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风烟》 分卷阅读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书名:净风烟 作者:沐仙 文案: 未曾忘,蒙昧时你曾授我出世方,君却重入尘浪。世人皆羡长生寻仙逆旅,我愿舍身为你与天数相抗! 钢铁罗汉女主×社会人狠男主 水灵烟刚入潜首峰时,风一栚:此人榆木脑袋,一马平川,尚九精让小爷我授她乾坤策心法,随便糊弄糊弄即可。 当她换上荷花套装时,风一栚: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小爷我为何目之所及皆是此人,连她发个脾气都觉得如此可爱? 水灵烟垂着眼帘,瞥见身前的白色衣衫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寂静中,只听海浪拍打着岸边,与自己胸前“砰砰”的剧烈回响,几近震耳欲聋。 与他面对面站了半晌,天地渐渐暗了下来,才听到了头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向她询道:“你······” 水灵烟浑身不自在,回道:“我,我······” “你方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 她确实有强烈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但不好说,只能仰面驳斥道:“没,没有,绝对没有!” 风一栚皱了皱眉,屈指轻轻扣在她脑门儿,“这里的海风如此古怪,你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海风?原来是海风······ 在禁欲横流的修道界,懵懂的情有如海风,又咸又涩,任意东西飘忽不定。 水灵烟:妖风站住,我定要将尔降伏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水灵烟,风一栚(zhèn) ┃ 配角:不少 ┃ 其它: 第1章 神之陨落 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月山,天枢也。吴姖天门,日月所入。有神,穿梭云巅,徘徊无归。 传说,云烟浩渺的上古时代,众神身居九重天外统领天与地。神生来便为神,拥有着凡人所望尘莫及的天赐之力。 他们感万物,化苍生,教会凡人农耕织作、修造房屋、引火取食、修医问药、治理水渠。 天与地之间存在通天之路,凡人可以攀昆仑山、登葆山、灵山和华山青水之东的肇山,或是凭生长在都广之野的建木做梯登天。那时的神与人沟通无碍,天地平等相待。 可人与神始终相隔万里,相差甚远。神为了永被敬仰,作为这天地之间永远的大主宰,于是帝下令让重托举上天,让黎施压下地。 从此,天地隔绝不复通,神高高在上,与凡间的距离终是越来越远。 自此下界苍生与神遥不可及,在幽暗中沉睡的生灵突然苏醒,便出现了上古魔神。在这黑暗中诞生的魔神之力,传说与天神一般,足以颠倒乾坤,撼天动地。 由此,魔神向上苍展开对抗,誓要推翻天神的统治,做这苍生的新主宰。天神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先后派出诸多战神,日夜厮杀,前赴后继。 这一场神魔大战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云变色,血流成河。诸天神御用自己持有的神兵利器殊死一搏,虽是惨烈,却也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好!好啊!” 世外桃阁是余光镇上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家酒馆,坐落在最繁华的街上,其相邻店铺十几间,行人向来稀少,生意也是寡淡经营。 可今日,向来冷清的一条街突然热闹起来,行人熙熙攘攘,有的店铺闻讯甚至关门跑到相邻的世外桃阁里去,要上几碟瓜果,泡一壶淡茶,三五成群落座聚精会神,正是因台上一说书之人。 “哥,那白胡子老头说得不错,咱们往里挤挤,或许听得更清楚一些。” “灵烟,此番下山你我兄妹二人已买好米面,需上山便是,不可再多做逗留省的羽叔挂心······” “哎呦哥,我下山这么多次可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是要进去瞧瞧了!” “当心,灵烟别进去!大娘不好意思,大叔不好意思······” 此时酒馆内外掌声雷动,欢呼声,喝彩声,雀跃一片。年仅十一岁的水灵烟听过刚才一番神话传说,内心抑制不住的欢腾。 她自记事以来,寡言少语的羽叔可从未对她讲过任何神话传说。什么牛郎织女天河汇,王母娘娘蟠桃宴,都是慕容贤辅说与他听。 待她想要问及更多这些个精彩的传说,慕容贤辅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摇头晃脑对她说一些“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来搪塞。不过也是奇怪,这些听来古板的书文,她倒是反而记得更加深刻。 今日终于有机会让她一饱耳福,怎能就此放过。她仗着自己长得小巧,便顺着拥堵的人群缝隙悄悄钻进了世外桃阁。 世外桃阁早已座无虚席,想要进内必须点上一壶茶方可。现如今天下混乱不堪 分卷阅读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战事频繁,百姓勉强填肚,有几人能来这奢侈之地享福,所以许多人也只能驻足围观。 酒馆内奔波忙碌的店小二一眼便瞧见了一身破烂缝缝补补穿三年的水灵烟,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耳朵。 “啊!疼疼疼!” “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被我逮着,你还想偷摸进来混吃混喝不成?” 慕容贤辅好不容易从围观的人群中窜出,已是满头大汗,他瞧见水灵烟被人揪住耳朵不放,焦急上前去拉扯。 “快放开我妹妹。” 店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歪斜一瞥,轻蔑笑道:“呦呵!臭小子,我看你也大她不了几岁,怎么也想到这白吃白喝?” “请这位小哥说话放尊重一些,我们只不过是误闯此地,并无他意,而且你先放开我妹妹。” 店小二随即仰头大笑:“哈哈,真是笑掉大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毛头小儿还要人尊重!呸!都赶紧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们世外,啊啊啊!” “放开他们。” 店小二突如其来一声痛苦的尖叫,正是被一人抓住了手腕这才松了手。 水灵烟揉着发红的一只耳朵,顺着沉静深厚的声音望去,只见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位老者,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随风飘来荡去,莹莹发光,气度不凡。 长袍老者左手中持一柄白尾拂尘,洒脱飘逸,仙风道骨更是油然而生,这烟火酒肆之地顿显庸俗不堪。 正在水灵烟出神之际,长袍老者悠悠开口:“这两个孩子乃是与我一同而来,方才人太多所以走散,如有唐突还请见谅。贫道三人奔波一路有些口渴,劳烦施主请上一壶茶水,贫道三人也好解解渴。” 店小二刚刚受眼前老道一握,手腕现在还在吃痛,又瞧见他如神仙入凡,心下大惊失色,惊恐之余不住连连后退。 一直流连穿梭在酒馆内的老板,拖着发胖的身体蹒跚赶来,一面吆喝店小二赶紧下去备茶,一面招呼三人入座,忙赔不是。 水灵烟被酒馆老板一排故作讨好的金牙耀得刺眼,扭头望向大堂前方的说书之人。 慕容贤辅觉得一切都极为不妥,起身拱手道谢又推辞,欲带水灵烟离开此地。长袍老者微微一笑,只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七尺见方木台上,一须髯老者头戴蓑笠只露出半张脸,身披宽大茅草编织的斗篷,缓缓抬手招呼众人安静下来。 看到场面控制住,须髯老者清了清嗓子,用略微沙哑的声音继续讲述。 “魔神虽然输了这一战,但对抗天神这一具有反抗精神的壮举却在魔族中广为流传下去,魔道在沉寂中渐渐声势壮大,等待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历劫千万亿年,沧桑变幻,女娲补天,夏禹治水。神在救世与抵御魔道的入侵中损失惨重,导致诸多天神相继陨落。 这最后一位天神名为蓝钿,她有感神已不能再护卫苍生,心生悔憾。蓝钿归位星辰前怀着对天下苍生的不舍与遗憾,流下了自神创世以来,唯一的一滴神之泪。” “世事流转,风云变迁,世间传说这一滴神之泪已幻化为拥有至高无上法力的神器,流落人间。” “谁拥有这蓝钿之泪,便拥有了神的力量,万古长存,能与天地争辉!” 听到此处,台下发出一阵惊呼。水灵烟虽看不到须髯老者的神情,但他抽搐的嘴角,不住颤抖的蓑笠与茅草斗篷都显示出了他无比激动的情绪。 “自此,神的时代过去。凡人追寻着神的踪迹寻山问道,修炼数年百年,探求长生一脉飞仙,寻仙的时代由此展开。 神州华夏,名山大川,巍巍浩然。 九州沃土,感时造物,灵杰辈出。 自盘古开天辟地神仙一说,便从上古一直流传至今。由女娲亲手造就的炎黄子孙其中不乏一辈,寻访名山,利涉大川,终成正果。 神于天,圣于地,于是,这仙家圣地遍布九州华夏。 流传至今的,便是有以修道寻仙为首的万宗,龙剑,炫煌,玉门,无忘,灵山,金炉这七大门派。 更不凡者,居于仙岛,世人难觅其踪迹。” 水灵烟发觉须髯老者一直入定的姿势之下突然转动了脖子,望向坐于最远一桌的自己,这场景不禁后背发麻。但一想刚才他所说的七大修道门派,便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仙人。 仙人兀自凝神端坐,捻起桌上正冒着热气的茶杯,淡酌浅饮一派悠然。 再望向台上须髯老者,竟高举颤抖的双手放声大喊:“姻缘聚散,际会风云,磨砺劫难,种种所有围绕蓝钿之泪展开的奇缘,皆从这求不得,怨憎恨,爱别离的人间启程!” 水灵烟被下一刻所发生的情景吓得惊呆了,台上说书之人猛地抬起头来,蓑笠之下暗藏的竟是一双幽绿的眼眸。 她曾见过在漆黑无一丝光亮的夜里,野猫如电如炬般的瞳光。眼前这双幽绿的眼眸不但发光,而且散发着惊恐与摄人魂魄的凄凉。 分卷阅读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伴随着人群一阵阵的惊呼,须髯老者双肩高耸,身形顿时暴增数倍,从撕裂的茅草斗篷后骤然长出两只幽绿的手臂,干枯丑陋,发狂似的掀翻了前排的一张张桌椅。 茶水瓜果打翻在地,噼里啪啦炸响。原本欢愉热闹的人群四下抱头逃窜,惊慌与恐惧瞬间蔓延。 “孩子们,速速离开,这里我来。” 正在水灵烟目瞪口呆之际,慕容贤辅听令迅速拉起她的手撒腿就跑。 “哥,等等,我要回去看看……” 兄妹二人奔出世外桃阁,水灵烟突然挣脱,又转身跑回。慕容贤辅又急忙追赶,二人只好在酒馆门外探头观望。 只见台上说书之人早已脱去人的皮囊,一只硕大的蚱蜢闪现在眼帘,粗壮的后腿,浑身布满幽绿的粘液不停滴落在地令人作呕。 “孽障,念你作恶尚浅,若束手就擒,一切既往不咎。否则,无须千年之障,便要你立刻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长袍老者面对眼前如此庞然大物依旧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语气从容地如传道授业一般。 幽绿妖怪岂肯就此服软,便张开翅膀飞身扑向长袍老者。水灵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见硕大的蚱蜢拖着一身幽绿恶臭的粘液,下一刻就要将他清瘦且不动声色的月白色背影吞没。 第2章 金光寻隐 现如今的天下是频频祸乱,战繁兵戈,九州割裂,四海烽烟。人间的水,有时甘甜,有时叫人苦不堪言。 沧海一粟,八荒一隅,世外桃阁之外还有一名不见经传的山丘,坐落一残败古刹,名曰“寻隐寺”。 相传,五百年前,太平盛世,国力鼎盛,百姓安康。某日正午,此处山丘突放金光。那金光灿烂无比,耀目辉煌,萦绕山头竟三日不散。山下百姓以为有神现世,于是纷纷前来参拜,虔诚焚香。 可鼎盛香火在此处神秘山丘缭绕不过四百年,暴力冲突重袭九州华夏,血洗中原。战争仍是无情掠夺一切,到处生灵涂炭。 加之此地连年征战人口锐减,百姓发觉参拜已不为自己带来任何顺安。于是,昔时络绎不绝的善缘已不再,门庭冷落,寂寥无烟。寻隐寺内香火繁盛不再,寺内僧众饥不饱食,终是渐渐稀少。 如今青灯古佛处,唯留一炷细香,袅袅生烟。 启羽十年前落难到此处,幸得寻隐寺的方丈智渊大师耗费自己十年法力才将他救下,保存性命之余已道行尽失。 为了报答智渊大师的救命之恩,启羽将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一本佛门经书赠与他。智渊方丈只是翻开一页简单看了几眼,便难掩激动情绪急忙追问这经书究竟从何而来。 启羽如实说来,曾年少无畏逃离下山,途中在抢匪手中救过一位得道高僧,正是这位高僧赠与他,并交待这经书将来于他会有莫大裨益。 从智渊大师频繁的踱步与紧皱的眉头便猜出了一二,他先是告知了高僧的去向,然后主动提出要帮忙照看寻隐寺。 智渊方丈老泪纵横,无以言表感激之情,没有收下启羽的经书,只道佛法无边要常常诵读此经,第二日便动身启程前往西安去了。 一阵阵凉风袭来吹向禅房,带来一片嫩黄,悠悠然飘向独自端坐的蓝袍中年,像一支轻盈的羽毛轻轻落在他的左肩。 启羽收回思绪,睁开了双眼,起身缓步走向门外。 五百年来,春去秋来,来来往往,亦无反复。唯有一颗古树银杏始终伫立在寻隐寺院内,据说已有千年。 时至金秋,夏日的炎热已消散,凉风习习,古树银杏随风摇摆悠长的四肢。一眼观,满树繁茂,明晃晃的嫩黄随着秋风簌簌作响。 明亮的银杏叶没有接受古树的挽留,飘飘洒洒荡落凡间,将原本寂寞的院落铺满了一地金黄。 启羽抬眼望向残破的寺院门口,平日这时烟儿与贤辅早该上山了,怕是小孩子心性贪玩享乐。 他低头淡然一笑,无妨,人间行乐,赛过游仙。 他在这清寂的古刹已经度过了整整十年,莫不是因为要抚养两个孩子,恐怕命不由己早已踏上永不回头的复仇之路。 此时,十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日日梦魇,轮回翻转,不曾停歇! 那个风劫持着雪的寒天,一袭黑衣肃杀凛冽,一对佳偶虚弱跪立雪中,一个极速赶来背负婴孩施救败落的旁观者。在被师兄的“一迹千里”送走之前,留在他脑海中,除了无助的漫天风雪,唯有一对佳人身前雪地中的殷红一片。 哭?怨?悔?恨? 当他大梦初醒,落到千里之外的寻隐寺,只能将师兄遗留的孩子抚养成人,这是他最后能做的。 水灵烟,是他活着的唯一希望。 这希望就如黑夜里的一点星光,哪怕他在苦海中挣扎,只要它还亮着,就永不会绝望。 但这一点星光他不会紧紧攥在手里、捧在手心,因为他在人间与地狱走过一遭,清楚的知道作为人的 分卷阅读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一生实属不易。 这世间本就不太平,若要生存下去必须自强。水灵烟虽为女儿身,他却从小要求她像男孩一般,慕容贤辅怎么做她就得怎么做。 七年前,启羽在后山的菜园子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在啃着地里的菜叶子。启羽询问之下了解这可怜的孩子为了逃荒才到此处,身边亲人都已不在了。 所以启羽把他带回寻隐寺,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来抚养。没想到,这孩子虽经历了贫苦,却早已读过不少诗书,这几年下来也教会了水灵烟不少。 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便是慕容贤辅。 从水灵烟记事起,她便将慕容贤辅当作了自己的亲哥哥,如影随形,潜移默化,久而久之性格就变得如同男孩一般。 启羽心想这倒是好事,便差遣二人每月下山采购了米面杂食。寻隐寺离山下距离颇远,来回需要大半天的光景。兄妹二人背负重物,从一开始的筋疲力尽到游刃有余,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的光景了。 启羽看着日渐长大的兄妹二人深感欣慰,想着再过一阵子便送慕容贤辅下山去学些手艺,再过几年为水灵烟寻一门好的亲事,他便与这寻隐寺相守到老。 人嘛,这一生不都是这么过的嘛,平平淡淡就已知足。 至于修仙...... 他年少时唯一的信念,多少年严寒酷暑,终于稍有起色想要下山去见识一下大好人间,却遇劫难,多年修行竟毁于一旦。 启羽这才明白,修道固然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悟道升仙,但你所面对的是常人不曾经历的一切。 这条路的终点是永恒的光明,但妖魔常常拦住你的去路,一招不测便永无回头之路。苍生需要修仙门派来拯救,那又有谁会来拯救修仙之人? 纵然最后一脉飞仙,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可启羽绝对想不到,他心里的这一点星光正在世外桃阁外,目光紧紧盯住里面的一仙一妖不放。 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人汗毛倒竖,幽绿恶臭的蚱蜢抡开翅膀,那一身的黏液便洒的到处都是。 随后幽绿蚱蜢用粗壮的后腿腾空而起,举起两只如刀锋一般的前腿,迅速扑向一侧的老道。 慕容贤辅惊呼:“道长当心!” 水灵烟瞧见那一身莹白色临危不动,手中拂尘只轻轻朝上一甩,那巨大的蚱蜢顿时被猛烈的弹开,“轰”的一声摔落在地。 老道收回白尾拂尘,几步走近不停痛苦尖啸的蚱蜢身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只见他轻轻拨弄了一下这个小盒子,他脚边的蚱蜢身型便急剧缩小,最后竟被吸进了进去。 门外观战的兄妹二人看得惊呆了,水灵烟回过神快速晃了晃脑袋,便急忙朝老道奔了过去。 “道长,道长!你手中的盒子是什么新奇玩意?竟这般神通!” 老道莞尔一笑:“噢,这是我派门下一颇为厉害的法器,唤做妖锁。” “妖锁?妖锁是何物?” “妖锁,顾名思义,它可以锁住任何横行妄为的妖物,而且一旦被它锁住休想再要逃脱。” 水灵烟喜上眉梢伸手想要夺过一瞧究竟,“这妖锁竟然这么神奇,能否借我玩玩?” “灵烟,休得无礼。” 慕容贤辅走近二人,面向老道恭恭敬敬拱手道:“多谢道长搭救,我兄妹二人不胜感激。” 老道心中默默点头:“施主客气了,贫道刚巧路过顺手收了而已。” “还未请教道长尊姓......” “贫道泽慧,来自万宗门下。” “原来是泽慧道长,我叫慕容贤辅,这是舍妹水灵烟。” 水灵烟突然一个激灵道:“万宗,莫不是方才那个大蚱蜢口中所说的修仙门派?” 泽慧一缕胸前的长须,呵呵笑了:“小施主真是好记性,正是。当今天下却是有七大修道门派,万宗乃是其中一派。” 慕容贤辅听闻心中一动,随即又拱手道:“泽慧道长,小生不才,可否能收我为徒!” “不可。” “却是为何?” “施主先别着急,只因贫道早已多年不曾收徒,但想进入我万宗门下也并非不可。” “怎么说?” “明日,万宗将举行修道选拔,我派将设一道关卡来考验前来会试之人,只有通过这道关卡,即有机会入我门下修行。” 慕容贤辅有所动容,“有这个难得的机会确实是好,只不过此去万宗要多少时日?” “若施主仅凭脚力,怕是要多花费些时日了。” “看来是赶不上了……” 泽慧见他突然黯淡了神色,“不过,若是你家人同意你前去参加选拔,贫道可以御剑带你前去。” “那是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 水灵烟对他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不明所以,“哥,你真的要去参加什么修道选 分卷阅读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拔?” 慕容贤辅紧咬下唇,目光开始变得坚定,“泽慧道长,此事我还需回去告知羽叔,不知道长可否等等我?” “那是当然,贫道可与你一同回去,若你家人不同意贫道还能帮你劝说一二。” 慕容贤辅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如此,有劳泽慧道长了。” 三人便即刻朝寻隐寺的方向走去,只不过三人此刻不知,寻隐寺内不止一人在等待着他们。 第3章 突变惊寒 盘山路上,起风了,携卷着泥沙,漫天尘土飞扬。 从世外桃阁出来以后,泽慧便跟在前面两个不大的孩子身后。 一路上,他很少与兄妹二人主动搭话,两个孩子本就背着一身重物,虽比寻常孩子坚韧一些,爬起坡来还是颇有些吃力。若再费些心神与他,就觉得有些不忍。 这兄妹二人大哥看起来不过十三四,虽穿着清贫却难掩一身书卷气,与隐隐透出的几分高贵感,虽然被他隐藏得极深,泽慧凭他几百年阅历却透过那一丝缝隙窥探到。 这小妹十岁左右,却一身男孩的打扮,头发随意扎起,长着一个圆圆的脑袋,脸上就如同花猫一般。怎么看都缺少些女孩子的娇弱,唯独一双大大的双眸,漆黑中透出繁星一点,令人印象颇深。 以泽慧的道行看来,若二人能通过明日万宗的修道选拔,凭借个人资质,慕容贤辅经过勤苦修炼,几十年后倒是可以小有所成,颇有潜力。 而水灵烟,他反复探查却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对他而言这可前所未有。 此事太过稀奇,或许自己虽修炼百年却还是过犹不及? 又或许这女娃子生来就体质非凡又未可知。 想来明日回万宗,将此番下山经历回禀之后,还需与掌门师兄请教一番。 正在泽慧思来想去之时,听到一清亮的声音:“泽慧道长你看,顺着这条小路走到头,我们就到了!” 他四处瞧了瞧,只见满眼黄沙不再,水灵烟所指的小路看不见尽头,周围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这林子看起来不小,却出奇的安静,连一只鸟的声音都未有发出。 抬头望向天空,一朵乌黑的云正飘过,正向这条小路所指方向游走。 泽慧突然皱紧眉头,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掐指一算。 而此时,启羽正被一道暗紫的妖气定在寻隐寺中的银杏古树上,动弹不得。 启羽虽已道行尽失,可凭他多年前的修炼察觉,将他定在树上的这个面容发紫一团妖气的妖怪法力颇深。 “说!” “你究竟想要我说什么?” “说出那孩子的下落,本座便放你一条生路,不然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启羽心猛地一惊,先不论他来者究竟何意,也不知这无脑妖怪说的是什么孩子,此刻只盼兄妹二人千万不要出现在这妖怪眼前。 “恐怕你来错地方,这破庙已荒废多年,只有我一人,哪来什么孩子。” 一身暗紫的妖怪嘴角不停抽搐,嘴边两颗尖锐獠牙连着不明的汁液,直让人作呕。暗紫妖怪明显被触怒,浑身妖气大作,一挥手将启羽重重摔落在地。 这一摔让启羽着实吃不消,他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如散架了一般,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咆哮。 “愚蠢的人,你竟敢骗本座,你以为本座不知你就是那启羽?水启丞便是你的大师兄!” 启羽如遭霹雳,心底暗叫不好,他强忍疼痛吐出几个字:“妖怪,满口胡言乱语。” “还不肯说实话,本座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你的嘴硬。” 说罢,暗紫妖怪施法将启羽抬起,重又将他定在了银杏古树上,“本座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不快说!” 启羽面朝青天,看着不断从头顶飘落的嫩黄,忽然觉得释然了一般,嘴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休想。” 暗紫妖怪怒气更盛,面目已变得狰狞丑陋,如发狂似的挥动双掌,一道道妖气便如浪般朝着启羽的胸前击去。 正在这暗紫妖怪发狂之际,忽闻一苍劲的声音喝道:“妖孽,休要放肆!” 便在暗紫妖怪回身时,一道凌厉的真气直面扑来让他措手不及,且他发现这道真气主人道行远远高出自己。他自知招架不住,被重重击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下一刻泽慧便注意到定在银杏古树上的启羽,便施法将他安稳落到树下。他面色凝重,瞪向卧在一侧的暗紫妖怪。 “孽障,为何在此作恶伤人!”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妖锁。 暗紫妖怪见妖锁出山,惊得一身冷汗,突然听见传来两个孩子的震声哭喊。他随即伸出右手喊道:“道长且慢!” 泽慧惊觉眼前这妖孽并不是向他求饶,而是从他掌心发出了一道暗紫的妖气,这妖气直冲向他身后两个极速奔来的孩子。 他只能飞身跃起,挥动白尾拂尘,替兄妹二人挡下 分卷阅读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一击。等他再回过头来,只见那妖孽早已化作一道暗紫的烟气,向西逃去。 兄妹二人不顾安危,匆忙跑到银杏古树下,跪在了启羽的身旁。 水灵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早上出门时羽叔还是好好的模样,怎么这一刻一身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她浑身不住的颤抖,望着启羽渐渐暗淡的双眼,竟不敢抬眼仔细去瞧,哆哆嗦嗦的扑在启羽身旁。 “羽叔,羽......” “羽叔,你,你这是怎么了......” 泽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盘腿坐在启羽身前,试着为他输入真气疗伤。但片刻后他却察觉到,眼前蓝袍青年早有旧伤未愈,此刻却被妖力重伤,恐怕已无力回天。 启羽见泽慧皱了皱眉头,便打断他道:“多谢道长好意,但启羽自知命不久矣,有一事还望道长成全。” “施主莫要灰心,贫道自当全力相助。” 启羽拉起身边哭成泪人的两个孩子,无奈叹了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变故,当初能平淡一生的设想,竟在这一刻瞬间化为泡影。 你想远离江湖,江湖却从未离你远去,倒不如投入其中,不求大仇已报,但求能够自保。 “便是我这两个孩子,我想托付给道长,愿他二人能够入道修炼,强身健体,纵不能得道,但求无恙。” “自是可以,明日便是万宗的修道选拔,但能否入门修行全凭他二人造化。” 启羽欣然一笑:“万宗乃修道界至尊,那是最好不过了......” 兄妹二人此刻全然不能接受,不停哭喊:“不要,我们不要离开你!” 启羽虚弱抬起一只手,轻轻抹去了慕容贤辅的泪痕,“贤辅,记住不论你过去经历如何,都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儿......” 慕容贤辅重重点头,挥袖擦去满面的泪痕。 “烟儿,莫要再哭了。” 启羽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书的封页已经折损,看不出什么字迹。 “收好,今后多多诵读,万不可迷失了自己,记得你父母留给你的香囊,定要保管好!” 水灵烟还要再与他说话,却发现启羽已慢慢垂下了眼帘。 “羽叔!” 空荡荡的山谷,一群倦鸟归巢,依傍着在远处上空盘旋,却被一声悲恸惊散,四下逃窜。 日暮西斜,兄妹二人跪在启羽的坟前,眼泪却早已流干。泽慧不忍心打扰他二人却不得不提醒,明日的修道选拔需即刻启程。 兄妹二人相顾无言,只好乘泽慧的白尾拂尘动身启程。三人站在白尾拂尘上,倏地窜入天际,转眼间便消逝在漫天的红霞中去。 水灵烟站在白尾拂尘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幕只觉呼吸不畅。 天地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不见一丝光亮,也不知要飞向何方,她顿时感到一片绝望。 她有一瞬间竟不知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是谁,要做什么,又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就这样离开了寻隐寺,可羽叔还留在那里,她怎能如此忍心离去? 可留在那里我又能做些什么? 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万宗?那里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倘若我若能通过这一次选拔,是不是可以报这血海深仇? 没有倘若,是一定要! 在她迷思之际,三人已落了地。她只觉头晕目眩,忍不住蹲下身干呕起来。待她稍稍缓和,却发现,一直轻拍她后背的慕容贤辅也是脸色苍白。 慕容贤辅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忍不住问道:“泽慧道长,我们这是,到哪了?” 泽慧收起白尾拂尘,直指着前方:“我们已到万宗山脚下,先去前面的村子借宿一晚。” 夜空无一点星光,月亮还未从露面,秋夜的风不太温柔,生冷拂过面庞。 在这漆黑的夜里,水灵烟望着远方明灭闪烁的灯火,如一丝仅有的希望,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第4章 穿林涉水 天气晚来秋,初雨白天方下过一场,接近傍晚才停歇。 幽暗的松林中,潮湿的空气,浓郁的松香与泥土的清新交织在一起。 如果换作白天,玉琼大可以在广阔的松林中随意游荡玩耍,因为时间足够充裕。可眼下漆黑一片,星光暗淡,早已过了平常人家用晚饭的时间。 她一想到茅屋家中还有母亲与一众兄妹,此刻饥肠辘辘,不免心慌起来。 “哎呦!” 她刚摸黑到一棵幼年松树下,发现了一小群野生蘑菇,焦急迈着大步过去,谁料扎进了一个泥坑。 “诶!” 玉琼也不过十岁,此刻一只腿陷了进去,怎么也拔不出。泥坑冰凉,像一只终年不见天日的怪兽,狠狠咬住。 暗夜中风穿林而过,沉沉的呜咽。深林中不知名的野兽发出 分卷阅读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狂吠,凄惨无边。 她的心顿时像遁入了深渊,乱得砰砰直跳。 不能哭,母亲和弟弟还在家中等你! 她随手一抹眼角,一只手攀上前方的树干,使劲攀爬。 . 水灵烟三人来到一户农家院的围栏外,围栏的两扇门歪扭地对在一起。泽惠抓住锈迹斑斑的门环,轻叩柴门。 不过一会儿,一中年农妇从院中走了过来,隔着柴门打量三人。 “不知这位道长何事敲门?” 泽惠拱手道:“深夜造访,打扰施主了。贫道乃是万宗门下,打算明日带这两个孩子去万宗参加修道选拔,无奈今日天色已晚,不知施主家中可有下脚之处,让贫道和这两个孩子借宿一晚?” 农妇一听泽惠是万宗门下,和言道:“当然当然,道长请跟我来…” 水灵烟三人和这农户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只是屋内昏暗,还时不时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道长,饭菜有点简单,别客气啊,来!”,农妇怀中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说着热情的递给三人一人一个馒头。 这张桌子除了水灵烟三人,围坐了一家五口。一十四五岁的男孩,体型偏瘦,目光无神。中间一五六岁的小女孩,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农妇旁边是一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脸蛋通红还有些皲裂,头发湿漉漉得粘着一片片泥土,像在泥中打了个滚。 除了农妇怀中的孩子无一例外,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如狼似虎。 “开吃吧。”农妇发话,几个孩子如听号令,迅速行动起来。 玉琼捋了捋额前僵硬的头发,拿起筷子,夹了一朵炒蘑菇了放到水灵烟碗里,对着她咧嘴笑道:“这是我刚刚在山下的树林里采的,你尝尝!” 水灵烟夹起尝了尝,这蘑菇的口感脆滑,香气浓郁,鲜美无比,胜似鱼肉,便向她点点头。 “是吧!那你多吃点,嘿嘿!” 玉琼一时有些激动,脸色更加涨红道:“我听母亲说,你们要去万宗参加修道选拔是么?正好,咱们明日可以一起!” 泽惠一听颇感惊讶,“孩子,你还这么小,为何想要修道?” 玉琼目光微沉:“我父亲在去年病逝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万宗,学本领,修大道,保护母亲和弟弟!” “玉琼,不得无礼!”,农妇拍低声呵斥,眼底却泛起泪光。 泽惠沉吟片刻,一缕胸前胡须:“孩子们,明日你们便要去参加修道选拔,万宗的大门随时为有志之人敞开,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 泽惠看向目光清澈,容颜稚嫩的三个孩子道:“如果你们能有幸通过选拔,进万宗门下修行。切记,我今日与你们谈论的一席话。” “修道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或有甚者登峰造极,悟道升仙,但是!” 泽惠加重了语气:“这条路上的磨难和阻碍也是重重不断。将来,无论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你们遇见怎样的境遇,切记,保持住你们最纯净的心境,不要被复仇与苦难蒙住了双眼,勿忘初心!” “你们可否记住?” “记住了!” 水灵烟面色无光,木讷点头。 屋内烛火悠悠的燃着,向上升起丝丝的青烟。月亮也渐渐升起,大地也被月光柔和的照亮,天地一片静寂。 泽惠道长栖息在农户院中的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微风阵阵吹起,引得树叶簌簌作响。 不知这些孩子明日能否通过选拔,前路未知,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领悟… 翌日。 天还未亮,水灵烟四人徒步启程,农妇一家人也陪着他们,行至村口。 “娘,快别送了,回去吧!” “大妹,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农妇说着眼泪顿时掉了下来,肩膀耸动着,她怀中的孩子却被惊醒,嘤嘤待哭。 “娘,你看你说的,万宗山不就在那里,你看多近啊?我什么时候回来不都行么!” “你可别骗为娘啊,记得常回家,如果太苦就回来吧!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干嘛非要想着修道,那都不是咱们凡人要做的,到时候娘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别再跟着娘吃苦了,你还这么小,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哎呀,娘!你放心,别人不行那我是谁啊?”玉琼一拍自己的胸脯,水灵烟却看见她后背抖了一下。 “大妹,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玉琼的哥哥拍着她的肩膀,心生疼惜与不忍。 “哥,小妹,家里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三兄妹静静的抱成一团。 “再见啦!”玉琼向前走出十多米,回身向远处挥手。 这一家人浓浓的温情看上去让玉琼不动声色,在旁边的水灵烟却发现玉琼的嘴角和脸颊轻轻抽搐着。 走出村口后行进至一个树林,一 分卷阅读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行人都默默无语,各怀心事。 穿过树林后,便出现了一条大河,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心胸瞬间如同这河水一般开阔。 在晨曦的照耀下,静静的河水微波荡漾,闪着粼粼的水光,又好似跳动着的眼波,凝视着岸边的人。 群峰掩映,苍翠碧绿,真是山水灵秀。 “这河竟然这么宽,这如何才能到对岸?” 几人身后忽的传来这样一句话正中内心,不禁回头张望。 只见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浓眉秀目,衣容华丽,身后还跟着两个挑夫,挑着两箱行李。 “先放下吧。” “是,少爷。”两个挑夫慢慢将行李卸下,放在地上,连忙用衣袖擦着额上的汗水。 正在众人思忖时,慕容贤辅惊喜的望见河中一排竹筏缓缓向他们驶来,赶忙招呼众人,“你们看,我们或许可以渡河了!” “真的耶,那是竹筏么?”玉琼连忙向河中招手。 果不其然,竹筏划向众人一侧的岸边,泽惠拱手向划竹筏的人道:“麻烦老乡,可否载我们到河对岸去?” 老乡点头示意:“可以是可以,但这竹筏最多只能再乘五个人咯。” “多谢老乡了。” 一旁的华服少年凑近岸边询问:“大叔,可是我还有两个箱子,可否…” “不行,这竹筏可不能负载而行!” 少年利落的一挥手,“也罢,一切都是身外物。” 少年身后的两个挑夫却急忙开口道:“少爷,您难道要撇下我们自己过去?老爷对我们吩咐过,务必要护送您到万宗山下...” 少年拍着挑夫的肩膀道:“李叔,我自己可以,这一路你们辛苦了,快快回去吧。” “可是少爷…” 没等挑夫说完,少年便跳上了竹筏,朝着岸边神采飞扬的挥手了。 泽惠拉着少年的衣袖:“别站着,快坐下。” “我叫参十,很高兴认识你们。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参十也不拘束,便和竹筏上的人挨个握手,洒脱的性格很快就跟众人打成一片。 老乡熟练的摆着竹杆,左一下右一下,轻轻的划过水面,水珠飞扬。 在几个孩子的说笑间,竹筏便到了对岸。众人上岸后都纷纷朝着引渡人道谢、挥别。 又向前穿过两峰之间不久后,众人便到达了万宗山下。放眼望去,山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尽是等待试炼之人。 “好了孩子们,话不多说,一会儿我们山顶见。”泽惠匆匆向四个孩子道别,便顷刻扎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还未等孩子们做出反应,却惊讶的发现从天边飞来三人,飘飘然不落痕迹,犹如蜻蜓点水般,降落在一座木桩搭起的高台上,俯视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太有仙气了!”玉琼紧紧抓着水灵烟的胳膊,在她耳边连连感叹。 “想必今日台下诸位,都是来参加万宗的修道选拔。” 台上为首的一年轻男子望着台下众人说道。男子声音清厚,虽站的高远,却字字清晰,置地有力。 “今日选拔的命题就是它,通云梯。” 水灵烟向男子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万宗山体上一步道石阶,层层叠叠,顺着山势起伏,一齐隐入云端。 男子居高临下,头颅高昂,目不斜视,悠悠道:“参加选拔之人需从通云梯第一层石阶开始,直到登顶。登山途中不可使用任何法术,如有违者,成绩作废。最后,登顶时需领取诸位各自登顶的序号,方可通过选拔。” “爬山,有这么容易?” “爬山还不简单,万宗怎么会设这么草率的命题!” “这通云梯看不到尽头啊,不知云上是什么…” 台下顿时哗然一片,众人无不感到怀疑、惊讶,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万宗这选拔的命题岂非儿戏? 在诸多质疑声中,只听一声令下:“众位请保持肃静,登顶限时日落之前,现在开始!” 第5章 步道通云 “开始的也这么草率?” “快,快,唉!让开,你别挡我道啊!” 口令刚刚下达,众人便逃命似的奔向通云梯,身后蹬开一行黄沙漫天尘土,片刻间只剩下水灵烟四人呆愣在原地。 “咳咳,咳咳……” 慕容贤辅挥了挥衣袖道:“依我看,这通云梯绝不会看上去这么简单,需处处留心,万不可大意失荆州。” 参十止住咳嗽,“咳咳,贤辅兄此话有理,那我们还等什么,出发。” 仙家圣地果然名不虚传,这条通往仙路的通云梯皆由白玉石垒起,走在上面仿若步入仙迹,令人眩晕。 白玉步道周围绿树成荫,鲜花环绕,不时有灵鸟飞来,莺歌燕语,好不惬意。 起初众人还觉得新奇,热血沸腾神情激荡,只过了不到 分卷阅读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半个时辰,便都感到腿脚酸胀,四肢无力。 水灵烟只觉汗水顺着额头不停低落,后背也汗水涔涔。衣衫粘在身上,透不过气来。 慕容贤辅和参十走在前面,落下她和玉琼一段距离。 玉琼年龄尚小,平日也无如此强度的锻炼,只有一丝信念让她坚持着向上攀爬。 但体力有限,途中休息了片刻。吹吹山风,望望四周。看着从他们身边断断续续的登山者,于是重整旗鼓,四个孩子又重新继续向上攀登。 途中他们超越了一些停滞不前的攀登者,还有一些嚷着说要放弃的,扭头就往山下走的。 这种低沉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不乏有些试炼者结伙嚷着要下山。 慕容贤辅在这时候起到了大哥的表率,坚定道:“别管其他人说什么,不要被别人影响,咱们继续。” “好,哪有回头的道理,那我们继续前进吧!等等,逃啊!”参十突然大声喊。 玉琼不禁疑惑道:“逃?刚才不是还说要继续,现在你又要往哪逃?” 参十顿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往石阶旁跑去,兴奋的朝三人招手:“我说的是桃子啊,快来,快过来!” 众人被参十洪亮的喊声吸引,都到桃树前围观。只见步道旁一棵鲜亮的桃树,莹莹发光,一树的桃子鲜艳欲滴,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众人在这笔直的通云梯上还滴水未进,不免口干舌燥,忙摘来大快朵颐,也补充了些体力。 途中停停歇歇,已有两个时辰之久,众人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望向云端依然不见其顶。 这通云梯果然同其名字一样,高不见顶,就好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炼狱之路,惶恐不见末路,迷茫不识归途。 此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气。日过午时,天气也变的燥热起来,汗水顺着额头不住的流淌下来。 “你们说,说,这山,究竟,竟有多高?别还没,没登顶,命都搭上了…”参十喘歇着,觉得气都快不够用了。 “谁知道?我们还是多休息会儿…”慕容贤辅也倍感疲惫,瘫坐在石阶上。 更别提水灵烟和玉琼了,二人更是毫无生气。 水灵烟仰面横卧在台阶上,望着头顶的烈日晴空。日光耀目刺眼,亮的发白,她眼睛一眨,只觉漆黑一片。 正待这通云梯上的人们养精蓄锐之际,顷刻间,天空风云突变,雷声大作,晴空被乌云遮盖,像波涛一样席卷着滚滚而来。 通云梯上的众人无不感到惊诧,难道是暴风雨要来?这空旷旷的山上到何处去躲雨? 下一刻水灵烟只觉得脚下剧烈晃动,简直是地动山摇,石阶顿时从中间裂开许多缝隙。 令人惊惧的是白玉石步道分裂,山体竟一瞬间消失不见,四周空洞无物尽是无边的黑色,只剩一条依然向上倾斜不见顶的通云梯! 水灵烟慌乱的向上向下望去,难道此刻只有自己在这通云梯上? 她惊骇的闭上了双眼,蹲下身趴在了石阶上,不敢再看眼前的这般景象。 此刻贤辅哥哥在哪里?怎么样了?是和我一样悬空在这黑暗中?这难道也是这命题的考验?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石阶变得好窄,千万不能掉下去…… 我也不能回头了,只能继续登顶…… 只能这样了! 水灵烟慢慢的睁开双眼,眼前除了狭窄的石阶,黑暗,还是黑暗,无边的恐惧袭来,在这狭窄的白玉石阶上犹如命悬一线。 她紧张得全身直冒虚汗,颤抖的站起身,但双手还是扶在上层的石阶上,试着一步一步向上挪动。 在这黑暗中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每一步都是煎熬,你可能会永久的停留在这里,踏错一步,脚下都是无尽的深渊! 漫长的忍耐,天与地仿佛连在了一起,分不出边界,也看不见光明。一片静默,只有脚下的石阶作伴。 此时已是绝望的边缘,心底却突然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往下看!不要往下看!坚持,坚持住!” 或许是心底的声音起了作用,上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丝光亮,她便加快了脚步向上攀爬。 水灵烟从黑暗中弹出了头,只觉得好像是踩到了平地上,世界仿佛又恢复到了正常,明亮开朗,立刻顿感轻松。 但是此处似乎很熟悉… 眼前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庙门口寻隐寺的牌匾依稀可见。 真的是寻隐寺?水灵烟迫不及待急忙推门而入。 院中那棵古老高大的银杏树静静的站立,树上的银杏叶茂密厚重,同时又透着鲜嫩的黄色与绿色,像刚出生的婴儿般稚嫩。 树下一清瘦的中年男子,站立,一如往常,张开怀抱,似在等待许久未归的孩子。水灵烟大感惊奇,大步奔向银杏树下,冲进男子的怀抱。 “扑通!” 她没料到竟扑了个空,顿时跪在银杏树下。待她抬头望向男子时,男子却化成画面 分卷阅读1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眼前慢慢沙化,慢慢流逝。 她悲痛的喊道:“羽叔,你别走,别走!” 泪水似大雨般夺眶而出,倾泻不止。 “羽叔,我很想您,你不能就这么再次丢下我,还有贤辅哥哥。烟儿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可以保护您了!” “求你了...” 这句句哀求却没有得到一声应答,水灵烟眼看着男子清瘦的身影飘散在风中,直到不见。 阵阵清风徐来,古老而又稚嫩的银杏叶随风颤抖,缓缓地落下,将院中铺上了一地的嫩黄。 水灵烟在树下不停抽泣,却没察觉到她的膝盖之下早已渗出鲜血,膝盖弱小的身躯沉浸在又一次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启羽离开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几日来那画面在水灵烟的脑海中反复浮现,不曾停歇。 羽叔为何又不要烟儿和贤辅哥哥? 难道他终究就是要离开我们? 为何贤辅哥哥不在这里,他又去了哪? 而我,我又要去何处? 这一切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羽叔思考了很多年,还是决定将此书交给你,记得日后要多多诵读,不可迷失自己…” 突然,一句话如天外来音,贯彻耳际,久久回响。 缓缓的,水灵烟从怀中掏出了启羽当日留给她的经书,便轻轻的翻开一页… 散落在地的银杏叶随着风的感召,旋转轻舞,翩若惊鸿。 历经沧桑的古树银杏也似乎在迎风摇曳,沉睡了千年后被双膝跪地的小小的身影唤醒,浅诵低吟。 . 夕阳收起耀眼的锋芒,露出醉意的脸庞,挂在远处的峰峦之上,为天边拉长的云线染上红晕,夹进无边的长空湛蓝。 远处是一片静寂的云海,翻涌着夕阳的余晖,波澜壮丽,绵延无尽。 在这云海中群峰秀首,云雾缭绕,层层叠叠,近明远暗。一切都像在画中,泼墨晕染。 石阶尽头静寂无声,仿佛无人来访过。 此时石阶上一瘦小的身影在缓缓的向顶处而来,小小的身影被夕阳照的全身金黄。她艰难的晃动着身子,迈上了最后一层。 “孩子,我等你好久。”耳边响起一老者的声音,略带沙哑,沧桑淳厚,虚无缥缈。 “来,拿着。” 水灵烟下意识地接过一个泛黄的木牌,看上去年岁已久,上面刻着三个大字,“贰拾一”。 “别愣着了,你已经通过选拔,赶快去神霄殿,等待拜师吧。”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悠悠回荡在顶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望向说话的之人,映入眼中的尽是白色。白发像瀑布般流顺,发髻处插着一根白玉,质地清透。白眉与纤长的胡须也显得生动灵气,一身精白色的道服随风翩翩流动。 那一刻她恍惚间如入仙境,一切都梦幻的不真实。 水灵烟往前走着,思忖着刚才眼前的仙人,或许是腿脚木然也觉得脚下飘飘然。 猛然间眼前映入四根汉白玉石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像巨人般站立在左右两侧,气魄而又威严。 仰头观望,每一根的玉石柱上都雕刻着盘绕着的巨龙,在云雾中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再看一眼,巨龙便会升起飞腾! 穿过被云雾缭绕的汉白玉石柱,水灵烟还是不住回头侧目张望,只不过一柱之隔,却将山下和山上届清分明,颇感神奇。 猝不及防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差点跌倒。 “嗯…”这障碍物发出一声闷响,凌乱的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像一觉被吵醒。 竟然有个人在这里,水灵烟慌乱道:“对不起!” 第6章 神霄拜师 东极峰,万宗之主峰。 高山之巅,放眼望去,云烟缥缈,旷达无边。 方才,水灵烟穿过四个高耸入云的汉白玉石柱,被深深震撼。猝不及防脚下被一物绊住,差点扑倒在地。 “嗯?”脚下障碍物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响,便睁开迷蒙双眼。 水灵烟只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向她袭来,从她的脚下扫到头顶,又听一声轻笑,脚下障碍物倏地起身,清瘦的身影瞬间罩在头顶。当下,忽来一阵山风吹得她不禁浑身发冷。 “二十一号,跟我来。” 水灵烟只听头顶传来一少年的声音,那声音似清泉击石,爽朗而深罄。 她抬起头仰视上方,只见少年十五六岁,身着一身水色道袍,头上发髻缠绕水色发带。眉如剑锋,双目还未完全睁开,却从细缝中透出点点星光。 “去,去哪?” 他已在山门口等候一天,虽说前二十名入门者都是疲惫不堪,但眼前这小弟子蓬头垢面,衣衫都已残破,膝盖处竟还沾有血迹,简直是窘迫不堪。 他径自转过身去,道:“神霄殿。” 水灵烟恍惚间急忙追 分卷阅读1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赶上少年脚步,跟在他身后前行,寻思这山上的修道者莫不是都这般清冷? 二人向前随后来到一高大的牌楼前,牌楼通体方才一样的汉白玉石。这牌楼由四根玉石柱架起,中间三个门洞,目测中间门洞可以站下至少十人。立柱上方设有精巧的屋顶,共两层下方四个,上方三个,中间略高,两边略低。 中间门洞上方豁然题着三个大字“万宗山”。 落日余晖,白玉石牌楼仿佛会闪光,一片璀璨,熠熠生辉。牌楼的四周林立万年乔木,高大擎天,茂密厚重,苍翠掩映。 穿过洁白无瑕的牌楼,水灵烟跟在清冷少年身后,走在一条宽阔的石径上。脚下是一片片宽大的青灰色石板铺成的,石与石之间还偶有积水。 阵阵清风袭来,两侧高大的乔木随风摇曳,树叶簌簌作响。仿若成百上千的人儿,拉手结伴,摇曳生姿,焕发着勃勃的生气。 果然,这仙家圣地,一草一木都透着浓浓的灵气。 水灵烟感受着这徐徐的清风,时时送来凉爽的气息,只觉这条幽静而又肃穆的石径让人无比舒坦与放松,顿时消去了身上所有的疲惫。 在四处张望之际,水灵烟不知不觉就发现已经站在了一座汉白玉的拱桥之上,桥下传来流水的声音。这流水清澈见底,透亮晶莹,远远望去不见其源头,只管向远处奔腾。 突然,前方停下了缓慢的脚步,水灵烟只顾四处观望,一不留神撞上了前面的领路人。 “哎呦!”水灵烟也停下了踉跄的脚步,颇有些尴尬。 领路人不以为意,回头一眼瞥见水灵烟的双膝,那一片血迹比方才来时更为明显。 “不疼?” 水灵烟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只见风中飘来荡去的水色发带被他随手取下,低身,缠绕,打结。 清冷少年为水灵烟膝盖绑好发带,起身,淡淡道:“晚上记得擦点药。” 水灵烟呆呆发愣,低头盯着自己膝盖处的水色,渐渐透出一点紫。 清冷少年自始至终面色不改,寡淡至极,如一尊冷冰冰的石雕,慵懒道:“走吧,前边就是了。” 走到石径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开阔的圆形广场,三座松绿瓦大殿乘台阶而起,鼎力而对。大殿身后青松翠柏,高峰耸立,峰顶隐没云端,不识其面目。 广场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微微向上的圆形汉白玉祭台,整个广场显得气魄又宏伟。 三座松绿瓦大殿,左边大殿的匾额题字藏经阁,右边大殿题字炼器堂,中间庄严而立的便是神霄殿。 神霄殿阁高三层,由红色的柱子架构而成,横梁雕花精美。飞檐上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若仙鹤飞举,气势非凡。 水灵烟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不由得从心底发出惊叹。 “哇!” “噢!” 待绕过汉白玉的祭坛,便闻到阵阵檀香味道,气味浓厚。眼前出现一座精致的香炉,有几人高,香炉上下三层,脑袋上一尖顶,冒出袅袅青烟。 顺着带有镂空的汉白玉栏杆的台阶而上,二人方才进入了神霄殿内。 迎面宽敞的大殿内已聚满了人,殿内前方正中央,三人高高上座,霜色道袍,一副仙家气派,俯视众生。 台下两侧围坐身着月白色道服的六人,目光锐利,似打量着在水灵烟之前通过选拔的人。 大殿内仿佛有一股浓浓的硝烟弥漫开来,使得水灵烟不禁冒出冷汗来。 “秉执法师尊,弟子奉命将最后一名通过选拔之人带到。”却是清冷少年打破了这凝固的空气,拱手向上座三人道。 “风一栚,你先退下。” “是。” 说罢,风一栚便退到大殿一侧,和一队领路的师兄师姐站在一起。 “嗯。既然众位已到齐,下面就长话短说。”上座中间为首,说话之人六十多岁的容貌,两鬓斑白,却神色威严,声音浑厚,语气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气度。 “如诸位师弟师妹所见,今年通过万宗选拔之人共二十有一人,通过我们三位执法的商量,参考上届仙剑大会的比试结果,拜师结果如下。” “宝华师弟,凝诚师妹!” “明钧师兄…”左边上座的人起身,向中间人拱手道。此人容貌五十多岁,神色不似中间人般严肃,眉宇间透着祥和与善意,让人顿生亲切。 “明钧师兄!”右边上座的俨然是一位女执法,容貌虽不似年青人,却顾盼生姿,光润玉颜。 “由于你我三人的弟子在上一届仙剑大会中取得了前十,可以各选择一名弟子。” “接下来,无涯师弟,五名弟子。太灼师弟,四名弟子。素以师妹,三名弟子。竹斤师弟,三名弟子。应为师弟,两名弟子。”明钧执法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 “九精师弟,一名弟子。”这一句放在最后,显得尤为突出。 “宝华师弟的弟子是上届的魁首,可优先选择一 分卷阅读1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名弟子,各位师弟师妹便按照顺序依次选择自己中意的弟子。” 说罢,宝华执法在待选的弟子中挑选了一名女弟子。这名女弟子十二三岁,容貌清丽,一身奇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在人群中如官顶之珠,脱颖而出,光耀夺目。 女弟子站在一侧,拱手恭恭敬敬对宝华执法道:“弟子凌云英,拜见师父。” 众人无不谙羡,这二十一位待选的弟子当中,竟有如此天资者,甚好,甚好。 随后开口的便是无涯道人,他面色沉稳,从容淡定,似早有打算,轻松的唤来五个弟子到身旁,其中便有慕容贤辅一人。 水灵烟见到慕容贤辅,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中五味杂陈,眼睛不自觉的飘了过去。慕容贤辅站在无涯道人身旁,对着水灵烟点点头,似有鼓励。 接着明钧执法和凝诚执法也各自挑选了一名弟子,让各自的弟子站在自己的身旁。 随后,参十入太灼门下。太灼道人面色红润,身材魁梧,声音洪亮,响彻大殿,唤着参十的名字时,参十登时被吓一跳。 “哈哈!这小子,胆子再大些,这都能被吓着!”太灼道人说话间还不住摇着参十的肩膀,参十被摇的猛翻白眼。 待到最后只剩下玉琼和水灵烟时,应为道人走到小姐妹二人跟前,上下打量了水灵烟一番,便毅然选择了她身旁的玉琼,玉琼恋恋不舍的撒开了她的手。 “诶,我说小丫头,你到这来!” 水灵烟寻着声音望去,一道人悠哉的靠在一张红木椅子上。此人容貌四十岁左右,衣貌不修边幅,满脸的胡茬,显得有些邋遢。 她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这就是我今后的师父?不会吧?也是,不然也没人选我了… 就在这未来的师父的身后,也就是风一朕所在的一个列队中,一英姿挺拔的少年,十七八岁,温润如玉,对他微微一笑。 水灵烟只觉那笑容温暖无比,突然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对,就是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九精道人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又不知从何处他掏出一个葫芦,仰面对着壶嘴咕咕的灌着。 水灵烟走到他身旁,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修道之人怎会有酒? “九精师弟,收起你的葫芦,注意场合。”上方传来明钧执法厚重有力的声音,九精道人只得悻悻放下手中的器物。 “接下来,众位弟子,可以向你们的师父敬茶,磕头了。” 明钧执法向台下一挥手,大殿后便迅速来了一队奉着茶的年轻小道士,水灵烟看着他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水灵烟接过茶杯,双手恭敬向九精道人奉上,喊了一声:“师父,请用茶。” 九精道人接过茶杯,几片嫩绿的茶叶悬在清亮的茶汤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大饮了一口,道:“好茶!” 水灵烟便跪在地上,对着九精磕了不知几个响头,便听见他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好了,可以了可以了…”便被九精道人扶起,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 水灵烟只觉瞬间有一股暖流若有若无从头顶袭来,另她全身温暖起来,抬手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众位弟子,方才你们拜过师之后,便正式成为我万宗门下的弟子了。日后,你们当严格遵守我万宗的门规,不得违逆师尊师长。入门后勤加练习我门心法,以斩妖除魔,解救苍生为己任,为我门发扬光大献出你们的一份力量…” 扑通! 第7章 曳尾潜首 神霄殿大殿内,明钧执法义正言辞对着台下刚刚入门的弟子训话,忽听一声闷响,随即传来尚九精的惊声呼喊。 “我的徒儿,你怎么倒了?我的徒儿,这可如何是好?” 九精道人蹲在地上,神情略显慌张,不住摇着水灵烟的肩膀。 慕容贤辅闻声即刻跑了过去,只见水灵烟双眼紧闭,纹丝不动躺在地上。但见她呼吸平缓,双颊发红,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灵烟,灵烟?” 此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小弟子身上,殿内逐渐起了嘈杂之声。 “九精!怎么一回事?”明钧执法眉头紧锁,探头张望台下。 九精道人闻声便站起身,向上座拱手道:“秉明钧师兄,我这个新收的徒儿怕是体力不济,这才倒下了。请明钧师兄准许我带徒儿即刻返回潜首峰,修养半日或可好转。” 明钧执法一挥长袖,神情颇有些不悦,道:“也罢,你便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是,明钧师兄。”九精道人如得令箭。 “师叔,我和你一起回吧。” 慕容贤辅在旁一直照看着水灵烟,时时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听见九精道人要带她离开,便提出此意。 “你跟我回去算什么?你师父在那里。” 九精道人将水灵烟如麻袋一般抗在肩上,没成想这小师侄来了这 分卷阅读1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么一出。不过这小子资质真是不错,给无涯实在可惜,要是能用肩上这小丫头换他做徒弟… 但转念瞧见他那紧张的神情,九精道人笑笑道:“师侄,你放心,这小丫头没大碍。我要是把你带走了,某些人不得跟这急啊?” 说着便头也不回,大步迈出了神霄殿。 “这九精师弟真是让人头疼,总是不省心!”应为道人望着九精离开的背影,心生怨念。 “想当初的尚九精可是意气风发…”素以道人在一旁轻启朱唇。 风一栚长舒口气,和旁边的卓谦对视一眼,一摊双掌,似习以为常。 . 九州四海,在这修仙门派作为天下正道的万宗来说,自万宗祖师创派以来,距今已有近三千年。期间万宗也经历了由初生到发展,再到强盛,由强盛到衰落,由衰落到振兴的历程。 时至今日,万宗在这近三千年的浩瀚长河中,在这诸多仙家圣地中,其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 万宗一脉山系,方圆一千六百多里,大大小小山脉不胜枚举。其东临碣石县,南接阮岭县。源水从西出焉,流经万宗山脉。 居于万宗山首位最高者,当属主峰东极峰,参事议政多于此,掌门真人凌虚日常所居。 另三大辅峰肃和峰、雍和峰、舒和峰分别由明钧执法、宝华执法和凝诚执法来镇守。 “再有河汉峰、逐月峰、潜首峰、弓弛峰、鹑火峰和磬罗峰,则分别由无涯师伯、素以师伯、师父他老人家、应为师伯、太灼师伯和竹斤师伯负责镇守。” 晨露拨开眼前的枝叶,低头看着水灵烟脚下的水滩,道:“小师妹,当心脚下!” 眼底一汪水滩,静静的,倒映出自己。一个小道士,水色的一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地面上,桌案上,也洒在水灵烟的身上。 她朦胧的睁开双眼,眼前尽是陌生的景象。 一间道舍,屋内的一切陈设,简单而朴素。 一张床塌,一箱,一桌案,桌案上一砚台,一茶壶,一青瓷茶盏,着色淡雅。 迎面墙上一幅字,白底黑色大字“道”。像是随意写来,却又笔力遒劲。 深吸一口气,“咳咳,咳!” “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传来一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小师妹,你醒啦?” 少女名唤晨露,潜首峰上排行第三。 晨露将手中餐饭置于桌案上,轻巧的走近水灵烟榻前,道:“灵烟小师妹,这一夜休息的可还好?” 这一问,水灵烟便觉得一身倒还轻松,不如昨日那般乏累,答道:“还不错……” “可这是哪里?” 晨露会意一笑,道:“你我所在之地便是潜首峰,昨日傍晚,师父带你回来,给你安排了这间住处。” 她环顾四周,不禁在鼻前摆手,道:“就是时间有些仓促,委屈小师妹了,回头我帮你打扫一番,不过潜首峰空房屋也比较多,住起来也还算宽敞。” “嗯,师父,师父可是我昨日所拜的九精道人?” 水灵烟回想到昨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一幕,已经拜九精道人为师,这里应该是自己日后修行之所了,但自己怎会无缘故昏迷不醒? “正是!噢,对了,你双膝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嗯,师父给的药还挺管用,要记得每天擦一次,拿着。” 水灵烟从晨露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圆木药盒,心底瞬时温暖起来,道:“谢谢师姐。” 晨露看着身旁这瘦小的身躯,不禁想起自己初到潜首峰时的情景,深有体会,拉起一双小手,道:“休要这般客气,今后咱们可是一家人。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你晨露师姐,有求必应!” “哈哈,哈哈哈!”两人竟不觉相视而笑。 “来吧,师姐给你做了藕片清粥和素包子,咱们吃完便带你去象初堂,去拜见师父。” “嗯。” 水滩中孩子的模样不同以往,多了一份清淡和规矩。 晨露一回头便瞧见水灵烟一人正对着脚下的水滩出神,打趣道:“这水里可没有神兽,估计你是瞧不见喽!” “嗯?师姐你刚刚说什么神兽?快和我说说!”水灵烟闻声急忙跟上追问个不停。 从一排道舍出来以后,水灵烟一路跟在晨露身后,穿过一道道厅门、石门,绕过一条条曲径,途径竹林、枫林、古木,来到一开阔的庭院,院边一精巧的凉亭。 此时二人在一小石桥上,桥下是一片生机的荷叶,清静圆润,碧绿如翠,并不时有露珠在宽大的荷叶上滚动,晶莹透亮。 却听远远的从前方传来“咣啷”一声巨响。 象初堂前。 “叫你们小心点,这庚鼎要是被摔坏可就惨了,是要受戒条的!你们知道明钧那老头有多厉害,铁面无私,到时候为师可保不了你们呐。” 九精道人满脸胡渣,神情松散,倚门而卧,左手扶着 分卷阅读1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头,右手端一葫芦,表情极尽夸张。 这法鼎全身青铜而制,重量可达九百斤,乃是万宗创派至今留下的重器,本身就具有无边的法力。 现除主峰东极峰,其余九峰皆留有一法鼎。历代祖师中曾有用其做法器,击退了妖魔两教的侵犯来袭。 下面的五个徒弟明知此举等同儿戏,却又不敢违抗师命,天知道师父疯起来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想当初,最小的师弟风一朕初到此时,由于其自身的桀骜与倔强,加上不甚了解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着实被折磨了一阵。 往事,不提也罢…… “郭墩,你来。”九精道人指向一人,这人脸方体阔,身形略显魁梧。 只听郭墩声音粗犷,道:“是,师父!” 说罢,郭墩重步走到庚鼎前,右手立于胸前,露出两指,左臂在下,念做法咒。 瞬时,庚鼎像是受到感召,原地摇动,与象初堂前地面石板摩擦发出“咣咣”的声响。 郭墩接着发力,庚鼎也渐渐升起离开平地,一时间郭墩全身泛起赭色的光。随着庚鼎升高一寸,赵墩的脸色便涨红一分,口中的法诀也加快起来。 待到庚鼎升到与其一同高时,明显已快承受不住这法鼎的重量,身体也颤抖起来,脸色通红,汗水顺着额头不住淌下来。 “好,行了,行了,快快放下!”九精道人一声令下,庚鼎颤抖着落了地。 庚鼎着地的一刻,郭墩人便往后重重退了几步,后面的几个弟子便围上来,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样?” 此时,郭墩那宽阔的脸盘早已是淋淋如雨下,他的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前一阵眩晕,仿佛刚才一势,那千钧鼎抽走了他体内流转的真气。 他惊骇的不住大口喘气,却依旧粗声道:“不碍事……” “我让你们运气、提气、护气,不是让你们做大力士去!” “咕咚”一声,九精道人一口酒下肚,道:“那个谁,一阵风!” 第8章 食粮庚鼎 这一日风和日丽,秋阳如浴。风一栚站在象初堂前只觉被日光照得浑身发暖,又见尚九精“疯病”发作,不知是作何用意,顿时犯起了困意。 他正背靠假山,眼神游离状,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随即一个激灵。 “依我看,你改名字好了,叫…” 九精道人一本正经的思考,笑道:“叫风常坤,你觉得怎么样?” 旁边的几个师兄不禁憋着笑,明明是叫经常困…… 风一栚并没有理会尚九精的调侃,径直走向象初堂前的庚鼎,站定。 . 天空蔚蓝如洗,悠远深邃,大朵大朵的云飘荡,阳光轻柔的抚照。 水灵烟随晨露来到象初堂的侧门,一阵劲风袭来,让她不禁迷蒙着双眼。 透过缝隙依稀可见,前方一少年静足站立,右手置于胸前,周身范着竹青色的光芒。 在阵阵急风中衣袂飘飘,却不为之所动,天地间恍若独立自存。那少年只屏气凝神,专注一物,乃是离地足有一丈的铜鼎。 在其身后的几个师兄也风中不稳,有的衣袖护眼,有的背身而站。 只是象初堂厅门口尚九精还稳稳的倚门而卧,凝视着空中的铜鼎,却看不出神情。 “好了,停下。” 尚九精一声令下,庚鼎便缓缓落下。 只是水灵烟却见鼎身竟有一丝不易发觉的光,一闪即逝。 风骤然停歇,众人急忙整理好被吹皱的衣衫。 晨露一缕额前散乱缠绕的碎发,叹了声气,低声道:“走了,小师妹……” 象初堂前,晨露拱手向尚九精道:“回禀师父,弟子已将小师妹带到。” 水灵烟瞅瞅一边的晨露,晨露一使眼色,她慌忙向尚九精拱手道:“弟子,水灵烟,拜见师父。” “嗯。小丫头换了一身衣服,倒还有个孩子的模样。今后,你便在这安心修行。规矩什么的,晨露,你教教她。”尚九精已经起身,缓步走向庭院前。 “是,师父。” “还有,入门必先修习我门心法…”尚九精一撇晨露一侧的风一栚,“就你了!” 风一栚一惊,难得睁大细眼。 尚九精笑笑,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还是你不愿意?” 风一栚一脸真诚,道:“不是弟子不愿,只是弟子道行尚浅,学术不精,只怕会耽误了小师妹。若小师妹从弟子这里只学得一知半解,只怕日后会怨恨弟子。” 尚九精笑意更甚,道:“哦?你的入门心法可是为师一手所教,至今还印象深刻,为师信你,你定比他们几个学的都要牢。” 风一栚猛地一闭双眼,忆起往事,便无话可说。 故事回到五年前…… 东极峰,神霄殿。 “掌门 分卷阅读1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师叔,不知唤弟子来所谓何事?” “九精,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一身精白道袍的凌虚掌门,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眼中透着深沉与睿智,浑身散发出一种不落凡尘的风骨。 “承蒙掌门师叔关心,一切如常。” “门中事务可还繁重?” “也就是教导弟子,并不繁重。” “嗯。据我所知,你门下弟子不多。” “是,回掌门师叔,弟子无才,我门下弟子一直表现平平。” “不打紧,修行贵在修心,道行也只是锦上添花。” “领掌门师叔教诲。” “今日唤你来,便是有一事交于你,你瞧椅子上那睡着的孩子。” “这孩子看起来还小……” “受一故人所托,这孩子便要留在我派修行,你且带他回潜首峰,日后他便是你的弟子了。” “是,掌门师叔。” 尚九精走近孩子身前,将他抱起。这小子看起来小,倒还挺沉,回身向凌虚掌门道:“掌门师叔,弟子告退。” “且慢。” “掌门师叔,不知何事?” “这支玉笛是这孩子的,你且记得一便带上。这孩子生性难驯,怕难以服教,这笛子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尚九精接过玉笛,不禁惊叹。这玉笛似羊脂雪白,不含一丝杂质,通体润泽清透,拿在手里温润细腻,实乃玉中极品。 “弟子明白。” 尚九精带着这孩子回到潜首峰,便将他交于郭墩看管,却不料那孩子醒来便趁郭墩不在时,溜了出去。待等到尚九精发现他时,那孩子正在绝崖峭壁之边缘,似准备逃走,却又无路可走。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要找我仙爷爷!”孩子扯着嗓子疯狂喊叫,随时准备冲向门外,郭墩在一旁将他拉扯。 “哦?你先告诉我你仙爷爷住哪里啊?要怎么去那里啊?”尚九精保持着耐心,一直听着他这半天就重复这几句话,要回去找什么仙爷爷? “我仙爷爷就,就!”孩子一时气急,不知怎么回答。 “就什么?” “你放我出去!我要找我仙爷爷!” “又来?你既然已到这里来,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离开这里是决不可能。你方才也看到,这里四面悬崖峭壁,一不留神便会跌入谷底摔个粉身碎骨。除非你会像你其他师兄师姐一样,学会御剑。否则,你这一辈子都插翅难逃!” 孩子双目通红,似乎被激怒,一时加大了力气,挣开了郭墩的拉扯,正欲夺门而出。 尚九精随即向门口的方向一挥手,一道真气俨然将门封锁,悠悠范光。 那孩子冲到门口便像突然撞到一面墙一般,向后一弹,顿时跌坐在地。 “小师弟,你怎么样?”郭墩上前,欲将其扶起。那孩子摔得过猛,一时疼得龇牙咧嘴,站不起身。 “如果你想先出这扇门,就先给我背好这心法!哼,毛头小儿!”尚九精将一本书扔在孩子的眼前,一甩长袖便出门去了。 三日后。 “师父,我在这里守了多时,小师弟还是滴水未进。”郭墩端着上一顿的餐饭,无奈的摇头。 尚九精扒着窗缝向里面瞧了瞧,环抱双臂思索了片刻,随后笑了笑。 “看来他是不喜欢这饭菜,郭墩,你去拿个盘子来。” 郭墩见尚九精笑容有些诡异,一时间不明所以,却也是按师父的吩咐去做。 “怎么,这饭菜是不和你口味啊!没事,书,咱们可以不读,但饭不能不吃。你还小,正在长身体,对吧?” 尚九精端着一空盘子,打量着那孩子。三天滴水未进,这孩子的脸色蜡黄,模样憔悴不堪。 别说大人饿三天,这臭小子还真有骨气!尚九精在心底暗暗咒骂。 “来,我为你亲自做一道菜。”尚九精拿起被扔一边的心法,翻开一页,“哗”撕下一页,放在盘中。 孩子对眼前这邋里邋遢又一身匪气的大叔极为反感,用错愕的表情看着他。 “不够?” 尚九精又撕下几页,道:“书,也是粮食,乃精神之粮。来,请享用。” 孩子看看盘子,看看他,头扭过一侧,环抱双臂斜着眼道:“不要。” “不要?看来是太大了,咽不下。”尚九精拿起盘子中的几页纸,用手捏成几团。 “这下小了,让我伺候你享用,来,张嘴。”说着,便拿起一团纸,就往孩子嘴里塞。 “唔!”孩子牙关紧闭,疯狂挣扎,却奈何力气太小,抵挡不住,嘴里被生生塞进一团纸,又苦又涩,忍不住吐出。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尚九精看在眼里,好奇问道。 孩子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已无力气再去辩驳,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想出去,可以。要么,你把这本书都吃了,我每日 分卷阅读1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三餐来亲自喂你,我就放你出去。” 孩子听到这话明显身体轻颤,不禁往后退着。 “你还有一个选择,背下这本书!”尚九精扔下一句话,一甩长袖,转身便走。 又过了一日。 “小子,今日为你又准备了一道,这可是大餐。” 尚九精将一盘子端在孩子眼前,盘中堆了厚厚的一层纸。不由分说,拿起一张握成一团,要往孩子嘴里塞。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孩子忽然张口道。 “然后呢?” 尚九精放下手中的纸团,神情肃然,蹲下身来听着他背完了一本所有,可谓一字不差。 “行。郭墩,把饭送进来!”尚九精直起身,向门外大声道。 “来了,师父!” 郭墩便从门外进来,将粥和一碟清淡的小菜置于桌案上,道:“小师弟,你一定饿坏了,快快吃吧!” 孩子看看尚九精,眼神闪烁,似乎像在询问。 “难道你想吃这个?”尚九精重又抓起一团纸,正要递给他。 孩子不由分说,右手颤抖的抓起筷子,将食物迅速的扒拉进嘴里。 一顿横扫过后,尚九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扔到空碗旁,冷冷道:“继续,明日我复来看你!” 又一日。 “载盈魄抱一,专气致柔…” 又是一顿横扫千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风一栚。” “风一栚,你既已学了我的心法,又吃了我的饭,得叫我声师父。” “师,父?” “嗯。很好!” . 象初堂内。 风一栚拿出一本破烂不堪的心法,扔进水灵烟怀里,冷冷道:“拿去读,有不会的再来问我。” 水灵烟接过翻开一看,纸张破皱难看,上面许像是被撕下来又凑在一起,而且有些字迹难以分辨,便开口道:“风师兄,这字看不清楚。” 风一栚拿来一瞧,果真。五年前他早已将这些牢记于心,只是将他们重修装订在一起,而根本无须再去翻阅。 他微蹙眉头:“那我读一句,你便跟读一句。记住,我只读这一遍。” 水灵烟答道:“噢!那我试试。” 一个多时辰之后,风一栚与水灵烟在一条宽桌案前,对立而坐。 “好了,此章心法我已全部道尽。”风一栚双臂一展,活动了下筋骨。这差事当真不易,辛苦更甚于练功。 小丫头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头发也定是晨露师姐为她所梳,回想昨日那形象,真是惨不忍睹,任多少年过去他都会记起。 虽说这一身打扮是规矩了些,但从她那直溜溜的眼珠,憨憨的神态来看,这小丫头,憨直有余,聪慧欠佳。 第9章 心御双法 象初堂内,风一栚凝视兀自端坐的水灵烟片刻,有些担忧起来,他很怕会在象初堂内再待上半日。 荒废了这许多时间,倒不如去小憩一番,与周公相游于皓外。 “小师妹,你可背诵一遍于我来听。” 水灵烟点了点头,张口便来。没想到大段大段的章句如潺潺溪水,就这么顺了下来,且一字不差。 风一栚大感惊奇,不禁眯缝着双眼去瞧她:“那好,还有一段,你且一便记下。” 第二段的心法远比第一段要复杂许多,记起来定不会这般轻松。令他没想到的是,水灵烟也是一遍通过。 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不,风一栚心下觉得不会这么容易,还有明日,决不能掉以轻心。 二人在象初堂内端坐了半日,风一栚顿感一身疲乏。他起身一抖水色的衣衫,道:“小师妹,今日到此。两段心法你且回去反复背诵,明日来此我再教你如何运气。” “好!风师兄,那我明日几时在这等你?” 风一栚闻声回身看去,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正仰面望着他。 “明日辰时,我在此等你。”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象初堂。 水灵烟望着远去的那一道寒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风师兄有点冷,还是晨露师姐温柔……” 正在水灵烟无聊呆愣时,却听远远的传来晨露清亮的呼喊声:“小师妹?小师妹?灵烟小师妹?” 日过午时,众人在食赋堂内等了半日,却还不见风一朕和水灵烟的身影,晨露便来寻二人去用膳。 正巧在路上遇见了风一栚,晨露便问道“小师妹呢”,风一栚如往常一样慵懒回道“在象初堂”。 晨露责怪道:“你如今已不是最小的小师弟了,吃饭时间你怎么能不叫上小师妹呢”。 晨露只觉这番良苦从风一栚的左耳进去,又从他右耳穿出。对于这一段绕口的对白,风一栚也只淡淡回道“知道了”。 当风一栚 分卷阅读1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右脚刚迈进食赋堂内,尚九精一句话劈头盖脸砸来:“一阵风,你小师妹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噢,忘记叫他了。”风一栚事不关己,让尚九精肝气郁结。 . 万宗仙家,山高水长,规模庞大,门下弟子无数。能将一方圣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全赖万宗戒律门规,与历代执法师尊的严格管理。 但在潜首峰上,由于九精道人的稀松管理,只要弟子不惹是生非,安分守己,管他礼数清规,一切随意。 所以,其门下六个弟子每日无拘无束,除了在见到尚九精时,蹑手蹑脚,时刻防备其出其不意。 总的来说,日子相比其他八峰还算宽心舒坦。 每日上午,会由大师兄郭墩带领几位师弟师妹修习一个时辰的早课,下午便可以随意安排,自行修练。 这不,水灵烟用完膳之后,便寻路要回自己的住处。 潜首峰上虽然人丁稀少,地方却显得尤其大,庭院诸多。庭院中常常重楼起雾,云烟浮绕,仙气缥缈。莫不围廊石亭,跨水为景,松柏冬青,桃李夏绿。 水灵烟在各个院落中行迹许久,却没发现一个人的踪影,只有秋日的山风习习吹来,引得院中高树簌簌作响。 她驻足在一庭院的中央,一飞檐上翘的凉亭,匾额上书漆黑的三个大字“三重亭”。 三重亭旁,跨桥流水,清音缓缓。其身后与围墙外,茂林修竹,古树参天,绿意盈盈。 院落致景,显得尤为素雅闲逸,人间难得几回见。 兜兜绕绕,转转圈圈,竟闲逛了半个下午之久。水灵烟终是没有寻到自己的住处,又只好再回去寻食赋堂,等着用完晚膳之后,让晨露带自己回住处去。 终于,傍晚时分,水灵烟回到了住处,他这才仔细去瞧。这一方小小的院落,荒芜落寞,青灰石板间杂草丛生。唯有一石亭,一棵干枯的梅树相对而立。 这棵梅树枝干漆黑如铁,虬蟠杂乱,与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凝为一体,竟看不出半分的生机。 她愣愣朝前走去,推开房门,盘坐在床榻之上,背诵上午的两段心法。 这第一段心法,念起来体魄雄浑,气韵非凡,骇天括地,精简意深,给人一种刚健的感觉。 第二段心法,念起来铿锵悦耳又不失谦和,柔缓细腻,涵盖万事万物,意蕴极深,令人身处一种超脱的境界。 虽然两段心法意境不同又寓意深远,一时半刻难以理解,水灵烟却觉得这两段心法包涵万博,刚健与柔和互补,简直相得益彰。 正在她思索之际,院中传来一阵阵鸟的啼叫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水灵烟不禁起身,推门去瞧,只见那声音却是从梅树上传来。树上一只不知名的灵鸟,在这幽暗的夜中白的发亮,莹莹发光。 灵鸟晃悠着脑袋,盯着远处来人瞧了一会儿,见来者慢慢逼近身前,于是拍打翅膀,机警的飞入夜空去了。 水灵烟向夜空看去,只见满天繁星,将夜幕装点,熠熠生辉。她来到干枯的梅树下,顺势坐下,倚靠在树下。 心中思绪万千,顿生感慨。几日前,她还这样与羽叔和贤辅哥哥一起,在寻隐寺内的古树银杏下,遥望满天星斗,谈笑风生。 却何曾料想,会有今日种种变故,都来不及去细细梳理。许多疑问,诸多不解,只觉心中沉闷,无处排解。 心念至此,水灵烟突然想到羽叔留给她的经书。 昨日,难道是这本经书助我走出了那个迷幻之境? 待让我重新温习一遍。 . 天道长,有乾坤,分阴阳。 这人间,有正道沧桑,必然会有邪魔妖道作伥。 妖,原本为草木禽兽,与人一样,顺应天地而生。栉同风,沐同雨,或因精气聚生,修炼数年百年,幻化为人形。 原本修炼过程中,如果一心向善悟道,是有机缘成仙。但幻化为人形,拥有了草木禽兽没有的灵力,既不想被打回原形,又不被人类所接纳。 在这生存的夹缝中,只能为妖。 为妖者,修仙失败,却想冲破千年之障,永守妖力。便自行向恶,残害生灵,自然不被正道所容。 夜色漆黑低沉,乌云遮蔽,不见月影星光。寒风凛冽,如野兽般发狂嘶吼,疾驰掠过这片人迹罕至,连鸟都不肯飞过的绝岭山谷。 一道黯紫色的烟,顺着凄厉的寒风,飘向一隐密的山洞。山洞入口处上书四个魅形大字,“炼影洞天”。 山洞中火光照亮幽暗,妖气弥漫。 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跪身在地,双手哆哆嗦嗦端一铜盘,高举头顶。 “妖后,这,这个,是,是……” 高高石座之上,一老妇人,面容枯槁,一脸纵深的皱纹,如干枯死寂的树皮。 老妇人虽面容苍老,有些骇人,却声音浑厚,平声静气道:“不要紧张,慢慢说来。” 小侍女闻 分卷阅读1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声抖得更加厉害,全身抑制不住的打颤,却是半天未吐一字。 “怎抖成这般?” 说话之人乃一红衣女子,鼻梁高耸,薄唇玉面,气质非凡,在一众妖邪中兀自清芳。红衣女子上前将小侍女手中铜盘夺过,躬身将铜盘端在老妇人身前。 “妖后,这是这个月的升气丹,您请用。” 老妇人点头示意,颤抖着伸出干瘦的右手,捻起眼前血色的药丸,晃晃悠悠的塞进嘴里。 这药丸刚咽下,老妇人面色突现红光,竟瞬间恢复了年轻的容貌。 此刻高高的石座之上,俨然幻作一妖冶魅容的女子,眼波流转,邪媚万分。 被众人称做“妖后”的女子,乃是这山洞的主人,妖界的统领,名唤炼影。 此时,妖后炼影口中长长突出一口烟气,挥手间,原本一直跪在脚下的小侍女猛地被甩在山洞石壁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小侍女竟被打回原形,变作一直灰兔,蹬着四肢,嘴边流血不止。 就在众妖皆悚然时,一道黯紫色的烟飘向洞中,倏地幻化成人形,嘴边露出两颗雪白的獠牙。 妖后炼影并没有向座下看去,细腻白皙的双手不停打理着乌黑亮丽的秀发。 “孚枭,那孩子有下落了?” 獠牙单膝跪地,瞥见角落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灰兔,心惊胆战道:“回妖后,事情原本是这样……” 妖后炼影没等獠牙陈述详尽,一拍石座,起身怒斥道:“废物!这么多年,只交给你这一件事都办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你做出什么?” 獠牙急忙解释道:“妖后息怒,只怪那老道法力太强,坏了我等好事!不过属下已知那孩子的去向!” “噢?在哪里?” “那孩子现已入万宗门下!” 妖后朝身旁的红衣女子看去,意味深长的笑道:“哼!正魔不两立,且看日后。” “你说呢,殊冶?” 第10章 无退悬崖 刚刚破晓的潜首峰云多雾重,像纱般缠绕,在峰顶飘来荡去。 远山含黛,延至天际,空中的云薄如棉,染着晨曦的微光向西南散去。 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清新自然。偶有山鸟的鸣叫,更衬托出这片静寂。 风一栚独自于崖边盘腿而坐,双手位于丹田处,一上一下。慢慢的他展开了双臂,舒缓的画做圆,划过头顶,收回丹田。 他睁开双眼,天已见亮。起身站立,一抖水色的道袍,转身望见一道青烟正袅袅升起,在心中念道:“该回去了。” 象初堂内。 水灵烟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住的顺着额头流淌下来。她照着风一栚的修练方法,已原地盘腿而坐了近两个时辰之久。 她越是想练成就越是心急,越是心急就越是不得法门。 “哎呀,呼!呼!”水灵烟此刻终于放下了一直端着的双臂,大口大口的喘气。 风一栚在一旁早已混沌而睡,全然不知水灵烟此刻的境况。 “咚…咚…咚”从食赋堂传来了三声长音的钟声。 “嗯?什么事?” 风一栚被这三声钟声撞醒,突然起身,有些茫然:“噢,原来是该用膳了。” 便晃晃悠悠独自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风一栚又折回象初堂。只见水灵烟还是原地而坐,只是浑身松散,耷拉着脑袋,便开口道:“吃饭去,吃饱了再来练习。”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虽背会了心法却不得要领。 饭席间,旁边的一众师兄好似饿死鬼般。疯狂横扫。不一阵的功夫,饭菜就全军覆没。 水灵烟本就为心法没有入门而发愁,动作稍慢了些。这下饿死鬼投胎的师兄们,就差她手边的一碗汤还没有放过。 “小师妹,今日这饭菜不和你胃口?” 说话这人名唤金诵山,潜首峰排行第二。金诵山脸型阔长,从侧面看向初五的月亮,眼睛却分外亮。 水灵烟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二师兄!” “我可跟你说,今日的饭菜可是大师兄亲手烧制,咱们师兄弟几个可属大师兄的手艺最好了!别说是在潜首峰,哪怕是在整个万宗,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赵墩听到这番□□裸的赞美,摸着后脑勺,粗声道:“哈哈!也没有这么夸张,你们吃的开心就好!” “哎!只可惜却只剩几个月能吃到了……”金诵山摆出一副哭脸,差点挤出眼泪。 水灵烟有些疑惑:“这又是为何?” “是这样,咱们烧火做饭、洗衣、砍柴还有种菜,都是咱们几个弟子来轮流做的,每一个人一年负责这其中的一类。像大师兄,他今年就只负责生火做饭。” 晨露在一旁解释与她听,“这也算是一种修行。” “原来这样…” 分卷阅读1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点着头问道:“晨露师姐,那我需要先做哪一类?” “这要先看你的修行进度。一阵风,你小师妹现在心法练得如何?” 尚九精一人独坐一桌,一直低头独享美食,听到下面弟子讨论,便抬头询问。 风一栚如实回道:“心法皆背会,但还未得要领。” 尚九精声震如钟,嗔怒道:“别每天只会蒙头大睡,认认真真带带你小师妹,你留那一手又有何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几个说说!” 众人噤声,低头扒拉空碗,一时间碗筷叮当作响。 尚九精放下筷子,掏出葫芦咕咕往嘴里灌酒,“啊!为师先撤了。” 说罢便甩着衣袖大摇大摆走出了食御堂。 之后的一个多月,水灵烟日日练习,却依然毫无进展。尚九精安慰她慢慢来,不要着急,却也无奈的只顾摇头。众师兄和晨露也宽慰她,说不定会一下开窍,再努努力。 越是这么说,水灵烟越是没底。 一日天色还没有发亮,风一栚带水灵烟来到潜首峰一悬崖边。水灵烟站在崖边,不明所以,眺望远方。 天边还是灰蒙蒙,山势连绵起伏,笼罩在雾中,朦朦胧胧。 水灵烟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风师兄,我们为何要来此处?” 风一栚看着远方,淡然道:“今日,你需在这里练习。” 说罢,便径直走到崖边,盘腿坐下:“过来。” 水灵烟虽一头雾水,但还是挪着小碎步慢慢靠近。 崖边的一块石头被她没注意踢了下去。 她向下望了一眼,随着石头落下的方向看去,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和这小小的石头一样,也已经坠了下去。 脚下是一眼忘不尽的深渊,惊惧间想抽开双眼,却被这无尽的深渊所吸住,怎么也拔不出。那一刻,仿佛神魄都脱离了身体,跟着眼神的方向一起下坠。 “别站在那里,坐下。” 被旁边一冷冷的声音拽了回来,她顿时向后连连倒退了几大步。惊惧之余,后背却是一身冷汗。 疯了,风师兄一定是疯了!他为何带我到这里来?这里随时性命不保! 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的坐在那里?难道是他的眼睛看不清?还是我的眼睛太看的清楚! 一时间,水灵烟被脑海中诸多忧虑所困扰,百思不得其解。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崖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水灵烟只觉得那声音既遥远又陌生,那个背影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不见他的神情。 “难道,你怕了?” 被这么一问,她顿时有些语塞,“没,没,没有,怎么,怎么会!” 风一栚不禁扬起嘴角,语气中似乎带着轻蔑:“既然你不怕,那就坐过来!” 他的心怎么如石头一般,怎么就这么冷静! 你说我怕,我就偏不怕! 但是动作却还是出卖了自己,水灵烟觉得自己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双手也不住的打颤。 不行,不能让风师兄瞧不起我! 她只能缓慢的挪着沉重的双腿,靠近了崖边。刚才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一阵眩晕。 “不要往下看,快坐下!”风一栚拽着她的胳膊,一用力,水灵烟顿时瘫坐在地。 风一栚向一旁看去,只见水灵烟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脸色变得惨白,便沉声道:“坐好,闭上眼睛,不要去多想。” 她还是不住的打颤,勉强盘腿端坐了起来。闭上双眼,让自己不去想那惊惧的一幕幕。 “开始跟我一起练习,记住这里没有退路。”风一栚也闭起了双目,双手停于丹田处。 晨间的雾气弥漫,有些潮湿,有一丝凉意,萦绕着鼻尖、脸庞和发丝。 万籁俱寂,只有水灵烟急促的呼吸声,急促,沉重,不安。 风一栚皱了皱眉:“注意呼吸,放松,专注,不要多想。” 水灵烟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 微凉的晨风佛过她的脸庞,带走了她涔涔的汗水,送来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在她身旁的一棵小草,细长的叶上,一颗晶莹透亮的露珠滑落。 不知是过了多久,水灵烟渐觉从丹田冲出一股暖流,向四肢游走。 她展开双臂,感受着这道气体在她体内的游走,她将双臂划了一道弧线,收回,最后又复归于丹田。 风一栚在一旁惊觉,随着水灵烟手臂的伸展,有一圈无形的真气萦绕在她的四周,微见湛青色的光,便向上勾起嘴角。 那一刻,水灵烟仿佛如梦初醒,她睁开双眼,再次眺望远方。晨雾已散去,太阳已升起,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视野极尽开阔。 她蹭得跳起,展开双臂,朝着太阳的方向大喊:“啦啦啦啦!喔喔喔喔!” 风一栚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妖孽,原来你是一只成精的公鸡!” 分卷阅读2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一听,也随着喝喝的大笑起来。不过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朝风一栚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谢谢,风师兄!” 风一栚一惊,刹那间又恢复如常。他举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回去吧,估计大师兄做好早饭再等我们了。” 风一栚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水灵烟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食御堂内,师兄们还是一顿疯狂横扫,只不过水灵烟长了个记性,把该吃的都提前装在了自己的碗里。 金诵山盯着她碗中的包子,垂涎三尺:“小师妹,听说你终于参透心法了?” “是的,二师兄。” 水灵烟见金诵山虽在与她搭话,眼睛却直勾勾的在她的碗中,抬手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金诵山一闭眼,默默叹了口气。片刻他又说道:“小师妹,不容易。还这么小,一个月的时间,也是难为你了。” “也多亏了风师兄,要不是他的帮忙,恐怕我一年也难以参悟!” 尚九精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兴奋道:“小子,果然我挑对了人啊!” 风一栚觉得事情不妙,放下筷子起身要走。 尚九精双目圆瞪,连忙指着风一栚道:“等一下,为师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坐下,唉?坐下!” “我说小烟儿啊,不,小灵儿啊!不对不对……” 水灵烟恭敬回道:“是,师父。” 尚九精叹息道:“啊,小,小水儿啊!为师啊,最近事务有些繁忙,不能抽身教你,真是一憾事。不过,你六师兄看来教的不错嘛!接下来,就让他来带你入门,啊!” 风一栚蹭的又站起身,道:“师父!弟子实在不才,要是换作师父来教导小师妹心法,恐怕一日便可学成!” 尚九精也站起身,走到风一栚身前,盯着他好一会儿:“我意已决,多说无益。”甩袖而去。 风一栚怒目圆瞪,盯着水灵烟,心中一万只烈马在奔腾,随后也甩袖而去。 金诵山在水灵烟耳边轻声道:“啧啧!小师妹,也是难为你了。风师弟,顾名思义,疯师弟。加油啊!” “灵烟,别听他的。”晨露调皮笑道,将一只包子夹到她的碗里。 金诵山咬着牙道:“三师妹,你为何不将包子给我?” “二师兄,小师妹还在长身体,你一七尺男儿怎么能和小姑娘比呢?” 水灵烟被他二人夹在中间左右围攻,只觉震耳欲聋。她双手托腮,不知又会有什么挑战,在前方。 第11章 石潭璇水 万宗一脉山系水源丰沛,这里的每一条潺潺的溪流与险峻的山势相遇,便幻化成数十条瀑布,有的庄丽,有的雄奇,有的温柔,多姿旖旎。 水流经过岩石的层层过滤,形成甘甜的泉水,源源不断的供给下游的村庄、农田和牛羊。 山下的百姓以为这泉水乃是万宗山上的神仙所赐,便世世代代信奉为神明。 潜首峰北侧便有一高悬的瀑布,从崖上凌空直垂而下。远看像一条银龙般倾泻,落入璇水潭,溅起十几丈的水雾。 若近看,雾气弥漫,丝丝缕缕的水柱飘飘洒洒,如梦如幻。 瀑布下方的璇水潭清澈见底,尽是石壁。经过千年、万年的打磨,潭底的石头早已圆润光滑。 青松翠柏,奇峰俏首,一片竹海沙沙做响。静听空山幽谷,水声悠扬。 故事又回到五年前… 璇水潭旁不远处有一近似圆形的石坑,石坑中足能容纳一人。由于上方瀑布的飞溅,这天然石坑常年积水。 尚九精在这石坑旁正屏气凝神,一手于胸前,两指方向引出一道真气虚空画作圈。瞬时这石坑中的积水沿着石壁开始旋转起来,在石坑中形成了一圈水涡。 年仅十岁的风一栚在一旁看得呆住了,他难以相信这是如何做到的。 渐渐尚九精减慢了手上的动作,收回气息,石坑中的积水也放慢了速度,只剩中心一点在转着圈。 “小子,来试试吧,很简单。”尚九精转身,一挑眉峰,对呆住的小人儿道。 风一栚回了回神,扬起头不屑一顾,道:“既然简单,那我为何要试?” 尚九精笑笑,从腰间拿出葫芦,仰头一饮而尽,痛快至极。 “啊!” 他不拘小节,用袖口一擦:“噢?那我问你,可会水?” “会又怎样?” 风一栚颇有些不服,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一切都是被迫,很想找机会离开这里,却又不知如何能离开。况且,他曾经和仙爷爷家住何方也不知,只记得那里有海。 突然有一天,仙爷爷告诉他要带他去个地方,一睁眼便莫名来到了这潜首峰。当他想要逃走时,却见到了悬崖峭壁。 眼前这个大叔性格古怪,霸道残忍,而且邋遢至极,奈何却唤他师父! 一切并 分卷阅读2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非他所愿,有机会,像这个邋遢大叔所说,他定要学会御剑,离开此地,寻仙爷爷去! “你方才定是没有看清,我是如何驱使这石坑中之水。没关系,我很有耐心,再做一次便是。” 尚九精两指指向风一栚,风一栚双脚离地,被平移至石坑正上方。扑通一声,便落入积水中。 只见风一栚顶着湿漉漉的头露出水面,喊道:“你做什么!” “为了让你感受的更真切点,憋住气。” 尚九精一发力,积水快速的旋转起来,水涡比方才还要猛烈。风一栚一时只能憋住气,随着这水涡一起旋转。 当他被尚九精的真气抬出落地时,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一片昏暗。想站起身却原地打转再次跌倒,匍匐在地。 尚九精只静静看着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笑着道:“这下看清楚了,如果还不清楚,我再做一遍就是。”说罢,又要起势运气。 “不,我看清楚了,看清楚了!”风一栚坐于石坑旁面色苍白,急忙抬手欲阻止。 “既然你已清楚,那还不快起?”尚九精双手叉腰,抬高了音量。 风一栚双手撑地,勉强起身站立。他内心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邋遢的大叔却像个魔鬼般始终在他的身边,让他做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风一栚站在石坑旁收回思绪,五年前的一幕尤为清晰。石坑中的积水不停打转,他收回右手平复气息,积水便渐渐停止了旋转。 “万宗入门第一境你已学会聚气,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那还真是不短。” 风一栚这话的确属实,虽说修行进展与个人资质相关,但自尚九精收徒以来,第一境入门心法唯独水灵烟一人修习了一个多月。不说短的,就连五师兄李茂也只最多修习了九天。 但这些风一栚也只字未提,继续说道:“这第二境,要领便是运气,你若像我刚才这般,那便是进入了这第二境。” “万宗心法谓之乾坤策,共有九层境界。这九境皆有法可循,凭个人资质和悟性勤加练习或能冲到第九境。但道法无边,万宗第九境之上还有道界的七重境,这七重境却是无章可依,全靠自己参悟。” “几千年前,传说曾有人炼成仙丹,服用之后一夜冲破第九境,成为一方散仙。从此免受轮回之苦,乐得逍遥自在。” “但这也只是个传说,千万年来能冲破第九境进入道界七重境之人屈指可数。除非……” 水灵烟听到此处异常激动,焦急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此人有仙根,能助他在到达第九境时,要比其他人要易于进入道界七重境。但有仙根之人又几百年难遇,你并不能确定他能否入道修行,即便入道他又不曾自知。” “既然如此,岂不是很可惜,那会有谁能看出他是否是有仙根之人?” “据说只有进入道界七重境才会明辨。” 风一栚仰面望着高悬的瀑布,突然觉得这天地广阔,道法玄之又玄。 水灵烟双手合十,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多么希望我就是那具有仙根的人啊!” 却听风一栚冷冷一声:“你还是先学会入这第二境吧!” “那我就来试一试!” 水灵烟一缓神色,欲起势。前不久刚刚学会聚气颇有些兴奋,于是每日勤加练习,此刻正跃跃欲试。 水面很平静,倒映出她的身影。 “嗯…咦…呀…吼…” 水灵烟口中不断发出一长串的拟声词,提着一口气,硬是没有放下。 水面还是很平静,偶有几道水柱渐到水中,微波荡荡。寒风瑟瑟,树叶成群结对的开始飘落,落在脚边,落在潭中。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已到头顶,水灵烟还是没有挪动地方,不过换了个姿势。 她弯着腰低着头,脸憋得涨红,从耳朵到脖子。两指离水面很近就差伸进去,这一个奇怪的姿势维持了很久。 晌午,水灵烟坚持称没有练会哪里都不会去,风一栚拗不过只能先行回去。 但论她如何变换姿势,体内的真气还是无法控制,石坑中的水依旧平静。直到日落西山,饥肠辘辘。 风师兄为何做的如此轻松,自己却始终不得要领?有几次她以为是自己让水面动了,却发现是风扰乱了那片平静。 远处的竹林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波浪滔滔,前赴后继,沙沙作响。水灵烟驻足凝望了好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明日再来…… 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水灵烟每日往返于食御堂、璇水潭、道舍,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年。 经过这一年的练习,水灵烟觉察到体内的一团真气似越聚越多,却奈何始终无法冲出体外,大有上茅房不通畅的感觉! 此时潜首峰已经进入冬季,草木凋零,唯有青松翠柏还傲然挺立,绿竹悠悠,盎然生机。 山风不再轻柔,像刀一样划过一切生灵。璇水潭并未因此而 分卷阅读2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受到丝毫影响,水面未曾冻结,却比平时还要光亮。 山风阵阵,吹得水灵烟瑟瑟发抖,她的脸庞和双手却依然火红。 看着石坑中平静的水面,她绝对无法理解“心如止水”这四个字,此刻内心的声音当如飞溅的瀑布。她收回早已冻僵的双手,手指因长时间不动有些不会弯折。 夜幕再次降临,简单用过晚膳她独自回到住处。今夜的夜空暗淡无光,月亮不停穿梭在云间,害羞的躲躲藏藏。 来到潜首峰这一年多,每每回到住处,她总喜来到这光秃秃的梅树下。这棵梅树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曲曲折折,龙蟠凤舞,乌黑的与夜色凝成一片。 虽毫无生机可言,坐在梅树下却感到片刻祥和。 想到白天石坑中那一动不动的水面,思绪难平。 虽说师父常劝慰她不要急,却又总是背过身一声叹息。风师兄也常在她练习时紧蹙眉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淡漠神情,当真是自己太过愚钝。 却又在每每心烦意乱时,水灵烟又总会想起那本经书,在这光秃秃的梅树下默默诵读。她盘腿而坐,也不顾这寒天冻地,一声不响在心中默念。 雪总是悄然而至,纷纷扬扬降落人间,似舞如醉,似飘如飞,不发出一丝声响。雪花落在水灵烟的脸庞与手背,瞬间融化。落在她的头顶与肩上,不愿离去。 不过多时,漆黑的夜被雪遮盖,一片白茫茫。 天地静寂,无声又无息。 一直白鸟立在梅树尖,抖动着双翼,抖落了枝干上的积雪。 积雪落下,正巧砸在了水灵烟的头上。白鸟挺着远滚的肚子,歪扭着脖子向下探去,似有些得意。 第12章 破冰春分 虽说寒风刺骨,天地肃杀,雪落在地便凝结成冰,璇水潭与其上方的瀑布却一如既往丝毫不受影响,保持着水流动着的姿态。 璇水潭一旁石坑中的积水也如常,水灵烟亲切为这水坑取名为积水潭,并向师兄师姐解释这个积水潭是一旁璇水潭的孩子。 大家被她逗得捧腹大笑,笑称她与这积水潭已经练习出了感情。 继续每日前往积水潭,勤加练习,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一季漫长的冬季。 山风不再凛冽,温和中却还是透着冰雪的寒意。清醇也甘洌,阴阳相伴,乍暖还寒。 这两年来,水灵烟每日除了来此练习,就是吃饭睡觉还有上茅房。看着六位师兄师姐的修习进度是与日俱增,听着他们互相讨论着各自的心德,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她远远还没有达到他们的道行,无法企及那样的高度,更无法体会那是怎样一种心境。在席间,大多数的时候她总是侧耳倾听,默然无语。 此刻水灵烟依旧立于这石坑旁,上方水帘悬挂,倾泻奔腾,水雾弥漫。耳边传来阵阵喧腾的声响,映着多风的晴日内心也阵阵翻腾。 按风一栚所说,乾坤策道法无边,玄之又玄,修行进度可凭个人资质端倪一二。所以有时她也会不自主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资质太差,并不适合本门的修行。 但是体内聚起的那一团气息又是真实存在的,且与日俱增,仿佛又时刻在提醒她要坚持下去。 这样内心总是有两种力量,一个拉着她不放,一个推着她前往。 这种矛盾也好似体内的气息,越想要拼命挣脱出来,越是被自己捆住。 锁链横生,盘绕错综。 想到这些,这一团气息仿佛在体内颤抖起来,锁链也发出“铛铛”的声响。 山间风起,吹皱了潭水,卷起了扬沙。眼前飘来浮尘,一时间睁不开眼。 大风刮过,风沙擦过脸颊还有些微疼,水灵烟不禁向一旁侧了两步。这时的山风没有丝毫暖意和轻柔,她却觉得热的不行。 “我不信!” 水灵烟一身水色的衣衫随风摆动,束起的头发有些散乱的扫在额头与脸颊。 风沙让她没法睁开眼,这也不打紧,她凝神提气,聚起长久以来的气息奋力一发,大喊一声:“啊!” 她只觉丹田一热,指尖一震,一道真气飞向石坑,石坑中的积水立即抛向空中。 水灵烟目瞪口张刚现出惊讶状,瞬间刚刚被抛向空中的水柱,“哗”地从头顶强劲浇灌了下来,当即被呛了一大口。 她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周身散开的湛青色的光芒也渐渐淡了下来。 水珠顺着发丝与脸颊滑落,全身都已被浇透,却并不觉得这一刻是冰凉透顶。 她抬起双手,随意的一抹脸上的水珠,傻愣愣一笑。在这初春的阳光里,明媚又爽朗。 水灵烟在璇水潭旁加紧练习,试了不下百次。石坑中的积水总是被溅飞,溅到她的身上。她也顾不得湿漉漉的一身,定在原地也不闪躲。 后来她减弱了力道,石坑中的积水才开始缓缓旋转,只是依稀可辨,水涡极小。 山间的风总是变 分卷阅读2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化无端,一阵大风吹过,水灵烟不禁瑟瑟发抖。奈她此刻有无比高涨的热情,也抵不过这冰凉透骨的寒意,于是撑着被冻僵的四肢挪步回去。 行至象初堂大门口,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贴着皮肤,像裹着一身的冰层。加上两年的时间,衣袖已有些短了。 她紧紧抱住双臂,凭着寒风无情的扫着。她嘴唇发紫,上下牙齿不由自主的碰撞,瘦弱的身躯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背后肩上一只手搭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只听一温和的声音询问道:“这位师妹,你没事吧?” 水灵烟只觉得右肩一热,那热度又立即散去。她很想转过头去瞧,却无力转身。 “这位师妹师妹,你这一身是怎么了?” 说话之人转到了水灵烟面前,上下扫了一眼,惊讶之余想起两年多前神霄殿上的一幕。 水灵烟闻声抬起头来,寒意间迎面一瘦高的少年俯身看着她,神情中透着关切,她恍惚间想起了神霄殿上的那个笑容。 “小师妹?” 晨露在象初堂前瞧见水灵烟和与舒和峰的卓谦师兄站在大门口,便快步走近。突然见她狼狈一身,不禁惊呼:“灵烟,你这一身是怎么了?方才有下过雨么?” “晨露师妹,正好我奉师父凝诚执法之命,前往各峰来送万宗门下弟子的道服。依我见,这一件可给灵烟小师妹先行换上,其余这几件我会亲自交予九精师伯。” 卓谦从怀中拿出一件崭新的水色道服,递与晨露。 “有劳卓谦师兄,别说卓谦师兄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几个弟子倒是不打紧,就是风师弟与小师妹的衣服有些短了。” “走吧,师姐先带你去洗个热水澡,再将这新道袍换上…”晨露搂着水灵烟的肩膀,欲搀扶她回道舍,她却行得有些艰难。 卓谦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便将怀中物交予晨露,却走到水灵烟身前,弯腰背对着她,道:“灵烟师妹,我来背你回去。” 水灵烟愣了愣,这话语虽说的平和,她却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但还是连忙却摆手道:“不牢烦师兄,我可以,可以……” 卓谦仍是弯着腰,回头温和笑道:“没关系,来吧,不然不知几时你才能走到,又或者你是觉得我背不动你?” “小师妹你不要客气了,一会儿天都黑了,快点着…”晨露在一旁看的不免有些急,连推带赶的把水灵烟架到卓谦的背上。 卓谦只觉得好似背起了一坨冰,不禁打了个寒战,又立刻恢复如常。 水灵烟察觉到了他一丝的难耐,这个后背虽有些瘦,但背起她来却异常的轻松,步履稳健。而且时时传来温热,让她有些歉疚又有些感激。 “谢谢你,师兄,我,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水灵烟一时有些结舌。 卓谦先是一笑,道:“没关系小师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轻。” 晨露在后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睛笑成了月牙。 晚间,水灵烟洗过热水澡躺在床塌上,瞥见一侧的新道袍,思绪有些难平。 背她回来的师兄因该是叫做卓谦吧?卓谦师兄的背实在是温暖,她竟然有一刻不想从那个后背上下来。 尽管他的后背也被浸湿,但卓谦师兄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不断关心她,叮嘱她。 月光洒满庭院,照进屋内,水灵烟却迟迟不肯入睡。 每一年的二月十五日前后,潜首峰上都会有一个惯例,尚九精门下的几个弟子会进行日常修行的交换。 水灵烟进入第二境的消息一经传开,潜首峰上便炸开了锅。 尚九精一拍桌案,大声笑道:“小水儿有长进!继续努力!今日你便可去璇水潭开始你的第一项日常修行,浣衣!” 众师兄不禁感叹,两年了,小师妹终于突破了第一境进入这第二境。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大。听说和水灵烟一起入万宗的凌云英,在这短短的两年之内就早已修习到了第三境。真可谓是天赋异禀,在万宗的一众弟子中可称之为翘楚。 眼下以小师妹修行的这个进度,想要进入这第三境?恐怕,得十年之后了! 十年,那也是快的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那也说不定! 金诵山却一脸愁容,抱着郭墩的大腿不放手:“不要啊,大师兄!大师兄,不要啊!” 郭墩艰难的挪着步子,粗声叹气。 晨露瞧见金诵山那一脸苦相,嗔怪道:“二师兄,别这么没有出息,大师兄又没有对你怎么样,他现在只是去修器,三年之后咱们还是可以一饱口福。是不是,风师弟!” 风一栚斜着瞟了一眼被郭墩拖着在地,匍伏前行的金诵山,冷哼一声道:“我只知二师兄的手艺极差,这一年之内,估计我们是没有口福了。” 水灵烟有些好奇,低声问道:“不会吧,那会有多差?” 风一栚勾勾嘴角,轻松道:“也没什么,他只是经常把盐当作糖,把醋当成酱油,米饭 分卷阅读2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做的像干面粉,馒头做的像烙饼,烙饼做的像……” “像什么?” “像烙铁。” 水灵烟抬头望着风一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怎么也笑不出来。二师兄这么爱吃的一个人,烧菜的手艺竟然会如此之差? “咳咳!风师弟,时辰到了,你该去砍柴了!”晨露凑近,半推风一栚出门。 风一栚边走边悠悠念叨:“你应该尝尝苹果拌萝卜,醋烧豆腐,酱山楂……” 风一栚的声音已经飘远,只留水灵烟一人目瞪口呆,呆呆立在原地。 只听菜名,都觉得让人难以消化,看来这一年只能是习惯这浓重又奇异的口味了。 还是去璇水潭浣衣好了…… 第13章 弦音浣纱 从食赋堂出来以后,水灵烟背着塞满了道袍和衣物的竹篓来到璇水潭,准备浣洗。她将竹篓中的物件拿出,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拎起一件道袍凑近鼻前闻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这味道简直酸爽! 她将所有衣物放进石坑中,又放入随衣物一块带来的皂角。皂角在秋天所摘,晒干了之后捣碎,便成为理想的浣衣利器。 而后她依照昨日的成果,试着旋起这一坑的水物。如果这石坑中只有水,那还勉强旋起一圈水涡,此刻很明显,水面只是来回摇摆,未见旋转。 水灵烟提着一口气,不敢发太大的气力,以免水又被来回溅出。就这样反反复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下结束了这一天的劳作。 但是这辛勤的劳动成果却差强人意…… “小师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些意见?”金诵山挑着眉峰,神情之间颇有些不悦。 “二师兄,你为何这么说?”水灵烟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张脸,连连后退。 “亏我还经常帮你吃你剩的饭食!” 那是你抢的,我根本还没吃饱。 “现在我还亲自为你烧菜!” 那是你分内之事,况且风师兄没有说错,如果可以选择,你亲手烧制的那些异类,我宁愿不吃。 “你看你看,你为何翻白眼,还说你对我没有意见?” 刚才没有控制好表情…… “没有,二师兄!” “没有?那为何我身上这件道袍像没洗过一样?你看,这么大块的油点,还有这,这,这!” 金诵山抬高了说话的音调,不停扯着衣袖、领口、下摆示意给水灵烟看。 水灵烟瞧见那些“证据”,低头绞着手指,吱唔道:“这,这,我最近刚刚,刚刚学会运气,有些,有些……” 金诵山听得有些杂乱,急忙打断:“二师兄教你,你不要怕,一次多聚气,气要全部发出来。加些力气,不然要你练习做什么,大不了我的饭食分你一半!” 水灵烟听到最后一句,忙不迭摆手道:“那就不必了,不必了。” 水灵烟将信将疑,照着金诵山的说法去练习,果真有些成效。 “小师妹,我看你是来报复我的是吧!”金诵山怒目而视,咧着嘴,依稀听见他上下牙齿摩擦发出的声响。 “唉?二师弟你怎如此说话,小师妹刚刚学会运气,这也不能怪他!”郭墩右手用力一拽金诵山的胳膊,将他拉到身后,横着向前走了两步。 “二师兄,相信我,她就算是报复也绝不是冲着你一个人去的。”风一栚双手抱头,淡淡开口,一副慵懒状。 “为师倒是觉得这一身道袍还不错,很有新意,为师很喜欢。” 尚九精一展双臂来回端详,似乎对自己的一身着装颇为满意,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日为何不见晨露,你们有谁看到她?” 郭墩依旧粗声而语,只是显得有些窘迫:“回师父,弟子方才去唤她,她说有些不适……” 只听金诵山一声轻笑:“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悦己,让她这一身示人,她自然是不愿!” 象初堂前,众人衣衫褴褛,破败不堪,穿得像沿街乞讨的乞丐,却神色各异围着水灵烟议论纷纷。阵阵清风徐来,众人不禁抱臂取暖。 水灵烟的眼神一个个的扫过,简直不忍直视。她恨不得此刻就钻进戊鼎中,也好过受他们的揶揄讥讽。 风一栚微合双眼,注视着水灵烟,似笑非笑:“照你这么说,小师妹也是破烂一身,咱们的这个小师妹将来定当不是寻常女子了!” 金诵山双手一摊,摇摇头,似有颇多感慨:“别说将来,她现在也不是寻常的孩子啊!你说谁家的孩子会这么淘气?我这才换的新道袍,就被他三下两下给洗破了。小师妹,我是让你稍用点力,可不是这么用劲啊!” 将近半个时辰,水灵烟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待众人好不容易发完了牢骚,悻悻散去,她便耷拉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我怎么能这么笨!”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也不算太钝。” 分卷阅读2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风一栚刚要离去,忽听见她自言语,回过身望着她毫无生气的背影,悠悠开口道。 “风师兄?”她先是一惊,转身望着说话之人,随即又低下了头。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徒弟有难,我这个小师父有必要再指点你一二。” 风一栚与水灵烟相隔三丈远,他只淡淡开口,声音却清晰有力。 这话语虽说得有些平淡,水灵烟却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顿时提起了精神:“小师父?” 风一栚脑袋一歪,微微一笑。 璇水潭前,风一栚一身破烂的衣衫与他清俊的容貌极不相符。任身上的布头随风摆动着,却毫不在意。 难得一见,此刻他的身上不见平日的慵懒,修长的身影侧身而立,像远处的青竹般秀挺,又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坚韧力量。 “乾坤策分上下两篇,乾之策,讲究刚健,坤之策,侧重玄柔。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已简能。是故,一阴一阳谓之道,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水灵烟在一侧听过这一席话,只觉字字珠玑却又高深难测。她凝视着风师兄一张一合的薄唇,有些发愣。 一语毕,风一栚侧目瞧见她两眼无神,一双大大的眼睛愣愣发直,便知她根本未理解。 “运气不能单只靠刚,也不能单靠柔,刚柔相济,方为正解……” . 夜色沉沉,月光清凉如水,那光辉不似日光般夺目,冷冷的却沁人心脾。 白日里的喧嚣都已沉寂下去,耳边的一切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舒和峰上,月光下,一女子坐于石亭中。她神情祥和,眉间舒展。和月色一般,女子光润的脸上散发着冷冷清辉,清丽却难以靠近。 女子伸出双臂,纤长的有如白玉的双手,轻轻的抚上琴面。左手对准徽位,右手拨弄琴弦。 一时间,清越声打破了这片宁静,悠悠回响。 初听,琴曲低沉,有些闷在心中,郁郁不发。渐进转而清扬,心随律动。时而重,时而轻,时而巧,时而转。 琴曲将听者领入了另一个世界,清洁无尘,若寒潭之澄澈。这里忽而起风,忽而行水,忽而飘忽若雪。 抚琴女子神色坦然,目光澄澈又清淡,长袖随着琴曲一起舞动,若一不染尘俗的仙子降落人间。 待抚琴女子右手高扬,最后一音悠悠回荡在无边的夜色中,绵延不尽。 “既然来了,又何必藏于暗处?” 抚琴女子双手从琴面上抽离,自然下垂置于膝上,语气间冷清如水。 屋顶上一男子闻声一惊,忽地一跃而起,轻轻落地。他执起一葫芦,仰头大饮,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颈,却只是抬起袖口随意一抹。 男子痛快喊道:“好琴,好酒!” 抚琴女子见来者衣衫不整竟还破烂不堪,眉心微皱,不免惊讶道:“师兄,你为何如此打扮?” 尚九精闻声眼珠一转,双臂挥向空中原地转了一圈,展示与抚琴女子看,笑着道:“如何?师妹你觉得我这新道袍如何?” 抚琴女子正是凝诚执法,她平日素来不喜言笑,对于尚九精这拙劣的玩笑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冷冷望他。 尚九精见凝诚冷清的神情,知趣的一摊双手,便席地而坐。 尚九精端起葫芦又饮一大口,“你可记得我门下新收的弟子?” 凝诚思忖片刻,忆起两年多前神霄殿上那个突然晕倒的孩子,淡淡开口道:“有些印象,我记得她叫做水灵烟。” “正是,前些日你命卓谦送来的道袍,我让她去浣洗。” 尚九精几句话间又饮了一大口,“不巧,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今日来,不为别事,向你这讨几件新衣回去给我那几个臭崽子换上。” “师兄大可不必这么劳神费心,你唤一弟子来我这里,我便会命卓谦亲自送往潜首峰即可。夜凉风起,师兄请回。” 凝诚起身站立长袖一挥,神色淡然,一身霜色的道袍,衬托出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白皙。 尚九精没有出声,只是不断饮酒,脸色一时间有些涨红。他扭头望见置于石桌上的古琴,紫黑的琴身,油润亮泽,深沉秀雅。 古琴就那样静静的放着,却隐隐发散着道道奇异的光芒,生机磅礴。 “凝诚。” 尚九精沉默良久,语出。 霜色道袍的女子明显一愣,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尚九精唤她“凝诚”二字是什么时候,许是一百年前?那时师姐还没有离开万宗,尚九精还是一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 “师父他老人家留给你这奇异珍宝,游仙琴,你弹得极好。方才一曲,我已忘我,可你又怎能真的忘我?” “师兄,你日日端起师父留于你的醉生葫,豪饮痛饮,却如何来说教于我?” 长夜漫漫,云走月移,二人长久凝视,默然无语。 “罢了,师兄先行回去了。” 分卷阅读2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说罢,尚九精便御空而行。 凝诚向夜空望去,月光莹莹,洁白如玉。低头见游仙琴兀自而立,周身散发着阵阵光芒,在这微凉的夜中静静沉吟。 但求你识琴中趣,又何劳我弄弦上声。 第14章 为何何为 “小水儿啊!” “是,师父。” “为师今叫你来,你可知何事?” “师父,恕弟子愚钝。” “噢?那你,为何而来?” “这,不是师父您唤弟子前来的么?” “嗯?来潜首峰这么长时间,怎会不知我意!你说为师为何唤你前来,你倒是说清一二,不然,为师可要罚你!” 水灵烟立于象初堂内,被尚九精的一席发问弄得有些糊涂。她抬头向上看去,尚九精怒目圆睁,涂满的胡子的脸上神情激昂,又有些期待的等着她。 这古怪的情绪竟然都集中在一人身上,水灵烟不觉后背一冷。 难道是因自己把潜首峰上的道袍都洗烂了,师父要因此而教训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向上偷瞄了一眼,尚九精把头昂的更高了。但是昨日他还表示很喜欢那一身,难道说的又是反话? 终于,水灵烟缓缓开口道:“师父,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不论师父为何事唤她前来,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准不是什么美事。 “你虽已知错,却不知错在何处。” 尚九精这话不假,水灵烟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此时,水灵烟想到了平日从师兄师姐那里听来的各种“趣闻”,师父是怎样使劲花招对待师兄师姐的“罪行”,便立刻不敢再继续搭话。 尚九精见眼下瘦小的孩子低着头,脸色微微苍白,双唇紧闭,便转身向身后一展宽大的屏风走去,席地坐于长桌案前。 