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鞘》 1 正派弟子浩浩荡荡上山去,没到一个时辰,又浩浩荡荡下山来。 拓跋筠一瞧这番情景,便把酒盏一盖,往半空掷了颗花生米,张嘴接住,才把碎银把桌上一撂,起身出了昆仑山脚的酒肆,走的有几步急了,恰好和一个人撞上肩。 拓跋筠回头瞥一眼,瞧见是个姑娘,举手招呼了一下,高声道:“姑娘,对不住。” 没想到这看着脆生生bainengneng的姑娘脾气挺冲,很不满道:“站住!” 拓跋筠心想,你要我站住我就要站?我还偏不! 裴连翘看这一身红se劲装的鲜卑nv子自顾自向前走,她咬牙,一眼瞪上站在自己边上的两个男弟子,气指颐使道:“看我g什么?把她拦住!” 裴连翘生的娇俏怜人,又是他们的大师姐,两位男弟子自然趋之若鹜,转身就追,谁知道拓跋筠还是个会轻功的,没两下就把他们甩开了,一举跃上了右侧酒楼的屋檐。 裴连翘气的跺脚,她打小娇生惯养,谁见了她不把她当掌上明珠捧?见这两个男弟子这么没用,她猛地把腰间的佩剑拔出来,立刻就使了自己的看家功夫,她剑法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御剑的本领却是九霄峰里数一数二的。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她就赶上了把自己甩了好一段路的拓跋筠,她从鼻腔里出一口气,从天而降落在拓跋筠前方,剑自动收鞘,裴连翘洋洋得意道:“还跑不跑啊?” 拓跋筠对她笑眯眯,没说话,但手已经去取自己腰间的鞭子,她的鞭子名叫赤炼,通身赤红,尾端雕成蛇头的形状,无b可怖。 裴连翘哼一声,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法器,看这质地,最多不过是三阶凡品,哪里b得过她的轻鸿剑? 她x有成竹地ch0u剑,纵身向后一跃,同时抬臂横挥剑,轻鸿剑极薄极轻极锋,削铁如泥,削断三阶凡品的软鞭还不是轻而易举?如若一举不得,她便使一计移形换影,剑锋反转,直刺这鲜卑nv人的后心,轻鸿剑是软剑,有多柔,她怎会不知? 意识到她要断鞭的举动,拓跋筠骤然向后收鞭,弯身躲去她一剑,刚要反转手腕撩鞭,耳后突有烈烈风声,她暗叫不好,但面上依旧游刃有余,急中生智向后弯腰,才堪堪躲去那一剑。裴连翘看在眼里,直冷笑道:“不错!下一剑,看好了!” 拓跋筠捏紧了握把,先发制人,只将红鞭一抡,看似要往人脆弱的脖颈部分冲去,裴连翘用剑锋去挑,结果拓跋筠迅速调转方向,赤炼在半空劈开一道残影,啪地一声,地上的h土沙砾飞溅,鞭尾直扫裴连翘的下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忽然有箫声,拓跋筠只觉耳畔有高山流水之音流动,手上的动作并未停,只见鞭尾要打上裴连翘的一刹那,她眼前一黑,手上一软,直接向后倒去…… 晕倒之前听见有衣袂飘飞之声,想必是有人相助此人,拓跋筠咬牙,指甲穿破手掌心,也只叫自己模糊看见了那人的侧影…… 白袍玉冠,黑发如瀑,长身玉立。 她本以为只是一时昏睡,怎知醒来之后已是眼盲,实乃大惊,可事已至此,她的鞭法算不上多好,只能对付一般人,是以再无所用。 拓跋筠说完这个故事,匀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碗,她本以为是茶,结果g裂的嘴唇一碰到,发现是烈酒。 她叹口气,道:“公子,戏说完了,我不想拖累你,你走罢!” 那人道:“想知道伤你的人是谁吗?” 拓跋筠当即道:“自然!”说完后她有些面红,道:“公子,毕竟他害我如此境地……”她很快咬牙道:“公子,你告知我罢!也算了我一个念想!” 那人再道:“你遇到的那个nv子,是九霄峰峰主的掌上明珠,裴连翘。而害你如此境地的人,是九霄峰最出se的弟子,习音律,江湖人用《南海梵音》中的话来形容他,说他是谦谦君子……” 拓跋筠捶地道:“公子,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裴家的长子,裴溶?谦谦君子……陌上公子,谦谦如玉。白衫束发,描眉入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她冷笑,“好一个爽朗清举!好一个谦谦如玉!” “公子,多谢!”拓跋筠抱拳道。 “公子,可否告诉拓跋你的名讳?假若我有朝一日能治好眼疾,我定会报恩!”拓跋筠道,“我们鲜卑人可不像这些中原人这般恶毒!” “公子,你是中原人吗?