋,看着我手里的卡片不一会儿化身成栩栩如生的白鹤,兴奋地拍起了小手:“妈妈,这是给小美的吗?” “嗯。”我把纸鹤放入了玻璃罐,对她笑笑,“这里面都是祈福的纸鹤,妈妈希望小美快点恢复健康,快快乐乐。” 她立即学着我的样子,用小指头捏起方卡的一角:“那么小美也要折纸鹤,小美也希望妈妈跟小美一起快快乐乐。” 望着我22世纪的女儿,如此伶俐乖巧,纵情一放,我搂住了这让人怜惜的小精灵。 小美伸出了双手摸摸我激动的脸颊,就此偎依入我怀里:“妈妈。妈妈。”像可爱的小猫咪在撒娇。我动情地抚慰向她柔嫩的发丝,情不自禁学着母亲哼起了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蓦地,想起了21世纪的母亲,我顿然失声。 门突然无息地打开,走入一男一女。眼前的才子佳人,就如第一次在餐厅所见,宛若是门当户对的真正夫妻,而我呢——独自哀悼的第三者?手急急忙忙摸摸自己的脸是否有失态,岂知这举动引起一声谑笑。柳眉一挑,我不悦地扫向那几时溜入室内的黎若磊。后者坦然地双手抱胸,干脆好整以暇立于一旁候起好戏。 林秀茵款款轻轻走了过来,一伏腰欲抱走我手里的孩子。一时我未有反应,却是怀里的小美激烈地抗议起来:“不!我要跟妈妈在一起!”小手抓着我的衣服是那么用力,像是紧揪着我的心。我伸手想安慰小孩。林秀茵摇摇头,不赞同地盈笑道:“刘薇,你这样会宠坏小孩子的。” 想她一个第三者还一本正经来教训我?我站起:“小孩子本来就是要宠的!何况她是我女儿,我不宠她,谁宠她!”抱着孩子往外走。 齐瑜挡在门口,问我:“你想抱孩子去哪里?” 我看着他和林秀茵“妇唱夫随”,冷笑:“我是这孩子的妈,想带孩子去散散步都不可以吗?” 意外地,他没发火,一双漆夜的皓眸漾起的是一道清晰的犹豫。我心乍一惊,漏跳一拍,记起上次他留下的大衣仍未归还,不想与他再发生争执而一避再避。哪知这回连林秀茵也碰上了。 林秀茵瞅瞅我们两个,笑融融地插话:“刘薇,你别误会。只是在你不在的时候,我照顾了这孩子四年,不是真正的亲娘,也是半个亲娘了。多多少少了解你心疼孩子的心情。可是,宠孩子还是必须要有科学的教育方式,不然,将来因此误了这孩子的前途,你我心里都不好受。齐瑜更是难过。” 我冷眼看着她喋喋不休尽扮好人,心里一哼:这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女人! 想我萧唯也不喜欢做泼妇骂街。我仰高下巴不睬她,绕过齐瑜往前走。黎若磊笑得煞气。林秀茵则别有意味地看向小美抓着我的小手。 就此,我明白,女人的战争开始了。 第22章 可我,从来没打算为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争风吃醋。次日就把大衣携带了回来,想着来个恩断义绝,不准备在林秀茵和齐瑜之间当夹心饼干。 结果,女儿两只乌黑的大眼珠一下就牢牢盯住了大衣。 “妈妈,这是爸爸的衣服吗?” “不!这是一个病人爷爷的。”对上孩子纯真的表情,我脸一赧当即叉开话题,“小美今天想听什么歌儿?” 女儿眨巴着大眼睛:“爸爸和叔叔布置了功课,交待小美必须先完成作业才可以玩。” 小孩生病了还要做作业?未免太苛刻了吧。皱皱眉我询问:“小美,是什么功课?妈妈帮你做。” 女儿从抽屉取出一个练习本。我打开一看,第一道是算术题:“兔子的速度是六十米每分钟,乌龟的速度是十米每分钟。兔子和乌龟同时起跑,但是跑了10公里后,兔子就洋洋得意睡起大觉,醒来后它看到乌龟在它前面十米,于是它再次轻松超越了乌龟。每过10公里,这种情况就重演一次。请问在这次马拉松长跑比赛中最后是谁赢了?“ 这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应该做的题目吗?!虽说在21世纪我的理科成绩向来在及格线上徘徊。 “小美,这题有参考答案吗?”我小心问着女儿。毕竟我连马拉松长跑比赛全程有多少公里都一无所知。 小美老实地摇摇头,歪歪脑袋问:“妈妈不会解吗?” “当然会。”作为一个母亲的自尊,我硬着头皮非得说“会”。 小美摸摸嘴唇,直勾勾地盯着我会儿,说:“那么,妈妈若解不出来,可以满足小美一个要求吗?” “小美,我当然可以解出来。这种题目有什么难的,给我三天时间。”我拉起脸皮,笑答。 小美晃了晃脑袋:“三天后妈妈若解不出来呢?” “小美,不用等三天。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我疼惜道。 “那好。”小美拍打起小手,“我希望妈妈给爸爸唱歌。” 什么?给齐瑜唱歌?!我傻眼。 “小美喜欢听妈妈唱歌。所以爸爸应该也喜欢听妈妈唱歌。” “不。小美,你爸爸他不会喜欢的。”我肯定地否决。 “为什么呢?小美知道爸爸平常都很喜欢听音乐的。” “因为——”我看着女儿聪明的大眼睛,心一惊。俨然孩子是觉察到了我和齐瑜之间的不和睦,才会如此地执着。对此,我自然不可能向幼小的孩子解释残酷的现实,只得努力把题目解了。 于是一口应承了女儿的条件。我把抄上了龟兔赛跑题的卡片兜在了口袋里,每天一有空就取出来计算。小余撞见不免隐晦地取笑我:“刘薇,你要转行当幼稚园老师了吗?” “什么幼稚园老师?”我故作不解地强笑。 “嘿嘿。加油哦。”她扯扯我衣角鼓励道,“谁都知道小公主是齐主任的命根子。抓住美美公主,就等于抓住了孩子的爹。所以这场女人的战争我把赌钱都押在你这边了。” “拿我赌博?!”我一时过度惊异,声音跑大了。唰,前面十几双注目礼把我烧成太阳。我掉着冷汗记起:现在可是主任查房的时间啊! “刘薇。” 齐瑜官爷一句叫唤,作为下级的我唯有遵命地走上前。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全放到这台上。”齐瑜敲敲床尾的桌台。 手指插入口袋摸到龟兔赛跑卡片,我心虚地摇头。 依照惯例,官爷喝了:“我现在以一个上级医师的身份命令你。” 仗势欺人的家伙!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缴纳出物品,包括一本临床笔记,一只自动笔,一个传呼机,几颗糖果……最后是卡片,眼瞧脚边就有一个小小的垃圾回收箱,灵机一动我把卡片丢了进去,大方地拍拍手:“没了。” 四下顿起一阵忍笑声。 齐瑜的脸青红交加,豁然要发火。 他身旁的黎若磊见及,一手按捺住他的肩膀,侃道:“齐瑜,别忘了,我们答应过刘薇,批准她随时为我们表现她惊人的歌喉。” 我一听,立刻正言:“我从来可没想到过——” “诶?”黎若磊打断我,“刘薇,你这回可是铁证如山哦。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要不要我叫上小美作证。” 没料到女儿已把这事告诉了他们。我顿时哑口无言。 “第一首就唱你上回失败的龙船调好了。特别是那句——刘薇,来,再背诵一次听听。”黎若磊向我招招手提出邀请。 我唯有忍,再忍。 齐瑜忽然瞅瞅我,转移话题:“小马,她换了班?” “是的。24小时。”小马答复。 “连续几天24小时了?” 小马医师意识到了什么,皱巴起脸不敢出声。 “这回小马得写悔过书了。”黎若磊意味深长地向众人宣布,“管理好下级医师是一个上级医师最基本的工作。以后各组长把排班表提前两天交一份到主任办公室。” 于是齐瑜朝向我:“我先严正警告你:你是照顾病患的人,没有生病的权利。——给我回去休息。”见我纹丝不动,喝道:“回去!” 我看着他冷冰的侧脸,一股生痛的委屈滚在了咽喉。小余好心地拉拉我,我只好跺跺脚冲出了大门。深知他是好心,但这样坏脾性的男人——情不自禁我一脚踢向了垃圾箱,让趾头的痛楚,暂时代替心里翻腾不休的苦痛。 ——————分隔线—————— 与女儿约定的日子到了,经过昨天的事,我没能,也没心思解答出题目。 一走进病室,女儿就兴致勃勃地问我:“妈妈几时给爸爸唱歌?” 我看着女儿兴奋的笑脸,心里为注定灭亡的婚姻给孩子带来的痛苦难受,为自杀的刘薇可悲。“小美——” 女儿却突然敛住笑,靠近我:“妈妈,你脸好红。” “是吗?可能天气太热了。”我尴尬地咳咳。 女儿把小手放到了我的额头,接着马上爬起身,伸出小手欲拉墙壁上的对讲机遥控器。 我赶紧起身帮她:“小美,告诉我要找谁,妈妈帮你拨号码。” “不。小美要自己打。”小美说着执抝地拿走了我手里的遥控器。 我深感莫名其妙。她按下了通话按钮,说:“我是齐美。我要找我爸爸齐瑜。” 原来是要找爸爸。我恍悟。 “小美吗?好的。阿姨帮你把电话接到你爸爸的办公室。”对讲机里的接线员温和地答道。 紧接两下“嘟嘟”,对方接了话机,是黎若磊的嗓音:“我是黎若磊。” “黎叔叔吗?” “怎么了,小美?是不是要找叔叔玩呀?”黎若磊一听是孩子,愉悦地调侃道。 我暗想,无论是于凡,还是黎若磊,他们几个都是打从心底疼爱着这个孩子的。 “叔叔,爸爸在吗?” “哦。想爸爸了吗?——你妈妈不是在你身边吗?怎么了,跟妈妈不高兴了?”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我暗骂。 “不是的。”小美答。 “那怎么了?”黎若磊继续问。 小美迟疑着,没答话。 “嗯,小美?” 这会儿对讲机里传出另几个人的侃笑:“我说黎若磊,人家女儿找老爸天经地义,你吃什么醋?” “好,好,好。我是吃醋。齐瑜你接。”黎若磊潇洒地大方承认。 “小美。”于是传来了齐瑜那把冷冷的特有嗓调,当然对于爱女自然温柔了许多。 “爸爸,过来小美这里。” “怎么了?不舒服吗?爸爸先让李阿姨过去看看你。” “不,不是我。”小美摇了摇头,接着焦急地说,“是妈妈。” 刹然听到末尾这句,我惊讶。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黎若磊插话道:“你妈妈怎么了,小美?” “妈妈她发烧了。脸好红,额头好烫。” “哦——刘薇,你发烧了吗?” 我回神,急忙大声否定:“没有,你们别轻易听信小孩的话,小美只是想——小美,把遥控器给我。” 小美闪躲我的手,跳下了床的另一边,煞是无辜地望着我,脸上隐现十足的委屈。我不禁哑了嗓子。 “小美没有说谎。妈妈真的发烧了。” “好。叔叔相信你。我们的小美是从来不会撒谎的。你给你妈妈先量个体温,我们和你爸爸一会儿就过去。” 我一听,这还得了!慌然间我转身欲解释:“等等——”两个字没说完,身子因这骤然的旋转蓦地头发晕,双手赶紧一捞,却未能抓住支撑的桌台,我整个人就此软倒在了地上。砰!头挨上了桌台边沿,丝丝的疼痛刺激着我晕眩的神经,使得我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耳畔,小美凄厉的尖叫四处撞击着:“妈妈!妈妈!——爸爸!爸爸!快来救妈妈!快来救妈妈!” 小美——我费劲地挪开眼皮,见着女儿一张哭花的小脸蛋,揪得我心头痛苦地一阵阵抽搐。她颤抖地磨蹭起我的脸,整个小身躯因着我湿冷的皮肤而在打颤!如今,小时候母亲生病时自己那种恐惧的回忆,现正在被我无情地加载于这么可怜的小孩身上!我恨起了无力的自己。 门这时候滑开,急速走进来好几个人。 我模糊地望着。黎若磊一个疾步,抱起小孩,哄道:“小美,小美。你妈妈没事。别哭了啊。你爸爸和叔叔都在这里。不会让你妈妈有事的。” 邂逅未来第6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 “妈妈——爸爸——”小美泪光闪烁,朝我伸出小手。 我欲起身握住她的小手。然手举到半空却被齐瑜按下。怔了怔,我开口:“齐瑜——” 他双唇紧闭,显然在忍耐昂烧昂烧的怒火。探了下我的脉搏,他抱起我身子。我就此挨入他怀里,揪发的是他第一次抱我的记忆。事实那次之后我一直都会想:这个男人,并不是像外表那样的冷酷? 昏昏沉沉之际,他把我抱进另一间病室,放落病床上。 又有一人走来,拿起养气罩扣住我口鼻,细致地把着我的手腕,轻柔地唤着我的名字:“刘薇,睁一下眼睛。” 我睁开眼睛。于凡审视着我,漂亮的眼珠透发出尖锐的光。我暗自感叹:无疑,这个男人也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平凡。 接着,他问向齐瑜,“多少度?” 齐瑜看了看体温计,没好气地训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生病!你现在一下子给我烧到了397c,你这是自讨苦吃!” 我泱泱。任着他们给我挂上吊瓶。 然后墙上对讲机突然发出了叫唤,齐瑜摁下通话键。传来了黎若磊为难的请求:“齐瑜。我恐怕得给小美点药。于凡在吧?” 骤然一片沉默,只听对讲机里面小美一阵阵无止息的抽噎,让人万般心疼。 于凡思量后,艰难地嘱咐道:“若磊,给小美05的原方地西泮。若是不见成效,只好把正阳叫过来了。” 我一听是地西泮,立刻摇头:“不,不要给小美这种药。我去看看她,她就不会哭的了。”抓住床沿,爬起身欲回去看女儿。 齐瑜见及,一个悍然压下了我双肩。 我惊愕地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全然罩住了我弱小的影子。继而他夺过我的下巴,扬起我的脸,温热的气息拂过我干渴的唇,意图撩起我底下蠢蠢欲动的热感。 我不禁打起哆嗦。平生第一次有男人这样靠近我。为此身体的本能清楚地告诉我他想干什么,而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是如此冰冷。 “告诉我,你想怎样?”他缓缓伏低,唇落到了我敏感的耳垂处,“告诉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近女儿?” 我一转头,正言道:“我只是爱我的女儿,有错吗?!” 于是他骤然抽身,怒道:“你这下满意了!刘薇!你不让我用地西泮对你,所以就逼着我们对小美用地西泮!” “没有!”我激烈地驳斥,“让我看看她,她见到我就会好了。” “你刚刚把她吓得不够吗?!你这样子还想把她吓到什么地步!”他的怒火全部爆发了,雷鸣般的吼声震颤着我脆弱的灵魂。我摇摇欲坠,见着他无情地一甩手,迅速消释于大门。 心,莫名地难受起来!回想每次与他相遇,都是这样不欢而散。或许冥冥中有什么注定了。想到无辜的孩子,我愁颜不展。旁于凡漠然把对讲器一关,温柔地劝道:“你现在需要休息。” 视线渐渐迷离,我终抵达不住疲意和药物,合上了所有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完成年前的任务——过年俺回老家一趟,请各位大大不要蹲坑,本文约在初八或初九继续更新——新年祝全国各地朋友,心想事成,年年有余,呵呵,回来记得看文哦—— 第23章 一觉清醒已是下午,烧退了,全身的酸痛尽然消释。夸这22世纪的医学神奇无比,我起身,匆匆忙忙赶往女儿的病房。 前面几步远就是女儿的病室,为何突然感觉这咫尺之近,竟有天涯之远。我无助地扶住墙,遥望着病室内一男一女亲密的影子,惟独不见女儿。焦急之中,传来的是林秀茵的温言软语:“齐瑜,我知道你在犹豫。本来我不想多言的。可今天看到小美受了这么大的苦,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秀茵——” “没错!我不是孩子的亲娘。但这么多年,我对于小美视如己出的这份心,众人可为我作证。” 齐瑜崩着一张俊脸没有吭声。 她由此哀叹:“我明白,说多了,我是个坏女人。可不说,我是个坏妈妈。我情愿作个坏女人,也不想让我可怜的爱女再受苦。” “所以你打电话给了我妈?”齐瑜质问。 “是的。我也是征求了若磊和于凡的意见,尤其是于凡,你知道的,他是小儿科这方面的专家。这才急忙打电话给齐家两老的。事前本想告知你,但你刚好上了术台。”她垂下眼帘,楚楚可怜地说,“你,生气了吗?” 后面这一句娇嗔摆明了是在勾引有妇之夫。我保证,我这会儿冲出去,纯粹为了黄泉底下死不瞑目的刘薇。 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拉住了我。 我吃惊地回头,见是黎若磊。 他眯笑:“你打算这样出去跟人家打仗?” “当然。”我义正言辞。 “想跟她争执什么?小美吗?” “当然!” 他蓦地松开我。我赶紧踏出一步,背后传来他一句:“小美已经走了。” 霎时,我愕然,震惊,怒意难抑:“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我是这孩子的亲娘!” 黎若磊点头:“我们知道。也确实是我和于凡纵踊林秀茵分开你们两个的。因为你们母女的爱太可怕了。可怕到两败俱伤。” 这番话完全出乎意料,我怔住了。 他继续解释:“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正常的母亲这样疼孩子的,像是要没命似的。也没见过一个正常的孩子这样粘母亲的,像是母亲随时要离开了似的。事实上,你们母女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见面,不是吗?只要你们两个还好好地健康地生活着。” 这话合乎情理,我无语以对。 黎若磊语重心长地拍拍我肩膀:“刘薇,小美需要心理辅导。她奶奶这方面很有经验,所以我们提前把她送走,这有益于她的成长。至于你——”他转而微笑地建议,“想看小孩吗?” “小孩?”我疑问。 “虽然小美走了,但在我们中心还是有许多很可爱的小生命。” “你是说我们中心的儿科?” “不。这里没有儿科。但是在14楼僻有一个小小的新生儿专区。想看吗?” 此刻我寂寞的心需要安慰,犹豫了一下,我点下头。 于着他带我上14楼。十四楼是中心较为特殊的一层,辟为两个专区,与ittcu一样,普通员工和外人不能随便进入。这其中之一,就是新生儿专区。 刚穿过新生儿区的大门,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于凡的影子。记起林秀茵先前说过,他是小儿科的专家。为此,我对于这个既似冷漠又似温柔的男人有了更多的疑惑了。于凡看见了我们,立即走出病室。 这里没有风,他本身就是一阵风。风一过,他已立定在了我们跟前。看看好友,他瞅向我,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烧退了,还是不能勉强。” 面对他的体贴,我莫名地赧然,转过脸:“已经全好了。” “也是。”黎若磊对刚刚发生的事感触颇深,“她已经有力气跟人家吵架了。” “吵架?”于凡惊奇地问。 “是的。让我大开眼界呢。这个以前较起林秀茵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自从脑袋瓜子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后,连阴谋诡计都不会耍了,像个小傻瓜打算赤手空拳跟人家血拼。” 为此我忐忑。何尝,我不曾想过几时爽爽快快坦诚自己不是刘薇。只是也曾试探过小余,用类似我这种经历的故事问她,结果她用这个世纪的人很正常的反应回答我:“那女人肯定是疯子。”不怪她这么答话,若我不是亲身经历,若我也是这个世纪一个崇尚科学的医师,怎样都觉得是自己发疯了!他们是站在医学界的顶尖人物,自然更不会相信我这种鬼故事。所以我只能把这个痛苦的谎言一直持续下去。 见我默然,或许考虑到我病体尚虚,他们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我。黎若磊摆了个‘请’的手势:“走吧,你不是要看小孩吗。” 由是我们走进一间病室。黎若磊挑起话题:“于凡,我听说近来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小鬼头,让整个新生儿区的人举手投降。” 于凡笑答:“他的案例确实比较特殊。我们正在想办法。” 我这会随意走近一张小病床,探头一望:哇呜!里面的小宝宝好可爱,水嫩的皮肤,肥嘟嘟的小脸蛋,两只大眼睛眨个不停,让我巴不得马上把他抱起来亲上一口。 情不自禁我伸出了两只手,学着母亲一会儿指头敲敲床栏,一会儿双手交叉比拟空中的飞鸟。他愣呼呼的两只大眼珠跟随着我的手移来移去。我忘情地嘟起了嘴巴教他亲亲。他眨巴了下眼,突然格格格地像个小巫师笑了起来。 我听着这可爱的笑声,幸福地眯起双眼。没料到,背后顿然响起另两人的失笑。我往后一望,他们两个倚靠在台边。于凡双手插着工衣口袋,抿着微笑看着我;黎若磊双手抱胸,很有力地鼓励我:“继续呀。” 这两个就爱看人好戏的混蛋!我怨一声,转回头,见小宝贝对着我张开了他的小嘴巴。一霎我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却空空如也。惋惜时,传来于凡的问话:“要糖吗?” 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果,甩到了我怀里,笑笑:“加上前几天的份,你一共欠我五颗糖了。” 我尴尬道:“没问题,回头我就还给你。” 黎若磊趁机向讨债:“你欠我的报告书,在我桌上堆得有小山这么高了。” 我没好气:“行!我回去就开始帮你打字。” 说完,我兴奋地剥开了半边糖纸,放到了小宝宝的嘴边。然他仅是好奇地望着我,没有对糖果作出任何反应。我困惑了:难道这个小家伙讨厌糖果吗?不,假若真是厌恶的话,应该会摇头避开的。于是我把糖先靠近自己嘴边,伸出舌头状似舔它,再把糖放到孩子嘴边。重复以上动作数次后,小宝贝终于吐出了小舌头。我立即抓住机会把糖放到了他的舌头边上。小舌头滑上糖的边缘就缩了回去。我开始教起他如何砸嘴巴和舔嘴唇,把糖再一次轻轻滑过他的唇口,这回他伸出小舌头留恋起了糖的滋味。 瞅着他万般可人的食相,我由衷地叹笑:“甜吧?这是糖哦!虽然有点咸味,还有妈妈特有的奶味。” 忽然,旁边插入一声赞叹:“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教孩子怎么吃东西。” 我转头,见是位面貌慈蔼的中年女性,佩戴的工作牌标志有她的职位:新生儿专区的护士长,姓张。她亲切地询问我:“可以继续教这孩子吃奶吗?”既而又问向于凡:“于主任,你觉得怎样?” “尽管让她试试。”于凡笑答。 我是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教孩子吃奶的事情都落到了我的头上。不过,既然是这么可爱的小婴儿,就勉为其难承担起重任吧。接过张护长递过来的奶瓶,我戴上手套,挤出了一点牛奶放到自己的中指头,先让宝宝看我怎样嘟起嘴巴允吸,然后把牛奶滴到食指头,靠到小宝宝的嘴巴。 一开始小宝贝又是愣愣地看着我。我思虑了一下,决定改变策略,先教他怎么允吸糖果。果然,糖果残留的吸引力让他不一会儿就努力地弩起了小嘴。对此我没有心急,让他有了一定习惯嘟嘴巴允吸东西后,才把沾着牛奶的食指再次滑过他的两片小嘴唇引诱他。这一次,他很快吸住了我的指头。张护长一见,赶紧将奶瓶瞄准机会挤进了小宝宝的嘴巴,这次他终于张合起小嘴允吸起来。 我宽慰地松口气。四周却蓦然响起了哗然的掌声,把我吓了一跳。放眼一望,才知几时围观了许多专业人士。 接下来,张护长向我解说了这个孩子的病案:“因为他母亲不能亲自给他喂奶。这个叫做翔翔的孩子一直都不肯吃东西。我们几乎用尽了各种方法,没想到——” “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我羞愧地打断她,“只是这孩子跟我有缘分。” “是吗?”张护长看着我困扃的脸,忍俊不禁,“两位主任觉得怎样?” “嗯——”黎若磊拍拍掌,“我们恐怕得考虑为这里的每个宝宝特别加把锁,专门针对这个有诱拐小孩天分的人士。” 四下马上笑成一团。我咒骂。 这时,我们三人携带的传呼机嘀嘀嘀叫起来。我取出传呼机一看:是ittcu的急call,可能是我管辖的病人有了什么突发事件。一抬头,见他们两个正看着我。 “你烧刚退,不用去了。”黎若磊吩咐完,顺手推开病室的门抢先冲了出去。于凡争分夺秒紧跟其后。 我对此并不赞同:俗话说的好,干一行,爱一行。虽说我只是个滥竽充数的,但身在了这一行,得负起应有的责任。于是也疾步离开了新生儿区。 远看前方他们两人,像时速万里的飓风飙到了电梯前,应是等不及,当机立断打开楼梯口的门。我不由一愣。毕竟,因12,13,14楼病区的特殊性质,格局非同一般。表现在楼梯,就是这三个楼层都只有一条直线通道到达11楼。所以要从14楼下到12楼,必须先直线下到11楼,再从11楼爬到12楼。 咬咬牙根,我起劲追赶着跑下了楼梯。一路狂奔,想下雨天忘带伞也没这么疯狂地跑。一口气下到11楼,转向另一个梯口,再提起口气冲上一半阶梯。出乎意外在拐角处我呼吸混乱起来。一口吸不到气,我眼前蒙黑,脚下踉跄,歪倒时横来一只大手果断地接住了我。 我靠住他,抹抹汗,道:“谢谢。” “不用了。” 嗓音熟悉,我一愣抬头,见是于凡温和的笑脸。尚有个黎若磊靠在楼梯的扶手,老神在在地摸下巴:“刘薇,你看起来——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婆。” 我无力骂他,问:“你们不是上了ittcu吗?” “嗯。跑到楼梯口听到某人牛一样的呼吸声,多了个心眼往回一看。真是不得了,差点多了个要抢救的。” 我没好气,提起脚。 黎若磊连声诶诶阻止我:“你别动!上面还在搞抢救,没那么多人力再接受一个。” 我忍,说:“那你要我怎么样?” “二选一。”他竖起两根手指头,“一我和于凡背你上去,二我们把齐瑜叫过来抱你上去。” 要不是两只脚尚在打颤,我肯定一脚踹过去。“不用劳烦大驾了!” “哦。我明白了。”他恍然,“你等等啊,我就打电话叫齐瑜。”说完他掏出手机“喂”了两句后骂道:“齐瑜的手机怎么落到你小子手里了——” 于是上方的梯口出现了瞿正阳。他见到我,哇呜大叫:“刘薇,你刚去了哪里游泳回来?”我才不理他的戏谑。 “齐瑜呢?”黎若磊问他。 “就在上面。”瞿正阳接到对方的示意,张大嘴巴,大嗓门喊,“齐瑜,快过来,你老婆——” 这一声,宛如一针刺向了我的屁股。我一蒙,如骤然着火的箭几步跃上了12楼。齐瑜正好走了过来,瞧瞧同伴,看到我就皱眉:“病刚好就去跑步,平时都不见你这么积极。” 吓!我差点气岔。 黎若磊却突然插话道:“这确实是提醒了我们,好像很久没去雷立了。有点迟了,只能定在这个星期日了。定在早上六点吧。——刘薇,听见没有?”” 雷立?新名词,什么地方?我惊愕,继而想到每次扯上这几个家伙都不会有好事,立刻拒绝:“我星期日上班。” “去雷立是ittcu工作人员的义务之一。”黎若磊公事公办否决了我。 我垂死挣扎:“只有我一个人去,好像不太公平。” 他们立即理解地点点头:我死也要拉上同伴一块来。 “随便你要叫上几个。”黎若磊大度地应允我。 我于是思量,这几个家伙在女人圈里的魅力不同凡响,随便唤上几个女同事应该没有问题。也算是给她们制造了狩猎的良机,我萧唯总算可以做一次有用的大善人了。因此就怕黎若磊出尔反尔,我再次询问,“我叫多少个都可以?” “可以。”黎若磊拍胸膛向我保证,“也不介意到时你叫不到人,来找我们帮忙。” “怎么可能叫不到人呢?”我嗤笑。 岂知这话一出,于凡笑了出来。这个漂亮的男子有时笑起来挺毛骨悚然的,就如此时此刻。我猛吸口大气:自己八成掉入什么圈套了! 当晚,泱泱回到休息室。 小余一见到我,紧张道:“刘薇,你还好吧?” “没事。”我明白她指的是小美的事情,强笑道,“只是让你输了赌钱。” “也没输。”小余摇头。 “没输?”我讶异。 “你不知道,齐主任虽然平常对林秀茵也是不苟言笑的,但今天好像特别冷,冷到她自己知趣地打道回府了。”说着小余犹如邪恶的女巫快意地大笑,“你还有机会哦,刘薇。” 这种话听入左耳,我向来是让它飞出右耳。何况,现在我还有个焦头躁耳的“雷立”问题。肥水自然先往自家流,我瞅着正在兴头上的小余,问:“小余,星期日一起去雷立好吗?” “雷立?!”小余若惊弓之鸟崩地跳起。 可知这个词有多么骇人!我硬着头皮抛下玉砖:“你心爱的黎主任也去哦。” 这回小余仿佛撞到了鬼惊叫:“主任邀请的?!不!不!我不去!”紧接嗽地窜回床上,被子一拉蒙住头。 看着她惊惧的神色,我不禁悚然:“小余,雷立是鬼屋吗?” 她放下了被头,吃惊地瞪向我:“你不知道雷立,还答应主任?” “那么,雷立是什么地方?” 她一字一语肯定地说:“一个天堂变成地狱的地方。” 我愈是糊涂了。刚好廖绮丽捧着厚厚的医书走了进来。我顺便再拉一人:“绮丽,星期天主任邀请我们去雷立,一起去,如何?” “雷立——”尚在思考医学问题的廖绮丽答了一声“哦”之后,像小余一样大惊失色,“不!不!我不去!” 更夸张的是,她抛下书本就慌慌张张跑了,说是无论如何明天要换班。 自此,我知道自己找了个不得了的艰巨任务。 有了两个舍友的前车之鉴,我次日回到ittcu转向男性邀请。为此,和蔼可亲的小马医师勉为其难地答我:“刘薇,我星期日要回老家。” 一组组长刘德民,一个瘦高斯文的小伙子见我面露难色,建议道:“刘薇,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具体的地点是雷立。可能还有几个傻瓜上当。” 可是,一切晚了。不知几时,我在找人去雷立这事传得众人皆知。我俨然成了临刑的死刑犯,所到之处,没人敢近身一步。除了恶魔。 黎若磊露出两个小酒窝:“要帮忙吗?”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我萧唯不想当恶人,事到如今哪能再拉人下水,英勇就义道。 “不行!你说的对。人要多点才好玩。”他大声地在病历纸上敲打笔杆,眼睛扫到病房门旁的某颗按钮,满意地眯笑起来,“刘薇,你去按一下那里。” 这百分百是恶魔的笑容。我狐疑,摇头。 “去按。”他推了下我,“快去按。不然瞿正阳来了,八成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据闻瞿正阳是全中心最有名的整蛊专家,所以所有单恋他的女人注定一辈子只能暗许芳心。我欲哭无泪地压下了那红色按钮。记得,这是我第一天来到ittcu听到的警铃,因病患需要紧急抢救而召集所有值班的一线人员。 嘀——震天动地!警铃的号召力果真一鸣惊人。不到一刻,全员无一条漏网之鱼,包括俨然一个刚从卫生间冲出来的,一边跑还一边拉着裤子束腰带,女同胞尽数低头。 这一刻,我悲喜交加。窃喜的是这群恶魔并不专门对付我一个。悲叹的是个个都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黎若磊摇着笔杆,完若皇帝钦点死刑犯:“许江,柳如玉……最后是富小余,再加上刘薇,以上六个人,星期日早上六点在雷立健身中心准时报到。可自带网球拍。” 健身中心?!感情这22世纪还有比鬼屋还恐怖的健身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新气象——想为这书建一个群,可以大伙儿侃侃,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第24章 雷立健身中心建立于2100年,占地百余亩,建有数十种标准的健身场地,拥有数万种先进的健身器材,是一座集室外与室内一体,提倡科学强体的健身场所。最特别的是,它建在了a市郊外的一个半山腰上。美其名曰健身之前必得先热热身,要求每个客人徒步上山。 因此天未发亮,我和小余就开始登山。花了近半个钟头,抵达雷立体育馆。仰头一望,其规模宏大,价格不菲。候门的服务生直接把我们带到了田径场。 太阳露出了鱼肚白。我立定于门口眨眨眼,诺大的场地仅有几个恶魔的影子。在这热浪的夏季,他们一身白色网球运动短装,任美丽的晨光雕琢着古代希腊神诋健美的体格。不得承认,这群家伙“坏”是“坏”,但论起体表容貌,简直天生就来勾引女人犯罪的。 黎若磊朝我们走过来,颈脖挂着一个秒表俨然经验丰富的体育教练。小余目不转睛,只差掉下了口水。 “早安。”他摸着下巴打量我们两个。 “早安,黎主任!”兴高采烈的小余差点蹦上了天。 我见状,暗地叹气:爱的力量真是伟大,今天的小余看来是粉身脆骨在所不惜。 “吃了早餐没有?” “吃了!” “那么,为了奖励你们第一个抵达。就跑这里五圈吧。我给你们计时。” 什么!刚爬完山就要我跑步,而且还要计时。这不是要人命吗?我愕然。小余则见色忘友,放下背包乖乖上了四百米跑道。 “刘薇?”他疑问。 我眨眼:“我还没吃早餐。” “哦。”他磨磨唇口,蓦地往后一喊,“齐瑜,给你老婆带早餐了没有?没有的话快去买一份。不然到时她晕了,你准备当今天第一个急救员。” 齐瑜脸色一变,其余几个笑得老j巨猾。 我赧颜,一甩背囊:“不用了!”怒火朝天径直冲上跑道。然,跑不到三百米,右胁部隐隐疼痛起来。想我在21世纪经常犯这种运动不足的毛病。怕让人笑话,我咬紧牙根坚持。一圈后,我的双腿铅般沉重。两圈熬下来,其余人全部超越了我。三圈走完,我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大汗淋漓。见着跑道边仅剩下黎若磊和小余两个盯着我跑,我投降道:“我——不跑了。” “你这叫跑吗?老奶奶走路都比你快。”黎若磊挑起眉毛讥讽,“去,给我再走两圈。” “我不走了!”我忍不住赌气道。 “不走?要你齐瑜扶你走吗?”他对向小余,“去旁边运动场把齐主任叫过来。” 一牵涉到包公大人,我慌里慌张道:“不!我——我走就是了。” 我举步维艰。小余主动走过来搀扶我,边教导我正确的运动呼吸方式。说也奇怪,慢慢走完这两圈,虽全身乏累,气却是缓了过来,右胁的疼痛也消释了。 完成任务我平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白云,卷起袖子惬意地享受阵阵清风。这会其余他们几个归来,唧唧喳喳尽是扰我清梦。 “都跑完了?”老马问。 “跑完了。”黎若磊答。 “几个及格?” “就小余一个女中豪杰。至于那两个臭小子,居然跑得比小余还慢。”黎若磊叹道。 “这么说,我们应该好好奖励奖励小余。” 被心上人一夸,小余双颊飞上红云,艳如桃李。我颇有感悟:这才叫做恋爱中的女人吧。 “你们呢?谁赢了。”黎若磊问 “还能有谁。”老马惋惜道,“本来瞿正阳有机会的,可他就是刹不住脚跟,超了01秒。” 一语说中瞿正阳的心头所恨,向来目中无人的他忿忿不休地说道:“于凡这台机器越来越离谱了。十三圈,不仅总耗时一秒不差,甚至精确到每一圈秒小数点之后的几位数。” 我这才知道,别人跑步是跑得越快越好。而他们几个却效仿武侠小说的高师,苛刻地要求长跑的每一圈时间,甚至讲究跑步中的呼吸和心跳次数。 “呵呵。”黎若磊对此不觉得惊奇,“于凡这台机器,早在大学就经常被数学研究院挖角了。” 扶着膝盖做软体操的于凡,面对同伴的调侃,只是抿着静静的微笑。 我一时目不转睛,对于这个传闻中的小严,充满了惊叹。小严是中心的员工们私底下对于凡敬畏的爱称。按照小余的说法,齐瑜的脾气固然让人心存忌惮,但更多人惧怕的是小严。因为他堪比历史上最苛刻的考官。一道题目可以让考生翻遍国立图书馆都不得答案。一句话可以刺得倨傲的老教授体无完肤。 对于这些传言,我向来持着待观的态度。想的是与他相遇之后,除了第一次的冷漠,他并不像众人所述的那么可怕,最少常对着我柔和地笑。 于凡觉察到了我的注目,对向我一如往常露出朦胧的笑意。莫名地我起了一层燥热:这个男子真是诱人的美。我慌慌张张躲开,不经意就看见了迈入场地的齐瑜。奇怪,这个人是我的法定丈夫,却每次看到我就喜欢皱眉头,好像我欠了他几辈子的债。 无奈,我又转头,突然对上的是黎若磊特写的脸。心吓得砰砰乱跳,暗想:这家伙观察我多久了? 黎若磊跳起身,宣布:“热完身,是时候打网球了。” 于是我走在大队最后,进入网球场。躲到一边,我小心观望战况。网球场上,此刻进行的是男女之间的单打。女方是被爱的力量鞭策而显得活力四射的小余,男方则是被球追得大汗涔涔显得身单体弱的小伙子许江。风吹来了场边他们几个的呐喊助威。 “小余,打他左边,再打他右边,让他左右跑。” “不。要让他前后跑多一点。” “还要拐着弯跑。” “没错。小余——让他多跑两圈,我们请你吃午饭——” 随着黎若磊这句爆炸性的鼓励,小余一个扣球猛打下去,让许江立即吃了个狗爬屎。我双手一捂双目——没眼看了。 可这未能养足他们的胃口。黎若磊再次纵踊:“小余,让他再跌一跤,我们把你晚饭也包了——” 不愧是黎若磊爱的召唤,这回小余的球划过了对手的脚踝。许江踉跄跌跤,在地上滚了两圈,躺倒在地上,嘴巴大口的粗气只有出没得入了。 目睹了许江这等惨状的众人个个面色如土,俨然是吊到了半空的绞刑犯,只要他们一点马上光荣升空。 此时不逃还待何时,我不动声色缓缓退步,准备尿遁。 黎若磊看看手表,见许江这么快就被抬下了舞台,摇头叹口气:“算了,双打吧。” “又要挑战双刀吗?那我来做裁判。”瞿正阳抢先举手,一个跃步轻松跳上了裁判的椅子。 “若磊。”开战前,老马靠近狐狸“小声”商量,“得想个法子对付这两台机器。” “那是。”黎若磊眯起眼琢磨道,“干脆来场别开生面的三打好了。” “三打?”瞿正阳眼睛一亮,“哦哦。还有三打呀。” 三打!不妙的预感倍增,我急忙转身加快步伐。背后黎若磊肯定地说:“就是三对三。我们这边当然是选择小余了,至于双刀那边,就——刘薇——” 千钧一发,唰!众目睽睽,我无奈地往后转,不死心地挪动双腿。 而众人一看我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老马开怀大笑:“黎若磊,你这招够狠毒。” 于凡宛尔,不予置否。 齐瑜猛皱起双眉:“黎若磊,你从哪来的三打名堂?” 黎若磊有模有样地道出:“齐瑜,这是网球界最新流行的花样组合。两男一女。女的站中间线,不用发球,专门接中间球。其余的规则跟双打一样。怎么了,双刀不敢接受挑战?也是,齐瑜,看你老婆都要吓跑了哦——” 他的话确实够狠,齐瑜老爷立即朝我开火了:“你去哪里!” 眼看两步之远的出口一下变成了死胡同。我欲哭无泪地垂死抗争:“我不会打网球。” “这才公平。小余刚完成一场赛事,劳累未除呢。”黎若磊句句不容人反驳。 望向小余满脸羞红,我岂可轻易破坏好友苦等许久的良机。 作者有话要说:唉,睡得像只死猪。。。。。。。有人提议天天更,但天天更必然是很草的稿子,若大家没意见,就从后天起这么做。。。。。。。。。。关于群的问题,好像大家都没怎么想侃的样子,暂时不建吧。。。。。呵呵,梦哪,哪一天未来有了一百个读者,再建吧。。。。所以喜欢的话记得收藏和打分啊,俺码文去了。。。。。。 第25章 泱泱地高举网球拍,我跟着双刀走进了网球场,站在了中间的白线上。先是对方发球,我望向对面的场地,正好瞟见手握网球的黎若磊嘴角一抹,笑得邪恶非常。 双腿来不及打颤,瞿正阳的哨声一起,空中发来那金光闪闪的魔球,无疑针对于我这个弱点进行轰炸。一想到许江被球砸中的惨景,我当机立断撒起两腿,抱头鼠窜。砰!一头撞上了上前接球的齐瑜老爷子。 我眼冒金星。齐瑜老爷大斥大骂:“你瞎跑什么?不会接球就给我在中间乖乖站着。” 就这样轻而易举得到15分的对手见状,笑得不亦乐乎,一搭一唱,继续离间策略。 “黎若磊,他们自乱阵脚了。你这招比女人还毒辣啊。”老马戏说。 “当然。”黎若磊洋洋得意朝着我再次举起球。 我一看还得了,下次说不定就轰中我这个稻草人,马上转移阵地。齐瑜老爷身后不让躲,那么就跑到好说话的于凡背后。 结果,于凡回头看看我:“怎么了,刘薇?” 我没好气地一撇嘴:“避难。” 没料到,这两个字竟使得他嘴角一裂,不一会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瞿正阳不得感叹:“黎若磊,你这招太厉害了。竟让于凡这台机器出现毛病。” 我一听,自然是既吃惊又尴尬。 齐瑜见着战友因我而垮,黑着脸拎起我回到中线,还在我四周画了个圈,喝道:“给我乖乖站在这圈子里。不要乱跑。” 我撅起嘴巴:“这怎么行!不跑被球砸了谁负责?” 他一瞪:“我负责!”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负责什么?”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你要是被球砸中,我回去就把离婚书撕了。” 猛吸口冷气,我挤挤脸:“其实,也不用这么认真——” “怎么,你认为我齐瑜说出的话会反悔吗?” 对手这下乐翻天了。“黎若磊,你听见齐瑜的话了吧?” “当然。为了不破坏美好家庭,我们更是得死命追打——刘薇这个目标。” 对手瞄准我,齐瑜老爷又不准我逃跑。我只好蹲到地上举起网球拍,兢兢颤颤念起了护身咒语:“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魔球不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蓦地,全场哄堂大笑,就是没个地洞给我钻。想我萧唯触了什么霉头,一来到22世纪竟遇到这样几个家伙,接着像粘上了橡皮糖怎么都甩不掉了。 于凡走到我面前,压下我高举的网球拍,温和道:“别担心。好好看着,齐瑜和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被球打中。” 我愣愣地看着他真诚的脸,蓦然是一种奇异的情愫在心底迅速滋长,慌忙垂首应下。 老马见及,顿发感概:“若磊,双刀要开始认真了。” “不认真的对手怎么会好玩呢?”黎若磊潇洒地抛起球。 霎时球往我处飞,狠劲较起第一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惶恐时,于凡已经闪到我跟前。想起了他刚刚发的誓言,我定住了脚跟。于是齐瑜跃起,扫下了第二轮攻击。 老马见球唰过了自己的边线,不甘地叫道:“喂喂,你们两个,那是中线的球,要刘薇接的。” “不是中线。”于凡镇定地驳道,“往右场偏差了015公分,所以齐瑜接了。不相信的话可以重放监视器的录像带?” 别说对手面面相觑,我惊愕着这所谓的偏差015公分,以那光速的魔球刷过地表的00x秒间,他竟然一眼就断定了它的偏差及距离。怪不得他们把他称为准确无比的机器。我不得仰望这滴汗不流,一身清爽若风的小严。他回过了头向我笑笑。这笑,是富有底蕴的自信不疑。 “老马,不用辩驳了。”黎若磊摇摇头,“于凡的眼睛,可是能把刚出世的婴儿最微弱的冠脉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会去跟这台机器争论数学问题?”老马说,“只是,若磊,以前他没跟我们计较过这种微小的问题。看来今天,这对双刀——” “就是要他们两个使出真功夫跟我们打。”黎若磊淡笑道。 “15-15。”瞿正阳宣布,“今天是有好戏看了。” 于是,球在空中来回穿梭,构成无数条雷射光。我眼花缭乱,只得糊里糊涂跟着他们换了四次场地。最后一球,谁都没料到,竟砸落在我高举的网球拍上。球上骇人的力道使得我连连退后。差点踉跄时及时横来两只手,一左一右稳稳托住了我身子。至于那球,被我的球拍弹飞到了球网上滚了两圈,突然直线一掉——是对方的场地。 “30-45。双刀赢了。”瞿正阳大声宣判。 我正欲大松口气。对面本应垂头丧气的敌手们,却沾沾自喜起来。 “老马,你看见了没有,刚刚那球,虽然砸到的是刘薇的球拍,可是她要跌倒了——” “嗯嗯,看到了。齐瑜回去一撕离婚书,刘薇得给我们两个烧香拜佛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赶紧起身,整整衣物,对齐瑜说:“我没跌倒,所以你不用履行约定了。” 齐瑜没答我话,冷着一张俊脸径自走回场边。我忿忿然走向另一边的凳子:都说不用负责了,还发什么脾性? 继而我身心放松,把头靠在了小余肩膀上。凉风袭袭,阳光暖暖地慰抚着我乏累的身子。我困意频频,感觉自己躺在了天然羽绒垫,愿如此无忧无虑一直沉浸下去。 小余却是惊异地叫我:“刘薇,你出了好多汗!快点起来喝水吃东西!” 我没睁开眼睛,无力地摆摆手拒绝:“我不想喝,也不想吃。” 小余紧张了,朝对面叫唤道:“黎主任,刘薇出了好多汗——” 黎若磊答她:“叫她起来吃糖。” 因而小余用力推我的肩膀:“刘薇,刘薇,快起来吃糖!” 我不耐烦了,避开她的手,把头挨向凉飕飕的凳面。好不舒服。想我来到22世纪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可以放开一切入睡。 小余担忧地大喊起来:“黎主任,刘薇不对劲——” 不多久,黎若磊骂骂咧咧走近:“真是的,齐瑜这急救员跑哪了?”接着他大力拍打我的脸:“刘薇,听见没有?你不是很喜欢吃糖吗?现在你可以起来吃糖了。” 我是喜欢吃糖,但干吗非要我想睡觉的时候吃糖?这个讨厌的家伙,难道就不能让我睡得安乐一点吗?懒得睬他了。 又有人抓起我一只 邂逅未来第7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只手指头挨了挨某样东西。 “于凡,血糖多少?”黎若磊问。 “13。”于凡显然叹气。 “呵?”黎若磊哼笑,“看来我们这头ittcu的猪,养起来要费点心思。” “我不是猪。”事关自尊,我闭着眼抗议了。 “不错,还有反应。”黎若磊谑笑,“瞿正阳,你带了多少支糖?” “急诊的惯例,两支,再加一袋500。要全给吗?” “给。全给。免得又有阿姨哭诉我们虐待她。——齐瑜,你去哪了?” “去接个长途电话。怎么了?”齐瑜冷冷地质问。 “我早说过,你不买早餐给她,今天是要当急救员的了。”黎若磊嘲讽道,“喂,刘薇,你齐瑜给你买吃的了,想吃什么呀?” 我晕晕沉沉随便答道:“我要2的辛辣香肠。” “再来2的圣代如何?”黎若磊笑问。 “不,2不够,要4。而且要咸奶味。”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冒起笑声。我清醒了,见身边全围满了人,赶紧起身。 “别动。”齐瑜低喝,帮我手背的针管多贴了条胶带。 我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暗想他是出了什么事。 黎若磊看看我和许江,意味深长地说:“幸亏我们没把其它病区的人拉来打友谊赛,不然ittcu没脸见人了。” 我为他这话打了个冷战。 不出意外,第二日,又一场整顿的风雨刮在了ittcu。先是八点所有在a市的ittcu成员全部集合,开始跑楼梯训练。这场轰轰烈烈的ittcu全民健身计划,不久波及到了a区,b区,乃至整个中心。这是后话了。 说回那天,我和小余两个是唯一不用跑楼梯的人。小余是因他们昨日承诺给她的奖励。至于我——忐忑着我走到他们面前。 砰——黎若磊在我跟前甩下一包糖。 我不解地仰望他。他一手翻着他人的长跑记录,一手枕着下巴:“ittcu是八点整准时上岗。不过我们特别允许你迟到。也即是说,你从八点钟才开始爬楼梯,从1楼爬到12楼就够了。” 我可一点也不想闹特殊:“我可以早点起床——” “不!”他啪的合上记录本打断我,“八点后ittcu人手多一点。我们也在这里。而且,每天我们都会给你准备一包糖。你每爬一层,就吃一颗包里的糖。” “这没有必要——”我婉拒。 他双眼猝然盯住我。我知道,五个人里面,他对我的疑心向来最重;也知道,他是个性情爽朗的男子,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刻意隐瞒他对我的疑虑和喜恶。现在,这双清朗的黑眸,俨然要一层层剖读我萧唯苦心隐藏的心。惊骇时我一口咬下了唇。 见着我唇上深刻的齿印泛出了血丝,他移开了审视,轻声问:“你知道昨天齐瑜接到什么电话吗?” 我想起了昨儿后来齐瑜异样的神情,答:“不知道。” “一通齐家的长途电话。里面告知,小美选择了她的终身职业。” 提及女儿,我甚是忧心地等他解释。 “医师这个职业非常严格。对于女性更是苛刻。小美是我们几个一块养大的,可以说,在我们眼里她是含着金勺出世的小公主。我们小心翼翼,舍不得她受哪怕一丁点的苦。可是你一来,就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恐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美那么凄厉的哭喊,那一声声凄凉的‘黎叔叔,黎叔叔,妈妈——’,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掏出来了。” 我无言以对,小美的那次事件我自知应负起所有的责任,也知晓他们对小美的爱并不比我少半丝半毫。 “可以的话,我们满心希望她将来从事教师这类温和的工作,或是当一名随心所欲的艺术家。当然,因为她遗传了非常优秀的基因,才四岁,却已显现出她无与伦比的才华和潜力。家族的老一辈都不打算轻易放弃她。家族的规定是,若想继承家业从医,就必须在七岁之前决定。所以,现在小美决定了,她要当医师。她奶奶考问她立志的原因,她只答了一句:我不想在妈妈生病的时候,自己只会哭。” 末尾一句,让我再也不能自已。这就是我22世纪的女儿小美。一个美丽善良的小精灵,无私给了我在22世纪第一份真挚的爱。 “我明白了。”伸手拿起糖,这也是现在的我唯一能为女儿所做的。 旁边的老马这会儿不禁感概起来:“刘薇,虽然说你以前是差强人意,你的家族是有点问题——” “家族?”有点问题的家族?他的形容词不免让我惊疑。 “别告诉我,你连你家里人什么毛病都忘了?”老马打哈哈。 我自然愣愣答不出一句话,见他和黎若磊两人锁眉不吱声。自此,本来消释的家族问题显露在了我的跟前。 第26章 小美的话,告诉了我在22世纪并不是孤独一人。生活因了女儿的存在变得充实而富有意义。每天八点爬楼梯锻炼身体,到了12楼先拐个弯在某人的工衣口袋里放上咸奶味糖果,然后到主任办公室捧走某人要求的报告书,最后犹犹豫豫在某人的办公桌上放下写给女儿的信。若不经意遇到那人回来,赶紧低头快步走过。只是有一天,那人叫住了我:“刘薇,过来。” 音量不大,齐瑜不像要发脾气的样子。我纳纳地走到办公桌前面。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瞅瞅我,把它放到了我跟前。 我拿起信:是什么?我写给女儿的信被退回来,还是什么法院通知单?泱泱地拆开信封口,里面掉出的白色纸张上面第一行大大的几个字:“亲爱的妈妈——”心急遽地跳动起来:女儿写给我的?!吃惊地抬头看看齐瑜,他点头。 刹那,我激动道:“谢谢。” 他为此讶异地挑眉。 “谢谢你,把我的信给了小美。”我自然而真切地道出感激之情。之后,吻着信纸我奔出了办公室,找到一块僻静的地方,展开信纸。白纸娟字,一笔一划工整认真,字里行间思念之情,言辞之切,可知女儿有多乖巧,有多聪慧,有多爱我。我感动得几近泪流。 抱紧女儿的信,我起身望向窗外。金色的阳光琉璃于五颜六色的云彩边缘,与繁华的大都市相映成辉。天上地上,世界应是如此的灿烂而美好。只是,世事难料,天边那朵不散的阴云,在兴奋的心头洒下了冷水。我记起了,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雷阵雨。 果然,傍晚下班时分,政府紧急发布了黄|色暴雨警号。所有人都急着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家。而徐护长在这时找上了我:“刘薇,你的家人找你。” 我回到护士站,见是一个穿着灰色服裙,披着纱巾半遮面的外族女子。她一双淡灰色的眼珠,有点沙漠的漠漠,有点小兔子的怯懦,怯生生地对我说:“姐姐,你好。” “你是——”我迟疑地问。 “姐姐。五年没见,你果然把我们忘了。”那女人答道,“我是你的弟媳爱拉。” 弟媳?总算忆起户口本上是这么记录着,刘薇有个弟弟叫做刘祥。那么,刘祥娶妻了?刘薇的家人也算是我的家人。我微笑道:“刘祥来a市了吗?” 岂知我的笑,使得爱拉大为惊讶。 “怎么了?”我唯有再问。 她这才平复下情绪,答我:“我们一家和爸爸昨天到达a市的。因为爸爸现在很想见见你,所以刘祥叫我过来找姐姐。” 父亲?我在22世纪的父亲大人想念女儿?心头不免一热,接而五味掺杂。我在21世纪自小由母亲扶养成|人,没见过生父。难道老天终于舍得可怜我,在22世纪重新赐予我父爱。。。。。如此幻想着一位慈蔼可亲的老父亲,我立刻一口应承:“行。我马上就跟你去见爸爸。” 爱拉却是慌然加上一句:“刘祥说了,最好姐姐能和姐夫一起过来。” 叫上齐瑜?想想,父亲当然是希望女儿和女婿一块看望老人家。只是我和齐瑜的关系,并不如外人所想的和睦恩爱。我不想隐瞒,老实承认:“爱拉,其实我跟你姐夫正在谈离婚。” 对此,爱拉回复我:“我们知道。就因为这个,刘祥叫姐姐无论如何和姐夫一起来看爸爸。若姐夫不能来,姐姐也不用来了。” 可想而知我有多震惊。再三深思之下,很可能老人家听闻了我们夫妻涉及离婚,不免焦急地想为这段婚姻做点长辈应有的努力。多好的爸爸呀!我动容地幻想着。事到如今,我只能勉为其难跟齐瑜说。无论齐瑜答不答应,于情于理,我都得表表父亲的真情。 向主任办公室我告知了请见的缘故,出乎意外,齐瑜允了我进去谈。 进到里面,我未详细说明,齐瑜突兀地先问我:“几时?” 我愣了一下:他真的是答应去?! “我知道你们一家昨天抵达a市,现是下榻在了白鹤大饭店。”齐瑜三言两语解答道。 对此,我愈是觉得奇怪了:他既然知道我家人千里迢迢来a市找我,为什么不告知我?看着他俊脸阴沉,我蓦地心头一沉,记起前段日子老马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我的家族究竟有什么问题吗? 俨然这一团雾水,必得自己亲眼去瞧瞧了。思定,我答道:“爱拉说是现在去,也刚好是下班了。你有空吗?若没空的话,我自己会跟爸爸和刘祥解释的。相信老人家一定可以谅解。” 结果,他们几个都惊异地看向我。黎若磊饶有兴致地说:“看来,她真的把她家族的事也给忘了。齐瑜你更得去一趟了。我们几个今夜在ittcu观风头。” 齐瑜嗯了一声,抬头对我说:“你去换衣服。” 我疑惑重重,却找不到借口主动提问。换回日常衣物走出更衣室,我先是看见了躲在角落的爱拉,她宛如一只惊惶不定的小兔子,战战兢兢地观望着走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齐瑜和黎若磊两人神色颇沉地商谈着什么。 黎若磊见我过来,拍拍齐瑜的肩膀叮嘱:“小心点。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接着他扬长而去。 齐瑜回头,看见我还手提着一个沉重的袋子,不由疑问。 我答:“徐护长帮我临时托人买的水果。去看望老人家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为此,他一双皓眸沉淀住了莫名的忧愁。皱皱眉,他伸手接过我手里的袋子。 “不重。我可以自己来——”我婉拒。 他沉着道:“还是我来提吧。” 我怔了下。今天的他,对待我出乎寻常的温和。为什么?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我不知的事情要发生了。 旁爱拉催促我。我缩回手,不再与他争执。 三人结伴走出中心门口,天色浓重,空气窒闷,已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兆。一路急匆匆赶到白鹤大饭店时,天空开始瓢泼淡淡的雨丝,窒气尚存,凉意频频。我不禁裹着双肩仰头望天,黑云依然滚滚,压着我心头强烈的不安。 艰难中透口气,一旁齐瑜握住我的手。我讶然回头,他仅稍稍别脸。这无言的沉默,像是在向我敞开即将而至的悲剧。 第27章 前头爱拉引着我们两人,来到他们下榻的1607客房。她欲摁下门铃时,齐瑜突然拉住她:“等等!” 爱拉竟是全身一颤,瘫软在地。 “齐瑜,你吓到她了。”我慌然拉住齐瑜的手,宽慰地扶起弟媳,“没事。”代替她摁下门铃。 不一会儿,门沉重地开启了。陡然现出的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面黄肌瘦,芦柴棒的四肢,两只深陷的黑眼圈失去了小孩应有的天真朝气,竟似一个油干灯尽的七八十岁老人。我心头不由骇然,这宛如非洲难民的小孩为何出现在此? 爱拉冲上去紧紧抱住他,训道:“小天,叫姑姑和姑丈。” 我一揪心:这就是我的侄子?! 紧接在孩子身后冒出一个壮汉。虎背熊腰,麦色卷发,满嘴的浓密胡须,像粗暴的原始人大吼着爱拉:“人带来了没有?”既而注意到了我和齐瑜,甩过头恢笑:“姐,你这回总算把姐夫带来了。” 我更是心一寒:这人是我那和善可亲的弟弟?亲人的美梦瞬间灰飞烟灭。 看看齐瑜,冷着脸并没有发火,于是我随着他们进屋,坐落到厅堂的沙发。 举目四望,室内乌烟瘴气。一座弄喧捣鬼的神台赫然设立在中央,在香炉萦绕的紫烟中,隐约显露着敬奉的神鬼狰狞的面具,若是噩梦里阎罗鬼王举着镰刀来袭。我一阵心惊胆跳,看向对面的弟弟一家。爱拉伸出十指像耙子一样抓搔着儿子的头发。小天一双死鱼眼盯着我。刘祥则满嘴脏话:“姐夫还是愚庸的医师吗?” 我皱眉,却见齐瑜异常平静地回答:“是的。岳丈可好?” “爸爸在房里。”刘祥指指右边的小房间。 我起身,准备拜访父亲大人。先敲敲房门,没有人应答,狐疑着我推开了门。里面黑漆漆一片,我摸到灯的开关摁下。光亮起,照射出床榻上卧着的老人。 “爸爸?”我迟疑地唤了一声。 老人困难地转过了头。我见到了一张青白交加的脸,上面镶着的是两只跟小天一模一样的死鱼眼珠,好不容易止住出口的尖叫,却是一步也没有勇气靠近。 这时候,他朝着我眨眨眼,然后眼珠子突然向上一翻,一动也不动了。 在医学临床混了这么久,我一眼就辨出了这是病人临死的症状。慌里慌张扑上去,我大声求救:“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听到我的呼救,齐瑜冲进了房里。一见老人的样子,再看到我还在哆哆嗦嗦摸老人的脉搏。他一把推开我,直接把手放到老人心区进行按压。 我惊恐地看着。齐瑜压了会儿,见从老人喉咙口骨碌碌涌出一团青色的黏液,喊道:“刘薇!” 我接到命令赶紧上前,将老人的头往左偏,免得液体倒流入气管引起窒息。接着病人的脸色似乎有所转红。齐瑜却不敢松手,仍一直马不停蹄地做心脏按压。 这时刘祥跑了进来,粗鲁地撞开我们两人,对着“爸爸爸爸”地叫喊了会儿。然后,他蓦地举起猪蹄大掌挥向我。千钧一发,齐瑜闪到我跟前扼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推,刘祥连退几步。 这一刻,我只觉得世界一片眼花缭乱,心里的惊骇久久无法停息。为刚刚濒临死境的父亲,为蛮不讲理的弟弟竟想打我。更无法置信的是,现在用他有力的大手护着我的男子,是那一直对我冷酷无情的丈夫吗? 见刘祥还欲冲上来,齐瑜冷冷地放话了:“你想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妻子一词,拨打起我异样的情愫。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于我的名分的亲口承认。 “妻子?”刘祥扬起两道刀眉,对向我嘿嘿大笑起来,“姐姐如愿以偿了呀。”既而手背狂妄地一抹嘴,“你们这对狗男女,刚刚对爸爸做了什么?” “应该问的是,你之前对岳丈做了什么?你自己想清楚,岳丈一过世,法院剖尸一切真相大白。”齐瑜镇定地说,边拔起了手机,“喂,若磊吗?可以派车过来了。”说完走上前继续为老人做急救。 刘祥整个人愣征在原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外面传来了爱拉疯狂的尖叫声,像把刀子剁着我薄弱的耳膜。瞧着刘祥纹丝不动,我只好跑了出去。 结果地上一滑,我差点跌跤,低头一看,竟是一滩怵目惊心的鲜血。爱拉瘫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血渍斑斑的小天痛哭流涕:“怎么办?他这个疯孩子竟然自己拿剪刀——” 说实话,看到满身是血的小天时,我双腿已经发软了。我只是个滥竽充数的医师啊。既往在中心有许多同事可以帮我,可现在呢?只剩下齐瑜了,而他还在里面为老人急救。 当然,我是不能拒绝的,因为这男孩还是我的亲侄子。下定决心,我蹲下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翻起男孩的衣物,寻找血源。还好,伤口似乎只有一个,位于右大腿内侧,血流不停地从那鸡蛋大的窟窿里冒出,怕是伤到大动脉了。这样持续下去,这男孩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的。当务之急是止血。于是我摸索男孩的腹股沟动脉搏动处,脱下外套折叠成方状压放在搏动上方,接着在衣服上添加重物。过了会儿,不见成效,我急了。看来只能用钳子探入伤口里钳住血管。没有钳子,就用两只手指代替。这种法子我只在临床上看小马医师做过一次,当时还是看得糊里糊涂,毕竟我连血管的具体解剖位置都不能掌握。而且做错了引起其它并发症怎么办。 手足无措,我唯有跑进房间向齐瑜求助:“他流了好多血,必须钳住大动脉。” “把手指放进伤口里摸血管。”齐瑜没有停下动作,见我没动,火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就照我刚刚说的话做。” “我——我不行——” 他严厉地一瞪我,我无奈地转身。身后他加上一句:“别怕。我在房里不会走开。” 我回头,晕黄的光圈下他宽实的背影,棱角变柔,让我的心不由一动。没能刹住脚跟,我放开双手拉住了他散开的西装两缘,动情地靠上他后背,轻语致上真心的两字:“谢谢。” 他身子一僵,喘了两口大气朝我大吼:“还不去!” 我会意地叹笑,撒腿跑出房间。接着一鼓作气伸出两只手指插入血肉模糊的窟窿。平生第一次赤手摸人的骨肉,果然不能适应的恶心。忍住频频的反胃感,我努力地寻觅着跳动的绳子样的动脉。然血管出乎我意料的圆滑,滚来滚去。我没有经验,即使触摸到也夹不住。紧紧张张劳碌了老半天,我汗流浃背,一想到男孩可能会死,禁不住打起了抖。 爱拉一见,哭天抢地。哭声传入房里,惊动了失神的刘祥。我疯牛般的弟弟马上冲出了房间,在见到儿子的血之后,宛如看见了红色的标志物发狂了,张大两只血红的眼睛对我挥然举起了锤头大的拳。 我发誓,我不是傻瓜,该避开的!然,先是砰的两声门响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一边是从爸爸房里挂不住担忧跑了出来的齐瑜;一边则是总算赶上好戏的急救人员,匆匆一浏阅,冲在最前面的是黎若磊,后面还有提着药箱的于凡的影子。而在这慌乱的同时刻,奇迹发生了,我那尚在窟窿里挣扎的手指竟歪打正着抓住了血管。于是,刹那的衡量人命与一拳之后,我闭上了双眼,等着——砰!牛拳挨上了半张脸!霎时天翻地覆!满头金星!五官八成都被扭曲了! 没关系!只要手指头没因此放掉血管,一切代价都值得!我瞎想时,耳边轰然再来一声巨响。这不会是我被挨了第二拳,魂飞魄散了吧?! 左手捂住生痛的脸,我睁开眼,正好看到飞到半空的刘祥跌落在神台。霹雳哗啦!震天动地,神号鬼泣!接而他们几个忧心忡忡地跑了过来。 “你这傻瓜!不会避开吗?!” 果然,马上就有人骂我是傻瓜了。 “刘薇,刘薇,把手放开!让我们看看!” 他们使劲掰开我的手指头,只是左手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怕当丑女。但不能掰生命所系的右手呀!我不得呐喊了:“别拉!别拉!” 他们忽地停下手,脸色更难看了。 “哪里疼?他还揍了你哪里?”齐瑜开始动手扯起我衣服上的纽扣。 我赧颜,按住他的手:“不是这个。” “不是这里是哪里?”他焦躁地吼了,“哪里疼就出声!” “我——”望着他们关切的脸,我突然有种愧疚的负罪感,低声道,“我的手指夹到血管了。” “呵?你说什么?”黎若磊惊讶,“该不会得脑震荡了吧?我看还是让她躺下比较好。” 因此他们又要让我躺下来。我冒急了:“我是说我的手指头夹到小天的动脉了!” 总算,齐瑜眉头一皱,知晓我说的是啥了,对守着药箱的人喝道:“我要把钳子。” 其他人随之看到小天,猛然醒悟。 很快,一前一后两把钳子迅速探入了男孩的伤口,前面大刀阔斧地开路,后面则一钳下去,准确无比地夹住了还在蠢蠢欲逃的血管。忘了这是我第几次见到鬼斧神工的双刀表演,只知道每次都不禁让我感动。 “放手。”齐瑜对我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以放手了吗?” “是的。放手。” “真的可以放手?” 齐瑜瞪眼了。而于凡和黎若磊八成是联想到我第一天来ittcu推车床的笑话,忍俊不禁。 听那两个家伙笑得鬼死美声,我尴尬,松开了右手。 有人帮我取来了冰袋,我接过敷在了受伤的脸上。其实,我比较想要面镜子,看这代价究竟有多大。所以在他们把一老一少抬出饭店后,我抽空溜进了浴室看看毁容的效果。 一看镜子里的自己,怪不得那些家伙那么紧张了。半边脸全部肿了起来,一边眼睛周围起了一层黑圈,嘴角伤痕累累。真是打肿脸充胖子,熊猫眼,歪嘴姑娘什么名堂都有了。呵呵苦笑两声,想想换了小天一条命,还是值得的。 没脸见人哪。我低头快速走到饭店门口。放眼望去,昏天黑地,风狂嚣地鞭打着所有的一切,雨无情地倾泄着忿怒与哀伤,世界完若四分五裂。耳边嗡嗡翁嗡充斥着救护车尖锐的警鸣,欲张手撕开这一团迷离的黑暗。原来,这暴风雨还未结束! 才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我,浑身热意迎向风雨继续迈进,跳上了救护车。里面诺大的空间相当于21世纪的半辆空调巴士。可以容纳同时进行三至四个病人的紧急救护。齐瑜听了会儿老人的心区,放下听诊器边开医嘱边问我:“你刚刚去了哪里?” “洗手间。”我答。 “被挨了一拳,还活蹦乱跳的。”黎若磊走过来谑笑道,“到那边的床躺下。” “不用了。”我摇摇头,然头刚摆一下,半边脸就痛得我咬住了下唇。想这22世纪的经历每次都是痛不欲生。 “去躺着。你现在还不能排除脑震荡。”黎若磊不容我反驳拉起我到床边。 身子挨到舒适的地方,乏意扰上,我眨眨眼,见于凡最后跳上了救护车。门砰地一关。我也合上了双眼。任骋驰的车子超越风雨,把我带到另一个战场。 第28章 这里是十三楼家属等候的外走廊。 被迫做完了脑部扫描,结果一切良好。我的半边脸裹上了冰凉的特效纱布,看样子像是光荣负彩的勇士。据专家称,约需三天的时间会恢复正常。因这半张脸,三个家伙居然同时给了刘祥两拳一脚。幸好我弟弟身强体壮,晕了两个时辰后赶到中心,却被警卫拘禁在角落,像只困兽徒劳地大肆宣泄。另一边坐着可怜的少妇爱拉。她的面纱不记得是几时掉落的,露出一张秀丽的娇颜,两道无声的清泪似乎述不尽她嫁入夫家后的种种悲郁。 我快步越过他们,换上工衣,从专门的员工通道进入了手术室内走廊。 来这里的次数仅有过两次。第一次是第一天冒充刘薇上台。第二次是双刀的观摩手术。两次验证下来,以我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登台。 戴好口包,我先走进了小天的手术间。一切整洁,想来是手术结束了。于凡在病历上签字,看到我颇为吃惊:“刘薇?” 我傻笑着走到小天床边。男孩舔着嘴角,似是做了什么美梦。我心想爱拉这回也放心了,抬头看向输液架上的液体,标签上印着的地西泮一词,不由惊疑道:“这——” 于凡宛尔:“怎么?” 这个家伙是小儿科专家,我小心问:“小孩子持续静滴镇静剂,这样可以吗?” 于凡点点头:“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我想起了爱拉说过的“疯孩子”,皱皱眉看向男孩纯真的睡颜,一时理不清思绪。 这时,墙壁上的对讲器突然嘀的一声传出通告:“于主任,大使馆来接病患的飞机将于半个钟头后抵达我们中心顶楼。” 我一听,疑虑顿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 眼见他有意别开脸,似是欲避而不答,我当即质问道:“我是这孩子的亲人,有权利知道一切!” “刘薇——”于凡叹了声,向我解释,“就如你刚刚听到的,他们将被送往其它地区的医院继续进行治疗。” “他们的病情允许吗?” “小天没有问题。做完清创缝合,生命体征平稳,只需加强营养和调理。”他平静地答复我。 我望望男孩红润的脸蛋。看来他不似是在说谎。那么老人呢?记得齐瑜一路不敢离开老人一步,怕是老人的情况并不乐观。一问:“我爸爸呢?” 果然,他面露犹豫,未给我答话。 我忽地转身,冲出门口径直闯入了对面的手术间。 嘀嘀哒哒,仪器的声音震撼在心。老人平躺在床上,已没有意识活动,咽喉插着急救气管,心区连接着体外起搏装置,无疑是在维持最基本的生命征象。整个手术间一样整洁,不过不是术后的整洁,而是没有任何准备开台进一步处理的迹象。 我的心一凉——这显然是放弃!为什么?! 在床边商量的黎若磊和齐瑜,看见我突然出现,怔了怔。紧接齐瑜看到了我肿胖的左脸,神色一暗,朝我炮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讶然!磨磨口打算质问老人的情况。黎若磊抢先插话:“那边的医师怎么说,就这样放你走?” 我摸向左脸,泱泱地争辩:“做完扫描了,什么事都没有。” “报告书呢?”他对着伸出手。 我一愣,那时走得匆忙,仅听了句医师的口头报告“一切良好”,竟忘了拿书面诊断报告。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老人的问题,我摆摆手:“这事呆会儿再谈。我现在想问的是我爸爸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若磊坦言:“就像你所见的。像你听于凡所说的。” “他这样的情况可以允许转院吗?” “当然不可以。不过你父亲之前签了有关同意书,所以我们必须按照法律办事。” 听着他一切理所当然的漠然口吻,我不禁怒喊:“法律办事?!法律办事就可以罔顾人命吗?!难道人的生死可以任由法律决定?” 他摇摇头,认真地对我说:“这是你父亲的人权。我们不能侵犯一个人对待自己生命的人权。你不是小孩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是欲从我眼睛的影子里探究什么,刘薇皮囊下的我萧唯?一个21世纪在温情中长大的女子,从未想过会遭遇这样的家庭问题。未曾经历过,自然像个小孩子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无疑,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使得我的辩驳变得无知而可笑。 然,作为刘薇,我必然是要尽到孝义。思量了一番,我说:“我跟你们上顶楼。” “哦。你想送你父亲?”黎若磊问。 “是的。我得上飞机护送爸爸平安到达其它地方。”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霎时,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向我。 “你跟着上飞机?!”黎若磊摇头晃脑,显然极不赞成。 “我是我爸爸的女儿,女儿尽孝道是天经地义。”我坦承道。 黎若磊指向我伤痕累累的左脸:“再上飞机被你老弟挨几拳吗?因大使馆通过了你野蛮老弟不合理的要求,飞机上只留下他的同伙,没有人可以保护你。” “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我决意已定,铁定道,“而且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众人默然。齐瑜则脸色一变,对向我:“你可以不为你自己着想。可你有没有为你女儿想想?” 女儿?!或许是经历了今夜这场奇怪的变故,这词此时此刻从他的口里听到,我没有联想起女儿可爱的童颜,却是心口一道莫名的失落:对于他而言,我的存在只是因为女儿?因为女儿,他才关心我?因为女儿,他才陪同我探望我的家族?因为女儿,他才保护我不让刘祥打我?因为女儿,他才说出我是她妻子的名分?不是自己不爱女儿了,而是讨厌起来,自己像傻瓜一样在意他这些温情的转变…… 我转过脸:“我当然会为女儿着想。就是因为为女儿着想才这么做!” “好!”他一声道不清的无奈之后,砰地一下砸下病历,走出手术间。 我心里顿然一空,明白事怎么都追不着这抹依赖的幻想了。 事到如今,另两人也不好开口挽留我。 “我去看看齐瑜,有什么事情call我。”这无疑又是一个我不懂的男人。于凡朝我笑笑,双手插回工衣袋,像阵风走过手术间的自动门。 黎若磊则陪着我护送家人上了顶楼。 在我临上飞机前,见我没带私人通讯工具,他当机立断把他的私人手机塞进我手里:“只要按下拨机按钮,就可以链接到我的医院手机。”叮嘱我,他抚下我四处飘散的发丝。 在这个暴风雨狂肆的寒夜里,我不得懦弱地留恋起他这双手。 他眯着眼瞧了我会儿,迅速撕了张纸条写了一行东西,把它兜进了我口袋,戏谑道:“后悔就留下。” “不!”我否答着,转身义无反顾跳上了直升机。 头上的螺旋桨剧烈地搅动起来,没有止息的风雨飘打着坚固的机窗,我遥望着渐渐远离的地面:坚守在原地的黎若磊的影子慢慢缩小;之后走到他身边的是于凡的影子,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一直形影不离;最后,所有观望飞机的人影都几乎变成一团黑点时,那齐瑜冷冷的身影终于从门口钻了出来,他的两个好朋友走回他的身旁。这一刻,孤零零的我,油然羡慕起他们之间真挚的感情。 然,直升机上空后不到两分钟,刘薇的爸爸心脏骤停了。因为刘祥的坚持,直升机上唯有我一个医护人员。我边打开了心脏按压装置,边急拨起手机。 “黎若磊。我爸爸心脏停了!”一通话我开始无助地叫喊,“我打开了心脏按压装置。可是先前已经撤了体外起搏,这里没有体外起搏装置。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别急。”他镇定地安抚我,“摸一下他的颈动脉搏动。” 我哆嗦地探了探老人的脖脖,没感觉到血管的跳动:“没有!我摸不到!我摸不到!” 一阵沉默后,传出他平静而残酷的告述:“刘薇,把心脏按压装置关掉,然后宣布——病人死亡。” “不!”我脱口而出。 “刘薇,这件事情只有你可以办到。” “我不是医生!”在22世纪这么久日子,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竟是亲人!我做不到他们的冷血!我做不到!我朝着黑蒙蒙的天空呐喊着。 “我知道——”仅听他这句深表理解,意味深刻的话语,我惊住了。 趁机,刘祥夺走了我的手机,甩出机舱。 我看着唯一的救命草在空中坠落消释,发狂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刘祥古怪地嘿嘿两声,一用力推开了我:“这才是你——姐姐!” 我踉跄两步,跌坐在湿冷的机舱板。刘祥的狂声大笑像暴风雨卷席着我。刹那,我的灵魂宛如掉入了昏天黑地的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睡死了,迟了更新。。。。。。。 第29章 嘟嘟—— “你好,这里是黎若磊的宿舍话机,请问哪位?” 这是一个柔美,优雅,年轻的女性嗓音。我默然了。 “嗯?” 咔哒挂上了公用电话。我手里抓着黎若磊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是电话号码,却没想到是他住所的电话,更没想到会由一个女人在清晨起卧时分接电。用力把纸条揉成团,我没有丝毫犹豫将它甩进了垃圾箱。 走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口袋里只剩几毛零钱,举目无亲,我迷茫地望着远方。想起几个钟头前,一架小型飞机再次把刘薇的家人送回故乡。临上机前,爱拉死命抓着我的手仿佛在握着救命绳,被刘祥打了两个耳光拽上了飞机。 不明白,22世纪有太多让我困惑。原以为科技进步了,一切愈加完美。可是癌症消除,迎来的是更可怕的细胞基因坏死病症。人的平均寿命略有提高到90岁,然而仍有许多意外的死神守获着人命。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在这个新世纪过完一生,生活却一波三折。 就是在这段茫然的日子里,我遇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人。 第一个,是其人。这是一个外貌清秀的少年,齐耳乌发,脸颊装点几颗可爱的小雀斑。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时候,他身着蓝色衬衫和条纹裤,披着件长及膝盖的灰色大衣,手握尖利的砖块,在墙上地上,每个所到之处,随手一涂,就是一只只生动的飞禽走兽,一幅幅悲凉的城市街景。看起来颇像个才华横溢却遭落魄的艺术家。为此,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抹流浪者特有的——孤独的笑。 孤独一直在22世纪陪伴着我,因为心存这一辈子都不能吐露的秘密。或许,小美曾一度让我有了摆脱阴影的希望,然在我与女儿中间有着太多的隔阂,是我和年幼的女儿所无法扭转的。与齐瑜的感情不敢再有奢望,注定了我只能继续孑身一人。 现在,在遭遇了家族沉重的打击后,我像个迷失方向的小孩流浪在这22世纪,自然感谢上天给了我旅程的同伴。 那一天,我对着其人笑,他对着我笑;他涂鸦,我唱歌;我问他名字,他写上了“其人”。我们两个手拉着手,尽情地在这个巨大的世界迷宫里奔跑。 然而,这种放肆毕竟是个不现实的梦。我们被警察追赶了,在一个三岔口,为了逃避追兵,我当机立断甩开他的手,兵分两路。 没过多久,饥饿和疲累击倒了病后尚虚的我。扶着墙壁我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头晕眼花跌坐在墙根。定定神,仰望眼前这帅气逼人的女警官,我浑身一冷,梦醒了。 “我姓谭。”听她美丽的嗓音先自我介绍。 我小心戒备,以防口漏“其人”。 岂知,她莫名地问出这么一句:“今早的电话是你打的吧?” 今早的电话?我糊涂地看着她嘴角显露的奇怪笑意。 “看来是真的。若磊的宿舍话机号码从不轻易给任何女人。没想到给了你。刘薇,你变得让我都认不出来了。”她有意多瞅了一眼我左脸的纱块。 我护住左脸。原来,今早我打去黎若磊宿舍的电话是她接的。那么,她是谁?是黎若磊的女朋友吗?可听起来,她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刘薇了,她和刘薇有什么瓜葛吗? “走吧。”她扶起我。 