他双手拦腰,一解腰间的金丝绳,掏出系在金丝绳上的醉生葫,仰面一饮。 尚九精话锋急转,神色淡淡,全然不像方才般咄咄逼人道:“小丫头,你说你为何要来万宗修道?为长生不老?为一朝成仙?或为正道,解救苍生?” 水灵烟听过不禁浑身颤抖,当是为羽叔报仇而来,等自己强大,等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定要寻那獠牙去! 但依她修行的进度,又如何去报仇?仇家今在何处! 尚九精一手伏于长桌案上,将水灵烟脸上浮现的各种变化神色一扫眼中。犹疑,黯然,惊诧,无助,愤恨,更多的是无尽茫然。 “为师属实不才,愧为师名!你师兄师姐六人中,唯有你五师兄与你是通过选拔而来此的,你们二人还都是选拔中排名最、最、最…”尚九精左手五指攒尖,举在眉边,紧蹙眉头。 水灵烟脸色不禁有些发红,好像有一双鼓槌在脸上、耳后、脖颈儿敲打。转念一想,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又是如何来的? “业绩不佳,为师只能下山自寻弟子来壮大我门。壮大?呵!” 尚九精嘴角一撇,轻笑一声:“你大师兄郭墩没来潜首峰时还是一大户人家里的养猪娃儿,那猪让他养的好啊!跟他一样身强体壮,我估计他那一身做饭的好手艺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喂猪?水灵烟瞪大了双眼,嘴边微微抽搐。 尚九精见她神色异样,便一缓神色,正声道:“可惜,大户人家并没有把他这一小小的功绩放在眼中,时常冷言厉色,拳脚相加。我当时在屋顶剔牙,那大户人家的膳房真是,咳咳,嗯!” “一身锦衣肥胖的女主人,脸上抹得青一块紫一块,脂粉也盖不住那一脸油光,油得发亮。对着郭墩大喊大骂:’小杂种,我花钱买你来不是来做少爷的,你是奴隶,奴隶,记住了’。不过郭墩这小子并没有示弱,一头拱了过去,胖女主人滑稽的仰面倒地,哈哈哈!” “你三师姐晨露,存生于一大河中,当时她紧紧抱住挂在一个树杈上。他所在的村子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涝,她的父母把她举到树尖上,挂了不知多少个昼夜,亲眼见全村人被洪水一个个卷走…” “你二师兄金诵山好一些,自小便跟着一群乞丐,却也衣不附体,饥不饱食。但他却有个很灵光的脑袋,常常在路边小馆,向背坐的两个食客的头上扔石头。双方食客互相猜疑便起了争执,他便趁机拿上吃的溜走,鬼机灵!” “你四师兄宋省,其实误打误撞。我正在闹市一家茶水摊饮茶,突然一个孩子扑在我脚下,央求着我带他离开此地。闻声后面一群人追过来,大喊着:’别让那小子给跑了!看你往哪里逃,跟我回宫里乖乖做奴才去!敢咬我,我要打断他的双腿’!” 水灵烟听过尚九精的一番讲述,唏嘘不已。她只觉喉咙处闷闷作痛,一种浓重的情绪像洪水猛兽般压过来,逼得她透不过气。 她觉得好像还有一人,低声问道:“风师兄?” 尚九精定了定神,有些木然道:“噢!他是掌门真人可怜为师,塞给为师的。 分卷阅读2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尚九精向水灵烟尽述了这些过往,脸上并看不出些许情绪,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谁人不曾背负困苦往事。你说晨露师姐,难道因为自己遭受过的大难,而去向苍天复仇?” 水灵烟顿时思绪万千,和师父的一番对话竟觉得难以消化。是该向师父倾诉她的悲、喜、忧,还是该装作无事转身离开?难道她已知我来万宗的意图,是要我放下仇恨? 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可、可是,师父您还没有说,您唤弟子来究竟所为何事?” “为何?何为?” 尚九精起身踱了几步,思忖道:“呀!不记得了!不过为师此刻有些乏了,还是托你将这几件新道袍,给你师兄师姐送过去。” 水灵烟接过新道袍,愣了愣,开口道:“是,师父。” 尚九精微微一笑,径直走出了象初堂。 走出象初堂,天方朦朦,她顺着甬道来到最近的食赋堂。 只见从食赋堂侧间伙房不断冒出一股股浓烈的黑烟。 待走近,浓烟却呛的人睁不开眼睛,闻声过去,伙房内一片叮当作响。 水灵烟不得不扯着嗓子向里面喊道:“二师兄?二师兄?二师兄!” 三声过后,从浓烟中钻出一人,一脸灰土,咳咳喊道:“怎么了,谁喊我?小师妹,你怎么这么早来了?饭还没做好,还有多半个时辰呢。”金诵山边说边用腰上的巾帕拭面擦汗。 她刚要开口,却叫金诵山给打断:“噢,我知道了,定是二师兄做的饭太好吃了,你等不及了!啊哈哈哈哈!” “呃…不是的,二师兄,这是新的道袍,师父命我给你送来。对不起,二师兄,以后我不会再把你衣服洗烂了。” 水灵烟双手捧上新道袍,一脸真诚。 金诵山目光一闪,随意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你瞧,我不方便拿,你就将这道袍放食赋堂吧。” “好!” 而后水灵烟依近路去了宋省和李茂的住处。宋省正在院中练剑,挥舞间剑气飞闪,不忘道:“谢谢了,小师妹,先放一边吧!” 李茂正单腿立于屋顶,闭气凝神中,待她转身离开时也未开口或睁眼。 郭墩在自己的院中,正与几个石墩子较劲。五个石墩子漂浮于空中,不停变换着队形,一会儿排成一列,一会儿圈做圆形,一会儿飘来荡去,好不活泼。 这让水灵烟看的呆了,竟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随后,她来到晨露住处,映入眼中的是一树的繁华似锦。清白的花瓣,点缀着淡淡红晕,像少女的脸庞,微醉又羞涩。 微风徐来,这一树的洁白随风摇摆,飘来淡淡的微香,时有时无,沁入心脾。 树下一清瘦的少女,手执一锄,挥动劳作。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低落土中,她直起腰身挥袖拭去,忽然少女眼前一亮,向门口挥手。 水灵烟抬头望着这一树的繁花,难言喜爱之情:“师姐,这树叫什么名字?这树开的花竟这般好看!” “这是木瓜海棠,乃是花中仙子,海棠花落之后还会有木瓜果子,到时你便会尝到。只是这一树海棠并未年年结果,我也没有尝过几次。” 晨露对于这海棠的果实始终抱有期待,却也对它的果期无常也颇有些无奈。 “那木瓜果子是什么味道?好吃么?” “给你留些悬念,你吃过便知。” “啊,好期待!” 在晨露住处待过好长时间方才想起,还要去风师兄那里。动身来到风一栚住处,却发觉四处无人,静寂无声。 待她正要走时,却突然想起一处,便往那里去了。 当水灵烟来到崖边时,天色已然开亮。她在林中远远看见一少年,他独自坐在崖边运气,全身泛着竹青的光芒,便加快了脚步。 突然间崖边之人站立起身,身上的竹青光芒变的发亮,且这一光芒越来越盛,像是道道光芒从他的身体内扩散开来,一时间亮的耀眼。 水灵烟停住了脚步,愣愣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和那道道竹青光芒,仿佛照亮了天边,照绿了树林。 但从那光芒中望去,那背影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光芒亮一分,那背影更加颤抖一分。 只是电光火石一刻,水灵烟只觉眼前一白,睁不开眼,随后却是一黑。 待她慢慢睁开眼时,只见群山,却不见了方才的身影与道道竹青,她慌忙向崖边跑去。 脑海中白光之前,那个身影身体前倾之势,便是这悬崖之下! “风师兄!” 第15章 古林伐杉 水灵烟眼见方才一幕,可比自己坐于崖边要惊惧更加。 她惊慌失措跌坐在悬崖边上,探头向下望去,失声喊叫:“风师兄!风师兄!” 却只听谷底传来阵阵空洞的回声,与自己“砰砰”的心跳。 慌乱间,她觉得须回去 分卷阅读2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将此事禀报师父,又胡乱从地上爬起,转身向林中跑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 水灵烟忽听一声悠悠询问,不急不缓还有些悠闲。回头一瞧,当即愣住。 她望向崖边,又望向一旁的少年,嘴唇上下抖动,有些语无伦次:“风、风师兄?是、是你?” 风一栚低头瞅了一眼自己,不知自己哪里怪异,一展双臂,轻声笑道:“当然…是我!” “可我刚才明明见你,你,从这崖边,崖边…” 水灵烟有些难以置信,此刻却又见他悬在半空站在一柄细长剑之上,看起来毫发无伤,而且表现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便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盯着他半晌,又觉自己方才的担心显得多余至极,不禁低声自语:“疯子!” “什么?” “我是说,你是御剑上来的?” “正是。” 风一栚挥手一收,便双脚落地,长剑复回到他手中。他抽出腰间一剑鞘,“噌”的一声,利落的将这柄细长剑插入其中。 “这剑,没见风师兄用过,不知是何时得来?” “有几年了,在东极峰,东极峰你记得吧?对,东极峰神霄殿旁还有一个炼器堂,平日由归韧长老看守。将来你若能突破乾坤策第二境,进入这第三境,方才有机会去觅得一器或亲自打一件也可。” “风师兄,那你这柄剑是?” “懒得去炼器,随便选了一件。” 与其说是他随便,不如说是这柄剑选择了他。说来也奇,这柄剑当初拿回来时是一身的锈迹,根本不见原身。 待这几年的磨砺之下,锈迹却也是渐渐退去。尤其是炼器那一年,器身已经见了大半,露出锃亮的金属之光。随着锈迹的退去,这剑的法力似乎也是与日俱增。 风一栚收回思绪,对水灵烟来此颇有些好奇:“你找我有事?” “噢!对了,风师兄,师父命我给你来送新道袍,我方才从你住处来,不见你人,寻思着你可能会在这里,便亲自给你送来…” 风一栚看向这两件新道袍,原本崭新的水色道袍却已经满是灰土。他顺着水灵烟的衣袖看去,水灵烟此刻也是一身的泥土,手上、脸上、头发上。 水灵烟一瞧这道袍,便急忙收回双手:“我还是拿回去洗洗再…” 不等水灵烟说完,风一栚将两件道袍一把夺过,“不必了,再洗又没有的穿了!”说罢便转身朝林中走去。 “等什么?二师兄虽然烧菜的手艺不佳,但也别无他选了。” “噢!” 潜首峰上的时日按年来计算,第三年的春天,轮换到了水灵烟去砍柴。 潜首峰上最多的生物不是师徒八个人,当然也不是花鸟鱼虫,而是林林总总的树木。 古槐、红枫、水杉、青松翠柏、竹海滔滔,将整个山峰映出一片生机繁茂的景象。 风一栚给水灵烟下的唯一一个指令就是“一刀砍断”,他会定期前来检查。 一个月后待他站在水灵烟面前,眼睁睁瞧见水灵烟摆开了好大的架势,却只是砍断了一节细长的树枝。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只作了一句评语,“幸好,我去年备了足够多的柴火”。 在水灵烟看来,这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万事开头难,回去磨磨刀! 她觉得这事也并不难,只要柴刀够快,树够细够软,加上用些真气,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然而风一栚却又出了个难题:“让你留在这继续砍这些小枝细条,你永远不会有任何长进。你去那就只挑一棵,直到砍断为止,我便让你再回这里。” 她来到风一栚为她特意指派的林中,对着这成千上万的生灵,却也发了愁。 这是一片古老的山林,树与树之间不是十分的茂密,阳光可以透过枝叶播撒下来。但几乎每一棵树都枝粗桩圆,要想去一刀砍断一棵槐树或是一棵青松那是万万不敢想的。 在林中转了半日,她终于发现了一种相对较为细的树,树干笔直,没有杂枝横生,直通碧空。 她寻思片刻,走上前抱住一棵,目测至少一个半她才能合围,这真的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风一栚的脸立刻浮现在她眼前,冷静、淡漠、嘲弄、不屑、桀骜。 于是默默叹了口气,举起刚刚磨好的光亮的砍刀,向面前静静站立的树木挥去。 砍过近百刀之后,水灵烟只觉双臂酸麻,右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又有些闷热口渴,便来到一细缓的泉边,双手颤抖着饮了几口,却大多都洒到了鞋上。 在泉边凉快了些许过后,水灵烟起身又回到刚才砍过的那棵树处。 古林中由于樵夫的到来,空寂中,不断传来“邦邦”的回响,打破了这片静谧。 万古峥嵘,郁郁葱葱,逐风戏浪,绿洋林海。林中湿润的空气,清新的草气,或孕育出某些灵秀,在树梢歪扭着脖子,专注地凝视。 第 分卷阅读2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二日,水灵烟又来到那棵树下,却在树下绕了几圈之后又跑出了树林。 “风师兄,就是这棵树!”水灵烟面色涨红,气喘吁吁道。 风一栚上下瞅了一眼,一如往常:“嗯!不打紧。” 水灵烟难以置信他怎会如此冷静,加快了语速,比手划脚道:“昨日,昨日我明明在这树上砍了几百刀,可是,你看!这树上现在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言语之间,水灵烟还是不相信眼前所见,若不是自己的手臂依然酸麻胀痛,她简直怀疑昨日那是一场梦! 风一栚颇感无聊,双手抱头,道:“我只看结果,你只当这里有山人治好了这棵树。但我还是提醒你,你最好是能一刀将其砍断,否则你永远只能留在这里修行。” “对了,不要想换其他,你只能碰这一棵。”说罢,风一栚便如一阵风般穿出了树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水灵烟称之它为一场噩梦。每日砍上一分,那树便会长回一分,砍上一寸,便会长回一寸。 她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只管每日一寸深入一寸的重复。手心处硬是磨出了许多水泡,后来都变成了厚厚一层的茧子。 不知不觉过了快有一年,手上的力度也确实增进了不少,加之运上了真气,水灵烟觉得是时候可以了,便找来了风一栚。 水灵烟将双脚向两侧迈开,半躬双膝,双手紧握柴刀。她将真气从丹田处引出,游走到双手中。 只见水灵烟手中的柴刀瞬时晕上了一层湛青色的光,且愈来愈盛,直如湖水般缓缓流淌。她猛一抬手,柴刀挥作空中如雷电般,毫不犹豫直直向斜下的树干劈去。 随着泛着湛青光的柴刀砍进一寸,树干便向后一侧慢慢倾斜,发出“咔咔”的脆裂声。最后拦腰斩断,怦然倒下。 “怎么样?怎么样?”水灵烟挥舞柴刀,按耐不住喜悦原地蹦跳。 风一栚却将脸转到一侧,似乎在看向什么。 水灵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林中深处,一飞鸟正向他二人极速飞来。 这只鸟很小巧,看起来只有自己的一拳大,浑身上下一片雪白,它的喙却是血一样的红色。 白鸟正好在刚刚倒下的树旁停下,不停挥动羽翼。 下一刻,水灵烟却看的惊呆了! 就是这只白鸟,它的身体外渐渐发出了翠绿的光,身体对着倒下的树干,奋力挥动着羽翼,看起来实在像是在发功。 随后,倒下的树干却慢慢被抬起,直立,搁置在下面所剩的一圈木桩之上。 它看起来似乎很卖力,加快了翅膀拍打的速度。 片刻之间,白鸟试探性的与两节分离的树干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并没有停下快速挥动着的翅膀。 “灵烟!快闪开!” 风一栚眼见形势不妙,飞身跃起,抱着水灵烟扑倒一侧。 “哗”的一声,白鸟终是失败,被砍断的树干还是倒向了一侧。 “咳咳,咳!” 二人被树干倒地的烟尘呛到,随即起身。 白鸟眼见它无能为力,在一旁不停发出“啾啾”的鸣叫,听来大有些悲痛之意。它突然飞向罪魁祸首的二人,朝着他们的头顶啄去。 水灵烟被白鸟啄得疼痛难忍,连声尖叫,白鸟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 “快跑!” 风一栚拉起水灵烟向树林外的方向跑了几步,从腰间抽出长剑,“噌”的一声,在白鸟飞来的方向划了一面竹青色的气墙。 白鸟被迫停在原地,发出“啾啾”的鸣叫。 待二人夺命般跑回象初堂时,水灵烟始终对方才一幕感到惊奇不已。一只鸟竟然会像修道者一样,会驱使物体,会运气?它方才是想让本已分离的两节木头重新连在一起? 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水灵烟不停大口喘气,喉咙处感到干哑不已:“风,风师兄!我,我,我之前,之前砍那棵,那棵…” “对,你猜的没错,那白鸟每日都会去将那棵树恢复原貌。” 第16章 躬耕可陈 “不过,这,这又,又是为…” “这只白鸟有些灵气,其实这世上的万物都是感应天地而生,它生于那,长于那。虽不知它芳几许,但或许那林中的一草一木对它而言都特别珍贵。”风一栚颇有些感慨道。 水灵烟眨了眨眼,明白了些什么似的点点头,突然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风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 “非常人,非常手段。”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接下的几天,并不平静。那只白鸟找到了水灵烟,一有机会便飞过她的头顶,在她的头上留下一泡屎。 练功时,走路时,砍柴时,吃过饭后,洗过脸后。而且来去无声,让人毫无防备。 总之水灵烟觉得,这只白鸟精明又狡黠,着 分卷阅读3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实不好惹。 她近日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那拿块巾帕,不停捣弄着头顶,然后又去洗手。 “别擦了!” 水灵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见来者,不知是该怪他还是该感谢他,复又捣弄起头顶。 风一栚于一旁淡淡道:“你前几日砍断的那棵树是水杉,去年我正好在悬崖边旁的林中,培育了一些水杉树苗。你把那十棵树苗栽到古林中,我想,那白鸟便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水灵烟看向风一栚,颇有些不解他为何偏偏就有那树苗,但也是回道:“噢,好。” 果真,自此白鸟便再没有来抛屎了。 第四年,潜首峰上的师徒七人都有些崩溃。 相比金诵山别出心裁与独具一格的烧菜手艺,水灵烟的手艺更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你不知哪天会吃生饭,哪天会品焦菜,哪一天会饮盐水汤... 会时不时的频入茅房,不停饮水,刚用过膳又饥肠辘辘… 每日用膳的时间变成了师徒七人最大的折磨。那一年,食赋堂内的面部表情十分丰富,最后几乎都用表情和眼神来交流。交流着今日这餐是咸是淡,是生是熟,是辣是酸。 “大师兄,我是多么想念你。”金诵山出了食赋堂,向郭墩身边靠近,拉着郭墩的手深情款款,眼含泪光。 郭墩一时受到了惊吓,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他,大声惊道:“二师弟,你做什么?” 金诵山双手捧起郭墩的手凑到眼前,这双手十分粗糙,指节粗大,却看起来十分有力量。他眨了眨眼,道:“当然是想念你,你烧的菜!” 郭墩听过这番话,急忙将手抽回,后背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耐烦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女儿家家的像个什么样子!” 晨露恰好走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师妹?你为何偷笑?” “偷笑?二师兄你哪里听见我偷笑?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偷笑,哈哈哈哈哈!” “你…”金诵山见晨露笑得如此肆无忌惮,不免有些气结。 “二师兄,你确实很肉麻。”风一栚双手抱头,一副慵懒。他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有些不怀好意道:“二师兄,你觉得我这手怎么样?” 金诵山将脸一撇,大喊道:“不与你们同流合污,道不同,不相与谋。吾练功去也!” “哎呀!二师兄这是害羞了!” 水灵烟却依旧乐此不疲,每做好一顿餐饭,烟灰便蒙了一脸,一身。七人见她每日兴致高昂,灰头土脸又毫不自知,便也不再多怨言,只能眼神交流。 第五年,就是一篇流水账,水灵烟去做了一回菜农。 风一栚又下了命令,一切耕种用的器物不许用手拿。 金诵山道:“风师弟,你不让她用手,我们何时能吃上菜?” 风一栚道:“二师兄,不打紧,我们还有很多菹菜。” 金诵山道:“呃,啊,好咸的……” 对水灵烟来说,这艰巨的任务像座大山般压在她的肩上,令她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春日里原本是一个最好的播种季节,但播种得先挖坑吧? 这风师兄不让用手拿,又如何挖坑?她蹲在地上,对着躺在地里的锄头犯了愁,真是坑啊…… 让我来驱使它如何?这么一想,水灵烟便立刻起身,对着锄头行气。 “倒是起啊!起啊!” 锄头好多天都纹丝不动,眼看就过了播种的好时节。接下来的时日依旧如流水般,逝者如斯夫,一去不复返。 说来水灵烟也是真的耿直,在还没有驱使成锄头前,每日里来风雨无阻,在空旷的菜地里日晒风吹,竟也不知躲避。 春日风沙较多,吹得水灵烟皮肤皲裂。夏季灼日炎炎,天地像个蒸笼,要把人都烤熟。她汗流浃背,竟也无心遮荫。 水灵烟虽然没有真的去播种、锄地、摘菜、浇水、施肥,却也尝到了一丝丝的辛苦。每当她一想到真正的菜农,却也着实认为这一切来之不易。 俨然夏季已快离去,某一日,她竟发觉已经躺在菜地里好几月之久的锄头,微微动了一下。 “天啊,太好了!” 可锄头并不是人,不会领悟人的意图,你让它起立,它刚刚从左边站立又向右边倒向菜地。刚刚被抬起,又倏的猛然落地。 “呀,再来!” 经过多天与锄头的奋争,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它行动的轨迹,她试着趋使它在菜地里挖一个土坑。 “朋友,我们能不能吃上白菜、萝卜、油菜、雪里蕻就看你了。” 只见锄头向天空高高抬起,猛然间俯冲而下,一头扎进了土里,同时向后一走,菜地里便赫然多出了一个碗口大的土坑。 “啊!成功了!” 终于,师徒八人不必再啃粗粮,吃上了新鲜的白菜。 金诵山感激涕零:“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巧 分卷阅读3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师兄难为无菜之炊,民以食为天啊!” 食赋堂内,师徒八人终于吃到了当季的白菜,一个个水足饭饱,抚肚而坐。 尚九精听到金诵山一席感慨,不禁询问道:“二两山,你还有什么词儿?一块儿都说来听听。” 金诵山弱弱回道:“师父,徒儿水平有限,别无他词了……” “没关系,吃饭时间,畅所欲言。” 金诵山支吾道:“这,这……” 尚九精一笑,道:“你这叫吭吭吃吃!” 食赋堂内一阵哄堂大笑。 “说到吃,就不得不提到这种田。你们七人,包括小水儿,都已经有所体验。咱们是靠天吃饭,上天的神仙们若是大发慈悲,这一年风调雨顺,只要肯吃苦耐劳,便不会吃糠咽菜。但也不能因此而胡吃海塞,坐吃山空。” 金诵山分外激动,连连拍手叫好:“师父说的好啊!” 他环顾四周,师兄弟几人都齐齐瞅着自己,干咳嗽了几声。 尚九精也随着几人的目光方向看过去,道:“那么问题又来了咱们虽为修仙而来,现在却也是一肉身凡胎,一日三餐。那么每日一睁眼,你便想的都是今日吃什么,吃的如何,会怎样?” 尚九精长臂一挥,右手直指金诵山。 金诵山一愣,身体僵直,他只觉师父一番话平常无奇,却突然将矛头直指自己,顿时无所适从起来。 他抬手一摸脑后,小心翼翼道:“会,会怎样?” 尚九精收回右手,话锋一转,淡淡说道:“二两山,为师问你,你如今已修练到了第几境?” “回师父,第,第,第六境……” “为师可记得,十二年前你就已入这第六境了。” “是,师父,弟子不才,这么多年竟无长进。” “原本突破第六境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只不过,你虽已尽了八分力,却还终究是少了一分。” “弟子愚钝,请师傅明示!” “这一分,你心里早已有定论,只是不愿舍去罢了。” 金诵山听过这一席话,觉得似懂非懂,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却也有许多的疑问困在心中,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隐隐觉得,乾坤策的道法无边,却像一座矗立云端的山峰。数以倍记的求道者在这山上攀登、求索,却大多因各种原因而停留在原地,难以企及更高,只能看向更高处而望其项背。 金诵山如当头一喝,沉默良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尚九对着其余的几个弟子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一阵风,你那是什么眼神?师长是拿来尊重的,不是你用来斜眼瞅的!每天睡不醒,你都干什么去了?啊?你小师妹你教的怎么样了?用点心,别整天整那些无用之事?有什么用,你说,你倒是说说?就你那两下子,是想坐上为师这个位子?还是,还是有朝一日当上掌门?你小师妹教的如何?连你小师妹都教不好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你如今才几岁,成天自以为很了不得,不知山外有山……” 水灵烟在这一刻突然发现风一栚竟如此有定力,他只静静端坐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拾筷夹菜。他身上仿佛有一座金钟罩,对振聋发聩之声简直充耳不闻。 半个时辰过后,尚九精却始终没有说到水灵烟,自觉与己无关,不禁顿感乏累,抬手打了个哈欠。 她手还未等放下,尚九精突然将身体一侧,面对着她半晌,道:“乏善可陈,乏善可陈啊!” 随后,尚九精从桌案前起身,身体左右一晃,大步走出了食赋堂。 水灵烟只见食赋堂内六人顿时松懈下来,仰天长叹。 “为何师父对我只说了,一二三,九个字?” 金诵山躺在地上,悠悠道:“这九个字是少,但这少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啊?但师父今日是怎么了?” 第17章 枫染醉意 说了半日,尚九精不免口干舌燥,喉咙干哑。他回到自己住处,拎起茶壶,将茶水一饮而尽。 饮过半壶茶还是觉得有些渴,用手一掂量腰间的葫芦,打开葫塞,将醉生葫一个底朝天,却无半滴流出。 尚九精眉头一蹙,转身离开住处,朝象初堂的方向而去。 天色渐暗,尚九精于象初堂后一枫林,踏着松软的落叶,来到一棵枫树下。他蹲下身,扒开厚厚的一层落叶。不过多时,尚九精背靠着枫树,怀中却多了一坛酒。 秋风阵阵,伴着微凉的夜色,枫树下时时飘来酒香的馥郁。对于不善饮酒之人,这浓厚的气味可称之为刺鼻,让人难耐。然对于尚九精而言,就是人间最逍遥之事。 尚九精早已饮得面色涨红,仰面朝天,瘫倒在地。漆黑的夜空,一轮玉盘,皓月当空。月光澄澈明亮,清凉如水,朦胧中又是一片柔和。 长袖清凌舞, 广寒宫外还。 分卷阅读3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吴刚伐碧树, 酿饮桂花泉。 形单孤身影, 愿邀我同尝? 伊莫登高楼, 山岳隔参商。 天河水涓涓, 星辉耀人间。 凡心勤耕劳, 未消情遐关。 百年醉入梦, 枫林朱红染。 尤知从意少, 伴尔今夜寒。 晨光熹微,投向林荫,枫林寒霜,荼火流丹。 林间的落叶将地面都铺满,一眼望去,尽是一片绚烂,黄的明艳,红的耀眼。枫叶仿佛就只为等待这一天,带着树魂,带着寄托,乘风飘去。 晨风轻轻穿过林间,枫叶零零散散飘下,轻轻旋转着落在土地。 晨间用膳,当郭墩出来寻尚九精时,象初堂后浓烈的酒气将他引入枫林。只见尚九精平躺在一颗枫树下,身上落满了枫树叶,一酒坛横卧在旁。 郭墩对眼前一幕颇有些震惊,但也是一瞬间恢复了平常,他早已习惯师父的各种出人意料,这一刻也倒觉得并不稀奇。 “师父?师父?师父快醒醒!” 郭墩一个劲儿摇着尚九精的肩膀,半日却不见任何反应,无奈之下大喊道:“师父,你的酒都被风师弟给偷喝了!” “什么!”尚九精猛然坐起,瞪大双眼,颇有些震惊,“那个臭小子现在在哪啊,看我...” 不等尚九精说完,郭墩道:“风师弟并没有偷师父的酒。” 尚九精眉峰一挑,道:“嗯?” “师父,现在已过辰时,徒弟来此正是寻你去用早膳的。”郭墩边说边将尚九精从地上扶起。 “你去吧,去吧,不用管为师,为师不饿……”尚九精只觉头昏脑胀,酒劲未醒,脚下一软,连连向一侧退去。 “师父,那我扶你去醒醒酒。” “让你去你便快去,别废话!” “可是,师父,你…” “何时学的这般啰嗦?快去,快去!” “是,师父。” 尚九精将郭墩打发走后,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象初堂。 “唯有美酒不可辜负啊!” 尚九精在象初堂内中央,席地而坐,打开葫塞,仰面豪饮。 用过早膳,水灵烟扛着锄头准备下地,路上却遇到了四个访客。 在她的印象中,迎面而来走在三人前面为首的似乎是宝华执法。宝华执法步履稳健,气态祥和,嘴角浅笑,走到她面前停下。 水灵烟只觉得面前长者慈眉善目,气度不凡,如清风送爽。让人更为歆羨的是宝华执法身后的三个少年,卓谦、戎廓以及凌云英。 水灵烟依次从左看去,一少年昂首阔视,目光凌厉,眼神向她身上上下一扫,眉头一蹙。 站于中间的卓谦,一身水色道袍,长身玉立,面带容光,一副风神雅韵。他嘴角上扬,明眸皓齿,向她点头示意。 水灵烟才发觉自己第一次这般认真打量过卓谦,那温润如玉的脸上,展开的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令她面上一热。 一旁的凌云英收回看向右侧的目光,朝眼前头发凌乱,衣衫发黄的小弟子看去。 水灵烟立即感受到了一道冷冷的目光,从卓谦一旁的少女那传来。少女容貌清丽,出尘脱俗,头发高高束起,像瀑布般在身后流顺下来。 三人仪表不凡,卓尔不群,断不是寻常少年,水灵烟一时有些看得呆了。 她终觉自己过于迟缓,将锄头从肩上卸下,拱手道:“弟子,弟子参见宝华师伯。” 宝华执法一身霜色道袍,从容道:“灵烟,你这是要去何处?” 水灵烟颇有些惊讶,宝华师伯竟然会记得自己的名字,愣了愣道:“回师伯,弟子正要去菜地耕作去。” 宝华执法温和道:“不急,不急。师伯今日有要事找你师父相谈,但潜首峰如此之大,师伯向你讨教一事。不知九精师弟现在身在何处,师伯要到何处寻他?” 水灵烟只知师父在象初堂内,却并不知师父正在象初堂做什么。 象初堂内,郭墩蹲在地上,神情慌张,“师父,师父快醒醒,醒醒啊师父!” 尚九精抬手挠了挠头,闷哼了一声:“嗯。何事惊慌。” “师父,大事不好,弟子方才见宝华执法带着三个弟子正往此处来,故来禀报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啊!” “哼!随他来便是,急什么?”尚九精冷冷道,双臂用力一甩,郭墩向后坐在地上。 他额上不断冒出冷汗,却拿尚九精毫无办法,内心焦躁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师父,你这个模样不行,宝、宝……” 尚九精不耐烦道:“宝什么啊?” 郭墩慌忙起身,拱手急促道:“弟子参见宝华师伯!” 凌云英刚一踏进象初堂,眼前的一幕便不想再看下去,继而转身 分卷阅读3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向门外望去。 宝华执法温和的面容立刻严肃起来,“郭墩,你师父究竟为何如此这般模样?” 郭墩向后望去,尚九精仰面躺在象初堂中央,坦胸露乳,衣衫不整,头发披散,凌乱的缠在一起,且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宝华师兄,宝华师兄!哈哈!” 宝华执法长袖一挥,怒斥道:“九精师弟,衣者身之章,道俗不可混杂。身为一峰之主,万宗戒律,你可还记得!此时早已日上三竿,你这衣不蔽体,究竟成何体统?” 尚九精哈哈大笑:“我以天地为家,以这茅庐为衣,谁说我不是遵守这天地之法?却是你们,又为何钻到到我这汗臭的衣服里来?” 只见宝华执法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庶子,休耽误了大事!明年可是九蒙会见,若九精师弟无意参加,师兄即刻向掌门师叔禀报!” “宝华师兄,有话好说…” 尚九精倏地起身,转身将衣衫理好,朝长桌案走去。他从桌案上拾起一张纸,递与宝华执法,恭恭敬敬道:“有劳宝华师兄,这是明年九蒙会见报名的弟子名单。” 宝华执法接过名单,放入卓谦手中的一个红木盒中,扣锁。他无奈朝尚九精望去,长叹一声,道:“九精师弟,你门下弟子稀少,才正需更加努力,万不可辜负韶华!” “领教,宝华师兄。” “诶!朽木如何能雕也!” “宝华师兄慢走。” 尚九精目送宝华执法一行四人离去后,对郭墩道:“郭墩,把你的师弟师妹们都唤来,为师有话要说。” 郭墩如梦方醒,刚才真是捏了把冷汗,他只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是,弟子这就去。” 万宗一派的修道选拔由来已久,但多少年选拔一次却不是个定数。有可能六年一次,也有可能六十年一次,这一切都由万宗的掌门真人而定。 可万宗的九蒙会见却是每十二年举办一次,九峰入门百年以内的弟子会聚在一起,切磋比试,排名高低。 “上一届九蒙会见,除了一阵风与小水儿没有参加,你们五人都已有些经验了。”象初堂内,弟子到齐,尚九精悠悠说道。 晨露一想到九蒙会见,激动之余还有些畏惧。每一届的九蒙会见,参与的弟子都不下百人,这百余人中高手云集,想要胜出着实不易。 尚九精见一众弟子纷纷低头,沉默不语,继续道:“郭墩,你可记得,李茂为何会来潜首峰?” 郭墩向上拱手道:“弟子记得。” “二两山,你可记得小水儿为何会来潜首峰?” “弟子,也记得。” “好!你们说咱们潜首峰上最需要的是什么?” 弟子七人眼神对撞,不知如何回答。 尚九精一摊双手,大声道:“榆木脑袋,当然是人才啊!你们想想,如果咱们这再多一些师弟师妹们,你们的日常修行是不是就可以不必那么辛苦?” 水灵烟一想,默默点头,嗯,有道理… 尚九精开怀一笑,高声道:“看,你们小师妹最小,觉悟却最高。小水儿,这重担就交于你了!” 水灵烟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她只不过是点了个头而已。 “一阵风,你可带你小师妹去炼器堂选一法器,以备九蒙会见。” “弟子遵命。” 风一栚御剑载着水灵烟来到东极峰,当水灵烟再次站在观星桥上时,不免有些感概。岁月已经过去五年,东极峰上的一切看起来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一如五年前初见时。 走过观星桥,风一栚将她送到炼器堂门口,“我就到这里,你进去吧。” 炼器堂匾额高挂,气势恢宏,两扇漆黑的大铁门迎面而来,硬朗中又带有些冰冷的寒意。那寒意扑面而来,水灵烟不禁后退了两步。 她回过头张望,风一栚却早已不见了身影。 “风师兄?” 第18章 落铁铸熔 水灵烟在象初堂门前驻足,她面对着漆黑的大铁门思忖片刻,抬起双手置于门上。霎时,一道冰凉又刺骨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传至头顶,传至全身。 如站立在冰天雪地中,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心下骇然便立即抽回双手,不停搓手取暖。 铁门之上一对铺首门环引起了水灵烟的注意,其形似螺蜯,不知何兽首,面目狰狞,庄严而肃立。 “请问,有人么?” 水灵烟试着轻扣门环,只听“当当当”三声闷响,良久却没有人回应。 她在门外等了片刻,心中焦急左右张望,欲转身向下方的台阶走去。只不过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出“哐”的一声,便转身去瞧。 只见原本紧闭的两扇铁门猛然向外打开,从门中刮来一阵劲风,水灵烟不禁抬袖去挡。 水灵烟向门中探望,挪着步子慢慢迈入炼器堂内。 首先映 分卷阅读3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入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熔炉上方一片红光融融。待走近几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知是红光还是热浪,将水灵烟的脸映得通红。 水灵烟环顾四周,空旷的大殿除殿中央一熔炉,在炼器堂内的四面墙壁下,堆放着各式兵器,高矮胖瘦。她颇有些好奇,走近去瞧。 猝不及防,脚下踢到一个硬物,好似一个小铁块滚向墙边。小铁块接着撞到一柄倚墙而立的长剑,长剑先是原地颤抖,便向一侧重重倾斜。 这一倒,墙边原本散落的兵器顺势一个撞到一个,大殿内瞬时发出一连串“哐哐”“叮叮”“当当”的杂音,令人心肝俱颤。 终于,令人烦扰的杂音消散,水灵烟松下双肩,欲上前将四面倒下的兵器扶起。 突然“哐啷”一声,惊得水灵烟心跳加速。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稍大的石头滚落在她的脚边。 水灵烟抱起脚下石头,看起来像石又像铁。四下望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这石头来自何处,当下便觉得惊奇。 “轻点!” 大殿内不知何处传来一老者的声音,苍劲有力,洪如震钟。 “何人?” 水灵烟原以为这里无人,这突如其来一声询问,让她有些毫无防备,回想刚才一幕幕,不禁汗毛直竖。 “噢?你倒是何人!”老者声音洪亮,缓缓从暗中走出。 眼前老者一身莹白色的道袍,皮肤黝黑,眉头紧蹙。眉间一道竖纹如刀刻般,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弟子水灵烟,奉师父之命,前来炼器堂觅一法器。” 老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师父可是尚九精?” “正是。” 水灵烟不禁大感惊讶,转念一想,又道:“您是归韧长老?恕弟子眼拙。” “尚九精收的弟子真是一个奇过一个。” 归韧长老快人快语,在水灵烟看来,这句话并不是褒义,竟也无法反驳。 归韧长老侃然正色:“水灵烟,法器你已选择,跟我来。” 水灵烟大感疑惑,她不过刚到此处,何时选过法器? “归韧长老,弟子还未…”水灵烟顺着归韧长老凌厉的目光看去,正是她抱在手中之物。 “你觉得这法器如何?” “这,这,弟子不知该如何驱使此物…”水灵烟难掩失落神色,法器难道不应该是一柄剑抑或其他? 归韧长老一指殿中央的熔炉,道:“你将它投入这炉中。” “快些!”归韧长老提高了音量,原本洪亮的声音更加震耳。 水灵烟大感疑惑,却还是照做。 “加碳!” “鼓风!” “快些!别磨蹭!” “倒入模具!” “加生铁水!” 水灵烟在熔炉旁不停忙碌,熔炉不断传来阵阵热浪,她感觉就快被烤熟。当她一想停下来休息时,耳边就传来一声严厉的催促,让她无法停歇。 “拿着,敲打!我说停为止!” 她接过一把长柄的大锤,便抡起袖子,朝着红的耀白的铁片重重砸去。道道火花被溅起,飞向空中,如烟花般绽放。 只是砸了几下,水灵烟便觉得再也拎不动这大锤,便停下喘气休息。这哪里是一女孩子做的事? “想办法!” 无奈之下,她只能是抡起大锤。只是这次她运气了真气凝聚在手中,一时手中锤泛起湛青色的光芒,便极速朝红得发白的铁片砸去。 诺大的炼器堂内不断传来“铛铛”的回响。 “好了,可以了!” 归韧长老一声令下,水灵烟终于盼来这一声。双手一松,大锤“咣当”一声落地,顿时也瘫坐在地。 “终于结束了…” 她也不知是砸了几百下,只觉双臂发麻,仿佛已没有了只觉。头上豆大的汗水低落下来,面色涨红,不停喘着粗气。隐约中,她似乎听到“嘶”的一声长音。 这一坐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水灵烟的脸色渐渐淡了下去,却依然感觉疲乏劳累。 “起来!” 头顶又传来归韧长老洪亮的一声呵斥,于是慢慢从地上站起,随之晃了几步。 “怎么这么弱不禁风,拿去!”归韧长老手持一带鞘的长剑,塞到水灵烟手中。 水灵烟双手无力,只能怀抱这柄长剑。她低头向长剑看了一眼,复躬身道:“弟子水灵烟,多谢归韧长老。” 归韧长老停顿片刻,依旧严肃道:“回去罢!” 当水灵烟走出炼器堂时,天色已然昏暗,空中一弯月冷冷清辉,几点星光。 身后炼器堂两扇大铁门“咣”的一声,复又被关上,大门紧闭,如清晨一般庄严肃穆。 她回过神,只见台阶下一人望向台阶之上,缓缓朝她走来。 “风师兄,你今日去了哪里?” “东极峰好山好水,当然大有可看之 分卷阅读3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处。” 风一栚悠然说道,他朝水灵烟怀中看去,一柄长剑,湛青色的剑柄与剑鞘。 “这柄剑,是你亲手打制?” “嗯,我原以为可选一件钟意的法器,没想到,我只是抱起了一块铁,归韧长老便让我投炉炼制…”水灵烟感慨道,说话时她的双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来帮你拿一下,待回到潜首峰时再还你。” 水灵烟手捧长剑,哆哆嗦嗦交到风一栚手中,“如此甚好,甚好。” “天色已晚,走吧。” 水灵烟第二次乘剑在夜中飞行,却与第一次感触大有不同。 她双手搭在风一栚的肩上,以免自己落下。习习凉风吹过面颊,吹散了身上的涔涔汗水和热气,清凉又舒适。 空中只有几颗星,月亮不停在云间穿梭,使得夜色昏暗。 经过一天的捶打,水灵烟只觉疲累不堪,困意渐浓。她慢慢合上了双眼,不知不觉,靠在了前方御剑人的肩上。 第二日,天一亮,水灵烟拿起亲手打制的长剑,便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睹为快。她双手捧起长剑端详了半日,湛青色的剑柄,湛青色的剑鞘,在白日里隐隐流光。 她左手扶起剑鞘,右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外一拔。 嗯?为何会抽拔不出?她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疲累,于是又试了一次,两次,十次。 怎会这样?难道这里面没有剑身?也不可能,这拿在手里分量不轻,比昨日那块原铁还要重上几倍,何况归韧长老也不会这样骗自己。 水灵烟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接下来的时日里,她依旧每日去田地耕作,回到住处是便试着去拔剑出鞘。无论用上多大劲,最后都归于无用。 无奈她静下心来,将长剑置于桌案上,试着像驱使锄头一样去运气,却也不见这湛青色的长剑有丝毫动静。 转眼,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风一栚抱着一堆破铜烂铁与生锈的斧头、锄头、菜刀,“咣咣”扔到水灵烟脚下。 “不许用磨刀石,让它们见光。”风一栚只扔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水灵烟愣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盯着这一堆横七竖八的破铜烂铁,自言语道:“噢!” 不许用磨刀石,水灵烟便运气将真气从丹田运于手中向下一挥,一道湛青色的光从生锈的菜刀身上擦过。 就在这一收一挥间,数十道真气怵怵擦过刀身。在水灵烟想停下喘息时,刀身一点亮光闪过,原本锈迹斑斑的刀身已然露出了一点原貌。 水灵烟颇有些兴奋,便继续运气向菜刀一次次擦去。 她把擦的锃亮的菜刀举在风一栚的面前乱挥,一道道白光在风一栚的眼前飞闪。风一栚眼一闭,眼前一黑,冷冷道:“别急着得意,还有几月便是九蒙会见,在这之前,这十几件器物,必须给我炼好。” 水灵烟原本还沾沾自喜,回身一瞧那一堆破铜烂铁,瞬间耷拉下了脑袋。 风一栚见她那副模样颇为好笑,撇了撇嘴角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九蒙会见临近,潜首峰上便安静了许多,平日热闹的食赋堂也少了些许生气。众师兄不再嬉笑打闹,匆匆吃完便又匆匆离去。只有风一栚依然镇定自若,不紧不慢。 尚九精看在眼中,不禁开口训斥:“时不待我,光阴如梭,还不抓紧,快快离去” 说完风一栚,尚九精一瞥还在吹汤的水灵烟,嗔怒道:“嗯?小水儿,为师说了半天你怎么还在?你那剑拔出了么!” 第19章 殿前相聚 当尚九精面向水灵烟大喝一声时,水灵烟手中正端着一碗汤对着吹气。她闻声顿时一惊,随即将还没来得及喝的汤放下,倏地起身,道:“师父,弟子这便拔剑去!” 水灵烟从座抽步,若有所思,眉头蹙了一会儿,又不解的舒展开来,摇了摇头,这才离开了食赋堂。 尚九精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盯着水灵烟刚刚放下的热汤,自言语道:“这美食浪费了岂不可惜?” 于是起身径直走向水灵烟方才坐的桌案前,端起汤,不由分说饮了一大口。还没等咽下,尚九精张大了口,“噗”一声,汤汁哗哗顺着嘴角流回碗中。 “汤!烫!好烫!” 每十二年一次的九蒙会见,定在九月初九这一天。这一天碧空如洗,蓝的深邃,苍穹悠远。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就只一眼便要沉醉其中,无法抽离,引人无限遐想。 东极峰上青松翠柏,绿意悠悠,视野开阔,旷达壮丽。 晴空万里,又不时送来清风,秋风飒爽,令人心胸舒阔无边。 一群白鹤从头上飞过,在湛蓝的晴空下,映衬得愈发耀目。 白鹤成群结伴飞跃神霄殿,留下阵阵清亮的鹤鸣,传至四野,通达云天。 此时神霄殿前的广场聚满了陆续从九峰赶来的弟子,原本空旷的广场被染成了一片流动的 分卷阅读3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色,热闹喧腾。 潜首峰上的一众弟子也结伴前来,缓步走近广场人群。 金诵山对着人群大感惊讶,率先开口道:“哇噢!这么多人!” 晨露向人群四处张望,道:“太吓人了,二师兄,我可记得上两届并没有这么多,怎么突然冒出这许多人?” 金诵山一笑,道:“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万宗一派除掌门真人无脉传延,其余九峰可都不是吃素的!你别看咱们潜首峰一脉只有咱们七人,可其余八峰门下弟子那可是不胜枚举!” 晨露撇了撇嘴角,内心道这用得着你说,谁人不知? “二师兄,既然万宗弟子芸芸,为何单单今次参会弟子会多于以往许多呢?” 金诵山眉眼不知为何带有喜色,兴奋道:“哈哈!三师妹,这你又不知道了吧?要想参加九蒙会见,与众师兄弟一决高下,就须得至少进入第三境,驱使法宝。但是乾坤策道法玄妙,高深莫测,想要突破每一境都不是什么容易之事,尤其这第三境便是第一层分水岭。或许有些弟子,如同小师妹同年入门的凌云英师妹,单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两年的时间啊!” 金诵山眼珠瞪得溜圆,伸出两个指头,在水灵烟面前来回比量。众人顺着金诵山的手势,齐刷刷向水灵烟望去。 水灵烟望着众人各异的眼光,顿时觉得无比尴尬。她干咳了一声,扭头朝一侧望去,却听风一栚“嗤”的发出一声轻笑。 金诵山收回两指,继续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上天从来都不是那么公平的,这世上又有几人会像凌云英师妹一样,天赋异禀,超群卓逸!大多数人还是数十年如一日,步步艰辛……” “哎呀!”风一栚困意袭来,不禁抬手打了个哈欠。 晨露歪着头,紧紧盯着金诵山,眼神有些呆滞:“二师兄,你何时变得和师父他老人家一样这么能说?你再说下去,我都要困了。” “我的意思是这里高手云集,你我夺魁之路基本无望,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啊!” “二师兄,师父或许说错了,你何止差了一分,你是差了两分。” “什么?什么两分?三师妹你倒是说说看,那一分是何?” “这还用我说,你方才为何又要涨他人士气来灭自己威风?你到说说,你这是何用意?” “三师妹,你这么说岂非强词夺理?我何时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噢?你方才明明说我们夺魁无望,你怎知……” 正在二人争论不休时,郭墩在人群中与众人寒暄,并不知自己的师弟师妹竟在做些无用之事。 “卓谦师弟,真是好久不见,师弟真是愈发风采了!”郭墩喜笑颜开,拱手对着迎面走来的年轻人道。 卓谦微微一笑,温和恭敬道:“郭墩师兄,别来无恙。师兄还是一样体魄雄壮。” 说完,二人都开怀一笑,郭墩更是朗声大笑,道:“卓谦师弟,师兄不才,上次输于你,那是输得心服口服。上次师兄便看出卓谦师弟你才卓出众,将来定成大器。今次盛会,若有机会再次交手,定要与你好好再战一回!哈哈哈!” 郭墩所言非虚,卓谦虽晚于郭墩几届入门,但十二年前便领教过这个师弟的道行,远远高于自己与其同龄弟子。 而此人虽天赋异禀,卓尔不群,却并不恃才傲物,温和恭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众弟子看来,此人将来必会有一番作为,位列峰主,甚至尊为执法都是极有可能。 “哈哈!师兄一番美言,卓谦真的是羞愧难当。在我看来,郭墩师兄豪情壮志,将来定当在师弟之上。” 郭墩又是一阵大笑,道:“卓谦师弟真是客气客气”,郭墩注意到卓谦身边站立的一个少女,清丽又寒霜,“这位师妹是?” 少女面色淡淡,声音清冷,如玉盘落寒珠,拱手道:“凌云英,见过郭墩师兄。” 郭墩大感惊讶,传闻中的天才少女此刻竟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如此绝世容貌,又是一阵唏嘘。 “云英师妹,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看来传言非虚!” 凌云英只一拱手,面色不改,道:“师兄过奖。” 郭墩刚刚抽身回来,听到一阵争吵,又想起方才遇见的一众后辈奇才,一股股火苗蹿上心头。 他一个大步向前,凛声道:“你二人又何时是个休?” 只见二人闻声一起转身,怀抱双臂,冷哼一声。水灵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觉好笑,这二人此时倒竟还有一丝默契。 郭墩在潜首峰几个弟子中属他资历最深,参会次数也当属最多。但今日阵仗,前所未见,绝非以往。 郭墩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石锤,正声道:“众师弟师妹,正如你们今日所见,此次九蒙会见,人数众多,高手云集。你我不能小觑,决不要抱以侥幸,定要全力以赴!” 众人暗暗定心,目光流转,默默点头。 风一栚全程心不在焉,神游九霄,眼神也是一副游 分卷阅读3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离状,全程状况之外。放佛这一次被众人视之珍宝的盛会于己毫无关系。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呼喊,将他拽回人间:“诶!有人喊你……” 水灵烟顺着风一栚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水色道袍的少女,红彤彤的脸庞,带着欢快,疾驰阔步。 少女冲向水灵烟,上前一个满怀,大声道:“灵烟,灵烟!” 水灵烟痴痴看着少女得脸庞,愣了半天,感慨道:“玉琼,你长大了,没想到一别竟是六年。” 玉琼一个激灵,顿时松开双臂,捧着水灵烟的脸颊,左瞅瞅,又瞧瞧。 水灵烟被她盯得心中有些发毛,颤悠悠道:“玉琼,你,怎么了?有何不妥?” “不是,灵烟” “啊?我是,我是灵烟。” “不不不,是是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玉琼定了定神,开怀一笑:“灵烟,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说话,今日一见,你竟开口与我说话了!我现在,现在有些激动,简直太欢喜!” 水灵烟嘴边一阵抽搐:“哈哈,呵呵,哈哈!” “灵烟。” 耳边传来一少年的声音,略为低沉,却无比熟悉。水灵烟脑袋轰的一响,耳边长鸣,她慢慢转身,见到了此生她心底其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一翩翩少年立于眼前,清瘦高挑,面容白皙,眉眼细长,一身水色道袍散发着书香墨气。 水灵烟一见慕容贤辅,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一种浓重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在喉咙。 她脸颊有些抑制不住的抖动,双手也跟着轻颤,沉默了半天,却只道了一个字:“哥……” 慕容贤辅眼眶也有些发红,走上前,道不尽,说不完,重重拍了拍她的额头。 “兄妹团聚,人间真情,甚是催人泪下。”闻声一少年缓步走来,浓眉秀目,风神俊彩。 慕容贤辅三人大喜,一齐道:“参十,是你!” 参十眉峰一挑,手中一把铁扇,“哗”的一声展开,笑道:“正是。哈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咱们一条船又聚齐了!” 慕容贤辅上前搂着参十的肩膀,笑着道:“参十,不,参十师弟。” 参十恭敬拱手道:“贤辅师兄,灵烟师妹。玉琼师妹!” 四人纷纷拱手作揖,笑成一团。慕容贤辅在欢笑之际,想到一人:“咱们今日不算聚齐,还有,泽惠长老。” 参十若有所思,道:“我曾向师父打听过,泽惠长老与掌门真人还有归韧长老同属一辈,平时在藏经阁执事。但是他老人家也时常四海云游,所以门下弟子想见泽惠长老一面,有时比见掌门真人还要难。” 慕容贤辅感慨道:“是,说起泽惠长老,我与灵烟二人都要感谢他老人家,不然我们今日还不知会在何处。” 水灵烟回想起往事,连连点头,“这份恩泽,不会忘记。” “铛!铛!铛!” “咚!咚!咚!” 只听远处神霄殿旁传来洪亮的回响,左钟右鼓,声洪旷达,威严肃穆。 第20章 列阵初战 神霄殿前金钟磬鼓各响了九次,原本热闹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殿前的氛围突然变得肃静、紧张。广场人群瞬间排成了九列纵队,整齐划一。 众弟子收起热烈高涨的情绪,放平了嘴角,整理好衣衫,齐齐注视着上方的神霄殿。 没来由的紧张氛围,水灵烟好奇地左右张望,只见众弟子一个个站的笔挺,神情庄重。 她不知现在究竟作何解释,回身轻声道:“晨露师姐,我们为何要这样站着?” “嘘!”晨露微蹙眉头,一指堵在嘴上,发出一声短音,水灵烟便回身朝殿前望去。 “师父?” 神霄殿前高高的台阶上,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六峰峰主,各个气宇不凡,从大殿门走出,分站两侧。 在六大峰主身后,缓步走出三位执法师尊,霜色道袍,一派仙家风貌,气势雄浑。 三位师尊,神情肃穆,俯视台下整齐的列队。 此时殿前突然风起,伴着阵阵清风,一位老者从殿门中闪现身影。 万宗门下众多弟子,一生之中见到本尊一面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见到老者都不禁暗中惊叹,视为天人。便是万宗第十二代掌门,凌虚真人。 凌虚真人一身精白色的道袍,宽服长袖,风中飒飒,头顶发髻处一根稀世白玉簪,身后的长发像瀑布般流顺。 凌虚真人面泛红光,神清气爽,目光炯炯,如电如炬,环视殿前诸多弟子。 秋风习习,在场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良久,凌虚真人缓缓开口:“秋风起兮白云飞,盛临山水兮雁南归!” 凌虚真人虽站的高远,却声音洪亮,低沉浑厚。如飞跃神霄殿的鹤鸣,悠悠在顶峰回响。 “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 分卷阅读3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推而岁成焉。转眼,又迎来我派万宗十二年一次的九蒙会见,今次已是二百一十九届。白云千载,诞生了二百一十八个魁首。在我身后,譬如,宝华师侄、凝诚师侄、无涯师侄,还有……” 凌虚真人一个个点着人头,最后挥手停在一处,顿时抬高了音调,悠悠道:“还有,九精师侄!” 台下许多弟子头一次听闻,九精师叔竟然是曾经的魁首,一个个愕然惊诧。 潜首峰上的几个弟子也是头一回知晓此事,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而台上的尚九精却不以为意,神情懒散,置若罔闻,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中的醉生葫。 无涯道人瞥了一眼身旁的尚九精,摇了摇头,继续聆听掌门说话。 “可是历来魁首只有一人,夺魁不单单比的是修为的高低,还包括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众位弟子切不可因此而妄念偏执。 自万宗创派以来,九蒙会见旨在开蒙、切磋,点到为止,只要今天的你比昨日要精进一分,那便是此次盛会的最大收获!” “切记,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台下众弟子一齐拱手,齐声道:“弟子谨遵掌门真人教诲!” “嗯。明钧师侄。” 明钧执法几步走近,拱手恭敬道:“掌门师叔,弟子在。” “就由你,来宣布一下具体安排罢!” “是,掌门师叔。” 明钧执法转身面向台下,正色道:“众位弟子,今次九蒙会见报名者有二百五十六人,采用一局淘汰制。经我与八位师弟师妹商议下,我等九人已为众位抽签排次战位。” 明钧执法向殿前广场一挥长袖,广场一侧不知何时闪现出一面面宽大的石板。石板随着明钧执法的挥袖,缓缓从左向右翻转过来,转过来的石板上赫然刻着一排排的名字。 “众弟子可自行查看,马上,接下来会举行今天的第一轮比赛。共三十二场,巳时正式开始,众弟子务必做好准备。” 伴随着一声“散会”,原本整齐的列队“哗”的散开,纷纷朝着刻字石板前走去。 “可千万不要让我遇到凌云英!” “啊!疯了疯了,怎么是戎廓啊!我该怎么办啊!” “师兄,你是哪一场?” “马上就是我上场了,我要去准备准备了……” “呼!还好还好,是今天下午!” “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卓!谦!”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你别晕啊,一会儿你还得参赛啊!” “呵呵!他的对手是卓谦,换我也晕!” 人群中有人惊呼,有人悲叹,有人欢笑,有人漠然。几家欢喜,几家愁。 水灵烟看了一眼自己的战位,便匆匆挤出人群,刚刚挤出便看见了风一栚站在人群外围。 “风师兄,你怎么离得这么远?” “我眼睛可没有瞎。” 水灵烟嘴边一阵抽搐,“那你是哪一场参赛?” “明天上午。” “噢?我是明天下午,你说我该回去怎么准备一下?”水灵烟瞪大了双眼,端着一张认真诚恳的脸,虚心求教。 风一栚一勾嘴角,“首先,你得……” “嗯,首先我得?”她不停眨着双眼,等着接下来的指导。 “你得,你得,你得……” “你得拔剑出鞘走了大师兄和四师弟一会儿要参赛我们现在得赶过去观战!” 金诵山像一阵风般扫过二人眼前,一摆手,便御剑飞走了。 水灵烟还在回味这句话时,风一栚一耸肩膀,摊了摊双掌,淡淡道:“他说的也没错,是这么回事儿。走吧,先去观战!” 水灵烟与风一栚等五人来到郭墩的比赛场,在一座小的峰峦之上。中间一座木质高台,远处青松翠柏环抱。 高台之下,三位长者一身苍色道袍,神情略显威严,目不斜视,高高上座。 她向周围看去,除他们五人所站的一边,对面一边早已聚满了人,少说有三十个清一色水色道袍的弟子。一展黄色的巾旗竖在人群中,上书三个红色的大字“逐月峰”。 逐月峰的弟子见来者五人势力单薄,私下一阵窃窃私语,又时而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李茂平日里来话尤其少,但遇此情景一时怒火上头,一个飞身跳上了高台,大声呵斥道:“笑?有甚好笑之处!” 逐月峰的弟子没想到台上之人脾气竟如此火爆,一时都愣住了。只不过顷刻,人群中一女子尖声道:“小子!你怎知我们在笑你?不过你不参赛,却要跳上擂台才叫人好笑!”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比方才还要加倍。李茂刚要发作,上座长者大声道:“台上弟子速速下台,不要悟了我等要事,不然依法处置!” 李茂不管,抬腿便要冲上人群,不料左脚突然被一只手钳住,生生拽下了台。 分卷阅读3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郭墩两条粗眉紧蹙,沉声道:“李茂师弟,不得无礼,自有大师兄在。” “巳时已到,请参赛者上台!” 郭墩闻声倏地飞身跃起,噔噔噔,铿锵有力步上高台。他方一站定,手中石斧向身后一挥,怒目圆瞪俯视台下人群。 逐月峰的弟子突然被这一凌厉的气势所震,清清嗓子不再作声。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一少年疾步向前,几步离地跃起,也在台上站定。 少年一张圆脸,双眉略弯,一上台便拱手道:“郭墩师兄,在下宋远,方才失礼多有得罪,请师兄见谅。” 郭墩先是一惊,随后也拱手道:“宋远师弟,年纪小小,却如此心胸,难得难得。” “二位已定,切磋比试,点到为止,现在开始!” 从不远处传来高座之上长者洪亮的声音,台下众弟子此刻都安静下来,静观赛事。 “宋远师弟,师兄便不再客气了!” “师兄,请赐教。” 说罢,郭墩率先起势,右手石锤缓缓抬起横在腰旁,周身渐渐发散着赭色的光芒。 宋远见来者不善,拔剑出鞘,一柄长剑举过头顶,弓步等待郭墩进攻。 果然,郭墩突然将石锤抬起,双手举起,从头顶向前方砸去。 石锤下落的方向,一道赭色的真气飞向宋远的头顶将要劈将下去。 宋远眼疾手快,长剑横在头顶,双手撑起缓缓顶住。只不过一眨眼间,突然一发力,宋远便将头顶的那道真气推开飞走。 郭墩心想,眼前师弟年纪尚小,怕他招架不住这才使了三分力。看来他接招毫不费力,也不用自己再去有所保留。 接着,郭墩复举起石锤转身一甩,极速转了三圈。顿时,石锤聚起了强盛的光焰,直直冲向宋远。 那光芒远远胜过方才,宋远不得不主动出击,挥剑飞舞,刹时也凝成了一道道剑气。 赭色光芒渐渐逼近,宋远一步一步后退,不停挥剑回防。宋远发动全身,面对强光,毫不畏惧,反倒更激发了体内的斗志。 他突然停住脚步,奋力一发,一道巨大的剑气向郭墩劈去。 眼下形式,郭墩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屏气凝神,接下这一道强而有力的剑气。 这一接,生生将他逼退了好几步,水灵烟等五人也突然紧张起来,为台上捏了把冷汗。 宋远初尝喜悦,不打算再保守回防,开始主动出击。与郭墩宽阔庞大的体型相比,宋远在灵巧上便占了上风。 他善于使剑,凌空虚画,步踏变幻。一道道剑气带着光芒,簌簌飞闪,顿时眼前亮的刺眼。 眼看形式极速变化,众人无不瞪大了双眼,生怕漏了哪些,等着郭墩该如何招架。 第21章 藏匿危机 道道剑气飞闪如雨,凌厉如雹,只待对方受苦。郭墩见此情此景,没有一丝惧怕,毫不闪躲。他先是一惊,一股喜色涌上眉梢,脸色变得有些发红。 郭墩此时心中所想,好啊,如此少年,修为这般,当属了得!现在的后辈实在可畏又可敬…… 当下无需再多虑,他抡起石锤,双腿左右开立。一声怒吼,光芒倍增,瞬间照亮了众人惊讶的脸庞。 只见这一束强光直冲向前,将宋远清瘦的身影包围住。宋远终是难以抵挡,向后飞去落下高台,冲散了身后惊叹惋惜的人群。 局势已定,台下另一侧的五人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冲向高台庆祝。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就知道大师兄能赢,真是太解气了!” 郭墩看看围在身边的五人,咧嘴一笑,便又跳下高台。他大步走到宋远面前,伸出右手,粗声道:“宋远师弟,多有得罪了。” 宋远难掩暗淡的神色,伸出右手,紧紧相握,道:“是师弟,技不如人……” 郭墩头一甩,又大声道:“宋远师弟如此年轻,却有如此修为,实在难得!怎能如此灰心?下次九蒙会见,我是没有机会了,可我相信,宋远师弟你定能有不俗的表现。” 宋远听得一番肺腑之言,一时有些激动,眼睛亮了起来,明眸闪烁,道:“多谢,多谢师兄!” “唉?哈哈哈哈哈!”郭墩仰天大笑,与一众师弟师妹说笑着朝林中幽径走去。 待六人赶到另一处小峰峦时,宋省正在台上苦苦对峙。双方相持不下,显然是势均力敌。只不过对方的法器是一把并不算大的刀,在同时出击时,宋省晚了半势。 下午观战金诵山,金诵山算是有惊无险。如果说有令人不满意之处,便是他花样繁多,漏洞百出,让对方有机可乘钻了不少空子。 晨露倒没有这么轻松,对阵的是一个年轻的弟子。年轻弟子并没有因晨露的姣好容貌而心慈手软,反倒步步相逼,盛气凌人。不过对手修为实在远远超过晨露许多,晨露自感羞愧难当。 当众人回到潜首峰时,晚饭 分卷阅读4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时间变得尤为的长。虽说今日一战,两胜两负,众人的情绪却无比高涨。席间纷纷讨论着今日的种种见闻、体会,久久不愿离去。 水灵烟在一旁听着,心情却难以平复。想到白日里见到的几场比赛,自感平生第一次见识,自感精彩无比。但一想到手中的长剑,却忧心四起。 她终于按耐不住,悄然离席。 再次回到住处,不知是哪里觉得不对劲,她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复,一颗心砰砰乱跳。这其中是着急、兴奋、焦虑、担忧,都可以说得通。她踱着步子,不停在园中来回踱步。 这样下去可不行,今晚如不能好好休养,明日如何一战? 于是走向院中梅树下,将长剑放在一旁,照旧盘腿而坐,默念经章。她如今早已习惯了这棵梅树的样貌,枝干漆黑,杂乱无章,又不曾开花,却倒也是一种陪伴。 夜至,漆黑无边,只有一轮残月像一边铜镜镶进巨大的黑幕。天地静寂,虬蟠的梅树下,只有一个少女独自端坐。 丛草依然葱绿,秋风不时扫过,在风中低眉摇晃。 湛青色的长剑兀自一旁,不声不响,与丛草相融,又不似丛草幽绿。 水灵烟默完经章睁开双眼,心情一片舒畅。方才忧虑不知不觉一扫而空,眼前景色也变得另番别致。 当日羽叔弥留之际提着一口气,没有别的交代,只道了这本经书。现在看来,这经书总在她心烦之时,让她平复一颗烦乱的心。 还有羽叔提到的香囊? 她手置于领口摸索出一根红绳,红绳上一颗坠子露出。那坠子形如一滴水珠,杏仁大小,在月光下晶莹透亮,毫无杂质。 当日,水灵烟在璇水潭旁终于趋使动那石坑中之水,却被溅了一身的水。那个她随身携带的香囊也被溅了个透,当下她便将香囊打开。没想到里边竟不是香料,而正是眼前这颗纯净透亮的水珠。 回到住处,她便用了一根红绳缠缚,系在脖上。原本这水滴清透冰凉,接触到肌肤之后却也变作和人的体温一样了。 水灵烟端详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见天色已晚漆黑一片,便想起身回屋。她从树下站起,抖了抖衣衫便朝房门走去。 刚走出几步,突然觉得手中空荡荡。转身朝树下望去,那柄湛青色的长剑还在树下。 她突然心念一动,运气于右手,右手顺势向前一伸。那柄长剑依旧静静沉睡,躺在树下。 水灵烟并没有将右手放下,反而将真气全运于手中,那光芒大盛,瞬间照亮了黑夜。她专注的凝视着树下,奋力一注。 只见原本安静的长剑微微颤抖,来回摇摆,发出“噔噔噔”的声响。便只一会儿,长剑又归于平静。 无奈之下,水灵烟走近树下又反复试了多次,都毫无用。她长叹一声,弯腰将其拾起,回屋养息去了。 第二日,众人先去观战李茂。李茂虽平日不多言语,在台上却显示出一股霸气。对手刚开始还处于观望的状态,后来发现,李茂急于冒进不懂回防。加上李茂脾气焦躁,不懂退守,因而输掉一场。 接着是风一栚,对手起初步步紧逼,他只是左闪右避。众人只等他如何进守,却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手便被他一剑挥到台下去了。 下午终于等到水灵烟上场,潜首峰上的弟子都赶来助威。 金诵山道:“小师妹,你看师兄们都来给你加油来了,怎么样,二师兄对你不错吧?” 晨露道:“灵烟,不要紧张,一会儿你就尽力发挥……” 郭墩看着她手中的长剑,语重心长道:“小师妹,定要万分小心,上台之后得处处留心。不要看你六师兄比得如此轻松,场上却是步步杀机。” 郭墩向对面人群望了一眼:“师兄方才看见,一会儿要与你比试的那个师姐,眼神颇有些厉害。虽说点到为止,你也得打起精神来,见机行事!” 水灵烟认真听完这一番叮嘱,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大师兄。” 她低头看着脚下,又将手中的长剑紧紧握住,思忖了片刻。她突然转过身,望向一旁。 宋省正端着剑虚空比划着,舞了几下,便不时与一旁的风一栚交谈,似在讨论招式。 “申时已到,请参赛者上台!” 一声长音将水灵烟思绪拉回,转身望向高台。只听对面人群中一女弟子声音嘹亮,“来了!” 声音没等落下,高台上赫然便飞来一年轻的女弟子。台上女弟子昂首阔视,眉峰高挑,眼神闪亮透出锐利,一副英姿飒爽。 过了片刻,高台另一侧始终无人上来,众人不禁疑惑,都探头张望。 “请另一位参赛者上台!”只听三位高坐上的长者低头讨论,轻声互问:“师兄,另一位弟子呢,唤作什么名字?” “水灵烟,弟子水灵烟请上台!” 高台上的女弟子怀抱双臂,嘴角上扬,轻笑出声。女弟子向另一侧台下望去,一个小弟子在台下探出头,双手搭在台上,正在往台上使劲。 分卷阅读4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金诵山等人见如此情景,不禁闭眼用手掩面,恨不得找一地缝以便藏身。 台上女子颇有兴致看了一会儿,高声道:“这位,嗯,师弟或者师妹,这边有台阶。”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大笑。 “这边,不,这边。”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 金诵山实在不忍再看,苦着脸道:“我们为何要来,依我看还是走吧……” 风一栚一手将他拎回,“二师兄,回去无事,不如好好看看热闹。” 金诵山望望台上,又瞧见风一栚一脸兴致,转身长叹一声。 年轻女弟子见小弟子在台上站定,瘦小的身形有些不好辨认,于是拱手道:“这位,师妹?” 小弟子拱手恭敬道:“师姐,我叫水灵烟。” “水师妹,我叫严清。好巧,你我二人都带个水字。但是刀剑无眼,水师妹小心了!” 水灵烟愣怔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请严清师姐不要客气”。 远处高座上,苍色道袍的长者神情凝重,看不出任何情绪,朗声道:“九蒙会见,旨在切磋,点到为止,现在开始!” 话落无声,“噌”的一声,严清甩出一柄长剑,剑光闪闪。她的神情比方才还要严肃,两眼放光,犀利无比。 水灵烟见势心中一惊,身不由己退了两步。 严清心想,哪来的小弟子,呆楞装傻,如此简单,看我一招制胜。 哼! 严清一勾嘴角,阴冷一笑,紧握长剑竖于胸前,左手两指念作法咒。 只是一瞬间,严清挥动长剑,在身前一划,赫然一道凌厉的剑气横着飞向对面愣怔的小弟子。 第22章 出奇化招 天高,云厚。峰众,人聚。 万宗山脉,九蒙会见,三十二峰,一轮决胜。 群峰秀首,郁郁葱葱,道道烟雾缭绕在群山之巅,升腾飘荡。为这本不染俗尘的仙家圣地,蒙上一层层神秘的面纱。 人间厚土,苍茫大地。凡人终其一生,不过百年,踏破鞋履,疾驰奔走。或有甚者,驾马舆车,兼程数里。 云海翻涌,滚滚浪涛,却无一同形。仙者数年只为一日,踏云步浪,御空而行。百里不过几时,飘飘然然,聚众观来。 云海之上一处小峰峦,一方木质高台,左右对立两衫水色。 只见台下围观者众多一边率先发难,默念剑诀,挥臂作斩。赫然一道剑气横着劈向对面愣怔的小弟子。 台下众人眼见局势马上分晓,忽感乏味。无趣,实在无趣。 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接下这一招? 方才大师兄说过,见机行事…… 经过两天的观战,见过了几次剑气发作的起势。严清刚抬手的瞬间,水灵烟便于心中自问,当下有了答案。 “扑通!” 台上顿时传来一声闷响,众人都瞪大了双眼瞧去。台上小弟子四肢伸展,五体投地匍匐在地,却并不是被那道凌厉的剑气击倒,而是在剑气挥来的一霎躲过了一劫,猛地扑倒在了高台上。 金诵山一拍脑门,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也行?” 众人无不扭曲了眉毛,真是前所未闻,前所未见啊,回去可有一番传道…… 严清心中也是一惊,九蒙会见她已参加过两次,在台上比试,凡道行修为定有高低之判。但历来比试都以法器攻守御防,哪里见过眼下此等滑稽之事。 严清神色清冷,不等水灵烟站直,厉声道:“你这是作何,比试如何能让你投机取巧?你若无真本领,何不即刻认输,来这现眼! ” 说话间,长剑架起,又是挥剑作斩。 水灵烟刚从地上爬起,耳边传来一声厉喝,听起来大有不悦之意,便抬起头望向说话之人。 只见前方一道光闪亮耀眼,带着一股腾腾的杀气,就要从头顶劈将下来。 迅雷不及掩耳,这下已来不及再去闪躲,水灵烟下意识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剑光亮的刺眼,她双眼一闭,抬起长剑举过头顶。 她只觉双手举起的不是一柄剑,还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她双臂一紧,向天空一推,“噔噔噔”连连后退了几大步。 “噢!”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虽然第一次这愣头的小弟子侥幸躲过一招,而且还有些,有些不入流。 方才严清出手这一剑,是又快又狠,丝毫不心慈手软。却没想到,她还能再挡下一招半式,看来这小弟子还留有一手。 水灵烟大感震惊,抬手看向手中之剑,淡淡的湛青色隐隐流光。她有些激动的心跳加速,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严清见对面的小弟子挡住了自己的一剑,而且露出一片惊异的神色,不明所以,心中一时烦躁。她屏息凝神,权当自己看走了眼,又奋力发起攻势,道道剑气挥 分卷阅读4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作如雨。 水灵烟虽无法拔剑出鞘,却也是挥剑抵挡。原本她还站于离台上中央不远处,却每接下一剑,便后退一步。奈何道道剑气飞闪,势如破竹就只等她败下阵来。 好啊,有两下子,但我看你还如何接招! 严清步步紧逼,眼神早已变得如她手中的利剑般凌厉。趁这小弟子还在抵御之时,又是迅速一击。 终于一道剑气猛然从下向上袭来,水灵烟手中一震,向后跌坐在地。 此时她已是跌坐在了高台的边缘,她目光向前方追随过去。“铛”地一声,长剑掉落对面严清脚下不远处。 晨露心中一沉,手心冒出涔涔冷汗,“不好!” 严清自感时机已成熟,心中大喜,腾地飞身跃起,只待最后一击。 此时起身再拾剑那已是来不及,水灵烟眼前一亮,斜上方的挥剑者勾起嘴角。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冷笑,伴着一道剑气比方才更为猛烈,如同一股巨浪正迎面袭来。 此刻危机万分,没有人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如果不能化解,此刻就是背靠悬崖,身后等待她的便是万丈深渊。 她内心一阵翻涌,耳边顿时传来喧腾的水声,如九天银龙,倾泻入渊。 既无退路,何不一搏。 水灵烟眉心一皱,迅速挥手,湛青色的光芒倍增,霎时聚于右掌之中。 “噌”地一声,远处长剑倏地离地飞起,撞击手掌。只是触手的一刹,水灵烟挥臂向上,奋力一甩,只能是一搏了! 尚未出鞘的长剑,泛着阵阵湛青色的光芒,迎着剑浪凌空而上。 水灵烟向上望去不再是单纯的青天,一片光亮中,严清的志在必得的冷笑,极速旋转升腾的湛青色的长剑,交相汇合。 那光芒在汇聚的一刹,只是一眨眼间,便淡了下去。 “扑通!”高台上传来一声闷响。 人群中一阵惊呼,无不哑然失色,方才究竟如何这般反转?竟是严清从空中摔落,横卧在高台之上,捂胸闷声! “弟子水灵烟,胜出,进一百二十八!”远处高台之上,苍色道袍的长者从容不迫,对方才的局势变化,不惊波澜,高声道。 苍色道袍长者话音方落,高台的另一侧立时冲上来几名弟子,试着将捂着胸口的严清扶起。 严清却无法起身,阴沉着脸,勉强倚靠在一名年轻的女弟子身上。 几名弟子眼见严清面色惨白,眉头紧蹙,无法开口,还紧护胸口,想必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严清向来是争胜好强之人,此时只是强忍内伤不发作而已,几名弟子一时怒火上身。 “你竟然使诈!”一小弟子几步上前,手指水灵烟一声怒斥。 面对这毫无缘由的指责,水灵烟大感震惊。她脊背有些僵硬,方才千钧一发,只想拼力挽救,却如何说来使诈? “我没有。” “你还在狡辩!一开始你明明就装出一副蠢样,高台登不上,剑也拔不出……” “说什么呢!” 金诵山等人还在对方才的胜局感到惊讶,都愣在原地。难以相信平时乏善可陈的小师妹,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严清,竟丝毫不乱分寸,还转危为安。突闻争吵,纷纷落入高台之上。 小弟子见来人帮忙,眼珠急转,左右打量,不禁后退了几步。他面上的颜色却分毫不减,“说的就是你们潜首峰,明明最弱,却要扮猪吃老虎!” 历来九蒙会见,潜首峰人数众少,屈指可数,在比试结果上尤为吃亏。近些年来,万宗一派年轻弟子中,叫得上名字的,也只有郭墩与金诵山了。 这两日里来,几场比试下来,虽说胜了几场,却也遭了不少白眼和非议。 有些弟子一听说要比试的对方是潜首峰的弟子,有的白眼,有的不屑,有的轻蔑。这下更有甚者在输掉一场比试之后,指着你的鼻子大为质疑。 李茂一听这话,怒气又冲上头,大喝道:“你说谁最弱?”说着就要上前去理论。 风一栚在他一侧,长臂一伸,阻止李茂上前争论。 “我小师妹天生迟钝,反应比寻常人自然是要慢一些,这是天性使然。” 李茂大感惊异,扭头瞪向风一栚。风一栚微微一笑,转头对小弟子悠悠道来:“自古以来,双方对垒,兵不诡诈。要说使诈,我相信,依我们这位小师妹这愚钝的脑袋,绝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份心思。” 他话锋急转,“但是,你们这位师姐,明明看出我小师妹反应迟钝,却不宣而战,处处透露杀机。万宗一派,历来教导弟子仁爱礼义。方才,若不是我小师妹被逼入绝境,拼力一搏,恐怕此刻就是血洒擂台!” 小弟子听此一番,面色一时憋的有些涨红,紧咬下唇,却是半天没有开口。 “沙城师弟,你严清师姐急需回去疗伤,勿要再去争论!”怀抱严清的一年轻女弟子肌肤如雪,眉眼细长,严肃道。 “是,良扉师姐……”小弟子闻声,转身 分卷阅读4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回到严清身边,临走时却还瞪着一双充满怒意的双眼,恶狠狠的看向水灵烟。 被称为良扉师姐的年轻女弟子,显然对方才小师弟的莽撞行为感到有些歉意,向郭墩微微点头示意。 郭墩目送了一行人离开,叹息一声,转头关切道:“小师妹,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大师兄,我没事……”说罢,水灵烟不禁伸手朝后身摸去,晨露瞧见她捂着屁股又不言语,便捂着嘴偷笑。 “小师妹,刚才真是太险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现在被抬着走的就是你了……”回想方才一幕,金诵山还是心有余悸。 郭墩也点点头,“是,二师弟这回没有说错,虽然小师妹每一招都看来可笑,但也不失为机智过人啊!” “很可笑么?” 几人围着水灵烟,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几人聚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儿,郭墩又道:“接下来,进入一百二十八的弟子,都须在东极峰待上两日。经过两日养息后,便又要进入下一轮的比试。” 金诵山思索道:“一百二十八进六十四,岂不是会更……唉呀,简直易如反掌,不在话下!” 水灵烟眼睛一亮,忽然有些兴致,“那是说,进入前一百二十八的弟子都要住在东极峰上?” 第23章 从容解围 东极峰,食赋堂。 水灵烟端着一个铜盘,盘中一碟青菜豆腐,绿的油亮,白的鲜嫩。她环顾四方,素帐围帘,宽敞明亮,不同于潜首峰那样狭小,宏阔的食赋堂。 数十张宽大的红木长桌案,整整齐齐,列成纵队。水色衣衫的弟子三五成群,坐于桌案前,大堂内静然无语,只听碗筷声层层交叠,清脆入耳。 “粥不限量,不够再打!” 手中铜盘一沉,将她思绪拉回,铜盘中已多了一晚白粥,冒出腾腾热气。 为众弟子乘粥的长者,一身苍色道袍,挺着圆滚的肚子,望着对着白粥发愣的小弟子,无奈摇了摇头,“下一位!” 身后有人将她匆匆挤出列队,水灵烟便向长桌案走去,远远的有人对她招手,定睛一看,咧嘴笑了起来。 “灵烟,快来快来。”玉琼话音未落,大堂正前方一苍色道袍的长者站的笔挺,向她投来一道锋利如剑的目光。玉琼立即噤声,缩回脖颈。 和玉琼同桌的还有慕容贤辅与参十,四个少年如今又凑在一起,不言自欢。席间,水灵烟不禁感慨万分,六年的时光四人都改了容貌,却不改精气神。 坐在一侧的玉琼比她要小一岁,如今却比她还要高。扭头看去,玉琼正对着她傻笑,那脸蛋虽然还是红红的,却也是白里透红,别样的清秀。 玉琼对面的参十浓眉秀目,看着玉琼那般傻笑,像是发现了乐趣,竟也呵呵乐着。他瞥了眼水灵烟,对她调皮的咋了眨眼。 慕容贤辅在四人中年岁虽然最长,却也不过十九岁。按说这个年纪应是蓬勃充满朝气,但在水灵烟看去,他眉间并不十分舒展。 虽容貌极为年轻,且生的十分好看,那肌肤就如同女子一般,白皙净透,浑身散发着儒雅。但仿佛,他已经历了世间繁华与没落,对任何事都已看淡。 慕容贤辅发现水灵烟一直盯着自己,对她微微笑了起来。他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心底无限感慨。他夹起自己碟中的豆腐,一颗颗放入水灵烟的碗中。 水灵烟低声道:“不,哥,我这里够吃了……” “多吃点,你太瘦了,灵烟。” 众弟子默默用完这简单的晚膳,又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开。水灵烟还未等跨出食赋堂,便听到外面的欢笑声。 “啊!这东极峰上的白粥真是太好喝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二师兄,我方才见你起身三次,你,还好吧?” “三师妹,遇到这美味,自然是要贪羹的。” “二师兄,你觉得这东极峰上的餐饭与大师兄的相比,谁更胜一筹?” “六师弟,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啊!那自然是各有千秋啊!” “马屁够深。” “五师弟,你别走,你别走!” 当水灵烟走出食赋堂时,已不见了几个师兄师姐的身影,只听庭院外传来依稀的打闹声。 “站住,别走!” 四人听到后方一声大叫,不禁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弟子怒目而视,目光锐利。顺着小弟子的目光看去,正是落在水灵烟的身上。 小弟子抬手一指,大声道:“三师兄,就是她!” 被称为三师兄的弟子年岁颇大,看起来已有三十,嘴边留有一撮胡须,面露凶相。年长弟子大跨步走出食赋堂,缕了缕嘴边的胡须,对着水灵烟一番打量。 “哼哼!我当是何人,这么个不定点的小人儿。就是你在擂台上使诈,伤了我严清师妹?” 水灵烟大感震惊:“并没有。” 年 分卷阅读4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长弟子又是一声冷哼,面上泛着狠劲:“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以你们潜首峰的斤两,谁人不知,就凭你?若不是你使诈,如何能赢我严清师妹!” 慕容贤辅几步上前,对此人说辞颇有些不奈,却也保持着镇静。 “这位师兄何来此话?胜败输赢乃兵家常事,怎能将此怪罪于人,如此说来,不能服人。” 玉琼和参十也一齐上前,声讨年长弟子。 年长弟子一声暴怒:“你们倒是何人,要替如此奸诈之人说话,都给我走开!” 说话间,年长弟子长袖一挥,一道凶猛的真气扑面而来。 慕容贤辅等三人大惊,飞身跃起,挥动仙家法器作挡落于一旁,硬是被逼到远处。 “碍事。” 年长弟子收回长袖,怒声道:“我磬罗峰岂能让你如此小丫头欺辱,今日定要替我严清师妹教训你一番!” 暮色降临,天空灰暗,与这暗淡的庭院中,年长弟子抽出贴身长剑。此剑名唤长啸,载于万宗仙兵阵谱,名列三十六。其剑本身威力巨大,乃是竹斤道人青年时的随身佩剑,在历次九蒙会见中竹斤道人凭长啸打败对手无数。 一时间红光聚于长啸,映红了水灵烟的面庞,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未曾出鞘的长剑。 “咿!”年长弟子此刻已是怒火中伤,眼神无比凶狠,他身后的小弟子在心中暗暗叫好。 庭院中只剩下用完膳的零星几人,见此情景都不免大惊失色。在东极峰上寻衅滋事,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若要上前劝阻,定也不会脱了干系,所以谁也不想卷入这场纷争。 长啸在手,向上起势,只待向水灵烟劈斩下去。 “啪!” 年长弟子忽感一只手落于自己的肩上,强而有力。他正要回头去看是谁如此大胆,敢来多管闲事,定要他好看。 “庞天师兄,这是作何?” 将手搭在年长弟子肩上的正是卓谦,卓谦淡淡开口,语气从容不迫,年长弟子却听出了一丝严厉。 年长弟子一时有些愣怔,没想到卓谦竟会出面,却也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 卓谦望向水灵烟,又看向年长弟子,“庞天师兄,这里恐怕有什么误会。正巧了,明钧执法师尊有事唤我,你二人不如同我一同前去,也好向他老人家讨个公道。” 年长弟子凛然失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停手收回长剑,急促道:“卓、卓谦师弟,无事无事,我二人并没有什么误会。” “噢?是么?可师兄方才分明是要开斗,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二人同我一同前去,也好过夜长梦多。我相信明钧师尊一定会深明大义,还你二人……” 年长弟子听得额上冒出涔涔冷汗,急忙挥手道:“不不不,卓谦师弟你方才一定是看错了,我,我方才是要,是要……” “是我。” 卓谦眉峰一挑,不免有些讶异:“灵烟师妹,怎么说?” 水灵烟抬手一指,道:“我方才看见庞天师兄的法器,有些歆羡,想一睹为快,庞天师兄这才拔剑于我看。” 庞天也是一惊,关键时刻竟然是这小弟子为自己解围,不禁眉头一皱,“是,正如灵,灵烟师妹所说。” 卓谦淡然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师弟也是多虑了。” 庞天不愿再在此多做逗留,只一拱手,道:“那,卓谦师弟,告辞!” 卓谦微笑拱手道:“庞天师兄,告辞。” 庞天正要转身便走,他身后的小弟子急忙追上来,将他拉扯:“师兄,师兄!怎能就此放过她?” 庞天一挥长袖,低声道:“沙城师弟,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小弟子愣在原地,倏地回身,射来一道冷冷的目光,寒气逼人,又随庞天而去。 玉琼急忙上前,关切道:“灵烟,他有没有伤到你?” 水灵烟微微一笑,“没有,我很好。” “没事就好,但你方才怎会替他说话呢?那个什么,庞天他简直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慕容贤辅对着卓谦一拱手,恭敬道:“卓谦师兄,方才多谢师兄解围。” 卓谦瞧见面前的少年,不禁眼前一亮,也拱手道:“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慕容贤辅,是水灵烟的兄长。” “噢?贤辅师弟好名字,这么说来,灵烟师妹便唤作慕容水灵烟了。” “那倒不是,其实说来话长,如有机会,日后当说于卓谦师兄听。” “好,定当静待。” 夜至,东极峰上一片静谧,丛中不时传来虫鸣,划破长夜。五人一行,结伴归去,朝众位弟子的住处走去。 水灵烟望着漆黑的夜空,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如不是卓谦师兄及时劝阻,恐怕现在已是自身难保。 还有几年前,卓谦师兄来潜首峰送新道袍,撞见自己一身湿漉漉。若不是他及时背起自己,恐怕是要冻死罢。 分卷阅读4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想到这些,水灵烟心底顿时也温暖起来,她走在一行人身后,看着卓谦的背影出了神。 走在前方的卓谦与一行人侃侃而谈,看起来风趣又健谈。从背影看去,卓谦的后背宽阔又健朗,淡淡的月光洒下,整个人竟也散发着淡淡清辉。 路途中,参十与卓谦聊得十分愉快,“卓谦师兄,你方才真是机智过人,我见庞天师兄最后可吓得不轻。” “参十师弟,不瞒你说,师兄也是没有把握,不得不撒点小谎。” 水灵烟一听“小谎”,一时大感惊讶,“难道,卓谦师兄,不是要去找明钧师伯的?” 卓谦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无比,在漆黑无边的夜中格外清晰、透彻。 第24章 白眉授课 东极峰,藏经阁。 藏经阁与炼器堂一样,自万宗创派以来便伫立于此。藏经阁的大殿内却不像炼器堂那般昏暗只有一熔炉发光,而是不论白昼黑夜一片灯火明亮。 藏经阁历经近三千年,收藏了近三千年的仙家典籍。内功心法,炼丹制药,天文数理,三界传说,五藏山经等等,无一不涵。 在藏经阁的大殿中向上望去楼阁层层,一圈圈向上汇于阁顶。在这层层楼阁之上正是幢幢仙家典籍,浩繁帙卷。 一百二十八位水杉弟子,用过早膳便来到藏经阁,此刻众位弟子正整整齐齐坐于长桌案前等待授课。 “贤辅兄,你说一会儿来授课的会不会是泽惠长老?” “参十,你说的很有可能,不过也有人传他老人家正在外云游。” “好想见他一面啊……” “肃静,肃静!” 大殿中走来一老者,将手中的仙木在地面震了两下,发出“咣咣”的回响。 老者一身苍色道袍,拄着一根桃仙木手杖,慢悠悠的走到众弟子正前方的长桌案前。只见老者一头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眉毛与胡须伴随着清风飘来荡去。 “嘿呦!” 眼见老者步态蹒跚,已是好不容易挪到了长桌案前,此刻又是一个屁墩儿坐下。 众弟子都不禁觉得好笑,那样子有些滑稽,下面竟有人哑然失笑起来。 “咳,咳咳。”老者清清嗓子,不知是装作没有听到,还是真的没有听到。 “啊……”,他环顾四周片刻,慢悠悠道:“众位弟子……” 众弟子一个个正色端坐,静待,连空气都静了下来。 “今次九蒙会见,啊……” “第一轮,胜出者……” 众位弟子眉毛都拧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感到备受折磨,急的额上冒出一片冷汗。快说怎样,第一轮,胜出者,如何? “竟,如此之多……” 啊!众人内心长叹一声,简直太折磨! 下面的弟子歪斜着嘴角,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老者的面色却依旧坦然,看不出任何情绪,继续道:“啊,幸甚,幸甚……” 下面的弟子一个个愕然失色,惊恐的望向前方说话之人,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却断断续续说了一章节那么长。 “接下来的,啊……” 老者伸出右手,一根一根数着有些苍老干瘦的手指头。数了半天,皱了下眉头,那两条白眉像活了一般向上飞扬。老者哆嗦的放下右手,终于是放弃了。 “都由我来……”众人欲哭无泪。 “授课,啊……”众弟子是一片崩溃。 “话不多说,进入正题啊……” 说了半日,白眉老者终于开始授课,却也是句句停顿。停顿处便看向下面的众弟子,终于说上几句又停顿,就这般断断续续搞的众弟子是几欲抓狂。 水灵烟倒是与其他弟子截然相反,静静端坐听着白眉老者一句句的诵读。白眉老者每停顿一处,她便将上一句记于心中。 金诵山坐在她的一侧,一开始还端坐着,没听几句便瘫软伏在桌案上。 她环顾四周,众弟子有的双臂环抱,有的伏案作呆状,歪歪扭扭,一片狼藉。白眉老者却不以为意,面色不改,自顾自得。 “观道者如观水,啊,呼,呼噜!” 她以为这第一句很有道理,但想想这第二句“呼,呼噜”,却是何意? 众弟子本来都有些昏睡,却突然被一阵阵巨大的鼾声震醒。众人虽都已被催眠,却靠那仅剩的一丝丝意念勉强支撑。此时听到这颇有节奏的鼾声,好奇的四下张望,究竟哪个弟子如此放纵? 寻了半天,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前方的白眉老者。白眉老者双目微合,不住的点着头,那鼾声一声声传来,声震大殿。 此刻,众弟子不再困顿,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要不要叫他起来?”弟子中有人小声道。 “不用吧,睡了也好,免得荼毒咱们!” 就在众弟子窃窃私语,只听“梆”的一声巨响,却 分卷阅读4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是白眉老者的头撞到面前的长桌案上。他一下子清醒,抬手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啊,观道者如观水……”老者对方才发生的一幕全然不知,又开口授课。 众弟子泪流满面,还不如让他睡着。 经过了一上午的催眠,白眉老者一挥长袖,众人终于走出了藏经阁。 藏经阁外青天白日,浮云飘荡,空气都分外清新,一派悠然。众弟子陆陆续续逃离藏经阁,哈欠此起彼伏,是一个赛过一个。 待众弟子打着哈欠,步态蹒跚的来到食赋堂用午膳都不禁感慨万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也不想再回到藏经阁再受摧残。 说归说,众弟子却谁也不敢违抗师命,又都纷纷踏入藏经阁内。白眉老者照常坐在在众弟子正前方,讲授上午未念完的经章。 “啊!受不了了!” 弟子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一个年轻的弟子腾身跃起,怒气冲冲,说着就要离席,朝大殿外疾步走去。 “啊,受不了……”白眉老者望向年轻弟子离去的背影,慢慢拾起一旁的桃仙木杖向前方一指。 “唉?怎么回事?”年轻弟子突然双脚离地,不由自主的被拉回。 众弟子只见他先是回身一转,然后升空悬挂在大殿正上方。年轻弟子惊恐的向下望去,不住的来回伸手蹬腿。 老者面色从容,收回桃仙木手杖放于身旁,悠悠道:“也要受,啊……” 众弟子望着头上悬挂的年轻弟子,又是一阵唏嘘,于是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可奈何白眉老者催眠的功力实在太过强大,众人与白眉老者交换点头,听着神来之笔的鼾声又挨过了一个下午。 原本这一经章不过两个时便可念完,白眉老者硬是讲上了整整两日之久。众弟子整日端坐在藏经阁,不免感到元气大伤。 终于,迎来了第三日,众位弟子又来到了神霄殿前的广场。众人向宏伟气魄的藏经阁望去,一个个都心有余悸。 明钧执法向台下长袖一挥,一面面青石板又闪现在旁。众人上前看完战位,不再喧闹,急匆匆赶往自己的参赛场去了。 第二轮比试开始,水灵烟与众师兄师姐一同前去金诵山的参赛场。第二轮比试,观战的弟子明显增多,当他们赶来时高台下已围了很多人。 比试正式开始,金诵山招架得已不再如第一轮比试那么轻松,双方可以说旗鼓相当。最后谁输谁赢都,难以预料,只看那定局的一招半式。 双方比试进入胶着,台下观战的弟子都暗暗加油鼓劲,紧张的氛围在这一方高台周围弥漫开来。 论机智,当属金诵山。他虚晃一招,取得了一分先机,对方措手不及终是落下高台,长叹惋惜。 水灵烟兴奋至极,刚要冲上前去,风一栚一个箭步赶在她之前。她大感惊讶,风师兄这时不应是在别处比试么? 风一栚与金诵山说笑着,轻松道:“啊,我刚刚赶来,方才与我比试的那个师兄好像没有睡醒自己落下台了。” 众人听到此番都笑了,“向来都是六师弟你睡不醒,怎么会是他人呢?不可能,不可能。” 风一栚颇有些无奈,一摊双掌,“真的,有可能那位师兄还沉浸在昨日的授课中。” “哈哈哈哈哈,极有可能啊!” 风一栚还沉浸在方才的思考中,继续道:“这对那位师兄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金诵山笑弯了腰,一手搭在风一栚的肩上,“不瞒你说,前两日,那老头说的我是一个字也没有记住。如果那老头下次要咱们默写,就完蛋啦!哈哈哈哈哈!” 下午,众人先去观战郭墩。郭墩参加九蒙会见不下八次,可以说身经百战。用一句老话来说就是:姜,还是老的辣。 待众人欢腾的赶来观战水灵烟时,只见小师妹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宽阔的一方高台,小师妹瘦小的背影孤单而立。 三十二峰,一天之内每一处峰峦之上比试四场,上午两场,下午两场。小师妹的这轮比试还是申时开始,是今天的最后一轮比试。 台下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这最后三十二场比试围观众人都倍感轻松。只待观完这一场就可以回去养息,准备两日后的第三轮比试了。 此时高台之上的氛围却有些奇怪,水灵烟在台上等候了多时,却迟迟不见对方的影子,众人不禁四处张望。 远处苍色道袍长者高声道:“弟子徐升,请上台!” 苍色道袍长者再次开口道:“弟子徐升,徐升,请速速上台!” 待第三次呼唤,众人纷纷探头张望,还是不见其人,不闻其声,台下顿时一阵喧哗。 “肃静,肃静!”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却见说话的长者在台上长袖一挥,从高台下即刻走上来一位小弟子。 小弟子一身水色道袍,怀中抱有一个香炉。只见小弟子将香炉置于高台正中央,插上一柱细长的香,缓缓将其点燃。 苍色道袍长者面色坦然,淡淡开 分卷阅读4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口道:“台下众弟子见证,一炷香之内,弟子徐升如不上台,视为弃权,成绩作废!” 第25章 前章高悬 水灵烟独自一人定在高台之上,她盯着台上燃着的一柱香看了半天。那一柱香悠悠燃着,露出一点红光。红点之上的香灰不断剥落下来,掉在香炉中。 台下众弟子百般无聊,眼看一柱香就快燃尽,有的嚷道:“不会来了,散了吧,散了吧!” 远处高高上座的长者,其中一位看上去年岁已高,不住的打着盹。中间为首的长者不动声色,用胳膊肘怼了他两下。 “一柱香时间已到,弟子徐升,视为弃权。弟子水灵烟,进前六十四!” 台下“哗”的一声,众弟子不禁大感惊奇。 “唉?徐升是谁?为何不来参赛?” “对啊,台上这小弟子看上去也不厉害,他若来,保不准会赢。” “只能说,这小弟子运气太好,白捡了个便宜!” 金诵山不禁摇了摇头,相比自己上午那一场得来不易,究竟有多辛苦是了然于胸。小师妹这会儿却什么也没又做,如此简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赢了?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小师妹,你这赢得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师兄,白得的便宜,给你你不要?” “要,当然要!最好是下一轮就让我遇见一次!” “二师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像这种情况纯属偶然,当然是要靠自身本领。” 宋省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他总觉得徐升这个名字十分耳熟,那人的长相就在自己的脑海中,模糊闪现。他手指不停敲着脑门,使劲回想。 风一栚见宋省眉头紧蹙,不禁问道:“四师兄,你怎么了,为何这般苦恼?” 宋省一惊,如大梦初醒,突然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呀!四师兄,你吓死我了……”晨露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呼啸,吓得手捂胸口。 “四师弟,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宋省神情激动道:“你们还记得前日,被悬在藏经阁半空的那个弟子么?” 众人皆有些疑惑,“记得,那个弟子被悬了整整一个下午。” “你的意思是?” 宋省一拍双掌道:“我前几日曾与那位弟子打过交道,他便是徐升。” 众人恍然大悟,这下就好解释为何他不来参赛,当时徐升可被吓得不轻。这样一想,也颇有道理。 事实上后来众人才知,徐升因水土不服拉了好几天肚子。当日他身体不适,神情有些恍惚,才会冲撞白眉老者。比试那日,他只顾频入茅房才会耽搁误了事,等到他赶来时众人皆已散去…… 可是,这都是后话。此时,众弟子皆以为徐升是因惧怕白眉老者受了惊吓,不敢前来比试。所以,之后白眉老者再授课时,众弟子无不乖巧听话。 六十四位弟子再一次端坐在藏经阁,空气中的氛围都在这一刻凝住了。有人开始慌乱不安,额上、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啊……” 水灵烟不明为何白眉老者总是会先说这一个字,或许是一种叙旧或者打招呼的方式。 “众位弟子,今天,啊……” “还是我来,啊……” “为你们答疑解惑,啊……” 啊!众弟子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现在已然不再关注白眉老者究竟说何些内容。 就算听了,也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啊…… 白眉老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眼前众弟子怪异的神情置若罔闻,“今日开讲前,啊……” “啊,要考验你们一番……” 金诵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激灵,吓得赶紧坐直。 “是什么呢,啊……” “上一堂课,默写,啊……” 啊,竟然被金诵山说中了!郭墩与风一栚倏地回头,目光如刀剑般锋利齐齐射向金诵山。金诵山顿时缩着头,以双手掩面。 众弟子皆面有苦色,提笔却迟迟不肯落下。当日白眉老者讲了些什么,已全然记不得了,脑海中唯有一个字在清晰回响。 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白眉老者将桃仙木手杖一震,众弟子桌案之上的白卷纷纷飞向前方。 一张张答卷犹如九天落雪,簌簌飒飒,交叠重合,飘飘然落在了白眉老者的面前的长桌案之上。 白眉老者缓缓抬手拿起一张,盯着答卷扫了一眼却没有抬头。 “啊,金诵山是哪一位?” 金诵山听白眉老者唤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却也有些心虚。他左右看了看,起身站立。 “站着罢,啊……” 金诵山心想站着就站着,总比悬挂在上面要好。没等他思索完,白眉老者手杖一指,他便升到高处去了。 随后,白眉老者每唤一个名字,那 分卷阅读4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个弟子便被升到高处,就连卓谦与凌云英也不例外。 “庞天,哪一位?” 只见庞天宽阔的身躯慢慢起身,低着头又不时向前方偷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此刻,白眉老者终于抬起了头,他盯着庞天看了半天,将手中答卷展开,答卷内容朝着庞天,悠悠道:“啊,老朽孤陋寡闻,这是何物?” 众弟子都探头看去,如此一张干净的白纸之上,赫然只写了三个大字“啊真经”。 众人无比震惊,藏经阁内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就连半空中的弟子也没有忍住,笑得前仰后合,来回飘荡。 “站着罢,啊……”桃仙木手杖向上一挥,庞天迅速升起,却比其他弟子升得都要高。 庞天脚下一时空了,向上看去是漆黑的屋顶,向下看去皆是众多水衫弟子的头顶。他感觉心里一时空荡荡,虽然他也会高空御剑,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惊慌失措。 待只剩下水灵烟一人,她有些不安的向前看去,白眉老者却盯着最后一张答卷看了半天。 顷刻,白眉老者放下这最后一份答卷,神色如常道:“啊,话不多说,进入正题……” 众人皆惊,齐齐向下方看去,此刻只有一个小弟子还端坐在地,而且那样不起眼。难道她都全部写出来了?她是如何做到的?真是奇了! 一个上午,水灵烟总觉浑身不自在。她感觉自己的身后有数十道剑气,戳在她的脊梁骨上,逼得她惊出一身的冷汗。用眼神发出道道暗箭的众弟子悬在半空,听白眉老者讲了整整两个时辰。 众弟子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急,盼着下一轮的比试快快开始,就算台上凶险万分,输赢难测,也好过此时的安稳! 第三轮比试的日子如期来临,众弟子归心似箭,直奔主题去了。此刻所有参赛弟子的心境都应该是一般,再也不惧刀光剑影,烈火雷鸣,无虑无畏。两日的潜心静气,只为一战功成。 金诵山的首战并不如意,最终是技不如人,败下阵来。 郭墩作为大师兄,自感肩负重大的使命,顽强抵抗,却也是负伤累累,遗憾惜败。 在这种低迷的氛围中,众人情绪并不十分高涨。资历最深的大师兄竟然都败了,只好安慰水灵烟放轻松,输赢不重要,十二年之后再来。 由于水灵烟与风一栚的比试一同开始,按照辈分先后,几位师兄师姐都先去了风一栚那里。 水灵烟其实心里也有些数,师兄几人还是颇看好风师兄。虽然风师兄入门时间也不长,但既然师父他老人家能放心让风师兄带自己入门,练习心法,修习进境,想必,风师兄也是有一定的实力。 至于自己…… 师父说,“为师有些忙。你六师兄教的不错!没关系,接着练。唉!乏善可陈,乏善可陈啊!” 大师兄说,“小师妹,别听你二师兄的!结果并不重要,你要享受这个过程。” 晨露师姐说,“灵烟,师姐像你这般大小时还不如你呢!” 二师兄说,“小师妹,怕什么,胆子大些!再多用些真气,不然吃饱了再练!“ 风师兄,风师兄面色与神情就足以说明了一切,他从未未曾点过头称过道,每天只会摇头。 水灵烟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耳边嗡嗡作响。手心之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温度,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那柄未出鞘的长剑。 你栖身在那暗中,不见日月,鲜与人交。 你藏匿人群之中,打磨锤炼,未露锋芒。 是我过于器钝,未曾企及你的高度。你宁肯居于平淡,也不愿与我并驾齐驱,向前再跃进一步? 是你遍赏群辉,这世间还有谁,令我甘愿臣服,随你浩瀚银河心舞,助你八荒尘土,游侠江泽独步! “咳咳!”远处高台之上,苍色道袍长者清了清嗓,前来围观的人群声息渐渐弱了下去。 “比试即将开始,请参赛者上台!” 水灵烟思绪被拉回,她定了定神,从一侧台阶步入缓缓登上高台,站于一侧。朝前方人群之中望去,一面硕大的绿色斤旗迎风招展。上书三个大字“罄罗峰”,在风中烈烈作响。 高台之下一人飞身跃起,身后蹬开一行黄沙随风散去。 高台之上一小弟子,和水灵烟一般大的模样,眉毛高挑,嘴角上扬。小弟子似笑非笑,目光如炬,瞪着前方有些愣怔的水灵烟。 水灵烟方才确实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冤家路窄,站在眼前的小弟子应是唤作这个名字,只一拱手道:“沙城师弟!” 第26章 利刃出鞘 “休要假惺惺的作礼,你骗过了我师兄师姐,可骗不过我!” 水灵烟一头雾水,眼前的这名弟子年纪不大,个头也和自己相差无几,怎会对自己充满了如此多的怨念和误解? “沙城师弟,看来你对我是有颇多误会,事情原本不是你所想那样。” “ 分卷阅读4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不要再花言巧语,也休要再唤我师弟。今日,我定要让你尝尝,一败涂地是什么滋味!” 沙城看来已忍无可忍,脸色也有些涨红,他急步上前抬手直指水灵烟。 面对沙城的无端指责与前几日的挑衅,任水灵烟再迟钝也感到有些不悦。她微微皱了皱眉,心绪烦乱地朝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望去。 比试正式开始,沙城使得是一柄长剑,乃是竹斤道人传于他的仙家至宝,名唤“噬焰”。 沙城在磬罗峰,虽说入门时间最短排行最小,但若要论天资,虽说与天才少女凌云英无法相比,同门众师兄师姐中能及者也寥寥无几。 当时,竹斤道人在神霄殿遴选弟子时,便看出了沙城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但一眼也看出了他本性的狂妄。容易被激怒、容易肝火中烧,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万事都不会十全十美。近几届的九蒙会见,磬罗峰虽说不是最差,但门下出类拔萃能够脱颖而出的弟子也确实是没有。 风水轮流转,想当年的风光如今已不再,竹斤道人不得不放手一搏,将沙城收入门下。 沙城在竹斤道人每日悉心的教导之下,修为也是突飞猛进,甚至超过了比他入门要早的弟子。 磬罗峰门下的弟子都察觉到了竹斤道人对这个小师弟的偏爱之心,对他平常的一些劣迹也是能忍则忍。 长此以往,沙城就养成了偏激易怒的性格。 而此刻,沙城自始至终都觉得水灵烟胜了严清是由于使诈,怎么都看不出她有任何过人之处。今天她自己送上门来,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严清师姐当日所受之苦! 沙城面色寒霜,长剑在前,一手持剑柄,一手拔剑翘。 “噌啷!”宝剑出鞘,白光茫茫,映射得众人不禁微阖双眼。只见栗色的剑柄之下,一道道寒光闪烁,剑气流转。 台下众多年轻弟子第一次见到万宗“仙兵阵谱”里记载的噬焰,亲历尤胜流传。 众人暗暗惊叹,竹斤道人竟会将如此一柄仙家至宝传于沙城,定是对他分外器重,自然这小弟子也是有些过人的本领。 就在拔剑出鞘的一瞬,转眼间剑身流转的丝丝白光消去,腾的如一股火苗将沙城全身包围。 他长剑一横,架在胸前,噬焰剑如他的主人一般,烈焰熊熊。 剑起无声,剑过留痕。沙城甩开长袖一挥,一道剑气燃烧着袭向正前方。 当中有不少弟子曾见过,或多少有所耳闻,初赛时她就是靠趴地才躲过一招。如今,面对如此强势的一招,此计已是躲不过,台下众人都不禁替水灵烟捏了把冷汗。 水灵烟心里确实没有了底,只能硬着头皮抵挡。“砰”的一声,红光与水灵烟运出的真气对撞。她手中的长剑触到红光的一刹,激起一层涟漪,双色失光。 不妙,沙城这一剑的威力虽不甚致命,但比他的师姐严清却要厉害几分。当日严清已是逼得自己走投无路,如不是最后一博,乾坤已定。 沙城没有给水灵烟留有喘息的机会,他心下清楚,如果水灵烟剑不出鞘,不会撑过几次防御。 “噔噔噔”三步连退,水灵烟拼死防守已是力不从心。她忽感面前是又一座高山,如不进攻只是一味防御,根本难以逾越。 沙城眼见水灵烟笨拙回挡,单单只靠自身真气周旋,也不拔剑出鞘。难道,那剑真的未曾出过鞘? 他也只是心念一闪,管她什么原因,说不好又是一计只等他落入圈套。此女子城府极深,切不可大意。 水灵烟见对面的小弟子突然停止了攻势,似乎有所考量,便停在一边稍作喘息。此刻,她仍是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长剑,想起了战胜严清时的那一幕。 一定是这柄剑的威力! 沙城顷刻便收回了思绪,定下心神,一手置于胸前,念作法咒。法咒之后,三剑凌厉作斩。 第一剑赫然一道直线横着砍来,第二道竟笔直的劈来,最后一道竟斜着袭来。虽是变着花样,那剑气的力度却是一道赛过一道。 待水灵烟硬生生接过这最后一道,已是四肢颤抖,“砰”的一声单膝跪地。她只觉呼吸不畅,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水灵烟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上冒出涔涔汗水如雨珠般低落在她的脚边,发出“嗒嗒”的脆响。 目前形势一目了然,她仍是不愿放弃,为何要放弃! 沙城心底一声轻蔑,嘴边一道似有似无的阴笑,颇为得意。这都招架不住,还早着呢! 霎时,众人见台上红光大盛,从沙城身体内散出环绕在他的四周。 沙城将剑笔直放于胸前,两指于噬焰剑旁,口中念出一串法咒。 “烈焰焚心,画地为牢!” 忽听一声大喝,水灵烟顿觉燥热,只见她眼底霎时蹿起火苗般的气墙。她惊讶的是火势越来越猛极速蹿升,惊恐站立起身。 沙城依旧作势运气发力,火势俨然是不可逆转。 分卷阅读5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众人只见火墙将水灵烟围住已是无法逃脱,看来这一局实力悬殊,无可争议,水灵烟避免不了一场烈焰中的劫难。 烈焰内的真气如火焰般灼热,水灵烟周围的世界红光一片,只剩下自己独自炙烤煎熬。 地是火热,热的炙脚,天是火热,苦夏不及。心是火热,就剩一丝便要烧成灰烬。 就要这样结束了么?可我手中剑还未见光,还未与我同袍茅戈。 你不知朗朗乾坤,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你不曾见,只要一回头,云开雾散,大好山河! 沙城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脸色也是一片火光融融。他内心一根一根添柴积焰,“咔咔”炸裂作响。 沙城自感火势已足,对方再有能耐也为时已晚。他屏气凝神,聚气待收,将她一招燃尽! 火墙突然蹿高攀升,红光狂傲逼人。众人自感火焰之内的弟子是要受罪了,只带沙城最后收网。 “铮!” 众人只听一声尖锐的长鸣,尾音不绝于耳,贯穿头颅。鸣声于耳中回响,众人有些难耐,纷纷抬手堵在耳边。 更令人惊奇的是,台上那一团火焰倏地淡了。从火焰中猛然升腾起一丈蓝芒,“噌”的窜出,如寒冰雪霜驱散了红光。 蓝光与红光只一瞬间便散去,留下道道雾气,飘荡在高台之上。白色的雾气之中,一个小弟子定在原地,站在一个烈火焚烧过的圆圈之内。 那一道黑色如焦炭的圆圈,冒着缕缕白烟,证明方才红光蓝芒的无声对决。 众人无不大感惊讶,一个个瞠目结舌。这个小小的女弟子竟然化解了沙城的火符,而且看上去毫发无伤。 她手中拿的是什么? 沙城心中也是一惊,本身修炼的火符乃是自己看家本领且从未失过手,连师父都赞赏不已。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脸上颜色大变,震惊之余还有怒色。他向水灵烟看去,只见她不停喘息,右手之中还紧紧攥有一把刚刚出鞘的长剑。 只不过利剑虽已出鞘,剑身却平淡无光,丝毫看不出方才散退红光的铮铮气势。 看来也不过是柄再普通不过的法器,如何能同噬焰剑相比!沙城寻思着,一缓神色,决计再次出击。他瞧见水灵烟低头不语,神色黯淡无光,趁机聚气挥动噬焰剑。 一道道剑气带着热浪再次逼近,水灵烟感受到了熟悉的攻势,倏地抬起头。经过方才烈焰的炙烤,虽身心并无大碍只是仍感到一片燥热。 面对沙城的再次出击,此刻水灵烟内心火热的厉害,这激起了她内心的战斗欲望,莫名怒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啊!” 水灵烟大喊一声长袖一甩,挥剑抵挡。这长剑拿在手中,手感比之前要轻盈凌厉了许多,每挥一次,那种透亮感不言而喻还隐隐带着爽快。 沙城不禁眉头紧蹙,原本这长剑未出鞘前还未对自己造成威胁。但如今,水灵烟每接下一招,就感觉自己被剑气所震,他竟有些不安起来。 反观水灵烟内心燥热激动,剑使得不过瘾,便凝神聚气。 高台之上的形式如风云变幻,转眼间,形势发生了改变。原本一直苦于防守的水灵烟开始主动出击,沙城却疲于防守。 沙城面对一道道剑气,噬焰剑在身前抵挡,也只不过几招之后,他就感到了那柄不起眼的长剑的威力。他不得已被步步逼退,一直等待伺机而动。 水灵烟此刻有些心疯,打得是心花怒放。尝过几次甜头之后,她突然停了下来仰天大笑。 众人一惊,随后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优势还是不能长久。 第27章 心火燎原 此刻,水灵烟心中内火正热烈燃烧,星星点点的火星所到之处已形成了燎原之势。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心中熊熊烈火,照亮了从未见过的自己。这一切的感受让她欢喜不已,不顾台下众人惊诧的神情,纵情大笑。 沙城心中窃喜,尽管疯狂,尽管放肆,这正是机会。 心中念想落为行动,只见沙城一手念作法咒,噬焰剑听从召唤升入半空。剑身红光骤起,在法咒的驱使下颤抖铮发出一声声的长鸣嘶吼。 “天雷地火,九天落雨!” 水灵烟终于停止狂笑,前方噬焰剑铮鸣大作,火光炸裂。她下意识的运气在手中,真气倏地流走手中长剑,湛青色的光芒如烟如水,在剑身之上悄然流淌。 刻不容缓,她只觉上方一阵气流压在头顶,那压力急速增强且灼热炙烤。 众人齐齐向她头上望去,道道火球翻滚灼烧突然从天而降,如急薄骤雨,就要砸向她的头顶。 她心中狂喜,迅速后退一步,引剑御之。湛青色的长剑升腾半空,兀自迎接急速下落的火雨。每当火球触到湛青色的长剑所营的圆弧边缘,“锭”的一声便瞬间化解。 沙城第二次引出符咒,元气已消耗不少,且他没有预料到 分卷阅读5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竟又一次将其化解。他自感真气有限,硬是苦苦支撑。 水灵烟发觉发动符咒的噬焰剑红光不再强盛,而是忽明忽若,于是壮了心胆,一手擎天支撑,收回长剑。 剑回手中也只一刹那间,水灵烟聚气一挥,一道剑浪直奔沙城而去。 那一剑急速又凶猛,沙城惊乱之余,收剑正要抵挡。不料,噬焰剑在半空颤抖,虽不愿恋战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噬焰剑终是将沙城截下那一剑浪,却没来得及回挡,沙城眉心一皱,神情痛苦,身不由己向身后飞去。 幸好噬焰剑及时护在胸前,沙城虽落下高台,却也是不甚大碍。他脸色微微苍白,一手护住胸口,心有不甘朝高台之上望去。 真是赢得痛快,酣哉,畅哉!水灵烟面对着沙城的方向又是放声大笑,那笑声中透着胜利的喜悦与得意,还有莫名的狂放。 那不绝于耳的笑声在沙城看来,就如同在嘲笑讽刺他一般。他强忍疼痛向台上急步走去,“笑什么笑?方才我一时大意,我还要与你再战!咳咳!” 台下众多磬罗峰弟子见势急忙将他拦下,不然沙城真会上台再战一场,“沙城师弟,速速与我回去!” 众弟子也没成想台上卖傻装愣的小弟子,竟赢了沙城。虽也颇有些不服气,却也只能在这时簇拥着沙城尽快离开此地。 水灵烟一听此话,双手叉腰道:“谁怕谁,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将你打个落花流水!” “吓唬谁啊?小不点儿一个。”她语气中满是不屑,轻蔑地望向离去的众弟子的背影。 “小师妹,这么说你方才是赢了?” 郭墩与众人刚刚观完了风一栚的比试,一齐赶来落在高台之上。见小师妹在高台上叉腰又抖腿,听语气还有些得意。 水灵烟闻声便回身看去,眼神将郭墩上下一扫,“正是,怎样?” 众人惊讶不已,已不再追究她为何会变了番模样似的。 金诵山快步上前,拍着他的头顶道:“厉害啊!小师妹,想不到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回挡,水灵烟翻了个白眼,打掉了放在头顶的手。 众人皆惊,平常随和迟钝的小师妹性情大变,怎在一场比试之后就如此一反常态了? 风一栚向水灵烟脚下看去,在她的脚下赫然留有一圈焦炭的痕迹,好像被火烧过一般。再看看她面上的颜色,通红一片。且她此时的眼神也变得不再直溜,双目有神,精神饱满,整个人简直脱胎换骨。 水灵烟感觉到一双眼睛盯着她,冷冷道:“小子,瞅什么瞅?” 风一栚觉得好气又好笑,平常乖巧顺从的小师妹竟然喊他小子?直觉告诉他,这小丫头定是对他有诸多不满之处。 金诵山终于按耐不住,上前与水灵烟纠缠起来。一时间,周围观战的弟子早已陆续散去,只剩二人争论吵闹之声。 郭墩被二人吵得心绪烦乱,走近风一栚身旁将他带到高台下说话。 “六师弟。” 风一栚一脸疑惑,“怎么了,大师兄?” 郭墩如做贼般格外小心,“嘘!别这么大声……” “六师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小师妹方才一战性情大变,变得有些火爆,想必是中了火符。” 风一栚点头道:“是,我刚刚也发现了。” “不过小师妹真是神勇,竟能化解火符而毫发无伤。” 风一栚不禁笑了,“可能就是凭她一身的蛮劲。” 郭墩回过神正色道:“但是,火符的后劲还是显露出来了,如不治疗,恐有急火攻心之险。”说着,郭墩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个蓝色的小药瓶。 “这次我来之前,师父特意对我交待。这是清心丸,两日之内务必要让小师妹服下。不然,还不知她会作出什么莽撞之事,还有……” 水灵烟在高台之上与金诵山争论不休,耳边一个劲的传来聒噪的声音。她实在无法忍受,急于离开此地。 “苍啷!” 湛青色的长剑突然出鞘,她两指一挥,长剑便悬在脚边。 金诵山瞪大了双眼,走近去瞧:“小师妹,你这剑是何时拔出的?” 水灵烟不顾金诵山好奇的询问,径自站在长剑之上,欲御剑而行。她见多了平日众师兄师姐御剑时的样子,也学着驱使脚下之剑。 金诵山见她站在长剑之上平地升起,却摇摇晃晃不得要领,忙大喊道:“小师妹,小心啊!你若是没有练成御剑诀,不可随意妄行啊!” 她一阵心烦,“啰嗦。” 郭墩与风一栚在台下交谈,忽然头顶上方飞过一个身影。那道身影在高处左横右晃,似乎掌握不了方向,一头扎进了远处的树林中去了。 金诵山等人大感无奈,但也是一齐呼啸着奔向林中。 郭墩转过头来,摇了摇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这是回元丹,用于治疗内伤 分卷阅读5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但师父强调,凡事尽力而为,绝不可逞匹夫之勇,一切小心为上。” 风一栚接过两个小药瓶,低头看了片刻,神情颇有些复杂。他抬头看向郭墩,重重点头,“大师兄,多谢。” 郭墩与众人先行回了潜首峰,风一栚在林中留下教水灵烟御剑诀。但此时的水灵烟再不是从前顺从的小呆瓜,脾气焦躁,对风一栚诸多严格要求嗤之以鼻。 风一栚虽然感到了教授的难度与不易,但知她是中了火符,也是当作平常一样。 不知不觉间天边云霞一片红晕,二人双双御剑离去,前往东极峰。 风一栚御剑跟在水灵烟身后隐隐察觉,她虽中了火符脾气变得火爆,但是胆子却要比平常大了许多。且方才教于她的御剑诀,她竟片刻间掌握。此刻在他前方平稳飞行,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御剑。 这火符竟然激发了水灵烟的潜力,仿佛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门,也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好事。 风一栚在心中盘算,这清心丸在两日之内让她服下便可。让水灵烟畅快感受两日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生活,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又何妨。 这个时辰,二人赶回东极峰上用膳,在食赋堂门口遇见了卓谦,还有卓谦一旁的凌云英。 风一栚与卓谦在六年前便见过面,二人熟稔的寒暄起来。卓谦见到迎面走来的二人时先是一惊,随后便一如往常般温和。 世事原本难料,二人既然能闯进前三十二,定是天赋过人。 风一栚虽然平常一副慵懒模样,对凡事都漠不关心,卓谦却强烈的感受到此人底蕴深而不露,若是认真起来将来必会有一番气候。 在卓谦一旁,凌云英时刻一脸寒霜,但她身上散发的风姿却让人难以挪开双眼。 清丽脱俗,用九天玄女来形容也不为过。 水灵烟盯着她看了半天,从头顶打量到脚底。 林凌云英与卓谦站在一起,一个英俊,一个美丽,才子佳人那是一个大写的“好”字,心底却油然生出嫉妒之意。要换作平常时日,水灵烟是绝不会有此番心念,但此刻她心魔纠缠,自己却从未觉察。 凌云英被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扰得心烦,心底一声冷笑:这小弟子究竟是何人,怎让人如此厌恶。就祈祷吧,九蒙会见别让我遇见,不然有你好看! 凌云英将脸一瞥,道:“卓谦师兄,我有些饿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卓谦点了点头,转身欲走,水灵烟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卓谦师兄,我想坐在你的旁边!” 卓谦当场愣住了,吃惊望着她,那通红的面容神采奕奕,“可以,当然可以。” 水灵烟兴奋不已,欢喜的搂着卓谦的一只胳膊,蹦蹦跳跳的进了食赋堂。 卓谦觉得这个师妹只一日不见,好像哪里变了又一时想不通,可接下来的两日他又不得不承认。 第28章 莫名叨扰 闯过第三轮比试,进入第四轮比试的弟子现如今有三十二人。在这三十二人之中,其中有三人因白天大战了一场,负了重伤而没有来食赋堂用晚膳。 此时,食赋堂内只剩下了二十九人在用晚膳,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十八人。果然,不出风一栚所料,水灵烟在中了火符之后,就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水灵烟坐在卓谦的身旁,右手夹着一双竹筷子半天没有沾一粒米。