你如果是,请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不是说你。” “楚惊鸿。”他抬臂把角落里的拓跋筠扶起来,拍掉她身上的枯草,似笑非笑道:“放心,我不会这样斤斤计较。拓跋姑娘,实不相瞒,我与这裴溶也有仇。这月中旬,九霄峰要举行三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一道去便是。” 拓跋筠抓住了他的手腕,语速飞快:“楚公子,假若是如此,也许他是故意没叫我耳聋,要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公子!我有眼疾,恐会拖累你!” 楚惊鸿抚着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道:“让他算计又何妨?姑娘,是在下疏忽了。你眼疾未好,我会为你安排去处。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医术不错,他能治好你的眼疾,在下一人去,无妨。” 拓跋筠皱眉沉思片刻,道:“公子,你为何对我如此之好?” 又是怎么会如此凑巧也和那裴溶有仇,这仇,又是怎样的仇。 “你不信我?”楚惊鸿道,“既然你告诉我一个故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二。你失明的那一日,是不是见他们正派弟子上山去又很快下山了?” “是……”拓跋筠道,“听闻他们是上山要围剿一个nv人。” 楚惊鸿道:“他们围剿的正是令妹,楚衡。” “天下第一剑,楚衡吗?”拓跋筠试探道,她x腔砰砰作响,楚衡的确是有修习邪门歪道的传言,而这位楚公子是天下第一剑的至亲,武功定不会太差……“公子,楚姑娘怎么了?” 楚惊鸿顿一刻,沉声道:“令妹当时重伤在身,不幸被他们偷袭,命丧当场……” “公子,节哀……”拓跋筠叹气,“难怪当时他们下山如此之快,那裴连翘又那般趾高气扬……”想必九霄峰也不知道他们能这般顺利,所以事先并没有声张围剿的人是谁…… “我呸,九霄峰还算什么正道魁首,怎么g这等下三lan的法子?” 她原先还想再问为何他们杀了楚衡,没有声张?按正道的仙门来说,他们定会到处宣扬,高谈阔论说大快人心。 一想到自己也是受害者,拓跋筠便无心再问,一gu气涌上x腔,只道:“公子,我的眼疾治好是不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姑娘,你的眼疾是因音律所致,这和普通的眼盲不同。”楚惊鸿委婉道。 “公子,我始终连累你了。”拓跋筠道,“公子,待我眼疾一好,我立刻动身去九霄峰寻你,若公子不嫌弃,往后,我会做你的左右手,虽我武艺不jing,但我愿用身躯为你开道。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眼疾治好,可否?” 楚惊鸿道:“对不住,拓跋姑娘。这是在下唯一的机会了。” 拓跋筠皱眉沉思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攥住楚惊鸿的手,带着他m0索着往一个地方走,她道:“公子,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2 拓跋筠引着他走向郊外,边走边道:“公子,我姓拓跋,属拓跋鲜卑氏。但事实上,我阿耶原先是中原人,我阿娘才是正统的鲜卑族人,她有胡人血统,但在我身上,已是和中原更像了,不过,我的头发还是hse的。我并非厌恶中原人,我阿耶是个很好的人,他和公子你一样,很温柔。”她笑道:“公子,我见中原nv子和男子从未有过多的肢t接触,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极少。公子莫要怪我不知矜持,在我们鲜卑,男nv并没有这么多拘束,公子,若你不愿,拓跋可收手。” 楚惊鸿道:“的确有伤风气。” 拓跋筠一怔,很快松手,道:“是了,毕竟要入乡随俗……” 还未等她讲完,楚惊鸿将腰间玉佩解下,一头递到她手心,末端的玉穗他包在手心,道:“拓跋姑娘,在下是担心你。” 如今虽是五月末,但昆仑仲夏时节总是温凉而sh润,楚惊鸿的玉佩甚为冰凉,冷的让拓跋筠手心一阵哆嗦,但心上的暖意总能胜过这些,她捉住前端,m0了m0鼻子,道:“公子,是拓跋错怪你了。” 楚惊鸿笑道:“姑娘,这怎么能怪你?