我不由回头望,挂心着其人。 她见到,问:“在找谁?” 不愧是警察,从我一个眼神都知道我在找人。想到其人在街道涂鸦是犯法的,我摇摇头。 “那我们回去吧。我得把你送回心脏中心。”她拉着我来到警车边。 我自然不是很想回去面对他们,犹豫道:“可不可以把我送回a市,但不去中心——” 接到这话,她挑挑两道英气的柳眉,打量我一番:“你的情况看起来有点脱水。我得把你送回中心的急诊,至于你想不想见那里的什么人,不是你我可以说定的。” 感觉她的口吻有点像黎若磊教训人,我泱泱地上了警车。 下午搭上了号称光速的地 邂逅未来第8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光速的地铁。我斜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飞梭的景物。不多久,谭警官带着乘务员,在我面前的桌台上放下了一些食品。 我拿起果汁,边允吸,边看着这位飒爽英姿的女警官在我对面坐落了下来。这会儿她脱下了警帽,流泻下来的是她瀑布般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衬托出她月牙儿的娇颜愈加清丽。无疑,这是位容貌美丽而气质高贵的女子。 她对我宛尔一笑,这笑,倾国倾城,以至于我傻眼时禁不住果汁呛上了咽喉。 我用纸巾抹抹脸,看着她优雅地搅弄着咖啡,那修长脱俗的十指让我联想起他们几个的手。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官。 “刘薇,告诉我,对于我你还记得多少?” 我答:“很抱歉,几乎都——” “哦。”接下来她仅叮嘱我在车上休息一下。 我没有抗拒她的好意,只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就此躺倒在舒适的长软椅上,披上毛毯。对面的她静静地拿起份报纸,奇怪的是报纸上栏一角的日期:2102年1月6日。不知道她为什么翻看5年前的报纸,不过她是名警察,可能是因为某些案件的需要吧。迷迷糊糊地瞎想着,我在火车上打了个小盹。到站时已是傍晚,接着她亲自护送我到达中心。 没想到,一下警车,就见到黎若磊站在急诊室门口。想起他留下的电话最后还是拯救了我,我心头莫名一热。 谭警官对此也颇有感触:“若磊,看来你知道早上的电话,也在这里等了很久?” 黎若磊爽快地承认:“我知道你会把她送来。若送来肯定是急诊。” 两人把我扶到了就近的一张空病床。他摸着我的脉搏,翻了翻我的眼皮:“看起来有点脱水。” “半路对症处理了下,给了她些速食品补充,想想还是必须送到中心检查才安心。”谭警官解释。 “是你的作风。”黎若磊含笑点点头。 我看着他们两个一搭一唱,已然情人般的亲密。忽觉自己是发光上千度的电灯泡,无奈拿起被单欲蒙头。 他们注意到了,不禁失笑。谭警官戴上警帽向我们告别:“若磊,我还有公事要办。东西下次再到你那里拿。” “ok。”他一口应下。 我见着她一个人走出中心,禁不住好奇多言道:“你不送送她?” “没有必要。” 他答得特别顺口,我没法不多望他两眼。 “怎么了?”他问。。 “没有。”这是人家两公婆的事情,我当然不能多口。 “有话就直说。这可是你自己常挂在口上的。” 我白白眼:“我是想说,恭喜你找到新的蒙娜丽沙。” 他立即惊异地瞅了瞅我,紧接哑然大笑:“刘薇,我实在太佩服你了。” “干吗?” “不要给我乱扣绿帽子,人家的老公我可惹不起的。”他敛住笑,一本正经地训着我。 我瞠目结舌:“可,可她早上在你宿舍——” “她上班前到我那里拿东西。结果接到你的电话,匆匆忙忙连东西都没拿就走了。”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这么热心的警官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是她的直觉。她认为你需要帮助。”黎若磊继之话题一转,“为什么不打电话到中心来?齐瑜现在还在办公室等你的电话。” 齐瑜他一直在等我!为什么?是丈夫的责任吗?又是因为女儿的关系?想到刘祥在飞机上那么疯狂的模样,道不清的苦涩在心头翻涌着,我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黎若磊瞅着我阴晴不定的脸,谑笑了:“刘薇,你是神吗?” “不是。” “那么,没有必要把过错都兜在自己身上。何况,我们没有一个人认为你有错。也不认为你的家人有错。” 我愣怔,看他笑着的时候嘴边两个小酒窝很浓,像是历经磨练的咖啡。 “在我们眼里,你的家人只是可怜的病人。医学名称为帕梅金森综合征。” “帕梅金森综合征?” “是的。一种具有遗传特征的家族精神病症。遗传机率达到一半。” 听到这,我不由惊骇。我借尸还魂的这副皮囊竟然有精神遗传病史,那么,我是不是将来也会变成一个疯子,小美呢?甚是担忧女儿,我问:“小美——” “自从齐瑜得知你家族的事情后,曾给小美做过检测。很幸运,现有的基因检测项目,小美并没有遗传到这种病的基因。至于你,在你前几天发烧的时候,我们终于获得机会私自给你做了检测,因为齐瑜一直很担心。结果也很幸运,或许是你一开始就没有传承到,也没有这类基因的存在。” 我顿松口气。 “因此,你需要跟齐瑜好好谈一谈。”黎若磊提建议的时候,有人撩起了隔开病床的帘子。我们两人一望来者,黎若磊失笑:“于凡,你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我们两个在这里。” “我刚好送走一个病患,不经意在接诊台那里见到你们两个的名字,所以就过来了。”解说着,他一样善意地劝说我,“齐瑜在楼上没走,你们应该谈一谈。” “我——”看着他们两个那么执着的表情,深知他们是为了好友着想,那我的心情又该怎么办?就没人想想我的情绪吗?我摇头,决然道:“我不想谈!” “为什么?” “有什么好谈的?谈来谈去还不就只是为了女儿吗?” “哦。只为了女儿——”这两个家伙明了地大大方方笑了起来,黎若磊还加上一句:“齐瑜,你听见了没有?” 啊?一抬头,正对上齐瑜犹豫的脸,我心里不禁一慌。 第30章 另两人马上知趣地退场。 我不安地抚摸床单,时而偷偷瞄一眼他。侧脸还是冷冷的,让人琢磨不清。 忽然他轻咳一声。我赶紧埋头。 “这是家的钥匙。”他将一把银色钥匙放落床头桌台。 我一怔:“为什么?” “小美会定时回家。你可以过来看看。”说完,他没等我回答,转身拂开帘子走了出去。 我一时不敢相信:这人怎可这么冷淡?! 一股无名之火冒起,我拿起钥匙就欲扔进垃圾桶。岂料他又突然折转回来,我唯有赶紧把钥匙收入衣服的口袋。 他冷冷的眼珠已是扫视到我拉到脚边的垃圾桶:“还有,这钥匙附有电子追踪装置,要是不小心遗失,会很麻烦的。”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恶狠狠朝他的背影扮个鬼脸。我没好气地摸摸口袋里的贵重物品,一手再抚摸微微烧痛的半边脸:哎,还有这脸,怎么办呢? 黎若磊神出鬼没地又冒了出来,把一支药膏抛进我怀里:“擦脸用的,很有效。” 见我一脸防备,他悠然笑道:“我有骗过你吗?” 这话却是真的。我举起药膏:“谢了。” 于是在连续使用了药膏的数日后,我褪去了脸上覆盖的纱块。 摸一摸变回原形的脸蛋,照着镜子,见嘴角斑痕尽消,唯剩着左眼眶底下一小弧浅浅的黑影,应该过两日可以完全消除。就此摘下遮丑的太阳眼镜,再次涂抹上一层淡淡的软膏。 膏体呈||乳|白色,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清新香气沁入心脾,让人留恋不已。查看药膏的外包装,没有任何商家标志,就像上回他给的蓝罐饮料,又是他的家族制品。俨然黎家很神秘,那么齐家呢? 不由一丝发怔。梳妆台面的银色钥匙在晨光中蒙着迷离的光雾,像是他俊脸上喜欢戴着的冰面,看不清,猜不透。想起那日他无情地丢下一句“可以来看女儿”,我不得恨得牙痒痒的。事实就是这么冷!我何尝也不是为了生计,为了女儿才苦苦抓着这纸面上的婚姻。 举起钥匙,见其顶头圆圆,脖子长长,尾巴尖尖,材料看似金属,实质是生化电子制品。22世纪的普通住屋防盗系统都设置了钥匙,密码外加身份验证三道关卡,钥匙已不是唯一重要的入屋工具。 然又想起他的“不要添麻烦”,走出屋子时我顺便将它小心地放入了衣服内袋。 大街上太阳当午,热浪滚滚,鼻子呼吸的气干巴巴的没有半点水分。近来a市天气反常,日夜温差大。如此炎热的天气,使得我回忆起那夜的暴风雨像是场梦。不知刘祥有没有将父亲的骨灰好好安葬在中东的故乡,不知爱拉和小天是否安好,想代替刘薇好好与她的家人相处,想在22世纪拥有天伦之乐。可是自那夜过后,他们又是音信全无,一切本来是我可笑的奢望。 饭后周近闲步散心,在路口向右拐,凸现一家古色古香的小书店。以前没怎么留意,以致现惊奇地多瞄上两眼。落地窗张贴的新书快讯第一行写着——《蒙娜丽沙画册集》。蒙娜丽沙?忽地联想起那个男人的最爱,我突发兴致推开了沉香的木门。清脆的风铃和着迎面的凉气,把热浪推拒于门外,这里是一块宁静的与世隔绝的净土。五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四壁五米高的檀香橱柜配上十几条长长的梯椅,近门口一张老板的收银台,显得淳朴而雅致。在这午间的消磨时光,收音台后边的大胡子老板歪在长藤椅上轻声打起了呼噜,伴着唱片机扬声器里飞出幽扬的女声,似乎是这么柔柔地唱着: all alone i have started y journey to the darkness of darkness i go with a reason,i sped for a ont this world full of pleasure so frail town after town on i travel pass through faces i know and know not like a bird flight,sotis i ple ti and ti aga,jt farewells donde voy,donde voy day by day,y story unfolds solo estoy,solo estoy 向来,我的外文并不好。可为何,当两句donde voy 飘入耳,完若一丝清凉的雨丝敲打了枯燥的心扉,不知觉我重复道:“where i go——” “小姐,知道这歌?” 浓重的外国口音吓了我一跳。我缓缓转过身,见是年过半百的大胡子老板摸着花镜架在了鼻梁上。现仔细一看,他的五官富有典型的欧美人士特征,金发碧眸肤白,鹰钩鼻,一把白色的浓密大胡须,笑容非常和蔼可亲,操着的是不太熟悉的中文:“欢迎你,来到donde voy书店。” “donde voy?” “是的,where i go,中文的意思大概是‘何去何从’。来自于我至爱的友人怀念着的歌的名字。” 没有停歇的幽情曲调在耳畔回旋着,原来这首似曾相识的歌曲,名字就叫做donde voy。而演唱者,朦胧的脑海兀地闪过一个灵光,我问:“齐豫?”吓?与齐瑜同姓,名同音呢。 “确实是她。想不到,百年后还有人怀念着她。” 那是因为我来自于百年前。何况经典的东西是绝不会轻易随着时光而消释。体内因这熟悉的旋律蠢蠢欲动,我走近了书柜,随手拾起本《蒙娜丽沙画册集》。里面尽然是各界艺术家们对达芬奇作品的解析和添加自己创意的仿品。深奥的艺术文化我自然不懂,翻了几页,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个男人抓不着的蒙娜丽沙和高贵的女警官。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不过,那关我何事呀?缓懈口气,以消去心底这莫名的好奇。 边上铃音忽而随风脆动,纯净伶俐的两声落于眼底,我征住了。黎若磊扬起了嘴角的小酒窝。于凡露出柔美的笑。这两人,一直在我的印象里都是形影不离,似比兄弟还亲。他们之间的友情在我心底划上的矜贵,俨然不比双刀的精湛逊色半毫。 大胡子老板隔着花镜望望我,望望他们:“你们,认识?” “朋友。” “上司。” 我与黎若磊的异口同声,使得大胡子老板摸起了镜片,迟疑道:“这——” 于凡笑眯眯地加上一句模棱两可:“不是普通——朋友。” 这两个家伙果然是一丘之貉。我暗骂,心想他们大人物怎么会光顾起一家小书店。 黎若磊上前,用力握住了大胡子老板的手,接着他们两个走到一边交谈起来。 难道他们认识大胡子老板?我疑惑顿生。于凡走进了书店的小内仓,走出来时双手怀抱一捆书。他们三人接下来一起仔细地点盘起书籍,给新书一一贴标码,分类上架。动作流畅连贯,如鱼得水,不像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我吃惊地问:“这——”。 黎若磊抹抹鼻子:“怎么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你们的朋友?”我琢磨出一个可说服自己的理由。 “哦。你说书店的老板?”黎若磊利索地把书抛上书台,“就我和于凡。” “你们?!”我大概是惊叫了。以至他们三人尽瞅着我。 黎若磊又问:“很奇怪吗?” 我摇头:“没什么。”乖乖,这两个家伙真是钱太多了,竟然不惜血本到这里开书店,完全是有钱人没事找事玩玩。“我只是在想,可能中心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家新书店呢。有宣传单吗,我帮你们发发。”回去肯定标价黄金,除了小余免费,还不赚死我了。 黎若磊却是摇摇头,道出一句:“五年。” “五年?”我眨眨眼。 “这家书店有将近五年历史了。” “五年!”我惊问,“为什么开这么一家书店?” 看来这问题说中了那两人的心事,一片沉静下来,只听donde voy像是没有停息的华尔兹,一圈圈惆怅地盘旋着。donde voy,donde voy,where i go——我该何去何从?为何这曲如此轻易地拨我心弦,源源不断地从我内心深处泉涌的是什么?感觉伸手可及,却是一片惘然的黑暗,让我欲亲欲拒。蓦然,是一股被勾发的深沉痛苦:我永远不能回21世纪了,而在这孤独的22世纪我还能去哪里呢?这天地之大,究竟哪里才是我萧唯,而不是作为刘薇的容身之处? 放眼望去,这原本不属于我的陌生世纪里,几度寻觅,几度冷清。突然心头涌起股落寞挥之不去,伴着似曾相识的旋律,竟一刻使得我窒息得发慌。一不留意,手里的画册掉落于地。 “对不起。”慌忙道着歉意,我俯低腰身拾起书籍,没想到从散开的书页中掉出了一张参观券,“琪琪主题公园。”诶?这不是我故乡小镇改造的大型主题娱乐公园吗? “怎么了?”他们问。 “这个公园好像挺好玩的。”我强笑。一次都没去过面目全非的故乡,就怕触景伤情。 韩司先生走了过来,指指琪琪参观券上的小海豚:“那家公园有著名的海豚表演。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琪琪?好怀念的名字。蓦地想起自己21世纪的电子手表,我也把电子表上的海豚指针取名为琪琪。这是缘分的巧合吗?或许哪天摆脱了失去亲人的悲伤,我会回故乡小镇看看琪琪主题公园。“谢谢,我非常喜欢海豚,因为它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动物。”我由衷答谢道。 韩司先生一听,高兴地握住我的手:“没错。海豚的善良和牺牲精神是我们人类需要去学习和赞美的。看来小姐跟这家书店及我们是有缘分的人。不知该怎么称呼?” 我也是非常喜欢这位和蔼的大胡子先生,欣然道:“我叫刘薇。可以称呼您为韩司先生吗?” “可以。没问题。”韩司先生爽快地点头,继而想起什么,迟疑地问,“刘薇,这个名字好像是——” 我脸一僵。黎若磊插话了:“韩司先生,她是齐瑜的妻子。” “哦。”韩司先生恍悟,兴奋地摇摇我的手,“原来是齐主任的夫人。” 哎,我暗叹口气。从来不觉得跟着那讨厌我的丈夫有什么好处。 一旁那两个家伙收拾完了书籍,黎若磊望望表,对我说:“对了,今天翔翔出院,想回中心看看吗?” 翔翔?我记起了上次在新生儿科遇到的那个万般可爱的小宝贝,立刻应承:“好啊。” 回到中心,他们有事上了ittcu,而我心急,先私自跑上了十四楼。 与和蔼的张护长闲聊了两句,我抱起了翔翔。这段日子看来小宝贝过得不错,体重增加了不少,抱在怀里明显感到沉甸。边逗着翔翔,边观望梯口他们两个几时回来。心里则琢磨起今天书店的事,不禁有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使得他们五年来坚持经营这么一家小书店。 张护长走到了病室一角接一个院外来电。见她刚按下电话通话器,里面立刻传出一个恶声恶气的男人嗓音:“你们这里有个病人叫翔翔?” “你是——”张护长迟疑地探问。 “我是谁你们不需知道!翔翔今天出院,我要找他的妈妈。” “翔翔的妈妈她——”张护长更加犹豫了。 我上回就听说翔翔的母亲在生产后一直身体也不是很好,可能会晚点过来接宝宝吧。可这个理由明显对方不能接受,大声向我们:“你们别骗我了!快叫她接电话。” 张护长对一旁的同事挤挤眼,意思要她赶紧上报中心保安科。 我心里不知怎地忐忑起来。果然,电话那边还是传来了可怕的恐吓:“我告诉你们!给你们半个钟,假若她没打电话回我,我会让她儿子不得好死!” 放完狠话“咔哒”对方挂机,在场的每个人自然一惊。张护长最先反应过来,问道:“有人来见过宝宝吗?” 个个为此面面相觑时,我却是慌里慌张打开宝宝的衣服,难道怀里的沉甸感不全是因宝宝胖了?衣服刚拉开,小身躯身上俨然趴着一只可怕的红色蜘蛛,看得我头一阵晕。待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宛如爆炸器的红色方盒子。 一刻众人惊叫,连退三尺。而我几乎呆住了。耳畔只留下嘀哒嘀哒红盒子的计时响动,还有年幼无知的翔翔“格格格”的笑声,声声牵动着同样身为母亲的我的心。我自是不能将无辜的小生命置之不理。决心一下,我抱着小孩抢先跑进了病区一间治疗室。 顺手按下了大门安全阀,隔绝了外界焦急的呐喊,我把自己和小孩关进了这个幽闭的空间。心不由跳得飞速,紧张地思索各种解除爆炸器的法子。 “叮当”,忽然室内一声响动。我一惊望过去,见柜橱陡然挪开,走入了一个人影。 我惊骇间,想的是不是那个坏蛋,抱起翔翔就往角落躲。结果,待尘埃散去,定睛细看,居然是他。 第31章 “于凡,你就不能听我说两句再——”随后从空洞走进来的是黎若磊,他边拍打着白衣上的灰尘边数落着同伴。转头见到我,勾起了向来谈笑风生的嘴角:“刘薇,不是叫你要等我们一起看宝宝的吗?” “那是因为——”我仿佛还在做梦,他们这是以身试险来救我和孩子吗? 黎若磊接过我手里的小孩,放平在治疗床上。 于凡翻开了一个器械包,拿起一把手术尖刀,紧接一刀滑过宝宝体表。 我猛抽口冷气:“你!”明知这家伙是小儿科权威,可毕竟不是拆炸弹的专家,这么一刀割下去,宝宝——毫无发伤! “不用担心。”黎若磊戴上手套走过来帮忙,“于凡对这种越是精密的东西可是非常在行。” 我是早听闻过,这个可媲美机器人的男子。不得吃惊地看着他一点一滴如何精确地把黏附的电线剥离宝宝的皮肤。这期间,黎若磊一直安抚着宝宝,以免诱发炸弹提前爆炸,边吩咐我:“刘薇,你先从我们刚刚进来的急救通道先出去。” “我不——”我自是脱口拒绝。 “听话,先出去。这里有我们两个就够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不要!我要在这里看到翔翔脱离危险为止!” “我向你保证,翔翔不会有事!” “但我没亲眼看到不能放心!就像小美一样——” 漏口的“小美”两个字,使得他们两个一致望向了我。 “刘薇——”于凡欲言又止。 黎若磊垂下脸:“齐瑜应该跟你谈过了吧。” 窝藏在大衣里的钥匙突然像长了根刺,我吸吸气定下神:“谈什么?我们本来就要离婚,没什么好谈的。” “是吗?据我所知,齐伯母的话齐瑜从来没有不听的。”黎若磊笃定地点头。 很难想象冷酷的老公是个众人皆夸的孝子。或许我该假装接受他的好意,把钥匙收藏一段日子。很快我为这可笑的动摇再三甩头。想想,不该抱有的希望还是早点断绝为妙。 而在我为婚姻和意外犹豫而惶挫之时,跟前的两双手却充满了镇定和默契。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面,快速而准确地清除掉宝宝体表的所有电线。一切安然有序,临危不乱。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两个人配合,使得我在惊奇的同时不由加深了之前的疑惑。常理而言,这两人宛如难兄难弟形影不离,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们成为举世闻名的双刀呢?而是由我那个冷冰无比的老公和于凡?最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样的事情?我应该是讨厌他们,他们怎样都不关我事吧。 “刘薇,去开门吧。” “嗯?” “我知道我们两个不比你齐瑜差,你也不用看得痴呆。我们可不打算在这里为你陪葬。”黎若磊趁机哼笑道。 见对面于凡大大方方地裂开嘴角,我泱泱地转身打开了厚重的大门。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已是候在门外,在门开的瞬间冲入了手术间,并马上先把婴儿护送到安全地带。 同时间,进来了两个警务机器人取走炸弹。我褪落着手套,遥望着炸弹忽然间记起:“等等,还忘了——”大声叫喊着我追了上去。 可一只大手更快地抓住了我:“刘薇!” 接下来,两声尖锐的“嘀嘀”划破空际——“轰”! 一霎那,天翻地覆的摇撼,背部像是被飓风狠狠刮了一下。两腿向前一软,身子即刻挨着地板使劲翻滚,致命的气压像小山般追杀过来。极度的恐惧使得我双眼紧闭,只觉飕飕飕的寒刮过耳际,一个突兀的碰撞,我停驻了下来。紧接是身后一道冰冷的铁门滑过,杜绝了夺命的风。劫后余生的我这时总算得以吁出口气,胆战心惊挪开眼皮,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刘薇?” 此时炸弹的余波仍缠绕在我双耳嗡嗡嗡响,笼罩住了我的世界。我听不见,看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黑暗,向来是我的致命伤。现对着这化不开的黑团,心里不禁尖叫起害怕!完若是回到了孩童时代,母亲上夜班只好把我独自关在了家里。面对着四壁萧然的屋子,我抱着发抖的身子翘首期盼着,渴望着。在难耐的黑夜过后,往往是母亲温暖的手轻慰地抚向我的双肩,最后是:“薇薇?” 一声若是我记忆中划破了拂晓的晨光,我紧紧,紧紧地捉住了这俨然亲人的手:“妈妈,是我!是我唯唯!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妈妈——”忘情投入了亲人的怀抱。挨着对方温暖的躯体,放肆地享受着回忆里的绵绵温情。 突然间,背后传来了两个字清晰的重复:“唯唯?” 这熟悉的叫唤却不属于母亲慈爱的声音,若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上上下下立刻打了一个打颤!而无疑,我手里抓着的这手也绝对不是亲人的手了。那么,我抓着的是谁可想而知。这生痛的现实,使得我脑子顿然一片空白。 随着应急电灯开启,光明化去黑云的刹然,黎若磊盯住我的双眸蒙住了一层忧愁。他这宛如苦旅者的愁云就这样沉甸甸地砸落在我的心头,揪发的是无法捉摸的惑然:他向来是一个潇洒的人,为何,为何,会突然这样看着我?难道,难道就只因为我刚刚的那声错唤?而另外一个人—— 身子来不及躲去了,于凡反握住了我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指尖琢磨着我的掌心,显得疑惑重重:“妈妈和薇薇(唯唯)?” “是的!”我猛吸口气,霍地抽出了手。“薇薇是妈妈唤我的小名。”明知此时勉强的辩驳或许会加重对方的疑问,我就此死咬着错觉为自己辩护着。 一片死寂!我别过脸,不敢看,也不想看——他们不同于往常的神情,会让我的心愈加的错乱。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个时候,外面的世界向我们呼喊了:“喂——喂——你们还活着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未有过如此感激瞿正阳的娃娃腔。 “还活着。”黎若磊一出口,疲惫的嗓音完全不似于他平常游戏人生的调调,使得众人紧张起来。 “若磊。”于凡放开我的手,率先扶住好友,“哪个地方?” “没事。应该是左边的第八根肋骨挨了一下。” “我看看。” “不用了。” “若磊!我一定得看看!”于凡固执地争辩。 然黎若磊更坚定地按下了他的手:“于凡,我没事。你别吓着刘薇了。” 经由他这话,我才知自己已是热泪盈眶,像是个木娃娃呆坐在原地。 “你们都受伤了吗?”室外的瞿正阳早已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担忧非常地敲打着墙板。 “总之,你先开门吧。”黎若磊答道。 结果,老马沉稳的步伐靠近了门板:“若磊,于凡,我们这边在想方设法打开安全阀,但是这家中心原先的安全设置超过我们的想象,可能得费点时间。所以你们必须先告诉我们,有没有人受伤?” 这会于凡抢先着应答:“若磊受伤了。我需要一些急救用品。” 黎若磊拧拧眉头显然不苟同:“你们别听于凡——” “黎若磊!”齐瑜火怒地训道,紧接转向了搭档嘱咐:“于凡,你应该知道若磊的个性。” “我明白。你们把急救箱先给我,我会处理的。”说到这他望向了我,迟疑道,“齐瑜,还有——” “我没事。”我赶紧吸吸鼻涕爬起,没料到双腿还没从惊颤中恢复,膝盖打软我跪倒在地。 “刘薇——”他们两人见状,向我急匆匆走来。 而外面的人听到这声疾呼,可愈加焦躁了:“还要多久才能把门打开?!” 被急召过来的工程师胆战心惊地答复着:“最快也要四五个钟头啊。” “于凡。于凡。”无奈的老马只好继续大力敲打门板。 于凡边把住我的手腕,边答:“说吧。” “这里的每间房,每条通道都设有急救设备,你找找看,应该有急救箱和毛毯。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们,我们都在外面等着。” “嗯。”应了老马,于凡起身寻找他所告知的东西。 黎若磊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脸上确实浮现出了异常的乏累之色。我很担心,捉摸着衣角却不知如何开口。在那刚刚的“妈妈和唯唯”错误后,我注定是要步步为营了。 “刘薇。” 我忐忑地转过脸。 黎若磊对我露出往常的两个小酒窝:“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我仰头,别担心他的伤吗?我恍惚地看着于凡打开找到的急救箱,取出了特殊绷带替好友固定受伤的肋骨处,边也柔声对我道:“刘薇,不用担心。” 这一句,我肯定了:这不要我担心,分明是他们不打算遗忘我当时的口误。惶然间我双手忐忑地磨挲起双膝盖。眼前寒气凝聚起的雾蒙,衬发着四周墨绿色无比清冷。不由心口感叹一声,毕竟,手术室是冰冷的,而拿刀子的人呢?瞅着他们两人身上的术衣,突发心底的不再是以往对他们精湛技术的赞叹,而是一种完全相反的可怕认知。若他们一旦知道真相,他们将会如何对付一个始终撒谎的女人?没寻着答案,身子再次一个冷战。 于凡见及,立即抖开毯子裹住了我全身,关切道:“刘薇?很冷吗?” “不——冷。”我咬着下唇想止住全身的抖动,然自发于内心的寒冷岂是用被服可以驱除的?放眼这22世纪的墨绿海洋,还会有我萧唯可以倚靠的彼岸吗?究竟谁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答案是遥远的,就像我中午在他们书店听到的歌词:我要何去何从! 当门意外地提早挪开了一线阳光。齐瑜怒气冲冲地走在众人前面,看看黎若磊,转而火怒地锁定了我:“你——” 我此刻已万念俱灰,等着他的冰雹砸下。 岂知,难得另四个没有为虎作伥:“齐瑜——” 然后,他的手伸了过来,我忧心地合上了双眼。 第33章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大,真喜欢的话要支持啊。。。。。。。俺码得辛苦的多多。。。。。。拜托了。。。。。。。。  就这样饱睡了一觉。下班时分,因着狐狸的口祸,我顶着众目睽睽被迫踏进了齐老爷子的高级轿车。 乖乖,真不愧是有钱人啊,拍拍屁股下的坐垫,其舒适感绝对值那么十万八千的。若一不小心来这么道刮痕,也绝对可以赔偿一部分他对我的凶神恶煞。邪念一起,我笑呵呵取出他给我的凶器:钥匙一把。 “钥匙怎么了?” 出师不利,齐瑜一脚走进车门正好目睹我行案前的准备动作,只好把钥匙往背后一收,死命撑着嘴角:“没什么。” 冷酷是他惯有的形象,没多答睬我的傻笑,他直接问:“家住哪里?还是老地方吗?” 自来到22世纪后我是没钱搬家,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是的。” 接到我的回复,他吩咐司机:“民江花园407幢。” 民江花园是什么地方?本想夸他难得会记得我的住址,现听来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我不得迟疑地发问了:“民江花园?” “你不是说你住老地方吗?”他听出了言外之意,瞪向我。 我委屈地撇撇嘴,哪知在这之前刘薇显然已是搬过家了。 “说吧。在什么地方?”他望望表。 知道他大忙人一个,比起大总统有过之无不及,想来是要速战速决。我横起心懒得跟他多一字废话:“南山路102号18幢。” “南山路?”他微蹙眉尖,似是没听过这块小地方。我看着心底五味杂全,似乎从来我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路默然,车内沉重的低气压让我几乎透不过气。不禁想起离开中心时才从警方传来的最新消息,原来在翔翔身上放炸弹的凶手竟然是翔翔母亲的前夫。这大人因爱成恨,又何必牵连无辜的小生命。就像我与他,无论怎样,都与小美无关吧?一不小心把牵挂喃出了口:“小美,她好吗?” 对此,他只嗯了一声,眼睛没有移开手里的杂志。 我不由心底咒骂:真是的,说句好不好都不行吗? 这时,车子已到达南山路。下车走进大楼电梯,摁下十三楼。老式的电梯疙瘩响了一下,才像老牛拉车一样缓缓往上升。 小心往旁瞄瞄,他一脸面无表情。暗自叹口气,为什么他这个大老爷子突发其想一定要陪我上楼呢。 步出电梯,走过廊道,停驻在家门口。无法置信,身后的他依然不离不弃。狠狠地皱眉,我转身:“谢谢你送到这里。我到家了。” 过了两秒,三秒,十秒,我脸颊肌肉酸痛麻木。他石雕般原地不动:“开门吧。” 感情他这位王公贵族兴致勃发,想巡视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骂骂咧咧着我拧开了门把:“现在我进家门了。喂——喂——” 他轻轻推开了我阻拦的双手,黑色的意大利皮鞋碰到了一样东西。他伏腰拾了起来。我一看,这不是我今早起身太过匆忙未来得及收拾的浴巾吗?脸一赧,我一把抢过毛巾尴尬地遣客:“我这里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所以麻烦请——” 可是他冷俊的双眸开始扫视四周,寻找着:“水呢?” “什么水?” “饮用水。” “那里有烧水壶。想喝水得等等。”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侍侯他这位王爷的金浆玉液。 “住宅区不是有饮用水供应管道吗?” “这个啊。”我搔搔脑袋,实话实说,“管道坏了很久了,而大家都没凑齐钱,不知几时才能修好。” 他眉头一皱,盯住我:“就这么生活吗?” “当然。”怎么了吗?何必一张脸黑成要变天。 “给你半个钟头收拾行李,马上搬出这里!” “搬家?!”我绝对是大吼出来。早知道他来这里就没好事。“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干吗要搬家!” “你这叫做生活吗!立刻给我搬走!” 他一脚踢向了我上个月才新买的床垫,虽然是超市里的减价促销产品,可也是我的心血钱买下的宝贝啊。怒火当即沸顶,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他有他的皇宫贵族生活,可我有我的平民快乐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哪来的道理允许他这么批评我的生活!这个霸道的,毫不讲理的男人!我握紧了拳头,屏住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明白了,你出去。” 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趁此,我双手使劲把他推出了门外,并把门用力一甩。砰!拍拍手,一身痛快。外面的他意识到了,大力敲打起门板:“刘薇!给我开门!” 鬼才理他!低头边拾掇被服边哼起小曲。 他砸门了:“刘薇!!!” 继之砰砰砰三声重力的踢门,震得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这家伙,完完全全是火山爆发了,俨是不把我的家门炸轰誓不罢休。由此摸向胸口惶乱的心,一点也不懂:他为何执意要我搬家?就仅仅因为没有饮水管道? 骇怕地等着,像是第四个火山球要破门而入,关键时刻是嘀嘀嘀的尖锐长鸣。现听到这熟悉的中心急呼电话音,无疑是天籁之音,我顿松口气。 果然,静心等待片刻之后,听室外没什么响动,我斗胆打开了门。 门外楼下,都不见了他冷冰冰的身影。而头上墨黑的夜,就中间半个月亮孤单地悬挂着。我心头一刻纷乱。 究竟啊,那两个家伙打算怎么处置我一时的口误呢?!而我一点也不觉得黎若磊那只老狐狸会放过我。吸吸鼻子,我一步一个脚印挪到家门口。 忽地是背后一寒,愣怔了下,我回望既而眨眨眼:那是什么?插着五颜六色孔雀羽毛的猫? 与齐瑜吵架,一夜担忧近乎无眠。隔日,一早回中心,没及换上工衣就被召进了主任办公室。 望望四周,没见我不小心惹毛了的齐阎罗,摸摸心口吁出口气。 “在找齐瑜吗?”黎若磊随手拿起一件皮夹克。 “没,没有啊。”我心虚得差点咬着舌头,赶紧撤退,“主任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回去查房了。” “等等,刘薇,你今天不用上班了。” “啊?”我转身。 “因为你是大功臣,要为今晚宴会的出席做准备。” 我愣怔:“宴会?” “是的。昨天我们在恐怖事件中的英勇事迹在全市登报表扬了,市政府决定颁发我们三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今晚是上层一些名流为我们举办的舞会。” 或许这对于一个普通女人是不得了的荣誉,可对于现在身怀秘密一心寻求平安生活的我而言,无疑是不得了的“灾难”。吸吸气,我努力挤出微笑:“很抱歉,我今晚刚好有事。而且这事不一般,推却不得的。”难得我撒谎如此顺口,所以饶了我 01 邂逅未来第9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 “哦。”黎若磊却是老道地摸起了漂亮的下颌,“那这样吧,你直接打电话告诉荣誉市委。” 我直勾勾地瞪着他把话机递到我跟前。 见我没接过,他又哦了一声:“不知道电话号码,我给你拨。” “不不不。不用了——”我冲过去按住他的手。还没有勇气向尊敬的市委代表撒谎啊。“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想想,那件事恐怕也没有今晚这件事重要。” “你确定?” “确定。”巴不得双手马上撕下他笑得老j巨猾的俊脸。 “那么,我们走吧。” “现在?不是说宴会是在晚上吗?” “我们是一两个钟头就可以搞定。主要是你——”说着他上下打量起我。 怪异的眼神看得我全身发毛。不解地扯扯身上宽大的t恤衫和牛仔裤,我问:“怎么了?” “没有。只是不知,一天的时间够不够呢。”晃晃脑袋他不容分说拉起了我。 车子飞驰到a市最矜贵的龙泽地段,原来在这里一个不经意的转角辟着这么一家名贵的沙龙。 “阿那黎?”我仰望着这由米黄和嫣红相间的毛线绣成的精致横匾,悄悄绽放在群芳斗艳的世界知名商业区中,散发的是一种独特而淳朴的清香。 恍惚的时候,他把我拉进了门里。风拂起了清脆佛铃,同时迎来了典雅的女店主,其一袭黛红薄纱裙,肩披米黄毛披肩,似乎红与黄是这家店的主调。 黎若磊走上前先为行礼:“你好,阿那黎夫人。” “很久没见了,黎先生。”女店主双手合掌微微弯腰,行的像是外族的一种礼节。我期间很是好奇地观望着屋内古色古香的装潢,这家伙带我来这种地方干吗呢? 眼看他们聊了几句,阿那黎夫人转向了我:“请这边走,齐夫人。” 齐夫人?又有人这么称呼我的名分,我不禁尴尬。阿那黎夫人对此只是很善意地微笑。随后我跟着这位面目慈善的女店主走入了内室。拂开珠帘,两排等候客人的美女胸配专业的工作牌。仔细一看,我恍然:原来这是一家美容沙龙。 美容师们即刻围了上来。我自是无力抗拒,就此一天泡在了特殊的全身美容浴缸,任十几双驭手为我美白按摩,修甲挽发;呼吸着屋内阵阵飘散的檀香,闭眼养神,有种前所未有的闲情舒坦;侧耳倾听这悠悠荡荡的佛铃,仿佛忘却了一切世俗,愿飞向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直至阿那黎夫人一声轻唤,我恍若梦中初醒。前面的侍者撩开了珠帘,我迷迷糊糊地恋着静心佛音往外走。瞿正阳尖锐的娃娃腔就这么突然插入:“哇。刘薇。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不过要把你这种山菜变成玫瑰,真是有劳阿那黎夫人费心了。” 山菜?!那不是指某部电视剧里的丑女山菜吗?我皱起眉,看着他像个长不大的彼得潘,最先活蹦乱跳跑进沙龙。 “承瞿先生美言了。其实是齐夫人天生丽质,只是平时不喜装扮的缘故,而现阿那黎也只不过借愚技还以齐夫人的原姿而已。”阿那黎夫人微微含笑,自谦道。 “阿那黎夫人太谦虚了。”摆摆手,瞿正阳插起腰对我指手画脚,“来。来。齐瑜过来了,刘薇你转转圈。” 我挥开他的手,瞪眼:我是白痴吗?还学小孩子转圈圈?!而且,紧随着一股春风的气息,走进来的四位儒雅绅士。刹那,我的心窒息了。 我是知道的。自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们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而这远远不止于他们英俊的容貌,多金的妆点,博学的才识,更多的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某种魅力。在于此时此地,就是一种美学的赏识和挑剔。 身着黑色燕尾服,打着高雅花领,手着白色手套,各斜靠于橱柜与柱边,活象四只慵懒的贵族猫。这一刻,半眯着的这四对宝石眼睛俨然将目标牢牢锁靠住了我。感觉,是心欲逃脱的恐慌。 对此未及吸口气镇定心身,老马率先击了两下掌心:“beautiful!” “是吗?我也觉得今天的刘薇山菜总算有点不同。”瞿正阳点着头。 “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黎若磊搔着下颌,最终目光停在了我胸前。 他这一眼隐隐约约蕴含了某些意味,我立刻联想起昨天激|情的错唤。慌然别过视线,一旁阿那黎夫人牵起了我的手,引着我走到镜子前。她白玉的十指轻巧地拂起我发丝,我对向了镜子里似曾相识的女人:我是刘薇——黑亮柔软的鬈发,端正的脸庞,纤巧的鼻子,还有那一对迷离的大眼睛一直在寻找着自己。这个美丽的女人叫做刘薇。而我真的是刘薇吗?没有了t恤衫和牛仔裤的自由清爽,替代的这华丽红色晚礼服和米白小褂,还是我萧唯吗?奇怪的感触在心头回转,今夜仿佛是要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迷失了自己是谁? 阿那黎夫人接过了随旁侍者呈递上的一串紫玉,拂过我颈项,正欲扣上,弥补他们所说的缺陷。 “等等。” 他走近。我抬头仰望着,他平常风流倜傥的笑脸一时变得专注,我一刻不由痴迷。在他修长白皙的无名指拾起了紫玉时,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肌肤。为此我轻轻咬下了唇。耳听阿那黎夫人惊讶地询问他:“可以吗?黎先生。” “是的。就这样。”他把紫玉丢进了侍者拖着的银器,望向他人,“对吧?” 没人应答,算是默认了。 不明白。像是有着太多的谜雾。他们苦心带我来这里精心梳扮,却不允许我完美出席宴会? 就在这时,他像往常一样眯眯眼睛笑了:“抱歉,阿那黎夫人,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们的义务。因而——”刹那温热的气息避近,我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然,经过了昨天的意外,今天的他愈发不可理解。为何?为何?慌措时喃出了唇间:“黎若磊?” “很高兴你记得我的名字。”说完他忽然推了我一把,“走吧,齐瑜在等着你呢。” 踉跄了半步,稳住身子时立在了齐瑜面前。他瞅了我一眼,眼底积聚的怒火意指着昨夜的搬家事件。只不过几个好友在场,家丑不好外扬。可不敢保证我们两个单独时他会不会降下雪崩冰雹。因而,出了沙龙,他往左,我必是往右挪。 砰!刚好挨着了正欲踏进车里的于凡,想来他应是五个家伙里面最好脾气的了。我灵机一动:“于凡,你不介意吧?我坐你的车。”不等他答话立刻闪进他的宾士车,躲避灾难。回头见他还立在原地,温柔的长睫毛朝着我眨了眨,面稍有难色:“刘薇——” 我对此视而不见,向他招招手:“快进来呀。不是要去会场吗?若迟到就不好吧。” 话说这手举到一半,齐瑜杀到,一把握住我的手:“刘薇!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第34章 作者有话要说:寒,那么期盼宴会,可现在还不是高嘲啊。。。。。。。  夜,飞舞着。为了人们的饮酒欢歌,为了城市的昌盛繁荣,为了生命的可敬可爱。 趴在车窗仰望夜空星辰闪烁,那漂浮在半空的蓝色圆球体建筑。由三根晶体柱支撑,离地约有百米,这就是a市最著名的社交场所宇宫,若一颗璀璨的蓝宝石看得我一刻痴呆地啧啧有赞。 对面的夫君耸起了俊眉,重重地咳了两声:“今晚是荣誉市委韩司先生主持夜宴。韩司先生常年居住法国,刚归国不久。明白了吗?” 韩司先生,那个书店里的大胡子老板,竟然是这么显要的大人物。不禁再次好奇那两个兄弟的书店,还有那首牵动我心悸的歌。理不清这糊涂的一切,我继续探望窗外的夜景,开始向往着这个美丽的夜晚底下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 美丽的诱惑,向来谁都抵挡不住。只是,听说美丽的樱花树下埋藏的并不是美丽的故事。 车子通过晶体柱上升,停落在了樱花满香的宇宫庭院,风儿阵阵,花儿旋舞,恍若天上宫阙。雀跃地拾起裙摆刚跳下车,远远,我就看见了她。今夜的她身着一袭白色天鹅绒公主裙袍,头戴银色妃冠,是一代天之娇女。看见我身旁一同下车的他,她展颜,是国花的牡丹,娇艳而尊贵。 相较之下,我这棵瞿正阳口里的山菜,立刻淡然无色。前刻为了追求美好而沸腾的心,冷却下来显得那么地可笑。泱泱地我甩开他的手:“我上洗手间。” “那好吧。晚会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分不清他惯来冰冷口吻里的含义。脑子里急速闪过的是:他这么快就想跟我秋后算帐了吗?好啊,尽管跟你的情妇快活去。反正我也不想继续做刘薇,当你们的夹心饼干了。忿忿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我懒得再看他一眼,迈开步伐往前走。本来就无意愿出席舞会出丑,正好借此机会溜回家。 岂知,没有出入证的我,这里的出入口显然是机关重重。看来一片简简单单的宇宫玻璃瓦片,都是包囊了防盗防空防爆完美防御功能。 像是这样——轻轻抬起了左脚,慢慢地接近了标志着“请勿接近”警告牌的玻璃墙。屏住呼吸盯着摩擦的千分之一,哧哧轻响,玻璃上出现微弱的闪电光,电击的刺痛令我即刻缩回左脚。咬咬牙忍住脚部的酥麻,我弯腰欲查看伤口,远远喝然一声威严的质问:“谁?!” 我忙逃进花园的小树丛:“喵!喵!”再扔把石子。 “真是不像话。不是说了带宠物必须关进专门的宠物室吗!” 静心等待着,辨听警卫的牢马蚤渐渐走远了,我抹抹额头热汗起身。双目眺望前方敞开的大厅俨然星光闪烁,遥望后方这铜墙铁壁,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没料到22世纪的房屋安全系统是如此先进。在这重要宴会的举办地更是不会容许我这种菜鸟放肆。 怎么办?难道乖乖回去参加舞会?低头瞧瞧刚刚错当试验品的高跟鞋,鞋尖部分已然严重烧损,散发出一股焦臭味。露出的五只脚趾头在凉风席席中煞是醒目。应该庆幸自己堪比猫的九条命,没被刹那的电击而一命呜呼?还是该悲叹如何穿着这双烧焦的鞋子出席舞会?最少,溜回屋子里头找找吧,说不定在休息室,或许还能临时找到另外一双鞋子遮丑。 如此思量着,我往舞会大厅走去。记得休息室安设在大厅的二楼,从大厅的侧方上楼。 趁着舞会还没开始,远观大厅里人流不断,个个酣畅淋漓,无暇顾我。我闪进了舞场大门一侧的暗处,猫低了腰,小心翼翼脱下左脚的高跟鞋弃于一边。 “啪嗒”!忽地背部一股受热,我愣大了眼珠,瞪着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突现出一个白炙的光圈,中心映出了自己清晰的倒影。怎么回事?耳听喧哗的会场因这意外之音,片刻鸦雀无声。不管怎样,我挺直了腰板,眨眨眼睛待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聚光灯。 结果,又来一句响彻夜空的:“有请我们这场舞会瞩目的女英雄刘薇女士!” 来得太快了!骤然聚集的数百双视线比拟上万度的太阳,差点把我烧成一股烟。何况这众目睽睽的太阳光既而聚焦在了我赤裸的左脚。一霎那,热浪滚滚,烧到舌尖。舌头卷着探到了唇边,忐忑地环望着,几乎是一眼,我辩出了偎依着齐瑜若小鸟伊人的她。所有的骇怕就此生硬地咽了回去。 众人瞩目。我默数着心跳,在这一刻,从未有过如此的急速;而脑海,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楚:我是萧唯,来自于100年前的世界,更不可在100年后的人们面前丢掉自尊和自傲,尤其在这个想抢我女儿的女人面前。无法犹豫,右手拂落下右脚的高跟鞋。顶着炙热的聚光昂起了头,双脚掌着地,一步一个实在的脚印,我一步步走下通向会场中心的阶梯。 任那阵阵清风开阔我的视野,远处韩司先生正以稳健的步伐向我走过来。今晚盛装以待的他明显不同于昨日书店那个悠闲的大胡子老板。矫捷的风拂起他长长的燕尾服,卷起他焯辉的银发,停驻于他眼镜下洋溢着热情的炯炯双眸。他扬起右手扶起我的手背,进而左手扣于胸前伏腰。 我望着他宽厚的笑容,犹如昨日的他,真情实感,不由感动在心。深吸口气,我扶住了他的手,坚定地走下了最后一层阶梯。乐音应时奏起,旋律美妙而似曾相识。就此对望着稳重可靠的舞伴,回旋于金壁辉煌的梦幻中央,渐渐迷失在这不停旋转的华尔兹。我是谁?是萧唯?是刘薇?是一抹徘徊于22世纪的21世纪孤魂——随着眼里留下了飘舞的红裙摆,依恋着曲末的余韵缓缓漾停。 全场轰动的响声没能让心停歇,见着他吩咐后方的侍者端来了一个银光闪烁的方盒。众人翘盼,盖子缓缓开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双美玉无暇的半透明“玻璃鞋”。琉璃的舞台荧光折射在鞋面,乍放出的夺目七彩艳丽让全场再次惊呼。 而他左膝着地半跪,右手拾起其中一只,左手扶起我右脚踝。 我终于恍然,知道他要赐予我什么样的荣耀了,不禁连连推却:“韩司先生,请等等——”可他毕竟不是很熟悉中文,疑惑地看着我的解释。 四周顿时众说纷纭,我心里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却不敢轻易举动。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的解围人现身了。我仰望,他熟悉的笑脸一如刚来到22世纪,是情理之中,又是意外之外。 “&039;excer,rhanse——” 没料到这只狐狸的法语竟如此流利,而究竟他们还有什么可让我再三惊叹的呢?痴痴地望着,他简洁明了几句交谈之后,向韩司先生点下头继而对向了我:“刘薇,你就接受韩司先生的好意吧。” 我猛然皱眉,假若我能接受,还指意你来干吗?昂起下巴正欲与他争执。他抢先按住了我蠢蠢欲动的手:“笑一下,刘薇。你要知道,这对于你有利无害。” 我还想较劲,他忽然低声道:“这双鞋子原属于韩司先生逝去的发妻。齐瑜当年给韩司先生病重的妻子做过手术,使得本来绝望的病人延长了将近一年的生命。因此韩司先生一直很想答谢齐瑜,说好要送礼物给他妻子。你就让他了却这段心愿吧。” 那我更是承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听他转而暗叹一声,沧桑的语调令我一刻呆然:“就算不是为了韩司先生,而是为了你齐瑜吧。” 齐瑜?不由翘望着,尽头他侧脸上的晦涩不可探知,旁侧的林秀茵轻轻抚住了他握着高酒杯的手背,杯中的红色葡萄酒因此打起了圈儿,绚丽的漩涡霎时生生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疲惫地垂下了眼帘,为他吗?为这段随时灰飞烟灭的婚姻?心迟疑着,韩司先生再次扶起了我的左脚,套入了这美得不该属于现实的鞋子。更意料不到的是,鞋子不大不小,正好合脚。不得莜叹老天注定我今晚要当灰姑娘,惶惶然的是不敢相信美丽童话的心,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舞会继续进行,喜气洋洋的人们载歌载舞。黎若磊扶着我的手走到了一旁的休憩小区,我拾起了裙摆坐落于沙发,暂歇口气。 不无意外,于凡紧随走了过来。记得这两人一直是如影随形,不是亲兄弟却比双胞胎还亲密不可分。让人有点坏坏地想,其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甜密?侍者端上了琼浆玉液,他们二人各执起一,举杯向我。我无奈,只得也硬起头皮啜上一小口。 舌尖顿起麻感,心速加快,仰望着辉光下黎若磊眯起了猫眼:“你的鞋子是怎么回事?” “鞋子?”我不解地看看脚踝,“玻璃鞋?不就是你叫我接受的吗?” 于凡夜曲似的笑声逸出,黎若磊发出感概:“刘薇,别告诉我那双阿那黎夫人精心择选的秀丽鞋,被你不小心掉了一只给扔进垃圾桶了。” 想到十分可能被清洁工处理掉的烧焦的鞋子,我自然吓出了一身汗:“那鞋有多贵?” “贵不贵?”他摸起下巴,“那要看那鞋子是怎么了?” 他这话是否意味着鞋子要归还给人家的?我欲哭无泪:“烧焦了。” “烧焦?你饿了,把鞋子当烤鸡啊?” “什么烤鸡?是被那太过严密的防火围墙给火烧的,还防火呢!”我忿忿不休,脱口而出。 只见他两人的脸听了我这话当场变色。紧接,黎若磊拧眉一句低喝:“脱掉鞋子。” “我干吗要脱掉——” “脱掉!” 他从来对我都是嬉皮笑脸的,这么严厉的语气第一次听闻,我刹那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愣愣的想起的是小余的大眼瞪小眼:黎主任不凶?!你是没见过而已! 于凡这时在我跟前半跪:“刘薇,让我们看看你的脚。” 见着他温柔的眉宇浮现的是担忧和关怀,我自是不好抗拒。边褪下左脚的鞋子,边向他们宽心:“怎么可能有事?我刚刚不是跳舞了吗?而且还是韩司先生帮我穿上鞋子。” 奇怪的是,这两人为什么尽瞅着我裸露的白皙小脚一言不坑。好半天,黎若磊突然冒出:“我还真忘记了她鞋子的码数——” 这疑虑的话说得我心惊胆战,该不会继昨日后连番露馅吧?不对。不对。身体是刘薇的,这鞋子原本是穿几码现在也是几码。这么一想,我故作镇定地答:“还是那个码数呀。只不过你们从来不知道而已。” “36码半大一点,37码小一点。”瞿正阳的娃娃腔向来有本事吓人一跳。我摸摸心跳之际,他跳到了我旁边,向同伴解说的同时顺便损我:“阿那黎夫人说的。刘薇,看来你这双脚还真是挑剔呢!普通码数的鞋子根本不能满足你。” 黎若磊赞同道:“也是。要不是韩司先生送鞋,齐瑜你今晚得抱她回去了。” 这大可不必。在第三次不该有的意外发生后,在今夜良辰美景他与她并肩伫立之后,我岂会留恋这奢望?冷眼看着齐瑜走了过来,望望表,望望我:“今晚还有事,我跟她先回去。” 我火正在上头,心一横响亮应答:“好啊!” 唰唰,四双眼珠子齐扫向我,当然包括丈夫的。 第35章 近秋的夏风该是稍含了丝凉意。想必为我尽心装扮的阿那黎夫人也不能预知,我会在当风口的大门外停伫,单薄的披肩小褂根本不足以御寒。来不及瑟缩,旁侧传来一声优雅的喷嚏。 他接过侍者手中的大衣就此落在她纤弱的肩膊。 “谢谢,齐瑜。”她朝他倩笑,娇媚的丽颜是心花怒放的牡丹,“没想到今夜会这么冷。” “嗯。”他简短地答话,最少不像对我一样大吼大叫。 暗地松下欲磨挲生热的小手,我咬咬牙根隐忍着,从来到舞会开始的忍耐。听她自得地续着话儿:“你跟刘薇这会儿走吗?” “是的。” “刚好,我也走。可是——” 这女人?我微簇起眉尖,耳畔她又拨来一声喷嚏:“车子坏了。” “你该回屋里。” 知晓他并不是个像外表那样冷酷的人,只是他的这份体贴出自什么?义?还是情?沉稳的嗓音是如此的温和,可他从未这样与我这个妻子交谈。 “不了。公司还有事。我在这里等等。” 她轻描淡写的大方,不无意外得到他的承诺:“坐我的车吧。” 莫名地,心头慢慢浮现一股酸楚。感觉自己,像极了夹在公主与王子之间的小丑,只能任人耻笑,守望着童话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相伴而行。继而公主坐进了王子的宾士,而王子呢,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了头:“刘薇?” 难得,他还记得我?抬起不现实的玻璃鞋,我不是公主,而是个没得到魔法的灰姑娘。径直往前走。擦过他身边,视而不见。 他的大手骤然一拉:“刘薇!” 此刻纵使火山爆发,天塌地裂,我萧唯还有什么可怕呢?为这颗已远然离去的心?不足惜!狠狠甩去胸口的屈楚:“公事重要,你还是赶紧先送林董回去吧。” 他一愣,耸眉比山高:“你脾性闹得还不够吗?” “我——闹脾性?!”我想仰天大笑,事实上我几乎这么做了,“我自认是个很理智的妻子。况且我这么说有什么错,这是一个贤惠的妻室该表现的,不是吗?” 一番话发泄得痛快淋漓。他呢,尽是瞅着我。向来冰冷的眼底所翻滚的巨浪使得我一个骇然,生冷地咽下了后半段话。紧接,他大力拉开了车门:“秀茵,对不起。今晚不能送你了。” “没事。”她苍白地对他笑笑,“齐瑜,你也是时候该跟刘薇好好谈谈。” 联想起今晚的种种,她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萧唯就是不会做好人:“黄鼠狼给鸡拜年。” 其实,此话出口,我也知道自己快人快语说错话了。可他不该这么的大声的:“道歉!” 眼前怒火汹汹的他,全然是为了楚楚可怜的她。摸向心口,揪起了的强烈不甘我冲出唇间:“不!” “不吗?”他缓慢地重复着我的“不”,低喃的调子像是在自问。突然间这么转身快速一拳砸向了车顶,砰的巨响吓得司机都跳了出来。而我与她都呆住了。看着他一拳,一拳像流星雨不停地锤落,声声砰震得我双耳发嗡又无法逃脱:“你知道什么?!这五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在你把小美抛下的时候——” 小美?!一思起我心爱的女儿——心好痛啊!这痛几时起已经不是因为刘薇的遗书,而单纯是我萧唯的心在作痛! 转眼她跑出了车子:“齐瑜。齐瑜。”她大声地疾呼着,欲以自己脆弱的掌心代替他的拳头去承受所有的痛,“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要知道,你这双手有多么重要!是那么的重要!” 如此寂寥的长空中,她至情的泪儿晶莹得耀眼!不觉中我步步后退。早知道的,他与她的五年时间,岂是我这异世纪的闯入者可容身的。在她为了他自愿牺牲,而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或者说想做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太迟了,几乎什么都不能做了!唯一剩下的,是离开—— 吸口气,我一手夺过司机手里持着的出入证,昂首迎向了宇宫外正拂起的风。其实,我早该明白的。当来到22世纪的时候,就注定了在此独自一人的飘渺生活。结果,遇到了那五个家伙,小余,小马医师,我的第一个病患,父亲弟弟弟媳,阿那黎夫人,好多好多人;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我最爱的女儿小美,使得我一时误以为自己可以不须再孑然一身。然而,他说的对。五年来陪伴女儿,朝夕相处的不是我这个母亲,而是她啊—— 泪没有淌下,代之的是麻木。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江边,踏上长栏的白基石,手扶着杆条,见月光下波光粼粼,这里是?! 柱石上标刻着二字:民江?民江花园?那么,对岸伫立于江边的豪华住宅区,就是刘薇生前的住所了。这一刻,我似乎可以理解结束自己生命的刘薇。想像着当她从繁华的民江花园被迫搬到破落的南山路,是否也像我如此万念俱灰?放眼万家灯火的都市,居然没有我萧唯的可去之处! 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扶栏,激动的心是这么的苦痛,说不清是为了刘薇还是自己。甚至江面上产生了奇怪的视觉,波光里摇曳的影子很是熟识。由是我蓦然回首,风中微笑的少年看得我惊奇。 “其人?”用力抹抹眼睛,不对!那时遇到其人是在另一个相距遥远的城市。其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依旧在原地对着我笑,依旧穿着破旧的灰色大衣,依旧左手抓握着石子。看来他颠沛流离的艺术家生涯并没有因上次警察的追捕而结束。 “其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问起。 他笑而不答。瞧我差点都忘了,他是不能说话的。 “对不起。”苦涩中,我真诚道。 风一过,抹去了少年的笑。他望着我,流转的光在清澈的双眸回荡,漾起的是童真的关注。令我忆起上次与少年相遇,他也是轻易地触动了我灵魂的深处。只是此刻,我并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背向了少年,此时此景,我忆起了《凯旋门》里的情节:“其人,你知道吗?” 少年似是在静静等待我的倾诉。 我情不自禁往下述说:“那晚,人生经历的无望使得琼浑浑噩噩,不知所觉走向了河边。当时,是拉维克发现了她。他阻止了她,并对她说:‘你该回家去。’你知道吗?琼是怎么回复他的?” 身后的风似乎暖暖地吹拂着。 “‘回家?!’琼很不理解地瞅着他,重复着‘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她没有家!没有家!”我朝着民江呐喊着,感觉底下淙淙的流水声就像琼旁边的塞纳河,奔腾不息地向着灰蒙蒙不知在何处的尽头,光辉逐渐消释在消散不去的阴影。 “可是,琼还是被拉维克带回了家。琼还有个拉维克。”而我呢——悲凄的江畔,少年的手伸到了我跟前。 “其人?”月光下少年的手背泛起了柔光,惊刹了我的双眼。 这时候,突来一股疾速的风,闪动的是动魄惊心的警笛。因着这少年的手似乎在消失,我一慌张,牢牢地握住了它们。于是我们两人就像上一次,疯狂地奔跑在这巨大的都市迷宫。 一路的风,像是刮走了脑袋里所有的烦忧。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我跌坐于一座小天桥底,摆摆手:“其人,歇一歇吧。” 少年放开了我的手,蹲下身子,随手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如往常一样涂画起来。我模糊地望着少年的涂鸦——巨大的院子里立着着一棵苍天大树,树底下立着两个小孩子手牵手环抱着树干。隐隐约约像是在翻看旧照片,记不清了那是在哪里见过的风景。 之后那一晚,忘却了是怎么睡去的了。 醒来时,是一个老婆婆把我唤醒的。 “姑娘。姑娘。该醒醒了。再不醒被警察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伸了个懒腰,身上散落下来些过时的报纸,也算是昨夜抵御了凉意的被服。左右望望,惟独不见了其人的踪影,焦急地询问向正在收捡垃圾的老婆婆:“是个这么高的少年,穿着很破旧的灰色大衣和蓝裤子?” “没看见。可能走了吧。”老婆婆摇摇头。 “走了?几时?” “我怎么知道?”老婆婆疑惑地看看我,深炯的慧眼停留在我的礼服,“姑娘,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像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还是快点回去吧。家里人肯定担心着你呢。” 老人口中的“家”未免使得我鼻头一酸。祈祷着少年的安危,我心事重重走出阴暗的桥底,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一望街边竖立的公共钟表吓了一跳:七点三十分。没时间返回宿舍换洗了,我马不停蹄赶往中心。 先跑进值班休息室换上了备用的工衣,用水冲洗着脸上昨日残留的一切。毕竟,人活着,就必须为了一口饭忍下所有。整整衣服,振作精神,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按下密码解锁门自动滑开,迎面是小余破天荒的惊叫:“刘薇?!” 感情她把我看成鬼了!居然抱住我大哭大叫:“你跑去哪了?!你究竟跑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夜!” 好不容易在好友紧抱的怀里透出口气,在听到这最后一句,我傻眼了:“一夜?找了我一夜?!” “刘薇,你昨晚上哪了?”闻声而来的是我的好上司小马医师,他焦急地追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我傻傻地摇了摇头。原来,在这22世纪仍是有人关心我的。只是这关心让我受宠若惊,措手无策。 小余这会儿放开了我,急道:“你得赶紧到主任办公室去。” “不去!”我的反应是即刻的。经昨夜的痛惜后,现在心里边还隐隐作痛着。不想再碰旧患,更是没勇气去添新伤。 “刘薇,你都不知道啊。主任他们找了你一夜,还发动了警察——” 警察?!难道昨夜听到的警笛是在寻找我?那么是我连累了其人了?心里顿时五味俱全。他们找了我一夜—— “刘薇!!” 这么大声的厉吼只有一个人。顿仰起头,齐瑜向我直线冲了过来。背面是门,没得躲了,我慌措地去摸解码锁。结果他的大手一抱,我直直撞进了他胸前。砰!满眼金星眼前飞。感觉着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别于往常的小心翼翼惊得我心湖翻涌。紧随耳畔降落下他温柔的低唤:“刘薇——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冷水当空浇灭温情的假象。 “不知道!”我用尽力气一推,紧贴墙壁,对着他,对着老天爷:“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我都不知道!!” 未及查看他的表情,火热的空气中漾来一声女子的笑。 “刘薇,你真的是——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第36章 她是我在22世纪遇见的女子之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位奇女子。因她的高贵,不怒而威;因她的淡雅,倾国倾城;因她警徽上的五颗星星,神圣不可侵犯。而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这么说:刘薇,你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事实是,我确实不是刘薇,心不免惶惶地跳。 对面,翻开笔记本一页,她没看我,没问我,只有她手中的英雄钢笔。唰唰唰,一分钟;唰唰唰,五分钟;唰唰唰,加上旁边四个候着看好戏的家伙。对了,还有一个——于凡上哪去了?不过四个也足够让我抵御不住了:“请问——” “刘薇,我说过我姓谭。”她的笔没有停顿,眼睛没有看我。 “我知道。”我小心地应答,“谭警官,请问——” “说吧。” “我可以走了吗?”我暗指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和大门两侧竖立的武警官兵。想着从我胆战心惊跟她走进主任办公室,俨然审问者和被审问者面对面的姿态,过了这么久她都没开始打算审问我,那我也可以走人了吧。 四周因而散发出几声轻笑。我无奈地暗叹口气。 肃然严谨的她听着笑声没有间断,用笔杆敲了下桌面。很轻的一声,竟使得全场刹那噤声。 我震惊地望向她。清丽的一张容颜辨不清喜怒哀乐,却是如此轻易地降服了那几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记得,他们常常这么敬称她为“谭姐”。其中,她与黎若磊的关系似乎最不浅。 “若磊。”她唤他,亲切中夹了丝威严。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蒙娜丽沙吗?完全不像情人间的口吻呀。我又迷糊了。 “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禀报了。”黎若磊很老实地回答。 “当真?”没料到,她反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天地可鉴。”这狐狸撒起谎来真是气不喘,面不改色,想想,加上一句,“日月可昭。” “行了。我知道你这脾性。”谭警官没好气地摆摆手。想来她对于他也没有应对之策,我憋笑。 这笑,使得她转向了我,睿智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我的所有逃避。“刘薇。你要知道,你犯下的是无法饶恕的错。” 她训人的口吻很重,一点也不亚于那几个家伙在科室发脾性的时候。我的笑自然消释得无影无踪,沉落下的心头重石随着她忽然转移的话题:“你住在南山路?” “是的。” “几时搬的家?” “不——记得了。” “你上回说过,你失去了记忆。那你忘了什么?” 她不像其他人问我还记得什么,而是问我忘了什么。我自是一愣,老半天磨磨口唇:“比如说,我忘了怎么开门。” “若磊。”她微微皱皱眉,“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发现了,她忘了怎么开门,忘了怎么用饮水机,忘了怎样用自动取食机。最离谱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就是她把垃圾箱当成凳子了。” 想到还上了新闻报导搞得众人皆知的丑事,我发窘。 “不像是——”谭警官似乎有悟。 “所以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提早得了老年痴呆症。” 老年痴呆症?!我惊愕,继而忿忿地瞪了黎若磊一眼。 这时候,门敲响,走进来一个穿便服的警员。他递给谭警官一份文件,并低声道:“昨晚和她在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少年——” 少年?难道是——我忧心,不觉唤出了口:“其人——”慌忙把手捂住嘴巴,才发觉太迟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让我埋下小脑袋,心蓬蓬蓬乱跳,为了不知安危的流浪少年。 耳听传来谭警官笔杆慢悠悠敲桌的声响,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顿:“其人吗?刘薇,让我猜猜,其是其实的其,而人呢,就是一个人。” 她一语命中,我惊诧非常地抬起头。见她垂下了眼帘,唤道:“若磊。” “我明白。”由是我再次惊讶地看见了黎若磊很是忧郁且默然的脸,虽是一闪而过的神情,使得我误以为是一时眼花。 接着她转向了齐瑜:“齐瑜。这显然已不是你的家务事那么简单,我们警方将会正式介入调查。” 这话听得我又惊又骇。警方介入调查什么?其人吗?还是其实我是萧唯的身份将会被揭露?那么我自首是不是可得到宽大处理?不。我马上否决。身体是刘薇的,他们怎么查也绝对查不出来。只是其人呢?想到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少年,心里边这股莫名的忧愁是什么? 她终于对向了我:“刘薇,你的住所昨夜已被我们警方封锁了。所以你暂时回齐瑜家里住。” “不。”对此,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我与他向来水火不容,同一屋檐下岂不把屋子都炸了。 “刘薇!”谭警官却肃起了面孔,“其实上回我就很想说你了。你是一个成年女性,却冒冒失失,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你知道你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吗?” 我只能低头,向这位非常热心的警官认错:“我不应该随随便便认识陌生人。” “不!”她一字一语认真地教导我,“你最大的错误是,你没有向你的亲人和朋友提出求助。” 我明白她意指的是上回回不到a市时没有打电话给齐瑜他们,不过那不能怪我:“那时我身上没带钱和信用卡,唯一的手机被我弟弟扔出了飞机。最后你接的那个电话花掉了我最后几毛钱。” “那你没想过打电话向政府机构求救吗?” 我不解地眨眨眼睛:“我说过了,我没有钱可以继续支付电话费。” 岂知这话,使得在场的人忧虑地盯住了我。 “刘薇,这类电话是完全免费的。”谭警官叹息着告诉我。 至此,我才发现,原来22世纪也与21世纪一样,有着许多像119等免费向政府机关求助的电话号码,只是我傻傻地一个都不知情。 她的手伸过来安抚住了我的手背,显得一副语重心长:“刘薇,或许之前你受了很多的苦,或许那些苦痛让你变得无法相信他人。但是,希望你记住,无论你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出声,我谭蓉一定会伸出援手。” 蓦然,呈现在眼前的这双无比真诚的眸子,使得我一股无法形容的感动涌在心头。我紧紧抓住了这双状似无情却是真情的手。 她 邂逅未来第10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她对此,仅是亲切地搂住我的肩膀:“你之前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可以慢慢告诉我吗?” 感觉到她温暖的双手就像21世纪的母亲一样的温柔,而耳畔一一传来她的温言软语,洗涤着我心灵的伤痕,霎时引发的激|情淹没了我。此时此刻,我俨然把她当作了母亲一般的亲人,开始向她一一吐露来到22世纪后太多的委屈和痛苦。甚至突然冲动地想告诉她:我不是刘薇,我是萧唯。然而,最终面对着她帽子上铁面无私的警徽,我还是没有勇气把秘密说出口。 发泄过后的疲累几乎征服了我。迷迷糊糊时,听她最后像长辈一样抚慰和告知我:“今天先这样吧。毕竟今天是你们婚姻的最后一天,你和齐瑜两个人放下所有的一切,好好谈谈吧。就算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也得为了你们的女儿。”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谭警官的一句话说到我心底最深的痛楚。对于这个即将降临的残酷现实,我又能怎办?嗯了一声,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第37章 感觉漂浮在汪洋大海中,舒适得想永远就这么沉睡下去。可残酷的现实不容我休息,打了个大哈欠,我从睡梦中惊醒。顿入视野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忽地爬起了身。 搔搔脑袋,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跟谭姐谈话时不知不觉睡着了。而记起她似乎说过,要我今晚住夫君的家。难道,这里是——四周寻望,很快我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相架,里面正是我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儿恬美的笑容。 “小美——”我叹着拿起女儿的相片,回想的是来到22世纪后这段无法逃避的婚姻。我那相遇的第一天就想跟我离婚的他,一向冷冰冰的他。而在昨夜,他为了第三者吼我,他找了我一夜,今早他第一次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狠狠咬住欲止这心中不该存在的悸动。毕竟,我来到这里的那天,就知晓我们之间的婚姻寿命不长。却浑然不知,原来今天就是这一纸白书失效的最后一天。 心中不免有丝不明的酸楚,我放下了相架。最终,这女儿的牵绊,也是无力挽救这桩本来就没有丝毫感情的婚姻。 步下床,我打开房门。放眼大厅陈列的琳琅满目,全然是黑白主调,强悍地显示了主人雷厉风行的性格。而空气中飘斥着的是屋主随身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包裹着全身,激荡的是他第一次抱我的记忆。那时起,就总是在想,这个男人,究竟冷不冷? 寻觅的目光最终停驻在了一件与众不同的水晶饰品:那是一只海豚造型的水晶,泛着幽蓝的光芒。值得留意的是海豚独特矫捷的立姿,呈一尊优美的半月,惹人遐思菲菲。 “在看什么?” 我转头。他走进大厅,俨然刚刚从浴室出来,仅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裕袍,颇颇显露底下健硕的男性身子。 霎时我头垂下180度角,感觉薄弱的脸部皮肤一阵阵烧烫,想着这家伙怎么就这么随便。虽说是他的家,可还有我啊。 “过来坐下吧。”他压下桌面的按钮,砰跳出的是果品和酒水。打开红酒瓶盖,冰红的液体淌流入两个高脚杯,在明辉的灯光下摇曳着血样的诱惑。 热,不禁添了添嘴唇。定下一时慌乱的心神,我摇摇头。 “还想睡?” 我再次摇头。 岂知他否定道:“不用摇头。从你到这里一睡一整天,看得出,在那样的地方住,你平时的睡眠并不好。” 知道他是为了上次我拒绝搬出我的小窝而教训我。撇撇嘴,我道:“才不是。我在家向来睡得像只猪,不知醒的。” 他一听,冷笑一声:“看来我给你的那把钥匙,完全是多此一举。” 钥匙?他这一提,才突然发现他给的钥匙遗忘在中心的工衣口袋了。不禁心虚,我道:“也——不是。最少,小美——” “今晚不要提女儿!” 他骤然大声地打断,我自是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跟他结婚不就是为了女儿吗?不为了女儿,难道还可以为了什么?心里,为此怪异地漏跳了一拍。眼见他玩转着高脚杯,沉吟道:“你,不过来坐吗?” 这样的他完全不似以前的他。有种感觉再这样下去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我心一慌,道:“我,我想还是先洗个澡吧。” “那么,浴室在那边,不会使用就出声。”吩咐完他举起了酒杯,倒映着的是一抹孤独的影子。 看得我心莫名地揪起,逃进了浴室。 没多细虑,褪下全身衣服扔进回收换洗衣物的箱子。我拧开了蓬蓬头,任激烈的水流冲刷心底的茫然。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无辜的女儿?究竟,我与他,真的过了今晚,将会怎样?不能忘却的是,他还有那个林秀茵啊? 无助的痛楚中,双手扶住墙我大力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传来他的询问:“刘薇,你洗好了吗?” “还,还没有。”我在热浪中迷糊着答。 “刘薇?”他的嗓音带了些担忧,“你有没有打开通风口?” 我当然没有,也不知道这高级的浴室有什么通风口。手摸索着去关水龙头,不小心时脚下一滑。砰!双膝跪落在地。 不及起身,是背后的浴室玻璃门哗然打开。 气顿时散去,我清醒了,大眼愣着看他高大的身躯就竖立在我面前,一双黑色发亮的眼珠紧紧地瞅着我的—— 慌然间,我推开他就往外跑,顺手拉起床单急忙裹住身子。眼前,他一步步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了我双肩。 “齐瑜!”我用拳头抵住他火热的身躯,慌忙垂眼吸两口气,低声祈求,“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忽然拂过的是他一声凄厉的冷笑,“你不是说你是个很理智的妻子吗?