她左手抚面,胳膊肘杵在长桌案上,专注的盯着一旁的俊秀青年。 卓谦从一开始坐下就感到了一丝的不安,旁边的小弟子也不进食只顾凝视自己。他环顾四周,众周多弟子不时朝他二人的方向看过来,且投来异样的目光。 卓谦起初对她还是微微一笑,这时也终于按耐不住。他转过头,却是淡淡一笑。 “灵烟师妹,今日一战,不知灵烟师妹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 水灵烟没想到卓谦会突然转头,而且与她说话,兴奋地连连摇头。 “既然如此,看来是今日饭菜不和灵烟师妹的胃口。”卓谦朝她面前的餐饭看去,竟滴水未动。 她看了眼餐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我想来也不是,九蒙会见期间身体尤为重要,只有吃好睡好才能有精神备战。况且,粒粒皆辛苦,浪费可使不得。” “当然,当然!” 说着就端起粥呼呼往嘴里扒拉,一个劲从盘中夹菜,一时碗筷声叮当作响。 凌云英全程始终紧皱眉头,连吃个饭都不让人清静。匆匆一瞥旁边发出令人烦扰声响者,“叮”的放下手中碗筷。 “卓谦师兄,我有些乏了,可否送我回道舍?” “那好。”卓谦与周围弟子点头示意,便起身离席。 众人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长袍飘飘,孤松双独立,回风似流雪,一种望尘莫及的强烈感觉油然而生。 水灵烟见卓谦同凌云英一齐要走,情急之下胡乱了扒拉了几口 分卷阅读5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含了一嘴的食物,腮帮子鼓起活像一种胖头鱼。 “坐下,吃完。”风一栚见势将其一把拽回,严厉道。 她刚站起身,就一个屁墩坐了下来。却用力过猛,她口中含的食物噗的一口喷到了对面一个年轻的弟子的脸上。 “你,你!” 年轻弟子表情狰狞,极为嫌弃抹了把脸。他气得浑身颤抖,强忍脾气恨恨离席而去。 那年轻弟子身旁坐了一个女弟子,看起来和水灵烟年岁相差无几。小弟子望着她,眼神冷冷的盯了她好一会儿,随后起身追着年轻弟子的脚步离去。 “长松师兄,还是用我的手帕擦擦脸吧……” 年轻男弟子没有出声,只顾接过手帕一遍又一遍抹去脸上的残渣,匆匆向外面走去。 晚间用完了晚膳,水灵烟哼着小曲儿,欢脱的在林间小道中游荡。少女独有的清亮与柔缓的嗓音,伴着林间朦胧的月色,潺潺流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小子,我唱的怎么样?” 水灵烟一曲唱罢,心中欢腾不已。一想到今日一战,那种激情与飒爽充盈心间。 风一栚一直跟在她身后,怕她又会惹出什么麻烦。她这时候要说一时兴起,对着这幽林古树挥剑一顿乱砍也是极有可能。 “曲是好曲,调是好调。” “什么什么?我是问你我唱的如何?” “音色,欠佳。” 水灵烟急得怒火上头,她伸出右手一拳打在风一栚的胸口。 “胡扯,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唱得难听!” 这一拳威力不小,风一栚只觉胸前的骨头生疼,暗暗吃痛。 “咳!咳咳!那是因为难以入耳,没有人肯听你唱曲。” 只见水灵烟脸色涨得更红,肩膀耸立,眼神向上恶狠狠盯着他,且双拳上扬直奔眼底,他便机警得一溜烟跑开了。 “哼,算你识趣,你说难听就难听了?我还偏要唱不可。” 巫山高,高以大。 淮水深,难以逝。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一曲未尽,戛然而止。风一栚也停住脚步,慢慢回头,只见水灵烟远远的在身后原地定住,仰面望天。 风一栚向她头上望去,一轮硕大的圆月,明亮柔和。圆月边缘一圈淡淡的光晕,在漆黑的夜空中,朦胧的光华照亮青涩的面庞。 一袭水色衣衫的少女,神情有些落寞,独自站在月下,月光将原本发黄的道袍映得更加刺眼。 风一栚突然想起了古林中的那个瘦小的身影,举着砍刀,挥汗如雨,她周围参天的古树显得她格外的渺小。 还有春日里蹲在田间地头的那个倔强的身影,黄沙四起,尘土漫天,那原本清淡如水的衣衫,渐渐与大地融为一般。 他不禁微蹙眉头,“快走了,明早还得早起上课。” 回到道舍时,水灵烟与另一名女弟子安排在了同一间。当她进入道舍内时,灯已亮起,一个小弟子正坐在床塌前。 借着烛火之光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食赋堂内冷眼看她的那个小弟子。 水灵烟这回细细观她,才发现这小弟子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一双眉眼清澈见底,澄澈又明亮。 小弟子盯着手中一物正看得出神,待她发觉突然有一人正在逼近时,吓得猛然将手中之物藏在身后。 这一举动在她看来定有猫腻,“你方才在看何物,看得这般出神?” 小弟子一时脸色涨红,那透明般的脸上泛着血丝,言语间却依旧冷静,“没有,你定是看错了。” 水灵烟不依不饶,悄悄走近道:“噢?是么?” “让我看看,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我都说过了没有,啊!” 水灵烟几步上前,二人一时纠缠在一起。奈何二人年纪相当,她平日里体力活做了不少,力气却是比同龄人大了一些。 她毫不费力抢过来一看,好端端一方白净的丝帕,上面还绣有一枝精美雅致的桃花,却沾上了许多污渍。 “咦!好恶心!” 她嫌弃的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一事。难道食赋堂时,那个被她喷了一脸饭菜的年轻弟子,用这手帕来擦脸了? “手帕还我。”小弟子趁机一把夺回,塞进衣内。 “这么脏的手帕你还留着干什么,要是换我早扔了。” 小弟子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床榻前开始整理床铺。 水灵烟见她没有回应,无奈一摆手也走到另一边的床榻前。她一个平躺鞋都没脱,搁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 “我叫水灵烟,自小与羽叔和贤辅哥哥相 分卷阅读5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伴长大。说来也奇怪,当初羽叔也不肯告知我父母任何信息,只说英雄不问出处。而且从出生至今未见过我的亲生父母,羽书说有缘自当相见,我知他是在骗我。” 小弟子斜眼瞄了她一眼,风轻云淡描述着自己的身世,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低头静静整理着被褥,转身朝烛台走去。 “诶?别熄灯啊我说,我还没有洗脚呢!” 水灵烟猛地起身,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算了,我也累了,就这样睡吧。”说着便摸黑上床,竟连鞋也不脱。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心中一阵阵燥热,觉得一身的精力无处使,迟迟也睡不着。她一睁眼,屋内变得明亮起来,月光透过窗棂静谧地撒向地面。 中了火符之后,到现在她也未发觉自己有何不妥之处,倒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畅快舒心,话也比平日要多了起来。 “我从潜首峰而来,我的师父叫尚九精。我师父可真是个怪人,他不像其他师伯那样一般正经,你说他装装样子也好。可他偏不,每日酗酒狂饮,那脸好像从来没有洗过。啧啧!作为徒弟,我都看不下去……” 水灵烟打开了话匣,彷佛要把这一生的经历都说尽,从尚九精讲到郭墩,从郭墩讲到金诵山,一个个讲下去直到口舌干燥。 在她旁边床榻上的小弟子一直没有声响,水灵烟好奇她已经睡着了,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也能睡着,真厉害!” “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声,她不禁抬头回望,“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简帛。” “幻繁为简,殊亦竹帛。好名字,好名字!” 第二日,藏经阁中,水灵烟又厚着脸皮挤在了卓谦一旁。白眉老者在授课前依旧要众弟子默写上一次的内容,但凡写错一个字或没有写完整的,统统高悬,这时下方只剩下了卓谦和水灵烟。 水灵烟转身向头上看去,只见凌云英面色难看,左右摇摆不安。她嘴角上扬,冲凌云英摆了个鬼脸,心底好不快意。 一整个上午,水灵烟都咧着嘴坐在卓谦一旁,不时冲着卓谦傻笑。卓谦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心花怒放的奇怪的面庞,不禁摇了摇头。 他怀疑水灵烟在上一战中伤了脑子,不然怎会性情如此奇怪,总是傻笑,他只能这样解释。 上午的课终于结束,凌云英落下的那一刻脚下一软,麻得走不了路。她只能让卓谦搀扶着,在藏经阁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水灵烟在他二人身后,觉得眼前一幕分外刺眼,她心中一颗爆竹“噼里啪啦”炸响。 “卓谦师兄,等等我!” 水灵烟在后一声大喊,顺着台阶三步两步跃下。突然,她脚下一软,心里咯噔一声。她只觉脚下一空,眼见自己就要脸先着地。 卓谦师兄,放开那个女子,快快救我! 第29章 彻寒苦药 藏经阁殿外,众人终于脚踏实地,但却如双脚踩了踩棉花般,晃晃悠悠陆续挪步下台阶。忽闻一小弟子呐喊,这都回头去瞧。 只见是那原本不起眼的小弟子,从昨日起便性情大变,变得聒噪扎眼,到处吸引眼球。众人都因此而记住了她的名字,唤作水灵烟。 卓谦听到熟悉的喊声,回头一瞧。水灵烟在台阶之上,三步并作两步,以上阵杀敌之势俯冲而下。只不过她脚下突然踩空了一步,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平地之上。 形势危急,卓谦毫不犹豫就冲上前去。但由于她动作过□□猛,一时难以自控,将台阶下拦她之人硬生生扑倒在地。 众人目睹这主动投怀送抱的一幕,不禁令人咋舌。这小弟子实乃不简单,此刻还一脸颇为享受的表情。 啧啧,真是恬不知耻,真是有辱斯文…… 水灵烟觉得摔在地上也不疼,竟还带有温热,她趴在原地不愿起身。这里还挺舒服,让我做个美梦。 “灵烟师妹?灵烟师妹?”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她仰着头看去,那面孔分明是卓谦师兄,方才竟是卓谦师兄救了我! “给我起来。” 风一栚打破美梦,上前将她从卓谦的身上给提了起来。 “跟我走。” 水灵烟被拽的胳膊肩膀生疼,不耐烦甩着手臂。奈何力气不及,被硬生生推着往人群外围疾走。 被胁迫之下还不忘回头道谢:“刚才多谢了,卓谦师兄!” 水灵烟被风一栚推出众人视线之外,再也无法忍受,急躁大喊:“好了,有完没完?” 只见风一栚眼神清冷,不带有一丝温度,眉间怒意浓重。在她看来,迫使她来这无人之地肯定不怀好意,她颤悠悠试探道:“你,要做什么?” 风一栚面色阴冷,左手紧紧攥着随身长剑缓缓抬起,瞬间竹青色的光芒在他手中凝聚。 水灵烟见势惊得后退一大步,急忙道:“我 分卷阅读5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潜首峰,由,由不得你乱来!”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水灵烟虽已不像从前般顺从,心底却隐隐对风一栚有一丝的惧怕。 “万宗历来有规矩,东极峰上不许门下弟子私下斗殴,你,你不怕……” 这“怕”字才方脱口而出,风一栚右手倏地抬起,手夹一物,两指一弹。 “咕咚!” 水灵烟只觉嘴中突来一物,竟下意识的咽了下去。刚刚咽下,一股浓重的药味布满口鼻,还伴有丝丝凉意在胸腔游走。 风一栚见任务完成,冷笑一声便转身要走。 “站住!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凉!”她手捂胸口,不停吞咽口水,忽感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 风一栚没有回头径自朝前走,只一挥手道:“放心,回去尽管睡一觉,明日便会好。” 当东极峰上的夜幕再次降临,水灵烟困意浓重袭来,用完晚膳便匆匆赶回道舍,早早睡下。 简帛回来时以为无人,点灯却是一惊。只见她依旧衣服、鞋子不脱,蒙头呼呼大睡。 上前轻轻拍了几下想要将她唤醒,谁知她一个翻身,本就胡乱盖在身上的被子猛的掀翻掉在了地上。 简帛苦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替她悄悄盖好被子便忙去了。 当晨光再一次翻越山丘,昨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洗刷了东极峰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目之所及,晶莹透亮,闪耀明朗。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大朵大朵的恣意游荡,仿佛洗过的棉花,在阳光的曝晒下膨胀松软。 踏步林间甬道,泥土浸润的芬芳、青草野花的清新以及灵鸟婉转自在啼,充盈耳鼻。秋日燥热消散,凉爽的山风不时拂面吹过,身心舒爽。 林间的树木晨曦下莹亮换彩,绿叶片片随风摇曳,宛如新生。一排梧桐在林间道旁伸展宽厚的腰肢,怀抱三三两两经过的门生。 一阵劲风扫过,“哗”的一声,宽大的梧桐叶抖落掉昨夜积攒的雨水。 简帛先是被透凉的雨水溅了半个肩头,轻身闪过,跳到了一旁。她回头望去,只见水灵烟脸上挂满了水珠,头上阵阵洒落梧桐树叶上的积水。 梧桐树叶上的水珠不时落下,水灵烟不躲也不闪避,只顾低头信步。简帛看来不免有些惊奇,昨日还兴致勃勃、朝气冲天的小姑娘,当下怎会对周遭事物如此迟钝? “我说……” 眼前小弟子似乎没有听见,还是低着头思索。 “诶,快闪开。”简帛见她不理会,上前伸手将她拉到了一旁。 水灵烟身影一晃,方才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简帛右手一指,道:“难道你没有感觉么?你脸上全是雨水。” “噢!” 她眼珠快速转动,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把脸,又胡乱缕了缕额前的碎发,“这下好了。” 简帛将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尽收眼底,看着她被衣袖搓红的面颊,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她犹豫了片刻,道:“你,你方才是在想什么?” 水灵烟不知该如何说起,昨夜早早睡下之后,竟做了整整一夜的梦。梦很长,很细微,有些奇怪,又有些愉悦还未全散去。 梦里的自己变得不再迟钝,做什么事都极为迅疾。性格也变得火爆,总是控制不住脾气,莫名大的火气。 最重要的是在梦里,自己本在台阶上没站稳,就要以头抢地时被卓谦救下了。当她还在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时,突然风一栚出现,硬逼自己吞下了一个苦药丸。那苦药丸令她身处寒天冻地,凉风四起,于是就惊醒了。 “我昨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水灵烟有些犹疑,不知如何开口。 “噢?你倒是梦见什么了?” “啊,这,我,我梦见你拿着一方脏手帕在灯下瞧……” 简帛愣了,掏出怀中的手帕,“你说的可是这个?” 她盯着手帕瞧了半晌,手帕上一样的桃花,惊得说不出话。明明这手帕从未见过,怎么会和梦中的影像重叠? “你是否有个师兄,唤作长松?” 面对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简帛更加难以理解,冷冷道:“没错。” 水灵烟双拳紧握,下颌抑制不住的抖动,“这么说来,昨日我从台阶上摔倒,是……” “卓谦师兄,戎阔师兄,早啊。” 简帛听闻脚步声响,转头去瞧,见卓谦神清气爽迎面走来,便拱手问好。 沿途经过这清新自然的美景,卓谦心情尤为舒畅。见不远处两位师妹正在梧桐树下说话,上前拱手道:“简帛师妹,灵烟师妹,如此巧。” 戎阔在旁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只怕不是凑巧遇见,而是有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几人顺着这番话的矛头看去,只见矛头所指之人脸色刷白,眉头紧锁,眼神飘忽不定。像是不得其解,又惊慌万分。 水灵烟脑 分卷阅读5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海中闪过一念,昨夜不是一场梦,都是真的! 那我岂不是真的扑倒在了卓谦师兄的怀里? 我怎会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卓谦师兄当会如何看我? “灵烟师妹,你没事吧?” 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语气间带有关切之意。她僵硬抬起头,目光方接触到那一双清亮的眼眸便急速躲开。 怎么办,这让我有何颜面再见卓谦师兄? “灵烟师妹,是不是昨日摔了一跤,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水灵烟只觉眼神无法对焦,似乎进入了一个结界。眼前三人围绕左右摇摇晃晃,耳边传来阵阵模糊不清的声音,虚幻无边,萦绕头顶。 不行,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啊!” 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尖叫,水灵烟抱头转身逃离了三人所站之地。三人不明所以,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卓谦望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扑哧”笑出了声。难道这小丫头昨日又摔坏了脑子? 水灵烟大惊之际,心中百般不解,寻思去找风一栚问个仔细清楚。当她气喘吁吁赶到食赋堂时,果然见到了惯于早起的风一栚。 风一栚只见面前之人不展欢颜,却也并不多问,一伸手道:“先打好饭再来坐下。” 水灵烟急匆匆端着餐饭就坐在他面前,刚要开口,风一栚抢先道:“怎么样,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不怎么样,很累,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你昨日是给我吃了一个……” 风一栚打断道:“你抓紧时间,一会儿就上课了。” 水灵烟见惯了金诵山吃饭的架势,三两下解决掉了眼前的餐饭,“我有个疑问困扰在心中,昨日究竟……” “既然吃好了,我们这便走。” 慌乱之下出了食赋堂,水灵烟在风一栚身后一路紧跟。风一栚迈着大步,却一路无语。 她快步跟在身后,发觉周围景色不同,并不是平日通往藏经阁的必经之路。她心下好奇,为何要另辟蹊径? 二人经过一片树林,古木参天,高大茂密。林中有些幽暗,苔藓遍地,树枝盘绕错综,辨不清方向。 这片古树林中雾气弥漫,阳光稀少,偶有一道道直射下来,如电闪般耀眼。 风一栚一路拨叶穿枝,势如破竹。水灵烟紧随其后,却见他钻进了一个山洞中不见踪影。 那山洞入口幽黑无比,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回响,像一头野兽张大了口。阴暗恐怖,不知其真容。 水灵烟一时有些犹豫,愣怔在洞口处。过了片刻,也终究是隐身在了漆黑无边的山洞之中。 第30章 仙游洞天 水灵烟向山洞中走了几步,前方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清虚实。她心中一时也没有了底,回身望向山洞外。 洞外一道清晨的阳光直射下来,明晃晃的耀眼,她欲原路折回。转念一想,来时的那片古林毫无章法可循,且匆匆而来只顾跟紧风一栚的脚步。沿路有些什么特殊的景物根本没有记住,这时回去定会迷路。 这样想来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了。 “风师兄?” 水灵烟一手扶着洞中的墙壁,试探着向洞中深处走去。 “风师兄,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只听得传来空洞洞的回声,冷漠寒冰,让人不禁后背一冷。 “苍啷”一声,长剑出鞘,缓缓升入洞中上方。瞬间,漆黑处被这湛青色的光芒照亮了一隅。水灵烟借着光芒向前张望,仍是看不见任何风一栚的踪影。 在洞中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啪嗒”一声,水灵烟只觉脚下一凉。低头一看,正是一条暗河在脚前。 原本直条条的黑洞,这条暗河拦腰将其截断,缓缓向更黑处流过。 她收回心绪,向后退了两步,腾地跃起,一个飞身跳到了对岸。方一站定,回身望向来时的路,嘿嘿笑了一声。 跃过暗河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闪过一道竹青色的光芒,水灵烟便加快了脚步。 奔向前方却遇到了一面墙,看来再无路了,水灵烟心中一惊。她运气驱动长剑,借着长剑的光芒将前方一扫,长剑便停在了一处。 剑光照亮之处,隐约与洞中石壁不同,好像是繁茂的枝叶。水灵烟大喜,走上前去身手一摸,急忙收回长剑入鞘。 水灵烟钻进那一丛繁茂的枝叶中去,左扑右扶。突然右手前方一空,猛地窜了出去。 方出山洞,天地明晃晃的刺眼,她不禁抬袖去挡。就在当下一刹,“哗”的一声声熟悉又陌生的轰鸣传入耳畔。 水灵烟放下衣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远处赫然一道庞大的瀑布依附青山,其源头埋在浩渺云烟中,如九天之河,倾泻入渊。 这道庞大的瀑布时时溅起数十丈的水气,腾空飘散,白雾弥漫。背负的峰峦高耸孤立,峰顶隐没云端,如云间仙境般神 分卷阅读5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秘。 就在那水气腾腾处,一道七色彩虹架起一座长桥,大放异彩。 环顾四周,绿树环抱,清水绕郭来,山花烂漫,飞鸟灵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山花的香气,醉人心脾。 好一处仙家极地! 水灵烟定在原地,眼前的一幕前所未见,震撼心神,一时呆楞住了。 “呵!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赶紧擦擦嘴。” 水灵烟终于想起了要寻的人,他正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风师兄,这是哪里?” 风一栚一摊双掌道:“还会是哪里,你我二人自然还是在这东极峰上。” 水灵烟不解道:“东极峰?这里如此隐蔽,那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 “我说过,东极峰好山好水,大有可看之处。当日我带你去炼器堂,闲来无事,便四处逛了逛。至于我为何会寻到此地。” 说到这里,风一栚一只手轻抚下颌,抬头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峰峦看去,沉吟不语。 “那你为何会带我来这里?” “嗯?非也非也,是你自己误闯到此,关我何事?” 水灵烟瞧他一脸轻松,突然有些心急,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离去,自感不妙,来时经过的那片古林难以捉摸,自己断不会轻易走出去的。 她回过身来,笑笑道:“嘿嘿,风师兄,我跟你到此其实是有一事不解,就是昨日你给我吃了一粒药丸……” “那是清心丸,你与沙城的那一战,他使的是火符。你虽强硬将其化解,却并不得真正化解的法门。所以,你在中了火符之后性情大变,师父拖大师兄带来清心丸,我才在昨日骗你服下。” “清心丸?火符?”原来如此,水灵烟心中的疑虑打消,长舒了一口气。 风一栚见她低头不语,继续道:“你可知,与你比试的那个小弟子沙城,他的修为最少进入了第五境。” 水灵烟抬起头,仰面望着他,道:“这话怎么说?” “可以驱动火符便是最明显之处。乾坤策第四境中,包含五种符咒,唤作五行符咒。在这五行符咒中,正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符咒。进入第四境,修道者可以依五行引出单一符咒。而进入第五境,便是剑诀,可依万物生灵,化为剑气,引出剑诀。” 风一栚面对水灵烟,娓娓道来:“五行相生亦相克,若你早早学会水符,便会有法化解火符。” 水灵烟在一旁认真聆听,不时点头,“风师兄,这么说来,我是否可以试试?” 风一栚向下撇了一眼,只见她一脸期待的神情,“没办法,也只能试试了。东极峰上的规矩不许门下弟子私自修习,但此处无人,断不会有人知道,来吧。” 水灵烟重重点头,道:“嗯!” 二人在这青山绿水前,飞瀑腾腾声中,相对而坐。一人传授,一人修习,一道湛青,一道竹芒。 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风一栚站起身直立。他回身向飞流直下的银龙望去,气势磅礴,声雷万吼。 他对这偶然间发现的仙地无比留恋,奈何时间不待人,他挥挥长袖,道:“你我二人这便回去罢,若你能侥幸闯过第四场比试,再来尽兴。” 水灵烟从葱绿的草地站起身,三步两回头,恋恋不舍的与风一栚朝山洞入口处走去。 . 第四场比试正式来临,东极峰上的众弟子都格外重视今日一战,紧张的氛围在众弟子间迅速传播开来。 水灵烟与众人关注的点略有不同,经过了这两日的相处,她在东极峰上已经认全了三十一个弟子。 说来也是种机缘巧合,正是在她中了火符之后,性情上变得大为活泼,乐于与人打交道,说话谈天。要是换作平日,要想与一人交好,那是要花上许多时日了。 今日一战,不论输赢,三十二人就只剩下十六人。水灵烟顿时觉得有些不舍,尤其是简帛。 简帛与她本就年龄相仿,还与她同住一间道舍。况且自从那日与她道了一夜衷肠,虽不是她本意,但也对她产生了难舍的情谊。这是除了玉琼与晨露之外,能交好不多的女弟子了。 虽然简帛平日不喜言笑,面容总是肃静寡淡,但通过相处,水灵烟察觉到此人心地纯净,体贴入微。正可谓,瑕不掩瑜,熠熠生辉。 简帛似乎与水灵烟所想无二,在看过战位之后,缓步走到她面前。她看了一会儿,只淡淡道:“你,一切小心为上。” 水灵烟冲她咧嘴一笑,道:“你也是,一起努力。” 第四场与水灵烟进行比试的弟子唤作齐振南,来自弓驰峰。弓驰峰上不知是习俗还是流传,门下弟子多用弩或弓箭。 弩,怒也,有执怒也。自上古一直沿用至今,由于其威力巨大,杀伤力极强,命中率又极高,适合用于阵前杀敌、防御外侵,一直用来防范妖魔两道来袭。 但若是用于九蒙会见的比试切磋,会很容易伤人致命,这就违 分卷阅读5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背了点到为止的旨意。 所以,弓驰峰上的弟子都会选弓来作为自己的法器。 弓也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兵,轩辕黄帝与蚩尤在涿鹿大战,轩辕黄帝最后就是靠弓战胜了魔神蚩尤,开辟了新天地。 这战胜蚩尤之弓本是轩辕黄帝精心铸造,集泰山南乌号之柘,采燕牛之角,逐荆麋之弭,补河鱼之胶,所以名唤轩辕弓。这上古神兵威力无穷,不轻易出世,今存于万宗炼器堂九神阵中。 说道炼器堂的九神阵,乃是万宗镇守上古法力无边的神兵与神器乃至奇异之物的阵法。 九神阵中,三件上古神兵,三件上古神器,另外三件奇异之物,虽不知其具体作用,但同样威力不可小觑。 比轩辕弓威力更为巨大的是上古第一神弓,名唤落日弓。 相传,魔神蚩尤战败后,尧帝即位之时,天上出现十个太阳,烧焦禾苗庄稼,肃杀草木,而百姓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 这时帝俊赐羿彤弓,并协助尧帝诛凿齿,杀九婴,缴大风,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擒封豨。而后国家统一强大,封为箭神。 传说此弓若再现于世,足以撼天动地,翻转乾坤。但如此盖世神弓,在羿之后便下落不明。 上古神兵历经万年,寻常仙家法器断是不能一同而语。 弓驰峰的弟子齐振南所使用的便是万宗“仙兵阵谱”中所载的法器,齐振南自报家门道:“齐振南,所使法器唤作苍鹰弓。水师妹,请赐教。” 水灵烟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拱手道:“齐振南师兄,也请赐教。” 齐振南也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长剑,仔细看来也辨不出是何方仙器,便好奇道:“水师妹,不知你手中长剑唤作何名?” 水灵烟一愣,“啊,此剑乃无名之辈,实乃自己所铸,镇南师兄见笑了。” 齐振南笑了笑,这小弟子既然能闯进前三十二,这人与剑之间肯定会有一过人之处。 “水师妹客气了,想必自己亲手所铸,定要与铸剑之人心神合一了。” 远处传来一声,二人便拉开架势,“九蒙会见,旨在切磋,点到为止,现在开始!” 第31章 十年树木 时节已过寒露,候入深秋,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天气逐渐转凉,万宗一派的弟子开始加衣保暖,以御寒凉。 金诵山作为一个资深的饕餮之徒,在观完十六进八的比试之后,并没有急于回自己的住处加衣,而是喊众师兄师弟们一起去了郭墩的住处去。 晨露本是女子,论火力自然不及众师兄弟,此时已将近傍晚时分,天边逐渐变红,白日照耀的暖阳就要消散,自觉一阵寒意袭来。 “二师兄,我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金诵山原走在前面,与宋省和李茂左拥右抱,内心正愉快的不得了,忽闻一句不去了,顿觉惊奇。 他转过身道:“三师妹,怎的不去了,不要扫兴嘛。” “天气有些凉,我得回去先加些衣裳,吃饭时记得唤我就是。” 金诵山见晨露环抱着双臂身体还有些微颤,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师妹竟也会这般娇弱,不禁叹了口气:“冷就说冷喽,来,二师兄的衣裳给你穿。” 晨露见他说话间就要脱衣,一脸嫌弃道:“不用不用,我还是回去穿自己的!” 就在晨露左挡右躲时,金诵山早已将她抓来为她将自己的衣裳披上。晨露肩上一沉,顿觉身上的这件衣裳传来一阵阵的暖意,还留有他人的温度。 她心中有一丝异样划过,抖动双肩想要取下身上之物。 金诵山见势急忙将她身上的衣裳收紧了些,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有些严肃道:“霜降吃柿子,不会流鼻涕。” 晨露看着眼前的一张颇为正经的脸庞,竟感到了窘迫之意,她只觉动弹不得,只能愣愣看着眼前之人。 金诵山有些得意,弯腰大笑起来:“三师妹这么柔弱,更要去大师兄那里多摘些柿子来吃喽!” 晨露这才回过神来,追着金诵山跑走的脚步气急道:“二师兄你说谁弱?你给我说清楚!” 在二人打闹间众人已经来到了郭墩的住处,这一方院落整整齐齐,一棵高大健壮的柿子树伫立院中,高耸醒目。 金诵山抬头望着树上一颗颗的金红果实,让人垂涎欲滴。他匆匆跑到树下,一个飞身腾空跃起,站在了树杈上。 金诵山大口大口的吞咽,只觉得此乃人间极品,九重天上的蟠桃也不过如此。这大柿子金红灿烂,油润范光,拿在手里沉甸甸,入口成浆,醇厚甘甜。这一颗心是飘飘荡荡,如痴如醉。 郭墩抬头望着树上与柿子左右逢缘之人,大声道:“二师弟,别光顾着自己吃,摘几个与众师兄弟尝尝鲜。” 树上之人哪里还有空回答,只将怀里抱着的几个柿子一股脑都投了下去。 只见 分卷阅读5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那金红的果实如数剑齐发,分散开来,簌簌朝树下众人飞来。众人正要迎上去接,宋省突然大喊一声:“让开,我来!” 众人只听“苍啷”一声,一道白光飞闪,“唰唰”耀于眼前。也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宋省已从高处落地,手执一柄锃亮的长剑横于身前。 令人惊叹的是,在那长剑之上正好是方才被投掷下来,不多不少,恰好七个金红圆润的大柿子。 郭墩不禁拍手称好:“四师弟,真是又快又狠,好剑法,好剑法!” 宋省将大柿子一一送到众人身前,笑到:“大师兄过奖了,这一招虽妙,却并不是我自创。” 郭墩颇感好奇道:“哦?倒是何人所创,说来听听。” “噌”的一声,宋省迅速将剑收入剑鞘,抬头环视众人,道:“此事说来话长,就在今年春天,我于璇水潭去涣衣,在回来的路上恰巧经过后山的那片竹林。说到那片竹林,你们知道那些竹子总是青翠欲滴,却偏偏会在春天叶片发黄、凋落。你们可知为何?” “因为春天风沙太大。” “不是。” “因为竹子要开花!” “当然不是。” “因为,因为竹子缺水了?” “也不是。” “四师弟,你跑偏了,不要再竞猜了,快快说下去!” 金诵山在树上终于等不及,咬着柿子急忙开口,一时口水与柿子汤汁横飞。 宋省清清嗓子继续道:“哈,不打紧,这些都是题外话。当日我路过后山那片竹林,突然察觉那片竹林左摇右摆,逐浪滔滔。四下看去,并无山风吹来,周围树木亦是平静如常,那片竹林怎会无端生异?我心下觉得定有蹊跷,莫不是有妖魔闯入,来此兴风作浪。” 李茂听到此处异常激动,只觉热血上头,道:“四师兄,有邪魔妖道入侵我派,为何不唤上我等一同前去上阵杀敌?” “五师弟,别这么激动,听下去。” “我便宁息前去,躲在竹林外的一座石墩旁观察。竹林中大风不停刮过,飞沙走砾,吹得我都无法睁开双眼。就在迷蒙之际,我看见那竹林之中似有一人风中稳稳站立,衣袂飘飘,竟如神仙入凡一般。” 晨露睁大了双眼都不肯眨一下,道:“蓝钿陨落之后,世上已无神,只有凡人修成的仙。可这仙亦不是这般常见,可谓难得一见,究竟是哪路神仙?” 金诵山朝树下轻蔑一笑:“三师妹,休要这般花痴了,打个比方而已啊!” 宋省抬手擦了下脑门上的柿子汤汁,叹了口气道:“那人不为环境所动,突然拔剑出鞘,飞身入空,对着空中一顿乱刺。剑光是一时四起,快如闪电,密如细雨。” “我在石墩之后就只不过打了个喷嚏的功夫,睁眼一看,风早已停歇。而林中之人从天而降,手中之剑竟变了颜色,黄绿相交。更让人惊叹的是,竹林中狂风大作之后是一地落叶,唯独那人脚下一丈为圈,是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众人纷纷惊呼:“神了!” “正在我瞠目结舌之际,只听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四师兄,道袍都被吹跑了,看来是白洗了’。说话之人右手执剑,左手两指夹住剑脊朝剑尖划去,赫然一片片竹叶随风散去。” 郭墩抢先一步粗声道:“你是说那人就一瞬间的功夫便刺中了那许多竹叶!” 宋省肃然道:“正是。后来我便经常与那人切磋剑法,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求教。只可惜,学习了那么多时日还是无法掌握精髓,在九蒙会见中败下阵来。不过,经过修习,自感剑法已是进步了许多。就刚刚而言,换作平日,恐怕我可能只会接住两三个。” “这么说来,你经常与之切磋剑法的,莫非正是?” 众人经常见宋省与一人在讨论剑法,往日都觉得稀松平常。听此番讲述不禁深感震惊,异口同声道:“风一栚!” 晨露想到了连日观看的几场比试,思索道:“怪不得风师弟能够连赢五场比试,且看起来毫不费力。你看他整日瞌睡虫般,竟原是有这番修为实力。” 宋省点头道:“且不说他连赢五场,据我观察,风师弟过招又快又准。你以为他是睡不醒才处处回防,其实是在暗暗观察。等时机成熟发现对手破绽,给予一痛击,绝不拖泥带水。” 李茂听着众人的分析也随声道:“看六师弟比试那真是痛快啊!可看小师妹比试,就总觉得拖拖拉拉。” 金诵山忙于在树上却也一直听着树下的谈话,“你还别说,小师妹那真是走了狗屎运!” 金诵山说到此处显得格外激动,竟飞身下了树,“就说小师妹与齐振南的那场比试,她原本也不会五行符咒,便在台上临时抱脚。那齐镇南也算是一奇人,竟让小师妹把五行符咒挨个试了一遍,也没有把她打下台去。” “最后小师妹竟驱动长剑用了一招水符就赢了他,你说那齐镇南是不是放水了?” 郭墩也回忆着之前的那场比试,道:“也不全是如此,齐 分卷阅读6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镇南确实之前让了小师妹几招,可能是出于礼貌不忍心下手,怕她输的太难堪,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轻敌,比试过招恰恰最忌的就是轻敌大意。” 晨露不解道:“大师兄,以你之见,小师妹何故又赢下了今天这一场比试?” 郭墩想来想去竟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今日小师妹这一战开局明明一直处于下风,总是被动挨打,最后定乾坤的也只是看似的奋力一击。 “或许,她手中亲自锻造的那柄未曾命名的长剑,不容小觑罢。” 郭墩定了定心神,收回思绪大笑道:“不说这么多,咱们潜首峰第一次有这么好的成绩,自然要庆祝一番。我这院中没有什么稀奇之物,只此一棵南冥柿子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吃了强身健体,增强法力,大家务必尽兴!” “二师弟,别顾着自己都吃了,回头还要给师父、风师弟和小师妹留些!我说,听没听见!” “二师兄,说你呢!快放下,放下啊!” 郭墩住处院外,一人满脸胡渣,横卧在墙角下,一边啃着一个大柿子,一边豪放饮酒。 “两个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第32章 误会大了 东极峰上,青松竹柏依旧翠绿,山风却寒凉了起来。 水灵烟方从食赋堂出来,用过早膳后身子感觉比来时要暖和了些。 虽说暖了些但也是觉得凉风习习,不时扫过脖颈,她拉了拉衣领抱着胳膊蜷缩起来。 “刚刚的白果粥味道真是妙,让我想起了昔日。诶,就多吃了一碗。” 她此时觉得腹部胀满,方才吃的食物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消化。 走在身旁的简帛瞧了她一眼,竟觉得那副生活化的形象颇有些好笑,淡淡道:“白果味虽好,但也不可贪食,先擦擦嘴吧。” 简帛说话间把随身携带的巾帕递与她,看着她拿着胡乱的擦着脸颊,抬起右手想要帮忙,突然发觉手中竟少了一物。 “糟了,一会儿还要参加比试,我的剑定是方才落在了食赋堂!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水灵烟呆呆望着简帛突然折回的身影,鼻子一痒,下意识拿巾帕捂住口鼻打了个奇大的喷嚏。 正在这时,忽地一阵疾风吹来,将她手中的巾帕给吹走了。白色的巾帕随风展开,悠悠飘向了一旁的树林中去了。 她有些心急,这巾帕可是简帛疼惜之物,可不能让自己弄丢了,便匆匆向林中追去。 只不过走了几步,发现恰好那白色的巾帕挂在了一棵梧桐树的树杈上,心下庆幸时却忽然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云英师妹,近日来可还好,不知上一场比试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牢长松师兄费心,皮外伤,无事。” “都怪师兄下手重了些,这几天觉得甚是愧疚,所以特来为云英师妹送些丹药来。这是脂凝露,外涂可以去疤痕美肌肤。” “不必了,不需要。” “噢,对了,这个是九味扶摇丹,由九种名贵仙草提炼七七四十九天而制成,内服可以增强功力,提升精气,云英师妹今日比试……” “呵,增强功力?长松师兄是觉得我今日比试,会输不成?” “不,云英师妹你少年有为,天赋出众,定会……” “那你为何会给我这些多余之物,我看不如给你那师妹,她或许用得上。” 原来是河汉峰上的长松师兄在与凌云英献殷勤,水灵烟顿觉尴尬至极,正要离去,一转身撞见了简帛。 “我正到处找你,你跑到这林中作何事?” 水灵烟心中慌乱不已,直觉告诉自己万不能让简帛瞧见方才这一幕,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一会儿不是要参加比试么。”说着就要拉着她离开此地。 简帛瞧见她神情有些奇怪,问道:“不对,你肯定有事。我给你的巾帕呢?” 水灵烟额上冒出一片冷汗,“嗯?什么巾帕?” “就是方才我给你擦嘴的那个,白色的,上面还绣了一朵桃花。” 水灵烟更加慌乱,如告诉她在那林中她肯定会撞见那一幕,如不告诉那巾帕看起来对她又极为重要。 “在,在林中那棵,那棵树上,太高了,咱们先去找个高个子帮忙。” “我来。” 只见卓谦从面前经过,对着水灵烟温和一笑,随后便和简帛一起进入林中去了。 水灵烟只能压低了声音喊道:“等等,等等!” 卓谦与简帛自然不知林中的对话还在进行,水灵烟只能在他们前面挡路,“等一下,我看我们还是过一会儿再来。” 二人已看见了那白色的巾帕,却对她怪异的行为感到奇怪,三人推推搡搡来到树下,水灵烟在他二人面前却一步不稳,顿时向后跌坐在地。 卓谦见势正要上去扶,却听到了不远处争吵的声音。 分卷阅读6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凌云英对眼前之人的百般纠缠厌烦之极,一挥手便打落了长松的手中之物,长松手中的各种名贵特效丹药瓶是散落一地。 “休要再这般啰嗦,我凌云英何须这些雕虫小技。长松师兄若是再这般纠缠于我,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凌云英正在气头上,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人声响,定睛一看,正是水灵烟跌坐在地,心下认定莫非她早已在此偷听许久。 此时三人都已撞见了这一幕,双方对视良久。凌云英更是脸色涨红,怒气冲冲,眼神凌厉地盯着水灵烟,随后甩袖离去。 卓谦也颇感无奈,将水灵烟扶起之后,随手勾下了树上迎风摇摆的白色巾帕,交还给了眼眶发红的简帛。 简帛向正蹲在地上收拾丹药瓶的长松看了一眼,身子微颤却依旧平静道:“我们还是走吧。” 看着眼前这仓促的一幕,水灵烟长叹了口气,这下又误会大了! 九蒙会见的比试进程早已过半,今日是第六场八进四。 高台之下却早已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这八进四的比试历来都尤为激烈,历届以来都备受关注,众人都不想错过。 不论是万宗门下各峰弟子还是九峰峰主,包括万宗德高望重的长老,都纷至沓来。 眼下圣女峰这一场比试,绝大多数都是慕名天才少女凌云英而来。 “你看那凌师妹真是天资绝色,玉肤凝脂,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 “凌师妹何止清丽脱俗,就连自身修为也是精进神速。” “据说凌师妹进入第三境就单单只用了不过两年时间,真是天赋异,可与卓谦师兄相伯仲。” “说到卓谦师兄,全是眼泪。” “对了,张师兄你上一场就是与卓谦进行的比试,感觉如何?” “诶,此人年纪轻轻却功力深厚,且章法出手极快,你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破绽。只要他一出手,你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我看咱们这一辈中也只有戎廓与凌云英可与其相媲美,咱们都只是陪练,重在参与啊!” 台下众水杉弟子望着台上超凡脱俗的身影,不禁由衷赞叹。这些溢美之词传到同样前来观战的宝华执法耳中,便十分中用。 一苍色道袍的长者挺着远滚的肚子,嘴里叼着一根竹签正在剔牙,“宝华师弟,你这弟子真是不错,想来啊定是让你十分得意。” 宝华执法淡笑道:“黍牛师兄过奖了,我曾常常告诫于门下弟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不可骄傲自满。” “师弟何必如此过谦!上一届的九蒙会见可是你雍和峰的弟子夺下了这魁首,依我看啊,这凌师侄也定会有不俗的表现。” 宝华执法心中确实如上述所想,这八进四的比试对他来说那是如探囊取物,且方才观另一侧要与凌云英比试的小弟子,更觉易如反掌。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弟子竟然来自潜首峰。尚九精在众师兄弟中虽修为极高,却向来疏于对门下弟子进行管理与教导。 所以历届九蒙会见其门下弟子都无出众亮眼之人,今次怎会一下有两人闯入这前八,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宝华师弟,你瞧那另一侧的小弟子,你以为如何?” “这是九精师弟门下弟子,当也有些本领罢。” “噢?我倒是在食赋堂见过她几次,怎么说呢?” “黍牛师兄以为如何。” “这小弟子看起来有些愚钝,反应总是慢半拍。但当你以为她下一次定会被淘汰时,她总是又出现在你面前。总之,难以估计啊!” “师兄所言也有道理,断不能以貌取人,有所失真。” 水灵烟已容不得她多有思虑,便站在了高台之上。她与台上即将对战之人双目四对,凝视良久。 她本想对晨间误闯林中之事对凌云英解释一番,但碰触到凌云英那冷若冰霜的眼眸与高扬的头颅,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而她并不知,凌云英早已对她积怨,从她缠着卓谦开始,从她在藏经阁对自己示威开始,到如今偷听一事还偏偏唤上了卓谦师兄。 凌云英出身修道世家“凤凰阁”,自出生血液中便流淌着修道的灵根,自小天赋出众,周围所有人对她一直如众星捧月般。如今遭到如此之人所挑衅,她便一笔一笔都已记下。 凌云英朝对面的小弟子看去,水色的衣衫早已发黄,顶着一头乱糟的发型,碎发不停被风扫来扫去。 那一双眼眸如一汪清透的湖水,似乎装满了一湖水深的无辜。 她对那一双大眼睛感到了莫名的厌恶,将视线移到了远处。 圣女峰之巅原本颇为宽敞,台下观战之人是越聚越多,一时间是人声鼎沸。 远处高座之上的苍色道袍长者只能命小弟子鸣钟作势,伴随着三声洪亮铿锵的撞钟之声,圣女峰顿时安静下来。 随后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台下众人目光灼灼,只见万宗“仙兵阵谱”中的雷 分卷阅读6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铉出鞘,一时剑光大作,白光茫茫,映射得众人难以睁开双眼。 雷铉并未就此停歇,剑光更盛,伴随着一道道杀气腾腾的金色光芒,席卷台上另一方。 瞬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台下众人都来不及惊呼,这雷霆万钧有谁能挡? 第33章 没有退路 雷铉之光,充盈天地。 天不见青,地不见黄,山不见绿,水不见清。 世界轮转,倏忽之间停留在金秋,眼底金色茫茫,蔓延开来。 这金光,恍若神之惩戒,降责于人间。平凡的人啊,还不放下手中烂铁,跪地求饶! 圣女峰之癫,台下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且不说这台上二人实力悬殊,旁人来看犹如山雀对凤凰。这场比试才刚开始,凌云英便已使出了这般功力,显然是要一招制敌。 水灵烟于雷铉之下,只觉天地无边,只剩金光一片,耀眼夺目。她正要拔剑出鞘以御这腾腾杀气,不料剑却纹丝不动,好似长在了剑鞘之中。 她急得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与剑抗争的的双手不住颤抖。 “这关键时刻你怎能又给我做这缩头乌龟,就像上一次比试那样,不是很好?” 慌乱之中,水灵烟只觉一道剑气直奔而来,好似一柄刀刃,金光闪闪,就要将自己劈成两半,锋利逼人。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水灵烟聚起体内真气,运于手中,挥剑抵挡。只见那未出剑鞘的倔驴旋转入半空就被金光截住,她源源不断从体内发出真气,拼尽全力却浑身颤栗。 不消片刻,“哐啷”一身巨响,台下众人只见充盈天地的金光之中,出现的一丝湛青一闪而逝,而后金光袭扫擂台。 当一切光芒消散之后,台上却只剩下凌云英一人,衣袂翩翩,如云鹤般独自站立。而后又听“噼啪喀哧”一声声断裂之音,却见凌云英对立的远处树林,一排高耸的青松被拦腰斩断,相继倒地。一时间树林中黄沙四起,如云烟般滚滚翻腾升入空中。 这场比试就这么结束了?台下顿时掌声四起,欢呼雀跃,为凌云英喝彩道好。天才少女果然名不虚传,只一招便获得胜利,千百年来恐怕只此一人。 凌云英静静在台上站立,却皱起了眉头,她正盯着台上另一侧,目光炯炯。 众人颇感好奇,寻着她目光看去,却是一只不大的手攀在擂台边缘之上,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挂在擂台下方。 “噢!” 一片惊呼中,水灵烟的脑中却一片空白,她只觉胸前疼痛难忍,几乎要炸裂。方才莫不是这未出鞘的剑挡在了自己的胸前,恐怕早已魂归西天。 而在方才那万分危机时,就要飞下擂台一刻,水灵烟本能地抓住了高台的边缘,不然她不甘心就这么惨败。 她强忍胸前痛楚,想着无论怎样都要再战一回,便借力飞身跃上高台。却不等站定,方才强运真气,气血倒流,水灵烟“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跪立在高台之上。 凌云英心中烦闷无比,本想凭借一招将其哄下高台,省的碍眼心烦,没成想这小弟子命却大的很。她瞧见水灵烟神情痛苦,冷冷看她强硬支撑站立起身,却低头不语混沌恍惚。 凌云英心想,绝不给你第二次机会,就当刚才一时心慈手软。这便重新开始运气,一时金光大作,飞身跃起,长剑架起。 雷铉之下,天地复归一片,看不出边界。 水灵烟又感觉到了方才那熟悉的危机,强定心神站立。她手执未出鞘的剑,默念风一桢教她的五行咒语,引发符咒。 在念出咒语的一瞬,漫天金光之下,她不再心乱如麻,反倒觉出一丝清凉之意。金光仍狂傲逼人,冷若刀锋,以雷霆之人向下斩来。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水符一出,漫天金光之中突然现出一丝蓝光,兀自迎接那强盛的金光。凌云英只见一丝蓝光,犹如一缕轻烟,悠悠向上升起,却越来越亮。紧接着她已察觉那蓝光的一股隐隐的力道,缓缓的,柔柔的,却慢慢渗入自己的金光之中。 凌云英绷紧了心弦,暗暗吃惊的同时,向那一道蓝光之中输入更多真气。 台下众人只见金光顿时大盛,而倏地窜出的一丝蓝光却不慌不急,缓缓渗入。像一条蜿蜒的溪流,升腾而上,且越缠越紧。又像冰山之雪春日消融,缓缓流过大地,大有将其淹没之势。 水灵烟紧握未出鞘的长剑,屏气凝神,引出水符。她只觉那一片金光渐渐被自己逼退了一些,于是更加专注。且她发觉自己的水符遇到那一片金光,不但没有被淹没反倒像是助力一般,蓝光借力愈发强盛。 “不好!” 凌云英察觉到一丝异样,暗叫不好。五行本源自然,相生亦相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没想到自己的金符却助了水灵烟一臂之力,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 凌云英紧握雷铉,两指置于胸前,将长剑竖起,凌空划出一道图形, 分卷阅读6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口中默念咒语。然后于两道水金之光中,腾地窜出一道赭色之光。 众人只见二人于这突然窜出的土符之中,纷纷向后飞去,被逼落高台边缘。圣女峰之巅刹那之间恢复了原貌,看山是山,看水之水。 凌云英落在高台之后,瞧了对面一眼,随后定了定心神。这水灵烟修为只不过刚入第四境,可方才她引出的水符力道却如此之大,莫不是她手中那柄未出鞘的剑? 她抬眼又瞧了瞧水灵烟手中紧紧攥住的那柄剑,不可能,就算这剑再厉害,怎能及得过我手中的上古神兵雷铉! 台下众人只见台上二人纹丝不动,直直看像对方有倾,谁也不知二人此刻都在想些什么。 黍牛长老在旁一直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折了一根稻草,剃起了牙来。他转身却瞧见宝华执法早已经变了脸色,饶有兴趣道:“宝华师弟,依现在之状,你认为这台上二人,谁会胜出?” 凌云英振作精神,决计再次出击。她长剑架于胸前,伸出两指,高扬头颅,眼神凌厉如剑,口中念出剑诀。那声音如天降寒珠,落地成冰,清冷不带有一丝温度。 “利刃剑锋,水泽流金!” 水灵烟方在喘息休整,却见两只剑锋,一道金,一道银,刷刷向自己袭来。金光灿烂辉煌,银光寒气雪霜。她来不及感叹,默念咒语,挥剑作挡。 蓝光又出现了,缓缓缠上金银两道剑锋,扭转缠绕不舍分离。那金银双剑起初被蓝光束缚,便停住不前,半空中旋转。而后金银双剑借势转得飞快,须臾之间便融为一体,合而为一。 凌云英见势便飞身跃起,雷铉之光瞬时倍增,映得众人全身金黄。 水灵烟哪知这金银二剑会合二为一,只能奋力抵挡,怎耐这道金银之剑锋芒太甚,终是冲破束缚。在金银之剑冲向自己胸前之际,水灵烟长剑护于身前,“哐啷”一声,向后砸在高台之上。 “噢!”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惊呼,这凌云英的剑诀真是叫人大呼过瘾。真气纯正,淬炼锋利,双剑合一,无可匹敌! 于这阵阵惊叹声中,水灵烟横卧在高台之上,只觉五脏六腑震裂欲碎。她暗暗调整气息,硬提一口真气,不然就会一蹶不振。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 台下吵闹杂乱,她耳边只剩“嗡”的一声声长鸣。仰面向天空看去,湛蓝的天空,眼前却是繁星点点,模糊一片。 依稀之间,她听见谁道了一声:“认输吧!” “我不!” 水灵烟望天自语,只觉周围金光温暖无边,像极了寻隐寺的那颗古树银杏。再看青天繁星闪烁,熠熠生辉。那一片星河,还是小时候那一片星河,贤辅哥哥说牛郎织女每年在那里相会。羽叔说,那是众神议会,探讨天下兴亡之道。 她更愿意相信是前者,这世上早已没有了神,只剩这万宗山上,为追随神迹修仙问道试炼的凡人。 她多么愿意时光就此回流,回到六年之前的寻隐寺。她愿意永远也不长大,一直陪在羽叔身旁,永远做他的“烟儿”。哪怕自己千年大梦一场,最后化作一缕烟,随风飘散。这尘世也值得来此一趟,不惜。 一行热泪滚烫,无助,自责。 这人群之中欢腾一片,热闹非凡,却无一人为我而战。她觉得自己身处悬崖之边,轻轻一推,便会坠落深谷,永不复劫。 纵然那九天之水,银河坠落,都挽不住的溯洄。 水灵烟站在崖边,看见九天星河陨落,如同瀑布一般从高山之上倾泻,顿觉天地都暗淡无光,漆黑一团。 “我该怎么办?” 她的心“砰砰”直跳,蓦然间,一道严厉的声音从深涧传来:“记住,这里没有退路。” “我明白了,风师兄!” 凌云英正得意间,瞧见横卧在前的水灵烟脸上无一丝血色,呆呆发愣,便劝她认输作罢。谁知这倔牛摇了摇头决不服输,于是打算使出最后一招。 “你既已选择这条不归路,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 第34章 道谓之玄 “扬坤而起,天乾金山!”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众人只觉天摇地动,就要站立不稳。众人面面相觑,相互搀扶,惊慌之中不忘看向高台之上。 凌云英早已飞身跃起,升入半空。在那清丽脱俗的面庞之上,冷若寒潭,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幽幽放出光彩。若黑夜雷电,乍然发光。 台下众人只见高台之上,从凌云英脚下骤然生出一尖顶之物,“哐”的一声撞破木制高台,金光闪闪。且那尖顶前方又生出一尖顶,而后“哐哐”接连不断,如浪般向对面小弟子袭来。 黍牛长老嘴边仍含一根稻草,嚼来嚼去,叹道:“那一方木制高台,原本以千年铁桦木搭建,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参加九蒙会见的弟子,三两下便拆了这擂台。那千年铁桦木,刀枪不入,水流不腐,火烧不烂。没成想,被你这得意弟子给钻出几个 分卷阅读6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窟窿眼儿。” 宝华执法凝思不语,喜色却渐上眉梢。 而此刻水灵烟仍然横卧在高台之上,座座金山拔地而起,一座高过一座,眼看着就要将其撞飞到九霄云外。 于山崩地裂之中,众人不禁感叹,这小弟子还真不要命不成?眼下命悬一线,输了这一场比试不要紧,送了身家性命可不划算,为何还不闪躲?有一众女弟子虽慕凌云英名而来,但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惨烈,都纷纷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天河涓涓,星溯回流!” 于漫天金光之中,众人只见那座座金山之下,骤然泛出丝丝湛青色的光芒。那湛青色的光芒只在一瞬间,极速蹿升,进而形成一道屏障。 是一条河,不! 这条逆流而上的河中,分明有点点揉碎的银光闪烁,是星河! 星河溯游而上,终是将那座座金山包围。众人只见凌云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弹开,又猛然间坠落,“咣”的一声撞在高台之上。 “噢!” 又是一阵惊呼,众人无法相信亲眼所见的一切。从未输过一招半式的天才少女凌云英,方才竟然逊色于这小弟子?若不是当场所见,真的难以让人信服! “云英!” 宝华执法终于按耐不住,倏地从座席中站起身来,焦急朝高台之上大喊。 凌云英痛苦万分,浑身剧痛难忍,嘴边挂有丝丝鲜血,捂着胸口强硬支撑。她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水灵烟正缓缓从高处落下,却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用一物支撑着单膝跪地。 那是什么,她的长剑? 凌云英镇定心神,回想方才一幕。水灵烟方才引出的水符,不对,是剑诀?以自己观察,她不过刚入这第四境,怎会驱使这第五境的法术? 莫不是她那才出鞘的长剑的威力? 凌云英百思不得其解,但不论如何,这一场比试,自己绝不能败于此人手中。这一信念支撑着她缓缓从高台之上爬起,她看着脚下分明的一道道窟窿,摇了摇头。 · 雍和峰上,烟雾杳路。一袭水衫的少女,执一柄长剑于身前,脚下步踏变幻,挥剑如雨。少女面容清淡,只奋力挥剑,却看不出一丝神情。 晨间雾气弥漫,绿林中空气潮湿无比,少女额上汗水不停低落,打在青青草地之上。 万籁俱寂,空山闻语,少女突然收回长剑站定,拱手恭敬作揖。 “师父。” 宝华执法点了点头道:“云英,别练了,跟我一起去用早膳去,你的师兄弟们可都在等你。” “回师父,弟子不饿。” 宝华执法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倍感心疼,却拗不过她倔强的性子,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你都连续三个多月没吃早饭,长此以往可得了?修道之人,可不比寻常之人,吃饱才是首要的。” 凌云英额上汗水如晨间露水,不停低落,静静站立,却不言语。 宝华执法背起手来,在林中踱了几步,只觉空气潮湿阴冷。他停住脚步,看了凌云英一眼,道:“这三个月来,你修炼得可有进展,说来与为师听听。” 凌云英这才抬起头来,见宝华执法一脸慈祥,她紧咬下唇,良久道:“回师父,弟子不才,还在乾坤策第六境,徘徊······” “你可知,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人,只用了六年时间便入这第六境。而第六境“玄门”,又是一道分水岭,要想参破那本不是易事。” “可师父,还有一月便是九蒙会见,万宗弟子中高手如云。据弟子所知,那舒和峰的卓谦师兄早已入第七境了。弟子若还只停留在初入“玄门”,怕会走不到最后。况弟子,弟子本就对这玄门心法不甚了了,根本无一丝头绪。更别谈,什么参破······” 宝华执法见凌云英眼眶分明变红,她那清淡的容颜顿时有焦躁之色,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云英,为师知你对自己要求甚高,但你又可知,为师在这第六境可停留了多久?” “一年?三年?” 宝华执法摇了摇头,淡淡道:“三十年。” 见她大惊失色,宝华执法哈哈大笑,道:“为师可活了几百年,三十年又算得了什么?这第六境“玄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者,自然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其远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金石不能比其刚,湛露不能等其柔。方而不矩,圆而不规。来焉莫见,往焉莫追。” 凌云英听得云里雾里,回味片刻,道:“弟子还是不懂。” 宝华执法转头望了望天空,深吸一口气,道:“它便是一道门,呈上而启下,你可以通过这道门而来去自如。” 凌云英仔细想了想,道:“师父此意,既然它只是一道门,那弟子可否直接便练那剑诀?” “万万不可!” 宝华执法向来温和的面容突现怒色,他紧皱眉头,眼神犀利无比,于这雾气弥漫的林中如苍鹰般锐利。 分卷阅读6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他向凌云英走近了几步,严肃道:“云英,你方才这种想法可万万使不得!乾坤策道法玄妙莫测,九境心法皆相互依存,缺一不可。若你越过一境,强行修炼,极可能会经脉逆流。若心法高过你自身修为,便会被心法反噬,性命难保啊!” 凌云英看着宝华执法从未有过的愤慨,顿时被震慑住,痴痴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诶!你这孩子性子太过要强,这也由不得你,罢了,罢了!但你务必要记得今日为师一席话,水满则溢,树直则伐。切记,切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云英独自一人留在林中站立良久。她脑海中全是方才宝华执法于他开导的画面,看着他头上缕缕银发,突然觉得他苍老了许多。 师父说的很对,她知这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还是不甘,人生有多少个十二年,既然有这一次,又为何不珍惜?她沉思片刻,便想起了自己的家族,凤凰阁。 上古十三大神阁,本属上古尊神所设,为的是保持人与上天的良好沟通。十三大神阁历经万年,曾经辉煌一时。可随着时间的洗礼,如今却只剩下凤凰阁,锦绣阁还有麒麟阁。 锦绣阁与麒麟阁风光早已不再,只有凤凰阁还保有修道的习俗。可凤凰老阁主年事已高,怕百年以后便无人能堪这重任。 所以,凌云英自小便励志,将来学有所成,定将凤凰阁重振兴盛,让天下修道者趋之若鹜。一想到这里,她便重振精神,在林中挥剑起舞。 “你这么练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氤氲不散的绿林中突然飘来一女人的声音,幽幽含笑,婉转清凉。这声音陌生又带有诱惑之意,凌云英顿时绷紧了心弦,将长剑架于胸前。 “你是何人?” 绿林中静谧幽深,那散不去的雾气在半空飘来荡去。 一缕云烟之后,暮然间淡出一袭红衣,华容绝色,烈焰红唇。红衣女子上下瞧了凌云英一眼,停在她手上,眼神突然放光。 “上古神兵,雷铉?呵,有两下子。” 凌云英挥动长剑,飞身跃起剑尖指向前方之人咽喉,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派!” 红衣女子面色淡淡,忽抬起右手,宽大长袖随风荡开,便将对准咽喉的雷铉弹飞。 凌云英还未等反应过来,却听“哐”的一声。她回身看去,雷铉正一头扎进了远处的青松树干,剧烈颤抖。 她心下骇然,方才这红衣女子分明使的是我派内功,且道行高深莫测,几乎与几位师尊不相上下。 她惊恐之余不禁后退了几大步,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万宗山防重重,你是怎么进来的?” 红衣女子见她模样慌张,便以袖遮面呵呵笑了,道:“孩子,不要这么紧张,我本无意加害于你。至于万宗,啊,这里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凌云英更加震惊:“你,究竟何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乾坤策,第七境,剑阵心法。” 第35章 34 水灵烟知自己道行远不如凌云英,面对她几次强势进攻,硬是苦苦支撑。方才依照风一栚授予她的心法,迫使自己使出剑诀,便这一招,她只觉已用完了浑身的力气。 她跪在高台上,用剑支撑着着身体,浑身不停颤栗。她看了眼手中握紧的长剑,欣慰一笑。 还好有你陪我,我就知你定不会辜负我意。今后,你便唤“无铭”可好?不管世人知否,我心永远铭记。 正当她凝思之时,眼前突然黯淡下来,在看前方已不见了凌云英的身影。一片惊叹声中,她抬头望去,却见高空中出现一道水色的倩影。 台下众人只见那道身影长剑架起,雷铉之光再次充盈天地。不同以往,那金光仍旧灿烂辉煌,却充满了肃杀之意。众人表情凝重,目光紧紧追随那一道赫然闪现的金剑,忧心四起。台上那看似愚钝的小弟子,恐怕,是再无还手之力了。 水灵烟只见一道真气凝结的金剑,从高空俯冲而下,直指自己。她怎能就此而缴械投降,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胆气,借无铭之力腾空而起。 “我心若愚,波澜不惊!” 众人只见那一道真气凝结的金剑,半空突然遇到一道湛青色的屏障,便停滞不前。但不消片刻,那长剑却突迸发出然数十道剑气,如九天落雨,倾斜越过,慢慢逼近那湛青色的屏障。 水灵烟紧盯倾斜而下的剑雨,一道道穿过屏障直奔胸前而来,忽觉耳中与鼻腔一热。她无法知道,自己已满面鲜血,只是觉得没有了痛感与知觉。 那数十道剑气终是冲破了屏障,如急薄骤雨,极速奔来。水灵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却觉胸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暖意,从胸前奔腾而出。 台下众人只见水灵烟被击飞的一刹那间,一道金光护住了她的身体,心底都默默感叹, 分卷阅读6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凌云英还是有颗悲悯之心,不愿下狠手伤她性命,便施了金符护住了她。 水灵烟虽眼前漆黑一片,却觉身体轻盈至极,仿若置身天外。自在游走之间,却撞到一物,有一丝温暖靠近,一丝竹叶清香传来······ 而高台之上,凌云英强行冲破第六境引出剑阵,导致气血逆流耗尽体力,如一只折翼之蝶,重重摔落。 黍牛长老一口吐出早已嚼烂了的稻草,叹道:“诶,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 两天之后,神霄殿前举行了九蒙会见的最后一场比试。一方来自舒和峰,众望所归年轻有为的新秀,卓谦。一方来自潜首峰,名不见经传杀出重围的黑马,风一栚。 十二年一次的盛会,神霄殿前被观战之人是围的水泄不通,绣针难藏。上到万宗掌门真人,下到庭前扫地白翁,皆翘首以盼。 谁,会是这最后的赢家? 诸位师尊自然是对卓谦给予厚望,却没想到这尚九精所教的弟子,却这般出类拔萃。几个回合下来,竟也不相上下。 双方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你闪我防,精彩纷呈,却相持不下。几十个回合下来,天色已然黯淡下来。直到月亮高高挂起,也分不出个胜负。 许多弟子站着看了一天,双脚酸胀无比,浑身乏力,场下顿时哈声一片。有些弟子终于扛不住,却也不想错过这场比试,就席地而卧,又一时鼾声四起。 直到雄鸡唱白,众人又重振精神,继续观战。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风师弟平日里最爱睡觉的一个人,这时怎么一点也不困呢?” 晨露白了金诵山一眼,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个正经?拜托,这可是决赛,生死一战!” 金诵山笑道:“决赛又怎样,凡是人都得睡觉。你说,难不成他二人趁我们熟睡之时商量好了,双双睡去,再趁我们醒来前再悄悄开战?” “三师弟你想太多了,他二人在台上连眼都未曾眨过。” 众人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郭墩定定站立,却眼底发黑,满脸胡渣,神情憔悴。 金诵山连连叹道:“大师兄果然好定力,你可是一夜未睡?” 郭墩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道:“睡?有的是时间让你睡,这可是最关键一战。十二年来,我们日日勤修苦练,为的是什么?那圆台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从踏上一步?而如今,如今风师弟做到了,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当名留青史!” 晨露见郭墩情绪激动,双手半空乱挥难以自控,便低声道:“我看大师兄着魔了,咱们还是避让避让为好。” “你说的对!”说着二人便连连后退。 台上,风一栚凝神运气,自然是一刻也不肯松懈。依他寡淡的性格,自然对这最后的魁首毫无半分觊觎之心。只因当初尚九精的一句承诺,这便才全力争取。 “你若能夺得九蒙会见的魁首,那支白玉笛,我自当归还于你。从此你想去哪便去哪,我便绝不再拦你。” 十一年来,他苦心造诣,只为这最后一战。若追回那白玉笛,我便离开这里。虽幼时记忆模糊,纵使天大地大,任谁也不能拦我去路! 可自己虽已入了第七境,但入道时间却比不过卓谦师兄,自然修为也远在他之下。单凭一口不服输的信念支撑到了现在,自感已是力不从心。 不能这么耗下去,到最后定会先虚脱而倒,成败与否便在这最后一击! 台下众人只见风一栚率先打破僵局,引出剑阵,一时间竹芒照亮了整个殿前广场。 “风生,列阵,破竹!” 而台上,卓谦只听一声令响,便迎面山风吹来。那随风而来的还有数十道剑气飞来,若竹叶飘散,却气势非凡。 惊诧之余,他迅速起势作挡,长剑于竹芒剑雨之下奋力挥斩。在他防守之时,瞥见前方之人置于胸前作势的手正剧烈颤抖,便知时机已到。 “坤连,六段,仰止!” 台下众人只见悬于半空中的风一栚脚下,突然飞出道道赭色之光,那剑光如极速生长的山峰,撞破了竹芒剑雨,撞飞了这坚韧的年轻弟子。 · 潜首峰上,众弟子都去观战去了,只剩下尚九精一人照看重伤的水灵烟。他坐在水灵烟榻前,端详了许久,将水灵烟的脉搏把了又把,终是长叹一口气。 三日前,幸亏风一栚将所有回元丹都给了水灵烟服下,又及时为她护住了心脉。自己虽已为她运气疗伤,但她五脏俱裂,却是内伤太过严重。 “诶!小水儿,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尚九精便推门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晨间雾气凝重,萦绕山巅久久不肯散去。庭院中,漆黑的梅树上,一只白鸟挺着远滚的肚皮,正探头向门内张望。 白鸟扭着脖子瞧了一会儿,突然拍动翅膀,扑棱棱朝屋内飞去。白鸟在水灵烟屋内盘旋,瞧了她一眼,便靠近榻前,轻巧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分卷阅读6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白鸟靠近水灵烟苍白的面颊,轻轻啄了两下,抬头扭着脖子瞧了她一会儿,又倏地飞到她脸的上方。 它快速挥动双翼,张开了红色的喙,从喙中吐出了一颗红色的球形之物,分外闪耀。那球形之物正对准水灵烟的头顶,飞了进去。 当郭墩一行人回到潜首峰时,都先去了水灵烟住处,急于去看看小师妹伤势如何。众人纷纷奔向水灵烟房门,只有风一栚却迟迟不肯入内。 风一栚在院中站立良久,想起了三日前的画面。水灵烟在他怀中血流满面,也沾染了他胸前一片。他抱着她浑身瑟瑟发抖,竟如立在冰天雪地中一般,孤立无援。 他掏出郭墩交代给他的回元丹,慌乱中却抖落一地,又一个个去捡。她试着运气为她疗伤,却发现于济无补。 当他又抱着她回到潜首峰时,却见尚九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悸神情。那一刻,他的心跌到了谷底,深深坠落。 他很想见上水灵烟一眼,却不敢上前再迈出一步。 他愣愣出神,瞥见一旁的梅树,干枯的枝干摆出奇怪的姿态,仿佛在笑看他的狼狈不堪。他缓步走近跟前,抬手轻触,粗糙无比。 顺着树干看去,有一处相比之下却柔顺了许多。他蹲下身来,凑近瞧了一眼,突然闪现一个念头。 这丫头,难道每日都在这丑陋的梅树下坐着? 正在他凝思之时,却听屋内传来一阵惊声呼喊:“小师妹醒了,小师妹醒了!” 第36章 三元密谈 当尚九精再次来到水灵烟住处时,又重新探查起她的脉象,众弟子围在尚九精身后,目光炯炯,屏息以待,不知不觉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郭墩只见尚九精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一会儿抬头兴叹,一会儿垂头自语,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师父,小师妹这伤怎么样了?” “怪!甚是奇怪!” 晨露焦急道:“师父,可是小师妹伤势又加重了?” 金诵山看了一眼水灵烟,却见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一双大眼眨来眨去,虽有些黯淡,却是有了些神采。 他忽感大事不好,惊道:“小师妹前日还昏迷不醒,这会儿却突然苏醒,莫不是回光返照?” 众人齐齐瞪向金诵山,一声怒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尚九精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缓缓道:“为师才离开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再次回来时,小水儿的脉象已大有好转之象,而她的伤势几乎是好了八分。虽然她的脉象还不平稳,但为师可以确定的是,不出一月,小水儿的伤势便可痊愈。” 听完这一席陈述,众人皆惊诧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却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却都落了地,不禁感叹,小师妹福大命大,上苍眷顾,有神护体,终于拣回了一条性命。 “是它……” 正在众人默默感叹之时,水灵烟出了声音。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在枕边摸索了一阵,双手捧起一物示意给众人。 众人向她双手看去,只见一只圆滚滚的白鸟,双目紧闭,肚皮朝天,上下起伏,像是睡着了一般。 金诵山一见,便忍不住骂道:“这死胖鸟,可害得我好惨!当年我去古林伐杉,只不过砍了它几棵树,它便整日追着我不放,还一个劲儿啄我的头顶。你看我这头顶,现在还秃一块儿!” 晨露瞧了一眼,嫌恶道:“咦,走开走开!” 尚九精不顾众人吵闹之声,抓起水灵烟手中的白鸟,仔细瞧了瞧,不禁感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小水儿,你是说你的命是这只小胖鸟所救?” 水灵烟微微点了点头,轻轻道:“正是。” 七日之后,水灵烟在晨露的精心照料之下已然可以进食,她的精神也好转了不少。晨露见她每日卧床,怕她憋闷心烦,便时时与她谈天说地,闲话家常。 “小师妹,你可知你与风师弟可为咱们潜首峰争足了光。自师父收徒以来,只有大师兄曾闯入过第四轮取得了前三十二。今次九蒙会见,你是前八,风师弟更是厉害,差一点就是这魁首了!” 晨露手端一碗白粥,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气。 “晨露师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可以么?好,小心,别烫着了。” 水灵烟一勺一勺尝过白粥,只觉得清淡的很,“我还是算了吧,只不过是侥幸而已,谈不上什么争光。” “小师妹你可别这么说,现在人人都知道,凌云英竟不顾性命强行修炼剑阵,而导致经脉逆流。你可知,她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只为了能赢你一势。” 水灵烟听过一时心急,顿时觉得心有愧疚,道:“那她人现在如何?” “她人无事,幸得明钧师尊为她打通经脉,调理气息,只要不再逞一时之勇,过些时日便会好转。” “那我便安心 分卷阅读6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了。” 晨露一手托腮,若有所思道:“不过也算她有一丝良心,也不枉你如此挂念于她。” “什么?” “当日,若不是她最后手下留情用金符护你,为你罩上一层金光防护,怕是你性命不保。” 水灵烟记得,当日自己在被那道道剑雨击飞之前,绝望中忽然想起了羽叔,还有羽叔留给她的经书。那经书她每日在院外那棵梅树下默诵,千钧一发,她本能想起,当下便从心底荡开一波涟漪。想来,那一层金光可是这本经书之功劳。她刚想开口解释,又被晨露打断。 “小师妹,你这次伤好之后,可要让风师弟多教你几招。我跟你说,这小子贼得狠,可不只留了一手。不然,万宗这么多弟子,怎么就偏偏是他闯入了最后的比试?谁知百年以后,会不会再无敌手?” 已经过了七日,水灵烟发觉风一栚还从未来看望过她,莫不是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心念至此,便要下榻。 晨露见她突然起身,急道:“小师妹,你做什么,快快躺下!” “我已经好了,我想去看看风师兄伤得如何。” 晨露噗地笑出了声:“那小子机灵得狠,怎会受伤?” 水灵烟愣住了,疑惑道:“那为何几日不见他的身影?” “小师妹不瞒你说,那日你醒来后,他便在你院外那棵梅树下睡着了。我们几人怎么喊他都叫不醒,师父说由他去吧,我们这才散去。谁成想,他在那树下一睡竟是三日,中间却滴水未进。” “那风师兄现在人呢?” “谁知道,怕不是又在哪个竹林中相会周公。” · 神霄殿,炼器堂。 炼器堂中,炼器炉火光融融,照得大殿中红光一片。三位老者白发苍苍,却个个精神矍铄,围着炼器炉,分站三位。 三位老者心无旁骛,静静站定,口中默念咒语,一时仙风四起。只看三人脚下纷纷生出太极图,原地转动不停。 而后炼器炉上方出现一物,看起来似乎是一柄长剑,正缓缓升起。那长剑有如众人捧月般越升越高,直向那炼器堂最高处冲去。 炼器堂本来幽暗狭促,却被一物突然照亮,一时间变得明亮宽敞。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大殿最高处闪现一亮光的圆阵,耀如闪电,狂傲逼人。 那正缓缓上升的长剑悄然靠近,刚刚触及那一圈亮光,便如触电一般被弹开。下方三人眉头紧蹙,源源不断向上方输入更多真气来挡。 那长剑与那上方的圆阵相持不下,斗法良久,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梆”地一声被击落在地。 三人看着静静躺在角落里的长剑,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一位老者走近将其拾起,三人便一同向炼器堂外走去。 三位白发老者来到神霄殿,纷纷理了理散乱的长发,轻轻拭去额上冒出的涔涔汗水,这便才在大殿中落座。 大殿中一袭白衣老者,双手持一柄长剑,端详良久,唏嘘不已。 “此心还是彼心,此躯却非彼躯。” 大殿中泽慧长老分坐凌虚真人左下侧,沉吟有倾,拱手向上座道:“掌门师兄,此石已回炉重造,有如凡人往生。它虽曾经是石,可现在已不再是石。” 归刃长老分坐右下侧,脸色铁青,也拱手向上座道:“加之此石为人为所炼制,融入了所炼之人的气息,其人与剑已紧密相连,难以分割。” 凌虚真人双目微阖,他面色依旧从容淡然,却觉得手中的长剑变得沉重了许多。他起身将长剑置于座上,一手背在身后,向前走了几步。下座两位长老也从座中起身,跟随在凌虚掌门身后。 “二位师弟所言甚是。你我三人多日来,在炼器堂中苦苦经营,看来也是竹篮打水。此石乃是上古之神女娲补天所遗,其本身蕴藏巨大的水元,经历了千年万年。可世事难料,一切皆为天意。此石却在几年前选中了自己的主人,以至九神阵缺失一员。九神阵历经三千年,虽一时难以破阵,但长久以往,恐难不生变。” 万宗一脉,九神阵的秘密只有历代掌门与两大长老所知。一旦九神阵不稳或缺失,便由三人来商讨解决,但绝不可泄漏天机。 三千年前,万宗的创派祖师曾入仕为官。可九州乱象,混乱不堪,当朝着不辨忠奸,终被陷害入山。创派祖师在这山中偶然发现一上古密卷,便勤修苦练,于山中一练便是三十年。出山后,仗剑山河,除妖降魔,一时威震四方。从此后,入山拜师者便络绎不绝。 可创派祖师览遍流经源水一脉,在一处山峰发现了奇异山火,水浇不熄,锅盖不灭。于是便用玄铁造了熔炉,将其围住。可那奇异山火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日渐蹿升。创派祖师恐其日后生变,便令弟子下山寻访,觅得良器。于是便有了这九神阵,已经镇守近三千年。 凌虚真人心中默叹,若千年来这一秘密不再稳守,可想而知,万宗上下必会造成大乱。到时妖邪入侵,魔教来犯,我凌虚便是万宗的千古罪人,九死而不得怨。 分卷阅读6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泽慧长老于凌虚真人身后,沉思片刻,道:“掌门师兄,九神阵缺失水元,若能有其他上古神器,或可替之。师弟或有一言,不知当说与否。” 凌虚真人闻声转过身来,道:“噢?说来听听。” “掌门师兄可还记得蓝钿之泪?” 第37章 儿时记忆 “蓝钿之泪?修道界虽一直多有流传,可目前为止却谁也没有见过,蓝钿之泪是否存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凌虚真人抬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陷入了沉思,却忽听大殿中传来一年轻弟子急速的脚步声响。 “禀报掌门,山下弟子传来急报!” 殿下年轻弟子定定站立,双手平举一支金羽箭,向上座示意。泽慧长老见势便快步上前,接过金羽箭,又为凌虚真人呈上。 凌虚真人接过金羽箭,抬手将箭尾轻轻扭转,金羽箭“咔哒”一声被打开。凌虚真人展开箭尾中藏有的密信,细细读来。 只见他微蹙眉头,又忽然展开,而后喜色悄上眉梢。 “二位师弟,九神阵之危,或有转圜之机,你二人可稍作准备。” · 九蒙会见的最后一场比试,耗费了风一栚太多的真气。当他在门外听到尚九精与水灵烟的谈话后,一颗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 他再也扛不住,困意如滔滔江水般袭来,便靠在院中那棵漆黑的梅树下,大睡了三天三夜。 在睡梦中,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再晨起练剑,不用再看尚九精的脸色,不用再想去寻幼时失去的白玉笛。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一位少女,正在一棵火红盛放的梅树下,挥剑起舞。 天地无边无际,一袭水色衣衫的少女,面容清淡,如夜空中柔和的月光。少女体态轻盈至极,挥舞间察觉有人靠近,便收回长剑,转过身来。 “风师兄,我已经参破了玄门,练成了剑阵,这可多亏了风师兄。我想,下一次九蒙会见,定会打败那凌云英!” 少女心中喜悦,爽朗一笑,那澄澈的眼眸,宛若秋日里的湖水,碧波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 在这一片湖光山色中,风一栚静静站立,竟然都忘记了言语。 他刚想开口说话,忽觉寒风四起,北风呼啸,冻得瑟瑟发抖。他刚一抬头,却不见了那少女的踪迹。 天地忽然白茫茫一片,硕大的雪花从天而降,飘飘洒洒,吹得他睁不开双眼。迷蒙之际,他只觉得奇寒无比,一层冰雪裹在腰间,冰凉刺骨,让他难以忍受。 等等,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这不是我儿时的记忆么? “孽畜,快放下那个孩子,休要伤了他的性命。你千年大限已到,莫要再做那无谓的挣扎。若你能迷途知返,下辈子或许能重新投胎,做个好人。不然,等待你的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巍峨高山,皑皑白雪,漫天风雪中,伫立一袭青衫老者。老者须眉白发,身姿飘渺,宽大的长袍在寒风中荡来荡去,俨如九天神仙下凡。 在青袍老者对面,一庞然妖怪突兀于眼前,全身雪白,一头一身,两支粗壮的手臂。 这雪妖听过青袍老者一席话,突然发狂怒吼,一手攥着风一栚高高举过头顶,一手在胸前来回猛烈撞击。 那吼声震天裂地,风一栚只觉心肺欲裂,耳边“嗡”地一声便晕了过去。 风雪来得更加凶猛,如尖刀般划过面颊,眼前白茫茫一片如糊住了一般。青袍老者依旧青松翠柏站立雪中,却顿时觉得一股寒气渐渐窜入心底。 他暗叫一声“不好”,那雪妖在风雪中施了寒毒,如不尽快解决此物,怕那孩子性命难保。便伸出右手,空荡荡的手中骤然生出一卷青色竹简。 青袍老者刚想起势施法,于茫茫风雪中,眼前突然蹿出一张没有眼耳口鼻的巨脸。他迅速将青色竹简挡在身前,飞身跃起退到身后。 那雪妖只被弹出丈许,怒吼一声,又“哐哐”上前,伸出一只粗壮手臂,想要掐住青袍老者的脖颈。 青袍老者见势纹丝不动,等那手臂靠近,借势一个起身便从那雪妖头顶翻越,轻巧落在它身后。 雪妖身形庞大,一时难以转过身来,青袍老者向前一挥手中竹简,那一堆白雪便被打得破碎支离,漫天飞散。老者一点双脚,于半空接住了风一栚。 恰巧此时,天边出现一灵,其状如狐,白身长耳,背上长有一角,正好接住了从半空缓缓落下的二人,极速朝南方飞去。 当风一栚再次睁开眼时,便出现在一山洞中。只见一白发仙人盘腿坐立,周身散发青光,照亮了山洞一隅。 白发仙人闭目凝神,头顶不断冒出丝丝白烟。风一栚觉得好奇,便上前伸手去触碰。可他方触到那层青光,就被猛地弹开,跌坐在地。 他心中诧异,坐在地上瞧了一会儿,只觉山洞幽暗憋闷得很,于是便站起身向山洞外走去。 来到山洞外是一 分卷阅读7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片树林,被皑皑白雪覆盖,露出点点松绿,装点地还颇有些好看心。忽然间,树林中闪现出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一只高大的白狐背后生出翅膀一样的角,浑身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白狐见远处一孩童紧盯自己不放,便调皮地朝林中深处蹿去,一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于是,风一栚也朝着那白狐的方向去了。 风一栚在这片林中跑了许久,却不见那白狐一丝的踪迹,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他累得气喘吁吁,便在一个灌木丛边躺下了。 刚躺下不久,他却依稀听到灌木丛外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爬起来,拨开枝叶向外探去。 只见这片树林外,赫然出现一片广阔的湖水,清澈碧绿,远处青山高高耸立,英俊挺拔。一对佳人于湖边紧紧相偎,与一袭黑衣相对而立,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虽看不清那黑衣人的相貌,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凛冽的气势,让人心生畏惧。只听黑衣人声音低沉道:“封珊,与我回去,我便既往不咎,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便饶了这小子一命。” “不要!” 那粗衣青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朗声道:“封屠裂,人生百年,死又何妨?我是决计不会把珊儿交还于你这魔头!” 黑衣人听罢仰天大笑,道:“好,有种!水启丞,我敬你是个英雄。你也与我一同回去,为我惩戒这九州,纵情四海,岂不快事一桩?” “我虽已离开龙剑山,但正魔势不两立,我怎能与你之辈同流合污,简直痴人说梦。”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说我痴人说梦,难不成你还想重回正道?你那正道师父已广昭天下,将你从师门除名。你选择与魔界圣女在一起,今后,正道见你便杀,魔界也难容于你。你要如何立于这九州四海?你又如何能护住你心爱之人?” 水启丞身子徒然一抖,他原本以为,天大地大,总能有我夫妻二人容身之处。可经封屠裂一席坦诚露骨的分析,他竟觉得当真难以在这世上所立足。我的性命不足惜,可我的妻儿又如何能跟我一样,东躲西藏,蝼蚁苟行? 封珊见他神情黯淡,便柔声道:“丞哥,我自小身为魔界圣女,魔界中人莫不对我俯首称臣,可我没有一天感觉到快乐。直到遇见你,我方知,情所起,始不离。有你在我身边,我去哪都是温暖。纵使终有一天会从这世上消散如云烟,我也要和你缠绕在一起。” 水启丞听过妻子的肺腑之言,心中激动不已,他眼含热泪对她点点头。顷刻之间,他转身看向对面之人,凛声道:“封屠裂,莫要再苦口婆心,今日我夫妻二人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回去!” 说罢,便抽出随身长剑,凝神聚气,一时间剑光大盛,直刺向前方黑衣。 “不自量力!” 封屠裂冷哼一声,眼底泛起腾腾杀气,周身散发出道道黑色火焰,熊熊蹿升。 风一栚此时才年仅五岁,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被眼前这连戏中都未发生过的场面深深震慑住了。 寒风瑟瑟,他躲在灌木丛后浑身颤栗,看向远处的眼神却未抽离一寸。 然而片刻间,远处的粗衣男子似乎招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映红了脚下白雪,便跪倒在地。他身后美丽的女子正要上前与黑衣作斗争,也被瞬间击倒在地。 这时,一道剑气突然从天外飞来,正要向黑衣人砸去。黑衣人反应极为迅速,长袖一挥,却见三道黑气向天边袭去。 结果就是“哐当”一声,一人从天重重的摔落在地。 “快带孩子离开这里!” 粗衣男子突然放声大喊,向那摔落之人掷过去一发光之物。风一栚却见,伴随一道强光,那摔落之人便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而远处那黑衣人顿时狂性大发,黑气刹时席卷天地,面朝苍天一阵狂吼。风一栚只觉心中疼痛难忍,“啊”的一声向后摔倒。 “什么人?” 风一栚只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下一刻就来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黑衣,只见一张刀锋刻般的冷毅面庞,一双凄狠的眼眸,散发着令人惊恐的红光,让他永生难忘。 他的咽喉处被黑衣紧紧锁住,被悬在半空来回蹬腿,挣扎不脱。黑衣人紧皱眉头,眼神发狠,在他的咽喉处掐的更紧。 风一栚只觉呼吸不畅,天地黯淡无光,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38章 昆仑灵石 水灵烟再次见到风一栚时,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由于师父尚九精的命令,所以这些时日来,她不得不一直闷在房内,静卧养息。 这一日,她在屋内闲的百无聊赖,便推开房门想看看外面的光景。 一推开门,外面不知何时早已下起了小雪。洁白雪花轻轻飘落,将庭院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衣。虽然已过了几个时令,却也并不觉得十分寒冷。 分卷阅读7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再看院中那棵漆黑梅树,盘虬卧龙的枝干上也覆上了晶莹的白雪,那颜色倒是也显得别样的素雅。 她看了一会儿,眼神突放光彩,便快步走了上前。 “小白,你来看我了?” 那梅树上悄然站立一只白鸟,竟与那白雪融为一体。白鸟见水灵烟走来,欢快的扇起翅膀,一时树上的积雪被抖落散开,“扑扑”打在了她的身上,脸上。 水灵烟抬起衣袖去挡,却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倒因白鸟的调皮而感到格外的欢畅。在那飞散的雪雾中,发出一连串的欢笑声。 在阵阵笑声中,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便正身去瞧。只见那人静静站在不远处,头顶与肩上却落上了一层积雪,放佛已站在那里好久。 她收回笑容,平静道:“风师兄,好久不见。” 不远处那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眉心微皱:“你在那里做什么?” 水灵烟捧起树上的白鸟,放在掌心:“风师兄,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几日我昏迷不醒,伤势过重,就要一命呜呼,幸亏小白救了我一命。说起来,它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风一栚脸色更加难看:“我是问,这冰天雪地,你不在屋内待着,跑到那树下做什么?” 被问及痛处,水灵烟长叹一声,道:“你可不知道,师父命我不许出门,整日让晨露师姐守在我旁边,我躺在那硬木板上就要生褥疮了!你看这天多好,不冷不热,还如此美妙雪景可看,哈哈!” 风一栚脸色铁青,迈开大步朝梅树下走去。 “风师兄,听说你不止留了一手,等过两天你可要,你做什么,呀!” 风一栚二话不说,走近她的身前,两手将她横抱了起来,便往屋内走去。他没走出几步,便一脸嫌弃道:“几日不见,废话连篇,饭倒是没少吃。” 在他怀中哪有心思理会他的揶揄讥讽,水灵烟只觉紧贴的胸膛不时传来暖意,还伴有阵阵竹叶清香,竟有一丝熟悉之感。 她莫名有些慌乱,大气也不敢喘,竟觉得此时任何动作和言语,都会显得尴尬至极。 风一栚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抖了抖衣衫,便转身走开了。他环顾四周,东瞧瞧西瞅瞅,眼神停留在墙上悬着的一副字。 上书大字“道”,墨浓笔厚,苍劲古朴。 水灵烟坐在榻上,刚要起身,却听冷冷的声音悠悠传来:“哪也别想去,坐下。” 她只得重新坐好,看了一眼正对着墙上那副字之人。 “风师兄,今日你是特地来看我的?” “特地?是,倒也不是。我一来是为了看看你,看你还尚在与否。看来你也并无大碍了,竟还有心思在那雪中逗鸟。” 说罢,转过身来,只见水灵烟一手托着那只白鸟,一手轻轻为它梳理羽毛。那白鸟在她手中缩成了圆球,眯着眼睛,就如一雪白的线团。 “二来,我是有事要来交待于你。” 水灵烟倏地抬起头来,道:“噢?莫不是风师兄要传授我新的心法?” 风一栚长抒一口气,却依然压不住这怒火:“你亏得还有脸面提那心法?众人只知凌云英强行冲破第六境练那剑阵,却没发现你竟也不顾性命,使出剑诀。如此做法,当真是愚蠢至极!” “可,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兵法有言,全师避敌,走为上计。你明知自己不是凌云英的敌手,却偏偏以身犯险。这次侥幸拣回一条性命,你要知道,是这白鸟心生慈悲,而并非你水灵烟道行高深。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给的你勇气,你有多大的胆,又要包多大的天?莫不是,这天地已无法再容得下你那愚钝之心!” 水灵烟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闯入九蒙会见前八,并与那传说中的凌云英战上几个来回,风一栚会从此对她另眼相看。不说这一个多月从未来探望过自己,他从见面到现在全无一句好言,竟都是苛责。 她并非矫情,她总以为任谁来奚落、嘲讽于自己,她从不会软弱服输,哪怕一刹那。可她低头听着这番言辞犀利,毫不手软的训斥,只觉得委屈,还是委屈。 难道我所有的努力在他的眼中,全都不值一文,都是多余至极的? 心念至此,她只觉突然间气血上头,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处,竟疼痛难忍。 风一栚见她低头不语,满脸通红,察觉自己说话还是重了。 “好了,这些也是多说无益,但你却要记得。” 他看了水灵烟一会儿,发现她双唇紧闭还是默然,便岔开话题道:“我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件在你看来更为重要之事。” “嗯。” “明钧执法师尊唤你我二人明日前去神霄殿,商议事情。” 水灵烟并未抬头,淡淡道:“知道了。可是我的长剑在比试后弄丢了,需要麻烦风师兄,明日载我一程前去。” “自是可以。” “多谢风师兄。我困了,便不送了。 分卷阅读7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说着便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躺在了床榻之上。 风一栚愣在原地,还想多说些话,却再也张不开口。他兀自看了一会儿,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 神霄殿恢弘的大殿中,进入九蒙会见前八的弟子一字排开,等待高高上座的三位执法师尊示意。 明钧执法环视台下,欣慰的点点头,道:“各位弟子都是此次盛会的佼佼者,能在两百多位参会者中脱颖而出,可见你们的修为都超越了寻常修道之人。众位师尊看在眼里,无不深感欣慰。此次会试虽小有成绩,但还望你们要戒骄戒躁,继续勤加苦练为好。将来,万宗的命运格局,可都掌握在你们年轻人的手中。” 宝华执法与凝诚执法对视一眼,不禁心中称是,点了点头。 卓谦向前迈出一步,向上座恭敬作揖:“我等弟子不才,幸得三位执法师尊的谆谆教导,这才学得一点皮毛。我等定谨遵师尊之命,日后勤学苦练,为壮大万宗,献出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好!不愧是凝诚师妹教出来的弟子,虽卓尔不群,却做事恭谦,日后定成大器。诸位弟子,你们可都要向卓谦多多学习为好啊。” 众弟子齐齐向上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 “嗯!今日唤诸位弟子前来,是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 说罢,宝华执法起身向明钧执法深深作揖,而后看向台下,神情严肃道:“上古时代,这世上还存在天神。盘古开天创世,女娲下界造人,神农百草济世,伏羲八卦造字。众神身居九重天外,统领天与地。为了保持与下界良好沟通,便在下界设立了上古十三大神阁。十三大神阁掌事者皆为凡人,但每逢初一便要上天汇报下界人事。众神便在昆仑虚、登葆山、灵山和华山青水之东的肇山,设立了通天门。而通天门有神石镇护,运转自如。” 水灵烟自小便爱听这些神话传说,听到此处兴奋至极,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上座说话之人。 宝华执法说话间看向众位弟子,只见一小弟子眼如铜铃,嘴角流涎。他刚想笑出声,自知不妥,便转身清了清嗓子。 “可自从众神相继陨落,灵石无神佑护,通天门也相继消亡。万年之后,只因那昆仑虚乃众神之源,虽通天门已不在,但那灵石却得以留存。” “可就在一月前,山下弟子来报,昆仑虚发生了千年不遇的雪崩,灵石自察危机,竟一分为五,散落人间至今下落不明。天地间万物皆于五行而存,灵石平衡已失,必会化为五灵石。若这昆仑五灵石落入妖魔之手,便会危害人间啊。” 在众弟子一片惊呼声中,宝华执法倏地起身,肃声道:“作为修道至尊,万宗有义务率先垂范,以防那昆仑灵石落入妖魔之手。一月前,我等已派你们的师兄师姐们下山去寻那五灵石。但九州苍莽,四海浩瀚,想寻到一石已是不易。” “我知你们九蒙会见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所以给了你们一月休养生息。而诸位弟子乃是万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望你们能做好这表率,借此机会,下山也好历练一番。” 明钧执法话音未落,一位弟子抢先道:“我等愿意,寻回那昆仑灵石!” 众位弟子便纷纷朗声道:“我等愿意,我等愿意!” 明钧执法只好向台下摆摆手示意安静:“好好好!诸位弟子有此意愿自是勇气可嘉。可此番下山历练,人间妖魔无数,或藏于深山,或潜于水潭,不比这朗朗青山,是凶险万分。诸位弟子谨记,一切小心为上!” 众弟子齐声道:“弟子谨遵教诲!” 明钧执法向座下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座前从座后拾起一物,朗声道:“众弟子这便散去,水灵烟你留下。” 第39章 金炉探秘 万宗,东极峰,神霄殿。 明钧执法从大殿上座后拾起一柄长剑,转身肃声道了一句。水灵烟听见唤的是自己的名字,便上前答到。 她万万没料想到的是,自一月多前在九蒙会见败与凌云英后,早已不知下落的随身佩剑“无铭”,竟再一次回到她手中。就像身体被挖去的脊骨,又重新被填补,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在瞬间被扫清。 “无铭”在她手中依旧沉静不语,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情绪,却觉得春日的暖阳穿透云层,暖意融融。 “灵烟,这法宝可还得心顺手?” 水灵烟思绪被一道淡然的声音拉回,抬眼望向高高在上的女师尊。同样一身素洁的仙家道袍,简单的发饰,清和的面容,却仿若令人置身天山脚下,痴痴仰望那巍峨高山之巅存且唯一盛放的雪莲,神秘,高贵而圣洁。 “回师尊,弟子不敢妄言,弟子与这剑尚未磨合好,有时好像它会助弟子,有时又像在与弟子作对。有时胆小如鼠做缩头乌龟,总是藏在自己的龟壳里。有时蛮横如牛,倔得就好像一头驴!” 水灵烟不禁抬手骚头,“弟子着实,着实也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呵,啊哈哈哈 分卷阅读7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明钧执法与宝华执法听见一阵未抑制的发狂笑声,不可思议齐齐瞪向凝诚执法,向来淡然清冷的凝诚师妹怎会如此失仪,心底鄙夷:“成何体统!” “咳!” “咳咳!” 凝诚执法抬袖遮面,瞬间抚平抽搐的嘴角,“抱歉,是师妹失礼了。” “灵烟,你可知你这法宝本身蕴藏巨大水元,纯正无杂。纯则粹,阳则刚,这世间万物越是纯粹,越是难以驾驭。” “凝诚师尊,是否有破解这纯粹之法?” “你问的好,我正要与你道来。一法,寻火元来克制其身,你这法宝自然会被敛其锋芒,为你所用。但这法宝掺杂别物,再也不能回归最初属性,无法尽展其最大法力。” “二法,不改其性,保留最初,便需要由你来从其心,顺其意,以纯净水元法术饲之,长久以往,或能合而为一。” 水灵烟听后先是摇头,又连连点头,随后拱手恭恭敬敬道:“多谢凝诚师尊教诲,弟子虽然不甚了了,但好像也明白了一点。” “嗯,你回去再想想,这二法你最好只……” 明钧执法突然打断,严肃道:“水灵烟,这里无事,退下吧!” “是。” 明钧执法见小弟子走出大殿,神情颇有不悦,转身肃道:“凝诚师妹,你我三人虽因修道百年能窥见一斑,但掌门师叔只交代将其法宝归还,你为何还对他人弟子多费口舌,逞一时之快?” 凝诚执法依旧面容淡淡,“明钧师兄,那小弟子虽看不出修道资质,有些令人费解,但其天性却同她的法宝一般,纯粹无比。就如一碗水,你给予什么颜色,它就会成什么颜色。她需要正确的引导,师妹只是小小点拨。” “此言欠妥,那尚九精再不济也轮不到他人来越俎代庖,怕不是师妹你还……” “明钧师兄。”宝华执法心弦紧绷,不禁出声。 “咳,方才当师兄什么也没说,大家各自忙吧。” 凝诚执法望着二人相继离去的背影,脸上并无任何波澜过的情绪,也随后走出了宏阔的神霄殿。 · 为能尽快寻到昆仑五灵石的下落,明钧执法特地交予卓谦一法宝,名唤“五行罗”。五行罗内置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可依使用者随意调控。 由于昆仑五灵石各属性独特罕有,至真至纯,当调至某种属性时,五行罗透亮的内盘会散发淡淡的光,且指向某一方。 卓谦听从明钧执法的命令,先将五行罗调至水,淡淡闪烁的蓝光直指向南,八人便动身前往南方去了。 八人退去仙家道服,换上俗家衣饰,各持自家法宝起起落落已行了十日之久。由于途中收到诸多元素干扰,五行罗会突然失灵,以致八人只能在空中绕圈盘桓。一旦蓝光亮起,就又依照前往。 此时天色已然变得昏暗起来,眼下来到了金炉派的地界。五行罗已经依稀辨不清方向,但那跳动的蓝光却愈发强烈,显然距水灵石是越来越近了。 于是八人纷纷穿越云层,化作一道道光闪落山脚下。卓谦看着手中不停跳动的蓝光,轻轻拨弄了下,那蓝光便瞬间消散了。 “据五行罗指引,这水灵石应该就在这附近不出方圆百里,现下天色已晚,咱们先去前方村镇暂歇一晚,明早动身。但诸位师弟师妹谨记师兄一言,你我此番下山肩负重任,务必凡事低调,万事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 七人皆点头示意,随后便同移步,进入了前方村镇。 村镇颇为冷清,街上竟无一人,家家户户虽灯光亮起,却皆大门紧闭。偶有空巷犬吠,伴着晚风在这暗淡的夜中,竟有一丝凄厉之意。 终于寻到一家客栈,几人敲门半晌,才有店家来开门。店家小心翼翼探出头来,透过门缝目光来回打量,见几人手持兵器,像是惊恐万分正要回手关门。 卓谦迅速伸手挡住门一侧,语气温和道:“店家莫慌,我们来自万宗,奉师命下山历练体验人生疾苦,路遇贵宝地,想借宿一晚。”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小钱袋,置于店家手中,“你看我们八人,能否准备一些晚饭茶水,再腾出几间客房。看我这些师弟们这模样,实在是有些累了。” 店家掂量了下手中的钱袋,放几人进去。几人方入座,饮了口茶水,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涌入五人。 那五人目光锐利身姿挺拔,还随身携有兵器,一瞧便是修道中人。双方对视良久,试探的目光中,心照不宣,纷纷拱手作揖。 这家客栈粗朴简陋,桌椅茶具,屋檐角落皆挂满灰尘,显然许久无人问津。在座十三人,均知各自是有备而来,心底默默盘算,沉默不语。 一时,这小小的客栈宁静地出奇,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气之声。 “菜来了!” 店家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往各桌送了两碟青菜与面食,“穷乡僻壤,条件艰苦,各位客官请慢用。” “哐!” 分卷阅读7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突然间对桌一人以长剑摔桌,怒气冲冲道:“岂有此理!你这老儿居然还用昨夜野菜来糊弄我们,我们难道不如你后院养的那头猪?快快上些能食的上来,不然有你好看!” 一时长剑出鞘,剑光闪闪。 店家显然被吓住,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颤巍巍道:“客官,客官莫要生气,我这小店已经十七年没有开张,更何况这镇子本就贫苦,要不是因为十七年前······” “张师弟,莫要为难店家,修道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吃饱就行。” 张师弟心中怒火未消,依旧怒声道:“宋师兄,我们还要在这鸟不拉屎之地呆多久,依我看,那破林子中根本就······” 宋师兄以手震桌,桌上碗筷哐啷作响,“张师弟,不想吃就上楼,休要多言!” 随后张师弟拿起随身长剑,忿忿转身上楼去了。对桌剩下四人果真一句话也没多说,匆匆吃完又都匆匆上楼去了。 慕容贤辅也在随行之列,听了刚才一席对话,心中有颇多不解之处。 “实在有太多蹊跷之处,刚才他们说的什么林子,还有这镇子为何荒落至此,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事本是秘闻不该再提起,但既然来此,也有必要让你们知道。”卓谦回想起往事,眼中的光芒淡了下来。 “这镇子不远处,便是金炉派。金炉派自建派以来已有近四千年,其祖师创派之初便是以炼制丹药以求长生。据说,金炉派曾有人服用长生丹药,一夜飞仙。所以其门下历代弟子,大都不善道法,只潜心钻研炼丹之数。金炉派前掌门,世称长生子,岁一千三,是历代掌门中少有的长寿道人。” “就在十七年前的一天,魔界之主封屠裂不知为何,只身前往金炉派,站在山门发狂呼喊&039;长生邪火,荼毒世人,正道不正,血债血还&039;。随后魔性大发,黑云席卷天地,竟一朝之内血洗满门,只留下一三岁男童。据说,这山下村镇河水被血水染红,百姓惊慌逃离,这村镇自此荒落了下来。” 在座有六人头一回听闻此事,皆面色苍白,惊恐连连,难以相信这七大修仙门派之一就这么被灭门了。 “魔界中人,天生魔性,残狠暴虐。以封屠裂为首,十七年前竟不顾亲情骨血,杀害了了自己的妹妹。可想,这世人在他眼中便如同蝼蚁一般,毫无人性可言。我等做为修道中人,若日后遇见魔界中人,定不能放过。” 众人正处于惊恐的神色与正道使命的愤恨之中,卓谦喊来了店家询问。 “店家,这一月多来,镇子中可曾发生过奇异之事?” 第40章 古怪棋局 店家叹了口气,道:“几位客官,实不相瞒。这镇外十里有一树林,林中极为诡异,但凡入林者,至今无一人能活着出来。后来,来了一位神秘老者,在树林入口处设下了一个棋局,入林者必先破棋局方可进入。但至今为止,百年以来无人可破。可就在一个多月前,镇外上空突降一道蓝光,极为耀眼,刚好落在那树林中。不知是不是这道蓝光的原因,这半个月来,生人来了不少,逼不得已,我这小店才重新开张。” 卓谦眼眸微闪,“那来的这些生人可曾进入林中,或者从林中带走什么?” 店家摇头道:“据说,那些人非伤即死,只有方才上楼的那五人在今夜又回到了这里。” “看来他们还有些能耐!” 店家环视八人,急促道:“难道,几位客官也要去那树林送命不成?” 卓谦笑了笑,道:“店家言重了,我们也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水灵烟望着店家转身离开,他脚步蹒跚,不住叹道:“年轻人,年轻人,可惜了,可惜了······” 翌日天还未亮,八人匆匆离开客栈便赶往镇外树林。 卓谦夜里没有睡好,心中不停盘算店家说的内容,水灵石应该就在那树林中没错了。没想到其他门派也在寻昆仑灵石,这下着实没那么容易了。 树林外一排巨石阵围挡,入口处一石碑上刻有四个大字,“禁止入内”。这四个大字笔走龙蛇,不像寻常工匠所刻,更像内力极为深厚者所为。 “虚张声势。”凌云英瞥了一眼这几个字,便往入口处走去。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传来一声哀嚎,随即从林中飞来一人,落到了她的脚下。她不禁退了两步,再仔细一瞧脚下这人满面鲜血痛苦不堪,但模样似曾见过。 正在她回想,又听接连几声哀嚎,连着四人重重摔落脚下,一时满地狼藉,惨不忍睹。 卓谦一眼便认出,正是昨夜客栈那五人,急忙上前。这五人倒地不起,卓谦等人只好将他们背到远处,运功疗伤。 卓谦见几人相继苏醒,便收回内力,关切道:“宋师兄,感觉怎么样?” 宋师兄虚弱道:“多谢这位师兄,回去多修养些时日罢了。” “那最好不过了,可是刚刚林中发生了什么?” 分卷阅读7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宋师兄轻笑道:“哼!你我皆知此番来意,我也只能说一句,师兄自求多福了!” 随后卓谦等人试探着迈入林中,林中树木茂密叠叠,静谧幽深,从林中不时发出阵阵莫名的野兽哀嚎之声,阴森恐怖。 于昏暗中,众人只见一张硕大的透明棋盘,发出道道松绿奇光,悬于入口中央。竟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老者声音,那声音沧厚无边,仿佛就在你耳边,隆隆回响。 “又是一群毛头小子,谁不怕死,来陪老夫比划比划!” 卓谦向前迈出两步,拱手道:“晚辈不才,愿斗胆一试。” 说罢引剑御之,升入棋盘正对高处,却听水灵烟与凌云英同声道:“卓谦师兄小心!” 他对二人默默点头,随后转过身去,拱手道:“请前辈多多指教。” 老者道:“不必谦让,来者为客,自然客先行。” 这时,松绿棋盘右方突然闪现一木质棋盒,上下漂浮。 “那晚辈失礼了。” 卓谦伸出两指,以真气引来一颗黑子,飞子落于松绿棋盘右上星位。而老者并未占领棋盘另一角,瞬间,黑子右上方突然闪现出一颗白子,落定。 不过在片刻间,卓谦便占领了八个星位,老者却不急不缓,每一颗白子均落于黑子的外围。 “前辈,你这是在让我?” 老者悠悠道:“你这后生也真会说笑,老朽喜欢这样下棋,你奈我何?” 卓谦一想到方才被老者重伤的那五个人,觉得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双方你来我往,渐渐占领了棋盘的边与角,来到了卓谦的第三十二手。他就局势来看,自己仿佛正处于优势,只要他主动出击,便能吃掉一角。 他决计不能草率,便先暗中布局,等成熟之机来个一网打尽。 众人只见黑子延直线来到了棋盘腹地,白子紧随其后,如溪绕丘陵,竟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水灵烟虽看不懂棋路并对其一无了解,但看卓谦的侧脸,嘴角边出现一丝的抽搐,而他额上渗出涔涔汗水竟片刻间浸湿了他的前襟。 她心中正担忧无比,攥紧双拳,只见幽绿棋盘瞬间光芒倍增,棋盘之上一处突然发出剧烈声响,便有接连十几颗黑子迸发而出,直接击中卓谦的腹部。 卓谦一时腹痛如刀割裂般,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模糊中听到老者传音道:“坚韧能忍,可塑之才,只可惜,贪念过重。” 众人见卓谦只是被几颗小小的棋子击飞,想起入林前见到的五个人,心中不禁感叹,这世外高人当真道行深厚难测。 水灵烟等几个弟子惊慌之下已赶去为卓谦疗伤,剩下慕容贤辅等人站在原地,观望下到不过一半的棋局。 “我来。” 几人还在观望,慕容贤辅已然升入了高处。 “好啊,老夫已多年未见过这么多的活人了,而且还竟是些俊俏的后生。后生可畏,后生可谓啊!” 慕容贤辅礼貌笑了笑,道:“小生不才,自知远不及前辈道行,但望前辈能够手下留情放我等入林,我等绝不会在此撒野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莫跟老夫咬文嚼字,老夫听得头疼。在我这里只有棋艺高低,你若能赢我,我自会放你们进去。” 方才,慕容看过这一盘棋局之后,心中早已没有了底气。这盘棋在初始仿佛是占了上风,可随着双方的追赶,白子早已将黑子打截围堵。此刻,慕容贤辅是硬着头皮上阵。 在这局势之下,看似可以轻松落子,但细究下来,每一手都有可能被对方逼入绝境,再无转圜之机。他端凝良久,右手两指引来一枚黑子,飞落一颗白子下方。 树林外,几人见卓谦终于清醒了过来,瞬时松了一口气。凌云英本守在卓谦身旁,突然起身道:“依我看,那棋局破绽百出,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这便去压了他的威风。” “别去!”卓谦刚喊出二字,便看见从林中飞出一人,落于身旁,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哥!”水灵烟见眼前人是慕容贤辅,急得差点哭出声来,急忙将他扶起,慌乱间想要替他提气疗伤。 卓谦此时虽有好转,但还是脸色苍白。他自知修炼乾坤策者,若没有进入第六境便运气疗伤,极有可能经脉受损。 “云英,你回来替慕容师弟疗伤,救人要紧。” “那老者道行高深莫测,方才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我二人怕早已没有命了。灵烟师妹,你扶我入林,我们不能再在此逗留,需要另作打算。” 卓谦本要带一众师兄弟出林,当他顺着众人目光望向高处,不禁喊道:“风师弟,别逞强,快快下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风一栚恣意坐在自己的长剑之上,嘴边衔一根青草嚼来嚼去,在硕大的棋盘前上下飘荡。 他上上下下瞅了一眼,笑出了声,“老头,你这棋艺差得很啊,还自称高人,真是不知羞耻。” 老者颇有不耐 分卷阅读7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这小子,口气不小,难道你师父没教过你什么叫做长幼尊卑?” “呵,我师父?说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向来懒得搭理我,更别说来教我什么狗屁道理。这么多年,我只从他那学来一句话。” “什么?” “那就是,有话直说!”说罢,风一栚引来一枚黑子,干脆利落地摔落于棋盘正中央,天元。 老者冷哼一声,怒意更盛,喝道:“狂妄自大,你这后生,既然没睡醒,何不回家去睡?老夫今天就来教你如何做人!” 卓谦这下看不明白了,原本黑子的活路就少,可风一栚偏偏就专挑死路走。 果不其然,三手之后,两颗黑子从棋盘之上迸发,风一栚来不及挡,被黑子砸中前胸,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见势,齐声呼喊,劝其速速离开,莫要再逞能了。 风一栚用手指抹去嘴边鲜血,笑道:“果然如我所料,确实不怎么样,刚才让你一手。” 听过这一番嘲讽,白子明显按耐不住,主动发起了攻势,原本困难的局面变得更加难以突破。 风一栚在接连被自己的黑子砸中了三回之后,胸前已是鲜血一片。而他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不顾众人劝阻,就那么硬生生地往前冲,就好像要送命一样。 水灵烟远远望着他胸前的那一片触目惊心,突然觉得莫名的揪心。于是松开一直搀扶着卓谦的手,飞身跃起,拔剑直指向高悬的棋盘。 风一栚紧盯棋盘,两指间引来一枚黑子,脱口而出:“愚蠢!” 第41章 天下如棋 水灵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并不想看见风一栚在此有什么闪失。但眼看着风一栚那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她鬼使神差般想要上前阻止。 她方听见“愚蠢”两个字,便被一道强大真气所凝结的气墙所拦住,被逼落回了原处。 风一栚并未向远处突如而来的身影看过去,利落抛出一枚黑子于棋盘之上。 众人以为他又要被自己的黑子砸中,却没想到,白子竟然按兵不动,过了半晌迟迟不肯落子。 “老头,我看你还是赶紧认输吧,这把年纪了,败给我可还好?要不然,我再让你一子?” “你这臭小子,老夫,老夫方才不过打个盹,你这便瞧着!” 这一盘棋,在二人争吵声中已下了过半,黑白子在幽绿发光的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 风一栚在被砸中了七回之后,脸色渐渐苍白,就连引来棋子的手也开始颤抖,看起来随时都会从长剑之上摔落。 可形势已发生了改变,黑子落子很快,白子落子越来越缓慢,似乎犹豫不决。风一栚强忍胸中疼痛,引来最后一枚黑子,飞落棋盘之上。 白子静默,观棋不语。 “七,七星局?怎么可能?” 风一栚笑道:“老头,你输了,快放我们进去!” 老者声音颤道:“你,你究竟何人,是谁教你棋术?” “我就是我,想怎么下就怎么下,何须谁人来教?” 老者声音中透着激动,突然放声发笑:“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我设下此局只为等一人来到,没想到又再一次遇到他的七星局!值了,也值了!” “他老人家今可还好?” 风一栚听罢眉头紧蹙,突然低头不语,眼神来回闪烁。他心中也有许多这些年来想不明猜不透的疑惑,刚要张口却被打断。 “请前辈遵守诺言,放我们进入林中。” 老者回过神来,悠悠道:“去吧,老夫不会食言,但进去了就未必是什么好事,比我这可凶险多了。” 话音落点,入口处巨石阵剧烈颤抖,发出隆隆声响,随后四散,让出了一条小路,通往林中更远处。 卓谦向这条小路走出几步,回身望了一眼硕大棋盘之上嵌着的七星阵局,“风师弟,走了。” 风一栚仍旧低着头,沉沉道:“你们进去吧,我要与这老头再下一局。” 老者一听乐不可支,道:“你们放心,他留在这里可比你们安全,我也不会再伤他。” 众人自知不是老者敌手,见他二人竟意气相投,便匆匆往林中去了。 “小子,方才你以言语相讥,我这才露了破绽,这回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风一栚眼神木然,陪老者慢悠悠下起了棋。他仍执黑子,每下一颗都干脆利落。 “小子,还真的有两下子,方才我以为你是胡乱下,这么看来竟是步步为营,他果然没有教错人······” 风一栚放下执棋之手,“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人你可知现在何处?” 老者愣了,“你这小子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他教你棋术,你便是他的传人,还能有谁比你能更了解他?” 风一栚苦涩地笑了,他是教我棋术,也还教我书法绘画,笛艺经纬,唯独将道法全部传授给另一人。最后还将我遗弃, 分卷阅读7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送到万宗,令我这十一年来饱受折磨。 他也很想问他一句:“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他还记得印象最深的一段对话。 “仙爷爷,我要修习道法,我要变强,不要下棋。” “一栚,下棋也可以让你变得强大。你看这棋盘就是天下,这棋子就是你的武器,天下在你手中,你随意掌控,岂不快意?” “你骗人,我怎么可能拥有天下,我分明是你手中的棋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小小年纪······” “我凭什么要做别人的棋子,我就是我,我为何要为别人而活?” “你这一生注定要为了一个人而活,当你遇见这个人,你就不再是你自己。” “我永远也不想遇见那个人!” 老者见风一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来莫不是自己话多失言,便催促道:“小子,莫要再使诈,快快落子。” 风一栚收回思绪,道:“若我这局赢了你,我问你什么,你不许抵赖。” “又口出狂言,你能赢了我再说!” 而卓谦几人并没有风一栚这般快意轻松,一路上荆棘丛生,并常有不知名的野兽出没。灌木丛中不时有透着红光的眼睛盯着,在几人没有防备时扑上身前。 水灵烟一路上小心翼翼,不知何时走在了队伍的后边,一时落了单。等她反应过来,四下张望,已不见了卓谦几人的身影,却发现,在这黑暗中竟有十多双瞳光齐齐射来,仿佛等了千年的猎物终于送上门来,凄狠无比。 “吼!” 还没等她拔剑出鞘,一股浓烈的腥臭和热气迎面将她扑倒在地,不时有令人作呕的粘液滴在脸上。 看着眼前张开的血盆大口与颗颗獠牙,她胃中翻江倒海,却不忘凝神聚气,双掌瞬时荡出一波真气,将这头凶狠的野兽弹开。 她觉得心都快跳出来,挣扎着站起了身。 身后有动静,于是拔剑出鞘,转身观察。一只体型像豹像虎的野兽,悄然逼近。那野兽突然被水灵烟的无铭剑光晃到,别过头来,呲出一排尖牙,嘶哑低吼。 野兽观望了片刻,竟倏地飞身跃起到了水灵烟头顶,就要张嘴将她撕裂。她侧身躲过,右手挥剑奋力一斩,那野兽便落于脚下,倒地不起。 她盯着地上的野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惊慌之中发现,不知何时身前身后早已围了一群此凶狠之物。十几头怪物慢慢逼近,水灵烟四下望去,忽觉寒冷至极,汗毛倒竖。 她失声惊呼:“别过来!” 一道道身影接连扑来,她硬着头皮,甩开胳膊一顿乱砍。一股股血腥与恶臭扑面而来,也容不得她多去思虑。 在她伤了几头冲锋在前的野兽之后,眼前霎时被一群野兽围住,口口獠牙如刀锋般对准了她的头顶。 水灵烟闭上了双眼,默念水决,“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于无边的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蓝光,如暗夜精灵,驱散了层层的包围。 无铭在水灵烟手中剧烈颤抖,幽幽泛光。而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血腥一片,恍惚间听见身后长剑铮鸣,簌簌作响,伴着几声痛苦哀嚎。 “灵烟师妹,我来晚了,你可还好?” 卓谦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神情恍惚,脸上有道道血迹,便抬起自己的衣袖,轻轻为她擦试。 抬眼间,是卓谦温和的语气关切的眼眸,让她长抒了一口气。 卓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地不宜久留,跟紧我。” 水灵烟跟在卓谦身后,突然有种安全感,扑扑乱跳的心顿时静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几人摸索着穿过幽暗的密林,行了多时眼前亮了起来。