我先前那样说,是为了逗逗你,真要论错,反而要算到在下头上了。无需多计较。” 拓跋筠走在前头,是背对着楚惊鸿的,失明后她第一次意识到眼疾的好处,她眼观鼻口观心继续道:“公子,我和你说到我阿耶和你一样很温柔,是了,我很喜欢我阿耶。他常常给我讲中原的风土人情,给我讲话本里大侠锄j扶弱的故事,也教我识字,教我说汉语。虽然阿娘从不和我说明阿耶到底来自哪里,不过我想,阿耶一定不b那些名门世家的公子差。 “原先我不会来昆仑山,我本该在漠北待完一生……但有一日,我从一位中原的茶商买回阿耶要泡茶用的茶叶后,回到家里,阿娘和阿耶竟不知所踪,他们只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些盘缠。信上说要我来昆仑,并告知了我的身世,他们和我说,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nv儿。但他们也只知晓我的亲人在昆仑一带,至于到底是谁,他们也并不知晓。我自小在漠北长大,生x放纵自在,阿娘和阿耶养育我,已是我的福分。他们走,我不怪他们。” 楚惊鸿道:“拓跋姑娘在昆仑以甚么为生?” “公子,如你所见,我未能寻着我的至亲。我在这里待了已有一年,未能发觉此地有鲜卑族。我也没有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有什么寻亲的物事……我也想过回漠北,但我已出走,我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好的伙伴,阿耶和阿娘走后,我便了无牵挂。我便在昆仑的一家茶肆寻了一个做说书先生的差事,当然,我也是nv扮男装,虽然现在有仙门百家,朝廷常道男nv平等,但毕竟nv子的t力b不过男子,说书也要力气,聘人的银两花的一样,他们又怎么会要我?赤炼是我有一日说书后一位公子赏我的,而我只是个普通人,连筑基都没有过,赤炼在我手上只能凭借巧劲。再后来,我便失明了,茶肆发觉我未归,便找了人来寻我,结果发现我是个nv子,又失明了,自然不要我。其实,我也知道有一日也许茶肆会发现我的身份,所以那一日在昆仑山脚的酒肆,我是想投入一家仙门下的。” 楚惊鸿道:“你指的是只招貌美nv子的风满楼?” “是了。”拓跋筠道:“我不会用剑,也没有筑基,自然去不了九霄峰,何况,我也看不上九霄峰。那裴连翘如此刁蛮,我可不要去了受她欺辱。我毕竟是鲜卑族,胡人的长相,并不会难看到哪里去。风满楼虽然是青楼,但我听闻风满楼卖艺不卖身,nv子只要有一门手艺即可,又上上下下都团结一心,不排斥外族。公子,拓跋并不知楚姑娘的事。我只当是正派要围剿一人。风满楼虽不算正派,算中立之方。但她们实在是行踪太过诡秘,往年这类的围剿,她们从不参与。这次,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们派了几个人前来昆仑山。那日她们下山,我是要找她们的人。岂料被裴连翘拦住……之后的事,公子便知道了。” 楚惊鸿半晌未回,良久才道:“拓跋姑娘,在下知晓风满楼的行踪,我可留字条与你,眼疾治好后,你去寻便是。” “公子,你已对我很好,拓跋又怎么会要求这么多?何况,拓跋已说好随你一生报恩,又怎会食言?”拓跋筠道,“只能是我没有这福气罢了。公子,风满楼也趁楚姑娘不备伤了她吗?” “没有。”楚惊鸿道,“致令妹si地的,只有九霄峰罢了。” 拓跋筠叹气,良久无言。 他们越走越偏开大道,天se已晚,昆仑山一带一向昼夜温差大,估m0是酉时,冷意已攀骨。拓跋筠有些怕冷,楚惊鸿眼尖,早就见到她肩膀发颤,便道:“姑娘,稍等片刻。” 他将外衣脱下盖在拓跋筠肩上,道:“小心着凉。” “多谢公子。”拓跋筠拢了拢外衣,再走了几步,便停下,道:“公子,到了。” 眼前是一座石窖,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在千疮百孔的悬崖峭壁上有一座寺庙犹如空中楼阁悬挂在上,而边上开凿出很多大小不一的洞窖。 拓跋筠吹了一声口哨,忽然的,从那大约三尺高的寺庙里跃出一只通t漆黑,身形颀长的东西来。 步伐矫健,在他们眼前落下后拿头蹭了蹭拓跋筠的手掌。 是狼,幼年狼崽。 *这里的昆仑山指的是古昆仑山。也就是山海经里写的昆仑山。是现在的祁连山脉一带。朝代在北魏前西汉后。应该是架空。第一次写认真版的古言,考据若有不实,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