即使是最后一夜,你也应该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吧。” 我不可置信地仰视。他高大的身影伏落下来,罩住了我整个身子。 我本能地瞪大眼睛,感觉他强悍地压迫着我的双唇。 关键时刻,嘀嘀嘀——嘀嘀嘀——现实破开了梦境。 是电话吗?难道又是中心急诊? 我微怔开口的刹那,他炙热的舌体侵入了我的口里。 嘀嘀嘀——嘀嘀嘀—— 电话没有止歇地叫着,看来真的是急患。 我挣扎着欲推开他:电话? 他一手扼住了我不安分的双手,一手摁住了我的后脑勺。随着他唇间不断地深入,我毕竟是未有过此事,只觉浑身被迅速点燃了一团火,层层裹着我,爆发的火热情感几乎令我的灵魂窒息。一霎,吸不到气,我胸部剧烈地起伏,微闭上眼,好似难受? 他蓦地抽离了唇吻,大掌抚住了我的胸口。 心跳在他安稳的掌心下逐渐舒缓。 我迷乱地睁开双眼,见到他深邃的眸子如此专注地盯着我。这不是男女交合中的神情,可也不是他以往对我凶神恶煞的高姿态,那么是什么?他怪异的目光,就这么坚定不移地停留在了他五指下我的—— “你——?” 空气一刻剑拔弩张。 嘀嘀嘀——嘀嘀嘀——咔哒——“齐瑜,齐瑜,是我秀茵啊!我爸爸晕倒了——” 人比人,气死人。是俗话,却也是真理。想当初刘薇的父亲病危时,根本没能为老人作些什么。那时黎若磊甚至铁面无情地对我说:要我放弃父亲的生命。 而现在,因她的一通呼救电话,他立刻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着上外套。边安慰电话里哭泣的她,边通知中心的急救人员接应病人。 这算什么?前一刻的激|情瞬间变得如此可笑,我对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纵使他口中承认了我是他的妻子,可也只是发泄情欲的工具?失去了温暖的身躯不禁一阵发抖,我强自镇定地重新裹好被服。 他看见了:“刘薇——” 我自是不理他,双手想方设法欲打开壁橱寻找衣物。 背后他握住了我的手,体肤残留的惑人温感让我咬住唇止痒。倔强地不回头望他,另一只手探出去,歪打正着碰到了我之前没能找到的开关。 柜门开启,密密麻麻陈列的都是上流社会名贵的饰服,其间,我一眼就辨认出了那夜宴会她身着的那件白色天鹅绒裙袍。为此心口一直郁闷的怒火濒临爆发的边缘,隐忍着我转过了身:“我去拿浴室里的衣物。” 他紧紧扼着我的手腕没松开。 我火了:“你不是要去接她吗?!” “是的。我必须去接我的病人。” “那为什么还不去?!” “因为你——” 他簇起的眉尖就这么对着我,对着我的胸口。 我暗自换气,心里不明他这奇怪的眼神又是用意何在? 一时默然间,中心的呼叫器再次响起,他沉吟道:“总之,我必须走。希望你能明白。” “我当然明白!”大声地说完,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背对的同时,感觉他瞅了我一眼,渐之他稳重的步伐消释在了门口。直至屋里一片死寂。无法置信,这最后一晚,他真的就这么把我抛弃了!虽说是为了病患——也是为了那个第三者的女人—— 为此有点难受。可自己毕竟也是个医务人员,心想还是应该体谅他的。于是我着好衣物,取回自己的手提包。环望这个本来就不是我家的地方,根本不应该让我留恋。 忽地拉开门,我顶着寒风迈出门槛,步下阶梯,才发觉门口停着的正是他的车子。 他没走?!一愣怔,见隔着车窗他侧脸纹丝不动对着我:“上车吧。” “我,我干吗上车?” “上车!” “我没有理由上车!” 这无疑激怒了他:“你非得我说得一清二楚吗!”向我吼着他拉开了车门。 我躲避不及,被他一手拽进了车厢,不甘地叫道:“你这是干吗?放开我——啊,我的包——”这混蛋,竟然把我的手提包扔进车厢的抽屉,且牢牢锁上。 “系上安全带。” “你去接她,关我何事?” “不要我说第二次!我是去接我的病人!还有——”他骤然逼近的脸让我咽下辩驳的话,“至少今晚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这代表着什么?不管是代表什么?异样的情愫飘斥在车厢内,我望着明亮的窗几上他模糊的侧影,心再次地茫然起来。 不多久,他的车快速将我们带到了中心。在这个黯淡了无星光的离婚之夜,我无法逃避地看到了自始自终存在于我和他之间的她。 她一见到他,宛如电影里遭受离别之苦的情侣飞奔而来,径直扑进了他怀里,泪眼愁眉道:“齐瑜,我爸爸——” 他立刻握紧她纤弱的奴手。 我别过脸,果然看到了黎若磊一张欠扁的俊脸在旁恭候好戏。 “若磊——”齐瑜问向接诊的好友。 “已经处理了。不过你还是进去看看吧。这样林总监才能放心,是不?”黎若磊答道,眯着的眼睛停落在我身上。 “那我陪她进去。”齐瑜点下头。 “对了。还有件事。本来想过了今晚再说的,不过事到如今——”清清嗓子,黎若磊向我解说道,“刘薇,齐伯母之前打了通电话到中心,本想询问你的联络方式。可你在齐瑜家里,现又出了这趟意外,她没联系到你,所以只好找上我。我替你答应她了,见到你就通知你。她会在中心底层的咖啡厅十四号桌台一直等你。” 婆婆找我?为什么?我震惊地看向他们。齐瑜悄然转过脸,皱起眉,俨然不想答我。林秀茵局促地绞着秀绢。而黎若磊勾起他向来的两个小酒窝,等候着我的答复。 就像他所说的,事到如今,是祸躲不过,是福从来没期望过。思定,我道:“那好。我下去。” “那我就通知齐伯母了。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你到下面应该用不到十分钟。”黎若磊点下头。 我只得泱泱地坐上了电梯,不由紧张地摸起了衣角。所谓丑媳妇第一次见婆婆,却连件礼物都没有准备。细想想又不对。过了十二点我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当然也不再是我的婆婆,我没理由害怕的。 心事重重来到底层,远远就从咖啡厅的透明落地窗望见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不多久,跟着引路的服务生来到十四号桌。此刻端坐在我对面的婆婆,丰姿冶丽,神情端庄,举止大体,还有那十只与儿子同样修长绝美的玉指。是听小余说过,齐瑜的家族是很了不起的医学世家。那么,这位婆婆想必也是位很有名的医学家。 “刘薇是吗?”她扔落手中的杂志,继而摘下鼻梁上黑色眼镜,一双透彻的明眸尖锐地对准我,“你迟到了,你刚刚坐下的时间是11点30分30秒。” 好苛刻的婆婆!我慎重道歉:“对不起!” “你也是名医师。应该知道生命从来不等人。尤其对于一位心脏专科医师而言,一秒钟就可以决定一颗心脏的生死。这些齐瑜没对你讲吗?” “他——他很忙——”婆婆说话很快,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射出一连串子弹。我冒着枪烟炮雨艰难地透气。 “忙不是理由。连妻子都不能好好照顾,怎么去管理几万名医务工作者和数千万病患的性命安康。” “可是,我们——今天过了十二点就离婚了——”我很小心地提醒。 对此,她似乎充耳不闻,随手翻阅起桌上的菜单:“waiter!” 我自是二丈抓不着头脑,紧张兮兮地瞧着婆婆在咖啡里加了勺牛奶,又加了勺糖,最后掉入的是两颗不知名的青绿色果实,一落入杯里就被液体溶解了。婆婆边搅拌着咖啡液边绵绵絮絮讲解着:“这是我儿子和老于儿子的习惯。而黎老的孙子只要一颗。另两个就离谱了,边喝咖啡边嚼,一杯一袋都不够。” 那五个家伙喝咖啡的恶习?我还真是前所未闻,大开眼界。不过婆婆跟我说这些干吗?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讲演五个家伙的饮食习惯吧?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眼瞧婆婆放下了银羹。 “刘薇,今天来这里见你。说实话,你真的是令我很失望!所以,我也快言快语,直话直说了。有关小美的扶养权和探视权,齐家一个都不给!” 第38章 “——齐家一个都不给!” 霎时,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嗡响。明知这里是中心大楼的最底层,位于地下近百米,终日不见蔚蓝的天空,哪来的飞机鸣动声。而且22世纪的飞机发动机已彻底清除了噪音。可为何,什么都听不见了?为何,连这屋内也漏雨,眼前一片雾蒙,伸出手,却摸不到——我的小美啊—— “小姐,你还需要什么吗?”服务员的面容突现在眼前,我恍然回神,对面婆婆的座位已是了无人影。 小美!!我骤然立起,径直推开了服务生!我只要我的小美。我只要,我可爱的女儿小美。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么卑微的祈求都不愿意给我!所以,请等等,等等!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什么都愿意说。当乞丐,去非洲当自愿难民,关进疯人院,无论怎样都好,我萧唯都忍了,都认了,就是不要把我仅有的小美夺走啊! 使出全身气力撞开楼梯的大门,见前面约五十米,婆婆坐进了黑色宾士,黎若磊为她关上车门。紧随之车子的后轮滚起尘土,我全力呼唤:“不——” 跑过去,追上去,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哪怕没有希望——“不要!不要走——齐伯母——不要走——” “刘薇!”千钧一发,黎若磊发现了我,并从背后牢牢抓住了我。 “齐伯母——小美——”我撕喊着,眼睁睁地遥望着齐伯母的黑宾士逐渐在视野中消释,急得快发疯了。为此我发狠地抡起了双拳,大力厮打起他:“放开我!放开我!黎若磊,你这为虎作伥的大坏蛋!大坏蛋!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你了——“ “那咬吧。”微风中他一句轻描淡写。 还以为我真不敢咬呀!张开大口,两排虎牙对准他白皙的手背,然,一刻,两刻,迟迟咬不下口。这,毕竟不是一双普普通通的手,而是可拯救千万条生命的手。吸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浮上心头的是万般的屈楚,我刹那泪涌起。 他安慰地拍拍我肩头:“好了,好了。刘薇。我是无所谓,但你今天才离婚,就当着我的面在众目睽睽的大门前掉眼泪,我真不敢保证你前夫是否会吃醋。” 可他这玩笑话并不能让我此刻绝望而悲伤的心稍有安慰,尤其是想到我可怜的女儿小美从此与我天涯隔绝,我只能咬住下唇,努力遏止泪水掉落。 他一直在旁边守着我。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双乌黑锐利的眼睛,时而会为他的蒙娜丽沙忧郁的眼睛,默默地守望着我。蓦地,他伸出了双手,我就此挨进了他坚实的臂膊。紧接耳帘他垂下低语:“齐瑜吃醋我可不理了。” 为女儿已心身俱悲,哪还有心去理清所谓的三者关系。挨着这温暖可靠的避风港,我一时放纵自己疲惫地闭上双眼。 头一时晕晕沉沉,仿佛漂浮于一片无边无垠的汪洋大海。迎面拂来一阵秋临的寒风,全身一个激灵,才发觉自己几时坐在了急诊大厅对面花园的阶梯上。抱紧双肩,麻木地望着,急救车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从开启的车门里,抬出来的,走出来的,扶着出来的,大喊大叫的,有气无力的,气只有出没得入的,还有——砰!一拳准确击向心区,本来死灰的心脏再次复苏。这就是齐伯母所说的一秒等于一条生命,一个心脏科医师的职责。 干涩的眼眶再次泛湿。她说的对。我是个不称职的医师,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可老天爷偏偏让我来到22世纪当了医师,又成为了小美的母亲。我该怨谁?怨天?怨地?怨自己? “有时间哀怨,还不如去睡觉。”黎若磊从急诊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小毛毯披在了我颤咄的身子。 我径自接过他递过来的蓝罐饮料,拉开盖子猛喝一口,残留齿唇的是苦尽甘来:“你又知道什么?!当然你和你相亲相爱的妻子又没有离婚!”话完,我自知说错,歉意道:“对不起。” “不。你没有说错。我和我妻子从相见到结婚,到她去世一共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他突然坦白的真相完全超乎我想象,一惊,我灌到半口的水全呛了出来:“咳咳咳——”摸着乱蓬蓬的心口,我不可置信地叫道:“黎若磊,这种事情可以开玩笑的吗?”害得我一直还为着他怀念着他心爱的妻子而深表同情呢。 “去年吧,途径某地我遇到难产的她。她怀的是私生子,被部落的人驱逐,而且根据当地的习俗似乎连死都不能受到祝福。当时医疗条件受限,我想救她都太迟了,太迟了。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为她和她的小宝宝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就这样。” 就这样。简简单单三个字,我却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叫黎若磊的男人。这么说,他苦恋的蒙娜丽沙当真是那位高贵而美丽的谭警官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或许因着我仍抱有幻想,世界上有为了真爱而缔结的美好婚姻。世间毕竟是没有完美的,我和齐瑜的离婚算是情理之中。而随着今天的离婚,齐伯母的宣告,我与我可怜的小美——不禁转开脸。 “还想不开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肩头,拍拍两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只要你们母女键健康康的,我保证你们一定有再见面的一天。” 这话我一直将它当成他平常的玩笑话,此时他重提,我自是惊奇地看着他嘴角的两个小酒窝,似笑非笑。 “我黎若磊说话算话。” “真的吗?”我可以相信这个希望吗?这个叫做黎若磊的男人带来的希望? “当然,可也别忘了前提——”说着他对着来者举起他得意的家族饮料,招呼道,“于凡——” 因着黎若磊这句招呼,我这才忆起,自前晚舞会后就消失的人影正是这个宛如春风的男子。他去哪里了?好奇地眨眨眼,看着于凡猫腰步出了一辆天蓝色的长体轿车。这么豪华的巨型宾士车我还是首次见到。就车身而言最少有五十米之长,更别提轿车外壳那闪闪发光的特殊材质,还有为他打开车门的随车专职人员,其身上穿戴的隆重礼服堪比皇家王室的最高位内臣。 一霎那,四周数百围观者目不转睛。难道今时今刻才知他,是哪国的王子吗?不觉间喃出了口的惊叹,惹来黎若磊的荒唐大笑。 “若磊,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好笑的?”告别了车子的主人,他走到了我们面前。柔美的长长睫毛眨弄着,依然是那个温柔的于凡。 “对。她刚刚给我说了个笑话。说:王子,你是从哪里来的?”黎若磊笑道。 我窘迫,低头。 一道柔顺的微风,拂来他轻轻的陈白:“我不是王子。但我会救我所爱之人。” 没料到会在这么个时候听到这样柔情的宣言,而且还出自这么一个碧玉无暇的男子。不知为何,我头埋得更低了。 “没错。自己心爱的人要自己救。”黎若磊首肯道。 又是一句震撼于心的言辞。我讶异地抬起头。 “怎样?刘薇,要当公主陛下吗?”黎若磊向我晃晃蓝罐。 两张善意微笑的俊脸,使得我慌然别过脸。心,跳得厉害。听于凡担忧地询问:“若磊,我听说了,我走了后发生很多事。” 我不由按住心慌。 “嗯,那晚你九点依约乘机去参加国际议坛。而半个钟头之后,就发生了一些事情。”黎若磊体贴我,将往事一语带过,“这个说来话长。却是你,竟使得世界首富的车子亲自送你回来。” 世界首富?果然是不得了的贵公子!啧啧叹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旁他们两人继续侃着话儿。 “没办法。会长坚持要送。” “那么,肯定是非常不错的好消息。” “是的。是很好的消息。” “齐瑜帮你安排了,你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召开科主任以上全体会议。到时,刘薇你也来。” 啊?!让我这个文员冒充的医生参加医学讨论会?! 惊疑地皱起眉,我正欲询问详细,却见中心大门走出一男一女,恰是齐瑜和林秀茵。眼看着有了他的陪伴,她自是悲伤过后的笑眉逐开。而他呢,冷冷的侧脸依然辨不清任何感情。我不由转开了视线,想起之前是他坚持带我来,而且还对我说这么句模糊不清的话:最少今晚不会让我离开他。可如今呢,他陪着的人终不是我,是她。果然婚离了,我与他的路也就此结束。 暗自寻思时,身旁的黎若磊起身走了过去:“林总监这回应该放心了吧。” 林秀茵对此款款还礼,表达谢意。 黎若磊摆摆手,转向了齐瑜:“齐伯母的话我已传到,你的意见呢?” 齐伯母?是说小美的扶养权和探视权吗?心一紧,我企盼地望去。齐瑜一脸的默然似乎首肯了一切。希望刹那落空,伴随的是落空的酸痛。他对我的誓言无法实现也就算了,可女儿呢?毕竟也是我的女儿啊。一霎我无法遏制,笔直地走到他们面前,誓言道:“只有小美,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林秀茵因而目露惊讶。 黎若磊则赶紧按捺住我的手。 我甩头:“怎么了?我有说错话了吗?我怎么说都是小美的生母,而她——” “刘薇。你听我说,我们谈的不是小美的事。” “那是什么事?!” “是你调科的事。” 把我从ittcu调走?脑子一个轰然,我木纳地回头。前刻他笑着还向我保证我们母女一定可以见面。而现在,他伙同我的前夫,要把我从好不容易熟悉的环境里遣走。要知道,我在22世纪本来就没有了亲人。只剩小余这帮朋友了。。。。。。 “刘薇。”黎若磊担心地捏捏我的上臂。 我蓦地伸手摸脸,没泪!此时此刻,竟连泪都流不下来了。因为心干涸了,在这个似是冷酷的多变之夜。 对面的她见及,善解人意道:“我看刘薇今晚也累了,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她不提还好,一句“回去”,狠狠砸碎了我以往所有的幻想。不由一声自嘲:“回家?” 这在夜风里越显苍白的话语,众人闻而色变。远观的于凡担忧地走了上来,跟黎若磊耳语了几句,后者颔首。 “这样吧,齐瑜。我带她先回去。”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 我挣脱不开,再想想,刚刚确实有点冲动了。 尾随他们来到了中心主任办公室里,落坐那条熟悉的白色长沙发。 黎若磊写意地靠在桌旁,手里优雅的银羹调和着三杯加浓咖啡,一旁的玻璃罐里盛放的正是齐伯母所述的他们最爱:青果。 于凡指示着服务生把行李袋放到一边的地板上,一一分放好。 忽然从大门闯入,一路哇呜大叫的是一把娃娃脸的瞿正阳。见到归来的好友,他兴奋地扑了上去:“于凡,于凡,我的礼物呢?我可事先声明了,若不满意,你下回的术场我不搭台。” 喋喋不休地放着威胁,瞿正阳迫不及待地拆开服务生刚刚放上桌的礼品盒。结果盖子打开,中间呈现的小海豚让他即刻傻眼:“天哪,于凡,你——” 我自是一愣。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水晶海豚,不由联想起当时在齐瑜家,全然黑白主调里独树一帜的那只蔚蓝色水晶海豚。而眼前这只也是一身全然晶莹剔透的蔚蓝色。应该说,这对全世界注目的双刀,连买水晶也心灵沟通吗? 不解的是,一旁黎若磊突然沉落下忧郁的俊脸。而瞿正阳许久许久,才迟疑地接上刚刚未完的话:“你——到现在还在想着她吗?” 她?!前所未闻的新人物?我惊奇地望着,那个漂亮又温柔的贵族男子却背过了脸,选择了避而不答,这又是为何?心为此古怪地忐忑起来。黎若磊有意转移话题:“正阳,想喝咖啡吗?——刘薇也在这里。” “哦。刘薇山菜也在这里啊。”瞿正阳似有所悟,两三步跳到了我跟前。 我狐疑地瞪着他,这整蛊专家又想怎样? “听说你今晚跟齐瑜离婚了哦。” “这关你什么事?!” “这很好啊。”他摊开双手,洋洋道,“这样,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ittcu。所谓,夫妻百日恩,离婚就不知是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红了。正好,眼不见,更清净。” 我真是差点被他气死。真不知他这是在宽慰我,还是在借机损我?另两名难兄难弟一听自然相视而笑,夸张的笑声使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奇怪的是,被他们这一瞎闹,本来跌到谷底的心情似乎没那么沮丧了。 黎若磊进而告知我:“我已经叫小余帮你物色好房子了。是韩司先生以前住过的一套单身小公寓。” 温善的大胡子书店老板,把爱妻的玻璃鞋赠送给我的荣誉市长,经他们提及,很是挂念着这位亲切和蔼的老绅士呢。我随口问起:“韩司先生他——” “他因公事在舞会结束后隔天离开了本国。离去前还说,回来后必要跟你再好好聚一聚。” “好啊。”我同感地点头,接着联想起了大胡子老板守着的书店,“那书店?” “只好暂时关闭。”答着这话的黎若磊,并不显得沮丧。 究竟这“何去何从”书店,对于他们而言,代表着的是什么?心底始终残留着书店里那齐豫婉转悠扬的嗓音,莜系着被命运所摆布而凄凄惶惶的小人们。 瞅着我愁闷的脸,黎若磊放下了调羹,建议道:“公寓随时可以搬进去。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 于是,被黎若磊随叫随到的小余以火箭般的速度从家中赶来。 隔日初秋,小余帮着我挪了我的小窝。 新家夏凉冬暖,家具齐全。地处位置极佳,又安全,购物交通都很方便,离中心也很近。这得幸于韩司先生的好心相助,费了我22世纪的好友小余不少心力。心不由感动着,不擅长言辞的我只能再次将这些难能可贵的恩情牢牢记住。 行李不多,当天傍晚就收拾完新窝。晚上我跟小余两个人在新屋里疯狂地大唱卡拉ok,幸好22世纪的屋子隔音设备超级棒,没有邻居投诉。 累了,躺倒在床上,紧紧抓着我在22世纪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的手。因为明天起,我和她就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了,再不能这样在科室里朝夕相处,患难与共。 “刘薇,你别这样。我在12楼,而你在11楼。只隔一层楼,见面还是很方便的。”小余处处安慰着我。 我明白的。只是一个地方呆久了,突然要去另一个新环境,心自是会不安。何况,这缘由还伴随着其它东西。记得,今天下午被上司电召了去,小马医师犹豫了好久才对我启口:“刘薇,因为工作需要,你明天起转去a区工作。” 命令我昨夜就知晓了,没料到的是来得如此快。看来,他也巴不得我快点永远消释在他面前,不用再危害到他和林秀茵之间的关系。黯然时转念一想,也该庆幸了。齐家没趁人之危,把我就此扫出中心,流浪街头饿死。 “刘薇。”小余见我一声不坑,忧心地拍拍我的手背,“虽然中心内部突然的人事调动是很少有的事情。但我敢肯定,主任们的决定绝对是为你着想的。” 为我着想?我眯起眼睛,对他们时而好时而坏的态度,不予置否。也没心思去多想了。 转过脸,望向窗外繁星闪烁的都市夜景,心里突然挂念起了每逢我孤独无助时给予我心灵安抚的少年:其人,不知他还好不好呢? 第39章 在秋意频频的凉风中轻微咳嗽着,我第二天特意着了新装,一番梳妆打扮后,提早来到新科室。毕竟远离战场的时间还很遥远。 a区的张主任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见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为了争取转去他的a区工作,还闹过“哆啦a梦”的笑话。如今如愿以偿,而他也没让我失望。第一天,他就把我慎重地介绍给了a病区的全体员工,又把我指派给他最可靠的部下,一位叫李娟的女医师。李医师对我非常亲切,并且似乎对我以往有些了解。 隐隐约约,是背后那五个魔鬼的魔爪没有消失。果然,下午我就被张主任强拉上了28楼的会议室。 说到中心大楼的27和28层,都是属于员工活动的场地。其中,27楼向全院开放,而28楼是专门进行重要学术议会的场所。因而也只有科主任级别以上医师才有机会踏入这块医学界神圣的区域。 可是,我不是科主任医师,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医士。不知为何,那五个家伙特许我旁听这次非同寻常的议会。一路哈着腰,步入总面积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议会厅。中央设有一条长长的椭圆形桌子,参会者全部围桌一圈而坐。放眼过去,一侧椅子至少有一百位,密密麻麻,可惊可愕。 会议开始之前,已有美丽的专职女秘书守候在门,指引每个入场者秩序入座,并发放会议有关资料。当然也有众多自带文件有备而来者。这是这家中心优良传统之一:年有大考,季有中考,月有小考,日有小小考,开会前有特殊考。回想起前段日子首次参加全中心举行的季度末考试,虽然成绩尚未公布,也可想而知自己那份滥竽充数的考卷必是一败涂地。 叹口气,女秘书带着我来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座位,没有疑惑,我拂袖落座。紧接她对我点了点头:“刘薇医师,此次会议资料都在b盘。” b盘?是什么?22世纪的许多新科技尚需我萧唯努力学习。不好探问惹人注意,我只好悄悄瞄向四周索取情报。此时离会议正式开场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之多,而除了五个头头,全场已座无虚席。且个个整齐白衣蓝衫,胸口佩戴的卡片称号均是金光灿灿,高人一等,看得我心惊胆战。自然,其中也有几位熟悉的面孔。比如说张主任,ittcu的各位组长,包括我以前的上司小马医师。我自是很开心地向前任上司招招手。接着,我看到了我的室友廖绮丽。 很奇怪的,我们三人居住于同一间值班休息房。我跟小余很亲,却跟这位中心四大美女美称的廖美人从来是无话可说。按照小余的说法,廖绮丽太自傲了,所以瞧不起我们这些平民女性。而她的骄傲也是有来由的,才短短一年,就升任住院医师,并且当上了组长的助手,甚至今天也破例被允许参加了这次议会。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一如既往,傲倨的丹凤眼冷冷地,含了些微怒地故意忽略我。我只能无奈地暗叹口气。 这时候,大门打开了。霎时全体竖立,紧接“哗啦啦”,掌声宛如雷鸣暴雨震耳欲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步进大门的他们。 一直都被旁人耳提面命,这五个人是我们中心最高主宰者。原因无非,其一他们的家族是这家中心资产的拥有者;其二他们确实是深受下属爱戴的上司。至于为何大家会喜欢他们那种臭脾气,我萧唯可讨厌得很呢。不过,说起他们精湛的专业水平,每每想起双刀表演,心头就会莫名浮现不可思议的感动。不得承认,能以他们年轻的资历驯服像张主任等老资格的教授,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待回过神慌忙跟着众人起立,他们走到了各自的位置。我眨眨眼,不敢置信地望回指引我入席的女秘书:你是不是搞错我的座位了? 女秘书即刻写了张纸条举起回复我:刘医师。没有弄错,你的座位席是六号,主任们指定的。 我只好回头,对着桌沿刻着的6字犯傻:为什么连开会都与这群恶魔分不开? 忿忿不休时,传来一句疑问:“刘医师,你有问题吗?” 啊?一抬头,才发现一问一答期间,其他人全坐下了。留下我一个人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 砰!我立刻跌回凳子,头盖笔记本。一开场就闹丑事,看来这场会议我是多灾多难了。 耳听主持会议的齐瑜慎重地道开场白:“今天的议题有两个:第一个,是有关前日在心脏医学国际议会通过的重要议案,以及我们中心已被正式授命于全心基因替代疗法的第一临床实践基地。” 全心基因替代疗法?对于这个前所未闻的医学专业名词我只有傻眼,眼看全场因着他这句话再次响起轰动的掌声。想必是很了不起的某样冬冬。所谓入乡随俗,我干巴巴地举起了两只掌心,跟着他人稀稀拉拉瞎拍了两下。 结果,旁侧传出一声忍俊不禁。我转头,见黎若磊向我摆摆手:继续拍呀。 这混蛋!我鼓掌又关你何事!气鼓鼓地斜睨他一眼,我扯扯衣领。 齐瑜压下掌声,又道:“现在大家打开b盘吧。” b盘?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看别人,不知在桌边琢磨了些什么开关,很快一部部超薄水晶显示器跳出桌面。原来神秘的b盘是指电脑的abc的b盘。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桌前的电脑也像变魔法一样在我面前跳出来。手不安地摸索着桌沿的密密麻麻三排按钮,在22世纪受过了不少教训,我不敢再轻易试验。观望众人专心致志于眼前的资料,而齐 邂逅未来第11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爷开始认真讲解,我当然着急了。最后决定孤注一掷,手写一张小纸条,卷成球状,现场仿效21世纪学生作弊,径直扔向正对面的小马医师请求帮助。 阿弥陀佛!这球球也来欺负我。居然在半空不知怎的突然转变了方向,一个抛物线完美掉落入完美男子的手里。于凡愣了愣,继而一如既往对着我展开温柔而唯美的微笑。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塑造这么美丽的男子?以至于他每次对我笑,我都会犯痴呆症,心扑通扑通响。最该死的是,那娃娃脸的麻醉师干吗好奇地凑过去,加上大惊小怪的“哇哇”:“于凡,这是抛绣球吗?我看看。” 抛绣球?!我有气无力了,眼睁睁看着瞿正阳开开心心地剖开纸团,逐字念道:“小马医师,我——”就此停顿,空白的余念无非欲惹人遐思。因而可怜了我那好好先生的前上司,脸色骤然一僵:“主任,我——” “小马,你不用紧张。我和于凡很通情达理的。”瞿正阳很宽容地小声安慰下属。 我差点气晕,奈何碍着公共场合不好发作。 幸好,身后的女秘书终于发觉了我的窘境,主动帮我打开了电脑。我看着水晶荧幕上呈列一排又一排的“天文”名词,仔细听取他们叽里呱啦的医学术语。经由一番努力,我似是明白了些。所谓的全心基因替代疗法,大概就是指把改造好的干细胞,以外科手术的方式全方位植入病变的心脏,达到根治的目的。这种方法无疑为有顽固性家族心脏病遗传病史的病人带来了福音。 话说这个方法首倡于五年前,也是由这家中心率先提出。现这里又成为了全心基因替代疗法的第一临床基地。感觉是,齐瑜他们似乎对这个很执着。。。。。为什么? 百般寻思不得其解,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我想。 这时,议会进入了第二个议题,而题目就是季末理论考评成绩。这——可真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想想我那几张惨不忍睹的考卷。 公布成绩的是此次季末考负责批改考卷的小组组长,一位姓杨的老教授。他扶扶眼镜,总结道:“也就是说,这次季末理论考评医士组,ittcu的廖绮丽医士以685分近乎满分的优异成绩名列全中心第一,现在她已经升任为住院医师了。恭喜你,廖医师。” 廖绮丽鲜花掌声中立起,两片云彩飞扬在标致的瓜子脸两颊,煞是艳丽夺人。 我盯着心惶惶跳,不会妒忌,而是骇怕,怕着那老教授接下来—— “接下来,也很奇怪,全中心倒数第一也在ittcu 。这好像还是中心历史上第一次。据闻这位医师之前是主治医师,后来因一些意外暂降职为医士,此次参加的是医士组的考试。” 老教授介绍得如此详细,所有知情的人都不免望向了我。我低下头,努力找地洞钻。抹黑呀,给ittcu抹黑啊。最可怕的是,ittcu是五位太岁爷们的直辖领域啊。 “多少分?”那是齐老爷子冷得不能再冷的调子。 “七科考试总分没达到210分,而且其中有一科交了白卷。”老教授老实答复。 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眼光足以让我马上自刎谢罪。原谅我,我来22世纪前本来就不是医师,这半年来我已经很努力去适应了。只是,能力不足,那么多厚厚的医学书,还有在这堪称世界上最苛刻的考场。哎,我频频叹气,不知如何安慰自己。 可是,那老教授显然没听到我心中的申述,继续扔炸弹:“说到这份妇科的零分考卷——” “妇科?!”瞿正阳出乎响亮的惊叫把我也给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五个家伙全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我。 我不解地回望:很奇怪吗?想想又挺气火的,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公告栏的错,说是季末考试,却没说考几科。这里是响当当的心脏专科中心,哪知它连妇科都考。我一页妇科书都没翻过,自然是一题都不会答了。 “是的,瞿主任。”老教授点着头,“而且这位医师或许是心存忏悔,还在空白考卷上写上:对不起,考官。我在考场整整努力思考了五十分钟,还是一道题都不会答。只能说我天生跟这个科目无缘。” 众人不敢放声的哧哧笑中,身旁黎若磊咬牙切齿地低问:“天生无缘?!” 我哪里得罪他了?我愈是糊涂了。 这会儿席上幽默风趣的f区丁主任饶有兴致地发问:“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中心有这么老实的医师呢。叫什么名字?上司又是哪位医师呢?” “这位医师姓刘名薇。上司是马忠柯医师。” 老杨教授把我的名号都报出来了。这下我绝对是闻名全中心了。欲哭无泪地低头,听好奇的丁主任还没打算放过我。 “刘伟?刘伟?”他浓重的家乡口音把我的名字都给念错了,接着竟将错就错地淳淳教导起我的好上司,“小马医师,你这就不对了。刘伟医师,人家名字堂堂健壮魁梧的男医师当了你手下,怎么就变成害怕妇科的胆小鬼呢?你得负起责任啊。你要带他多点跟女同事联谊啊。我保证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妇科考试他绝对给你拿满分。” 我晕死!看一群知情人全笑翻了天。我倒霉的上司简直哭笑不得,措手无策。 而丁主任浑然不觉,刹有其事地继续传授宝贵经验:“小马医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个活生生的教训——” 我诚心祈祷有谁阻止他的大嘴巴。总算,有个善良人好心提醒他:“丁主任,刘薇医师是名女医师。” “是啊。刘伟医师嘛——什么?女医师?!”丁主任的摇头晃脑无疑像阵飓风又扫了我巴掌,“这怎么可能?一位女医师竟在妇科考试得了个鸭蛋。难道是刚从学校毕业未经世事的学生?” “不是,她还是我四岁孩子的妈。” 一句事实陈述,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全场立刻肃穆噤声。我由此呆呆地望过去,齐瑜公事公办地合上议事本电脑:“散会。”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心丝丝揪了起来。究竟这双忽冷忽热的眸子想怎样?都已经离婚了,那晚的恩断义绝还不够吗?他还想折磨我到几时?只知道与他,因为一个女儿,似乎永远都扯得清,又扯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章节为重写了。。。。老读者慎入。。。。。。。 与文相关 文的相关音乐辑 一直很想与大家分享自己写文时所听的歌曲,或许大家从中可以联想到小夜写唯唯,写于凡,写黎若磊,写齐瑜时那种xxxx。。。。。 一般而言,小夜会在每一段情节选择合适的歌曲来听,来培养情景的气氛,以免文到中途跑调子,那可是非常惨的事情。。。 说到找歌,小夜喜欢去一个叫做极品音乐的论坛,借此机会推荐给大家。 大家若有好歌也要介绍给小夜哦,因为小夜是个标准的乐迷。 1aii的遇。(我想大家应该很熟悉了,感觉这首歌很符合唯唯遇到凡凡那种帅哥时,砰砰砰的心跳感) 2洛城生死恋的all the (orchestra verion)。(这是小夜描写阴谋进行时必听的曲目之一,有点哀伤,有点灰暗。) 3齐豫的 donde voy。(文里也提过了,唯唯何去何从的彷徨) 4creep`up on you。(一听这首歌,就会想起可怜的刘薇的心境) 5杨丞琳的暧昧。(很多读者反应暧昧是本文的主题,那么,这歌再适合不过了) 6神思者的结婚进行曲,曾是韩剧美丽的日子的插曲,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很轻松浪漫的一首曲子,非常适合唯唯的幸福时光,嘿嘿,还有男主求婚的时候) (下次再继续) 中卷 第40章 那日散会后,当晚,齐瑜又传来话,约我在三楼餐厅见面。 离婚后这两日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我心知,是我们两个面对面真正说分手的时候了。 为此赶到住屋,把他留下的大衣慢慢地折叠整齐,和着钥匙放入纸袋。而来22世纪后与他的种种就像是重复播放的电影不停地从眼前飞过,在离婚那晚的最后一幕,他终是弃我而择她。。。。。。扬扬眉,我把纸袋封好,连同他的所有记忆。 返回中心门口,我又碰到了林秀茵。她掺扶着一位老人进了一辆白色宝马,抬头时见到了我,露出笑意。 我抱紧手里的纸袋,忽略她的洋洋自得径直往前走。越过她身边时,听她这么对老人说:“爸爸,我碰着了个熟人,有点事想跟她谈。” 于是这位德高望众的林董事长斜睨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吩咐司机:“开车吧。” 车门一关,宝马离去。 我停下脚步,有点费解:“林董事长的病——”记得他是昨晚挂急诊入院,如今这么快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轻微的心绞痛发作。他老人家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今早做完检查齐瑜说没什么事。于是这会儿拗不过他性子,只好让他回家休养。”道完这番解释,林秀茵上下打量起我,“你果然是变了好多!现想想,确实自从半年后回来的你,言行举止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就像你刚刚问我爸的病情,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是从你的口里说出来的。” “人,总是会变的嘛。”边掩饰,我心里边想:刘薇的为人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那也是。”她明慧地轻笑,“齐瑜是说过,你失去了记忆。奇怪的却是,失去了记忆的你对女儿竟是那么执着。” “我本来就很爱我的女儿。”这点我认真地重申。 “你本来就爱你的女儿?!”她不赞同地摇起头,“看来,你简直是把之前的事全忘了!谁都知道,你四年前抱了小美过来,只是处心积虑地想接近齐瑜。齐瑜一时容忍了你,是为了女儿着想,可你呢,从来没照顾过小美一天。” 刘薇的是非,我是听得多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岂知,她又来一句:“不过,作为女人。我有时也会想,这是否是因为你没能自己亲自怀孕生子的缘故,以至你之前对小美并不亲近。”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探问的口吻。而我,却是完全惊呆了:“你说什么,不能亲自怀孕生子?” “怎么?你连这个都忘了?”她微蹙眉头,“小美是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我懵了。继而细想,疑惑迎刃而解,怪不得一开始黎若磊就说齐瑜从来没抱过刘薇。 “就不知五年前,你究竟是如何诱骗了齐瑜捐出他的精子?”林秀茵看着怔怔的我,想是不能从现在的我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只得作罢,“天色晚了,你好像还有事,我不打扰了。” 语毕,她招了辆的士离开。 我杵在原地许久,才艰难地继续往前走。若说以前我是全然不信他们对刘薇的片面之辞,那么今刻在得知小美是试管婴儿这一真相后,我被震撼了!突然的感觉是,我似乎对刘薇一点都不了解。 心事重重,踏入了齐瑜约好的员工餐厅。上千平方米的空间,扫过去,我一眼就辨认出他孤傲的身影。 慢慢踱步过去,看着晚霞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像是金色的叶子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点缀的是下面一双深湛的黑眸,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我拉开他对侧的椅子落座。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开初我们两人见面,谈的也是离婚。松开纸袋的手不禁一刻迟疑。 他回头,看向桌上的纸袋:“这是什么?” “物归原主。”我如实禀告。 他径自拿起奶茶杯,手里的杯子就此停顿在半空好一会儿,道:“法院的离婚通知书已经下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把东西拿回来给你吗?”我告诉自己,必须笑。用力把纸袋推到他前面。 他为此冷冷地瞅瞅我,放下杯子,拿起纸袋起身。 “等等!”话一出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么了?” “我想知道,小美真的是试管婴儿吗?” 他眸里闪过一丝厉色:“这,你比我更清楚。” “那你,为什么捐精子给——”刘薇两个字噎在喉咙,看他脸色发青,而骇然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活剥生吞了。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的!!!”火怒时,他拂起的袖子直接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洒落的奶茶顺着桌沿滴落地板。 我痴痴地望着地上的水渍,所有的“不明白”就此都明白了:自始自终,他都没爱过刘薇!而刘薇也诚如他们所说,是怀有目的接近他的。 手不由揪住了胸口的衣扣:为什么?为什么刘薇要这么做?而他的精子又是给谁的? 没料到的是,他又折返回来。 我仰望。他脸色稍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已经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她终是去世的人,而你和小美还活着。假若你确实为了女儿着想,有空去做心电图检查吧。毕竟,昨晚可以强烈地感觉到,你的心脏跳动不是很稳。” 检查申请单落在桌上,他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俨然,我这个22世纪的丈夫也算是至情至义,有始有终。从今天这番话看来,就是昨夜他对我说的“不要离开”,也只不过是在尽他的职责。 窗外,夜幕吞灭了落日的最后一道血红,一切落下帷幕,我与他的婚姻就此走到了末路。。。。。。揉起检查申请单,用力扔进桌旁的回收箱,已经想好,要把之前与他的一切都在今天之后丢弃。 只是心口上遗留的这抹淡淡的哀伤,为了刘薇,为了小美。。。。。。凝望空寂的夜空,心头久久不能平息的是他的话:那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在这个触景伤情的时刻,我突然很想质问刘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41章 认真地回想起来,我对于刘薇的认知甚少。缘由很简单,她本人所留给我的信息本来就如此的少。 就我目前手里所得知的她的资料,知晓的有:她的家庭成员,她之前在这家中心工作过两个星期,且她周旁的人对她的风评都极其不好。具体而言,就是一个任性,风马蚤,却很有姿色和才干的女子。 也实因自己很不想跟刘薇生前的事情有多瓜葛,在未有牵涉到自身的变故之前,我是从未想去探究她过多的过去。 然,在那晚试管婴儿一事的被告知后,我终是觉察到必要进一步调查此事。由是到了她就读的医大查询。得知她个性孤僻,在校期间人缘已是极差。但是学习成绩非常优异,未毕业就被某单位给挖走了。至于这个单位叫什么?学校对此没有记载。a市人事中心有关她的档案偏偏这么几页只写着:应聘于某单位(因本人特殊要求,特批准不予书面记录)。。。。。。 这样的结果,不得让我暗暗吃惊。无疑,有层迷裹绕着这名叫做刘薇的女子。且突然间,也无路可让我继续深入追查她。 因而,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齐瑜他们了。我可笃定,他们绝对是调查过刘薇。所以,他们对于我的出现,疑心也特别重,甚至于—— 这不,来到a区后的第三天,我恍然得知,我的前上司小马医师居然是老马的弟弟。午饭时分,我差点折断手里的木筷。 旁小余遵守约定,每天一有空就来探我。 “诶?你不知道?这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啊。”她无辜地说。 “那——李——娟——呢?”我吐出。 “李医师,我们中心的四大美人啊。以前在ittcu,跟几个主任的关系都很好。” “张——主——任——” “张主任,谁不知道。a区的主任跟我们ittcu的关系特好,就楼上楼下嘛,常常礼尚往来的。” “这样的话,他们何必还把我调出ittcu?!”我啪地放下筷子,怒火难抑。 “刘薇,你该不会是还为齐主任生气吧?” 一语提醒,我自知失态了,平复下心绪,答道:“没这事。离婚了,周旁没有了闲言闲语,工作也开心多了。”继续图自己伤心,何必呢? “这话说的好。”忽然边上插入一人。我和小余抬头,见是李娟。 李娟已是主治医师,又是我头儿,位高一等。我们俩马上起身让座。 李娟摆摆手按住我们,大方地笑道:“没什么。刚好遇见你们两个,就走过来想跟你们聊会儿。” 恰好ittcu有急呼,小余道别。李娟坐下,我心想她可能是听见了我问小余的话,不禁有点惶然。 “刘薇。”听她唤我。 “嗯。”我点头。 “知道为什么把你调来a区吗?” 这么快就做思想工作了。我暗叹,无奈地摇头。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离开ittcu来到a区吗?” 我疑问地挑眉。 “简单明了两个字:‘有才’。我不是在跟你说奉承主任的话,事实上这没有必要。只要中心的高级干部都知道,离开ittcu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考试不过关,被遣走;二是调走,主任有意地将他们欣赏的人下放到其它科室进行锻炼。毕竟ittcu人才济济,一个普通的医士,要在那里得到机会上术台,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你,曾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那是侥幸——” “是不是侥幸就要看你的选择了。”她打断我,脸色肃然对我说,“命令下来了。你虽是在考试成绩公布前被调离ittcu的,但你的季度考试成绩确实非常糟糕,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所以关于你在本中心去留的问题——” 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零分而难过。我自知自己的能力有限,努力过了,也不会因此而悔恨。终究有一天,我是必须离开这里的,不管是它遣我走,还是我主动要求。于是我也坦然道:“要我递交辞职申请吗?” “辞职?”她惊讶地看我,“中心的用人方针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努力的医师一次考试不及格而炒人鱿鱼。当然,你可以主动提出辞职。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为什么?”我讶问。 “那会浪费你这双手!”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上台的那次录像主任给我看过了。而我也当场一口应承,我会好好带你。要知道,不足之处可以用心去弥补。可是,像你这样天生的如此灵活的手,那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了。所以,在我们中心的女医师行列,你是我最看好的两个后辈之一。” 还有谁? “这另一个你也认识,你室友廖医师。虽然我不喜欢她的做事风格和脾性,但不得不承认,她的专业技术能力确实很优秀。” 原来是廖绮丽啊。我苦笑,心想我这只丑小鸭怎能跟四大美女的廖天鹅相提并论呢。 “总之,我跟主任他们做了担保,一定把你带好。你下次季末考试最少给我拿个及格!”李娟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威吓我。 我苦闷的情绪一扫而光,心里有了暖意。虽不知他们对我存有什么心思,肯定的是,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大好人。使得我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又化为了泡影。 李娟离去前,想起了什么,把一个电子书阅览器交给我,道:“黎主任交待的。妇产科学,一天背诵一页,他会定期抽查。” 啊?我手忙脚乱地接住。 “你最好祈祷吧。”李娟坏坏地笑道,“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有胆量的了。居然敢在黎主任带领的科室下妇科考了个零分。” 至此,我才知我摆了多大的乌龙! 想起第一天来中心,那只狐狸就取笑说要为我检查是否我为前夫戴了绿帽,我自是非常生气地骂他。压根没想到,那竟是他的老本行。说起心脏病发病率,男女比例为0933:1,也就是说,女性患者居多。而且有关女性生理和心脏病基因之间的微妙关系,一直是心脏学科中非常瞩目的一个区域。而他,正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我们中心堂堂妇产科领头人。所以我在他领导下的科室得了个鸭蛋,无疑是让他当着全中心的其他科室主任脸面尽失。我理应为这负责。天,一天一页妇产科学,整本电子书有一万柒千多页,岂不是要我90多岁还背给他听? 就知这家伙不会放过任何整蛊我的机会。奈何不得,我唯有把电子书浏览器慎重地放入工衣口袋。 回到科室,和同事一起把文件抱到急诊室。 放落文档,旁边同事负责清点核对,我则倚靠在护士分诊台忙中偷闲。医师是24小时值班制,今儿中午有活干,午睡又化为乌有了。捂住嘴巴偷偷打个哈欠,蒙松的睡眼眯望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只见在熙熙攘攘的大门边上站着一个身着灰色长衣的少年。其侧影熟悉得让我大眼一睁:“其人?!” “怎么了?”同事转头问我。 “我遇到一个熟人了,呆会儿你先上去。”交待完,我急急忙忙拨开人群,横穿过大厅,心里很是焦急。与少年分离的这段日子,我愈是想念他了。尤其在我接连遭遇离婚调离科室等打击,偶尔伤感之时,少年的幻影时有在梦里朦朦胧胧地出现。 这一刻,还是在做梦吗?!跑到少年原先站立的位置上,没寻到人,我着急地四周探望:“其人——其人——” 唤了两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我低头,一个小男孩两手正紧紧地抓住我的工衣,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怔怔地瞅望着我。 左右瞅瞅,没见旁边有陪伴这小孩的人,我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告诉姐姐,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一只手举起了胸前悬吊着的卡纸。我好奇地接过,卡纸正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琪琪,六岁。翻过背面:请照顾琪琪。署名:其人。 吓?!我惊讶地看回小男孩,普通的蓝色布衣裤,银色的运动童鞋,脸上几道污渍,碎短的黑色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可怜的流浪儿。不由心生怜惜:“你叫琪琪?” 他小手摸向我的脸,接着头突然往我脸颊一靠,“啾”地印上一吻。 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慌忙退后两步捂住左脸。 小男孩站在原地,清秀稚气的小脸蛋抒展开来。这在阳光下的笑,是那么神似我一心寻觅的少年—— 第42章 抱起琪琪,一路走回a区。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其人如此耿耿于怀。 走进休息室。李娟看到,讶问:“这是?” “我朋友的小孩,托我照顾段日子。”我答。至于其人留下的卡纸被我谨慎地放在内衣口袋。 “哦?”她好奇地打量起琪琪。 短短几日相处,我知她是个性情爽快的人,且与小马医师一样有着高超的医术。见她看琪琪的眼神有点奇怪,我直言:“李医师,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嘴唇有点怪。你朋友把他交给你时,没跟你说什么吗?”李娟专业地反问我。 我赶紧用湿毛巾擦擦孩子的脸,果真如李娟所指出的,琪琪的嘴唇有点泛紫,略显浮肿。心头一紧:其人把他交给我确实是有原因的。 “李医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担忧地询问。 李娟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儿科的事我不在行。基本上我们中心收治的病儿都集中在了t区和14楼的新生儿区。t区的同事我不怎么熟悉,至于新生儿病区,我只认识一个,这个人你知道的。”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俊美的男子。他是权威,同时也是我不该去随意接近的人。以前有所接触是因为我与他搭档是法定夫妻,现在我和齐瑜离婚了,想必他也不会想见我了。 李娟看我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于主任对女人确实很冷,但是对朋友还是挺好的。” “朋友?”想起刚来中心的时候,他和黎若磊说要和我成为朋友,肯定是捉弄我的话。我摇摇头。 “不是吗?” “不是。” “奇怪了。黎主任把你交给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眉头锁紧:那个该死的家伙又胡说了些什么。 李娟意识到了什么,对此闭口不谈了,仅告知我可以到急诊碰碰运气,或许能替琪琪挂上个号。 于是下午见科室不忙,我告了事假,跑到急诊挂号。 中心秉公的原则是,并不因病患家属是本院员工而有所优待。琪琪又不是急病,不属于中心急诊的收治范围。我急得在原地团团转:难道只能去儿童医院了? 这时,一只大手拍下我的肩膀。我乍一吓,跳起,转回身:“黎若磊,你吓人啊!” 黎若磊扫了我一眼,锐利的视线在琪琪身上来回打转,慵懒地开口:“你哪个时候给齐瑜戴的绿帽?” “我朋友的孩子!”我没好气地纠正。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男的?” “关你何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他指指我手里的挂号纸,“你能挂到号吗?” 一语戳中我痛处。离婚,连名义上的家也失去了,在这茫然无助的时候,外来者那种孑然无依的孤苦愈加强烈。 “要我帮你吗?” 诶?我惊异地抬头。他笑盈盈的,似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谁叫我现在是有求于人呢。想想这家伙在急诊工作多年,接手的儿科病患应该也不少。 我干脆坦然地问:“说吧,又要什么条件?” “我现在值班,若要看病,就按规定拿号排队等候。但是,若是朋友,我可以在下班后看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边听边心里不停咒骂,道:“是朋友。你几点下班?” “我今天值24小时。所以最快捷的方法是,于凡他今天是中班,三点下班。不过,我想他跟我一样,只作为——” “是朋友!”我气呼呼地打断。心想真是倒霉,我都跟他们最好的朋友都断了夫妻关系,这两个家伙干吗还死缠住我不放。 他了然地笑:“那边有间诊室空着,你抱琪琪先进去里面等我们。” 我抱着孩子走向诊室,心一想:不对,他怎么知道孩子的名字?或许他已从李娟得知了这事,所以这会儿出现是在守株待兔。 越想越不是滋味,我进了诊室里抱着孩子坐下。 过了不知多久,怀里的琪琪忽然揪了揪我的袖子。我稍微侧转过脸,他又是在我左脸一“啾”。 “琪琪!”我簇眉,低声训道。 小男孩的大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顺着琪琪得意的目光,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他们两人,两双眼睛全盯住小孩留在我左脸的印记。 紧接,黎若磊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写多少,上传多少。。。。。。。。 第43章 我簇簇眉尖,欲体会黎若磊那一声“哦”的含义。 于凡面带微笑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两眼专注地审视琪琪:“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名字叫琪琪,六岁。”我答完,哄道,“琪琪,这位大哥哥是——” 琪琪在我的怀里用力一挣,躲开了于凡伸过来的手,又蹿到了我身后。 “琪琪?”我不解地轻唤小男孩。 琪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接而小嘴巴又有意地往我脸上靠。我未来得及转开脸,却是于凡突然间把小孩整个抱起,按坐在另一把凳子上。 我惊讶地正想出声。 黎若磊斜靠在桌旁,抢着对老友说:“于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小孩这么抗拒你。” 确实哦,这么漂亮的男子,从来都是男女老少通吃的。 于凡眯着浅浅的笑:“很有趣。”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是森冷,其中亮白的光,让我总是矛盾地想起他在术台上拿起手术刀的样子。 “打算怎么办?”黎若磊还是吊儿郎当的调调。 “你——说——呢?”于凡这三个字直接对准的是琪琪。 琪琪身子一僵,抬起小脑袋,大眼瞪着他们两个。 “看样子有点脱水,或许应该先给他一瓶500的营养液。”黎若磊悠闲地说。 “500的话,若要同时进行其它治疗,必须开两条静脉通道。”于凡接道。 琪琪小脸蛋开始一阵青一阵白。我吃惊,这孩子听得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俨然琪琪是出入过医疗场所。 黎若磊继续加油添醋:“别忘了静脉推注,大针套小针。” “肯定要留静脉管道了。” “当然还得抽血。” “动脉血和静脉血都要。” “上肢若抽不到血?” “抽下肢的血。” “不然头皮上挨两针。” “这个主意不错——” 他们两个一搭一唱,不亦乐乎。琪琪的小脸愈是发白,紧张地看看我,大眼一眨,脸颊肌肉揪起,看来要被吓哭了。 由是于凡笑眯眯地再添一句:“小孩哭闹会影响治疗,可能得先考虑在屁股上扎一针。” 琪琪嗽地吸回泪涕,小手担忧地摸摸自己的屁股,可怜兮兮地望向我。 我自然是一把推开他们,怜惜地搂住小孩:“你们两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居然威吓一个小孩子。” 他们两个表情似笑非笑,盯着小孩不放。 我低头,见琪琪的大眼也怔怔地望着他们两个。感觉就像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在较量。不多久,双方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琪琪的小手默默地松开了我的衣服,不再反抗。 于凡接下来给他做了全身体查。 “怎样?”我紧张地问。 “先入住14楼病区吧。”于凡拉开抽屉,从本子上撕下一张入院通知单。 “什么病?很严重吗?”有了小美那次经历后,我对生病的小孩特别地紧张。 于凡见我一脸忧愁,好声安慰:“只是需做进一步的检查。毕竟,他的营养状况不是很好,最好是入院调养一下。” 于是我们三人把琪琪送上了14楼。安排病床的张护士长再次问我:“小孩的父母呢?” “我一个朋友让我照顾几天。”我答。 “朋友应该也有名字吧。” “不是很熟识的朋友。”我越说越小声。 头顶三双眼睛疑惑重重。 张护长诶了一声:“不是很熟识的朋友,你就这样收了人家的小孩。要是小孩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人家父母交待?!” 我没吭声。心里却越是肯定,其人果然是因为琪琪的病,而不得不把他交给我,冀望于我。 张护长摇头叹叹气,问:“叫琪琪,那姓什么呢?” “姓——”我一时没琢磨好,支支吾吾。 琪琪爬了过来,小手拿过张护长手里的笔,一笔一划在空白的病案上写下。 待他写完,张护长转过本子,辨认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萧琪琪?” 萧?我愕然,跟我同姓?!这是缘分吗? 回头一望,琪琪的眼朝我眨弄了两下,垂下小脑瓜,似是在向我默认了什么。 我莫名想起的是韩司先生送的参观卷:我故乡的琪琪主题公园。琪琪,琪琪,现尽力去想,好像这名字并不陌生。 旁张护长还在想方设法套问琪琪,可琪琪没再作答,掀了被子盖上头,已然是习惯了医院这种环境。 黎若磊自始自终旁观。 于凡接过了第一批琪琪的验血报告,看了看,眉毛扬起。 黎若磊探头过去观望了一眼,又一声哦:“rh阴性o型血,而且还是其中的小r分型。” “稀有血型吗?”我问。 “特别的稀有。至今为止,我见过的病案,只三个人拥有这种血型。” “谁?” “他。”黎若磊指指琪琪,“你,还有小美。所以,你真确定他不是你给齐瑜戴的绿帽子?” “我——”我气岔,“要验吗——” 话到半截,忽然心虚。我是不可能的,但刘薇呢,以前的刘薇做了些什么我可不知情啊。难道我还得继续替刘薇背黑锅? 不过若琪琪也是我的孩子,那多好啊。如此一想,觉得这小男孩好像与我很久之前就是一家人了。 他们两个瞅瞅我和琪琪,沉默不语,似也在思量这其中的可能性。 张护长这时望着孩子,想起了什么,道:“刘薇,你为这孩子准备了住院用品吗?” 我点头:“没呢,我去买。张护长知道哪儿有吗?” “我知道一家店很不错,物品齐全。但是具体的店址不是很好找。”张护长答我。 我还想细问。于凡插话了:“这店我知道,我带她去吧。” “这,太麻烦了——”我摆手婉拒。 “不是朋友吗?” 看他笑得云淡风轻,我哑了嗓子。 第44章 回a区换下工衣,我翻翻钱包,只剩下五十来块,幸好带了信用卡。 走出更衣室,没料到他就站在楼道口等我。 想想,也没必要心虚,不就是结伴去为琪琪买东西吗? 大大方方走过去,跟随他走进客梯。现正好是家属探病的高峰期,电梯里挤满了人。他拉了拉我的手臂,让我站在他内侧。 这种被小心翼翼保护的感觉,突然让我联想起初中时代的往事,那时有个要好的男孩子,每次与我携伴行走时总是有意走在我的外侧。为此还私下被人取笑过: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唯唯? 蓦地,尴尬了,我转过脸。心知,他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何况,齐瑜都跟我离婚了——奇怪,我为什么又想前夫的事情。咬下唇,铁定是不再跟那冷冰冰的男人有任何瓜葛,想都不准想。 电梯到达负三层停车场,于凡嘱咐我在原地等候。 入秋的风空旷的场地兜转,我向来较常人怕冷,环抱肩头缩着脑袋眺望着。见那头走来一男一女,我一吓,暗骂真是倒霉!却不认为应该躲避,干脆冷起脸视而不见。 齐瑜和林秀茵俨是没发现我,两人径自埋头谈话,声音在这旷敞的地方可以传得很远。我只能全部接收。 “那么,齐伯母决定不把孩子的探视权给她?”林秀茵很是讶异。 “嗯。”齐瑜点头。 “可她毕竟是小美的生母,这样好吗?” “你不是一向很反感她吗?”齐瑜猛拉开车门。 林秀茵两眼盯住他:“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她五年前如何诱骗了你?” “你一直没有这种好奇的。”齐瑜冷冷地打量她。 “但她变了。完全变了,居然还要我告知她,小美是试管婴儿。” 齐瑜像是被什么击中,脸色一阵恍白,费力地挤出字眼:“原来,是你告诉她的。” 我想,他肯定是回忆起我跟他分手时最后问他的那些话。或许一开始没意识到什么,而现在经由林秀茵的告知,他怀疑了。 林秀茵继续分析:“是啊。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不似是一个部分失忆的人所表现的,她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小美,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尤其像她以前的那种性格,我的感觉是,她在彻头彻尾地撒谎,说不定五年前那件事也是她——” “够了!”齐瑜砰地甩上车门。 我心口堵得慌。就如林秀茵说的,我在彻头彻尾地撒谎。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我会说的——我如此告诉自己,吸口气看向前方。一辆银色的捷达从拐弯角出现,缓缓地在我身旁靠停 邂逅未来第12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停。 前面车门打开,露出于凡的笑脸:“上车吧。” 我摸向车门的把手,一刻踯躅不前。 “怎么了?”于凡看看我,接着他也觉察到了,离我们约五十米的地方,齐瑜和林秀茵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过了会儿,齐瑜转开脸。林秀茵仍高傲地站在原地,肩上披裹的白色绒袍生痛地刺红了我的眼。手一用劲拨开车门,我钻进了车里。 于凡把车门关上,捷达飞速离开停车场。 我盲目地望着窗外,心绪惶乱。车子启动时,林秀茵那双精明的杏眼,分明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男子。 偷偷用眼角瞄视驾驶座。他稳如泰山,沉静自如地操纵方向盘,嘴角噙的是深沉的自信。现这抹浅笑朝向了我:“有问题吗?” “没,没有——这样好吗?”不问出口,我心里会更不安。他们两个终究是搭档。 “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我讶然。 “别担心小美的事。若磊不是跟你说了吗,只要你跟小美键健康康的,我们终有一天会让你们见面的。一定!”最后两个字似从他的齿间咬出来的。我听得出那是与黎若磊一模一样的誓言。 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体贴我,我老实道出:“其实,关于探视权,我有想过寻找律师——” “最好不要。齐伯母不会放手的。我和若磊也暂时不会帮你。” 诶?我疑问地出声。 “齐伯母委派的律师为齐瑜起草的申述是很有力的。你没看法院下来的通知单吗?” 那几份离婚相关的法院判书,齐瑜在分手后的隔天就给了我。而那份小美扶养权和探视权的判书一页纸,我整整看了一夜—— 第一条是,鉴于女方有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想起刘薇父亲的死,我心口上挨第一刀; 第二条是,鉴于女方的工作能力和收入水平。。。。。。。我无力反驳,也使得我下定了决心留在中心继续工作,总有一天,会让婆婆刮目相看。。。。。。 至于那一条令我百口莫辩的:失去部分记忆的女方,其本人的生活自理能力——把垃圾箱当作凳子,不会开门,不知政府公布的公共急救电话。。。。。。 我彻底无语了,模糊地遥望窗外飞逝的街景,不知不觉,车子来到了百事通儿童用品专卖店。 下车来到店门口,我左手揪住了提包的带子。仰望眼前这三层高若是城堡的建筑,炫目唐璜的装饰,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左右两侧各放着一尊五米高的招财猪。 突然感觉自己很蠢,居然忘记了张护长是中心鼎鼎大名的新生儿专区护长。这能受到她赏识的店,绝对是五星级以上品牌。我必须考虑我的全部家当能否买得起店里的任一样物品。 前面,于凡帮我推开了门,女招待列队迎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步入店中,走两步,我浑身冒起虚汗。太炫了!头顶的天花板像是水晶一样,脚底踩的是名贵石砖,尚有身旁随手可及的万般可爱的冬冬,可让我垂涎三尺,也可以让我马上破产。 “刘薇?”于凡不解地回头。 我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往前走,左挑挑,右拣拣,好不容易挖掘到几件便宜的日用品放进购物篮。转而想到琪琪浑身脏兮兮的模样,那可怜的孩子怕是没穿过好的,吃过好的。咬咬牙,又拣了几套童装。 挑选完,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站在某个地方没动。我走过去,原来他看的是一樽水晶海豚。想起了上次他出差回来时带了一樽,然后瞿正阳说了一句:你到现在还在想她吗? 她是谁?是他的恋人吗?没听小余说过他有过交往的女性,感觉这个她有点神秘。 我尚愣愣地瞎想,他忽然对我一笑:“喜欢吗?” “你这是要送人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人?”他讶问。 “那个,上一次——”我支吾,不知该不该提这个话题,尚记得那一次他好像有点悲伤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答应过她,要送她九百樽水晶海豚。” “九百樽水晶海豚?!”吓!真是有钱人哪!我不禁咕哝两句,“真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不是!应该说,不像是——”他抚摸着水晶,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柔和的脸,勾勒出的线头似在沉思,似在追觅,似是坠落的痴迷。其间微微隐现的笑则纯真得腼腆。 我无法自已心中这抹悸动:“你——很——爱——她?” “是初恋。我们五个的初恋。”他松开玻璃台上的水晶,“因为她的缘故,我们才决定继承家业留在中心。” “那你们肯定很爱她了。”我麻木地重复着。早知道的,以他们的条件,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心上人呢? “没见过的人,不知算不算是爱。但是,我们真的是一直很想帮到她。” “没见过?!”我像醉酒的人突然醒悟而惊叫。 嗓音跑大了,引来旁人的注视。我清清嗓子,降低音量:“没见过的人。那你们怎么认识她的?” “你介绍的。” 我眨眨眼,立即闭口。原来是跟刘薇有关系啊。 “你好像又忘了。”他指出。 “这个,其实我也努力想去记起,可是就是记不起来——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措辞。 “那让我们帮你吧。” 我又乍一惊。一直以来他们似乎也有意忽略我失去记忆的事,为何现在突然提起? 他帮我推起购物车:“就这样,回去再商量。” 我跟在后面,边琢磨其中的利弊:或许我该接受,只要不露出马脚。毕竟,知道多点有关刘薇的过去,对我有利无害。 结帐台的服务员计算完物品总价,说:“一共是一千陆佰四十五元。” 果然是名贵的店啊。这一下花掉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了。我心疼,却更怜惜琪琪,手摸进手提袋掏钱包。 旁边他先递上了信用卡。我来不及开声阻止,服务员笑眯眯地接过他手里的卡:“本店近期有优惠,夫妇购物打九折。你们这么年轻,应该是第一个孩子吧。” 我的脸腾地火烧,摇头又摆手:“不是,不是。他是我——哥——”哥字出口,却是更忐忑了,瞅瞅旁边他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哎,我怎么又得罪大人物啊。。。。。 一时,说错话的服务员也尴尬地杵在原地。 他按住我要去摸钱包的手,重新勾起淡定的笑:“别介意,几年了,她还是比较习惯叫我‘哥哥’。” “哦,原来如此——”服务员豁然开解,笑呵呵地刷开他的信用卡,“九折——” 我差点翻白眼。 事后,我们大袋小袋抱回中心,遇到还没下班的黎若磊。向来喜欢凡事掺一脚的他翻弄起我们的打折卡:“夫妇购物,打九折。” 我抢过卡片,辩解道:“我——已经跟服务员解释过了,是哥哥。” 黎若磊瞪瞪我,又看看眯笑的好友,俊脸闪过一抹了然,接而大笑:“哥哥!于凡,你认她是妹妹了吗?” “没。” 我自认倒霉,泱泱甩着卡片。 黎若磊还在笑个不停:“刘薇,我先告诉你,我可从来不认妹妹的。” “你想得美!打死我也不会认你为哥哥!!”我气火地瞪回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礼品袋。走了几步,后面那两个家伙,忽然噗哧一声,笑得更欢了。 我恨得牙痒痒的。 “刘薇——”黎若磊叫住我。 我疑惑地停住。 “关于失去记忆的事,我们会帮你——” 第45章 我脚一迈,继续往前走。一路回想,为何直至今日,他们才突兀地念起欲帮我恢复记忆?而黎若磊说那个“帮”字时,嘴角那抹笑意啊,绝对是混世魔王转生。 八成,这两个家伙是想逮住机会整蛊我吧。 泱泱然到了14楼,把东西交给张护长。回到孩子的病床,我轻抚着琪琪的背。小男孩刚吃完晚饭,就倦得睡了。 墙上的钟指到了六点。小余下白班,风闻到最新消息,专门跑过来看琪琪。她扶扶粉红眼镜,俨然老教授瞅瞅孩子熟睡的脸蛋,作出结论:“他有点像——” “像?” “长得像啊。” “像谁?”其人?不对,小余没见过其人。 “像你。” 我左手反射性地去摸自己的脸。近来跟着李娟。李娟信奉严师出高徒,我工作量倍增,脸颊明显凹陷了不少。 小余瞅着我的两只黑眼圈:“刘薇,别累坏自己身子啊。” “没。怎么可能?”我傻笑,“你说他像我?” “鼻梁高啊,嘴小啊,还有眼睛。。。。。。五官总体感觉有点像。”小余一一替我分析,“刘薇,他是谁的小孩?” 我皱皱眉头看回琪琪:难道,这孩子真是刘薇的私生子?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是其人把他交给我?其人跟刘薇有关系吗? 小余见着我神色不对,却以为自己说错话,忙改口道:“哎,我瞎说的。——咳咳,刘薇,你这样整天忙于工作和照顾小孩,对身体不好的。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我。 我把被子盖紧小孩肩头,跟着小余走出病房。 两人结伴,在中心里漫无目的地悠闲散步。小余生性乐天派,唧唧呱呱最喜欢扯些八卦新闻。 我听着,时时忍不住就被她夸张的言辞给逗乐了。 “话说前刻——”小余越说越有戏院说书人的架势,“有人报料,我们中心有个女的竟想认于主任为哥哥——” 咳!我呛! “别紧张。“小余替我抚背,好声安慰我,“于主任当场就拒绝了。” “也是哦。这女的真不知好歹——”我呵呵装傻,心里欲哭无泪。 小余对此并不赞同,另有一番透彻的看法:“我很想知道这个女的是谁呢!你想,一个有风度的男子,一般对于女人提出当妹妹,大都会谈笑风生地接受,或是打哈哈一笑而过。因为妹妹就妹妹呗,反正又不是亲妹妹,完全可以不负责任。所以,于主任的‘明确拒绝’,这里面绝对有名堂。按照我的推断,说不定于主任对那个女的有那种意思哦——” 我脚步一顿。