仍在这林中,但眼前场景开阔,阳光充足,自然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只不过时不时有道道雾气飘来,散在这林中。 卓谦向四周望了望,警惕道:“这林中古怪的很,大家多多留意,小心为好。” 向前走着,越走阳光越烈,几近换了好几个节气。众人此刻是汗流浃背,加上已过了大半天的光景,又是饥渴难耐,如同在沙漠中前行。 众人已是体力透支,只盼着能有一口泉眼一条小溪,好来解解渴。不过多时,远处传来了涓涓流水之声,众人齐齐向其奔去。只见林中一处,一眼泉水从地下涌出,几人聚上前去,捧起泉水,尽情享用。 待众人一解饥渴之后,便发现这口泉眼不断涌出,汇成了一条溪流,潺潺流向更远处。此处清音缓缓,还有鲜花遍地,简直美不胜收。 卓谦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在喝过这眼泉水之后,察觉到好像入林前受过的内伤,竟一时完全好了。他还来不及感到诧异,眼前突然模糊起来。他用力甩了甩头,再睁开眼时,已换了一幅景象。 眼前鲜花盛放,明艳火红的花蕾簇拥着一条笔直的石阶,就在那巍峨的高山之巅,伫立一个金灿灿的宝座。 那宝座辉 分卷阅读7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煌绚丽,耀得刺眼,却让人挪不开双眼。他清楚得听到远处山巅之上,传来一声声呼唤。 “你过来,快过来,清苦了这么多年,这个座位当属于你!” 卓谦瞬时心跳加速,眼神直勾勾盯着远处宝座,双脚不由自主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的右脚刚迈上台阶,突然冲出一群人,匆忙之间将他推到在地。那群人在台阶之上疾走奔驰,正冲那宝座而去。 他心中急得不安,眼底霎时充满了血丝,鬼使神差从腰间抽出长剑,飞身刺向台阶之上的众人。 “挡我路者,斩!” 第42章 灵石下落 而此刻风一栚正一门心思与那松绿棋盘对阵,全然将自己的仙家使命抛诸脑后。 要说起上一局,下棋之前先诛心,显然侥幸占了多半。这一局下了已然过半,他以言语相讥已经派不上用场。 自己的黑子被白子围追堵截,几个回合下来,损失了不少。虽然老者不再以内力伤害于他,但他一心想赢下这一局,企盼能从老者口中得出一些,关于仙爷爷的下落。 哪怕一丝丝的消息也好,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胸前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小子,你方才受了不轻的内伤,也怪老夫,没有手下留情,下手确实要比你那几个师兄重了些。咱们先暂停,老夫来替你运气疗伤。” 风一栚虽然眼前发昏,但还是摆手道:“不用你可怜,我还撑得住。” 老者有些怒道:“你这榆木脑袋,还真当自己是个英雄?匹夫一个!” 风一栚觉得这番话好耳熟,似曾自己对某个人说过,但局面危急不能苟同,“老头,为我疗伤那都是借口,想要我心软让你一手,你不如直接认输。” 老者轻笑出声,讥讽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我看你也算是个孤勇之人,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说些违心之话,做些违心之事,小心孤孑一辈子!” 风一栚刚要张口辩解,突然被一道幽绿的真气困住,动弹不得。他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与别人对自己疗伤的感觉大有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灌入体内,正向四肢游走。 不过片刻,那种感觉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轻松,身体内的伤仿佛全好了,精神瞬间提升了百倍。 他向老者道谢之后,二人又重新在棋盘前对弈起来。最后还是自己技不如人,输掉一局。 风一栚急道:“不行,再来!” “你要的答案我给不了你,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再不去林中找你那群师兄弟,可就在也见不到他们了······” 他刚要张口,老者的声音却越来越远,消散不见。他回过神来,便一头扎进幽暗的林中去了。 而在树林深处,当众人争抢着在那仅有的一眼泉水前饮水时,水灵烟也渴得嘴唇干裂,急不可耐想要上前解渴。可她还没等迈开脚步,就觉得手中的无铭突然变得如同千钧般沉重,竟直直将她坠倒在地。 “嗯?”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心只想松开无铭去饮泉水,可那长剑就如同长在了手心,怎么都掰不开。环顾周围,众人都已水饱休息了,可她还跪在原地与自己的长剑作斗争。 原本就已经体力不支,这一番折腾后,又是累得满身大汗。无可奈何,她放弃了挣扎,一时也瘫坐在地。 她缓了缓神,看了看周围,虽然阳光充足,但满目还是荒凉了些。这里虽说有一口源源不断的泉眼,但并不见泉水汇集成溪流,更别说来滋润这些干枯的草木。 她盯着不远处却触及不到的泉眼,心中登时冒出一个念头:“这泉眼有古怪!” 此时原本在树下休整的六个人,不知何时都站起了身,但气氛却颇为诡异。 她正对着的是简帛,只见简帛眼神空洞洞,直直望向她身后。她后背发冷,慢慢回身望去,除了草木什么也没有。 回身再看时,眼前六个人眼底杀意腾腾,竟各持自家兵器法宝缠斗了起来,一时刀光剑影,叮当作响。 水灵烟先是呆愣了,片刻后眼前一道剑光飞闪,逼得她飞身跃到一旁。手中无铭终于回归平常,于是拔剑出鞘,钻入人群中击散了焦灼的战况。 “都住手!” “扬坤而起,天乾金山!” 水灵烟见凌云英架起手中雷铉,念出剑诀,摆开了一副上阵杀敌的架势,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她心中存疑,或许是刚才六人都饮了那眼泉水,所以才都像中了魔障一般。不管怎样,都不能就此而伤了他们几人。 幸好九蒙会见上与凌云英交过手,在她起势前,水灵烟便借无铭之力,逃了出去。 剑诀一出,人群中一阵骚动。简帛也使出了剑诀,可偏偏就只针对凌云英一人。二人一道金光,一道绿芒,顿时缠斗在一起。 水灵烟在心中盘算,论道行,简帛根本不是凌云英的敌手,在 分卷阅读7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刚想去阻止二人,一柄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卓谦不知何时来到了水灵烟的身后,眼神不再如往日般温和,眉宇间杀意凝重,仿佛在警告她,威胁她,最后除掉她。 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握有无铭的手竟有一丝丝颤抖。令她没想到的是,卓谦的修为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刚出剑阁挡,就被卓谦的长剑击飞至远处。而无铭却一头插进身后的枯木树干,动弹不得。 “啊!” 伴随一声痛苦的哀嚎,简帛终是不敌凌云英,被她所重伤。水灵烟用水符暂时脱身,赶去为简帛疗伤。 她还未修炼到乾坤策第六境,明显察觉到是力不从心,但也只能勉强支撑。 “小师妹,你让开,我来。” 这时风一栚清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如一阵风般落到了她的身旁。水灵烟看见他先是一惊,随后注意到他原本一身素净的白衣,已沾染了片片鲜红的血迹。 水灵烟皱了皱眉头,道:“风师兄,你都受伤了,当然是我来!” 风一栚惯用严厉的语气道:“你修行不到家,反而害了她,到一旁去守着。” 水灵烟站到一旁,为她二人挡挡不时乱入的刀光剑影。她的无铭还插在几人缠斗的那棵树干中,不听使唤。她也只好徒手运气,左推右闪。 片刻后,风一栚收回双手,置于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看了眼水灵烟,询道:“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厮打在一起,你又为何没事?” “他们方才都喝了那眼泉水,而我没有。” 风一栚看向水灵烟所指的方向,不忘揶揄道:“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 他看了一会儿,又道:“多半是那眼泉水在作怪,你留在这里守着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说罢,便冲进人群中去。 只见五光十色的人群中,一时间又多出一道竹芒。若在旁人看来,这一幅流光溢彩的画面,精彩纷呈的打斗,让人一饱眼福。可在水灵烟看来,此时此刻简直乱做一锅粥,危机四伏。 而风一栚冲进混乱中,东一剑西一剑乱刺一通,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原本与戎廓缠斗在一起的凌云英,一时也转而攻向了卓谦。 他则趁乱之机,从卓谦怀中顺走了一个物件,继而从人群之中脱身而去。 水灵烟站在远处,只见风一栚托着五行罗站在泉眼旁,五行罗在他的操控之下,蓝光骤现,一时无比耀眼。 片刻之间,就在风一栚脚下泉眼处,突然迸发出一道极强的蓝光,直冲天空而去。风一栚没有片刻的犹豫,也倏地随他的长剑窜了出去。 缠斗的六人中,卓谦仿佛脱离了泉眼的控制,最先缓过神来。他脑海中分明还记得方才发生过的一切,心中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围几个人还在迷蒙之中,他一时还无法脱身,但也不好再去拼了命般地回击,只好以剑回挡。 一时间除他之外的几个人,在此刻全部瞄准了他自己。其中四个人在他四周围了一圈,每人手持历代仙家至宝,齐齐朝他要害刺了过来。 千钧一发,他手持师父凝诚赐予他的长剑“破阵”,飞旋着腾入半空,脚下留下一阵疾风,扫退了杀气腾腾的四人。 当他以为就此了事,在回身的一刹那,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突然映入眼前,而那女子手中剑刃离自己近在咫尺,就要穿透自己的胸膛。 只不过眨了一个眼,一个人影闪现在他的眼底,结结实实撞入他的怀中,替他挡住了这一劫。 卓谦抱着水灵烟从半空缓缓落下,脸上瞬间没有一丝血色。他看了眼水灵烟胸前的一块淡淡血色,抖了抖双唇,悬着的一颗心也释怀了大半。 水灵烟虽然胸前有些疼,但还能站起身来,她捂住前胸咧咧嘴笑道:“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而凌云英终于回过神来,她回想到刚才的一幕,突然感到万分后怕,双手不住地颤抖,雷铉也从她手中怦然掉落。 恰好此时,从天边出现一道竹芒,倏地落到众人眼前。 风一栚从怀中掏出五行罗,对着卓谦道:“卓谦师兄,好在你们无事。我方才已将那水灵石收入这五行罗中,可以向三位师尊复命了。” 卓谦接过发出阵阵蓝光的五行罗,叹道:“风师弟胆色过人,足智多谋,这一路多亏有你,师兄自愧不如。” 风一栚拱手作揖,恭敬道:“卓谦师兄折煞师弟了,方才棋局我也只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收回水灵石也全因侥幸而已。” 众人继续客套了一阵,便匆忙间离开了这古怪的树林。从始至终,任谁都没有看到那一眼泉水边,石雕着三个大字,“酌贪泉”。 古人云此水, 一歃怀千金。 试使夷齐饮, 终当不易心。 第43章 进城打探 收回水 分卷阅读8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灵石后,卓谦便带着伤重难愈的简帛和另一名师弟,先回万宗复命去了。 为了能更快找到其他昆仑灵石所在,卓谦留下了一个备用的五行罗,由风一栚先带领众人继续寻找剩下的昆仑灵石。 按照五行罗的指示,反应最为明显的便是火元,于是剩下五人又一同向火元所在的北方飞去了。 水灵烟自下山以来的这些时日,整日穿梭在天际,感受到了天气的多个极端。潮湿阴冷,酷热难挡,干燥苦寒,甚至还有冰与火相伴,她从心底不由得感叹,万宗真是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它不在九州四海的最极端,也不在荒蛮廓野,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再也没有比万宗更适合人生存的地方了。 虽然五行罗还是受到了干扰,但这一次寻到火元的大概位置,也只用了三日。 风一栚熄了五行罗的光亮,同几人极速降落到一座城池之外。 城楼外,伫立一排城门禁卫,个个身穿黑色铠甲,正对来往车辆与行人严密排查。 禁卫中一副凶悍模样的守卫,打量了几人半晌,大声喝道:“你们五个何人,来桑城做什么?” 风一栚轻松道:“能做什么,无非也就吃喝拉撒,睡。” 守卫嫌恶道:“为何不到别处吃喝?来桑城究竟想做什么?” “都说了,喝酒,吃肉,还有······” 风一栚唇边露出一抹邪笑,将脸凑近守卫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那守卫眉毛皱成一条,眼神中怒意明显,右手正要从腰间抽出随身佩剑。 “噌,铮!” 长剑被一只手迅速按回剑鞘,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袋硬物。 守卫塞给风一栚一张官文,后退两步,板着脸道:“限三日内出城,违者格杀勿论!” 风一栚向身后摆摆手:“走。” 五人进城之后,便各自分散开来,四处打探消息,在天黑时又聚到一家名为“织画楼”的大客栈。 五人聚在一间客房内,围坐在一张红木圆桌前,沏上一壶茶水,相互分享白天里打探到的消息和见闻。 凌云英道:“此城名为桑城,是后北国的王城。之所以取名为桑城,是因为这城内城外多种桑树,民户多以养蚕为生。” 戎廓道:“民户多养蚕,这产出的大量蚕丝年年可以销往各国。可在近一年内,却七成都供给了城中最大的一家织锦行,锦绣阁。” “锦绣阁,可是那个上古十三大神阁之一?” 风一栚道:“正是。锦绣阁虽曾为神迹,但历经万年,为了生存下去,如今早已改为织锦行。” 说罢,看了一眼水灵烟,只见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不定。他右手握拳,在水灵烟桌前扣了两下。 “小师妹,小师妹!” 水灵烟抬起头来,“什么?” 凌云英道:“说说你白天在这城中都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水灵烟支支吾吾道:“我,我看见街上有一些携带兵器的人,还有,还有······” 凌云英横了她一眼,“这城中还有其他修仙门派在四处打探,说不好妖魔两道也会在此出没。” “王宫里,有妖气。” 风一栚盯着水灵烟的眼睛看了片刻,转头望了眼定在墙边刚发声的慕容贤辅,心中有了一二。 “据我观察,这桑城女多男少,街上基本上看不到青壮年。后北国近年来并无战事,官府却四处张贴征兵启示,挨家挨户去抓壮丁,颇为古怪。而且,这城中百姓口风很严,根本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问不出来。” 他思忖片刻,又道:“明日,我去锦绣阁打探,你们几人去王宫观察,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这城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 桑城王宫。 一边残月挂在窗外,淡淡清辉,像一柄弯刀,展示着自己冷峻的面庞。白天车水马龙的喧闹安静下来,剩下的是无边的漫漫长夜。 是谁在你耳边,轻声唤你,几声盈盈笑语,惹你心中瘙痒,血脉喷张。 “大王,大王,你快来呀!” “爱妃,别跑啊,孤这就抓到你了!” 寝宫内,一个柔媚女子依偎在满脸胡须的男子怀中,轻轻喘息,眼神迷离至极。 “大王别急啊,大王你答应我的事,你忘记了?” 男子满面笑容,一脸殷勤道:“孤绝不会食言,爱妃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孤也能为你摘下来!” 妃子以精致的绢丝手帕掩面,伤心泣道:“我不要什么月亮,只是这月九十九个的名额还未满,无法为大王炼制长生丹药,这该怎么办啊?” “爱妃一心为孤着想,孤甚是感动。爱妃莫要伤心,孤明日就派兵出城招兵,练成长生丹药孤与爱妃一同享用,快活千年万年!哈哈哈哈哈哈!” 妃子呵呵笑着,顺手推开男子,一溜烟跑开。男子从地上爬起,便兴致冲冲朝妃子奔去。 分卷阅读8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时,窗外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踢开房门,手持一柄锃亮长剑,直奔男子胸前而去。长剑凌厉逼人,只等将其前胸刺穿。黑影拼尽全力,二人便齐齐向男子身后墙上飞去。 只见剑尖顶着男子的胸膛,而男子滴血未出,只是衣物被刺出个洞。 怎么回事? 黑影惊诧之余并未收回长剑,左手摊开掌心,将真气灌入长剑。那长剑有如遇到了铜墙铁壁,一道炫目的红光从那男子体内迸发而出,转瞬之间便将胸前的长剑与黑影,一同弹飞到了门外。 “来人啊!有刺客!” 伴随着妃子一声尖锐的长啸,黑影慌乱间从地上爬起,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黑夜中。 第二天清晨,众人按原计划分头行事。 风一栚托着水灵烟一起,说是需要有人给他打掩护,实际是一路上问长问短。 他看着沿街景色,有一搭没一搭道:“你来过桑城?” 水灵烟回道:“没有。” “那你听说过这里?” “嗯。” “噢?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我是后北国人,自小在城外的余光镇长大。” 风一栚站在一座石桥上,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她。见她一副失落的模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竟下意识道:“那,你家中还有谁在?” 水灵烟也站在石桥上,看着桥底幽绿的湖水,倒映出一个影子。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我也不知他们到底是生是死,是羽叔把我一手拉扯到大。后来,羽叔又收养了我哥,也就是慕容贤辅。再后来,再后来他被妖人杀害,我们俩便被泽慧长老带到了万宗,选拔,修道。” 风一栚虽然与她在潜首峰相处了六年,但从来都当她是个没心没肺,笨得离谱,傻得愚蠢的小屁孩。 他还记得在万宗山门初见,她蓬头垢面,一身狼狈的窘迫;她笨手笨脚,练习聚气的模样;她倔强鲁莽,在擂台之上永不服输的勇敢。 这些画面历历在目,是她又不完全是她,这么多年,自己竟然并不了解她。 这番独白,将她一点点拼凑的完整起来。听过她的这番话后,风一栚突然觉得,不能再以从前的方式来对待她了。 或许是她在九蒙会见败于凌云英从台上坠落之时,或许是方才,总之,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水灵烟咬了咬下唇,转身正对着他,注视他漆黑发亮的双眼,神情有一丝惭愧之意,“对不起,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信息有没有用,我想还是说给你听。” 风一栚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水灵烟用眼神机警地扫射四周,桥上不断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一点。 “说吧。” “啧!” 逼不得已,水灵烟向前迈出一步,轻轻踮起脚尖,左手搭住他的右侧肩膀,右手掩在脸庞,靠近他的左耳边。 风一栚感受到一道潮热的气息慢慢靠近,少女独有的嗓音一字一字传入耳畔。 “后北国前朝君主荒淫无道,不施仁政,不得民心,后被一名武臣起兵篡位,自称为王,号北新王。这北新王,便是当朝君主。” 风一栚看着她澄澈如水的眼睛,心突然慌乱了。他将身子转到一旁,攀扶在桥上围栏之上,眺望远方。 石桥下,碧绿的湖水倒映着两个影子,瞬时被风吹起了一波涟漪。他沉默了半晌,感受着从湖中飘来的凉风,也吹散了耳边的潮热气息。 他回过神来,快速眨了眨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道:“前朝君主姓什么?” 他看见她以手扶额,随后默不出声做了个口型。 “穆。” 第44章 锦绣阁主 风一栚看着水灵烟摆出的口型,抿嘴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他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回头道:“记得一会儿到了锦绣阁,不要再叫我风师兄。” “我不叫你风师兄,那我叫你什么?” “就,叫我六哥。” 二人从城北来到城南,首先去了一家裁缝铺,挑选了一个物件,随后便来到了锦绣阁。 锦绣阁不愧为上古神迹,一幢金灿灿的高楼,伫立在护城河畔。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为这座城中独一无二的高楼锦上添花。 锦绣阁身后,犹如一个小型的皇家园林,花草树木,房屋建筑,都显得精致无比。 开阔明亮的一楼大堂内,挂满了各色丝绸,瀑炼般从高高屋顶下垂,颇显气势。柜台前陈列着各式绫罗绸缎与精美绝伦的织物,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 水灵烟看着眼前靓丽精致的物件,只觉得眼花缭乱,像是走入了一片花海。她正盯着一把绣有荷花的团扇看得起劲,听到有人在身旁搭话。 “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把团扇可是我们锦绣阁内 分卷阅读8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一位名绣师所作。” 大堂管事看着水灵烟笑呵呵道:“姑娘你看,这扇底白如雪,那可都是用真丝一针一线勾勒出来的。再看这荷叶,活灵活现,绿意盎然,荷叶上面的露珠仿佛浑然天成。最妙的便是这朵荷花,多么圣洁,多么高雅,直让人联想到那句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面对管事的灿烂面容与一番天花乱坠之词,水灵烟无法驳斥,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这位姑娘真是生得水嫩,皮肤白皙,红云应面,烟波似水,恰如出水芙蓉,这把荷花扇和姑娘简直就是绝配!” 水灵烟活了十七年,这十七年里听的最多的就是风一栚的奚落与贬斥。大堂管事狂轰乱炸的溢美之辞不论是真是假,她听得心里一时愉悦地开了花,脸上也瞬间泛起了红霞。 管事继续道:“姑娘今天真是来对了,正巧小店这几天在搞活动,只要姑娘购买此款荷花套装,包括这把团扇和常服就可以全部带走。另外附赠一枚名师限量手办的精巧头饰,是不是很合适呢?” 水灵烟钻进套中正听得入迷,心底忽然有个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不行,我不是来这买衣服的,正事要紧。 风一栚从身后道:“管事你别说的好听,衣服合不合身试了才知道。” 大堂管事一听乐开了花,赶紧拿上一应物件,凑近水灵烟跟前,笑道:“姑娘,请随侍女到里间换衣。” 水灵烟回身看着懒散倚在门口的风一栚,刚要开后喊他风师兄,却见他皱紧了眉头,遂改口道:“六哥,不妥。” 风一栚眯着眼睛看他,迟了片刻,缓缓道:“什么,不妥?” “我们今天来锦绣阁······” “七妹明天要去相亲,六哥自然不能让你差了事。我们今天来这锦绣阁,你看中哪一件便试哪一件,试到你满意为止。若你都看好了,六哥便为你包下这家店。” 水灵烟觉得莫名其妙,用怀疑的眼神看他。但见他严肃认真,微微点头,也只好听令去大堂里间换新衣去了。 风一栚倚在门口等了多时,看着锦绣阁外碧绿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洁白的云朵如一艘艘小船,缓缓在河中飘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锦绣阁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于是回过身去瞧。 眼前一位妙龄少女,身着一袭荷花色的真丝长衣,点点星光不时在身上闪烁。 少女头上插有一支碧绿的莲蓬发簪,头发高高束起,在身后如瀑布般顺滑下来。她手执一柄轻盈的荷花团扇摆在隆起的胸前,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羞涩地有些不知所措。 大堂管事围着少女上下打量,连连赞叹,只道是仙女下凡。 风一栚看着眼前的景象,喉咙突然有些发干,脚下也顿时感到无力,就要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腿朝那荷花般的少女走去。 “七妹,你的领口歪了,六哥帮你整理一下。” “多谢六哥。” 水灵烟感受到风一栚的双手在自己的颈后摆弄了几下,随后颈后传来突如其来的刺痛。 “啊!” “七妹你怎么了?” 风一栚翻开她颈后衣领,从衣领中抽出了一枚银光闪闪的绣花针。 他捏起这根绣花针,放在大堂掌事眼前,怒目圆瞪,“掌事,这跟针是怎么回事?” 掌事看见这尖锐之物慌了神,忙解释道:“客官,莫要动怒,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风一栚冷冷道:“误会?这根银针分明就藏在你家的衣物之中,还刺伤了我七妹。若不是没伤及要害,怕是我七妹今日就要在你这锦绣阁送了性命!” “这,这······” 他转而面向店内顾客,振振有词:“各位听我说,我原本以为,锦绣阁百年老店,我与七妹冲着你家声名而来,只为挑选一件中意的服饰。可没想到,锦绣阁手段阴狠歹毒,竟将银针藏于出售的衣物之内。这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置顾客于死地!” “听说锦绣阁在改为织锦行之前,在江湖上就是靠暗器为生。想不到,如今竟然再次使用这等卑劣的手段!” 强而有力的声音贯穿着锦绣阁整个大堂,渐渐吸引来了店中顾客及街上行人的围观与讨论。人群之中,窸窸窣窣,听过风一栚这一番言论之后,更是对着大堂掌事指指点点,讨伐辱骂之声是此起彼伏。 掌事心急如焚,惊恐之余颤巍巍道:“大家莫要慌乱,老朽以命担保,我锦绣阁几百年来本本分分做生意,绝无害人之心,绝无······” 风一栚冷笑一声,大声道:“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承认了?” “好,如此昧着良心做生意,我也懒得与你多费口舌。我看你这黑店是开不下去了,就让我来帮你砸了这锦绣阁的招牌!” 风一栚不顾掌事的惊声呼喊,在身后看热闹的人群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向锦绣阁外走去。 锦绣阁外,三个大字金光灿灿,耀目辉煌,他看了一眼,飞身跃起,栖身 分卷阅读8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牌匾跟前。他环视下方人群,抬手从背后缓缓抽出随身长剑,亮在众人眼前。 那长剑白光闪闪,锋利无比,眼看着就要劈向这家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 “住手!”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道震慑人心的呐喊,风一栚迅速刹住,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头顶冠珠,锦衣华服,如鹤立鸡群般定在原地,神情震怒。 大堂掌事慌慌张张从人群中间挤了出来,对着说话之人谦卑作揖,“小的办事无能,惊动了阁主,还请阁主责罚!” 随后围观人群在一队侍卫模样人的驱赶之下,一哄而散。 风一栚反手将长剑插回剑鞘,满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巧地落在锦绣阁主面前。 锦绣阁主打量了他一眼,声音沉道:“二位,随我来。” 二人便跟在锦绣阁主身后,重新回到了锦绣阁的大堂,与她一同进入了一个木制的暗格中。水灵烟目测这一方暗格,空间虽有些狭窄,但至少能容纳六人。 正在她思忖之时,身后的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伴随机关的隆隆响动,脚下突然变得重了起来。不过多时,响动停止,眼前的门又突然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开敞的房间。 这个房间像是书房,四面开窗,窗外是一片蔚蓝,还依稀可见,远处蔓延的一栋栋小小的房屋建筑。 房间四周,落了四座宽大的红木屏风。屏风之上,分别绣有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活灵活现,精致又高雅。 锦绣阁主甩开宽大的长袖,落座于一方红木桌前,两指捻起一根银针,于长桌的一幅宽大绣图之上,穿针引线。 风一栚拱手作揖,恭恭敬敬道:“晚辈唐突,方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还请阁主见谅。” 阁主面容冷淡,凌厉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不停扫来扫去,“呵!你毁我锦绣阁的声誉,还在这里虚情假意,真是客套!我想知道这么下流的手段,是哪个门派教出来的?” “晚辈师从,万宗。” 阁主大笑:“哈哈!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大笑话!仙家至尊,凌虚真人?怎么就偏偏教出你们这两个臭虫!” 水灵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要上前理论,却被一只手拦住。 风一栚平静道:“前辈教训得极是。众师尊常教导我们,要礼义仁爱,宽容度人。更要舍己为他,兼济苍生,为天下人谋福祉。我等小辈,就算再修炼个几千年,也自然是望尘莫及。” 阁主甩了个不屑的眼色,冷哼一声,“说吧,你二人行径如此卑劣,就为见我一面,究竟所为何事?” 第45章 套取线索 “那晚辈有话直说。一个多月前,昆仑山上发生了千年不遇的雪崩,曾经镇佑通天门的灵石自查危机,一分为五,散落人间下落不明。” 锦绣阁主捏着细细的银针,继续在宽大的绣图前低头忙碌,“昆仑山离我有十万八千里,灵石不见了,关我何事?” 风一栚又道:“前些日,我们几人奉师尊之命,跟随五行罗的指引来到桑城。且依五行罗的指示,火灵石应就在这城中。” 阁主没好气道:“那你们就去这城中找啊,来我这里捣什么乱?” “这城中百姓对火灵石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也许是顾及天子脚下不好多言,总之毫无头绪。前辈与万宗同为修道门派,又在这城中举足轻重,站得高看得远,或许有什么发现,能指点晚辈一二。” 阁主轻笑道:“别给我带什么高帽子,什么修道门派,锦绣阁早已不问江湖,在这城中做些小买卖,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千年前,锦绣阁与万宗曾经同仇敌忾,相依而存,还望阁主能够念及旧情······” 她抬眼扫过二人,不耐烦道:“你们要的我给不了,就别像两颗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了,赶紧走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水灵烟见耗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便对着风一栚道:“风师兄,我们别在这浪费时间还是走吧,兴许别的地方有些线索。” 风一栚笑了笑,戏谑道:“小师妹,你可曾见过成了精的千年王八,还是那种藏在壳里会刺绣的?” “啊?没,没有。”水灵烟尴尬回答,眼神却不禁瞄向一旁的女人。 阁主倏地停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来,一手拍桌,一手指向风一栚,吼道:“臭小子,你骂谁是缩头乌龟?” 风一栚没有理会,拉起水灵烟转身往暗格中走去,边走边念叨,“你说乖乖做个人多好,偏要做个王八,啧!可惜可惜!” “岂有此理!谁都别想走!” 锦绣阁主终于被激怒,倏地从红木长桌后奋身跃到桌前,甩开宽大的长袖,两手交替向远处挥洒。 只见从锦绣阁主长袖中,簌簌飞出数十道银针,精光闪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朝他二人身后刺去。 “噌”的一声,风一栚反手引出背后长剑,护在水 分卷阅读8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灵烟身后,以剑气作伞,飞旋着阁挡气势汹汹而来的暗器银针。 锦绣阁高楼顶层,银针撞击长剑,顿时如冰雹砸铁板,“叮叮当当”发出一阵清脆的回响。那突袭而来的根根银针,被风一栚逐个击退,零零散散地扎进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二人从高处方落了脚,风一栚忽然感觉到有道掌风正朝自己逼近。抬眼望去,果然是锦绣阁主在向自己靠近。 他脚下迅速移动,步踏变幻,灵巧地窜到一尺屏风跟前,又倏地闪开不见。 水灵烟只听“呲剌”一声裂响,那绣有兰花的屏风瞬间被锦绣阁主生生掏出一个窟窿眼。 锦绣阁主已来不及收手,盯着窟窿眼凄凄道:“我的幽兰,我的心肝······” 她转过身寻风一栚的身影,恶狠狠道:“臭小子,今天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罢,杀气腾腾朝风一栚奔去。 风一栚知道了她的软肋,又窜到另一处屏风后,故意引她来攻。 他接连放倒了两个屏风,笑盈盈看着正蹲在地上扶起屏风的狼狈女人。他一个箭步窜到幸存的梅花屏风旁,将长剑对准图面,伺机而动。 锦绣阁主双手扶着屏风,颤悠悠道:“你,你要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风一栚朗声道:“阁主可还记得,三百年前,魔界率兵攻打锦绣阁,若不是万宗出手相救,恐怕锦绣阁早已不复存在。” “是又怎样?” 风一栚又道:“晚辈今日来并非翻旧帐,只是阁主可知,魔界霸主封屠裂多年来一直在九州四海寻找火元,意图修复封魔阵。” “封魔阵?是那个可使魔界中人魔道倍增,可使凡人一朝封魔的邪恶阵法?” “正是。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桑城近日来魔气萦绕,若是火灵石被魔界寻到,加速阵法的开启,封屠裂的功力定会提升百倍。那时,魔界崛起,再来围攻锦绣阁,你还想做这傲雪寒梅是绝无可能了!” 锦绣阁主听罢,颓然泄气,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过了片刻,她缓缓道:“一个多月前的夜里,王宫上空突降一道红光,第三日锦绣阁便接到王命,每日要为北新王与新王妃各绣制十套衣物。” 风一栚思忖片刻,道:“那新王妃是什么来历?” “传闻,北新王一年前出城围猎,在荒野救下一女子,这女子回宫后便做了王妃。” 水灵烟听罢,几步走到锦绣阁主身前,缓缓将她扶起。 “你们走吧,当我今日没见过二位。” 风一栚心中尚存愧疚,拱手道谢:“多谢阁主,晚辈告辞。” 二人终于从锦绣阁大堂走出,水灵烟道:“风师兄,你方才说的魔界正在修复什么封魔阵,可有此事?” “封魔阵乃上古阵法,确实存在,但魔界中人是否在打它的如意算盘,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水灵烟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撇了撇嘴,两手环抱在胸前,“风师兄,自从下山以来,我是愈发看不懂你了,你说你是不是狐狸变的?” 风一栚心想,看不懂就对了,不然还怎么做你的师兄。 他突然想起一事,“小师妹,你这身衣服钱还没给,我先去清了这笔帐,等我。” 水灵烟看着他翘着条狐狸尾巴,又颠颠溜进锦绣阁,突然觉得好笑。 “小姑娘,小姑娘!” 她寻着声音望去,一个老者正蹲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桑树下,向她招手,于是朝那老者走了过去。 “老伯,你是在唤我?” 老者满脸纵深的皱纹,右手颤悠悠地掀开身前的篮筐,道:“小姑娘,要不要蚕丝,便宜卖!” 水灵烟看了一眼篮筐中满满的蚕丝,无奈摊开双手,叹道:“老伯,对不起,我不需要蚕丝,而且我身上也没钱。” “没关系,没关系······” 她手指远处,示意道:“老伯,我可以帮你把你的东西卖给锦绣阁,他们或许会需要这些。” 老者嘴角上扬,脸上的道道皱纹顿时汇成江河,“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我老头子真是走了运了!” “老伯你过奖了,来,我这就帮你把这筐蚕丝拿过去。” “不急,不急。” 水灵烟刚把那筐蚕丝抬起,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它重重地按了回去。 老者静静看了她半晌,道:“姑娘,你的模样像极了我那外孙女,她和你一样,有一双干净的大眼睛,看着你我就想起她。” “是么?想必她早已经嫁人了吧?” “怪我,都怪我!十七年前,在战乱中我把她给弄丢了,我想,她如今应该像你一般大了。”老者说着抬起粗布衣袖,不停擦拭眼纹中的泪水。 没想到提起了老者的伤心处,水灵烟倍感自责,她握住老者粗糙的手,想要安慰他。 老者抬眼看她,“姑娘,你心真好,你叫什么字?” 水灵烟绽开笑容:“水 分卷阅读8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灵烟。” “水,水灵烟?”老者念着她的名字,下颌不停抖动,眼中突放光彩,他声音微颤道:“这个名字起的真好,想必你的父母一定都很有修养。” “或许吧。” “姑娘为何这么说?”老者疑惑道。 水灵烟看了眼老者身后随风摇晃枝叶的桑树,“我从小由羽叔扶养长大,父母对我来说,没什么概念……” 老者竖耳倾听,心中不住盘算,语速也快了几分,“姑娘,你的羽叔可还尚在?” 水灵烟垂眼看向脚下,双拳紧握,“他被一个满口獠牙的妖怪给杀害了!” 老者面色有愧,叹道:“姑娘,对不起,老朽不该提起这些伤心过往,害你如此难过……” 水灵烟拍了拍他的手背,“老伯,没关系,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在这里相逢也算一场缘分。” “是,是!”老者低眉笑道。 “你在做什么?” 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吓得水灵烟后背发抖,却见风一栚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她一时语塞,“我,我······” 风一栚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只见他眼神凌厉,正将手中长剑对准老者头顶。 “我问的是他!” 老者与他对视良久,在双方的眼睛中寻一丝了无痕的踪迹。仿佛时间就此凝住,于蹉跎的长河中,窥见了往日的片影。 老者双唇颤抖,突然纵声狂笑:“年轻人,我劝你做人要善良,你的眼神别总是那么凶狠。” 风一栚拧紧眉头,拉起水灵烟,二话不说,便急匆匆离开了。 老者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唤了一声,“戟御。” 苍绿的桑树上,繁茂的枝叶随风摇晃,阳光透过层层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树影。树影中闪现一袭修身墨色长衣的青年,清逸俊郎,简洁干练,整个人透着不俗的英气。 “尊上。” 老者站起身来,肃道:“让你手下那些人都撤了,去盯着方才那二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戟御震惊,难以置信,抬眼看向老者,“尊上,那火灵石已有了眉目,现在撤兵就等于功亏一篑,况且封魔阵!” “难道,你想抗命?” 看见老者极具威慑力的眼眸,便低下头来,“戟御,不敢。” “那照我说的去办!” “是,尊上。” “去罢。” 话音落点,墨色长衣如一道影子般,转眼消失不见。 老者见四下无人,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像是一面镜子,明晃晃照在眼前。顷刻间,镜中微闪,出现了一张男子的面容,却不是老者本人。 “万宗近来有何动静?” 镜中人答:“眼下,水灵石与金灵石已归万宗所有。” “嗯。万宗可有水灵烟这一人?” “有。” “很好!她若回山,给我多多留意,有任何动静,立刻向我汇报!” 第46章 身世之谜 晌午时分,小分队五人相继回到了织画楼。 五个人刚在一楼大堂碰面,突然从织画楼大门外涌入两队铠甲精兵,随身装配武器,迈着整齐的的脚步踏入大堂,将他们严密包围。 领头将士目光犀利,来回打量几人,声音浑厚道:“大王有命,桑城中凡携有剑器者,皆带回王宫觐见!” 几个人虽不知这北新王用意何在,但能以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进入王宫,正是绝好的一次机会。于是互相交换了眼神,在军士的簇拥之下向王城进发。 路上经过繁华的街区,车水马龙与过路行人嘈杂的声音不断入耳。 风一栚趁机贴近戎廓,窸窸窣窣道:“锦绣阁主给出消息,一个多月前,桑城王宫突降一道红光,三日后便接到王命,每日要为北新王与新王妃各绣制十套衣物。” 戎廓眼神向两边探视,低声道:“据我观察,北新王这一上午都呆在新王妃的寝宫内。而且奇怪的是,新王妃寝宫内似乎起了三次火。宫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多次,还有几次是端着衣物。” 风一栚听罢,沉思片刻,道:“你我二人的消息似乎有所关联。” “怎么说?” “火灵石应该就在王宫内了,你想一个受宠的王妃寝宫内为何会无端多次起火,还有锦绣阁为何每日都要赶制那么多的衣物?” 风一栚又道:“这火灵石极有可能就在他二人身上!” “休要交头接耳,都各自站远些!” 领头将士高高坐在前方的马背上,突然回头一声呵斥,他二人便立刻噤了声,乖乖站远。 桑城王宫大得出奇,院墙高耸不说,甬道狭长,仿佛走不到尽头。 兜兜转转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王宫大殿前。 大殿恢弘雄伟,一幅巨大的匾额高悬正 分卷阅读8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中,上书三个金色的大字,“贤辅宫”。 水灵烟一看笑了,“哥,贤辅宫,竟然跟你的名字一样!” 慕容贤辅并没有抬头理会,也似乎没有听见水灵烟在与他说笑,只是沉着脸色,低头不语。 “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风一栚回身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身后的军士推搡进了王宫大殿中。 领头将士在几个人身前迈出两步,单膝跪地,向在上的高高王座拱手作揖,声音响亮道:“启禀我王,城中携剑者又寻到五人,请我王指示。” 水灵烟向上看去,那王座上的画面简直让人不能直视,遂扭过头去。 王座上,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衣衫不整,跨坐在被称为王的男子腿上,仰面娇喘。 那声声喘息通过空旷旷的大殿,如丝丝游弦,不断传入耳中,令听者面红心跳。 “启禀我王,城中携剑者又寻到五人,请我王指示!”领头将领抬高了音量,再一次向上坐禀报。 “哼!” 华服女子向下撇了一眼,扭捏地理了理衣衫,从北新王的身上脱离开来,坐到了他的身旁。 水灵烟重新向上望去,那华服女子容貌生得极为妖媚,眼波流转间仿佛摄人心魂,看一眼就无法从中抽离。 她赶紧闭上双眼,使劲摇了摇头。 “好了,知道了,每次都是你!”北新王语气不悦,朝座下挥挥手。 领头将士转身道:“你们几个还等什么,为何不向大王行礼?” 几个人只好拱手道:“参见大王!” “大胆无礼,一介草民,为何见了大王不跪下磕头?来人啊!” 北新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看得出他们几个肯定是别国之人,不必多礼了!你先退下吧!” 风一栚见领头将士走出大殿,向上座拱手道:“大王,不知召我等觐见,所为何事?” 北新王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嗯,是这么回事。孤在昨夜,梦到一位白发仙人。仙人托梦与孤,说他自己被困在了一柄剑中,要孤寻到这柄剑好救他出来。仙人还说,这柄剑就在孤的王城中。所以请五位少侠前来,让孤瞧瞧你们的剑,是不是正好藏了那仙人啊?” 几个人听完面面相觑,心底不禁喊道:“简直荒唐!” “你们就站那,孤这就下去查看。爱妃,同孤一同前去瞧瞧。” 妃子轻柔细语应了一声,便搀扶着北新王缓缓来到了几人跟前。妃子站在风一栚身旁,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秀发,腰身不停摇摆,妩媚地笑着看他。 “好英俊的后生啊······” 风一栚听到妃子异样的语调,又突然感到脸颊上一只手轻抚而过,便瞪了她一眼。 妃子以绢丝手帕掩面,笑道:“呵呵,还挺害羞!” “来,让孤欣赏一下你这长剑,亮给孤看。” 听罢,风一栚倏地抽出贴身长剑,挥到一侧,亮在众人眼前。 北新王瞧了瞧,啧啧叹道:“剑不错,可惜并不是孤想要的。你呢?” 前面接连看过了三个人之后,来到了水灵烟面前。水灵烟先是听到“哐啷”一声,好像左手边的位置空了,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地。 转身去看,只见左边三人接连倒在地上,摆出各种狼狈的姿态,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 她心中“咯噔”一声,刚要抽出长剑,却听到妃子娇柔妩媚的笑声,便忍不住去看她。 等看到那一双眼波柔美又邪魅地向她抛来,她顿时觉得紧绷的神经被搅乱了,大脑中一片空白。 水灵烟眼前模模糊糊,只听到有道指令,便觉脚下开始发软,控制不住地飘飘然向一侧倒去。 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明知道那妃子有古怪,却眼睁睁看着,动弹不得。 在她左侧的三人,无论道行比她高多少,此刻都与她一幅模样。 混混沌沌之中,瞧见身旁的慕容贤辅,定定站在原地,长剑已经出鞘,低着头不言语。 北新王盯着慕容手中紧紧攥着的长剑,不禁退后两步,道:“就是他!就是他!” “大王,你确定昨夜的刺客就是他?” 北新王神情激动,“我记得这把剑的样子,就是他,是他!” 只听妃子转身道了句“躺下”,慕容贤辅便不由自主地倒在了一侧。 “爱妃,你这计策真是妙的很,这么短的时间就抓到了刺客,说要本王怎么赏你?” 妃子眼珠一转,盈盈笑道:“大王,上午咱们抓到的那些道士,修炼多年,可都是上好的药引。以臣妾之意,不如趁他们还没恢复意识,一块儿炼成长生丹药!” 北新王轻轻刮了一下王妃娇俏的鼻子,宠溺道:“小坏蛋,孤都听你的!” “啊!” 王妃突然惨叫一声,北新王却见从王妃胸前露出一截剑刃,血淋淋 分卷阅读8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地穿膛而过。 “唰”地一声,长剑从王妃身上抽离,北新王看着眼前心爱的王妃,如一只折翼的蝴蝶颓然倒地,吓得大惊失色。 他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抬手指向一人,“你,你竟然杀害了孤的爱妃!” 慕容贤辅手持长剑,眼底寒霜,冷冷道:“你先看看你这爱妃,究竟是何方妖孽?” 北新王看了一眼脚下,骇地连连退后,一个屁墩儿摔坐在地。 “孤的爱妃,怎么会,怎么会,是,是狐狸?” 慕容贤辅向来温和,与世无争,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眼神充满杀意,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昏君!这一年来,竟让妖媚缠身,不顾百姓安危,为了自己长生不老,竟以男子精血炼丹制药,还谎称战事需要!” 北新王看着眼前说话之人,这一番呵斥突然点醒了他。他看着年轻人的模样,隐约中想起了一个人。 “你,你究竟是谁?” 慕容贤辅咬着牙,一字一字道:“穆显。” “穆,穆显?你竟然还活着?” “我为何不能活着?你当初害我父王,狼子野心,篡权夺位,我当年被逼从狗洞逃生,被你们逼至悬崖。但上天眷顾,让我苟延残喘活到今天,就是有朝一日来为我父王,一血前耻!” 北新王听罢便想起了往事,脑海中从前的一幕幕不停闪过,他放声笑道:“孤这一年来受妖狐蛊惑是做错了事,但对你父王一事是问心无愧,他不配做一国之主,他不配!” 慕容贤辅一腔怒火,心中只有仇恨,只想为当年事做个了结。于是架起长剑,飞身向北新王胸前刺去。 就在他的长剑刚要刺中要害时,突然闪现一道炙热的火焰,“嗖”地朝他飞来。他不得已将长剑架在胸前,逼退火焰,落到远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风一栚,便朝他飞去,迅速从他怀中掏出一物,闪到一旁。 大殿外的将士听到殿内打斗的声音,便蜂拥而至,但见到殿内的景象时,都慌了神,竟一时不知所措。 只见北新王躲在一根柱子后,从双掌中接连不断运出道道火焰,与一人相持不下。那人四处闪躲,火焰便砸中旁物,滋滋燃烧起来,又一时烟雾弥满。 北新王一声令下,将士们回过神来,拿起兵器,摆开架势,齐齐冲向手持利刃之人。 慕容贤辅左躲右闪,见殿外突然涌进一队将士正杀向自己,运出真气长剑横扫,那一队将士便惨叫着倒地,哀嚎不止。 见北新王分了神,慕容贤辅不忘扣动机关,五行罗顿时红光大作,充斥大殿,闪耀逼人。 他趁机轻身靠近目标,运气作势。 在一道更为强烈的红光过后,天地复归寂静,只听见北新王急促慌乱的喘息与火焰跳动的声音。 “这下,你逃不掉了!” 慕容贤辅觉得多年积郁在心中的仇恨,多少个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就在下一刻便可以做个了结,于是抬起长剑。 他刚要向下刺去,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人,朝他大喊:“慕容师弟,不可!” 第47章 王宫休养 慕容眼看大仇就要得报,风一栚却在这紧要关头闯了出来,挡在他的剑下。 剑尖离眼前人的喉咙只差分毫,若不是他及时收手,恐怕风一栚早已性命不保了。 但见风一栚唇边与胸前白衫皆鲜红一片,他冷笑一声。 “你是不是疯了?你竟以体内真气强行冲破狐媚之术,当真是不要命了?” 风一栚浑身剧痛,硬是提着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大殿中卧倒在地的一队将士,不时传来痛苦的哀嚎,便以两手夹住喉咙前的剑刃。 他看着慕容的眼睛,“慕容师弟,放下刀剑,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说我错了?我替我父王报仇,究竟有什么错?更何况这昏君残害百姓,早该要了他的狗命!还有,我姓穆,别再叫我慕容师弟!” 风一栚苦笑:“我不管你从前怎样,你既与我从万宗同道而来,我便叫你一声慕容师弟。而且你可曾想过,你今日若是真的杀了他,你以后该如何自处?万宗弟子在人间随意杀伐,掌门真人定不会留你在这世上。你若亡命天涯,你可还记得,在你身后还有个与你相依为命的妹妹。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若有不测,她在这人世间怎能苟活?” 慕容听到这一番肺腑之言,眼眶渐渐红了,心中有一丝防备正一点一点地土崩瓦解。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恢复了凶狠的模样,像有一头野兽住在体内,声音低沉道:“不要再多说废话,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杀!” “回头吧。” 慕容贤辅见他还定在原地,只能在手上运出更多力气,长剑向前直直刺去。风一栚两手合十,拼命阻止长剑运势,剧烈颤抖之下,从掌缝中不断渗出鲜血,滴落在脚下。 分卷阅读8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让开!”慕容皱紧眉头,大声疾呼。 “哥,快住手!” 水灵烟眼睁睁看着慕容就要万劫不复,便试着以真气冲破狐媚之术的束缚。她修为尚浅,身体仍旧不听使唤,却只能大声呼喊。 “灵烟,不关你的事!” 水灵烟急道:“哥,你难道不知道你父王当年究竟是为何而死?” “我怎能不知?是这昏君害了我父王!” “不是这样!你父王当年在位期间,苛税乱政,百姓苦不堪言。国库日渐亏空,军队涣散,导致邻国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你父王不顾这城中百姓安危,竟要弃城而逃,是北新王将你父王追回,亲自率兵与敌军血战,才救了桑城百姓的性命,这些你可知道?” 慕容贤辅声音颤道:“我父王待我那么好,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 “你若不信,可以问这城中的百姓,他们自可以作证!” 慕容贤辅看向北新王,北新王长叹一口气,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若真觉得你父王没错,那便尽管取了孤的性命,孤把王位还给你就是。” 风一栚察觉掌中的长剑力道弱了下去,便道:“慕容师弟,仇恨让你看不清过去,但愿释怀,能让你走下去。” “哐啷”一声,长剑从手中滑落,慕容心防彻底崩溃。 他十几年来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责备,仇恨,怨念,竟在此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瞬间连自己也解读不了。 他迈着无力的脚步,颓然跌坐在地,仰天长啸一声,便将头埋在膝盖处,痛哭流涕。 · 大殿在一片狼藉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卓谦有事在万宗耽搁了几日,事情处理完之后,依照五行罗相互之间的感应,在同天来到了桑城王宫。 他没想到,只是几日不见,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他见到了四个人中了狐媚之术后的瘫软,也看到了慕容贤辅如无魂僵尸,知道他已不能再完成接下来寻找灵石的任务了。便立刻决定,由戎廓护送火灵石与慕容贤辅一同回山复命。 北新王在这一番变故之后,对于自己这一年犯下的错误万分悔恨,立马派人撤了城中的征兵启示。对于被征的壮丁家属,厚金给予抚慰。 第二天,城中颁布了一道新令,后北国减少赋税,并且全国一年内免收赋税。 关于那些被抓的道士,与水灵烟几人一样,北新王当面道歉,并往各自门派送了半年的香火钱。 为表示感谢与友好,北新王执意留水灵烟几人务必要在王宫多住几日,以便好好款待。 卓谦觉得不妥,但念及风一栚强破媚术受了内伤,只好答应先住下,等到他伤好些了便会离开,绝不多叨扰。 经过一番休息与调整,几个人在接近傍晚,媚术终才完全散尽。 水灵烟醒来后第一个便想起了慕容贤辅,想到白天里他巨大的变化,于是急着出门去看他。 可他房中是空的,戎廓已经带他先回万宗了。 水灵烟脑海中不停闪现着白天的画面,慕容凛冽的气势,凶狠的眼眸,视死如归的杀意,都在她心中狠狠刻下一刀。 她还记得他跪在地上,无助又迷茫的呼喊与抽泣,她看着无比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她才想起,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世。 他背负着羽叔与他父王的双重仇恨,若她能早点知道慕容曾经痛苦的经历,是不是可以劝导他,让他这十几年来好过一些? 是不是他能少一些自责与怨恨? 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种种变故? 可他从来不会向他人吐露心事,任何事情都只会憋在心里。 水灵烟一想起他放下剑后的眼神,是那种空洞洞,空得没有一丝的情感,仿佛魂魄都没有了。 她难过得无法排解,本想来安慰慕容几句,却只能看着空空的房间,心里空落落的。 还有风师兄,他为了救慕容而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而风一栚平静的躺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他受了些内伤,还不算太严重,但也还没有完全醒来。 他虽然还没有睁开眼,但模模糊糊中感觉到了一些事情。 卓谦来过,为他运气疗伤。一个太医来过,给他开了几服药,侍女将他扶起让他服下。 几个侍女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不时为他擦脸擦汗,还不忘围着他花枝招展笑作一团,窃窃私语。 水灵烟在天黑时来了,跪在他的身边,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听到一阵沉沉的呜咽,像天上的闷雷一样,发出阵阵响动。 过了半晌,她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过多久,他也醒了,慢慢坐了起来。 他抬起左手,手背上一片湿漉漉的,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又苦又咸 分卷阅读8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水灵烟从风一栚的房间离开之后,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从墙上取下无铭,便出门融进了夜色中去。 余光镇离桑城王宫不算太远,她御剑飞行。翻过几座高山飞跃几座村镇,用了几盏茶的时间,来到了一座小山坡之上。 她找到了一颗歪脖子松树,盯着树下看了半天,神情慌乱地在树下绕来绕去。 “羽叔呢?羽叔哪里去了?” 水灵烟觉得蹊跷,转念一想,便往山顶去了。 夜空中一边残月,却亮得放光。月光照耀之下,寻隐寺整齐的院墙,清晰的三个大字,昭示着饱经战火摧残后的佛院已被人重新修缮。 心想,原来寻隐寺曾经是这副模样的,看着还不赖。兴许,是智渊方丈回来了? 她刚想像从前一样推门而入,自觉不妥,便用手叩门。 三声过后又三声,始终无人应答。于是试着往里推了一下,大门仍旧紧闭, 心思转动后,便翻过墙头,轻身飞了进去。 双脚方落定,她环视四处,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所有的建筑陈设都焕然一新,庄严又富有生机。 唯独不变的是园中的那一颗百年银杏树,嫩黄的叶片,如同一把把扇子,随着夜风翩翩起舞。 水灵烟缓步走到树下,抬手轻触树干上的纹理,虽然粗糙,但上面仿佛记录了曾经的一切,美好,短暂,又永久。 她的心绪起伏,往事排山倒海而来,瞬间红了眼眶。 眼泪就在眼角,就快忍不住了,突然头上传来一阵痛感,像是被一颗石头砸中。 她抬起头来向银杏树上看去,只有风摇枝叶在晃动。 “哎呦!” 又被石头砸中,她便从树下跑开,往四周查看。 “谁?谁在用石头砸我?” 寂静的夜里,除了银杏树随风不停摇晃,没有人应答。 “哎呦!痛痛痛!” 水灵烟头上吃了无数个石子,断定有人藏在暗中作怪。她默念口诀,御剑升入半空。 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眼睛四下搜寻,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 她还在纳闷,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狡黠道:“贫僧从未见过这么笨的女娃,而且还是个瞎子,哈哈哈!” 寻着声音望去,院中回廊之上突然翻出一个和尚,模样四十来岁,穿得破破烂烂。 水灵烟站在长剑上,飘来荡去,双手叉腰,急道:“你究竟什么人,为何要在暗处偷袭我?” 第48章 不打诳语 水灵烟自小在寻隐寺长大,可她却从未见过和尚,每日只有羽叔与慕容贤辅相伴。她刚说出这一番话,就觉得无比尴尬。 既然寻隐寺重修,这寺院中自然住的便是和尚了,诶! 那和尚竟然从一旁掏出一个葫芦,仰面饮了起来。饮罢又抬起脏破的衣袖擦了擦嘴,嘿嘿笑了。 院中阵阵风吹来,伴着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 “你这女娃好生奇怪,我还没问你你是什么人,大半夜偷偷溜进寻隐寺,想做什么?” 水灵烟脱口而出:“寻隐寺是我家,我想来就来!” 和尚挑了挑眉:“噢?你说这住满了和尚的寺院是你家?你倒是说说,这里的哪个小和尚是你的相好?” 水灵烟被问得面红耳赤,一时接不上话。 “赶紧走赶紧走,想当尼姑,出门直走,青莲庵是个好去处。” 什么尼姑?水灵烟觉得被他带跑偏了,刚想反驳,便忍住了。 她想了想,憋住火气,道:“高僧,小女有一事想请教,还望能如实相告,小女自当感激不尽。” 和尚又抓起葫芦饮了口,“高僧?你这女娃好些手段,想奉承我,没门。” 水灵烟又道:“高僧,寻隐寺外坡下原本有一座坟,里面葬了我的羽叔,可我方才去看,他已不在那里了。高僧,你可知道他现在葬于何处?” 和尚停下不停端葫芦的手,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启羽的坟不见了问贫僧有何用?难道要我来大变活人?怪吓人的咧!” 水灵烟低声下气询问,总觉得这和尚的语调阴阳怪气,让她很不舒服。没想到,这和尚竟然说出了羽叔的全名,莫非是他搞的鬼。 “臭和尚!我还没说我羽叔的全名,你就招了,原来这事当真与你有关!快说,你把他藏哪了?” “别问贫僧,贫僧不知道!” 和尚慌了神,一个侧身站了起来,拎起葫芦,迈开腿在屋檐上“登登”直跑。 “哪里跑?” 水灵烟飞身落于回廊之上,跟在和尚身后,穷追不舍。 没想到那和尚深藏不漏,竟然轻功了得,水灵烟跟在她身后,翻过院墙,来到树林中。 那和尚脚尖轻点,一会儿落在树干,一会儿踩着树尖,既让 分卷阅读9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看得见,却又让你怎么也抓不到。 水灵烟绕着山头转了十几个圈,累得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那和尚兴许是察觉到了,又重新落回了寻隐寺院中。 和尚站在回廊之上,面容轻松,咕咕饮酒。 “我说你这女娃是真的笨,一身蛮力,都不会动动脑子的。啧,蠢!” 和尚正在得意间,肩膀处突然被人悄无声息地拍了两下,他转过头来一个人脸正对着他,还不怀好意地笑,顿时踉跄了两步,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 “你,你,你!” 风一栚似笑非笑,“我,我,我。” 和尚怒道:“你别学我,你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风一栚看着他,“你别管我是谁,我与你打个赌,你敢是不敢?” “有何不敢,赌什么?” “就赌要是一会儿若是你赢了,我便剃了头出家做和尚!”风一栚拍着胸脯道,“换你了,你输了会怎么做?” 和尚指着屋檐下的水灵烟道:“好,你小子有胆,我输了就告知她启羽的真正下落!” 风一栚点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输了,请遵守诺言。” 和尚一脸疑惑,“我输了?你还没说怎么个赌我就输了?开什么玩笑?” “你都说了三遍了,你还没输?你自己想想。” 和尚闭上双眼回想,一拍锃亮的脑门,清脆又响亮。 “好小子,我可以告诉她,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喝了这壶酒,我自然会告诉她。”和尚手执一个葫芦,向前一推。 风一栚接过葫芦,都能听到那葫中酒水晃动的声响,皱了皱眉。 “好,喝就喝,不过你不许食言!” 和尚于胸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风一栚看着手中的葫芦,上面的污渍斑驳厚重,竟然都看不出这物件的原本底色。他嫌恶地摇了摇头,闭上双眼,举起沉甸甸的葫芦仰面要饮。 “我来!” 他感觉到手中突然空了,睁眼瞧去,水灵烟不知何时站在身旁,仰面对着葫嘴一番豪饮。 “小师妹?” 和尚见他想要上前阻止,一手挡在他身前,用拳头在他胸前重重敲了两下。 “想不到这女娃对你还挺重要,你若是真喝下这一葫酒送了性命,我这好不容易才修缮的寺院,岂不是要毁在你这小子的手里?” “咳咳!”被他突然这么一砸,风一栚一时内伤发作疼痛难忍,手捂胸口,只能静静看着。 风一栚瞪他一眼,“你这和尚好生狡猾,怎像一个佛门中人?” 和尚笑道:“噢?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像一个佛门中人?” 他上下打量,道:“佛门中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舍己为人,时时想着普渡苍生。而你,一身浊气,满脸横肉,阴险狡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和尚抹了把眼泪,“你小子说的都对!” 风一栚白他一眼。 和尚又道:“这世间红尘有万丈,妖魔战乱当道,又有谁能从这无尽的深渊当中解脱?所以,世人寻求道,追随佛,乐此不疲。既然佛来渡你,那你就渡他人。可当你一边渡人,一边却只能看着另一些人,掉入劫难,无法自拔。” 说罢,夺过水灵烟手中的葫芦,兀自饮了起来。 “在这黑暗与光明共生的世道下,贫僧一手红尘,一手佛门,哪里容得你这毛头小子来置喙?” 风一栚听得云里雾里,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他。转身注意到水灵烟,目光无神,脚下踉踉跄跄,在屋檐上跺着瓦片来回踱步。 水灵烟饮了半葫酒,一开始只觉得胸腔火烧火燎,不消片刻全都涌上了头顶,直冲天灵。 她已经听不到二人的争吵之声,眼前模模糊糊,脚下像踩了棉花般轻飘飘的。 左脚往后一蹬,空了。 “小心!” 风一栚眼疾手快,倏地跳下回廊,在落地之前两手接住了她。 他方站定,仰面朝上喊道:“和尚,请你遵守诺言,将信息如实告知!” “贫僧不会食言,可你看看这女娃,醉鬼一个,说了她也听不懂!”和尚说罢,便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去了。 水灵烟在风一栚的臂弯中,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头顶上方有一张脸,坚毅的下颌线,高耸的鼻梁,与一双关切的眼眸。 她觉得这张脸像极了昔日的一个人,不禁开口道:“羽叔······” “小师妹,你喝醉了。” 风一栚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迷离的双眼,心又开始慌乱。他松开双手,将她放在地面,转身走到古树银杏下。 伴着阵阵冷风,从树上 分卷阅读9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不时飘来一片片银杏叶子,悄悄落在脚边。他伸出右手,恰好接住一片,颜色嫩黄,明亮又娇俏。 夜中,冷风阵阵吹来,引得树上繁茂的枝叶来回摇晃,簌簌作响。 仰头看去,巨大的苍穹笼盖四野,漫天星光点缀,一道紫色的星河如长桥般横于天际,壮丽又震撼,让人心中顿时升腾起敬畏之意。 他依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且越靠越近。转身一看,水灵烟正朝他奔来,下一刻就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胸前一震,随后耳边有人唤道:“羽叔!别走了!” 被两只手缠在腰后,怀中温暖又柔软,鼻息前还伴有阵阵清香。 他脑海中突然空了,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如军前战鼓,强而有力,就要从胸前蹦了出来。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让他惊慌失所。慌乱下,他两手一用力,猛地将怀中之人推了开去。 水灵烟本就脚下轻飘,这么一推便向后退出好几步,坐在了地上。 她看了眼树下的人,不断摇头,情绪失落道:“羽叔从不会这么对我,你不是他,不是他!” “羽叔,你究竟在哪?” 说罢,水灵烟从地上爬起,从墙下飞身翻了出去。 风一栚皱了皱眉,也随后翻了出去。 他跟在水灵烟身后,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一路上只见她跌跌撞撞,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却被她一把甩开。 这种情形持续了好久,他跟着她来到了一棵歪脖子松树下。水灵烟快步向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树下。 “羽叔,烟儿来看你了,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你说我哥呢?羽叔,对不起,我没有担好妹妹这个职责,我哥他今天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我想他今后的路会更难走了,都怪我,都怪我!” 风一栚看着她对着树下一块平地自说自话,还有那剧烈颤抖的瘦弱背影,心情无比复杂。他缓步走近她身边,却看见一张痛苦的面容,挂满了串串晶莹的泪水。 已六年了,风一栚从来没有见过她掉过一颗眼泪,哪怕当年还是个孩子的她,面对山上修行的再苦再累再痛,她也从来没有吭过一声。 而此刻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像一把匕首一般尖锐,在他心上狠狠地扎了进去。 水灵烟浑身颤抖,一字一句道:“羽叔,你放心,我会变得更强大,我会为你复仇,我会守护好我哥!” 她抬起头来,看向身边之人,黯淡的眼神突然放出光亮。 “你!帮帮我!” 第49章 炼影洞天 这是一片绝岭山谷。 尘土飞扬,风沙漫天,放眼望尽,满目疮痍与荒凉。 夜风急迅,如野兽般低吼嘶鸣,狂掠而过,时而从地面携眷起沙尘,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从来没有人敢踏足,也没有人能够从这里活着走出,更无一只飞鸟的踪迹。 世人称它为“无迹岭”。 一千年前,妖界与魔界互为临好,却始终被修仙界打击镇压几千年。为血前耻,前妖王与前魔尊达成一致,共同携手攻打仙家至尊万宗,誓要夺回三界主宰。 万宗遭此劫难,损失惨重,眼看就要一朝倾覆,至此陨落。 幸得万宗第九代掌门,驱策镇山九龙鼎,召唤出被封印在山门四方柱中的上古神龙之力,才得以击退妖魔两界的侵犯来袭。 九龙鼎的威力震天动地,见血不收,杀退无数妖魔将士。 前魔尊见大势已去,为保残存,只能走为上计,舍弃前妖王与其部卒,在他们的“掩护”之下,逃之夭夭。 前妖王与仙家法术缠斗无法脱身,连同所有妖兵,齐齐祭于九龙鼎下,无一生还。 妖界所剩无几,几个老妖为防万宗再次追杀,只好携前妖王独女魅影,逃入这片连魔鬼都不肯光临的绝迹岭。 妖界在便在这绝岭峡谷中,开拓出了一方天地,取名“炼影洞天。” 洞中幽幽火光照亮处,三人对影。 妖后魅影一头亮泽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紧盯着座下之人。 “什么?你说狐姬败了?这一年来她在后北国都好端端的,到底怎么回事?” 孚枭跪在远处,不敢抬眼向上看,“回禀妖后,今日正午,北新王突然召见了几个万宗门下的弟子,就是他们杀害了狐姬。” 魅影盛怒之下站起身来,“又是万宗,总来坏我好事!他们不在自己那坐破山上修道,跑到后北国去做什么?难不成是你走漏了消息?” 孚枭哆哆嗦嗦道:“就算妖后您给小的千万个胆,小的也不敢背叛您啊!是那,是那······” “妖后莫要动怒,原是那火灵石误入北新王的身体,这才引来了万宗弟子前来。狐姬遭难,不过是碰巧罢了。” 分卷阅读9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魅影瞧了一眼红衣女子,奇道:“火灵石?可是那一月多前散落人间的昆仑灵石?” 殊冶道:“正是。” “本座不管什么火灵石金灵石,如今狐姬不在了,要如何获取那纯阳药引?没有那纯阳药引,又何来阳春丹药?本座千年大限已到,若没有这丹药护体,要怎么持有这副年轻样貌!” 魅影震声狂怒,上前一脚踹在了孚枭的左胸口,逼得他心中闷痛,吐出一口鲜血。 “是你,曾经许诺本座,说那狐姬媚术天下无双,绝不会失手。如今呢,你要本座如何罚你!” 他伏在魅影脚下,凄凄道:“妖后息怒,妖后息怒!小的,小的这便重新派一狐媚去人间,这次绝不会再出差错了!” 魅影恶狠狠道:“你让本座怎么相信你,这么多年来你一事无成,所有的事都被你搅得一塌糊涂,我看你今后也不必再为本座效忠了。” 说着,便抬起右手,推动手掌,霎时黯紫之光萦绕周身,就要从掌中迸发。 “妖后且慢,殊冶有言。”殊冶伸手轻拂魅影手臂道。 “噢?有话且讲。”魅影转头道。 殊冶从袖中缓缓抽出一物,像是一朵灵芝,通体火红,如涂了漆一般,油润亮泽。 魅影见状一把将其夺过,攥在手里看了又看,“火灵芝乃万宗仙家圣物,百年才长成一株,且生长之地万宗设有严密防御,你是如何得到的?”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就算是修仙者,盖其一生,都逃不出利益二字的驱使。” “说得好!”魅影甩开长袖,放声大笑,“火灵芝,天地日月精华所滋养,其性至纯至阳,常食之可得岁千年,还能提升法力。” 她斜眼看向伏在脚下之人,幽幽道:“只此一颗,可比那人间男子精血,不知好过多少。” “殊冶,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今年的消蛊丸,赏你了。” 孚枭见旁人被赏了消蛊丸,瞬间抬头,“妖后,那小的呢?” 魅影冷笑:“听说,魔界近来又有了动向,你去打探一番。” “妖后你不能偏心,同样是为您效命,有人欢喜了,可小的月月受那蛊虫嗜咬,钻心难熬,夜夜不得眠啊!”孚枭流着眼泪哭诉。 “还有脸来伸手?”魅影抬脚将他踢开,“本座与那魔界有血海深仇,当年若不是他们背信弃义置我父王于不顾,今日妖族也不会落得如此落魄,本座才叫夜夜不得眠!” 她横了一眼,道:“看你日后表现,你若能像殊冶一般这么出类拔萃,本座也许会考虑考虑。” “至于殊冶,本座与你也有共同的仇敌,便是那万宗。本座还记得当年在绝迹岭见到你时,你的模样,万宗赏你的三重天雷,滋味定不好受吧······” 殊冶听后,将头转到一侧,秀净白皙的面容顿时多出几缕愤恨之意。 魅影邪魅一笑,秀手一挥,“好了,本座也累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 “是”殊冶沉声回道,转身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一只妖,正对着她面目凶狠,呲出一口獠牙,她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去了。 她走出洞外,外边黑漆漆的,天上没有一点星光,黑云压着头顶,不停穿梭。 夜中凄厉的寒风使她回过神来,却听身后簌簌瑟瑟,伴着一阵尖锐的责备之声。 “看来你很得意啊!” “哼!这里风光着实不太好看,不过是屈身在暗中,为留一条性命而已。” 孚枭不眨一眼,眉毛拧在一处,“都是因为你,当初妖后就不应该救你,让你这些年来处处与我作对。我极力讨好,却换不来一句好话,都是因为你!” 她扑哧一声笑了,“你自己做的不好,还要来怪别人。无能之人最会做的一件事,便是高估自己,嘲讽他人。” “吼!” 看着眼前野兽顿时张开的血盆大口,狰狞的面目,扑面而来一股恶臭令她胃中翻江倒海。 她抬起长袖掩面,不紧不慢道:“呵,牙倒是刷的挺白。” 孚枭胸中憋闷愤恨,龇牙咧嘴,恨不得将她咬成八块,以泄心头之恨。他盯着那一道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殊冶,你给我等着!” · 翌日清晨。 水灵烟听见从四周传来一声声鸟鸣,“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她感到又困又疺,却被吵的再也睡不着。 睁开眼来,只见头顶正上方,双目微阖的一张俊脸,修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沾着潮湿的露水,不停闪动。 可这张脸再惊为天人,却掩饰不了一身的疲态。 她四处瞧了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枕在了风一栚的大腿上。 当她慌乱从地上爬起时,却发现被她枕过的地方,颜色略深,像是有一大片水渍。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当真是难堪至极。 头好痛,像要裂了,想吐,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分卷阅读9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醒了?” 风一栚突然发出声音,她惊得赶紧转过身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惧怕,心脏顿时乱跳一气。 “风,风师兄,早,早,早啊!” “哼!”风一栚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她慢慢转头用余光瞧去,风一栚仍旧倚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似乎在跟自己的一条腿作对抗。他和自己的那条腿挣扎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你过来。” “啊?什么?”水灵烟觉得脚下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 风一栚看着她拙楞楞的背影好气又好笑,昨天晚上,那不要命的架势哪去了? 真是酒壮怂人胆,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反正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你先过来。” 水灵烟慌道:“你,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不想学乾坤策第六境,那我便说给这棵树听。” 水灵烟兴奋不已,倏地转身,“当然想!怎么练,需不需要用剑,这样?还是这样?” 风一栚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下来,只是一段心法,唯需用心领会。无人,无物能帮。” “好吧。” 长剑“噌”的一声入鞘,水灵烟便向前几步,盘腿坐在风一栚身前。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 眇昧乎其深也,绵邈乎其远也。 光乎日月,迅乎电驰。 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 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 浩浩茫茫,人莫之识。” 这一段心法竟出奇的简单,言简意赅,从字面上理解,水灵烟觉得都明白了,但仔细深究下来,却一字都不明白了。 “嗯,风师兄,你能不能为我解惑一下,什么叫做万殊之大宗,什么叫做得······” 风一栚冷眼看她,“不能。第六境玄门,顾名思义,玄之又玄,想入此门,全凭自己参悟,况且!” 他还没等说完,怀中有一物突然发出震动,掏出一看,五行罗盘内绿光闪烁,正跳向西南方向。 “木灵石,有下落!” 第50章 忘川之行 五行罗在这时候突然发出指示,看来木灵石有了下落,水灵烟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便重新返回寻隐寺去寻昨晚那个和尚。 可当她回到寺院时,院中竟无一人,但佛前依然还有香在燃着,四下找寻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和尚的踪影。 真是好生奇怪,那个和尚究竟到哪里去了,这么来去无踪,莫非是在故意躲我? 见水灵烟在院中逗留了许久,风一栚看了看天,察觉到时辰已经不早了,便宽慰她下次有时间再来不妨。水灵烟心有不甘,转念一想还有要事去办,便也跟着他回王宫去了。 如今小分队只剩下了四个人,卓谦劝诫几个人行事要更加谨慎才行。三个人点点头,便随卓谦穿入云间,往西南方向飞去。 说来,这一次五行罗盘内发出的信源特别稳定,越来越强的光芒,越来越近的距离。竟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寻到了木灵石的大致位置。 水灵烟透过不停漂浮在身边的云层向下看去,高空之下的画面从所未见,惊讶之余竟不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它。 座座山脊弓着身子,露出尖锐的背弯,浩浩荡荡成千军万马之势,放眼望去绵延无尽。 如被滔滔江河奔腾冲刷过后断裂的峡谷,支离破碎,道道深谷若茂密缠绕的古树,伸展成千上万的气根。 又如失了血色的巨人身体,横卧广袤无际的一片平原,只剩下一丝丝经络在喘息。 震撼,惊异,敬畏,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黄色,黄色,满眼全是沙尘堆积的黄色。从西北刮来的风中,一颗颗沙砾拂过面颊,让人刺痛难忍。 这一片片山陵寸草不生,没有人烟,更没有生息,寂静的骇人。 “五行罗会不会是失灵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木灵石?”凌云英方才脸上一阵刺痛,抬手一摸竟是鲜红,她终于耐不住烦,撕下一片衣摆遮住了面颊。 卓谦心中也有相同的疑惑,垂眼看了下手中越来越盛的绿光,轻轻摇头。 “不太可能,你别忘了前两次的信源可都是对的,况且昆仑灵石属性独有,断不会有误。” 风一栚看了眼凌云英,拍了拍水灵烟的肩膀示意她学习一下。水灵烟不明白所为何事,他一时语噎,只好撕下一片自己的衣摆递给了她。 水灵烟将这片衣纱遮住脸面,在双耳后打了个结,便觉得刺痛感消了不少。看着黄沙之下一个模样,竟也辨不出个东西南北,好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方才我们才经过一片葱绿的城区,怎么转眼之间就大变了样?” “此处名唤忘川。”卓谦看着她,像个学究。 “忘川?”她来回向四处看了 分卷阅读9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看,“哪里有川,黄沙一片,怎么看也应该叫望穿才对。” “真是没有文化······”凌云英闻言不禁嘲笑。 卓谦反倒觉得她率真可爱,开怀一笑:“灵烟师妹说笑了,你别看此地方圆千里都是贫瘠的黄沙堆积,可它在上古时代曾经是一片汪洋湖泊,孕育过丰茂的水草绿植,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兽。不过,世事变迁,几万年几十万年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它会一如初呢?” 水灵烟听后唏嘘不已,重新审视黄沙之下,果真是沧海桑田,也许只是在这转瞬之间。 “五行罗所指偏东北方向好像有些变化,我们不如去看一下。”卓谦见盘桓半晌没有发现,便盯着手中的五行罗,反复查看后定论。 风一栚目光从五行罗盘内抽离,抬眼道:“走。” 而后,四人齐向东北方向飞去,却意外闯入一片风沙更大的区域。 如果说方才是风沙漫天,眼下这里简直就是飞砂走石。沙尘蔽日,天昏地暗,狂风如野兽般呼啸。砂石尖如冰雹,不停砸在身上头顶,疼痛之余让人心中烦躁不安。 水灵烟心中正忐忑,听到暗处传来卓谦穿透飞砂走石的呼喊声:“快用真气护体!” 她正要运气,背后突然吃痛,像有什么飞速而来的物体撞击,伴着五道光束一头扎进了风沙之中。而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她重心偏离,连同脚下长剑一起开始向下坠落。 看着三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慌乱之下念出一串口诀想要再次御剑站起。她方念出口诀,背后一股力量将她截住,托举着向上而去。 “卓谦师兄······” 卓谦双手托着她,慢慢回到上空,“没事吧?” “我没事。” 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她唤回无铭再次踏了上去,从丹田内运出一道真气护在周围,便跟在卓谦身后继续前行。 天地茫茫然,一片混沌之中,水灵烟似乎感到方才除了卓谦,还有一道光在向她奔来。她左右看了看,另外两人淡定如常,便摇了摇头。 几人以真气护体,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总算是定住了心神。在暗中摸索了一阵,发现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片绿色,心下诧异,便加速前往。 两座绿色土丘,中间一道河流宽的沟壑,相互盘绕却不相连,从高处看像极了太极的图案。 卓谦摆了道手势,四人便齐齐向其中一座土丘奔去。 土丘之上的一方天地在飞沙走石中一片光明,脚下就是柔软的草地和黄土砂石,绿意盈盈透露着生机盎然的景象,显得与外界周遭是格格不入。 水灵烟从心底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到底是怎么造出这两座特异的净土。向外望去,依稀还可辨那一座座山脊,放佛是由岩石层层堆积而起,一棱一棱的。 不远处很明显的一座丘陵,山体庞大,从下至上蹿出一个尖顶,那个形状像极了一朵莲花,正含苞待放。山体那个颜色,红色? “真是万幸,若不是我方才接住了你,灵烟师妹你险些就在这峡谷中送了性命!” 卓谦看着那些红色的岩体,心有余悸,愣愣看着水灵烟的双眼,紧蹙眉头。 水灵烟见他神情凝重,眼神游离不定,像是收到了莫名的惊吓,她看着卓谦不停闪烁的双眼,不明所以。 “卓谦师兄,为何这么说?” “怎么又是你们?” 这时一声呼喊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寻着声音看去,由两座土丘组成的太极图案的另一座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五个人。 相隔一条沟壑的距离,不算太远,卓谦将几个人认了出来,正是前些日在金炉派山下树林外救的那几个修道者。 他忽然想起了方才水灵烟坠落时,从身边飞出的那五道身影。 “呦,这小姑娘居然没事!”对面一人拔高音量道。 卓谦心下明了,毫不客气道:“原来是你们几个故意撞的我师妹!” 那人耸动双肩,一摊双掌,古里古怪道:“卓师兄,我们怎么会是故意的,只能怪你那师妹御剑术修得实在太糟糕了,在那里像只蜗牛一样。” “还在那里信口雌黄!” 卓谦念了个诀,破阵便从他身后“铮”的一声架在身前。他心中气愤不已,既为水灵烟不平,也为修道界有这种败类感到可耻。 水灵烟从来没有见过卓谦这般动怒,谦谦君子往日沐如春风的温和不再,眼神凌厉无比,像是要与对面那几人拼个好歹方休。 她慌了,扯了扯卓谦的衣袖,“卓谦师兄,你别这样,只不过撞了一下,没什么······” 卓谦回身看她,但见她一脸无辜,便沉声道:“什么叫做没什么?灵烟师妹你可知你所处的这是什么地方?” “忘川。” “你可还知千里忘川之内还有一处,红岩迭起,这红岩山体含有天下奇毒,但凡接触到皮肤,无药可解,无人可以生还!” 水灵烟握有长剑的右手抖了一下,僵硬的摇 分卷阅读9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了摇头。 对面那人听后夸张叫道:“天啊!原来这个地方这么危险!宋师兄,那我们······” 宋师兄长叹一声,咬牙切齿道:“张师弟,别再说了,这一路你闯的祸一座山都装不下,看回山后师父怎么罚你!” “卓师兄,上一次幸亏有几位同道相救,不然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与几位说话,这份恩情龙剑派记下了。若是日后几位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 张师弟长袖一挥,打断道:“宋师兄,我看别跟他们废话了!万宗仗势欺人,寻到一个昆仑灵石不够,这下还要侵吞所有,简直贪得无厌!” “胡搅蛮缠。” 凌云英在心中咒骂,上前道:“寻昆仑灵石可皆凭各自本事,我倒要问问,我们几人在为灵石拼命时,你们又在何处嬉戏?” 对面女子生得极为好看,这般清丽脱俗简直不是凡人。张师弟正痴痴看的呆住了,一个念头又将他拉了回来。 “今日,木灵石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几个带走!” 说罢,抽出随身长剑,飞身想要越过两座山丘之间的沟壑,俯身直冲水灵烟而去。 水灵烟见来者于不远处正刺向自己头顶,便于身前架起长剑。她刚迈出左脚,还没等扎稳,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就要站立不稳,随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伴着“轰隆隆”的一阵阵回响,从高空看去,两座土丘剧烈晃动之下越靠越近,转眼之间便合在一起,只留下一条曲折的缝隙。 而那缝隙之中突然窜出一道藤条,那张师弟在两座土丘交界处上方只是滞了滞,便倏地扎进了缝隙中,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缝隙之中伸出许多藤条,贴近地面,又倏地缠在腰际,齐齐拽了进去。 第51章 土丘之下 “滴,答。” “滴,答。” “滴,答。” 这是什么地方? 是水的声音吗? 好渴。 什么东西在发光? 这里好冷,头好昏。 不能睡! 不能睡。 不能睡······ “噗,呸!什么东西,这,这什么鬼地方?” 身旁传来一阵聒噪,吵得心绪烦躁。风一栚渐渐醒来,便察觉到眼耳口鼻全是黄泥,青草还糊了一嘴。他迅速翻起身子站直,后背脊梁却发出一串串骨头咔嚓咔嚓的脆响,当下疼得龇牙咧嘴。 他两手撑在腰侧正试着挺直身子,一柄泛着幽绿光芒的长剑突然贴近胸前,垂直缓缓上升。借着光亮,他看见了从剑身反射出了自己狼狈的容貌,满脸灰土,鼻孔与嘴边插满青草。 “啊!啊!鬼啊!” 风一栚早已听出这声音的主人,龙剑山的张师弟,方才还信誓旦旦来挑衅,这两声尖叫怕不是魂都被吓飞了。 “别嚎了,鬼都被你招来了。”风一栚右手掏耳,左手抠鼻,口中不忘吐草。 张师弟原本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听见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小心翼翼抬头看,“怎么是你?” 原来是万宗那四个人之一,他刚缓过神来,回想方才一幕。他刚飞身跨过横于两丘之间的那道沟壑,突然从身下窜出一条绳子样的东西,在他腰间缠了几道,一睁眼便来到了这里。 莫不是他搞的鬼? “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来的?”张师弟询问道。 风一栚对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上下其手,正忙得不亦乐乎。 张师弟恼怒道:“我问你话呐,还有,我那几个师兄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风一栚没有理会,换了只手继续掏耳。 “快如实招来!”张师弟越发来气,召回升于半空的长剑,回手斜刺向前方之人。 风一栚面门忽来疾风,灵巧侧身躲过,挪移到那人身后,轻点脚尖升入他的头顶上方,高抬手臂,臂肘重重在肩上下落。 “啊!”张师弟右肩穴位突来一阵难忍的酸痛之感,手中无力,长剑便“哐啷”一声落地。 “快把我那几个师兄交出来,不然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张师弟强忍疼痛道。 对方没有回应,只听“苍啷”一声,刺目的竹光将眼前照亮,这一方天地霎时灯火通明。 在这有如房间大小般的石洞中,周围一目了然。一道又一道粗绿的藤蔓爬满脚下与墙壁,密密麻麻,错综交缠。在那藤蔓之中,放佛有什么液体在里面涌动,像成千上万条蠕虫一般,让人浑身发麻,汗毛倒竖。 张师弟看得毛骨悚然,咽了口口水,张口结舌道:“这,这,这什么玩意儿?” “倒是看清楚了?”风一栚不禁打了个寒战,斜睇他道:“不是我把你的师兄怎么样,而是我们九个人都被这怪物给拖到了这里。” 分卷阅读9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什么?”张师弟盯着脚下一道藤蔓,拾起长剑,狠狠向下刺去,“你这妖孽,还我师兄!” 风一栚刚要上前阻止,只见被张师弟刺中的那道藤蔓,离剑之后,伤口处倏地飞出一串绿色的粘稠液体,携着一股腥味,溅在他白衣之上。 张师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这绿色花纹和你这衣裳还挺配!” “蠢货!”风一栚低声咒骂,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快闪开!” 伴着几声撕裂的响动,就在张师弟身后,从四面八方瞬时伸出几十条大腿粗般的绿色藤蔓,如数十条妖蛇吐着长信,摇头晃尾,簌簌朝他飞来。 “瞧你干的好事。” 张师弟闻声扭过头去,惨叫一声,便眼前一黑,接着被人拦腰架起,龙卷风般逃入了洞外更暗之处。 风一栚虽然将他扛在肩头,但心中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从小吃曲蟮长大的吧。龙剑山选拔人才的眼光真够奇葩,真是佩服,佩服! 借着竹芒,穿梭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一个山洞接一个山洞,满眼皆是繁乱如麻的幽绿藤蔓,有如一座没有出口的天然迷宫。 他感到了一丝绝望,不禁回想之前的一幕幕。这两座山丘为何会突然合在一起,还有这地下为何长有如此多的藤条,究竟是什么在操控着它们? 想到这里,肩上重物突然多了一道反作用力,逼他放慢了速度。回身一看,有一道藤蔓竟然追了上来,藤尖缠在张师弟的腿上匝了几道,正向来路方向拉扯。 风一栚眉间凝重,全速向前飞蹍。可那藤蔓力道过于强劲,没有办法,口中念了个诀,一道剑光将这阻碍拦腰斩断。 “注,注,意,意,后,后,面,面!”张师弟向后探着头,在他肩上一顿一顿道。 来路方向,那些藤蔓如道道长鞭,不断拍打着墙壁与地面,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回响,让人心肝震颤。 身后又追来一道藤蔓,就要弹到风一栚的后背,他左脚微斜,迅速腾挪到右侧。而后,来路趁机追来的藤蔓越来越多,他只能脚下频换,踩着石壁左闪右避。那簌簌飞来的数十道幽绿藤蔓只顾追赶那迅如闪电的身影,却如张师弟一般无脑回路,终是缠在一起,抱作一团。 “干,干,得,得,漂,漂,亮,亮,小,小,心,心!” 黑暗中轰隆隆一阵骚动,“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风一栚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这排山倒海的架势,恐怕能有上百条正朝他而来。 躲不过了! 他刹住脚步,将肩上一坨“扑通”撂在一旁,驱动长剑对准来时之路。 不远处浓烟滚滚,如千军万马奔腾,风一栚定住心神,脚下一丈为圈,顿时风起云涌,想要引出剑诀。 “风生,列······” 他还未等念完,脚下突然窜出一道火焰,唰地围成一道气墙,阻在面前,灼热炙烤。而熊熊火焰之外,那数百条绿蛇遇到那火焰像是无比惧怕,缩着头向回收缩。 “风师弟,”卓谦收回手势,将他拉到身前,道:“这些藤蔓古怪的很,我这火符怕是撑不了多久,得赶快离开这里才好。” 风一栚看了眼他身后,只有龙剑派那几个师兄弟,心中不安,“我小师妹没和你在一起?” 卓谦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我也正在找,她与云英师妹都不见了。” “宋师兄,这里灵力强烈,依我看木灵石就在这里没错了。”张师弟与宋师兄等人交换了眼色,心领神会,便转身喊道:“那个风,卓师兄,多谢方才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咱们就此别过,再会,再会!” 卓谦明白他们要去寻木灵石,那便随他们去,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得尽快找到水灵烟她二人。 他刚想与风一栚说话,却发现周围竟无一人,“风师弟?” 风一栚在方才为了躲避那些藤蔓,在这暗中已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当他发现水灵烟并没有与卓谦在一起时,心不自觉乱了。 这山丘之下的洞穴颇多,他像只无头苍蝇般找了几十个,都没有看见一个人的影子。他的心跳的快极了,身后已没有那些藤蔓在追赶,却觉得好像还有更凶悍的野兽在朝他扑来。 “小师妹,小师妹?” 焦急的呼喊声撞击石壁,传回一声声回响,却别无他人来回应。 怎么办,这里没有章法,毫无头绪。 额上豆大的汗水如雨倾斜,浸透了胸前身后,粗重的喘息声中,他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将途中经过的地方仔细过了一遍。 这些藤蔓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这些藤蔓在受伤之后竟然会攻击人,必定是有什么在控制它们。 就像树一样,最粗的的地方是它的主干,主干之下,必定藏其根源! “滴,答。” “滴,答。” 好渴,好冷! 水灵烟已不知道醒了多少个来回,她只觉得头很重,脚下很轻,双手下垂 分卷阅读9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头顶。身上像裹了一层冰凉的棉被,裹得很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每当她睁开眼时,眼前便亮如白昼,头顶一圈红光照射,周围绿意盈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中,一点一点地流失。 有个女子在不远处,浑身裹的像个茧蛹,时不时呼唤着她:“水灵烟,你别睡,你快醒醒!” “水灵烟,你记住,你只能败在我的手里,我不允许你在这里倒下!” “你快起来,你再不起来你就快死了!” 那个女子的声音愈发焦急不安,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可以,羽叔的仇还未报,我哥如今还前途未卜,乾坤策第七境剑诀,风师兄还未授我。 不可以,不可以。 可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谁,来救我? “灵烟师妹!” 一个男子,是卓谦师兄! 有许多粗壮的藤蔓在抽打他,他驱动火符,那些藤蔓不怕。破阵出鞘,藤蔓成节断掉。 断口处又重新长出,数十道一同激发,像天罗地网般将他罩住。他在里面挣扎了几下,便被那些藤蔓五花大绑,举到了高处。 卓谦师兄,对不起,连累了你。 好困,好冷。 有一阵风拂面吹来,我微微抬眼。 一个年轻的男子,英气俊朗,不落凡尘的风骨,一袭白衫在风中衣袂翩翩。 他深蹙眉头,面色很难看,眼神透露出惊恐,一柄细长的剑仞在他手中剧烈颤抖。 他声音嘶哑道:“小师妹,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52章 以血养莲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只见诺大的圆形石洞深处,悬浮着一朵血染般的红莲,体型庞大,丈宽有余。那层层花瓣向上聚拢攒出几个尖顶,正含苞欲放。那血莲悠悠漂浮,花苞之内明暗闪烁,绽放的奇异红光将整个石洞映得灯火辉煌。 再看血莲之上的画面,水灵烟被一根栖身在血莲之后幽深的藤蔓裹得严严实实,倒悬于那朵奇花之上,像无魂僵尸一般垂下一条雪白的手臂。手臂上一道深深的红色划痕,正顺着指尖缓缓流淌,一滴一滴落入花苞之内。 她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风一栚整颗心揪在一起,心脏抑制不住的疯狂跳动,极速喘息。 “啊!” 撕心裂肺一声怒吼,他眼底腾地窜出一股火苗,拖动长剑便向那血莲奔去。锋利的剑刃在脚下根根藤蔓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直线,一时幽绿的粘液漫天喷撒宣泄。 枝蔓受伤,血莲之内突然红光大作,仿佛有颗跳动的心脏,在这石洞之中“砰砰”发出阵阵回响。 那颗心脏跳动了几下,只见血莲之下缓缓涌出一座座幽绿山丘,转瞬间从中接连生出数条梁柱般粗的藤蔓,极速朝来者攻去。 此时风一栚眼中只有倒悬在上奄奄一息的水灵烟,眼神犀利又狠辣,穿梭在那看似永无止境生长的藤蔓之中,毫不留情挥剑作斩。 石洞之中这一方天地一时长剑铮鸣,脆响断裂之声此起彼伏。 凌云英被数道藤蔓层层包裹挂在一处,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运气挣脱,只能看着风一栚如道闪电般飞闪。 她惊叹道:“这风师兄剑术着实精湛,他是如何练成这般利落的身手?” 卓谦与她境况相同,他方才试着运气冲破周身束缚,却发现丹田之处有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被封住一般。他眉头紧锁,只能干瞪眼,见风一栚独步险境,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风一栚身轻影迅,脚尖轻点身侧断口,手中不忘挥剑如雨。他已斩断了近百道藤蔓,却感到似乎总也没个尽头。这些妖蔓显然是受控于那朵血莲,若不找到它的命门,只能这般疲于奔命。 他心念转动,口中念了个诀,便有一圈火焰将其身包围。果然那些藤蔓如受惊般缩回枝条,在他四周退避三舍。风一栚心中大喜,便驱动自身靠近血莲。 在红光的照应下,风一栚一手念诀,一手引出长剑于手中紧握,飞身向水灵烟而去。 近了,他来到了血莲上方,清楚的看到了水灵烟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心脏顿时抽搐了一下。 他紧盯缠住她的那道藤蔓,挥剑狠狠向上斩去。长剑就要触到那藤蔓,风一栚忽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而后身下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道,伴着一道红光将他飞速弹开,他后背猛烈撞击洞顶石壁,向下吐出一口鲜血,便重重摔落在地。 胸前仿佛要炸裂,他手捂胸口艰难从地上爬起,却见那朵血莲颜色突然变得无比妖异,那红光更甚以往,花苞之中的心脏正极速跳动。 身下藤蔓开始蛹动,石壁中所有的藤蔓都刹那间化作青蛇一般,不停扭着腰身微微摇晃。再看缠在水灵烟身上的那一根,水波流动,密不透风中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风一栚回想方才片刻,他吐出的那一口血好像都落入了 分卷阅读9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那朵血莲的花苞之内。他用手指擦了下嘴角,放在身前看了眼,露出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来,举起手中长剑,对着自己的左手臂割了下去。 “来吧,我这里血多的是,尽管拿去!” 风一栚左臂举高,右手两指牵动经脉,慢慢向那深深的血色伤口逼近。鲜血在他的驱使之下,渐渐汇成一道,直奔那朵血莲花苞。 “风师弟······” 血莲受了另一股鲜血的滋养,慢慢拨开一层花瓣,又展开一层,即将盛放。 卓谦感受到腰间的压迫感正在消减,便试着以丹田运气。顷刻,他终于冲破束缚,召来破阵,当即向那血莲飞去。 他刚靠近血莲身前,一道红光倏地亮于眼前,将他撞到一侧石壁之上。 风一栚手中继续运出体内鲜血,声音明显变弱,“没用的,你们不要再白费力气······” 卓谦忍痛站起,但见风一栚面色苍白,身体也在不停颤抖,“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说罢,与凌云英化作两道影子,飞速攻向血莲。 血莲受了更多的鲜血,灵力似乎变得更强,但凡有人靠近,皆被击飞。 凌云英被撞飞几次之后,浑身如散架了般疼痛难忍,便拉住卓谦,示意他道:“先别冲动,你看!” 石洞深处,那血莲花瓣绽开,剩下仅有的两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同拨开。而花苞之内,腾地散出一道绿光,霎时席卷天地。 风一栚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卓谦已接住被释放的水灵烟落了地,只见他将她圈在怀中,而后紧紧抱住。 他无力地垂下双臂,静静看着远处二人,忽觉胸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铰着他的心脏。这痛感前所未有,令他呼吸发窒,肌肉颤栗,浑身直冒虚汗。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发泄,只能蜷缩在地,独自煎熬。 凌云英冷眼旁观,将他三人状况尽收眼底。而他来不及照顾任何一方,只见血莲之上悬着一颗闪着绿光的晶体。于是摘下卓谦腰间的五行罗,轻轻转动,将那颗绿晶体收了进去。 她正寻思接下来该如何从这土丘之下逃出,所处石洞突然剧烈摇晃,石洞四周开裂,洞顶不断有石块渣土掉落下来,砸到头顶。 而脚下原有藤蔓突然被撕扯裂开,地面起伏不定,一瞬间龟裂数块,眼看着就要开裂。 她刚要去扶卓谦,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双脚失重,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下一刻的触感浑身冰凉刺骨,一口水下肚,便赶紧憋住呼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上游去。 从水下探出头,天地明晃晃亮得刺眼。左手边一座山峦,右手边一道河岸。 当她游上岸精疲力竭瘫坐在地时,才发现这条河水竟然分城两个颜色,一半青,一半黄,神奇的汇成一脉,正缓缓向远处延伸。 青黄不接处,相继冒出八个人头,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莫名其妙地四处观望。 其中一人气愤地怕打水面,大呼小叫:“昆仑灵石怎么又叫他们给夺了去!” 此番下山寻找昆仑灵石,历时半个多月终于尘埃落定,五颗灵石最终皆归万宗门下所有。万宗山上众师尊欢欣鼓舞,连连称赞出寻弟子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而下山历练之旅充满艰难险阻,所幸都只是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凌虚真人为表慰问,派弟子给每位下山弟子送去一应珍贵补品与药物,同时允诺由三位执法师尊传授他们一些精进心法。 潜首峰上,近半个月来颇为忙碌。由于回山时风一栚与水灵烟失血过多,导致他二人昏迷了将近十天。这十天来,其余几个弟子跑前跑后,端水熬药,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晨露坐在水灵烟榻前,端着一碗赤黑的汤药,好言相劝:“小师妹,乖,听话,喝了这碗补血汤就好了。” 水灵烟闻着熟悉的味道恶心欲吐,皱了皱眉,抬手将碗口推走。 “晨露师姐,你昨天也是这般来哄我,可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这汤汤水水气味古怪难以下咽,我不喝。” “哪里难喝了,甜得很呐!”晨露用汤匙舀了勺送进口中,随即翻了个白眼,她清清嗓子,温柔道:“你别看这阿胶颜色难看,可据神农仙草经所记载,此为上药,为君,主养命以应天。多多服用,不但可以滋阴补血美容养颜,还能轻身益气,延年益寿。” “美容养颜?”水灵烟轻抚脸颊,犹豫了片刻。 金诵山奉师命与晨露共同监督喝药一事,每天都站在旁边看半天,打了无数个哈欠,不耐烦道:“我说小祖宗,快喝了吧,你那小鼻子小脸喝什么都一样。” “小?”水灵烟扭过头去,“我不喝了。” “比那个疯师弟还难伺候,师父怎么就交给我这么个任务,还不如让我去烧火做饭!” 晨露横他一眼,嫌弃道:“你做的那饭比这汤药还要难喝。” “什么,什么?”金诵山心中不平,撸起袖子想要上前理论, 分卷阅读9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见晨露眼神一道寒光飞闪,他便悻悻退后。 他踱步在屋内走来走去,突然嚎道:“我受不了了!每天如此这般,我就不信了!今天不是你喝就是我喝,来个痛快吧!” 说罢走上水灵烟身前,一手掐住她的脸颊,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三师妹,等什么呢,还不赶紧灌啊?” “噢噢噢!”晨露呆愣了片刻,随即拖着汤药碗对准水灵烟口中送去。 水灵烟毫无还手之力,任凭他二人随意摆布,在挣扎一阵后便感觉到乏了,便又在他二人监督之下睡了过去。 晨露看着水灵烟这几天才有了血色的脸,叹道:“不知风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金诵山摇了摇头,道:“他今日上午才醒过来,一醒来便手捂胸口,我见他面色十分难看,怕是要多养些日子了。” “他是哪里不舒服?” “这次回山后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总也不吭声,我看他多半是心痛。” 第53章 无涯探望 水灵烟在榻上卧了近半月,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在晨露与金诵山每日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了些力道。这些日来,自己除了昏睡与喝下那些她二人灌入的难闻汤药外,空闲时间想了许多事情。 下山时,慕容父仇未报还遭受打击,现在神智怕是未恢复,加上他在桑城王宫伤了许多人间百姓,明钧执法会不会对他严厉责罚? 当日在忘川石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最后被卓谦抱在怀中,到现在他温暖的体温还存留在脑海中,兴许是他救了自己? 听晨露说,从忘川回山后风一栚也受了重伤,前些天才醒了过来,这伤多半是为了救她,不知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思绪万千,心中难平,于是干脆利落接过晨露手中的一排汤药碗,捏住鼻子紧皮夹眼,三下五除二地灌下了肚。 金诵山亲见这如壮士饮酒送行般的壮观场面,难以置信,一对窄眼瞪得滴溜圆,连连拍手道:“你说说你说说,每次都这般痛快多好,二师兄也不用将你五花大绑!瞧你前些日子那阵势,不过就是喝碗汤药,弄得像要上刑场一样!” 晨露看向水灵烟微微发白的脸颊,脸上绽出欣慰的笑容,眼睛似乎还泛着晶莹的泪光,“小师妹,你身子自小就弱,更要知良药苦口这个道理,师姐不是逼你,若是你能早些好起来也不必再受这份罪了······” 水灵烟这才发现,晨露原本清亮的容颜竟突然多了几分憔悴。想到这些时日是她守在身旁,而且这几年来她把自己当作亲姊妹般呵护疼爱,水灵烟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不忍再辜负于她,抓起晨露的手连连道是。 一番唏嘘长叹,金诵山拍拍晨露的肩膀,如释重负道:“三师妹,走了,我俩明儿再来熬。” 水灵烟向晨露点点头,便目送她二人出了门。待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水灵烟这才从榻上起身,换上了久违的水色道袍,简单梳洗,带上佩剑无铭出了门。 好久未见阳光,天地明晃晃地刺眼。直到从头顶放下衣袖,才发现院中那棵漆黑的梅树尖上立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色胖鸟。 胖鸟见来人,张开红喙啾啾鸣叫,扑棱翅膀欢腾朝来人飞去。胖鸟先是围着水灵烟不停绕圈,搅得她眼底一阵晕眩。而后落在她左肩,毛茸茸一团蹭在她颈处,惹得她奇痒无比,咯咯发笑。 水灵烟与小白曾经虽有不和,但心中感激它救过自己的性命,此时还特地来看望,心中正欢喜不已。莫名一阵山风忽地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中正疑,将小白拖回手中,回身向院外竹林看去。劲风穿林而过,逐浪滔滔,催叶不停摇摆,迅猛飞驰。仔细向竹林深处探了探,却似乎没有异常。 或许是自己这些日来太过多虑,此时气候已过冬至,方才不过普通的高山寒风而已,没什么稀奇。思虑顿消,便朝着风一栚的住处行去。 风一栚院中比她自己的住处还要简单,除了墙角的一排竹子孤单的挺拔脊背,寒岁中更显这一处寂静清冷,只听随身而来的小白发出几声啾鸣。 她转念一想,去了风一栚常出没的后山苍翠竹林,无他。又去了曾经修炼过的绝壁悬崖,还是无他。 水灵烟站在崖边心想,罢了,日后见他的机会多的是,还是先去河汉峰上去探望慕容,便引无铭一同钻入云中去了。 河汉峰上无论从规格还是建筑来说,都与潜首峰相差无几,但环境氛围却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不比潜首峰上地广人稀,不时可见一些同样水色道服的师兄师姐们,经过身边时,庄严肃穆,不苟言笑,整齐地列成一队,脚步利落,整齐划一。 她试着与他们和善地打招呼,在试了几次之后,便讪讪地垂下了双手。 经一位年纪颇长的师兄引路后,来到了简帛的住处。水灵烟拱手恭敬道谢,年长师兄目无表情回礼,便匆匆离开了。 简帛修养了多日, 分卷阅读10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伤势也是好了大半,水灵烟于她闲话些许,而后便一同赶往慕容住处。 时隔多日,慕容的状况果然与她所想无二。慕容在院中石亭下静静坐着,目光游离,虽然看着她,眼中却似乎没有看见她一样,空空洞洞,没有任何反应。 水灵烟看着他消瘦的面颊,皲裂的嘴唇,心中酸楚不已,她轻轻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忍道:“哥,这些日来你过得,可还好?” 慕容直勾勾看着圆形石桌上的青釉茶壶,楞楞点头。 “哥,你是渴了吧。”水灵烟蹙眉,伸手拾起一个青釉茶杯,将壶嘴对准茶杯注了七分满。 慕容接过茶杯,仰面欲饮,水灵烟却见,近一半的水却顺着他的下颌哧哧流了下来。 水灵烟强装镇定,抬袖去擦,却听他幽幽道:“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你,水灵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气血一道涌上头顶,双手扶住额头撑在石桌上,一行行热泪滚烫无比。 “灵烟······”此情此景,简帛被深深触动,她揽住水灵烟肩膀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劝道:“你别难过,慕容只是一时失神,说不定等他哪天想通便会好过来。” “我,要把他带回潜首峰。”水灵烟倏地抬起头,擦干眼泪,坚定道。 简帛不予认可,“灵烟,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不忍见慕容这般颓废度日。但你要知慕容可是河汉峰上的弟子,我师父无涯已派人专门照顾于他,况且!” 水灵烟见她话说到一半就此打住,急道:“况且什么?” 简帛心中明白瞒她不过,叹了口气,“在你们还没回山时,那北新王派人上山送了半年的香火钱以表愧意,明钧师尊便向来人打听了一番。听说,慕容重伤了桑城王宫几十个将士,其中一个将士伤势严重,至今不省人事。明钧师尊昨日传弟子来话,让慕容准备一番,要他明日就去······” “灵烟,你去哪?” 水灵烟等不及了,依简帛一番话猜测,慕容在山下犯了错,明钧师尊很有可能明天就要罚他受过。她曾经在晨露处修习过万宗门规,万宗弟子若是违反门规犯错,依照程度,重者极有可能受万宗极刑,天雷之怒! 天雷之怒共有九重,视犯错程度而递增。但哪怕只有一重,对受刑者的损害也是平常法术伤害的数十倍,受刑者遭受天雷更是痛苦不堪,在修道界是最残酷无情的一种惩罚方式。 心念至此,她不禁后怕,这天雷之怒,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 万宗,东极峰,神霄殿。 明钧执法神情严肃,向上座拱手道:“掌门师叔,事情经过便是这般。” 凌虚真人高高上座,双目微阖,一席听罢,右手轻捋长须,“泽慧师弟,慕容贤辅一事,你以为如何?” “回掌门师兄”泽慧长老顿了顿,低眉道:“慕容贤辅生性淳朴,为人正直,且修炼数年来,一直本分行事,道行也是日趋精进,是万宗后辈不可多得的人才储备。至于他在人间伤人一事,师弟以为,慕容自小背负仇恨,替父报仇心切,这才失了心智。好在慕容当时能够迷途知返,重归正道,而说明他并非那凶残狠毒之人,刻意而为之。” 凌虚真人微微颔首,默默点头。 “掌门师叔,明钧不以为然!” “怎么说?”凌虚真人抬眼看向明钧执法,宽大长袖挥向一侧。 明钧执法从座上起身,眼神犀利,眉间两道刀锋深刻,义正言辞道:“万宗历来讲究赏罚有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慕容贤辅置万宗门规而不顾,在人间随意杀伐,若不是他修为尚浅只是重伤了那些人间将士,待到他学有所成之日,怕是会将那些无辜将士赶尽杀绝!若不加以严惩,让人间百姓如何看待我万宗,又让万宗门规尊严置于何处?” 凌虚真人紧锁眉头,叹息一声。 泽慧长老面对如此冷言,按耐不住起身,眉间凝重,怒道:“明钧师侄言之过重,慕容贤辅不过一涉世未深的孩子,心性尚浅,不过一时失足而已。是人都会犯错,况且此番下山寻回火灵石,慕容贤辅之功劳首当其冲,功过相抵,稍以惩戒,足以!” 明钧执法尊他为长者,却对他言论不予苟同,遂背过身高声道:“只怕是师叔一心偏袒那慕容贤辅,而让虚情蒙蔽了你的心罢!” “你······”泽慧长老瞪着他冷峻无情的背影,竟一时气昏了头,不知如何辩驳。 “好了!”凌虚真人抬高音量,威严赫赫道:“你二人加一起近千岁,莫要学那孩童般斗气。依我之见,慕容虽在人间犯了过错,念在他年纪尚浅又及时悬崖勒马,且寻回那火灵石,便罚他去藏经阁,由泽慧师弟作监督,抄遍群书,方可出阁。” 泽慧长老听罢松了口气,向上座拱手道:“多谢掌门师兄,泽慧领命。” “掌门师叔,这······” 凌虚真人抬手安抚,语重心长道:“明钧师侄,稍安勿躁,你且宽心听我一言。那藏经阁内仙家书籍有如天上 分卷阅读10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繁星,少个十年八载是出不来。而天雷之怒,杀气过重,只有逼不得已时才可使用。百年前,此刑已出,但此刑过后,遍地焦土。你可知,东极峰山下一处,已百年寸草不生。物极必反,明钧师侄,切记。” “是。”明钧执法泄气长叹,只得拱手作罢。 凌虚真人满意点点头,以为事情就此了解,却听大殿下突然传来一个小弟子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高声呼喊。 “掌门,掌门真人,弟子,弟子有言!” 第54章 五派掌门 水灵烟从河汉峰御剑而来,一落地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神霄殿,扑通一声跪在大殿正中央,目光急迫又殷切。 明钧执法本就心中义愤难平,见她模样慌乱,摇了摇头,“水灵烟,何事如此惊慌,进殿之前为何不通报?还有,你究竟有没有将三位师尊放在眼里,带着只鸟闯进神霄殿,成何体统!” 什么鸟? 水灵烟喘息间转身瞧去,小白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在她斜上方扑棱翅膀啾啾鸣叫,声音似乎显得焦躁不安。 她慌忙看向上座庄重威严的三位师尊,手指堵在唇边,示意它安静下来。小白扭了两下脖子,便噤声落在她的肩膀上,眯缝双眼,耸肩缩成了一个毛团。 “你这弟子好生奇怪,这鸟怎么还赖在这不走?”明钧执法愈发火大。 “罢了罢了,这灵鸟本不是凡物,颇有几分人性,随它吧。”凌虚真人盯着小白看了会儿,转而向大殿之下询问道:“水灵烟,来此何事?” 水灵烟尽量平复心情,向上座拱手恭敬道:“弟子方才一时心急,鲁莽冲撞了三位师尊,还请掌门真人见谅。但弟子此番而来,是为了我哥一事。” 凌虚真人疑道:“你哥?” “便是慕容贤辅。”泽慧长老解释道。 “原来如此。”凌虚真人见她这般心急失措,已然明了她此番来意,“水灵烟,慕容在人间重伤百姓,触犯门规,理应受到处罚,你不必再为他求情。” 水灵烟心中骇然,声音颤道:“掌门真人,我哥虽然有过,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望掌门真人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天雷之怒实在过于残忍,还望掌门真人放他一条生路,若实在不可减免,弟子,弟子愿意代他受刑!” 言辞诚恳,率直认真,凌虚真人听罢纵声大笑。 泽慧长老会心一笑,劝道:“你这孩子,谁说他要受如此酷刑了?掌门真人只不过罚他去藏经阁受过,抄遍三千典籍方可出阁,让你说得这般惊天动地。” 水灵烟愣住,痴痴望着泽慧长老善意的眼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心中无限感激,向上座叩首作揖,再三道谢。 她正要起身,大殿内突然进来一个小弟子,脚步匆匆,急道:“禀报掌门真人,璇煌、龙剑、玉门、无忘、灵山五大门派掌门求见!” 泽慧长老不禁皱眉,转身望向凌虚真人,“他们来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凌虚真人一挥长袖,肃道:“传!” “弟子先行告退。” 水灵烟知趣拱手作别,便向后退出几步,她方靠近大殿门口,一转身眼前突然冒出一排人墙,火急火燎,气势汹汹向他逼近。 她面对人墙左躲右闪,猝不及防,终是被一个体型庞大左横右晃的老道撞倒。 那老道目光如电,眉毛胡子横飞,着一袭黄衫,大腹便便。见水灵烟在脚下痛得龇牙咧嘴,哼哧一声,复大摇大摆向殿中迈步走去。 “孩子,你没事吧?” 水灵烟斜卧在门口后背正痛,疑惑哪里来的老道如此蛮横无理,耳边却传来一声关切的问候。她正眼瞧去,只见一白发仙人伫立,一身蓝袍,鹤发童颜,翩翩风骨。 白发仙人伸出一只手拉她起身站立,她心中感激,拱手道谢。白发仙人向她微微点头,便朝人群之中走去。 黄衫老道在殿中站定,一手叉腰,一手高高扬起,声音洪亮响彻大殿,“凌虚,三百年不见,可还记挂我等?” 凌虚真人缓缓从上座起身,环视殿中五大门派掌门人,拱手道:“诸位来我万宗,另蔽派蓬荜生辉。不论五位何事前来,但请入座再议。” “虚情假意,我看不必!”黄衫老道不知为何突然一声怒吼。 “苍崖真人,若万宗有任何得罪你璇煌派之处,但说无妨。”凌虚真人镇定自若。 “好,那我有话直说!”黄衫老道抬手向上指点,“几千年前,修道界为抵御外敌,曾经订立盟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依,祸福与共。可如今,万宗身为修道界之首,居高自傲,处处打压我等门派,简直是欺人太甚!” 殿中有四位掌门同声附和,凌虚真人只等他们声音渐消才道:“苍崖真人,几位怕不是对万宗有什么误会?” “误会?”黄衫老道撇撇嘴,“拿一月前来说,那昆仑灵石一分为五,散落人间。我等为保人间太平 分卷阅读10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派弟子四下去寻找。可你们倒好,派你们的弟子处处加以阻拦,害得我等门下弟子伤亡无数。你们居心叵测,却坐收渔翁之利,最后将所有灵石皆收入囊中!我等倒是要问问你凌虚,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究竟将我等当初盟约置于何处?” 明钧执法义愤填膺,刚要起身呵斥,却听水灵烟抢在他前,暗暗在角落里开了口。 “你说得不对!”水灵烟从暗中走出,面对黄衫老道,正声道:“我们万宗下山的一行弟子,为那昆仑灵石夙兴夜寐,出生入死,全凭对正道的一腔热忱才得以寻回。你们可知为寻回那水灵石,我们几人差点在金炉山下送了性命?你们又可知······” “什么人,哪里轮得到你多舌?” 水灵烟还未等言尽,突然颈处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掐住咽喉之处,随后缓缓升入半空。