自己从小就被同桌同事调侃这方面迟钝,每次都要旁人点醒。现小余这番无心的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我一直想忽略的角落。从相遇至今,他对我无数的好,像是一本书一页页在我脑海里翻开。 “刘薇,你怎么了?”小余不解地回头望我。 我看着她充满善意的苹果脸,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男子:假若她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也声明不认我为妹妹—— 感觉,心乱如麻。我快走两步:“没什么。”结果走到路的尽头,见另一头外走廊上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我一个急刹车。 小余撞上我,捂着鼻子刚想探问。 我朝向她,竖起了指头贴在嘴巴上:轻声点。 她跳到我身旁,探出脑袋瓜子,继而“啊”的一声低呼:“廖绮丽——吓,那个不是于主任吗——” 我耸耸肩,表示同样的好奇。 那头,我的美女室友廖美人抱着病历夹,追着上司:“等等,于主任——” 于凡被迫立定,白衣随风轻轻地飘荡,衬托着他的优雅和道不清的冷漠,一如第一次与我见面:“廖医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的是,于主任一年前给我的答复还是没变吗?” 于凡定定地看了看她:“希望廖医师能一如既往保持这种工作至上的风格。”淡漠的语气透着严正的拒绝,拂袖就走。 我听得心丝丝寒战。这个看起来对我温柔的男子也是双刀之一,当他欲冷起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较起齐瑜有过之而无不及。 向来高傲的廖绮丽再也无法遏止自己的心情,大声地追喊:“你知道的。我是为了你才——” 他残忍地打断她的倾诉:“那么,我会将你调离你现今的岗位。毕竟,你是中心重点培养的骨干。” 廖绮丽一时说不出话,眼看他越走越远,终忍不住心底的悲伤掩面奔下楼梯。 我和小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接而小余发出一声长长的莜叹:“于主任果然是最不能碰的。” “什么?”我问。 “小严啊。对学术和工作严,对女人更严!” 我尚欲理清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那你知道他们两人怎么回事吗?” “这个啊——”小余频频叹气。 由是,我这才得知,我的美女室友原本就是剑桥大学的高才生,医学研究院的博士。在两年前某国际交流学术会上对小严一见倾心。经过一年的时间依然淡忘不了初恋情人,绮丽只好牺牲自己原有的优异条件,跑到我们中心,心甘情愿从最低做起,一心一意追随小严。至于她说的“一年前的答复”,大概是指小严当时对她的拒绝了。 所以说,红颜是祸水,而比女人长得美的男子,更是淹死一大片女人的芳心啊—— 这会儿小余裂出个大大的笑容:“还是黎主任最好人了!” 我不苟同:切!那个老j巨猾的家伙有什么好?就知道整天想方设法捉弄我! 小余挽住我的手臂,神秘兮兮在我耳畔道:“刘薇,我知道齐主任吻过你。告诉我,滋味怎样?” 我呛,拼命呛—— 小余松开我,娇嗔道:“小气鬼。要知道,齐主任连林秀茵都没吻过。” 我一口气噎在了喉咙,一瞬间,竟似是窒息了。 第46章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我像念咒一样重复多次。脑子里却抹不去小余说的话:他没吻过林秀茵,却吻过我。。。。。离婚的那夜,他吻我,霸道而无理,夹杂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要我这个妻子履行义务。 李娟站在对侧喊我:“戴手套吧。” “我?”我问。 “嗯,你来做。” 知道她与小马医师完全不同的带教方针,什么都放手让我干。可现在,居然要我行胸腔引流术——我却住了。 “怕什么?”李娟琅笑,“我在这里看着你。” 上级一声命令下来,你不干就得兜着走。想到齐伯母的严辞,我定神,戴上手套。按照惯例,先说一遍适应症和病人体征,开始动手。细细摸索病人体侧的肋骨,定位,铺单,消毒。。。。。。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难,只要心够细,胆子够大。而我的胆量,可以说在李娟的魔鬼训练下,日益庞大,离无所畏惧还差那么一点——管子刚固定好,我松口气问李娟:“李医师,你看行吗?” 一抬头,不见了李娟的影子,却是齐瑜冷冷地站在我正对面翻阅病历。我当场倒抽口冷气。 齐瑜苛刻地问:“接下来呢,要给什么药?” “点滴——抗生素和营养液。”语毕,我两手忐忑地扯拉手套。 “操作的时间太长了。”他冷哼一声,唤道,“李娟——” “是,齐主任。”原来李娟就斜靠在门旁,双手插着口袋对我眯眯笑着。 笑得我头又大了。 果然,齐瑜放下病历本:“准备让她上微管手术吧。” 妈呀,又让我进那个噩梦不断的手术室! “对了,先重新进行一次笔试。”齐瑜走到门口吩咐。 于是,我不得不向我的好室友小余学习,也佩戴上一副银色边框眼镜保护眼睛,每晚趴在床头灯下埋头苦读。因着a区女医师休息室暂时腾不出床位,我还是住在ittcu的休息室。 所有科目中,最喜欢的是儿科,最讨厌的是妇科。偏偏李娟说了,妇科向来是中心女同胞必考不可的科目,尚且是黎若磊所首先倡导的,美其名曰女同胞要学会爱惜自己。 我暗哼,他这名花花公子怕是想明目张胆地勾女仔吧。 吧嗒吧嗒按压电子阅览器的翻页按钮,一手枕着腮班子,我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对面床上的小余见到,侃笑:“刘薇,你还在看妇科啊——” “是的。”我讪讪地答,忽然灵光一闪,j笑道,“你知道黎主任为什么副专业选择的是妇科吗?” “当然知道。”只要关乎心上人的事,小余都一本正经地答复我,“黎主任的正专业是急诊心脏学分科,副专业是妇科心脏学分科。因为他是女性主义的拥护者啊。” 果然,那个色迷迷的家伙!这下总算露出马脚了。我捂着嘴巴暗自笑个不停。 小余不满地教训我:“你是不知道,黎主任有多好。” 我露出好奇的表情,仔细听取室友提供的信息。俨然,那五个家伙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不仅是医学世家,其优秀的家族成员遍布社会上与医学相关的各个领域。而这五个家族之间的关系,不是靠姻缘或血缘维系,应该说是同门师兄弟的关系。多年前,他们的曾曾祖父拜师于同一名师父,共同创建了这座心脏中心。所以,中心是五个家族的心血所在,继承的必是家族里最优秀的子弟。 当然,族规并不苛刻,子弟的选择是双向的。他们选择了留在这家中心,至于原因——小余不知情,我则隐约得知:因为一个“她”。 嘀嘀嘀电子钟鸣响十二点时刻。廖绮丽推门入来。 我和小余顿然想起上回无意中听到的两人对话,心虚地低头看书。 廖绮丽放下书本,看向我:“听说明天你上微管术台。” “嗯。”我吃疑地答。李娟是告知我,明天上午是我个人的单独小考,若通过,明天下午开始上术台。 “祝——你——好——运!”向着我吐完这四个字,廖绮丽整整衣衫,又走了出去。 小余讶异地看我:她这是干吗?专门回来预祝你明日术台顺利吗? 这怎么可能嘛?我不讨厌她,可她是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极其地厌恶我! 对此,我只能一头雾水地拧起眉头。 第二日,李娟带我到考场,是a区的一间小示教室。 至于考官,我想仰天长叹了——黎若磊没穿工作服,一身悠闲装,靠坐在桌沿,自得地翻着报纸。 待李娟走开,我啪地坐落凳子,越想心里越窝火: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这会儿八成是吃饱没事干,不用工作,故意来整我的! “做题吧。不懂可以问。”他对我说。 不是考试吗?我狐疑。 他用报纸卷起的纸筒敲打我的考卷,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会想方设法帮你恢复记忆的。” 百分百狐狸阴森的笑!我发冷,不再二话,赶紧拿起笔答题。 考卷只有一份,综合了几科的题目。先通看一遍。奇怪,是我知识水平提高了,还是考题变简单了。感觉有把握考个及格。 速速答完我会的题目,留下的大部分,还是属于妇科范畴。心里不免惶惶然,眼瞧上方他幽邃的眸子紧盯着我笔下停顿的空白。 “看来,你失去记忆的症状也与众不同。”他作出结论。 “是吗?”我紧张地咽口水。 “你在大学专修的是基因学。妇科是你的强项,为此一毕业就被某单位挖走了,应该是被聘任为这方面的研究人员。” 他这是在跟我讲述刘薇的过去。我自然是一概不知的,装傻:“是啊。我也不知怎的,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不要我帮你想起来,五年前你来到中心跟我们说的那番话。”他缓缓伏低,“你是这么说的——” 我屏住呼吸。 “有个女人需要怀孕生子——” 我一下明白了。那个女人就是他们初恋的“她”,最终捐出精子的是齐瑜。可为什么却是刘薇怀了小美? “结果半年后你又对我们说——” “说什么?” “她死了?” 那么,他们岂不是很伤心!怪不得啊,他偶尔的黯然;还有于凡的伤神;瞿正阳面对水晶海豚的不安;齐瑜则很痛恨我提起她。可想而知,这是因为她的死,以至怀了小美的人变成了刘薇。。。。。我惊愕又忧愁地仰起脸。 黎若磊却只是望着我,眸里浮现的雾蒙似曾相识,就像他偶尔想念他的蒙娜丽沙的时候—— 我心慌意乱,手一哆嗦,笔落地,弯腰去拣。他也俯首,这种不经意的靠近,令我莫名的窘。 小余常说,不似于凡脱俗的俊美,不似齐瑜的俊冷,他是俊秀的。幽默风趣,洒脱而自然,使得他人常常忽略他的容貌,代之的是无法令人忘却的心动。 “谢谢。”接过他手里的笔,我快速趴回桌上低头研究题目,只觉从他身上飘来的味道,惹得耳根一阵发热。 一个钟头过后,李娟回来,问:“答完题了吗?” 我未及向上级医师报告,黎若磊先抽走了我手掌压着的考卷。浏阅了一遍,他道:“准备下午的手术吧。” “通过了?”我惊喜地追问。 他斜睨我一眼:“就妇科不及格。” 我摸鼻。 李娟掩嘴而笑:“黎主任,我会命令她多点时间看妇科学。” 黎若磊指头敲打考卷,摇摇头:“我怀疑她看着妇科学的图片都脸红。” 一语命中,我磨牙切齿。 “就这样吧。中午好好休息,下午见。”黎若磊收走考卷,叮嘱两句。 他走后,李娟敲了下我脑袋瓜子,像大姐姐一样训道:“你啊。虽然黎主任是很随和的人,可是,他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帮你监考,你以后要找个时间好好答谢人家。” “是。”我知她是出于好心,应承道。至于怎么答谢嘛,待我找时间琢磨个“法子”,保证他非常地“满意”。 第47章 考试通过,心情一松,中午迷迷糊糊睡糊涂了。 下午开台时间是三点,我拨了两点的闹钟。闹铃准时叮当叮当鸣叫,我摁下消音键,没能爬起床,一个小盹后猛然清醒,已是两点四十分了。 手忙脚乱跳下床,套上工衣就往外跑。飞奔到十三楼,心急之下忘却了要害怕,消毒,着上术衣后我慌忙冲进了手术间。 安全上垒后,我喘口气,定睛一看:不对劲!我肯定走错地方了! 转身欲走,传来黎若磊的唤声:“你去哪!就差你这个主刀了。” 我汗!我几时又变成主刀了!! 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娟。她置身事外地朝我摆摆手:“你没看手术通知单吗?你是主刀,于主任是你的一助。黎主任是候补。” 由是,我明白为什么绮丽昨晚回来恶狠狠地对我说那句话了。 通常微管手术,因其操作相对较为简单,不需真正手术切口,创伤小,安全性高,一般一名熟练的医师都可以独立完成。但是在这种兼任教学的综合医院,会再配一名助刀。也就是说,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刀带教助刀,一种是助刀带教主刀。 此时此刻我的情况就是属于后者,而且还是两个堂堂主任给我当助手。 黎若磊给我让开了主刀的位置。 我站上去,频频吸气。清楚地记起了来中心的第一天,我就是上微管手术,然后被这两个家伙差点整死。 眼角瞟到李娟完成交接的任务,正欲离开。我心一慌,喊道:“李医师,你别走,我怕——” 李娟吃愣,继而瞪我一眼,分明在说:你怕什么?两个主任亲自带教你,就像是天皇老子在看护你,这是天大的福分! 或许别人会沾沾自喜,我却是吃过太多的苦头,怕死这两个家伙了。张口莫辩,我急得快疯了。 黎若磊瞅瞅我,好心替我开口:“李娟,你留下吧。她这是怕——怕我和于凡会吃了她——” 噗哧!四下嗯,哼,咳咳。。。。。因为手术室要求肃静。。。。。 我如今只想狠狠掐住狐狸的脖颈。 对面于凡眼睛微微笑弯起:“我们说过,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没错。微管手术可是你失去记忆前的强项。”黎若磊附和。 我再犹犹豫豫,就是自打嘴巴了。 “准备开台吧。”于凡吩咐台边人员。 铺单,术前皮肤消毒,接着是定位股动脉。病人较肥胖,大腿赘肉较多,我在腹股沟处来回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触着搏动点。 于凡见我为难,对我说:“在三分之一处。”语毕,他快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动脉搏动处,手伸过来抓我的手,欲手把手教我。 隔着两副胶体手套,我仍然明显感受到他体肤的温暖,蓦地手一缩。 他惊讶地眨眨眼,转而想到什么明了地浅笑:“她上午考得怎样?” 黎若磊眯笑:“就妇科不行。从目前的情况看,或许该考虑丁主任的意见。” 丁主任的意见?我记起了那个大嘴巴的主任教导小马医师要带我去联谊,当即汗流浃背。“不,不用了。我保证,回去每天努力背书。” “背个鬼!看图片都脸红,摸你的手你就像尼姑一样。我看,要是有个男人抱抱你,你要尖叫了!” 四下顿时再起嗯,哼,咳咳。。。。。。 我巴不得死死掐住狐狸的脖颈不放。 “李娟。”黎若磊唤道。 “是。”李娟好不容易敛住笑。 “跟你们a区的张老大提议一下,几时我们两个病区搞个聚餐。” “好。” 我想,小余那帮fans绝对乐翻了。而我,先探听好时间,随时收拾好包袱避难。 “对了。地点就选一个有舞场的。”黎若磊对向我,俨然专家的口气说,“上回见你跟韩司先生跳舞,你表现得挺自在的。所以也不为难你了。你到时在聚餐会上先跟年轻男士跳上十支舞,我想这个脸红手抖的毛病应该很快就会痊愈了。” 四下不再是嗯,哼,咳咳。。。。。。而是大大方方地对我含笑。。。。。。 我差点气炸,唯有憋住一口气:“我不是主刀吗?” “对。主刀大人最大。快点开始吧。”黎若磊点头。 我抓起针管,针头对准动脉穿刺点,又却住了。 于凡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背,想教我如何进针。 我这次不敢缩手了,也不敢手抖。 岂知他又是一声忍不住的轻笑:“没事。放轻松点。” “我很轻松。”话说我的汗珠已经密密麻麻地从额头上淌下来。 黎若磊憋笑:“那个——谁给块手帕,给我们刘主刀先擦擦汗。” 于是,一名笑吟吟的护士把消毒毛巾交给了黎若磊。 “不用了。”我气呼呼地握紧针管。暗自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一定神,我把针头往下。 旁边于凡教导:“这人肌层比较厚,动脉较沉,入针角度要超过四十五度。”紧随这话,我手一用力,针插入皮肤直至一个落空的感觉,动脉血沿针管内壁上升。 “准备放管。”于凡说。 一条长长而细细的特殊透明管子从穿刺针中空进入病患动脉,沿着这条主动脉一直到达心脏位置。若管子中途发生卷折现象,也不像以前的介入手术那么可怕,只要打入特殊的消融剂,生物管立即在人体内自动分解成可吸收的粒子。所以称之为微管术。 现管道通畅无阻,打入显影剂,技师开启照影机。显示屏即刻出现病人心脏的血管情况,像没有叶子的多根树杈,令我惊叹。 “刘主刀,你的意见?”黎若磊问。 我思量了会儿,说:“想看一下其它方位的血管情况。” 其他人露出赞同的微笑。 经过一番不懈的努力,当然主要归功于我身旁有两个大人物的淳淳教导。手术在一个钟头后安然来到末尾。 我退出了微管,在穿刺口盖上敷料,吁出口气:“可以了吗?”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黎若磊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以后微管还会是你的强项。” 我只想知道:“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三个字一入耳,全身松懈,我开始脚下不稳,晃倒。 作者有话要说:很感谢每一个给小夜留言的人。。。。。 自从改文后,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给我留言。。。 谢谢。。。。。。 第48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快点更的,可是一看到地震的事情,心就悬起来了。自己是个没抵抗力的人,一看那些可怜的孩子,哎,眼泪就往下掉。。。。怕写出来的都成悲文了。。。。 旧版很多人反映唯唯无能无德无才,几个男主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就喜欢上她,为她付出那么多。。。。。。小夜心想也对,所以新版在这方面做了变动。。。。一步一步唯唯变厉害,让他们真心意识到喜欢的是唯唯,而不是以前的幻影。。。。真是完全面目全非了。。。。 离我最近的黎若磊慌忙扶住我:“刘薇,刘薇——” 我感觉身子尚在往下沉。 “这下可好,手术结束了,病人没事,主刀却倒了!”黎若磊气急败坏地扯下我的口罩,解开我领子上的扣子,让我透气。 “要推车床过来吗?”旁边有人焦急地询问。 “不用。现在先让她在原地平躺下来。”黎若磊托着我的头,还在解掉我身上的术衣。 “可能是怯场吧。”李娟帮我抹着头上的汗,“不过脉搏很快。” “给我个听诊器。”这是于凡的嗓音。不一会儿,听诊器的听头探入我衣服内里,贴紧了我的胸口。 砰砰砰。。。。。我本能地排斥这种心跳被听的触感,睁开了眼。 于凡收起了听诊器,跟黎若磊小声说了句。 黎若磊继而拍拍我的脸,问:“现在觉得怎样?” “好很多了。”我喃道,起身,晃晃脑袋,“没事了。只是紧张。” 安全起见,他们还是把我掺扶到他们13楼的休息室。 黎若磊为我冲了杯热牛奶,站在旁边盯着我喝。 于凡坐在对面,整理刚刚的术程记录,边不时抬起头看看我的脸色有没有好转。 我一口一口老实地啜饮着牛奶。 门开,齐瑜走了进来。他一看到我缩在沙发上喝牛奶,就皱起眉头:“不是做微管术吗?” 黎若磊一言难尽:“手术很顺利。但一做完,主刀就晕了。” “一个术科医师,最基本的条件要把自己的身体管理好。”齐瑜哼道。 对他的训骂,我从来都是无话可说,继续低头喝我的牛奶。 岂知,他又问:“怎么晕的?” “可能是过于紧张,低血糖。”黎若磊答,“也可能是——” 于凡在旁补充:“心律不齐。可能是女性常有的正常的窦性心律不齐——” “可能?”齐瑜整着领带的手一顿。俨然这两个字从他凡事自信的搭档口里冒出来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怎么?齐瑜,你有排除这种可能的证据吗?”黎若磊不解地探问。 齐瑜眯起眼,眼角睨向我:“你问她!” 我从他这话听出了底下酝酿的火气,蓦然想起了那份被我扔进垃圾桶的心电图申请单。惶惶然我转过脸,轻轻挪动屁股,尽量离冰山远一点。 黎若磊搔起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我:“刘薇,齐瑜叫我问你呢。” “我,我怎么知道他要问什么。”我咽口水,慌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一听这话,齐瑜脸上顿刻乌云密布,沉声问:“我给你的那份申请单呢?” “我做了检查,没事就——”我谎话没掰完,齐瑜一个瞪眼,已然是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从我给你那份单到现在这一刻,整座中心的所有心电图室没有一份检查报告是有关你的。你给我说说看,你是哪一天,哪一个时辰,是哪一个技师给你做的心电图检查?!” 冰雹尽数砸下来,我闭着眼睛嘟囔:“反正,已经离婚了,你管我那么多干吗——” “刘薇!”打断我的是黎若磊。 我嗽地噤声,心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再回头看,齐瑜砰地一下踢开门走了出去。 黎若磊没好气地训我:“已经说了你多少遍。离婚是离婚,朋友还是朋友。” “我怎么可能跟他做朋友?八字不合,一见面就吵架——”我发牢马蚤。 于凡瞅着我嘟起的嘴巴,静静衔起微笑。 黎若磊奈何我不得,叹气:“行,行,行。快把你的牛奶喝了!” 我重新举起牛奶杯,边喝边想:其实,我那前夫论人品也不算坏,就是脾气臭。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决定一刀两断,就不该再存有机会,免得不小心又被扯入这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毕竟,小余都说了,他没吻过林秀茵。哎,只能说,又有一个可怜的女人了。。。。。。 饮尽最后一滴牛奶。黎若磊摸了摸我脉搏,才允许我回去。 我慢悠悠地走在13楼中央的廊道上,有时兴致地探头望望两侧的手术间。按照他们的说法,以后这块地方我会常来。既然事实如此,我不如加把劲,把噩梦的阴影去除。 一路走过来,好像上台的女医师数目也不似是别人所说的那么少。大多女医师都是做微管术,也有部分参予胸腔镜手术。至于大型的开胸和急救手术,大概是体力的问题,女医师寥寥无几。在中心排名前十的术台女医师行列中,我知道的有我的师父李娟和廖绮丽。 小余说,我是个幸运的家伙,在ittcu有最厉害的组长小马医师亲自带我。调离ittcu,也有一梯队最优秀的女刀手天天训导我。 应该指出,李娟的野心很大,希望我最后能做她的拍档,成为中心手术医师一梯队的女医师组合。对此,我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以做好本分工作优先,你争我夺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的目的很简单,作个齐伯母认可的好医师,见我的女儿小美。 当然,我尚听闻,廖绮丽曾主动向李娟邀请,欲成为我师父的拍档,李娟拒绝了。。。。。。李娟说不喜欢她,我对她也说不上喜欢或讨厌。。。。。。 前面,一名女医师走出手术间,脱下手套刷洗双手,继之摘下口罩和术帽。乌黑的长发在半空利落地一甩,灵巧的双手为垂落的青丝轻松扎上个清爽的马尾,而出水芙蓉的娇颜,散发着专业人员的沉静和自信。 是廖绮丽。我放慢脚步,考虑是否需要绕道而行。 来不及了。她见到我,噙起冷笑:“听说刘医师在术台上晕倒了,身体还好吧?” “很好。”我干脆坦荡应答,“绮丽,你刚下术台?” “六个钟头的急救外加开胸按压置换心脏。”她懒懒地打量我,“当然,还是比不上刘医师一个钟头的微管探察术,有两个主任亲自坐镇啊——” 冷嘲热讽我萧唯尚是听得明白的。双手插回工衣口袋,我缩缩肩头:“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她一声瞋骂:“就知道装傻!” 我脚步一顿,又强迫自己必须往前走。人生多有不如意的事,何必为此争执? 下班回家前,我去看了下琪琪。 张护长说小男孩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闹别扭,晚上喂了饭后,几个医师护士好不容易哄了他睡着。 熟睡的孩子喜欢把指头放入嘴里允吸,这个可爱的小动作让我想起了母亲。母亲常笑着纠正我这个一模一样的坏习惯。 怜爱地把小指头拉出来,我 邂逅未来第13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我留恋地摸摸孩子的脸,才不舍地离去。 走出中心大门,秋风刮得正紧,我揪起衣领御寒。不会儿发现门口正中央停放着一辆外院的急救车。雪白的车身外面涂漆一串醒目的蓝色字母:wholehearted。 不由留心多望了两眼。从车里面走出一名女子,一身白衣,丰姿绰约。惹人注目的是,她秀发挽起的圆髻上插着一支玉钗,突然让我莫名地联想起红楼梦里的薛宝钗。 离我尚有一段距离,她严谨地扶扶金色镜架,一双温善的丽眸对着我微笑。 我礼貌地向她微微屈身回礼。 心想这么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又是何方人物,缓缓欲转身,却见中心门口陡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来者正是于凡,他飞速地冲下阶梯,两手握住那名女子的双臂:“她在哪?” 一个“她”字,我心一沉。才几步远,他根本就没看见我的存在。 眼看他急匆匆跳进车厢,我艰难地挪动双脚。一步一个脚印,背后阵阵寒风袭来—— “她不是去世了吗?”老马慌乱地大叫。 “你问我,我问谁!不管如何,约定好的,我要先抱抱她。”听起来瞿正阳是高兴非常。 齐瑜砸车子的响声:“这怎么可能?!” 很久之后,黎若磊沙哑的嗓音随风而来:“万事皆有可能。” 第49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多提醒小夜还有什么细节没交待的,谢谢。。。。 清晨睁开睡眼,头昏昏沉沉,若是一团云雾在脑海里萦绕着。 下床摇摇晃晃走入盥洗室,用清水洒洒脸,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近来确实因李娟的魔鬼训练,脸蛋瘦了不少,也出现了浓浓的黑眼圈和沉重的眼袋。 而出于经济考虑,我无论在21世纪还是在22世纪,都没有使用过护肤用品。简单地用毛巾洗洗脸,就算是清洁加美容了。 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所以呢,刘薇的美女面孔,日子久了,简直是被我这个不会保养的给糟蹋了。以至,面对镜子里刘薇的脸,偶尔会像今早,我居然会产生是萧唯的脸的错觉。恍惚时,想起的是小余尚说过的话:琪琪长得像我? 再望望镜子里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回忆小男孩的小脸蛋,好似,真是有那么点点的像—— 指头敲敲脑袋瓜子,一时想不出其中的原委,却是房间的报时器响起了七点半的半点报时。 我惊得跳起,急急忙忙换了衣服,抓了提包就往外跑。 急速赶到中心换上工衣,跑进了医师办公室,一看墙上的钟:尚好,才七点五十分,离八点的交班会议还有十分钟。 一边,三三两两提早到会的同事在旁聊开了。 “你们听说了没?12楼ittcu都像炸开了锅一样!” ittcu?!我竖起了双耳。 “来了个旷世美女啊!” “是医师还是护士?” “不是!是病人——几个主任从昨晚接诊后就守在她床边,一刻都没离开过!稀奇吧!我们那几个对女人冷得像和尚的主任!” 三言两语,其中的“她”,就像外面萧瑟的秋风冷飕飕地一吹,我一个激灵全记起了。昨晚离开中心时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那辆写着wholdedhearted的急救车。那个对着我微笑的美人。于凡率先冲进了车里,其余四个随后赶来,全都是为了这么一个“她”。。。。。。继之,我回到家。由于一日的忙于考试和初上术台,身心俱疲,无力深究此事,很快就爬上床入睡了。 现听来,再忆起,俨然,这个“她”来历极其不简单。 不用我八卦,中午和小余吃饭,小余大师向我一一爆料。 “纪幽静督察。是国际心脏协会派来的,负责监督我院作为wholdhearted第一临床实践中心的工作。你相不相信,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四十几岁了?!!”激动的小余把她手机偷偷拍下的美女剪影给我看。 我一瞧,这不正是我昨晚看到的身着白衣的美女吗?不由暗自咂舌:厉害啊!看来到了22世纪,多的是四十岁的女人宛如二十岁的少女一般青春美丽。 “还有个更‘恐怖’的呢。”小余在说“恐怖”这个词时口气甚是惊叹,“听说那个萧美人不是普通人哦。” “萧美人?” “美若天仙啊!”小余说到这会儿,全身发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一个男医师帮她挽袖子手测血压,自个儿脸全红了。” 我明白了,这个萧美人就是那个“她”了。难得她也姓萧?不觉随口问了句:“她姓萧?” “嗯。叫做萧唯。” 铛!我手里的银羹垂直落地。宛如是一把刀直接插入了心窝口,来不及感觉疼痛,却是心脏停止了跳动般的窒息。我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小余见我脸色发青,以为我不小心噎着了什么食物,立刻帮我抚背顺气。 我猛咳了两下,缓过了气,任丝丝的疼痛弥漫开来。为此贝齿轻咬,慢慢摇摇头:全国那么多人,同名同姓很正常。 “没事了?”小余收回手。 我扯起两边嘴角:“抱歉。只是刚刚被吓了一跳。” “吓一跳?”小余眨眨眼。 “听到美人,谁不想亲眼看看啊!”我故意做了个鬼脸,“况且你还说她不是个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只是我的臆测。”小余虚心地说,“因为听说昨晚送她来的那辆急救车很特殊。车身涂写的是蓝色的‘wholehearted’。这个标志让我想起了梦冬研究中心。五年前一场意外爆炸使得它毁灭一旦,媒体称都不知有没有幸存者。话说那是个神秘的地方,全球唯一具有蓝色‘wholehearted’标志的医学机构。据小道信息,那里研究的是冷冻技术。。。。。。就是冷冻生物。。。。。。有没有包括人就不清楚了。。。。。。” 我惊愣地聆听着这些前所未闻的消息。直至午饭过后,我在走廊上慢慢走,回想小余最后说的那句话。一刻,眺望四周的环境,全是蓝白主调,突然惊惶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来到了科技更为发达的22世纪。 心惶惶乱,踱步回到a区,一个护士转告我,李娟要我现在上12楼。 我接受命令,爬到十二楼入了中心主任办公室。里面杵立着李娟,正和齐瑜对谈公事。 齐瑜端坐在办公桌后,还是一向严谨的着装,白衣的领子必是洗烫过n遍,半点褶皱的痕迹都不见有。今早听了诸多传闻,我不得不好奇地多瞅了眼我的前夫。俊脸略显疲倦,看来昨夜寸步不离美女的情况属实。 冷不丁,他回头。四目交接,他眸子里布满犹豫,我乍一愣,慌忙转过脸。 李娟向我招招手:“几个主任都赞同了你昨日的表现,接下来你会经常上术台了。” 近来经过李娟的淳淳教导,明白了不少待人处事的原则。我低头致谢。 未抬头,忽然办公室的门大开。林秀茵推开了外人的阻拦径直闯入,脸色焦愁,对着齐瑜大声质问:“是她吗?就是她使得刘薇有机可乘诱骗了你?!”继而,她注意到了我。 我正忐忑,唯恐她要在这里针对我闹事。 就在这时,意外地传出一个女声:“这不是刘薇医师的错。” 众人闻之望去,一名女子从办公室角落起身,容貌清秀,一言一行端庄,稳重。正是小余口中那外貌二十岁实则四十几岁的纪督察。 纪幽静温善地对着我点点头:“五年前研究中心发生意外时,刘医师正好在千里之外执行任务,回来时研究中心已经下令解散。所以她无法得知人员的获救和转移情况。为此她所作出的决定,是出于人道主义,是出于对每个生命的热爱,是值得赞赏的。” 我感到讶异。无疑,她是至今第一位为刘薇说话的人,且大大赞同刘薇私自挪用了齐瑜精子的举动。可能是曾为同一单位的同事,才如此体贴理解刘薇。我暗想。 林秀茵自是很不赞同,却不敢随意辩驳,唯有一双杏眼谨慎地瞄视对方。显然她是有备而来,已探知纪幽静非同寻常的身份来历。 我倍感无趣,眼见时不时在这两名显赫的女子中间,微妙地擦生火花样的苗头。 身旁的李娟识变从宜,对齐瑜道:“那我和刘薇先回a区了。” 至此,一言不发的齐瑜开始下逐客令:“我和纪督察有公事商谈,你们都出去吧。” 林秀茵无奈,率先往外走。随后,我跟着李娟也撤出办公室。 走出护士站两步,林秀茵在路边拦住我。 “你究竟想怎样?!”她一口气咄咄逼人。 我其实又能怎样呢?!刘薇的事情我并不比她了解,刘薇做这些事的想法我一样不解。感觉是,随着更多的真相暴露出来,我对于自杀的刘薇,除了怜悯,疑惑也越来越重。 对此,我选择了冷静和直言:“我只想要我的女儿!”语毕,我快走两步跟上李娟。 身后,林秀茵踌躇而忧心忡忡的影子在灯下拉得老长。我想,以她执着的个性,她必又是一番长久的等待和坚守。 李娟在ittcu大门前回身,忽而对我琅笑:“想不想去见见那位萧美人?” 我怔了怔,朗声答:“好啊。” 第50章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疑团解完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其人了。其人一解,琪琪等人的疑团迎刃而解。可这真的重要吗?。。。。我相信大家关注的应该还是唯唯的感情,所以接下来大部分都会去谈情说爱了,大家就不用纠结其人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该出场的时候就会登场的。。。。。  我怔了怔,朗声答:“好啊。” 于是,我们两人沿着ittcu的中央廊道,来到尽头的独立病室。 李娟摁下门边通话器通报了来访者的姓名,之后门板滑开。 我走入这ittcu最好的贵宾病房,放眼望去。黎若磊立在病床右侧与走上前的李娟寒暄。左边床头坐着的是于凡,他正小心翼翼地调节输液管道的液体滴入速度。 天花板金黄|色的光暖暖地洒落在病床上。粉红色的被单轻轻地盖到床上人的肩头,露出她细致的颈脖,两条油黑发亮的辫子从脸庞两侧垂及腰间。然后,我暗自掌心捏出了汗,目光再也无法离开。 在两个世纪看过众多的美女,却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真实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睡美人!雪肤朱唇,鼻梁小巧;微卷的额发不时飘拂,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面长长的睫毛沉静地垂落,覆盖住一双眸子,尽显沉睡者的哀丽。 闭上眼,我无法想象,当她从睡梦中睁开丽眸的刹那,会有多少人为之心折心碎。 “她睡了多久?”话不觉出口,我慌然抿紧不听话的嘴巴。 他们两个回头看我。至于李娟,没叫上我已经先走了。 黎若磊轻咳两声,沉稳道:“已经一百年了。因为五年前的意外,使得她无法正常苏醒,现也无醒来的任何迹象。近来病情有所变化,所以梦冬研究中心残余组织不得已将她转交给我们。” 我颇感意外,他居然直言不讳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我。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来到床头柜上置放的水晶海豚,本来麻木的心知疼了。不用再问了,这个与我同名同姓的睡美人就是他们五年来的心系所在。 再深吸口气,我把现在获得的所有信息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俨然,她是在21世纪,因疾病的关系被梦冬研究中心所收留。在五年前,梦冬研究中心联系上了齐瑜他们,冀望获得她的孩子用于疾病的研究,齐瑜捐了他的精子。而根据相关规定,他们在当时是不能与她见面的。后来出了意外,他们和刘薇都以为她已去世,刘薇挪用精子,利用试管婴儿技术诞生下小美。五年了,历经诸多磨难,他们终于可以见到他们日夜挂念的她。 想想这其中的巧合,老天爷竟是如此捉弄人!我与她都姓萧名唯,同样来自百年前,只不过来的途径不同。她虽然落入沉睡的状态,却能以真面目示人。我呢,能自由活动,却再也不能以萧唯的身份过活。 道不清心口这抹滋味是甜是苦。微微的酸楚是有的,看着他们对她的无微不至的时候。纵使如此,她终究是她,我终究是我。何况,我在22世纪着上了这身白衣,责任更重了。 我坦承道:“但愿她能早日康复。或许,你们可以试着每天都跟她说话,或许她哪天就真的知醒了。” 他们露出惊讶。 我恍悟自己多话了,尴尬得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们是我的上级,我这个小兵竟贸贸然去建议他们做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于凡迟疑地看向好友,若有所思说:“好奇怪。总觉得她跟我们以前所想的不太一样。” 黎若磊悠悠叹了声:“她还没醒来。我们还不清楚她的个性是怎样的,因而我们的揣测都可能是错误的。” 我不解地问:“那你们想象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一致再次掉头,两双眼睛在我全身上下打量。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于凡瞧着我惊疑不定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像她的表现还比较像。” 黎若磊连连点头:“无可否认,女人可以不美,但必须够可爱。” 这两个家伙显然是美女看多了,犯了审美疲劳;或者说又是故意捉弄我。忿忿地,我告辞:“我回去上班了。” 快步离开病房,心里有点窝火,走了几步,转念一想:萧美人未能清醒,对此,他们并不似我之前想象中的伤神。应该说,他们的初恋也不过如此? 走进电梯,透过玻璃罩我一眼往下望到底层的急诊,不由想起了那天把琪琪托付给我的其人。那个流浪的孤独少年,现在可好?很想再见到他,告诉他琪琪的近况,告诉他,假若他不介意,我愿意跟他和琪琪组成一个互相帮助的小家庭。只是,他肯就此舍弃他的流浪生涯吗? 遥望着大楼外的都市街道,寒瑟的秋风一阵阵刮着。自然无情,人有情。在这愈加昌明进步的22世纪,我唯有冀望,其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得到社会和好心人的帮助。 ◎◎◎◎◎◎◎◎ 得到了齐瑜的首肯,当天下午,李娟就我接下来的学习和工作重新做了周详的安排。 除了正常的病房值班,我继续理论的补充,还要频繁地开始上微管术台。只要在当班时间,科里和急诊一有微管术,她都会努力争取,带着我上。带教方式基本都是助刀带教主刀。 我由开初的胆战心惊,到逐渐的镇静。环看四周,其他术台人员都会尽力配合自己;且一旦中途发生任何问题,马上急呼中心任何上级医师帮忙。可见,22世纪的医学愈加注重团队合作,多项研究证明,这非常有利于保障病患的安全。 在这一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我进一步切身体会到我师父精湛的技术和为师的无私。李娟不仅大胆让我做,还会不停地告述我众多她的宝贵经验,下台后甚至向我亲自再次示范。自然,她也是很严格的,只要我有一点马虎的想法,都会毫不留情地批评纠正。 人命关天!尚且,这确实是个苛刻却能让人产生自豪感的职业。每当想到能帮助一个人远离病痛,我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变得非常有意义。 入夜刻苦习读教科书,再把今天所学到的温习一遍。忙里偷闲时,不怕,自有乐天派的小余讲些趣闻给我俩舒解压力。 这晚,距离我见萧美人的那天已有近一个月了。 从小余近段日子传播的消息显示,萧美人依然是齐瑜他们尤其关注的一位特殊病患。 只是,好像真是“病患”而已。 “主任他们是会时不时就去病房看看她。可是,问答的言语之中,都是以一个医师的角度,并没有表示什么特别的情感。”小余状似惋惜地耸肩簇眉,“唯一可说是不寻常的,可能就是主任他们会每天在她床头柜上放上一樽新的水晶海豚,更换下来的水晶海豚则被送到慈善机构当作善款捐助。” 这好像是他们与她的约定。我想。 小余又道:“幸好只是这样。不然很多人会变得不正常了,首先肯定是我们的室友。” “哦。”廖绮丽的痴恋我一点也不怀疑,笑笑睨向我身边的这位,“你呢,不担心你的黎主任被抢?” “不担心。他永远是我心里的英雄。”看来,小余是把黎若磊当明星一样崇拜了。 我喝着苦涩的咖啡提神,想起了齐伯母说过的青果。经过多方询问,得知青果是22世纪和糖一样的咖啡自然调味品。五人中,他咖啡里放的青果最少,可想而知,这个男人表面的那抹潇洒底下,埋藏了多少沧桑的人生经历。 这一想,真是好奇了,这个咖啡男子会挑中什么样的女人作为他的人生伴侣呢。 第51章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大家心急,小夜也想多更点,假若留心小夜更新日期的人就会发现,小夜的u盘其实已经坏了,电脑随时会坏,写多少都往网上发了,只是有时只写了半章,未能收尾,就先锁着。。。。。 谢谢每个人的支持,非常感谢。。。。。 又是小小的修一修。。。。。。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嘀嘀嘀”,我的呼叫器响起。 我打开显示屏盖子一看信号,是急诊叫唤。 跳下床,套上白衣,跟小余道了声拜拜,我马不停蹄赶往急诊大厅。 闯入呼救台指定的0108号诊室,我看见了李娟和黎若磊正站在患者监视屏前。心电图纸不断地从机器口吐出,平铺在桌台上,严密地记录下患者抵达中心后每一秒的心脏电位活动。 “你过来判断。”李娟唤我。 我走过去,定定心神,走到病人床前,感觉这老人病患有点面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戴上了听诊器听听患者心肺情况,再问问急救员接诊患者时的情况;辨认心电图上的异常曲线,望望监视屏上患者的即刻生命体征;综合了血液化验报告等其它初步检验结果,我在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后,向师父报告自己的分析和建议:“暂时患者为急性心绞痛发作。但鉴于患者已有多年病史,这次发作时间较长,口服缓解药物起效不明显等各种现象表明,为了安全起见,最好的检查办法还是,马上做微管进一步探察心脏血管情况并见机行事。” 李娟满意地微笑,向上级请示:“黎主任,你认为呢?” 我有些不安地摸摸口袋,不知近期的努力是否还会被他们笑话。 黎若磊眼角一挑,对向我:“ok。让她单独上台。” “什么!!”我惊惶地反对,“不行,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黎若磊锐利地盯住我惶乱的眼睛。 我硬生生地闭上口。 李娟看我为难,一道灵光闪过眸子,体贴道:“我陪她上吧。” 感激地望望师父,我顿松了口气。 全副武装站到术台边上主刀的位置,我吸口气,着手铺单消毒。一如既往地抓起针管对准动脉。管子刚进入血管不到一公分,突然监护警报器鸣叫。 “心律不齐!”麻醉师大喊。 我脑子一蒙,抬起头想问师父。原先站在我对面的李娟却不见了。 “刘医师!!”麻醉师再叫。 我望过去,一看监视屏上的曲线刹那欲变为直线。心吓得恐惧地跳起,手扔下针管,五指蜷缩成一个拳头对准病人心区就是一砸。 砰!惊魂未定,见监视屏上曲线恢复了正常。 麻醉师说:“稳定下来了。” 我才松口气,放心地让全身的汗水倾巢而涌,虚弱地喊:“叫,叫其他人援助。” 麻醉师望望门口,又望望我,好心提醒道:“这种情况只是普通的应激反应,不应该叫人吧。会被上级骂的,刘医师。” 我暗自换气,很想学那时刚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叫你叫就叫! 可是,如今我的情况截然不同了。别说李娟骂不骂我,要是叫不到李娟,来的是陌生的上级,不只是臭骂一顿,还要我写检讨,而手术仍旧要我独立完成。 想想,我来22世纪的日子越是艰苦了。没有地方让我叫屈流泪,唯有回到自己的岗位,愈加谨慎地继续手里的活。 在经过几度艰难的尝试,我毕竟经验不够,未能在血管狭窄处放入支架管。额头的汗不停地淌落,模糊我的视野。 一块消毒小毛巾适时地从对侧伸了过来,拭去了我额间的热汗。 “谢谢。”道完,定睛,见黎若磊拿着小毛巾若有所思地凝视我的脸。 “你怎么在这?”我讶问。 “我一直就站在门口。” 混蛋!!心有余悸,我脱口就骂。 黎若磊看我正在气头,先朝其他人摆摆手:“继续!” 接着他接过我手里的针管,灵巧地微微转换了下管子的方向,紧接就像变魔术一样,管子通过了狭窄处放上了支架,最终谨慎地退出。 我在旁仔细地观看,虽然心里很火,却不得承认在这个关键时候又是他救了我一次。 术毕,其他人把病人送下去。我心知自己那时是以下冒上了,可这口气就是忍不下去:既然一直站在那,为何不早点现身呢?就知他乐得看我困扃。 扯下手套术衣,我径直尾随病人车床往外走。 他快走两步拉住我手臂,低喝:“刘薇!” 我一个用力甩不开他的手,转回身:“黎若磊!看我出丑,你很高兴是不是!!” 幸好今晚急诊手术不多,长百米的廊道只有几个人晃过。被黎若磊一瞪眼,路人纷纷躲祸。 “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就是!!”我气极,口不择言。越想越气火,相遇至今,他哪一次不是以取笑我萧唯为乐。 他锁紧眉,一向清朗的俊脸蒙上阴云:“你再说一遍!” “就——”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我骤然哑了声音。他的眼里,此刻隐现睡眠不足的血丝。心头继而一紧。若他是当班,应该不能在这里出现。所以他只能是休息时间,才有可能跑来守望我这个小医士的手术。话说,他最终是解救了我的危机。 怒气稍有消减,我道:“谢谢你。” “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他松开了我的手,坦然说道,“而且,你刚刚那一拳做得挺好。” 难得,居然有被他们夸奖的时候。是真是假?仔细听他往下说:“看来你这次回来后,确实是改头换面了。而我们都很高兴接受你这种可喜的转变。” 一语双关,就知他本性不改,我硬着头皮跟他周旋下去:“我,我也为自己的转变感到高兴——”就差写一份:在你们的光辉领导下,我刘薇才能刻苦铭心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现已决意改过自新。。。。。以后悉心聆听你们的教诲。。。。。。 他好玩地看着我,话题一转,向我解释起我师父的去向:“李娟和我都是在这里看着的,但她有急事先离开。” “嗯。”我暗自叹气,说到底,李师傅也是他的手下,或许这还是李娟的主意呢。 这会儿,一名同事从尽头急匆匆跑了过来:“黎主任,刚刚送去a区的病人家属强烈要求控诉刘医师。” 家属要控告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吓得心惶惶跳。 黎若磊却是神色自如:“病人情况怎么样?” “是李医师在下面接收病人。病人术后生命体征平稳,入院后模糊的意识已逐渐转清。只是病人的家属是——” 听病人情况良好,我稍安心,探问:“病人家属是——?” 同事一脸别扭,告知我:“刘医师不知道吗?病人家属就是林秀茵执行总监啊。”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每个人的支持。。。。。谢谢。。。。。。。  (愿逝者安息,生者奋发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我倒吸口气,继而大叫一声:“黎若磊!!” “嗯。”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又怎样?医师对待每一位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问题是这个病人对我而言,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病患!细心回想,我之前觉得老人有点面熟,原来是因我在他上次离院前与他碰过面。当然,我不知林秀茵父亲的全名就是林柏冀。更因是急诊探察处理手术,以抢救生命为第一,不需要非得病患家属到场签字,只要上级医师代为签字同意就能执行了。 可恶的是这名代为签字的家伙,明知可能是火坑还把我往里推。满口道理堂皇,却从来没考虑过我萧唯的个人感情。冷血无情!我骂。 “告诉林总监,我和刘医师现在就下去病区向她解释老人的病情。”黎若磊挥挥手打发了下属,转而问我,“准备好了吗?”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瞪眼。事到如今,该怎么做的就怎么做,反正我萧唯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也是。”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走了两步,想到我师父也伙同他向我隐瞒,她跟他们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问:“李医师她常跟你?” “应该说她很聪明,又好学。在ittcu,就喜欢紧跟在我后面上急诊。至于平常的择期手术,她都会争取每个机会,得以跟于凡或齐瑜的术台。所以你的积极性远远比不上她。” 这么说,每个好学的学生都非得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跑了?百分百自恋狂。我小声咕哝。 岂知,逆风,他全听见了,又觉好笑又无可奈何:“是。我们一点也不值得你学习。” 我一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下次,你打算跟我们的术台了?”他狡猾地笑。 “不用了!”我敬谢不要,我手术室的噩梦多半成因是他们。只要没有他们,噩梦就绝对不会延续。 “很可惜呢。我们计划好了,在聚餐会的同天,两个病区先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技术操作竞赛。两人为一小组,可自由组合。赢的人可以提出要求,比如取消十支交谊舞。当然,我们作为科室领导,是要带头参加的。” 我过于惊愕,结结巴巴:“聚餐会还开吗?”一忙乎,我都忘了这至关重要的十支交谊舞。 “前段日子由于纪督察的到来,有些工作急需部署。聚餐会延迟到下个星期后的星期天晚上。”交待完他笃定地点头,“大丈夫一言九鼎。” 言外之意我这十支舞是逃不掉了。要么,就得准备参加技术操作竞赛,至于选择的搭档。。。。。。 我脚步一顿,看他走在前头,兀自幸灾乐祸地笑得潇洒自若,一个冒火:“黎若磊——” 气冲冲地追上去,却是两脚跨进了病房。围在病床周边的人全看向我。 我猛然闭口,机灵地先观察形势:一侧站着医务人员:李娟,齐瑜,和刚到的黎若磊。另一侧是林董的随身秘书,以及林秀茵。 齐瑜翻阅术程记录:“还没整理好?” “嗯,刚下台,还没时间整理。”我镇定地一五一十报告。 “放了多少个支架治疗微管?” “两条。都是干支,阻塞程度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齐瑜又翻了翻术前的检查报告单,没再问我。 林秀茵眼巴巴等不及了,叫唤:“齐瑜,她——” “她做的一切符合急救常规流程。”齐瑜一脸铁面无私,“而且林董的病情现已经明显有所好转,基本稳定。若无意外,两天后就可出院接受家庭监控治疗。” 林秀茵张口,却不知从何诬告我。只能说,齐瑜的反应让她大失所望,却在我意料之中。我吁出口气,我的前夫就是这样一个人:绝对是一位好医师,是一位好父亲,尽责的丈夫,却绝对不是一位可以谈情说爱的好男人。 “那么,住院期间会由哪位医师负责我父亲?”林秀茵盯着齐瑜和我。 我看到她眸里的担忧,忽然觉得可笑。自始自终,齐瑜从来没有爱过我,她何必一再拉我入水。不过也怪不得她,听闻自萧美人入院后,齐瑜与她见面的次数急速减少,且那天她还是没能等到齐瑜。 齐瑜为此询问黎若磊的意见。却听床上意识已然清醒的病人说道:“我想请刘医师继续负责我的病情。” “爸?”林秀茵讶异。 “秀茵,就这样。”林董不容女儿多说,敲定。 这老人很厉害的样子。我咽咽口水,更是不可能请辞,况且我上面还有个李娟带着我嘛,不用怕了。 术后两个小时紧急观测期之后,病人熟睡,林秀茵也回家属留守休息室了。 齐瑜和黎若磊又回来看了一下病人,这才把我和李娟给叫出门外。 齐瑜严厉地低声问:“我再三问了林董的随身秘书,他说林董近几天有感冒的征象,你们有考虑感染吗?” 感染?来中心混临床这么久,感染这个词出现最多在“肺部感染”和带教老师经常提醒的血液异常征象,以至我第一反应就答:“林董的血常规都在正常范围。” 齐瑜耸眉:“血常规正常范围就不用考虑感染吗?” “一般细菌感染都会引起血液的变化?” “只有细菌感染?!” “感染不就是细菌感染嘛,难道还有其它的?” 吓!!他们三人齐齐看我。 好心的师父赶紧小声提醒我:“感冒一般是由什么引起的?” “感冒病毒。”由是我记起了,师父说过有时感冒病毒会入侵心肌引发心肌炎,而且血常规征象不明显。齐瑜的问话是想提醒我们留意林董是否患心肌炎而诱发心绞痛。可是,“病毒入侵不算是感染吧?” 刷!!!他们三人再次齐齐看我。 李娟最为讶异:“这是基础医学的问题!医学教育第一二年的科目了。” 我自然是不知晓的。入中心来,接触几乎都是心脏病患。近来则全是微管术和微管术对应的主要病种,因此对于以上熟悉的部分我能对答如流。若是涉及其它的,我不露馅才怪。 “她上次考试怎么过关的?”齐瑜追问。 “上次是综合考卷,就择了一部分我们认为比较重要的题目,量也不多。”李娟答,“抱歉,主任。我以为她的记忆近来经由强化训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不是你个人的错。”黎若磊摆摆手,“应该说她运气很好。 “运气是过好了!居然到现在还没闹出事!”齐瑜大吼。 “齐瑜,这我可不赞同。没出事,最主要原因还在于她本人。不得承认,她胆子够大,心也够细。因为她知道她上头有老师带着,旁边有同事帮她,若放她一个人干活我保证她绝对不敢动手。还有,她是有点小聪明的,知晓哪些是必须先掌握的技巧,比如说心脏捶击术,心脏按压等急救。”黎若磊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泱泱然,他确实都把我心里所想的全说中了。或许我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只是一个在21世纪很平庸的女人。但是来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被诸多因素所逼迫,我不得不去学会如何自保才得以生存下去。多多少少试图突破,以获得自己所想要的。其中,危急状况下,不排除激发了我的部分潜能。 然,这远远不够。经过今夜,我认知到,医学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磅礴。以后一定要愈加小心! 黎若磊仍在琢磨:“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她有没有进过解剖室了?” 解剖室?我一惊。也在临床上见过死人,只是一般上级宣布死亡,马上又有其他人员处理尸体。听闻解剖室就不同了,停放的都是死人!接下来,难道还要我进解剖室重温学业?我会吓死的! 心乍一跳乍一跳的。没料到黎若磊突然靠近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寄生虫课上看的蛔虫标本?” 我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一条毛毛虫在人的肠子里钻来钻去,不寒而栗:“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想去看毛毛虫那么恶心的东西!!” 李娟宛尔,紧接意识到什么很快敛住了笑容。 另两人则面色沉重。齐瑜最后说:“若磊,就像你和于凡说的,这确实已经不是简单的部分失忆的问题。” 第53章 作者有话要说:书名正式更改了,叫做“邂逅未来”,在此小夜要先感谢群友米虫提供此书名。。。。毕竟题目里总说个爱,小夜觉得挺别扭的,才改掉的。。。 那个画,自己昨晚乱画的,感觉没个画也很怪,所以画了。呃,初稿,大家多多包涵。。。。。评来,分来吧,让俺多点动力。。。。嘿嘿。。。 齐瑜说这话的时候,掩盖不住一种承认自己错误的失落感。 可想而知,他们就这个问题已经私下交流了不知多少次。可想而知,对于这个骄傲而高度负责的男人而言,这种承认,不仅仅意味他的专业自尊受损,还意味他对他的过失所造成的伤害将会感到非常的愧疚。 此刻,他看着我的眼里,少了份惯来的苛刻和责备,多了份温和。 我一点也不为这感到高兴。他们一直对我的谎言怀有疑心,只是在萧美人来了后,似乎有所减轻。如今,他们的疑虑又加重了。 如此推断,我的脑子里突然得出一个奇怪的结论:难道之前,他们以为我就是他们苦苦等待的“初恋睡美人”? 噗哧!我为自己的谬论失笑。 “刘薇。”李娟讶问,“怎么了?” 我微笑道:“不知在ittcu的萧小姐近来病情有否好转?” 齐瑜狐疑,不解。 黎若磊,这么狡慧的男子,立刻闻到了我话里的意味。大概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怏然,脸色一变竟然率先转身就走。 齐瑜见及,匆忙跟上去。 我望着他们走得飞快的背影,尤其是黎若磊飘逸的白衣,添上心头的是莫名的哀伤:想想也不怪他们。我和萧美人一样来自21世纪,一些不经意外露的举止言谈格格不入于22世纪,自是会引起他们相关的联想。 李娟以为我的沮丧来自于工作,安慰地拍拍我肩头:“别担心。我还是有信心带好你的。” 到了这个地步,师父依然不离不弃,让我好生感激。 李娟仅是笑笑:“你失忆前曾经在中心呆过两周,技术高超,却风评极差。所以若给我选择,我还是宁愿你像现在这样。医技固然重要,医德才是首要。只是你今后的路会更辛苦了。” 但辛苦是有价值的。。。。。。 当晚,李娟陪我回休息室时,要我有心里准备:今后我的工作和学习又会发生巨大的变更。可能,我必须从零开始,系统地学习医学。 说到这,李娟也不免表露疑问。俨然按照她的医学经验,部分失忆病人不可能像我这样,整一个职业板块完全失去了记忆,且不因重温而有所恢复。 我对此无言以对。 她又再三慰抚我:医学上多的是无法解释的问题,因而这不会影响我的学习和工作,只要我有决心。 我想说,其实我担心的是黎若磊他们。就齐瑜的说法,俨然他们在这方面的医学知识要比李娟深广,疑惑更重。 走到半路,李娟被齐瑜一个电话召走了。 经我旁敲,是齐瑜他们向李娟要了我做微管术时的全部术程录像。可能是要跟刘薇以前的手术录像做比 邂逅未来第14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录像做比较。就不知他们是否能看出端倪。 面对事态意外发展,一夜惶然过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或许说,自从离婚失去女儿后,我尚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搅拌着早餐的粥水,我不由勾起一丝冷笑:却是想看看,他们能把我怎样了? 事实证明,两日过去,我没有撞遇他们,他们暂时不能把我怎样。 而这两日来,我承担管床医师的责任,尽心陪伴林董。 这位五官严谨的老人在术后隔日清晨见我,第一句就是:“你为什么如此尽心救我?” “我只是想救你。” 老人看我答话时一脸坦承,霍然大笑。 “爸!”林秀茵不满地叫唤。 “秀茵,你也得回公司了。我病了,我们公司的员工可没病,公司需要照常运转。”老人严辞驱赶女儿。 林秀茵拿起名牌手提袋,深深地瞅望了我一眼,才离开病房。林董的随身秘书尾随而去。 高级单人病房,剩下我和老人。 他向我招招手:“过来坐我床边。” 我打赌他也不是老虎可以吃了我萧唯,大方走过去落座。 “改日我一定叫秀茵好好跟你道个谢。” 老人出乎我料想的通情达理,我警惕地嗯了声。 林董又上上下下扫量我,咳了一声说:“会下象棋吗?” “会。” “陪我玩几盘吧。” “你需要休息。只能玩一盘。” “三盘。” “两盘。”我皱眉。 “两盘半。” 我愕然:“两盘半怎么玩?” “四舍五入,就是三盘了。”不愧是商场上的老将,还能这样杀价还价的。 “两盘四点四。”我黠慧地挑眉。 老人又是一阵大笑。 我发觉,林董的笑声非常爽快,不似是个阴险狡诈的商人。再说,他的女儿林秀茵是对我怀有敌意,但就为人而言,并不是个专门做坏事的女人。 在床上桌放下中心提供的棋盘,老人与我兴致勃勃地对弈。 “你的棋力很不错啊。常对弈吗?”老人杀到半盘对我说。 “我妈妈从小就教我。”我老实答。 “也是,听秀茵说,你在医学院时成绩就已经非常优秀了。”老人一语双关。 那是刘薇,不是我。我在21世纪中考时刚好高烧,一门科目没考,落榜后随便入了家不起眼的职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对此,我并没有太多的遗憾。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我,从小就明白,钱,房子,名利,很多都是虚无的。最重要的还是—— “家人的平安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听我坦白的心迹,老人手握的棋子停在了半空:“我也听说了,齐家连孩子探视权都不给你。” “是的。” “我也喜欢孩子。可惜我和老伴认识得晚,老伴又去得早,只给我留下个女儿。只得眼巴巴希望我女儿快点让我抱外孙。不过,现在年轻人的心事我们都不清楚了,更不能去管了。” “林董,想看小孩子吗?”我不觉间引用几个月前黎若磊跟我说的话。 “这里有儿科?” 我笑:“没有。但是有个新生儿病区,还有个很可爱的小孩叫做琪琪。” “抱来!”老人棋子清脆落盘。 第54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每个人的支持。。。。。 呃,画,那个好像很难看,呜呜,俺重画去。。。。。。。  林董住院第二日,我跑上14楼,经得张护士长的许可,抱着琪琪进了老人的病房。 老人摸摸孩子的小脸,莜叹:“是个漂亮的男孩儿啊。” “真漂亮?”我对着小男孩笑,小男孩对着我笑。 “漂亮。这孩子五官像你,将来肯定跟你一样漂亮。” 我惊愣。这是第二个人说琪琪长得像我了。 “你觉得他哪里像我?”我小心地探问。 老人明慧地说:“放心。我只是想说,这孩子看你的眼神,不似一个孩子看母亲的样子。” 我是坚信深爱齐瑜的刘薇是不会有私生子的,不由好奇:“那是什么?” “可能有人告诉他了,你是他的什么人。”睿智的老人向我指出。 诶?就张护长透露,琪琪的声带和听力都没有生理问题。琪琪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话。很可能是孩子自小被人抛弃的心理障碍继发成了生理性障碍。 那么,是其人告诉了琪琪我是谁了? 我望回孩子。 琪琪伸出小手,摸向我的脸。 我这时才发觉,他的五指指端凉冰冰的,末肢循环似乎不好。心疼地磨搓孩子的一双小手,暗自思量:入院已个把月了,琪琪的情况虽没有恶化,但看起来没太大的转变,或许是要找于凡详细问问。 过了会儿,陷入沉思的林董清清嗓子对我说:“刘医师,之前我只听我女儿提起你,没跟你说过话。但就这两天我跟你的相处,可以说,你让我感到心情舒畅。我之所以跟你直言,一方面是因为在如今这个社会,在复杂的大都市,在尔虞我诈的大机构,像你这样单纯质朴得没心机的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另一方面是你今天带过来的小男孩,让我坚定了昨日初见你后的想法。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男孩是你从别处抱来的吧。” 老人的话让我大大惊异:“我,我一个朋友的——” “或许,我能帮你寻找你那位失去联系的朋友。”老人淡定地望着我,“作为你只想救我的答谢。” “你能帮我找到其人?”我惊喜道。 “其人?”老人喃喃两声,一拳砸向大腿,“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药商,因此与很多医学世家有所交往。据我所知,黎主任所在的黎家多年来研究的资深项目,就有一个叫做其人真实影子系统。” 好像高科技产品耶。“那是做什么用的?” “简单来说,就是操控者可以让一个人的图像随时出现在接收者面前,这个图像带有温触感,会让接收者以为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啊?难道我看到的其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很像真人的影子?是谁对我做这种事?黎家吗?不可能啊,黎若磊根本就不可能对我这么做!那会是谁? 我惶惶地再问老人:“这个高科技系统主要用于哪里?” “社会安全吧。毕竟黎家是赫赫有名的法医世家。而且,其人真实影子系统的创始理念就是为了公益。” 也是说,某个善心的操控者偶然发现我,可怜我,所以让其人出现来宽慰我。接着其人又发现了被人抛弃的琪琪,把琪琪引到中心交托给我。至于孩子携带的卡片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或许是琪琪自己写的呢。 我对自己作出这么一番完美解释,大大地松了口气。又问:“林董,你还能帮忙找到这孩子的亲人吗?” “听你提到其人,我想我能帮上的忙变得微不足道了。不过,我可以跟你指明条线索。你应该去找谭蓉。” “谭警官?” “作为一个高级警官,她帮你寻找孤儿的亲人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能力所能胜任的。况且,谭警官可是黎主任鲜为人知的亲姐姐啊,对于其人的事情,她知道的要比我多得多。怎么?你听到这还不明白?”老人叹笑,“这男孩神似于其人真实影子系统的创始人。那个人是黎家的祖师爷,自称‘其人’。我看过黎家存留的他年轻时的一张老相片。我不清楚黎主任发现没有,或许他没有发现。毕竟,这是经历了人生众多磨难后的老人才有的慧眼。” 林董说这番话时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之后他又亲切地吻了吻琪琪。 隔天下午三点多,他安然出院。走时林秀茵迫于父亲压力向我不情不愿道了声谢。 我看着坐回宾士车的林董,其恢复了以往森然骇人的董事长形象。感觉是,这两日与老人的相处似是场梦。耳畔留下的只有老人的一句话:只是对弈的话,我随时欢迎你来我家作客。 老人的诸多观点来自于人世的经验之谈。 在这竞争更加激烈的22世纪大都市,我这个不会耍心机的女人,说幸,俨然是不幸。 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 太过聪慧而美丽的女人常被人誉为美杜沙; 过于优秀的男人则是致命的罂粟。 仰望灰沉沉的天,满街呼呼刮来讨厌的风,像刀子一样剁着人的皮肤。 我缩缩脖子,躲回温暖的室内。 经过急诊大厅时,远远瞅见到黎若磊忙碌的身影。原来,谭蓉跟他是姐弟关系啊。现琢磨起来,是有迹可寻的。比如两人的容貌一样俊俏,交谈不似情人却很亲密,还有训人的口吻也很像。。。。。至于为什么谭蓉不是姓黎,姐弟关系不外露,可能是因谭蓉特殊的工作性质。。。。。。 我该为了琪琪去找谭蓉吗?想想,这些话也只不过是林董个人的揣测。倘若我见到的其人不是林董口里的虚幻影子呢?那恐怕只会给少年带来麻烦吧。 很是犹豫,我又摁下了电梯14楼的按键。 走进1409号病室,这里住着四个小病患。其中三个小孩都才几个月大,而琪琪是这个病区年龄最大的孩子,这全得益于于凡的破例收治。 一如往常,我来到右侧第二张病床,结果大吃一惊,病床上铺着一张空床单。 惊惶时,有个护士入来告诉:“刘医师吗?琪琪他昨晚调转了病床。” “怎么回事?”我急匆匆跟着她走。 “他从昨晚开始发烧。怕影响同病室的小孩,把他临时转移到另外一间单人病室。” 我心急如火,径直奔到病床前。 孩子两颊微浮红晕,闭着双目,小嘴巴不时地一张一合,像是在噩梦中挣扎。 “琪琪。”我疼惜地抚摸孩子的脸,传来的热度熨着我掌心,“怎么会发烧呢?”继而想到我昨天曾抱孩子到11楼,而孩子入夜就发烧,难道是因这而着了凉? “辛医师说,并不是感染发热。”护士解答道。 我知道辛医师是琪琪的管床医师,工作非常繁忙,以至我每次都未有机会向他仔细询问琪琪的病况。 “辛医师呢?”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发烧的小孩没有立即给予静脉给药,而是采取了最简单的冰敷降温方式。 护士通过呼叫器找来了管床医师。 辛医师是位年轻的医士,国字脸,戴着厚重的方框眼镜。他翻了翻琪琪的病情记录和医嘱,对我解释:“刘医师,你不用太担心。孩子只是身体虚弱,偶有发热。” 我是非常焦心的,琪琪可是其人慎重托付给我的。以我至今学到的医学知识,我又问:“血象呢?” “刘医师,你真的不需担忧。”他敲敲病历本上的医嘱道,“在此之前我是请示过于主任的,这是于主任作出的指示。” 于凡下的指令?我尤为吃惊。深知他医术不凡,但对于一个正发高烧的孩子仅以冰敷处理,未免太草率了吧。回想琪琪入院后不久,萧美人也入住ittcu。他应是个负责任的医师,不会因此而疏忽孩子的治疗的。。。。。。 可心里惶惶不定,我道出忧愁:“于主任来看过孩子吗?” “是在电话里作出的指示。不过,他也是详细听取了我和护士长的报告后——诶?刘医师——” 我推开他,冲出了病房,直奔ittcu。感觉一股生痛憋在了胸口。至今之所以对他们尚存敬意,就因他们对每个生命的平等尊重和爱护,而如今。。。。。。 探知他真是在萧美人的病房,我三两步小跑来到这全中心最高级的单人病房,径直推开房门:“我找于主任!!!” 第55章 话完,立定,才发觉满屋子密密麻麻,最少有三四十人。其中,围在床边的有近十名专家,俨然是在举行疑难病案查房。 站在后方的医士里面,我见到了眨着大眼的小余,她旁边挨着的廖绮丽则对我露出鄙夷的眼神。 无疑,我现在的行为是非常冒失的,且是以下犯上的行为。 我该立刻道歉,然后离开。可是我无法办到,看着众人精心呵护的萧美人,想到在噩梦的苦痛中挣扎的琪琪,生命不该被如此不公平的对待。。。。。位于床头的于凡好像没听清我是来找他的,不解地瞄了我一眼,又埋头专心研究手上的病人资料。 主持查房的齐瑜微蹙眉尖,自上次后,他对我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现在是查房时间,若是下属找上级——” “不是下属找上级,我现在是以一个病人家属的身份找于主任!”我一口气说了出来,理直气壮,余音在病室内回荡,引起了全场一片小声的议论。 齐瑜乍怔了下,看来不知情琪琪的事。 他对面的黎若磊马上领会,喃:“琪琪?” 于凡则唰地敛起俊容,立即放下病历本,拨开人群。在众人愣怔的时候,他已经拉起我的手。 “于凡?”我来不及细问,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快步走出ittcu,跑上楼梯。 到达新生儿病区琪琪的病房。辛医师看到我带着上级突然出现,刹那脸上扫过一丝惊慌:“于主任?” 于凡没应答他,先是亲自检查琪琪的病况。 我在旁紧张地张望,琪琪在发烧中梦呓,而主治医师的表情是惯有的冷静得可怕的肃然。 “最后一次体温是多少?”于凡问。 “是——”辛医师手忙脚乱翻开病情记录单,“半个钟头前测量的,39度4。” “冰敷了多少个钟头?” “从昨晚到今天应该持续18个钟头了。” “继续冰敷。” 就这样?我惊愕地看着他继而在医嘱一行写上四个字:继续冰敷。 “等等!”我手一放,盖住医嘱,“不用药吗?” “不用。” “为什么?” 他看向我,眼里隐现犹豫。 “为什么?!”我再问,喊得很大声,嗓音些微沙哑。见他还是没答话,我望回琪琪通红的小脸,差点抓狂:“你不说!我就换主治医师,我要换主治医师!!” “瞎嚷嚷什么?”齐瑜和黎若磊一前一后走进来,可能是担忧而在结束查房后尾随过来的。齐瑜入门就训我:“有什么好嚷的,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经这提醒,我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和身份。或许周边就有探望病童的家属,若争吵会影响中心的形象。咬咬牙,我压低了嗓音:“我申请换主治医师。” “换也要有个理由!”齐瑜驳回。 “小孩昨晚就发烧,可他都没来看过病患。”我憋不住,尤其是比较起琪琪和萧美人天壤之别的待遇。 “这个,我先说明一下。”黎若磊这会插话,“琪琪昨晚发烧我是知道的。而于凡也是第一时间被告知,他有来看过孩子。” 昨晚有来看过?我闻而惊愣,可辛医师不是说他没来看过吗? 辛医师对我的疑问耸耸肩,表示刚刚我走得太急了,没能让他说完话。所以,辛医师说的“没来”,是指主治医师医师今天尚未有空过来查房。 “但是,也不应该草率处理?”我怒气未平。 “什么草率处理?”齐瑜和黎若磊面面相觑,压根不信他们的好友会这么做。 “39度4,还只是冰敷!”我越说越觉得无辜的孩子极其可怜。 “冰敷就是草率处理吗!”齐瑜瞥了我一眼,伸手拿过于凡手里的病历本。翻了翻,锁紧眉头,问搭档:“正在做全身系统的dna检测吗?” “是的。”于凡首肯。 “全身系统的dna检测?”我茫然。 “就是说,在做这一系列的检测期间,不能对患者使用药物,因为药物会影响检测效果,尤其是抗生素之类。”齐瑜没好气地帮我弥补医学知识,转向于凡,“还剩几项没做?” “两项。”于凡答道,“因为离上一次抽取标本间隔的时间尚不足够一个星期。” “也是。都到最后了,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黎若磊点点头。 “可琪琪还在发烧啊。”我喊。 “所以说,只能用物理手段降温。”齐瑜合上病历本,“当然,若持续烧下去的话——” “今早已经在ittcu预订了床位,若今晚再不退烧,会马上转科。”于凡说。 至此,我得承认自己误会他了。他对于琪琪,不仅很负责任,也很关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琪琪而破例。心里由是生了愧疚,却也不解他为什么刚才不跟我讲清楚。还有,琪琪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的检查? 忧心忡忡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忽然是,孩子的脸部肌肉堆积,颤咄,口角吐出白沫。 “琪琪!”我慌然大喊一声。 “不好,抽搐了!”我身后的人这么叫道。 他们团团围了上来,先是把我给强硬拉开。 我焦急万分,却帮不上忙。眼睁睁看着他们迅速地对小孩进行一系列的急救,而琪琪发青的脸仍然没有转红。 “可能得上ittcu了。”黎若磊接上氧气通道,对于凡说。 于凡转头瞅向我。 我大眼望着他,怔怔地等着他,冀望于他。 这些他都看见了,眸里再次隐现不安,紧接向两个好友交待:“你们帮我看一下,我必须先跟她谈谈。” 于是,他又拉起我。 我边跟他走,边不时回头瞧瞧小孩,直至医师办公室冰冷的门板隔绝了我的视线。 “坐吧。”他替我拉开椅子。 我万般忐忑,犹如一年级小学生看着自己的老师。 他唯有先对我笑笑,这抹一贯温柔的浅笑,像是一米阳光总是那么容易入了我的心底。 深吸口气,我道:“你说吧。” 他把桌上的文件打开,一页一页地翻,又一页页地往回翻,很是迟疑。 我不知他在担虑什么,若是担虑琪琪的话,更应告诉我实际情况。 末,他抬起头,脸上明显地挂着担忧,直直地对准我。 我心一惶,他已开口:“琪琪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所以他需要转到ittcu去。” “我理解。你继续说,请务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琪琪他——应该说,从入院开始就已经发现,他全身的脏器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衰减现象。” 第56章 作者有话要说:画,就暂时忍忍吧,有空重画去。。。。。。  脏器功能衰减?这个专业名词使得我联想起了另一个可怕的专业词句:病人因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亡。油然寒意升起,这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啊!却出现七八十岁老人的症状。。。。。。 “所以我们给他做了全身检测,希望这不是天生的因素——刘薇?” “衰竭?!他会死吗?!”我哗地立起。 他讶然,见到我身子似乎在打颤,立即走过来安慰我:“不会。不会。功能衰减,并不是衰竭。这两者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一时尚不敢相信,睁大眼睛望他:“不会?” 他却是先倒了杯温开水放到我手里:“你先喝喝水。不然,我也说不下去了。” 轻柔地向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忧心。 我又惊,又惶。他扶起了我拿杯子的手,我麻木地咽下一口开水,才知嗓子被我喊得烧痛。 就像第一天相遇,我尚不知时,他已发现了我的伤痕。所以,他早知晓,喜欢孩子的我肯定会伤心难过,情愿能瞒着就先瞒着,即使被我误会。 凉冰冰的手指摸着玻璃杯,慢慢暖了起来,我小声道:“谢谢你。而且刚刚,我很抱歉。” “你不伤心就好。” 我心有所动,看向他。 “你笑的时候比较好。” 我不知怎么说。 “生气的时候也好。” 诶?我讶异。 “气到说不出话来时最好了。” 我古怪地扯扯两颊肌肉。之前的感动全是错觉,错觉!这家伙基本跟黎若磊是一伙的。 话说曹操曹操就到,黎若磊从半开的门口探进半身,问:“谈完了吗?” 于凡看看我。 我心知他的意思,检测结果尚未出来,一切都是揣测,继续说下去也是无为。他找我谈,只是希望我能化解误会,信任他。 我,又怎能不信任他呢?在他立刻从萧美人的病房里走出来,拉起我的手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他确实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对他肯定地点下头,我和他们回到琪琪的病房。 孩子已经停止了抽搐,原先缺氧的青白小脸转红,仍有发热的迹象;眼睛闭着,在睡梦中发出轻微的打呼声。 坚守在床旁的齐瑜见我们回来,道:“没用上什么药。应该说,这孩子很坚强,自己克服了危机。” “是的。”我感概地摸着孩子的小手。 齐瑜单手枕着下巴,突然沉声道:“这是你抱来的孩子? 我自是要维护刘薇的青白史,说:“我一个朋友的。” “你有这样的朋友吗?”齐瑜的口气很是生硬,俨然是以前夫的身份在质疑。 我听来很不是滋味,轻轻回复一句:“你,有关心过我吗?” 他脸色一变,继而吐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关心你了。。。。。。” 这话全然出乎我意料,我再三眨眼,一时哑了嗓子。 他身后两人明慧地笑起。 就在这时,意外地走进来一个大人物。 我和他们三个都颇感讶异,看着出现在病房的纪幽静。 她温和地解释道:“刘医师跟我也曾是同事。打听到是她的亲戚病了,所以这会过来探病。——孩子没事吧,刘医师?” 我愣愣地嗯了声。 见她走近,亲自俯身探探琪琪的额头,细心地把孩子的被子盖好,对我柔声宽慰:“不要太担心。你是中心的职工,你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中心有许多教授专家,且说,儿科最厉害的大夫还是孩子的主治医师,不是吗?” “是,是的。”我舌头差点打结,小心瞄瞄于凡。于凡长长的睫毛微垂,似在思索什么。 纪幽静又亲切地握起我的手:“所以,孩子不会有问题的。而且,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开声,知道吗?” 我微愕地张口,接而谨慎地闭上。握着我的这双手柔嫩光滑,却有点冰凉,像是块精雕细琢的冰。加上这番似乎很温情的话,不得让人很矛盾。 听小余说,纪幽静人如其名,虽是名高官,待人处事却非常地低调。她到的那会,中心只发了个公告,至今,大部分职工尚不知她的存在。而且,人和和气气,尊重老教授,宽待下属,竟使得上上下下,男的女的,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说不出她哪点不好。 这无疑是个圆滑的女子。就不知是不是条蛇,少接触为妙。或者说,我吃过了林秀茵的苦头,对这种颇怀心机的女子不由心存忧惮。 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轻声说:“谢谢纪督察的关心,若有必要,我一定会相告。” 她漠漠地看了眼我的手,往常地笑道:“那就好。” 接着,她细细嘱咐了辛医师等下级要好生照顾孩子,称了声不好再打扰,就此离开。 齐瑜送她,到了门口,想起什么跟于凡低声说了几句。 因为距离不远,我听见了,他似是这么说的——“我跟若磊看了看既往病程,和初步回来的结果。我想,你心里也早有数了。总之,这来历不明的孩子跟萧唯的病况有可疑的相似点。最好是尽快转到ittcu。” 道完,他们两个警惕地望望我这边。幸好我飞快地转过脸,故作没注意,紧紧握住孩子的一双小手。 第57章 作者有话要说:让浪漫来得更彻底一点吧。。。。 哎,今天都在改画,看今晚晚点能不能再更一章。。。。  时间随之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落。 琪琪的病情平稳,其他人逐渐退出病房,我是坚持陪伴在小孩床侧。 于凡不时过来望望情况。 而黎若磊大概是急诊日夜交接班后,不放心回来,皱眉问我们两个:“还没吃饭?” 我和于凡都不吱声。黎若磊不好开声责备,打开通话器要员工餐厅临时加些饭菜送上来。 不多久,员工餐厅的晚饭由特殊管道运到了病房。 于凡放了张小桌,黎若磊放上饭盒。 我见是三份,说:“你还不是没吃。” “我有说我吃了吗?”黎若磊打开饭盒,香味溢满病房,足以引起众人饥肠辘辘。 我却是担心着孩子:“琪琪吃不了饭?” “吊着营养液呢。”黎若磊答。 在22世纪病人的营养补充也是定时三餐加小夜宵,每次输入一般需两个钟头左右。 我扒了口饭,放下碗筷。齐瑜离去时那段话我琢磨了许久,若琪琪的病查明是先天的,那么,找到孩子的亲人对琪琪的治疗肯定有帮助。现,是该下定决心开口了:“黎若磊,我想拜托你件事情。” “哦?”黎若磊挑起眉,笑眯眯地翘起嘴角,似是已等我很久。 我暗哼,要不是林董说只有谭蓉有办法,打死我也不会找你。清清嗓子,我迟疑道:“我想找谭警官帮个忙。” “什么事?” “寻找琪琪的家人。” “已经在帮忙找了。” “啊?!”我瞪着他们两个悠闲自得地挑着青菜吃。话说22世纪的人对饮食讲究得有点过分,比如说这两个,晚餐必是素食。 “我说,黎若磊,我有一点线索。” “卡片吗?” 这你也知道?!我大皱眉头。 “中心有监视器,你又是在急诊大门遇见他的。我是急诊室负责人,安全处报上来,我不想注意都不行。”他一一作答。 “那你还问我?!”我气鼓鼓地质问。 他展颜:“就想看你信不信任我。” 我无言。这信任,猜疑,几时起在我与他们之间,变得愈加地不单纯。 他们略有所思。黎若磊摁下筷子:“你想知道什么?我能解答的,会告诉你的。” “其人。”我直言,“林董说了,黎家有一部其人真实影子系统。” “是有那种东西,不过尚在研发阶段。也不排除我们家之外,还有其它机构在研究它。所以,上回你在答谭姐的问话时提到其人,我们自然很快就留意了。可以保证,你看到的影子不是我们黎家所制造的。至于是谁,为什么选择你接收,其实我们和你一样好奇。”黎若磊交握起双手,冥思道,“或许你可以提供些线索,毕竟,操控者肯定是熟悉你的,才可能选择你。” 我认识的人?数来数去,我在22世纪的圈子很窄,只有中心的同事和照料过的病人。而说到有频繁交往的人,除了小余和李娟,剩下的就是他们几个了。 黎若磊对此连连摇头,眼睛定定地锁住我:“你,确定没有其它的事情隐瞒我们?” 借尸还魂的事我说不出口。医学的东西学得越多,越深刻意识到周边的人都是以科学严谨为宗旨的人,不会相信鬼故事,只会怀疑我是否有精神病。 “都说要信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轻声回答,感觉谎言使得心跳得格外地快。 他们两个交换眼神,对我的回答选择了缄默。 我想他们是不会就此消除对我的疑虑,也就聪明地不去惹他们重新揪起这敏感的话题。 晚九点,琪琪的烧渐退了下来。趁此良机,大家合力把孩子转上了ittcu。 在ittcu接管琪琪的管床医师却是廖绮丽。 我暗吃一惊,劝服自己:绮丽虽是对我有成见,但论医德医技,还是交口称赞的。 她果然是,接过辛医师交来的病历啪地合上,对我先下手为强:“你放心,公是公,私是私。孩子在我手里,我就一天都不让你有机会来打扰我上司的工作。” 我只得瞟瞟天花板,吸口气回道:“最好是这样,我也不想打扰你,或是于主任。” 听到我针锋相对的答言,她自是很不高兴的,无奈于两名上司回来,马上崭露出谦和的微笑。 黎若磊对我说:“李娟说你明天休息。” “嗯。”答完才恍悟这是恶魔在问我,后悔非常我急忙补充,“我,我明天有——” “韩司先生说,你可以替代他的位置,帮我们在入冬前整理一下书屋。话说来,你现在不是住着韩司先生的房子吗?好像房租也是超级低廉,这都是中介人的功劳啊——” “行!!!”我差点又想掐狐狸的脖颈,“明天我去!!几点?我给你们打扫屋子,扛书本,给书贴标签,归类,登记。。。。。。” “外加烧午饭吗?” “烧就烧!”让我作一顿毒死狐狸的饭有什么难的?! 第58章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更的,抱歉只写到这里。。。。谢谢每个人的留言、、、、、 呃,接下来会尽量往轻松搞笑那边走。。。。。  当场应下承诺,表面似是中了黎若磊的计,我并不觉得后悔。隐隐触动的是掩埋在心底的异样情愫。一直,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念起那家叫做donde voy的书店。里面一首齐豫的歌,牵动了我对往日的回忆,萦绕着他们两人曾经的眷恋。 而,那只是约两个月前的事情,却因着“离婚”,仿若隔世之久。。。。。。 提着大袋小袋,我艰难地爬上小坡,转个弯,露出的古色古香小书店倍感亲切。 用肘部撞开门,铃儿清脆响起,我喊道:“钟点工来了!” 小小的书店空间,木地板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一身花格子衫和牛仔裤的黎若磊站在书堆中间,抬起头:“钟点工是什么?” 我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哪知22世纪连钟点工岗位都取消了。“苦力,就是苦力的美称。”我打哈哈,放下手提的重物,左右揉揉双肩。 他跨过几簇小书堆,走过来翻开我提来的袋子:“你带这些做什么?” “中午饭的材料啊。”准确说,是中午专门为狐狸准备的毒饭。 “你怎么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材料我们跟附近的商店联系好了,他们一早已经送到。” 就知道他心眼比常人多,我早备有应付之策,笑嘻嘻道:“没事。我备的都是些佐料,让你们尝尝我家乡菜肴的正宗口味。” “你家乡?中东?”他打量我上下, “我孤陋寡闻,如今才知你是阿拉伯的名厨啊。那肯定是要尝尝的了。” 我不得不再骂刘薇的老祖宗,为何非要在中东投胎呢。这可好,阿拉伯名厨?阿拉伯人民主食是什么,我一概不知。。。。。。“我做的是家里的特色小菜,跟本国的菜不太一样。” “哦。没问题,你做完再说。”说着他望望表,“现在正好是十点,给两个小时你做午饭,够不够?” “那书?” “于凡中午才能过来,我们吃完午饭再分工。所以约你十点。” 我听到这,是有点好奇,这对难兄难弟有不一起行动的时候,问:“你不跟他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反问。 “你跟他整天在一起啊。” 他讶然,瞪住我:“你以为我们两人是什么?” 接到这问话,我不由地勾起了坏坏的笑意:“你说是什么呢?” 他浏过我脸上的笑,勾起食指:“我告诉你是什么。” 我反射性地靠近一点。他蓦地伏到我左耳边,咬道:“我们只喜欢女人。”他口里吹拂的热气直接绕上我的耳郭,漫到我半边脸。 我忽地跳开,手掌磨蹭发红的脸部,咬起牙:“黎若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 “证明我是正常的性喜好啊。怎么,你还不信?” 看他笑得一脸鬼魅,我慌忙连退几步:“我,我做饭去——”紧接捞起袋子躲往他指向的小厨房。 进了安全地带,我背靠门,一手摸住烧热的耳根。定定神环望厨房一周,除了靠墙一张光亮的大理石桌台,全部是隐蔽的壁橱。 幸好,我经过了大半年的失败教训,大致知道怎么揣摩这高科技的神奇按钮。 先摁一下,不行,再摁两下。。。。。砰砰砰,跳出了烧饭的炉,厨刀,锅铲,碗筷。。。。。。 22世纪的人更是追求个性的解放,以至连很多人家烧菜煮饭的炉子都是不同样子。 刘薇南山路的家用的炉具像是21世纪的电磁炉,而韩司先生家里的则像单边煤气炉加电饭煲。刘薇的我用过一次,差点触电身亡,之后望而生却;韩司先生的尚好,小余帮我搬家时我趁机向她讨教,领会了不少新世纪厨具的使用窍门。 现瞧瞧这像是两个电磁炉连在一起的炉灶,我是很怕再触电的了。仔细观察,又不对劲,怎么没接电源线,却是在后面接着一条标明“燃气,小心”的管道。就不知引来的是什么新的可燃气体能源。 手摸摸炉灶操作面板,有“点火”摁键,调节火大小的旋转按钮,“熄火”摁键。好像不是很难操作,不过安全起见,我探问外面一声:“请问,要点燃炉子的火是不是摁‘点火’?” 黎若磊一听,转过头:“你不会用天然燃气炉?” “这个,跟韩司先生家里的不太一样——”话说,这天然燃气炉是什么概念?燃烧天然气的炉具? “差不多,你按照操作板上的指示执行就行了。” 我泱泱看回操作板,操作指示三条:一,点火,即是点燃气体;二,调节火大小用旋转按钮;三,熄火,就是熄火啦。好像只有白痴才看不懂,我尚不想被外面那家伙取笑为白痴。 把装了大半水的锅放到炉具的平板上,指头小心翼翼摁下“点火”。 诶?没火苗冒出。再摁两下,数下,都没用。搔搔脑袋,灵机一动,可能燃气管道还有个开关没打开。于是顺着炉具连接的管道寻去,真是在墙角藏着个开关。我兴高采烈地弯下身子,把开关拧开,一抬头——炉子那边,噗!蓝色的火焰冲天冒起!! 我一吓,直接拿了个大碗接了水龙头的水就往火上浇,一碗水当然浇不灭一团大火的。。。。。。 厨房闹这么大动静,自是惊动了室外。黎若磊很快冲了进来,一看我还要拿个大水盆接水继续浇火,急得喊道:“还不拿灭火器!!” 灭火器?!我立即左右上下寻找,只见另一边有个玻璃壁橱呈列着一个红色圆筒写着“灭火器”。拳头砸开壁橱,取出“灭火器”。还行,这“灭火器”与21世纪的“灭火器”大同小异。 举起灭火器对准冒火的炉具,我喷喷喷——白色烟雾几乎淹没了嚣张的火焰。我挥挥眼前的白雾,再看看情况,尚有那个一向嚣张的家伙跑到了炉具前检查起火原因。邪念一动,正是报仇的机会啊。 机不可失,我手痒痒,不可收拾地喷喷喷——白沫飞上他潇洒的黑发,自得的俊脸。。。。。 “你干什么?!!!”一声吼震飞天花板。 第59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实在难受得要命,一个月一次的冬冬,哎。。。。。。 知道大家等得急,我今晚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再更。。。。。 谢谢。。。  他发火了! 我揽抱着灭火器的 邂逅未来第15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手不由一丝打颤。 常言说,平常越是笑眯眯的,越是温和的,若发起火意味是世界末日了。如此推论,其实齐瑜往常的火山小爆发根本不算什么。 我退,退,退往门口,来不及夺门逃生。他迅速地摁下按键,门板铁冰地一关,我的生路成了绝路。 他拿了条毛巾抹去脸上的白灰,由是白脸变黑脸,墨黑的眸子簇起两团熊熊火焰。 “黎若磊,事实是,我——”我脑子一转,“你别忘记,我失忆了啊,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操控这灭火器——” “你失忆,我当然是记得的。”他两嘴角一勾,不怒反笑,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阎罗王的笑也不过如此。一瞬,阴曹地府的寒悚扑面而来。 我骇然,牙齿发抖:“黎若磊,我们、好、话、好、说——” “没错,我们好好地说话。”说着他大手若螃蟹的钳子抓来,拉过我手臂。我一跌,像落网的鱼被他罩住。 “黎若磊!!”我身子挣不开他的遏制,尚且两手抱着灭火器。 “这不,我们是要好好说话吗。”他伏低,温言软语。 我听得毛骨悚然。且,不停地从他口里呼出的暖气,透过垂落的发间绕过我的脖颈。我呼吸紧促。 “这叫好好说话吗!!”抗议着我转过头,才意识眼下姿势更不妙。 他的脸距离我不到三个手指头。我怔怔地看着他,微卷的睫毛底下若是星辰的眼睛,沿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是两张富有弹性而诱人的半月,随着他一呼一吸—— “你再看下去,我们就不能说话了。”他一声苦涩地道出。 我忽地转开脸,却觉得脸更热了:“那你还不放开我。” 他很无辜地说:“你失忆啊,而且我答应过要帮你恢复记忆的。” “你,你打算怎么样?”我心惊肉跳。 “既然亲口答应,就必须亲力亲为。这样你重拾的记忆才深刻,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说着他的手抚到我手背,交握住我五指。 我自是挺恼火: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首先呢,这个灭火器的功用是来扑灭炉灶的意外之火。若用错在人身上,就不叫灭火,而叫点火了。” 废话!我使劲扭动手腕,无奈就是挣脱不得。 他把我的手拉到了炉具前:“至于这,更需要你谨记!摁‘点火’前,必须先看看燃气管道开关有没有转开,接下来切记把调节火大小的旋转按钮拨转到零点,方可摁下‘点火’。不然,火冒出伤了你自己,伤心的可是大有人在!” 他的口气一下转为严肃,尤其是最后一句,竟使得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突然间涌起的是一股失而复得的热流,不知不觉中,我在22世纪已是有人关心的人,不再是孑然一人。。。。。。 沉默的这一刻,他尚在仔细地检视我脸上,身上,手上,慢慢地松下一口气:“幸好没受伤。” 我窘了。 外面这会,风铃清脆摇曳,有人推门入来:“若磊?诶,还没有人过来吗?” 我乍醒,慌慌忙忙推开他。 黎若磊瞅了我一眼,回话道:“于凡,在这边。” 厨房的门继而滑开,于凡出奇地望望我们两个:“原来都在这啊。午饭做好了吗?” 我翻翻白眼。黎若磊继续用毛巾擦拭头发上的白灰。 于凡发现了,眨眨眼,笑道:“若磊,你用了什么新型的发型膏?” 我噗,忍不住,用手掩笑。今刻才知,这个温柔不爱说话的男人也有幽默大师的潜质。 黎若磊没好气地说:“就她手里抱着那支。” 于凡瞅到我手里抱的红色小圆筒,目露惊喜:“她会使用这灭火器!” 黎若磊手一顿,眼也直直地射向我和灭火器,不知意识到了什么。 承受他们两人古怪的审视,我皱眉:“这灭火器怎么了?” “仿效一百年前的灭火器,找人私下制作的。”黎若磊实话实说。 我慌得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放:“你们做这种东西干吗?仿古啊?”而且还是放在这家书店的小厨房。蓦地,我记起了萧美人,恍然间醒悟:这家书店也是为了她而开的。 “还有其它一些东西。”黎若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拎起灭火器,“总之,先做饭吧。” 饭里下毒啊,我自然乐得点头称好,把尚有疑虑的他们推出门外。 闭关,卷起双袖,开始精心烹调我的鸿门宴。十包辣椒粉,十袋盐,十袋冰糖,生姜大葱大蒜一大捆,一股脑儿全倒入里面。拿起大勺搅拌汤料,我此刻若是童话里巫婆飘飘然。想我萧唯在22世纪实在是太容易当好人受人欺负了,现在难得可以做一次坏人,这心情啊,就是与众不同的爽。。。。。。 背后门打开,黎若磊悠悠地探个头问:“好了没有?” 我爽快地摁下‘熄火’键:“可以了。” 第60章 作者有话要说:能写多少就传多少,解吧,解吧。。。。 呃,又换了个封面。。。嘿嘿,三个帅哥加主角都有了。。。  又是三人围聚一小桌,不像昨夜在中心啃干巴巴的饭盒。三菜一汤,自己看着都莫名感动,有家的味道在飘溢。 “开饭吧。”吸口气,我快意地举起双筷。 他们两个盯着菜盘子一动不动。 “怎么不动筷?”我故作不解地问,心里可乐翻天了,看我不整死你们两个。 黎若磊深有感慨:“满桌红啊!你确定这是你家乡中东的特色菜?在那热浪滚滚的大沙漠里还吃满桌子的辣椒?”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装作生气地放下筷子,“谁说生活在沙漠就不能吃辣的,夏天这里还不是一样很多人吃麻辣烫。” 他们疑虑地看看我。 “算了。不吃就拉倒。反正我大清早跑几个市场买东西,也不是只为了你们两个人做饭。”我淋漓尽致地一顿发泄,说得他们两人哑口无言。 于凡拿起了筷子,黎若磊赶忙诶了声阻止。 “没事。”于凡笑笑,夹起了一块红色鱼肉。 黎若磊紧张地看着好友把鱼肉放到口边,小声提醒:“小心点。” 我笑呵呵地重复:“是啊,最好小心点。” 他们彼此交换眼色,一致认同:我是笑里藏刀。 这可麻烦了,为了顾全面子,又不能把鱼肉放回盘子里。于凡只好微微撑开牙齿,慢条斯理地咬下鱼块的一丁点,谨慎地咽入口里。即使是在这危急关头,一举一动依然不失其优雅大度,看得我啧啧称奇。 “怎样?”旁黎若磊已帮他备好凉开水,迫不及待地问。 “不辣。”答完他惊奇地看向我,“是甜的——” “甜的!不是辣椒吗?”黎若磊愣怔。 他们以为我真是白痴啊,整人也不是这种整法。虽然我萧唯不是什么名厨,可在21世纪的厨艺有母亲的细心指导,唬弄唬弄这两个家伙是不成问题。所以,大清早兜转几个大市场选择合适的佐料,居然被我发现了22世纪几种好玩的新佐料。比如说辣椒粉也有酸甜苦辣之分,还有看似辣椒的番茄粉和面粉。而且为了方便主妇,每一种佐料均有数种包装,甚至有精确到克的计量单位。我专门买了最小计量单位的,数十包,就为了先吓吓他们。 黎若磊俨然不信:“我试试汤。” 说到我花了一个半钟苦心煎熬的汤,与菜不同,呈现的是澄清的绿色,看起来清淡可口。黎若磊拿起调羹轻舀一勺,汲取一口,即刻喷了出来。 “很辣吗?”于凡吓得慌忙把水递过去。 黎若磊摇摇头,自认倒霉地舔弄舌头:“是烫。” 我优悠地想哼起卖报歌,暗骂活该,表面自是要佯装一下:“诶?你不知道吗,才煲好的汤肯定都是烫的。” 于凡由此止不住地笑:“若磊,她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恐怕都计谋了一个晚上了。”黎若磊哼一声,悠漫地瞟向我,“看来你离家这么多年,从没忘记过家乡的菜。” “谁会忘记自己家乡的菜啊。”我回应他的冷嘲。 “那么,在大学解剖完器官也不怕吃这满桌红了?” 解剖!我的胃开始翻涌。 “来来来。这一块血红红的猪肝先犒劳我们今天辛苦了的大厨啊。”黎若磊夹起块炒猪肝放到我碗里,“试试看,你自己做的菜肯定味道非常不错,可以跟解剖室的——” 我一个反胃,差点呕出来:“黎若磊!!!” 于凡笑得趴倒在饭桌上。 我深吸气,深吸气。脑海里却除去不了对解剖课的恐惧,且还记得李娟跟我提过,可能接下来会要我到中心的解剖教研室补课。据小余说,那个教研室就位于停尸房附近。。。。。。暗自抹抹冷汗,我转换话题:“对了,于凡你今早还要加班?” 今天是公共假日,大主任加班确实是件稀奇的事情。 “不只是我,齐瑜和正阳也回去开会。”于凡答道,“就为我们中心作为wholdheated临床基地的事情。” 也是,中心wholdheated临床基地的事自那次在主任级例会上公布后,已近两个月了。而国际卫生机构派纪督察来中心也有一个半月,中心却没见任何动静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我的疑惑,他们两个一副不知如何答复的为难表情。 黎若磊进而解释道:“病人的择选问题一直没能定下来。毕竟,我们中心五年来也做过了近十例这样的手术,其中,有成功,也有失败。现在,上面说想大力推广,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事情。我们的意见很坚持,今年我们中心是不再做了。其它临床基地想做,我们不干涉。” “啊!”我大概是惊叫了。这是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荣誉和机会,却想拱手让人。想到之间来了个萧美人,我问:“因为ittcu的萧唯吗?” 第61章 黎若磊好笑地瞪住我:“错!ittcu的萧唯根本就不需做这种手术。” “啊!!”我又惊呼一声。按理说,他们这五年来致力于这研究项目,不就是为了她的病吗? “世事难料。”黎若磊叹。于凡附和地点头。 两人并没有表露出哀伤,而稍许的惋惜淡淡地仅一略而过。 我不由吃惊:“为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黎若磊指指天,“原先他们跟我们说的她的情况,到我们亲自见到她,做出的诊断是不一致的。有可能是多年之前的误诊。这不能埋怨以前的医师,因为医学是每天都在进步的。总之,她不需做这种手术,一是她的心脏病未严重到需要做这种危险性极高的手术,二是她尚未苏醒,手术需要长时间的麻醉,她没办法承受。” “那怎么办?” “等到她自然苏醒,不用开胸,做一个胸腔镜手术应该可以解决。反而是琪琪——” “琪琪?!”我蹦地跳起,整颗心七上八下的,想的是齐瑜离开时跟于凡私下说的话。 他们仰头看我,黎若磊摆手:“你,你先坐下。” “你们先说嘛。” “怎么说?!你这个样子,哪个医师敢跟你直说!也怪不得于凡一直瞒着你,就怕你这样!” 我怏然地坐下,瞅瞅他们:“说吧。我听见了齐瑜说的话。” 黎若磊一听这,不高兴地嘲讽:“你这耳朵还装了监听器啊。” “你自己还不是经常躲在背后偷听人家说话。”我即刻驳口。 “有些东西医师自己都不能确定,所以是不能让病人或病人家属知道的。”黎若磊焦躁地敲打桌面,训道。 切!说得医师好像必须冷血无情地对待每一件事,我不屑:“你们还不是一样喜欢上病人。” 这话一完,若是屋外的秋风一扫,满席一片静默的冷。 究竟,一个医师喜欢上自己的病人,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结局? 踏入这行不到一年,不久前,李师傅还再三提醒我:一个医师,是绝不能对自己的病人动情的。刘薇,这是你的致命伤,克服它,你就能成功。 若不小心喜欢上呢?我问。 那就像主任他们那样吧,心爱的人自己来救——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无法想象自己拿起手术刀滑开琪琪或是女儿胸口的一霎,我绝对会疯掉的。。。。。。 对面两个男人像是希腊石雕维纳斯一样的失神。是在怀念他们五年前初恋的悸动,还是在伤感他们今儿与她的相遇,并非若他们所想象的。。。。。。 “五年前,我们尚不知道她什么模样,只是能感觉到,跟她在一起,一定是不一样的世界。”黎若磊莜叹地提起往事。 “因为她来自于一百年前的世界。”我肯定地指出。 “不止如此,因为她——很不一样——”说到这,黎若磊意味悠长地笑,“比如说,她很喜欢齐豫的歌,却忘了怎么写齐豫的名字,只好用拼音qiyu代替。后来我们发现在她的日记里,到处都有诸如此类的轨迹。只要不会写的,她都会用拼音代替,看起来就像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写作文。还有,于凡你记得吗,在你保留的那份——” 于凡笑悠悠地接着说:“我记得,她很喜欢引用别人说的话,却经常张冠李戴。静夜思是李白写的,她却说是杜甫写的。然后杜甫的甫不会写,她就用拼音pu。老马为这差点笑断气。” 我听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怎么她写日记的习惯跟我那么像。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在22世纪写的日记,会被他们笑掉大牙的。再说,日记是私人物品,我才敢尽情地发泄。她的日记又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黎若磊对此作答:“齐瑜捐献精子后,作为回报,梦冬研究机构将她的日记赠送给齐瑜。我们五人将这本日记给瓜分了。这也是我们五年来拥有的她的唯一的东西。” “你们,不会是因为这日记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句而——”我怪异地扯起嘴角。 黎若磊点点头:“那时我们答应梦冬研究机构,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的病案非常特别,家族里的女子都活不过三十八岁,莫名发病去世的,解剖后才知是心脏问题。二是我们先看过了陪伴她沉睡的东西,她的日记。在日记里,她很直率地说了很多话,包括末页上写着:我相信,世上的爱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消释——” “而假若未来还有人能救我,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于凡接道。 “虽然我在21世纪的存款只有两千块,到了22世纪可能一贫如洗。” “说不定我还得被迫卖身,呜呜呜,希望遇到好心人——” “我记得老马念到这的时候,他自己已经笑倒了。我们都想,乖乖,这女人真的那时已经十九岁了嘛。尤其是那一句: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正阳说的经典:她这不就是卖身给我们了嘛。”于凡笑融融地总结。 我喷!好可怜的萧美人啊,话说若我身在她那样的处境,大致也会留下这样的感慨。一想到这,我的虚汗淌得背湿。 第62章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今晚还能否再更。。。  马上勺一碗汤,喝一口定定惊。早知这几个家伙的思维异于常人,却怎也没想到,居然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怪不得林秀茵,廖绮丽此等菁英美女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里。因为这两类女人,无论个性、习惯、价值观、生活理念。。。。。。均是相差甚远,南辕北辙啊。 为何择她,不择林秀茵等?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因为开心;跟她在一起,绝对会开心。 假若她醒来了,发现不是他们所期待的佳人形象呢? 这不算什么!他们只是对她很感兴趣,加上她是冬眠一世纪而来的人,必是有些神秘感使得他们愈是好奇地执着。 初恋就是如此,有点莫名其妙的,有点想入非非的,好似永远是甜蜜的,以至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如今,他们真的见到她了,她尚未苏醒;他们却感觉到了,她不是他们期许的女人。 奇怪的是,以他们的才慧,怎会轻易地以貌取人? 把调羹放入口里,一边思索一边吸着汤水,一不小心就很习惯地伸出舌头舔舔。这才发现,他们在看着我,两双澄亮的眸子含着浓浓的笑意。 我发窘,把调羹放回碗里,轻咳两声:“你们还没说琪琪的事呢。” “于凡不是跟你说了吗,等结果全部出来再跟你谈。”黎若磊答。 又是要训我说,身为一个医师必须冷静!我闷恹恹地摸索碗沿,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如李娟说的铁石心肠。但是像他们几个,面对恋人亲人还非要亲自操手术刀?回想他们说这话时的神情,眼中的自信犹如夜空的启明星,让人不自觉地向往。 可是,自己总觉得,爱应该是会笑,也会有忧愁和眼泪的。。。。。 说不清心口这抹担虑是为了谁,午膳就在接下来三人深思的无言中迎来尾声。 把餐具收拾了下,连同锅铲全部放入自动清洗消毒厨柜。 接下来,我们三人开始分工协作整理书籍。 五年书店的苦心经营历程,使得他们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我不好随意插手,就只负责把堆积在地板上的所有物品进行大致的分类。 文学类的放左上边,旅游类的放左下角,学术类的放右侧,再有些影音碟片—— 我愣愣地看了看手里拿的《变形金刚3》,紧接喜上眉梢,乐得欲蹦上天。这,这,这大概是我在22世纪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了。再不需在21世纪漫长的等待,随地放的都是我以前期盼许久的大片续集。 “怎么了?”他们发现了我的异样,问。 “这,还有这——”我两手不停地拣起影碟,都快抱不住了,“这些,都可以借我吗?” “你——喜——欢?”黎若磊跳下竹梯,一字一语问。 我尚未发觉异常,高兴地直言:“喜欢。非常喜欢。这些都是我做梦都想看的片子,没想到,现在全部都在这里!!” 黎若磊抽出我怀里的一张碟片,扬了扬:“你很喜欢看近百年前的影片?” 当头一盘冷水浇灭我高涨的喜悦,我张张口:“喜,喜——谈不上很喜——欢——” 另一边正在贴标签的于凡抬起了头,瞅到我僵硬的表情,抿嘴而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我蓦地抢回黎若磊手里的碟片,“就是喜欢!喜欢看近百年前的东西,就很稀奇吗?!” “我有说你奇怪吗?”黎若磊狡诈地挑起一边眉。 我瞪回他:“那就直说,借不借?” 黎若磊指着影碟:“我忘了提醒你,这些,都是店里要卖的东西。当然,它们在这里放了五年,都没人来买走。你是第一个对它们非常感兴趣的,或许我们可以商量打个折头?” 五年!我豁然,这些也是他们为她买的。我怎可夺人所爱呢?全数归还原位,我道:“谢谢,我想我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 “我买不起。”他们对她的这份心,谁都买不起。 岂知,这话刺激到了他们。 “你买不起几块钱的碟片?”黎若磊锁紧眉头,“你每个月三千多块的工资都哪去了?我一直就觉得蹊跷,平常不见你花在吃的用的上面。” 我自是不能招供:因为我一直在存款,以免哪天倒霉地被踢出了中心,防患于未然嘛。近来又由于琪琪住院,我必须考虑孩子的消费,这笔数目可不小。 “齐瑜之前警告过你的话,我们今天再警告你一次。你是照顾别人的人,没资格自己先倒下。”黎若磊沉声斥道。 我怏然。 于凡走过来把我手里的碟片装入一个纸袋,交予我:“既然喜欢,拿回去看吧。” 我喜滋滋地抱住袋子:还是他最好人了。 “对了,租金还是要算的,另记。”他笑眯眯地在结帐本上记上。 呵!我抹了下鼻子,一不留意就忘了,这家伙较起黎若磊,有过之无不及。 “还有,今天你在这里帮忙的工钱——”黎若磊悠闲地提起。 “工钱?”居然给我工钱!我受宠若惊,不过,这两个向来喜欢整我的家伙会这么好心吗。 “当然得给你。公是公,私是私。”黎若磊说得头头是道。 我提高十分警惕:“多少钱?” “我们不是朋友吗?用钱来衡量‘帮忙’未免太落俗了。” 落俗!这个词太诡异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用了。这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毕竟你们之前也帮了我许多。” “哦,你终于希望我们帮你的忙。这实在太好不过了。” 我汗! “就这样。明天你回中心就知道了。” 第63章 作者有话要说:澄清一下,v是昨天决定的事情,而且已经在末章节下发了公告,原因是我不清楚jj会在哪里开始v。。。。。。 而正式v是在今日的下午两点多。。。。。。。 v的原因大家可去看随笔,里面老实招待了。。。。 笑,没别的奢望,但愿和谐。。。。。 希望每个人都开心和幸福!! 傍晚,他们把我送出书店。 我抱着纸袋走到路口,停驻,回头看着那紫色的霞辉披落在书店的三角屋顶,蒙上的一层是朦朦胧胧的,又有颇沉重的意味。 心头盘绕着齐豫的“何去何从”,心里想的是他们对她的眷恋,究竟是深,或是浅? 无疑,一种释然隐隐体现在了他们对萧美人病情冷静的判断和处理;而对往事的惦念,则流露出他们对她的情仍未覆灭。 由此隐约浮现了一股不安——为何,他们对我说了这么多有关他们和她之间的故事。 因为是朋友?这理由俨然太牵强了。 苦恼地思索着,我慢慢迈开脚,心知经过这天,自己一辈子更无法忘却他们和她的书店。搓了搓冰凉的手,吁出口气,一切顺其自然,漫步我回到了住屋。 坐在沙发上,把纸袋里的碟片全部摊开在大方桌上,挑了一部最想看的,放入了影碟机播放。 美丽的音乐,亮丽的画面,激|情飞扬。。。。。这都是自己期待许久的。过了一刻钟,莫名其妙的,眼睛盯着屏幕,脑子里却挥之不去他们几人和琪琪的身影。 啪!关了影碟机,我拨了小余的电话:“喂,小余,你今晚值班吗?” “嗯。在ittcu休息室待命呢。怎么了,刘薇?” “你,现在可以帮我看看琪琪和萧美人的病历吗?” “这个,我只能帮你看护士的观察记录和最新验单结果哦。其它的,肯定是被主治医师锁了,我看不到的。” “也行,你帮我看看他们两人有没有雷同的检查结果。我等你。” 小余放下电话,噔噔噔跑走了。 我耐心地等待。若我没有猜错,齐瑜的那句话暗指的是:很有可能,琪琪和萧美人一样—— 不多久,小余回来,惊讶地告诉:刘薇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两人的血象值很相似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问,小余的医学知识肯定比我扎实。 电话那头的小余簇着眉头,犹豫了很久的样子:血象有异常,常理推断就是患者有血液方面的疾病。不过,萧美人的血象异常主任已经定论不是因为血液病,而是因为另一种特殊的原因,这原因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这特殊的原因我却是一清二楚的。我的手一抖,话机滑落到地上。 果然,琪琪很可能跟萧美人一样,是冰冻过来的人。刘薇应该是知道他的,所以其人把琪琪交给了我。如此一来,其人也跟梦冬研究中心有关系?因而,其人会选择我并不奇怪了。 若真是,那纪幽静呢,刘薇的同事,也应该是知道他的,除非两个人分管不同的病人。于是,我想起了与纪幽静的第一次见面。在那秋风寒瑟的夜晚,她对着我微微地笑,过于的和善,反而在今儿深究起来,竟似不真实的。 屋子的窗户没有关紧,风一阵打来,砰的一声响,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起身关窗,再拿起话机。小余尚在喋喋不休地说:刘薇,你参加了技术操作竞赛也不跟我说一声。 诶?我几时报的名? 小余答:我刚刚去科室的时候,顺便看到了两个病区参赛的人员报名表。再说,你这个好命的家伙,居然和于主任分到了一组。双刀分开了,所以齐主任和黎主任一组。瞿主任和张主任是裁判,马主任出差了。 我自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蓦地忆起临走时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忙。 泱泱地扔下话机,我决定倒头大睡。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我抽个空跑上12楼他们办公室,欲尝试拒绝此事。 刚好只有他们几个在,我直接质问黎若磊:“你这叫帮忙吗?” “当然。难道你想在聚餐会上跳十支舞?” “不想!” “不想就得赢啊。这个组合是最好的了。”黎若磊替我“好心”地一一分析。 我暗讽:“别告诉我,你跟齐瑜一组,是要拖齐瑜的后腿。” “拖后腿?!”那边办公桌后齐瑜寒森森的嗓音插了进来。 我暗喊,糟!忘了一向公正廉洁的齐官爷也在场。 “黎若磊,你又想打什么主意?还有跳舞是怎么回事?”齐瑜冷丁丁地问。 黎若磊慌忙解释:“双刀可是中心最出名的搭档。若在友谊赛你们也以搭档身份出场竞争,会被人说是恃强欺弱的。” “行了。”齐瑜挥手打断他,“那你们喊什么跳舞?” “就是——”黎若磊咬牙切齿地看看我。 想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狐狸惟独就怕双刀了。我不亦乐乎,故意不吭声。 有你的!黎若磊瞪了瞪我,转向齐瑜坦白:“只要我们赢了,她就必须在聚餐会上跟年轻男士跳十支舞。” “哇,这么好玩,我都不想做裁判了。老马为什么不能回来!”瞿正阳兴高采烈地大声嚷嚷,“齐瑜,你们一定不能放水,让她跳十支舞。” 这娃娃腔的麻醉师!我恨不得一脚踹得他栽跟头:“谁说你们不放水,我肯定就会输!” 瞿正阳惊奇道:“刘薇,你很有自信哦。” “因为有双刀之一给她坐镇啊。”黎若磊搔搔耳朵,煽风点火。 被狐狸一把火烧到的是齐瑜,他冷哼:“口出狂言!双刀拆散了还是双刀。” “没错。双刀拆散了还是双刀。”这会儿于凡从自动门穿过,笑吟吟地对向我,“剩下六天备战,多多指教,搭档。” 一只举世闻名的手伸到我前面,我一怔,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不可思议的梦境。 第64章 定定神,伸出了右手,贴紧对方掌心的刹那,一股触电似的热感划过心际。垂眼我低声道:“多多指教。搭——档——” 后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到的人全部在笑。 我暗叹,底气不足纯属正常。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双刀之一,而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医士,且是第一次与人搭档。彼此实力天差地远,这么一组合,十足的怪异。 我的新搭档却是自信不疑:“每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为练习时间。地点就——” “解剖室吧。”黎若磊在旁提议,“反正李娟应该帮她安设了新的课程。解剖课绝对少不了的。” 与美男共处解剖室,周边全是解体的尸体,就像是一朵鲜艳的玫瑰插在了坟地上,浪漫的气氛变得诡异非常。此等联想的画面足让我打起寒战,恼恨地瞥向黎若磊:这个混蛋一再踩我的痛处。 搭档呢,本是与黎若磊一伙的,自然不会多加反对。 结果,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我势单力薄,继续败下阵来。 回到a区,李娟找我谈心,细致地替我计划接下来的学习和工作。 她依然认为首先应让我竖立医师的自信,我的工作不做变动。该干的活她照样让我干,放手让我干,微管的术台还是让我上,只是她都会在旁边指导和监督。 学习方面,她抓得更严了,命令我系统地重新开始温习。基础医学课是我现阶段重点中的重点。何况,若我将来要上更复杂的术台,其中解剖课变为尤其紧要。 于是被黎若磊言中了,每天我必须去中心的解剖教研室报到。 师父如此的尽心,我这个做徒儿的必然是心存感激,认真地收下教研室出入门卡。 当天晚上六点半,我寻到了中心的附属教研大楼。 天色已黑,我抬首仰望。一旁是星光璀璨的中心主楼,相较之下,躲在主楼后方的这座矮小的仅有六层的小建筑,无疑显得苍白而无力。昏暗的路灯下,教研楼铁门外面挂着个警示牌:不对外开放,内部人员限制进出。 俨然是一块颇具神秘的,鲜为人知的禁地啊。 我在阵阵秋风中拉紧衣领,举起门卡一层层刷开了重重大门。 解剖教研室位于第三层的左侧,占据了本楼层的一半场地,共有大小不一六间陈列室。 我来到李娟说的an-304房间,这也是和于凡约好的地方。 门打开,灯亮着。一片扎眼的白晃晃底下,约上百平方的房间安放数排陈列架,架子上排列一瓶瓶玻璃罐,浸泡的标本不言而喻。 满室扑面而来的气味,虽不是21世纪的福尔马林标本浸泡液那么刺激,然仍是无法让人淡忘其中夹杂的死亡信息。 我呼吸逐渐促紧,举起手掩鼻。随着视野的移动,一个个人体部分在瞳孔中不停地放大,心跳也咚咚咚地加速。 记得来之前我尚且鼓励自己,手术台上看人家剖开肚皮都不觉得害怕,解剖室听说跟术台大同小异。 可现在才站在门口,我已经是昏天暗地的恐惧。这显然不像是在手术台上。手术台有绿色术单在旁点缀和遮盖,有很多人陪伴,且病人是活着的,存在的希望使得我潜意识里并不排斥。而这里全是没有了希望的,死去的,漫天弥散的是难耐的窒息。 忽然间,一阵风拂开了白色帘布,乍现一张被剖开了半边的小孩脸,像是个五六岁的沉睡的小男孩。 我浑身发抖,猛地转身,迎头撞上走来的人。 “刘薇,怎么了?”于凡慌忙扶起我,握紧我打哆嗦的上臂。 经由他的捏痛,我察觉到自己的心全乱套了,而无法遏止的恐慌几乎占据了我整个灵魂。我归根到底,在年初只是个小文员,没经受过医学生身心漫长的历练路程。 他凝视着我发青的脸,温和道:“你脸色不太好,我扶你到里面先坐坐。” 坐在成群的人体标本里面,对望那半张小男孩的脸?我发疯地阻止:“不不不,我不进去!” “刘薇?” “求求你,别让我进去。我会疯的,我害怕——”我企求地揪紧他的工衣,惶恐的意识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真的很害怕,我本来就不是医生啊——” 凝望着我苍白的脸色,蓦地他双手用力一揽,把我裹入结实的怀里:“不想就不想。只要你愿意。” 耳畔传入他沉稳的心跳,我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睁开了迷乱的眼睛,一时不敢相信我正被他搂抱着。些微的赧意泛起,我慌忙推开他:“抱歉。” “好点没?”他的手指梳理开我垂落额前的青丝,审望着我。 “好,好多了。”面对这双充满体贴的眼睛,我吸气,深吸气,感觉心还是跳得好快。 他微微抿抿嘴唇,不放心道:“我们还是先坐会儿吧。” 进解剖室?“等等,再等一下。”我不觉地摸住胸口,想稳住这颗懦弱的心。 他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挽起我的身子:“那我们去那边的办公室坐坐。”见我仍面露忧虑,他加上一句,“放心,那里没有陈列标本。” 我的脸色顿然一白,他都知道了…… 被掺扶着往前走,我边小心瞅瞅旁侧的他:他究竟知道多少。或是说,我刚刚究竟口漏了多少。 心慌意乱,踏入办公室,一仰头,见屋子里好多同事,个个都惊异地望着我。 本来窝在角落看书的小余立刻扔下书本,匆匆跑过来探问:“刘薇,你怎么了?脸色好吓人啊。” 我抬起左手摸摸脸颊,疑问地朝向她:“很难看吗?” “你,你先坐下吧。”小余握住我左臂,跟于凡一起把我扶坐到沙发上。 我轻吁口气,小声问:“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ittcu参加竞赛的人都跑到这里练习,原因很简单,几个主任也在这。”小余向来直言不讳,使使眼色。 我遂之望去,看见了黎若磊和齐瑜。前者悠逸地挨立在桌沿,后者端正地坐在一把折椅上,两人所占的位置方圆两米,无人敢轻易靠近。 由此恍悟为何大家看我的眼神很是惊奇,一是由于我恹恹的脸,二是旁边扶着我的男子,至今仍紧握我的手不放。 轻微地扭转手腕,想不留痕迹地抽出手,却被他更牢地握在掌心。我微愕,他对我抚慰地笑笑,扶起我的手,另一手搭落在我的脉搏上。 此举,本应是上级关心下级的合理行为。只是他这一笑,以他的特殊身份和向来冷漠的形象,不免让在场的女人都带了点遐想。 于是,我的另一位室友廖绮丽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刘医师真是用功啊。不过,听闻已在术台上晕倒过一次,应该更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旁边我那大好人朋友小余一听,马上紧张地附和:“对啊。刘薇,你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来不及吃晚饭就赶过来了?”边掏出帕巾为我擦拭脸上的虚汗,欲转身为我冲杯糖水。 我忙拉住她的手,很小声地说:“不是的,小余。我是被那些标本吓到了。” “吓!”小余眼睛张得大大地看着我,“标本,你应该在医学院习以为常了啊。” 我想翻白眼。因她跑大的嗓门,我又成了众目睽睽的标本。 不无意外,黎若磊了然的笑声轻轻飘来。 这笑,又不免让在场的女人进一步地遐思。 小余不解地瞅瞅我,望望偶像。 像廖绮丽这类精明的女人则是压根不信我的话,八成认为我是在装可怜骗同情,比以前卖弄风马蚤的刘薇更加令人厌恶。因而,廖绮丽冷笑一声:“刘医师,你的失忆在医学史上可堪称史无前例,后无来者了。不知几位主任对此是怎样的看法?” “她确实是失忆了。”于凡毫不迟疑,淡定地答道。 而小严的一句敲定,从来在中心是权威中的权威,连老教授都不卖面子的。 全场鸦雀无声。我讶然得想掐自己的脸:我有没有听错,没有一刻不怀疑我的他们,居然当众承认我失忆的谎言!! “好了,好了。大家都去练习吧。”黎若磊拍拍掌心,解散众人,欲结束这场意外的闹剧。 小余走的时候握握我的手,鼓励道:“没事的,习惯就好。我就在an-306课室,害怕就来找我。” 我对她点点头。 “小余!”廖绮丽在室外唤。我这才知我两个室友组成了搭档,双双成为我的对手。 待众人散去,我整整工衣,对拍档道:“我们也走吧。” “喝点水再走吧。”于凡按住我,为我端水。 我连忙婉拒:“不用了。” 沉默的齐瑜开口了:“让她再坐会 邂逅未来第16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她再坐会儿,看看情况再走。” 我再推辞:“多谢。我很好。” 齐瑜沉稳地抬起头,对准我:“这里靠近中心急诊,所以未备有齐全的急救设备。我们还不想把你抬到急诊。” 未道完的话无非是:别让我们丢人现眼。 我皱眉,似乎我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这么的窝囊。心口泱泱地很不是滋味,我沉声道:“放心,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语毕不再滞留,起身就走。 于凡从后面追上来,也不对此多言一句。这个温文细心的男子就是这样,永远像是阵无声的风,让人捉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偶尔这种时候,我就会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小余称赞黎若磊也对。那家伙虽嘴上坏点,但最少是很坦率的一个人。不似双刀郁闷得让人揪心。 重新回到解剖室,我频频吸气,低头四十五度跨过门槛。 “刘薇。”于凡好笑地提醒我抬头。 我左手揪揪领口,慢动作地抬高视野二十度角。尚好,那个小男孩半边脸被白布重新盖住。右 手不由摸向陈列架想支撑随时会发软的双腿,却触到了一个肝脏的干燥标本。 我乍一吓,松开手后退一步。 同一间解剖室尚有其他的同事。为了避免我难堪,于凡拉起我走到陈列架后方,慎重地问我: “假若你今晚不行,我们可以明晚再来。” “没事。我能行的。”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他脸上的担忧未能隐没,口袋里的呼叫器刚好急呼,他拍拍我的肩膀:“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独自走开。”接着他到外面拨打中心的电话。 剩下我一人,我心想,就此退却绝不是我萧唯的做法。打起了精神,我认真地面对向满室的标本。 就像小余说的,习惯就好。我每看一个标本前后各吸一口气,致一声谢,毕竟这些捐献了自己躯体的逝者是无私而值得崇敬的。 踱步走到了一列中最后一个标本,我转过身,才发现旁边还摆放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水缸。淡黄|色的液体里浸泡着一个人,而且是从头到脚仅剩下一半的人体,飘散的长发显示是个女人。 脑海里立刻显现出恐怖剧里的女鬼,胃液继而往上翻涌,我捂口,径直往外冲到了廊道的洗手盆边,弯腰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呕。 呕完想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隐约听那方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唤:“刘薇——” 我想回应,却连站立的力气都丢尽了,顺着洗手盆的边缘慢慢地瘫软下来。这一刻心里真是恨啊,怎地都不能如他所愿被抬去急诊。 为此五指扒紧洗手盆,坚守最后一寸战地。大吸口气,用力眨开了眼皮。齐瑜就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深沉地看着我。 汗水一滴滴从额前,淌流到睫毛,垂落,模糊着我的视线。我辨不清,他眼底闪现的,是指责,是忿怒,还是偶尔的小小的动容…… 他的手伸了过来,圈过我的肩膀,托起我的双膝。见我的手还抓着洗手盆,低声斥道:“放手。” 我很想对他说:该放手的是你。然只要一动唇,胃溶液又往上涌。咬牙忍住,别人都能忍受的,我萧唯为何不能克服? 他低头看我上齿还在使劲咬那毫无血色的下唇,隐忍的怒火全数爆发了:“就爱逞强!给我放手!!” 雷声轰轰,我头疼。他就不能小声点吗,非要震得其他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幸好,在部分同事闻声走出解剖室围聚前,比常人敏锐的黎若磊先嗅到了异常,寻到我们。他马上掰开我抓握洗手盆的手:“我翻了一下,急救箱里的东西不全。还是送急诊吧。而且,于凡也不见人影。” “嗯。”齐瑜低沉应了声,双手一用力。我只能往他身上靠了靠。鼻间飘来的是他一身清廉的消毒水味,而从第一天他被迫抱我,我已对此并不陌生。心里隐现感慨的酸楚,在他的世界中心,大概永远只有工作吧。 走廊两侧的东西在飞速地后退,他抱着我一路狂奔。不是抱着一个曾经跟他有过婚姻的女人,而是抱着一个病患。这我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离婚终究是正确的。唯有断绝,心里这抹刘薇的伤痛,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消淡。 黎若磊在前面打开电梯,齐瑜抱着我走入。电梯稳当地往下沉,我却早已到了极限,举起手捂住嘴巴。 “要吐就吐。”齐瑜对我说。 吐在你们身上我是很乐意,不过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我屏着骨气,忍,忍! 终于来到中心的急诊大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可惜,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就意味得锻炼当电灯泡的能耐。 黎若磊招招手,一辆备好的急诊车床驶到我身旁。齐瑜把我平放到床上,几个医护人员护着车床进了其中一间诊疗室。 绿色帘布拉上,一盏灯在我头上打开。忍不住了,一只手扒住床沿,由于晚餐都被我刚才吐完了,我频频干呕。 接诊的护士走过来例行询问我的病情,边快速进行初步判断分诊:“以前有胃病吗?” 好像刘薇没有。我摇摇头。她打了个x。 “晚上吃东西了吗?” 我点点头。 “吃了多久了?” 我举起两个指头。她又打了个x。 “经期来了没有?” 我摇头。这个月的月事确实还没来。 “黎主任,要验孕事吗?” 呃!我哪还敢呕出来!半撑着身子转过头。果然,黎若磊脸部线条微显起伏,恐怕在肚子里已笑翻了天。 他旁侧的齐瑜,乌黑的脸俨是再镀上了一层冰。我心想,他大概觉得很丢脸,都不说话了。 “暂时不用了。她呕吐的原因我们大致清楚。给她先补充糖盐和静推止吐剂。”黎若磊摆摆手道。 护士遵医嘱给我吊挂上了糖盐水,推了一针强效止吐剂。 我觉得口干舌燥,却止住了恶心感。抹掉额上的汗,感觉离死神又远了一步。 黎若磊这会签完所有急诊医嘱和病历,对齐瑜说:“你刚刚不是也接了通电话吗?若你忙,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看着她行了。” 原来齐瑜是在走出办公室接电话时发现了我倒在走廊上。 齐瑜翻看口袋里的急呼机:“没再call,可能他们又通知了其他人去看了。我再等会儿吧。” 由是我想起了我的拍档也走了出去接电话,就没再回来。 黎若磊肯定了我的思量:“那很可能是于凡被叫去了。齐瑜,是ittcu来的急呼吗?” 齐瑜一时没答话。我浑浑噩噩的脑子不由胡乱瞎想,难道是他们的萧美人出事了? 突然间,一阵风急速刮开了诊室的门。 我眨眼一瞧。于凡脸色青白地站在门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她还好吧?” “没事。你的搭档只是吐得太厉害,有点脱水。”黎若磊挑挑眉,“我就说怎么不见你陪她。ittcu有人call你了吗?” 于凡走到我床侧,为这问话猛一转头:“是——不是的。” 我加重了心里的疑问,眉尖微簇:是萧美人出问题了。 黎若磊却不这么认为,抹了抹鼻子:“琪琪又闹脾气了吗?” 琪琪?记得孩子上次退烧后送往ittcu就没再发热,这两天精神多了。去看他的时候,他还缠着我给他讲故事听。 至于孩子闹脾性的事,在新生儿病区时张护长就向我提起过。不过,我每次见琪琪,他都很听话啊,只是偶尔会在我脸上亲一下,就像是亲人的吻。 黎若磊这话刚说完,于凡和齐瑜同时很不满意地提醒:“若磊。” “我知道。可我觉得你跟她坦白会好一点。”黎若磊狡慧地眯弯起眼睛。 我躲闪过他的目光,望了眼天花板:这鬼灵精怪的家伙,怕是看穿了我猜疑萧美人的心思。 一时气氛有点莫然的窘,我想了想,爬起身:“不然,我去看看琪琪。” “别起来。”于凡慌手慌脚地按住我,“我已经处理过了,他——不,不是他——” 他语无伦次的慌措模样,自是让我吃了一惊。然后我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这个素以冷静著称的男人竟是不善于撒谎。这真是与能说会道的黎若磊截然不同,所以他才经常故作冷漠吗? 起了促狭的歪念,我低声追问:“不是琪琪,那么是哪位病患?你最好不要再瞒我,不然我又像上次那样,我有病人家属这个权利过问的——” 于凡讶异地看我一眼,继而老练地重拾起淡定:“假若你觉得我瞒你,我们可以再到办公室关上门,面对面,慢——慢——地——谈。” 我一个冷战,当他像这样的笑,阴险程度绝不弱于黎若磊。揪揪衣领,我转换为委婉的口气:“那我就像平常去探望琪琪,没问题吧。” 另两人未想出合适的推辞,齐瑜抢先瞪我一眼:“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想去吓唬孩子吗?” 胸口当即被撞了一下,联想起了那日小美的哭喊,我默然地转过脸。女儿,在我和他之间,是一道无法痊愈的创伤。 黎若磊拉拉齐瑜:“好了,少说两句。小美的事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我知道。”齐瑜沉声答。 这话出乎我意料,夹了丝悔意。我不由惊奇地望过去。他却已转身,侧影萧瑟,对黎若磊轻声说:“若不行,给她腾个留观的床位。”道完他先一步离开。 对此,我心里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爱而生恨,说不上,毕竟我不是刘薇。离婚之前情感若隐若现的时候,我和他都很有分寸地选择了避退。却是在这离婚后,一点点的,他对我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我不觉忿忿地想:都离婚了,为什么他不做得绝情一点,使得我可彻底断了跟他的所有牵袢。 “刘薇。”黎若磊每当这个时候,就会突然变得很善解人意,主动征求我的意见,“你想不想在这里睡一晚?” “不用了。”我摇头。 “真的不用?看了那些东西,一个人睡在大屋子里也没关系?” 这混蛋,何必故意提醒我记起。惨了,脑子里马上现出那个只剩半个身子的女人,恶心感又涌上口。 黎若磊见了叹笑:“你是不是逆反思维啊。别人进了解剖室看死人没事,到了术台上看活动的脏器和鲜血才会晕吐。你是反过来的。” “那不一样。”我暗压下恶心感,“死的是没希望了,看了就悲伤。术台上的是有希望的,可以救活的。而且,总会让我联想起恐怖片里的僵尸和吸血鬼……” 听到这,他们两个眼对眼,大笑。 “很好笑吗?”我不禁冒火,“我又不像你们,是从半年前才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而且在那之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要当医师——”汗!猛然闭上口,我又说了什么?! 见于凡抚住我的手,温言道:“我们都理解,你失忆了。” “也是。我失忆了呢。”我嘿嘿笑着,一边琢磨:他们如此一而再地承认我失忆,反而显得事情愈是蹊跷。 再小心瞄瞄他们,正好对上黎若磊锐利的眼睛,赶紧咽下口水。 “事到如今,我们也对你坦承。齐瑜他是挺后悔的,以前是不知情,加上你从未积极地去治疗你的失忆症,所以他才会误会。”吸口气黎若磊继续说,“自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几个之间是存在争论。不过前几天,我们私下请的几位脑科专家经过一连串的分析,作出了一致判定,你确实是患了部分失忆。” 斩钉截铁的医学断定,我一时震惊,竟完全迷失了方向。这自然不是刘薇的失忆,那么是我失忆?!不对,还是我的谎言非常完美,把脑科专家都唬弄了……眨眨眼,看他们两人在垂首沉思,越是觉得出奇了:古怪,非常古怪。 惶惶思索,不得其解。这时又闯进两个人,正是我的好友小余和李娟师父。 小余抓住我的手担心地问长问短。 李娟则表情严肃,跟两位上级商议:“不如让她先歇几天。或者我再另想法子,毕竟需要一个适应阶段。” 我一听,急得起身表明:“我能行。我也必须行。” 小余很惊讶我为何这么拼命。李娟脸上一抹讶然过后是赞赏。 黎若磊和于凡两人则沉下脸,似是不怎么高兴,就不知在不高兴什么。 “我明晚继续去。”我坚持,一把拉住搭档,“我们可不能让他们放水。” 于凡回头,隐现犹豫。 而黎若磊直接放下我的急诊病历:“看来,你今晚不需住留观了。” 这悠悠一声似是他往常的侃语,伴随着他们两人明显不情不愿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冷。使得我突发其想,或许他们特意安排我去解剖室练习,其实是意图让我知难而退。 为何,想当初是他们要我走出ittcu独立自强,而如今这样做,岂不是出尔反尔了? 打完吊瓶,小余打算陪我一起在中心休息室过夜。走到分叉口,她先去帮我到配药区领取备用的口服药,我在原地等她。 小步地徘徊,望望表,已是深夜一点钟。我所在的地方位于急诊一楼大厅的深处,近二十米长的小廊道安安静静的。因而,听觉变得很敏锐。隐隐约约,好似是师父的声音传来。 我寻觅声源,望过去,那边尽头角落的公务电话机边上挨着个人影。细辨之下,果真是李娟在对着话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黎主任。当时是你让我看她的手术录像,使得我多年来第一次萌发了想要组搭档的念头。而你现在突然一句她不适合—— 不适合!这三个字还真伤人心。我耐着性子听下去。 李娟一句一句有力地辩驳:没错,她是基础理论不扎实,操作技术上刚入门,连进解剖室都出问题,可是,这是每一个医学生都需要经历的过程。总之,我是看好她的。而她对病人的热忱和业务上的勇于进取,我相信主任你们也都看到了。所以,除非主任可以说出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不然我绝不会放弃她。 师父如此维护我,我更是无言地铭记在心。 什么!李娟突然大叫,你说她不想当医师?!这不可能!! 碰!我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垃圾箱,李娟转回头,于是看见了我。没二话,她招手叫我过去。 我走到她身边。她把话筒交予我:“你自己跟黎主任说吧,你究竟想不想当医师。虽然我觉得这是道很可笑的问答题。” 我接过她手里的话筒,贴近耳朵。 黎若磊低沉的声音传出:“说吧。” 沉重的话音像是座大山压住我心口。我一霎闷得慌,他这是在考验我的决心,还是在逼迫我投降。 “刘薇。”李娟拉拉我的手,“别担心。把你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黎主任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若有什么冒上的言辞,我帮你解释。” 我的心里话?当医师的理由有很多:这是我在22世纪的饭碗,这是我能向齐家争取女儿探视权的一步,这里有我的很多朋友,像是个大家庭……;不当医师的理由也很铁定:我原先并不是名医师,只是因为来到了22世纪。 而诸多的理由,最终汇成了一股情感:我不讨厌这身白衣,渐渐地习惯之后,反而有了认真地去努力的想法…… “我想,成为一名医师。”我真诚地道出。 黎若磊的声音有点急促:“你确定?你不再怕天天面对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些标本?” “既然想,怕也得克服。” “好吧,那我们就继续培养你。希望你将来不会有一天让我们感到后悔。” 咔,断了线。 旁李娟欣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心底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开初走上这条路,还不是被他们一步步逼上的。现在,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该放弃…… 小余取了药回来。我们跟李娟告了声谢,回到12楼休息室。 而那一夜,我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近乎无眠。 一宿不得安心,始作俑者,非他们莫属。 白天照常工作,晚六点半,我才迟迟用完晚膳,再次来到解剖阵地。 门卡刷开了解剖研究室楼层的二重门。一踏入门口,就见黎若磊背靠在廊道边上,双手插着工衣口袋,脸稍侧,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等着我。 我认为昨夜电话里已是各自摆明了态度,没什么好续言的,故之视而不见径直走。 越过他身旁,他大手一伸,拉住我。 “此时此刻,李娟也不在,没人可以勉强你,你也不需再勉强你自己。只要你说一声——” “你要我说什么!”我突然体会到了李娟说的那句话:这本身就是个非常可笑的问答题。 他的手顺着我的上臂缓缓下滑,到了小臂,猛地捏紧:“唯唯。” 我的脑海轰然一白,他刚刚叫我什么?唯唯?多么让人怀念的小名,可那已不是属于现在的我的了……蓦地,我着了魔似地一声冷道:“你叫错人了。那个唯唯在12楼躺着呢。” “你怎么知道我叫的是唯唯,而不是薇薇呢?”他很轻声地说。 浑身一个哆嗦,他这是在探测我?若我说出口,会怎样?不,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他怎么会相信?他们深信的是冰冻过来的萧唯,可不是借尸还魂的萧唯编造的不切实际的鬼故事。 眼角见他微微抬起的双眸霍闪,我轻喘一口气,裂开嘴角:“是啊,我怎么知道呢?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可是,这是明摆的事实,不是吗? “明摆的事实?”他咀味这几个字眼。 “是的。”既然他非要捅开,我横心说,“你们的她正在12楼等你们,请不要再把莫须有的幻影加载在我身上。无论你们是否承认我是失忆,我是刘薇。” 他眸底的光倏地灭了。我这话确凿地又踩了他的痛处,唯有这样,才能快刀斩乱麻。我终究不是他们所要等待的萧唯…… 手在我臂上慢慢地松开:“在雄辩的事实面前,感觉好像变得很脆弱。但轻言放弃,谈何容易?尤其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摸到了身上的工衣,抬起眼。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对我挑了挑眉:“今天我们遣走了所有的人,所以你也可以不忍了,想吐就吐。” 懒得睬他的嘲讽,我加快几步,拉开了解剖室的门。 室内,不同于昨夜的满室亮堂,仅点亮了中间一盏灯,周围的黑暗隐没了大多的标本。 灯下,放置有一张平台,淡黄的光线圈出了两张专心致志的脸。我心中蓦然一却,每次看到他们站在术台上的神情,俨然是判若两人,六亲不认。 黎若磊把尚在愣怔的我拉到操作台边:“说要组搭档,那么必须先知道搭档是做什么的。” 刚立定,旁侧的齐瑜说:“还想吐吗?” “不想。” 台上放的正是昨夜我看到的那具女尸。现他们找回了她的另一边身体,合并后,尸体并不显得多么吓人了。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他们的陪伴,心出奇地安定,没有任何恶心感。 台边,则摆放有齐全的器具,方便术者对标本进行各种处理。 “知道她是因什么病去世的吗?”黎若磊问我。 “心脏病吗?”我猜测。 “作为一名医师,就不能总是用犹豫不定的语气说话。不知的时候,就更要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齐瑜训道,边用拉钩拉开了一侧标本的胸腔,“自己先看看心脏。” 我探过头,看见了一个剥除心包后完整的红色心脏,表面有大小血管分布,弯弯曲曲,好像蚯蚓。较起教科书上简化了的图片,复杂得多了,我想搔脑袋:“不知道了。” 对侧的于凡听到我老实的答复,抿笑。 齐瑜瞪我:“你这几个字就那么容易说出口!” 我觉得他训得也对,既是下决心了,就不能凡事指望老师指导。抓了把钳子,小心地翻弄一下心脏,好像整个心脏的心肌颜色不太一致,眨眨眼:“心肌坏死?” 于凡又笑。 我看向他:“错了?” “你说了最基本的,又等于没说。”齐瑜打开我的钳子,“哪个心脏病病人不是最终因心肌坏死,心脏罢工而去世的。” “那么是——” “不明原因的心脏骤停,第一时间复苏也无效。解剖后发现,心肌纤维早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初步怀疑为家族遗传性隐匿型心脏病。” “这种病的棘手之处,就是病人本身没有特别的症状。而且一般的健康检查是不做心肌断层扫描,心电图及普通的影响学检测是看不出异常的。”黎若磊补充道。 “血液检查呢?”我问,因为心肌梗死病人都会导致血液某些检测结果的变化。 “一般病人没有症状,我们是没有足够理由去怀疑,然后让她去做这些昂贵的检测,并且这类费用都是属于病人自己担负。” 我想了想,又问:“有家族病史也不行吗?” “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建立起家族健康档案,这涉及到太多方面的问题了,包括国度,宗教,个人自由诸多因素的影响。”黎若磊说到这,突然一转,“你家也算是有点心脏病史了。” “啊?” “你父亲不是突发心肌梗死吗?虽然原始病因可追溯到精神病。” 记起了,刘薇家可怕的精神病史。于是念起了弟弟一家,还有可怜的爱拉和小天。希望我那疯牛般的弟弟,能善待自己的妻儿。 为此,忧愁漫上我眉梢,问:“你们有刘祥的消息吗?” “没有!”齐瑜斩钉截铁,隐现的是怒气,恐怕还在气那时我愚蠢的弟弟竟想诬赖他和我。 黎若磊则是叮嘱:“若刘祥再找你出来,你千万不要再单独接触他了。” 这我应承了下来。以前是不知,是为了尽最后的孝道,如今知晓了真相,自然是不能再随意接触那疯子。只是每每回想起那天刘祥在飞机上对我狂笑的模样,我仍是会不寒而栗。 “不要担心。只要你不答应,他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于凡这会对我笑笑。 这笑的意思我马上意会到了,想来刘祥与我完全断绝了音信,从中也有他们几个在作梗的缘故。 我一口咽下了不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能真正地了解过他们。 接下来,他们先是带我一一认识各种器官。 当然,看到女性那部分特殊的冬冬,我又窘了。 “这是芓宫。”黎若磊把我的钳子带到芓宫的部位。 我耳根烧了,尤其旁边就站着三个男子在看。 钳子再往下,来到了女性两腿间的部位。 黎若磊在旁边解说。 我边听,边莫名地觉得热。在听到他说到“性茭”二字时,我不觉举起手抹汗。 他们三人一致转头看我。 “刘薇,你不舒服?”于凡眨了眨眼。 “没。”我心虚地笑笑。 齐瑜的手直接伸过来,我没来得及躲过。他手背贴紧了我额头,脸一青:“你怎么没两天就生病!” 我无奈地转过脸,咕哝:“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且说,这又不是生病。 知会的黎若磊早就在一旁阴阴地笑个不停:“或许,该把十支舞的筹码加到二十支。” 我一眼瞪过去,欲掐死这家伙。说来说去,就因为他这十支舞在作恶。 由是,连慢半拍的齐瑜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上下扫扫我:“在这点上,你应该学学你失忆之前。” 我,我,我百口莫辩,一口气噎在喉咙。 于凡一看我的窘样,就一反常态地笑,笑得我哭笑不得。 没好气地,我挥挥钳子:“失忆了就是失忆了,也不打算学失忆之前。继续继续。” 可惜我薄弱的脸部皮肤就是不听话。 随着黎若磊有意地“深入”授课:“这个部分呢,是女性接受性刺激最敏感的——” 这混蛋,非要在这些重点部位多加描绘,我只觉得一股火快要从头顶喷出来。“我,我去一下洗手间。”放下钳子,我转身就逃。 靠住洗手盆伏下身子,接住清水狂洒在发热的脸上,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在热与冷的相互交击下,心跳,咚咚咚地像是敲锣打鼓。再用手摸摸脸,好似没那么烫手了,这才歇口气往回走。 回到操作台边,见双刀在着手准备切割标本和缝合的工作,而黎若磊一直盯着我的脸。 我悄悄又摸了摸脸蛋,确实没之前那么烫热了。顿生不悦,小心抬抬眼角,却见他眸子里的取笑之意渐渐敛去,代之的是灼热的专注。 心不免漏跳一拍,这家伙怎么了? 对面,于凡发现了,疑问:“若磊?” “没事。”黎若磊说,“是时候带她进行实际操作了。” 哦,他不继续捉弄我了。我翘翘眉,专心看向双刀的演示。 然过不了多久,他的眼神越来越诡怪,始终紧紧地锁住于我的脸部。 我不免暗自焦躁起来,低声质问:“你究竟想怎样,黎若磊?” 他默然,眼睛直直地扫向女尸打开的胸腔,不过几秒,又扫过我的脸。 我吃愣:这家伙是不是突然吃错什么药了?我的脸就有什么奇怪吗?话说,双刀没有像他这么异常地看我的脸。 “若磊。”这次是齐瑜发问。 黎若磊吸上口气,终是把视线从我脸上收去:“你们继续带她吧。我去去急诊。”语毕,他扯落手套,转身离去。 我讶望他洒脱的白衣随一阵风消释在门口,一霎心口的愕然之后,却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似的。 怪人尚且还有留下的这两位,闭口不言,显然对黎若磊这种不作任何解释的干脆作风习以为常了。 一片寂静的无言中,只听到钳子,剪刀,镊子……交错的一声声脆响……神奇地诱惑着我。不知不觉,我又沉沦了,在这一块奇特的蓝绿色圣地。 当齐瑜把位置让给我时,我早已是跃跃欲试。 有个搭档就是好,操作的速度快了许多。而且,不需再有孤军奋战时的心惊胆战,因为每遇艰难的处境,有个人会与你携手共度过难关。 那夜训练结束之后,我把初次跟人拍档的感受一五一十讲述给小余听。 小余摆手又摇头,一声长长的叹气:你这幸福的家伙!要知道,你是跟于主任搭档啊!于主任是什么人?技术一流好,外加,对你也很好…… 我自是大睁眼睛驳斥:他,是一视同仁。 小余眯眯地邪笑:是的,醉翁之意不在薇…… 我鼓起腮班子抱枕头:随意你扯淡吧。 其实是,至今大半年过去,再笨的人多少也会隐约察觉。他对我的好,若是一时,只能说是偶然;若是长时,女儿心终是禁不起而有所猜疑。 可,又能怎样呢?男女之间就是隔层纱,必得有人去撩破。他不坦言,而我,连自己的心都不清不楚……离婚的伤痕虽一点点地消淡,但还是在的……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又扯到了小余的黎偶像。 话说,今晚黎若磊就一个劲儿地瞅我的脸,不知我的脸犯了他什么事。 旁边小余仍在高歌黎若磊的功绩,就这么说到了那具女尸:很罕见的病例。不是我们中心收治的,但是黎主任主动申请把女尸千里迢迢运到这里,由我们中心负责作最终的死亡讨论结案。听内部消息,好像有了结果。 这我知道,不就是家族遗传隐匿型心脏病嘛。 小余no、no、no地说:哪有这么简单,黎主任之所以执着于这具标本,是因为她是据闻在新婚后隔日清晨骤然去世的。你说这不能让人觉得奇怪吗?甜蜜的洞房后就死了?在法医判断不是情杀后,于是送到了这边来。因而几个妇科教授都怀疑她的发病跟女性本身独特的基因有关,因为她是在第一次经人事后病发的。 我手里的镜子骨碌滑落到被单上。 小余且在滔滔不绝:所以说,双刀虽然是我们中心的招牌,但是,黎主任的感觉是最敏锐的,才能担负起我们中心的急诊大任。最记得他说的——在雄辩的事实面前,人的感觉好像变得很脆弱。但医师的感觉往往不同于常人,说不定你一个感觉,就可以救到一条生命。假若这条生命是你所真爱的,这不正是我们作为医师最想去救的吗? 第70章 我深知,每每与小余聊起他,这名怀念他的蒙娜丽沙的男子就会在我心里凿多一道痕。 论酷,他不如双刀的一分;论知名,他不如双刀的一半。