她挣扎着看向黄衫老道从掌中发出道道真气,呼吸困难,就快要窒息。 凌虚真人见水灵烟遭人胁迫,挥动长袖从中格挡,掐住水灵烟的那股无形之气便霎时消散。而只在一瞬间,其余五人被一股巨大内力所震慑,心下骇然,纷纷祭出仙家法器落到大殿一侧。 黄衫老道突然被凌虚真人加以拦截,不受控地连连退步,手捂胸口,暗暗吃痛,心中惊叹,凌虚法力深厚直如汪洋大海,叫人深不可测。 凌虚真人收回长袖,淡淡道:“实属无奈,各位得罪了。” 几位掌门暗定心神,方才惊慌的神色一闪而逝,便重新整理好衣冠,信步回到大殿中央。 这时那位白发仙人从人后淡出,恭恭敬敬向上作揖,“凌虚真人,方才苍崖真人言语或有偏激,一时激动误伤这位小弟子,贫道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玄珂真人深明大义,凌虚深感欣慰,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但凌虚始终心记万宗与龙剑派的千年情谊。” “哼!凌虚,咱们重归正题,休要顾左右而言他!”黄衫老道不依不饶。 “依你之言,该如何?” “昆仑灵石有五颗,理应由几大门派各自保管!”黄衫老道理直气壮道。 凌虚真人微蹙眉头,背过双手踱了几步,转身道:“可以。” 泽慧长老震惊之极,“昆仑灵石乃是我派弟子费劲周折才得以寻回,望掌门师兄三思啊!” “泽慧师弟,这世间存在一个道理,若你持有的太多,对他人而言,便是过错。”凌虚真人轻拍他肩膀,转而向殿中道:“但是方才诸位也听到,我门下这位小弟子所言,水灵石是她出生入死所寻回,若是都给了你们,怕是我凌虚所为会让万宗众弟子寒心!” “行!水灵石,你留下,其余的,我们带走!”黄衫老道振臂高呼。 凌虚真人缓缓走下白玉石台阶,面对众人,正气凛然,“几位且随我来。” · 慕容贤辅在第二天便入了藏经阁受过,水灵烟几次去探望都被泽慧长老拒之门外,自此,十年间,她便再也未曾见过慕容一面。 虽然心中挂念,但山上的清苦日子还得继续。她身体已有所好转,精神也提升了几分,便不再由晨露送饭,重回食赋堂中用膳。 事隔一个多月,再次回到食赋堂,水灵烟感受着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心中热辣辣的。这里的人虽不近完美,偶有摩擦争执,此刻,她却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尚九精依旧在席间豪放饮酒,脱袜扣脚,不拘小节。金诵山依旧在他身旁狼吞虎咽,垂涎欲滴,还不时与晨露聒噪吵闹。风一栚依旧旁若无人,遗世而独立,对任何事情都熟视无睹。 她看在眼中,像欣赏雨后的风景,心中欢喜,悠然浅笑。她一一看过去,风一栚竟不知何时停著抬起了头,正与她四目相对。 水灵烟面对着他微笑,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对面那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深邃无边,仿若夜中苍穹,透出一点星光,静静笼罩着一个旷野独存的孤旅之人。 风一栚目光停留在自己眼中不过片刻,水灵烟却见他骤然间深锁眉头,脸色刷白,“哐当”一声扶在桌案前,碗碟汤水打翻了一地。 众人不明所以正要上前,风一栚便风一般奔出了食赋堂。待众人又要出门查看究竟,只听尚九精一声令下:“都给我坐下,小水儿,你去看看他到底如何!” 第55章 冰凉池水 自打回山后,天似乎黑得格外的早。夜空低垂,不见分毫月影星光,乌云笼盖四野,黑漆漆一片。再没有虫儿在丛草中嘶鸣,伴着阴冷的空气,静的有些骇人。 风一栚夺命般冲出那个让他分外揪心的食赋堂,出门之后,一路上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如针扎,如蚁啃,如刀绞,钻心的痛。他痛苦难言,脚步踉踉跄跄,难以支撑,停在一处庭院中,跪倒在了一方荷塘边。 看着幽暗的池水,模糊中映出自己扭曲的脸,风一栚想起了这几日的遭遇,一时心力交瘁。 自回山后他醒来,睁开眼,脑海中浮现的 分卷阅读10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画面就是水灵烟被悬在石洞中,脸色惨白,鲜血不停从她手中低落于血莲中。他惊慌从榻上坐起,却骤然间觉得呼吸发窒,胸腔发紧,心脏处竟疼痛难忍。 他原以为是内伤未愈,偶然间发作而已。但每当在闲时,脑中总有一个身影悄悄浮现,每次心中挂念偷偷于暗处看上一眼,那个身影不论是欢笑、郁闷、低愁,都让他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痛得难以复加。 这种滋味不单单是疼痛,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无边的疼痛在心中翻滚,像成千上万把尖锐的匕首,不停戳在满是千疮百孔的最柔软处。 每每想到那个身影,竟有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满足感,但片刻过后等待他的便是持续的痛苦。像从天上云端,瞬间坠落万丈深渊,冰火两重交错,令人难以自拔。 他有几次试着在崖边练习乾坤策第八境,弃物,以分心神。可当他默念心诀,念着念着就又想起了旁物。 风一栚又有数次想以随身长剑给自己来个痛快,也好了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每当他引剑驾于胸前,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身影,双眸澄澈似水,不停在他耳边低声唤道:“风师兄,风师兄,风师兄······” 推他下森罗地狱的是她,将他从泥沼之地伸手捞起的也是她,世界颠倒错乱,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千百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他只觉双眼模糊一片,蜷缩着身体,任寒风吹散额角的发丝,浑身剧烈颤抖。 “风师兄?” 水灵烟在食赋堂中见风一栚的模样,心中焦急不安。看他脸色着实难看,似有隐疾,怕是下山时内伤所致。她寻了多时,依然不见他的踪迹,心中不免担忧。 于是破例在庭院中御剑升空,向下张望,游走片刻后,在象初堂外的荷塘边发现了他。 “风师兄!”水灵烟只见他佝偻着身体,头发凌乱,浑身颤抖,一个箭步上前欲将其搀扶,“你怎么了,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你走开。”风一栚将头埋的很低,声音低沉,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 水灵烟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他不停在打颤,突然间慌了神,“风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看看······” “我说了让你走开!” 风一栚不耐其烦一声怒吼,震得水灵烟心中胆寒,她了解他虽然为人冷淡,但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慌乱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模样甚是狼狈,水灵烟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哆哆嗦嗦伸出双手去探他的脸颊,冰凉透骨,还有一些湿润。她感受到风一栚先是打了一个哆嗦,而后挥掌运气,一道强劲的掌风将她推出丈许。 “走开!别碰我!”风一栚顿时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神情凝重又带有一丝焦急与不安。 水灵烟猝不及防被他击倒在院墙脚下,身边不时有砖瓦掉落在身旁,幸好及时以金光护体,虽浑身生痛但不至于损伤太过严重。 她只见风一栚在不远处手捂胸口,面有苦色,似乎痛苦不堪,便顾不上许多迅速爬起,跪在他身前声音颤道:“风师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你当日为了救我,也不会落下隐疾!” 风一栚跪身在地,连连摇头,忍痛吐出几个字:“你记得,我从未救过你,一切,都与你无关!” 说罢,猛一起身,晃晃悠悠便要走,刚抬起一条腿,便踉跄跌入了旁边的荷塘之中。 岁寒隆冬,荷塘中池水冰凉刺骨,道道寒意穿过心间直穿头顶。置身在这刺骨寒意之中,风一栚稍缓了心神,回身看去,水灵烟不知何时趟着冰凉池水,近到身旁。 黑夜中,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或许是因之前失血过多,脸颊更是凹进去一些。她向自己越走越近,趟水而过急速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方才情急之下失手伤她,她却毫不犹豫地继续跟来,仿若没事儿人般,双眸炯炯,闪亮异常。 风一栚别过身去,垂下双眼不再看她,却听她声音哽咽道:“我知道自己没用,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在潜首峰上还是在山下,总是在拖你的后腿。” 水灵烟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没有回她,却感觉到被他拒之千里,心中莫名失落。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一无是处才惹他如此生气,使他这些时日总是在躲着自己? 她双拳紧紧攥在身前,咬了咬下唇,垂下头颅,低声道:“风师兄,你怨我恼我怒我怎样都可以,就算你以后都不打算再搭理我了,你依然是我的风师兄。你对我的好,我始终记得,足以!” 风一栚闭上双眼,嘴角苦涩地露出一丝笑,心中自问,难道我永远只能是你的风师兄,如此而已? “你放心,往后我会更加刻苦修炼,绝不再给你添任何麻烦,若有机会,今后还望我能来护你一遭。” 风一栚心想,麻烦全是我自找,这一切只是我心甘情愿而已,何时要你来有所偿还,傻子······ 他微微侧过头来,气息虚弱道:“不知所云,这池水阴冷刺骨,女子不宜 分卷阅读10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久留,回去!” 水灵烟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风一栚察觉到臂弯处生出几分暖意,惊道:“你做什么?” “既然你也知这寒潭阴冷伤人,自然是要一同离开这里。”水灵烟贴近他身旁,柔声道。 水灵烟抬头望他深邃双眸浅笑,欲迈开腿掺他出荷塘。而她刚准备抬脚,双手一沉,竟是被风一栚带到了池水之中,全身湿了个透。 池水浸没全身,刺骨寒意瞬间蔓延开来,令她全身寒毛倒竖,寒风中浑身打颤,瑟瑟发抖。 当她勉强支撑从池中爬起,却见身旁只露出一片水色的衣摆漂浮。她大惊失色,俯身向池底摸索,探出一人身形,便拼命将他从深处捞起。 “风师兄你还好吧!” 风一栚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侧,水珠不停从头顶顺着脸颊滴落,脸色苍白如纸。水灵烟见他依然手捂在胸前,牙关紧咬,模样比方才还要痛苦,心中酸楚,惴惴不安,“我带你离开这里!” 水灵烟双手置于他腋下想要将他架起,方使上劲,双肩处受到一个反作用力,便仰面跌坐池底。 “别过来!我知你心中有愧,但你记住了,忘川石洞,并不是我救了你,救你者另有他人!我现在只盼你从我眼前消失,越远越好!”风一栚跪在池中,嗓音撕裂沙哑,狂躁怒吼。 委屈了片刻,她还是放心不下,不能让风一栚继续留在这冰冷池水中,便匍匐起身,趟水到他身前。 “要走一起走!” 风一栚满脸不愿,一挥手便又将她推开,池中一时水渐三尺,从天降落道道水雾,哗啦啦拍打周围宽大荷叶。 “我······”水灵烟看着他赤红的双眼,仿佛要吃了她一般,下颌抑制不住地抖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走啊!” 水灵烟情绪就要崩溃了,她心中莫名难过,只觉得喉咙处疼痛难忍,憋的她呼吸不畅,却无处宣泄。 “风师兄,对不起,我······” “小水儿,你这女娃脸皮也忒厚,这畜生都这般赶你走了,就莫要再自讨没趣!”尚九精不知何时站在一侧石桥之上,双肘支着栏杆,看戏一般围观他二人。 “师父?” 尚九精稍一运气,两指引出一道真气飘向水灵烟,将水灵烟从池中抬起,安置在荷塘边。他随即托举醉生葫饮下一口,水灵烟便察觉到那股萦绕在周围的那股真气,如火边炙烤,虽然衣物潮湿,却从内而外地生出暖意。 “愣着做甚,这小子交给我,还不快走?” 尚九精面有怒色,只见水灵烟在池边望了一会儿,随后便耷拉脑袋悻悻离去。 他左横右晃站在石桥之上,向下看向池中,讥笑道:“你呢?” “我在这里挺好,难得寻一清净处。” “诶!”尚九精一声叹息,见他落得如此狼狈不堪,心中甚是欢喜,话语中带一丝玩味之意,“这种滋味不好过吧,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风一栚虽心痛如绞,但不愿在他面前露出苦色,眼神闪躲道:“不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嘴硬!”尚九精嘴角一撇,端葫豪饮,在石桥之上踱来踱去,“忘川,红岩山体,阴阳洞,血莲花苞。” 第56章 复归幻灭 风一栚看了一眼尚九精得意的神色,刚想张口问他怎会知道这些细节,还是忍住,低垂双眼默默思忖。 尚九精将他所有神色尽收眼底,却对他保持缄默感到不太痛快,挑衅道:“我且问你一句,你现在痛苦么?” “你老人家不必费心,我好的很。”风一栚冷冷道。 “噢?是么?”尚九精笑笑,酒饮一口,而后抬袖擦嘴,“啊!” 他望了望荷塘之中常开不败的一朵荷花,天地昏暗间,几只萤火虫绕着花朵旁漂浮游走,绿莹莹地将花瓣之上的根根纹路清晰照亮。 “真是清洁又高雅,”尚九精端凝着荷花,啧啧叹道:“览百卉英茂,唯斯华独灵。这朵水芙蓉花开百年,犹显其圣灵,不染尘埃。” 风一栚不明他为何会突然间诗兴大发,转身望去,目光霎时之间也被吸引住,看着眼前美好事物,心底也由衷赞叹。 尚九精看他一眼,皱眉沉思片刻,道:“为师几百年来阅人无数,若说非要以这水芙蓉来喻一人,为师以为,非小水儿莫属。” 风一栚听他此言,回想起一月前在锦绣阁中所见画面,不禁闭上双眼,蹙起眉头。 “对,便是小水儿。”尚九精以手托腮,对着他道:“你观此花,便睹物思人,同样的纯洁无瑕,卓而不妖。只可惜,你也只能远远观望,而君子不可采撷,你说这是不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憾事!为师都替你······” “够了,你闭嘴!”风一栚脸色愈发难看,以掌击水,溅起一层水浪。 水浪越过石桥,打到尚九精的身上,他也并不去躲,只仰面饮 分卷阅读10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酒,呵呵笑道:“你这臭小子!为师大气,便不与你计较。看在你我师徒一场,怎么样,你这隐疾,为师来替你治治如何?” 风一栚心痛要命,不想再去与他斗法,便屏住呼吸,一头扎进了冷冰冰的池底。 “哼!别人不知还以为这池中在闹鬼!”尚九精看着池面漂浮出一节衣摆与一团黑色发丝,冷哼一声,继续道:“你既已在她之后以自身之血喂养了那血莲,血莲花开,将你二人以血相连,那她便是你今后的心主。她笑时,你痛苦,她悲时,你还是痛苦,而她有难时,你又能及时感应,绝不会坐视不理。总之,你的心从此之后便不再受你自己控制,会被她时时刻刻牵着鼻子走。” 水中还是未见反应,尚九精咳嗽两声,道:“罢了,你这水鬼听好了,为师也只能给你三个计策,你且听好。一,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心主不在,你得解脱。” “哗啦”一声,风一栚从池底钻出,恶狠狠向他瞪去。 尚九精被他眼神击退,连连道:“好好好,算我没说啊。” “第二计,你去那噬情墟,做个无情之人,不过损失百年修道性命而已,但从此以后与她再无瓜葛,她不会再影响你分毫。” “那,第三计呢?”风一栚看了眼身旁的水芙蓉,幽幽道。 “第三计,为师这里有一心法,乃上古不传之秘。多加练习,可以克制你体内排山倒海般的痛楚。不过,这心法只能消减你的苦,而非去除你的念,你的心,究其一生都不会再易主。” 尚九精凝望漆黑夜空,只见乌云低垂,若有所思,“只不过,在这世上,你的前路会无端多出一样阻碍。纵使漂泊四海,天涯孤旅,无论走出多远,都会将你牢牢锁住。那时,你便不再是你自己,注定会为了一人而受困一生,步履维艰,划心为牢。” 风一栚听罢神思恍惚,疑惑道:“什么阻碍?” “世人称它为,羁绊。” 风一栚缓缓抬起双眸,平静中带着几分决绝,“我学,还请师父教授于弟子。” 尚九精颇为满意,便在石桥之上传他心法。一炷香之后,传授完毕,他一手托起醉生葫,一手捻了个诀。而后便见从葫嘴之处霎时间冒出一道白光,夺目炫耀,极光一时席卷天地,将四周映得有如白昼一般。 极光过后,风一栚放下遮挡在眼前的长袖,只见尚九精手中赫然多出一物,圆润细长,晶莹透亮。 尚九精垂眼向此物定定看了片刻,惊叹之余,便甩手利落扔向池中,“接着!” “砰!” 只听极为柔缓的一声,风一栚便将其抬手截住。手中之物触感冰冰凉凉,他的心却急速燃烧,热烈滚烫。 他浑身颤抖地缓缓放下手,展在身前,楞楞看着手中的极润白玉笛,笛身刻有两个篆隶小字,幻灭。 · 舒和峰上有一方寒冰洞,从外看去只不过普通山洞而已。而内里,四面墙壁,洞顶地面皆以万年寒冰堆砌。人若入其中,便如进寒山雪岭,冷锋瑟瑟,搲心刺骨。 这万年寒冰洞正由万宗历代唯一的女掌门,也就是第三代掌门仰心真人,撷取昆仑山最高峰冰雪所造。为的是克制凡人心性,驱除杂念,镇定心神,以便在道法中寻求更高境界。传说其曾在此寒冰洞中闭关修炼三年,出洞后彩云呈祥,天光徘徊,霓虹作桥,竟修成正果,入了道界七重境,金丹大道。 自此后,慕名入洞者无数,想借此更上层楼。只可惜,那昆仑寒冰极阴极险,许多弟子还未熬上几日,便纷纷临阵退缩,轻者伤,重者残。自此,这山上弟子便打消了这份念头,极少再有入洞修炼。 凡是人,不论离人间烟火相隔多远,总会有生而为人的七情六欲。这对凡人来说正常的很,但对于山上清苦修炼,一心寻求大道的修炼者来说,是修仙路上最大的障碍。 虽然入寒冰洞是冒险的行径,但卓谦愿意一试。 自回山后,他一想到山下经历,许多事物萦绕心头,便觉忧心烦扰,夜夜难眠。 寻昆仑灵石时自己并未出过许多份力,反倒是危急时刻,风一栚独当一面。金炉山下树林中那个幻境,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多年来的希冀,竟不知不觉间化作了一份深深的执念! 最糟糕的便是在忘川阴阳洞中,当水灵烟终于得救,他才惊觉,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像野草般早已扎根在心底,如今已繁茂如茵。 盘坐于寒冰床上,阵阵刺骨寒意透过心扉,竟连她半分的影子也挥散不去。默念乾坤策第八境,弃物心诀,内心浑浊一片,片刻不宁。他初尝喜悦,却瞬间跌入谷底。 在寒冰洞中煎熬了整整十日,一筹莫展,便决定去潜首峰上,了解这份念想。 水灵烟已有几年未来过后山的这片水杉古林,看着这些笔直参天的古树,心中顿生感慨。 月明星稀,她站在当年被他一柴刀砍断的木桩旁,借着月光,清楚地映出密密匝匝的纹理。一圈又一圈,一年复一年的时光,就此被刻印。 分卷阅读10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小白从树林深处窜出,扇动轻羽,在她斜上方向下探头望。 水灵烟想起当年,心中一时愧疚,询问道:“我当时年少,砍了你的树,你真的不怨我?” “啾!啾!” 水灵烟不知它在表达什么,只是见它微张红喙,歪扭脖颈,眨巴眨巴亮黑的圆眼。 “你不怪我就好,待过些天我再为你种一些水杉树苗,以作补偿。”水灵烟这般理解道。 小白似乎明白了她话中之意,急促啾鸣,于林中频扇翅膀,欢腾地窜来窜去。 水灵烟笑着看它撒欢,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蹲下身子,轻轻摩挲水杉圆桩,“当年那十棵水杉树苗可是风师兄给我的,也不知道他对我的怨气消了没有。若我去求他帮忙,他是不是还会像前几日那般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小白你说?”想到小白并非同类,虽然知道它颇通人性,但终究还是不能替她排忧,便幽幽道:“罢了,说了你也听不懂。我了解风师兄,虽然他平时对我严厉苛责,但还是颇为关心我的。也许,他只是尚未痊愈,心中难免焦急而已。” 她想起前几日风一栚对她所为,凶悍的神情,一次又一次将她拒之千里,心中酸楚不已。竟一时出神,不知不觉间便滑坐在地,喃喃自语:“对,焦急而已,焦急而已,他不会永远不理我的······” 林中忽然起风了,扫起一地枯黄落叶,在眼底旋转飞舞。片片枯黄处,渐渐飘来一道清淡的水色衣摆,向他身边越靠越近,直至一道清瘦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下方。 她正寻思着,有些难以相信,抬头去望那道期盼多时的身影,刚要张口却忽然止住了。 “卓谦师兄?” 卓谦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看着她黑夜中分外透澈的眼波,唇齿轻启,“灵烟师妹,天气寒凉,还是莫要在地上坐着为好。” “嗯!”水灵烟眼神有些游离,微微点头。 卓谦站在她面前不出一步,静静望着她,也不多言,眼中闪烁分外多的情绪。 水灵烟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突然想起忘川时的情景,心中感激,“多谢卓谦师兄在忘川石洞中救了我,灵烟感激不尽,日后若是卓谦师兄有难,灵烟自当拼劲全力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卓谦心中诧异,难道风一栚没有与他说明?他刚想开口与她解释,却听她突然道:“卓谦师兄,这么晚了,你唤我来这古林,是有什么事情?” 水灵烟衣衫有些单薄,古林中风越来越急,吹得她在寒风中直瑟瑟发抖,紧咬下唇。 卓谦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登时窜出一道火焰,拽着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拉入了怀中,牢牢圈紧。 古林深处,一道清风幻作寒气,弥漫天与地。无意间探到远处,原本紧紧相依的两道身影稍稍分离,高的那一道突然俯下身来,将脸慢慢逼近矮的那一道,最后贴在了一起。 寒风打着旋,原地奔腾直奔天宇,迅猛掠过林间,狂啸嘶吼。 一个人影跪在风旋之中,剑影浮光,道道刺入腿面,触目惊心地流下一地鲜红,漫过身旁一只白玉笛,笛身悄然浮现两个红色的篆刻,幻灭。 第57章 我欠你的 东极峰。入夜,山峰之巅云雾缭绕,如烟海般浩渺。一方神秘深潭,静静的铺展开来,寒风中有如一蓝光镜面,映照出上方无尽苍穹,万千星罗棋布。 天地秩序井然,沧海桑田变幻无常,凡人只有追忆往昔展望未来的念想,却无定论今后究竟将会发生何事的神之力。 可是头顶的星空却始终遵循着某种特定的秩序,斗转星移,冥冥中向苍茫大地急驰奔走的生灵,昭示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 所以万宗历代掌门每日皆会立于深潭之上,夜观星象,试图把脉苍生命运,掌握乾坤动向。 一袭白衣老者立于深潭悬崖边缘,衣摆迎风摆动,仙风道骨,如画山川。只见他仰天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轻捻长须,皱眉不语。 泽慧长老站在凌虚真人身后已有多时,见他只是望星沉吟,便也观起了星象,“轸宿以南,青邱七星近年来虽分外明亮,但并无闪烁的迹象,那妖魔两道应也不会兴兵来犯。” 见凌虚真人仍旧不语,泽慧长老忍不住道:“不知掌门真人在担忧何事?” “泽慧师弟。”凌虚真人缓缓转过身来,脸色瞬间恢复如常,“师兄需要闭关些时日,门中事务今后还需烦劳你多费心神了。” “师兄这一闭关不知需要多长时日?”泽慧长老竟没料到,凌虚真人竟然将如此重任交予自己,情绪一时有些难以自控。 凌虚真人淡淡道:“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不论多长时日,泽慧师弟你尽管放心,师兄出关之前,万宗也定会无恙。” “师弟并不是担忧······” 泽慧长老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震天动地的一阵响动,从凌虚真人身后的深潭突然窜出一道巨型水柱,直奔云霄 分卷阅读10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而去。那水柱在夜空中翻腾搅动,不时传来阵阵嘶吼轰鸣,如春雷炸裂,轰隆隆回荡在夜中,让人心肝俱颤。 “玄武神君,莫要惊扰了山下百姓!”凌虚真人再次仰面望天,悠悠传音道。 伴随着一阵越来越响的呼啸,迎面一阵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又突然在凌虚真人身前刹住。却是现出一条通体黝黑的蛟龙,舒展庞然体型,利牙长须,巨麟健爪。 凌虚真人朝黑龙微微颔首,便双脚轻点,轻身跃上了黑龙的脖颈之上。 玄武神君入水时化为巨龟,上天时化为蛟龙,在被创派祖师召降后,如今已为震山神兽,潜于深潭近三千年。 泽慧平生第一次亲见上古神兽现世,惊叹之余不忘拱手作揖,道:“弟子泽慧,见过玄武神君。” 玄武神君摇头摆尾,只是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便载着凌虚真人向深潭潜去。 泽慧长老莫名石杵般愣怔,不禁快步向前,“等等!” 却只听顶峰传来一阵苍厚的回音飘荡,“万物皆有序,顺其而自然。” 泽慧长老望着悬崖下方的一朵涟漪渐渐归于平静,轻轻叹息,便转身离去。不住为何,他脚步突然迈得有些踟蹰,心中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伴着寒风悄悄蔓延开来,一时逼得他停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转身,向凌虚真人方才凝望的夜空看去,北斗七星嵌于天际,其最后一颗“破军”在万千星宿中却分外闪耀。再看另两颗同样的辉耀,七杀,贪狼,正与破军三方成鼎力之势。 “这个格局,怎么,怎么可能?” 泽慧凝望满天星辰,心中忽地升腾起一股苍凉之意。水灵石已归位九神阵,妖界势微,虽然魔界近年来动向不平,但瘠深难补,九州四海有定,三界之内还算太平。 要说战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势如此而已。 他连连摇头叹息,心中自问:“那还有什么?” 低头看向如蓝光镜面得到深潭,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当日自己向凌虚真人提起蓝钿之泪,凌虚真人的眼神似乎有躲闪之意。蓝钿之泪存世,在修道届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为何要刻意回避? 想来想去,是从魔界圣女出逃遇害,金炉派被血洗满门时开始,从十七年前开始,一切都悄然无声的发生了改变。 寒风瑟瑟,古荡长袖,泽惠道长叹息一声。所谓动荡,莫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 · 三日后,水灵烟在食赋堂中用着晚膳,周围嘈杂一片,脑中浮现的却是三日前的那个夜里。 当卓谦的眉眼离他越来越近时,她心中顿时思绪万千,混乱无比,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他从眼前推开,愣怔后退。 而后见卓谦交代了几句,便心灰意冷地消失不见,水灵烟又觉得心中愧疚难当,总之心情很复杂。 正在她思忖之时,一声惊呼将她拉了回来。 “什么?你说卓谦去了噬情墟?”郭墩登时站起,膝盖撞到面前桌案,碗筷抖落一地。 晨露目瞪口呆,嘴里含着包子囫囵道:“劲爆!” “而且,卓谦还能活着走出噬情墟,那他岂不是?” 金诵山拧着眉道:“嘘!别吵吵,别吵吵!” 水灵烟见众人唏嘘不已,时而叹息,时而咂舌,便好奇道:“你们说的噬情墟是什么地方,卓谦师兄去那里做了什么?” 金诵山猛一回头,诧异道:“小师妹,别告诉我你竟然不知道噬情墟是什么地方!” 水灵烟看着众人惊悚的神情,无奈摊掌,“我真的不知道。” “咳咳!”金诵山从八卦的人堆中转过身来,面对水灵烟正襟危坐,“二师兄为你解答,噬情墟,乃上古时代的一座都城。那个时代,人初俱人识,刚刚脱离茹毛饮血的生活。这座建成不过百年的都城在一场部族混战中,所有城中百姓为守护家园操戈而起,就连那仅剩的老弱病残也被下令全部斩杀。后来,这城中百姓的冤魂便久久不肯离去,凄厉的哀嚎遍布城中各个角落。但凡人踏进一步,如被千刀万剐,是九十九死而一生。而活着出来的,那数千魂魄早已将他们的情根吸食得一干二净。若是修道中人,不但失去情根,而且还会损失至少百年的修道寿命。你想想,人若无情,在这人世上与蝼蚁有何区别,生与死又有何不同?”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水灵烟更是惊异万分,望着金诵山痴痴道:“人若无情?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金诵山抬手擦了把额上冷汗,“当然是为了冲破情的阻碍,好让自己在修为上更进一步,加快修炼的脚步咯!” 金诵山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是有其师在他之前开过路,要说起他师父凝诚执法,一百年前啊······” “唔,呜哩哇啦······”郭墩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便抢先捂住了他的嘴。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回去赶紧缝上吧! 分卷阅读10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晨露白他一眼道。 郭墩将手中之人掷出丈远,拍拍手道:“卓谦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人中龙凤所想所做果然与常人截然不同,这就是所谓的成功的代价罢!” 他一番感慨,平静后想起了尚九精的嘱咐,便回身道:“对了小师妹,师父让你明天起开始去藏经阁修习心法,嗯?小师妹?小师妹哪去了?” 水灵烟怎么也想不明白,卓谦竟然选了一条没有回头余地的路,可他明明在三日之前还抱过自己,还意图······ 为了在道行上更精进一层,而舍弃情念,难道是自己挡住了他的大好前途? 就算他想摒除杂念一心修道,大可以了断与她的情分,从此老不相见,可他偏偏还是选择了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急不可耐想去寻个答案,来到舒和峰上,面对着卓谦大难不死后归来的苍白面色,心彻底沉了下去。 卓谦坐在他住处的凉亭中,见来者匆匆神色焦灼,动了动嘴唇,挥袖却只道了一个字:“坐。” 水灵烟见他还是一样的面貌,一样的语气,眼神中却少了分外多的情绪。他终究还是他,却也不再是他了。 她远远望着他半晌,身上微微颤抖,艰难开口道:“这一切,值得么?” 卓谦垂下眼帘,用自己也解释不了的语气,淡淡道:“没有什么值与不值,我所走的路,无人可走,你要走的路,我也不能强求。从你那天推开我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我们终究不能踏上同样的征途。所以······”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了?”水灵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沉沉道:“你大可不必这么做,孤注一掷,伤害的只是你自己,损失百年修道寿命的也只是你自己。而我,毫发无损,只不过是默默亏欠你一辈子而已,而已!” “灵烟师妹,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就全当我是一块石头般。我生来便是一个人存在这世上,以后也只能是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对不起,若不是我当初缠着你,你也不会因为我······”水灵烟顿感痛心,万般心绪无以言表,只化作一行热泪,滚烫。 她此时的脸一定非常难看,可卓谦却于此毫无反应,面色如常。她无法再与他直视下去,沧海桑田,转瞬之间,今昔非昨,更可怕的是她自己也无法真正的看清楚,这一切的根源与改变。 “我欠你的,有生之年,定当偿还!”她背过身去,擦拭止不住的热泪,咬着牙道。 卓谦看着她不停颤抖的背影,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开了口,“你从来都不曾欠过我什么,你去找风师弟问个明白,一切便自会清楚。” 第58章 少年心事 “风师兄?” 提起这个名字,水灵烟已有三日未见他的人影了,不禁摇了摇头,“卓谦师兄,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今后只好慢慢来还了。” 她微微侧过头,“那么,再会了······” 卓谦痴痴望着那一道水色倩影渐渐融入了黑夜中,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抬袖在半空滞了滞,便又颓然滑落身侧。 一切都结束了罢,那道水色的身影不会再回来了罢。可身体内仿佛有什么被掏空了,连同那离去的身影一同被带走了。 夜中苍穹一方圆盘高悬,皎洁又明亮,他低头盯着脚下自己孤单的影子,愣愣出神。 你能告诉我,终究这一切,值还是不值? 水灵烟想着方才卓谦与他说过的话,知趣地叹了口气。风一栚最近总是躲着他,更别提能与他搭上话了。这时若去问他,他只怕又会一掌将她击飞出丈远罢。 虽然这般想着,但她还是身不由己来到了他的住处。 风一栚的房间是黑的没有盏灯,兴许是睡下了? 她在院中徘徊了一阵,还是走近他房门前,用手轻轻扣了两下。 “风师兄?” 门内没有声响,她又扣了两下,“风师兄你在么,我想与你聊聊。” 她静静站在门口等候回音,还想再试探,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水儿,别敲了,他不在里面!” 水灵烟回身看去,尚九精不知何时坐在了院中的墙头上,仿佛看了她好久。 “你去哪?”尚九精见她转身要走,便好奇问道。 水灵烟没有停下脚步,“既然他不在这里,那我去别处寻他。” “天下之大,九州苍莽,四海浩瀚,你要到何处去寻他?” 尚九精双脚一蹬,从墙头轻身落地,向前走了几步,“别犯傻了。” 水灵烟闻声愣怔了一下,心头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便重新转身去望他,“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也是。”尚九精先是频频点头,而后平静地看着她充满疑虑的双眼,道:“他走了,离开了万宗,寻他自己的路去了。” “风师兄走了?” 分卷阅读10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听闻消化了半晌,仍旧难以置信,“他,他,怎么可能,不可能!” 说罢,便突然奔向风一栚的房门,“咣”的一声将门撞开。 房间昏暗,床榻上被褥摆在一处,而桌案上除了一方干枯的砚台,还静静的停留了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水色道袍。 昏暗中,桌案上一张雪白的信纸分外刺目,她缓缓上前拾起,只见两个俊秀挺拔的黑体映入眼帘。 勿寻。 手中信纸颓然脱落,水灵烟脑中轰隆一声回响,如有一道惊雷在上方砸向头顶。她顿时僵直了后背,不顾一切转身夺门而出。 尚九精无奈叹了口气,挥袖运出一道真气,便有一座钟罩般的无形屏障,将她困在了半路。 “放我出去!” 水灵烟在钟罩内拼命抵抗,却始终冲破不出,她在里面挣扎了半晌,终于慢慢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连风师兄也舍我而去,我当真这般不令人待见么······” 尚九精见不得这种悲情场面,安慰她道:“这臭小子有样东西还落在这,他会回来的。” “不会了······”水灵烟双膝跪在布满幽绿苔藓的青石板上,声音颤抖,头越来越低,最后蜷缩成了一团。 “他这般嫌弃我,不会再回来了,不会了······” 见她颓然泄气,尚九精还想说些什么,却只看着她不停颤抖的身影摇了摇头。 · 由于凌虚真人之前的一番允诺,之前下山寻昆仑灵石的几位弟子可以学习一些精进的心法,便在风一栚离开万宗后的第二日开了课。 由于慕容贤辅正在闭门受过,弓驰峰上的一个弟子重伤未愈,风一栚不知下落,便将这三个名额由其他弟子来代替了。 藏经阁大殿内,端坐了十几个弟子,众人在听课之余眼神却向一处好奇观望。不时有人发出窃窃私语,更有甚者低声发笑。 “肃静!”凝诚执法于上位看了斜前方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只不过转瞬之间凛声道:“修习最忌心有旁骛,都专注些。下午可要实战一番,我看谁没有领会,明日便不必再来了。” 众人噤声,又重新摆好姿态,面朝前方专心听课。 金诵山坐在水里烟身旁,手中攥着尚九精交给他的金丝绳,而金丝绳的另一端却紧紧缠在水灵烟的身上。 那金丝绳乃万宗仙兵阵谱中榜上有名的厉害法宝,可将任何生灵困在原地不得动弹分毫。而眼下这种情形又着实夸张,他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之下几次想将它收回,却忌惮尚九精的威慑而不得不这么耗着。 他盯着水灵烟看了半晌,见她面色如灰,双眼没有一丝神采,便手捂额头,长长叹息。 待众人下了课,金诵山又在众人的围观下,想要赶快逃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这位师兄,你为何要如此待她,快快将她松开!” 金诵山没好气道:“这位师妹,水灵烟是我自己的亲师妹,要不是我师父下了命令,你以为我想啊?” 玉琼眼珠子转了转,“九精师叔?他老人家为何要这般做?” 金诵山一摊双掌,扯着绳子的一端就要逃出大殿外,不料又被玉琼堵在门口。 “你这根绳子这么绑着她,我看着她很是不适。不管怎么样,你先给我松开!”玉琼双手叉腰,说着便凑近水灵烟跟前要去解。 金诵山猝不及防,大叫一声:“住手!” 只见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条麻绳,在被玉琼触及的一瞬,瞬时大放金光,突然窜出一股莫名的力道,将来人哄出了大殿之外。 玉琼面对如此攻势,心下骇然,立即扔出随身长剑护在身前,远远落在了藏经阁殿外的巨型广场之上。 她方站定,抬手看了眼手中还未来得及出鞘的长剑,剑鞘原本刻有精巧雕花的纹理已是坑坑洼洼,残破不堪。 “玉琼,你没事吧!” 是参十的声音,玉琼抬头看去,他神色颇有不安,看着她的眼神焦急又慌乱。 她原本还心有余悸,见他拧着眉头,觉得他窘迫的模样甚是好笑,不禁揶揄他道:“不劳大少爷你关心,本女侠一身本领,怎会有事?” 见她轻松说笑,参十舒了口气,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脑门,“是!女侠身手到还利索,就是这颗脑袋不灵光,竟要徒手对抗仙家至宝!” “谁脑袋不灵光了?”玉琼气急,抬手砸向他胸口,却无意间对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 在她多年的印象相中,参十不过还是个毛头小子,可如今他早已长成了一个风采照人的青年。丰神秀目,身姿挺拔,细细看来,还挺出类拔萃。 她暗暗寻思着,只听头顶传来一阵特有的清亮嗓音,“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玉琼听他语气,竟也分辨不出他话中微妙的含义,总之心里不太舒服,“你这话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 参 分卷阅读11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十耸耸双肩,眉眼含笑,扭过头去漫不经心道:“真是够笨的,这都听不出来······” “岂有此理!”玉琼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跟在他飞速逃窜的身影之后,大声呼喊。 参十迈着长腿奔出丈远,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便刹住脚步,回身去瞧。见她不知何时竟然定在了原地,扭头正向不远处的梧桐树林中张望着什么。 他心中不免生疑,也顺着那个方向瞧了瞧,却什么也没有。 “女侠这是怎么了?脚力不济?” “你,你先走吧,我还有事。”玉琼收回张望的神色,面无表情道。 参十不明所以,“什么事?不然我陪你一起。” “唉呀,你这大少爷也忒烦人,怎么像个狗皮膏药,赶紧走赶紧走!”玉琼不耐,将他转了个身,推着他往前走。 参十拗不过她,只得独自离开。他没走出多远,心中莫名,又转身去看她。 藏经阁大殿前恢弘的广场,陆陆续续走来几个弟子,四下望去,却早已不见了玉琼的身影。 黑夜再次拉下剧幕,将天地一遭笼罩在黑暗中。万宗山上,除了盘桓在群峰之上守夜巡逻的弟子,九峰之上早已是酣然入梦。 弓驰峰后山一处密林中,伫立一袭水衫少女,寒风中瑟瑟发抖,抱臂取暖。她脸颊天生泛红,不停在林中来回踱步,神色颇有些慌张与不安。 林中黑漆漆处,突然闪现处一道红色长衣女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前。 “东西带来了?” 水衫少女愣怔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朵火红锃亮之物,犹豫了片刻,还是向来者递了过去。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捻起此物,在水衫少女手心掷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便转身要走。 “等等!”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见那少女眼神不停游移,呼吸急促,便悠悠道:“怎么,嫌少?” 水衫少女倏地抬眼望她,“我,我不能再继续为你盗取火灵芝了!” 第59章 往事泡影 “你说什么?” 殊冶回身向她跟前走近几步,昂起头颅冷眼看她双眼,用一根白皙的玉指抬高她的下颌,“我没听清楚,你给我再说一遍。” 水衫少女见那红衣女子语气平静却眼底霎时寒光凛冽,似有肃杀之气,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上一次我偷偷闯入禁地取火灵芝,回来时,有一同门师兄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近来总是悄悄尾随在我身后······” 舒冶听罢嘴角微斜,笑道:“我当是因为什么,这好办,告诉我你那个师兄的名字,我替你处理!” “你要做什么?” “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开口告密,怎么,怕了?”舒冶含笑看她。 “不可以!”水衫少女在身侧攥紧了双拳,连连摇头道:“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我只要不再去盗那火灵芝,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想过河拆桥?”舒冶挑了挑眉,向她翻起了旧账,“你别忘了,当年你父亲因病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是我及时送你钱财以补空虚,怕是这会儿你那十来岁的妹子,就要被那泼皮员外给掳去做了三十三房姨太!何况你母亲年事已高却无福消遣,你弟弟日渐长大还未送入书院学习,全家只靠你那不争气的大哥打粮为生,每年除了七成征收上缴,剩下那微薄的谷粒都不够一家四人糊口用的。更惨的是,这低贱的困境,你母亲还要为儿担忧受累,何时能将自己的大儿子婚事提上日程!” 自家困败之事竟被一个外人彻彻底底扒得一干二净,玉琼悲从中来,胸中憋闷地要炸裂一般。她的拳头攥的更紧,连指甲嵌进了手心都没有发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却都只是我的家事而已,我相信一家人都会好起来的。可是,若一旦火灵芝一事败露,我恐怕再也无法在万宗立足了······” 舒冶冷笑一声,轻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替我做事了,我也不勉强你了,我知道你家就在这山下,今天放你一马,并不代表我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水衫少女听闻惊骇万分,虽然不知眼前女子究竟什么来头,但与她几次交涉下来却发现她并非什么心善之辈,想到若是就此违逆了她的指示,自己损失是小,但连累了家人却是万万不可! 舒冶见她脸色甚是难看,嘴唇都已被她自己咬破流血不止,从鼻腔发出一阵响声,便转身朝黑漆漆的树林中走去。 “记得,下月十五,还是老地方见!” 水衫少女如游魂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红衣女子的恐吓与威胁,她只觉从脚底到头顶冰凉透骨,哆哆嗦嗦在床榻边上呆坐了一夜。 直到清晨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她才愣愣起身,从墙上取下那外表残破的长剑,走出了门外。 “玉琼!” 玉琼混混沌沌迈着步子,突然听到有个厚重的声音在喊她 分卷阅读11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抬眼望见了她的师父应为道人坐在院中石墩之上,正朝他挥手。 “师父?”她几步走近跟前,奇道:“你老人家怎么这么早在这?这石墩子上霜重 ,别着凉了。” 应为道人摆了摆手,“无碍,无碍!” “师父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好久未与你闲话家常了,闺女大了,恐怕日后陪在我这老人家身边的时日是越来越少了,就想来看看你!” 玉琼是弓弛峰上最小的一个弟子,当年应为道人将她收入门下,见她活泼可爱又时时黏在身旁,便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般看待。玉琼不愿以弓做法器,哭闹着说不像个女侠,应为道人便去炼器堂为她亲自锻造了一柄长剑,这剑自此便常伴在她身侧。 应为道人天生一副冷酷面孔,五官刚毅,平日严肃冷峻,不近人情,其他弟子见他唯恐避之不及。只有玉琼愿意同他说笑,这么多年了,也将他视作亲人一般对待。 可火灵芝一事之后,玉琼便心中有愧,再也不敢眼神与他直视了。 应为道人将她神色一收眼底,只淡淡看着她沉吟了半晌,刚想与她说话,意识却被她手中的长剑吸引了过去。 “你这长剑是怎么了?拿来与为师看看!” 应为道人捧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片刻,抬眼时神色变得凝重又威严,询问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琼听他语气,心中莫名慌乱,结结巴巴道:“这,我,对不起,师父,是我太莽撞了······” 应为道人沉重地叹了声气,“噌”地一声抽出长剑,亮在她身前,颇有深意道:“孩子,你可知道,这人与剑器一样,若是躯壳坏了尚可弥补,但若这本心坏了,那可就再也无法修补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玉琼听罢一时感慨万千,双眼中腾地涌出两行泪水,应为道人话中含意她似乎明了了,心中的疙瘩也瞬间被解开。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脸,道:“弟子明白了!” “明白最好,为师信你。这剑鞘需要换新,师父便拿去替你代劳了。”应为道人点了点头,起身便走出了院外。 他本要去炼器堂修缮玉琼的法器,不料半路遇到了他的弟子齐振南,挡在了他的面前。 “师父,弟子想来想去,火灵芝失窃之事,还需向掌门真人禀报才好,师父万望三思啊!”齐振南忧心忡忡,向上拱手作揖。 应为道人冷冷道:“掌门真人日理万机,而如今已闭关修炼,怎么禀报?” “那,那还有明钧师尊!” “哼!”应为道人刚想开口训斥,胸前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他趁着齐振南还没有察觉前背身对着他,“这件事为师自会处理,你也忙你的去吧!” 齐振南心有不甘,还想上前去劝,却被他一声怒吼逼退。他讪讪转身要走,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莫非师父老糊涂了? 火灵芝乃万宗圣物,若是落入妖魔之手,保不齐会生什么变故。不行,兹事体大,还要再去劝他一番,这般想着,便转身朝应为道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应为道人好不容易摆脱了齐振南的纠缠,改了个方向,一头扎进了后山的树林中去。他来到一棵树下,探头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将怀中之物掏了出来。 一柄铜镜,他掌心向镜面轻轻扫过,黑气瞬时萦绕一圈,镜中便闪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 应为道人向镜中人微微颔首,冷酷的面容稍有缓和,恭敬道:“尊上。” 镜中人双眸透黑,眉峰若剑,虽只露出一张脸,却有种无形的压迫之感袭来,“应为,水灵烟近来如何了?” “回尊上,那个孩子目前伤势已痊愈,这几日在藏经阁内修习心法。”应为如实道。 镜中人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那万宗近来有何动向?” “凌虚真人几天前开始闭关修炼······”应为道人将万宗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事物细细道来,中间却出现了一丝停顿。 镜中人听他汇报完毕,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看他,“应为,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没有说明?” 应为道人强定心神,“应为如实禀报,不敢欺瞒尊上。” “噢?”镜中人冷笑道:“万宗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我看你近年这安稳日子过得挺舒坦,怕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本份罢!” 应为道人大惊失色,“应为不敢,若不是当年尊上从白骨堆中将我救下,应为早已化为那秃鹰嘴中之食。尊上救命之恩大于一切,应为一日不敢忘记!” “你记得便好,若不是魔界煞气太重,凡人不能久居,我倒是很想将你留在左右,你这些年也着实辛苦了,待······” 镜中人将眼神从他身上抽离,拧着眉头看向他身后偷听已久的人影,“记得你的本份,自己好自为之!”说罢,铜镜便恢复如常,没了镜中人的踪影。 应为道人向身后看了一眼,长叹一声,便拔剑出鞘,挥袖向躲在树后的那道人 分卷阅读11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影掷了过去。 长剑刺中那人身体,只听一声闷哼。他刚想上前收拾残局,却见那道人影竟突然窜入林中深处不见了踪影。 三日后,金诵山再次绑着水灵烟来到藏经阁外,见她头顶万里愁云惨淡,不禁也跟着犯愁,“小师妹,你就再忍忍,只剩下两节课咱俩就解放了!” 水灵烟并未抬眼看他,却开口道:“二师兄,你大可不必这般将我禁锢,我是哪也不会去的。” 金诵山见这根木桩开了金口,喜出望外,“你终于想明白了?” 水灵烟盯着远处,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冽,却少了许多少年稚气,“我纵然不想也明白,许多人许多事,远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美好,你回忆中的那些过往,都只不过是泡影,一戳即碎。” 金诵山唏嘘不已,这得有多大仇多大怨,小小年纪这般觉悟。 他也没有过多思虑,拽着金丝绳的一端,刚要迈入藏经阁大殿,却见一个小弟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向他拱手作揖。 “这位师兄,明钧师尊有令,藏经阁今日暂停授课。” 金诵山向那小弟子回了个礼,望了一眼大殿中,确实是空无一人。 “敢问这位师弟,今日为何不授课?” 小弟子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抬眼看他,面色有些肃然,“一个时辰之后,明钧师尊将在神霄殿前,施天雷之刑。” 第60章 藏经阁外 “天,天,天雷之刑?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诵山难以相信所闻,箭步上前将脸贴近小弟子鼻尖前。 小弟子见势退后两步,点头道:“师弟万不敢以此事造谣。” “怎么会这么突然?”金诵山心中存有许多疑惑,又凑近问道:“你可知明钧师尊要对谁用此刑罚,那人究竟所犯何事?” “这,师弟就不知了,不过二位可在此稍作等候,稍后一切自会见分晓。”小弟子说罢便退回了藏经阁内。 金诵山心中有许多疑问,听到天雷之刑这几个字就觉得惊恐万分。他虽然从没见过施天雷之刑的场面,但从别处却听说过,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一百年前。 据传,尚九精与凝诚曾是同一门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芳心暗许。他二人还有一位师姐,名唤舒冶,也对尚九精抛以真心相待。三人的关系维持了几百年,始终以同门相称,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感情的事谁又能控制的了,尚九精与凝诚朝夕相处,眼神与行为自然是骗不了他人,舒冶一一看在眼中,日积月累,嫉妒蒙蔽双眼,便使他悄悄发生了改变。 不久,由于舒和峰要选拔新一任女执法,便出现了使他三人分崩离析的转折。 凝诚与舒冶同为新任执法最有竞争力的候选人,最后,经过重重考验与测试,凝诚脱颖而出,坐上了新任执法的宝座。 感情与事业的双重打击,让舒冶心智崩溃,竟失去了理性,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妹伸出了魔手,将她一剑刺穿了胸膛。 迫害同门,明钧执法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在神霄殿前广场,众目睽睽之下,赏了舒冶三道天雷。 按照万宗门规,迫害同门是要被废除全部道行并逐下山去,舒冶便祭出了其师传于她的“一迹千里”,眨眼之间逃离了万宗。 这件往事便成为了万宗的秘闻,从此鲜有人再提及。 金诵山还在暗暗寻思之际,周围渐渐起了嘈杂之声,放眼望去,广场上三座大殿之上台阶步道早已站满了人。 各色水系道袍迎风摆动,众人窃窃私语,人声鼎沸,不安,疑惑,粗重叹息之声充盈天地。 金诵山扭头看了一眼水灵烟,她还是老样子,仿佛即将发生的大事与己无关,只看着脚下白玉石,愣愣出神。 他摇了摇头,在众人吵闹声中向大殿下方广场望去,不知何时广场正中央伫立着一根白玉石柱,直冲天际,上方云烟缭绕,升腾飘荡。 一个身穿白衣白裤的小弟子,几个年长弟子围在身前身后,来到了广场的正中央的白玉石下方。 那小弟子披头散发,手脚坠着沉重的锁链,走起路来“哐啷”作响。她刚站定,只见身后一人猛地踹向其腿踝,便重重跪了下去。 金诵山看那小弟子面貌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便扒拉人群站在了外围。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抬手指向远处,“她,她,小师妹你快看······” “铛铛铛!” “咚咚咚!” 左钟右鼓各响了三次,众弟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三位执法师尊从神霄殿闪现出身影,神情庄严肃穆,定定望向广场正中央。 随后,围着那白衣小弟子的几个人便退出了广场,明钧执法便长袖一挥,运出一道无形真气,便将那个小弟子困在了白玉石柱上方。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缓缓飘来了几朵黑云,像一整片帷幕般拉扯开来,天地瞬时暗了下来。 分卷阅读11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东极峰上,寒风穿过林间呼啸而来,昏暗的阴影中,众人迎着冷风忽觉瑟瑟发抖,想必是明钧执法就要施法降责了,不禁心中胆寒。 四下无声,静的有些骇人,却听人群中传来一道深厚的声音,响彻云霄,“住手!” 人群中一阵窸窣响动,只见泽慧长老从人群中挤出,窜到了明钧执法的身前。 明钧执法见来者不善,皱了皱眉,语气不悦道:“泽慧师叔,莫要再纠缠,证据确凿,大局已定,不要再替她狡辩!” 泽慧长老看了眼远处的白衣小弟子,一时心急如焚,急道:“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她心境淳朴善良,绝不会做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当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依我之计,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诶!”明钧执法无奈叹气,“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便让你撞个明白!” “玉琼,你抬起头来!” 水灵烟听见一个名字,登时触电般抬起头来,她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远处,一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明钧执法面向广场正中央,朗声道:“我且问你,你是否勾结外人,盗取了火灵芝?” 玉琼面如死灰,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齐振南是否是你所杀?” 玉琼缓缓抬起了头,暗淡的眼眸望向了神霄殿前的一袭苍色道袍,眉心不可察地皱了下,咬着下唇,又点了点头。 “好,你既然供认不讳,重罪难赦,按照万宗门规,罚你五道天雷,你可有异议?” 玉琼表情木然,摇了摇头。 泽慧长老见此情势,怎么都无法相信,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 “泽慧师叔,你可听清看清了,人证物证俱在,掌门师叔虽然将门中事务交予你来处理,但刑罚之事向来由我处置,师叔可要认清本分,不能越权!” 泽慧长老胸前起伏不定,怒道:“你,你这是,是在报复我!” 明钧执法凛声道:“师侄不敢,但凭证据说话而已,不像有些人只会感情用事。门规戒律当严遵谨守,家无家规,何以守四方?” “哼!” 泽慧长老怒气之下一甩手中长尾佛尘,便在众人开路之下,转身朝藏经阁走去。 明钧执法见事情解决,定了定心神,便飞身跃起,停至神霄殿上方,祭出长剑,挥动长袖左右交替划圈。随着长袖的起伏,道道金光从他手中长剑不断迸发,众人只见头顶处黑云压下来,茫然不见一丝光亮。 不时有阵阵沉沉的轰鸣,穿越云层,传至众人耳畔。 笼盖四野的轰鸣声中,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一道水色的身影,就要向那白玉石柱陨身飞去。 “参十,莫要做傻事,给我回来!” 却听鹑火道人嘶吼一声,以一团红光将其包裹,收回了身前,将他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金诵山心中不安,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水灵烟,但见她不知何时早已闭上了双眼,面目平静如常,便稳住了心神。 这金丝绳乃仙家至宝,纵然她有天大的本领,这绳索一端只要还在他手中,量她也不会逃出手心,何况她那随身长剑根本不在她身边,还留在潜首峰上。 这般想着,便又重新看向广场正中央。 风早已停歇,众人屏息以待,只见纵深天际现出一道金光,摆出树根的形状,曲曲折折向下延伸。 只听“噼里啪啦”一声轰鸣巨响,耀目金光袭扫东极峰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那震天动地的响动惊得众人侧身闪避,甚至有人抱头伏地,吓得泪流不止。 一声一声炸裂天与地,试问有谁能从这有如神之戒的刑罚之下逃出生天? 四道天雷之后,被悬在白玉石柱上方的小弟子已是满身伤痕,奄奄一息。修道中人单凭自身修为只能抵挡住最多四道天雷,玉琼道行不深,想必眼下早已道行近失,那这最后一道天雷,怕也只有性命来消了。 在众人的一片唏嘘与叹息声中,金诵山也不禁感慨良多,重重叹息,想必此时的水灵烟也一定非常难过罢。 寻思之际,却听水灵烟悠悠道了一声,“二师兄,得罪了!” · 风一栚离开万宗已有几日,他全然不知万宗山上正发生的一切,此时正坐在一家客栈内,稍作休息。 他曾经立誓,只要拿回白玉笛,便要离开万宗,寻昔日救他性命,授他知识,教他做人的仙爷爷去。 他从小便无父无母,靠着四处讨饭流浪活了下来。突然有一天,一神秘仙人将他带回了一个如云中仙境般的岛屿,衣食无忧,每日相伴,让他有了家的温暖。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天遭人再次抛弃,于是坚定信念,定要回去寻个答案。 这白玉笛便是仙爷爷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只能凭这一线索去寻那神秘仙岛。笛身只刻有幻灭二字,他曾经向万宗山上的许多人打听过,却没有一人知其来历。 曾经听金诵山提起过,妖类 分卷阅读11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中有一个神秘组织,不归妖界管辖自成一派,平日里化为人形穿梭于市井小巷,专门以说古今神话传说谋生。这或许是个线索,便动身行迹于各个民间客栈。 这间客栈不大,却聚了不少的人,各桌上摆满了瓜果糖茶,众人嗑着瓜子,饮着粗茶,专注的望向一个说话之人。 那人头戴草帽,身披蓑衣斗篷,模样看着颇有些稚嫩,不过十五六岁,嘴皮子却溜得很。 “方才我与各位说了万宗的前尘往事,仙人平生,各位听得可还满意?” 台下众人举臂高呼:“满意!满意!再来一个!” 蓑衣少年挥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道:“诸位只知九州大陆有七大修仙门派,仙山之上乘风御剑,炼丹制药,逍遥千年。却殊不知,那真正的世外高人远离人间烟火,居于四海仙岛,不食五谷,岁千年万年,世人根本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第61章 我罩着你 蓑衣摆出少年老成的姿态,抖了抖肩上的茅草斗篷,从头顶取下宽大的斗笠,调转了个,轻捻脚步走近人群。 他看着众人炯炯的眼神,将斗笠凑近一个身穿锦缎的肥胖中年男子,上挑眉眼道:“这位帅气的小哥哥,段子好听么?” 那肥胖男子嚼着一颗糖瓜,左手还不住往口中塞进一把腰果,油腻腻的糖水果屑是糊了一脸,脑袋频点,“精彩,精彩!” 蓑衣少年露出花儿般的笑脸,看了看手中的空斗笠,向他抛去一个眼神,“那还想听么?” “想想想!” 肥胖男子将手在身前蹭了蹭,从腰间掏出钱袋,伸手数了数,一遭倒了进去。 蓑衣少年看了一眼斗笠中被糖水粘成一坨的钱币,抬脚走向旁边一个年长女子,笑道:“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你可知道昆仑山?” “知道,知道!”年长女子回道。 “那聪明的小姐姐,你可想知道九州西端的神迹昆仑山,还有一处与他同样神秘而悠远的地方……” 那蓑衣少年口中念着悬词,不久后来到了风一栚的身前。风一栚看了看他手中杯满钵满的斗笠,便从怀中掏出钱袋,准备向其掷去。 还未来得及伸手,忽觉身侧一阵疾风掠过,以迅雷之势夺出了客栈门外。 风一栚奔出客栈,只见那少年一路向东,撒丫子玩命狂奔,便跟在他身后飞速追赶。 那少年一步三回头,口中狂喊“救命”,不时从头顶蓑笠抠出颗颗金币,回手抛在脑后,接连发出一阵阵清脆响声。 风一栚眼看着就要将他捉住,突然街巷之上的行人闻声赶来,一窝蜂扑在他的脚下,差点将他摔个满地找牙。 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的大爷大娘,他只好飞身跃到沿街楼房屋檐之上,看着那一身茅草窜进了一个小巷中去。 风一栚来到小巷口,路的尽头被一面墙挡住,他站在屋檐上来回望了望,却发现四下无人。他从屋檐上轻点脚尖,落在了巷子的尽头,前后瞅了瞅,便几步走近堵住道路的那面墙。 这一面墙碎石垒起,看着似乎有些年头,石缝中间却突兀地生出一堆鲜绿的野草,上头还停了一只同色的蚱蜢。 风一栚颇感有趣,揪着它的翅膀放在眼前细细观赏,自顾自道:“这颜色真漂亮,看着就让人舒坦。不过,害虫损粮,为祸人间,可除而不可留。你说,是该将你入药呢,还是放油锅里炸熟来食好呢?” 这时,墙头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山雀,停在他头顶上方啾啾鸣叫。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也罢,这只小虫不够塞牙缝的,还是留给你吧!” 风一栚刚要挥手向那山雀掷去,手中突然一沉,便下意识紧紧攥住。一道绿烟之后,他手中蚱蜢已化作人形,于半空中来回伸手蹬腿。 “小哥哥,小哥哥,你就饶了我吧,我才化成人形没有多久,我发誓,我一心只想讨点小财而已,绝不会吸食凡人精气的!” 风一栚这才近距离看他,模样不过十五六岁,而且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眼角还泛着泪光,心不禁软了下去,便松开了他的后衣领。 少年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他正寻思怎样逃脱,突然一白色发光物体闪现眼底,不禁吓得四脚朝天,扑倒在地。 风一栚看他滑稽装死,便抬脚踢他腰侧,懒懒道:“就你这三脚猫技俩,还想行走江湖?醒醒,不然将你打回原形喂鸟……” “我好了!”少年登时跃身而起,重新蹲回墙角。 “瞧瞧。”风一栚将白玉笛凑近少年眼前。 少年如临大敌,双臂交叉护在身前,瑟瑟发抖。 “让你瞧你便瞧,拿着。” 少年怀中被塞进一冰凉物体,先是打了个哆嗦,而后缓缓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眼怀中之物。他瞳孔震了一下,随后一个激灵将白玉笛向天空抛去,便把腿要跑。 风一栚看出了它的把戏,双脚定在原地,从背后抽出长剑架在他脖颈 分卷阅读11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处,左手掌心朝上举向青天。只听“砰”的一声柔和的响声,白玉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风一栚左手落下,表情平淡至极,看着少年道:“说,你从这白玉笛处看出了什么?” 少年看着他老谋深算的双眼,知斗他不过,忍不住低声骂道:“小兔崽子,心脏是蜜蜂筑的吧!” “什么?快说!”风一栚皱眉道。 少年叹气道:“这法宝名幻灭,乃青逸仙人所有。” “原来他叫青逸?”风一栚出神念着,眼珠转了转,“那青逸仙人所居何方?” “归墟。” “归墟在什么地方?”风一栚眼眸绽出光彩。 “我不知道。” 风一栚凑近少年身前,将剑刃横在他脖颈前,死死盯着他双眼。 少年见他喘的厉害,眼中露出寒霜,不禁心跳加速,颤悠悠道:“我,我,真,真的不知道……” 风一栚盯着他双眼看了半晌,随后起身撤回长剑,随手利落插回身后,淡淡道:“我叫风一栚,你呢?” 少年仰面望着他,“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三六九……” 风一栚噗嗤一声笑了,“这名字如此走心,谁给你取的?” 少年闷闷道:“因为我用了三百六十九年才化成人形……” “三百……”风一栚尴尬咳了一声,随后正经道:“三六九,不管你是人是妖,只要你一心向善,今后就由我罩着你!” 三六九忽感莫名其妙,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小哥哥乃修仙中人,行走江湖,带着一只妖恐怕多有不便吧。不如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有缘再见!”说着便起身要逃。 风一栚一手揪住他衣领,“我说话算话,说罩着你就是罩你。” 三六九神情错愕,扭头道:“怎么罩?” 风一栚挥出长袖,掌心亮出白玉笛,一道白光瞬时充盈狭窄的巷子,刺目耀眼,三六九刚想大喊“不好”,便被那道白光收进了白玉笛中去。 看着白玉笛身现出一点淡淡的绿光,不停游走在笛身,似有冲出束缚之意。那绿光靠近笛身篆刻的两个字,犹豫了片刻,方要靠近,幻灭二字突然迸发出血一样的红色,便驱散了那绿光的起势。 风一栚得意笑了笑,将白玉笛收回袖中转身就走。他刚走至巷口,胸前突然窜出一股久违的钻心疼痛,熟悉而又陌生。 眨眼之间,痛楚漫天遍地席卷而来,豆大汗水从额上脸颊低落,浸湿了胸前衣襟一片。 他蜷缩身体跪在巷口,引来了一众过路行人,围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过多久,痛感渐渐减弱,他红着眼眸向北方天空痴痴回望。 “你,还好么……” . “二师兄,得罪了!” 金诵山听闻不明所以,刚想问她要做什么,却见昏暗天边现出一道蓝光,堪比黑夜雷电,穿越厚厚的云层,正朝他眼前飞奔而来。 他惊异万分,刚要挥剑格挡,那道蓝光剑刃锋锐,裹挟寒气,倏地急转直下,正飞速奔向他的脚底。 迅雷不及掩耳,只听“哗”的一声,金诵山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不受控地松开了金丝绳的一段。 掌心一道锐利的血口子,丝丝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低落脚下玉阶,当他反应过来时,脚下只剩下了一条凌乱的麻绳。 而远处广场上方,一条金色长鞭正震动天地,霹雳做响,以雷霆万钧之势纵身向下方白玉石柱劈斩。 天怒无情,众人哀叹之际,只见一道的水色身影悠悠飘向了白玉石柱,兀自迎面向那天雷扑了上去。 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金诵山只觉喘不过气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明钧执法施了同样的力道,却不知这最后一道天雷为何会更甚以往,只觉得耀目金光之下睁不开眼,眼前天地瞬时黑成一片。 他心中莫名,睁开眼时,只见除了白玉石上方的白衣弟子,下方还跪着一个水色的身影,明钧执法怒火攻心,指着广场下方吼道:“水灵烟,谁允许你替人消责了!” 水灵烟长剑杵着地面,勉强撑住身体,用尽所有气力喊道:“按照万宗门规,五道天雷刑法已毕,望明钧师尊能放过玉琼!” 明钧执法气得浑身战栗,依她所说,若还要再重施一道天雷,怕是万宗众人会觉得自己在滥用私刑,残酷凶狠。他冷哼一声,解开玉琼身上封印,厉声下令道:“传昭九州四海,弟子玉琼因触犯门规,罪不可赦,万宗断除与她一切干系,现逐出本门,赶下山去!” 水灵烟将玉琼抱在怀中,只感觉到她全身绵软无力,看着她灰突突的面容,顿时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前几日还看见她欢声笑语,眼下怎么会这般没了生气! 她心中憋闷至极,紧紧抱着她奄奄一息的身体,狂躁嘶吼,赶退了一队前来执法的弟子。 悲恸中,远处神霄殿 分卷阅读11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前石阶之上,参十看着远处广场正中央,面如死灰,“师父,事已至此,可否让徒儿送她最后一程?” 鹑火道人叹息一声,挥袖将困住参十的那团红光散了去。 参十颓步来到玉琼身前,静静看了她片刻,转身面朝神霄殿前,直直跪了下去,大喊道:“师父,徒儿不肖,今后不能再侍奉您老人家了,徒儿这便将所有归还!” “不要!” 鹑火道人自感不妙,方要上前阻止,只见他高抬手臂,挥掌运向了自己的胸前。 一道红光席扫殿前广场,参十散尽了自己的所有道行,跪在玉琼身边将她横身抱起,浑身颤抖地面向山门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微笑。 “女侠,我们这就去闯天下!” 第62章 同我聊聊 五日之后。 “小师妹,你交代我的事,我与大师兄都替你办妥了。他二人如今皆已无恙,过些天参十的家人便会将他们带回,这下你便安心养伤吧。” 水灵烟松了口气,看金诵山右手掌缠的一圈绷带,脸上却挂着笑容,心中很是愧疚,“多谢二师兄,不过你的手······” 金诵山看了眼手掌,“小小伤口,与你英勇救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是我的错,我欠你个人情,不,不止一个······” “哪里哪里!”金诵山连连摆手道。 水灵烟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二师兄,你可知凝诚师尊何时能恢复在藏经阁的授课?” “噢,明日开课。”金诵山见她模样认真,讶异道:“你不会是想着要去听课?可你这伤势还没好利索!” “无妨,我的身体我了解,小白已经替我治愈了大半。”水灵烟话只说了一半,当日,她在替玉琼挡那最后一道天雷时,心中默念出了羽叔留给她的经文,靠着一道金光护住了自己的心脉,所以消了不少天雷的威力。 可万宗门规森严,是决不允许门下弟子偷学别家内功心法的,所以此事就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 金诵山原以为她受了重重打击后会一蹶不振,但看她倔强的眼神好似不受干扰,不免担忧道:“小师妹,别做为难自己的事。” 水灵烟笑了,将手边一碗黢黑的汤药几口咽下肚中,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语调道:“二师兄你多虑了,人在一无所有时只能抓住那仅有一丝的光亮,我想更好地活下去,怎么会是为难。” 金诵山愣怔看她,心底隐隐感觉,从前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师妹不见了,眼前之人冷静地出奇,甚至理智地有些吓人。看着她坚韧的眸光,他手心顿时变得冰凉,双脚立在原地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绝迹岭,炼影洞天。 妖后魅影听完舒冶一番陈述过后,手震石座边扶手,怒道:“凌虚那老儿好不容易闭关了,又出这么一茬子事,这下该如何再取那火灵芝?” 舒冶柔声劝道:“妖后不必担忧,这世间奇珍异宝无数,自会有其他药引来代替,舒冶再去寻便是。可妖后听方才所说一事,可了解万宗其中真正玄机所在?” “噢?怎么说?” 舒冶眼中含笑,“便是封屠裂安插在万宗的眼线,与他遗失的掌上明珠,水灵烟。” 魅影从石座上起身,走近她身旁,“本座就知道你主意最多,说来听听。” “让万宗门下自己人亲手除掉她,封屠裂得信后定不会善罢甘休,二者相争,妖后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孚枭一直默默站在一侧,只见舒冶看了看四周,附在魅影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魅影便喜笑颜开,纵声大笑。 “这计策妙得很,事成之后,本座承诺于你,定替你解除你体内嗜心蛊!” 舒冶舒展面容向上方深深作揖,孚枭看在眼中只觉得气血涌上头顶,紧咬牙根,心中暗道:“舒冶,别得意太早,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要逃!” 第二日,水灵烟出了房门外边正飘着雪花,可她无心赏景,头也不抬就拔腿出了庭院外,与院外正巧赶来的金诵山寒暄了几句,便御剑升入云霄,一道往东极峰的方向赶去。 院外一处竹林响动,伴着零零散散飘落院中的几片绿叶,闪现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漆黑的梅树下,仰面朝二人远去的方向凝望了片刻,眸光越发淡了下去,缓缓垂下眼帘盯住自己的鞋面,长长的吸进一口冷风,颤着喉咙吐了出来。 他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一撮头发从鬓角滑落,一阵寒风裹挟片片洁白雪花扫至眼前,他无心拨弄,转身欲向院外竹林奔去。 可他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便走近了身侧的梅树下,抬手轻轻拂去一根枝条上的积雪。 积雪之下一朵淡绿色的花苞,拱出一点明亮的红芯,寒风中傲世风雪恍若天地自存。 他身子徒然一抖,迅速退后几步,一道竹芒运于掌心,轻轻朝梅树方向一推。 分卷阅读11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积雪抖落一地,漆黑的枝条上赫然露出了几点红光,火一般的明艳,血一般的夺目,凛冽的寒风中傲然充满生机,静默不言,却勇敢刚强! 虽不知这棵寒梅究竟有几百年未曾盛放,但看着眼前景象,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早前的那个梦境,一袭水色衣衫的少女挥舞长剑,天光云影共徘徊,轻轻一个回眸,眼中碧波荡漾,仿佛在这火红的梅树下睡了千年,等了千年,只为了这一个幽深的回眸! 风一栚手中白玉笛悄然滑落至脚下,粗重喘息之下,踉跄跌坐在梅树下,任凭风吹雪打。 而水灵烟却并不知一人内心正在翻江倒海,下了课后,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怎样?” 凌云英惯于使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同我聊聊!” 水灵烟知道她为卓谦去噬情墟一事而对自己耿耿于怀,平日来犀利眼神相对,课上课下伺机挑衅,她只是淡然不屑,不想因此再生是非。但她二人毕竟同在万宗门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是躲不掉的,不如一次解决。 她抬头看她锐利双眼,不卑不亢,“正合我意。” 凌云英将她带入了东极峰上的梧桐树林中,四周古木参天,密林幽深。 水灵烟记得曾在这里撞见过她的窘迫,便开口道:“许多事都只不过是误会,当年我不小心误打误撞闯入这里,而并非刻意在暗中偷窥。” 凌云英仍背对着她,不时向林中四处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见她没有反应,水灵烟又道:“卓谦师兄一事我确实是有责任,我欠他的,今后我定会慢慢补偿他。至于你我二人,本就······” “补偿?”凌云英闻声转过身来,质问:“你说得简单,又不是丢个物件少块肉,情根没了,你要怎么补偿?” “以情还情。” “什么?”凌云英不解道。 水灵烟定定望她疑惑又凶狠的眼眸,“一切因情生,因缘灭,若无情,便无怨。” 凌云英先是震惊,而后冷眼看她,“你以为你的情根值几何?你以为你断了情根,卓谦师兄就会恢复从前?” “那你想怎么样?”水灵烟眯着眼睛看她。 “若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要你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凌云英看着她干净明亮又无辜的双眼,怨念徒增,随手祭出长剑雷铉,铮鸣作响,霎时林中金光大盛,灿烂辉煌。 水灵烟抬眼看了看被金属之光照亮的四周,冷冷道:“真是愚蠢的女人,你可还记得前车之鉴?难不成你也想在神霄殿前变成众人的焦点?” 凌云英闻声恍惚回过神来,雷铉之光便倏地暗淡垂下,她愣愣看着地上枯草半晌,嘴角不可察地向上勾起。 水灵烟观她神色不明所以,只是不想再浪费心神与她周折,便转身要走。她刚走出几步,只听耳边一阵风声,接着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她抬手在颈侧摸索,咬着牙拔出,只见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处显现出紫黑的血迹。 “什么人?” 凝诚执法从林间一个箭步窜出,夺过水灵烟手中银针看了眼,又反复查看她受针的颈侧,深蹙眉头,“不好,这针有毒!” 她抬手封住水灵烟胸前三个大穴,眼神犀利上下扫了一眼凌云英,下令道:“我不管此事于你有没有关,我令你如实将前后经过汇报于泽慧长老,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快去,愣着做什么?” 凌云英确实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手足无措之下,转身逃出了梧桐树林。 她想到凝诚威严的命令,来到了藏经阁外,紧闭双眼想了一阵,便又往肃和峰的方向奔去了。 方才下课时,凝诚在藏经阁内见水灵烟与凌云英剑拔弩张之下一同离去,心中不免担忧,便跟随在她二人身后进了梧桐林。 她于暗处屏息凝神观察她二人,神经高度紧绷,生怕她二人会步前人后尘。而就在事情就此打住水灵烟转身要走时,密林深处却飞来一道暗器戳中水灵烟脖颈处。 这暗器分明有毒,凝诚解决好眼前事,便急匆匆朝那道瞬间消失的人影追了过去。 她架起长剑升入云霄,不远处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时隐时现,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从掌中运出几道真气接连向远处击去,皆被那身影轻巧地闪避开来,便定住心神念出一段口诀,片刻之后从天边召来了游仙琴。 左手托琴,右手轻抚琴弦,伴着一阵清脆的琴音,一波涟漪穿越云层荡开,弹射至前方那道红衣后肩,便见那红色身影晃了晃,便从高空处急转坠落。 落入圣女峰之上,那道红色身影方作喘息欲逃,凝诚紧随其后落地,一手托住游仙琴底部,稳稳架于那人胸骨处将其截住。 “师姐,好久不见!” 第63章 来我身边 舒冶万没想到,百年后凝诚的修为 分卷阅读11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又精进了几分,方才被她琴音所震伤,右肩暗暗吃痛,怎么也使不上力道。 她冷哼一声,斜睇道:“呵,看来传言非虚,无情根之人果然身手了得啊!” “说来惭愧,全拜你所赐。”凝诚淡然的面容划过一丝冷漠,“当年师姐你说我欠你的,也只能以此来偿还。” “哈哈哈哈!” 舒冶仰天大笑,“这就是你所说的偿还?世人只道人间有情胜无情,却不知晓无情赛过有情最是逍遥!当年明明是我先来万宗的,抢夺人别人所爱,你可懂得先来后到这一道理?所有的一切你都得到了,而今却拍拍屁股走人了?呵,只敷衍一句,我欠你的都偿还了?” 凝诚看着她几近疯癫的神态,蹙眉道:“感情之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况且我与师兄从始至终都未有过任何承诺,何谈夺爱?” “可他的心早就被你夺去,连同神魂都被你那消失的情根一起被带走,纵使隔岸有个女子痴痴等待他千年,他这一辈子也都无法再回头了!” 秀润古朴的游仙琴在凝诚手中抖了抖,琴身便发出一声杂乱的颤音,震得人心绪烦乱不宁。 舒冶见她分了神,便驱动长剑攻向她面门,凝诚眼底瞬时飞来一道剑光,猝不及防收回游仙琴挡在身前。 一道铿锵有力的琴音过后,再顾舒冶时,却见她早已窜入天际,朝着西边逃命去了。 她自责不已,想到水灵烟受舒冶飞针之毒还未解,便朝着舒冶逃命的方向追去。 水灵烟听凝诚执法所言得知自己中了毒,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觉得手脚有些痒,双手便忍不住交叉在胸前去挠。 她本想走出梧桐树林,手脚却奇痒无比,忍不住在原地蹭手蹭脚,抓来抓去,抓得手背一道道火红的溜子,像根根暴露的血管。 不消片刻,这怪异的感觉竟遍布全身弥漫开来,水灵烟忍不住隔着衣物挠来挠去,上蹿下跳。心绪烦躁间,手臂有种刺痛感,她撸起袖子一看,便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 一片片细长的蓝色绒毛,有如野草般疯狂野蛮,抬手去触摸脸颊,竟又是一丛如同胡须般坚硬的毛发,正极速生长。 她惊得一身冷汗,脑中“轰”地一声,只觉眼前景物摇来摇去,浑身如撕裂般疼痛难忍,顿时匍匐在地,痛苦地难以名状。 恍惚中,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呲拉呲拉”的声响,脖颈处一道细绳勒住咽喉,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伴随着浑身排山倒海般的疼痛之感,身上衣物“噌”地一声四下飞散,她挥手拽下紧紧勒住咽喉的细绳,从心底最原始的感受发出了一道惊世之吼。 “嗷!” 四肢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后背突然顶到一截树枝,只听“咔嚓”一声被折断。她转了个身,屁股又撞到一截树干,震地那颗梧桐树浑身颤抖。 低头一看,两只健硕的前肢,胸前一撮蓝色的长须迎风摆动,屁股后似乎还坠着一道重物。 她心中大感惊异,看着周围突然缩小的景象不停转来转去,直到林中树叶飘零,尘土飞扬,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变了。 “嗷呜!” 这声音,是狼? 心中万分莫名与不解,树林深处不知何时窜出了几个水衫道服的弟子,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吓得连连后退,纷纷祭出仙家法宝护在胸前。 这些弟子眼神中透出惊恐与慌乱,更多夹杂着的是出于正道使命的豪气云天,口中呼啸着齐齐朝她奔来。 水灵烟拼命摇头,她想开口与他们解释,却只能面朝青天,发出一道孤独的狼嗥。 刀剑无眼,脚下的小人儿砍在它的前肢与胸前,犹如挠痒痒一般。众人眼见奈她不得,便飞身入空,朝着她的头顶处以利刃劈斩。 剑光明晃晃亮得刺眼,水灵烟不禁抬起一只手掌去挡,却听众人一阵哀嚎,纷纷落于树林深处,或是被撞飞至梧桐树干,悄然滑落在地。 她心中自责不已,却见林中深处又窜出几个弟子,眼神充满杀气,架起长剑就要攻过来。不能再与他们缠斗下去,伤害他们并非自己的本意,便转身朝树林外极速奔驰。 这万宗同门都当自己是个怪物,那架势分明就是要除掉自己,这空旷旷的山上到哪里去躲,何处能让自己藏身? 伴着漫天尘土,脚下踏着被撞倒在地的梧桐树干,她拖着这一身庞然精怪般的躯体,不知究竟该往何处去,漫无目的中,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方白玉石的天地。 神霄殿前巨型广场上,上空停留了一群天兵天将,手持刀剑,长臂架弓,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弟子听令,狼妖伤我同门,为护苍生,必除之!” 一声令下,数十道水色身影架起长剑极速攻向水灵烟周身各方,剑光飞闪中,她躲避了一侧。而另一侧却顾不及,身上被划了数道剑痕。 直到几处伤口处传来明显的痛感,她顾不得许多,迈开四肢,飞奔逃脱众人的围攻,左扑右挡,挥动健硕的前肢击退了数人。 分卷阅读11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众人面对庞然大物的突然反击,不再硬生生直扑上前,盘旋在她头上方,看准时机便贴近身前狠狠给予一剑。 水灵烟难以想象,不久前还曾经并肩作战的同门竟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面对远处上空越聚越多的天兵,心中一时绝望又凄凉。 这幅身躯纵然就此死去,他们也只当你是个野兽妖狼,没人会听你解释,没人会同情你苦苦哀求的眼神! 她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感受着身上一剑又一剑的刺痛之感,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自己的血腥之气,仰面朝着上苍,扯着嗓子嘶吼哀嚎。 这一声凄楚悲怆的嚎叫震天动地,化作一层海浪,便将水灵烟围作一团的众弟子瞬间哄散。 明钧执法向身后一列弟子挥动长袖,高声道:“放弩!” 天边突然飞来道道剑雨,快如闪电,簌簌瑟瑟朝她身上射去。水灵烟左躲右闪,奈何剑雨密集又凶猛,躲避不及,不断扎在她腿上,胸前,背后各个角落。 剑弩的威力比刀剑还要锐利,扎进血肉,浑身如长满了刀刺,疼痛难当,她忍耐不住,便拱起身子一声狂啸,生生将那些刀刺逼了出去。 用尽了浑身力气,水灵烟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血流涓涓不止。她只觉筋疲力尽,四肢颤抖,低垂头颅,就要扛不住这庞然身躯。 明钧执法见狼妖大势已去,勾起嘴角召来身后一列弟子,下令上前速战速决。 一片模糊中,水灵烟摇摇欲坠,只看清楚了领头卓谦的面容,丰神俊朗,眼中充满肃杀与踏破凌霄的万丈豪情,不带一丝人间温度。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尘往事,初见的那个年少笑容,寒天中温暖坚实的后背,替他出面解围的仗义,下山时为她气愤不平的动怒,石洞中舍身救她性命的结实怀抱······ 一念之间,将他推开万丈遥远,一个决定,从此天涯陌路人,再也无牵挂。 这便是我欠你的吧?若是可以,都拿去吧! 水灵烟垂下眼帘,合上了一嘴尖牙啸齿,一身蓝色的长须迎着寒风微微飘荡,如一根根河边的水草般轻柔地飘摇。 她高高扬起头颅,只等他手中“破阵”刺向自己的咽喉。她感受着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拂过面庞,心中数了三下,却听耳边传来一阵双剑对抗的声响。 诧异之下睁开双眼,眼前不知何时闪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周身散着竹青色的光芒,持一柄细长的剑刃正与卓谦对战。 那白色身影挥斥长剑与卓谦缠作一团,硬是卓谦逼退数丈远,只听卓谦道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何事,你莫不是疯了?” 水灵烟清清楚楚听见他坚定回道:“我比谁都清醒!” 那白色身影击退了众人,飞身来到水灵烟眼前,直视她幽蓝瞳光,眼中荡着柔光,慢慢抬手去触摸她布满蓝须的一侧脸颊,眉头紧蹙。 明钧执法对此无比震惊,指向他道:“风一栚,你真是胆大妄为,私逃下山不说,居然还为一妖狼与万宗作对!我令你速速来我身边,不然,你的下场便跟这狼妖一般!” 风一栚闻声向天边吼道:“你们不能杀她!” 明钧执法觉得好笑,“你是人,它是妖,为何不能?” “为何?”风一栚面向水灵烟幽幽看她,左手捂住胸口,“别问我为何,我只知道,她让我心痛!” 明钧执法听他疯言疯语不耐烦道:“风一栚,念在你师父情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来,还是不来?” 水灵烟急得不住摇头,但见他面色镇定稳若泰山,不得已怒目相对,张开血盆大口呲出一排獠牙想要吓跑他。 一阵疾风过后,风一栚额边几撮碎发从耳边落回脸颊双侧,重新定定望她双眼,突然勾起唇角,第一次向她绽出褒奖的笑脸。 “小家伙,怎么连发个脾气都这么可爱。” 第64章 天涯望断 什么?小,小家伙? 水灵烟正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他,看他眉眼舒展语气祥和,便颤抖着下颌闭上了嘴。 而远处天兵看戏般凝视着一人一狼,听到风一栚所言只觉得恶心欲吐,纷纷弯腰吐了起来。 风一栚并不去理会,眉眼含笑看她,轻轻揉了揉她的一只长耳,“万事与我无关,我只求你无恙。” 说罢,转身面向浩浩荡荡,威严肃穆的仙家面孔,挥剑指向众人,“来吧!” 明钧执法向身后长袖一挥,便有数十道水色身影祭出各式仙家法宝,呈五彩缤纷之景,前赴后继向水灵烟奔去。 凛冽寒风穿过树林呼啸而来,一片混杂的呼啸声中,水灵烟眼前画面只有风一栚悬在她正前方,白色长衫随风鼓荡,衣袖飘飘,挺拔的脊背如青松如竹柏,遗世而独立,孤孑而微渺,却敢向这巍巍苍莽天地宣战。 那道白色身影持剑就要对上众仙家法宝,众人头顶突然暗淡无光,抬眼一看,只见一道漆黑的煞气正向头顶砸来。 分卷阅读12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刹住前倾之势,纷纷将各仙家法宝护在身前,退避三舍。 风一栚退回水灵烟身前,喘息片刻后,这才发现方才要交手的广场白玉石处,龟裂凹陷,硬是被那团黑气砸出了三道石坑。 众人正漫天张望,却听天边传来一阵凛冽又充斥威严的声音,越来越近。 “小伙子,有前途!与我同回第六界天可好?” 天边飘来一朵硕大的黑云,压在头顶让人顿时心生胆寒之意,风一栚永生难以忘记那双凄狠的双眼,那副刀削般的面容,不禁攥紧了手中长剑,张开双臂护在水灵烟身前。 明钧执法见来者不善,板正身体向那天边黑云肃声道:“封屠裂,擅闯万宗圣地,你究竟想做什么!” 万宗众弟子听见魔界尊主“封屠裂”三个字,顿时如临大敌,惊恐与慌乱瞬间蔓延开来,便纷纷将自家法宝架在身前,瞪眼望向天边,目光灼灼。 黑云之上,封屠裂望着众人滑稽的神色,哑然失笑,抬袖安抚众人,“莫要慌,莫要慌!此行我没带一兵一卒,只为一人周全而来。” 明钧执法冷哼一声道:“众弟子莫要听那魔头信口开河,今日,就是我等陨身于此,也绝不能让那魔头毁我万宗一砖一瓦!” “慢着,慢着!”封屠裂眼见众人摆开了视死如归的架势,从身后拎出一人置于身侧,一脚踹在那人后身,厉声道:“你,将之前跟我说的跟这些木头疙瘩再说一遍!” 那人跪在黑云之上,身披一袭暗紫色的披风,嘴边露出两颗雪白的獠牙,恰巧瞥见下方一头巨型狼妖对着他龇牙嘶吼,顿时吓得打了个寒战。 封屠裂颇感不耐烦,又踢了他一脚,“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孚枭手捂身后,看了眼下方阴沉着脸色的明钧执法,哆哆嗦嗦道:“是,是,是舒冶的诡计······” “舒冶?”明钧执法疑惑不解,“妖孽!你最好说实话,不然将你魂飞烟灭!” 孚枭一听更是心惊胆寒,这一仙一魔两边都开罪不得,他突然后悔将此事泄密给了封屠裂,只为了报复舒冶,却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田地,进退两难。 他此刻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不如实召来,“小的不敢造谣生事,前些日,舒冶曾献一计策于妖后,说是只要万宗中人亲手除掉了水灵烟,魔界定会攻打万宗,到时两败俱伤,妖界获利。舒冶便赴往奔狼山取了那千年狼王之血,暗伤了水灵烟,才使她化作如此形象。” 众人向孚枭所示方向看去,那一头蓝色妖狼竟然是同门弟子水灵烟? 众人半信半疑,四下议论纷纷,明钧执法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向天边喊道:“空口无凭,我要如何信你!” “拿来。”封屠裂无奈摇了摇头,一脚踹在孚枭身后,伸手所要一物,一个暗紫色的药瓶。 “风一栚,接好了!” 风一栚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那个药瓶。 封屠裂冲他一笑,“这是解药,让她服下。” 风一栚心头一时浮现诸多疑虑,盯着手中药瓶,又看了眼远处的诸多天兵,转身注视水灵烟半晌,终是拔开瓶塞,将一粒药丸送进了她口中。 不消片刻,只见眼前蓝色的瞳光黑了下去,丈高有余的身型开始渐渐缩小,风一栚欣喜之余心头一震,体内凝聚起一团真气运于双掌,朝着前方梧桐树林挥去。 轰! 一阵飓风向梧桐树林呼啸奔驰,震地林中枝摇叶晃,众人眼光瞬时被吸引,而后又听“轰”的一声,从那梧桐树林中突然涌出一道滔天巨浪,竟有数以千计的梧桐叶片随着一道疾风正朝着风一栚掌心奔来。 风一栚凌空施以掌力,那成千绿叶便将他与那狼妖围成一团,像一团幽绿的巨型天蚕,密不透风。 众人眼如铜铃呆呆望了半晌,发现那幽绿天蚕顶端开始渐渐剥落,慢慢浮现出两道白色的身影,一个俊朗挺拔的年轻男子,怀中抱着一袭白色衣衫的少女,如天神下凡,飞旋的绿叶中从半空缓缓降落人间。 风一栚跪在白玉石上,轻轻将水灵烟放在双膝上,只感觉到她气息微弱,浑身软绵无力,身上无数处伤口渐渐渗出道道鲜红的血色,浸染了她与自己身上一片又一片。 那颜色触目惊心,他只觉得心跳骤然间加速跳跃,呼吸急促不安,嘴唇抖得难以自抑,一团硬物堵在胸口,双眼中滚烫无比。 水灵烟感受到身侧一种熟悉的温暖触感,抬手摸了一下不断低落在脸上的温热水迹,睁开了双眼,朝上方淡淡一笑。 封屠裂看着他二人点了点头,突然放声道:“烟儿,是时候跟我回去了!” 水灵烟闻声转头去看他,眼神迷茫不解。 封屠裂定定看她双眼,挥掌向身侧獠牙运出一到黑气,那獠牙便瞬间化作一缕暗紫的烟尘随风散去。 他收回长袖于身前,“你羽叔大仇已报,接下来便是你的亲生父母之仇了。” “我的,亲 分卷阅读12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生父母?”水灵烟第一次听人提及自己父母,不禁竖耳倾听。 封屠裂忆起往事,长抒一口气道:“你的父亲名唤水启丞,乃龙剑派弟子,你的母亲名唤封珊,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可他二人却不顾三界反对,私定了众生,后来便在一隐秘山林中生下了你,你随身所带的香囊上绣有珊水二字,便是证据!” 风一栚回想幼时那个刻在脑海中的场景,难以置信,那夫妻二人竟然是水灵烟的亲生父母! 震惊之余,他面朝天边,轻蔑道:“你还有脸说起从前,我亲眼见到是你杀了他夫妻二人,难道这血海深仇不应该向你来讨?” “哈哈哈哈!” 封屠裂对天狂笑,指着不远处看热闹的仙家众人道:“我封屠裂向来敢作敢为,不像某些门派,道貌岸然,以长生不老当作借口,却丧尽天良,背地里炼些害人丹药!不知是谁逼他夫妻二人服下那九转逆魂丹,才使他二人运功时静脉逆流,无辜送命!我若查明,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九转逆魂丹?莫不是金炉派暗地里偷偷炼制的丹药?这金炉派为了维持生计,近年来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几大门派曾多次劝谏,其仍旧不知悔改。众门派没有办法,但顾及几大门派间的盟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魔头,好一个弥天借口,这便是你灭金炉派的原因!”明钧执法怒指天边,义正言辞道。 封屠裂冷笑道:“怎么,才想起来为你正派出气,当初都躲在什么地方了?” 见他闷声不语,封屠裂转向下方道:“烟儿,这里乌烟瘴气,莫要再留恋,这便同我回去。” 说罢,便向下方伸出右手。 水灵烟虽然虚弱地几次想合上双眼,但恍惚中听完了所有,这么说来,多年来众人口中万恶不赦的魔头封屠裂,竟是她的亲舅舅! 而他原本可以只字不提,以他的通天本领完全可以将她生生掳走,可却在那里向自己解释了半晌,而我的父母竟然是自己多年所处的正道间接谋害! 她靠在风一栚温热的怀中眨了眨眼,摊开左手,用尽浑身解数召来了落在梧桐树林中的无铭。 “噌”的一声,一柄湛青色的长剑落在她手中,风一栚拧着眉头,声音沉沉道:“留下来,不要走!” 水灵烟承认,潜首峰的六年确实让她觉得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但不知为何,自己从来无心招惹过任何是非,是非却总是像鬼魅般缠着她不放。 终究,还是来错地方了罢! 水灵烟万念俱灰,向那宿命之源探出了自己的左手。 从此,你我天涯望断,我甘愿栖身那无极深渊,你便去寻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不求殊途同归,但愿再也不见,你的心也不必再为我忧愁烦乱······ 一道无形引力将她拽向高处,风一栚急忙去扯,只拽到她的右手,手心处一物透出一丝冰凉触感。 他随水灵烟一道升入半空,凝望她白皙侧脸,风中低声呼唤。 “我风一栚向天起誓,今后,你爱的人我来守护,你的血海深仇我来替你报,就算与全世界背道而驰,我也会护你一世周全!” “只求你,留下来。” 第65章 同此寰宇 风沙漫天的绝迹岭白骨遍地,枯陋森森,凄厉的狂风绝命嘶吼。 姝冶避开凝诚的追捕,从万宗侥幸逃脱,还未进入炼影洞天,在两座贫瘠的土丘缝隙中瞥见了魔族的身影。 妖后魅影披散一头凌乱的白发,窘迫至极,于一袭墨色修身长衣人脚下,寒风中瑟瑟发抖。 “魅影,你千年大限已至,不如投胎之前做件好事,交代那姝冶的下落,我便留你一个全尸。” 妖后朝天失声狂笑,随手抓起手边一节人头白骨,伴着黄沙一同向那人眼前扫去,“好你个魔界御使,欺我同族,灭我生路,本座就算永世不得为人,也要化作厉鬼伴你左右,要你夜夜不得安眠!” “叮!” 一方锃亮漆黑的长戟挡在黄沙幕前,硬生生将那贴近戟前的一节人头白骨瞬间化作一堆粉末,随黄沙一行散入寒风。 殊冶藏在暗处默叹那上古魔兵月牙戟的威力,却见墨色长衣高抬长戟,不动声色地就要刺向魅影的身体。 她心中焦虑,从怀中掏出一形似骏马的晶体,咬破手指以血染红,便立即飞身来到魅影跟前牢牢将她抓紧。 一道强光过后,戟御睁眼时见脚下只剩一处浅浅的沙坑,身后一群魔兵蠢蠢欲动,他挥袖拦住,冷冷道:“不必追,强弩之末,难成大器。收兵,回第六界天!” · 魔界乃上古魔神所开拓占领之处,出现早于人之前,晚于天神之后,自命名为第六界天。 第六界天中与人间景致截然不同,没有日月交替,更无星辰辉耀,纵然不存在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之类生息。 漆黑无边,煞气弥漫,唯有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成林成海地开 分卷阅读12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魔界入口高耸的通界石桥对岸,伴着桥底不停翻涌滚烫的业火红浆,迎风飘摇。 第六界天方圆不知几何,分落五个区域,分别由五大魔界长老掌管色销,受奢,想寐,行妄,识涅五大区宇。 而魔尊封屠裂居于五大区宇正中,如众星拱月般伫立一座宫城,通体漆黑的宫岩入口处高悬两个红色的大字,寰宇。 寰宇内一处侧殿,玄幽业火红光照亮四处角落,亮光之下五个黑影聚在一起,围着榻上一人端凝揣摩许久。 识涅长老手扶后腰,僵硬直起身道:“还别说,这丫头的长相与圣女还颇有几分相似。” 行妄长老瞥他一眼,挥袖哄散了榻前一对侍女,冷冷道:“像又如何?这小丫头片子不知从何而来,说不定是冒名顶替,何必大惊小怪!” “这丫头既然由魔尊带回,她的身份定然是非同小可,据说圣女当年在人间诞下一子,说不定······”识涅长老激动道。 “笑话!”行妄长老甩袖走出几步,“你都说那是据说了,自然不能当真,何况你我皆看出她身上半分魔性也没有,怎么会是圣女的后人?” “真是奇怪······” “如何奇怪?”识涅长老收回目光向一旁询道。 受奢长老凝神看了榻上人半晌,不禁皱眉道:“要说她是一介凡人,身上没有魔性实属正常。但据我所探得消息,这女娃原是万宗门下一修道弟子,修道多年竟探不出她半分资质,这真是奇怪。而且,她身上并不只有道家法力,似乎······” 识涅长老点头道:“这丫头在寰宇躺了一个多月,按说凡人是无法抵御魔界的煞气,可她伤势逐渐好转之际,魔界的阴寒煞气对她竟没有实质性的侵害!” “你做什么?” 行妄长老闻言暗暗思忖着,不禁挥袖朝榻上运出一道黑气一探虚实,可众人只见那黑气萦绕在她身前,一道金光突然间从她胸前触发,便立即将那团黑气退散了去。 众人惊叹之余,只见榻上之人骤然睁开了双眼,若黑夜雷电乍现,不禁惶然踉跄退了两步。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凛冽的声音将几人思绪拉回,有人低声清嗓,眼神闪烁回避。 行妄长老见来人也不示弱,戟手指向身后,询道:“我们倒要问你,为何将凡人带到魔界,究竟意欲何为?” 封屠裂冷眼看他,环顾四周,“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自然是历代圣女所居之处!”行妄长老正声道。 封屠裂眉峰上挑,“那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拜见圣女。” “这,这,这,她,她!” 众人闻言惊诧万分,纷纷回身张望榻上之人,一时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圣女贵为魔界至尊,怎能随便找一女娃来代替?” “随便?”封屠裂眼神凌厉异常,突泛红光,紧紧盯住行妄长老的双眼,几步逼近,“你几时见过我封屠裂是那随便之人?” 行妄长老在他威慑的瞳光之下只觉后背一凉,便幽幽转身行礼道:“行妄拜见圣女,属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圣女见谅······” 水灵烟早已起身坐起,向几位长老点过头后,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只道了一个字:“嗯!” 直到见几位长老泄气怨愤的身影离去,封屠裂才走近水灵烟榻前,去探她脉象。 水灵烟仰面望他岁月侵蚀如刀刻般的面庞,想起方才几位长老的对话,忍不住问道:“我,我真的是你们所说的圣女?” 封屠裂没有回她,探她脉象趋于平稳,才道:“你跟我来。” 水灵烟随他离开住处,跟在他身后穿过几个宽敞的清一色黑亮的房间与回廊,来到了一间狭小的暗室之中。 暗室中只有四面墙壁,被凿出许多整齐的方格,其中摆放着些许摆件,掉漆的拨浪鼓,残破的风筝,只剩木杆的弹弓······ 水灵烟看着这些老物件,它们似乎经历了漫长岁月的侵蚀,静静呆在属于自己的一隅,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无以名状。 “你看这里。” 顺着封屠裂的背影望去,只见墙上一幅彩画,画中站着一个女子,丰神雅韵,婉转清扬,双眸似水,正悠然含笑望着自己。 她不禁颤动嘴唇,“她,她是?” 封屠裂眼神从画中抽离,转身望她,“你与你娘亲的眼神独出无二,只用一眼我便认出了你!” “娘亲?” 水灵烟重新望向画中之人,看她正温柔的看着自己,便忍不住伸手去触她脸颊。十七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梦中幻想过的亲人,她多想上前被她拥在怀里,手中的触感却不凉不热,不禁红着眼潸然泪下。 不知滚烫热泪流了多久,肩上一只手在轻轻拍着,她才回过神来,回身道:“那你能说说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么?” 封屠裂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画 分卷阅读12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轴,塞在她手中,“我只记得这么多,这么多年来从未示人过,你看看吧!” 水灵烟展开画轴,一看画中人像,一个彪形大汉,狂野的眉毛与满脸凌乱的胡渣,嘴唇上翻,形象不雅正手指抠鼻。 “这是什么?” “你父亲啊!”封屠裂见她目露凶光,便放缓神态,“这水启丞虽不及我的半分帅气,但与那人间男子相比也是不错的了。” “还给你!”水灵烟收拢画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说的,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封屠裂知她所指,想了想道:“烟儿,我此番接你回魔界,并非真的是要你去替你父母寻仇,你不必将此事太过于看重,此事终究不易,我已寻了十七年,有我在,你便安心。眼下要紧的便是你身无半分魔性,天长日久,你这圣女的地位恐难服众,但封魔阵能助你······” “名号无所谓,我也不在乎。” 封屠裂板正她身体,急道:“烟儿,你舅父我统帅魔界一千年,好不容易才重振旗鼓,绝不能就此而衰!” 水灵烟面无表情,镇定自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需要你站上封魔阵,忘记所有前尘往事,承千年魔道!” 水灵烟看他无比严肃的双眼,忽感莫名其妙,“你自己站上便好,要我来岂不是徒劳白费?” “我一人之力孤影残途,将来魔界大局终究还是要交还与你手中!” “我?”水灵烟一把将他推开,避开他炯炯双目,侧身道:“我不行!” 她的眼神闪烁异常,不知所措的双手愈发显得她局促不安,封屠裂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之意,或许是自己一时心急,一切言之尚早。 他轻轻走近,拍了拍水灵烟的肩膀,“方才全当我从未说过,你若是想通了,再来找我。” 说罢挥动长袖轻启暗室石门,将她领出。 “戟御听令。” 一袭墨色长衣随他二人来到暗室门外,至始至终守在门口,“属下在。” “圣女伤势未愈前,安危由你来守护,若她有任何差池,我惟你是问!” “戟御遵命。” 封屠裂走后,水灵烟只觉得透不过气,只想去外边透口气。一路疾驰奔走,始终寻不到宫门入口。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戟御长臂舒展,“圣女,出口这边走。” 水灵烟瞪他一眼,只见他颔首不带一丝情绪,便泄气顺着指示狂奔。 当她终于迈出了高耸围墙的堵截,满心期待释放的心情又一瞬间坠入了谷底。她站在寰宇二字之下,仰面只见头顶处黑漆漆一团,脚下同色龟裂的大地,缝隙中翻涌着红色的河流,远处山脊座座拔尖而起,如百万军队操戈而起,蓄势征战。 天地暗淡无光,不时飘荡一道道黑烟晃在眼前,浓得化不开。 水灵烟愣愣望了片刻,突然笑出了声,不得不以一种超然物外的情怀接受了宿命的安排。 “戟御是吧?” “属下在。” “既然如此,不如带我去四处逛逛罢。” 第66章 记得重点 “属下遵命。” 说是闲逛,事实上第六界天中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光景。 水灵烟看着黑漆漆的蹿尖山脊,无神魂般游走在座座山的缝隙之中,不时还要躲避脚下突然迸发的滚烫岩浆。 她仰面望天幽幽道:“你说这里会下雨么?” “雨是人间之物。”戟御看她一眼,如实道。 “真是多此一问。”水灵烟想到自己问的有如白痴,不禁撇了撇嘴角,“那我想喝水怎么办?” “圣女且随我来。” 水灵烟被引路到了一处开阔之地,跟前杵着一半人高的黑色石墩。石墩中蓝汪汪一泓清泉,映出一张人脸,不时升起腾腾热气。 她伸手一捧,尝了尝味道,“没什么两样,只是不需要再烧热而饮,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戟御瞧她神色,这话语稀松平常不惊不喜,却感到了一丝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凉意,他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是。”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戟御四处望了望,奇道:“圣女听见了什么?” “这里可有人会吹奏笛曲?” 戟御摇头,“似乎没有,而且历代魔尊向来不许手下玩弄任何乐器,说那是人间闲杂人等消弭心志荒废岁月之物。” 水灵烟回头向他射去一道寒光,戟御不知何处得罪了她,总觉得这女娃脾气差得很,心情比那魔尊封屠裂还要阴沉不定,叫人难以琢磨。 他下意识退了两步,恭敬道:“圣女还想去何处,属下为你带路。” 水灵烟冷冷道:“你不必再跟着我,我要自己去四处看看。” “属下不敢造次,但魔尊有令,属下的职责便是护圣女周全,所以属下绝不会离开圣女半步。”b 分卷阅读12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r   “你!”水灵烟瞧见他手中的亮黑月牙戟,也探出他的道行自己绝不是他对手,一口气顿时泄了半截。 “你,忠心啊······”说罢,扭头便走。 水灵烟寻着那个笛声走出了很远,笛声越来越清晰,沿着道道弥漫的黑气悠悠传志耳畔,如人低声私语,不绝如缕,婉转绵延。 那清脆的声音有如春雨淅沥,一滴一滴落入心田,不悲不凄,确有无限遐思牵动心弦。 到后来,她的脚步加快奔往那个声音,最后在一座石桥上停了下来。 万红丛中一点白,丝丝花瓣与衣袖一同随风摇摆。 花开彼岸,血一般红,火一般盛,那卑微落寞的笛声戛然而止,而彼岸的心,只有此岸才知其绽放的背后,是埋葬。 夜夜梦魇中,慨然叹息命运的洪流将你我一割为二,寒天初降的霜花红尘方落定,又在枕边凋谢,化作透彻荒芜的冰河,定了格。 彼与岸,相隔的不是距离的遥远,而是即在眼前,却永远也握不住的沙。 “你走吧,不然一会儿连我都救不了你!” 花中那个白色身影不吭一声,黑夜中只投出两股星光,熠熠生辉。 扭头看身后,戟御蹲在地上探了探一队被放倒的魔兵心脉,随后将手中月牙戟抛入空中荡开一波光亮。 月牙戟复回他手中,水灵烟只觉脚下开始微微震动,身后千军万马呼啸声越来越近。 水灵烟眯着眼睛看对岸那个人影,“现在是不是该我骂你一声,愚蠢!” “看来你还没忘了我。” 那白色身影满意的笑了,脚尖朝后轻点淡入了暗中,只留一束白光耀于眼前,“记得这个声音······” 水灵烟望着那道白光散尽,挥袖拦住身后千军万马,“别追。” 戟御急道:“不行,有人胆敢来魔界挑衅,我岂能饶他性命!” “我知道你不怕死。”水灵烟挪动脚步,贴近石桥边缘,“那你以为我就这般跳下去,会如何?” 戟御探头望了一眼桥下业火红浆,无奈挥手召回远处诸多魔兵,朗声道:“撤!” 直到目送水灵烟离开石桥,稍作喘息之余,他回望对岸,向来寡淡的面上忽然眉间凝重,目光犀利异常。 水灵烟在寰宇歇了近两个月,期间许多仕女端茶倒水,宽衣送饭,忙献殷勤。她觉得这一群蜜蜂闹挺得很,一刻不得消停,便将她们打发给了戟御。 众仕女乐不可支,将他围作一团花枝乱颤,而他在花丛中抖了抖脸上的肌肉,又石化般地道谢退去。 她磕着戟御刚刚从人间带回还热的瓜子,算是在魔界第一次找到了乐子。可算落得清净,仰面摊在石椅上松了口气。耳边一阵窸窣响动,抬眼却见还剩了一人在那里收拾着一地的果壳。 “你怎么还在这?” 小仕女闻声停下手中动作,低垂眉眼,端正道:“圣女是奴才的主子,做奴才的自然会忠于主子,侍奉好主子。” 水灵烟将瓜子扔到石桌上,好奇地盯着她,“据我观察,这魔界中人都长得横眉毛竖眼睛的,只有这御前使者颇为清奇,你难道不喜欢他?” 小仕女瞬间羞红了脸,梗了片刻,细声细语道:“主子说笑了,奴才只知道,魔界中只有主子最好看······” “嘴还挺甜。” 水灵烟起身去看她,竟发现她眼中似乎憋出泪花,眼睛不大却很干净,白皙的皮肤投出年少的红光。看着眼前人的容貌,她不禁想起了两个故人。 她坐回石椅之上,想起了在暗室中封屠裂与她说过的话,双手杵着脑袋痴痴想了半晌,突然觉得想的头要炸了,便一手拍在石桌之上。 “咝!” 手指被桌上堆积如山的果壳扎了一下,指腹渗出一个血点。 “主子你没事吧?”小仕女慌慌张张去瞧,掏出手帕去擦那一点血迹。 水灵烟看着那一方白净的手帕被染出几点花瓣,疑道:“你说,这做人与做魔,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小仕女闻言愣怔住,随后捻起桌上一颗尖刺,直直扎进自己的指腹,展在水灵烟面前。 “奴才只知道,魔界中人的血是蓝的,而凡间人的血是红的,但二者却都是热的。” “热的?” 水灵烟伸出手指去探那蓝色的血迹,放在眼底看了看,抬头望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唤作,惜人。” 伴着一阵阵浅浅的笛声传入耳盼,水灵烟与她对望片刻,淡淡道:“惜人,你帮我去找个扫帚去,我要把这里扫一扫。” “奴才这就去。” 趁着惜人短暂离开的光景,水灵烟寻着那熟悉的笛声再次寻到了魔界的入口处。 “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动静你不怕被他们听见了?” 风一栚兀自吹奏着白玉笛,直到看见她穿过石桥走近自己身前,才放下双手,静静看着她。b 分卷阅读12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r   水灵烟张望四处,只见对岸一队看守的魔兵倒在原地,回身道:“还不快走?” “这曲子名唤心主,是我自己谱的,在这世上只有你能够听得见。” 水灵烟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骗人不眨眼,怎么可能?” “你不信,那我便再吹一遍,你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听得到。”说罢,架起双臂于胸前。 “不必了不必了!” 水灵烟急于去阻止,却对上风一栚微妙的眼神,便立即收回搭在他手背的一只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你赶紧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这里更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我也别无选择。” 风一栚见她倔强的身影几步走远,放声道:“我见过慕容了!” 这个消息确实奏效,水灵烟闻声赶了回来,站在他眼皮底下急切望他,“你真的见过我哥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风一栚瞧她模样忍俊不禁,咬着下唇哧哧笑出了声响。 “你又在骗我?这回你是生是死我都不管了!”水灵烟恼怒不可遏,再一次转身离开。 “女人真是善变。”风一栚抬手拽住她一只手臂,只觉得那手臂纤细地一折就要断,在她挣脱之下立即松了手,“上一次你还要为我跳入那业火红浆,怎么这么快就变卦?” “我就算是真的跳了,这回也绝不再管你!” 风一栚撇撇嘴角,慵懒道:“好啊,那我陪你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是?” 水灵烟拧着眉毛使劲给了他一脚,踹在他腿踝,“现学现卖,想不到这招还挺管用。” “你······” 腿踝处突然受力,腿部酸软,便猝不及防屈膝跪在水灵烟脚下,暗暗吃痛。 “如实招来!”水灵烟环抱双臂,斥道。 风一栚摇了摇头,败下阵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确实是慕容的笔记,她看了一眼脚下之人,便展开细细读来。 吾妹灵烟: 见字如面,大梦惊寒,十年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兄长前于过失,未至必惩,每自忽略,念及犹惭。藏经阁数月,手抄书卷数十,及阅万年千载功业,不过史书一页,甚者徒留无名氏者一笔带过。功名利禄,个人得失,不过云烟浮眼,蔽日遮天,谁人可载真相? 吾妹好辩,至于前路,悉由命定,丝毫不能自主。彼不知,天道无常,人道有常,放下心魔,百鬼皆退,若黑夜前天狼放光,黎明至将。 望吾妹谨记兄长前非,忍耐为上! 据兄长所观,风兄直如苍竹,君子坦荡荡,实乃可托之人选,吾妹逢事必与之相商为上! 兄长与三千经卷相伴,一切安好,勿挂。 兄长贤辅 风一栚静静看她闪烁不停的眼眸,起身道:“慕容文笔着实不错,尤其是倒数第二段尤为精妙,记得划重点!” 第67章 逃出生天 火红的丝绦顺着阵阵阴冷之风在周围不住飘摇,一望无尽的彼岸红海招展身姿,微波荡漾。 水灵烟目光还留这封简短的在书信上,心中正五味杂陈,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只手掌,那掌心靠近着自己的左侧脸颊,便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缠在脸侧。 她疑惑朝那手掌的主人望去,四目相对,“你做什么?” 那宽厚的手掌还未等触及,水灵烟瞥见其在她的脸侧只是滞了滞,又转向她的耳后伸去,发丝轻轻被撩拨了一下。 “吶。”风一栚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根红色花瓣,向她示意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噗!” 水灵烟盯着他指节分明的手看了片刻,凑近一口气将那红色花瓣吹跑,又将手中书信对折,塞入长袖中,“有劳你拖信,不过这第六界天向来不欢迎外人,恕不远送。” “外人?”风一栚莫名失笑,“恕我直言,这里不论男女老少,地位尊卑,皆魔气缠身,你一具肉身凡胎,在他们眼中你才是外人。” 是啊,我走到哪里都是格格不入,就算封屠裂认自己做那高高在上的魔界圣女,但究其本身还是一介凡人,对那五大长老来说也不过是异己罢了。 “你说的不错!” 水灵烟抬眼望他,却见他漆黑的眸子仿若隔了一层寒霜,她的心不知为何也顿时凉了下来。 她转身避开那道令人不悦的冷锋,侧身避开,踱了两步,“这人世间已无任何留恋之处,活着便始终得找个依靠,暗无天日的第六界天就是我今后的栖身之地。至于这副肉身······它早已死过一次,无甚用处,不如从封魔阵中寻个新的归宿。” 听闻此言,风一栚心中惊异万分,“封魔阵不过我当初信口胡说,你可当真了?” “是真是假,试过便知,听说,它能使人一朝颠覆本性,可以忘却曾 分卷阅读12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经人世间的三千烦恼丝,这般想来,倒是一桩美事······” 这番言辞带几分决然与洒脱,听起来倒像是在说服自己,水灵烟前些日还在为此而烦恼,不成想,若真的站上了封魔阵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她仰面看漆黑的天宇与坐坐山脊,无甚趣味,倒是脚下朵朵怒放的花蕊明艳可爱,别番风味。 身侧的人过了半晌没有言语,寂静中只听几声不规律的急促喘息,方听他冷冷开口道:“做魔者身后无轮回,往生河畔永不见其名,你,当真愿意?” 水灵烟幽幽道:“假的不做真,真的不做假。” “很好,可以。” 因没有转身看他,水灵烟不知他说出这几个字时是怎么样一种神情,从他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情绪。心想,或许将他一并忘记了,从此再无任何瓜葛,他也算是可以摆脱自己这个累赘,他心中可能也正得意罢。 “我原本以为遭逢劫难,你的脑袋会变得灵光一些,此番看来还是傻得天真,真是愚不可及,枉我一世英名······” 言语相讥,充满嘲讽之意,水灵烟倏地回头瞪他,将这些日来从不离手的无铭架在他颈处,“你说什么?” 风一栚偏着头看她,戏笑道:“你不是想替你父母亲报仇么?” 水灵烟嗔怒回道:“是又怎样!” “这便是个问题。”风一栚一手抬起白玉笛,一手轻轻抚上洁白透润的笛身,垂眼道:“当初这便只是那魔头的托词而已,只为让你痛恨修道界转而心甘情愿归于魔道。背负亲生父母血海深仇,你又怎能置之不理,依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定会四处寻个头破血流。那魔头好不容易才将你寻回,怎会让你为此冒险,所以,封魔阵便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水灵烟听得头昏脑胀,“如何解决的?” 风一栚勾起嘴角,抬起白玉笛,轻点她脑门,“若是你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从何处记起还有大仇未报?” “的确如此······” 水灵烟寻思着他这一番话很是有理,“那我便先去寻仇,再去封魔!” “你······”风一栚气得牙根直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皱着眉道:“来不及了,你若执意如此,恐怕今后只得困在这里,再难逃出生天。” “主子!主子!” 水灵烟还在回味着他话中含意,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声呼唤,而且那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 回身望去,通界石桥之上立着一个暗色衣衫的小仕女,正朝她极速奔来。 那小仕女正是惜人,只见她额上挂满汗水,脸色涨红,停在她跟前上接不接下气道:“不好了,不好了······” “你先喘口气!”水灵烟扶她手臂要她站稳,“你慢点说,究竟怎么回事?” 惜人长长地吸入两口气,又长长吐出,才道:“方才御使来寻,见主子不在,奴才便圆了一个谎,本以为就这般瞒了过去,谁料想御使又折了回来。奴才见御使神情震怒很是不悦,便急着出来寻主子······” 未等惜人言尽,已然依稀听见通界石桥对岸的脚步声响,浩浩荡荡,奔腾不止。 “果然!”风一栚看着水灵烟似笑非笑,朝他挥了挥手道:“我还需要保命,就先告辞。不过此番回去,想必那魔头不会再让你有机可逃了,若是日后在魔界混得风生水起,莫要忘了我这个曾经的穷苦师兄,他日相见,还望手下留情,不对,你能不能跨出魔界大门还未可知,还见什么见······” “等等!” 