以至人们的眼里,往往在双刀之余的角落,才会想起这名畅游于人生旅程的男子。 因而,从某方面而言,他是不讨喜的。跟谁都好像谈得很好,经常笑嘻嘻的,吊儿郎当的调调,以至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假象。 显而易见,他给人的很多误会,也只是他游戏人生的一种把戏。揭开了面具,他只不过是一名叫做黎若磊的至情至义的男子。 尚可以理解小余对他的着迷,只要他不再执着于我那十支舞。 为此纠结地拧眉头,重新举起镜子,捏捏自己的脸蛋,白里透红,很好啊,没任何异常。暗 哼,那家伙感觉敏锐?还不如承认其狼的本性,就只会盯着女尸看,不去查男尸啊。 拧灭台灯,被子盖上头,睡去。 之后的几夜,没有了黎若磊和齐瑜的搅和,进展非常顺利,使得我想入非非:或许他们不放水,我们真的能赢呢。 “刘薇,有什么好消息吗?”于凡举钳帮我接住我穿过肌层的缝针,问我。 我轻吸口气,接过他倒穿的针线:“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抬起澈眸,漾起笑意,“看你这几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显得很高兴。” 倒抽口气,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小心翼翼措词:“其实——” “其实,我不希望你赢。” 啊!明天就是竞赛的日子了,搭档临阵倒戈?我吓得手一抖,钳住的缝针歪了方向。 他的镊子急忙过来帮忙:“当然,我作为你的搭档,会尽力帮你赢得比赛。” “那么?” 他手里的线剪掠过,就此断了下文。 我郁闷地看着他又变回了那个一言不发的于凡。 两人一起收拾完器具。他陪着我走出教研楼。 今夜的风不大,反而显得空气寒冻。我不由搓搓手,旁边他的大掌很快伸过来,一下包裹住了我的双手。 我霎一惊,未及反应。他温暖的掌心磨挲起我冰凉的指头,甚至放到唇边轻轻呵了呵。热气缠绕着我的末梢神经,痒痒的感触钻入心底。 这一刻,安静的夜里,我只听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数落。望过去,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垂,清亮的月光洒在上面,像是星光在琴键上跳跃。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我的手。尽头,飞驶来一辆急救车,闪烁的红灯照亮了我们的眼睛。 我看到了他眸里的森然,对着急救车里被推出来的车床。床上躺着那被急送过来的病患,口部插了气管,一名急救员持续地在他胸口上做心脏按压。 “好像很严重。”我不觉地喃道。 “因为发现得太迟了。”他的口吻不夹半点怜惜,是一个学者纯粹的结论。 我突兀地感到一阵冷。眼瞧黎若磊也从急诊大厅里跑了出来,在摸了摸患者的颈动脉后,他对着急救员瞪大双眼骂了几句。本已满头大汗的急救员的脸瞬间涨成了青菜色。 哎,这几个家伙,一涉及工作上的问题,从来不留情面。我暗叹。 紧接几个医护人员合力把病患接进了急诊大厅。黎若磊正要跟着走,一顿步,睨向我们两个。 于凡微笑以对。我勉强扯扯嘴角。 待我们走到他前面,黎若磊果然针对我笑悠悠地开火了:“不愧是特训,才几夜,天鹅都可以蜕变了。” 我磨牙:“想化干戈为玉帛,岂知今晚月儿都被狗咬了。” 他们二人看看躲在云里的一轮新月。 继而,于凡一声逸出,笑不拢嘴。黎若磊扫我一眼:“行,明天我们等着你那十支舞。”道完,他欲急匆匆先走一步。 “诶。”我唤住了他,“那个,刚刚那名病人还好吧?” “你认识他?”他们惊异地问。 “不认识。” 于凡脸上的笑容淡然消释。黎若磊几乎是冷冷地一甩袖:“不认识就没有权利过问。” 碰了鼻子灰,我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骂:问一句,就又怎么了。 “刘薇。”身旁,于凡终于对我说话了。 我自是高兴地回话:“什么事?” “你这样子不好。” 忽的是,旁边急救车的门一关,砰!仿佛也撞到了我心口。听呼啸声扬长而去,遗留下的是空地上兜转的风,卷起我此刻的心绪,纷乱如麻……齐瑜常骂我,黎若磊偶尔会训我,独有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不。 对望着,无言的月儿全身没入了云海,星光依然在他眸里流耀,除了往常的高不可攀,又多了份生。 “我——”鼓起勇气,我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抿了下唇:“不,不好。” 也是,他是老教授都不敢得罪的小严。在学术问题上向来说一不二,可是,这不是学术问题。 我挤眉:“多关心一下病人有错吗?” “那不是你的病人。” “不是我的病人就不能关心吗?街头的流浪儿我都会关心!” “社会上每个人都有他各自的职责所在。只有每个人各司其职,社会才能正常运作。因此,寻求正确的更好的解决方式,好过无用的同情心泛滥。” 我微愕。他说的我不是不懂。只是,一直以为,他的冷漠是故作的,不应该骨子里都这么的漠然。 “我,我不赞同!”已道不清自己是在否决什么,是否决他的观点,还是否决他许久以来对我的温柔。 “所以,你不适合做一名医师。” 又是遭了一次雷辟,我义愤填膺:“假若这是成为一名医师的标准,那么,你们这些冷血的——” “错了。我们不是不关心,只是关心有个尺度。过了这个尺度,就是感情用事,这是这个行业的大忌。” 我张张口。可以想象到他站在法庭被告席上,不需律师辩护,一样会获得无罪释放。不由怏然:得了,得了,三寸不烂之舌的小严,老教授都输得服服帖帖。我这名不自量力的医士,跟他争有什么意思。 忽而,对面的他却是霍然一笑。 我不忿地斜睨他:“你笑什么?不跟你争了你还笑?” 为此他敛住笑,沉声道:“我是说真的,你不适合。” 空气顿然又凝结了。我咬咬唇:“我说了,不再跟你争这个。”接着转身就走,步伐迈得又大又快,身后他的视线毅然跟随着我,直到路的尽头。 随后,我直奔上12楼休息室,一屁股坐上床垫,心里很是窝火:明天都要竞赛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跟拍档闹翻。而且为的还是那个可笑的问题。 小余正好回来,我一拉住她的衣服就问:你看我,适不适合当医师? 小余以为我说胡话,探探我的额头:刘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我火大:都已经是医师了,还追究什么适不适合! 小余疑问地抬头:谁说你不适合了? 我嗽地闭口。若坦言是他们几个说的,岂不等同于权威宣布我萧唯不能当医师。 小余狡慧地猜:齐主任说的? 邂逅未来第17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我略皱眉,齐瑜却是没向我坦明呢,由是小心试探道:若是你心爱的黎主任说的呢? 小余毫不犹豫地否定:不可能!谁都知道,几个主任都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使那人做了罪大恶极的错事,主任也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原因很简单,因为几个主任最讨厌干涉别人的私事了。 吓!那他们就喜欢干涉我的事!我闷闷地枕着腮班子。 旁小余再抛下一句结论:除非,几个主任打从心底不希望那人做这样的事。那么,这个人跟主任的关系可说不清了。 我一听,仰头倒落在床上!愣愣地看向天花板:我惹了他们什么,竟使得他们百般阻挠我当医师。矛盾的是,当时要我走出ittcu,让李娟带我的也是他们啊。 这个问题自有他人来解答。休息室的门没全部合上,廊道上正热闹,因着明日难得一次的盛会。据闻这是数年来ittcu的首次联谊会,诸多芳心蠢蠢欲动。 我转了个身,犹豫是否该起身把门关紧。然,这种事,想躲也没用。 几个比较尖锐的女声传入室内,而且几乎句句都提到我的名字。小余替我苦皱眉。 “还是托她的福呢。不然我们都没有机会向主任邀舞呢。” “就是。这大半年来她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不过,奇怪的是,于主任怎么会邀请她担任竞赛的搭档。” “而且,我到今天都觉得蹊跷。按理说,主任他们若真的喜欢她,为何还要把她调出ittcu。” “不怪。我们几位主任的心思都是我们这些人捉摸不清的。”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女人特有的揶揄口吻四处飘散。我不知该可怜他们几个,因太受欢迎了遭受女人如此笑弄;还是先可怜一下自己呢,因他们的受累也成为了笑柄。 当然,不用我出声,他们的忠实fans立刻拔刀相助。小余的脸蛋气得通红,就想冲出去为我和偶像声张正义。我拉住她,不想她因此再惹生非。 接着,一个清丽的嗓音冷冷地打断这群不雅的笑声:“我就说,怎么ittcu都不见一个人影,原来都跑这里来了。”傲睨自若的美人,一听就知道是我的美女室友廖绮丽。 “原来是廖医师啊。作为于主任的心腹,你对此的心得体会应该有不少吧。愿听高见呢。”有人立即把枪火对准回去。 看来廖绮丽心仪上司的事,好似之前只有我一人不知情。 廖绮丽自是不好惹的,冷冷地驳回去:“自然,以主任宽广的胸襟,岂会像你们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那你说,于主任把她调出ittcu,又跟她组搭档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好奇的呢,不由竖起双耳聆听。 “组搭档的事,我不清楚。” “呵。我看你也一样是羡慕她吧。既能掉出ittcu,还做了李娟的手下。而很多人都眼巴巴想跟李医师组成搭档呢。” 廖绮丽却是一声不以为意的冷笑:“你们真以为她调出ittcu是高升啊?据我所知,虽说有些人被主任有意调出ittcu是为了更好地锻炼其能力,但是,都是以书面升迁的命令调出,因为主任体谅他们离开ittcu的心情。而她并不是!” “那么是——” “既然不是贬逐,也不是升迁。理由只有一个,她的身体素质不够资格继续留在ittcu。” 小余抓住了我的手:刘薇,你别听绮丽的话,她是—— 我眨了眨眼,惊奇居多:ittcu对员工的身体素质有要求? 小余小声咕哝:你知道的,那个许江,也在你离开后不久被调走了,没有贬逐,也不是升迁…… 许江就是那名在网球比赛输给小余的小伙子。原来,ittcu是全中心工作压力最大的科室,因而对员工身体素质的要求较其它科室苛刻得多。经一段时间领导考察判定其体力不合格,一样被遣,只是理由会更委婉和模糊一点。 现想想,也是。虽然在a区被李娟强化训练,却不需在ittcu那时经常日夜颠倒地值班。结果上次一量体重,居然比在ittcu时增了五斤。 小余还在安慰我:刘薇,我觉得主任把你从ittcu调走,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你体力不够胜任,另一方面,又很怜惜你这双不可多得的手,才让李娟尽心带教你。 可是,他们现在后悔让李娟带我了。这大概是因为我的某些观点和做事风格抵触了他们吧,以他们桀骜的个性自然无法接受。 门外,本嬉闹着的乌合之众因着廖绮丽的一句话个个顿成了哑巴,不久烟消云散。 廖绮丽这才走入我们的休息室,斜眼瞟了瞟我和小余。 我和小余各自识务地钻入自己的被坑,多言无益。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半睁开眼,还可见廖绮丽的身影在台灯下轻轻地摇曳。翻转为侧身,背对她,暗自一声长叹:若真心爱上了一个人,是不是都像她这样,无怨无悔…… 第二日,27楼员工娱乐场地,由a区和ittcu包下,于前夜就有专业人员到场进行布置。见上千平方米的室内空地,摆放了一百张操作台。四周围上红色警戒线,隔开了操作场和观众席。裁判席分散安置在操作场的四边,共有十名裁判。 早九点半,参赛组浩浩荡荡两百人,有序进入场地。然后是裁判入席。 聚观的人数之多,可谓盛况空前。 我独自拿着桌号牌来到十三号操作台,台对侧的位置空荡荡,拍档还没到。不禁起了忐忑,昨夜的争吵历历在目,他不会想爽约了吧。 眼下,十支舞的赌约反而成了次要。周边诸多观众,显而易见大多是为了他们而来。众人没能见他到场,仅我孤身一人立在原地,猜疑的目光不由愈加微妙地流转在我身上。 深吸口气,幸好已有心理准备。抬抬眼,探测敌方情况。齐瑜和黎若磊那桌的号数记得是十四,就紧挨我们。想是组委会有意的安排,双刀就隔台竞赛,必是别开生面。然,一眼扫过去,那两人都不在。 心一惊,知他不是因昨夜的事而迟来了。惶惶寻望周边,一边角落,小余也是孤单地等待着搭档。又一惊,绮丽没来?而绮丽管理的床位包括琪琪的…… 顿时慌措了,冲动之间,就想抛弃比赛跑上12楼探个究竟。 边上,裁判们在对表,十点比赛就要准时开始。选手们摩拳擦掌,观众席安静了下来,全场只待一声令下。 我惶然之时把手里的钳子放下,数道吃疑的目光立即聚焦于我。其中,坐在裁判席上的瞿正阳跳下了台,走到我旁边俯身,低低地谑笑:“你又要像第一天在手术台抛下你的病人?” 由是我记起了昨晚与他的争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只要在岗,本职工作尚未完成,即使是亲人去世,也不能去。这一行不近人情的刻薄尽在此处。 我现在必须坚守的阵地就在这里。垂下眼,咬咬唇,重新拿起钳子。纵使他未能来,我也绝不能走,这是职责所在。 哨子声一响,我将备好的缝针快速穿过肌层。赛时一个时辰,操作项目仅一项,就是缝合,看谁缝得最快最漂亮。选手进入场地后又中途离场才算弃权,所以这一个钟头内,只要他能赶来,就还有赢的机会。 思定,心全然沉静了下来,眼睛里唯剩下手里的钳子和镊子,耳边只听到一声声穿梭的快感,任时间一分一秒数过。 穿穿穿……换手,来一次倒穿,麦色的缝线钉紧了一侧;这边的肌层似乎有些薄弱。正想再换手,一把14号的钳子从对侧突如其来。一如这难忘的几夜,它沉着地夹住了我不稳的缝针,轻巧地带过了缝线。 我眼眶蓦然一热,他来了! “继续。”紧随他轻声的允诺,他手里的钳子轻快地飞舞。 嗯一声,我接住,一心一意投入了他带起的极速世界。 时间再不是一分一秒,而是若光速的惊诧,又若光年的眷恋。 在我拉过缝针钉紧了一道坎后,哨子声嘀嘀嘀尖利地响起。裁判们大声喊道:“全部放下手里的器械!全部放下!” 比赛结束了?!我的手仍在兴奋状态而稍微咄颤,他隔着手套抚住了我手背:“我想我们赢了。” 我惊疑地抬起眼,他的笑一如往常地淡定自若。对此,我并不苟同。望过去,隔台的强敌也归来了。 结果,一切又如他所料。原因很简单,他们回来时比赛已进行了近五分之三的时间。因而,即便强敌多么强大,也挽回不了失去的时间,双双落败。 意外的冠军落怀,我未能松懈,而是紧张地探问:“出了什么事吗?连绮丽也没能来——” 于凡听出了我话里“琪琪”的言外之意,摇摇头:“不是琪琪。而是ittcu的设备出了点问题,因此危及到廖医师管理的另一位病患。” “哦。是谁?” 他却如昨夜地微蹙眉尖:“那不是你的病患。” 又是尴尬的默然。我依然坚持己见,泱泱就走。 迎头撞上来闹场的黎若磊。他一眼扫过我们两个:“得了冠军的搭档,一赢就拆台啊。” “本来就不是——”我申辩了半句,看着拍档的脸一晃青白,多少悔恨自己的快言快语。 于凡低头,缓缓地扯下了手套:“就像她说的,我们绝不可能在术台上成为搭档。” 吓! 切!! 不可能就不可能!早就知道不可能,他是大神,我是小兵。正好,各走各的。走了两步憋不住,回头把冠军杯扔到黎若磊手里:“十支舞不用跳了!” 黎若磊手忙脚乱接住,瞪向捧腹大笑的瞿正阳:“她赢了,还不都是你自己先‘别放水’的错!” 于凡这会抿紧的唇边不禁泛起了笑意。 我越觉得不是滋味了。 逐渐地,场内的人散去。输的人也不见得多么沮丧,每个人都在翘首期盼今夜的聚餐会。 为此,小余拉着我回到休息室,把从家里带来的晚礼服一件一件地展示。 我在一旁帮她精挑细选,最终确定了一件淡黄|色的及膝无袖旗袍,再外搭白色小羊毛褂,配三寸的红色高跟绣花鞋。 小余在一人高的镜子前兜转了个圈儿,我又把一个黄|色的蝴蝶卡子点缀上她俏丽的短发。她不由对着镜子低呼:刘薇,你的眼光真不错。 我微笑着摇摇头。应说我的两名室友都是美人胎子,绮丽是众所周知的倾城美女,而小余是平常喜藏掖的小家碧玉,稍一装扮尽显姿慧。 小余又问:刘薇,你呢,准备穿什么? 我神秘地挑挑眉:就平常穿的。 平常——小余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床上的衣物,大吃一惊:今晚有舞会啊。你穿那么普通的白衬衫和破旧的牛仔裤,跳迪斯科也不好看啊。 我眯眯地笑。好不容易摆脱十支舞的噩梦,为了不功亏一篑,才有意备了这身衣服。今夜绝对不踏入舞池。 小余一见,掩嘴乐道:我知道你跟主任他们十支舞的赌约。不过,你这样卵足劲跟主任对抗,岂不是显得很在意主任的话? 我脸一僵,扯道:不关这事,只是我今晚真的不想跳舞。 话到此,室内话机响起,我接通:“喂,这里是员工休息室。我是刘薇。请问找哪位?” 传来的是老人爽朗的笑声:“刘薇啊,还记得那个跟你下象棋的老头吗?” “林董?”我惊问。 “是的。下午你休息吧,咱们出来聊聊。我叫了司机两点去接你。” 咔!我愣怔没答上话,通话就断了线。 暗叹口气,就不知林董突然找我所为何事。于是琢磨起是否该回电探问详细,或是婉拒。 边上听到我们通话的小余则犹豫道:“刘薇,你好像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的八卦消息向来比他人迟上半拍。 小余舔舔嘴唇:“看你近来也不为齐主任伤神了。我就明说了,有人报料,看见纪督察和齐主任走得很近。” 心略一沉,我道:“是吗?”想想又觉得不似齐瑜的作风,皱皱眉:“是胡说的吧。” “我只知道,好像中心负责与纪督察洽谈公事的是齐主任,走得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林秀茵可不这么想了,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熬到了齐主任离婚,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借机接近齐主任。” 小余的猜测并没有错。下午两点,林董的司机把我送到了林董公司的私人会晤室。 老人坐在沙发上,一脸沉思,手里尚捉握着一颗象棋子。 我在他对面落座。 林董抬眼看了看我:“我们都是性情爽快的人,那么就开门见山吧。” “好。”我应答道,暗自思量:若他问起纪督察和齐瑜的事,或许我该故作不知。 “你生父呢?” 生父,这么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词让我不觉地慌乱了。蓦然间,想起的却是自己21世纪十八岁生日那天,第一次在心里问母亲:妈妈,我生父呢? 或许是因为自小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对我的无微不至,更使得我一直开不了口询问亲生父亲的事。只求一心能对母亲好,淡忘掉那名称之为我生父的、或许已经去世了的男人。 “他,他去世了。”我说完,贝齿咬下。幸好,刘薇的父亲也确实是去世了。 林董哎了声放下棋子,起身背手踱步到窗前,面向我:“你觉得怎样才算是个好父亲?” 两个世纪都没能让我获得过父爱,我无从谈起。就此仰望老人慈祥的面容,其眉宇的忧愁想必是为了女儿,由是道:“就像林董这样。” 听到这话,林董定定地瞅住我:“今晚我会让我女儿和纪幽静都不出席聚会。” 我傻眼:“林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明白,傻孩子。即使少了她们两个,搅局的人应该也不少。而我,只是想答应某位与我惺惺相惜的人士的请求。毕竟,你们离婚后都还没能找到自己所心爱的,不是吗?” 我感到非常的讶异。林董答应的是什么人,又是如何说动林董让步,而且居然想让我和齐瑜在离婚后谈谈? “刘薇,你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从不作亏本生意。对方给我的条件很优惠,且我认为你和齐瑜若能借此真正了却,对我女儿的未来更有利。”林董边说边拉开抽屉,“另一方面,我早已觉得齐瑜并不是一心爱着我女儿。父亲疼女儿,也是该适时提醒一下女儿。免得她傻傻地完全投入进去,最终回不了头。” 齐瑜爱不爱林秀茵我不清楚,可是,两人这么多年了,没有爱,之间也有了感情吧。林董不想让女儿受伤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因此,唯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位他,为何插手我的事情? 林董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红色的扁长方形首饰盒,在我面前打开,见盒子底部金黄|色的绸绢上放的是一条青绿色的方巾。其质地青薄,光泽柔和顺目,青色的底面配以七彩的点缀,若是天上的银河飘过,显得清雅而大方,流露的是一股高贵。价值不言而喻,我立即推手婉拒。 “拿着。这不是我的。” “不是林董的,我更不可能接受一位陌生人士的礼物。” “更正一下,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我征了征。 林董又笑着说:“那人转交给我时说了,此次归来方知你不幸失去了部分记忆,这才迟迟将它物归原主。幸好赶得及宴会,你必是正需要有一两件合适的饰品的时候。” 原本就属于刘薇的东西?那么,那人或许是刘薇的好友,归来后才知刘薇不幸的婚姻遭遇,进而体恤之欲为好友做点什么。就不知那人怎么又跟林董认识的。 我纳闷地谢了谢,收了下来。 这时,林董的贴身秘书朱先生急匆匆走过来,向老人小声禀告:“林董,谭警官来了。” 我霎一惊。 林董知会地笑:“谭蓉的眼线遍布天下,消息挺快的。朱先生,麻烦你带刘医师从私人电梯先走一步。” 我且疑虑:谭蓉为何而来,而林董为何不让我见谭蓉。 林董神秘地对我解释:“虽说明人不做暗事,可是,有些商业家之间的交涉,就像战场两军交锋,不容于第三者得知。警察介入只会格外地添乱。还有请刘医师替我们私自保留这次会谈,也算是为了送还你方巾的那位人士。” 老人的意思已是非常清楚,聪明的话,三缄其口,明哲保身。我谨慎地点了点头,尾随朱先生从会议室的偏门离开。 门刚在身后闭合,就听见了谭蓉充满智慧的嗓音:“林董,身体无恙?” “尚好。已请了住院时对我多加照顾的刘医师过来一趟。听闻你与刘医师也认识。可惜,她刚刚先走一步了。” “林董,你这句‘刚刚’真的是刚刚啊。” 两人的笑声接而一波又一波,若是闪电雷鸣交战下的波涛汹涌,听得我一阵阵打颤。深知自己性不喜争权夺利,又不会耍阴谋诡计。林董和谭蓉都与我有过直爽的交流,可是,人心隔层肚皮,像这种大人物,以后我还是少接触为妙。 下到一层,朱先生支使司机将我送回中心。表的时针指向了下午五点时分。 匆匆浴洗后,我着上了破旧的牛仔裤和白色长袖衬衫,腰束一条棕色扳扣皮带。唯恐夜风凉,又着了件紧身防寒内衣。再脚上着棉袜,穿上了一双白底蓝边帆布鞋。 打开林董转送的礼盒,拿起方巾扬了扬。明媚活泼的青色在眼底荡漾,漾起的是脑海深处模糊的印象,好似,曾见过这条方巾。是刘薇的记忆在作祟吗? 先放下方巾,对向了梳妆镜,缓缓梳理长及肩胛的秀发。发尾稍有自然卷,额发则稍翘。记起了21世纪曾也追求过负离子直发美女的热潮,苦恼过这不肯屈服的自然卷曲。俨然,老天让我重生于这副新躯体,也有其相似的道理。 扎上个清秀马尾,拉起真丝方巾,一如母亲当年教我的,打了个漂亮利落的蝴蝶。 小余正好入来,见及,拍手赞道:“刘薇,你真巧手。如此一身搭配,转身一变,竟是不同凡响的牛仔俏女郎了。” 我但笑不语。一是自己没钱;二是离了婚,也不能像上次的宴会有人怕丢脸而为我免费投资;三呢,我就是今晚不想跳舞。就此简单,大方,自然美,既不丢人现眼,又不惹人注目。能安心躲在聚会的小角落,我此次的目的就达到了。 望望钟,六点了。与小余一起离开中心,搭乘出租车前往会场。 22世纪的新兴城市规划就是好,上下班高峰期道路依然畅通无阻。抵达目的地不过十来分钟。 我们两人下车,手牵手悠闲地步上缓坡。 前方夜幕下星光灿烂的私人花园别墅,正是此次a区和ittcu携手举办的联谊会场地。 一路走来,一辆辆高级宾士从我们身旁缓过,步下轿车大凡都是青年才俊。现在工作之余,他们脱下了平日的素白工衣,精心的着扮之后,风流人物尽数今夜。 而天生爱美的女人们自是少不了争妍斗艳一番。中心四大美人必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率先出场的是四大美人之首的李娟。见及膝白纱裙半露纤细的美腿,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伸出,轻轻点住会场的红地毯。转瞬众人眼前一亮,若是月之女神黛安娜下凡人间,垂肩卷发中闪烁两颗月石耳坠,若隐若现的纱裙显得女主愈加灵透雅致。智慧和勇气兼备,这是中心的人对李娟一贯来的极至评价。 既然李娟敢于一身白现身,那么,美女之间或许都有点心灵相通。继而出场的廖绮丽,则欲以一身黑色酷装以雪今日竞赛之屈。早上,由于监护设备的问题导致她的病人必须转移病床,出乎意外的工作,连累了她最终回不了比赛现场。 黑色束腰小褂,黑色长摆喇叭裤,黑色七寸高跟鞋。乌黑及腰的秀发随风轻飘,耀眼的丽眸若是璀璨的黑宝石,有为傲的本事,也确实目中无人。中心的人对此褒贬不一,只知,今夜过后,她的追随者又多了不少。 路的那方,叮零零脆响,驰来的是一辆双人自行车。一俊男一倩女的欢快笑声和着风声,亲切而动人。 这一对亲密男女正是中心有名的辣椒情侣。男方俊郎的东北小伙子我认识,是ittcu的第三组组长,外号为青椒,颇有上司黎若磊的真传,幽默风趣,尽爱打听八卦。 外号红椒的女方,据闻以前也在ittcu,后来与李娟一样被升迁,现在f区工作。这次舞会允许携带伴侣,我才得以亲眼目睹这位四大美人之一的火辣妹子。一头亮丽的俏短发下,恬美的笑容灿烂得若夏日的阳光。红色俏短裙不拘地飘荡,红色高跟凉鞋若跳舞的火精灵一刻不停,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可谓,觅得真爱的女人真幸福啊。 诸多美人帅哥赏心悦目,我和小余伫立于旁,享受这难得的眼福。小余一边津津乐道,为我充当讲解员。且说,我们中心男士挑选他们心目中的美女,均是才貌超群的;李娟和绮丽我不多说了,而红椒也是响当当的一梯队女医师…… 我兴奋地追问:四大美女,最后一位呢? 好友转过了脸,表情古怪地哎道:刘薇,你怎么连这个都失忆了呢? 我不解:那人我认识吗? 小余戳了戳我肩膀:你当然认识,而且与她如影随形。 我糊涂:谁啊? 小余无可救药地喊:就是你啊! 我脚下差点一滑。 眼瞧众人欣赏完三个美女,自然都聚焦到我身上了。于是,女人们低低的谑笑声不胫而走。 廖绮丽朝我牙痒痒地甩过脸,举步进入会场。 李娟目含笑意对我颔首,挽上男伴的手。 红椒走了过来,裂开大大的笑脸:“我知道你,今早竞赛的冠军,于主任的搭档。可更令我们吃惊的是于主任还没来的时候,你的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怪不得李娟弃了绮丽和我,择选你。” 我不由受宠若惊,回以微笑:“那个时候,我——” “我知你没看见我,虽然我就站在观众席的最前面。因为你太专心了。”她又是一笑,“我就喜欢你这种干活的劲头。而且就论你今天这身装扮,应该是别有用意吧。” 很豪爽的一位姑娘,我顿心生几分好感,也直言不讳:“我今晚不想踏入舞池。” “哦。”红椒感悟地一声长叹,伏低腰,调皮地向我眨眨眼,“是不想跟之前的齐主任,还是不想跟如今搭档的于主任,或是立下赌约的黎主任?” 看来,她也是知情人士。我狡慧道:“你误会了。主任是什么人,能容得我想跟或是不跟吗?” “那也是。”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挽起我的胳膊,“那我们去问问主任吧。” 我讶异之间,已被她拉入了会场。 月朗风清,映入眼帘的美景一如美人动人心弦。数千盏霓虹灯若是繁星,重现天上人间。听那边情人私会的矮树林,淙淙的溪流洗涤人心。望那三层高的白色阁楼,错落有致,其底层为联谊会的室内会场。眼前伸手可及的,是这小天使喷泉,两尊小天使一立一坐,笑脸相对。我想起了小美和琪琪,不觉想入非非:若哪日让我这两个亲爱宝贝见面,又会是怎样妙趣横生的一副场景。 走过了红地毯,微风拂过,月光下游泳池层层泛起涟漪。小时候曾溺水的阴影浮现,心存恐惧,我有意识地绕开游泳池的边缘。 而室外会场就布置在这游泳池旁。 轻缓的乐曲飘溢,一个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三三两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而今夜的风也非常地舒适,不凉不热,与前几天的寒瑟截然不同。这归功于22世纪愈加准确的天气预报,也有劳于主办人的一番苦心。 说到这主办人,高高低低的谈笑声中,他别具一格的灰色谐趣足以令闻者毕生难忘。寻声望去,黎若磊正和张主任对酒交谈,而旁边,少不了他的几个死党。 退却不得,被红椒一拽,人立定在他们面前,于是干脆大方地抬眼观视。 无疑,今日夜宴的男士大都选择了体面的西服。然,22世纪西服式样繁多,设计大胆,巧妙的一搭一配,男士们也各显风采。 齐瑜依然是严谨的灰色西装配银色领带,胸口的口袋垂落一条金色的表链;于凡则是白色西服小褂,里衬一件高领银色衬衫,打的是花样领结;黎若磊一身不羁的大宽领长棕色西服,隐现条纹花衫,不着领带;老马出差未回;瞿正阳黑色西服配黑色领带,活生生就是哈利波特里的黑巫师。 见我和红椒,齐瑜取下胸口金表,稍侧过脸;于凡轻轻翘起了一侧睫毛,垂眼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黎若磊和张主任的对谈刹然而止。 张主任和蔼地笑道:“我们中心的两位美人,今夜更美了。” 红椒笑吟吟地打趣:“张主任,你说这话,是不是打算把我也招进a区啊?” “我哪敢跟你们主任抢人。而且,谁都知道,从ittcu被有意遣出来的人,终有一天都要回老家ittcu的。” “这你还不知道吗?张主任,如今我老家的头儿们有了新人,早就忘了我们这些旧人了。”红椒兴致勃勃地拉过我,“就是这位哦。” 众人的视线又扫到我身上:白灰灰的衬衫,破旧的牛仔裤,帆布鞋…… 齐瑜眼里说不出的冰。 于凡一只手抚住下颌,掩不住嘴角的笑。这笑让我憋气。 瞿正阳跳到我身旁,双手抱胸上下扫量我:“刘薇,你不想跟我们跳舞,也不用表现得如此地——人尽皆知。” 我斜眼瞥过去,笑:“抱歉,瞿主任。容我纠正一下,我从没考虑过跟不跟你们跳舞。” “哦。为什么是单独考虑‘跟不跟我们’呢?” 我脸一撇,双眼朝天,保持缄默:想再让我中计,没门。 红椒却是忽然倩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头儿中意新人了。因为据我所知,至今敢跟头儿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女人,独有勇气非凡的刘医师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说得好像之所以惹上他们还是我自己的错。 黎若磊立刻借题发挥:“哎,这还算不错的了。要知道她第一天来中心的时候,还当面指责过我们是一伙流氓。” 流氓?!张主任和红椒一听,哑然失笑。 我义愤填膺,欲为自己取回公道:“那都是因为你们堵着门口,不让我出去!骂你们流氓算好的了。”越说怒火越是难抑,拉住红椒继续申辩,“还有啊,我晕倒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在旁边看着,都不伸手扶一把的。害得我那时以为自己都要死了。” 这话一说完,竟似在火热的空气中撒了一盆冷水,他们几个全变了脸色。张主任和红椒马上识务地敛住笑。 我怔然:是我刚刚的话过火了?可我只是陈述当时的事实。 见我为难,大好人的张主任急忙打圆场:“好了,你们不饿,我的肚子可都打鼓了。因为今夜的晚宴绝对是包君满意,吃不完兜着走。” 由是,会场聘请的专业乐队转而拉起欢快的小夜曲,拉开了夜宴的帷幕。 一部分人移步前往室内会场。红椒一会就被青椒拉走了。 我在人群中找回小余。两人一边在室内会场的餐桌上觅寻美食,一边侃侃而谈。 “我看着你被红椒拉到主任那里,就不敢过去了。”小余摸摸胸口说。 “为什么?”我问。 “红椒和青椒跟主任的关系都很好。你跟主任也能随意说话,我就不行了。”小余又摸摸胸口,“我一面对主任他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我耸耸肩:齐瑜的阎罗王面孔确实有点吓人。于凡冷漠的时候也挺骇人的。另两个是整蛊专家,不是他们来惹我,我哪敢去招惹他们。 抓起一只大螃蟹,折了一条大腿,喜滋滋地剥完壳放进嘴里汲取蟹汁。旁边小余小声指出: “瞧,是双刀呢。不过,今晚真奇了,林秀茵竟然没缠着过来,绯闻缠身的纪督察也没到场。” 林董的承诺不似儿戏,真的是履行了。我暗暗吃惊,继而举目望去。双刀各自立于百米餐桌的一侧,浑身透发的冷像是在相互较劲。 我不免有趣地估量他们身边防护罩的尺寸。齐瑜约是一米之内无女士靠近半步;于凡周旁约为一米五的范围,且男女皆不敢轻易踏入。乖乖,小严着实是全中心男女老少最不敢惹的一个。 偶尔,有些不怕死的上去敬酒。其中,有他们亲密的朋友,也有不愿放弃良机的美女。 眼瞧某位女士的手“不小心”地抖了一下,杯中红酒泼出,欲染指对面的白衫。可惜她忘了对 方是运动健将,尚且具备一双可辨认网球擦地05公分之差的火眼金睛。于凡灵巧地一闪,液体洒落于餐桌上的白布。 一看大大的失礼红色印记,这位美女尴尬地扯着手里备好的秀娟,就不知该不该蹲下身子去擦桌子了。 我看得出神,一呛。取了杯果汁赶紧喝上两口,缓缓气。眼角一抬,正对上他一如往常美丽而温善的澈眸,由是指尖划过手里的杯子: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比赛完就拆伙了吗? 想到他那会儿的笑弄,我怏然。对面他的眼神也黯然了,见那边有人叫唤,走了出去。 而那未得逞的美女已是顺着他的目光,眼尖地见到我嘴角的浅笑,怕是认为我在故意取笑她。 待于凡走开,她秀眉挑了挑:“刘医师今夜的盛装,另类而大胆,怕是我们主任亲自操办的宴会都无法承受起的。” 哎,听小余耳语,自己又惹了一名了不起的苏小姐。 放下玻璃杯,欲离开,以求息事宁人。 没料到,李娟一路穿过人群向我们走来,笑融融道:“刘医师确实为了今晚的盛宴做了尽心地准备。就她秀发上的‘青丝’而言,足以令我们在场的男士均为之荣幸。” 青丝?是指我发上的青色丝巾吗?见全场瞅望我的目光因着李娟的话全变了。 我正纳闷。李娟又道:“世闻,独有青丝配青丝,青丝独为青丝心折。这条会选择主人的充满灵气的青丝,今夜从传闻中现身,想来独为我们兰质蕙心的青丝而来。” 初闻我乍惊。早料及林董转送的这条方巾不为寻常之物,却万万没料到竟是如此了不得的宝物,俨是旷世美女才能拥有的旷世至宝啊。 苏小姐不满地扫视我的着装:“兰质蕙心的青丝?” 李娟会心地对我笑了笑:“这看似平凡无奇的白衬衫,却配有式样独特的袖口和衣扣;状似磨损的牛仔裤,怕也是由新裤子所改造的。而帆布鞋奇特的蓝边绣花,一针一线更系着主人的一份思乡之情。” 小余即刻惊呼:刘薇,这全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想家,念家,用什么来怀念时间无情吞灭的21世纪家乡? 在适应22世纪的同时,我告诉自己,要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铭记21世纪的萧唯。那时的萧唯虽不出色,可是一样有一双妈妈教导的巧手。要有爱因斯坦做三只小板凳的精神,不怕失败,相信努力就有美好的未来。这也是我坚持以此身装扮出席宴会的缘故,以明我从低级做起却绝不放弃的决心。 这一番苦心的掩埋,仍是有人发现了。蓦然间全是感动,我望向李娟。 李娟意味深长地说:“你不用说什么,这是一名知心的搭档必须具备的最基本条件。” 她的这句话,无疑使场上另一群女人对我另眼相看,部分甚至向我发出善意的挑战。 我默然,以现在自身的能力远远不足以胜任李娟的搭档。 李娟深知我纯谨的个性,并不勉强我,拍拍我的肩膀。 室外,砰!砰!砰! 礼炮鸣响。 夜空中朵朵花儿展开娇颜,喜不自禁。 人们纷纷往外走,我和小余又分散了。 前方人多拥挤,我不喜跟人争,就往人稀的地方走。在花圃觅到了一块幽静之地,跳坐上白石栏。悠闲地荡悠两腿,享受喧嚣人世中一刻的宁静。 有招待路过看见我,端着酒水的托盘问我要不要一杯。 对于酒,我了解甚少,兴趣却多多。瞧着中间有一杯色泽特别地奇丽,我兴致地伸出了手。 手到半空,却被人扼住了手腕。我讶异地回头一望。齐瑜冷冷地站在我身后,对侍者说:“她不能喝酒。给她一杯温开水。” 难得品酒的机会被剥夺,我不悦地驳道:“谁说我不能喝酒了?” “我!”他睨向侍者,不高的声调,不容置辩的口气。 后者吓得拔腿就逃,去为我端开水。 我忿忿地甩开他的手:这个霸道又不讲理的男人,专门破坏我的好心情。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马尾,口里喃道:“果然是青丝。” 青丝是刘薇的,那么他应是见过的。为了刘薇,我嗤笑:“难得你离婚了,还记得青丝?” “拍卖会上曾一度有人以上千万寻觅此物,有幸见到它的图片,亲眼目睹却是平生第一次。” 我愣了愣:刘薇没在他面前展示过这引以为傲的宝物吗?以众人口中刘薇那爱现的个性不似会这么低调,况且是在心爱之人面前?愈是深究,愈琢磨不清刘薇这个人。 明亮的月下,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我。 我如芒刺背,思起离婚后他对我的态度逐渐地转变,心里莫名地惶然。 一阵清风拂过,他忽而启口:“你就是这种个性。” “什么个性?” “总是让人容易误会的个性。” 意指我今夜的装扮?我苦笑,无言以对。由是跳下石栏,却是脚底踩上了滑沙,一个趔趄。他慌忙大手抱住我。 头撞落他的怀里,听到的是迷失的一声轻砰。他口袋的表壳被弹开,嘀哒,嘀哒,机械转动,带动的是曾经那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 我恍然若失,感觉他一只手轻轻地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慢慢往上,抚到了我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齐瑜?”我哆嗦,他的手指在扭转衣扣。 “假若这是离婚的代价——” 耳畔传来他浑厚的嗓音,充满了沉思的凄楚。我仰起头,惊异地看着他面部挣扎的表情。心中一颤:他这是怎么了?离婚不就离婚了吗?还有什么代价可言……紧随着他的手愈是揪住衣扣,我胸口愈发地紧了,似是一触即发的弦。 许久许久,他从牙缝间挤出一声:“还是值得的——” 我闭上了眼,确凿听到了心底某一块又是失落了。欲推开他的手碰到了金表。嘀哒嘀哒,菁菁敬业一圈一圈地走,宛似规划了这个男人永不能超越的情感。一刻踯躅,真想狠狠地掐开这唐璜的表壳,看里面是否还是如此地拘谨。 可是,在我和他之间早已注定了太多太多的阻碍。 当他握住我勾起表链的手时,一个女人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 月光清亮地琢刻出纪幽静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我乍一冷,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直觉:这个女人对我怀有股敌意—— 我识趣地退开一步,欲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齐瑜警告地睨了睨我,问纪幽静:“纪督察,你是说你临时有公事抽不开身,所以没办法参加聚餐会。” “是的。”纪幽静有意看向我们交握的手,笑笑,“可是,仔细想想,这是中心两个重要科室之间的联谊聚会。因而处理完公事, 邂逅未来第18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完公事,就赶来了。来到会场一路寻找几位主任,结果,却在这意外地碰到了刘医师。” “那么——”齐瑜冷起面孔,无疑想遣客了。 却被纪幽静抢道:“你们两个慢聊吧。离开的人能重逢,应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语毕,她尚自若地杵在原地会儿,才缓缓转身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全是之前林董的话。那个他也不想纪幽静出席宴会,恐怕是听闻了齐瑜和纪幽静之间的风言风语。可如今在我眼里,齐瑜对待她的态度,一本正经,非公事勿谈。俨然不是林秀茵所忧愁的那层关系。 奇怪的是,她若隐若现的敌意,我不认为是错觉。看她向前走了几步,一顿。 齐瑜眼神变冷了。 我终是明白有什么不妥。她身上穿的,是未来得及褪去的洁白工衣。 “刘医师。我敬重你也是名敬业的人士。我相信,你可以理解。我有公事必须跟齐主任商谈。”她对向我们平静地说道。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林秀茵要处处防着她了。齐瑜对她没意思,可她似乎缠着齐瑜呢。且手段高明,抓住了齐瑜的弱点,比林秀茵还要略胜一筹。甚至连林董都不能完成阻止她出席晚宴的承诺。 感觉到齐瑜握我的手一用力,又慢慢地松开了。 我小心地从表链的纠缠中收回了手。沉重地吁出口气,已经舍去的,还是舍去吧。裂开微笑向他们两人道了声:公事重要,慢谈。 轻松地背转身,步上来时的小路。 风拂来纪幽静清美的声音,隐现压抑不住的兴奋。齐瑜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这么几句对话,好像和萧美人有关: “我已经说过,除非你们提供出她的全部过往病历,不然,我们只会继续坚持现阶段的保守治疗。” “可是,她的那部分病历跟她的心脏病没有关系。且是涉及到了我们研究所的机密。” “机密也不可违背医学伦理所在。作为一个医学家,你应该更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人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在确定进取的治疗方案之前,我们必须知道她冬眠时期的整个生理变化过程。” “我明白的,但齐主任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 “假若你不能决定,就让你们梦冬研究所的所长过来跟我们面对面会谈吧!” “……” 我感到些微的讶异,这位美丽的睡公主至今仍没能从冬眠中醒来,原来并不全是技术未能解决的缘故。 尔后,他们严肃的沉默依旧,直至我离开花圃。 回到室外会场时,夜空的烟花已消淡。众人回到餐桌前,继续大块朵颐。 我四处寻觅好友的踪影。一路,见到了李娟和红椒在对酒,张主任在年青人中间款款而谈。 乐队前面立着黎若磊修硕的身影,作为宴会主办者正与乐队经理人接耳交头。 在他发现之前我赶紧挪开视线,接而寻到了小余。刚欲出声轻唤,才发现她身旁还有我的另一位室友廖绮丽。 绮丽当之无愧为晚宴的夜之女神。高挑出众的倩影,吸引了在场无数男士的目光。然而,美人的心全然倾注在了苦追许久的心上人身上。 于凡伫立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却自始自终没看她一眼。 我的心隐隐地知疼了。 吸上两口气,勇敢地向前踏出一步:“小余——” 脚未踩地,半路杀出了个拦路虎。我定睛一看,苏小姐袅娜娉婷堵在了路上的正中央。她的左手边,一群女人围堵去我绕道的路,俨是在静待好戏。 我暗喊一声不妙,之前迷迷糊糊竟然走到游泳池边上了。 前面苏小姐向我举起了酒杯:“刘医师,正巧,我们一直想找你敬酒呢。” 我比较担心的是旁边的游泳池。池里的水散发出阵阵逼人的寒气,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紧张地思索起是否落荒而逃:“您太客气了。我刘薇无能无德无才,未能身居要职。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敬酒——” “哎,刘医师,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医师都说了,独有青丝配青丝。除非你觉得你本人不配青丝?”苏小姐话未完,手中的酒杯又向前倾,欲旧技重演。 我早有所料,连退数步。 她泼出的红酒洒落于池边的石板,湿漉漉的一大片。我幸好穿着帆布鞋,鞋底不易打滑。可她就不同了,脚下细如牙签的三寸鞋跟扭了扭,人就如踩高跷的人不稳地摔下。 我慌张地伸手去扶她,却被她高傲地拒绝了,无奈地看着她啪地一下掉入了池里。 荡起了那三米高的巨大水花,自是惊动了整个会场。 我心想,也好,应该很快就有人跳下水池去救她。说不定,可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现场版呢。 等了数十秒,我发觉不对劲了。每个人都看着游泳池,或许目中微有惊讶,却没有人准备下水救人。 我是绝不可能跳下水的,不由慌慌然地探问身后的一位美女:“怎么没人下去救她?” 对方深感奇怪,瞅瞅我答道:“谁都知道,她会游泳。游泳是医学院必考项目。再说,如今的时代,有几个不会游泳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愣杵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为旱鸭子的危机。忽地刚转身,脚脖子就被人扼住了。 “听闻刘医师在医学院就是连续多年的冬泳冠军,今晚的盛宴怎能独缺这项刘医师引以为傲的金牌技能呢。”攀在池边的苏小姐一字一语切齿道出,我的心也跟着惶惶跳。 暗地脚踝使劲欲甩去她的遏制,然遭受了奇耻大辱的对方岂可再次放过我。 在我不敢踹人的顾忌下,她发起同归于尽的蛮力,双手握紧我两个脚脖子一拉。我终是没能站稳,身子往后一仰,生死关头唯有大喊一声:“小余,救我!” 啪啦!落入了水里的瞬间,漫上全身的是冷。眨眼一刻,见小余等人尚愣怔在原地。 这刺激了我第一次在手术室晕倒的可怕记忆,不会个个均以为我是冬泳冠军的刘薇,然后撒手不救我了……这一想愈后怕了!拼命挥起双手扑打水,在头能稍稍浮出水面的刹那,死命呼救:“救——” 水又没上了我的嘴巴,且一个浪儿更把我远远地推离了池沿。 “刘薇!” 好似是小余急慌的呐喊,却又不似。紧接是先后两声清脆的扑通,万众的惊呼,其中夹杂黎若磊暴怒地大叫:“快把水池的水放掉!!!” 难得,这家伙没有对我见死不救? 吞了两口水,我的身子无力地往下沉了沉。死亡的恐惧感急遽地上升。不,我不能死!手脚并用在水中瞎乱腾,眼睛猛地睁开,见彩灯射入的水里两鱼儿一般的矫捷身影窜到我身边,一人一边抓住了我胳膊。 不会儿我被拽出了水面,咳咳咳直呛。稍一察觉身子又有下沉的趋势,马上紧紧反握住两根救命草:“不要放开我啊!!” “不要乱动!来救人的怎么可能放开你!!” “就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也绝不会放开你!!” 一左一右,齐瑜焦躁的斥声,于凡镇定的嗓音,双双灌入我双耳。我又惊又吓:怎么第一时间来救我的却是他们……只知,心湖似是这连绵起伏的水面,震撼着我整个灵魂。 哗啦啦,游泳池的水向着四边快速褪落。我们三个渐渐可踩到池底。他们扶起了我往前走。 池边接应我的是黎若磊。 一上岸,脱离了水心稍安定,风一吹,知冷了。在我打起哆嗦时,纪幽静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 我身边,弯下腰忧挂道:“刘医师,还好吧?” 我咳了两声正吃愣。她和齐瑜两人不是要慢谈公事嘛,却在我落水时就回来了,两人俨是谈得甚不愉快。 更让我吃惊的是黎若磊。他对纪幽静不答不睬的,将一条大毛巾裹住我身子搂入怀里,喊道: “李娟跟我来。”转瞬抱起我。 围聚的人们自动闪开一条路。 众目睽睽,我不好推拒,任他一路抱着穿过人群。隔着毛巾,感受到另一个男人有力的手。较起齐瑜,多了份小心翼翼。我不由又咳了下。他立刻加快了脚步。 入了阁楼一间卧室,挨上床,刚躺平。黎若磊伸手欲解掉我浑身湿漉的衣物。 我不免着慌地按住他的手:“不要。” 他的俊眉为此打结,漆眸蒙上一层雾。 我吞吞口水,坚持地抓紧衣襟。 李娟看了看我们俩,开声道:“黎主任,我来吧。” 他盯着我青白的脸,慎重地叮嘱:“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马上出声。” “主任尽请放心。”李娟点头承诺。 他这才松了手,起身离开。我且松口气。 随即小余走进来帮忙。她们两人合力褪去我的湿衣,又把我扶进浴室泡了下热水。洗去了一身脏物,我换上了干净的睡袍,坐在床上,仍觉得忽冷忽热的。 李娟探探我的额头,没烧,由是把毛毯盖到我身上,喊小余到外面叫人。 卧室的门打开,黎若磊走到我身边扶起我的左手探脉搏,接着对旁侧的小余吩咐了几句。 不多久,授命而去的小余端来了一杯药水。 我看着马克杯里棕褐色的药汁,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什么药,但肯定很苦。 黎若磊将杯子放到我唇边,半是威胁道:“或是你更喜欢吊针?” 22世纪的针眼虽说微细了许多,几乎没什么疼痛,可仍是不喜欢冰凉的液体在体内流淌的感觉。 接过杯子,轻啜一口:奇了,不苦,有点甜味。于是慢慢喝下药汁,胃的暖意弥漫全身,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期间,他们几个鱼贯而入,还有张主任。 张主任宽慰地看着我转红的面色,道:“还是几位主任考虑周详。连人员落水的意外都想到了。” 我心虚。全场就我一个旱鸭子,且戴着冬泳冠军的高帽。这可好,万众期待的冠军选手成了落汤鸡,怕是跌破了众人的眼镜。 瞿正阳大拇指摸摸下巴,答张主任道:“张主任,你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有备而来,是因为深知有她在场的地方,哪一次都不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这个混蛋麻醉师,人家差点淹死,他还说我风凉话。我猛地一呛,怒火中烧:“瞿正阳,你这没良心的——” 瞿正阳插腰,对我大眼瞪小眼:“喂,刘薇,我哪里没良心了?!跑去叫人放掉游泳池的水是我,你现在喝的药水也是我提供的!!说到底,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哼! 众人见及,之前为我担心的心不禁一松,不免都乐呵呵笑了起来。 张主任清清嗓子,对我笑眯眯说:“不错,能说会笑,看来没事了。可是,刘薇,你打算怎么答谢你的救命恩人啊?” 谈及救命恩人,才发现双刀也在场。两人换了衣物,穿着拖鞋,拿着干毛巾在擦拭头发。 接到我投注的目光,齐瑜冷冷地垂眼不答,于凡抿起嘴角抚人的微笑。 我吞下药液:该不该借机当面道谢呢?或是另找合适的时机再致谢? 结果张主任见我老半天没答话,给我出主意了:“这样吧。听闻刘医师在上次晚宴跟韩司先生跳过交谊舞,而且是众kou交赞。这次就跟每位救命恩人跳一支舞吧。” 我汗!好不容易想出个得意之计不需踏入舞池。如今要功亏一篑吗?我慌然道:“等等,我没带礼服——” “不怕。关于这个,我们也为你准备了。”瞿正阳洋洋得意地打手指,清脆的传呼声引来了在外待命的男交待。 捧进来的是一整套女士的物品。果真是有备而来啊!我气得牙痒痒的,却奈何不得。 待男士们退去,李娟和小余帮我换装。 一袭青色连衣纱裙垂下,仅露出半截小腿。袖子很特别,下臂渐宽到达尾部忽而收紧,由两条金链条交错系住袖口,而腰间两条丝带交集于身侧飘然轻垂。脖颈佩饰一条白色珍珠项链,双耳垂戴贝壳耳钉;脚着三寸高跟凉鞋,连绕过脚踝的鞋带都是晶亮的蓝绿色珍珠串成。唯一不变的是青丝配青丝。 稍微扑粉点唇之后,小余抚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美人清雅而大方,落落不俗,隐露出蜕变的骄美。只是,眉宇间这股淡淡的忧愁—— 砰砰,两声敲门,把我心头打紧了。21世纪左邻右舍关系挺好,我的交谊舞就是邻居的一位伯伯教导的。然,至今的舞伴未曾有过是年轻男士,我掌心微捏出了把汗。 小余和李娟见我一脸愁虑,不由相视而笑。小余进而打趣道:“刘薇,你别担心。主任他们被人踩了脚也不会叫痛的,因为他们不能露馅。” 我惊疑:露馅? 本来就不准备进入舞池,没多留意舞会的程序。现听小余一番娓娓道来,方知这舞会竟不似往常的。 舞会开场前,邀舞的男士一律换着黑色燕尾服,脸戴银色面具,手着白色手套。以这等统一装扮向场上女士邀舞。主办者的目的是增添点特别的气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尴尬的场面。 如此一来,若被拒舞,男士不会觉得公众下受辱;女士也不需被迫礼节而非得接受某些人的邀舞。 三人携伴出了卧室,步下这二层阁楼的螺旋阶梯。底层室内会场的中央已清出一大片空地,转角处的乐队正忙碌地调音。 刚踩下最后一层阶梯,啪,灯全灭了。我和众人往聚光灯指引的方向望去,在会场东角列着一排欲出场邀舞的男士。果然是清一色的黑礼服和银色面具,很难辨认出谁是谁。 乐队奏起舒缓的舞曲,女士们翘首期盼,一名名男士们有秩序地向我们走过来。 不一会儿,我身旁的女士纷纷被舞伴带入舞池。我终是避免不了,见一名男士在我面前立定,微微伏腰行礼。 我的中指和拇指轻轻捏了捏纱裙,心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统一的着装,再加上面具遮去了他的容貌。我无法辨清他是不是他们其中之一。 似乎不能贸然拒绝,因我绝不会作个违约之人。而他们按照约定,应是第一时间向我邀舞的。 如此思量,我伸出了手。 他抚住了我的四指。一霎的接触,隔着手套我却觉得这手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惊诧地注视着对方银色面具下隐隐若现的眼睛,我就像是克莉丝汀被幽灵魅影诱惑了灵魂,失神地牵着他的手步入了舞池。 空气中流淌着小提琴如醉如梦的华尔兹,脚下是慢四的舞步。他的右手扶在我的腰侧偏后,左手的大拇指扣住我手背时轻轻往上扬了扬。这个细微的动作若电流一般触动了我记忆的深处,好久好久之前,似乎有人也曾这么与我共舞。 凝望那双面具欲掩盖住的深邃墨眸,一抹似曾相识的疼渐渐地弥漫开来。 他忽然停下了舞步,扶起我的右手靠在唇边烙上印记。 亲切的温感由我敏感的指尖传来,蓦然间脑海中闪电一划,我似是知道他是谁了。 他放开了我,意味深长地瞅了瞅我,继而转身离去。 我痴痴地看着他轻扬的燕尾服,欲踏上前一步。有人在我身后紧紧拉住了我小臂。 回头一望,同样的着装,可冷冷的眸子底下隐现的忿怒不难猜测:齐瑜——他这是埋怨我没能及时认出他们,而与一位陌生人士先共舞? 我轻挑眉,视线继续追随那位神秘人士的身影,却见他稳健地穿过人群,身影迅速没入了后方的黑暗中。 大吃一惊,急忙挣脱齐瑜的手,再踏前两步。 又有一人挡住我去路,澈眸里荡漾的是坚定的柔劝:不要追。 “于凡,不是这样的。他是——”其人两字被我及时地咽回肚子。没错,他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属于孤独的流浪少年其人所有……只是他的身材已不是16岁的少年模样,这又是怎么回事?抬眼望去,见纪幽静站立在他失踪的路线上,双手插着工衣口袋,宁静地对我噙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我乍是一颤,这名高深莫测的纪督察像是看透了我揣测其人的心思? 突然,臂上传来一道捏痛!我不满地望向齐瑜。 齐瑜冷丁丁地睨望周边翩翩起舞中全停下来了的男女。 多名女士的目光染上了一层失意。 我这才意识到,由于我蛮撞地道出了某位男士的姓名。根据这场舞会规定,有人被迫需要摘下面具离开会场了。 银色的假面跟随他优雅的手垂落,他对着我崭露一贯而来的那份体贴:“很高兴你一眼就认出我了。” 一时,我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了似的。见他又轻松地对我笑笑,履行规定退场。 呼吸困难,心口颤动夹杂着难言的愧疚。他一直对我那么好,好得难以言语……愧疚紧紧地抓住了我,望了眼齐瑜定在原地默然的侧影,我一口咬下唇,提起裙摆,追向他退场的方向。 在一片惊讶四起的哗然声如梭穿过,顾不及所有菲言蜚语,如今的我只想好好地道歉,然后留住……直奔出会场的大门,快速跑下楼梯,两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臂膊:“别走——”同时脚下却是一拐。 他匆忙接住我:“我不会走的!” 镇定而焦急的声音像是向我保证什么,又像是在向我表明着什么。我失神地望着他微变的脸色,一时忘了喊疼。 他扶起我来到花圃边的白色长藤凳,让我坐下,半跪褪下了我左脚的高跟鞋。捉起我扭伤的脚脖子,轻轻推了推:“疼吗?” 我摇摇头,并不觉得脚有多疼。要说疼,疼的是他问的这个疼字,把我整颗心又揪了起来。 他察觉到了,微微眨了下眼帘:“不要道歉哦。因为你今晚不能跳舞了。” 我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挑挑右脚:“谁说不能跳了?” 他稍侧脸,轻声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我故作恼火地问。 “因为你。” 我哑了嗓子,直觉的是窘,垂下眼。 见我默然,他轻声道:“还为那事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马克思和恩格斯还不是经常辩论问题,可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啊。” 他一怔,继之明慧的笑意又泛起在温柔的脸庞。 我看得都痴了起来。只觉得他笑的时候,一股温暖的幸福会不知不觉感染了周边的世界。 感慨之时,听二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头,惊奇地见到了谭蓉。陪伴她的是表情复杂的黎若磊。 我想到林董交待的话,心虚地琢磨着:她该不是为了追究我和林董的对话而来到舞会吧?而若她真要问起那事,我该如何答话才好……就此惶然地躲过她犀利的注目。 一旁,黎若磊眼尖地瞅到我扭伤的脚踝,磨了磨唇:“刚落水,现又扭了脚——” 言外之意就是我太会惹事了。想到全被那可恶的瞿正阳说中了,我怏然地翘嘴巴。 “应该只是轻微地扭伤。回去再覆点药膏,明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于凡把我的脚小心翼翼地套回鞋子。 “正阳的药箱就放在我车上。你送她走时用我的车吧。”黎若磊告知好友。 我伏腰触摸脚伤的手一顿,抬起脸眯眼:“我可以提前离开?不用跳舞了?” 听到我这话,默然旁观的谭蓉不免也褪去了肃然的神色:“跳舞的约定?” 我咽口水:“就是他们几个的主意呗——” 无奈的语气使得谭蓉展颜琅笑:“刘薇,我说过,若是他们几个敢欺负你,只要你出声,我谭蓉同样铁面无私。” 闻及这话,平常作威作福的两位男士脸色一度很是难看:“谭姐——” 我呢,很是吃惊,这意味谭蓉真是放过我了? 谭蓉脸上的笑意未减,对于凡小声叮嘱:“虽然他先一步离开了,但我们未能得知他的踪迹。还是要路上小心。” 他?我明白了,谭蓉这是为舞会上的神秘人而来。那么,他真的是其人?可是,那么强烈而真实的温触感,分明是一双成年男子的手,并不似是少年的影子…… 然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说,心底尚是忌惮谭蓉警官的身份。我慌忙转过脸,故作未听见。 前方,空地,已有侍者领命把黎若磊的车开来。见是一辆天蓝色的法拉利跑车,配以荼色的车窗。明亮之中是抹不去的忧愁,爱车如人啊。 坐上驾驶座右边的位子,透过车窗看去。有部分爱看热闹的人走出了舞会场,伸长着脖子好奇地眺望我们这边。没见小余和李娟,也没见到绮丽。念到绮丽,浮现的是些微的愧意。由此望回身旁的司机。 于凡眯起笑眼:“那我们出发了。” 我愣然地点点头,双手裹紧了领子。 车子缓缓驶离了星光灿烂的花园别墅。我终是可畅快地吁出口气,骨子里毕竟不喜这种错综变化的大场合。 而车前镜里,他眸里的笑意愈加浓烈了。 第80章 法拉利穿过大铁门时,我看见了谭蓉的警车后方停放了一辆特殊的装甲车。夜色浓黑,加上它有意躲在角落,辨认不清它的全貌,仍是吃惊不少。 “那也是警车?” 握着驾驶盘的于凡看看我,答:“不属于警方,是黎家的。” “是坦克吗?”在我少得可怜的军事知识里只知道坦克。 “坦克?!”他笑,“私人企业怎么可能有坦克?” 想想也是,笨耶。 他却是敛去了笑,正式答:“车上装的应该是其人研究系统。”也就是说,他是被谭蓉告知其人来了,所以和齐瑜一起阻止我追逐那神秘人士。确信无疑了,他们认为神秘人士和其人必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我陡然挺直了脊梁骨,感觉他眼角漠然地扫了扫我,收去。仅这一眼,我已是如坐针毡。窗外的风一吹,敏感地打了个喷嚏。 见此,他立刻停车。关紧车窗,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肩膊。仔细地探探我的额头,吁口气:“没发烧。” 待他的手离去,我却是知窘了。手握着他的衣服,稍微伏低头就可闻到上面的味道,清雅得连半点汗味都没有。 车子这会加快了速度。抵达我住所楼下,他把我送到了二楼家门口。 我艰难地按开了门锁,矜持道:“谢谢。” 他把装着药膏和感冒预防药的纸袋递到我手里,轻声而慎重地嘱咐:“好好休息。”接而离去。 我的手迟迟地左右扭动门把。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欲消失在拐弯处时,莫名地心口一紧, 喊了一声:“于凡——” 他抬起头,定定地望向我这边。 “明天见。” 听到这三个字,他慢慢浮现出温暖人心的笑容。 我觉得尴尬得要死,慌忙躲进屋里,背靠住门。吸两口气定下心,取出提袋里的哗哗响的手机,摁下通话键。 小余叽哩呱啦的大嗓门跳了出来:“嘿嘿。我看见了哦,你追着于主任跑,然后于主任又把你送走。快说说,现在怎样了——” 我但笑不语,放下袋子,推开卧室的门,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一手贴于胸口,心跳如飞,像是要告诉我什么似的…… ________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 隔日,a市又刮起了大风。气象台预报说有小到中的雷阵雨。 天气骤然的由阳转阴,并未能抹去昨夜欢乐的回忆。回到科室,一路见参加了夜宴的同事们个个笑脸逐开,津津乐道舞会上的种种趣闻。 我这倒霉的落汤鸡,自然少不了被人乐谈一番。奇怪的是,这次众人怜惜我的语气居多。 “我本是讨厌她的。可当她真的落水喊救命的时候,我却觉得她好可怜了。原来她真不是装的失忆!我真不敢想象,若我真的像她这样连求生的技能都忘记了——” “看来我们之前是误会她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以前的她坏,希望老天爷惩罚她,但像这样,老天爷未免太过分了。” 我自是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 更甚者,有位姓林的女同事亲切地拉我到办公室,兴致勃勃地从手提包里取出张宣传单,对我说:“刘医师,希望这对你能有帮助。还有,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以后尽管开声。” 我好奇地接过,一看纸上第一行写有“神童游泳教程”,疑问道:“这是——” “我家里那宝贝在课外报的游泳课程。” “你家的宝贝?” “哎,瞧我口上都说习惯了。宝贝就是我家那三岁的小鬼。” 周旁的人一听,直觉地想笑,却又体贴地紧闭笑口。 我想象得到我跟一群三岁小鬼一起站在儿童游泳池里,听着教练的拍子学习挥手蹬腿……敬告各位欲穿到未来的人士,是旱鸭子的还是先学会了游泳再穿 吧…… 旁,好心介绍游泳教程的林医师察觉到了,忙摆摆手:“刘医师。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联系这上面的游泳教练。据闻他们是全a市最优秀的游泳教练,而且现在成|人的游泳班听说是停办许久了。” 对此,我怎会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呢,真诚道:“谢谢你!我会按照你说的方法试试看的。”语毕,把广告单珍重地折叠整齐,放入口袋。再抬起头时,见众人看我的目光又多了份异样的亲切。 心底为之一松,幸福拾起:因祸得福,也不错! 当日下了中班,抽空上了ittcu一趟。双手抱着装有他外套的纸袋,脚步却却地,徘徊在了中心主任办公室附近。 值班护士见到,迷茫地问我:“有事吗,刘医师?” 我吸吸气,牙一咬,把纸袋递出去:“这是于主任的东西,他忘了拿走。可以帮我交给他吗?” 她摸摸纸袋外面,知是无害的物品,温善地向我点下头:“没问题。可是于主任今日临时被院外叫去会诊了。需要等他回来才能交给他,可以吗?” 他今天不在……挥去心底这奇妙的失落感,我答:“没问题。” 接下来,我如往常走到琪琪的病室。 小男孩近来精神愈来愈好,一见到我就蹦蹦跳跳跑过来。我裂开笑脸,把他抱回床上:“琪琪,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琪琪指指床上铺的小台子,上面放了一套画笔和一叠白纸。 “哦,今天是画画吗?”我捏起一张画纸,“那琪琪想画什么?” 琪琪大眼眨眨,指头指向我。 “画我?” 他摆摆头,拿起一支彩色铅笔放到我掌心。俨是要我先作示范。 小时候正好学过七八年的绘画,我手也痒痒了。把画纸铺平,牙齿咬咬笔头:画什么好呢? 望望小男孩漂亮的小脸蛋,就会不觉联想起我的小精灵小美。思定,手下的笔刷刷刷,很快勾勒出女儿的画像,其灿烂的笑容怜爱得让人不禁想窝在心口疼一把。 “这是我女儿哦,她叫小美。”我指着小美的头像对小男孩说,暗自许了个小小的愿望:有一天,一定要让这两个孩子见见面。 琪琪小手拿起画像,大眼珠骨碌碌一转,小嘴巴嘟起吻住画中小精灵的脸颊。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把画纸从他依依不舍的小嘴唇上移开。笔塞到他的右手:“轮到琪琪了。就画琪琪最想画的亲人。” 接到我的命令,小男孩像苦恼的小猕猴两手抓搔起脑袋瓜子。 我故意虎起脸:“不许耍赖。”心里却紧张地想:这或许是个探知孩子亲人线索的机会。 琪琪扭扭头,扭扭腰。见我铁了心始终不为所动,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下,认真地趴在桌上作起画。 我忐忑地张望着。在孩子幼稚却真切的笔下,一名男子的头像以最醒目的特征呈现在我眼前。五官整体来看应是俊郎的,年纪应该不低于四五十岁。而严实闭紧的双唇,让人觉得这人有点严肃而苛刻。 “他是——”我问。 小男孩在头像下方注上两个字:爸爸。 “你爸爸?!”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叫道,赶紧拿起画纸仔细研究一番。 坐瞅瞅,右望望,眉尖簇起,死死地盯住了画上人的眼睛。这眼神,越看越像舞会上那名神秘人士,那么神似其人和琪琪——他究竟是谁?为何如此轻易撩起我那熟悉而不安的悸动…… 窗外,轰地一声雷响。我整个人惊得跳起。 狂乱的风携带着雨丝随之洒入屋内。我慌慌忙走过去关上窗户。抹抹额汗,望屋外天色阴沉,雷声重重,大雨滂沱,路上行人皆纷纷闪躲。不一会儿,宽敞的大道上空无一人。 我正欲顺手拉上帘子,却见一辆黑色房车停驻在了中心前方的明光大道中央。一名身着西服的男人走出了房车后座,旁边的随从帮他撑起把伞。在这倾盆大雨中,他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仰起的头正对向了这边。 伞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密密麻麻的雨线模糊着我的视线。可我却似是被当空划过的闪电击中了一般,木木地立在原地:凭着直觉,我已知这人正是昨夜的神秘人士,琪琪画的“爸爸”…… 没多细想,转瞬我冲出了病室,狂奔下楼梯,费力地拨开中心大厅门口避雨的人群,暴露在雨中。 头上的雨点,像砖头一块块砸下,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的心,却如烙铁一般又热又疼。跑到明光大街的中央,不见了那黑色房车,也不见了那位神秘人士。 我痛苦地吐出淹入嘴里的雨水,急得在原地兜兜转:难道是我眼睛的错觉?难道又都是虚幻的影子? 抹了抹脸,我不死心地迈开腿,眼前一花。一双手伸来,及时抱住我身子。 我稳定心神,仰头。 黎若磊两眼的精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你疯了吗!!!” “我——我找人——” “找其人吗!”话说的同时,他揪起我胳膊就往回走。 “黎若磊,你听我说,那个其人是——” 他忽地回首:“我不管他是谁!!他让你这样子在大街上淋雨,就是他的错!!” 这个向来嘻嘻哈哈的男子怒冠冲天了。我很是惊讶,以至老半天再吭不出半个字,其人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急诊大厅的员工休息室,他将我一把先推进洗漱间,外塞上几件衣服:“不要在里面呆太久。十分钟后你若还不出来,我就进去抓人。” 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我已能分清他这会说的不似玩笑话。匆匆忙忙用热水泡了泡身子,就换上衣物走出来。 才发现这是一间单人房,怕是他在急诊的私人休息室。 他也换下了湿衣,坐在床边无意识地翻阅杂志。一边,放着他的手机,红灯一闪一灭。 我无措地立在一旁,不敢随意走近,毕竟这里是男人的卧室。 他瞅到我局促的神情,扔下杂志,嘴角勾起:“过来。” 我瞪圆眼珠子:“你想干吗?” “干我该干的。” 我连退三步,背部顶住门板。 他哼了一下,起身向我走来。 “你,你想做什么?”我举起拳头。 他大手一把按下我的手,沉声说:“你觉得我能在这里对你怎样吗?——真是的,非要把每个跟你独处的男人都想到那方面去。这样不行,会吓跑一大堆追求者的。” 这是他典型的训话模式,亲切的口吻并不让人觉得受到推拒或是打击。 他抓住我的手,把了下我的脉搏,说:“我想你是不会想留住中心的观察室。那就先回家休息吧。若觉得不舒服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会24小时开机的。” “好。”我别扭地收回手,不喜被人触摸脉搏的感觉。 “家里有感冒药吗?”他边往我掌心里倒药片,边问。 “有。昨晚于凡给我的。” 听到这句,他的手一顿,继而哦了声:“可以吃。那我不多给你了,免得你多吃。” 我愕然地看着他把一粒粒药拣回瓶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乱吃药。” “没错。你不是三岁小孩,是新生儿心理年龄。” 我忿忿地甩手:“还有什么交待的吗?” “知道我手机号码吗?” 好半天,我吭道:“我可以跟小余要。” “我想,齐瑜的号码你也不知道吧。” “是不知道。”知道又不能改变什么。 他拿过我的手机,帮我输入电话号码:“正好,我们几个的号码一起给你。” “你给我那么多干吗?”我惊叫道。且,我才不想要呢,扯上他们从来没有好事。 “关键时候就用得上了。”他把手机塞回我口袋。 我记起,拉拉身上的黄|色长袖衫:“这个——衣服,是谭姐的吗?”这衣服质地一瞧就知是名牌货,我生怕弄坏了他哪位红颜知己的爱物。 他抱起手,眯起眼打量我上下:“很好,很合身。看来你和她的身材差不多。” “谁?” “萧唯。” 我脸一冰,没想到他开口如此爽快。而每次想到他们心中的萧美人,我都会怪怪地很不是滋味:“你放心。我会把它们洗好烫好,明日归还。” “随你。”说完这话,他又笑开了两个深浓的小酒窝,“所谓人挑衣,衣也不何尝挑人呢。一如青丝。” 话中的含义,想来他知道的青丝故事比齐瑜李娟等人都要多……那么其人呢…… 他轻拍了我傻愣的脸,语气很重:“这个时候,我不准你再想他。因为你需要休息。” 我垂下眼。 亲自把我送出门口,帮我招了出租车。车驶离后,他杵在原地许久,直至我和车子在他视野里消释。 我不觉摸摸口袋,输入了他们几个号码的手机安好地放着,古怪地,暗松了口气。 回家后按照他的嘱咐把药丸用温水服下,早早爬上床休息。知他嘴不饶人,有点“坏心”,却绝对是很可靠的朋友和医师。 双眼疲乏地合上,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一些离奇古怪的画面。重复不断的噩梦像是座大山压住我胸口,闷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大喊一声终是把自己从梦里唤醒。坐起身,大汗淋漓,心被梦 中残留的恶感惊得一蹦一蹦的。 左手拿了条毛巾,湿绒面熨在肌肤很凉很凉,忽而醒悟:我发烧了—— 拉开抽屉取出体温计一量:398c。 当即摸到手机拨号,接通的铃声后听是一名男士的嗓音,我说道:“黎若磊,我发烧了。而且——”头很痛,喉咙就像吞着块熔岩似的难受,身子欲似坠入深渊的沉,双手也变得无力。 说一句,喘一口气。 于是,那边立即传来:“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过去。” 嘀的断了线。我迷迷糊糊的神志尚想:他不是24小时值班吗?能抽身过来吗? 不久,门铃响起,一声紧接一声很是焦急。 我挣扎着走到厅堂,摁下通话器:“哪位?” “于凡。” 我脑子未反应过来,手却已伸去开门。 门拉开,我仰望着他满是焦愁的双眼,耳畔飘过他语无伦次的解释:若磊刚好在处理病患,所以我帮他接的通话……觉得怎么样了,难受就应该早点出声……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没想到沉声静气的他也有如此慌措的时候,我不觉失笑,一晃头就发晕,栽入了他怀里。 不知自己怎么躺回床上的,模糊中似有一双手在我身上动作,我自是惊惶地去抓。 他反握住了我的手,低柔的嗓音伏落:“ 邂逅未来第19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相信我。” 蓦地我心头纠结了下,手渐渐松劲垂落下来,时而挪开眼皮看看。他先是打开药箱,给我挂上药水,又推了支针。接着端了盆温水,不时更换毛巾给我擦汗。 来22世纪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的尽心……长久的孤苦加上病痛的折磨,经不住我懦弱地伸手去捉,捉住了他拿着毛巾的手。 “哪里很不舒服?”问的同时,他一手翻开急救箱,欲取听诊器。 我摇摇头,手握床沿挣扎起身。 他急急忙忙抱住我,温热的唇靠紧我耳边:“不要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一霎,脸上炙热的浮云不知是病或是窘,虚弱地一躺,偎依入他宽实的臂膊。 他捉握我的十指,头靠着我的发顶,沉定的嗓音就如收音机里舒缓的背景音乐,慢慢细细地述说:“五年前,我就一直憧憬那个她会来到我身边。她是那么神秘;她是如此可爱;她是个很善良的,值得对她一生一世很好的好女人。所以,我总是想,当她出现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治好她的病,实现她的心愿,补偿她百年沉眠的孤独——结果,某一天,她真的出现了。我和正阳他们陪伴在她的床头,每天为她换水晶海豚,每天为她的病情不断地努力,以寻求更好的治疗方案……” 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对萧美人的一心一意,无可置疑,也让所有喜欢他们的芳心落地而碎。身子为此不由地欲稍稍挪开,他的手却圈得更紧了。 眉尖拧拧,拂来他忽尔自嘲的一声轻笑。 “是的。我能为她治病,为她的迟迟未醒而略有遗憾,可是,却好奇怪,跟原先预想的相遇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反而是你,第一次就让我想笑。而且,每次都让我不知不觉就想笑……” 我自然是极其不满地“嗯哼”,感情我萧唯来22世纪是专门为了给他讲笑话的? 他闻及,扶起我的脸。 我朦胧地微睁眼。眼前这双眼睛就如我第一次见到的,美得有如清溪里的玉石,上面流淌的一丝一缕,总是轻易地叩响我的心扉。 “很奇怪,我这会儿会心疼,不是为了她,而是当看到你病成这样的时候……从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话未完,他紧紧地把我搂入。 我的脑海忽然间化为了一片空白,全神贯注于耳畔的心跳声,听那有条不紊的砰砰砰,这就是他的心吗……没能寻到答案,因为罔住我全身的温暖,使得我倦意又起。手抚摸他的手臂,就像在家里习惯性赖着亲人一样,我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清醒时,已然是清晨了。 朝阳掰开浓浓的云雾,喜滋滋地将它的七彩纱裙从我家窗台撒入一缕。 我痴痴地望着那一缕绚丽的日光。突然想起老家邻居阿姨曾养的一只猫,每朝都会伸爪子去捉光线,每每挥空,却乐此不疲。自然界的生灵们都有追求美好的愿望,纵使那似是多么的飘渺? “在想什么?” 我慌忙收起思绪,回过头,见他将托盘放落床头柜上,对我笑问道。 忽地闪过昨夜的部分片断,似是自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窘!我立刻爬起身:“那个——” 他明了地打断我的话,探手摸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烧全退了。先喝碗粥吧。” 语毕,端起盘上的青瓷花碗,递到我跟前。 我看那碗里不单是纯米粥,还拌有其它杂谷,俨是碗药膳,不禁好奇地挑问。 “我看屋里也没有储备食物,就私自帮你从网上超市订购了一部分。今早他们送来,我已经帮你都放好在厨房了。”说到这,他笑眯起眼,“幸好,你睡得沉,没吵醒你。” 被他这一笑,这一望,我只觉得自己又在发烧了! 接过他手里的碗,舀起一勺汲取一口:微微苦涩,但不难入口,且回味无穷。 又勺一口:他本就是个大医师,烹调这类药膳应是信手拈来的易事。 再勺一口:觉得还是不可思议,他这种贵公子,怎可能亲自下厨呢? 调羹就此含在口里,抬眼望望他。 他答:“跟你一样,从小在家母身边学习的手艺。” 哦,严母出高厨。不由联想起齐伯母苛刻的一秒钟,俨然他们几个的家教都很严厉的样子。我吞着粥,暗想道。 静静待我把粥喝完,他接过碗,低声唤道:“刘薇。” “嗯?”我的心像小鹿蹦。 “昨晚我说的话——” “我知道,那是我做梦——” “不是梦。” 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完以上的否定句。我愣愣地仰视他沉静的双眸,直至一股燥热被他眼底饱含的情感所引起,似是欲点燃我那刻意埋藏许久的灵魂。 随之他的脸慢慢伏下,我的大眼一怔,诱惑的吻从我微张的唇边蜻蜓点水般拂过。这显然不同于齐瑜霸道的索吻。唇瓣痒痒的热感,就如小时候喜欢吃了糖后伸舌头舔自己的唇,留恋而欲罢不能。 指头摸摸唇,心知这一吻后,有些事情要发生了。由是又惊又喜,且又怕——怕是像那窗台上的一缕阳光……他双手轻轻地环住了我:“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我浑身禁不住瑟缩了下。面对这突如其来,俨如伸手可及的幸福,心底一直以来的铜墙铁壁一片片地瓦解,似乎随时欲化为不堪一击的玻璃。 脑海里一闪,又想到那天傍晚的离婚……我眼睛大张,张张唇:我—— 门铃叮叮作响。 他果断地放开了我,笑:“是若磊来了。” 我微愕地看着他兴冲冲走出了卧室。 不一会儿,黎若磊肩斜挎药箱出现在门口,对向我时眉毛略挑。 我这才记起把张大的口合上。 黎若磊把药箱放到桌上,脱下黑夹克,拉了把折叠椅坐下。 于凡则马不停蹄打开药箱,边问:“昨晚急诊好像很忙。” “嗯。”黎若磊抹抹鼻子,“她烧退了吗?” “不算全退。今早三十七度四。我担心是感染,所以叫你带了抗生素过来。” 我看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心里尚惶乱,几度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黎若磊转过头,打量我别扭的表情,谑笑:“发烧弄哑你的嗓子了?” “谁,谁说的——”我吞吞口水润喉咙,“却是你这位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哦。俨然我是不速之客了。” 这句俨是平常的玩笑话,在此刻的我听来,却有了另一番意味。想想,若不是他突然来访,打断了至关重要的对答……情不自禁瞄瞄立在桌边配药的于凡,又做贼心虚地立刻转开眼。结果对上了黎若磊尖锐的视线,见那对墨黑的眸子幽闪了下光,继而灭了。心因而慌然地沉落:他察觉到了? “刘薇,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于凡专心致志地配好药,问我。 我整理整理心绪,眨巴眨巴大眼答:“没有。”刘薇的健康档案药物过敏史这一栏确实登记了个“无”。 对于我笃定的回答,他们仅露出奇怪的神色。 “还试吗?”于凡手里捉着药瓶,问这话时更像在问自己。 黎若磊思索着说:“她失去记忆后一直没有使用过抗生素。安全起见,试吧。”说完他拣起双消毒手套戴上,拉过我的左手臂。 我自小就很讨厌打针吃药,纵然现在在22世纪成为了一名医师,由是推拒说:“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任何药物过敏史。你们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不是不相信你。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谁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科学的判断。”黎若磊正言道,边拿起棉球给我的臂内侧皮肤擦消毒液。 我无可奈何,听着这两位极度谨慎的人士在过敏试验前,一本正经地核对抢救药,花费了近半个钟头认真商讨试验所用药物。 不由暗自莜叹:对于这种平常临床上五分钟内搞定的常规试验,他们未免认真过头了! 总算,黎若磊举起了一支05号针管,在我的左臂皮肤上注射了少许药液。 我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是22世纪的针管改良之后减轻了不少病患的痛苦,二是鼎鼎大名的急诊科主任给我做试验,技术好得没话说。 注射完,我满不在乎地甩甩左手,心想他们真是多此一举。 于凡赶紧按住我的手:“别乱动,还有十分钟观察时间。” “没事。这次我绝对没有失去记忆,没有过——”话到半截,我的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仅说不出话,还吐不出气。一刻的近乎窒息使得我满脸涨得通红,双眼惊异地瞪大:这怎么回事?!过敏吗?不对啊。刘薇没有过敏史啊!! “真的过敏了!” 紧随黎若磊气急败坏地大叫,他们迅速让我躺平,边给我推抢救针。 我直盯盯地瞅着白净的天花板,费力地一呼一吸。感觉又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回,道不清的苦涩翻涌在笨拙的舌尖:为什么?难道借尸还魂,也会让这副身子的体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还是,这真的是刘薇的身体吗? 最后一个念头首次闪过脑海,就如昨日的闪电雷劈,我无法置信,隐约中却也无法一概否认。 听诊器探入了我的襟口,贴住我的心区。 我直觉地挥起手欲抓掉冰凉的听诊器。 黎若磊捉住我双手,小声慰语:“就听一下。必须听一下。” “我,我不想——”我模糊地望向戴着听诊器的于凡,侧脸又是漠然的冷。恍惚时,之前那名搂抱着我温柔细语的男子若是抹虚幻的影子。 黎若磊好笑地训道:“什么叫做不想?生病治病还有想不想的?” “我——”我张口莫辩。 于凡这会满意地摘下听诊器:“心跳还可以。不过不能再做过敏试验了。” 归结完,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我急切道:“我不想去中心急诊。” “送去急诊也没用。”黎若磊淡然而答。 于凡深深瞅望了我一眼,用力拨开了手机盖:“喂,张护长吗?帮我把冰柜保存的那两支药取出来。” 黎若磊听到这话,疑问:“你确定用那两支药?” “若磊,我冒不起这险。你呢?” 后者望我。我从他眼底清晰地看到了一抹生疼,正心惊,见他取过于凡的手机,边拨号边说: “总得有人帮我们送药吧。” 由是本来计划来探望我的小余顺便接下了送药的任务。 fengexian 我那时尚不知这两支药的含义,只听他们神秘的口气,好似不是寻常的抗生素。 待小余送来,他们两个帮我挂上针水。我稀奇地抬头看那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药瓶,猜疑是否又为他们的家族药品。 旁小余焦急地抚摸我的掌心:“你发烧怎不说一声呢?” 我瞧她满头大汗,心里满是歉意:“抱歉,害你跑那么急,其实烧都退了。” 小余摇摇头:“没事。一怕你急着用药,另外却是生怕弄坏这两支药。因为张护长把它们交给我时千叮万嘱过,这两支药非同寻常,贮存至今五年,于主任遇到多难的病案都不肯轻易用它们……” 我越往下听,越是不安了。 桌上手机呱啦呱啦急叫,黎若磊看了眼来电显示号码,翘翘眉:“正阳吗?” “于凡呢!!!”瞿正阳雷鸣般的吼声传出,俨然气疯了。 于凡镇定地接过话机:“正阳,那两支药是我用的。” “你,你——”听到对方率先坦白招供,瞿正阳在那边恐怕是捶胸膛跺足尖了,“你、知、不、知、道、那是、给、谁、用、的?” “我知道。” “她没用到药!!那你是用在谁的身上了?!” 她?我心口一凉,知道那是给谁保存的珍贵药物了,除了萧美人无二人选。而现在,却为了我,他破例用了…… 瞿正阳气火难抑:“当然,那是你于家的药,你想怎么用是你的权利。可你要知道,这两支药对她来说——” “我都知道。可是她现在还用不上,不是吗?而药也可以再生产。” “好!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病人急得你非得用这两支药不可?” “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是这辈子最想去珍惜的人。” …… 小余不觉地紧握住了我的手,讶异在她两眼里绽放。 我悄悄转个身,把脸贴紧了枕头。欲掩盖他的甜言蜜语,却无法压抑住胸口里这颗似是已不受我控制的心。 静静地闭上眼,只觉血管里流淌的药水不似以往的冰凉,而点点滴滴洒在臂上的阳光是如此温暖。惬意得让我一日昏昏欲睡。 醒来时,见小余坐在我床边翻医学书。 她扶我起身。我揉揉双臂,摸摸脖颈。全身酸累备减,喉咙则一点也不痛了。真是药到病除。 这全归功于那没名字的抗生素。自是两眼屋里四处寻望,不见他们两人。 小余俏皮地向我眨眼:“两个主任守到你打完点滴,刚离开不久。” “哦。”我瞎应了声,嗓音里掩不去明显的失落。 瞧我精神显著好转,小余乐呵呵地开起玩笑:“刘薇,我全听见了哦。” 我干巴巴地应答:“听,听见什么?” 小余笑弯了眼:“于主任说了,是这辈子最想去珍惜的——” “别,别胡说了。那是你听错了!” “好,好。是我听错了。”小余口上这么说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话说那天舞会后,又是哪位美丽的女士有幸让于主任亲自送回家。” 听到这,我方记起重要的一件事:“那天我们离开后,舞会怎样了?” “还能怎样?”小余拍拍我的手背,“黎主任那天本来就没打算踏入舞池,而齐主任自你们走后,也没再邀舞。这是众人早已料到的事情,因而没什么可让人吃惊的。” “众人早料到?”我尖锐地从中发现些言外之意。 小余手握拳头清嗓子,知是瞒不住了:“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啦。当然,也有部分人死不承认的。” 我久久默然,见那地板上的斜阳一寸寸地消退,终是被落下的黑幕吞噬了。哀伤的黯然就此慢慢浮起。怎会不知,我与他之间,就像与齐瑜一样,永远有层东西隔着。或许是身份,是地位,是社会的眼光,我无法妄想去拥有灰姑娘的幸运。而正是深知在这现实里灰姑娘的故事并不美丽,在曾经有了刘薇婚姻的伤痛后,我将韩司先生赠送予我的玻璃鞋深锁于最底层的柜橱。告诫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去碰那易碎的梦。 夜风拂开了淡黄|色的菊花帘布,望着清冷的月光映着四季不分的霓虹,我的灵魂似是迷失了轨迹般地徘徊在这未来的都市。 ________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日自我感觉良好,回到中心上班。 李娟看到我很是吃惊:“我还打算今天去看看你。真的全好了?” “好了。”我点头。 “还是要小心点。近期秋冬交际流感多。你这次发烧有可能是上次意外落水所导致的。”李娟歉意道,“我之前就该让你多歇两天才来上班的。” 李娟和大家是不知我那天淋雨的事情,我也不想因此泄漏其人,于是答了声谢:“我真的已经全好了。” “也好,这段时间病患增多,你能提前回归岗位我很高兴。”李娟鼓励地拍拍我的肩膀,又说,“还有,我们科新转来位轮科的医士。这几天你负责带他先熟悉我们科室的环境。因为考 虑到这位同事你应该比较熟识。” 我认识的人?兴致勃勃地翘首期盼。 李娟答:“是原先在新生儿病区轮值的辛国立医师。” 辛医师正是琪琪在新生儿病区的管床医师。与他交谈最多的一次,也是我那时因琪琪的病况忍不住对他和于凡发火的时候。当然,那之后才知是一场误会。然,多少有点内疚。 李娟自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把辛医师交托给了我。 辛医师还是老样子,大大的方框眼镜几乎盖住了他一半的国字脸,是一名忠厚老实,兢兢业业的好医师。 奇怪的是自己,看到辛医师,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联想起他的前任上司。心里阵阵发虚,小余昨晚走时一再交待过,我的两位主治大夫命我在家多休息两天再回来上班。 “于——” “于主任他——” 出乎意料的异口同声,我吃愣。辛医师殷实地对我说:“刘医师,那次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向你解释清楚。其实,于主任是很负责的,天天都来看望琪琪,就是很忙的时候,也会打电话督促我。所以,若要谁对事件负责,你可尽情责备我的。” 这些我早已知晓,怎会再随意责怪谁呢。摇摇头,我也歉然道:“是我心急,误会你们了。我那时应该相信你们的,所以以后也会选择相信你们。” 他释然地松了口气:“太好了。” 一时欣喜,他说的话语用了另一种口音,听起来就像是——我不由惊喜地喊道:“你说的是闽南语?” “你懂闽南语?”他同样惊异地扶眼镜。 我兴奋地点头:“家乡话。” 再两句简短的交谈,我终是在这22世纪的另一个陌生都市,遇见了第一位老乡。此刻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是为了掩饰萧唯的身份,不得伪称自己的家乡话得自某位姓萧的朋友的传教。 带着新同事四处兜转,边介绍环境,边解思乡之情。 “这么说,刘医师朋友老家所在的小镇我也是听祖辈说过的。听闻那年头经济一再衰退,加上小镇遭遇了史上难见的大海啸,所以灾难后重建时,某位大富商看中而买下了这整片土地,才有了现今的琪琪主题公园。”辛医师感慨地说。 原来是家乡遭遇了天灾啊,幸运的是家乡的父老乡亲大部分得以灾前得知而及时逃脱大难。 “有机会,刘医师可以叫你的朋友带你去琪琪主题公园看看的。那个公园很不错,而且,世界最出名的海豚表演团队是直接在海上表演的。” 我出奇地道:“诶?” “很有趣吧。据说是主题公园捐资者的主意。还有,主题公园的海豚已自成著名商标了。每年的十二月份,都会推出一款仿古的电子海豚纪念手表,全世界限量十只发售。我有幸见到过一只,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 我的心却是快蹦出来了,记起自己21世纪的那只琪琪生日手表:“在哪?” “什么?你说我看见的那只?”他呵呵地笑了笑,紧张地望望四周没人经过,小声道,“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某天不小心看见于主任拿出来过,很珍贵地用玻璃纸包裹着。那时我刚来,还以为是于主任哪位爱人的——” 当即胸口划过一道疼,怕又是他为了他的萧美人的……虽说他那晚已对我袒露了对萧美人的想法,然而,长达五年的守望真能三言两语轻易化解的? 心不免有丝戚然。这会转完一圈,走回了科室内走廊。 一抬首,正好见到护士站旁立着一抹熟悉的人影,吓得我虚慌的心头一个磕打,身子马上往拐角处躲去。 辛医师没发现我的异状,径直走向前上司:“于主任。” 于凡仅点点头作为应答,眼睛却瞟向了我这边。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追寻的意味,赶紧缩回脑袋,一手扶住墙,定神想想:不对,我躲他干吗? 如此一想,却更后怕了,只觉胸口里慌得厉害。抓抓扣子,鞋底一点地即却住,回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随风扬起的工衣托着不安的我,恍惚间似是要飞上天了,而脚下却是来到了底层的急诊大厅。 双目望着人来人往,迷茫地握住了扶梯的扶手。那边忽来一声急切的呼救:“有医师吗?” 我反射性地迈出一步,身后被人一拉,回望的刹那,仿佛听到了心底咚地一声响,慌然咬下唇:“于主任,有人叫我。” “你现在不是医师。” 我抖了下唇,压住满心的慌乱:“我怎么不是了?” “富医师没跟你说吗?” 小余当然有跟我说,而且是用警告的语气:刘薇,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主任他们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了。纵使你不乐意也得在家好好窝两天,免得被主任抓到,够你瞧的了。 小心抬抬眼皮,仍是不敢望他的正脸。心里的这股耽惊受怕,不仅仅是怕他像齐瑜一样对我发脾气,事实上,他也从没对我发过脾气。因而,生怕的是这双温柔的澈眸,当它对着我说,我昨晚才决意的尖矛厚盾会全化成一滩软绵绵的巧克力的。 他瞅着我的模样,忽地噗哧:“我很可怕吗?” “你是‘小严’,谁会不怕你——” 他的手一握紧:“谁都可以怕我,惟独你——” 心骤然地收缩,唯恐他下一句就提起昨日我未能回复的答案,我猛吸口大气,对着后面赶来的人:“辛医师,我在这边。” 闻及,辛医师小跑过来:“刘医师,因为有急诊叫唤吗?” “是的。”我答,望去。他长长的睫毛微垂,闪了下,再瞟向辛国立的眼神变得犀利。 辛国立怔仲住了,不明地问:“于主任也有急诊叫唤吗?” “不是。”他平静地衔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你们刚刚说的话是?” 我一吓,刚刚情急,竟不觉说起了家乡话。 “是闽南语。”辛国立老实答复上司,“正好,刘医师的朋友和我是老乡。” “朋友?” “是啊。一位姓萧的朋友——” “是男性朋友!”我阻止,慌得口不择言了。 他们两个惊异地瞅瞅我。紧接于凡嘴角一撇,掩不住地暗笑不已。 我也知这谎言十足的蠢,然都说出口了,怏然地从中抽出自己的手:“辛医师,我们走吧。” “等等。” 我的心又乱了。 看到我的手在瞎摸衣扣,他终是舍不得,对我说了句:“对急诊感冒这种事,若磊见得多,体会多,没有我好说话。而这两天你不要干重活,准时下班回家,我可以算作没看见。”接着, 他放低了嗓音,“我等你的答复。” “我,现在就可以——”我屏着一口气。 “我等你一个星期后的回音。”他温和地打断我,向我笑笑,转身离去。白衣翩飞,飘洒的是一股与生俱来优雅的淡定,无形中吸引众人眼球的同时也给周旁平添了一份压力。 现我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费力道:“辛医师,我们回去吧。” “不是有急诊吗?” “没有了。”话完我向前一步,抬首时不经意地一瞟,见人群里黎若磊晶亮的眼睛正瞅着这边,俨是当旁观者有些时候了。 心头一动,记起当时他也在场,应是知道不少了。又转念,他知道能怎样呢,反正我都会拒绝他的好友的。心烦意乱之际我扫望回去,岂知他已是转过脸,继续埋头处理公事。 我愣愣地吃了一惊,奇了,这家伙不趁机笑弄我一番? 迟疑的会儿,旁边辛医师连唤了三声我才回神。踏上扶梯,别扭地回头再望,黎若磊径自埋入门口涌来的人流。 急诊是最前线,最考验人的定性。他常年坚守在这最艰苦的地方,怕是早已经过了人世间的千锤百炼。 忧愁地遐思着,中午碰到小余。到更衣室,好友把药袋放进我手里:“黎主任交待的。好好吃药,不然有得瞧。”道完,她又撞撞我胳膊肘,“有人特别关心的幸福的家伙。” “你不觉得不好?”我感觉手里的小袋子是多么的沉甸。 “有什么不好。”她稀奇地瞄瞄我,“我觉得挺好的啊。喜欢就好。” 最后一句无意地道中了我的心事,我敛起眉,把药袋放进工衣柜,啪地一下狠狠关上柜门。 ___________fengexian_______ 如此烦心,又平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身体状况一切良好,李娟准备再度安排我进手术室见习。 因而,近来跟着的辛医师被指派到了另一个小组。 老乡分离,多少有点惋惜。以后少了很多说家乡话的机会。 临分别时,我自是真诚地伸出手:“这段日子处得很愉快。” 辛医师却是面露为难地摸摸口袋,望望我,好一会儿鼓起勇气对我说:“刘医师,这两天多谢你教了我这么多。所以,我这里有两张票,是地方戏院到a市的布袋戏表演,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我惊奇地眨眼:“布袋戏?”家乡的布袋戏我从小就爱看。只是,这应该仅是同事间的联谊互动吧。 “是的。你有兴趣吗?”他摸出了口袋里的票,“因为我想,在这里很难遇到知音。所以,假若刘医师也和你那位朋友一样喜欢我们地方上的文艺,有个朋友一起去看,至少不会觉得闷。” 听他诚恳的语气,我自是不好再婉拒,大方点下头:“我也很喜欢。” “那么,就今晚七点钟。开场前半小时要入会场。下班我在中心门口等你。” 我应声好,收下了票。下午急诊送了几个病人过来,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与下一班交接完,我跑上了休息室。想想,去大戏院那种地方,总不能随便的着装。打开衣柜,里面吊着几件衣服,是上次淋雨后的教训而从家里搬来的。手顺着衣架一排拨去,指尖一挑,拣出了一条淡黄|色的连衣秋裙。 这本是刘薇的,现着上,明显腰围有点宽松,所以基本上刘薇遗留的衣物都被我压箱底了。留下这裙子,是因为它本身有裙带,系了系,勉强过关。 梳理了下头发,让它自然垂落。对向镜子描了下唇红,实因病后嘴唇一直有点泛紫。 望望钟差不多时候了,于是拿起手提包走出门,步入员工电梯。电梯下到10层,梯门打开,涌进来不少人。再到9层停,梯口等候的只有一人,我看到他,不由退了一步。然躲不过了,黎若磊走入电梯,四周的人自动给他让路。他走到了我身旁的位置停驻。 梯门一关,我屏住了呼吸,听他低语道:“挺漂亮的着扮,总算想跟男人约会了?” “不、关、你、事。”我一字一语咬道。 “哦。”他低低的调侃的嗓音愈让我着火。 电梯下到一层,我犹如火箭喷射第一个冲了出去,接而放慢脚步穿过急诊大厅。 大门口,辛国立换下了工衣,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领带在等我。 我走了过去,对他礼貌地笑笑。我们两人等了会儿,他为我打开的士车门。我正欲钻进车里,手提袋里的呼叫器尖利地鸣叫起来。 只好匆忙走到一边拨打科室号码,过了一会,传出某同事的传话:“刘医师,你的病历书写有问题,主任命令你马上回来修改。” 我不禁感到蹊跷:张主任亲自过问我的病历?难道近期在抓病历管理? 而无论如何,上司一句命令,你就必须回去。无奈中,我只能歉然道:“辛医师,科室有点急事。我必须回去一下。” 辛国立露出担虑之情:“没事吧?”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吧,别浪费了这票。” 他推拒了我退还的票:“那我在剧院等你。中途还是可以进场的。” 思量了下,修改病历应该不用很长时间,我由是应承了下来。继之快速赶回科室,套了件白大褂敲打起主任办公室的门。 门自动滑开,我迈进门槛。一抬头,见是黎若磊懒洋洋地斜靠在写字台边。为此大为吃惊地瞪大眼睛,无名之火徒然冒起,掉头欲走。 门哗地在我鼻子前合上。 “黎若磊!” “修改你的病历。”他居然一本正经晃着病历本。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花样!” “我现在是在跟你玩花样吗?!漏洞百出的病历,请刘医师你现在马上修改。”他放下病历本,见我原地不动,提高了音量,“刘医师!” 我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快步走过去。 他帮我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吧,慢慢改。我今晚有的是时间看你慢慢改。” 我愕然,实在不懂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有这闲工夫盯着我这小小医士修改病历。 念及辛国立还在等我赴约,我此刻不想跟他多纠缠,顺从地坐下,一心一意地检查电脑上自己书写的病历。可是,我的病历向来都有李娟帮我二次审查,瞅了半天文书看不出半点毛病,不得再次怀疑他这是纯心地捉弄我。 眼角瞄瞄,他正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闲情逸致地翻看医学辞典。 眉头揪起,纳闷之时,我放在台桌上的手机响起。 手伸去拿,却被他抢先一步夺过。惊讶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替我回话:“哦,是辛医师啊。真是抱歉了,我是黎若磊,刘薇现在在我这里。她今晚应是没空过去赴约了。” 我眨巴了下大眼,他把机盖闭上。 “黎若磊,你?”我告诉我自己,我刚才肯定都听错了。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伏向我。 我承受不住压力,缩了下身子。 他上下扫量了我一番:“你今晚真漂亮。这大概是你平生第一次为男人精心打扮吧。” “那又怎样?” “这个时候,该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呢。要知道,生物界猎取守则,要到口的猎物怎能被同类给抢走呢。” 一霎,就像有团火烧掉了空气,距离俨是岌岌可危。 后背靠椅,我无能再退。自是惶然地望着这双笑眯眯的眸子骤然散发出威慑的冷光,鼻间隐约掠过清淡的消毒水味,其中不难细辨他的味道。惹上我的心头,引发的是身体本能的一种反 应。 这个认知足以令我心神迷乱,警铃大作。岂会不知,男女之间始终不存有同性之间的纯粹,一方对另一方好,永远只有两种可能,一么是牟利,一么是为情。 可知,图的是利,还是情? 紧随他的脸逐渐靠近。我的手扶住了桌沿,对峙的一寸之间,鼻子里吸入的宛似是他呼出的气体。见氤氲的热气里,逐渐勾画出他饱满的唇瓣线条。我的眼睛突然像被磁铁吸住了,移不开。只得用力咬下唇口,磨出的牙印,清晰得让他眼神一暗。 继之,瞬间发起掠夺的温热从我嘴角起,拂过脸颊直至耳垂,使力一含。由是一股酥麻的触感经由神经漫至全身,我几欲艰难地逸出了声,哆嗦的手费力地抬起,却被他轻轻一举按下。 我微闭上眼,只觉心跳几近停驻……他缓缓地磨挲着,几度徘徊,末的一刻,舌尖舔住了根部,袭来的若是一把镊子拾住了我心尖上的肉。我顷刻一个打颤,张大了眼睛听着——“自不量力。” 这温吐的四个字犹如海底深谷般的森,尚那怔仲。看他一手抓起了桌上我再次鸣响的手机,翻开机盖,嘴角一抹,将来电显示对准我的视野。 是辛国立的号码。 短短几日的相处,已知我这位老乡天资稍为鲁钝,却是位好学上进的人士,为了进入这里,曾重考了多年多次。我不能让他踏进这趟混水,更何况,我本就与他什么都不是。食指一点,指腹摁住了关机键:其实,我跟他—— 我话未完,他松开掌心,手机在我俩中间快速滑落。来不及退缩,他拾起了我腕脉,另一只手是如此轻柔地抚摸我的耳帘: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双目盯着,他洁白的工衣上本应别有工作牌的位置,空荡荡的仅剩一支笔;这个明显的代表了权力的标志,在我到来的第一天就应该懂得的。然,阴阳差错导致了今日今刻,方是明了,意念,仅在乎这旦夕一变。 他放开了我,把我的手机重新打开,放平于桌台上。接而返回,继续自得地翻他的医学辞典。 难耐的寂静中,只闻他纸页翻过的响声,沙沙,沙沙,耳根子的潮热一层一层地涌着。直至急诊呼叫,他眼皮稍抬,瞟了我一眼。 我握紧了笔。 他明慧地挑眉,摁下了传呼机。立起,快步走出办公间。 门咔哒在他身后闭合,我这才举起手捂住似是欲融化了的耳郭。眼望向了无星光的黯夜,恍惚是,被长久地凝固在了这警告的烙痕。 那夜,我自是病历上一个字均未有修改。 一宿没能安稳。 李娟大清早就带着我上ittcu去接一名转科病人。 我知,公是公,私是私。且,这昨夜残存的印记,在心底凿下的痕,不仅仅是一个惶恐。 病室里,出乎意料站满了一窝子的人。原来在做一个病案的最终术后教学查房,主持的是刘组长。而听者众多,归因于意外中的意外,于凡立在为首的位置静静地旁听。 见到我,他抿起浅笑,俨是在这候我许久了。 我不自觉地摸衣物,思起他的一个星期之约,就在今日了。 那头,刘组长刚宣布查房结束;这边就有一位同事拍下我的肩膀,对我娇笑地恭喜:“刘医师,昨天见你打扮得好漂亮,约会吗?” 我怔了怔。对面的他已然脸色煞变。我心头缩紧了。 尚有人未意识到其中的异变,八卦地进一步探问:“约会?” “是啊。刘医师昨天傍晚一身漂亮的装扮走过急诊大厅,我们都吃惊呢。毕竟连联谊会都没见她如此着装过。然后她走到了大门口,等待的好像是同一科的辛医师呢。” 众目刷去,我方知辛医师刚好也在场。 与老乡不可避免地四目交接,辛国立脸上浮现犹豫之色。想必是欲询问我昨夜之故,却又有点畏惧。 我自然不可能向他作出任何解释。思定,我道:“昨晚——” “昨晚是我邀请刘医师去看布袋戏。” 辛国立这一句抢答,使得众人哗然。我脑子则是轰白,真是被黎若磊言中了,天真得竟看不出老乡异样的情愫。 指间微微泌了层汗。或许我该故作不知,默然以对,让事情随时间消淡。 可,这时又有人吐出惊语:“我也跟刘医师有约,就在今天。” 伴随他衔起的淡笑,漾起的涟波扩至全场,马蚤动即止,一刻窒息般的寂然。 他自若地在众目睽睽中穿过,来至我身边:“你有我的号码,我等你的答复。” 我眨开眼睛,怔怔看着辛国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其中,毕竟也有我的过失…… 而旁,他已是擦身而过。 留下那阵阵的风,卷起了无可避免的众说纷纭。 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__ 午饭与小余在员工餐厅进餐。 一传十,十传百。才早上的事儿,中午似是人尽皆知了。 周近全是风言风语,不外乎两种。 多的是,可怜我老乡的愚昧。说他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又说以刘薇四大美人的资质,早就应有数不尽的追求者了。只不过,因为—— 话题到此一转:你说于主任说那话,难道是那样了? 我垂下眼帘,勺起一调羹米饭,含入口里,竟是久久咽不下去。 小余想开声,却不好言语。因为隔桌就坐着廖绮丽。 绮丽也是点了炒饭,一勺一勺大口地吞入肚里。不多久,诺大的一盘一扫而空,她起身,对同伴干脆道:“我先去手术室了。” 工作是最好的麻醉剂。 小余莜叹。 我放下了勺根:“我先回科室了,还有病历要写。” “刘薇。”小 邂逅未来第20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小余无奈地在原地跺脚。 我却是加快了步伐,跑上楼梯,发起狠劲追上前面的倩影:“绮丽。” 她停步,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丹凤眼里满是痛然之色:“若是你不喜欢他,就没有任何好说的。” 显而易见,若是未有过心动,是件多么容易解决的事情。只要就此谈笑风生一句,所有菲言蜚语不攻自破。 可是,迟了。许久许久,如此简单就可否决掉的三个字,终是没能吐出口。闭上眼睛,听到的是心一声声的告诉。 唯有转身,背后她一声激烈的呐喊:“刘薇!我比谁都要——爱——他!” 继之她激昂的脚步声绕着阶梯往上飞腾。我吐出口气,一步一个脚印踩下楼梯。 下午在病历书写中度过,平常这项乏味枯燥的工作,今却是我得以平静的净土。 回到家,话机的来电显示十几个。大部分是尚在担忧我的小余,其余两个电话,是辛国立的。 已经代替刘薇拥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我,深知在没有希望的情感面前,长痛永远不如短痛。因而,在辛国立的号码再次显示时,我果断地摁下了“挂断”。 接着,我履行约定,第一次拨起他的号码。 嘀嘀嘀几声短鸣后,那边传来了他淡定的嗓音:“我知道是你。” “是吗?”我低语。 “刘薇。” “嗯。” “我想,你会下来接我。” 听到这话,我右手的话机慢慢垂落,左手抚住了耳垂。昨夜,他最终选择了没在我的唇上烙印,为何?是因为他知道我和他好友的约定了吗?那他果真是个至情至义的……琢磨不清的,莜叹了口气。 窗外拂来一阵风,帘布掀开,飘渺的雨丝顺风而入,点滴洒在了脸部的肌肤上。一凉,我惊觉。 慌然立起,打开门,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明亮的路灯下,他修硕的身影在风雨中坚信不移。见到我,眼角翘弯,露出了宁静的微笑。 我感觉一口泪涌在喉咙,眼眶酸酸涩涩。猛吸口大气,狠道:“你知道今晚下雨?” “我知道你舍不得。” “是人都会舍不得。”语毕,我掉头。 他上前,握住了我的手:“所以,我知道我更舍不得。” 来不及惊呼,他牵着我步入大门,直上二楼。 “于凡?”踏入了自家门槛,我喘上口气。 他一手拉上屋门,一手撑住墙,低头凝望我。 我咽咽口水:“你,你——” “闭上眼。” “我干吗闭眼?” “因为我要好好地吻你。”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底下凝注的柔情,宛似一张天罗地网抛下。 我自是抗议道:“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转瞬是,他的唇覆了上来。唇与唇相碰的刹那,我又感受到了上次欲罢不能的滋味。唇为此微微张开,他探入了齿间,一点点地,犹如春风轻柔地敲打着我的牙关。痒得我心头难忍!禁不住打开了牙门,遂之涌入的是飓风般的席卷。 在旋转的中心,我的灵魂无法自已地颤抖。身子似是欲坠入深渊的刹那,双手一捞,抱住了他颈脖。 他的眼睛就像是阳台捉住了光线的猫儿,满足地微微漾着笑意。紧紧地圈住了我,一而再,再而三,辗转缠绵。 耳畔不见了时钟的摆动,悠忽是雨线敲打在窗沿上的嘀哒嘀哒……在面对绮丽的质问,我已知,过往他对我的点点滴滴,早是网住了我失落的心;而今再也无法掩饰,一寸一寸地滑落,直至凉凉的风掩去了耳垂的痕迹…… 待两唇相离,他一声长长的太息,嘴角浅浅地勾起,手轻轻搂着我。 我只觉得窘,指尖在他胸口上迷乱地摸画:喜欢,不喜欢。 他握住了我掌心,揉搓着:“还是那么冷的手。” “没事的,我的手一变天就冷。”我自然地回复。 他垂下眼帘,把我的手背贴紧了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地说:“不怕。以后有我在,这手绝不会冷了。”紧接捉住我的双手,裹入了他大衣里。 瞬间摸到的完若是他的心跳,我煞一惊。 他仍是眯着淡淡的笑:“几时让我摸你的心跳。” “才不让你摸。”我瞪眼。 他蓦地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皱起眉,“我告诉你,以后不准这样笑我!”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慢慢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语认真回复:“是——的——” 他舒缓地翘起嘴角,把我的双手握得更紧了:“相信我。” 我挑挑眉:“要交往了。怎会不相信你呢?” “我知道。” 紧随他这句,空气里突然间迸发的是一串沉重的敲击,俨然是屋子里的老式摆钟敲响了准点报时。一声又一声的撞落,我暗数了下,已是午夜十二点了,隐约的不安感就此在心头蔓延开去。 “怎么了?”他伸手欲安抚我,却被口袋里的传呼机打断。 “急诊吗?”我问。 “嗯。”应了声,他走到一边接听。 我万般忐忑地等待着,听那屋外的雨声渐渐稀少,风声愈加哀厉,且一阵又一阵地撞击窗门。 惶惶中,我走了过去,欲关紧未合上的窗。岂知一股飙风直袭门面,我睁不开眼,窗几已欲被砸开。 “唯唯!”他大喊一声。 我的腰被一揽,紧接被按倒在地。 同时掉落的是他手里的话机,坠地时盖子翻开,红灯一闪一灭,那边的话音未落:于凡,她醒了—— 飘来的断断续续似是黎若磊低哑的嗓音,我晕沉沉的脑子顿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四目相对。 我呼吸加促,身旁手机的屏幕闪个不停。听黎若磊似是警觉到了什么,收起了话题:没什么事,那个病患我们已经帮你处理过了,你不用回来了。 “等等,黎若磊!”我翻身就去抓地板上的手机。 “唯唯!”他更快地扼住了我手腕。 这一声,不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我惊异地回望。 他取走了手机,接而谨慎地把通话记录删除。动作自然,无所顾忌。 我的眼为此睁得大大的,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于凡?” “什么事都没有。就像黎若磊说的,他们帮她处理了。按照常规的程序,我也不用回去了。”他一脸平静,说着她的时候仿佛只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 “可是她——” “她只是我的一个病患。”说着,他摸向我的脸,“还好,刚刚差点就伤到了。” 我感觉到他温暖的手,却感觉不到心中应有的喜悦。总觉得,这么一段五年的执着感情,如何能三言两语就化去?尚有,他刚刚喊的也是:“你刚刚叫的是?” “薇薇。不是你的小名吗?” 他答得理所当然,我反而无言以对。他都否决了萧美人,真说不清自己要妒忌谁了。代之是重重的苦闷,这个谎言要到何年何月是个尽头。若是真心交往的话,总是有一天必须说的吧。就不知怎么开口,才能让这名严谨的科学家相信我的故事。 一时也斟酌不出法子,我暗叹口气。 他却是笑笑:“今晚我不回去了。” 诶?不回去?不回去岂不意味第一晚就在我这里过夜……22世纪的男女关系进展都这么快的吗?“那个,我——” “外面还在下雨——” “我有伞。” “可是雨很大——” 我怪异地撇撇嘴:“有爱的话,风雨险阻都不怕。” 他眨眨眼的会儿,我赶紧搜出把伞:“这个很坚实的。我试过了,多大的雨都撑得住。” 如此被我推到了门口,他瞅瞅我:“你真的舍得?” “不舍得。”我答得真切,手从他大衣上渐渐松开。渴望有人陪伴,也终于可获得在22世纪的第一份爱。只是,自己有自己恪守的原则。 “好吧。”他握了下我的手,“虽然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我正诧异。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我竟然起了后悔的冲动。头挨上门板,想象着,好像还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他俊美的脸,他的眼睛对我笑的样子,一辈子都忘记不了这幸福的夜晚。 ________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_______ 应该说,这种傻笑个不止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在梦里笑,起床又笑,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笑,就是穿鞋子也在莫名其妙地笑。 在科室第一个遇到的是老乡,我没来得及敛住笑颜:“你好,辛医师。” “我,申请调科了。”辛国立向我点了下头,抱着他的私人物品走出a区。 笑刹那化为乌有,我发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连道别的话都说不出口。恋爱是自私的我不是不知,只是没想到真的在自己面前发生时,原是冷酷至此。 科室里李娟正在等我,一见到我就狡慧地笑道:“有人爱是件好事,但别影响了工作。” 从她这话,已可推断出中心上上下下八成都知道我的事了。暗叹口气,我正言道:“李医师,请放心。” “我也相信你。接下来的是,今天的安排。” 早上的病房管理工作照旧,仅是今后每日下午任务变更:去手术室当见习助理医师。 在我和师父对话的时候,又有人笑谈着走进办公室,谈及的正是昨夜苏醒的萧美人。 见我倾听的样子,李娟抬头问:“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也应该知道她要在一个星期后进行手术治疗吧。” “这么快?!”我大吃一惊。 李娟把钢笔收回,卡在口袋上:“昨晚你不在——她也失忆了。” 见她面色很是阴郁,而至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在乐观又坚强的她身上出现过,不由地心沉了下来:“是失忆吗?” “而且。”她苦笑一声,“她称自己记得自己叫做萧唯,却几乎忘了以前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这种失忆的症状,跟你还真是有点像。” 我乍惊,自然心知自己不是失忆,那么,这个萧唯又是怎么回事?惶惶之间,我试探地追问:“李医师,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失忆吗?” “这个我当然不清楚。据她本人自己讲述,她好像有车祸的过往片断。”见及我焦虑的脸,她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不需担心。自纪督察发现她清醒后,多名医护人员更是24小时陪伴她。” 那他们呢? “几个主任老样子。该查房的时候查房,该做的检查和治疗继续做。只是瞿主任很恼火。” “为什么恼火?”我惊疑。且记得小余说过,在萧美人沉睡期间,陪伴佳人时间最长的算是瞿正阳了。 “因为她刚醒来,就不小心把桌台上的水晶海豚给打翻在地。” 既是意外的事情,没有理由责备吧。 “问题是,她说了句:‘为什么是海豚?’。瞿主任当场就变了脸色再也不踏进她的病房了。” 我翻翻白眼。怪不得瞿正阳生气,水晶海豚似是他们与她的重要约定。只是没想到,整蛊专家也有坏心情的时候。 拿着履历表,先到十二楼盖章,再上十三楼手术室报到。因十三楼也是他们几个直属管辖的领地。 路过琪琪的病室,心痒难忍,探个脑袋瞅瞅。小男孩睡得正熟,口角淌着口水,恐是梦到美食了。 我满意地掩上房门,往前走到中心主任办公室。 护士站没人,我自己取下对讲机。欲向里面通话时,讲究肃静的ittcu走廊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萧唯!” 乍是一吓,我定住心神。切记,我现在是刘薇,不是萧唯了。 转过头,见两步远的距离立着一名着病人服的女子。精雕细琢的五官,两条油黑发亮的长辫子垂及腰间,一双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俨是方苏醒不久的萧美人了。与我同名同姓,且又是同样来自于一百年前,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不由顿生,我温善地对她笑了笑。 她却是歪了下头:“你——” “萧唯。”纪幽静走了上来,挽住她的小臂,“我们该回病房了。” “我不回去。”她甩开纪幽静的手。 纪幽静好脾气地柔声劝道:“你昨晚才刚醒。而且下星期就要手术了。” “为什么我现在才能醒来?为什么我下星期就手术?这跟你们原先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萧唯!难道你不想治好你的病了吗?!” 纪幽静骤然的厉声,使得对方身子一抖,哀怨地咬下唇口。 我始终在旁好奇地观望。总以为,这位和和气气的纪督察是绝不会发火的。而这位美若天仙的萧唯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像是个大孩子一般。 就在这安静的片刻,我身后的门滑开。齐瑜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视线从纪幽静扫过,没望上一眼萧美人,直接对我说:“你不是要报告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傻眼。原以为近段日子他脾性有所收敛,岂知这会变本加厉。 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尾随他走入办公室。门合上时,尚见她们两个杵在原地,许是被齐瑜的冰雹吓得不轻。 齐瑜接过我的履历表,取下钢笔慢慢填写审批意见。 我无聊地手插口袋,两眼四瞟。屋里除了我们两人,就剩瞿正阳坐在一张高高的凳子上晃悠着两腿。 看他神情极其郁闷,想必还在为萧美人与海豚的事情伤神。我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去触他的霉头,小心地低头。 未及,他突然抬首锁住了我:“听韩司先生说,你喜欢海豚?” “是的。”我坦承,不觉得有必要隐瞒。 “为什么喜欢海豚?” “因为海豚善良无私,而且虽然是非常聪明,却偶尔会做些笨笨的事情。很惹人恋爱,所以我很喜欢。”我笑眯眯地解答。 他闻及此话,像是凝固的石膏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我眉毛一横:“你想错人了吧。” 瞿正阳纳闷之际,一串侃快的笑声从自动门飘入:“瞿正阳,她如今的身份跟昨日又是不同的了。” 一转首,便可见黎若磊皮笑肉不笑的赖皮样。而经由他这话,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昨晚允诺的男士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且不论他的搭档还是我的前夫,虽说是刘薇的丈夫,跟我萧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眼角瞥向办公桌后,齐瑜低首专心地写东西,好似把这事全当成了耳边风。 也对,他跟我早已恩断义绝,我跟他拍档交往又关乎他啥事。为此心头一紧一松,深思起往后为了小美,且看在双刀情谊的份上,必是冀望能跟他维持和善的关系。 瞿正阳则是乌云划开,重拾起坏巫师的本色:“刘薇,我记起了,你昨晚拒绝了于凡在你家过夜?” “……” “还有啊,你给于凡的那把爱心伞是把新伞呢。至于我们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拿回到家时,我们当然很兴奋地为他仔细研究研究,伞柄上还吊着块没撕掉的商标,写着:廉美超市清仓价,最低折扣30%,包君满意,恕不退货。” 我的脸部肌肉全僵了。昨夜情急没多加留心,自然是把家里最好最新的伞给他。 另一边,就连齐瑜也低低地笑了开来:“包君满意,恕不退货……” 瞿正阳立刻接口:“是啊。我们都恭喜于凡说:这爱心绝非寻常,人家声明一辈子不退货了的——” 不得不频频换气。这还仅仅是开始,为了以免今后被他们气炸肺——我眯眯翘起眼眉:“我忘了提醒各位,我送给他的伞,标明是母鸡孵不了小鸭的。就不知你们研究出来没有?”暗自哼哼:研究吧,研究吧。全是一群多管闲事的家伙,人家两人的事情,你们管个啥米! 瞿正阳大眼眨巴,归结:“她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因为她以为有人会给她撑腰。”齐瑜把履历表扔还给我。 我微笑地收好履历:“一把伞自己若不先直起骨心,什么人撑的都是软的。” 齐瑜脸稍沉了下来,蕴着难言之色。 我看在眼底,五味齐全。人总是要经历过某些事才会成长。如今的我,已不是那个刚来22世纪蛮撞而无知的萧唯,逐渐懂得人情世故,去争取和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道了声谢,我回转身往外走,在门口与黎若磊擦身而过,听他低语一句:“在外走廊等我。” 对此颔首,我走到楼梯口。方思量起刚才他在办公室不像以往地取笑。 不多久,黎若磊走进楼道,将一瓶蓝罐塞进了我手里。 我摸着罐壳,想的是他要对我说什么。若是辛国立那晚的事,既是过了昨晚,决意既往不咎。 “昨晚的电话——” “他已经对我解释过了。” “那就好。”他拉开盖子,垂首沉思了会儿,道,“他跟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 “跟你讲个故事。有这么五个大家庭。他们互相友爱,各自有自己对待人生的信条。其中有一个,父母对孩子的教诲始终把责任放在了首位,无论是对于工作,还是家庭,他必须责无旁贷作为一家的支柱存在。另外一对夫妇,则截然相反,他们彼此非常相爱,因为他们认为一生之中只有拥有了对方,才构成了自己生命的全部。尚有一个老爷爷,极其疼爱他的孙子,买给他孙子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就是地球仪,指着世界对孙子说:人,要活得潇洒,爱得执着。” 他抬起了头,“明白了吧。对他来说,一辈子只相信一次。” 我对望着他明亮的双眸,俨是明白,也不明白。明白是,已答应了对方,不需他多言,我自会好好地去珍惜这份感情。不明白的是眼前的他,对我说这番话的缘故,是为了他为傲的友情,还是为了抹去那一夜耳垂的烙印……“那你呢?” “世上不仅仅只有爱情。”他淡淡地回复。 “可世界上也没有纯粹的男女友情。”我犀利地指出他那晚的教诲。 他眼神幽暗地闪了下,平静地举起蓝罐饮了一口:“那确实是我说的。我也不打算为那件事道歉。” “我也不认为你会道歉。”我挑眉。相处了这么久,多少知他们几个的脾性。只要他们心里认为是正确的原则性的条则,一如古代义士宁死不屈。 “那就好。”他微微地扬起一侧嘴角,“朋友?” 我拿着饮料的手定住了下来,微笑:“朋友。” 继之快速吸上一口气:“我还有事急着上十三楼,先走一步了。” 拉开楼道门往外走,视线一霎迷乱,只觉他们两人的影子似乎重叠在了一起。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直在我心底,有他的地方,必也有他的地方。这对难兄难弟,比起双刀,更让人难以去接受任何可能分离的痛楚。 他终究是最洒脱,又是最知疼的一个。因为知晓,所以情愿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扼灭今后所有的痛。 当之无愧为急诊的第一快刀。 此时此刻的我,强烈地只想见一个人。 正是心有所思,到达十三楼内走廊,远远就见着了于凡。 碎碎的金光透过蓝色玻璃窗,雕凿出他沉思的侧脸。听到我脚步声,他转过,漠然的眸子浮现柔情。 我吸吸气,扯起嘴角。已决心去爱护这段开始,笑自然是最好的表达。 他也微微地笑了,继之接过下属递上的报告,继续埋首于工作。 而对我来说,这已足够化去所有的疑虑。精神抖擞,我推开了上级办公间的门:“我是刘薇,前来报到。” “刘薇医师。” “是。” “作为手术室见习助理医师,你首先必须彻底地遵守手术间的规章制度。这是守则,还有会议登记本。”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对方接二连三抛过来的本本,无奈地暗自感叹。想刚来中心工作那会儿,曾落入到一名姓方的女医师手下劳作,不免被她刁难过一番。后据闻,此人目空一切,风评极差,辗转过n个科室。小余私下透露:不排除她与中心某大人物有干系,才能至今未被遣走。 如今,这位神通广大的方医师调到了十三楼手术室,又成为了我上司。 述不清这其中的孽缘,我老老实实地抱起一叠书籍,埋首苦读。 一晃眼,光阴似箭。 某日,小余笑话说:刘薇,你和于主任怎么样了? 我眨巴眼,答不出一句话。 手指头一数,竟是与他交往已近三天。三天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为三次,且是路上擦身而过那类。原因很简单:他忙,我也忙。 所谓天公不作美。适逢秋冬交际时节,来就诊的病人病情一般都较急,较重。我工作的病区及手术室,都忙翻了天。他就更不用说了,既要负责年终评审工作,还要频频接收各院外发来的会诊邀请。 只能道:谁叫我跟了一个名为凡,却实则不凡的男子呢。 小余老道地教训我:这可不行。 想想也对。这可是我平生第一份恋情,怎说,也要制造些浪漫的回忆对得起自己。 由是,计划大清早五点起床,忙弄两人中午的便当。这主意听起来像肥皂剧那般的傻,可较起小余恋爱顾问所提供的意见:比如你可以穿上肉色的内衣,仅披件睡袍在他卧室等他;或者是每天早上在中心碰面时硬是在他脖子上咬个吻痕;诸如此类…… 我说:小余,你就不能说点低调的—— 小余好笑地嚷嚷:这个已经很低调了。如今的时代,谁还会憋住自己只谈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潮流讲究的是肉体和精神的结合。因而,现在就是幼儿园的三岁小朋友,若喜欢一个男孩子,也不会做每天放一颗糖每天到对方口袋里如此幼稚的行为。 我没好气:糖是约定,我送的是便当。 小余扶扶镜架瞅瞅我:老天。我说刘薇,你可不可以少做点这种尼姑的举动。 我倒! 当然,小余的观点并不能代表22世纪所有成熟女性的想法。而我自是接受不了好友的前卫思想,照常我行我素。 因晚上经常加班,早上急着上班,所以最能保证相见的时间段唯有午间用膳时。于是美美地打定主意,晚上发了信息告知他哪里哪里碰面,隔日中午操了便当赶往约定的室内花圃。 坐在白色的长藤椅上伸了个懒腰,左等右等。尚未见他影子,自己却是懒洋洋地靠住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仰望高空的玻璃天花板。撒入的一束束晌午的阳光,像是母亲的手极其暖和。迷迷糊糊似是躺卧在天堂般地惬意,不小心就被瞌睡虫招走了。 一个盹儿醒来,兀发觉自己睡在了他怀里。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微窘地抱怨。 他揉搓着我的头发:“因为我喜欢抱着你睡。有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我嗯咳两声,对于那种小余所说的肉体和精神的一并结合,俨然是有必要先声明。“于凡,那个,我不太喜欢在婚前就两个人在床上抱在一起——”说完,自己的脸涨了一半红,还不知他能不能听懂。 他笑吟吟地回答:“没关系。据研究报道表明,那种事情,并不是只有在床上才能讨人喜欢。” “我的意思是——”言未尽,消释在了他伏落的唇底。 “我知道。” 一句体贴的喃语轻而易举化解了我的顾虑,紧绷的身子继而松懈。一次长长的交缠之后,我犹如走在云端上的玄乎。他搂我入怀,手指若有若无地扶过我的腕处外侧。 这让我想起了前两次不愉快的经历。一是齐瑜离婚那晚吻了我后,突然莫名其妙摸我的心跳;二是黎若磊那夜故意咬我的耳垂,又触摸我的脉动。 敛起眉,我道:“于凡。我讨厌别人随意摸我的脉搏。” 他轻轻嗯了声。 我抬起头,才发现他脸上隐现疲惫:“他们说你早上去了院外?” “去了c郊的平安医院。” “c郊?!”我大吼道。可知,心脏中心位于a市的东边,近于港口和机场。c郊是a市最西的区域。a市之大,加上这两处南辕北辙,普通车程尚需两三个钟头来回。 他听出了我的焦虑,安抚道:“没什么。车上也能睡。” 我却是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你以为你骗谁!我又不是没跟过院外会诊。那种院外急救车根本没地方可以让人躺着休息。而且为了安全,也不准加速行驶。一般去c郊至少一日。老实告诉我,你早上几点去的?” 他眯笑起:“你这是心疼我吗?” 我咽口水,虎脸:“别叉开话题。” “几点走的无所谓。”他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拾起了我的便当,“对我来说,这三天来,它是最重要的。” 我抢过便当盒:“不行。说好了,以后不准这样。不然,我们都不要在中午见面了。”嘴上硬邦邦地胁迫,心里却一丝丝蜜一般的心疼,鼓起了腮班子故意背过身。 他靠了过来:“我饿了。” “除非你答应。” “可我已经饿得不行了。看着你,就很想‘吃’。” 蓦地想起小余那群好赌之徒放过“狠话”,赌我几日失身。赧意浮起,我恶狠狠道:“你刚刚才答应过的。所以,两个,都不准吃——” “那我就是想要呢?” “想要也不行。”我斩钉截铁。 他闻此,忽地退身。 我煞是一愣:他生气了?悄悄地转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不由羞怒:“你骗我!” 他笑颜未减,揽住了我的腰。两人顺势滚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和着柔缓的风声,他细碎的吻沿着我的额,顺着颊边,一路来到敞开的襟口。紧接其修长的手指拨开了第二颗纽扣,指尖探入了内衣。 我慌措地伸手去抓。 他握住了我掌心,烙下:“我可以不急。但总有一天,它必须是我的。” 我望这双美丽的眼睛里,自信的光芒甚是掩盖过了日光。心中禁不住起了些微的忌惮。 中心关于他们几个的八卦消息向来传得最快。自确定了彼此关系,我本是做好了旁人冷眉冷眼的心理准备。然这数日来,我周旁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代替刘薇成为齐瑜的妻子那时。 其中的曲故,不难揣度。小严,斯文如君,却也敬畏如君。 就此偎依了片刻,碍着上班的时刻将至,不得起身用膳。打开便当,二人速战速决。 之后,我提着空荡荡的便当盒先回到宿室,与出门的廖绮丽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知她这段日子更是避免与我相遇,唯恐触景伤情。我踌躇,未想好言辞。 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请让开。我还有事急着办理。” 我凝眉,往左边侧了侧身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俨是压抑不住了,回头:“我告诉你。事到如今,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会爱上你。” 我耸耸两侧肩头。总觉得,爱,这个字,不是可随时随地挂在嘴上的。甜言蜜语,远不如眉目传情。 如此想来,纵使忙碌非常的日子里,远远的两人相视一笑,也成了一勺蜜甜甜地沁入心脾。 入了室内,简单地用水把便当盒清洗了下,旁边话机响起。一看是他发来的:今晚一起下班吧。 我立刻回了个“好”,笑悠悠地编织起两人手牵手漫步于夜空下的美梦。 第90章 晚,五点半,准时下班。我兴冲冲地换下工作服,跑到中心大门口。 风阵阵,缩着脑袋搓搓两只手,有趣地望着口里呼出的暖气萦萦飞升。灰色的天空飘散满城的枫叶,打着旋儿缓缓地漂浮。 伸手可拣起一片,兴致地转着叶柄玩弄。一时忘乎所以,这孩子气的举动被某人收入了眼里。 我硬生生地吞下口水,看着穿过自动门的齐瑜身着黑色长大衣,提着公文包,冷冷地扫向我手里的落叶。 这可好,叶子若丢到地上,肯定会有环保机器人来罚款;而放进口袋也不好。左右为难,我脚下蹭蹭蹭,挨到了垃圾箱旁,扔了进去。略松口气,拍拍两手,发觉他苛刻的视线并没有收去。 又碍着他什么事了?我皱皱眉头,匪夷所思。 过了会儿,他好似忍受不了了,吐出三个字:“去洗手。” 洁癖!医师大都有洁癖。这男人也一样。我从手提袋里搜出一包湿纸巾,擦拭两手。虽说我肉眼实在看不出双手有任何明显的污渍。 仔细地擦洗完,把纸巾丢进垃圾箱。抬眼,却见他凶狠地盯着我。 “我不是叫你去洗手吗!”齐阎罗说吼就吼,也不管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且说,我现在是下班人员,不受他管辖,更是与他没半点干系了。扬扬眉,我充耳不闻。 他大踏步走到我面前,一伸手拉我的手腕。 我惊愣,与他争执间,旁儿飞来一女声:“齐瑜。” 循声望去,见是林秀茵步下白色宝马,袅袅娉娉朝我们走来。 自那次林董出院后,我一直没再与她遭遇。听说她如今也极少过来中心,不排除爱女心切的林董在其中作梗。 多日未见,我望着她两颊消瘦了许多,脸色稍显苍白,恐是为情所苦的缘由居多,不由恻隐。 “齐瑜,有空吗?”林秀茵以往盛气凌人的嗓音,此时此刻变得虚弱起来。 “没有。”齐瑜断然拒绝。 我惊奇地眨大眼,处了这么久,略知他应不是如此绝情的人。隐约中是黯然,莫非那些绯闻所述是真:他离开了林秀茵,与纪幽静走近。可上回在舞会,看得出他对纪幽静不像是怀有特殊的情感。 继而转念,他与那些女人的艳遇又关乎我何事?因而,使力甩手。 岂知这家伙一气之下,加大了手劲,欲把我拉入大门。 旁观的林秀茵一双杏眼越瞪越大,脸上血色尽褪,身子一晃,如被抽空了的气球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众目睽睽,有人惊叫,此等景况可想而知,我想我明日又可上中心首条八卦新闻了。 为之气火地对向他:“你放手啊!没看见她晕倒了吗!” 然,他一双冷目似是空洞般地注视林秀茵。 真不知这男人在想什么。我边埋怨,边掰开他僵硬的五指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伏下身子查看林秀茵的情况,摸摸其脉搏,翻翻她眼皮。尚好,初步看来她俨是近来营养不良,今受到刺激导致虚脱。 那边有急诊人员推了车床过来,合力将林秀茵抬上了推床。 我欲跟着车床走,见他尚怔在原地。不得拉拉他的袖子:“齐瑜。齐瑜。” 唤了两声,他总算回过了神,对我道:“你不是在等人吗?不用跟去了。”语毕,他越过我,大步流星地追赶前面的车床。 看着他稳重的背影匆匆消释在关合的自动门,我停住了脚步。心思,有他在,应是不需担心的了。 于是低头看表:已是约好的六点时分。摸摸手提袋里的话机,犹豫是否该打电话给于凡。或许他正忙于工作…… 琢磨的这会,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我头顶。我心念一动,知他来了,又是高兴又是故作嗔怨: “说好六点的,却还没到,害我又冷又饿的。” “抱歉。” “只是道歉又不能填饱肚皮。” 他对此明了地一笑,握起了我双手:“你等我多久了?” “你以为谁会等你啊。”让他知道我提早半个钟头等他,岂不让他得了便宜又卖乖。 “我心里每时每刻所想的人。” 脸慢慢地染上一层嫣红。话说,女人最禁受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当他消魂的低沉嗓音落在我软 弱的耳畔,我又有种甘愿坠入陷阱的晕眩。 有种预感,如此下去,不消一个月,我会完全地陷落的。晃晃头:这可不行。看了太多那些以爱情为中心的女性悲哀的结局,我是决意不能走上这条路。可以有爱情,但不能因爱情而失去自我。况且,我尚无法确定,他究竟对我有多真。 吸上口气静下心,我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他自是将我脸上刚刚的慌神尽收眼底,握紧了我的手,笑语:“应该很饿了,就在这附近用餐吧。” 手被他牵拉着,步下阶梯,我的心雀跃得像这满城火热的红叶。路灯亮起,映照出他长长的影子,紧挨的就是我。路纵使是很长很长,也不再有寂寞。 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我张口:“于凡——” 他回眸。朗月下的这张俊颜,融去了初遇冷漠的面具,温和得像是春风三月。我觉得我或许能说。若要长久下去,终是得说。我何不趁此良机道出呢。 “于凡,若我其实不是——不是,那个,刘薇呢?” “没关系。” 我心乍跳,如此简单他就接受了。 “我们都知道,你已经改过自新,不是以前那个刘薇了。” 心咚地从高空抛落,沉入谷底,若一滩无力的死水。果然,他一个科学家怎会相信借尸还魂的故事。 两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望了望两边,说:“若磊说过这附近有家烤肉店很有名气,我忘了在哪,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接着走到一边拨电话。 我泱泱地徘徊在路边,低头数落铺设的鹅卵石,继续苦恼地绞尽脑汁。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的萧唯身份。 一刻想得入神,耳听一阵嘟嘟嘟的机车响声由远及近。刚抬头,见机车上突然探出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手,径直拂过我肩上的皮包吊带,瞬刻捞走了我的手提包。 我恍恍忽忽脑子一炸醒,转身就喊:“抓贼啊!” 迈开腿往前冲,两手一抓。机车加快了速度,我眼睁睁瞧着机车后座的铁架指尖溜过。紧接身子不稳,双膝着地,门面径直扑向大地。 这下可是摔惨了!与地面撞击的地方火辣辣地立刻知痛了。我咬牙切齿地痛骂:混蛋,他哪个不好抢,专门抢我这个穷光蛋! 揉着膝盖起坐,才发现自己不觉中走远了,离原先的位置竟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因而,于凡拨完电话,听到我的呼救声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大惊失色地急速奔过来。 “唯唯。”疾呼一声,他探手就摸我的颈动脉搏动。 我恍惚地眨弄睫毛:是薇薇还是唯唯? 他探完脉搏,又焦急地检视我额头的淤块,担心我有内伤欲触压胸腹。 我忙按住他的手:“没事,不是被车撞了。” 他尚忧心忡忡地审视着我。 我自是握紧他的手臂保证道:“只是摔了一跤。” 他只好扶起我:“先回中心急诊。” “等等!那我被抢的包怎么办?!”边说,边不甘地转头探望那贼儿逃走的方向,自然是一个影儿都不见了。钱被偷就算了,麻烦是一大堆相关证件。 他一听,脸沉道:“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比你重要!” 话音里透出些微的火药味,使得我愣是怔了怔。 终是被他拉回了急诊大厅。 当班的黎若磊看到我们两个,好笑地调侃道:“两位不是去烛光晚餐吗?” 我没好气地瞥他一个白眼:“值班医师,没看见伤者需要接诊吗?” “摔的?” “为了抓贼!!!”一想到那打穷济富的贼,火得我牙都痛了。 “抢劫?在哪里遭到抢劫了?”接到这话,黎若磊也不开玩笑了,狐疑地望向好友。 于凡打开器械盘,黯然答 邂逅未来第21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就中心附近。 ” “哦!”黎若磊把眉挑得高高,“这可十年难遇了。我在急诊呆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次听到我们这里有人敢当街抢东西。” 我嗽地噤口,本想继续发泄的忿意全识务地收了起来。想起了前些天的新闻联播赞称a市被评选为当代十大安全城市之一,中心这块区域更堪称全市治安模范点。这咋的了,这种多年没见的倒霉事都被我撞遇上了。 黎若磊主动帮我报案。一通电话拨到谭警官那里,两人说了几句。他对向我:“谭姐叫我问你,包里有些什么东西?” “现金,还有——”我哎叹,“身份证,工作证。” “证件啊。”黎若磊若有所思地吟道。 我恼得欲把那贼给千刀万剐。刚收治琪琪那时,必须为小男孩办理某些证件,偶知22世纪的证件受理程序较起21世纪更为繁琐。这被抢,丢了最重要的身份证和工作证,绝对够我折腾了。 于凡戴了消毒手套,夹了棉球要为我消毒伤口。 我一看那被消毒液沾得透湿的棉花,慌得喊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我。 我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径自抢过钳子。重新夹个干棉球,蘸了点消毒液,再轻轻地碰碰膝盖上的伤口。 见此,黎若磊大皱起眉头:“你打算这样消毒伤口?” “是啊。”我答。22世纪消毒液气味闻起来是挺舒服的,对皮肤却仍然具有刺激性。 “李娟该打屁股了,居然告诉你这样消毒。” 我立马干巴巴地改口:“当然。对病人不能这样,这是对自己——”平常要对病患负责,必须认真履行操作规定。自己嘛,当然想着不疼才重要。 他们自是哭笑不得。黎若磊摆摆手:“你这个样子,可别被齐瑜发现了。” 齐瑜应是陪着林秀茵吧,我由是问:“林秀茵她?” “就睡在你隔壁。” 吓!我瞥了瞥左边白帘盖住的玻璃窗,隐约似是有两个人影,差点匝着舌头。 初闻消息的于凡则疑惑地问起:“出了什么事吗?” “林秀茵在我们中心门前晕倒了。也就前一会儿的事。她只是营养不良,没什么紧要的。不过,齐瑜在陪着她。”黎若磊答道。 于凡没续话,眼帘微垂,俨是在思索。 我撩撩额发,低头把消毒棉球稍停住在伤口表面,然仅一会儿够我疼得龇牙咧嘴的了。 于凡立刻接过我手里的止血钳,轻道:“还是我来吧。” “可是——” “我保证不会很疼。”接着,他问向黎若磊,“有那个药吗?” “有!”黎若磊耸肩,拉开底下的壁橱,取出另一瓶消毒液,将新的药液倒入消毒容器。 重新蘸了新药汁的棉球继而滑过我伤口,刺激性较起前种大大消减。我惊疑地问:“这是什么?” “给新生儿专门配置的消毒液,刺激性小,但是要多次消毒。”黎若磊解释道。 新生儿专科用的,勿怪我不知了。不无意外见黎若磊一脸浓浓的谑笑。好在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不疼的份上,就不跟这家伙计较了。 处理完我的伤口,黎若磊因公事离开,于凡去帮我办理相关手续。 我跳下床,晃悠出门,撞遇隔壁病室走出来的林秀茵的随身秘书。他对我说:“刘薇医师吗?我们林总监想跟你谈谈。” 我探探脑袋。 他明了地补充:“齐主任不在,你尽情放心。” 想了想,归结以后还是要碰面的,需把人情留着。我点头,跟着他走进了病室。 秘书扶林秀茵坐起。林秀茵小声吩咐了句之后,他领命离去。 我在她床侧坐下,看她脸色确实好了许多,心稍微松下。 “我们这是第几次单独说话了。”她忽然启口。 我回忆道:“第二次吧。一次在中心那趟意外后,我们在中心主任办公室。” “是的。你要把钥匙给我。然后于主任生气地赶我走。”说到这,她逸出一丝笑,笑漫到脸,却没能化去眼里的哀伤,“恭喜你。” “谢谢。”我应声。在那天得知这桩婚姻背后的真相后,方知谁是谁非根本无法辨认。对于这个女人,再也说不上指责。曾经的种种于是若过往烟云,烟消云散。 “刘薇,我父亲很喜欢你。” “林董是一位很好的父亲。”我真诚道。 “但是他反对我和齐瑜的事,以前都没有,就近来——听舞会之前他找过你。”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样糊涂。谨守与老人的约定,我道:“林总监多虑了。我们谈的只是关于林董院外康复的事情。” 她抬脸向我,精明的眼睛闪烁迫人的光:“你变得聪明了。” “人总会吃一堑,长一智吧。”我微笑。 “那我们联手吧。我想,你应该会对纪幽静和萧唯很感兴趣的,就如对你失去的以前那段记忆。” 我对视着她的双眼,或许里面是真诚的期许,然——眉头稍皱,许久许久之后,道了一句: “林总监,怕要令你失望了。” 对此,她并不沮丧,反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却真是有了兴致探究探究她们两个了。” 我抬眉。 她弯腰倾向我,压低了嗓音:“我的方法很简单,请你不着痕迹取到她们两人各一条头发。” 头发?我的脑海当即闪过一连串反思。拿头发作为标本?验的是——dna? 再望向她淡定的神容,我心里的不安潮涌起来。她怀疑的究竟是什么? “不要怪我,想来想去,这事也只有你可以托付了。”她轻轻握了下我的手。 从中,流露出的是她悠长的无助和惆怅。 “原谅我,我实在是很担心齐瑜——” 齐瑜有什么好担心的?每天还是那副臭脾气一点都没变。“齐瑜他?”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 我即刻起身:“那我先走了。”尚有余悸,恐他回头继续骂我没洗手。 林秀茵凝着柳眉,想开声挽留我却又生生地咬下了唇口。 我是不知她心兜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但肯定她仍存有以前对我的忌惮,因而是决意不会告知我详情的。 拍拍白衣我走出了病室。膝盖一动仍有点疼,就扶着走廊的墙壁慢吞吞地踱步。 前面,于凡拿了药回来,看到我,眉宇间就会浮现出一丝极柔极宠的涟漪。 我之前若因林秀茵的话多少起了担惊的心,就这么慢慢地暖了起来。 “去了哪里?”他掺扶起我腋下。 “憋不住,在这附近走走。”我自如地答。林秀茵的话,辨不了真伪,说了怕添他的担心,更伤了齐瑜和她的关系。 他往后方望了望我身后的路,林秀茵的病室自是在搜视范围之内。 我赶忙拉拉他的袖子,抬起笑脸:“我现在非常想吃中心餐厅的夜宵。” 他抚开我的额发,道:“好。” 于是来到餐厅,已过了晚饭时间,只有零星几个食客。 找了块安静的角落坐下,两人各点了一碗面条。 我呼呼地吹着热气,边喝汤边吃面,鼻子头不会儿泌出层薄薄的汗。歇歇气抬眼,望入他含笑的眸子,又马上埋下头。心咚咚咚地跳,还是不习惯被他这样含情地望着。 对面他接了话机,对我说:“刘薇,若磊要我转达谭姐的话。小偷抓到了,但你的证件却没能追回,得补办。” 这答案属于意想中,我讪讪地捞面条。 “别担心。我明天陪你去警察局办理。”他安慰我。 “不用了。办手续麻烦,需要很长时间。”我摇摇头拒绝。 “不需很长时间。” “诶?可我上次办理琪琪的居住证——” “琪琪是孤儿,且来历不明,所以程序较为复杂。但你不同,本来就有档案。只要验证是你本人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好玄乎。我眉头就此揪紧一晚都没能解开。 _______fengexian________ 第二日来到警察局。谭蓉亲自接待我们,把我们直接带到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整洁明亮,值得一提的是壁橱上放着一老式咖啡机。让我马上联想起那个喜欢喝苦咖啡的男子,叹悠着自己以前怎么看不出来呢,他们俩明显就是姐弟。 一旁,她向我招招手:“你过来坐下。” 我坐到她指定的软椅上,眼前桌台上摆放着一个像是显微镜的小仪器。 她要我把手指放在了仪器中央的玻璃平台上不动,过了两分钟后,又要了我一根头发。 于凡始终在旁边握着我另一只手,交缠的指头传来细微的颤动。我有些吃疑,他向来是处惊不乱的。 不过,小余提过,恋爱中的男女会失常。回想起交往前后这几天,他不时也表现出小小的与以往的“不一样”。这代表他很在乎我吗……心里头甜甜的,满脑的烦忧旋即被他的春风吹到了九霄云外。 谭姐戴着手套用镊子将我的发丝放入密闭的玻璃容器,又递给我一个贴有特殊标签的小试管: “这个你拿回去,是备用的档案。所以你可以自己留。” “这是做什么的?”我问。 她眯眯地说:“不懂,叫你的男朋友教你。” 我觉得莫名奇妙,转向了于凡:“你知道吗?” 于凡点点头:“留取经期里排出的死去的卵细胞。” 呃。听他说得一本正经,我也不好脸红了,把试管小心收放入提包。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他们要这些标本做什么。 晚,回家后细细回味他们几个的话,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要验我这身体的dna,跟刘薇的档案对证,以表明我就是刘薇可以补办身份证。 而这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就是借尸还魂,他们怎么查我的身体,我都还是刘薇。由是我心安理得,抱头大睡。 一场遭打劫的意外似乎风平浪静就结束了。22世纪的执法机构办事效率就是高。以至两天后,即使是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小余也才知晓这趟事。 “没什么事吧?”好友紧紧张张地打量我上下。 “没事。就是补办证件麻烦一点。”我吸着果汁,从谭警官要我的头发标本联想到了林秀茵要纪幽静和萧唯的头发标本,“小余,是不是一根头发也可以验出一个人的dna?” “可以啊。刘薇,话说你大学是学这个的副业,还问我?” “我忘了嘛。”我尴尬地说,眼睛无意地瞟过去,正好望到正面的临桌坐着纪幽静。这位文静的高级督察扶着她的金丝眼镜,两眼全神贯注于手上的a市日报。 