絮絮叨叨说了半晌,风一栚念出口诀御剑在上,正要起势升入高处,衣角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水灵烟仰面望她,目光炯炯,语气坚决,“带我走!” 风一栚坏坏笑了笑,“你这是要与我私奔?事先说明,我眼光可高着呢,可不喜欢投怀送抱,你不要······” “别废话!” 若不是想到一旦被戟御抓回去,再无人身自由可谈的情景,水灵烟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恨不得向他招呼一爪子,但眼看身后黑烟滚滚而来,她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上他的长剑。 她方站稳,双手搭在风一栚宽阔的肩上,还未来得及多想,却听到下方传来一声委屈。 “主子,别丢下奴才······” 而风一栚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只丢下一句“扶好了”,便“嗖”地一声向暗中窜去。 狂风呼啸之中,风一栚只听到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喊:“你快折回去,我要带她走!” “女人真是麻烦······” 而惜人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不远处桥上面目狰狞的御使,想到今后糟粕或就此打住的处境,悲戚垂下了眼帘。 “惜人,到我前面来!” 黑暗惶恐之中,一道极速飞闪的竹芒骤然亮于眼前,她本能地握住那一只纤弱玉手,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了上去。 分卷阅读12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空中飞了许久,水灵烟期间不停回身张望,身后群魔乱舞,追兵黑气连成云海,携眷寒风奔腾呼啸,像那暴雨将至前的雷鸣电闪,逼得人心惊胆战。 好在她以背对着那一群魔兵,三人连成一线,戟御不便对她三人施以刀枪。风一栚一路无言,默默念诀狂奔,携身后二人穿越云海,飞过高山湖泊,终于不见了那群追命魔兵的身影。 摆脱了那群魔兵的追赶,水灵烟长抒了一口气,这才坦然看天看地,白云朵朵飘荡在周围,洁白又松软,阳光明媚温暖,普照大地,下方农田整齐规划,一块块格子五色斑斓,甚是好看。 久违的人间,一派盎然。 风一栚载着二人扎进了一个茂密幽深的树林,落在了一处较为开敞的空地。 三人方落定,风一栚刚回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见面前的小仕女跪在了自己的脚下。 “多谢恩公!多谢主子的救命之恩,惜人无以为报,今世只好做牛做马,任何事情恩公与主子吩咐即是!”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水灵烟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惜人,你这话太过严重了,我不许你这般贬低自己!” 惜人眼中泪光莹莹,双颊泛红,颤声道:“不不不,若不是恩公与主子及时带我离开,恐怕此刻御使会将我投入那红浆业火中去······” 看着她哀戚的模样,水灵烟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玉琼的脸庞,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我若能及时援手,怎会再见一次······” 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双手抓着惜人的力道再渐渐加重,直到惜人耐不住唤出了声,他才回神松开了双手。 转头看向一旁,风一栚眯缝着双眼正定定望着自己,双眸漆黑深邃。 她不禁开口道:“你······” “你留在这里,哪也不许去,等我回来。”风一栚淡淡打断,便转身朝林中深处行去。 “喂!你要去哪?” 第68章 我有名字 水灵烟昂首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那个背影只是在原处稍作停滞,微微侧头,便渐渐隐入了树林深处去。 她呆呆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在潜首峰上的一幕,同样只留下简短的几个字,同样捉摸不定的行事作风,心中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与说不出的焦虑。 “主子?主子?” 抬脚踢开脚下一颗小小的碎石,身旁人唤了她好几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惜人眼睛谨慎地扫了扫周围的环境,弱弱道:“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么待在这里,御使一会儿会不会寻到······” 水灵烟鞋尖不停磨蹭脚下一处草地,“你放心,人间不比第六界天,出了魔界大门,天大地大,量他有三头六臂,这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 “啊,如此便好······”惜人松了口气。 “你······”水灵烟抬头望她一眼,“此番来人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不必再跟着我犯险,想去哪就去哪吧。” 惜人快步凑近她身前,急道:“主子是嫌弃奴才么?奴才可以为主子生火做饭,添衣送茶,伺笔研墨,任何事情只要主子吩咐······” “等等,等等!”她抬左手将惜人的脸面隔开,右手一捋脸上飞溅而来的口水,“并非是我讨厌你,只是我有手有脚,况且你身上也无半分法力,万一遇到危险,我怕我会难以护你周全。” “看来主子是嫌弃奴才多余碍事······”惜人垂头丧气,沉沉道过一句便转身走开,渐行渐远。 水灵烟看着那个背影甚是暗淡萧瑟,忍不住挥手道:“你去哪儿?” 惜人停住脚步,侧头道:“人间虽好,却始终不是奴才可以容身之所,奴才只能重回第六界天去了。” 脚下一处青草已被她踏平,露出一寸光秃秃的黄土地,水灵烟无奈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算我服了你了!” 惜人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来,欢快道:“奴才保证绝不会给主子添麻烦,定会照顾好主子与恩公!” 看她喜笑颜开,水灵烟也没法驳斥,便严肃道:“不过我可要事先与你约法三章。” “嗯嗯。” “首先,咱们眼下已出魔界,不许你再奴才主子这般称呼。” “奴才不敢······” 水灵烟朝她瞪圆眼,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看你看!” 惜人偷偷瞄了她一眼,立即缩回脖颈。 “诶!”水灵烟摇了摇头,“你芳龄几何?” 惜人端正回道:“奴才岁一百零一。” 怎么,可能! 水灵烟忘了,魔界中人岁以千计,原本看她模样稚嫩以为会比自己小几岁,没想到随口问这一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荒野无人挖了个坑给 分卷阅读12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自己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干干笑了一声,竭力控制住尴尬的表情,却还是觉得面目僵硬,遂佯装镇定道:“你,你就叫我水姐姐吧!” “脸皮真够厚的。” 平地冒出一声冷言冷语,正要扭头去辩论一番,只听惜人抢在前面柔柔道了一句:“恩公你回来了。” 风一栚路过水灵烟时还冲他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惹得她愤愤道:“你这是?” 只见他手中举起细长剑刃,锃亮剑身之上刺着一串银鳞长尾鱼,最高处一条还不住挣扎摇头摆尾。 见这许多鲜亮河鱼,惜人眼神突然放亮,“恩公,我来生火吧。” “不必,火堆烟尘过重,放如此大的目标等于自投罗网。” 风一栚摆了摆手,说罢便盘腿坐在水灵烟脚边一侧,“愣着作甚,教你的火符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看着剑上一尾尾散发鲜气的美味,随即耐住性子盘腿坐在他左侧。 剑刃横在她二人身前,两团火焰从掌中瞬间迸发,红光映着脸庞,不过多时,河鱼炙烤的鲜香气味喷薄而出,环绕在鼻息前,令人闻之垂涎。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水灵烟腔内早已敲锣打鼓,不禁咽了咽口水,“好了没有?” “嘶!”她眼睛死死盯着剑身,倒抽一口凉气。 “再等等。” 鱼身已然透出道道黑痕,水灵烟耐不住心烦道:“你到底会不会,这都快焦了······” 四周昏暗之中,红光映得她脸上红霞一片,烟波流转,两团火焰藏在其中不停闪烁跳动,风一栚几次抬眼,勾了勾嘴角,话中却依旧是波澜不惊。 “饿死鬼转世,可以了。” 也不理会他话中讥讽,水灵烟甩开膀子,揪下几条鱼递与惜人,自己便大快朵颐起来。 经过一番耐心的炙烤,鱼肉鲜美滋味无以言表,香气醉人,比那魔界的奇奇怪怪的吃食是甩出十万八千里。 她嚼着嚼着不禁感叹道:“这就是食材天然的鲜美滋味,虽然不及二师······” 囫囵之语说到一半,水灵烟自觉不妥,他已没有资格再去提及过去一切有关事物,于是立即打住,禁声沉默。 风一栚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反反复复擦拭着手中长剑。 他默了半晌才道:“说说吧,接下来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 被突然这么一问,她确实是一时无法回答,仅凭封屠裂曾经的几句言语,竟也推测不出许多有用的线索,千头万绪,真的是一筹莫展。 想了片刻,她悠悠道:“金炉派,对,金炉派!” “然后呢?”风一栚歪着头看他。 “先去金炉派一探究竟,说不好从那里会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风一栚还是静静看他,却连连摇头叹气,“您老怕不是健忘,金炉派的老巢早就被那魔头给一锅端了,就连那掌门真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是死是活都未可知,难不成你以为他还会留在金炉,守株待兔?” 水灵烟低头缴手指,“说不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说得倒也不错,有前途,有前途!”风一栚点了点头,向她伸出大拇指。 水灵烟起初对他此番评述不以为意,转头一想,便觉得话中滋味不太对劲,顿时起身怒道:“喂!我说你······” 风一栚听闻便猛地抬起头来,将手帕收回怀中,长剑“噌”地一声插回身后,眼神瞬时变得颇为凌厉。 “你,刚刚叫我什么?” 水灵烟见他眼中寒光闪烁,又觉得透着一丝异常,对此只是愣了愣,便不惧道:“喂!” “我有名字,你······” 他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却就此噎住,胸膛深深起伏,长长吐出一口气。 水灵烟见他也不再抬眼,垂头改换摆弄手中一只白玉笛,想了片刻,心平气和道:“此番逃出魔界,多亏你相助,我再一次表示感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言语冷淡至极,她早已习惯他这种语气,“路是我选,是崎岖是坎坷我都得走下去,不像你来去如风一身轻松,想留便留,想走即走。” “我倒是想走······”风一栚鼻腔发出一阵冷哼,低沉道。 他还是专注摆弄着那只白玉笛,水灵烟淡淡看了一眼,便向一旁道:“惜人,我们走吧。” 惜人从始至终观她二人,不明白气氛怎么会变得如此僵持,一旁是恩人,一旁是主人,她都想陪在身边。左右来来回回看了多次,终于还是站起了身。 “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跟我走便是。” 水灵烟牵着惜人刚一抬脚,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震声呼叫。 “你这是想谋财害命!” “你人财两全 分卷阅读12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风一栚将白玉笛收回长袖中,看着眼前少年笑了笑,“我看你少小可怜,纵然是善心作祟,也只是想照着你而已。怎地你不来感谢我,反倒打一耙是为哪般?” “我谢谢你啊······” 少年咬牙切齿,急忙取下头顶斗笠,伸手在檐中掏了掏,然后长抒一口气。 将斗笠重新扣在头顶,这才平心静气观对面之人神色,目不斜视,冷冷发笑,他忆起之前的情境,便瞬时低垂了眉眼。 “小哥哥此番唤我出世,可是有事相询?” 风一栚颇为满意他这识时务的姿态,眼光瞥见不远处突然折返的一道身影,垂下眼帘勾起嘴角。 水灵烟闻声忍不住张望,见那一身蓑衣斗笠甚是眼熟,便回身凑到跟前。 “你是蚱蜢精?” 少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惊得牙碎了一地,皱着眉挤出一丝笑容,“水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唤我三六九。” 水灵烟眨眨眼,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什么?难不成,你认得那个老蚱蜢精?” “老蚱蜢?” 三六九脸上的肌肉不禁抽了抽,觉得她的用词真是出奇的清奇,讪讪笑道:“水姐姐真是有趣,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老蚱蜢,但想必他也是隶属我们长腿帮。” 第69章 人在屋檐 长,长腿,长腿帮? 水灵烟想起多年前见过的那个老蚱蜢精,那幽绿的庞然身躯,见之欲吐的满身粘液,健硕粗壮的后腿,觉得他理直气壮所说的这个名字,更是卓绝的清奇。 她不禁细细将他观察了一阵,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蚱蜢精年少时也可以长得这般水灵······” “咿······”三六九不知该如何回她。 “咳,咳咳!”风一栚瞄了瞄二人,佯装出声。 三六九扭头看了他一眼,当下便知他的意图,“水姐姐,小弟看你面目慈善,觉得颇有眼缘,你若是有何难处,不妨让我来替你参谋一番?” 见他如此小的年纪,言谈却颇为老练圆滑,水灵烟心中不得不添了几分敬羨。 “多谢你的好意。但此事过于复杂,我想你也帮不上许多。” “非也,非也。”三六九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手指,正经道:“依小弟所观察,水姐姐面色略有愁云,脚步沉重,想必肩上定是负了很重的担子,以至心绪重重。这副担子显然积压了多时,却无处解脱,所以你眉间凝重,行色匆匆,想是急于去寻个答案。” “但你可知这答案究竟要去何处寻?” 水灵烟听他一通天花乱坠的分析,心中大感惊奇,焦急询道:“去何处寻?” “啊哈!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们长腿帮虽然名号没有万宗、龙剑那般响亮,但要说搜集情报的本事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独一无二!上到盘古开天,下到如今三界陈芝麻烂谷子琐事,但凡你能问得出来的,就绝无我们长腿帮答不上来的!” 三六九见面前之人眼神发亮异常,直直透出一种仰慕钦佩之意,心中正得意欢喜,刚要继续讲下去,却被人一棒子砸在头顶。 “疼疼疼!” 不理会他的求饶,风一栚将他从脚下一把捞起,不耐烦道:“就你这两下,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我问你归墟在哪,你可答出了?” “你这个问题就算是天神在世,也不一定会答你······”三六九抱头道,“更何况,她看起来怎么也不止三岁······” 风一栚向身旁偷瞄一眼,见她似乎没反应过来,便迅速揪着三六九的后衣领让他站好,“别废话了,赶紧说些有用的,你在幻灭中可听得不少。” 三六九无奈叹气,“两位大神饶命,你二人所求之事一个堪比登天,一个隐秘到深海捞针,小弟我就算长出十双后腿,也是无能为力啊!”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水灵烟垂下了眼帘,沉沉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此事当真不易,我还是另寻出路。”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三六九感到颈处突然受力,顷刻间双脚离地,喉咙被衣领勒住,窒息边缘喊道:“等等!还有别径可试!” “是什么?”水灵烟转身跑回,“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可以一试!” 眼疾手快,三六九后衣领已被人松开,他见势急忙站开二里地,颇委屈地揉了揉喉咙。 “麒麟阁。” 水灵烟想了想,疑道:“是那个上古十三大神阁之一?” “不错。” “说清楚。”风一栚两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道。 三六九看着他心有余悸,便向水灵烟身旁挪了两步,“传说,麒麟阁在上古时代是天神专设的文案机构,与其他十二大神阁不同,只负责记录天上地下所经之事,但凡过去的事,都被记录在各书册之中。后来,众神相继陨落,麒麟阁各司其职的神官也所剩无几,蓝钿便用天宫中所剩的最后 分卷阅读13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一根青竹,做成了两册竹简,一册镇守在麒麟阁中顺天应地记录前世,后世称之为,天书上卷。” “如此说来,我想寻的事可在麒麟阁中找出答案来?” 三六九点了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天书上卷中。” “太好了。”这个消息确实足够震撼,水灵烟精神瞬时大作,拉起身旁惜人的手扭头便走。 三六九刚想抬手招呼,便见她又一个激灵折了回来,“麒麟阁,怎么走?” “啊?” 这个姐姐虽长得倒挺透澈,没想到却是个糊涂虫,他很想大肆张扬笑话她一顿,但撇了一眼不远处的那颗孤胆冷松,便收敛了笑容。 “去到那里是很容易,但若想进去,却有些小小的困难。” “管它什么困难,先去了再说。”水灵烟向他摆了摆手,拉起他一只胳膊便转身要走。 还没等走出几步,水灵烟觉得手中突然空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水姐姐救我!” 顺着那个声音望去,三六九正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向回拉扯,他的身影渐渐虚化,眨眼间便被收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玉笛中去。 那白玉笛散发的夺目白光倏地淡了,只剩笛身一点幽绿萤火,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你,你在做什么?”眼见那蓑衣少年被风一栚收入囊中,水灵烟气不打一处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但凡长得好看点的男孩子总是遭人惦记,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总得学会保护自己。”风一栚盯着手中白玉笛,啧啧叹道。 这语气忒奇怪了,“难道你认为我会占他便宜?” 风一栚也不抬头理会,兀自言语:“没关系,大哥罩着你。”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就连这稀有的资源都是人家自带的,水灵烟只得双手叉腰,默默喘粗气。 “天色不早了,那就地歇息吧,咱们明早再动身启程。”风一栚对着白玉笛自说自话,说罢翻身跃上了身后的一颗梧桐大树,树上枝叶微微晃了晃,便隐了声息。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惜人悄声试探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夜幕落得很快,转瞬之间,天上早已挂满了星斗,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便领着惜人跃上了一颗梧桐树上。 惜人显然是从未出过魔界大门,更没有露宿荒野的经历,待了不多时,几次险些从树杈上摔下去。没办法,水灵烟只好同她下了树,睡在树下一块草地上。 黑暗中,树林深处不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水灵烟警戒地祭出长剑无铭,悬于头顶上方。一时间,湛青色的光芒从剑上投射四方,照亮了周围一圈。 那漆黑的丛林深处,几束凄厉瞳光渐渐被逼退,只剩下寒风阵阵扫荡枝叶的声响。 夜越来越深,一轮皎洁的圆盘早已升至高处,同灿烂星河交相辉映,她忍不住打了几个盹,便再也控制不住困意,抱着双臂,寒风瑟瑟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水灵烟觉得自己似乎睡在一个暖炉旁,炉中火柴“噼里啪啦”作响,好像有人在周围到处披着柴火,不时传来一阵阵金器响动。后来,这响动便停止了,却有一股熟悉的鲜香之气传入鼻息,她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天色已然开亮,风一栚坐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手中长剑串了几尾焦黄的河鱼,正驱火符炙烤。 风一栚见她悄无声息走近眼前,先是惊吓半晌,没等她开口,便从长袖中顺出白玉笛,唤出了蓑衣少年,将长剑搁在他手边,示意他先用。 “谢谢,我吃素。” 三六九坚持不食河鱼,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撅着屁股,生生啃光了其脚下的一处草地,又捡了一堆脏破的树叶咽下了肚。最后还不忘将口中残留之物吐在自己的身上,道一句:“真香!” 水灵烟看着那一副津津有味的架势,突然觉得食不知味,鱼肉随便嚼了几口,便跟在三六九身后御剑飞入了云端。 众人随他落入一座城镇,穿过几个热闹的街巷,来到了一座九层高阁之下。 与之前见过的锦绣阁无论规格建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牌匾上书了三个别样大字“麒麟阁”。 水灵烟看着熟悉的建筑,抖擞精神,抬脚便朝大门走去。 她兴致勃勃,前脚刚要踏入麒麟阁大门,脑门突然撞到一处硬物,随即不知从何处激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瞬间弹飞。 那股奇怪的力量将她击出不知几百丈远,当她落地暗暗惊叹之余,却发现自己竟是落在了城外的围墙之下。 她心下骇然,回想方才瞬间,那股力量仿佛是从麒麟阁中触发的,就好像阁外有一道天然屏障将其阻隔在外。着实令人费解,她这才想起昨日三六九说过的话,这就是那个小小的困难? 城中沿途一路走过,街上热闹非凡,沿街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还价声此起彼伏,在当今这战火纷飞的乱世,真的是难得一见。 穿过车水马龙,这座城 分卷阅读13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镇以麒麟阁为中心,麒麟阁外景象更是一派繁茂,沿街有馄炖、卤煮、蜜饯、茶水、古玩字画、玉器金饰等等商铺与摊位一应俱全,不时有行人进进出出,客流不断。 可他们几个人呢? “水姐姐,在这,快来,快来!” 一个草棚搭盖的卤煮店,四面开敞,香气扑鼻,店面不大,却坐满了人,还有不少站在过道间隙,边吃边与旁人谈天说地。 而三六九捧着一碗不知何名的绿草,像面条一样挂在嘴角,“水姐姐,你先坐下来点些吃食,诶?咱们是多少号来着?” 风一栚用竹签挑了一颗墨鱼丸塞入口中,从怀中掏出两张竹制柒牌,“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第70章 寻觅其主 眼前三人一派悠闲散淡,兀自低头享用各种卤串珍馐,看起来完全将此行用意抛诸脑后,这画面着实让水灵烟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怒火中烧。 “你们,你们!” 三六九拾筷送进一大口油绿绿的菜叶,见她面色难看至极,便上前将她按到了桌前长凳。 “主,主子······”惜人才反应过来,倏地站起身道。 水灵烟拽拽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转而向三六九询道:“小三,这草好吃么?” “不错不错!”三六九连连点头,“要不你也来一份尝尝?我跟你说水姐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说罢抬手就要唤忙碌的店小二过来,水灵烟急忙将他截住,“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吃卤煮,咱们还有正事······” “那你想吃什么?”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三六九扭着脖子四处张望,“旁边还有极鲜饺子馄炖铺,香甜软腻糖炒栗子,东邱芝麻巧脆薄饼,西域爆燃孜然羊肉串,北疆耐嚼五香牛肉条······” “噢,对了,你们修仙者不食牛羊。”他抬手封住口鼻,探了探她的神情才道:“没关系,西街还有各种鲜果蜜饯,糖葫······” “打住打住!”水灵烟被各种名号绕得头晕,忙向他拼命摆手,“敢情你昨天是在骗我,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胡吃海塞?” 三六九努了努嘴,眼眶泛起泪珠,委屈巴巴道:“水姐姐,我好冤······” 那副长相配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水灵烟只好泄气长叹,“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进到麒麟阁中。” 三六九一拍双掌,脸上瞬间恢复晴朗,抬手指向店外,“你看麒麟阁对面那面青旗!” 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一家门面宽敞的店铺,门前立着一面青绸长幡,幡面迎风招展,水灵烟定定辨了辨,只见幡面上赫然印着一个金色大字,卦。 而青幡下方,随意摆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桌前坐着一个白发长髯老者,青衫袍冠,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个算卦的。 “就是他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自麒麟阁成立之初,原本是不对外开放的,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大概在十几年前的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这城中百姓突闻麒麟阁中有人放话,说是那天书上卷就要失灵,需要寻一位主人才能流传下去。” “这故事真够离奇。”风一栚望着远处九层高阁,悠悠开口。 “麻烦您再来一份碧草连天。是吧,当初就觉得这故事听起来够瞎的。”三六九端起桌前空的青瓷碗,唤来店小二,“可这事最离奇之处就是,消息放出的第二天便出现了一个老道,自称天师下凡,若想取得天书上卷,须得在他面前占卜一字,若这字能与天书上卷感应通灵,出字人方可进入麒麟阁中取得真经。” 水灵烟看了看卦摊前层层包围的人群,疑道:“会不会是那个老道在骗人啊?” “你要说他在骗人,可这十几年来,每日测字一百三十二人,风雨无惧,勤勤恳恳,却从不收取任何财物,你说他这般大公无私,又是为的什么呢?” 每日一百三十余人,一年三百余天,十年就是······ 三六九扒拉着十根指头默默盘算,若是每个测字人都收些钱财,这个数目可不小,足以够他几百年的开销,他也不用再东奔西跑,还要时刻提防风一栚此类的正经门派的追捕。但这份差事终究落不到他的手中,也只能想想罢了。 风一栚不知何时倚在了店门口的基柱,专注望着那个卦摊,若有所思道:“这整座城的生意都被他一人带动起来了,保不准人家是这的地产大亨,隐形富商。” 三六九笑道:“小哥哥,好想法,他日我若是有钱了,也要在这里租几个摊位,定会赚个钵满盆满!” 水灵烟嫌弃地瞥瞥二人,心想你们都在想些什么,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要向店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风一栚倚在门口,将白玉笛拦在她胸前。 “测字啊。” 风一栚四处望了望,眉峰上挑:“你是说现在?” “水姐姐别急 分卷阅读13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方才咱们已经排好了号,不如四处逛逛,待柒牌有了指示再来不迟。”三六九凑近她身前。 “是啊主子,听说这里好吃的好玩的不少,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惜人在一旁附和道。 机会就在眼前,她没有任何心思去消遣,“我就不了,你们去吧。” 三六九还想热情的招呼她随行,却被她的一个眼神回绝,便跟在风一栚身后出了卤煮店。 水灵烟想起柒牌还在风一栚身上,便几步跟上。拿到柒牌,只收到他一个冷冷的眼神,那眼神中似乎还带一丝责怪之意。 她感到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柒牌上的数字,一百三十二,当场就要昏厥。 拿了最后一位号码,她先是跑到卦摊前瞧了一会儿热闹,透过人群缝隙听到了老道说了一些类似卜卦辞的解字术语,枯燥又难懂。 又听到一些想要测字的街坊闲话家常: “宝儿他三大爷的堂叔的小姨子的二婶儿,你也想要那天书啊?” “宝儿她娘,这天书是何物咱穷老百姓哪里懂,那若是真要拿回家,还不得让宝儿他三大爷的堂叔的小姨子的二叔拿去垫桌子腿啊!” “倒也是。那你还来这凑啥热闹?” “听说这道士卜卦之术堪称一绝,前些天东巷那个老乞丐穿了三十年的破鞋给整丢了,就在这道士面前写了一个字,那老乞丐就顺着卦辞找到了那只破鞋,你说厉不厉害!” “矮油,真是厉害,他在哪里找到的?” “听说,好像是被一只狸花猫给叼走了,还为了抢夺这只鞋与西巷张家那个看门恶狗打了一架,那狗的脸上还被猫挠了数十道血溜子,你是没看见,可惨了。” 水灵烟干脆坐在了卦摊前的几层台阶上,手杵着脑袋侧耳倾听,心想,这阿猫阿狗的口味可真重,三十年的臭鞋,拿回去都能腌一缸咸菜用了。 “宝儿他娘,你这又是来干啥来的?” “宝儿他三大爷的堂叔的小姨子的二婶儿,那什么,宝儿这不是已经十八了么,我与他爹就寻思着给他找一个像样的媳妇儿。” “怎么样,有中意的没?” “愁就愁在这,王媒婆倒是替宝儿物色了两个姑娘。一个南街的赵小姐,大家闺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另一个肯定是北街的李姑娘,豁达开朗,心灵手巧,精明能干。水灵烟面对这恶俗的剧情,抬脚踢开台阶上的一块石子。 “啧啧,两个都好,是挺难选的。” “呀!亮了亮了,十五号,十五号,到你了,到你了······” 坐在台阶上听了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从他们口中探得,竟是无一人真正为了天书上卷而来的,更多的还是平平凡凡的琐事。 等的间隙,有几人等得不耐烦了,便嚷着退出了人群。她也不敢到处走动,看着上空移动的日头转了半圈,眼皮子挣扎了几下,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却是被一个人的喧哗吵闹声震醒,便猛地抬起头来。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风一栚站在卦摊前,锃亮的长剑持在手中,剑尖直指老道咽喉,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满口胡说,妖言惑众!” 那长髯老道不闪不躲定定看他,轻扶长须,一副风轻云淡,“你可以不信,但不可违天意,天数如此,多说无益。” 围观的人群早已退散,昏暗中零星几个好事者还留在周围,几人连连附和道:“这后生,老道长算得挺准的,怎么就偏不信呢?” 风一栚双眼赤红,神情激昂道:“我不信天,不信地,就算是天意难违,我也要与这天数相抗!” 那老道听他此言,仰面狂笑,“有志气,若你能一举扭转乾坤,还望通知老夫一声。” 收回笑容,老道驱两指于他长剑之下,风一栚手臂突觉一阵酸麻之感,便立即收了手,愣了片刻。 “主子,到你了。” 水灵烟闻声看了眼手中的柒牌,数字上青光闪烁,便拖着麻木的双腿行了过去。 走近卦摊前,她发现风一栚的脸色难看至极,有些扭曲,带着些许愤恨甚至还有惊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那副面孔竟像是着了魔一般。 而他只是余光瞟了一眼自己,便扭头走开了,走到附近一个茶水摊坐下,仿佛身子还在不住打颤。 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搅着她的内心,只愣愣望着他孤单的背影出神。 “姑娘,要测何字?” 被老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拉回,她才望了望面前之人,长髯白须,眼神透亮,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却给人一种安详的力量。 在桌前一张粗陋的椅子上坐下来,夜风低吟浅诵,周围闹世鼎沸喧闹之声渐渐归于无,只听头顶一幡青色旗帜,猎猎作响。 “敢问这位道长,若我能测中此字,真的能进入麒麟阁见得天书上卷?” 分卷阅读13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第71章 奇臭无比 “天书上卷在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开启,有没有寻得真经的缘分,就看姑娘如何下笔。” 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摆在面前,水灵烟接过老道递过来的竹笔,眉头微微蹙起,竟是半天也不肯落下。 老道静心凝视,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施主莫要再迟疑,天色不早了,贫道明个还得早起,摆摊儿可不是个轻快事。” 水灵烟在他身后台阶上守了一天,深知这其中的不易,遂点头道:“是······” “许多施主也像你一般提笔便乱,无从下手。中华文字千千万,有繁有简,变幻多端,若你在考虑究竟哪一字可与天书上卷相匹配,贫道直截了当告诉你,答案便是无一。” 水灵烟一时有些迟疑,抬眼望他。 老道平静的眼眸闪烁如星,“天下人所困所寻所求,答案唯在心中。” 心中所想? 水灵烟闷头不语,迅速拾笔点墨,一撇一竖一横一弯勾,再一撇之后,将竹笔搁与笔架之上。 干净的白之上,正是一个“仇”字。 老道捻起白纸端正置于眼前,面上不起波澜,言语依旧淡淡,“仇,一人,九和。匹也,合也。想来姑娘曾经身侧有过许多人。或亲,或近。” 一句话勾起她无边思绪,过往画面排山倒海袭来,想起自己身边曾经悄然降落又匆匆经过的各种人事,让她感触更多的是惋惜与唏嘘不已。 “不过,此字含九。九为最大数,合久必分,物极必反。又有人在身侧,九末,而一生。此为凶数。” 心中巨石压顶,水灵烟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黑暗共生,一夫夜呼,乱者四应。心仇到底,若姑娘只记挂这一件事,想必这一生都只能与仇恨携手白头,易结难解。” 水灵烟急道:“道长,有怨而不得伸,我所求之事怎样才能解?” “可惜,可惜,老夫还要再等······” 老道口中不住念着,水灵烟已经听不太清楚他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扬手将那一方白纸丢进空中,便瞬间燃烧成一团火光,化缕烟尘随风散尽。 水灵烟盯着那一缕烟尘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究竟何意,下意识推开椅子站起,“道长,那天书上卷······” “道长?道长?” 再回望时,她守了一天的老道早已不见了身影,眼前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方桌,还有那幅青旗,迎风招展。 方才寂静的一方天地消失,周围夜市的热闹声响再次传入耳边,她望了望身后的万家灯火,便携惜人朝着不远处的茶水摊行去。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风一栚提起烧热多时的水壶,将侧旁的一盏青釉茶盏注了七分满。 几片嫩绿的茶叶浮在杯口,几片茶叶舒展身姿降至杯底。这时,水灵烟正好走了过来,耷拉着脑袋坐在方桌一边。他随手拈起杯盖虚掩在上,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怎么,无功而返?”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又瞬间表现出不服输的姿态,“想让我打退堂鼓,不可能。今日不行还有明日,明日不行还有后日,后日不行还有大大······” 风一栚端起手边茶盏,淡酌浅饮,“三六九许是忘记与你说了。” “说什么?” “一人一年之内,那道长只给测一字。”风一栚饮茶笑对。 “什么?一年一字?” 双掌拍在桌上“哐当”一声响,引得所有客人纷纷侧目注视,茶水摊顿时静的离奇,她自觉不妥,又在诸多双眼光的注视下乖乖坐了回去。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风一栚斜睇她一眼,“你也没早问,而且他三番五次邀你闲逛,你又不肯。” “我那叫做认真对待······算了算了······”她随意摆摆手,四处望了望,“不过小三他人呐?” “晌午逛到一半,他突然提出要去兴隆客栈赚钱,兴许,现在正赚得满地流油。”杯中见底,风一栚提水注满。 “放任不理,你不怕他逃了?” 风一栚拾起桌上一根细长的铁棍,探到壶底两根木炭,轻轻剥去燃尽的尘垢,发白的木炭又重见红光。 “相比自由而言,我想,金钱对他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主子,我去寻他······”惜人站起时脸色灰暗,半晌只丢下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开了茶水店。 水灵烟出神望着她有些黯然的背影,想起她傍晚间回来时还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怎么过了片刻功夫就变得如此低落?她刚才的语气还带着一些,负气? 她想不太明白,回身时恰巧瞥见了自己手边的一盏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又看了眼她方才坐的桌前,空无一物,想到他二人一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你惹她生气了。” 风一栚闻声这才正眼瞧她,惊得瞪圆了眼, 分卷阅读13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确定?我何德何能?” 水灵烟禁不住将他上下打量,口中嘟嘟囔囔道:“亏得人还一股子热肠,恩公唤来唤去的······” “你不妨再大点声,我听得到。”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痛恨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就是觉得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耐,非要嘲他几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听她如此说话,风一栚面有不悦,皱着眉盯着她看了许久,手中茶盏“当”一声倾翻,茶水哗哗流了一地。 “我既不认得她,又为何要怜她?难不成,你很想看到我怜她,护她?” 他的语气很不正经,带几许调侃与玩味,水灵烟垂着眼帘道:“不知所云!” 说罢,便转身夺出了茶水摊外。 华灯初上,夜间虽不及白天里那般鼎沸,却也是分外的热闹。沿着长街寻兴隆客栈,沿街许多精巧稀奇的摆件玩物,喷香扑鼻的小炒特产,她竟提不起无半分兴致。 风一栚方才的那副质问的面容不停浮在眼前,她心中莫名烦躁。难道只是因为他忽视了惜人的感受,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为何心绪这般难平? 想到他与惜人在一起闲逛了一个下午,她又为何心中无端异样,这感觉抓心挠肝,火烧火燎,是在是太糟糕了。 好烦! 她突然定住脚步,原地跺了几下,十跟手指插进头发中去胡乱挠了挠,仰天一声长叹。 一定是测字不成,进不了麒麟阁,拿不到天书上卷所致,心情不畅,所以见什么都不顺眼。 这般安慰自己,水灵烟自我感觉算是舒坦了不少。 稍缓和了心神,腔内锣鼓喧天,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这才意识到,除了早间的几口河鱼,几近一天未吃东西。 “痒揉船儿,痒揉船儿,西雨活包的痒揉船儿,好吃不鬼,快来长以长!” 沿街最响亮的叫卖声,可一听这莫名其妙的名字与口号,她便趁着脖子走出了十家摊位之远。 “小姑娘,来来来,最后一份干子,半价卖,半价卖!” 水灵烟走近摊前,看了眼摊前铁板上的食物,一块块的黑色物体,奇丑无比,长得倒很像在第六界天中吃过的魔腐。 两袖清风,掏了半天,只摸出一枚钱币。 “算了算了,赶着收摊儿,有毛不算秃!” 老板愣怔片刻,挥挥双手,铲起铁板上的黑块装进碗中,浇上一大勺油腻腻的汤汁,撒上葱花香菜,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塞到她手中。 碗凑近跟前她才闻到,浓郁的臭气,熏得她一时难以睁眼。 “老板,这是何物,都臭了······” “你这女娃真没见识,我这祖上传下的手艺,你去这十里八街打听打听,吃过的就没有一个人说过不字!赶紧吃赶紧吃,还我碗来,还赶着收摊儿呢!” 见他表情不像撒谎,水灵烟想到身无分文,只得捏着鼻子将臭熏熏的黑块灌下了肚。没想到这黑块闻起来极臭,吃起来却也是奇香,这种反差竟如此美妙,便忍不住将所有汤汁一并饮尽。 她谢过摊主,连连对其赞叹,回想这些年来所吃过的,方才那些长相味道怪异的黑块,实属人生一绝,那滋味着实让人永生难忘。回味归回味,方才那油腻的汤汁全让她喝了,又吃得过于急,这不消片刻,像猪油糊住了心一般,恶心欲吐。 长街上,几个孩子从一处摊前采了几盏灯笼,如脱缰野马穿越人群缝隙,朝着腿边奔来。她本就不适,几个孩子提着各色灯笼,跌跌撞撞,她一个脚没站稳随即向后仰去。 她以为就要以头抢地,背后却突然被人一把揽住,那一双手臂强而有力,稳稳地将她圈在了怀中。 那双长臂将她扶起,周身有一种熟悉的温热,眼前一抹白色衣衫,抬眼时只见那人坚毅的下颌线,对上了那一双漆黑透亮的星眸。 而他的手还护在她的背后,贴着腰间的另一只手掌不松不紧,隔着衣物不时传来阵阵暖意。 这怪异的触感令她心跳过速,当下反应过来,抵在他胸前的双手迅速将他推开。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知是不是那一碗黑块又辣又热,她只觉得脸上与耳朵有一双鼓槌,在不停敲打。 第72章 哄抬物价 “顺路。” 风一栚似乎对方才令人尴尬的一幕毫不放在心上,眼睛只瞄了她一眼便四处转来转去,抬手指向她身后。 她身后正对着一座几层高的阁楼,宽大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兴隆客栈。 兴隆客栈内灯火辉煌,不时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叫好声。水灵烟心想,或许是三六九在里面说书,抬脚就要朝客栈大门行去。 “等等!” 水灵烟慢慢回身,回他一个佯装镇定的眼神,“怎么了?” “你······” 见他吞吞吐吐,她不禁心 分卷阅读13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下生疑,“我?我怎么了?” “你今天有没有去过西街?” 她有些想不明白,歪着头询道:“西街?西街有什么,我又为何要去西街?” “那有······”风一栚挠了挠头顶,抬手胡乱整了整衣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脑袋灵光一闪,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难道西街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风一栚愣住半晌,随即孺子不可教的模样叹了口气,便将右手伸进怀中,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拧着眉毛翻腾了好一阵子。 行为举止古里古怪,水灵烟十分好奇,便凑上跟前去瞧他到底在搞什么猫腻。 见她不知何时窜到了眼皮子底下,风一栚身后冒出一阵冷汗,急忙转过身去以背对着她。 真的是惊鸿一瞥,水灵烟觉得这辈子眼神都没这么好使过,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惊得差点笑掉了大牙。 “你别动!” 再次转到他面前,她一手揪住他的前襟向外拉扯,一手探到他胸前衣内,一个使劲,拽出了一串满是早已浸满融化的糖渍之物。 竹签上一串重物,外面套着一个纸袋,透过满是糖渍的纸袋,依稀辨出好像是一串糖葫芦。 翻开他胸前的衣襟一看,黏糊糊一片,许是这串糖葫芦在他怀中早已融化了多时,亏得他还一点察觉也没有。 想不到精明一世的人还会做出此等荒唐滑稽之事,就连那三岁孩童也不会如此糊涂。难得逮到一次机会,她满脸笑容,难以遏制。 “你不会是想跟我炫耀,西街的······” 话一出口,就再难说下去了,水灵烟抬眼时才发现他的脸面正对着自己,只差分毫。难怪方才不时有几股热气喷在她的耳边,怪痒的······ 而面前的双眼正深深凝视着自己,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双瞳孔中反射出自己的一张脸,木然,慌张,痴痴愣愣。 她垂下眼帘,发觉是自己左手用力揪着他的衣领的缘故,便迅速撒了手。 场面再度陷入困窘,她只得转过身去低头咬着手指,觉得总得解释些什么,心理建设了半晌。回身再看他时,只见他紧锁眉头,面色阴沉,似乎在努力克制些什么。 “小气,还,还给你就是了!” 担心他会雷霆大怒,水灵烟随手将那一串粘糊糊的糖葫芦重新扣回他胸前,便一溜烟跑开了。 进了兴隆客栈,大堂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场面比她小的时候曾见识过的还要火爆。 “水姐姐,水姐姐!” 寻着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正是小三与惜人在朝她挥手。幸好她身板够瘦,不然真的会让密不透风的人群碾扁了。 “坐这里!”三六九收回搭在另一条长凳上的长腿,将空凳子推到她跟前,“水姐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怎么回事?”水灵烟望了眼厅前空空的说书台,“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那里么?” 三六九拨着一颗脆壳花生,“咔嚓”一声后,将一粒果仁熟练地扔进口中,“嗨!别提了,这富甲一方还轮不到我这个无名小卒,这场子早在多年前就让我们长腿帮的大神包下了。” “什么,大神?”她实在不想砸他们长腿派的场子,却还是忍不住惊奇询道。 “啧!”三六九以手指“梆梆”扣着桌面,挑眉道:“你知道这一盘五香花生值几钱么?” 水灵烟瞅了一眼,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花生而已,又稀松平常道:“一钱。” 见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她又试探道:“两钱?十钱?” 这数目明显还是不对,“难不成,一百钱?” 三六九伸出五根手指头,表情极尽夸张道:“整整五百钱!” “五百钱?”水灵烟咽咽口水,重新正眼审视面前这一小碟花生,瞬时觉得这十几颗珍馐散发着耀目的光辉,“这哪里是花生,简直就是金豆子。” 数了数桌上盘子的数量,三碟,不禁心疼问道:“小三,你还好么?” “水姐姐,我没事。”三六九对着所剩无几的那一碟花生眼泪鼻涕横流,“我辛辛苦苦一年才赚两千钱,谁能想到会一夜间付诸东流,我为了,为了,总之我付出的太多了······” “小三,你,辛苦了,辛苦了······” 水灵烟多年修道,生活清贫又简朴,其实对钱财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见他模样凄楚,又委实不忍,觉得很是过意不去,遂抬手唤大厅中忙忙碌碌的店小二。 “你别哭了,不如,姐姐帮你叫一壶茶,以表慰问。” 三六九抬袖擤了把鼻涕,忍不住打量她,“一壶最普通的毛尖,一千两百钱,你有钱么?” “这个······”想到仅剩的一钱都用来填肚,她瞬间无力垂下了手臂,“没有。” “这世道,没钱就别装蒜。” 风一栚冷冷道了一句,拨开人群,因邻座有人,便 分卷阅读13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她身旁。 当风一栚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水灵烟感受到了他从外面携了一股冷空气进来,隔着那股冷气还有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独特气息,她低着头默默不语,却总觉得浑身上下不适。 “水姐姐,你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三六九平地一声雷,认真问道。 用余光瞄了眼身旁,她无奈摊开双掌,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见一个陌生男子开了腔调转众人好奇的视线。 “四位少侠,不如由小生请诸位来饮一壶茶水。” 同桌邻座一个白面书生,手持一把折扇,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双眼眸秀气内敛,却似乎藏了一缕难以窥见的剑光,隐隐泛光。 三六九虽不知这人什么来历,但观他面相并非那奸诈阴险之人,遂学着江湖中规矩拱手推让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白面书生面色温和,亦拱手道:“小生家中排行第七,少侠可唤我七郎。” 七郎?这个名字很正常,但若要男子称谓另一男子,着实有些怪异。 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又道:“七兄,你我几人素昧平生,怎能让你如此破费,我们几个喝水就好,喝水就好!” 说着就举起面前的空茶盏,见杯中无水,只能泄气长叹。 看破不说破,白面书生仍是淡淡一笑,挥袖唤来店小二,点了一壶店中上好的明前龙井,一壶共三千六百钱。 水灵烟看着茶盏中鲜绿亮泽的茶叶飘飘浮浮,怎么都难以相信,盯着看了许久,无论怎样都觉得难以下口。 风一栚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颇为享受,“七兄出手真是阔气,这明前龙井入口柔和,茶味清甜醇正,实属茶中极品,能有如此口服,还要谢过七兄的一番好意。” “少侠喜欢便好,这世间奇珍异宝无数,遇见适合自己的却最为重要。” 白面书生轻轻将手中茶盏搁置在桌面,与他相视一笑。 水灵烟看着白面书生上扬的嘴角,总觉得他客套的笑意中似乎还多了一种情绪,却一时说不出到底是多出了什么。 恰好此时,客栈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令众人欢腾雀跃的正是大厅前的说书台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四十有许,长相端正,目光炯炯有神,让人如沐春风,声音铿锵,掷地有力。 “对不住,让诸位久等了,人有三急,我也是个再俗不过的凡人,饿急就吃草灰,困急站着就睡,内急······” “脱了裤子就地解决!”大厅中不知是谁接着话茬抢先喊道,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蓑衣男子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兄台好胆识!但这店老板好发话了,你拿我的钱就要听我的令,怎么样,不服?憋着!”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水灵烟不懂这些恶趣味,捅了捅三六九的胳膊肘,“这大叔版蚱蜢精,也是你们长腿帮的?” 三六九撇撇嘴道:“这可是我们长腿帮中的精英,人称千问不倒,他老人家曾经舌战群英,以一敌千,至今无人是他对手。你这精来精去的,显得多掉价啊······” “打扰了······”看他一脸崇拜,水灵烟只得结束话题。 那千问不倒眼光似乎捕捉到了角落里的两个修仙者,水灵烟只觉有一道犀利的寒光投向几人桌前,又迅速消散。 “承蒙各位不弃,今次,我们就来说一说之前从未提及过的,上古神秘之境,归墟。” 第73章 五座神山 “归墟?从未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兴隆客栈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门道。 这个名字确实有些陌生,但从那千问不倒口中说出,听起来又着实让人觉得神秘又高远。 疑虑声中,水灵烟向身旁问道:“小三,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个,知道是知道······”三六九敲敲脑门,偷偷瞥了一眼她旁边坐着的人,突然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风一栚笑道:“我想,你怕是应该回炉重造。” 三六九脸上挂不住,表情不自然地清嗓缓解尴尬。 而另一侧台上,千问不倒持一方幽绿的止语,高举落下,众人喧哗声这才停歇。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说来。” 话音落下,水灵烟察觉到身下的长凳微微晃动了几下,心下生疑便扭头看向身侧。风一栚面上清淡如常,还不时轻酌茶水,看起来悠然自得。她摇了摇头,重新望回台上说书之人。 “要说起归墟,不得不提及与它同一时期的昆仑山。古语有言,天下龙脉出昆仑,众神之源在昆仑。在上古时代,众神居于九重天外,在昆仑之巅设立了通天门,连接天与地。昆仑山上,曾发生过无数神奇过往,例如,共工撞到不周山,女娲炼石补天,元始天尊创道,西王母 分卷阅读13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邀蟠桃会宴,等等,等等······” “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对当今修仙界来说,无疑是举足轻重。” “而归墟,就是能与之举肩并齐的这样一个存在。传说,四海之内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据上古流传,这世间所存在的大江大河与那九天银河之水,最后都要汇聚在这神秘无底洞中,而归墟之中原有之水却不因此增多或消减。归墟中曾经存在五座神山,山高三万里,顶平出九千里,山与山相去七万里,其上台阶屋檐宫观皆由黄金垒砌,神山之上奇珍异兽皆为纯白,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不老不死。可想而知,那神山之上所居者皆不是凡人,便都是那神之圣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这绝美的洞天福地人间哪里去找,有山有水有珠宝,最重要的还能长生不老,若是能去一次,今生怕是再无遗憾了罢。 不知谁喊了一句,“那后来呢?” “这世间,物极必反,上古有一龙伯国巨人,或因忌惮或因嫉妒,私心之下诱饵投入海中,钓走了连接神山的神鳖,导致其中两座神山之间相互维护的桥梁塌陷,各自飘散,最终湮没于汪洋大海之中。神山关系也因此而失衡,万年之后悄然没落下去,神迹也是几近于无。” 这美好的事物竟这般易逝,众人听后不禁唏嘘感叹。 沉默声中又有人道:“归墟要去何处寻?” 千问不倒轻轻摇头,“上古传说,隐秘微渺,无人知晓。” 另一人道:“那归墟之上可还有人?” 千问不倒闻声滞了片刻,悠悠道:“确实有这一人。” 众人齐呼:“谁?” “这便涉及到神之后的修仙界。据传,万年之前,便是在蓝钿陨落之后,有一青袍道人,感应四时栉风沐雨,吸纳日月精华,感怀万物苍苍,修成了仙界第一人,得成正果。既非凡夫俗子,不食人间烟火,便念着要寻一处真正的清净之地,最后,踏遍河山寻访大川,终于在归墟落定。传言,若天下大乱,黎民深陷火海,其必将重新出世,奉书而至。” 奉书而至······ 水灵烟正寻思着,有人抢先道:“奉的什么书?” 千问不倒死死盯着问询之人,眼神投出一抹寒光,可比那剑气如虹,他的下一句回答,一时将整个兴隆客栈瞬间炸裂。 “自然是,那天书下卷!” 可想而知那个场面,没有硝烟没有战火,仅短短几个字就足以让人震撼,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议论不止。 众人只听说过天书上卷,不就是麒麟阁留存下来的那个宝物,还有个老道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为其寻主,许多人只当作是个景儿,茶余饭后蹲墙根下的消遣谈资,丢了鞋子为儿娶妻的参考,仅此而已。 没想到,这奇葩天书还有个下卷,这到真是够稀奇的。 不过这天书下卷中又记载了些何事? 此事还待问询,再望向台上时,已然不见了千问不倒的人影,只留下一张红稠覆盖的方桌,空空荡荡。 大堂内众人起哄嘘声,声势浩大,客栈老板只好笑着赔不是,只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又一声倒吹之后,众人也知这兴隆客栈的伎俩,总在关键时刻留个悬念,不然谁还来专程来此花个三千五千,便一时作鸟兽散。 “哎哎哎!都别走,都别走!我知道,我知道!” 性质颓然骤减,人群该散的散,该走的走,该回家喂孩子的喂孩子,三六九纵然喊破了嗓子也不见有人回应他。 听他嗓子劈叉像破锣,水灵烟莞尔一笑,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润润喉,吃饭的家伙事可不能废了。” 此刻不是嗓子冒烟,而是气得冒烟,他耷拉着脑袋叹道:“生活真是不易,这钱也太难赚了······” “同样是妖,这做妖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风一栚依旧饮茶,看戏一般啧啧叹道。 “你!”迫于形势,逼于无奈,三六九将手边茶水一饮而尽。 “都说最毒妇人心,就你这张嘴,小心将来讨不到媳妇儿!”替三六九愤愤不平,水灵烟横他一眼,拉起一妖一魔,拔腿就走。 风一栚听闻不悦,皱眉询道:“去哪?” 想起那壶明前龙井的天价,水灵烟心有余悸,“还能去哪,当然是去城外找一棵树睡下,难道还要住店不成?” “住,为何不住?” 听他如此临危不乱,水灵烟倒是疑心自己哪里有问题了,于是鼓起勇气回身看了一眼客房的标价。 接待案前,上头金丝线悬着几枚木质柒牌,模样看起来比那测字老道要精致上百倍。依次寻过去,最少的一人间要一千五百钱,二人间要两千六百钱,三人间······ 真是匪夷所思,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风一栚看她在大堂中转来转去 分卷阅读13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对她所质问无甚反应,只是笑了笑,转而向一旁的白面书生道:“七兄,若是兄台不嫌弃,你我二人可否挤一间?” 白面书生对此仿佛颇为重视,起身拱手道:“幸甚幸甚。” 说罢,二人在连番客套又连番请让之后,并肩从大堂楼梯处,一路踩着红毯,登上了二楼。 那个画面诡异至极,水灵烟万分没想到,这年头只听过女子因生活所迫被逼卖身青楼,没想到如今为了区区安枕一眠,堂堂九尺男儿也会······ 只能望着他二人神仙眷侣般的身影,幽幽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水姐姐,还愣着做甚?听说,这兴隆客栈内的客房豪华瑰丽,在九州是数一数二的,咱们赶紧上去看看!” 水灵烟更加震惊,“小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妖······” “我说,你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呢?”三六九撇撇嘴,觉得她整个人透着莫名的傻气,“方才进门时,你没看见那客栈外告示的最新优惠活动么?” 进门时只顾着逃避尴尬窘境,确实没有注意,“什么优惠?” 提起优惠,三六九喜笑颜开,“同桌消费,满五千钱赠送两套二人间!”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啊······” · 夜至,山野林间,风不再迅疾,裹挟周身的阴冷之气渐渐退散,却而代之的是稍缓和的轻柔触感。 要说它狠毒,可它下手不再凛冽无情,但要夸它温柔,可这不冷不热间,总是少了些人间原本该有的温情。 姝冶每月十五都要来此处,她早已习惯这满山的野草横生,杂乱荒芜。残破倒塌的宫观,曾经辉煌一时,几度烽烟,却抵不过削骨蚀心的自残,日崩瓦解,轻轻一推,便烟消云散。 匆匆一瞥之后,她绕过几个山头,见到了下方瘴气缭绕的诡异树林,随后攀升至高处,钻入了一个隐秘山洞之中。 山洞中昏暗幽深,当剑光照亮一隅时,漆黑之中,洞顶石壁上方赫然出现一群尖牙啸齿,眼光异常发亮,倒垂于上方。 数不清那究竟藏匿了多少,剑光所经之处,密密麻麻,阴森恐怖,直叫人寒毛倒竖。 她捻了个山洞主人曾在十七年前传授于她的口诀,那一群嗜血蝙蝠终于按耐住寂寞,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黑暗中投出道道凄狠凶光。 山洞的尽头,一鼎玄铁打造的丹炉,其状如葫,丈高有余。 丹炉之下,一个布衫男子,模样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于丹炉前忙来忙去。 这炉中之火狂傲逼人,火光更甚以往,仿佛还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人心中无端忌惮三分。 殊冶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之事,向那布衫男子询道:“这炉中可是,火灵石?” 第74章 天字一号 山洞中一时寂静地有些骇人,熊熊火光照亮处,那个布衫男子听闻此语无甚反应,只顾着将手中几株不知名的奇珍异草,一一投入精纯炉火中去。 与平常烧柴火的声音大致相同,只听炉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 “来了?”布衫男子怕拍手掌粘着的草屑,招呼熟人一般道。 他并没有就着她的问话接下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殊冶凝神看了他片刻,知他对此多半是默认了。 当今存世的五大修仙门派,那自然是龙剑、炫煌、玉门、无忘与灵山,五大门派掌门人曾为了昆仑灵石亲自登临万宗山门。不知凌虚是如何被他几人所说服或者逼迫,总之,除了水灵石得以留存,其余四颗皆被五大掌门人占为己有。 四颗灵石难以平均分割,五个掌门人便想出了一个笑掉世人大牙的惊天计策。 那是一个暴雨将至前的黑夜,招摇山,巍巍山巅之上,风雨欲来,天空中电闪雷鸣,振聋发聩。声名在外享誉修仙界的五大掌门人正襟危坐,大气凛然,分占五行方位围坐一圈。规则便是,同时以自身念力唤作雷咒,若是天上那道雷劈在谁身上,谁便退出这昆仑灵石的角逐。 赌注开始,五大掌门人同时微阖双目,戟手默念咒语,咒语很短也很简单,顷刻间便只剩下最后一句,“玄风起,雷神降!” 各人心念流转,谁也不想失此良机,其中有四个人同时睁开双眼,同时弃了最后一句,齐齐盯着默念咒语的无忘派掌门。无忘派掌门自然不知晓这几个老狐狸违约在先,生生挨了一道滚滚天雷,银发变焦土,头顶生青烟,当真是老实人的无妄之灾。 此事虽然隐秘,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无忘派掌门吃亏上当,虽无法因此事而大动干戈,但还是借此将其余四大掌门的劣迹传扬了出去。而天下哪有能讲理的地方,谁让你如此耿直毫无戒心,别人不算计你还算计谁去。虽然是三界笑柄,众生也只当是个笑话,说说笑笑之后,也无人会替无忘派掌门抱打不平。 殊冶一想到此等滑稽之事,不知是该 分卷阅读13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笑还是叹,只道这世道无常,做了坏事的人逍遥自在,反而规规矩矩做事的,却被人嘲出千里,当真讽刺。 更讽刺的是,她自己就是那前者。 她轻扬嘴角,转念一想,助燃此炼丹炉火中的这颗火灵石,原本归龙剑派掌门保管,他每日三步不离丹炉,究竟是如何得来此等神器? 脑海中不停翻涌着过往,将千般种可能细细梳理了一遍,以他目前毫无半分法力与人脉的境况,不偷不抢,能让龙剑派掌门心甘情愿交出神器,只有一种可能。 龙剑派掌门,也就是玄珂真人,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这个想法不足以让人震惊,而她越往深处去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惊恐至极,不禁打了个寒战。殊冶在心中描绘出了一部大戏,完全处于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才回过了神。 “你在想什么?”布衫男子背手询道。 “没什么。”殊冶强装镇定,面上瞬间恢复如常,仿佛从未察觉过任何事情,况且任何事都与她毫不相干,她只想保命而已。 布衫男子注视他双眼片刻,几乎不可察觉地笑道:“老规矩,一手交货,一手拿药。” 殊冶这才从袖中掏出一株草药,递了过去。 “就这?”布衫男子接过,蹙起眉头颇有嫌弃之意,似乎诸多不满,“品质越来越差了,还不及那火灵芝药效的万分之一。” “火灵芝乃万宗圣地独有,天下也再没有第二个万宗可去,自然是不及。但是,妖后魅影服过你炼制的生气丹,却一日不如一日,怎么不说你的丹药里掺了假?” “可笑!”布衫男子冷眼观之,轻蔑笑道:“那狼妖千年大限已至,生气丹只能暂时恢复她的表象容貌,大势已去,不可逆转,投胎转世不可免俗!” 殊冶闻言不可置信,愣怔退步,“不可,不可,她若去了,还有谁能解我体内噬心蛊?” 噬心蛊只有种下的主人以自身献血作药,暂时缓解蛊虫夜夜侵蚀四肢百骸的痛楚,这世间也只有蛊虫主人知其炼制解药的办法,但殊冶多次讨要解药,魅影总是诸多借口推三阻四,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想了片刻,艰难开口道:“噬心蛊,是不是真的无药可解?” 布衫男子匆匆瞥她一眼,刚要张口,却又憋了回去。 这含义再清楚不过,殊冶万念俱灰,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长生真人,只有你能救我!” 布衫男子面上稍有动容,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向丹炉后行去,过不多时又折了回来,手中握有两个药瓶。 “贫道我有言在先,此记九死一生,纵然能化解噬心蛊,但那妖怪狼的属性从此就与你合二为一,妖不妖,人不人,其中滋味也不会太好过。” 殊冶颤抖地接过两个药瓶,“纵然有一线生机,我愿一试!” 布衫男子不忘叮嘱道:“此红瓶给那妖怪服下,此绿瓶与你自己服下,稍运法力,便可。” 殊冶将手中两个药瓶细细分辨,又暗暗记下,拱手作别:“多谢真人,殊冶就此别过!” 目送那个红色的身影隐没于了暗中,布衫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个笑容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沧桑中隐隐泛起阴毒与狠辣。 “确实,你不必再来了。” · 夜空中升起一盘圆月,昏昏暗暗中坠着几点星光,稀稀疏疏,却分外闪耀。 兴隆客栈内的一间客房,水灵烟推开两扇木窗,两条手臂扒着窗檐,凝望着夜色低垂中柔和的月光,多日来内心难得的安详。 生活总是迫使人不得不做出选择,就像这月满银阙,有盈有亏,有暗有明,若能时时停驻当下景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主子,夜凉,该歇了······”惜人从她身后轻轻唤道。 扭头望去,两张榻上的被褥已被铺好,于是抬手将窗扇合上,便转身朝房门走去。 “主子你去哪?” “嘘!”水灵烟近到惜人身前,迅速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向门口望了望,低声道:“别让对门听到了,此事不宜张扬。” 惜人瞧她模样慌张,惜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对不住了。”见她乖巧答应,便收了手,“我现在有些事要办,一会儿我出去之后,你不要泄密与对门,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我睡下了,听到没?” 如此神秘,惜人更是感到怪异,只得又点点头。 稳固好后防线,水灵烟便悄悄地推开房门又悄悄地关上,尽量不发出一丝想动,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晚间,听过那千问不倒的蚱蜢精一番精彩的神话故事后,在最后,她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便是天书下卷。她在上楼时曾问过三六九,那天书下卷究竟记载何事,三六九只答道:“未来之事。” 当她还想问及更多,他却只道:“我只知道这么多。” 只有四个字,她守在窗下看着月色想了多时,冒出个大胆的猜测 分卷阅读14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未来之事,当下是未来,而过去了,便是前事!或许,天书下卷不但能预测未来,还能知道过去,这兴许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一试。 可天书下卷持有者青袍道人现居于归墟,此神秘境地何处寻,问三六九他肯定不知,而那千问不倒似乎有不少藏货,也许他会给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心念至此,便来到客栈大堂,询问千问不倒所住何间。 客栈老板对此极为不满,扬手推赶,“若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般纠缠,我这店的生意不用做了,想要听书,明早再来!” 她还想再试一试,客栈老板便躲回到了侧堂,她只好悻悻而返。人已经踏上了红毯铺盖的楼梯,只听店小二向侧堂朗声道:“天字一号,一份碧草连天!” 这道绿油油的菜名颇为耳熟,心想,这店中除了三六九,恐怕也只有他的同类会欣赏的来。 得来全不费功夫! 天字号客房在客栈的三楼,客房数量不多,但从门面上看去,每一间至少多出不只两个双人间的面积。 豪华的门面,精巧细致的雕花,水灵烟抬手轻扣房门。 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千问不倒原本以为菜送到,笑容满面,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脸色顿时低到冰点,丝毫不见面对众人说书时的丰采与和睦。 “你是谁?” 水灵烟自然不能因此而打退堂鼓,使出浑身解数绽出灿烂笑容,“千问不倒大神你好,我叫水灵烟,慕名而······” “咣当!” 房门被人从内重重关上,水灵烟猝不及防,差点被门夹到鼻尖。 她只愣怔片刻,复敲房门,“大神,大神,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 “哪里来的野丫头,赶紧给老子滚!扰了老子美梦,老子就让你尝尝拳头炖肉的滋味!” 这嚣张跋扈流里流气的怒斥自然不属于文人骚客,却是从临间的天字二号多金财主房中传来。 看来,千问不倒多半将自己当作了无脑崇拜者,此番看来,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莽撞了。 而当她想要就此作罢,却听楼梯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灵巧平又稳,如此步伐者,定不是寻常百姓。处于一种好奇的心理,她迅速转身躲到廊中一处折角后,微微探头张望。 那人着一身顺滑的白衫,从侧面看去,脊背笔直挺拔,脸上棱角分明,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与斜斜飞入鬓角随意垂下发丝的眉峰,更为他平添几分英气。 那人在天字一号柒牌下站定,手中托一餐盘,面上清淡如水,轻轻叩响房门。 “先生,您点的餐已备好。” 第75章 形影相随 天字一号內反应了片刻,房门再次被打开。 千问不倒将来人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又瞧了瞧他手中餐盘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吸了吸鼻子,面上似乎还带着狐疑。 “你又是何人?” 风一栚面色不改,底气十足,周正又不失礼貌地笑道:“方才店小二摔在了楼梯口,幸亏小生路过,眼疾手快间将这餐饭夺下,不然后厨重新再做一份,怕是还要等上多时。” “噢?是么?” 或许是因那道菜肴的香味过于浓郁,又或许是见那年轻人长得一脸正气,千问不倒只是转了转眼珠,便抬手要接餐盘。 风一栚将餐盘稍稍退后,恭敬道:“劳先生费心,还是由小生为你送进去吧。” “呵!”无事献殷勤,千问不倒心下明了,“说吧,究竟所为何事?” 到底是个修炼近千年的精怪,人情物事洞悉地如此透彻,风一栚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生班门弄斧,献丑了。今夜在听过先生讲述的神迹之后,确实是有一个疑问萦绕在心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是为了那天书下卷而来?”千问不倒自觉看透了人心,极不耐烦道。 “非也。” 千问不倒原本以为天书下卷是个引子,只为留个悬念招揽听客,没成想在他这里却不奏效,这不得不提起了他的好奇心,难道是自己说书过程中哪里出了岔子? “说来听听,你想问什么?” 水灵烟在暗处一直凝神观察,见那千问不倒竟然要主动为他答疑,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强中自有强中手,没想到这么多年,风一栚除了修习得成精妙的剑术,竟然还背着她偷偷修习了脑子。 她连连摇头叹息,此人年纪轻轻,城府却如此深厚,怪不得自己总是对他有一丝惧怕,看来不得不对他小心提防了。 “小生想问的是,归墟在何处,要如何才能到达。” 千问不倒愣怔看他半晌,“小子,你不如问我,究竟如何才能上九霄揽月!” 风一栚还想再与他攀谈,手中餐盘突然被人夺走,眼前两道风门直扑面门而来,不禁下意识退后两步。 殊途同归,最后他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分卷阅读14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而且被拒之门外一脸灰土,水灵烟在暗处偷偷笑出了声。 “梁上君子做得可还快活?”风一栚抖抖长袖,斜眼瞥到了拐角处的一截裙摆。 被他察觉了,水灵烟立即收敛了笑容,镇定心神从暗中走出,“这里没有梁,而且我也不是个君子,是女子。” “哦,是不是古语说的那句,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那个女子?”风一栚转身慢慢朝楼梯口走,凝思道。 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扎进人心里,她不知他到底从哪里学来如此多贬人的词句,只愤愤跟在他身后据理力争。 而她才从天字一号门口走出了几步,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叫声,一声又一声,听起来痛苦万分,难以自持。 那声音越来越急,直喊得人头皮发麻浑身不适,警觉之下,水灵烟跑回了天字一号门口,细细分辨。 那个声音正是从天字二号房中传来,她忽然想到房内之前破口大骂的那个流里流气的糙汉,疑心那女子是不是正被他所伤害,心头一热,就要抬脚踹开房门救人。 “脑子被驴踢了!” 一腔英勇热血被浇灭,水灵烟在风一栚的强拖硬拽之下被带走。可那女子还处在困境之中,危险万分,她不能坐视不理。 “你给我松手!”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掰他的手,而他的手就像钳子一般死死扣在她的手腕上,脚下还在登登登地跺着台阶下楼。实在没辙,她抬起手腕龇出两排白牙,印在他的手背之上。 风一栚果然松开了手,将她随手甩在一根梁柱上,抬手背看了看苍白的牙印,眉头紧锁,眉间怒气越来越盛。 趁着他分神的间隙,水灵烟重新往楼梯奔去,瞬间又被他一手给拽了回来。 “你不救人就罢了,还阻止我去,亏你还是正派出身,不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道你行事一贯的冷眼旁观,可这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 “你说够了没有?” 风一栚似笑非笑,脸上仿佛还有一抹嘲笑,她对着这张厌世的脸心火燃燃,怒不可遏,“没有!你别跟我讲大道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也别提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活生生的人,再不去就她就危险了······” “连自己都看管不好,你就这么喜欢救人?” 手腕还是被他死命钳住,她试着挣扎了数次后累得气喘吁吁,却不忘回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女子叫得那般凄惨,你怎么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我在说风凉话?”风一栚面上惊奇不已,随后摇头晃脑笑个不停。 那模样几近疯癫,她不禁急道:“哪里好笑?” 笑了半晌,风一栚闻声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神色瞬间恢复正经,定定望着她的双眼。 被他盯得心中发毛,她皱着眉道:“你这人如此奇怪······” 未等她言尽,另一只手腕也被他抓住,向身后稍一用力,双双扣在了她的后腰处。这个举动令人猝不及防,而她一时失衡,身子就要向后仰去。 风一栚见势一步跃向她身前,两只手按着她抵在腰后的手腕,将她推向自己的面前。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毛孔,还有他唇边在夜间极速长出的根根胡须,而他的鼻息温热之极,时时打在她的脸面,让人大气不敢喘息。 “混账!你······你想做什么······” 只听头顶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不是想知道,那女子究竟在喊什么?” 这种嗓音和语气她从未听过,只觉得心尖上有一根羽毛在撩拨,“喊什么?当然是在求救了。” “那她为何不直接喊救命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隔着衣物彼此贴近,她只觉得浑身不适,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双手被扣得死死,动弹不得半分。 “别动,我告诉你······” 只见他俯下身来,垂着眼帘,睫毛细长浓密,最后靠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 这几个字犹如天雷滚滚,震得她心头一颤,血液从脖颈处一路涌上头顶,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就钻进去,再也见不得人了。 “怎么样,还想去救人么?” 一想到方才自己那愚蠢可笑又可怕的念头,水灵烟无法再与他直视,双手掩面,红着脸跑开了。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风一栚回到房间,只看见了白面书生坐在桌前摆弄棋盘,疑道:“七兄,三六九他人呢?” 白面书生滞手看他,温和笑道:“小三兄弟真是个奇男子,竟然会幻形之术,方才变作了一只蚱蜢。你瞧······” 桌上一鼎精致的铜质香炉,其型为三头蛟龙,蛟龙雕刻得活灵活现,形韵俱佳,龙嘴处不时飘出缕缕白烟,熏香扑鼻。一只通体幽绿的蚱蜢翻着肚皮,四肢朝天,躺在其中一只蛟龙的头顶,睡得昏 分卷阅读14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天暗地。 他抬手弹了一下炉身,只听一声清脆悦耳的清音,那小蚱蜢只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他不禁扬起了嘴角。 “风兄今晚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还可以。”他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棋网纵横交错,黑子与白子双方僵持不下,难分胜负,是他熟悉的棋局。 “形影?” “风兄好眼力!”白面书生眼神放出光彩,连连赞叹道:“就是形影局。此局乃上古紫薇大帝与其妻子所设,黑子与白子形影相随,如胶似漆,至今无人可解。” “不然。”说罢,风一栚抽出一张圆凳,坐在持黑子一方,“世间有局便有解,只不过看谁付出多少,看谁牺牲多少,最后总会有个结果。” 白面书生低头笑了笑,抬手示意,“那,风兄请!” 夜已深,万籁俱静。 一道惊雷从天边劈下,静谧中,惊醒了睡梦中蛰居的生物,唤得走出洞穴,睡眼朦胧中望着苍茫大地。 棋盘边,三头蛟香炉顶,幽绿蚱蜢骤然惊醒,瞬时幻作少年人形。 “我的金山,我的银山······”他揉揉双眼,只见烛火下有两人沉默不语,蹙眉凝思一方棋盘,便伸了个懒腰,走向窗边。 开了窗,夜风清爽送进屋内,远处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伴着夜色,苍莽奇伟。他盯着看了片刻,其中一座山峰身后似有微光浮现,那微光如萤火跳跃了多时不散,骤然间又化作一道惊世奇光,如天柱升天,直冲云霄。 三六九张口结舌看了半晌,直到那束奇光散尽,才意识到回身示意他二人,“神器!神器!” “有神器?当真是稀奇。”白面书生并未看窗外,却向对面之人询道:“我只听说过坊间流传过的上古神器,蓝钿之泪,风兄是修道之人,想必也一定听说过罢。” “既说是流传,便当不得真。” “修道中人见识广博,百姓眼中的神物,在你们眼里也不过是凡物,见怪不怪。” 白面书生略微点头,落定一颗白子在风一栚眼底,“不知风兄随身这柄长剑,可也是神器?” 风一栚闻言看了自己的长剑一眼,抬起长剑在手中掂量,“不过破铜烂铁,七兄喜欢?拿去!” 白面书生没想到他如此豪爽,便匆忙抬手阻止,“风兄说笑。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 “依我看,这长剑并不简单。” 第76章 山之神器 翌日。 由于昨夜里碰了钉子,水灵烟决定在白天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从千问不倒口中套出归墟的方位。 她起得很早,在天字一号门前来来回回转悠了半晌,才试着敲了几次门,敲门的动静很轻,没想到不但没唤出其主,反倒招来天字二号房再一次的破口大骂。 “谁又在扰老子清梦!滚开!滚开!” 这糙汉财主怕不是长了一对驴耳朵,这么轻微的声响都不放过。心中正疑,突然间想起了昨夜在这里听过的那个喊声,风一栚附在耳边说出的那几个字,便瞬间涨红了脸,往楼梯处狂奔。中间几度跑掉了鞋子,慌慌张张来不及穿好,又拎着一只鞋子,飞速下了楼。 当她手忙脚乱来到一楼大堂时,只见风一栚等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前用早膳,其间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兴许是自己来时的动静太过激烈,众人目不转睛地将她上下打量,半晌才合上嘴。她低头一看,尴尬地捋捋前额凌乱散落的碎发,急忙将鞋穿好。 空气出奇地安静,水灵烟随即讪讪笑道:“快吃快吃,客栈免费赠送的早膳,不吃白不吃!” 周围几人还在好奇地将她打量,她用力咳了几声,众人这才放松了眼球,继续与左右谈天说地。可算是转移了注意力,水灵烟长叹一口气,便伸手去勾桌上的一个馒头准备用膳。 奇怪,这馒头虽然还是温热的,但怎么硬梆梆的,而且摸起来触感有棱有角,竟然还有些许缝隙。这馒头的样式着实古怪,难道是兴隆客栈的招牌特色? 她以手掌摸索了好一阵,这才抬眼去瞧。不是旁物,掌下覆着的正是一个男子骨节分明的手,在那手背之上还留有淡淡的两排牙齿印,再稍稍靠近手腕处,一截顺滑的白色衣袖······ 而再观众人的神色,无不瞠目结舌,比方才更愣怔千倍万倍,愣怔得不可明状间,不知是谁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摔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糟糕! 水灵烟惊恐万状,蹭地站起身来,连着身下板凳连连后退,避开三舍。 “那,那个!对,对不起!我并非是有意,有意的!” 众人看戏一般观她二人,接下来就看被骚扰的一方如何回应,却见后者只是扯开了嘴角,抬手将那罪魁祸首的白馒头,轻轻搁到了她的碗中。 “吃吧,还热着。” 这还是个正常的人么,如此麻木,如此淡定,被人占了 分卷阅读14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便宜,竟然还混不觉地只顾低头吃喝!三六九微微摇头,将倒下的长凳扶起,拉水灵烟回来坐好。 “水姐姐,如此彪悍,之前没看出来啊!”三六九悄声道,“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有,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他这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倒是清清楚楚,众人于是重振旗鼓继续围观。 “怎么,昨夜没睡好?”风一栚夹起一颗盐水卤花生,边吃边道。 “没有,不是······我是说······睡得挺好的······”水灵烟窘迫得无以复加,自觉此刻自己的脸肯定红的像一颗熟透的烂苹果,恨不得就地打个洞钻进去。 风一栚似乎心情不错,面对着桌上一应再简单不过的餐食食得津津有味,显然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下去,随口糊弄一句:“挺好就好。” “嗯。” 为何要回这一句?这一个字如此没有尊严没有底气,简直多此一举!她不知自己的脑袋到底少了那一根筋,难道真的是被驴踢了?而桌前几人还在饶有趣味地观她二人,用膳的幅度缓慢地犹如定住,一个个八卦的眼神让人几度疯癫! “什么?人不见了?” 救世者出现,大堂侧间爆发出一道震惊之吼,随后蜂涌出店老板与伙计,齐齐奔赴楼上,听起来,他们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依稀停在了三楼的天字客房。过了多时,店老板忧心忡忡,面有苦涩,重新入了侧堂。 看起来,千问不倒溜了! 三六九沉思道:“说不通啊,此处如此富庶,何故要走?” 才燃起的希望又泡汤,水灵烟无奈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得另谋出路了。 “诸位,千里送君,终须一别。若他日相见,望把酒言欢,再会!”水灵烟起身,向在座几位恭敬作揖,“惜人,我们走吧。” “哎呦我滴个神诶!”就在她转身瞬间,三六九亮开嗓门惊天痛呼。 见他抱着一只脚,面有苦楚,便回身询道:“小三,你怎么了?” 三六九流着泪道:“我?我,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此事或许能助你早日寻到仇家,我的脚,哎呦诶!” 水灵烟重新坐回桌前,“当真?快说来听听!” “就是,是,是······”三六九瞥了眼对面的风一栚,“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脑中灵光一闪,“蓝钿之泪,对,蓝钿之泪!” 水灵烟思忖道:“我听说过,是件神器。” “没错。蓝钿之泪中封印了天神蓝钿的神之力,你想,上古天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区区寻个仇家又有何难?昨夜我夜观天象,探查到城外茨山有异光闪动,直上九霄。如此光芒者,定是上古神器现世,而我细细想了一晚,说不定就是那蓝钿之泪。” 水灵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总觉得他言之过满,不太靠谱,但怀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与他上了山。而白面书生出于对神器的好奇,众人又不好阻拦,便五人一齐上路。 据水灵烟之前经验,寻神器之路定不会一番平坦,艰难险阻不可避免。所以,便留手无寸铁的惜人与白面书生在山下,她三人则御剑而行,先前探路。 据三六九所言,昨夜那束异光由茨山最高峰所发出,二人加一妖便同向那座最高峰飞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数九寒冬已过,大地呈一派复苏之气。山顶的日头虽不算暖阳,但也不再凛冽刺骨,反倒是种让人舒展身心凉爽。 茨山一脉山系,不像之前游历时见过的那些,或险峭或俊秀或嶙峋的声名远播的奇山,眼前景色只称得上是绵延千里,横峰侧岭。山上草木稀疏,唯有一些青松翠柏添几分绿意,才不至于显得突兀。 不远处一侧山脊之上,似有一人影晃动,依稀可辨是个樵夫,“铛铛”砍柴声中口中唱着一曲不知名的山歌。 “咿咿呦嘿呦,嘿呦,嘿呦!嗦嗦啦嘿啦,嘿啦,嘿啦!呀咿呦,呀嘿!” 无甚具体的词句,水灵烟听了个大概,曲调倒是颇有趣又洗脑,便不自觉跟着唱了起来。樵夫悠扬的歌声伴着青空,还有凉爽的风,如此轻松惬意,给人感觉怎么都不像是个有传奇故事的地方。 想起之前昆仑灵石所落之处,那是九死一生,闻之后怕。 “不是让你来游山玩水,当心了。”风一栚在其身后,浇一盆冷水。 人精不是白得来的称号,当她三人升至此高峰一半山腰处,便渐渐察觉了出了一丝异样。 此山没有活物的气息,地上爬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几近绝迹。 而原本好端端的天气,突然头顶处出现一层阴云笼罩,山风也逐渐寒凉起来。山风经过他三人身前,似乎感知到了有生客闯入,像一双手掌般摊开掌心,开始轻轻地将你向来时方向推赶。 风中不时携卷山上泥沙,扬起飞沙走石,灰尘漫天挥洒,呛得人难以大口吸气。显然风势不会轻易散去,不多时,变得迅且急,那沙石敲在人的脸面与头顶,左闪右避却也来不及,竟是避无可避之处。 分卷阅读14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头顶那片阴云,不知何事早已叠得厚厚一层,众人不知这山外景象如何,只觉得天地浓地化不开,黑云压在上头让人心中越发沉闷。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天地茫然,只能拼命向峰顶之上赶去。 昏暗之中,除了飞沙走石“簌簌”敲打之响声,似乎还有一道沉闷的响动向她三人传来,越靠越近,越来越响。像是一条鞭子在疯狂鞭策着山风,轰轰隆隆,乎乎作响。 “那是什么?” 一条长形水雾,内中翻着云覆着雨,电闪雷鸣交错,如一条不知通体何其长的巨龙翻江倒海,打着旋儿,“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向三人肆意狂卷而来。其来时浩浩荡荡,所经之处,青松翠柏如草芥般连根拔起,一齐被吸了进去。 “是龙挂!向山外调转!” 随着风一栚的指示,三人立即调转方向,朝山峰之外逃命。 山外之所不只几丈宽,便如遇城墙般,再也逃不出去。她三人还未来得及惊恐,下一刻却都被那狂躁的旋风收入了囊中。 旋风之中看不清任何物事,只觉身不由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当下只有一个感觉,随意东西,天旋地转。 不知是撞倒了树还是山崖,后背猛烈撞击到一物,兴许是树,不然依照这个速度,撞倒了山崖怕是就要一命呜呼! 无铭不知被这旋风卷到了何处,她试着捻了个诀,风速越来越急,脑袋越来越昏,感觉血液从脚底一道涌上了头顶,头痛欲裂。 趁昏迷之前,快来,快来! 旋风之中嘈杂与咆哮嘶吼之声并齐,她完全察觉不到任何有用的动静,意识就要完全丧失之前,突然从腰间传来一股力道,钳着她朝某一处飞旋着奔去。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第一感觉是后背冰凉,身前一道白色身影,两条手臂牢固地将她圈在他的身影之下。 大脑还是有些木然,她使劲摇了摇头,渐渐清醒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脚下站立之处仅仅能容纳一人的宽度,她二人所踩石壁下方,空空如也,一眼望不到底,竟是勉强站在了悬崖绝壁之上! 而在风一栚身后,那狂躁的旋风并未就此而停歇,绕着这座险峰绕绕圈圈,似乎在找寻她二人,不打算轻易善罢甘休。 她二人此时身处境绝,不比卷入其中要轻松,但稳住一时也总比晕在旋风中要来得强。 稍缓和了心神,她忽然想到一妖,便再也沉不住气。 “小三?小三呢?” 第77章 你来我往 出于担心三六九可能还被困于旋风之中,水灵烟情绪颇有些激动,脚下不自觉暗暗加重了力道。她二人勉强站立的一寸山岩石壁,出现了一丝松动,其中一角坍塌碎裂,哗哗向深渊坠落。 “不要激动。”风一栚一手支撑峭壁,一手缓缓伸向怀中,亮出白玉笛在她眼前,笛身清晰可见一点绿光在跳动,“你放心,他很安全。” 水灵烟看了一眼,心中巨石落了地。在方才那天旋地转神魂分离的天地中,他竟然不但收回了三六九,还摸清了自己所在方位,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更多的是心怀感激之情。 她刚想开口道谢忽听得山野飓风再次席卷而来,扭头看去,那携眷泥沙奔腾呼啸的龙挂,这一次几近贴着山体峭壁,正以千军万马之势向二人身前靠近。这一刻再有通天本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山体被奇怪的结界所包围,躲已是无处可躲,无处可避。水灵烟一想到若是在被卷入其中,绝无再有生还可能。 遮天蔽日的风沙刮过,绝望中,她下意识间张开双臂,从风一栚的腰侧揽住他宽阔的后背,将双手紧紧贴住。哪怕仅有一线生机,也要尝试,便合上双眼,默念伴她走过多年的经章。 滚滚浓烟黄沙之中,那狂躁飓风莫名变得温顺,风一栚只察觉到鬓角的发丝微微拂动,有一双手臂紧紧贴在身后,胸膛前出现一股熟悉的温暖与令人作战军前的雷霆战鼓。 他定睛一看,周围一片金光闪烁,不似乾坤策中金符那般凌厉,也不似他曾经授予她的任何诀咒,那束光芒明亮又温暖,安定充满包容万物的祥和。 令他震惊的并非这能抵御龙挂的神秘之术,也并非飓风过后丝毫未伤的暂定,只是紧靠在肩上的那个头顶,那抚慰人心的温暖,那明知万难偏向险中求,两个千中无一,万中不同的迥异灵魂,在那一瞬合而为一,绝处逢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闹哄哄的风声渐渐消退,水灵烟这才试探地睁开双眼。虽然天地还是昏暗,但那夺命飓风眼下是转战别处去了。 松了一口气,定住心神,她才察觉到二人此刻的距离过于亲近,便立即松开双手,将身体重新贴回峭壁之上。可是耳后那窘人的红热再度燃起,她只得紧紧附在石壁之上,试图靠吸取一些冰凉的触感来驱散。 二人各怀心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境地,她只好清清喉咙,打破僵局,“那什么,不用谢我,就当是你来我往,一命还 分卷阅读14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一命了!” “你来我往?”这个形容还真是清奇,风一栚不禁笑出了声。 他竟然笑了? 这个笑容前所未见,不是阴冷嘲笑,不是戏谑玩笑,更不是轻蔑鄙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开怀的笑。 仅仅一个淡淡的微笑,水灵烟只觉心跳越来越急,耳根不但余热未退,而且越烧越红。如此怪异,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干脆闭上双眼,不再去看惹她心乱如麻的画面,安静之中却又听到了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 反复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总算稍有缓和,可下一刻唇间传来一道莫名的触感,似有温热之物在轻轻摩挲着,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试探。只是轻轻啄了几下便离开了,惊异之下便重新睁开了双眼。 天空悄然间放亮,似乎睡了一觉又突然间觉醒过来,睁开朦胧睡眼俯瞰大地。 她看不清世外天地如何明亮多彩,在风一栚双臂所圈之下的暗影中,日头在其头顶处露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挡住了夺目刺眼。他眯着眼睛微微在笑,仿若方才奇怪举动与己无关。 “你,你方才······” “如你所说,你来我往,一天之内你占了我两次便宜,这下子咱们两清了。” 风一栚神色淡定,回头望远,将靠在峭壁的两条手臂缓缓垂下,戟手唤出身后长剑于脚下,轻点双足跃了上去,丢下一句话。 “愣着做甚,疾风已过,接着赶路。” “两清就两清!” 水灵烟暗暗在心底咒骂其无数次,但念及山上出世的蓝钿之泪,悲愤之下化作一腔热血,唤来深涧之中的无铭,随后向山顶方向奔赴。 前方那个白色身影风中飘逸脱尘,行事却诡谲多变难以琢磨,作出此等令人发指行径,其前世怕不是条千年九尾狐妖,还是个眼波流转绝顶姿色的男妖,专门引诱尘世良家妇女,巧言令色,魅惑人心,在其得手时,再将她们精血吸食殆尽。 若有来世,只盼他投生做头蠢驴,被一方石磨牵绊,日日夜夜原地打转,永不得歇! 如此想来,确实解了心头之恨,但仔细一想,自己何故肝火暴怒,又何故诸多怨念?也着实被这些念头吓了一跳。 她晃了晃头,将杂念从脑海中清除,头上不远处临近顶峰之上,不知何时飘来一道烟雾,恰好好遮住了峰顶,白茫茫一片,让人探不出个究竟。 在看前方那个白色身影,在那白雾之下并未犹豫,也没有对此蹊跷稍作考虑,一个加速便向其深处飞了进去。诧异之下,担心那白雾之中有诈,水灵烟捻了个诀,也随后加速奔了过去。 在进入白雾之中的一瞬,眼前天地让人不由得惊异地呆住,她只愣怔了一瞬,上头一道青光劈头盖脸向其斩来,便急忙侧开身子闪避。那白茫茫的烟雾之中,不知厚究竟有多遥远,只见高空处如下冰雹,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冰棱闪着青碧之光,簌簌朝她二人头顶直射而下。 这一场景让水灵烟不禁想起了离开万宗前的一幕,她化作狼妖与那数十发箭弩而战,躲闪不及,浑身被刺地千疮百孔,遍体鳞伤,遥想犹觉画面在眼前。 而眼下这些冰棱气势更甚于箭弩之威,犹如上头守着一神人,驱策神秘剑阵,引得数百数千道剑光飞射,逼得人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由于长剑御于脚下,无法借力还击,只得念诀驱使金符,一面护体防御,一面戟手凝聚真气化作金剑,挥臂作斩,杀出一条血路。那从天骤降的青剑与金符凝成的剑气交汇瞬间,有如两柄天然打造的金属兵刃,触击当下发出“叮叮当当”一连串脆响。 那青剑变化多端,轨迹无常,二人疲于奔命,左闪右避的同时,间隙还要往其深处行进。 与这诡异剑雨周旋了多时,水灵烟转头望向白雾缭绕之中,绝壁之上崭露头角的一节歪脖子青松,像极了她刚闯入白雾中时见到的那一棵。 难道说,这半天竟未挪出一寸? 已无闲暇探知究竟,头顶剑雨突然消失不见,其源头倏地迸发出一道圆形青光矩阵,如天柱一般就要从上向下砸来。要说方才,与当下相较,只能称得上是毛毛细雨,眼下矩阵就可称得上是倾盆大雨。 山雨欲来,如此惊天骤雨,那直扑面门的剑风足以震慑心魂! “快逃!” 风一栚放弃了抵抗,狂啸呼喊,奔向身旁拉过她的一只手,便引她疯狂往山下夺命。 山间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压得脸面也几近变了形,她中途几次险些窒息,以此生最快的御剑术极速落了地。 落到山脚下时,耳朵鸣响不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周身血液都在倒流。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两个人影在远处赶来,她清醒了半晌,才辨出是惜人与那白面书生。 风一栚与她同感,脸色惨白,仍强忍晕眩,从白玉笛中唤出了三六九。 三六九方出玉笛,便啧啧叹道:“不容易,不容易,方才那剑阵如此神通,这上古神器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分卷阅读14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他瞧着虚弱跪在脚下的二人,喃喃道:“不过,那剑阵似乎在何处听说过,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并不重要,当务之急便是先登顶。”风一栚干脆盘腿坐起,试着调理气息,“御剑这一捷径看来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徒步上去。” “徒步登山?”白面书生挥挥手中折扇,似乎心中欢喜,“依我看,风兄这主意不错。此处有山有水,风景雅致,你我五人同伴而行一起征服这座山,再多艰难险阻也不惧!” 三六九回头望了望头顶灰突突的山脊,耸耸肩膀,“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在二人一番调整休憩之后,众人寻了一处山道,便朝着山顶开始攀登。 风一栚作为开路先锋,走在几人前头,一路上挥剑斩棘,遇水搭桥,迈着轻快的脚步似乎永不知疲倦。众人没想到的是,白面书生作为一介学究,看起来干干净净,文文弱弱,却能与之并肩齐行,这倒真是是令人惊奇。 而他二人将后面一人一妖一魔完全抛诸脑后,一路上说说笑笑,经天纬地,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就连一棵枯草都能引经据典,什么蒹葭蒹葭,采薇采薇地聊上半晌。 他二人一般正经,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酸腐之气,在山野上弥漫开来。望着他二人的身影,不禁连连摇头叹息。 三六九作为一只蚱蜢,虽是人形,但山林乡野气息浓厚,便忍不住上蹿下跳,“水姐姐,你可听说一个词语,叫做断袖之癖?” 水灵烟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癖?好好的袖子又为何要断?” 第78章 不如守中 修仙者果然都是些榆木脑袋,如此著名的典故都不知晓,三六斤不禁无奈摊手,“据百姓口口相传,古时曾经有一帝王,不爱巾帼爱须眉,后宫三千佳丽形同虚设,专宠当时朝中任职的一名小小的郎官。二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外出时同车而乘,归来时同榻而眠,是不羡那鸳鸯不羡仙。” 这年头宫中的妃子也不好做,不但要与口中的姐姐妹妹表面和和睦睦,背地里尔虞我诈,在腥风血雨巨浪淘沙之下残喘生还之际,还要被天宠之子的男儿身打个落花流水,措手不及。若是那些被各种狠辣手段残害归去的妃子泉下有知,众星捧月般的帝王竟被一比女人还娇媚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怕是会七窍生烟,通通掀开棺材板,定要与之一较高下方休! 想到那个画面,水灵烟打了个冷颤,“那小郎官必定绝色倾城,想必女子见之也要汗颜。” “这我可就不知了,兴许是姿色绝佳,让人心生怜惜,不然这断袖的典故可就不存在了!”灰突突的山上难得见几抹绿色,三六九随手揪起地下一撮青草,边嚼边道:“据说有一天那帝王晨间醒来,见小郎官还压在自己的衣袖之上悍然大睡,令他动弹不得。帝王急于上朝,为了不想惊动他,竟拔刀出鞘将衣袖割下,再悄悄地出去。” 这帝王如此体贴入微,恐怕其后宫多少妃子都垂涎欲滴,却憾而不得,真是······ 水灵烟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只叹了口气。 提起这些典故,三六九反倒来了兴致,“水姐姐,这断袖之癖其中还有诸多有名的出处,大好春光闲来无事,你若是感兴趣我再同你说说!比如什么龙阳之好啊,拂枕席啊,还有余桃······” 水灵烟对此无甚兴趣,只盯着前方两个人影,幽幽道:“比如,他二人。” “你说是他俩?”三六九向口中塞进一把青草,囫囵道:“怪不得小哥哥被你摸手占了便宜还如此冷淡······” 水灵烟翻了个白眼,轻咳出声。 “不过,他二人昨夜闹了整整一宿的动静,害得我也未睡好!”三六九补充道。 这个形容不得不让人往歪处去想,想起风一栚之前种种所为,她只觉气血涌上头顶,咬牙愤愤道:“果然禽兽不如,简直丧尽天良!” 或许是后槽牙磨得过于响亮,惹来风一栚回头瞧她,漆黑的眼眸闪闪发亮,“你不如再大点声,这样对面山上那个樵夫也能够听到,说不定还会与你对唱一曲,成为经典流传也未可知。” 淡淡一笑了之,便复转回脖颈,继续与白面书生说说笑笑。 “水姐姐,你这脑子里整日都装了些何物?”三六九只是去远处树下采了一朵野蘑菇,没想到她如此狂言妄语,“我是说他二人昨夜下棋下了一宿,棋子杀来杀去吵得我睡不好······” “小三,你每次说话时能不能不要说一半漏一半?” “康庄大道你不走,绝门险境你偏行,怪我喽?” · 亏得这荒山不算太高,众人一路说笑打闹间,用了一个多时辰便登至了山顶。与之前御剑上山时拦路的狂风剑雨相比,此番上山竟出奇的顺利。登顶时,除了几处滑坡险些让众人坠落,其余的都算的上是稍有阻碍,完全称不上艰难险阻。 只不过爬山就耗了一个多时辰,水 分卷阅读14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灵烟虽修道多年,但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气喘吁吁。当下,她不禁想起万宗入门选拔时的情景,这个念想只是一闪,随即便将其从脑海中清除了去。她轻轻甩了甩头,向周围看过去。 此处山顶广平,遥见绵延不绝的山脉起起伏伏,远山含黛。一望无尽山川的眼前,山顶几处青松翠柏三五成群,稀稀拉拉地将贫瘠点缀。 在那寸草不生皆是山岩的悬崖边缘,突兀地伫立着一方细长的石柱,仔细看其形状,颇像一柄出鞘的剑刃斜斜插进地面。走进去瞧,其底部碎石隆起,像是被长剑砸出了个坑,而剑尖侧锋正是指向头上天空。 这柄剑刃虽表面粗糙,坑坑洼洼地显出千百年风吹雨打的沧桑痕迹,但其锋锐的意气,直指南天的胆识与魄力,光凭这跌入尘埃却不死踏破凌霄的悸动,却让人无端仰目而视,肃然起敬! 而这山顶之处除了这一方奇石,显然再无令人亮眼之处,回想御剑来时,那震慑心魂的矩阵剑雨,又是从何处激发而出的?那几颗山顶青松也无任何异样之处,看来看去,眼光还是锁定在了悬崖边的石剑之上。 水灵烟走进跟前围着转了一圈,又上下左右仔细瞧了半晌,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内中结结实实没有回音,确实只是一方巨石罢了。 蓝钿之泪会不会在是在半山腰而不在山顶? 她刚想与其余几人交流,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群起的脚步声响,山顶渐渐露出一些淡蓝色的人影。 “这是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鳖不下蛋,光秃秃的什么也寻不见,哪里像是会有神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起来是个熟人,龙剑山大名鼎鼎的张师弟。 “掌门真人,依我看,不如我等师兄弟一起施以雷咒将此破山削平,我就不信,掘地三尺也要······” “外人在此,休得耍泼无理!” 训话之人着一身轻盈至极的蓝袍,鹤发白眉,仙风道骨,飘逸脱尘。水灵烟认得他,正是龙剑派掌门,玄珂真人。 玄珂真人身后跟着一群年轻弟子,众弟子环视在场五人,察觉到异样之后,便摆出敌对的姿态,祭出手中仙家至宝于身前。玄珂真人只是微微皱眉,便抬手示意身后,莫要轻举妄动。 “水姐姐,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三六九见大事不妙,躲在水灵烟身后询道。 “主子,我们,不如还是逃吧······”惜人声音明显发颤,也拽着她的衣角不放。 这妖魔向来被正道门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水灵烟了解他二人的处境,于是握紧他二人之手,示以安慰。 正在考虑该去还是该留,只见山顶之上又出现了一群黄袍加身的道人。为首之人大腹便便,趾高气昂,迈着八字步向龙剑派靠近。 水灵烟也记得他,炫煌派掌门,苍崖真人。 “呦!我当是哪位道友如此眼熟,原来是玄珂老儿!怎么,老朋友来此处是为公干,还是领你这些游手好闲的徒子徒孙来游山玩水的?” 出言不逊,字字充满不屑与挑衅,张师弟一个箭步冲出想要回击,却被玄珂真人半路截住。 “道友何故纠结为难,你此番大张旗鼓,先声夺人,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掩人耳目。往白了说,你为何而来,贫道便为何而来。” 哼! 不论来意还是心意,皆被人摸个底朝天,苍崖真人想不出个反击的对策,只得环抱双臂嗤之以鼻。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水灵烟瞅准时机,推着众人来到石剑身后,暂时藏了起来,静观其变。 “出息了,竟还学会了伺机而动,不错,有长进!”风一栚换了种眼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语气听不出是夸还是贬。 水灵烟不想搭理他,白了他一眼。察觉到他在身旁,一条手臂正紧紧挨着自己的一条手臂,便将身子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竖起耳朵继续偷听石剑以外的动静。 山顶之上安静了片刻,只听好似又赶来了一群人,而后又一群人,诸多年轻弟子自然不比那沉稳内敛行事作风老派的正经真人,便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山顶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在集结了四队正派人马之后,自然是少不了最近声名鹊起的无忘派。果然,无忘派掌门一登上山顶,见到其余四派掌门便出口大骂。 骂的内容自然是指其四人背信弃义,见利忘义,小人之心,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让老实人替你们生挨天雷,尔等却得意洋洋坐享其成,当真不是君子所为! 而其余四派掌门,除了玄珂真人面有愧色无奈叹息连连拱手赔罪,剩下的可都不是吃素的。 回骂的内容自然是指无忘派掌门无中生有,胸无点墨,呆头呆脑,愚不可及,乳臭未干,不好好反思过错倒责怪他人聪慧过人,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无忘派掌门面对四派掌门颠倒黑白的功力,气得头皮发麻,只道其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 这一来一往,高手过招,招招拆其 分卷阅读14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家底。再也不见仙界和睦正气之风,纵然玄珂真人时时加以阻拦劝解,却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一时间,在这不起眼的小小山顶之上,众仙家就老实做人与老谋深算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嘴上博弈。 众人辩的是日月无光,天地都为之暗淡,纵然谁也没有想起千里迢迢不远万里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直到有人在众人看不见的对面打了个喷嚏,才止住了干戈,纷纷侧目而视。 只听炫煌真人吼了一嗓子,“是谁躲在暗处,还不快快现身!” 第79章 同道而来 伴着一声洪亮且极具威慑力的吼声,不知是谁用力推了一把,水灵烟脚下踉跄了两步,下一刻就来到了众仙家的面前。 见到石柱后闪现出一人,人群之中瞬时又起了响动: “这女子是何人?” “我认得她,她是万宗派的一个小弟子。” “这么说万宗派的人也来了?他们山上藏了如此多上古神器,放着现成的九神阵不说,怎么还要与我等来此处争夺!” “话说,他们人都在哪了?” 议论声不止,水灵烟不想卷入他们五大门派的争斗之中,遂丢下一句想要重新回到石剑身后,“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慢着!” 苍崖真人不依不饶,再次呼喊,此番却是对着众仙家,一派正气凛然,“尔等可睁大双眼瞧好了!此人现在可并非什么诸位的道界盟友,而是背叛师门背信弃义的魔界圣女,水灵烟!” 这一句提醒来的真是恰好,众仙家回想起几月前万宗散播三界的告示,其弟子水灵烟已从万宗门下除名,几天后又从魔界散出消息,这传奇女子摇身一变,竟被推举成了魔界至高地位的圣女! 虽然其肉身仍是一凡间女子,且怀一身仙家法术,但其归属与头顶让正道闻风丧胆的响亮名号,还是让众人心怀芥蒂,一时警戒地将眼光投像前方,目不转睛地审视。 面对这些灼灼的目光,水灵烟只觉得浑身炙烤地备受煎熬,方才五大门派还在针锋相对,怎么转眼间便如此团结,同仇敌忾,翻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这场面不禁激发人的斗志,“你们想怎么样?” 炫煌真人冷哼一声,道:“堕入魔道不思进取,还有脸反问我等想怎样,天大的笑话!” 水灵烟淡淡看他一眼,“笑话,改门换道又如何了?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三更没有因一己私利,黑着心肠算计同道中人,走哪条道与你何干?” 此话自然另有所指,在场的除了无忘派掌门粗声叹气,其余四派掌门人皆脸色铁青,被她一个小小愣头青的女娃,如此坦白露骨地揭了短,一个个脸上瞬间都挂不住了。 苍崖真人原本就红光满面,这一时半会儿涨红地像烧开的水壶,颤抖地抬起手指着前方之人,怒道:“你你你,毛头小儿,竟然口出狂言,魔界中人丧尽天良害人无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水灵烟抬手搓搓鼻子,疑道:“奇怪,你们与我来此山上相逢,同样是为了寻一方上古神器,我自认一路上规规矩矩,不打劫不杀人,连见到只蚂蚁也要避让三分。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成了那丧尽天良的人了?真是好生让人奇怪。” 她匪夷所思地想了片刻,又语调轻快道:“难道是因为我来时,踩踏了这山上的枯草与碎石,你要为它们鸣不平?” 此话一出,众人再也控制不住心弦,看热闹一般失声笑了起来。 这些话虽大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听起来天真烂漫又无辜无害,苍崖真人强忍心中熊熊怒火,费了半天劲才不至于破口大骂,若是真较起真来,他人不会认为他这是在为正道出头,而是会认为他是与不懂事的小辈一般没大没小,刷泼洒横,无理取闹。 于是深深吸一口气,“好一副伶牙俐齿!既然你也承认了是为了这山上的上古神器而来,那么大家都是公平竞争,想要取神器,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水灵烟笑道:“好啊!说来听听,怎么个竞争法?” “钟鼓出列!”苍崖真人挥手唤出身后一名弟子。 众人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连脚下地面都为之一动,从苍崖真人身后横着走出一人。那人身长九尺,体宽腰圆,人如其名,黄袍之下隐隐显出的块块肌肉,让人不容小觑。此人名唤钟鼓,炫煌派修道五十余载,是修道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早在多年前六大门派切磋会盟中,崭露头角,击败对手无数,最终取得会盟前八甲的优异成绩。 钟鼓见她不自觉吞咽口水,便得意道:“怎么样,光说不练假把式,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你,一会儿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虽不知此人功底如何,水灵烟抱着不服输的信念,昂首道:“你这胖子若是输了,得唤我声爷爷!” 钟鼓显然被激怒,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便红着双眼从腰间缓缓拔出一对双刀,刀长三尺,金光耀目 分卷阅读14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银光茫茫,增明瓦亮,架在身前迎风乎乎作响。 乾坤日月轮! 糟糕!此为出名的上古双刃,一刃攻,一刃防,攻防兼备,近可制敌,退可克敌,几乎无破绽可取,在实战中堪称完美。三六九原本只是开了个玩笑将她推出,没想到会给她找了这么大个麻烦,她该如何全身而退?心急如焚,便探出身子想要上千帮忙迎战,可刚抬脚就被人揪住了后衣领扯了回去。 “急什么?先看看再说。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对五大门派如此叫嚣。”风一栚看起来对此完全无任何担忧,风轻云淡地一旁观之。 “果然禽兽不如!”三六九压低声音骂道。 风一栚不怒不威,隔着石剑偷瞄战况,不忘揶揄道:“至少比蚱蜢要好些,至少不会顺水推舟。” “······” 因站满了围观群众,原本空旷的山顶一时间变得有些狭蹙。双刀明晃晃地亮于眼前,刀刃之上银光渐淡,取而代之缓缓地攀升出道道琥珀之光,如云烟,如游丝,如火焰般渐渐蹿升,直至将面前开立着的一坨强壮的身躯,也映得浑身发亮。 无铭在手中不动不移,安静中,水灵烟却透过那冰凉的外壳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鞘中驻守着一个灵魂,正跃跃欲试。 那伟岸身躯驾着两道犀利锐气的刀锋,正朝自己脸面斩来,一节护其身前,一节向上扬起,脚下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腾空跃至高处,刀刃劈头盖脸急转直下。 水灵烟轻轻握着手中鞘身,戟手于身前捻了个诀,霎那间一道夺目蓝光自手中飞出,不急不缓,不乱不慌,轻盈舒展着身姿,迎着蒸腾着琥珀强光的双刃,只轻轻一点,便骤然将头顶来者原路退去。 纯净蓝光在空中绕了几圈,稍稍停滞,便重新一头扎回了剑鞘之中。似乎方才所有指令,所有动作都不是其主人所为。水灵烟才尝过甜头,面有尴尬之色,担心这长剑会再与她作对,抬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乖乖,听话才有糖吃。”这一句声音很低,旁人自然是听不见。 钟鼓退回来时所在,拧着眉毛死死盯着前方之人,没想到小瞧了对手,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临危却毫不畏惧,出手干脆利落,未有半分犹豫。 身后众人窃窃私语,大致与他所想相同,他缓了缓心神,决计再次伺机而动。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他暗暗合计之时,水灵烟早已飞升入高处,探手向一侧抽出一柄表面灰暗的长剑,指向苍天。 长剑在她手中微微沉吟,颤动之下剑身蓝光大盛,如缕轻烟悄然流淌,下一刻,其目光沉静又携一丝星夜独有的光华,逼近钟鼓身前。 不能再有迟疑,钟鼓扬起双刀左刃凌空而上,趁她分神隔挡之际,右刃毫不留情向其腰侧砍去。 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见那蓝光闪闪的长剑抵着双刀左刃不放,剑尖却急转而下,于半路又截住了双刀右刃的偷袭。 三刃相击,飞溅起一行火星子,如点燃的烟花一般绽放于半空,一时流光溢彩。空中二人你推我挡,你攻我防,谁也不相让,僵持半晌之后二人同时发力,又双双被重新击退回原位,稍作喘息。 众人低低叹息声中,无忘派掌门向钟鼓匆匆瞥上一眼,随即对着炫煌派,半阴半阳道:“你这弟子好身手,短短几十年就已修炼至璇玑策的第八境,真是前途无量啊!不过眼下这小妮子,依贫道看来,也不过才修习到万宗乾坤策的第六境,竟也能与之相抗衡,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还望道友莫要打脸是好啊!” 说罢,仰天大笑。 苍崖真人面色阴沉,冷冷回他一个眼神,抬手招呼前方,“钟鼓,让你试试她的身手,如何前怕狼后怕虎,扭扭捏捏成何体统?莫要再退,快给我速战速决!” “是,掌门真人。” 钟鼓得令转过身来,双脚开立,将手中双刃高举过头顶,刀背相对,缓缓靠近,“叮”一声后,最后二者竟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呈现出一柄完整的双面刃! 此完整刀刃形宽且利,太阳照射之下白光茫茫,让人一时无法直视。钟鼓面上如镇钟般苍劲,眼神比之前更多出几分寒意与决绝,脚下一点,升至半空。琥珀之光再次充盈双刃与周身,他一手持双刃于头顶,一手捻了个诀在身前。 一时,峰顶生息渐没,风止声静,只听一道咒语充斥天地间。 “煌煌日月,迅乎电驰,钟鼓齐震,草虫哀鸣!” 第80章 锁灵钟下 此咒语方出,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周围一片黯淡。 二人所在头顶处黑云翻滚,卷起层层巨浪,呈泰山压顶之势,沉闷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黑云深处不知何其深之处,渐渐传来一道沉沉的轰鸣,像声声锣鼓震荡着天幕。 水灵烟抬头仰视穹顶之上,而后只见一束金光骤现,从黑压压的云层之后像枝条一般极速拉长,俯冲向人间 分卷阅读15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大地,一道震天动地的春雷,霹雳乍响。 形势不妙,她本能飞身跃起,向身后几丈退至远处,一蹬双脚,站在了剑指苍天的巨石柱顶端。 春雷轰轰隆隆在人心上震过几声后,全场肃然,鸦雀无声。正对面不远处,施咒之人周身琥珀之光顿时蹿升丈余,似乎着了火一般,且其前身高高耸起,向上甩开两条手臂,手起而刃落。 双刃之中霎时间激发出一道光束,斜斜扎进地面,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光柱所落之处被生生凿出了一个七尺宽余的石坑。 那光柱并非直冲自己而来,水灵烟却觉得脚下所站石剑正剧烈摇晃,不肯止歇。因她所立之处是一坑洼不平的尖顶,在勉强晃悠了几下之后,便脚尖轻点,朝着下方跃去。 她脚面方触及地面,不远处那被凿开的石坑之中,突然迸发出又一道光束,且不论威力与光亮皆胜过起初。她又本能地将无铭抵在身前去挡,谁料又听“哐”的一声,石坑千方又多出一个石坑。 这一落,水灵烟再站立不稳,那光柱凿地震得脚下酸麻难忍,只不过片刻间双脚及小腿就察不出了知觉,而那麻楞楞的感觉还正从小腿处向上蔓延,只能石化般定在原地。 这是什么古怪招数? 前方土坑越砸越多,琥珀光柱一道盛过一道,直逼她的面门凿来。 水灵烟试着御剑飞至高处远离,双脚双腿就如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半分! 电光火石,众人只是眨了个眼,眼见那魔界圣女只是挣扎了几下,琥珀之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地灵神柱巨光,将那瘦小的身影吞没殆尽。 悬崖边,琥珀之光源源不断从地面石坑处迸发而出,将其下落之处凿出巨坑,细砂走石四下飞溅,还伴着阵阵虫草哀鸣,低低泣诉。 “噢!” 众人一阵惊呼,叹那钟鼓奇术神威,也叹那圣女香消玉殒,至此没路。 见大势已定,苍崖真人眉眼绽开,欢愉之下抬双手相击庆贺,他右手心方触及左掌,响亮的掌声却被一声清悦的铮鸣压下。 巨光琥珀,浓烟滚滚,砂石四射,混混沌沌之中,一缕蓝芒现出光亮。如天地诞生之前的跳跃,如黑夜来临时的第一颗星光。 由起初的一点,再一圈,而后渐渐凝成一束遮风挡雨,蔽日擎苍的末世之伞。 那光芒不若琥珀霸道凌厉,轻和柔缓,如烟波流淌,途径平原与险坡,山川与陡峰,最终汇成江河,将那奇光异柱包围反噬,全部换成了自己的模样。 怎,怎么可能! 钟鼓双目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悄然蹿升的蓝芒,呆愣半晌,完全未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飞出的一柄长剑,正竖在其头顶,悠悠泛光。 有个声音从天外传来,清亮明快,果敢坚决,未有分毫报复仇视之意,似走过刀山火海,闯过森罗地狱,依旧坦然率性而对的从容。 “天河涓涓,繁川过焉,尘海之下,星溯洄流!” 此咒一出,其脚下倏地生出一道蓝色光圈,当他正待逃离,此蓝圈极速蹿升至了高处,将他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严密封锁。 双刃切不开,诀咒撞不破,完全没有任何逃生之处。 “嘿,小胖子!还不快叫声爷爷!”水灵烟持剑在上,向下方喊道。 钟鼓心中焦急不安,她何故还不动手,在等何事? “你别得意太早,待会儿叫你哭着找不着北!” 北,北,北······ 话音落点,众人只见那蓝圈化作一束蓝雨,“嗖”的一声便朝着对面山顶飞了过去。 众人好奇纷纷探头张望,却又见钟鼓大头朝下,正是挂在了一棵干枯树叉之上,翻着白眼,抻胳膊抖腿。 苍崖真人颤抖地转过身来,一是气愤门下弟子丢了脸面,二是恼怒此女子气焰嚣张,全然将正道门派视作无物,随手摘下头顶悬冠,丢在脚边,“你,欺人太甚!心肠如此歹毒,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何区别!” 水灵烟收回无铭入鞘,轻身落回地面,向对面仙家看去,“你这弟子无事,只不过方才没给自己多留些余份,体力耗尽而已,可不关我的事。” 她无奈摊手,“况且你们都看见了,我如果不还手只等被动挨打,现在早就入土为安了!你这老头说话过分了啊!” 围观群众认为此言不差,字字在理,便于他身后小声嘀咕。 声虽微弱但众且杂,苍崖真人听闻后更加怒不可遏,抬腿踢走了脚下那顶悬冠,“好啊!好啊!今日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通天本领,想取神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炫煌派掌门亲自迎战,一个修为几百年,一个修为不过十年,天差地别,苍崖真人只要出手,此魔女必定当场毙命。 而水灵烟何曾不知,她心中先是一惊,但此时骑虎难下,也从未有人教过她“服”这个字如何写,便暗暗握紧了无铭,准备领教一番。 “能向高人讨教一二,荣幸之至!” 分卷阅读15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众人再次哗然,只道她是个亡命之徒,纷纷摇头叹息。 苍崖真人阴冷发笑,随即从腰间扯下一物,摊在掌中示人,“日后那魔头若是要人,便先问过我这锁灵钟再说!” 锁灵钟,乃上古稀世神器,可收各界生灵魂魄,若人入其中,肉体与精血一同被消耗殆尽,最后剩下灵与魄,永世被其封存,不得投胎转世再生。此神器亦正亦邪,原本炫煌派创派之初只用其来镇压妖魔,现如今传入了后代掌门手中,已变成了让正邪两道皆闻风丧胆的索命之物。 若劝之不成反受牵连,因而,当场正道无人敢发声。 水灵烟自然不知这等厉害角色的危险之处,只辨得出那是一樽不到巴掌大小的铜钟,雕得极为精巧别致,其周身还隐隐若若有奇光闪动,似藏有无穷的力量。 直到一阵山顶冷风吹来,再观众人惊骇的神色,与苍崖真人嘴边那阴鸷的笑意,她才暗暗察觉出一丝危机,正在向她悄然逼近。 “跟我走!” 风一栚不知何时飘到身旁,紧紧攥着她的一只手,带她跃至高处,显然是想逃离此处。 “谁都别想走!” 她二人还未来得及飞跃悬崖之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磅礴的真气,如一只吞并四海之手,将他二人重新拉扯回去,再重重将其摔在地面。 眼前一时黄沙四起,水灵烟忍痛从地面爬起,前方是众仙家担忧又无能为力的叹息,头顶处是一袭黄袍,炫煌派掌门人阴沉略带扭曲的脸色。 水灵烟看了一眼身旁,咬了咬下唇,望向高处,责道:“此事我一人来担,与他人无关!” “又多一个叛境之徒,能与女魔头混在一起,定不是什么正经之人。事到如今,谁也别想逃,不如束手就擒,免得受那多余的皮肉之苦!” 头上如神明降世惩戒世人,脸色庄严凝重,不带一丝人间情感。眼前这个场景,风一栚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麒麟阁外的那个老道,短短几句测字箴言,如道霹雳在头顶炸响。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此事绝不能在他眼前发生,便拉起身旁之人的手,想要再次御剑逃离。 苍崖真人没有给他二人再一次机会,未等迈开几步,头顶处突然出现一股力道,将他二人逼回原处。 天地暗了下来,肩上仿佛扛了一座大山,抬头向上看去,原本在苍崖真人手中的那樽铜钟,不知何时化作庞然大物,正张着巨口朝他二人扣来。 铜钟內混天暗地,黑处不见其底,但见丝丝缕缕各异的光亮在游走,在跳跃,在挣扎。四方逃窜奔忙间,不时发出阵阵哀嚎与悲鸣,呜咽或泣诉,那惨烈悲怆的声音人间未有听闻,似乎来自地府幽冥,让人闻之寒毛倒竖,恐惧蔓延。 近了,那铜钟重如千钧,压得人双脚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仿佛积攒了数百年,恶臭扑鼻,熏得人眼前天旋地转。 巨压之下施展不出任何法力,剑在手边也是徒然! 天越来越黑,地越来越暗,绝望中,她本能地抓住了身旁的一只手。此刻,没有任何世俗之见的不妥不应不当,只是总觉得有了这只手,好像就再也不惧了。哪怕从此在黑暗中长眠,有了一人相伴,便有了天荒地老的诺言。 水灵烟握着那只手只一瞬,便被他的另一只手揽入了怀中。 他的手冰凉,而他的胸膛结实又温暖,裹挟着熟悉的气息,让她暂时忘却了黑暗,忘却曾经沧海,过往桑田,更忘记了来人世走一遭,到底是哭还是笑,是念还是怨。 若能永远留在这个怀抱中,真实感受到如此灼热的心跳,也不算枉然······ 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这分明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却听那个人在耳边同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好!” 第81章 溯本归源 锁灵钟下,那挚诚的倾诉微弱如草动,渺小若尘埃。 众人只见巨型钟罩悬于她二人头顶之上,缓缓降落之时,卷起阵阵狂风,携卷地面草木砂石,绕着钟口之下飞旋盘桓。 钟内万灵尖叫咆哮之声瘆得人心中发慌,如一脚踏入了黄泉步道之上,只等那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最终一脚将你踹下无极深渊。 逃无可逃,生还之路近于无,水灵烟只能将身前之人抱得更紧,而她明显也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两条手臂将她牢牢锁住,扣得她皮肉都发痛,且让她一时呼吸难以顺畅。 她蹙起了眉,微微一笑,心中念道:“若不是难以逃脱,定要与你好好算这一笔账。” 而她才打趣自娱,只听“咣当”一声震天巨响,天地间再不见一星自然光亮,只觉头顶处数道影子般的魂魄纠缠不休,不时发出阴冷的笑声,似在同情,似在嘲笑,笑得人浑身冰凉,钻心透骨。 黑暗中有一股力量,伴着阵阵 分卷阅读15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冷风与尖啸,从四面八方袭向身前,像一只锋锐无边的刀刃,在不停挖取她的肉,吸着她的血,削磨着她的每一根骨节。 这感觉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消减,当下浑身颤栗,不禁化作苦涩的眼泪,一顺千行。 浑身上下如被撕裂般,痛楚难以复加,她强定心神,默念经章,直到周身渐暖,那让人神魂分离的痛楚才变得淡了一些。 而这暂缓的处境不消片刻,温暖消退,寒意再次袭来,那无边无际的痛楚又再度蔓延全身。 显然,微渺的修为不足以令她二人逃出生天,想来,此番这幽冥之下,便是她二人魂归之处! 此时只有眼泪还是热的,她动了动嘴唇,“若人真的有来世,愿你我······” 嗡! 嗡! 话未来得及脱口,锁灵钟出现了微微晃动,开始左右摇摆不定。似有两股力量在加持,一道将其定在原地,一道与之背道而驰,欲将钟罩抬向空中。 二人在钟内见那钟口被生生撬起一边,复又扣下,又撬起另一边,又重新扣下。那两股力量同样的浑厚,同样的气势夺人,而后来者显然内力更加精纯,更具道家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劲道。 不知铜钟外是谁出面,在如何斗法,只见钟内魂魄都被震的群魔乱舞,四下逃窜,尖声叫嚣得更为夸张刺耳,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锁灵钟虽然密不可攻,但那纯净内力显然更胜一筹,不消片刻,那重若千钧的锁灵钟,便失去控制,飞旋入了天空。 同样被浑厚内力震飞的还有其主,苍崖真人。其身后弟子眼见掌门人失去平衡,挥手乱舞难以自持,事态急转之下就要滚入山崖,便协力施法将其逼停。 再见一旁的龙剑派掌门,玄珂真人,则于高处缓缓落地,双脚方触及地面,便喷出一口鲜血,哆哆嗦嗦连连向人群后退去。 方才二人在锁灵钟前斗法,表面上看去风轻云淡,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涌动,惊涛骇浪。仙风环绕之下,两股气势磅礴的内力,你来我往,一浪高过一浪,只看谁人可推潮倾覆,荡平异趋! 风卷残云过后,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苍崖真人一声咆哮:“玄珂老儿,你不要命了,为了两个败类就要搭上千年修为!你可知锁灵钟一旦遇阻,极有可能反······” 未等言尽,苍崖真人胸前剧痛无比,便瞬时闭口不语,硬体一口真气,暗暗调息。 待眼前黄沙与尘土散尽,水灵烟才看清对面仙家,也将方才对话听了个清楚。她二人虽在锁灵钟内受了些煎熬,只是皮肤几处渗出丝丝鲜血,还未伤及要害,全仰仗玄珂真人及时出手挽救。 便同时跪在地上,连连向玄珂真人方向磕头,“多谢玄珂真人拼死相救,我二人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玄珂真人在身后众多弟子搀扶之下勉强站稳,挥了挥手,声音却依旧沉稳,“罢了,罢了!算是我欠你的,你父亲的事,要不是当年贫道未能及时劝阻,他也不至于······” 提起往事,玄珂真人似感慨良多,眼神瞬时变得黯淡,垂下眼帘,不愿再多言语。摇头叹息半晌,向身后众弟子吩咐了几句,便在众人簇拥之下,纷纷持剑隐入了天际。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苍崖真人朝着远去的那群身影愤愤念叨,没说几句便胸前起伏,咳了起来。显然,方才斗法,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在丢下几句挑衅的话语之后,炫煌派也从山顶离去,一同隐入了天际。 看了眼不远处空荡荡的平地,水灵烟长长抒出一口气,便急着去瞧身旁之人。 风一栚脸上擦破几处皮,脸上带着大难过后的镇定与释然。她眼神向下稍稍挪移,竟看见其身上白衣一片鲜红,从肩头到胸前再到衣摆,鲜血将周身染得大片大片的触目惊心。 鼻前传来阵阵浓烈的腥气,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向后摔坐在地。 风一栚闻声惊骇,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缓了片刻才道:“这是你的血?” 水灵烟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是你的?” “也不是我的······” 二人面面相觑,恐慌之下不禁抬手在身上摸索伤口,疑虑究竟何来如此多的血,却听崖边石剑后传来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是,是他的······” 三六九稍探出头,向石剑前指了指。 白面书生! 他倚靠在石剑之下,面色苍白,原本一袭青碧袍衫被浑身鲜血染成了黢黑的玄青色,脸上可见几处皮肤斑驳开裂的痕迹,还不时涌出道道血迹,让人几近不敢直视。 二人迅速匍匐到其跟前,眼前画面怵心惊魂,摄人心魂,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三,你可否看见,到底是怎么回事?”风一栚歇斯底里道。 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景象,三六九不知该如何阐述,他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只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不是人。 分卷阅读15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事到如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见风一栚双眼通红,三六九赶紧躲回了石剑之后,“我是说,方才你二人被锁灵钟扣在下方,我见他分明化作了一道碧光闯了进去,那束光芒所散发的气息,非人非妖非魔,是这世间的另一种存在。而且,人一旦入锁灵钟内,不消片刻便会化为灰烬,你二人竟在其中待了多时,显然是他为你二人挡下了一劫!” 此话足以让人震撼,风一栚颤抖了片刻,立即问道:“我如何才能救他?如何?” “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何人?”白面书生抬手握住他的肩膀,惨白如纸的脸上绽出微笑,“不用救了,这副肉身物尽其所,我也该回我本该待的地方了。” 察觉到他话中苗头不对,风一栚疯狂摇头,“不行,不可以!我这就带你去寻医!” 白面书生并未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戟手在身前捻了个诀,随后便唤出了了风一栚的随身佩剑,使长剑升入了空中。 风一栚仰面看着高处,发现根本无法再驱使自己随身十几年的法器,更别说将其召回手边。 白面书生收回手势,“作为报答,你这长剑现在是我的了,今后,我可以随意支配。” “我说过,这破铜烂铁七兄若是喜欢,便拿了去!”风一栚回手握住他的肩膀,眼底浮现一抹泪光,“不过,七兄这回得听我的,不然,今后棋盘之上天下再无敌手,当多么寂寞······” “哈哈!” “人生难遇一知己,兄弟就听你的!”白面书生开怀一笑,双目与他直视,“不过,临走之前,还要劳烦风兄,帮我捡回折扇。” 风一栚欣慰点了点头,便起身向其所指方向奔去,在一处石坑中发现折扇的踪迹。他弯腰拾起,只见一柄竹质纸扇,沾染了斑驳的血迹。 折扇处于半开的状态,在拾起的一瞬,扇叶“哗”的一声被展开,扇面之上微微闪动,渐渐浮现出两个黑体大字。 多谢。 当他再回身时,不远处石剑之下的人形正在渐渐消散,其背后石剑剧烈摇晃,连这脚下山峰都为之颤抖。正在众人惊叹时,却见那悬崖石剑中,骤然冲出一道青碧之光,正极速向空中那柄长剑极速奔去。 青碧之光若离弦之箭,若雷电倒悬,万丈光芒之下,照耀大地一片青光茫茫,连头顶天空也为之变色。 在与那长剑交相汇合的刹那,其源头倏地迸发出刺目极光,伴着一声嘶鸣咆哮之声,一条龙型现于剑身,盘绕其周身直冲九霄云上! 于苍苍晴空之下,众人俯视天宇之上,若观高山,临渊仰止。 那巨龙在云中翻腾轰鸣,似在海中畅快遨游,一个跟头之后,便化作一道奇光俯身冲向人间。 手中折扇早已化缕云烟飘散,风一栚仰望天空,一点脚尖,向那束舍身归源的光芒迎了上去。 看着他从半空中御剑而下,三六九唏嘘不已,连连叹道:“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七兄原来是守剑魂,而其所守护之剑竟然是上古名剑,七星龙渊!” 第82章 天水倒悬 原来七星龙渊,乃是上古一名战神的随身佩剑,曾随这位战神征战沙场,上斩邪魔,下平霍乱,与轩辕剑等同列上古十大名剑榜,一时无两,声名赫赫。 可随着诸神陨落,这位战神也未能逃脱宿命,归位于天上星辰。七星龙渊虽为器身,但经历万年的打磨,其心早已注入了丰满的灵魂,流落人间之后,心中仍念及旧主,不愿随意任人操控摆弄,便剑魂分离,放浪形骸与红尘。 谁能料想到,风一栚机缘巧合之下,在万宗炼器堂获此神器,辗转千回之后,还是遇到了剑中之魂,并甘愿舍身护主,重归剑身,使得七星龙渊再现于世间。 三六九在身边一阵倾诉感叹,水灵烟听过无甚心思,只觉心中有愧,若不是因自己行事莽撞,风一栚也不会被牵连至锁灵钟下,白面书生也不会因救主而身损形消。 而七星龙渊虽万丈光芒,惊世耀人,反观风一栚却持剑凝思,低垂着头颅,半晌未曾动弹或言语,想必失落至极。 这神器终于露出真面目,但归根结底,还是落于万宗的门下,山顶剩下的三大门派虽然一个个虎视眈眈,但也并非全是些霸道无礼之人。在一片唏嘘失望声中,纷纷化作道道剑光,钻入了云层深处,三方退散。 原本热闹的场地顿时变得悄无声息,只剩滚滚黄沙扬起,顺着山顶凉风飘荡在周围。 水灵烟看着不远处那个白衣人,便在黄沙中摸索着行了过去。走近其身边时,迎面一道剑光直射眼底,灿若繁星闪烁,她抬衣袖挡住,方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青碧剑光之中,他的一双眼眸微微泛红,似乎还蒙着一层水雾。水灵烟望着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怔片刻后抬手抚在他臂弯,试探道:“你,还好吧?” 见他没有反应,又喃喃道:“对不起,这个结局原不是 分卷阅读15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我本意,没想到还是为你造成了困扰。七兄为了你我二人身郧形灭,而我又不能做出什么来弥补。我,我真的是没用,没用极了······” 风一栚回过神来,看了眼臂弯,“与你无关,亏欠他的人是我,你无需自责。” 水灵烟幽幽回道:“不,是我!” “你们都别争了。”三六九行至二人身旁,道:“这是七兄的宿命,他在这人间流连了千年万年,你们以为他潇洒快活,可有谁真正了解过他的孤独寂寞?说不定,他也在等明主出现,回归本源,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又何须贪恋人间!” 水灵烟明白这是在宽慰她二人,可她还是感到心中沉闷,只得长长叹息。 探寻真相的这条路,定然还会充满波折,一想到,若每次都要风一栚出头替他解围,便不忍心再连累他,看他恍惚的神情,想必他也心力交瘁罢。 简单的思量过后,她对着三六九道:“小三,感谢你多次知无不言地告知线索,若来日有机会,你安定下来有大展拳脚之地,我一定会前去为你捧场。” “水姐姐,你在说什么?”三六九挠挠头,询道:“难不成,你又要说分手!” “你这用词不当。”水灵烟叹口气,道:“相聚是为了短暂的分别,分别是为了长久的相聚。” “不行,我不同意!而且,没有我这个万能储备库,你要到何处去?” 水灵烟胸有成竹道:“那千问不倒说过,归墟中有天书下卷,我想,其既然知将来之事,说不定也载过去之事!”说着便与三六九挥了挥手,转身欲带惜人御剑离开山顶。 “等等!” 有人从背后悠悠开了口,她于是定住脚步,转身看他。 风一栚抬起一条手臂持剑横在身前,一手摊开掌心拖住剑尖,对着剑身道:“七兄既然从上古而来,能否能为我等指条明路?” 在场几人只见那神剑龙渊,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似乎感应到了其主人的召唤,青碧之光瞬时大盛,颤抖之下携一股长虹剑气,斜斜升入了空中。 七星龙渊在半空飞旋数圈,而后扭转轻盈身姿刹住,剑尖横向指往一方。 三六九仰面朝天,疑道:“东?东海?” 而停滞半空的七星龙渊显然未就此停歇,剑身青碧光芒倒转逆流,化作一行奔腾不息的瀑布,从汪洋平川倾泻而下。 其九天星河汇入之地不见源头,仿佛无底之洞,只管吸纳这源源不断的活水,空空无边。 看着头顶那个画面,三六九眉毛越皱越紧,陷入了沉思之中。 风一栚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之处,收回七星龙渊入身后剑鞘,向着水灵烟方向迈步行去,“东海,海中瀑布,走吧。” 几个字之后,他已大步走进身前,她微微愣怔,奇道:“怎,怎么,你这是打算要同我前去?” 风一栚在她眼前摇了摇手指,“确切地说,是你竟然要同我前去。” “不可,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霸道,大路朝天只一边,难不成这路是你家开的?” “我说不可就是不可!” “慢着,这七星龙渊给的信息或许有误······”三六九在二人身后阻止道。 二人一同侧头望他,又同声道:“不会!” “你们想想,七兄几十万年的寿龄,年纪大了保不准记性也变得差了,他所指的可能是别处······”三六九据理力争道。 “怎么可能!你年纪才大!” 巧不巧,默契竟用在一处,二人又纷纷回头对望,又迅速将脸别了过去。 三六九仍不放弃,道:“真的,海中怎会有瀑布,那可是路上才有之物······” 未等絮叨完,风一栚戟手引出了白玉笛,便将它打回原形收了进去,只见一点绿光在跳跃,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将白玉笛放入怀中,他摊手礼让,道:“请吧。” 此时,水灵烟更多的是愤满与不解,但眼看局面僵持,便不想再如此耗下去,在他的尾随之下,向着东海的方向御剑而去。 东海所到之处一望无际,在低空穿梭,根本看不见尽头。海与天连成一片,蔚蓝的深邃,不知究竟是天空染了海水,还是海水染了天空,总之是茫茫然,浩浩然。 咸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潮湿的空气中浸满了鱼腥之气,海面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潮起潮落,若人生起起伏伏,变幻莫测。 虽然双脚并未触及海面,但满眼海浪摇摇晃晃,经过多时寻觅,犹如乘船而行,颠簸摇晃中让人有了晕眩的感觉,放眼欲吐。 那恶心的感觉几次袭向胸口,她用力在胸前锤了锤,终于将翻涌的酸物又咽了回去。 “下手如此歹毒,自己胸前几斤几两没个数。” 依稀听到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下一刻便被他拉扯着钻入了云上高空。望着悠飘荡的白云静静游走,那晕眩之感才渐渐退去。可她三人已在东海找寻了多 分卷阅读15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时,零星见到过几座小岛和礁石,还有几艘客船与渔船驶过,却始终不见海中瀑布之所在。 “主子,小三会不会说的是真的,这茫茫大海哪里去寻瀑布?” 此时日至傍晚,她三人已经在东海之上穿梭了近三个时辰之久,眼前迷茫加上饥肠辘辘,迫于无奈,便找了一处小岛落下。好在岛上的几颗野果子充饥消渴,水灵烟闭上双眼暂歇,当眼前黑下来时,却觉得仿佛仍旧漂浮在海浪之上,摇来晃去,恶心之感翻江倒海再次袭来,便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睁眼时,恰巧正对着风一栚,他站在一处礁石之上,双目微阖,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一半金红,一半晦涩,深深的侧影将整个面部轮廓,映得清晰又深刻。 晚风从海上阵阵拂来,轻轻扬起他的白衫,荡起他的长袖,宛若云中仙子降临人世。水灵烟痴痴看了一阵,只见他缓缓张开了双臂,掌心朝前正对着自己,下意识想到了晨间,她二人立在峭壁之上一寸天地的那个场景,便不自觉涨红了脸。 她还在愣愣望着他,他却突然间睁开了眼,也愣愣与她回望。直到意识到他正大步流星走至自己身前,才反应过来,立即低垂着头,不再睁眼瞧他。 她垂着眼帘,瞥见身前的白色衣衫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寂静中,只听海浪拍打着岸边,与自己胸前“砰砰”的剧烈回响,几近震耳欲聋。 与他面对面站了半晌,天地渐渐暗了下来,才听到了头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向她询道:“你······” 水灵烟浑身不自在,回道:“我,我······” “你方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她确实有强烈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但不好说,只能仰面驳斥道:“没,没有,绝对没有!” 风一栚皱了皱眉,屈指轻轻扣在她脑门儿,“这里的海风如此古怪,你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 海风?原来是海风······ “白天还好,尤其是方才日落之时,四面八方乱吹一通,飘摇不定,忽强忽弱,忽疾忽缓,毫无章法可言。” 原来他方才是在感受海风,水灵烟暗暗叹了口气,也试着闭上双眼去感受。海风打在身上确实颇有些奇怪,于是三人升入空中,在云间重新向下俯视。 在三人带过的小岛之外,还漂浮着一座小岛,两座微渺的岛屿中间,一处巨型深渊,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源源不断向其深处汇通流淌,如天河倒悬。 深渊之下不知究竟几万里遥远,只见一眼望不见尽头,仿佛积聚了无穷的吸引力,毫不满足地向汪洋索取欲求。 那副场面像极了七星龙渊所给出的信息,一处天降奇坑,海中瀑布,天水倒悬! “如何,怕么?” 水灵烟回望他一眼,淡淡笑道:“怕,是何物?” 一言已罢,化作一青一蓝两道剑光,齐齐纵深跃入海底深渊。剑光消散,海中奇坑边缘,缓缓向中间聚拢,慢慢彼此靠近,收做了一眼漩涡,最终复归于无边海面,潮涨潮落。 第83章 长腿之村 海中瀑布无风也无浪,无声也无息。 水灵烟原本以为其底部定会几番凶险,置身其中,周围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多余之物来打扰,仿若是掉进了一个隧道,笔直通向一处神秘之所。 祥和之中,还有闲暇探查四周,那四周倾泻不止的天河之水,在眼中瞬时也变作了静止,看上去像极了一道中空的镜面,清晰地投射出自己的面容。只有腾空沉重的双脚,正在昭示着,此刻是在向下方终极目的地坠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从脚底投射出了一道刺目的白光,众人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上双眼。而下一刻,前身猛烈撞击到一物,耳边“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周身却是被温热的水流浸没,横七竖八地沉在了一个深潭之底。 全身被温热的水流覆没,水灵烟屏住呼吸,便试着伸展四肢向水面游去。 当脑袋从深潭浮出的那一瞬间,她抬手捋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还未来得及看周围的山水,迎面眼帘就映入了一群人影。男女老少,赤身裸体,从水中露出半截身子,热气腾腾中,有的拿着白绒巾在替人搓背,有的搭一条腿在石头上磨脚,有的披散着头发扎在水中洗头。 看着眼前壮观场面,水灵烟脸颊憋的通红,虽然水中温热至极,但后背却凉飕飕地冒着寒气。她抖着嘴唇看了阵,尴尬招呼道:“父老乡亲你们好啊,今个儿天气真不错哈!” 那群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与她对望了半晌,只听“呜嗷呜嗷”一顿惨叫,惊慌错乱间白绒巾漫天挥洒。 “来人啊,这里有人啊!” “快跑啊,这里来妖了!” “败说了,这里招魔啦!” “各位赶紧化为原形啊,不然就要让那群狼心贼子看个精光啦!” 人群之中一人扯着嗓门喊道,于 分卷阅读15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是在众人逃命时,数道绿光突然闪现,一个眨眼便化作了蚱蜢的形态,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这回轮到水灵烟目瞪口呆了,那些蚱蜢精大惊小怪逃窜上岸时,口中还在不住碎碎念: “等等!刚才那只妖好像颇有些眼熟!” “眼熟算个屁啊!我瞧你还眼熟呐!” “同样是妖,你怎么骂妖?” “骂妖算个屁啊!头一回有外人闯入长腿村,赶紧通知村长啊!” 长腿村? 水灵烟回过神来,望向身后,三六九不知何时出了白玉笛,正在深潭之上游来游去,好不快意。 “小三,这到底是何处?” 三六九边游边道:“我都跟你们说过了,那七星龙渊给的信息有误,这里是长腿帮大本营,哪里是什么归墟。若是此处真的有青逸仙人,我何至于不坦白相告,更别说什么天书下卷了!” 水灵烟忿忿游了过去,揪住他一只耳朵,“我就说你这人表达有问题,总是说一半漏一半,你为何不早些说明?” “疼疼疼!” 见他模样可怜,水灵烟心软,只得松了手。 三六九揉揉耳朵,叹道:“我们长腿村虽不是什么名门圣地,但在这岛上丰衣足食,自给自足,也算逍遥自在。只因祖先不想让子孙后代涉及任何江湖风波,便向世人隐秘了所在,只在世间留下微不足道的名号,得以避世千年。若不是被小哥哥困在幻灭中,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涉足的!” 原来如此。看他真诚坦率的阐述,不大像是在扯谎。难道说,七星龙渊确实指错了路?而为何,偏偏指向了此处? “那我们如何才能离开此处?”惜人在旁询道。 三六九抬手指向天空,“每月十六,月亮最圆之时。” 水灵烟仰面看天,一轮圆月初升,从远处山头后露出淡淡的光晕。 “既来之,则安之。”风一栚淡淡道了一句,便斜身游向岸边。 也无他法,众人只得回到陆上,跟在三六九身后,向村子的方向进发。 行至村口,月光下,遥见村落中伫立着大大小小的房屋,皆以茅草盖顶,挨家挨户,烛火微光,袅袅炊烟,颇有些淳朴渔村的生活气息。 向前行了几步,忽闻一阵脚步响动,暗中散发着危险的讯号,窸窸窣窣朝着身后逼近。有人想要趁不备偷袭,水灵烟下意识戟手念诀,鞘中无铭蓄势待发。 只听三六九匆忙喊道“都是村民,别伤害他们”,话落定后,后脑被硬物敲打,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幽暗烛火之中,正前方一张幽绿藤椅之上,佝偻着一个白胡子老者,蓑衣斗笠全副武装,手边拄着三尺来长的幽绿拐杖,盯着对面几个外来人,蹙眉沉思。 “小三,人是你带来的?”老者高抬手杖震地三响,严厉斥道。 三六九刚想站起身解释,却发现竟是被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挣扎了几下,匆忙道:“村长,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只因寻归墟之所,才误打误撞闯入,并非心存歹意!” 老者再次以手杖震地,打断道:“归墟?简直胡闹!我长腿村千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生人,此番两道一魔,若无异心,要老夫如何相信!” “村长,小三我以性命担保,他们绝对不······” “长腿村千年基业,岂容外人随意践踏,不容得有任何闪失!来人啊,将他四人一同押往祭坛,老夫要亲自血刃,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一声令下,身后顿时围过来一群蓑衣大汉,一边一个,连人带椅子就要夺出屋外。 风一栚眼疾手快,身前几条绳索早已驱剑割开,起身便向那长腿村长飞身而去。 七星龙渊并未出鞘展露锋芒,圆润的剑身撞击老者手杖,将其从藤椅之上起身逼退,隐入了烛火未照亮的暗中去。 老者生息匿了片刻,室中火苗微微闪动,一阵疾风擦着耳边从头顶袭来,风一栚不动不移,挥臂向上,凌空抛出带鞘长剑。“铛”一声后,复盘旋落回手中。 剑回手中一刹那,双足轻点,便向上头暗中跃起。众人于下方只听梁上一阵响动,片刻后,黑漆漆处落下一道手杖,而后长腿村长以手直推落了地。 长腿村长双脚未等落地,昏暗中一道青碧剑光明晃晃,耀于其脖颈之上,只露出短短一寸,便“噌”的一声,重新被收入了鞘中。 风一栚退后两步,拱手作揖,恭敬道:“事出紧急,晚辈多有得罪,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长腿村长胸前微微起伏,长长抒出一口气,冷眼看了面前躬身谦卑之人片刻,甩袖哄散了一群彪形大汉。 他抬眼将其打量,询道:“你是万宗门下?” 风一栚静静回道:“晚辈不才,凌虚真人常教导门下弟子,修为不在高深,修心最为重要,所以晚辈也只学得了几分皮毛而已。” 不知是不是被其恳切的言辞打动了,长腿村长松了一口气,先是训斥了一番三 分卷阅读15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六九,让其带着惜人先行归去,而后又留下她二人交代了一些事情。 大抵就是,长腿村后人远离世外,大多不愿涉及江湖,少有外出打拼者,只为糊口饭吃,望正道莫要究其不放,出去之后,也莫要将此世外桃源泄密与他人为好。啰啰嗦嗦了半晌,才命一彪形大汉带领二人回三六九的住所。 当所有事情安定下来之后,水灵烟才察觉到了冷意。 来时落入温热的潭水之中,浑身上下湿了个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行在夜路上,微微一阵风,便忍不住缩着脖子哆哆嗦嗦打冷颤,便驱了个火符散寒。 稍有缓和,她向着身旁询道:“我说,你冷不冷?” 风一栚的目光一直在望向远离她的一侧,只道:“不冷。” “你可以像我这般,方才冻得我牙都快磕掉了,驱了个火符便暖和了许多。” “不必。” 疑心他是不是被冻得麻木了,她好奇之下探了探他的手腕,只听他失心疯般疾呼道:“不可!” 突如其来一声吼,让人始料未及,水灵烟扯起他一截衣袖,攥在手心拧了起来,“这水流都能端盆洗脚了,还说不冷,说什么胡话呢?” 风一栚果然回过头来看她,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神向她身前挪了几分,又好似撞了邪一般,将脖子重新扭了回去。 路上几次搭话,他都扭着脖子斜斜望远,未曾哼哧半声。直到来到三六九门前,她好心提醒,风一栚才未被门槛绊倒,摔个满地找牙。 三六九一见二人,便询道:“小哥哥这个别致的造型,是怎么了?” 水灵烟懒懒回道:“别理他,许是来的路上中风了。” 三六九干干笑了一声,翻出了两套干爽的衣物,便带着惜人出外拾柴,准备起火。 风一栚还是歪斜着脑袋,安静的坐在一张圆桌前,眼神飘忽,面目拘谨,水灵烟斜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随后抱起衣物入了里间先换上。 换好了衣衫,来到厅前圆桌前坐下,桌上一面铜镜,借着微弱的烛火,映出了自己凌乱的发型。她对着铜镜笑了笑,抬手解下头上的莲蓬钗,食指在发中戳了戳,使其披散在身后,试着重新扎起。 一番简单的梳理,明朗的面容重现,她对着镜子又笑了笑。 周身轻松,这才得空四处去瞧。只见墙上挂着一袭蓑衣斗笠,墙下一灶一生锈的铁锅,厅前一张圆桌,桌对面两扇纸糊的木门隔出一室。 一室中,微弱的烛火映出一个影子投在门扇之上。那个身影两只长手褪去衣衫,露出纤长但健硕的背部,腰侧精瘦,手臂肌肉的线条清晰又流畅。只是短短一瞬,新的衣衫重新将所有掩盖,换做了周正挺拔的侧影。 那个身影在脑中仿佛定了格,水灵烟栖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始终将其挥之不去。夜深人静中,也依稀听到了门外那人伏在桌上,姿势换来换去,震得桌角都微微晃动,心中才稍有平衡,渐渐进入了梦境。 可她未来得及听到,那人从圆桌前起身离去,轻轻推开了房屋的大门,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外界的苍茫天地,黎明将至方才归来。 第84章 九玄宫宇 翌日,长腿村。 水灵烟起得早,闲来无事,便出门在村路上溜达。 长腿村的清晨与人间无数个清晨类似,鸡犬相闻,飞鸟啾啾。村间小路上做些小买卖,打铁的,卖豆腐的,招呼早茶的,还有坐在路边下棋的。甚者,听见从一间较规整的茅草屋中,传来一群孩童郎郎的读书声,稚嫩却充满蓬勃朝气。听起来,像是在读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这些村民,虽然都是些百年蚱蜢精怪化身,但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民风淳朴,乐哉逍遥。 不远处几座金黄的稻谷堆,下方围坐了三个老者,白发苍苍,蓑衣斗笠,神情专注,口中喊打喊杀吆五喝六,这不禁引起了她的注意。 走近一瞧,三个老者手中各握有十多张竹质柒牌,像一柄折扇展开,她靠近跟前一看,竹牌上面却是刻画了一些人物。那些人物玄冠锦袍,神采飞扬,各自手中似乎还持有仙家法器,威严庄重。 这些竹牌在人间未曾见过,颇有些趣味,她刚想开口询问,只听几个老者又吆喝道: “两个土地!” “过·····” “两个土地都不要,我要。两个北斗星君。” “老伙计!我只出了两个最小的土地,你却拿两个北斗星君来压我,疯了?” “怎样,我手中两个的只有北斗。你要是不要。” “不要!” “你呢,要不要。” “过······” “该我出了。土地连北斗星君,九顺。” “等等!四个龙王,龙啸!” “过· 分卷阅读15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且慢,王母与玉皇,天雷。” “你,你,你竟然还藏了天雷!” “哼。料你也要不起。瞧瞧,我只剩两张牌了,再要不起我就走了。一个北斗星君。” “要不起!” “我要······一个紫薇大帝······” “不要。” “什么!” “土地连北斗······没了······” “!” “。” 这副奇奇怪怪的神仙牌局显然乾坤已定,水灵烟笑着看了个大概,满心欢喜想要讨教一番,没想到三个老者突然间又吵了起来。 三人起先围坐一圈,向左右指来指去,责他耍诈怪他藏心机,争论个不休,面红耳赤。吵也吵不出个胜负,干脆抱作一团,大打出手。 眼见三人身上披着的蓑衣都被扯烂,白发白须抓得漫天飘扬,水灵烟忍不住上前去拦架。她刚将一只手像前探区,不知从何处激发出一股力道,将她瞬间弹了出去。 她重心不稳,向后坐倒在地,却见三人身后高高垒起的稻谷堆正摇摇欲坠,左横右晃了几下,轰然倒地,结结实实盖在了他三者头顶。坍塌的草堆中,扭打仍不停歇,一时尘土漫天,草絮飘飞。依稀中,听到三个老者口中还在不住念叨: “耍个神仙牌而已,老伙计何必如此较真儿,又不是赢个金山银山。” “我一三五这辈子从未输过,不论是耍神仙牌,还是在九玄宫中接受新知,哪一方面都不会含糊!” “说到九玄宫······昨夜吸纳的知识点甚多······老朽要回家好好消化一番······今个儿夜里还要再去听课······困了······不打了······” “此话有理。” “告辞!” 说罢,稻谷堆中瞬间窜出了三只庞大身躯的蚱蜢精,迈着幽绿粗壮的长腿四下奔驰。 水灵烟定在当场愣怔半晌,而后回想,三个老蚱蜢精所说的九玄宫,是何处?他三人既然夜里上课,晨间还能在此处打牌,想来,那九玄宫距离长腿村应该不远。心中疑虑颇多,便转身回到了三六九的住所。 三六九听到她的疑问,眼神左躲右闪,吭吭哧哧,似乎不愿回答,半晌也道不出个所以。 水灵烟眼珠一转,道:“我方才出门时见到了一三五,你总该知道是谁吧?” 三六九微微愣住,“师父?” 水灵烟瞬时打起精神,道:“原来他是你师父!那好办了,我直接去问他便好了······” 她刚走出两步便被拉回,“啊,水姐姐,求你别去,我师父他老人家脾气暴躁得很,要是让他知道是我带你们来的,保准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水灵烟点点头,“见识过了!那你倒是说说,九玄宫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很好奇,能不能带我们去瞧瞧?” “这,这,这······” 看他再次眼神回避,水灵烟叹了口气,心中暗暗琢磨了一阵,才道:“既然,他是你的师父,身为人师,尚且还需要接受新知。那么,我猜想,九玄宫中多半住着你的师祖,在为他们传授解惑!” 三六九看她一眼,又垂下了头,“算是吧!” “那我问你,九玄宫在何处,是在这长腿村上,还是在别处?” “这我便不知了,只有我师父这一代的元老级才可以去,还轮不上我这无名小辈。” 风一栚静静看她二人拆解招数,轻松慵懒地把玩着白玉笛,倚门道:“那岛上应该是有结界,在子时搭一艘特殊的船才能近岸。” 三六九惊道:“你,你如何知道?” 风一栚笑了笑,“蚱蜢虽然腿长,但脑子容量······”他上上下下打量,而后摇了摇头。 水灵烟响亮拍手,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晚间出发!” “等等等等!”三六九惶恐不安,询道:“两位祖宗,此事万万不可!你们来到长腿村已然是违例在先,若是擅闯禁地九玄宫,小三我就是有千足万脚也保不住你们啊!” 见她二人一脸风轻云淡,三六九只能威胁道:“你们,你们若执意如此,我,我,我就去禀报村长!” 话音方落地,众人眼前一道极目白光飞闪,三六九便不见了人影。 夜间,子时将至,剩下三人躲在云层之后,俯视长腿村一处岸边。定睛一看,海上驶来一艘航船,规模庞大,在道道仙云缭绕之下,无帆自动,眨眼间停靠在了此处岸边。岸上十几个蓑衣老者,蹑手蹑脚登上仓顶,那艘船调了个头,便载其向海上行去。 三人隐在云层之后,追随着航迹,行了不多时,茫茫海上,不知何时现出一座孤岛,云雾仙气环绕,宫宇奇观,飞檐阆阁画栋,玉栏珠玕无光自闪,在腾腾白雾中浮出一角一缘,时隐时现,像极了云中仙境。 “前方有结界,生人不得进。记得一会潜入海中 分卷阅读15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时,攀缘在船底,闭气而行。”风一栚于云上吩咐二人道。 水灵烟向他点了点头,便准备御剑而下,衣角却被人拉住,只听惜人柔声道:“主子,我不会水······” 风一栚转身看她,皱眉道:“你放轻松,我来试试。” 暗夜中,盈盈白玉笛自怀中祭出,他戟手在胸前捻了个诀,催出一道白光向惜人身前逼近。那道白光将她从头到脚包围,覆在其身上,并源源不断阔开层层光晕,却丝毫不见任何变化。 水灵烟瞧见他胸前之手微微颤抖,片刻间额上渗出了串串汗水,便急道:“不要勉强,明日再来也不迟!” 风一栚并未理会,索性闭上双眼,凝神聚气,左掌于身旁挥出,借着自身一道竹芒注入笛中,两股力量瞬时融合,白光之中的人影骤然化作了一行黑气,飞入了白玉笛中去。 惜人虽然自身并无任何法力,但魔界中人自带煞气,常人自然难以抵御。水灵烟见他嘴唇都开始泛白,忧心扶他手臂,劝道:“真的不必为难自己,我们在这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急于一时。” 风一栚深深吸气,双掌于胸前运作气息,又长长吐出,“无碍。走。” 她暗暗叹了口气,便跟在其身后,扎进了海底。 攀援在船底,确实感受了一股奇异的力道,如穿越一堵松软的墙,虽有阻碍,但有惊无险,过了便轻松了许多。待船停靠在岸,船上再无任何行走响动,那群蓑衣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远,二人才从海底浮上了海面。 潮起潮落的海浪打在沙滩,浅浅的海面之下,分明是纯白的砂子,皎洁月光下,闪着柔和细腻的光芒。白沙滩向远处缩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往茂密幽深的绿林。苍翠欲滴的林海之上,一面翘首奇峰伫立,峰顶一座金灿灿的宫观,犹如神霄降阙,在仙云之中熠熠生辉。 那高处不胜寒的琼楼玉宇,一副金镶匾额,三个篆刻大字分外夺目,九玄宫。 海中瀑布之下,长腿村可能只是个障眼法,或许只是为了庇护其身后真正的隐秘之所。水灵烟仰面望其项背,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有何玄机。 她转身想要招呼风一栚同行,却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座金顶宫观,脸上阴晴不定,欣喜中暗怀忧伤,振奋中藏匿怨愤。 她脱下湿漉漉的鞋子,光脚踩在白沙之上,身后留下一串瘦小的脚印,行至他身旁想要探个究竟,忽然有一道纯净明亮的声音在远处召唤。 “小风!你终于回来了!” 第85章 投怀送抱 小风?如此亲昵的名字,那人唤的是谁? “嗨!小风,我在这呢!” 顺着那个声音寻去,一望无垠的白沙滩,稍远处的浅滩,躺着一只硕大的海螺,海浪掀起层层浪花不时拍打在螺壳之上。宽大的海螺眼中,露出一个男子的脑袋,一会儿起一会儿落,正欢天喜地朝她二人方向频频挥手。 水灵烟扭头向身旁道:“他是在唤你。你认得他?” 风一栚并未答话,仍旧专注望着峰顶的宫观,沉吟不语。 “天啊!你现在竟出落得如此潇洒俊朗,气宇轩昂,让兄弟我好生汗颜!到底吃什么长大的,难道人间的水竟如此养人······” 那男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前,一边感叹,一边对他上下其手,捏脸扯耳勾肩搭背,忙得不亦乐乎。 风一栚对此二话不说,轻轻叹气,而后戟手念诀,身后龙渊脱鞘飞出。暗夜之中,携一道青碧盛光于凌空急转而下,锋芒毕露,锐气腾腾,毫不留情俯冲向那男子脸面。 “我的天!” 那男子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慌不乱,轻点双足,向后跃起的同时,挥宽袍长袖向头顶处格挡。一股暗流自长袖中散出,瞬时荡开层层涟漪,将龙渊于中途截住不前。 见那男子远离身前,风一栚诀毕,唤回龙渊入了身后鞘中。 “兄弟,何必大动干戈?当初送你走的又不是我!而且,兄弟我这些年来有多么想念你,你可知道?” 风一栚眼也不抬地整理衣衫,面无表情道:“无需了解,劳你费心。” “这个挨千刀的,好没良心······” 因那男子正立在对面,水灵烟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柳叶长眉,眼若丹凤,齿如编贝,唇涂丹朱。一身柔丝晶亮的檀色锦袍,月光映衬之下,更添几分婉约清扬的风貌。君子如玉,天然去雕饰,比男子多一分柔美,比女子多一分丰神,非那尘土间人。 比那画中的仙子还要美貌,直让人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一陷入其中,便再难以拔出。 或许是盯着看了太久,那男子微微蹙眉,“你是······” 水灵烟自知失了妥当,立即收敛目光,定住心神,歉道:“在下水灵烟,冒犯了。” 那男子缓缓走近她身前,将她细细辨了辨,突然抓着她两条手臂,“我见过你!” “千瞳, 分卷阅读16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松手。”风一栚满脸写着不悦,抬手将她二人隔开,待他稍稍退后,询道:“你二十多年未曾出岛,如何见过她?” 千瞳舒展眉眼,朝她温和道:“在梦境之中,而且是多次。” 水灵烟感到匪夷所思,“梦中?” “正是。”千瞳含笑望她,他手轻轻掀起她脸侧的一截发丝,绕在她耳后,“在梦境中,我曾见过人间女子无数,或清秀或柔美,或端庄或艳丽,或娇媚或英姿。然而,哪一个都不如你这般独一无二,于我而言,非比寻常。” 他烟波似水,异常发亮,水灵烟讪讪笑了笑,不确定他所说的梦境究竟是些什么内容,便向后缩了缩脚步。 风一栚于身旁轻咳两声,打断道:“千瞳,仙爷爷在何处,我要见他。” 千瞳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似察觉到过于急躁,便板正身子,交代正事,“在你四人来之前,仙君吩咐过,他老人家要事缠身,令你们先在九玄宫暂歇,任何事情,明日再议。” 水灵烟奇道:“他如何知道我们是四个人?” 料事如神,大抵如是。联想到七星龙渊给出的信息,她眼前一亮,“莫非,你口中的仙君,就是青逸仙人?” 千瞳转着眼珠想了想,“世人皆如此称谓,那就算是罢。” 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消息足以让人振奋。水灵烟兴奋之余,心中更多的是期许,盼望能早些从天书下卷中寻个答案,以解心头夙愿。 而后,众人在千瞳的指引之下,跃上了峰顶的九玄宫前。 九玄宫坐落于岛中最高处,宫外绿草如茵,澄澈清潭荷叶盏盏,七步生莲,倾国倾城。冬柏夏松常青,紫藤花楹随处可见,迎风招展飘逸。宏伟气魄的宫观,人立其下,一眼望不见顶,只见道道飘渺无形的轻云缭绕,神秘莫测之中让人心生敬畏。 宫观之内的寝宫华美不可方物,水晶珠帘,玲珑剔透夜光杯,翡翠盘,白瑶觞,金足樽,黄梨椅,紫檀案,无一不雅,无一不罕。 雕梁画栋精巧绝伦的床榻前,一张圆形织锦毯,凤舞龙盘,奇珍异品花团锦簇,让人触目眼花缭乱,不知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水灵烟躺在床榻之上无心睡眠,这寝宫內满目纷呈,明晃晃的刺眼,竟一时不知将眼神锁定在何处。只觉一闭上眼,天地间比白昼还要夺目。 睡意全无,她索性推门而出,晃悠到了宫观之外。 宫观外一方碧绿清潭,一树鲜亮紫色花楹树,万条垂下,摇曳生姿,碎影翩翩,暗香浮动。阵阵夜风送来,银铃般的花瓣摇身化作微雨,飘飘扬扬洒落,铺满深深的寂静庭院。水灵烟不知这是何处,但繁花浅淡,可爱而不妖,让人心情顿时舒畅,便飞身跃了上去。 九玄宫上,明月高悬,清风送爽。碧波万顷的海上,天河比人间更为耀眼。蓝得仿若穿透了云霄,紫得有如洗净了铅华,星空深邃得令人心醉神迷,身如天际无边畅游。 栖在紫花楹树上不过多时,静谧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轻快迅疾。来者轻叩房门,不久后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 门扇方朝内开启,千瞳立即将门内之人紧紧圈住,“兄弟!兄弟!” 风一栚无奈叹气,挣脱了多次才将他分离开去,拽了拽满是皱褶的衣襟,嫌恶道:“如今你已不再是三岁孩童,不要做了噩梦就跑来找我。” 千瞳双拳捂在胸口,苦着脸道:“我已有好些年未曾梦魇,但方才,就方才,熊熊烈火,漫山遍野,草木烧成灰烬,鸟兽四下逃散,山顶之人无法逃出生天,黑云浓烟之下,哀嚎不止,惨绝人寰!”说罢,展开双臂又要向前倾去。 风一栚见势探出右手,驱两指戳在他的脑门,左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哈欠,“既然是梦,便当不得真。小爷我整整三夜未合眼,无心与你消解。” 两指稍一用力,千瞳脑袋向后仰去,“咣”的一道关门声响,被隔在了门外。 千瞳对着房门干瞪眼,悻悻而返,自拆自解道:“可,万一应验了该如何?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千瞳前脚刚出,后脚又溜进来一人,“哐哐”叩门。 风一栚满脸愁容,疑道:“小三?深更半夜,何事惊扰?” 三六九贼眉鼠眼四下张望,慌里慌张道:“小哥哥,经我细细思量,依我之见,九玄宫不宜久留,还是趁早离开为好!万一被我师父发现······” 风一栚心力交瘁万念俱灰,扬手合上房门,“来者皆是客,快睡!” 然而事情未完,三六九离开后,庭院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只不过在门前踱了半晌,也为见动作。可那犹豫不决的脚步声实在扰人心烦,房门便再次被打开。 “怎么是你?”风一栚探头向外望了望,询道:“是她让你来的?” 惜人微微迟疑,才柔声细语道:“恩公,此处说话不便,可否入内一谈?” 房门再次被关上,水灵烟心下好奇,便端起身朝向房门看去。二人在房内一阵窸窸窣窣,低语不闻,距 分卷阅读16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离较为远了些,实在听不出说了些何事。 直到房门再次被摔开,她从繁花缝隙中瞥见,惜人露出半个光滑细嫩的肩头,衣衫不整,梨花带雨地从门内夺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登徒浪子!衣冠禽兽!” 水灵烟口中念道,心中愤满难消,一腔替天行道的热血涌上头顶,从树上飞身跃起,落至他房门前,“哐哐”叩响。 “我说过,这里不是春红院,别逼我刀剑无情!”风一栚从门缝中探出头,当下愣住,“你······” 水灵烟一脚踹开房门,长剑在手,架在他肩上将他退入屋内,使其被迫逼至一角,贴在了红漆雕花精美的墙面之上。 风一栚背靠墙面,垂眼看了看颈处,“女侠,饶命。” “无耻!下流!” 风一栚思忖片刻,笑道:“想不到,女侠有如此癖好,竟然乐于做那梁上君子。” 想不到被他反讥,便吭吭哧哧解释道:“我,没有!只是无意当中听到,而已!” 风一栚笑意更深,“是么?据我所知,你所住之处,据此处相隔三个庭院。原来,女侠耳力如此之好。” “我只是路经此处,恰好······” “路经?” 她咬着下唇恼羞成怒,却发现被他带偏了话题,于是深吸一口气,将无铭在他肩上紧了紧,斥道:“说,你为何要对惜人做那龌龊之事?” 风一栚收敛笑意,微微摇头,沉沉道:“魔界中人尚且知道投怀送抱,你倒好,却欲将我项上人头取之而后快。” 投怀送抱? 听到这个词,水灵烟不禁蹙起眉头,垂着眼帘沉思不语,头上一时阴云笼罩,心中极不舒坦。 “如何?心中不悦?” 她如何能就此屈服,紧咬下唇想要反驳,腰侧却突然传来一股掠夺的力道,将她腾空抱起,调转了个方向,按在了墙上。 第86章 仙君口信 被他两条手臂圈在阴影之下,看着上方那双深邃悠远的星眸,顿时六神无主。惊慌错乱之中,只见他缓缓低下头来,距离自己的脸面越来越近,也感受到他的鼻息越来越热。 大脑一片空白,他的鼻尖蹭在自己的脸颊上,令人心跳加速,只能下意识握紧了双拳。而那轻微的触感只是短暂一瞬,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放心,我与她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见色起意这种事,我做不到。”说罢,便缓缓从她耳边离去,对她淡淡一笑。 “如何,可还满意?” 水灵烟望着他微弯的眉眼愣愣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又连连摇头。 风一栚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叹息道:“还不满意?这下可麻烦了······” 还未等理解他话中含义,水灵烟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向后仰去,下一刻就被他横身抱在怀中,向屋内幽深处大步行去。 水灵烟揪着他胸前衣领,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休得无礼!快放我下来!” “三更半夜,还能做何事,自然是睡觉。” “什么?禽兽!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她还在手舞足蹈蓄力挣脱,风一栚早已大步流星行至塌前,甩手将她扔在了榻上。见他松了手,便趁机从榻上跃起逃脱。谁知他眼疾手快,一溜烟卧在了自己身侧,一手一腿,将她牢牢锁住。 她死命挣扎了几下,发现那一手一腿力量惊人,好似被上了紧箍咒一般,竟动弹不得半分。 “别动了,就你这天下太平一马平川的小身板,还不如潜首峰上的一根竹子丰满,无色更无意。” 水灵烟品着话中含义,低头看了眼身前,一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道:“你,你!你才天下太平!你才一马平川!你才······” 风一栚微微皱眉,抬手封住她的嘴,“嘘!安静。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水灵烟心中难平,迅速扒拉开他的一只手,却听见他平稳又沉沉的呼吸,扭头一看,竟是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浓密修长的睫毛微微闪动,鼻梁高耸笔直,一副红润的薄唇微抿,配合着坚毅的下颌线,勾勒出不羁又不失潇洒的风貌。他的喉咙动了动,似有所惊醒,水灵烟便立即将脸转到一侧。 “你心心念念的,究竟是谁······” 水灵烟屏住呼吸,这突如其来的拷问,竟让人无言以对。便偷偷拿余光去瞟,却发现他仍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呓语。 只见他深蹙眉头,面目幽深难自抑,“不管是谁,你都必须留在我身边,永远······” 她抬手揉了揉他深刻的眉心,心想,再趁他睡熟一些便溜出去。没想到,那来自梦中的拷问犹在耳边回荡,却觉眼皮越来越沉,眨了几次眼,便再没了意识。 直到第二天清晨,海上的阳光透过窗棂直射在眼帘,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一 分卷阅读16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片白色的衣襟,颈下一条手臂枕感软硬适度,抬眼一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正顶在她的头顶之上! 震惊之余,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翻了个身,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自己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恬不知耻在男子房内睡了一夜,若是让旁人看到,这脸面该往何处摆?而方才那个画面,亲密无间,越想越让人脸红心跳,无处容身。 她轻轻将门扇扣好,准备跃上屋檐,悄无声息地飞回自己的住处。一只脚刚刚踏上观顶金色瓦片,突然平地炸出一个洪亮的嗓音,朝她喊道:“水姐姐!”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令人措手不及,水灵烟心中徒然一抖,脚尖微颤,挪腾了几寸,便向后仰了下去。 三六九在门口守了多时,原本是想等风一栚醒来,劝他早些离开九玄宫,没成想却等来了他人。他掌心向上拖了拖呆掉的下颌,“你怎么会从小哥哥的房中出来,你二人昨夜做了何事?” 水灵烟跌坐在屋檐下,还在寻思着到底要不要杀妖灭口,身后的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 风一栚看看庭前再看看屋檐下,“你该不会是想碰瓷儿吧?还是想昭告天下,你一弱女子昨夜竟与我同榻······” “慢着!慢着!”水灵烟急忙抬手打断,迅速从地上爬起,扯着嗓子道:“那什么!昨夜发生了何事,我全然不记得!我只记得千瞳说过,今日可以见到青逸仙人!我这就去找他!” 说罢,化作一道急风穿出了风一栚的庭院。 面对她的疑问,千瞳只是简单笑了笑,便将来者四人引至了九玄宫外,一处悬崖峭壁前。 站在崖边远望,多风的晴日,茫茫无尽的海面浪花银银,碧波荡漾,目极烟波浩渺,飞鸟盘旋不散,皋鸣通达四野。旷达辽远,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水灵烟四面八方瞧了瞧,疑道:“敢问仙使,青逸仙人身在何处?” 千瞳端正回道:“仙君在俗世间有要事未了,今晨已出岛。” “青逸仙人既然不在,那我们便不叨扰仙使了。”三六九心中巨石落地,颤颤悠悠拉起几人准备抬脚走人。 “小三,别急。”水灵烟刹住脚步,询道:“青逸仙人昨夜还说要见我等,为何走得如此匆忙。仙使可知,他究竟去了何处,或者何时方能归来?” “仙君神踪不定,千瞳不敢妄加揣测。”见她垂头丧气,千瞳转而笑道:“不过,仙君留下了一个口信。” 水灵烟眼神一亮,“是何口信?” 千瞳微微侧身,抬手示意悬崖边缘,“便是此处。” 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悬崖边一左一右,相聚丈余,闲置着两座奇形异状的碎石堆,垒起足有半人高,像两个历经沧桑的老者,静静守望者远处的碧海青天。 水灵烟盯着两座石堆看了一阵,始终参不透其中的门道,便歪着脑袋道:“仙使,这是何意?” “别担心,很简单,你可要看好了啊。” 千瞳冲她明朗一笑,转身面向大海的方向。只见他双掌于身前稍运作气息,而后缓缓舒展双臂,同时戟手向前运出两道纯净且深厚的真气。 悬崖边两座石堆之上,同时升起两块形状各异的青石,于半空画作半圆的轨迹,又同时稳稳落在石堆正前方的一寸土地。事情并未就此打住。随着千瞳的两条手臂起起落落,频率一致,而后从石堆之上,接二连三地落下一块又一块的青石,一个落一个,最后竟是全部对接在了一起,连成了两条碎石柱,笔直的通向头顶青天。 当最后两块青石封顶,千瞳转过头来瞧她,笑盈盈道:“便是如此。仙君嘱咐,若你能像我这般做到,他自会前来见你一面。” 说罢,双臂收回身前,调整气息。 众人只见那巨人般的两道石柱,像是再不受控制,骤然之间轰然塌陷,如天将石雨,簌簌落回了地面,重新变回了两座石堆的模样。 风一栚向前一步,跃跃欲试,“我来!” “等等。”千瞳抬手阻止,看向一旁,“仙君嘱咐过,只能由她来完成才算作数。” 千瞳继续交代道:“这一左一右,其中各有九十九块碎石,必须同时御起,不能多,更不能少。我会全程监督,直至你完成或放弃。” 只不过堆两座石柱,还要指派专人完成,她想也不用想,脱口而出:“这有何难!” 然而,没露几手,便被打了脸。 要说同时御两块做基石简直轻而易举,再次落两块在上方也算顺利,可到第五第六次落上,却完全不是想象当中那么容易。 由于那些碎石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光润圆滑,有的窄身扁平,有的棱角分明,第九次落下时,已开始摇晃,出现松动。越往后尝试,越是顾此失彼,左右难以平衡。往往是左边石块才站住脚,右边的就已经擦着下方石块,着了地。而且,那两座石柱的方向较难以控制,很难保持着一个方向,笔直通向上。不是左扭,就是右斜,有时甚至是曲曲折折,拐弯 分卷阅读16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抹角。 她站在两座石堆前反反复复尝试,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意志消沉,也不过半个时辰的间隙。中途,她以为一度掌握了诀窍,只要找到平衡点,稳住气息,双面兼顾,便可以越搭越高。眼看着石柱垒起了足有一人高,可一阵海风刮过,只轻轻一扫,便瞬间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化作两座可恨的破烂石堆。 巨大的挫败感让人近乎疯癫,狂躁抑郁,心中憋闷无处宣泄,只能仰天长啸,紧绷的心弦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她颓然坐在崖边,浑身上下酸软无力,筋疲力竭,已是汗水淋淋如雨下。 可方才千瞳挥洒自如,举手投足间轻松自信,竟没有半分迟疑与颓丧,他是如何做到的? 扰人的心绪搅得她焦头烂额,恍惚中有人走近身旁,将她从地上慢慢扶起,语气极度柔和,“你先去一边休息,让我来试试。” 风一栚将她安顿好,方靠近悬崖边起势运气,便被人一手拦截制止,扭头一看,正是千瞳。 “兄弟,这是仙君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违背。” 第87章 梦境希冀 千瞳丝滑的檀色衣袖抵在胸前,风一栚垂眼淡淡一扫,抬掌欲推。只不过掌心方触及他的衣袖,却被一道精纯的内力所阻截,如木舟独行海上突遇狂风巨浪,只要一招不慎,随时可能一朝倾覆! 他心下骇然,只觉周身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脚下不稳,随即踉跄几步,被逼飞身退回原处。 没想到青逸仙人传授与千瞳的道法,竟如此具有威慑力,且不过十几年的功夫,此道法已被他修炼至如此境地。只不过简简单单的拦截而已,俨然被他使唤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气势。风一栚摸不透他究竟运出了几层功力,但深厚程度,丝毫不亚于于万宗门下的任何一位长老。 风一栚微微蹙眉,暗暗定了定心神,抬起眼帘重新审视于他。见他面上毫无波澜,于是深吸一口气,“千瞳,你可知我多年来为的是什么?” 千瞳收回衣袖,在身前轻轻一抖,“这,自然是明白。仙君当年之举,确实让人出乎意料。兄弟虽然能够感同身受,但,却不能因你我私情而违背仙君的旨意。” 风一栚轻点脚步向其靠近,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尝尝酒的滋味,若此番顺利,我便带你去人间,女儿红,九月香,百花醉,神曲酿,供君品鉴!” “当真?”千瞳幻想着多年来期盼的那个画面,不禁吞咽口水,只不过设想了片刻,立即板正脸道:“你这是想走旁门左道?兄弟我大公无私,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阳开泰,四季常开,五福临门,六······” 好像跑偏了,千瞳微微愣住,随后清嗓道:“莫要贿赂考官,退后,请退后!” 到底是油盐不进,风一栚撇了撇嘴角,潇洒转身离去,朝着九玄宫正殿大步行去。众人望着那个衣袂翩翩的白色身影踱出没两脚,又突然刹住,转回了身子,朝近处一尊形宽且长的玉如意飞了上去。 三六九几步跟上前,爬上了玉如意,仍不忘劝阻,“小哥哥,这个仙使了不得!他虽然样貌与你相差无几,但据我探知,他的修为至少有几千年之久!依我之见,咱们还是速速逃离为妙!不然,性命不保啊!” 那个白色身影全当他是在危言耸听,卧在玉如意之上兴致全无,一手托腮,一腿弯曲,抬手打了个哈欠,双目微阖,看上去是要休憩一番。 水灵烟呆呆看了一阵,任咸咸的海风吹打着面颊,汗水渐渐消退了一些,面对着前方两座顽石,起身走了过去。 直至近到他身侧,千瞳才道:“若是为难,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许等上个十天半月,抑或是半年,说不准仙君就会回来。” “时不我待,多一刻都是煎熬。我不会放弃。”说罢,便戟手起势。 千瞳眯着眼睛,四下无言,依稀听见海浪拍打着对岸,一浪赛过一浪,前赴后继。石柱垒起九层,左颠右摆,只要轻轻一吹,樯橹瞬间灰飞烟灭。 他回神望她坚毅双眸,“一是一,九是九。一可以幻九,九可以幻一。在你眼中,那是九十九颗石子。在我眼里,九十九便是这万中独一。” 一,九?九十九,一? 按他的意思是,这些碎石,就是一个整体? 凝神贯注之际,这些话悠悠传入耳际,犹如天降曙光,让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水灵烟眼光一闪,立即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落回身侧,深深吐纳。 经过反反复复的尝试,这些碎石在它的眼中散乱无章,毫无秩序。虽有可能暂时撑住一时,但却难以撑到最后。眼下思路瞬间调转,之前采取的策略全盘推翻,一切须得重新来过。 片刻酝酿之后,伸展双臂运气拖举两块青石,而后激发出自身内力,以两道蓝芒将其包裹,稳稳扎住根基。接下来,皆以此类推,二幻作一,三幻作一,不再松散杂乱,有序而统一。只不过,其过程颇为复杂,加之此举极为耗费体内真气, 分卷阅读16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牵一发而动全身。 经过几十次的托举与运作,身前的两道石柱渐筑渐高,已远远超出了她自身的高度。水灵烟仰面向上望去,心中欣慰至极,却越发感到力不从心。无奈之下,不得不放缓了进程,一边调整气息,一边继续向上攀登。 沉浸在自己独有的天地,只有她心中明了,这是在与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心境对抗,与多年来积存有限的内力对抗,更是与宿命之源的神魔之手作对抗! 直到天色将晚,日暮西斜,第九十九次耗尽最后一丝气息,从双手中激发而出,向那两道耀目的蓝色天柱汇去。拼尽所有,倾其所有,两道蓝色天柱笔直通向云霄,在九玄宫莫测玄幽的仙雾缠绕之下,如山门耸立,为身后宫宇保驾护航。 “恭喜你,你成功了!” 全身没有半分力气,颤颤巍巍间有人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在顺势挪腾了几下之后,却被她一道坠了下去。依稀听见身后鼾声四起,显然经过漫长的忍耐,唯有身侧之人守候多时。睫毛被汗水打湿,模糊中,只见一片檀色衣衫随风摇摆。 千瞳干脆坐在她身侧,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我知你此番来意。其实,就算你未筑成石门,我也会将我所知全部相告。” 急速喷薄的心跳,剧烈的喘息,颤抖不止的四肢,水灵烟喉咙干裂,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向他投出一个疑虑的眼神。 “不论是人界,妖界,还是魔界,我对其所有的认知全部来自于梦境。”千瞳淡淡一笑,“你听到这些,一定会觉得我是在说笑罢?” “啊!”他抬头仰望头上天空,绵延无尽的海面一抹火红的残阳铺展在上,半个日头将上方低垂的云霞晕染开来,渐明渐暗,一半多彩一半晦涩。他轻轻叹息,“只不过,梦境当中的画面只是一些残碎片影,再精彩纷呈,再光怪陆离,外界的景象,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水灵烟稍有缓和,颤巍巍抬手抹去眼前水雾,才看清他整体面貌。略带忧伤的眼眸,柔美清扬的侧影,眼神却被他胸前垂挂的事物所吸引。 千瞳似有察觉,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随后将其解下,放入她手心,“此物为石流星,仙君说这是上古之器,专猎飞禽异兽。” 掌心之物梨形之状,通体润泽漆黑,上端一个开口,底部呈平面,侧壁开有几个圆孔,看起来颇像是一个乐器。粗略看了一阵,复拖回他身前。在石流星被抬起的一瞬间,其底部两个白色的篆刻映入眼帘,依稀辨出,好像是“希冀”二字。 “你可会,吹奏?” 千瞳将其放在嘴边吹了几下,道:“你瞧,目前是不响的,仙君总说时机未到。我想,他总是有理的。” 水灵烟点了点头,询道:“你方才,是要相告何事?” “对,扯远了。”千瞳尴尬笑道,开始回忆,“长生子你可知是何人?” 水灵烟怎会不知,“炼制九转逆魂丹的金炉派掌门!” “正是。当年在我的那个梦魇中,他还在世,只不过是为了逃避封屠裂的追杀,服下了他炼制多年,所谓的长生不老仙丹,返回了三岁孩童的模样,才得以避世多年。” “那他现在藏于何处?” “就在金炉派一处山脉洞穴之中,山下好像还有一个古怪的棋局。” 如此震惊的信息还未来得及消化,水灵烟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回想,下一刻眼前一道蓝光飞闪,直逼得人睁不开眼。待那蓝光渐渐转暗,抬眼一瞧,竟是从自己垒起的那两道石柱所发出。那两束蓝光柱中,层层涟漪荡漾,在悬崖边缘拉起一副巨幕屏障,不可思议地散发着阵阵星芒,刺穿黑夜,划破长空。 就在那点点星芒之中,一缕青光悄然浮现,如异世界来客闯入,转瞬之间飞落。定睛一看,眼前一袭青袍鹤发老者,身姿飘渺,恍若仙圣降临。 见来者近至身前,千瞳迅速起身,颔首示意道:“仙君。” 老者微微向他点头,随后飘至崖边一处圆形石桌前,淡然坐定,抬手开始摆弄石桌之上的一方棋盘。随手拨弄了几枚棋子,专注的眼光未抽离半分,悠悠道:“既然唤老夫前来,便请入座罢。” 水灵烟望着来人愣怔片刻,随后缓步走近石桌,拱手作揖,“晚辈见过青逸仙人,若有得罪之处,烦请仙人海涵。” 青逸仙人挥袖道:“无须多言,先请入座。” “多谢仙人。” 水灵烟看着他手下不停拨弄矫正棋子,瞬间棋局便大变了个模样,她对此一窍不通,便开门见山道:“青逸仙人,据说······” “你是为了此物而来?”青逸仙人右手继续拨弄棋子,左掌凌空生出一卷青色竹简,示意道。 水灵烟看了眼青色竹简,这传说中的天书下卷近在咫尺,心中激动不已,刚想张口询问,却被其打断。 “老夫只有一个规矩。” 第88章 胶鬲之困 虽说经过一番辗转之后,方 分卷阅读16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才见到了青逸仙人本尊,但想要从上古奇书中获得可靠的线索,并非什么易如反掌之事。 水灵烟心中早已有数,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便端正道:“仙人白忙之中前来会面,晚辈已受宠若惊。仙人有何要求,悉听尊便。” 青逸仙人停止拨弄棋子,莹莹长袖在棋盘之上一扫而过,“陪老夫下完这盘棋,若你能赢上个一招半式,天书下卷随你差遣。” 水灵烟顺着指示看向眼底一方棋盘,网格纵横交错,黑子与白子攻彼顾我,铺展着某些令人琢磨不透的路数,密密麻麻,三五成局。她哪里懂得这黑白之道,如何攻守防御,步步为营,从未涉猎研究,更别提对局之中,能够取得半分胜机。 她盯着棋局痴痴看了一阵,心下明了已无退路,岂能临渊羡鱼,便拱手道:“仙人请赐教!” 青逸仙人微微颔首:“请黑子先行。” 黑子? 水灵烟摇头晃脑四下瞧了会儿,只见靠近自己的棋盘边,一方圆形竹质棋盒,内中盛有一些亮黑的的圆石,这才反应过来。她抬手探向棋盒中,两指捻起一颗黑子与身前,凝神注视着棋盘之上的局面。 棋盘之上,几处黑子连在一起,几处白子连在一起,倒是颇有些像天上的繁星座座。对弈过半的棋局,黑白子间还有零零散散几处空位,她沉思了半晌,着实不知将手中黑子落于何处。在棋盘之上比量来去,挑了自认为顺眼之处,丁丁然扣了上去。 黑子落定,水灵烟便抬头回望,刚一抬眼,却不见了对面青逸仙人的踪影。她四下瞧了瞧,发现天地竟瞬时间融为了一体,黑洞洞的,无边无际,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 “青逸仙人?你在何处?” 喊声方脱口而出,便霎时被黑暗吞没殆尽,没有回音,更无人来回应。 “仙使?小三?惜人?你们都在何处?” 仍旧无人问津,水灵烟慌了心神,立即起身奔向来时之路,拼命踱了一阵,察觉到这漫漫天地间没有一丝光亮,天在何处,地又在何处? 情急之下戟手于身前念诀召唤无铭,始终不见任何响动。而且,丹田处似乎被封住,运不出半分真气。于是徒手想要拔剑出鞘,那长剑好似长在了鞘中,在试了多次之后,又是无功而返。 她扯着嗓子喊了无数次,唤了无数次,声音在耳边一响而过,没有任何人语,没有一丝风声,更无半分生息飘过。四处静得骇人,仿佛空气都为之凝固。 起初她还能壮着胆子,摸黑搜寻一番,忍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不敢再继续向前探索了。黑暗让人产生恐惧与焦虑,不安与茫然如海上巨浪滚滚席卷而来,让人手足无措,心房崩塌,就要溃不成军。 不仅仅是孤独感,身处毫无生气的空洞中,无论脚尖朝哪一面,都是无尽的茫然。突然想到入境时,那一面散着青光的棋局,她提起兴致原处转了几圈,却再也不见一星半点的踪迹。 绝望。 绝望。 还是绝望。 没有第二个感受来形容了。 而棋局之外,天地依旧,晚风和煦,人杰地灵。 千瞳立在青逸仙人身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微微蹙眉道:“仙君,这,合适么?” 青逸仙人轻抚长须,淡然自若,“没有合适与不合适,只有时机成与不成,命该或不该。” 此话云里雾里,千瞳不甚了解其中玄机,“可是此局······” “如你所言,我命里就是该被你抛弃的是吧?” 在被断断续续的动静吵醒之后,风一栚揉眼看清了远处青袍之人,多年来压抑沉积在心底的激愤喷薄而出,一个飞身近到二人身前。 青逸仙人终于抬眼将他打量,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不过短短一瞬,目光继续锁在棋盘之上,淡淡道:“世间万物生灵皆有造化,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纵万死而不得求。老夫只是遵从天地秩序而已,你的宿命,自诞生一刻便早已被书写。” 困扰他多年的心结,只一句宿命就随便打发了,想来那些人之初,寒冷后短暂的温暖,篆刻在心底的幼时回忆,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莫名好笑,滑稽至极! 他仰面对着天空狂笑不止,对自己愚蠢寻求真相的不耻,也对敷衍的借口嗤之以鼻。直至笑到眼泪流出,方才正回身子,几步上前,拉着水灵烟的手臂欲逃离此地。 稍稍用力,手下的人竟如石化般定在石墩之上,眼神呆滞,目光涣散,恍若神魄分离。她的模样极为诡异,好似中邪一般。再看看她二者中间的棋局,白子一方霸道凌厉,步步为营,逼得黑子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步步惊心,无论走出哪一步,都无半分生机。此局乃上古一位天神门前所设,只为拦截下界妖魔侵犯来袭,隐秘而诡谲。而误闯此局者,如入深渊,若无强大心境来支撑,最后只能消失于结界之中,魂飞魄散。 “胶鬲之困!你为何要设此死局对付于她?她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是何居心?” 分卷阅读16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青逸仙人看看身前,再望向身侧,“年轻人有野心是件好事。可若野心大过自身承受的范畴,便是你口中所说的死局。天书下卷虽不是神兵利器,但担负着天下兴亡之运,绝非等闲之辈一时兴起可消抵。她既然千里迢迢来此请愿,便必要承担杀身成仁之风险!” 风一栚观他神色坦然又凝重,一听此言,更是倍感担忧。他试着将她唤了几次,皆无动于衷。于是捻起一颗黑子,在白子重重包围之下,落定。 胶鬲之困中,水灵烟心志渐渐消散,无边黑堵在眼底,只觉眼皮越来越沉,连续打了几次盹。但下意识中,她告诫自己不能睡去,便使劲掐自己的手臂,大腿。为防止再次意识混沌,便对着空气哼起了曲。 “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团扇。动摇郎玉手,因风托方便。” 一曲唱罢似乎短了些,而且意犹未尽,但曲子本就会的不多,脑海中寻觅了一阵,又唱道:“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咦?此曲意境颇不大应景啊! 她转念一想,想要换个曲子再唱,却听身后有人道:“曲是好曲,只是唱得过分难听了些。” 恍若过了几个世纪,终于等来一人,她倏地回身去瞧,只见那人两指间夹着一枚亮黑的棋子,棋子周身散发着精纯的青光,将一袭衣衫都映得同等颜色。 水灵烟嘴唇抖了抖,脚下迅速朝着那人挪腾了几步,终于克制住了强烈想要扑上去的念头,却微微颤到:“怎么是你?” 风一栚微微蹙眉,“如何,看到是我就这么失落。那你想见何人?” “不,我是说,你怎么会进来?” “我只是进来瞧瞧。看来,这胶鬲之困也不过如此。”风一栚走近她身前,两指夹着棋子四下张望,漫不经心道:“方才那支曲子还未唱完,后一句是什么?” “愿得······” “愿得什么?” “不记得了!”回想方才曲子的内容,她刚要脱口而出,但面对着他说出又极为不妥,遂岔开话题,“你方才说的胶鬲之困,是什么意思?” 风一栚看她一眼,继续张望,“随口说说而已,我也不记得了。” “敷衍!” “嗯?那首曲的下一句是敷衍,如此简单?” 水灵烟噗嗤一声笑道:“你既然能硬生生闯进此局,兴许知道要如何出去罢?” “非也。” “那你为何要闯进来?” 听她言外之意,竟是自己愚不可及了。他冷冷看她一眼,连连摇头叹息,不知她何时才会打开天灵,察阅世外天地,顿觉索然无味。 “你去哪?等等!别丢下我啊!”见他负起转身走远,水灵烟还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本能地朝黑暗中那一丝光亮奔去,紧紧尾随其后。 跟在他身后天南海北地乱窜一通,漫无目的,黑暗的深处仍是黑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眼见他匆忙的脚步渐缓渐迟,连背影都显得越发萧瑟,最后竟停下了脚步,顿在了原地。望着他低垂的头颅,水灵烟察觉到了他的不知所措,此刻连他都没有了法子,多半她二人是逃不出去了。 她暗暗寻思了一阵,一拳怼在他肩上,语调明快道:“小师父!你还未传授过我乾坤策的第七境呢!” 风一栚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她的双眼,茫然又无助。她双手插在腰间,歪着脑袋,佯装怨道:“难不成,你想赖账?” 风一栚微微摇头,缓缓扯开嘴角,脸上神色稍有缓和,便开口传授与她剑阵口诀。水灵烟依照口诀默默记在心中,因无铭无法出鞘,便以手代剑,于凌空挥斩翻腾。但剑阵毕竟是以自身内力凝气幻作剑气,丹田之处被牢牢封锁,只能虚张声势比划两下,根本无法领会各种奥妙之处。 心有不甘,便暗暗调息试着冲破这道阻碍。几次尝试之后,面颊憋得涨红,风一栚察觉之后便立即将其阻止,下令不许再擅自作主,否则性命堪忧。 她默默应允,经过一番休憩之后,趁着他再次四处探查之际,复双掌于身前运作气息。 入此局前,风一栚于暗中以自身真气作引,裹挟了一道棋盘之上的精纯内力,才会有手中这枚触局之棋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精纯内力在逐渐消散,这枚棋子所盛的青光已然散去了大半,当下忽明忽暗,怕是这最后的希望也要归于虚无。 而此局中探查不到任何破绽,没有出口,寻不到边界,恐怕是再难逃出生天。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像刺破黎明前的黑夜,像流水穿越山涧汇入奔腾江河的轰鸣,锋锐又清冽。 “中满,鉴心,漫天!” 第89章 废墟之下 比墨还要浓的未知领域,深邃的黑暗包裹着残存的呼吸,吞噬着就要土崩瓦解的意志。 在 分卷阅读16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那广袤无际的黑洞中,风一栚闻声回望,只见一束蓝光乍现天地之间,像盘古开天前的擎苍之手,托举着世间最沉重的负荷。那蓝光将混沌撕裂开一道口子,如万千繁星傲视寰宇,积水汇源,逆流而上,直奔头上幽深邈远的穹顶。 那道蓝光像极了黑夜中的烟火,只管将大地都照亮,离弦之箭般一去不返。 水灵烟仰面望着那道剑气,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只觉胸口一热,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洒在了漆黑一团的暗中。脚下顿时绵软无力,连连向一侧倒去。 “你为何不肯听我的劝?”风一栚几个跨步上前,将她稳稳接在怀中,嗔道:“此结界法力无边,能封印一切异己之术!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水灵烟淡淡笑了笑,“我虽然贪生,却并不惧死。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授我心诀了,若是耍不出个所以然,我会死不瞑目。” 风一栚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抓紧了她纤弱的手臂,“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万万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是刀山火海,森罗地狱,我也定要保你无恙!” 他的眼神殷切真挚,担忧中又满是柔情,水灵烟幽幽望着,竟从中读出了些许的疼惜之意。她的心尖颤了颤,回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好像在危难时刻,都是与他一起趟过。 不,确切的说,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才得以侥幸存活下来! 而自己却为何从来未有察觉过,在这末世来临之际,又为何如此执着他留给自己,这最后一次能够感同身受的契机,剑阵心诀。 这个怀抱依旧温暖如初,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与力量。或许,她早已离不开他了······ “年轻人!” 正在她默默感怀之时,天外忽地传来了一道沉厚悠远的嗓音,听起来颇为熟悉。 “青逸仙人?”听到这有如大赦天下的号令,水灵烟心中顿时被点亮,在风一栚的搀扶之下缓缓站直了身子,四下张望。 天外来音继续传道:“你虽然心境强悍,但依你目前之力,却微不足道。你想求之事,所寻之问,不必强求,时间自会给你个答案。这道玄门就守在九玄宫外,待时机成熟,老夫自会在这里等你再次前来。届时,还望你仍能够守住本心,莫失莫忘!” 话音到最后已然渐渐消散,却见二人正对前方,从暗中浮出了一面屏障,蓝光莹莹,正是她白日里垒起的两道青石柱。 “走吧。”风一栚目光回到她身上,说着就要躬身去抬她的双腿。 水灵烟急忙阻止,道:“我可以。” 风一栚弯腰在下,仰面回望,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挺直身子,道:“一会儿,这道玄门不知会将我们送回何处。若是分散了,一定不要再擅自行动,我会在寻隐寺等着你。直到你出现为止。” 寻隐寺?回到梦最开始的地方。远离世外,除净烦扰的故乡。若是身后再无旁骛牵扯,择取一人共度余生,蓑衣烟雨,远山作伴,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不过,这个期许能否实现? 思绪悠长,她胸前微微起伏,不知该捡些什么话答他,手心却突然多出一道温暖的触感纠缠,摩挲片刻后,十指相扣。 “走了。”风一栚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脸上难得平和又满足,笑意莹莹,拉起她的手便朝着黑夜中万丈光芒的玄门行去。 穿过那道奇异玄门,只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便落在了一处悬崖之上。这里的黑夜虽然冷清,草木野蛮生长,但明月高悬,远山含黛,是人间常见的景致。 终于松了口气,左手心的温暖依旧缠绕,她摊开掌心去瞧,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亮黑的棋子。 “风······”方才身旁的人已不再身边,她左右望了望,左掌收拢在身前,轻轻叹息。 都说高处不胜寒,身后一阵莫名的疾风抚过耳边,挟着片片枯黄的草叶,漫天飞卷,仿佛冥冥中有道声音在向她召唤。转身一看,疯狂生长的野草迎风招展,山顶正中一鼎几人高的丹炉横卧在侧,炉身裂迹斑斑。远处拔高台阶之上,几座烈火燃过后的宫观,坍塌倾覆,黑云压顶。 阴风阵阵吹过,死寂中没有任何生息,惟有枯黄的野草摇曳,如山鬼出没,暗影幢幢,簌簌作响。 水灵烟打了个冷颤,只觉毛骨悚然。但出于极大好奇心的怂恿,一个飞身来到了倒塌的宫观前。 正殿前,被烧焦的建筑瓦片与梁栋随处可见,一副宽大的匾额斜斜扣在一根梁柱与碎片中间,虽残破不堪,但尚算完整。 踏着废墟几步上前,抬手探向腰侧,挥剑出鞘,于剑身之上稍运内息,剑尖轻点,那牌匾顺势翻腾入了空中。水灵烟望向其行迹方向,双足点地,剑刃于半空将其截住,托举匾额,将其一道扣在了殿前空地。 匾额之上灰石瓦砾糊地密不透风,她挥剑来回扫了扫,渐渐辨出三个大字的痕迹。 “全······全驴······全驴派?” 这门派的祖师爷什么来路,取了个如此禽兽不如的 分卷阅读16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名字,难道与长腿村一样,这山上的人都是妖怪?不对,妖界向来被正道门派打压,绝不会在朗朗青山之上,如此明目张胆地创立门派。 她摇了摇头,剑刃继续在匾额之上比划,三个字变得稍清晰起来。 “金,金炉······” 金炉派! 九玄宫外,千瞳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水灵烟震惊之余,飞身再次回到了来时的悬崖边,向着四方山脉逐个审视。西北方一处密林瘴气缭绕,阴森诡异,是她曾经熟悉之处。她蹙眉瞧了一阵,便御剑向林上峭壁飞去。 紫黑瘴气笼罩之下,水灵烟闭气跃至了其上一处洞口,双脚在洞方站定,只觉洞中邪风四起,伴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数百数千道尖锐的嘶吼,正气势磅礴向她脸面赶来。 来者数以百计,还来不及辨出究竟是何等邪物,只见暗影中红光点点,凄厉狠毒,水灵烟甩手将无铭挡在身前,下意识挥剑作斩。 洞中深处不知藏匿了多少,一时血光飞溅,凄惨哀嚎不止。斩也斩不出个尽头,四周腥臭弥漫,血溅在自己身上还有脸上,让人胃中翻江倒海,闻之欲吐。着实让人无法忍耐,她只好徒手运出一道真气暂时抵挡,一手唤来无铭于脚下,转身朝着洞外天地飞去。 在出洞的一刹那,翻转身子贴在了洞口外的石壁之上,那些邪物如洪水向外倾泻,这才辨出是一群群的吸血蝙蝠,尖牙利齿,见血不收。 而此举并未逃避得了追捕,那群吸血蝙蝠在洞外盘旋了一阵,又倏地调转方向,再次朝着她奔涌而来。那倾巢出洞的阵仗,密密麻麻,让人看了直寒毛倒竖,只要被其围住,一瞬间便会被吞食地一干二净! 水灵烟心底暗暗惊呼一声,便闭着双眼翻回了洞中,后方围追堵截,只好试着默念经章。金光甫现,那群邪物好似受到震慑,于半路突然停滞不前,而后尖锐嘶吼之声才渐渐消散。 向山洞之中奔逃了一阵,眼前出现一方开阔天地,一鼎巨型金色丹炉映入眼帘。 炉火至纯,火光异常旺盛,一袭布衫男子不时将些许草药投入炉中,引得炉中“噼里啪啦”作响。 据千瞳所说,当年长生子为躲避封屠裂的追杀,服下了自制丹药,才幻作了三岁孩童的模样。如今十几年过去,想来也该有他这般年纪了。 “你就是长生子?” 布衫男子闻声缓缓转身,将来人打量片刻,手中停下了动作,蹙眉道:“你是何人?” 所寻之事就近在咫尺,水灵烟心中激动万分,快步上前,“你可记得十八年前,江湖上还有水启丞与封珊这对恩爱夫妻,正是殒命于你的九转逆魂丹之下!” 布衫男子冷哼一声,道:“正魔不两立,他二人不顾阻拦私定终身,为天下正道所不齿,人神共愤!除之而后快者大有人在,与老夫何干?” 炼出此等惨绝人寰之物,竟还大言不惭,水灵烟顿时火冒三丈,飞身近到跟前,长剑抵在他咽喉之处,斥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说!当年是谁向你购入此等邪魔丹药来害他二人?” 女娲石? 布衫男子淡淡扫了一眼,心中惊叹不已。如此震世神器竟被一弱小女娃炼成了法宝,看来此人不能小觑。但言多必失,话不能说得太满,天机也不能完全道尽,凡事总要给自己留个转圜之机。 他沉吟片刻,才道:“当年,购入九转逆魂丹之人不在少数,来者皆以面纱遮脸,或乔装打扮。所以,老夫并不知晓其中真相。” 水灵烟微微皱眉:“我且问你,十八年前,购入此丹药者有何特征?” 布衫男子想了想,道:“这,年岁过于久远,老夫记不得了。” 他的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没有一丝半点慌张恐惧的痕迹。水灵烟明白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便悻悻垂下了眼帘。 炉火依旧“噼里啪啦”作响,她幽幽盯着火光,忽然想起了万宗炼器堂中的情形。此火光大有不同,内中似乎蕴藏了无穷的力量,都无需添柴鼓风,却依旧维持着傲然之势。在她有限的见识中,只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此炉中,莫非是火灵石?” 布衫男子眼神微微晃动,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玄珂真人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宝物,怎肯转手让人?而且,是让与了如此歹毒心肠之人? 脑海中平地惊雷,瞬间浮现出一个念头,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玄珂真人,购入过九转逆魂丹?” 布衫男子眼睛快速眨了眨,嘴唇颤了颤,面目开始不协调,顿了片刻,才道:“非也。” “你不是说,你未曾见过那些人的真实面谬,怎如此肯定他没有?” 布衫男子回瞪了她一眼,“老夫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那我便去问一问,他是究竟为何要将火灵石赠与你!” 第90章 前仇旧事 不知是何故,三六九与惜人自打醒来以后,只见悬崖边棋盘前,水 分卷阅读16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灵烟与风一栚石杵般牢牢定在那里,一动不肯动。 青逸仙人对着棋盘自说自话了一番,戟手施了道法术,她二人便凭空消失了! 当下,三六九与惜人惊恐万状,同时又忧心忡忡,担心自己这一妖一魔恐有不测,于是抱作一团,海风中瑟瑟发抖。 “她竟然能在胶鬲之困的结界中,冲破封印,引出剑阵?想来,此人定不简单。”千瞳思忖道。 青逸仙人二话不说,看了眼玉如意下心惊胆战的来客,戟手念诀,将二者送入了崖边的玄门之中。 “千瞳,近日来,你可有过梦魇?” 千瞳如实道:“有。梦中山火肆掠,绵延千里河山,连烧数日不止,鸟兽四散,百姓流离。” 青逸仙人微微沉吟,随后起身近至崖边,瞭望一望无际的海面与满天星斗,星月交辉,风清月白。滚滚海浪翻涌不止,波澜壮阔的海,星罗棋布的夜,虽渺远苍厚,却深彻地摸不见底,探不清真正的虚实。 他向身后挥了挥长袖,道:今夜起,老夫要闭关数载。九玄宫中的事物,暂由你来掌管。至于长腿帮,每月例行授课,你梦见何事,便授何事。除了梦魇。” 在他的印象当中,青逸仙人闭关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此刻竟然将长腿授课之事也交与自己。他心中虽然没谱,但知其心意不可抗阻,只能应到:“千瞳,领命!” · 从玄门重回人间后,惜人落地一看,竟然是来到了第六界天的入口,彼岸花海之中!通界石桥对岸,一队魔兵察觉到了动静,便立即将她押往寰宇去了。 封屠裂冷眼看向座下之人,甩手运出一道黑气掐在她颈处,逼问道:“你为何自己回来?说,圣女如今在何处?” 惜人悬于半空,惶惶恐恐,窒息边缘只好将这些日来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讲述一番,才得以落回了地面,大口喘息。 封屠裂消化片刻,朗声道:“身为婢女擅离职守,以至圣女下落不明!来人!即刻将她押往通界石桥,打入业火红浆!” 身后一队装甲魔兵已将她架起,惜人突然想起一事,狂声喊道:“尊上饶命!奴才知晓一事,与前圣女有莫大关系!” “等等!”封屠裂眉头紧蹙,沉声道:“若有半分欺瞒,便让你吃尽苦头!” 身后魔兵听令卸下压制,惜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忍痛道:“那长生子,如今还在金炉派山上······” 封屠裂对此半信半疑,道:“是与否,且随我一道前去探个究竟!” 此事真真假假,但苦于多年未有任何线索,封屠裂不得不就此一试。若是真,那便罢了。若是假,便当场将她劈个四分五裂! 绕着金炉一脉的各个山头寻了多时,当他耐心就要消磨殆尽时,惜人指着远处一座瘴气缭绕的山头,便再次咬了咬牙根,乘黑云奔了过去。 进入一方石洞,先是徒手斩杀了不计其数的邪物,而后在洞中深处见到了传说中的长生子。 长生子见洞中再次有生人闯入,早前淡定与坦然的神情,瞬间荡然无存。想起十八年前那个历历在目的血腥画面,只觉两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虽然面貌大相径庭,但慌张之举此地无银三百两,封屠裂心下明了,便是他了! “长生老儿,你可知这些年来,你害我找得好苦!”封屠裂脸上青筋暴露,一手揪起他的前襟,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他大卸八块。 长生子哆哆嗦嗦抢道:“只要你放过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封屠裂魔性骤现,红着眼吼道:“害她夫妻二人者究竟是谁?” “龙剑派掌门!玄珂!” “什么?” 竟然是水启丞的亲师!封屠裂做梦都未曾想过,他也更应早该料到,正道中人善于做那大义灭亲之举,并为之乐此不疲。并美名其曰,我为苍生,舍我其谁也! 此血海深仇必定要除,而手下败类,亦万不能再留他活口。他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烈火熊熊阳气充盈的金丹之炉,还不知究竟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断送性命。他虽不是什么正气浩然之辈,但此长生邪火一天尚存,这三界无一幸免其荼毒! 无论是其人还是其炉,都分外扎眼,遂反手甩开炉门,另一只手趋向身后,欲将手中之人投向炉中。 长生子惊魂未定,匆忙疾呼:“我这里有一上古秘闻,可助你魔界重整山河,颠覆乾坤!” 封屠裂冷冷发笑,“若信你言,等同中邪!” 感受到身子自他手中抛出,长生子眼疾手快,两手死命扯住其双肩,“此炉中火非人间之物,信与不信,你将手探入炉中一试便知!” 封屠裂匆匆一瞥,轻蔑道:“不过是颗火灵石,有何稀奇?” “非也,乃是魔界的的玄幽业火!” 玄幽业火只在第六界天当中存在,人间与魔界诸多迥异之处,如此狭小一山洞,岂会有玄幽业火? 而从外看去,这炉火确实不像人间正经之物, 分卷阅读17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并非单单是因火灵石这般简单。实在过于蹊跷,于是缓缓近至炉前,一手擎人,一手试着探向炉中。 炉中之火方触及掌心,封屠裂霎时愣怔半晌,震惊之余询道:“你最好如实交代,究竟这是为何?” 见他眼神警惕地看着旁侧之人,封屠裂便甩手将惜人哄退,命其在洞口守着。 “可以说了。” 长生子紧紧闭上双眼,沉重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还要从上古天神蓝钿说起······” · 龙剑派,浮沉峰上。 龙剑派的得名,源于上古流传至今的一个典故。传说,上古四大神兽之首的青龙,为了人间太平,与一上古声名狼藉四处作恶的魔神,曾在人间大战了三百回合。二者法力不相上下,难分仲伯。青龙眼见体力耗尽,却又不想放虎归山,再次残害世间生灵,便以血咒将其封印,化作一座巍峨青山,将其永世镇压在人间。 几千年后,一位道人途经此山,发现此处山峰剑指南天,气势长虹,正气凛然,是块风水宝地,便一念之下创立了龙剑派。 几千年中,龙剑派诞生了无数浩然正气之士。太平中修身养性传道授业,乱世中下山除恶济世苍生。曾在百姓眼中,无私无畏,是天地间真正的勇士! 清心寡欲,远离尘嚣的仙山之上,夜风总是要比寻常人间的要苛刻一些。好不容易挨过了数九寒天,冰河开封,银龙宣泄,飞鸟灵啼,百兽奔驰,春日一派盎然复苏之气。 而此刻,对于玄珂真人来说,温暖初春与寒冬无异。 宋师兄双手端一铜盘,看了眼山水屏风后人的投影,恭敬道:“掌门真人,药已煎好,请掌门真人服用。” 玄珂真人盘腿座于榻上,双目微阖,淡淡道:“多谢。先放下吧。” “掌门真人,此药需要趁热服下,凉了,恐怕药性有损,还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你先出去吧。” 自打从茨山回来之后,不但神器没有寻到,反而玄珂真人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近,竟然连门中事务也不能打理。他疑心,或许是为了救那魔界圣女,被苍崖真人的锁灵钟伤了身子,以至于整日盘坐于屋内,调理气息。 他默默将药搁在了桌案上,再次回望屏风之后,见玄珂真人仍是无动于衷,便心想,待会儿再来查看一番。随后,出了屋外,将房门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房门关上未过多久,一道夜风突袭屋内,悄然落于屏风前,房门再次被合在了一起。 玄珂真人艰难抬眼,微弱烛光下,屏风前映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与他四目相对。他轻轻叹息,道:“终于,还是将你等来了。” 水灵烟不知他话中含义,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困扰,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大胆揣测。但是,这个念头就是无端跑了出来,让她不得不前来想要对质。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了片刻,屋内一股浓烈的汤药传入鼻息,便询道:“你受伤了?” 她突然联想到茨山上的一幕,急道:“可是因为救我?” “深夜造访,定是有事相询,老夫愿意为你一一解答。” 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禁心跳加速,颤声道:“当年······” 玄珂真人双眼一闭,开始回忆往事,“当年,你的父亲,也就是老夫最后一任关门弟子,水启丞,是龙剑派门下千年不遇的奇才。他三岁能文,五岁聚气,七岁便开始御剑习道,仅仅用了十几年,便完成了普通修道者需要耗费百年才换来的功业。如此旷世奇才,震惊龙剑派上上下下,众人莫不以为,这下一任掌门,非他莫属。老夫也不能免俗,骄傲之余,更多的是对将来的期许。龙剑派大局在他手中掌控,或许,超越万宗,重登巅峰之位,指日可待!” 天妒英才,自己的父亲当年竟然如此了得,怎么上天就不肯多给他一些机会? 听到喉咙都堵,鼻子发酸,她又道:“那,后来呢?” 玄珂真人重重地叹息,颤抖着吸了口气,才道:“后来,老夫令他下山游历,只不过想让他增长些见闻。谁知,他却因此机缘,遇上了魔界圣女,也就是你的母亲,封珊。短短数月,他二人便私定了终生,不顾正魔两界的反对,寻了一处青山绿水,做了那亡命鸳鸯。而老夫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那魔头封屠裂,想要收买人心,试图拉拢你父亲堕入魔道,为其效命。如此惊世奇才,短短十几年便修到了璇玑策的第九境,若是被魔道利用反而对付正派,后果不堪设想。老夫是决计不能让此事发生,恐后患无穷。便痛定思痛,乔装前往金炉派,取了两枚九转逆魂丹,在那魔头之前寻到了他夫妻二人,哄骗此乃生元益气丸,亲眼看他二人服了下去!” 水灵烟听过后,只觉痛苦万分,千般愁思化作两行热泪,在面颊之上滚滚翻涌,仿若决堤之洪,倾泻不止。 又有谁能通晓她此刻的心境,感同身受她的不甘与委屈?他夫妻二人只不过想携手 分卷阅读17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共此白首,无问江湖纷争,可江湖就像天罗地网,只要一线缠身,便再也难以置身度外,逃出生天。 怀璧其罪!水灵烟多么渴望,他二人只是最普普通通的村夫俗子,目不识丁,只会扛起粗钝的锄头,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迷头血案天下大白,真相如此坦诚□□,竟让人道不清孰对孰错! “你,可有曾后悔?” “没有一天可以安稳睡眠!”玄珂真人重提一口气,求道:“老夫时日不多了,锁灵钟已替天行道,算是一命抵一命。前仇旧事,乃老夫一人所为,莫要归罪于龙剑派上的任何一名弟子。” “老夫,在此,求你了!” 锁灵钟?难道说,真是因为救她而受的伤? 怨恨与愧疚交织,只听山水屏风后,“哐当”一阵响动,便不见了榻上人的身影。 水灵烟倒吸一口凉气,颤着身子向屏风后走去,只见玄珂真人低垂着头颅,竟是跪在了地上。 “玄珂真人?” 轻轻唤了几声,并未有回应。一手哆哆嗦嗦去探他的经脉,已然无任何跳跃的痕迹! 还未来得及震惊,只听房门打开的声音,随后身前屏风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来人啊!魔界妖女夜袭掌门真人!” 第91章 一人心曲 眼见掌门真人跪在她的脚下,眼珠一动不动,宋师兄心下大乱,急忙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在他鼻下滞了一阵,便哆哆嗦嗦收回身前,从腰侧间拔剑出鞘,对准前方之人头顶。 “你这妖女心肠竟如此歹毒,掌门真人舍身救你不说,你却恩将仇报,反而害他性命!” 回想方才玄珂真人的话语,他却是因自己而仙逝,是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已经没有任何分别。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演变成了如此仓促的结局,直让她半晌未回过神来,直勾勾看着地面已经瘦骨如柴的沧桑道人,连连摇头叹息。 “好啊!你这是默认了!我宋武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以告慰掌门真人的在天之灵!” 凌厉剑峰直冲面门而来,印堂突现强烈的压迫之感,在那剑刃就要刺穿头颅之前,只听他发出一阵哀嚎,接着连人带剑向身后的墙面砸了过去,捂着胸口痛苦挣扎了几下,便昏了过去。 “主子!”惜人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到她便慌慌张张躲在了她的身后,拿余光偷偷向外查看。 水灵烟心下生疑,“惜人,你如何会来这里?” 惜人微弱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是,是尊上······” “哼!真是便宜了这个阴损老儿!” 封屠裂鬼魅般飘了进来,抬手在他脈上探了探,眼中顿时血光浮现,运了一道腾腾黑气于掌心,阴沉着脸扬手就要朝玄珂真人头顶击去。 “不可以!” 若此煞气出手,玄珂真人恐怕就要尸骨无存,水灵烟见势心惊胆寒,飞速闪到其身前,展开双臂将其护在身后。 “灵烟,你知道自己在做何事?这玄珂老儿毒害你的父母,你为何还要护他周全?” “我知道,可他是因为救我才被锁灵钟反噬!他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抵了当年······” 封屠裂仰天大笑,“天大的笑话!这些名门正派,当中没一个是善茬!你今日好心为其求饶,人家未必会领你这份恩情!若是心慈手软就此作罢,将来回过头人家还是要对你斩尽杀绝!妇人之见,简直愚不可及!” 水灵烟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喊打喊杀,不消片刻便涌入了门前。将屋内形式略略一扫,霎时如临大敌,纷纷祭出法宝,严阵以待。 “正好。既然都送上门来了,也省得本尊黑灯瞎火地逐个叩门!全都给我受死吧!” 令正道闻风丧胆的魔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门外那群道士起初还正气凛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见他如此狂言妄语丧心病狂,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惊呼之下,纷纷作鸟兽散去。 想起十八年前金炉派的灭门惨案,金炉派峰顶残破的宫观,死寂的景致,水灵烟身子徒然一抖,不敢再往下想象。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答应你!” 封屠裂果然转身撤回,询道:“答应什么?” “只要你放过龙剑派,不再找其麻烦,我便答应你站上那封魔阵。若你不应!”无铭自手中“苍啷”一声贴近颈处,微有丝丝鲜血渗出,“我便就地自绝生路,从此,三界之内再无水灵烟此等名号!若再有任何叨扰,那只有阴曹地府来相见!” 话音落点,封屠裂血红的双眼渐渐淡了下去。他静静看了一阵,随后狂放笑道:“不愧是我魔界圣女,敢作敢为,实乃女中豪杰!我便应你一回,三日后,封魔阵相见!” · 风一栚在寻隐寺外,整整等了三日。奇怪的是,原本初春之际,树木嫩绿初发,可寻隐寺院中那棵银杏树 分卷阅读17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似乎总是明艳艳一片。茂盛参天的树冠越过院墙,随着微风摆动,飘飘洒洒荡落道道扇雨,将他所在之处也铺上一地金黄。 湛蓝的天际,春风拉扯云线划出狭长的轨迹,像极了仙女轻盈丝滑的衣袖与婀娜的裙摆。晴空万里,阵阵归雁皋鸣,从南向北,成群结队。 一片嫩黄的落叶飘至颈边,凉凉的惹人心乱。他两指轻轻一弹,落叶腾空而起,又缓缓复归于万千同伴中间。 正午的日头起了落,落了又起。寻隐寺外红灿灿的院墙之下,目送了零星几个信徒携愿祈福,进时忧愁,出时豁然。岁月悠然浅止,不知不觉间,已日暮西斜。 他轻轻叹息,从怀中掏出了一串珠子,摊在手掌心来看。一根细长浮光掠影的银线串联,粒粒饱满圆润的五彩晶石,众星捧月般拱起一颗晶莹透亮的水滴,朴实无华,纯洁无暇。 “臭小子,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占着茅坑不拉屎。难不成,真想剃了光头当和尚?正巧了,这院中还缺一个扫地僧,你若是肯,贫僧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这小模样如此周正,说不好,还能吸引来不少女施主······” 后脑被人用石子来回敲打,风一栚暗暗吃痛,迅速起身回望。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和尚,懒散蹲在墙头之上。言语如此轻浮,此人他之前见过。 “疯和尚,快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呦呵?”和尚盯着他手中之物,眼放光采,一个飞身跃下了墙头,“道界圣物,一迹千里!” 风一栚抬手看了一眼,疑道:“你一和尚,怎知这是何物?” 和尚扬起手中葫芦,一口酒灌下了肚,“酒馆中听一个蚱蜢说的。当今天下只剩两枚,一枚形似骏马,一枚形似水滴。而你手中这枚,好像原本属于叫什么蓝钿的。你若不信,可以真气灌入,其必拒而抗之。唯有以自身鲜血作祭,方能奏效。不过要想好了再试,此物奏效一次,相隔至少十年之久。” 一迹千里的用途他之前有所耳闻,但此话出自一个疯癫的和尚之口,让人半信半疑。好奇心驱使之下,便试着以真气驱使,果真被水滴中一道相斥的力量弹回。 他皱了皱眉,只见那和尚已跃回了墙头之上,遥遥望着西边天色,叹道:“世道要变,世道要变啊!”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残阳如血处,滚滚黑云逼近,顷刻间将最后一束红光也吞没殆尽。整个西边景致,连着远山与云天,皆化为黑漆漆一团,仿佛住着一个沉睡已久的魔神,在兴风作浪。 他心底隐隐不安,回神去瞧墙头之上,已不见了那和尚的身影。将串珠塞回怀中,便唤出身后龙渊,向着西边那团黑云飞了过去。 · 封魔阵的修复历经几百年,整个过程由封屠裂一手操持,无人知晓其具体位置。只知阵势完成之后,能够从这上古阵中走出之人,承载千年魔道的同时,必是这第六界天中未来的主人。 直到今天,当通界石桥对岸,被万千魔兵封锁得水泄不通,袖针难藏,众人才知。原来,那火红盛放的彼岸花海,就是封魔阵真正的藏匿之处。 可惜的是,这万年不遇的盛大场面,通界石桥被密密麻麻如蚂蚁出动般糊住,拉起了人海屏障,连一丝缝隙都难以窥见。 识涅长老羡慕道:“圣女真是好福气,才入魔界不过几日,就能够承袭上古魔神之力,不简单啊·····” 行妄长老眉头紧锁,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墙,阴沉着脸道:“上古魔神历经几十万年,如此造化,不过是冰山一角,有何值得称道?” 受奢长老啧啧叹道:“那也好过咱们这群老家伙,苦心造诣近千年,还不及人一朝登峰!” “不过一女流之辈,我倒要看看她能蹦多高!”行妄长老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参与话题。 黑气环绕的城墙之上,封屠裂冷冷笑了一声,向后询道:“都布置好了?” 戟御不敢怠慢,前前后后反复查看,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回到其身旁,颔首道:“回尊上,内外重兵严防死守,就算是只蚊子,也休想靠近分毫。” 封屠裂点了点头,“做得好。封魔阵一旦开启,若中途遇阻或阵中人逃离,受此阵之人,极有可能被反噬,瞬间灰飞烟灭,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这便再去巡视一圈。” 水灵烟定在铜墙铁壁之下站了多时,只听天边吹响一阵苍凉的号角,脚下顿时风起云涌,平地生出滚滚阴冷之气。 通界石桥之下,深不见底的红浆翻涌,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时飞溅丈余,打在岸上的花蕊之上,顿时香消玉殒。 如血染般的彼岸花海之中,丝丝花瓣迎着冷风飘摇不止,像海上夜雨,身无定形,任尔随意,胡乱东西。 脚下所在之地,开始微微晃动,连带着身子都开始晃个无边无际。原本就暗无天日的魔界入口,顷刻间黑气弥漫,煞气充盈天地间。通界石桥对岸,已然不见那森严戒备的城墙,眼前只剩下混沌的浊气,与近乎癫狂飞舞的丝丝火红花雨。 分卷阅读17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封魔阵已开启,接下来,最先被夺走的应该是记忆罢。 十八年,十八个四季流转。唯有儿时的星空,金黄知秋的银杏树,人之初起的教诲与陪伴,是长久以来最不舍割弃的至宝。藏在心底最玲珑剔透的水晶府,不论见过多少风浪,遇过多少腥风血雨,只要轻轻开门进入,再暗的黑夜都可以笑着挺过去。 自宇叔遇害以来,她便长久地生活在仇恨、自责与怨愤之中,难得再豁达开朗地面对头上星空。兴许,那片星空还是如旧辉煌瑰丽,但心境失前,在她眼中早已江河扭转。 哪怕是入道之后小有所成,能够独立在天地间游走,但红尘嚣嚣,万千世间纷杂缭乱。你以为对者皆为对,错者皆为错。殊不知,善于恶,正与邪,只在每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许多年来,总是面临抉择,未从容度过一刻。命运有一双无形的手,牵扯着你身不由己,踏上冥冥中未知的前程。 或许,这一次是对的罢! 而心尖,好像有千百只双手在同时拉扯,撕裂开道道伤口,血流不止。终究,还是有些人事不愿就此沦落,长眠入土。 连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依稀有道声音悠悠传入耳畔,逼得她瞬间清醒。那笛声如人低声私语,婉转缠绵,一寸寸绕至心尖。 而后,于黑暗中一束极光骤现,耀目白玉笛瞬时跳出一个人影,立于她身前,全情注视。 水灵烟对此完全不敢相信,抖了抖嘴唇,才道:“怎么是你?你,如何进来的?不行,封魔阵已开启,若再不走,迟了恐有危险!” 风一栚淡淡笑道:“别担心,我自有分寸。临走之前,我要还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左手被他拉到胸前,两只手捧在手心处,一条五彩石缠在了她手腕之上。低头一看,竟然是她之前丢失的水滴信物。 “九玄宫外的沙滩上,有许多这样的五彩石。我瞧它们可爱,便随手拾了一些带回。没想到,与这滴水还挺相称。” 水灵烟没有闲心打探这些石头的来历,漫天飞舞的火红花蕊越来越急,越来越狂妄猖獗。有如万千失心疯的鬼魄,厉声嘶吼,下一刻就要将人啃噬得一干二净。 “你别闹!封魔阵中容不下第二人,难道你想送命于此?” “我没有闹。” “那你为何要赖着不走?”水灵烟心急如焚,抬手要去寻他来时的白玉笛。 “我可以走,但你要先告诉我,胶鬲之困中,你没有唱完的那一句词是什么?”见她没有反应,风一栚甩手钳住她的双肩,定定道:“看着我!告诉我!那后一句是什么?” 水灵烟回望他深邃又急切渴望的双眼,歇斯底里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何?你满意了罢!” 在他火热的唇封住自己的唇角时,不知是谁的眼泪滑落在眼底,滚烫又炽热。前路多险阻,出了封魔阵后,前尘往事在与己无关,又何苦碍于情面不肯将心迹袒露。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痛苦与喜悦交织,越想长久拥有紧紧相依,越是唾手可得之后越快的分崩离析。但曾经片刻诚挚的欢愉,也好过千年冷清的长夜漫漫,行将就木。 而他的唇在她的唇齿间翻转厮磨,鼻息温热异常,被他双臂牢牢锁在怀中动弹不得。那霸道同时柔情万丈的温润触感,仿佛黑夜中光明希冀的出口,令她忘乎所以,纵情迎接索取。 当他的鼻息越来越沉重之时,水灵烟只觉下唇一阵刺痛,而后舌尖传来丝丝腥甜之气,脑后的一只手缓缓滑了下去。 风一栚的双眼似乎蒙了一层深深的水雾,两指在她唇边轻轻一抹,随后拉起她的左手,缓缓俯在她耳边,沉沉道:“今后,任何事不要鲁莽行事。如果,我不能陪在你身边,记得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天涯共此时,等同我在注视着你一样。我走后,你不可以再爱上别的男子。记得,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我!” 一道耀目极光之后,眼前漆黑一片,火红的花蕊瞬时消散,天地静寂无边。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唯有一道忧伤却又明朗的话语,穿越时空与距离,悠悠回荡。 “再会了,我亲爱的羁绊!” 第92章 你信便好 算了罢,认输罢,投降罢! 纵然可以全副武装,以这一副刚烈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无情世间的千军万马,却因一个渺茫的愿景,顿时卸下重重防备,于他柔软心魂之下,一败涂地! 就算是转身背对全世界,只要仍有一人风中伫立在那巍巍山巅,睥睨天下,愿为你舍弃所有,承受所有,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也要保你此生无恙。 哪怕,他不知你下一刻就要消亡,此生,就不妄在人世走一遭。 因为,你的心曾为他疯狂跳动过,也为他热烈燃烧过,他让你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血依旧温热,脉搏依旧奔腾。 纵然于万仞峭壁之上命悬一线,粉身碎骨 分卷阅读17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在所不惜,只为攀上山巅,与他共赏那圣洁之花。 再同向人间高唱,虽万人,吾往矣! 水灵烟幼时觉得,苦涩的眼泪是生而为人最多余之物,流了也是白流,纯纯粹粹的属于浪费。可近些时日以来,太多的措手不及,无助彷徨,求而不得,眼泪像是山涧的溪水,潺潺不止。 从左侧眼角滑至右眼,温热的触感刚抚上面颊,瞬间被凝结成了道道冰痕,刺痛着眼底。 那极光退散之后,冷风如刀般割裂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身下所在之处冰凉透骨。睁眼一瞧,瞬时愣怔住了。 一座山巅之上,极目远眺。千里冰峰,万里雪飘,目之所及,皆白茫茫一片。唯见浩瀚无垠的星河之下,座座巍峨的山脊,横空出世,浩浩荡荡,气势雄浑挺立在天地间。千峰万壑,披着银装素裹,如阵前千军披胄带甲,绵延千里,竟是一眼望不见尽头! 此处是何处?现在不是应该在封魔阵当中?究竟如何一回事? 风一栚呢?风一栚呢? 千头万绪未等她细细梳理,已然承受不住山间刺骨的冷风。哆哆嗦嗦之下想要御剑入空,试了半晌却不见无铭有任何动静。可寒冷肆意席卷全身,只不过待了片刻,四肢几乎冻得僵住,肌肤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触感。 意识尚存,水灵烟立刻放弃御剑逃离,心念之下驱使火符,口诀念了半晌,仍是提不上半分真气。没有任何身外之物来抵挡,水灵烟只好迈开两条僵住的双腿,向着山下逃窜。 风雪漫天飘散,脚下雪山路滑之极,在她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趔趄,随后摔入了一个雪堆之中,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当她再醒来时,浑身酸痛,已是在一个山洞之中。洞中黑漆漆一片,依稀见洞外射进一道光亮,便朝外行了过去。 洞外天地仍是昨夜如是所见,只不过白日里看去,更觉此气壮山河的峰众,平添了几分凛冽与苍莽。 “你醒了?” “谁,谁在说话?” 空无人烟的山中,水灵烟四下探寻,只见悠远天边朵朵浮云飘荡,仿佛就在头顶,触手可及。 “你觉得这里景致如何,可还满意?” 顺着那个身影看去,方才空地不知何时闪现出一个妇人的身影,着一袭缥色长袍,玉柔盏青,人间难遇,高雅之极。那妇人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却满头银发,眼神却目光如电,星目含威,绝非俗尘等同女子。 “问你话!你觉得这里如何?” 那语气分明带有威慑与严厉之意,水灵烟不明所以,厌烦地皱了皱眉,回道:“多谢这位······这位婆婆的救命之恩。但此地不宜久留,晚辈先行告辞。” “你,唤我什么?” 水灵烟轻启唇齿,“婆婆。” 那银发女子听过后抖了抖脸颊,随后仰面朝天,纵声狂笑。水灵烟呆楞看了一阵,见她失心疯般难以自持,便无奈摇了摇头,转身朝山下行去。 疯疯癫癫的笑声犹在身后回响,水灵烟却觉脚下越来越沉,周身越来越寒,与昨夜昏倒前的感觉竟出奇相似。在雪中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之后,眼前顿时又黑了下去。 在睁眼时,还是在方才那个山洞之中。 “你醒了?” 而洞外,天色竟然黑了下去。银发婆婆依旧守在洞外,水灵烟看了她一眼,将方才感受回想一番,只觉诡异至极。虽然此地雪峰千里,寒冷异常,但总不至于行了不出十步,便晕头不省人事。而晕过去后,一睡便是半日。 此处古怪多端,可她偏不信邪。 “如何,还要走?” 那个轻蔑的笑声在身后摇晃了几下,水灵烟没走出几步,又是眼前一黑。 再次出洞后,又是一个白昼。穹顶之上,天空洗练般蔚蓝深邃,大片大片的云朵洁白如翼,松松软软悬在山脊之上,仿佛触手可及。曾经如履平地的云上,此刻苍莽群山之中,是万万不可能的。浑身酸痛,绵软无力,丹田封锁,水灵烟幽幽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堪比登天还不易。 水灵烟看向洞外之人,询道:“银婆婆,此处结界可是你设的?” 被人唤做银婆婆,那神秘女子先是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多做表示,算是接受了如此称谓,“哪里有何结界?” “那我为何既不能御剑,又不能行气,而且还寸步难行?” 银婆婆肃声道:“你被阴煞之气所侵噬,内举中空,实属正常。” “阴煞之气?”水灵烟回想来时境遇,猜想,或许是因中途逃脱封魔阵所致。 而她紧接着便想起了同在阵中的风一栚,忧心他此刻的处境,急道:“婆婆,你可知,我如何才能出此山?” “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竟然还想逃出昆仑山?毛头小儿,不自量力!” 此处竟是上古众神起源,昆仑山! 怪不得山中如此寒气逼人,挖心刺骨。在万宗门下时,就曾听说过舒和 分卷阅读17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峰上携此而打造的万年寒冰洞,极阴极寒,寥寥无几修道之人可以忍受。何况经封魔阵后,自己阳气耗损,更是雪上加霜,步履维艰。想想那些入寒冰洞惨淡收场的试炼者,水灵烟不觉胆寒三尺,希望渺茫。 “接着!”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银婆婆向她掷来一物,她下意识接在手中。一颗红色的果实,杏子般大小。她捧在手心看了一阵,疑道:“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砂琅,食之可保全性命,日行万步。但每日最多只能食一颗,多了百害而无益。” “你确定此物不是山楂?” “那便是活腻了。不信,还来。” 眼见她便要近前来夺,水灵烟随即将此物丢入口中,嚼了几下便咽下了肚。待其消化片刻,随后迈开双腿,边走边道:“一,二,三,四,五,六······” 数到第十六下,仍保持清醒且步履轻盈,心胸豁然开朗。