坐在我对侧的小余看不见纪幽静,自个继续八卦道:“刘薇,你的那位很久以前的研究所同事,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哦。嘿嘿嘿,不过,她还是没黎主任厉害。而且,黎主任不卖她的帐,基本不跟她沟通这方面的学术问题。对了,你问我这问题,是不是因为你丢的是身——” 我也不知怎的,出手就使劲捏了小余一把,总算在紧要关头断了她的话。 “你捏我——”小余先是脱口而怨,接到我的眼神机灵地收了口,举起把铁勺其晶亮的凸面映出了纪幽静的侧脸。这可吓得她像是吃了满口的辣椒粉,又咳嗽又吐舌头。 我忙给她倒了杯茶水。 对桌,纪幽静收了报纸,离去时顺便带走桌上的纯净水瓶。 我一瞥,瞅到瓶上的绿色商标,愣住了。那是莱茵牌纯净水,因为第一天时老马曾提过,所以我特别深刻地记住了。 小余骨碌碌喝了整整一大马克杯的水,缓过了气:“纪督察,不会听到我刚刚说她的坏话吧?” “你不是说过她是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吗?” “我是说过,可人家毕竟是顶头上司啊!”郁闷地吼完,小余泱泱地摸摸鼻子,“算了,算了。我们谈点别的。” “哦。”我脑子里还在转着那“莱茵牌纯净水”。 小余悄悄地凑近我,坏坏地笑道:“经过这次意外,你和于主任感情应该更好了吧?” 这是整件小风波中最值得开心的结果。如今由不得我推却,他执意每天亲自送我回家。对此,我甜蜜蜜地笑,不准备回答,免得她到处八卦。 她两眼发起金光:“快说,你们打算几时到达c级?” 这个问题,就有必要事前澄清各种谣言了。我扬扬眉,手一丝不乱地搅拌果汁:“婚前免谈。” “刘薇,你真是太不够义气了!你,你这是想害我陪赌钱吗?!” 看着她气呼呼地一屁股跌回凳子上,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跑过去帮她拍背顺气,尽说些好话希望能解她的气。当然,她也只不过是故意板脸跟我开玩笑。 两人嘻闹着到了楼梯口,分开时她拉住我的手,轻声道:“刘薇,绮丽的事你别放心上去。” “怎么了?” “一梯队的组队名单下来了。好像是上面下达的命令,要李医师和绮丽组成拍档,做为后备主力。” 这应是早有意料的事情,心头却划过一道失落。毕竟,李娟一直对我那么好,对我期望那么高。 “这也好。”我对小余扯出一抹笑。 踏上十三楼的楼梯,前方的路俨是长长无尽头。可,就如李娟说的,只要是自己喜欢,苦也化成了甘露。 下午两点半,召开十三楼工作人员每月一次的会议。 方医师叫我取出会议记录本,负责记下此次会议的内容。 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我小心翼翼地发问:“怎么记?” “主任说什么,你就记什么!” 她轰轰的吼声让我想起了曾经几时,类似的场面。而那次的终局,我害得她被齐瑜训话…… 这会她也想起了,转回头又对我恶狠狠地叮嘱:“一字不漏地记,明白吗?” 聪明人不吃眼前亏,我抱紧记录本拼命点头。 不多久,全员到齐,起立。领导到位,开始发号施令。众人悉听。 我谨遵方医师的命令,乖乖地站在角落里,一字不露地记。 会议持续一个钟头,我整整写了二十几页纸。写完方记起一件大事,翻翻前面人家写的会议记录,这一瞧,可把我吓出了把冷汗。 宣布会议结束,齐瑜例行地过问:“谁负责记录?” 众人看向我,我躲也没得躲,一手举起,一手把记录本放到身后:“我——” “大家都去做事吧。”齐瑜摆摆手遣走众人,而通常他都信不过我的,盯住了想尾随大众逃之夭夭的我,“你,过来。” 我暗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好先自我“坦白”:“我、我刚刚没仔细听,所以还没记好。” “你没记好?”齐瑜压根就不信,“你没记好,那你一个钟头马不停蹄地在画什么?!” 我该夸他观察仔细吗?话说他没事盯着我这小人物干吗?就知道与他八字相克,我没好气地撇撇嘴。 “拿来!” “不了,我回去再改改。” “改什么?!” “你不知道吗?初稿都要做必要的修改,才可定稿的。”我很理直气壮地驳斥他,心里打定主意死也不能被他看到,不然可…… 一不留意,身后忽来一只手,抽走了我握在手里的记录本。 “瞿正阳!”我气急败坏地跺脚。 整蛊专家开开心心地把记录本在会议桌上摊开,公布于众。 离它最近的齐瑜垂眼一看,脸骤然发青,再翻几页,包青天毫无疑问变成实实在在的黑脸大人。 瞿正阳在旁落井下石,逐字念起我的手稿:“齐主任非常非常生气地指着刘组长鼻子说:‘你把手术室当成什么了?可让众人随时参观的动物园吗?!下次再被我抓到一个没有13楼通行卡就进入这里的人,你就给我搬张凳子坐在门口,整日整夜就给我守在那里!’我说,刘薇,你这描写的天分委屈在这里当记录员实在太太可惜了,改天我给你推荐几篇文章到报社去啊——” 另外三名听众已是笑得七倒八歪。 齐瑜气不可抑,终是跳了起来,对我“恨”道:“我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女人!” 我切!我才倒霉呢,怎么会来未来认识你这么臭脾气的男人! 瞿正阳继续翻纸张,又颇有感慨:“刘薇,你偏心哦。为什么到了于凡说话的时候,后面全变成了一串省略号……?” “那、那是因为轮到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一句都没说,我只能用省略号代替了。”我如实禀告。 瞿正阳半眯起眼,凑近于凡耳边,很“小声”地说:“于凡,你每天送她回家,是不是送到她家门口,你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她居然那么狠心地用一串省略号解释你这种表情,把你赶回去了。” “是的。”于凡平静地微笑道。 素知我现任男友从不像我,在旁人面前可毫不掩饰地坦承他对我的情感。我的脸登时热火了。唯有恨恨地瞪一眼尽捣蛋的瞿正阳,拿起桌台上的记录本:“我拿回去修改。”说完快步走出会议室。 背后还不时传来他们几个的侃笑。我心头蓦然一动: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好得可让我屡屡忌妒不已。 走到廊道口,于凡从后面追上。 我知八成是他一群损友叫他来寻我,尴尬地低声问:“你不去忙?” “你下午是去十二楼查找术前病人病历吧。我刚好要去看看琪琪,一起去?” 俨然他已经先探知我一日的行程了,我应声好。也正好是机会问问琪琪的具体病情。 两人相伴来到十二楼小男孩的病室。 琪琪午觉后,精神十足。见到我们两人,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迎接我们。 令我惊奇的是,再不像初次见面那样的排斥,小男孩甚是亲昵地拉起于凡的手。 我暗自高兴地想:不知他几时,又是用什么手段把琪琪哄到手的。要知道,在其他同事向我诸多 的抱怨里,琪琪是天底下最不乖最任性的娃儿了。 于凡将他抱回病床上。琪琪伸手抓下他挂在脖颈上的听诊器,把耳塞戴在自己的小耳朵上,举起听筒贴在自己的胸口,闭起眼睛。其凝神贯注的模样,还真活似一名小专家。 我走过去,摸摸孩子的头发,发丝已经不像初来院时的那般干枯,油黑发亮。看来入院后的调养颇有成效。 小男孩睁开眼,对我们举起两手:九和二。 “九十二次每分的心跳?”我疑问。 “儿童的心跳会比成|人的快一点。这个心跳对他来说,很正常。”于凡答道,取过听诊器,仔细地听了听小男孩的心肺以及腹部。 我立在旁边焦心地等待。 小男孩对着我抬起脸,举起一个v字形的胜利手势。 22世纪已经不流行这种v形手势。真不知小家伙从何学来如此多古灵精怪的招术,活象跟我一样是从21世纪来的。这一无心的笑想,心里反而忐忑了。没忘记曾经的推论,琪琪很有可能也是冰冻而来的人。 于凡检视完,对我说:“别担心。他的康复情况非常好,都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我却是吃了一惊,问:“可你说过,他全身系统的dna——” “瞧我,好消息都忘了告诉你。”于凡似是自责地笑叹,“结果都在前日回来了。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应该是后天的一些因素导致他这样一种状况。如今看来,药膳的功绩颇佳。待出院后,我再给他拟拟一些方案。让他适当地活动,加强与人的交往,离痊愈也并不远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欣喜不已,双手拥住小男孩,“出院后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我家。” 于凡的笑就此凝住。望望我,又望望小男孩,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磨灭的黯然。这黯然,恰似忧愁,和失落…… 我不明所以地眨忽眼睛。想想他也是个喜爱小孩的人,没理由拒绝小男孩的;不过,一转念,想到二人世界刚开始,谁都不愿意有人来干扰吧,纵使是小孩子也挺恼人的。这番思量之下,我朝他点点头:“我会将他送到合适的幼儿园念书。” 他听到我这话,略显惊奇,继而礼貌地勾起一抹笑。 这时,徐护长敲敲门,走了进来:“于主任,零号病室的萧唯又发作了。” 闻此,于凡的脸冷了下来:“纪督察呢?” “她有事外出了。” “那呼叫值班医师。” “值班医师已经过去了。可病人还是很有意见。因此值班医师又呼叫十三楼到时负责接台的医师,想一起跟病人解释下星期手术的过程,以安抚病人的情绪。”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瞟向了我。 我噎口水,记起我手头上今早方医师才给我安排的预期手术病人名单,其中就有萧美人。于是对徐护长道:“我跟你去吧。” 叮嘱小男孩要“乖乖地听话”,再看看于凡仍然犹豫地立在原地。捉摸不清他们和萧美人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却不好开问。工作至上,我整了整工衣,匆匆跟着徐护长走。 来到萧美人的病室,一线值班人员就站了五六名,而且备齐了抢救物品。瞅大家小心翼翼的姿态,我心中大致有数:说是忌惮病人,还不如说是更担虑萧美人和顶头上司这层有目共睹的模糊的特殊关系。 病人坐在床上,一手不停地摸着胸口,大声发问:“我说了,我要叫给我主刀的医师来跟我谈话!” 值班医师赶紧解释:“主任他们很忙,在处理其他病人,所以我们帮你呼叫了到时会在手术室迎接你的刘医师。” 萧美人顺着对方的指向看到我,脸色恍惚:“是你——” 我上前自我介绍:“我是刘薇医师。” 她一直盯视着我的脸,对其他人说:“我现在想和她单独对谈。” 值班医师自然是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好。” “什么不好?她不也是负责我的医师之一吗!” 我赶忙对同事示意:现在安抚病人要紧。你们在外面等吧,一有事我马上呼叫你们。 由是,其他人全退了出去。 我走到病床前,在她苏醒后,第一次可以仔细地打量这位与我同名同姓的女人。其天资丽色,着实比李娟、廖绮丽都要美;然言行神态,却完全没有我预想中的脱俗气质。给我感觉,更像是我21世纪十五六岁的堂妹那般,处于青少年的叛逆期,愤世嫉俗,怨恨,不满,自我中心,有点儿无理,也有很多的无奈……此等情感,恰是我在刚来22世纪时所有过的。不免心生怜悯,同来自于21世纪,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开导她,道:“萧唯,其实大家都是很爱护你的。” 她狐疑地瞪着我,接而一声冷笑:“你别太得意。” 突然收到针锋相对的话,我煞是怔了怔。掰起指头数,我与她见面不过三次。第一次她还没醒呢。而在这第三次,我才跟她说话。对话总共不到两句,好像没理由得罪过她啊。 “怎么?我错怪你了吗?以前他都在床边守着我的。可现在呢,就因为一只破海豚,他们一个个都不来见我了!!!”大肆宣泄的同时,她忽然抱起膝盖埋头似是低泣起来。 看她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女孩那般孤苦伶仃,我走近她身旁,伸出手想安慰她两句:“萧唯——” 她却是拉过我的手,对准我的手臂一咬。 我刹那瞪大眼,来不及反应。有个人影迅速从门外蹿了入来,一掌用力地推开她。她跌到了床一边,长发飘零,抬起脸控诉:“我才是你们在等的人——” 于凡拉起我的衣袖,看到我臂上明显的两个牙痕时,一向沉静自如的脸漫上了乌云,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她见到,扑上来扯住我衣袖。 我回望,见她紧咬下唇,唇色发紫,急切地喊道:“于凡,等等!她要发病了!” 就这么会儿,萧美人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许多人冲进了病房,场面一时混乱。 然很快一切又有秩序起来,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不多久,经过一系列有效的急救措施,病人慢慢地缓过了气来。她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伸向我们这边。 我望着这手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涌起一道苦涩。拉了拉身旁的人,小声道:“于凡。” 于凡正在医嘱单上签字,疑惑地回头望望我,顺着我的视线看到萧美人的手,漠然地转过脸:“值班医师继续监控病情,若有什么请示按照规定一层一层向上报告。” 我皱起眉:“于凡,只是握一下。”作为一个医师安慰一下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我觉得值得去做的事情。 “我的手只给你握。” “于凡!”我没有感动。从这句话,我又感到了我们两人明显的分歧。话说,这个分歧在我们交往前,在技术竞赛的时候就一直存在。 他冷丁丁的目光扫到病人充满期待的脸:“而且,对于一个故意撒谎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道完果断地拉起我,走出病室。 我已无法顾暇萧美人的热泪盈眶,想的全是他刚刚那句话:对于一个故意撒谎的人……感觉是当头被洒下了一盆冷水。再抬头,光照下他那双近乎没有温度的眼睛,我突然产生一丝恍惚,我真的了解这个男人呢?我能保证他对我的爱,足以承受我的谎言吗? 不,既然说是交往了,我应该相信他的。手慌乱地去摸另一只袖口。他察觉了,拉过我的手:“还疼吗?” 知他问的是被咬的地方,我摇头淡道:“没什么。” 他没说话,取出块消毒贴盖上我的伤处。 这个细小体贴的动作,又让我彻底无语了。 ——————————分隔线———————————— 事后,据闻纪督察及时赶回中心,萧美人病情稳定,应该未能影响下星期的预期手术。我心稍安下,却仍闷闷不乐的。 早上跟李娟查房时,她见我精神不佳,以为我是被工作所困扰,拍拍我肩膀:“好好努力。我还会继续等你。” 我望着她诚挚的神情,慎重地答语:“是!” 私归私,公归公。这一行的苛刻尽是体现在此。整理了下心情,照常忙于工作。 说到我近期服役的十三楼,一般上午主要安排预期手术,过后的时间段以急诊手术居多。要叫午餐的时候,突然送来两个急诊病人。我见当班的同事忙不过来,赶紧放下电话上前帮忙。其实,我能做的也只是接送病人、开台的准备和术毕的善后。 忙过一阵后,头晕晕的,怕是低血糖。我挨靠在一张推床边上,摸摸口袋,才记起因手术室苛刻的规则,糖果自是不能像在病房随身携带了。 只好摸着墙壁一步步慢慢往休息室走。低头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正前方一个人堵住了路,抬头一看,见是黎若磊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立在那看着我。 我心一慌,也不知为何会慌。正想绕道而行。 他叫住了我:“等等。我给你叫了饭了。” 吃过众多的教训,我没那么笨拙地随即驳口。再说,已说好是朋友了。于是,跟着他来到外走廊。 我坐在长椅上,打开饭盒,慢腾腾地夹着饭粒。 他倚靠着窗,拉开蓝罐的盖子,问:“今天中午你们俩没约好去中庭的花园一起共享午餐?” 感情我和于凡的行程他都一清二楚。我刚好憋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他扬扬蓝罐:“余医士说的。” 这话他却是答得妙。我总不能责备我好友八卦吧。讪讪地嗯了声,我夹了棵青菜嚼半口,道: “黎若磊,你觉得撒谎——好吗——”问出口,自己都觉惊异:我为什么问他呢? “撒谎啊——”他悠悠地叹了声,紧接突然低头对准我,“你对于凡撒谎了?” 看他老道地摸下巴,我筷子用力一戳饭团:“有又怎么样?” 他回转头,老神在在一口一口地喝饮料,深邃的眸子静静地遥望窗外飘飘扬扬的落叶。 我不觉心口更闷了,到口的饭也吞不下。 俨是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如此道:“每个人都有情不得已的时候。谎言也有善意和恶意之分。” “那若是故意撒谎的呢?” “撒谎有故意和不故意吗?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看当事人是不是被迫的。——你也不需太过于担心,大家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彼此都有了解。” 至此,我明白我为什么会问他了,因为他总是那么容易就看透了我的想法。而每每在关键的时候,他的笑脸不再是可恶的,反而温和得让我“恨”之入骨。 “谢谢。”我咬道。 “还有,这种事情最好是别憋在心里,有什么问题尽管跟他说,毕竟你们两人已经交往了。” “谢了。” 他轻笑起来:“行。行。算我是多事佬。”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知他是纯粹为我和他的好友着想,我讪讪地辩解。继而,也侧过身子,眺望城市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寒流逼近,冬天要来了。 这时,口袋里的话机哗啦啦响,我垂眼一看是林秀茵的,赶紧走到一边接听。 “你送来的那根头发我这边已经收到了。纪幽静的几时可以给我?”林秀茵问。 那天出了萧美人的病室,回去换衣服时兀发现与她纠缠时袖口缠了根她的头发。也不是说要跟林 秀茵合作,只是,和萧美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之后,总是感到心里很不安。再三思量,觉得也不好浪费这天赐良机,由是给了林秀茵。 “纪督察的,我、暂时还没有打算——”我答。 林秀茵的口气严厉了起来:“我现在从内部得到了一些消息。若我们能得到纪幽静的,等于一切真相都明了了。你想功亏一篑吗?!” 我煞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真相?” “什么真相!我还想问你呢!”气冲冲说出口后,林秀茵又软了口气,“当然,这或许真不能怪你。想想,若我料想的是真的,这其中的矛盾,也只有你是失去了一段记忆才能解释。所以,齐瑜他们一直笃定你是失去记忆——” 我听到这,已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失去记忆,那只是我的谎言。然现在不仅是齐瑜他们,还有对我一路怀有敌意的林秀茵,也如此说我。难道我真的失去记忆了?若我失去了记忆,又是失去了什么样的一段记忆?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团迷茫的黑暗,隐约总觉得自己该是知道什么的,却又茫茫然记不起是什么。 林秀茵继续道:“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不为任何人,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为了齐瑜做这件事情。” “齐瑜?”我讶然,更觉糊涂了。 “你扪心自问吧!”说到心上人,林秀茵自是咔地挂了电话。 我乱到了极点。齐瑜、齐瑜,离婚后他对我的态度改变了许多,最后一次两人的独处,在舞会上他对我说:代价也是值得的…… “刘薇。刘薇?”身后黎若磊唤了好几声。 我对他勉强笑道:“没什么。小余打来的,说是商场换季打折,约我一块去大购物。” 他尖锐的眸子打量我长久,溢出了一声:“哦——” 不知他从中体会到了什么,这会我没心思跟他胡搅蛮缠,拾掇了饭盒,急匆匆回手术室。隐隐约约背部他的视线依然跟着,直至厚重的隔离门隔绝了一切。 那天下班时分,我又绕道去了ittcu一趟。隔着玻璃窗,我看着病床上的萧唯沉睡的容颜,微翘的嘴角尽显孩童未褪的稚气。就此摸摸手臂上的两个牙痕。该怎么说呢,对于她,说不上什么怨不怨,更多的是一种迷惑。 默默地往回走时,惊异地看到了纪幽静。她站在琪琪的病房前,一手欲是要开门,却迟迟未放到门板上。注意到了我,她转首对我微笑:“刘医师,刚好,瞧我这段日子忙得忘的,正想问问你那亲戚的小孩怎样了?” “琪琪,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边答边心里琢磨,她这是真话,还是假意? “那就好。”双手插入工衣袋,转身时她想到什么,道,“对于昨天那件事,我替萧唯向你道歉。希望你能谅解,那孩子——” “我明白,她其实心肠并不坏。” 她瞅了我一眼,扶了扶眼角的金丝镜架,低笑了声:“你还是老样子。” 我因着林秀茵的那通电话,全身戒备:“什么老样子?” 她指尖又挑了挑镜架:“众所周知,刘医师自年初归院后,就改头换面,成了不折不扣的中心第一大好人。而这是好事,不是吗?” 若前面那句是讽刺,那么后面“好事”这两个字,就变得愈加值得推敲。而她也没有等我回话,径自往前走去,那修长的工衣在日灯下的影子拖曳得长长的,不免显得有种萧索之感。 我咬咬唇刚想唤她,却见她脚跟一转,轻快地朝刚穿过门的齐瑜奔去。 “齐主任,关于那件事,你今晚有空吗?” 齐瑜望望表:“那就今晚吧。” 看他像是瞅望向这边,我忙低下头,往另一方向匆忙退去。心里已牢牢记住了他们两人说的“今晚”。 当天夜晚,书本翻了几页,没心思,记不住。九点半钟爬上了床,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越想越是安心不下。想着,为何不回去看看呢?反正只是想知道大家都平安无事。由是换了衣物就跑回了中心。 有种直觉告知我,没有多虑,我直奔十三楼手术室。这里,夜间通常是紧闭的。值班人员都在外走廊的休息间睡觉,只有急诊呼唤的时候才会起身打开手术间。 然,这一刻,我走到内外走廊交界处,见着通道像是有唯一的一簇光在闪烁。 换上手术室消音的软拖鞋,我一步步朝着有光透出的手术间走过去。半开的门里,断续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这两个熟悉的嗓音不难辨认,正是约好今晚碰面的纪幽静和齐瑜。 “这一间将作为病人下星期进行手术的手术间。若你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请你们的局长过来跟我们谈。谈完再决定到底动不动手术。”齐瑜说。 “我们局长不会来谈。”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你们没诚意。” “呵?我们没诚意?还是你们没有诚意,一直把病历扣着!” “齐主任,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多次。这是我们研究所的权利,可你们呢,却多次私自在背后置疑和调查我!” 貌似有火星不断冒出,我越听愈是惶然。蓦地一只手从背后伸来,严实地捂住了我嘴巴。 我欲挣扎的瞬间,那人一把将我拉入隔壁的屋内,继而伏落在我耳畔:“别出声!” 停止了晃动,我睁大眼睛,看见黎若磊一张阴沉沉的脸,一双眸子像着了火一样望着我。 我心知蛮撞了,忐忑地吞唾液,摸摸他捂我嘴巴的手背,示意道:你放手,我不出声就是了。 他松了手,眼里怒气未平。 我讪讪地撇嘴:说来,还不是怪你们有事都瞒着我。 他横眉:你还有理!他们怎样关你什么事了! 确实是不关我事哦。都离婚了,齐瑜爱和哪个女人幽会都是他的自由。问题是,这算幽会吗? 黎若磊对我满脸的疑问视而不见,黑黝黝的眼珠只盯着廊道闪烁不定的那簇光。 我担虑不已,耳听那边的争执声越来越大,话题中心还是绕着诚信的问题。末了,纪幽 邂逅未来第22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了,纪幽静突然嗓音变低,近乎自嘲的一声:“可是,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认出我来。” 闻及此话,身旁的黎若磊脸色一变。我紧锁眉尖,苦苦思索她这话的含义,难道齐瑜和她是旧识? 黎若磊摸向了腰间的传呼机,低头看了下显示屏,低声咒骂一句,对我瞪道:好好在这里呆着,别乱走! 我见着他走进了单独隔开的苏醒室拨电话。竖起耳朵听不见隔壁手术间的任何声响,也不见齐瑜和纪幽静两人走出来的影子,心里欲是着急起来。唯恐出了什么意外,因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悄悄探个脑袋。 夜间黑漆漆的手术间只亮了盏灯。齐瑜站在边上一手插着工衣袋,另一手的手指使劲地扣着推车扶手,背着光的脸看不清其表情,唯那工衣的冷线条在光下愈发地森寒。纪幽静则背对着我,隐隐可见她纤弱的肩膀不停地咄颤。 她哭了?不,隐约传来的是一阵低笑,这高高低低捉摸不定的尖利笑声打从心底让人毛骨悚然。 “够了!”齐瑜忽然愤怒地吼道,狠狠地一拳砸向了侧身的壁橱。 壁橱激烈地晃了晃,伴随的是那笑声愈发猖狂起来,且不可抑制。 我摸住了胸口的心跳,闭上眼,仿佛那天在直升机上听着刘祥的狂笑:这才是你,姐姐—— 蓦然,笑声歇住了,她状似苦痛地咳嗽了两下:“我走了。” 说完,她转过身。我来不及缩回脑袋,与她面对面地对视。霎时她怔了下,我也愣了愣。 心速加快,我模糊地望着她脸上复杂而挣扎的表情,却由于金丝眼镜掩盖着,无法辨清她眼中所蕴含的。 眨巴下眼睛,我艰难地把视线挪开了。然后,看见了齐瑜靠着的壁橱,刚刚的晃动在减缓,而在最上方的架子上有件物体仍在摇摆不停,俨是个玻璃罐。 “齐瑜!”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在玻璃罐恰要坠下的瞬间,毫不迟疑地将他一推。 顺着我巨大的冲力他被迫跌到了几米远的地方,一向冰冷的脸对着我显出惊惶失措的神色。 我随之匍倒在地,紧紧地闭上眼,等着玻璃罐砸到身上的剧痛。 耳边,噼里啪啦的一声巨响!先后夹杂了两声痛苦的呐喊:“唯唯!” 连他们都叫我唯唯了?!我双手扒地,不满地咕哝,感觉脊梁骨上被什么小山般压着。是玻璃罐吗?不对啊,玻璃罐怎有这么重。而且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来临。稍微侧转头,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让我大惊失色:“纪督察!!!” 是的。在那千钧一发时刻,纪幽静用自己的身体扑在我身上护住了我。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背部淌下,浸湿了白色的工作服,若是盛开的荆棘,刺得我心头满是血。 我急得就想爬起身。归来的黎若磊匆忙在我们旁边蹲下,沉稳地按住我肩头:“别动!” 齐瑜也惊醒了,起身和黎若磊一起谨慎地将纪幽静从我背上移开。 我坐起,看着他们两个检视纪幽静的伤情。这一刻,一秒等于一年啊。 不知多久,黎若磊转头对我道:“刘薇,去叫人帮忙。” “啊?”我恍惚未能回神,死死地盯着纪幽静的脸,这张除去了眼镜的容颜,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艳美……这才是她吗? 黎若磊捏了把我手臂:“别担心!去叫人!” “好!”我一个激灵立马站起,直线冲到手术间值班室,拼命地摁那墙板上的呼叫器。 不多久,赶来的同事打开了待命手术间的门。 纪幽静很快被送了进去。我欲进去帮忙,被黎若磊拒绝了。 “你在外面等!”他的口气严厉,不容辩驳。之后无情的隔离门在我前面砰地合上。 我无可奈何地在廊道徘徊,不时抬头望望鲜红的三个字“手术室”。满脑子是千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救我?为什么她之前对我说的话又似是含有敌意?为什么最后她看我的神情,是如此地令我——心口划过一道窒息的疼。 从手术间走出一位同事,我立即上前询问情况。她摘下口罩,说:“库存的血液不够,正向a市的血液中心呼救。但她的血型非常特殊,怕一时很难能有。” 我问:“什么血型?” 她答:“rh阴性o型血,而且还是其中的小r分型。当然,只要是rh阴性o型血也是可以的。” 我怔怔地听着。黎若磊曾提过,这种血型他见过的病案里仅三个人拥有。应该说,这是巧合中的巧合吗?百万分之一的机率都被我和纪幽静遇上了。 眼看她要走,我伸手拉住她:“我的血型跟她一样,用我的吧。” “她的不能用!”突然插入的厉声让我们俩一惊。 我回头一看,于凡简单地套了件白大褂,沉静地站在我面前。 “于主任?”她惊异地问道。 “联系新生儿区的张护长,她定期备有这种血型的血液。”于凡沉着地下达指令。接着,他看向我,勾起了温和的笑:“没事的。” 蓦然间,我眼眶热了。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搂住我,下巴颌顶着我发丝,微微的颤抖传到我心底深处:“若磊打电话给我时,我都吓了一跳。对不起,我来迟了,没能及时赶来接你。” 看来黎若磊在隔离间拨电话时,也不忘叫他过来接我。 我靠住他肩膀,揪住了他胸前的襟口:“不。是我不好。我没想到,她会救我——”说到痛处,我噎住了。 他愈紧地环抱我,碎碎地低语,像是要把我所有的悲伤不安全部纳入他的怀里。 这股温柔足以让我心碎。可现在不是贪恋的时候,深吸口气,我将他推开:“于凡,你进去帮忙。” “有他们两个在里面了。” “不。我不放心。”我确实无法安心。那会黎若磊和齐瑜查看纪幽静的状况时,两人均是一脸的凝重。 与他争论了两句,见手术间的红色警灯熄灭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结果是好,是坏? 走出来的是黎若磊,他褪下术衣和手套,对向于凡:“你来得正好。” 我忐忑地十指交握,看着于凡走过去。他们两人交谈了几句。 模模糊糊地辨听着,貌似纪幽静的外伤引发了什么症状,他们不敢进一步处理。紧接黎若磊又示意手术间里的齐瑜和麻醉师出来。 我这才往敞开的手术间门里望去。 齐瑜很是阴郁的样子,恶狠狠地扯下手套走出手术间。 他们几个走到旁边设立的监控室探讨病人病情。 我按捺不住,两眼不觉就往病人那里瞟。 见着纪幽静静静地躺在术台上,身上盖着整洁的术单,口上戴着呼吸罩。应该不是全麻。她紧闭的两眼突然睁开,眼角明显地扫向我:过来! 我猝然似是被电击了般,这似曾相识的阴冷目光,在我来22世纪的第一天,那人也是这么对我说:刘薇!你两个月的房租—— 可我双脚俨是不听使唤,若受了蛊惑一般,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晶亮的眼珠瞟到我额头被玻璃碎片划到的一道痕,道:“你总是这么傻的一个,傻得让人恨!可我何尝不傻,居然救你?难道这是同一命运的牵袢?” 末,她切齿,齿间溢出一串朦胧的低笑,唇角继而流下一抹粉红的泡沫血丝。 我一见,知她病情有变,马上欲唤人。 她却是抢先道:“等等。我救了你,你总得报答我吧。” “你先别说话。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急道,紧张地瞅望着监视屏幕上剧烈起伏的生命线。已有同事冲出去喊人了。 她锁住了我眸子:“别让他们解剖我的尸体!” 我为这句话愕然,甚至以为是听觉错误。 而她道完,眼皮一垂。紧随屏幕的生命线变成了直线,监护器发出了沉重的嘀声。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可如今却像教堂弥撒的钟声,慢慢地,又重重地敲击着我的灵魂。 一切过于震撼而变得麻木。 望着他们冲上来,拨开我,对她进行心脏复苏术。 于凡紧紧地抱着我,用力拍打我的脸,急切地“唯唯、唯唯”一声声唤我。 如今这个时候,我已无法去在意他们叫的是谁。只觉得,所有的声音、影子、光,渐渐地离我远去了。 唤我不醒,于凡当机立断抱起我,直奔治疗室。 另两人见状,黎若磊对齐瑜点点头,他留在原地指挥急救,而齐瑜立刻尾随我们而来。 治疗室里,于凡将我平放在床上,解开我襟口,对旁边的护士道:“听诊器。” 我一听这象征着冷冰冰听筒的三个字,脑子猝然一醒,伸出右手就抓他的腕处:“我没事。” 他轻柔地反握住我的手:“我知道。” 对此,齐瑜可老大地不赞同:“你别尽宠着她。” 我这会没气力跟他较劲,想的尽是纪幽静的话,既是忧心又是不明所以。 于凡抹着我额头的汗,知我不想打点滴,扶我起来喝糖水。 我骨碌碌吞了几口,看旁边齐瑜仍是一张很难看的脸色。 过了些时候,黎若磊走了进来,问:“她好点没?” “纪督察怎样了?”我却是抢着问他。 他望望我们三人,低沉道:“晚十点四十五分正式宣布去世。” 死了?为了救我?! 眼前浮现她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有着一双冰凉的素手的人儿说着话儿却是温润如玉。说起来,她对于我而言,既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是极好的熟人……以至一时真说不清心中这股汹涌彭湃的激流,是感激,还是悲伤。只道一股愁漫上眉梢,再也无法抹去:“我、得去见她最后一面。” 于凡挽住我臂膀:“别急。再歇会儿也不迟。” 我为这话打了个寒战。也是,纵使去见的,也不过是副皮囊,而人死了,剩下的这副皮囊哪里也去不了的了。 走廊一阵脚步声,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黎若磊上前迎接:“谭姐,你来了。” 日光灯衬映出谭蓉警帽上银光闪闪的警徽,和帽下那不怒而威的丽颜。她对着黎若磊说:“一路我都听你电话里说了。也就是说,她是意外引发的心脏病突发,没有其它致死原因,那么也不需法医和警方介入了。” 心脏病突发?我煞一惊,素未听闻过纪督察有心脏病史啊。 “嗯。”黎若磊轻轻应了声,又犹豫道,“请你过来,是因为我们几个琢磨,若可以的话,我们想申请尸体解剖。” 啊?我惊愣,同时想起纪幽静临死前对我交待的最后一句,慌然抢道:“不行!纪督察已经声明过了,她绝对不进行尸体解剖。” 他们几个全望向我。 黎若磊拧着眉:“她对你说什么了?” “就说这个。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答。至于她前面的几句我也想不明白,貌似她很了解我这个人似的,可事实上我跟她接触极少啊。 齐瑜闷闷地一掌拍在桌案上:“你知道什么!人家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 我屏上好长一口气,才不使得积聚的泪水流下:“我是不知道什么。只是心里明白,是她救了我一条命。我这条命总得为她的遗愿做些什么吧,纵使是要了我这条命。” 他们三人脸色稍变。 齐瑜郁闷得又要发火。 黎若磊摆摆手按住他,冷笑道:“她这一招真是又恨又狠,不同归于尽都不行了。” 我微簇眉,道:“什么同归于尽?她救了我,是仁义。” “救了你,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情。而故意嘱咐你不要让我们解剖尸体,却是——”黎若磊尽显迟疑之色。 我反问:“你们为什么要执意解剖她的尸体?不是确诊为心脏病突发吗?” 一阵沉默不答。 有人送来了纪幽静的死亡病例给黎若磊签署。 于凡接了一部分文案慢慢翻了几页,眉间肃然,转身用力握住我双臂:“唯唯,让我们解剖她的尸体。” 我吃惊地看着他炯炯的双目,里面含着的光坚毅,甚至是企求。 无法理解他们如此执着的原因,隐现的是我一直想去忽略的担忧,狠下心我道:“除非你们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不然,我绝对不能答应。” 结果他们三人又是一副无语的神态,我有点恼了:“怎么?不能说?” 谭姐走了出来,笑叹着摇摇头:“不是他们不能说。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叫他们如何去说呢。” 我愈觉莫名其妙。 谭姐甩甩手上的电报,道:“已经联系上对方了。他也遣派了代表过来跟我们谈。” “事到如今,他自己还不肯过来谈!”齐瑜很不高兴道。 黎若磊和谭蓉这两姐弟却是一致的态度:“既然有人来,我们且听着对方怎么说。” 我只感到,于凡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没再放开。 一行人移步到会议室。 方进门,我乍吃愣。这正中间坐着萧美人,其臂上还吊着点滴,一双美目瞟到我显出气恼的神色,游移到谭蓉的一身警服,即是惊惶地垂下脑袋。 她身旁立着廖绮丽,见着我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我早知她与李娟搭档的事了,所以未有放在心上。 黎若磊对她说:“廖医师,麻烦你了。接下来我们自己处理。” 她脸色微黯,却不得不遵命把挟带的急救箱放到指定的位置,很不甘愿地走出了会议室。 门谨慎地闭紧。谭蓉率先坐落于萧美人的对面。 我看着这个“萧唯”的头越垂越低,几乎欲埋到了桌子底下,心里隐隐知晓,有些事情很快就要破茧而出了。不由紧张地手心捏出把汗。于凡摸着我的手背安抚我。 听谭蓉冷清的嗓音正言道:“我们的律条是,第一,坦白从宽。” 萧美人支支吾吾答道:“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而且,有纪督察——” “纪督察刚刚出了意外,很不幸已经过世了。” 她慌得抬起脸:“她、她——” 谭蓉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慢悠悠地继续说:“她过世前跟我们说了些话,当然也包括你的事。说到人在死之前,都会有些悔过之心——” 听到这,早已心虚的她吓得跳起:“不!不!不!那不是我干的。是他们出的主意。” “什么主意?” 她眼珠子一转,俨是感觉到自己中了谭蓉套话的圈套,由是举起左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咬着唇口很辛苦的样子。 谭蓉眼色一冷:“你别装!这里站的全是心脏科医师。” 她犹豫地磨着牙,慌然地抬起眼角观看四周的情况。自然,个个都是一副很冷很专业地盯着她,她只好又缩回了脑袋。 “已经说了,坦白从宽。难道你想去监狱医院?那里可不一定有最好的医师治好你的病。” 谭蓉这话无疑戳中了她的致命伤。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真的不是我。他们只是跟我说,只要我装作一个人,就会有人免费治好我的病。而且还会给我一笔钱,我以后就能衣食无忧,又健康地生活下去……” “你叫赵树雅吧?” “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还知道你有前科。不过,法官念你未成年,且因天生疾患自小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大,没有惩处你,仅以教育为重。” 我听着她们两人不停地一问一答,心里的骇然逐渐增大。原来此萧唯不是彼萧唯,真实姓名叫做赵树雅。也根本不是冰冻了一世纪而来的人,只是一名22世纪的不幸少女。因穷,因疾病,因贪婪,被人所利用,不惜同意对方在自己体内注射药物,按照对方的指令,佯装为齐瑜他们一直在等待的萧唯。 如此一来,她不是萧唯,那么,谁是萧唯?萧唯在哪里呢? 心口为此有点憋闷,觉察到于凡的手很重地扣着我的脉搏。我豁然,他们应该是很早就察觉了,赵树雅是冒牌货。 我咬咬下唇。不知该不该询问,若过问,又问什么。脑子恰是一团乱,迷乱的线团其实只要挑出一个线头,然,这线头在哪?纪幽静吗?可她却是无法再回答我,因为我—— 门哒哒两声,谭蓉一句:请进。 入来的竟是林秀茵。衣领稍翻,头发些微凌乱,喘息未定,其焦虑之情不言而喻。一双柔情万千的杏眼在见到齐瑜安然无事之后,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谭蓉的下属帮她拉开了椅子,她整整衣物再坐下。 “他遣你来的?”谭蓉问。 “是的。”林秀茵平静地答,“因我的父亲身体不是很好,他也略有所知,于是遣了我代行。” 谭蓉笑了两声:“话说,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林总监通告一声。你布下的探子和我那名不经意泄漏了情报的部下,已经一起被起诉,近日内法庭会有通告。请林总监到时务必出席。” “我明白。”答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林秀茵仅瞅着齐瑜,清秀的容颜绽放的是无怨无悔的骄傲。 她爱齐瑜到了如此地步……我垂下眼,望着他交握我的手指。并不是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与他能拥有这份幸运吗? “那么,请说吧。”谭蓉道。 林秀茵对我们点点头:“萧所长叫我带来的话有四条。” “萧所长?”我马上意识到:也姓萧?不觉间叫出口。 “萧所长是梦冬研究中心的所长。”林秀茵没看我,径自道,“这四条话是。第一,他委托我带来了赵树雅的全部病历,且对赵树雅的全部过错给予免责声明,相信你们不会因此中止她的治疗。” “这点基本可以接受。他们是医师,治病不论病人对错。但是,警方还是会依法办事,视其轻重决定是否备案。”谭蓉面无表情地回复。 林秀茵明显感受到了压力,清清嗓音继续:“第二条是,念在刘薇救了我女儿的份上,请尊重她的遗愿,把她的尸体归还我们予以厚葬。若不能,也请念在,她诚如你们所推测的,是我的女儿同母异父的妹妹。你们总不能为难你们深爱的女人的同胞姊妹吧。” “——以上为萧所长要我转述的第二条协议,对此大家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屋子里寂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大海,难耐的窒息竟胜于肃寒的秋气。首先禁不住的赵树雅额角泌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黎若磊见及,稍微调整她的点滴速度,又唤人把她先接了出去。 她尚存有忧虑,离去前望向我,水灵灵的眼睛若是像捉救命草一般地满含企求。 谁见了都于心不忍。我木然地对她点头。 她被廖绮丽带走了。而我的脑子仍是嗡嗡嗡地响,无疑,林秀茵这番话几乎把我以前的所有推断全打翻了。她口中的刘薇俨然不是我,是指谁?! 望他们个个默不吭声,却是像在等着什么。等什么? 林秀茵眼角微挑,貌似目中的光向着我闪了一下。 我不由哆嗦地溢出一声:“刘薇是——” “纪幽静督察。”林秀茵一一解答,“萧所长于二十六年前提前苏醒后,当时他急需一笔巨大的经费。而刘祥的父亲的发妻爱米沙夫人是无孕症,却是中东巨富的千金。因而萧所长借此机会,把你母亲遗留下来的卵子与刘祥的父亲的精子结合,诞生的试管婴儿就是刘薇。十年后爱米沙夫人去世,萧所长接回了刘薇,尽心地栽培她。刘薇得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甚至在你苏醒的计划启动前后,她潜入中心,修改资料做准备,多次易容,负责对你全程的监视和记录。你之前南山路住所的匿名房东也是她。——而警方应该是从房东这个漏洞开始留意的。” 谭蓉对此并不否决,淡淡地补充道:“具体而言,是在她舞会闹失踪,我们封锁她的住所那次,我们发现了房东这个漏洞。”话至此,她转过脸,对着我露出歉然,道:“因此,萧唯,对你和你的亲生女儿小美,我们感到非常的抱歉。为了引出幕后主角,我和齐家两老商谈后,也经过了齐瑜他们的同意,决意牺牲掉齐瑜和你的婚姻。” 牵涉到女儿,我自是按捺不住地站起:“你说小美是——” “小美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不是刘薇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跌坐,手扶着额,刻苦地经受着这一波波震撼的告知,“那么,我真是——”末尾一句我简直是咬着牙齿挤出来的,视野一片迷离,几乎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于凡搂住我,揉着我的碎发:“唯唯。” 我猛睁开眼,众人的目光有着善意的同情、深深的怜惜……还有期许,殷殷地注视着我。 这和我之前一直所想象的:惊讶,不可置信,否决,抓我入疯人院……截然不同的场景,恰是我期盼许久的那一泓水,溢满了我饥渴的心。以至我毫不犹豫地张口:“我是萧唯。” “唯唯!”他的吻激动地落于我的额头。 “不对。”我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我只是21世纪的一名小文员,身体健康,与母亲相依为命。也根本不认识什么梦冬研究所所长,更别说什么冰冻沉睡一个世纪了……而且,我的相貌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秀茵打断我的喋喋不休,道:“所以才说,你失去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从你和你的生父相认开始的那段记忆,完全被你抹杀掉了。且冬眠技术未完善,无法完全制止你的身体的年龄成长,也使得你的容貌在这百年的沉睡中发生了一些改变。” 怪不得连脑科权威都笃定我失去了记忆。“我失去了记忆?!为什么?!”我惊问。 继而目睹他们默然的眸子里似是浮现一层凝重的涟波,我突兀地联想到了刘薇的猝死,而刘薇与我是同母姊妹……喃出:“你们为什么执意解剖刘薇的尸体?” 于凡猛然握紧我掌心。 我转头望他:“因、为、我、吗?” 他抬眸,一如往常的深情,又有忧愁的不语。 我瞬间全明白了。至此,我就是他们在等的萧唯,患有不明心脏病遗传史的萧唯。而这遗传来自于母系——妈妈,多少个日日夜夜所挂念的母亲,来了22世纪而不得不分离的至亲,难道在那21世纪的时候,就已发生了什么变故? 若这是我失忆的症结,却是一个极好的解释,什么都可以理解了。 雾眼朦胧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耳畔传来林秀茵清净的嗓音,往下念读萧所长的第三条协议:“第三条是,我要把我最爱的一对儿女接回去。” 她这话一完,会议室的门砰地滑开。一名陌生男子闯入。 谭警官的两名部下立刻上前,手模腰间武器。 林秀茵倏地立起,急道:“等等。这位是奉萧所长命令,来接萧唯的主治医师,汤和辰教授。” 我回望,见这名男子身材修长,相貌年轻,应也是风流俊逸人士,一副酷酷的墨镜遮去了所有的表情。 黎若磊摸摸下巴,当即眯起笑眼,又是一声意味悠长的哦。 齐瑜沉着脸,一双紧锁的眉状似严肃地思索。 于凡慢慢站起,握在我肩头的两手愈是发紧。 汤和辰走到了我和于凡面前,伸出左手:“自上次伦敦国际心脏会议一别,已有三个月了吧。” 于凡仅沉静地答:“是的。” “那次会议上于主任所发表的wholdhearted一文,应该就是为了我们的萧小姐吧。”他的左手缓缓移到我面前。 我皱眉,直觉地反感小姐这个词汇:“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不折不扣的穷人,每天啃面包过日子的人。” 他的手在半空一僵。某些人士开始频频忍笑。 我泱泱地暗叹口气,抬头仰望于凡的神色柔缓了起来。 接着,于凡从口袋里掏出了样东西,扶起我左手,将那东西轻轻圈住我手腕,扣好,道:“我相信你。” 我直瞅着他扣在我腕上的电子海豚手表,正是我21世纪的那一只琪琪手表。只觉得眼眶在发热,世界惟独剩下他那双平静而自信的眸子。 深吸上口气,这将近一年的历练,使得我早已深知知难而退绝对解决不了问题。起身,我忽然想起什么,问林秀茵:“还有第四条呢?” “这第四条,萧所长说了,只有待你和琪琪离开后,方可告知他们。” “琪琪他?” “已在车里等候你。”汤和辰代林秀茵答。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戴墨镜遮着脸,貌似故弄玄虚的人士。懒得瞥他,径直往前走。在踏出会议室的那一步,克制了许久才没回首。因为,他说了,他相信我…… 中心正门中央,一辆长体蓝色轿车俨在守候我。 汤和辰帮我打开车门。 寒流袭得我直打颤。我忙钻进车厢,迎面扑上小男孩琪琪的热烈欢迎。 “琪琪。”我心情复杂地搂抱着小男孩。记得林秀茵说的第三条,也就是说,琪琪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呢。所以与我、与小美、与刘薇,同样的血型。可于凡说琪琪没有心脏病征兆,那么,琪琪是真的没有心脏病了吗?还是,我与小男孩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这些疑问,都存在于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想来,关于那条青丝的记忆也是如此。而大概,是在林董住院后,萧所长才与林董有所接触了吧。 这名神秘的萧所长,就是我生父呢……为何我要忘却他呢…… 车子疾驰。 在这黯淡无星的夜晚,我牵着琪琪的手走入一幢私人花园住宅。沿路的景观如此熟眼,我不得疑问:“这里是——” “就是那日你们举行联谊舞会临时租住的场地。”汤和辰答,“当然,它一直都是我们的地盘。” 我从他口中富含深意的提醒,明白了:这正是那夜与我跳舞的神秘男士得以成功逃脱的原因。 至于那名神秘人士,他正立在二楼会客厅长长的落地窗前,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稳重地转过身。 “爸爸!”琪琪惊喜地大喊一声,如流星般飞扑入中年男子的怀抱。 我微微勾起嘴角,道不出是啥滋味。有初闻弟弟能开口说话的喜悦,还有着与父亲再次相认的哀伤。我心底的感觉有着他,却还是直到今刻,仍未能清楚地记忆起他的一切…… 灯下,他略显苍白的鬓发,五官自是与琪琪、与我某种相似,而那双似是深海的眸子散发的森寒,令我情不自禁地退却了一步。难道这也是我选择忘却的原因? “你来了。”他启口。 “嗯。”我瞎应道,不明自己为何不能像琪琪一般飞奔而入父亲的胸怀。隐隐胸口揪痛着。 “你要回他们身边吗?” 我惊异地抬首,看着父亲两眼直射我腕上的手表。 右手不觉摸向了海豚手表,上面遗留他的体温。老乡曾说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都带着它。表针一刻一划,每一秒、每一分都在记录着他对我的思念。他相信我,我终是不能负这段情。不因任何人,只因着自己,从何时起,已经变得在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定定地答复:“是的。” 小男孩一听,眼睛大睁,泪光闪烁:“姐姐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能跟姐姐、爸爸又在一起。” “我们当然可以在一起——” “不行!”父亲斩钉截铁地否决。 我震惊:“为什么?” “他不够资格!” “感情不需要什么资格!” “本以为你经历了些事,有所改进,结果还是一样的任性、无知!”紧接,他抱起琪琪,对汤和辰道,“带她走吧。” 我向前急踏上两步,被汤和辰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琪琪对着我伸出双手哭喊:“姐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看到的其人就是我,就是我!” 砰!大门紧闭,又隔绝了过往的一切。 汤和辰伏低身,对我道:“若你现在反悔——”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反悔。”甩开他伸来的手,我深深地瞅望那紧锁的大门,心里隐约明白,那道门终有一天还是会对我开放的。只要是我选择的路,坚持地走下去。 于是,坚定地走下楼梯。在正前方,果然,是他含着微笑在等待我…… ————————分隔线———————— (咔哒,咔哒,录音机转动的响声) “录完了?”他敲敲门,探头问。 “嗯。”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正确说,她录到半截就梦周公去了。 “若磊打了电话来,约了今晚大家一起去外面吃。” “几点?” “还有半个钟。” “啊?!你为什么不提前叫我?” “你、睡着了。” 她讪讪地咕哝:跟一个太过温柔的男朋友在一起,偶尔也是有“坏处”的。 他无辜地眨眼:“怎么了?” “没。”她慌忙摆摆手,接着,嘴角眯眯翘起,露出了灿烂幸福的笑容。 结婚(上) 嘀哒嘀哒,雨敲打窗扉,雨丝顺着玻璃滑下,泛起的水纹一圈圈地悠转。我一刻看得痴凝。 恍惚,上星期那一夜发生的事是一场梦。 又惶然,或许我并不是在22世纪。 然,录音机卷带子的哒哒作响,破去了妄想的迷雾。 刘薇去世了。 她过往对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自愿成为他人摆布的棋子,皆都因这一死,带去了她所有的恩恩怨怨。 我又何苦去追究…… 琪琪也走了。 原来其人就是小男孩幻想自身成长后的影子。可见,我可爱的弟弟,一心一意想快点长大,有力量可以陪伴我和保护我。因而,弟弟借助了其人真实影子系统,终是实现了来到我身边的宿愿。 我相信他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因而期待着那么一天的到来…… 而父亲,不知父亲跟他们说了什么话,更不知父亲为何这么做…… 一切,是因着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吗? 因为那段记忆失去,我才会误会自己是借尸还魂,使得刘薇他们有机可乘,上演了这么一场戏…… 手无助地扶住窗台,双目空洞地望那黑蒙蒙的天。对于冰冻的那段记忆,我真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我终究还是在22世纪,重拾起自己萧唯的身份。后者大概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吧。 “唯唯。” 身后他双臂轻轻圈住我的身子,左脸缓缓地贴近我的右脸,温吐的气息迷乱着我的心跳。 我微闭上眼,可听到心一声声的告诉:我想要幸福,我只想要幸福……抬起脸,我对他笑道:“可以出发了。” 于凡点点头。 我随着他出去时,记起了摁下录音机的停止键。清脆的哒的一声,切断了过往,我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未来。 寒风夹带着雨丝,飘飘扬扬在城市灰色的街道。银白色的捷达似是雪白的一束光,在风雨中自如地穿梭而过,稳健地停靠在名兰大酒店的门口。 服务生打开车门。我挽住男伴的手,刚穿过琉璃旋转门,就见到身着黄|色小洋裙的小余。 兴奋地走过去,与好友双手击掌。 小余感叹道:“好想念你,刘——唯唯。哎,一时要改口还真难。” 我理解地笑。自从认回自己的身份,医院的工作自是不能继续胜任了。一夜之间,我的莫名辞职,改名,引起狂风似的众说纷纭。然,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他们五人和谭蓉决定,继续对外隐瞒我冰冻一世纪的事。就连最亲密的小余,和最信任的原上司李娟,都不能知其中隐情。 想起昨天回中心,办理离职前最后一项交接手续时,李娟是那么用力地握紧我的双手:“虽说要尊重你的决定,可我还是想继续等待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我很是歉然,却苦于不可以说出真相,只好对她瞒隐下去。 遐思的会儿,与小余一同被服务生引着,来到一处幽静独立的厢房。 齐瑜俨然也刚到,正脱下一侧外套。老马刚从新西兰出差回来,错过了那夜的好戏,抓着瞿正阳探问详细。瞿正阳不高兴地翘嘴,因为他那夜也刚好不在。老马只能回头问黎若磊。黎若磊自然是老道地趁机敲诈一番。 见到我们三人。应该说,是见到我,他们的目光略有改变。 或许,他们在很久之前就一直怀疑我才是他们在苦苦等待的人,而如今,事实得到了验证,感觉又有微微地不一样了。因而,这一个星期,不知是我无意识地在躲他们,还是他们有意地在避开我,彼此都没有碰过面。 只有于凡,在那晚尾随我和汤和辰,到达父亲的私人花园别墅接回我后,时刻陪伴在我身边。夜晚,他知我心,就睡在客厅的两用沙发摊开的便利床。好几次,看得我忍不住,想唤他入房睡。他反而先对我摇摇头,中指点住我的唇,体贴地化去我的忧愁。 短短一个星期的同居,我在日常生活中逐渐习惯他的身影,他的嗓音,乃至他的味道——因工作需要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加上衣服清洁剂的兰花香。冷,傲,又道不清的淡雅,这种吸引是致命的。 他对我笑笑,牵住我手带我入座的刹那,我拇指微微地颤了颤,他握得更紧了。 “点菜吧。”黎若磊坐正身子,唤,“waiter。” 我兴致勃勃地翻开就近的金色菜谱,看这家店的气派就知不俗,怎都得好好吃上一顿免费餐。 服务生打开旁立的电脑系统,一个个认真地记录下菜单。轮到我了,我清清嗓子,一手点住菜谱上的两只金潺潺的大螃蟹:“我要这个——” 齐瑜一个冷眼当即扫过来:“不要那个。给她一碗清粥就可以了。” “啊?”我甚是不悦地瞪回去:切,是你掏腰包吗? 齐瑜自若地用消毒毛巾擦洗两手,冷冷对waiter道:“她自己点的菜色,麻烦另记帐。” “是。”waiter应答。 我忿忿地揪餐巾:以我那么点可怜收入,且现是无业人士,自是不能,也舍不得如此奢侈。眼睛瞅瞅身旁男友。 齐瑜又道:“别指望你男友会替你付这笔帐。” 由是,我从这话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于凡轻声解答道:“你体质容易过敏,这类食品不能吃。” “我以前吃海鲜没事。”我揪着眉道,自己在21世纪确实没有什么食物过敏史。 “可过了这么久,很难说了。” 我明白了,冰冻一世纪,我的身体必然会发生一些很难推断的改变。 “改天回中心一趟。”齐瑜瞅了我一眼,结论道。 我的心陡地发颤。这似乎正是我与他们都想逃避的,随着真相的揭露,固然有柳暗花明的欣喜,可也意味着一种复杂的情感遂之而来。我,再不是名医师,还是一名病人。 “我感觉,很好。”我涩然道。 他们把我踌躇的神色尽然看在眼里。黎若磊摸摸下巴,道:“只是普通的全身健康检查。当然, 若你不愿意,可以延迟上一段日子。但希望不要太久。” “为什么?”我眼皮跳了跳。 “我可能会出国一段日子。” 听他口上说得一副风轻云淡,我仍是瞅见了他漆眸下掩埋的沧桑,心口一道苦涩的疼。 而始终静静旁听的小余马上惊叫出声:“黎主任要离开中心吗?” 黎若磊笑眯眯地对着她竖起指头:“要麻烦小余医士暂时保密了。” “是。”小余异常懊恼地搭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道。 邂逅未来第23部分阅读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则不满地看向其余四个家伙,埋怨他们怎么不挽留一下人。却见到他们默然的神情,一样在掩盖着什么。不禁有所感慨,男人间的友情,似是与女人有着不同,不知如何去揣摩。 饭菜呈上,晚餐,并不因这意外的前奏插曲而显得烦闷。频频的笑声,愉快的调侃,来自于老马的新西兰之恋。 “这么说,马主任的女朋友在新西兰了?”小余这位八卦专家大胆地探问。 瞿正阳严肃地纠正:“小余医士,你这个问题应该更正为‘第几位女朋友’。” “瞿正阳!”老马自是火得翻白眼。 小余嘿嘿地装傻笑。其余人也在笑。我暗笑,老马的风流史在中心早是人尽皆知。他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与另几个坚守独身,拒绝女色的家伙截然不同。 然后,我又无意中得知了赵树雅的消息。 这位其实也遭人怜惜的十九岁少女,已在三天前接受了胸腔镜手术,根除了先天心脏疾患。执刀的是我以前的上司小马医师,而负责术中麻醉监控的仍是瞿正阳。 老马见机不可失,立刻报复道:“我说,瞿正阳,那个叫赵树雅的,不是天天给你写情书吗?” “情书?!”我和小余眼睛一亮。 不愧是十九岁的少女怀春,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天天写情书给整蛊专家。 瞿正阳老神在在地瞥了瞥“不怀好意”的众位:“抱歉了,我也不知里面说些什么。因为一封未动地全退回去了。” 众人唏嘘:不解风情的男人。 瞿正阳额头暴青筋:“我有毛病啊?!才去答理一个未发育成熟的黄毛丫头!” 我和小余笑不可止:在中心各位女士的心里早有定论,瞿正阳除了整蛊专家的外号,还有个美称叫做“长不大的米奇”。因为有人私下总结过,他喜欢穿米奇拖鞋,使用米奇水杯,就是公文包、钥匙扣都挂着个米奇公仔。是米奇fans俱乐部的忠实黄金会员。瞧,自己都长不大,还嫌人家长不大呢。 不过,赵树雅已经出院。谭姐怕是牵涉到我的安全,不仅勒令她谨守秘密,并将她送到了离a市较远的市的一家青少年教改院。 因而,她对瞿正阳这段青涩的感情,只能慢慢地等待缘分的到来。 接着,顺其自然,大伙儿话题兜转到了齐瑜身上了。 貌似谁都不敢提及林秀茵的样子。对这,我略有所知。据闻是她上法庭的事情有损东福药业的名声,被董事局裁决发送到欧洲一段日子。而追根到底,她之所以冒险涉法,全是为了这个男人。 齐瑜有条不紊地拿着刀叉切割牛排。 黎若磊无聊地问了句:“老马,你那老窝听说被你人占了。” 老马哎了一声:“是啊。我出差,结果我那一票子堂妹刚好来玩,就占了我的地方。没法了,反正齐瑜那屋子里多的是一百间房间,我随意挑了间先住下。” “一百间房间?!”我惊呼。 只去过他住所一次,且是离婚那晚。去的时候人不知醒,醒的时候又遇上事儿。匆忙之间,我未有闲心,自是未能仔细探察屋子。泱泱地摸鼻子,我问:“要那么多房间干吗?效仿阿拉伯风俗吗?” 噗!众人大笑。齐瑜手中的刀叉啪地掉落,一脸的愠色,巴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嘿嘿,报复就是痛快,才懒得理他呢。我边喝着清粥边向男友嘟囔一句:“你可别学他啊。我们结婚后最多不能超过三间房啊。” 于凡却是倏地抓住我两只手:“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望着他两眼的殷切,猛地意识到我刚刚——似是说漏嘴了。赶紧摇摇头:“没说什么。” 唯恐不乱的黎若磊立即“哦”道:“我,好像刚刚也听到了。所以,这里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这混蛋,就喜欢趁机踩我。我暗骂。脸皮,却由于众人的聚焦,越来越烧。于是不甘地喃喃道:“哪有女的跟男的求婚的?” “waiter!”黎若磊响亮地大喊一声。 “是!”满脸微笑的waiter大声答应,“我们这就马上准备,需要鲜花,香槟,还有——” “戒指在我这里。”于凡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小正方体的红色首饰盒。 盖子翻开,白色的丝绒上躺着一对雪白的水晶戒,内侧镶着蓝钻的一串流楷英文字母:wholdedhearted。 白色与碧蓝,配以这个词,其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眼看他对着我单膝跪下,扶起我的手,我的心在慢慢地濡湿…… “嫁给我。” 风雨过后的晨光特别的明媚,透过淡黄|色的帘布,化为细碎的光斑点缀在大红的喜被上。 我摸着旁侧温暖的床缛,残留他淡雅的味儿。眨眨眼,抬起视角,看着他从洗漱间走出来,白色的裕袍下隐现一副健硕修长的体魄。注意到我的注目,他转过脸,一双温柔的眸子对着我富含深意地微笑。 猛地意识到什么,我慌得爬起身,摸摸身上的睡衣,完好无损地着在身上。由是心头飘过的完若是松了口气,又难掩失落。毕竟,是新婚洞房之夜。 午间,与小余在中心外面的一家咖啡厅碰头。 小余神秘地对我眨眨眼,揶揄道:“于主任是不是很棒?” 我讪讪地汲取果汁,叹气不答:还能怎样呢,昨晚被你们这群人一哄,立刻就跑去婚姻登记所注册。接着,也不知是不是事先蓄谋许久的了,连新房子都准备好了。庆婚宴没来得及摆,大家一桌干了几杯酒,我就被你给推进了洞房。醉忽忽地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光,然后糊里糊涂地发现,新郎并没有碰我……哎,该说这时候,他还这么绅士…… 小余眼见套不到话,转移话题道:“你们的新婚礼物我送到中心主任办公室了。” “哦?”我对此耸耸肩,从手提包取出联络手机。刚好,说是有事要我上中心主任办公室一趟。 这回再不需三批四审,我一路畅通无阻进入老公的办公室。 一踏入门口,惊奇地见到整个办公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盒,且件数在不停地增长。 “唯唯。”坐在沙发上的老马对我招招手,“快来帮忙拆你们两个的礼物。” 22世纪的通讯就是四通发达,昨晚儿才发生的事情,今日就已是全球皆知了。可见,我的丈夫真真切切不是普通的大人物。有同事恭喜新婚的,老同学怀念学子之情的,诊治过的病人感恩言谢的,貌似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也送一大把以奉承的。 面对周围小山般高的五花八门的礼品盒,我不由地茫然。 老马拣起其中几件放上我前面的玻璃台几,道:“这几件该由你亲手来拆。而且,只有猜得中谁送的,它们才能属于你。” 我挑挑眉,不知这个游戏蕴含什么玄机。放眼望过去,台上一列排开,共放着六个礼品盒,颜色大小均不一,应该分别是六个人送的。 既然如此,就从左到右。指尖先挑开了最左侧的黄|色礼盒上扎的蝴蝶丝带,盒子六面自动散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精致的糖果屋。 “猜猜是谁送的?”老马兴致地问。 “小余。”我吸了下鼻子。世上无过于有最知心的朋友,最令人幸福。我只跟她提过一次,想要某糖果专卖店的一百年纪念品。而且,这纪念品全球限量五百件发售,不让预订,只能在发售当日上专卖店亲自购买。不知,我这位22世纪最好的朋友,为了我这糖果屋,在购物的长龙中辛苦地等待了多少个钟头…… “宾果。”老马点头,“拆第二件吧。” 第二件是银白色的长方体盒子,拆开后果真见是一件优雅大方的新娘婚纱,结合了东方旗袍的秀美和西方的浪漫情调,设计独特,让我一见倾心。如此巧夺天工的美作……我微微地笑答:“是阿那黎夫人。” 由是,我也明白了,这台上所单独为我拣选出来的礼品,全是我身旁亲密的人所赠送。 满怀感激,拆开这第三件,青色的小方盒里装着一对精致的绒丝手套。对一名术台医师而言,双手至关重要。李娟赠我此物,代表着她等待我归队的心意未曾变更过,更期待我婚后事业也能美满。 第四件很有意思,是新办理好的属于我萧唯自己的身份证。谭蓉为了我,不知四处奔波了多久,屡屡救我于危难中。一辈子,忘不了这位热心的警官的恩情。 第五件是韩司先生所送,一张金卡,可随时联系上他操持的著名古董协会。我若想再找21世纪的什么冬冬,再不需像无头苍蝇到处碰钉子。 至于这最后一件,我深换气了好几次,才敢伸手去搬开盖子。见光打在长柱体玻璃罐表面,折射出七彩灵透的光晕,里面满满承载的一千只纸鹤,使得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曾记得我最可爱的小精灵对我这么说:妈妈,小美也要折纸鹤,希望妈妈和小美一样的快乐和幸福…… 自然,真相揭露后,齐家未再为难我。齐伯母已是第一时间向我真诚地道歉。我又怎好指责这位其实心底一点也不坏的婆婆,她只不过是为了我,扮演了这么一场反面角色的戏。我更是对她连声道谢。最终,双方协商后,我不仅拥有小美的随时随地探视权,也获准参予小美的扶养。然我已另觅良人,且爱女自诞生后,一直都是由齐家精心照料。于情于理,小美必然继续落户于齐家。 而齐瑜……那夜乍闻离婚背后这惊人的内幕后,我再也不敢去想他的事情……视线不经意地瞟过去,见他一丝不苟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办理公事。纸张的翻页声,键盘的敲打声,犹如舞会那晚我揪住他的金色怀表,一刻一圈,规规矩矩地转动着。对于这个男人而言,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他破例呢…… 掩去心口这抹隐隐的愁闷,我笑问:“你们的礼物呢?” 黎若磊吹拂着热咖啡,答道:“我们四个的,与你老公商量好了。到时候就会给你。” 我簇眉:“什么礼物那么神秘?还要‘到时候’?” “你说呢?”黎若磊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凝笑。 我见着他晶亮的眸子扫了眼我身子,陡地心头发紧。 回望他时,他已收回视线,专注地打量自己热腾腾的苦咖啡,沉吟道:“人生不苦长或短,但怕无知己。” 一句恰似稀松平常的人生感叹,却使得全屋子里忙活的人全停下了手上的活。一刻,所有人均垂首思量,默默地倾听着屋外的风,一阵阵地呼啸而过。枯树上最后一片咄颤的孤叶,终禁受不住,缓缓地坠落,追随同伴而去。 感觉,这阵风也吹到了我心底。 在家住了几天,没了工作,无聊,且孤单。趁着拿到了新的身份证,我对着刚忙完回来的于凡说:“我已经向福利院投放了简历,那边的工作人员叫我明天去面试。” 于凡与他们四人交换眼神,摸摸我的头发,道:“好。” 我古怪地望望他们几个,这个“好”字似乎很值得掂量。 洞房 想想,我还真是怕了他们几个。爱捉弄人似乎是他们的本性,在我第一天来到未来后,这种屡次被耍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看到老公与他们几个的眼神怪怪的,回到家,我二话不说抓问起于凡。 “于凡,我想跟你认真地说这件事。” “怎么了?”他边解衬衫的袖扣,边打开携带式电脑。 “那个,就是今天我跟你说的去福利院面试的事——”我犹犹豫豫地试探着,唯恐刚新婚就伤了感情,“你真的赞成?” “嗯。”他应着,双目锁定电脑屏幕。 他看什么这么入神呢?与新婚妻子说话都心不在焉的。我伸长脖子张望着,可他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盖住了屏幕。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起身。未窜到他身边,他忽然转身,两只手结实地圈住我的腰。 我的脸璞地红到了耳根子,只觉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底流转着摄人的漩涡,慢慢地将我整个人吸进去。 他缓缓地低下头:“唯唯,怎么办呢?今晚——” 在他的唇拂过的耳垂处像是一道电击,我慌得跳起,两手抱住他脖颈,干巴巴地两眼望着天花板:“这,这——总得做吧——”一个做字又把我的脸烧红了。 他一刻静静地没有动作,只是将头靠紧我的胸前,俨是在专心听着什么。紧接,他一手抱起我。 天旋地转间,我身后一跌,感觉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陷进了22世纪的新梦思露,广告词为:梦的编织,来源于两腿的交缠——呃,不得承认,22世纪的广告语愈加体现了人对本质的一种追求,这种时尚的新潮被誉为了兽之美文化。而在我浑浑噩噩地冥想着身下的新梦思露时,他的腿插到了我两腿间。我的脑子又蒙了,心喊:真的是两腿间的艺术了,两腿间啊——然后又想起了草地上一头狼追着一只羊,那么,这四条腿的动物之间,岂不变成四腿间的艺术了,不由地喃喃起来: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璞!他的头埋在我颈窝口,低低的笑声进而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笑。 我的绵羊当然全被这剧烈的笑声给吹跑了,羞恼地别过脸:“于凡,别笑。” “啊哈哈——” “于凡!”我囧得无奈地喊,转过头,见他一点也不囧地凝视着我敞开了衣襟的胸口。 我手脚一个瑟缩。他一手抓住了我两手,固定在我头顶,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扭转我的衣扣,轻轻地道:“怕吗?” “不怕。”这是实话,他碰的只是一颗衣扣嘛。 他的指尖随着我这话一挑,拨开了衣扣;继而两指夹住我肩上的吊带,又是很有技巧地一挑;罩住我胸部的全部衣物瞬间像垂死间的花儿迸散,裸露的肌肤未察觉到凉意,他温热的大掌覆盖住了浑圆的蓓蕾,一圈一圈地揉捏着。 我惊愕地睁大眼,看着他做着这些动作的时候,那双温柔的澈眸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漠然,就像他在手术台上时一样。 “怕吗?”他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优雅的唇线抿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怕——啊!” 他蓦地低下头,用力允住了在他掌中挺起的蓓蕾,濡湿的舌尖抚弄那口中不停哆嗦的花蕾。 我反射性地咬住了下唇,任凭电流击打着我的心脏,砰砰砰愈撞愈烈。 他察觉到了,手指迅速往下,一排溜开了我的衣扣、裤链,紧接将我一条腿往外一拉。我两腿间只觉一凉,来不及收缩,他的人已阻隔在中间,大幅度敞开我暴露的私地。 这个时候,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害怕,喊:“于凡——” 他的拇指和中指分开了我紧缩的花瓣,一边无名指揉搓着顶上的花蒂,一边食指缓缓地伸入了甬道。 涩!我不安地扭动起臀部。他的食指在我的甬道内壁柔柔地抚摩,一遍又一遍,这远比粗暴的探缩还叫人抓狂。于是,汗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我全身肌肤涌出,我急促地呼吸着,身子在发烫,烫得让我难受地呻吟:“不,不——” 迷离的视线中,见他的影子模模糊糊起来,而底下的触觉却变得愈加清晰而敏感。随着他的拇指和中指沿着花瓣两侧缓缓地揉入了甬道,我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体内的欲望已是滚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涌到喉咙口,凋落成细碎的低喃:“凡、凡——” 就此看着,他巨大的坚挺毫不迟疑地直直挺入了甬道。一瞬间撕裂的疼痛让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两手捶打他。 他却是蓦地抽出,又是强硬而执着地一挺,直至尽头,在顶端膨胀收缩。我的身子先是强烈地扭动,蜷缩,发狂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腰,在甬道里又快速地抽了几次。急速的快感遍及,我感觉吸不到气了,身子猛地一弓。 他的双手牢牢接住软下来的我。下巴颌紧接被掰开,唇与唇接触,一粒圆圆的东西从他口中渡到了我嘴里,他的舌尖将它一直推入我的咽喉口。 我咽下的同时,明白了那是药丸。不由地伸出左手想去摸他的脸。他按下了我的手,把我的手和他的手叠合在一起放落我怦跳的心区:“唯唯,我知道你怕我们。”说完把我的两腿拉起,勾紧了他宽实的腰。 底下的抽动一波一波,前所未有的快感很快淹没了未知人事的我。两腿磨合着他的身体,私|处被迫迎合他的律动。 在高嘲来临的那霎,他突然抽出,我体内反射性地缩紧,甬道羞辱地夹紧了他。他咬紧了我左||乳|,猛地一挺,填满彼此空虚的一刻,我的指尖狠狠掐入他的肩膀,挖成了一个月儿的指甲痕。 于是,这个印痕到了第二天变成了他们取笑的最佳“罪证”:诶?这个是吻痕吗?该不是悍妇的抓痕吧? 假若跟他们一一计较下去,那只会没完没了。学聪明的我打算偷偷地溜掉。 眼尖的黎若磊喊道:“等等。” “我还要去面试。”我正儿八经地答。 “你面试不是下午吗?” “那——有什么事吗?” “刚好,我也有空。让我先给你看看。” “看什么?” “老本行。”黎若磊从办公壁橱抽出一份表格,扔到我手上,“先填了它,不懂问你老公。” 我看表格上写的一行“妇科常规检查”。再抬头望望黎若磊一本正经的脸,暗叹一声:唉,这下真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