可这区区一万步,并不足以支撑其走出昆仑群山,还没近至半山腰,便又要被困在原地。 她细细思量,又道:“银婆婆,这砂琅如此神效,要到何处去采?” “此物只在这座峰上,日结一果,日换一所。” 水灵烟对此难以置信,等同还是被困在这里无异。她向四面环山瞧了瞧,高声道:“这么多座峰,真的只有这座峰上有?” 银婆婆戟手指向右侧山脊,“你若不信,便飞上去瞧瞧。” “我信,我信······”水灵烟咬着牙道。 “你信便好。此果乃昨天所摘,今日犹可取。一个月后,贫道会再来。祝君好运!” 声落人匿,诺大的天柱之上,已然不见了那缥色清雅的衣袍,只剩下水灵烟一人,静听风起云涌,空谷雪扬。当下先保住性命要紧,趁着日头尚早,还能清晰分辨,水灵烟便迈着大步开始在山上搜寻。 此山显然人迹罕至,山路需要重新开拓,险处更需小心摸索应对。中途,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之下,终于在一裸露的石缝之上,瞧见了砂琅的踪迹。 当她欢呼雀跃之时,心中默念步数,只觉当头一棒,便立刻止住了脚步。一万已至,那红亮亮明艳艳的果实只有几步之遥,便身子向前一倾,瞬时匍匐在地。 极尽舒展手臂,砂琅距手边越来越近,只剩半寸。水灵烟咬了咬牙,抡起手臂,奋力一挥! 那枚寄托希望满怀期许的红果果,风雪中微微晃了晃身姿,只见一道白影骤然窜出,尖嘴利牙一口将其含住,随后如急风般跃下了岩石之下,倏地隐没在了苍莽风雪之中。 近在咫尺,功亏一篑! 一万步设限,她不愿再冒风险去探究其真实性,想到若是就此昏迷,这皑皑昆仑之巅,风刀霜剑,怕是会就此长眠。 天寒地冻中,藏无可藏,避无可避,身无长物,唯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坚定不移。原地坐了一阵,突然想起了后备经章,便端正了身姿,默默诵读。 果然,金光甫现,刺骨寒意淡了些许,但廖胜于无,或许能再熬过一个暗淡的黑夜。 从晌午挨到午夜,水灵烟点着头颅,困意翻江倒海来袭几次险些睡去,单凭一个探寻封魔阵后的真相,撑过了漫漫长夜。 当明媚春光再次撒向昆仑之境,金光渐渐消散,水灵烟轻轻拂去双眼间的霜雪,睁眼看天看地。 脚边一颗红色果实,表面留有几个齿印,半隐半现于霜花之中,盈盈如许。 顺着雪中一串小巧的脚印看去,不远处的雪堆之后,两只长耳白狐探着半个脑袋在观望。在触及她目光的一瞬当即闪避,扭转身子,唯留一截毛茸茸的白尾短暂停留,随即隐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第93章 长尾白狐 水灵烟拾起这枚红果,放在嘴边尝了尝。因昨日服下匆忙,此刻舌尖竟全是苦涩之味,与其诱人的外表全然不符,那难言滋味竟比汤药还要更甚三分。放在平日,这难以下咽之物是绝不会沾一星半点,但性命攸关,便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 方才那白狐为何抢夺了砂琅,而在今晨又送了回来,难道是在故意捉弄她?还是因自己闯入它的地盘,所以想要来示威?抑或那砂琅属于这山中,是它其中一份续命的口粮? 不管是因为什么,水灵烟只知,此物能让她在昆仑绝境中得以存活,眼下必须再次搜寻,以备明日之需。 翻山越岭,艰苦卓绝,那火红的砂琅就垂在一处裸露的岩壁当中。当她又重新燃起希望之时,一道白色长尾映入了眼帘。 那白狐口含朱红,微微侧身回望,露出窄小的颜面与尖嘴,一双剔透玲珑的蓝眼,于白雪天地中如星般绽放。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朝它挥手道:“那个,大仙!误闯此山,多有冒犯!这山中飞禽野兔供君享用,小妹绝不会与你争夺!只求大仙放下口中之物,留小妹一条生路!” 神情激奋,口不择言,白狐听后扭了几下脖子,不知到底对她所求之 分卷阅读17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事领会多少,只是歪着脑袋看她立在雪中,诚惶诚恐。 见它似乎并未理解,水灵烟拍手顿足,焦急之下从脚下攒了一个雪球,朗声道:“大仙看我!请与我一起这样做!” 一语罢,抬手将雪球怼入口中,含到门牙快要冻掉,才一口将其吐回脚下。 白狐一双滴溜溜的蓝眼睛看看雪球,又看看雪中之人,似乎嫌弃地摇了摇头,随后扭转身子再一次隐入了风雪之中。 “大仙别走啊!” 又是无功而返,奈何今日步数已快用尽,水灵烟四处望了望,再次陷入困境。 唯有默诵经章可暂缓昆仑山上的阴寒之气,但此计无法彻底摆脱随时都可丧命的危机,得迫切想一长久解决之道。她不知上古众神是如何在此修炼得道,此处朔风凛冽,她只知是人便无法在这里活下去,得尽快御剑离开为妙! 多番尝试,始终无半分真气涌出丹田,按照银婆婆所说,自己是受了封魔阵的反噬,因而失去了多年的修为? 可没有修为便无法御剑逃离,双脚设限活下去都变作了最棘手之事,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祥和金光之下,水灵烟心智乱作一团。在她细细思量之下,得处了唯一的出路。 既然身无别物,便放空过去的一切,从新开始,从零开始,从入道的第一天开始,从乾坤策第一境开始! 双脚踏在土地之上,才有冲回九霄云上的可能! 一道凌云气血涌上心头,振奋人心的壮志之下,便开始了第一境的修习。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载盈魄报一,专气致柔······” 多年以后重新审视这两段心法,与之前有了很多不同的理解。幼时印象当中古板的经文,在当下已然幻作了多秋之后的彻悟。 自然道静,阴阳相推,此消彼长,天地万物生而自然,日月运行有常,故四季更迭,道繁而简一。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因而,一个时辰过后,消沉的丹田之中,似有一股暖流生出,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游走,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通体舒畅。 黎明前的曙光总是分外耀眼,可寒夜降至,天作庐地作榻,风霜作轻纱,单凭不屈的意志,又不知能挨过多少个黑暗。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水灵烟与白狐展开了持久战。白狐总是能在她先前找到砂琅,并在她眼皮子之下将其率先夺下,然后溜之大吉。并且在她心灰意冷之时,第二天清晨又悄无声息搁置在她的脚下。 此事匪夷所思,但其中又包含了诸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还不能停止对砂琅的搜寻,只好被它牵着鼻子走。而白狐对此行径倒是乐此不疲,水灵烟心想,狐族向来狡猾多变,或许只是喜于戏耍罢了。 所幸的是,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她已重新修炼至了乾坤策第三境,可以驱使无铭。当下欢天喜地,便兴致冲冲戟手于胸前唤出无铭于脚下,轻点足尖跃了上去。 夜中天空繁星璀璨,天水绚烂,耀过人间千倍。一轮硕大的圆月郎朗高悬,柔和清明,与星空交相辉映。 无铭于口诀之下,载着她缓缓升入空中。她向下俯视壮阔奇耸的座座山脊,顿时心身爽朗轻松,对着下方挥了挥手,欲就此作别。 而她刚想令无铭朝东方进发,周身忽觉阴冷异常,从心尖直窜四肢,肌肉顿时僵直,就像是被冻住了般。随后身体便再不受控制,连着脚下无铭一道坠了下去。 好在无铭追随自己多年,多少与自己心意相通,在摔个粉身碎骨之前,将其稳稳拖住,才得以无伤无碍。 落入了一个雪堆之中,积雪瞬间将她掩埋在下。而她已感受不到雪的温度,只觉比身处冰窟还要寒冷万分,锥心刺骨的阵阵阴冷之意遍布全身。如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指尖,牵一发而动全身。 令人痛楚万分的不是疼痛之感,前所未有的寒意让她几近崩溃,神魂分离,恨不得方才就此跳入谷中深涧,粉身碎骨也好过此刻魔鬼之境! 在积雪中剧烈颤栗整整一夜,如此人鬼不分地熬了一夜,便人事不省地昏死过去。 当她稍有缓和,耳边传来一阵簌簌瑟瑟的响动 ,依稀瞧见一条蓬松的尾巴在脸颊蹭来蹭去,还不时有道道飞雪划过,一溅三尺。 “大仙?” · 第六界天,寰宇。 一月之前,有一年轻道士不知施了何种奇异手段,竟越过重重结界闯入封魔阵,并利用一迹千里将圣女传送至了千里之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封魔阵一旦开启,需有人来承受,否则受阵之人必会遭其反噬,身毁行销。而阵内最后留下的人,则会洗清前世种种印记,承接千年上古魔神之力,转世重生。 原本封魔的圣女,便就此被这位来自万宗门下的年轻道士所取代,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第六界天中的一份子。 这位年轻道士在寰宇昏迷了近一个月,仍不见其有任何 分卷阅读17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清醒的迹象。 寰宇一间寝室内,戟于立于一侧,看着魔尊封屠裂为这年轻道士探脈多时,只见他眉头紧锁,便恭敬道:“尊上,此人居心叵测,非但打乱封魔阵原本秩序,而且将圣女安危置于不顾,以致圣女至今下落不明,其心······” 封屠裂长袖挥展,厉声喝道:“大胆!” 察其怒目而对,只因长时间以来的积怨累在心中,戟御虽心有不甘,也只好噤声,连连后退。 封屠裂深深吸了口气,道 :“千年魔道怎可说废便废,此人留在魔界,必有其用武之地!” “属下,明白。”见他神色稍缓,戟御又道:“尊上,按说此人已是魔性之身,为何过了这么久还未能醒来?” 封屠裂微微沉吟,“他虽然身为魔,与我等魔界中人无异,但······据我探知,他的体内还留存了人的印记,未能全部抹消。” 戟御略略思忖,“难道说,他······” “如你所想,便是仙根!” 正在二人恍然惊诧之际,榻上之人骤然间发出了一阵撕裂的吼声,划破耳鼓。 “小师妹!小师妹!” 年轻道士立时从榻上坐起,一手捂着胸口,额上汗水涔涔,面上似乎痛苦万分。他急促喘息之下,缓缓睁开双眼,红光甫现,便又瞬间消散。 封屠裂前所未有的感到紧张,若是此人封魔不说,还仍旧留有人世的记忆,那自己几百年的经营将毁于一旦。而身为人与魔两重身份,反助正道捣毁魔界,当下定不会让其活着走出第六界天一步! 年轻道士面上稍有缓和,茫然地环顾四处,“我是谁?这里又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封屠裂终于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你唤作封阵,是魔界的御下左使。我便是魔界当中的统领,封屠裂。” 如此轻而易举获获得半壁江山,戟御急道:“尊上,此人不可信,怎能······” “休要多言!”封屠裂肃声道,“他记忆尽失,你这御前右使可要多多包容忍让为好。寰宇今后靠你二人,缺一不可。” 戟御知其命令从不可改,只得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我叫封阵?魔界?封屠裂?”年轻道士双手抱头,迷离恍惚道:“我,我怎么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也仿佛被掏空,正在他茫然无措之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肩头,像晨间的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温暖又充满安定的力量。 “在一月前的妖魔两界大战之中,你为了铲灭妖界,立下了战马功劳,却因此负伤惨重,导致记忆尽失。好在你福大命大,上天佑庇!想不起来无碍,只要你继续留在第六界天中,一切,自会好起来。” 年轻道士听闻此言,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眼前之人虽面目深刻,大有抵御千军万马之魄,但眼神却坚定不移,值得相信与依靠。 他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了方才梦中一树火红盛放的寒梅,与树下一袭水杉的瘦弱女子。那个身影仿佛与他纠缠了千年,只短短残息片影,便深深刻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询道:“小师妹,小师妹是谁?” 第94章 前世承诺 水灵烟再醒来时,仍旧身处来时的山上,只不过昨夜的雪堆不见了,手边的雪层之上,不知何时被留下了一枚红色的果实,砂琅。 她轻轻将其拾起,攥在手心,看着头上的无尽湛蓝,重新试着御剑升入空中。 在空中,虽然昨夜诡异的寒意不再,但似乎这山上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但凡是远离这山缘半寸,便立即被巨大的阻力弹回。四面八方,无处可破。 像只无头苍蝇般撞了半晌,最后心力交瘁,复落回了来时之地。 “回来了?” 却是一身雅致袍衫的银婆婆,眉目高扬,侃然正色,像极了一副挖苦门下学艺不精,偷奸耍滑生徒的姿态。 水灵烟暗暗思忖片刻,指着头上天空,询道:“银婆婆,这回你不能再狡辩了罢。如此强大的结界,可是你设下的?” 银婆婆对自己的作品颇为赏识,“不错!” “果然是你。你为何要将我困在此地?” 银婆婆无奈摊手,“贫道并非在为难你。此结界在此设立了几千年,你来时便存在。你这女娃道术不精,反倒归咎于结界,好会推脱!” 道术岂止不精,而且还倒退了十年。此事谁也不能归咎,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但当务之急还是得离开这里,水灵烟略一思量,便道:“银婆婆,你能不能网开一面,先撤回这结界,待我离开此山,再重新布下也不迟。” “重新布置?说得倒轻巧!此处结界耗费贫道半生心血,若是仅凭你这一张嘴,说撤便撤,贫道岂非颜面尽失?” 水灵烟挤出一张笑脸,恳切求饶:“您大人大量,就行行好!我在人间还有要紧之事未了,此刻却如困兽被囚在这荒 分卷阅读17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山野岭,寸步难行,如履薄冰,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虽说这是上古天神飞升之境,但绝非能容下我这小小麻雀之身,更别指望摇身一变作凤凰!” 银婆婆听此一番分析,认真点了点头,道:“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见事情有几分起色,她顺势应和道:“我就知道,您肯定比我要独具慧眼。只要您能够在这上头豁开一口小口,我身板小得很,不会占用很大空间的!待我人间之事处理完毕,定会再前来拜访。这山中寂寞清冷,想必您也是寂寞得很,我便陪您在这山中住上个三年五年。您看,如何?” 银婆婆默默点头附和,而后话锋急转,“贫道也并非倚老卖老胡搅蛮缠之人!只是,万一结界开启,这昆仑山下众多的妖魔鬼怪闯入,贫道岂非要身处险境?贫道一弱女子,安身立命都是个难题,开启结界?不可!” 短短两次见面,水灵烟早已探出她至少有千年道行,修为深厚不可测。虽然她未曾出过一招半式,不显山不露水,但从那隐隐散发的气息,却总觉得熟悉得很,也不知她究竟师从何门何派。 她回过神来,见此计不通,便佯装恼怒道:“您这不是仗势欺人么?结界不破,我迟早要被困死在这山上的!” 银婆婆冷冷笑道:“贫道一没有逼你留下,二没有设计难为于你,三更是为你解决了生存的难题。怎到你这女娃口中,处处你占了理,贫道反成了那千古罪人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副面皮!” 此神秘山人软硬不吃,且分析起话来,头头是道,怎说怎有理。但她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水灵烟细细品来,竟觉得是自己在故意刁难她了。便顿时泄了气,想不出任何道理来拆解。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便恭敬回道:“晚辈鲁莽,只因归乡心切,这才言语多有冒犯。繁请银婆婆赐教,如何才能离开此地?” 银婆婆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阵,轻松道:“简单。” “要如何?” “只要你平齐或超过贫道的修为,便可亲自破除此结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无人可阻拦!” 超过她?那岂非要在此处耗费千年?难不成,她是在说笑? 她面上虽然风轻云淡,但却显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水灵烟不禁咽了咽口水,颤悠悠询道:“敢问,银婆婆你,如今修到了何种境界?” 银婆婆难得一见的柔和,朝她微微笑道:“贫道不才,只停留在道界七重境第三重,金丹大道!” · 寰宇内,封屠裂没料到封阵竟然还留有人事记忆的残影,面对着他半晌 ,一时不知该如何搪塞。他与身后的戟御对视片刻,双方都是眉头紧锁。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要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时,只见一个小侍女跪在了榻前,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惜人艰难止住哭泣,双手攥住他的左手,柔声细语道:“师兄,师妹我日日向上天祈求,只盼着师兄能够早些醒来。师兄,对不起,师妹来晚了······” 此举让人措手不及,戟御心中无比震撼,刚想上前将其拉起,便立刻被封屠裂暗暗截住。见他未有动怒而是静观其变,便收敛了火气。 “你是,小师妹?” 封阵,也就是前世的风一栚。 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痛苦纠结的面容才稍有缓和。虽然记忆空空荡荡,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悬于茫茫海上。但面对如此真挚沉静的情感,火红梅树下隽永的身影,却不能不为之动容。 见她脸上梨花带雨,于是抬手为她轻轻拭去。没想到她眼睛极速眨了眨,眼泪却因此而流得更多。他不知他二人曾经经历过何事,有怎样的一种情感交织,但见她欣慰激动与惶恐多番情思错杂,定是有一道莫名的纽带,曾经将他二人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惜人将他的手贴在脸颊,像是心爱的宝物失而复得,并对其展开了深深的期许,“师兄,你可还记得,说要带我去人间游涉河川,赏花赏雪?” “还说,要将我护在心尖之上,不管刀山火海,天上地下,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护我一世周全?” 风一栚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当他想要试着回忆过往,只觉头痛欲裂,便抽回双手扶住前额,以防止其随时炸裂。 “左使大病初愈,需要彻底休息。听我号令,一月之内,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靠近半步。违者,投入业火红浆!” 曾经正道的敌对,眼下已然幻作了尊下红人,众人只得回道:“属下遵命。” 当众人撤出封阵寝室,惜人便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在魔尊未发作之前,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 “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尊上重重责罚!” 封屠裂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目而视,嘴角浮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解决了本尊的燃眉之急,又成为了左使最疼惜之人,谢你还来不及,本尊怎敢降罪于你?起来吧!” “奴才有罪,奴才不敢!” 封屠裂袍袖挥展,怒斥道 分卷阅读17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第六界天中,最敢的便是你!” 脚下之人哆哆嗦嗦,如入深渊,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栗。封屠裂对此先斩后奏,胆大包天的举措虽嗤之以鼻,且满腔愤意。恨不得当场将其毙命,以泻心头之怨! 但仔细一想,也不失为一种妥善的解决之道。这第六界天中,论秉性与习惯,只有她对水灵烟最为熟悉,除此无他。 想来想去,只能妥协作罢,“只此一回,绝无下次!今后在左使面前,不得露出任何破绽。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否则。” “谢尊上不杀之恩!奴才遵命!” 看着魔尊不寒而栗远去的身影,惜人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为此不惜付出生命作代价换来的契机,顿时如重生般欣喜若狂,又同时悲戚莫名,只化作两行热泪,痛哭不止。 待渐渐远离,回想方才惜人的惊人之举,戟御不放心道:“尊上,属下总觉得此事过于蹊跷。” “你是觉得左使仍前忆未消,谎骗你我二人,作缓兵之计?” 戟御摇了摇头,“属下起先的确是有所顾虑。但他方才混沌懵懂的状态,又不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若是真的瞒过众人双眼,此人城府该有多深不可测?”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寰宇之外,封屠裂停住脚步看他,“那你在担忧何事?” “按理说,风一栚只是······”见他眼神凌厉异常,遂改口道:“属下的意思是,左使,只不过是记得一个名字,随便搪塞一句便好。那小贱婢何故要跳出来,并甘愿冒杀身之风险?” 封屠裂深深吸了口气,“蝴蝶双翅虽小,但足以掀翻整个海洋。她在这个时候出面化解,暂时了结他的疑虑,也好过他整日胡思乱想,再无端生出些是非。” “属下,好像明白了一些。” 寰宇之外的天地无尽的黑暗,封屠裂向前迈出几步,幽幽叹道:“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看起来虽胆小如鼠,并且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但在魔界当中,野心能及者不出其二。人心不满,欲壑难填。以防后患,将来必除之!” 第95章 他若有意 金丹大道,为道界七重境的第三重,其上还有比之更高的境界,数千年来,是芸芸修仙者追寻的终极之旅。据说,进入道界七重境以后,人可以不食五谷,没有生老病死,更无须再考虑七情六欲的牵绊。属于忘尘脱俗,永葆青春的天人之境。 可眼下,水灵烟只是重新修回了乾坤策的第三境,与银婆婆的功力,岂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那是隔了整整一条银河的距离。 而银婆婆丢下这一句话,便甩了甩长袖飘走了,一个月内再没有出现过。 水灵烟除了每日与山中白狐斗智斗勇,闲暇时间还要继续将乾坤策往下修习。所幸的是,她重新学会了御剑,可以不必再被一万步所限,夜间便找了一处山洞休息。 起初,她在山洞中修习心法,几次三番,却总是觉得周身充满了被压迫之感,始终不得要领。再三思量之下,便返回到了洞外空旷旷的雪场。 虽说寒风凛冽,如刀割般生冷划过面颊。但周身经脉仿佛被倏地打通,气息也在体内运转自如,随着阴冷山风一起充盈天地间。 快速的进步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与愉悦,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便重新学会了驱使符咒。兴许,用不了多时,便可以找回从前失去的所有功底。 这种兴奋昂扬的斗志,在一个月后,就被之前奇寒彻骨的感觉,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永远记得,那是再一次的圆月初升之夜,皎洁月光下,仿佛就是某种特定的信号。她还在雪地中打坐修习,只觉浑身上下寒气渐渐蹿升,冻得四肢都僵硬。甚至能看见手背浮起了冰霜,越积越厚,难以言说的痛楚,越来越难以抵挡。 当她再次恢复意识,刚一睁眼,便见到了一袭缥色长衫的银婆婆。 “你醒了?” 水灵烟已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说这三个字。印象中,入此山不过过短短两个月的光景,却经历了太多次的昏昏沉沉。 “您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在这冰天雪地中卧着?” “贫道早就告诫过你,那砂琅虽能保全你的性命,但却不能多食。” 水灵烟想了想,道:“我只是按您的指示,每日服下一颗而已。这,有何问题?” “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此物在你体内日积月累,已产生了额外的寒毒效用。每月十五,月亮最圆,阴气最重时,发作一次,而已。” “寒毒?岂非,我在这山中待上一月,便一月要受此寒毒的侵蚀?” 水灵烟想想今后的处境,要修炼成金丹大道,不知还要耗上几十载甚至千载。而那寒毒发作的滋味,竟比被人用刀子捅,用剑刃划还要难以忍受。她仍心有余悸,犹觉昨夜那轮明月,是在向她索命来的。 “银婆婆,此寒毒可有化解之法?” 银婆 分卷阅读18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婆抱臂沉吟片刻,才道:“这,目前贫道还未有妥善解决之法,还需要再三斟酌。” 连此山的主人都未有办法,水灵烟更觉胆寒三尺,“银婆婆,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今是否安稳,不求能够与他长厢厮守,只求看他一眼。若是见他人世尚好,便此生无所求了!所以,我需要尽快离开此处,还望您能慈悲为怀,放我从这里出去!灵烟,在此谢过!” 见她顿时跪在脚下连连叩首,银婆婆摇了摇头,戟手施了道法术,将她直起身子定在了远处。 “求人不如求己。他若有心,无论走过多少春秋,都始终不会弃你。他若无心,你就算磕掉了脑掉,他都不会再理你一眼。安心修炼,贫道下月再来看你!” 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她从这莽莽苍山出去之后,他的心中,还是否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 第六界天中,最近不大太平。 五大区宇长老联名上书,弹劾新任御前左使,封阵。指责他初来乍到,为建立过任何功劳。且曾经属于正道门下,身份有异,魔界众人对其存疑,却位高权重,难以令下属信服。最后,一致请求撤销封阵左使的称号,将其贬为将士,与万千魔兵身先士卒。 戟御方将这一纸弹劾呈上,封屠裂目光微微一扫,便扬手将其撕了个四分五裂。并广而下令,若是再有任何反对封阵的声音传入,便亲自赏他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五大长老虽心中不服,但向来了解魔尊一贯的行事作风,背地里聚众谈论了几次,便再无了生息。 所幸,封阵最近处于修养调整之境,鲜有杂事前来叨扰,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并未传入他的耳际。只是,每日在惜人的精心照料之下,渐渐恢复了内息与心境。 不去计较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封魔阵告一段落之后,封屠裂真正的宏图大业,却在其心底悄然开启。 几月前来金炉派时,从长生子口中,探得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闻。这个秘闻显然震古烁今,尚在人世者,鲜有人知。 但无论知其者究竟多少,在他看来,抓住如此天赐良机,说不定,就此可以颠覆三界,让魔界重回盛世,主宰乾坤! 长生子所藏匿的山上与洞外,他已派人悄悄暗兵把守。一是为了防止长生子就此脱逃,二是为了仇家寻到其老巢追杀,毕竟,这三界中恨之者不在少数。三是,长生子自称他的丹炉不可移动,要确保万无一失的环境,才能为封屠裂的大业,提供有利的支撑与帮助。 通明瓦亮,昼夜不熄的炉火前,长生子不停围着丹炉忙碌。见来者悄无声息近至眼前,便迅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他诚惶诚恐。 “长生老儿,你承诺过本尊的,什么什么喵淡?” 长生子谦恭回道:“回尊上,缈吟丹。” 封屠裂正在愁思,听他一说,顿时眉间疏朗,“对,就是缈吟丹!何时才能炼好?” “老夫正在加紧炼制,尊上莫要心急,待时机成熟,老夫自会······” 封屠裂向来厌于咬文嚼字的托词,揪着他的衣领一举擎于高出,不耐烦道:“上次问你,你便如此推脱。本尊只问你最后一句,这缈吟丹,究竟何时能够炼好?” 见他眼神闪烁,犹犹豫豫,便掐着他的喉咙,再次逼问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说!” “至少,十年!” “什么?” 封屠裂五指锁喉,长生子几近喘不过气来,脸颊憋的通红,颤巍巍吐出几个字,“你先,松手······” 封屠裂皱眉将其摔在炉前,怒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几年?” 长生子剧烈喘息之下,仍旧不敢怠慢,“尊上休要动怒,且听老夫一言。目前,这缈吟丹老夫只炼制过一回。上一次,是用在了一个妖的身上。那只妖只不过才吸取了一个修仙者的千年道行,老夫却耗费了三年方才炼成。可眼下,事关重大,岂止千年道行而已!故需要至少十年之久,才能确保其能发挥出最大功效!” 封屠裂暗暗思索了一阵,心想,光是封魔阵的千年道行,便用了他百年的心血来修复。如此翻天覆的契机,再耗上个十年算得了什么。如此一想,便释然了许多。 “好,本尊就等你的消息!” 行至山洞入口,他又对着镇守在此的魔兵反复嘱咐了一阵,才算安心。而他刚想踏出洞外,升至高空,只听山谷中传来一阵狼皋,凄厉哀嚎。 顺着那个声音望去,只见对面一个山头之上,现出一匹狼的身姿,在一轮明亮的圆月之下,独自对着夜空长啸不止。那声音幽怨苍凉,在山谷中幽幽回荡,震得人不禁寒毛倒竖,后背发凉。 他微微蹙眉,向身后询道:“那独狼,是怎么回事?” 身后魔兵对此无甚反应,恭敬回道:“近一月来,那妖狼总是对月狂啸,除此之外,并无稀奇。” 金炉派虽然多年潦倒,除了此山下方留有一些妖异怪兽,从未听说过有狼的出没。 此事越想越不 分卷阅读18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对劲,便急道:“有此等事,为何不向我通报?” 魔兵如临大敌,颤悠悠解释道:“尊上息怒,那妖狼只是一个劲地嗥,小的见它也并无任何动作,以为它只是孤独寂寞,凄凄惨惨戚戚,想要呼唤同类结伴同形,搭伙做饭而已,便不忍惊动尊上。况且······” 封屠裂听得心烦,立即阻止道:“别说了!” “是,尊上······” 不远处那个山头之上,独狼突然停止了哀嚎,缓缓转过身子,夜中透出一道幽蓝的瞳光,朝着山洞入口处凌厉射来。 封屠裂微微皱眉,下一刻便见其舒展身姿,狼形瞬间之下化身为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漆黑的长发,妖冶的眼波,盯着他的双眼,邪魅一笑。 “魅影!” 那女子短暂现身,抬袖遮住嘴角,留下了一道诡异的笑声,便骤然向夜空奔去。 并未多作考虑,封屠裂立即唤了一道黑云于脚下,便朝着那个身影远去的方向,一齐追了上去。 第96章 纯净蓝衣 惜人在寰宇从一名最卑微的婢女,到魔尊麾下两大得意门生之一的身份,只用了一寸的光阴。当下,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已经是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这些日来,除了时常陪在封阵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教他熟识了第六界天的环境与物事,还要重新构造一些他曾经的过往与遭遇。当他探知到自己竟无半分法力时,她便搪塞:由于父母为魔界殒身遇难,魔尊在两年前才将自己收入门下。但自己资质愚钝,在之前的妖魔大战中损了经脉,这才导致两年的功力一招散尽。 风阵对此只是微微皱眉,似乎并未仔细深究与怀疑,二话不说,撑着尚愈的身子,为她打通了被封印百年的经脉。并允诺,日后要亲自授她,让其找回曾经的风采。 因第六界天历来规矩,由于仕婢身份低微,不允许私下修练,便统一封印了经脉,永世为奴。 像是打赢了场胜仗,眼下农奴翻身做了主人,惜人内心狂喜,但不过几日,便意识到了暗藏的危机。唾手可得的幸福,总是令人患得患失,此计虽暂缓了封阵的疑虑,但魔尊是何等人物,犀利狠绝,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没有了被人利用的价值,性命堪忧! 一想到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惜人不禁后背发凉。 “小师妹,在想何事?” 五根纤长的手指挥在眼前,惜人还沉浸在遐思之中,登时被吓了一跳。她清了声嗓子,微微别过头去,掩饰慌张,“没有,没有,师兄多虑了……” 封阵盯着她的眉眼看了片刻,淡淡笑道:“这些时日来,小师妹为我奔波劳碌,鞍前马后,想来定是操劳过度了。” 惜人闻声转头看她,“师兄,你身子大病初愈,看着你日见好转,师妹比谁都欢喜,怎有烦怨之理?” “莫急。”封阵面上笑容依旧,轻轻拍了拍她的双肩,“小师妹对我一片真心,师兄没齿难忘。亏得小师妹的照料,我现在身子大好,那些苦汤涩药也无须再用。小师妹可安心,这便回去休息几日,待休整安然,师兄再来授你魔道法门。” “师兄,我不累……” 封阵摆手道:“去罢,去罢。” 封阵虽醒来后,再无半分从前桀骜与漠然的影子,面上总是淡然祥和,但他的眼神却不改曾经的坚定与不可撼动。许是,人生来某些深刻的印记还是扎根于心底,无法抹去。 惜人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欲走,方背过身去,又听他道:“小师妹,你可知魔尊最近在忙些何事,为何多日未曾来访?” 惜人心头一震,脑中轰然炸响,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封屠裂离开第六界天已有几月,临行之前,未跟任何人交代,要去何处,要做何事,甚至多久方归。眼下,竟是销声匿迹,戟御派人在三界四下打探,苦苦寻觅,也是毫无音讯。 此事过于神秘离弃,第六界天中便有人猜测,魔尊的失踪,一是为了去寻圣女的下落,二是为了再次启动封魔阵,而在人间寻找火元。前二者还叫众人把心放平,这其三,魔尊在第六界天外惨遭正道人士算计,生死未卜,才真的叫人心惊胆寒,惶恐莫名。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此时魔尊不在其位,第六界天中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万事只得御下右使戟御暂代。但戟御毕竟资质尚浅,便有有心人士,聚众寰宇殿前,想要逼宫篡权,令其交出魔界兵权。面对五大区宇长老的威逼利诱,戟御面不改色,高举魔界兵符在手,号令所有属下听令:“界法重于泰山,若再有异心者寻衅滋事,杀无赦!” 兵权在手,等于掌控所有。五大区宇长老虽有不服,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夺令不成反遭损害,便冷哼一声,浩浩荡荡撤出了寰宇之外,打道回府。 自此,第六界天便在波谲云诡,暗影萧萧中,拉开了不动声色的帷幕。 而这些风云变幻,惜人谨奉魔尊之命,只管照顾封阵的日常起居, 分卷阅读18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并未透露半分消息。 此刻,他既然开口问询,惜人便将事先想好的对策,回道:“妖界虽除,但仍有许多落网之鱼。为以绝后患,尊上日理万机,正带人四下追寻。若事情解决,定会前来探望师兄的。”说罢,挥袖召来一对侍女,为其添茶倒水。 “噢?是么?”封阵捻起手边茶杯,一饮而尽,朝着一侧侍女笑道:“尊上太忙,你们以为如何?”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只连连应道:“是,是,是。尊上忙,忙!” “同在屋檐,忙得连一步之遥都不肯大驾光临?” 柔和面容寒光骤现,声音气势磅礴,锐不可当,封阵两指之下,未见任何动作,一盏茶杯竟瞬时化为一堆粉墨,随一道黑气飘散纷飞。侍女见状大惊失色,顿时匍匐在地,颤声求饶。 “师,师兄,此事并非如你所想,尊上……” 封阵将她慌乱神色一扫眼底,“果然!小师妹,究竟发生了何事,莫要再瞒我!” 正等待她如何分解,只听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该你出场了!” “右使?”封阵微微蹙眉,“请右使务必如实相告!” 戟御步履匆匆,方于其身前站定,将他上下一番打量,虽心中对其初入乍到的来历与身份尚存芥蒂,但身侧再无旁人可消解。打量片刻,长长叹息一声,挥袖退散了周围多余之人。 “五大区宇长老,携其手下兵权,叛境逃离,入了人间!” . 昆仑之境,艰难苦寒。 此处荒无人迹,飘雪万里,水灵烟在狡诈多变的白狐,与神踪不定,来无影去无踪的莫测仙人的陪伴之下,不知是挨过了多少岁月。 唯有每月的寒毒发作,痛不欲生的阴冷提醒着她,在一方石洞内壁之上,深深刻下一笔一划。当遍布全身的寒意渐渐退散,睁开眼时,石壁上方略略一扫,不多不少,歪歪扭扭地刻着六个正字。 岁月竟然如此易逝,可是为何,她仍是觉得这里的每一刻每一天,都是如此地煎熬! 当她每次身处绝望焦虑之时,耳边总会想起风一栚留给她的几句话,便有了那么一丝希望。可是,天上的月亮啊!你总是高高在上,皎洁明亮,我不过是想见见我心上的情郎,可为何要在这朗月之下,送我希冀,又断我心曲! 明月啊,若你还能听见我的心声,可否替我向他捎去一缕清风,化作柔风细雨,滋润他的每一寸心田。可若是明月有耳,天下众生芸芸,又岂会在意自己这微缈的声息。 水灵烟走出洞外,四方浩荡,满目荒凉,她默默叹了口气。好在乾坤策已修习至了第七境,可七境之后的心法,为见过只字片语,要从何而来练习? “醒了?”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问候,不痛不痒的关怀,听起来却更像是查验生死的话外之音。 “嗯。”水灵烟无甚心情,简单回复。虽然进境堪比登天,但生活还得过,便欲转身去寻砂琅。 “你做什么?” 水灵烟并未回头,双足踏在雪中,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能做什么,自然是活下去。” “活命为何不早起?那白狐已抢占先机,你现在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又是它?”水灵烟并不稀奇,此事常有发生,便顿住双足,盘腿坐于雪中。 银婆婆看着雪中那一道窘迫的身影,破烂的衣衫,散乱的长发,自暴自弃的行径,忍不住询道:“你这又是做何?” “修练。”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寒天绝地不仅侵蚀了她的身体,竟然还冰封了她的言语,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来敷衍。银婆婆对此只是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一物,扬手丢在她的头顶。 头上被一道光滑柔软的重物罩住,眼前一片漆黑。疑心其会再使出什么手段,水灵烟随手将其一把揪下,起身怒道:“这是何物?” 银婆婆眉目高扬,朗声道:“胆小如鼠,草木皆兵,自己看!” 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水灵烟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招数。 垂眼一看,手中长衫如飞流的瀑布垂下,如洗练的天空一般纯净的蓝色,如碧波澄澈的湖水一般的净透,丝质柔滑,如烟如纱。衣衫之上无一丝褶皱,纯粹得无半分杂质交融,仿若天地间蓝色最初生的模样。 这衣衫虽看起来普通,但究其材质与染技,水灵烟生平前所未见,隐隐觉得,人间未曾有,许是那天外之物。而这件衣衫攥在手中,就好似一件棘手之物,生怕损其一分一毫,便下意识脱了手,丟在了脚下的雪中。 “如何,你不喜欢?” 水灵烟辨了辨她的神色,又看了看雪中扎眼的蓝衣,更加茫然,惊道:“这衣衫,送我的?” 银婆婆冷哼一声,道:“难不成,贫道是拿来给那小狐狸?真是大材小用。” 水灵烟略一思量,觉得这其中必定 分卷阅读18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有诈,便拱手道:“无功不受禄,此华美衣衫过于隆重,晚辈无功不受禄,还请银婆婆收回!”说罢,便弯腰去拾。 “换上!” “什么?” 水灵烟还在犹豫该如何回绝,只觉脚下一空,身体轻盈至极,不由自主向后连连飞去。待双脚落地时,才发现是回到了身后的山洞之中。 “莫要废话,贫道要你换上便换上!” “这蛮婆子,真是霸道!”水灵烟暗暗咒骂,却难以抗其命令,甩了甩手中蓝衣,便默不作声地乖乖换了上。 换上之后,这蓝衣贴在肌肤之上,不冷不热,竟瞬间融为自身的温度,舒适怡人。她走出洞外,不禁展开双臂好奇去瞧,头顶出又砸来又一道重物,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披上!” 胡乱从头上扯下,只见一袭白色裘皮披风,茂密厚重。她撇了一眼对面之人,双臂一抖,将其披在了身上。 “以下,乃是乾坤策第八境,弃物心法。贫道只说一遍,你且记好!” 第97章 相当人物 古朴的城镇,一家酒肆中,厅前坐满了人。 此时,夜渐渐深了下来,道道晚风透过虚掩的门缝溜进厅堂,裹挟着阴冷的气息弥漫四处,悄然钻进众人的脖领,惹得本就惊惶的神思,无端更平添几分萧瑟与凄凉之意。 七尺见方的红木台上,笔直立着一个说书之人。头戴斗笠,身披茅草蓑衣,只露出半张脸,看不大清楚具体样貌。 那说书之人声音清脆明亮,从声音辨得是个少年。此人年纪虽轻,但口若悬河,舌上生莲,所讲内容虽险象迭生,让人心惊胆寒,却精彩纷呈,环环相扣,让人欲罢不能。 “封屠裂这魔头前朝不但血洗金炉满门,三年前竟还打起了龙剑派的主意,扬言绝不会放过其门下的任何一人!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自龙剑派掌门被魔界圣女迫害仙逝之后,不过多久,这圣女与魔尊,便一同人间蒸发了。此事过于离奇,对于这二人的神秘失踪,便有人如下揣测。传闻其二人作恶多端,危害人间,正道中人无不义愤填膺,与之不共戴天,便设计引诱二人来到芒砀山下,携手做场上古法阵,将二者一齐镇压在了巍峨青山之下!” “自此,魔界连损两名统帅,魔界内部上下混乱,群龙无首,渐形成了分裂之势。因魔界五大区宇长老常年被魔尊所镇压,早有诸多不满之处,暗藏私心,便趁此机会,各携其部族兵力,纷纷逃离魔界,在人间安营扎寨。”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五大区宇长老还在沾沾自喜,割据一方之时,谁能料到,魔界当中出了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封阵!此人临危受命,位居魔界御下左使,执令旗,斩异心,诛穷寇,荡五区。一出通界大门,只帅了一千兵甲驱往行妄,直捣黄龙!不用三年时间,便荡平内乱,收复了完整河山!如此年轻有为,傲世狂才,风采丝毫不逊当年的魔尊,魔界中人心生敬仰,莫不为之俯首称臣!” “这么说,封阵是个大英雄了?”静谧中,台下传来一声娃娃音,略显稚嫩。 说书少年忍不住抬起一条腿,“哐”的一声踏在面前书案之上,向下指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抱好了,莫要吓得尿了裤子!” “仔仔,乖!”一位妇人急忙将脚下孩童拉起,紧紧抱在怀中。 孩童圆滚滚的脑袋上,红绳扎着两个冲天鬏,在母亲怀抱中仰面眨了眨眼,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台上。 “封阵收复五方兵权之后,并未率领其回到魔界,而是将这五方势力继续留在人间,成立了新的割据力量,为己所用。分别将其改为,炼魂堂,炼魄堂,炼刃堂,炼血堂与炼狱堂。” “封阵秉性魔界中人尽知,此人虽长相俊美,玉树临风,但做事果敢,杀伐决断,从不心慈手软,命丧其手下者冤魂无数,比那封屠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新魔头所创立的五大分堂,近年来扎根于人间,虽然表面上按兵不动,实则暗流涌动,于人间四合八荒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以男子精血炼制丹药,挖小孩的心制作法器,吸食常人的魂魄以延寿千年!” “总之是无恶不作,惨绝人寰,丧尽天良!” 话音落地,大堂内一片死寂,不知是哪位妇人手中的绣花针落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哇!哇!哇!”一阵孩童的尖声哭闹,打破了这番静寂,众人这才收回了魂魄,吓得屁滚尿流,桌椅板凳撞得“哐哐”直响,随后一道逃命般夺出了这家难得热闹的酒肆。 酒肆两扇木门随风晃动了几下,只剩下一道寒风伴着零星落叶飘进大堂,冷清得不能再冷清。 “阿秋!”凉意渐渐袭上心头,三六九抱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鼻子,抬眼时,店中再不见一个客人,只瞧见店家躲在柜台之后,抱着脑袋哆哆嗦嗦。 他几步上前用手轻扣柜台,“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嗨? 分卷阅读18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老板?你还在不?” 过了半晌,只听柜台后一阵慌张混乱的响动,随后飞出一串钱币,被急急抛入了空中。金币明眼灿烂,三六九摘下头顶斗笠,轻点脚尖,与半空一并截住,复将斗笠带回了头上。 “多谢!” “你,你,你下次莫要再来了!”店家于柜台后颤悠悠吼道。 三六九淡淡笑了笑,径直向门外行去,轻挥长袖,一道掌风将店门重新合上。 “诶!如此砸招牌的生意,我也不想做!可乘命难违啊!” . 寰宇中有一处开阔的后院,一池天然温水,常年飘散腾腾热气,据说已存世万年,有活血散瘀,驱毒疗伤,除痕解顽的神奇功效。听几个偷偷在私下闲聊的侍女处听说,圣女曾身中数箭,浑身千疮百孔,便是在这温水中疗愈完全。 封阵所好奇的是,自他醒来之后,便不见这第六界天中还有圣女这一号人物,只从惜人处得知,圣女多年前便在人间失踪了,寻找多年,至今仍无下落。 可更奇怪的是,这魔界中两大要紧的人物,怎会先后没了踪迹,连一丝一毫音讯都全无? 而他为魔界征战多年,现如今内乱暂除,自觉稍有了归属之感,又为何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难道是失去的记忆? “师兄,你在想何事?” 一道轻柔的声音将他拉回,他缓缓抒了一口气,望着寰宇之上漆黑无尽的穹顶,询道:“小师妹,你说,若是在这里种下一树寒梅,火红可人,傲而不娇,伴着透亮的霜花,定会是一番别样的景致罢!” 当初醒来时,那个画面犹在眼前浮现,每每寻不到自我迷失在苍茫汪洋之上,想起那个画面,就好像内心再次充满了力量,慰藉着他在这了无天日,荆棘丛生中继续走下去。可梦中那人明明就在眼前,朝夕相对,却好似再也不是从前这般滋味。 身边之人并未搭话,他侧头询道:“如何,是我说错了什么?” 惜人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眼珠转动了几次,便从温水池边起身,欲转身离去。 封阵不明所以,也站起身蹙眉望她,只见她迈出几步便又滞住脚步,背着身道:“师兄,白雪与寒梅固然美丽,但皆是人间之物,第六界天中根本不会,也不肯能存在的!” “小师……” 他不知惜人因何如此落寞与愤慨,还想再劝说几句,只见她拖着碎步,转身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左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将士的传音。 他立即整理好心绪,肃声道:“何事惊慌?” “禀左使,通界石桥外,闯入一道人,疯疯癫癫,肆意滋扰,满口胡言乱语!” 封阵不耐烦叹了口气,挥袖斥道:“赶了他便是,何须向我汇报?退下罢!” “这,这……” 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动分毫,封阵微微蹙眉,声音阴冷异常,“休要吞吞吐吐,莫要欺瞒,如实禀报!” 那将士闻声大震,直直跪了下去,“小,小的,派了近千名士卒,轮番作战,皆,皆败下阵来……” “什么?庸才!有无通报右使?” “右使,右使正与那疯癫道人酣战!但,小的见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 “走!” 他心头一震,大步流星赶往通界石桥,忽然想到什么,急向身后询道:“那道人都说了何些胡话?” “好像是,要跟我们讨要他的两个徒儿……” 赶到通界石桥处时,只见众多魔兵卧于四野,遍地哀嚎不止。桥上两个人影,缠斗在一处,剑光浮影,响声震天动地。 封阵将下方形式略略一扫,抬眼向桥上一瞧,脸色变得越发阴沉。 漆黑锃亮的月牙戟下,被一道金灿灿的丝绳紧紧缠绕,上古魔兵在戟御手中便顿时失去了发挥的余地,在他双臂剧烈颤抖之下,退出一条手臂想要趁其不备,施以掌力回击。 黑气之中那团影子,飞旋翻身转入其头顶,金丝绳自月牙戟之上,便顺势改为绕在其施掌的手臂之上。戟御顿时自觉右臂僵住一般,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无穷尽的金丝绳,如藤蟠树般,将其牢牢锁住,再动弹不得半分。 “住手!” “呦呵?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年轻,这次来的竟还是个小白脸?” 通界石桥之上,一个中年不惑的道人,满脸胡渣,披头散发,着一袭月白色道袍,衣衫不整。他手执一缕金丝绳,绳的另一端锁着魔界御下右使,却轻松淡然地如扯了根飘摇的海草般逍遥。 明目张胆挑衅魔界的权威,除了他以外,封阵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傲之人,此刻竟还像串门一般,蹲在了桥头石狮子之上,豪放饮酒? 狂狷的作派让他无端生厌,仿佛是在心底让他厌烦了千年,不快与愤懑渐渐涌上心头,便极不奈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那疯癫道人抬袖拭了下嘴边酒水,扬手道:“万宗,尚九精,是也 分卷阅读18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第98章 醉翁之意 近年来,封阵对于修仙界的架构建筑与奇闻逸事颇有研究,七大门派中高手如云,能够在江湖上叫得出来的大有人在。居于仙界之首的万宗,更是群英聚首,所以,尚九精这个名字,他倒是颇有耳闻。 但是,此人不拘泥于正统规范约束,放浪形骸,劣迹斑斑,正道中人皆不屑与之为伍。其虽位居万宗六大峰主之一,但名存实亡,只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 思虑至此,对于尚九精此番于魔界入口,醉酒闹事这一滑稽行径,不能以常规定论来述,封阵心中虽倍感荒唐,却也只能一笑了之。 “我不管你是尚九精还是尚十精,哪怕你上那天竺去取经,我也只能答复你一句,此处没有你要寻的人!速速放开我魔界中人,不然,叫你再难踏出魔界大门,只等业火焚身!” 尚九精于桥头目不转睛凝神静听,戏谑的眼神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点着头道:“小子,有出息了啊?竟然还学会威胁你老子了?” 封阵蹙眉,沉声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尚九精端起醉生葫豪饮一口,猛地从桥头站起,昂首啸道:“休要废话,就让老子见识一下,如今你到底有几斤几两,能掀多大的浪!” 看着桥头之上如神明般大言不惭的疯道人,封阵冷哼一声,话不多说,便双足轻点,腾空升至高处。双臂舒展间,其周身泛起腾腾玄青之气,如烈焰熊熊环绕,又仿若云烟波动流淌。 暗中,随着封阵盈盈长袖的摆动,阵阵阴风自长袖中无端挥洒,霎时漫天袭地,慑得众人难以招架,不禁向后退避三舍。就连对岸火红的花海都为之一颤,迎风招展,一时卷起千层海浪。 阵阵阴风裹挟盛大煞气摄人心魄,伴着满天飞窜的红雨,不知是何种音源,不时夹杂着尖锐的咆哮,直呼得人寒意顿生,摧枯拉朽,心肝俱颤! 只听嘈杂声中,封阵扩声疾呼:“玄冥于祭,风声鹤唳!” 尚九精于煞风中微微一笑,甩手将金丝绳捆绑之人向岸上一掷,迎着那山呼海啸而来,千仞万壑的道道黑云,轻松淡然地纵身跃了上去。 猝不及防之下,戟御被其摔在岸边的痛界大门之上,不知是不是方才打斗瞬间所致,只觉浑身酸痛,五脏俱裂,还来不及看清黑云包围之下的人影下落如何,便喷出一口蓝血于眼底。 通界石桥之上,漫漫黑云散去,渐渐浮现出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海,再不见了那疯道人的身影。 封阵轻松掸了掸长袖,听见身后戟御一阵痛苦的低吟,便急忙赶了过去。将他从门下扶起,探了探他的经脉,好在并无大碍,便顿时松了口气。 他方要急着为其输入一道内力,戟御反手将其阻止,指着头上,虚弱道:“别急,你看!” 封阵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警觉地向头上瞧去,只见那疯道人正立在通界大门顶端,斜着嘴角向下俯视,甚是得意,而且满脸写着不屑。 “小子,你终究还是嫩了些,回去好好修炼修炼,再与我一较高下罢!” 话音未到,人已落到了眼前。如此神出鬼没,封阵不禁后退三步,摆开架势,欲再次回击。 “慢着!”尚九精微微抬手,“出手之前,容我先喝口酒,再与你这臭小子大战个三百回合!” 封阵心道:“要打便打,行事古里古怪,废话妄语一箩筐,难怪在修道界混不下去!这种人竟还有人甘愿当他的徒弟,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在心底咒骂其千百个回合,见其仍旧抱着一个破葫芦仰面豪饮,酒水顺着他的耳侧如溪水般流淌,仿佛也没有个穷尽。 封阵干脆抱着双臂立在他的对面,也不知耗了多久,终于见他放下葫芦,喘了一口大气,打了一个酒嗝,却也是醉眼迷离,一步三颠,晃个不停。 “我说,臭小子,做我的徒儿,就让你如此不堪?” “你的徒弟,与我何干?”封阵冷冷道。 尚九精迈着醉步,尖声咆哮道:“呦呵?怎说与你无关,你快快将我的两个徒儿放了,不然老子将你魔界闹个天翻地覆!掘地三尺,也要,也要将他二人给揪出来!” 烈酒浓厚的气味传入鼻息,封阵摆了摆手,嫌弃道:“招摇了半天,他二人究竟是何名号?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让我手下帮你在人界寻一寻,他二人就算是魂已归西,好歹也能替你找个全尸以作慰藉。” 尚九精呵呵笑道:“站稳了,听好了!他二人便是,一小水,一阵风!” 此二者名号果然够响亮,封阵险些站不住脚一头栽倒。他的徒弟之中是不是还有,一场雨,一道雷,一声吼? 再与他纠缠下去,非逼疯不可。于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决计与之再战。 “扑通”! 一声闷响突然传入耳际,睁眼一瞧,那疯道人竟然卧在了脚下,张着大口,鼾声四起。封阵上前踢了他一脚,见其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分卷阅读18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便一声下令:“来人,将这厮捆了,押往幽牢!” 将尚九精关押之后,封阵却越想越觉得此事颇为古怪。近年来,魔界一直顾于平定内乱,从未与修道界有过正面冲突。眼下,内乱方定,兵力耗损,为养兵休整,更不会去主动生事。就算手下哪个不知分寸,与万宗弟子起了事端,尚九精位列一峰之主,脑袋就算再糊涂,不会不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若是正魔两界因此而大动干戈,百害而无一益。 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念至此,封阵再坐立不住,起身前往森罗幽牢。 魔界的幽牢凿于地下,每间牢房由玄幽业火圈起,人若入其中,等同身处炼狱,百般痛苦滋味难以言说,唯有被困者自知冷暖。 当他来到尚九精面前时,一圈火光之内,尚九精正端着一个饭碗,碗中黑黢黢一团混乱,竟也看出不是些何物,却见他食得津津有味。 尚九精头也不抬道:“来了?魔界食物味道不赖,再与我乘一碗来!” 封阵微微蹙眉,扬手示意身后去办,而后询道:“说吧,你来魔界,究竟有何居心?” 尚九精闻声抬眼瞧他,将手中碗摔落于地,怒道:“还好意思质问于我?若是你老老实实交出我那两个徒儿,我又怎能被困于这鸟不拉屎之地?”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 “我狡辩?”尚九精神情激愤,说着就要越过火光近前争辩,只见脚下腾地窜起几人高的火墙,煞气逼人,被生生弹了回去。 他定了定心身,继续道:“你若不信,可亲自去那魔头洞府,看个究竟。” 封阵想了想,道:“看什么?” “我那徒儿随身携有两件兵刃,一为龙渊宝剑,一为幻灭玉笛,皆藏于那魔头洞府之中!” 说得有鼻子有眼,封阵暗暗寻思了一阵,又听他厌烦道:“不信?那便放我出去。不放?算了,睡了,别扰我清梦!” 只不过转瞬之际,又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鼾声,封阵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幽牢。 经他一番思量,于好奇心驱使之下,果然还是在封屠裂的密室之中,寻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道界神兵利器。 尚九精一看见这两件兵器,眼泪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哭天抢地哀嚎了半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得人心尖乱颤,封阵着实忍受不住,便运出一道内力,点了他的哭穴。 “休要鬼哭狼嚎!” 尚九精一抹泪痕,丧着脸道:“我那徒儿,这两件兵器从不离手,眼下既然被你寻到了,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说着还要哭喊一番,扯着嗓子嚎了一阵,发现眼泪全无,便尴尬地轻咳了几声,“既然人已不在,这两件上古神兵便送你了。不过,你得放我出魔界,还我逍遥自在。” 封阵冷笑一声,“你这算是,卖徒求荣?” 见他不为所动,尚九精转了转眼珠,一拍双掌道:“对了!这二者皆属于道界圣物,你们魔界中人自然不会驱使。无妨,我可以免费传授你三段心法,只要依此顺序修习,不久便可自如驾御。来吧!” “胡言乱语,我堂堂魔界怎能接受你等下三滥的功法?” 封阵心中烦躁,正要与他拆解,只见他定定望着自己,口中径自念出一串高深莫测的口诀。他微微蹙眉,想要转身离去,双脚却仿佛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半分。 心中诧异至极,更为荒诞的是,尚九精念出的天书般的文字,正一字一句汇入他的耳边,清晰又明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与他四目相对,竟是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将这三段心法,深刻地印在了脑海之中。 “回去罢。练成之后,我再授你余下六段心法。”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迫灌输了来自道界的三段心法时,既感到震惊,又觉得怒不可遏。竟然被一疯道人当作猴子般戏耍,还居高临下地蓄意操控摆布,心中又是积羞成愤。 “没酒了。” 封阵挑着眉询道:“什么?” “我这人生性嗜酒,你既然不守承诺放我出去,这酒葫总要替我斟满吧?一物换一物,你也不亏。” 原本将他困在此处只为给他个教训,也是借机震慑正道,魔界非常人可肆意挑衅。没想到,尚九精的种种言行,竟对他造成了困扰。封阵恶狠狠盯着他地双眼,脑中混乱一片,此刻只想处清净之地,便转身背对其而去。 “等等!” “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封阵转身斥道。 “我这还有一副藏锋,原本是想留给徒儿,便一并送你了!” 自尚九精手中掷出一个物件,竟穿越玄幽业火还能安然无恙,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脸面。取下一看,明晃晃的一副金线手护。 “此藏锋可纳百种兵刃器物,天下只此一件,收好!” 第99章 山中岁月 那三段枯涩玄妙的心法,封阵原本想听过就弃了。可每当他动了 分卷阅读18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个念头时,那些高深的文字就仿若活了一般,如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在脑海中钻来钻去,一刻也不得消停。 寰宇大殿中央,一个将士在汇报人界驻扎的五大分堂动向与近况,他却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只觉得那些鲜活的文字,盘绕在头顶,嗡嗡作响。 两种声音交错杂烩在耳边,心中实在是焦躁又烦闷,便“噌”地起身,甩手掀翻了殿中一应桌椅摆件,随着一阵阴风扬起丈余,而后又落在殿中摔个粉碎,又一时尘土漫天。 被从天而降的花瓶正巧砸在头顶,殿中那名无辜的将士来不及吃痛,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惊天大错,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一片尘粒之中,哆哆嗦嗦求饶告罪。 封阵冷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左侧脸颊深蓝一片,长叹一口气,道:“先下去处理一下伤口,要紧之事改日再来汇报!” 那将士如遇大赦,脚下踉踉跄跄,二话不说,便以头抢地夺命般逃出了寰宇。 想不到被区区几段文字折磨得如此不堪,若是淡忘了也就罢了,可近日来那些文字还是完完整整刻在了脑海之中,未有半分褪色的痕迹。若是忘不了,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想来想去,这第六界天中唯有封屠裂的密室是处无人打扰之地,封阵便决计去一探究竟,到底这心法有何邪门之处。 如尚九精所说,当这第三段心法练成之后,果然可以自如驾御那柄闪着青碧光芒的长剑,且隐隐感受到了剑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与自己的神思竟然有一丝相通的奇妙触觉。心底千般感受难以言说,便下到幽牢去询这罪魁祸首,只收到“天资不错,放我出去,我便再授你余下三段心法”这几句答复。然而,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便又被尚九精灌输了新的三段更加深奥的文字。 从这疯癫道人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封阵疑心自己的过去并未全然了解,便又去惜人处问询。惜人只道其百年来只顾潜心修炼魔界道法,从未有过任何偏差,更未接触过正道中的任何一人。到了戟御这里也是如此答复,待他想要更深入了解时,戟御便以伤重养息为由,将他打发了过去。 身边只此二人可以信任,他二人给出的答案却如出一辙。想来,心中诸多疑问与不安,也只有封屠裂能给他一番合理的解释了。只得唤来在人间巡守的十二位将领来问话。 “如何,魔尊下落可打探清楚了?” 回想起一个月前,寰宇大殿中封阵的雷霆震怒,险些将整个寰宇都拆个七零八落,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答复一句。 封阵戟手指向其中一位,大殿之上,朗声道:“你,你说!” 被点之人如临大敌,向身旁左右求助不得,只能惶恐回道:“回禀左使,属下等于三界之内,上天下地,无缝不钻,无孔不入。可,可尊上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未,未寻到半分踪迹······” “胡言乱语!你倒是给我蒸发个试试?现在,立刻,马上!” 那将领再不敢多说一字,顿时跪在殿前叩首,无需人间蒸发,魂魄早已是骇地出了窍。 见殿下众人畏畏缩缩,封阵蹙了蹙眉,又指向另一将领,询道:“人间传闻所提及过的芒砀山,可有仔细搜寻?” 还未等其发作,那将领便立时匍匐在地,凄怨回道:“左使饶命!属下与众将士在芒砀山中,夙兴夜寐,夜不能眠,宵衣旰食,一心只为找寻尊上的下落,一时一刻不敢有违左使号令,就差将那芒砀山给削平了!属下无能,请左使责罚!” “说得比唱得好听,既然说到就要做到,为何还不将那芒砀山削平?是想留着大山生小山?” 那将士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复,只能急中生智,道:“左使息怒!属下还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封阵长袖一扫,“说!” “据属下从人间探得消息,麒麟阁外有一老道,近年来专门测字替人答疑解惑,凡是测卜之人,皆称其是天神下凡,卦辞精准,百密而无一疏。左使不妨······” “笑话!区区一字便想窥测盛衰兴亡,我魔界留你等酒囊饭袋,岂非多此一举?不如通通丢进通界桥下,免得在此妖言惑众,为己之无能作托辞诡辩!” 众将领皆慌了神,通通跪在殿中,苦苦求饶。原本威武雄壮的男儿,一个个惨兮兮地哀嚎,封阵着实无法忍受,极不耐烦将众人斥了下去。 待众人散尽,回想方才话语,封阵不禁抱着手臂,自顾自道:“嘶!麒麟阁······” · 昆仑山中的岁月,没有人间繁华的烟火酒肆,没有大川大河的奔腾咆哮,更没有烟雨楼阁繁花似锦的格调,唯有莽莽苍山,穹庐浩瀚,白雪茫茫相伴。 洞中歪七扭八凿刻的正字,水灵烟以指力刻下了笔直的一横,不用清点,她心中也有数目,恰是一百零八个正字。 自从银婆婆处修习了乾坤策第九境之后,水灵烟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御剑入空,运周身之气,试图冲破山中所困结界。 分卷阅读18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她不知冲破了第九境,处于道界七重境之内是怎样一种体会,只知道法玄妙,无任何心法可依。毫无头绪地摸索,抓心挠肝地尝试,百番千次的挫败。有时,内息会失了章法,四处游走乱窜,越是焦急越是难以驾驭,几次险些导致经脉逆流,胸中憋闷,只得重整休憩,暂时作罢。 山外的牵挂,在这条鲜有人至的通天之路上,已化为了前进最大的阻碍。心中急于求成,杂念堆积,总在蓄力一击之时贸然闯入,将所有努力一遭推翻,功亏一篑。 若要净心别无旁骛,水灵烟不知羽书的经章会不会有任何作用,但也只能当作救命的稻草,每日于雪中默默诵读。 经过漫长的自我斗争,每月的阴寒折磨,罕有人知的孤独忍耐,内息也在悄然无声地有所改善,像滴水汇成江河般,暗流涌动。不管是道界几重,只要冲出这绝岭寒天,为昔日欠债尽作偿还,为那初露泥泞还未绽放的萌芽,重新灌溉滋养。 这一切永无休止的纷乱,身不由己的洪流,万般皆是缘的苦,便值得! 走出洞外天地,天空依然如昨日般明朗。 无铭自手中脱鞘而出,水灵烟立时随着剑影凌空追上,足尖轻点剑刃,于丹田之中调动所有内息,舒展四肢百骸,化作一道纯净蓝芒,眨眼间便融入了头上无尽的湛蓝之中。 先前的铜墙铁壁,方才迎面扑来,竟像是一道春风拂面,只是柔柔地托手挽留,便再也拦不住坚定翱翔的轨迹。 水灵烟越过山中那道囚栏,穿梭于碧空之上,只见脚下彩云呈祥,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畅快舒爽充盈天地,连莽莽苍凉的山脊,都瞬时化作精致的模样,可爱极了! 她正在盎然欣赏壮美山川,只听浩荡山谷之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响,贯彻四野,幽幽回荡。 “回来,贫道有事与你相谈!” 警惕回望那声音传来之所,水灵烟犹豫了片刻,便立即调转方向,朝着来时之路奔去。 远远便见,银婆婆背手立于山洞之外,严肃冷漠的清冷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水灵烟方落定雪中,利落收剑入鞘,恭敬拱手道:“银婆婆,感谢您的教导,晚辈自当铭记于心。待我人间之事处理完毕,再来报答您的恩德。这山中清冷,这一别不知何日再归,还望您多多保重。” 银婆婆斜睇她一眼,冷冷道:“我这林小,要走便走,莫学世人冠冕堂皇的说辞,空口大话。” “不,晚辈是打从心底感激,若不是您将心法无私相授,我恐怕只能被困在这山中,还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如何,当初是谁埋冤,责怪贫道故意设下这道结界为难于你?” 水灵烟心虚挠了挠后脑,“人各有命,处于困境,弱者才会怨天尤人不知争取。晚辈当时年纪尚浅,不懂得这番道理。莫怪,莫怪!” “算你还有番觉悟。为表诚心,替我去办一件事。” 水灵烟奇道:“何事?银婆婆只管吩咐便是,晚辈自当竭尽所能。” 只见银婆婆从身后挪出一只手,微微向上一扬,随后凌空落下一个物件,恰好坠在了她的手中。水灵烟捏着这个小物件瞧了瞧,分明是一小卷羊皮纸,外间一缕缥色丝绳捆扎。 “你将此物送与麒麟阁外的卦师解字,再将卜卦辞亲自送回贫道这里。事成之后,贫道便替你解开砂琅寒毒之困。” “麒麟阁?”银婆婆非但不再设障为难,反而愿意替她解开多年寒毒之症的困扰。水灵烟想来想去,如何都觉得此事容易得很,便应承道:“简单。晚辈自会办得妥妥的,您就等着我的消息罢!” “早去早回,贫道在此静候佳音!”那个缥色身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句传音,便从苍茫风雪中消失不见。 正在此时,身后雪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响动,一道毛茸茸的白色身影,突然跳到了眼前。 白狐口中衔着一枚鲜红的果实,幽蓝的晶眸闪着透亮的光彩,将她的身影映得是清晰无比。那双蓝眸滴溜溜盯着她看了一阵,微微颔首,好似一个人在忧思着什么,将尖嘴向雪地轻点,那枚红果便落在了白雪之中。 水灵烟笑了笑,蹲下身子,轻抚它头上的细微绒毛,“大仙,咱们也算不抢不相识。可这游戏我不能陪你再玩下去了,这山中的红果,今后便属于你一狐所有,你当高兴才是。” 白狐仰首与她对望,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低头用鼻子在雪中拱了拱,将那红果推倒了她的脚边,抬头对着她眨了眨眼。 水灵烟会心一笑,拾起红果填入口中,只觉一如既往地苦涩难言。 “吃也吃过了,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大仙,咱们改日再会了!” 这最后一句,白狐似是听懂了。水灵烟见它分明是皱了皱两道白眉,便头也不回地窜入了苍茫风雪之中,只留下一串娇小的足印,又转瞬被风雪封存。 第100章 惊鸿一面 今日的麒麟阁外,依旧火爆。 分卷阅读18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迎风招展的青幡之下,等待测卜的人群早已排起了长龙。一个个脸上满怀憧憬与希冀,只盼着奉书启命的下凡天师,能够为各自心中所困所惑所求,给出一句完美的答案。 近年来,随着老道有口皆碑的传颂,麒麟阁外测字算卜的精妙事迹早已宣扬至了九州四海。闻讯而来的侠客、商贾、游人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人越来越多,这商铺也是越来越多。就连有心人士,连那测摊前的一路空地,也费尽心思地打起了主意。专为测字排号人士准备,一人一坑,寸土寸金。 商机是因此而多了,但竞争也是愈发得激烈。测摊斜对个的茶水摊,因主营茶水,生意被别家挤兑得是越来越不景气。店老板绞尽脑汁想了整整七年,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一幅长木案,挥毫泼墨,亲自手书了几行大字。 “血本亏送,早膳供应,米粥一钱,素包两钱!” 此告示方竖在摊位前,只见一位曼妙丰姿的少女正朝她迎面走来。面如桃花,眼似秋水,步履轻盈,寸寸生莲,春风和煦,光彩照人。更令店老板惊叹的是,那少女衣品卓尔不凡,华丽又不失低调的锦缎,外搭一件油润亮泽的极品貂皮,配上她肩上松松垂垂的异兽毛领,更显此人有如天仙下凡,绝非单单贵胄二字可媲美。 店老板痴痴看了半晌,心中盘算此人定身怀千金,不是富甲一方,便是逍遥神仙。而这种显贵身份之人,大多出手阔绰,视金钱有如粪土。千百年难遇,若是趁机捞上一笔,说不好这一年都不愁吃穿了! 便赶忙堆上殷勤的笑脸,点头哈腰地将她引至了茶水摊内。 “这位客官,小店昨日新进的武夷岩茶,取自秀甲东南的奇峰叠岩之间。以茨山下千年泉水冲泡,兼之绿茶的清香与红茶的甘甜,入口花香浓郁,回味无穷,实乃茶中之极品。客官远到而来,定要品尝一番,才不虚此行啊!” 那仙姿少女细细聆听,微微点了点头,“嗯,听起来还不错。那就上,一份米粥与一笼素包来!” 店老板双腿一抖,险些栽倒,“什么?” “是三钱对吧?”少女从长袖中捻出三个钱币,推至桌边。 “客,客官,素包两钱,一笼四颗,应是九钱才是。”店老板脑中嗡声一片,仍旧不敢相信。 “啊?原来是打得如意算盘。那好吧!”说着自袖中又捻出六枚,堆在一起,“现下足了,还要劳烦店家早些上来。” “是,是。”店老板闹不清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只晓得此人气韵非凡不能得罪,只好收了钱下去吩咐后厨。 水灵烟原本以为自己来得还算早,近至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时,才知今日的号已全部放罢。那测字老道被人群围得是密不透风,她翘着脚望去,只见风中一副硕大的青幡摆动。 看来明日需早些来,不然,这城中吃喝住行,单单耗上几日,就足以败光她的所有家底。虽然袖中也并无几个大子,但好歹也是明晃晃的金子,并非海水潮的,说来便来。说到住行,倒是可以找棵老树随便凑合一晚。但要说吃喝,眼下还真的是有些饿了。 她趁着脖子四处张望,发现身后一家茶水摊外亮着一盏告示,颇为接地气,便兴高采烈地进了这家茶水摊。 店老板前脚刚走,只听斜前方的长龙,爆发出了一阵喧闹的争吵声。笃信卦辞者大有人在,对此持疑者也不在少数,争执之事定常有发生。水灵烟对此淡淡一笑,便拾盏饮着桌上免费供应的白水,一派气定神闲。 不远处,各种男女老少嘈杂的声音传入耳畔,渐有盛涨的趋势。近年来,随着功力的加深,水灵烟觉得自己的耳力也越发的聪灵。从众多声音中寻去,竟然跳出了一个清泉般冷冽的嗓音,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风一栚! “你这糊涂老儿,装神弄鬼,六年卜卦之词竟如出一辙!如今还拿些花柳之词来搪塞,什么满园春色,红杏出墙?荒唐!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门面,叫你露宿街头风烛残年!” 简陋桌案前,青袍道长笔直端坐,全然不将封阵挑衅的姿态放在眼里,轻轻一摆手道:“下一个!” “竟敢无视本使?”如此被人轻视,放出的狠话竟被人当耳旁风般遭弃,封阵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横眉竖眼地站起身来,手中聚起一团黑气,就要向那青袍道长头顶砸去。 “闪开闪开闪开闪开!” 他还未来得及挥掌,身后突然窜出一群男女老少,气势汹汹地将他挤出了卦摊前。被推推搡搡摔坐在地上,他愣怔不知发生了何事,又听到卦摊前一群人,七嘴八舌冲他嚷道:“我们王家九代单传,就想着来问问道长何时我王家才能添一新丁!你若是胆敢耽误我等正事,便捉了你去给我家儿子当媳妇,繁衍香火!” 封阵倒吸一口凉气,随口嘟囔了一句“刁民”,便不愿再上前去纠缠,扭头就朝西街的方向奔去。 茶水摊前,店老板将刚出锅的米粥与素包呈上桌前,向四处望了望,自言自语道:“咦?人呢?奇怪了,方才还坐在这里······” 出了茶 分卷阅读19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摊,水灵烟一路跟在封阵身后,瞧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方重燃起的热辣心火,只一瞬间便被彻骨寒意扑灭。 他的身上,确切地说,是他散发出的气息,已无半分常人的秉性,已被一种远远超出魔界众人本身自带的煞气所替代。这种阴寒的内息,顽强刚烈,狠绝歹毒,若不是他暂时封印了体内的功力,平常之人绝不能靠近他半步。 而前面那个身影如此熟悉,一样的相貌,一样的形态,一样的走路姿势,却分明不再是从前那个孤孑傲然,一身正气的侠义之士。 眼下,他不是人,而是魔头! 这唯一的答案便是,当年,风一栚代替了她,在封魔阵开启时,将她送去了昆仑山,而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尽弃前世,承袭了千年魔道! 如此说来,人世的记忆,他已经全都忘了罢? 忘得一干二净。 “姑娘,姑娘?” 脑袋嗡的一声炸裂,陷入困顿茫然之中不知所措,有人在身旁唤了她数声,她才懵懂回过神来。只见身侧一捆草扎,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诱人。 “姑娘,今儿晨才出锅,酸甜可口,来一串尝尝如何?” 风一栚曾经向她炫耀过西街的糖葫芦,虽然有些迟,但总算是再次遇见了。便付了老板几钱,随手摘了一支。 就在她分神之际,再次回望时,穿梭如流的长街之上,已不见了那道清冷的身影。站在交叉路口,焦急四处张望,仍是不见任何他的踪迹。不过才一瞬的功夫,应该不会走出太远。心念至此,便微挪脚步,欲飞上高阁屋檐之上察看。 正当此时,不知何时窜出了一群孩童,手中高举一串串糖葫芦,张扬着稚嫩灿烂的笑脸,急风般从身侧掠过,如撒欢的羊群,不断撞在她腿边。左闪右避不急,终于一个踉跄,随后仰面向后倒去。 慌乱间,身后撞到一个温暖又坚实的物体,却是被一人截住,才不至于摔落在地。靠在那个胸膛之上,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姑娘,请自重!” 是他。 只一个转身,仿佛隔了千年。 千年的等待,漫漫的苦寒,无边的忍耐,都不及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的想念。惊鸿一面,你不知我在那山中裹雪披风,遍尝苦涩,生生灭灭不改心扉,只为有生之年,冷暖无谓,重逢一回。 而她这副酸楚的模样,封阵面上充盈着嫌恶之意,匆匆将她一瞥,便急不可耐转身欲走。 水灵烟见他走出半步,上身徒然一抖,接着手捂胸口似有难言之隐,从侧面看上去颇有些痛苦。 心中酸楚瞬间化作担忧,跟着上前去扶他手臂,急切询道:“怎么了?可还好?” 封阵这才正眼去瞧她,只打量了她一眼,却顿时如临大敌,像是沾惹上了某种邪祟,警觉之下将她一甩丈余之外。勉强站立的瞬间,还不忘用眼神打量,目光中满是陌生,震惊,诧异与敌视。 打量了一阵,他收回神思,微微晃了晃脑袋。抬眼看去,迎面正对着一家莺莺燕燕的店面,匾额之上书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满园春色。想起卦摊前的卜辞,虽然仍旧难以置信,但还是迈了进去。 水灵烟看着那家店面,门前扭捏作态花枝招展,跺了跺脚,也随后偷偷溜了进去。 封阵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包围中,似有极高人气。而他只是微微蹙眉,面不改色,徒手化了张人像示与众人。 “小美女,模样不错啊!来,陪大爷喝一杯!” 水灵烟躲在梁柱之后,一个猥琐中年醉得红光满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动了两根手指,夹住那油腻男子的手背,轻巧翻转,只听一道失心疯般哀嚎道:“手,手,断了?断了!啊!” 这尖声呼喊无人注意,随即便被一道震人心魄不可抗阻的吼声所替。 “所有人,都给我留下!” 第101章 一言不合 满园春色中,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这一声低吼,引得众人停杯投箸暂时关注,只道是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子,醉眼迷离间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着与怀中的美人,欢歌笑语。 而封阵如此出众的相貌与风姿,人间未有几回见。眼尖的老鸨靠着敏锐的触觉,断定此人来头不小,赶忙前来笑脸相迎。 “客官真是一表人才!同您说,我这园子里的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水灵!不说倾国倾城吧,也足以堪比那沉鱼落雁,花容秀月之貌。客官莫及,只要您吩咐,我这里的姑娘随便您挑!” 眼前这妇人擦得油头粉面,青一块紫一块,更要命的是浑身散发的香气,顶得人直冲天灵。封阵憋住气息,向后退了三步,打量道:“你是这里的管事?” “客官真是好眼力。您先同我上楼,我为您安排一上等厢房。”说着便挽起封阵手臂,热情地簇拥其上楼。 “不必,咱们有话便在这堂中说。”封阵长袖一挥,退避三舍,展开手中画卷于身前,“这九 分卷阅读19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年间,此人你可曾见过?” 老鸨盯着画卷上的人像,啧啧叹道:“客官您这不是在考我,我这满园春色每日进进出出者不计其数,哪里会记得这般清楚?” “那好,把你这里所有人聚集到堂下来,我要一一问询。” 老鸨扑哧一声笑道:“客官,您又在说笑了。这来者皆是客,哪能单为您一己之私而扫了众人的雅兴啊!不如,为您唤上几个姑娘陪酒吟诗可好?”说着又扬手唤道:“桃红,杏白,柳绿!” 这几个名字身手了得,话音未落,人早已将他围至身前,甚者还衣衫不整。封阵在众多颜色当中,默默叹了口气,又听一人吼叫道:“哪里跑来的野小子,竟然敢跟本大爷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在身后那只拳头怼在肩头之前,封阵反手挥出一道掌风,那前来挑衅之人便凌空飞上了梁顶,嘴歪眼斜挂在了横梁之上。 众人目瞪口呆观望梁顶,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后只听四面开敞的大门轰然紧闭,没有任何人在推动,只见电光火石间一道黑气盘旋,大门就这般不可思议地合在了一起。 阴冷邪风穿堂而过,大堂之内男男女女尖声咆哮了一阵,弄清是谁在搞鬼之后,便老老实实地聚在了大堂当中,不敢再发出一丝响动。 “你,有没有见过此人?” “没,没,没有······” “你呢?”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将满园春色中问了个遍,脚下之人哆哆嗦嗦磕头磕了半晌,随后翻了个白眼昏死了过去。封阵眼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直起身,冷冷道:“梁上君子可做得快活,何不现身一见?” 水灵烟栖身躲在梁上一角,闭气藏了半晌,没成想还是被他发现了。既然暴露了行迹,只得下去打个照面。 她正在寻思着,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抬眼一瞧,梁上悬着的一盏大红灯笼,跳出了一束檀色奇光,霹雳惊雷般落到了堂下正中。 众多惊恐尖叫声中,那人蹙眉掏了掏耳朵,对着封阵笑道:“就知道你二人会来此,兄弟委身在那破灯笼里,等得花都谢了!” 这世上除了妖可以化形伪装之外,封阵还从未见过任何人能够自主化形藏匿于旁物当中,进进出出,来去自如。可探他气息,并未有半分妖气,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强大不可撼动的内息,与方才满园春色外所撞见的那个女子相比,还要深不见底。 而二者在同一时间出现,绝非什么巧合,这其中定有阴谋,不可大意。 眼前之人修长身型,神采飞扬,容颜清绝,竟如仙人下凡。封阵定了定心神,向来者投去一道寒光,“你是何人,为何要在此处等我,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摇了摇头,叹道:“小风,兄弟我可是一腔热诚,思念深切才会来此等候你二人。你不知我为了从岛上来到人间,废了多大的心力。世人都说狼心狗肺,说的便是你这种人罢!” 小风?狼心狗肺?谁借他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挑衅堂堂魔界御史的权威? “我不管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有何居心。来者是敌非友,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何人能走出这满园春色的大门,便看各自的本事了!” “噢?听说上古魔神之力,与天神一般,足以撼天动地。我还未曾见识过,兄弟便陪你耍耍。” 众人哪里晓得什么上古魔与神,天与地。惊恐茫然间,只见二人腾空升起,脚下兀自生出道道玄风与黑云,双袖鼓荡,挥斥方遒。 分站对立,一言不合便开斗。也不见任何兵刃与利器,头顶之上却有无数道奇光异束飞闪。一会儿化作闪电,一会儿化作剑雨,一会儿又化作惊雷炸裂。 一片尖叫声中,众人生怕神魔打架殃及池鱼,只好抱头鼠窜,欲夺门而出。可大门紧紧封锁,几十个大汉协力撞击也无法开启。 漫天电光如陨石四处飞散,寻思着躲回厢房之内,只见一道黑气砸向大堂中央,生生凿出几个窟窿眼,便心惊胆寒得再也不敢挪出半寸,只得守在门口抱作一团。 此时,上方神魔已化为一片黑气一片檀光,交织错容,早已不见了二人的本来身影。却听风云突变见,满堂传来凄厉哀嚎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异兽咆哮天地间,震耳欲聋。 连脚下都开始剧烈晃动不止,梁顶木屑渣瓦簌簌剥落,一时又烟尘四起。 更惊心动魄的是,那黑气与檀光蓄力交汇的一刹那,从中渐渐荡开一波涟漪,如尖刀般斩断了堂中顶天立地的梁祝,一根根被拦腰锯成两截。 真是天崩地裂,眼看仅剩的一根也要断为两节,梁顶再也支撑不住就此塌陷。众人以为就要在这满园灰色中命送黄泉,只听有人喊道“门开了门开了”,便一窝蜂逃向了外界的光明天地间。 众人横七竖八倒在满园春色外的大街上,眼见绚烂一时的琼楼毁于一旦,墙倒柱裂,分崩离析。 还处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惶恐之中,只见那废墟之上,罪魁祸首的二人 分卷阅读19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仍缠斗在一处,昏天暗地,也分不出个胜负。 这番情景前所未见,四方长街人流顿时寂了喧闹,纷纷仰首张望,只见一道蓝光骤现,如一柄锐利的长剑刺破黑暗,将混沌无边斩个一刀两断,也断个一干二净。 水灵烟于二者所聚真气之中破封而出,将无铭利落收回身后,双脚轻轻落于坍塌的瓦砾之上,急声道:“千瞳,休要胡闹!” 千瞳看见她,起初还是满面愉悦笑容,想了想她话中含义,便气道:“你怎护着他说话?分明是他先挑起的事端!” “秉性如此,杀伐于他而言等同家常便饭,你若与之纠缠不清,岂非是助纣为虐?” 千瞳略一思忖,却是有些惭愧,望着街上惊乱的人群,忧心道:“一语点醒梦中人。以往手边皆是鱼虾,可如今都是劳苦大众,伤及无辜仙尊是要罚我的。是我冒失了。” 封阵并未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盯着水灵烟看了一阵,犹疑道:“是你?你为何要跟踪我?你与他是一伙的?” 千瞳闻声为之一笑,“傻小子,这还用得着问?自然是关······” “千瞳!”水灵烟从中阻拦。 他既然前忆尽失,若是来意坦白赤诚相告,封阵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所言,反而会将她当作呓语之人,疯言疯语。九年的时光流逝,魔界对他的印象应会是根深蒂固的。他承接了上古稀世魔神之力,封屠裂自然会珍惜人才,为生变故,定不会将其前世原原本本相告知。她若是秉持着虚无的过往向其哭诉,岂非多此一举? 苍茫大海尚幻为桑田,曾经短暂的相遇,又算得了什么? “许多事情,我暂时无法向你解释清楚。这里人多眼杂,你若信我,不如换个清净之处,再谈不迟。” 千瞳点了点头,随后跟了上去。但想了想,又回身去望,只见封阵还留在废墟之上,望着水灵烟的背影,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蹙眉凝思不语。 “愣着做甚,走了兄弟。” 封阵瞪他一眼,“休要胡言乱语,谁是你兄弟?” 千瞳自觉无趣,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走吧,封阵!” 水灵烟于半空停住,急转了个身,朝他微微笑道:“封阵,你若是想知道封屠裂的下落,有胆,便随我来。” 封屠裂这三个字果然有用,封阵闻之只是皱了皱眉,便化作一道黑云随她二人追了上去。 落到城外茨山一座山峰之上,水灵烟走至崖边一柱冲天石剑跟前,便定定望着那道石剑不再言语。千瞳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凑近她身前悄声道:“我知道你思夫心切,但也不能骗他啊······” 水灵烟面上微红,嗔道:“你若再胡说,我便剪了你的舌头!” 千瞳急忙捂着嘴,仍不忘喃喃道:“只不过去了趟昆仑,便如此牛气冲天。若是让你一朝得道,那还不得挥剑四方,搅个天翻地覆?” 水灵烟朝他开怀一笑,“你既然知道我去过昆仑,便一定知道,封屠裂如今下落何处。” “服气,服气!”还是掉进了沟里,千瞳只好叹息一声,道:“我上一次梦见他,只知他去了芒砀山。至于他是不是在那里失踪,那就不得而知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水灵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转头便朝封阵道:“就在那芒砀山!” 第102章 谁揍过谁 封阵听到芒砀山这个名字,冷冷一笑,“坊间流传,传唱街巷,连那三岁孩童都知。我早已派人前去寻访,他根本就不在那山中,你二人分明是在耍我。不论你二人与我有何恩怨,不如在此一并解决,我一个也是杀,两个也不嫌麻烦!”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听他此番丧心病狂的宣战,千瞳有些语无伦次,“他以前的性格虽然欠揍,但如今与过去相比,简直令人发指!” 这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倒是与封屠裂如出一辙,水灵烟只能莞尔一笑,“你习惯了便好。若是要跟着他,必然要做好随时命送他手下的准备。” 千瞳不可置信,“这属于家暴啊,你都能忍?” 水灵烟轻松笑道:“哼!还不知是谁能揍过谁呢!” “佩服,佩服。”千瞳不禁向她拱手作揖。 “我说,那边的一男一女!”封阵遥遥喊道。 “你是在唤我?”水灵烟指了指胸口,面对着他道:“在下水灵烟,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烟火渐相亲的烟。公子可以唤我小水,或是灵烟。” 封阵微微扬手,似有话要说,却只是厌烦地揉了揉眉心,又深深叹了口气。 “我旁边这位······”水灵烟想了想,又道:“你便唤他千瞳吧,不十分亲昵也不算太生分。” 封阵是不再搓揉眉心,却改换双手抱在胸前,脸色越来越阴沉。 千瞳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放心,他还是会叫咱们一男一女。” 分卷阅读19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你怎知?人心都是肉长的······” “你们二人这一男一女,究竟有完没完,战是不战?”封阵终于耐不住开腔道。 千瞳眉峰一挑,“你瞧,他哪里还有什么人心,就只剩些魔胆黑心了。不如忘了这无情无义的家伙,与我回九玄宫,作那逍遥快活的神仙可好?” 水灵烟斩钉截铁道:“不好。” 见她目光坚定不移,千瞳自讨没趣地笑了笑,“好吧,那我便再做一次好人!” 千瞳转身望向对面莹莹孑立的黑袍男子,道:“芒砀山,在上古时期,乃神鬼妖魔鱼龙混杂之地。山中江泽深固,多怀神智。兼之富含文石胜玉,又惹来妖魔无数生杀掠夺。紫气岩上生,冤鬼林中荡。生机磅礴,惊险万千,形容的便是芒砀群山。你麾下那些庸碌之士,贪生怕死,只知在山中稍有差池便命丧黄泉,又岂会向那险绝之处孤军深入。若是封屠裂真的凭空消失于此,又有谁能平白无故替你冒这天大的风险?” 原来芒砀山还有这些典故,这许多年来,封阵只知这是座秀丽名山,与修道界那些山一般,沾了几分得天独厚的灵气罢了。没想到山中竟藏匿了如此玄机,自己却从未想要了解一番。若是封屠裂真的消失于此,这些年岂非是自己耽搁了。智者千虑,当真是糊涂了。 心念至此,他只回望了二人一眼,便御了道黑云,乘风往南飞去。 “若当真如你所说,此番艰险,你便先回九玄宫罢。”水灵烟没有多做犹豫,向千瞳嘱咐了几句,当下唤来无铭于脚下,便随着那道黑云追了上去。 千瞳摇了摇头,旋身化作一束光影,也随之一道扎入了云层之上。 芒砀山所处茫茫平原之上,突兀伫立着十三座群峰,逶迤蔓延。虽然不如昆仑山与万宗山那般昂首雄奇,不可一世,却平底挺拔跃起,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分外引人注目,错落有致。 封阵于云上远远便望见这十三处山头,念及之前千瞳的话语,他并未急于一头扎进山中,而是选择先盘桓于众山头之上,观察地形。 在高处略略一扫,却是如他所言。这些山表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以正南正北为轴心,左手边一侧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依稀可见群兽奔腾山间,灵猴攀缘。右手边一侧略显灰暗,虽然树木草地依旧葱绿,但未见丝毫灵动生机游走,隐隐还有袅袅雾气萦绕,显得神秘又难测。 而这条南北分水岭并非一条直线贯通,从高处看去有些曲折,纵观全局,倒是有些道界太极阴阳的意思在其中。 稍有见识者便知,这右边的雾气之中,定暗藏危机。魔界那些将士,若还有心能够壮着胆子一探究竟,在屡次受挫之后,定不会再甘愿去冒此风险。所以,这雾气中定有许多未能够探知过的领域。 当日在寰宇大殿之上,那将领也是对自己有所隐瞒,未将此山情形全盘告知。封阵心想,此番若是回去,那巡山将士有的好果子尝了。 他刚想向那雾气中行去,便被人当场截住,被迫转身去瞧,却是方才狗皮膏药般的一男一女二人。 “兄弟,这山中多瘴气,记得闭气。还有,山中古墓众多,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会掉入陷阱无法自拔。想活命,必须跟紧我!” 封阵极不耐烦甩掉了肩上的手,斜睇他道:“虚情假意,我与你很熟么?” “那是当然!” “噢?熟到什么程度?”封阵顺势询道。 千瞳理直气壮回道:“熟到咱们小时活过一堆烂泥,穿过一条裤子,尿过同一张床!” 封阵不自觉抽了抽嘴角,冷冷笑道:“你是不是出门忘了喝药?还是有魔鬼在你脑壳中打架?疯子!” 千瞳如遇惊雷,在头顶霹雳炸裂。水灵烟忙于上前扶他,才免于一头栽落山下。 “玩不过玩不过,打扰了打扰了······”千瞳靠在她肩上翻着白眼求饶。 事情果然如水灵烟所料,自己认为再真实不过的曾经,在封阵眼中皆是荒唐。他都未有对千瞳所述过往产生过任何怀疑,笃定了自己魔的身份,不肯相信半分他人所言。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走进他心里?会不会早有她人,占据了那一席之地? 还在思虑当中,眼前那团黑影已经扎进了山下的雾气,她轻轻晃了晃千瞳的脑袋,便拖着他一同跟了上去。 因没有具体的指向,水灵烟跟在他身后,只能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这雾气当中混杂着诸多气息,阴邪诡异,瘴非瘴,毒非毒。总之是说不清道不明,虽闭了气息,却仍有丝丝狠烈的气息,如游弦般根根扎进体内,让人浑身不适。 而封阵一会儿落在树梢,一会儿落在叠岩。不过多时,转了几个山头,又落在了山腰一处平坦空地中间。 所经之处不敢多做停留,心想,封屠裂若是来过,说不准会残留一些气息在此。他身上所携的煞气,第六界天中万中无一,若是真的存在于此,他定会分辨得明晰。可这雾气中千种莫名气息混杂在一起,竟然 分卷阅读19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寻不到丝毫的头绪。 而这邪祟雾气顺着毛孔进入身体,渐渐累积,有如千万只毒虫在啃噬。起初还承受得起,眼下却觉得开始钻心刺骨,越来越难以消解。 滴水成冰,此地不宜久留! 刚想抬脚走人,只听身后炸出一声吼,“都别动!”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水灵烟原本也是想劝众人先离开,听到千瞳正襟巍然的咆哮,不禁茫然四下去张望。 “这,这是无根阵!” “什么无根阵,又为何不能动?” 千瞳甩开长袖指向一侧,水灵烟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茂密的古树林,棵棵挺拔傲然。水灵烟盯着那些古树,复看向千瞳,耸了耸肩表示不解。 “在那阴阳交界处,看仔细了!” 再回看时,才发现那些古树原来是立在了瘴气的分水岭间。一半明亮,一半晦涩。就在那似有若无的飘渺雾气中间,一棵枯槁的古树从昏暗中淡出。待下方丝丝烟气散尽,俨然看清了它的真实模样。 整个身子浮在半空中,竟是一棵无根树! 封阵也看清楚了这无根树的全貌,虽然心中对这来历不明的一男一女仍有所忌惮,但这男子似乎对诸多奇异古怪之事颇有见闻,便放下三分猜忌,询道:“这无根阵,到底什么路数?” 千瞳眯着眼睛道:“我之前便提过,上古时,芒砀山盛产文石奇玉珍奇异兽,是人神魔妖鬼五界争夺之地。有一人间帝王,因此间富饶物产,有祥瑞之气,便将陵墓选址于此。传说,墓穴之下,万人生祭,墓前由一上古魔神作阵守灵。但凡有人踏进一步,必然惊动墓穴之下,万灵倾巢而出,势将来犯者挫骨扬灰,殒身俱灭方休!” “那我便要离去,倒是有谁能拦得住我?” “为时晚矣。非我危言耸听,在我们踏入这寸土地时,已触发了这里的结界,无根树已露出了真容,想逃是逃不掉了!” 水灵烟向头上瞧去,原本开阔的天空,现下已被密密葱葱的繁叶所遮掩,昏昏暗暗难见几缕光芒。 不远处那棵无根树,干枯的枝干,苍老的体貌,周身散发着道道近似狰狞的幽暗之气,看似静止不动,却好似张牙舞爪,正等着将她三人一网打尽。 空地之上不时穿林而过几缕邪风扫过,还伴着阵阵听起来像幽魂哀怨泣诉之音,瘆得人心中发慌。随风掠过的还有飞沙走石,从身前与脚下,奔腾潮卷而来。林间之风并未就此止息,而是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 三人困于原地,飞沙走砾草木飞屑糊了一脸,无奈之下只能闭上双眼,任凭狂风肆意席卷。但人非草木,狂风中禁不住折腾,脚下终是有了微微摇晃。 第103章 别有门道 在狂风中勉强撑住,耳边呼啸之声渐渐退了下去,脑袋却被吹得混浆浆一片。 睁眼去瞧,脚下赫然出现一道压地而行的痕迹。只有几尺来长,却分外扎眼。 水灵烟盯着脚下的印迹,向千瞳方向幽幽询道:“方才若是动了,会怎样?” 她话音方落定,只觉脚下开始微微晃动,身后传来一阵阵破土碎石的响动。伴着嗖嗖阴冷潮气,如鬼手探进脖颈,直让人背后发凉,不禁为之颤抖。 她刚要转身去看发生了何事,又听身后砌恪喀哧声声脆响。扭头一看,只见硕然一具白骨现于眼前,煞白头骨之上,黑洞洞的眼窝中凄厉射出两道猩红眸光。十只枯柴手指如十根利剑高举在上,对着她的头顶就要向下刺来。 “灵烟小心!” 此情此景,水灵烟饶是见过许多阵仗,当下也禁不住退开三步。随即召来无铭,携缕蓝光化作道道剑气,将那惨白尸骨,斩了个七零八落。 而她却见,让这具白骨四分五裂的,分明还有一束檀光与一道黑气。 惊魂未定,见那头骨中红光消散,水灵烟才以剑指了指脚下的碎骨,“这厮,可是从这地底爬上来的?” “你二人当心了,传说这墓中生祭了万灵,眼下这厮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千瞳脸色越来越沉,灰暗得与周遭物事都融为了一体。 水灵烟又看了看侧旁的封阵,他的眼神在触到她的一瞬,当下别了过去,深蹙眉头,似有颇多沉思与不解。 容不得闲心多思虑,只觉脚下又开始了晃动,却与之方才相比却更要猛烈几分。响动绕着四周传来,四方瞧去,平地竟无端生出了少说百个土包。 一截截干枯手臂破土而出,不像是睡了上万年之久,身体极为灵活地撑着地面,一跃三尺。瞪着一双双猩红眸光,直将那昏暗天地都照亮。而这些白骨颤抖着下颌,自双排齿中接连低吼咆哮,随阵阵阴风震动四野,朝着三人所在虎视眈眈逼近身前。挥举着尖锐利爪,十根尖刺划破阴风,以各式丑陋惊悚的姿态戳向头顶。 “不要被它们的手刺伤到,若是沾惹了尸毒,眼下无法消解!” 面对来势汹汹的群骨,三人只得摆开架势, 分卷阅读19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向四面八方运掌挥剑,斩个没边没际。 方才敌一时,未有明显察觉,这百来具阴森白骨不停嗥叫,不知是口中还是尸骨,散着阵阵恶臭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吐,几近崩溃。 待三人将这一波全数斩尽,脚下又开始了地动山摇。漫天尘土中,未见全骨,先见一柄柄雪亮的大刀剑斧。百来号白骨,头戴钢盔,身披铠甲,手中皆持利刃来战。 看样子,这些生祭还分了层次,寻常百姓,兵官将士,软的不行来硬的,倒是挺会排兵布阵。 雪亮的大刀之下,封阵厉声道:“站在一起,各朝一方!” 三人便向水灵烟所在飞去,背靠着背,成三足鼎立之势,严阵以待。 而这些白骨兵显然是训练有素,不像上一波杂乱无章,竟还会随机应变。众骨呜哩哇啦嗥了一阵,便迅速聚在一起,摆开了圆形阵势,将她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千瞳瞬时惊掉了大牙,一拍脑门,“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众白骨已经逼近身前,前方突击队挥舞着长矛毫不留情刺来,左推右斩间,盏盏大刀明晃晃闪在眼前,就快要将双眼刺瞎。水灵烟心中烦乱,不待后方部队靠近,戟手凝了数道剑气,裁去了众白骨持刃的手臂。 令她嗔目结舌的是 ,她所对的那些白骨并未有丝毫犹豫,立即换了另一只手臂将地上兵刃拾起,迈着张狂的步伐再次来到她眼底。 更有甚者,断胳膊断腿,仅靠一截胸骨支撑着,跳在了她的肩头,张开下颌骨,对着她的颈侧就要咬下去! 好在身侧的封阵眼疾手快,反手将那白骨淬了个粉尘飞扬。 水灵烟心中动容,向他表示感谢,却听他冷冷回道:“你想多了,这混账东西方才脏了我的衣袖,我岂能容它!” 虽然不带一丝温度与嫌弃,但好在这一波激斗暂时结束了。着实太费体力,水灵烟只好以剑撑地,不愿再与其争辩。 喘过几口气,脚下再次山呼海啸,与方才几次更为惊心动魄,凭这来势便可得知,此番定会更要难以对付。 水灵烟当下站起身,“千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这无根阵可有脱困之法?” 千瞳苦着脸道:“能有什么计策,我也是庄稼汉进皇城啊!” “什么意思?” 千瞳无奈摊手,“千载难逢,头一回!” “你再好好想······” 她心急如焚,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轰”的一声炸裂之响,脚下微凸的土包骤然破土高飞。向天上一瞧,灰突突的散漫泥尘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具具佝偻的白骨,身穿清淡长袍,头戴玄冠,围作一圈,盈盈飘荡于半空之中。 一一数过去,正好是十三具。 竟然会功法,难道是修道者? “不对,他们是这山中的地仙。”千瞳望着头上白骨,叹道:“芒砀山一脉十三座奇峰,造就了了十三位有着通天之术的地仙。想不到千年道行,竟然被用来守灵,造化弄人啊!” 他连连摇头,“糟糕,这下彻底跑不掉了!” “荒唐!”封阵听闻长袖一扫,“区区几具白骨,就想将你我困于此?我封阵眼中从来就没有不行二字,待我去会会这些糟老头子!”此话音未落,封阵已迎着白骨圈追了上去。 “先别急。”水灵烟刚想随之一道上去,衣袖被旁拉住,只见千瞳对她微微摇头,“虽说这地仙功力了得,但长眠于地下,魂魄就算留得几分,那法术却是看不见摸不着之物,未必会残留许多,怕也是散去了大半。” “他若是对付一两个就罢了,十三个地仙也有他好受,寡不敌众,自然不是虚的。” 千瞳啧啧叹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你想,他御下两年便荡平内乱,收复河山,并前史无前例地让魔界在人间开辟了新的疆土。而且令那些手下对他俯首帖耳,心悦臣服,这小子还是有些资本的。就让他打个头阵,容我再看看,说不好这地仙当中别有门道。” 水灵烟想了想,经他一点拨,倒是觉得这无根阵中的事物前后矛盾,存在着一些漏洞。但具体是什么,因记挂着上头的形式,便一时也难以梳理开来。 而封阵在上方显然并未察觉下方二人的一字一语,与那十三具佝偻白骨缠斗在一处,斗得是天昏地暗。 那十三具白骨面对气势汹涌的道道煞气,显得从容淡定,虽姿貌丑陋瘆人,但举手投足间一派庄重威严,还带着几分正气。轻松悠然,挥舞长袖,荡开层层不可见的涟漪,徒手退散了封阵霸道凌厉的道道黑气。 那些白骨所携功法,像是天生便用来与自己所持魔界功法为敌,一招一式不含丝毫胁迫之意,反倒是四两拨千斤,细缓轻柔地顺势消抵。几招拆解下来,寻不见任何破绽,竟是无计可施。 当下分神之际,众白骨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轻舞长袖,略一抬手,便再难招架,飞身落回了来时之地。 担心他被重伤,水灵烟方要上千,又被千瞳拦住,“等等,再看看。” 分卷阅读19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看着封阵再次凌空直上,看了一阵,这佝偻白骨应接的招式,倒不像之前的那些想将他置于死地的白骨,反倒极有耐心慢慢在拆解。 水灵烟细细将来路梳理,于千瞳所说的话中,寻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千瞳,我记得你说过,这无根阵是上古魔神所设。可是,仙是神魔之后才有人炼化而成,这十三位地仙,也应当是后来才被祭于这墓穴之下。” 千瞳默默点头,水灵烟想了想,又道:“那么,后来又是谁将这十三位地仙祭于这寸土地,他们在此出动,究竟为的是守护这古墓,还是为的守护其他不为人知的事物?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噢?说来听听。” “找到十三地仙真正守护之物,或许就能从这无根阵中逃出!” 这番猜测,自己着实也被吓了一跳。当她想要证实这番推测,四下寻去,除了一处平坦空地,一派葱绿树木,便再不见任何可揣摩之处。 正当此时,上方缠斗混乱中,一道黑影再次败下阵来,半跪在地,喘息不停。 她再次上前,焦急查看,“你怎么样?有何不适之处?此阵法仍有许多玄机未解,尚需谋划参详。这十三地仙眼下并非故意刁难,不如暂缓,我们······” 未等言尽,封阵反手利落将她甩在一旁,“休要提我们,我几时说过要与你们为伍。” 从地上直起身,水灵烟双睫微微闪动,“如今被困同一笼下,也顾不得你我。只要都能活着,便好。” 当她再抬眼时,封阵又将头别了过去,似未曾看过她一眼。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笔挺的鼻峰,与那看上去威严赫赫无时无刻深锁的眉间,她竟然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或许,再多说一字对他而言都是嫌弃与多余。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从他身旁退了两步,轻轻叹息。 空气都为之凝固,封阵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而后身子突然微微一颤,右手在胸前稍揉了揉,颇为不解地摇了摇头。便起身站直,对着前方空地道:“若你也想成为守灵人,便继续留在这!” 既然拦他不住,水灵烟只好后退。却见他轻点双足跃至高处,右掌自长袖中挥出,霎时散出一道青碧盛芒。刺目光亮中,空荡荡的掌心,已然是持了一柄刃如雪霜,气势万钧的稀世名剑,七星龙渊。 随之凌空而上的,不再是萧瑟逼人的煞气,取而代之的是,脚下生风,步踏变幻,一幅气象万千的阴阳图! 水灵烟不禁错愕,他既然前忆尽失,为何还会记得乾坤策心法,而且还修炼至了第九境,太极! 第104章 我便是你 此间非夜,却暗得比墨色更为浓烈。 上方一幅阴阳图,双瓣依存,飞速盘旋升入半空当中,自封阵脚下无端腾起阵阵玄风,将他的衣摆飘袖,都吹得猎猎作响。 道道精纯竹芒萦绕在周身,似有片片竹叶纷飞在天地间,一改初见时混混沌沌的黑煞之气,遣以柔和清风,重新向十三地仙发起挑战。 那十三具佝偻白骨,空洞眼眸看着迎面飞来的竹芒,辨得仍旧是方才那个身影,却转瞬之间改头换面,自身竟修炼了迥异殊途的两门上乘心法,身子都是徒然一抖,似颇为震惊。 但众白骨只是微微顿了顿,复向左右伸展双袖,施以掌力,与身旁的五指相对接。随后只见十三地仙合为一圈,荡在上空开始顺势挪移游转。旋转间,头顶遮天蔽日的众多古树,都为之剧烈颤抖,摇晃着枝条荡落漫天绿叶。 水灵烟目光紧紧盯着上方局势,一刻也不敢松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千瞳沉沉叹了口气,摩挲着下颌道:“这倒是真的难住我了。虽然一时半会儿也道不明白,但看上去,应该是某种阵法。” “阵中阵?” 千瞳默默点头,“这些地仙厉害了,若是当初都能够留在芒砀山中,用心经营,说不准就没眼下的七大修仙门派什么事儿了!” 这些白骨的过去,再辉煌精彩,水灵烟此刻也没有任何心思深究,眼神只牢牢锁着上头的激斗,一动也不敢动。 而那神秘阵法,从表面上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厉害之处,只见阵法之下,那盛大竹芒被荡开几波涟漪,封阵于众白骨之下滞在一半处,便再无法靠近。 水灵烟一颗心也不禁悬在了高处,见他一手撑在身前抵挡阵法来势,一手持剑凌空作划,而后凝结数道剑气,便朝着虚空无形的阵法当中飞去。 途径半路,身子却为之一抖,周身散出的竹芒轰然退散,当下再不受控制,背对着一处就要遥遥欲坠。 千钧一发,从蓄势再到败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封阵身体不由自主,未免撞倒任何物体造成毁伤,当下反手持剑于身后,落下时只觉刺中了一物作缓冲,便顺势滚在了地上。 落下时,感觉到,仿佛还有一道热乎乎的东西,喷洒在了身上。 封阵身影落在那片古林当中,水灵烟便立即朝他奔 分卷阅读19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了过去。 “怎么样?伤到没有?” 封阵闷闷咳了几声,在她搀扶之下,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向四周望了望,询道:“我方才,方才刺到了什么?” 事发紧急,水灵烟也并未看清他到底刺倒了什么物事。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周围,只见眼底全是高大的树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 目光重回他的身上,只见他却在盯着自己的一截衣摆发愣。水灵烟看了看,玄青长袍之上,赫然一道猩红的血迹,分外刺目。 “你受伤了?” 封阵一手攥住她想要查看的手腕,道:“这不是我的血,应是我方才所刺之物。” 而这猩红的血迹分明是个活物,可千瞳仍旧好好地站在不远处,非他三人所有,这绝险无根阵中,难道还会有其他能喘气的活物? 正在她二人面面相觑时,只听一阵潺潺流水之声,随后“滴答”一声响动。 水灵烟看着他的脸颊,抬手微微颤抖,在他的侧脸轻轻一抹,缓缓展在二人眼前。 竟是一滴血! 可这一点远远没有完结,又一滴落在她的手心,还带有温热的触感,二人便惊恐向上去瞧。 那棵开启阵法的无根树正荡在她二人的头顶,枯陋的树干之上,赫然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看上去竟像人的身体一般,皮开肉绽,还不时冒出涔涔血迹。 此番景象足以让人为之动容,更令人惊诧的是,原本枯槁的树干,竟瞬间化作平滑之肌,光秃秃的枝干也瞬时生出丛丛嫩叶新芽,转眼之间枯木逢春,换做了崭新鲜活的模样! “不好,快走!”茂密幽绿的华盖之下,再顾不得自身的伤势,封阵拉起身旁呆住的水灵烟,拔腿便要离开树下。 二人相互搀扶之下,水灵烟只觉手中一空,身旁之人骤然间不见了,扭头一瞧,封阵半截身子竟被吸进了无根树的血口子当中,正渐没渐少! 她有一瞬觉得呼吸都窒住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转身朝树上扑了上去,于一片青光之中,紧紧搂住了他的后颈。 一切都像闹着玩似的,千瞳万万没想到,它二人全都被无根树吸了进去,顷刻间就被吞没殆尽。当他来到跟前时,那道血口子已极速消失不见,就连苍翠繁茂的枝叶也变得一干二净,连个叶子都不剩,只剩下来时所见干枯的样貌。 他戟手凝了道真气,试着在树干上划一道,可表面坚如玄铁,分毫不可破。绕着树下转了数圈,仍不见任何破绽。 站在树下思索片刻间,天地渐渐现出了光亮 ,来时的那片空地之上,垒作群山的白骨已不再留有踪迹,更别提为何在此守灵的十三地仙,一时都通通化为乌有。就好似所有只是一场梦境,只留自己一人在此发愣。 这无根阵算是破解了?可方才,封阵是如何伤了这树干?她二人又被这无根树送到了何处?难道吃了不成?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天外传音至耳畔。 “千瞳,人间可还有趣?” 听到这苍厚的声音,千瞳为之一震,“仙尊,您终于出关了?何时的事?” “不久,就在方才。” “太好了,那些长腿难御的很,这下子我终于可以交了这苦差事!”他嘿嘿笑了笑,正得意间,忽又想到了方才之事,便急道:“仙尊,请您先救救灵烟与小风!” “我现在九玄宫,不便过去。” “可她二人被这无根树收了进去,不然有何破解之法,我来······” “无妨,她二人暂时安全,不会有事。倒是你,速速回来,我有要事与你相谈。” 千瞳回身望了望那棵无根树,满面忧愁,“不行,还是要先救出她二人,我这才能安心。” “糊涂!劫数难逃,命里终须,祸福无门,当局者破!我教过你的,你可都忘了?” 千瞳微微沉吟,看着无根树,却不再说话。在树下立了有倾,徒手于身前化了一道光门,便朝着门中走去,一人一门又骤然消失不见。 通过光门回到九玄宫外,青逸仙人恰好在宫外,站在崖边,任凭海风吹荡衣袖,只凝望着苍茫海上,静看潮起潮落。 千瞳看着他的身影,当下竟觉得那个背影显得格外孤独与凄凉。是他相处多年熟悉的身貌,但每向其靠近一步,这种巨大的苍凉感就越强烈。那一刻,心中无端升腾起恐惧与悲伤,无法形容,莫名难懂,只觉得步伐都开始变得艰难与沉重。 “仙尊,如此急迫召我回来,不知是何要紧之事要与我相谈?” 青逸仙人并未转身,只淡淡道:“今后,这九玄宫,还有岛外那处长腿村,一并由你管辖罢。” 千瞳微微蹙眉,暗暗琢磨了一阵,仍旧感到不解,“仙尊,您方才出关,这是要去何处?千瞳能力有限,不擅与蚱蜢打交道,且九玄宫盛大庞杂,只怕是会辜负您的一片厚爱。” “如此说来,你是不敢担?” “不是。” 青逸 分卷阅读19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仙人轻笑道:“这般推脱,那便是不愿。” 见他未有回话,便算是默认了。青逸仙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其实,当来,风一栚的资质比你要好上许多。他生来便携有仙根,是千百年难遇的奇才。任何门派得一,何愁不图天下伟业,振兴基业。但你可知,我为何最终会选择将他送出,而留你在此作为我的传人?” 千瞳这些年来也曾想过,但仍旧理不出头绪,只道:“仙尊说过,是因他命数所致。” “这只是其一。”青逸仙人猛地转过身来,正对着对他,扬手道:“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使命!” 海上一阵清风送来,微微扬起了他的发须。迎着当头烈阳,正对面的青袍仙者正气凛然庄严肃穆,他眯着眼睛跟着念道:“我的,使命?” “因为你同我一样,皆不是凡人。” 千瞳不禁笑道:“那我是什么?是神?是妖?还是魔?” 青逸仙人向他走近几步,与他四目相对,“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三十二年前,我在人间寻了一枚石流星,每日以真气魂魄滋养,便成就了如今的你。” “不可能!不可能!” 疯了般拽掉了胸前所垂之物,千瞳盯着手中的石流星,连连摇头,不敢相信所听之事。随身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器物,竟然是自己的本体,而他这副会痛会喜,会哭会笑的肉身,难道都是假象? 但青逸仙人从未有骗过自己,他也一直当他如亲人,如神明,如强悍的依靠,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缘由要编一套谎话来欺瞒自己。但手中黢黑一团,都不知有何有用之处,他又再次陷入了纠结当中。 “你说,我是你?那你又是什么?” 当他抬起头来时,青逸仙人的一只手掌正贴在他的额上,自他掌心似还运出道道真气于自己的体内。这道真气强大而充盈,进入身体之后,竟瞬间与自身所有内息融为了一体。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他不禁相信了青逸仙人方才所说的一切。 但青逸仙人此番举动,正在一点一滴散去功力,千瞳心中担忧又不解,急忙从他掌下抽离。但他掌心之下如被锁住,竟动弹不得半分。 “别白费力气,老夫大限已至,未达成的使命,只得由你来完成。不论是我手中的竹简,还是你身前的石流星,都不过是一个载体。日后时机一到,你便将那天选之人召来,为她轻奏一曲。余下的,便交给她来完成这千万年的宿命。” 两行热泪顺着眼眶奔涌而出,眼前老者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向体内汇入,他的身形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切来得荒唐又措手不及,千瞳撕扯着嗓子吼道:“仙尊,住手!我求你了!别丢下我!” 青逸仙人微微一笑,“记得,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天书下卷!” 第105章 虚无之境 刷! 刷! 微风轻轻拂过面庞,耳边随风而过,传来阵阵簌簌声响。空气中凝着淡淡的气息,清爽似草香,芬芳似谷扬。那轻柔又爽脆的声音,悠悠萦绕在四周,具有强大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人只觉抛开一切烦恼忧愁,身处纯洁净土之中,只一副软枕,便能安睡到天亮。 若不是感觉到,身前一股熟悉的温热之感,仿若一堵墙抵在胸前,规律地上下起伏,水灵烟情愿沉沉睡着,懒得再睁眼去瞧。 “你,抱够了没有?” 封阵极具磁性的嗓音荡在头顶,她抬眼一瞧,只见他颈处分外突出的喉结,微微动了动,自己的两只手还紧紧缠在他的脑后,二人靠在一起几近密不透风。 “还在装睡?那就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水灵烟当下耳根滚烫,便立即松开了他的后颈,手忙脚乱间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解释道:“那个,对不起,方才一时心急,也顾不得······” 当她想顺着说下去,眼前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群,手持各式柴刀、莲钩、铁斧,将她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最要紧的是,那些人脸上皆带着异样神情,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二人,佝偻着身子步步逼近,像是要吃人一般惊悚。 这场面让人不寒而栗,水灵烟不禁想起了无根阵前的千具白骨,忧心这些人也是这法阵当中的一劫。也未可获知,这些鬼神会使出什么邪术来对付她二人,便瞬时打起精神,戟手在身前想要唤出无铭。 然而,体内此刻竟然提不起半分内力,那长剑又好似长在了鞘中,双手死命挣脱,却也是拔也拔不动。 这阵法果然邪门,眼下这些傀儡,说不好比那十三地仙还要厉害! 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禁转头去看身后,却见封阵半跪在地上,面色刷白,两手撑着地面剧烈颤抖不止。水灵烟一时分寸大乱,急忙上前去扶他坐起身查看,在双手触到他时,又见他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而周围那些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改为拿眼勾魂般瞧。不知这些傀儡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如此难以捉摸,水灵烟只好徒手在身旁地面摸索,好不容易抓起 分卷阅读19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一物,便扬起手中之物斥道:“退下,退下,别过来!” 那些人盯着她手中救命稻草,愣怔片刻,随后仰面捧腹笑个不停。她顺势一瞧,只见斜上一根金黄的麦穗,在风中乱颤飘摇。 阵阵嘲笑之声贯耳充盈,顾不得窘迫,便要拉着封阵离开,“快,趁他们大意,需速速逃离为上!” 封阵稍一用力,便将她退开几步之外,蹙眉道:“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碰我!不然,将你的手砍掉!” 见他赤红了双眼,水灵烟大气不敢喘,只委屈巴巴眨了眨眼。 而封阵刚从地上直起身来,未等迈出一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方才那莫名的抽离之感又再次袭来,浑身酸软无力,便再一次摔在了原地。 围观人群斜勾嘴角,似是觉得有机可乘,纷纷挪着碎步再次向她二人身前逼近。 眼下已是束手无策,那些傀儡越靠越近,水灵烟向地上寻了寻,便随手抓起地上的根根麦穗,朝众人脸面丢去。 “姑娘,抽什么风?赶快抓着他的手,不然一阵功夫,你二人就要在此同归于尽了!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真是急死个人!”人群中,众人纷纷嚷道。 没想到傀儡竟然还会说话,水灵烟不知众人所说为何,也跟着嚷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到底使得什么邪术残害我二人?你们最好······” 未等她言尽,周围人群洪水般拥上跟前,数十只手张牙舞爪,浓烟滚滚之中,不由分说,将她按在了一处。待浓烟渐退,却见自己的右手,正是牵着封阵的左手。她缓缓扭头去看,正对上封阵犀利的眉眼,便又立时挣脱了去。 右手方落回身侧,只觉手心处一阵霸道的攫取力量,被重新裹在了温暖之中,并紧紧攥住。水灵烟试着挣脱了几次,皆被他以更顽固的力道握在了手中。 “莫要再松开,否则,照样砍了你的手!”封阵从地上直起身子,与她并肩携手站着。 “你没事了?”见他脸色又恢复如常,还能够装模作样得威胁,水灵烟便顿时松了一口气。 封阵微微挑眉,“如何,你是想为正道除害?” “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好······”水灵烟小声念道。 “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她转了转眼珠,抬眼望向四处,只见那些围观人群已转身散去。回想方才种种,那些人许并不是来害她二人的,反倒像是在帮衬着。危机暂除,这才定下心仔细回想,那些人皆着布衣粗衫,手持帘钩农具,看起来分明是一些淳朴的农耕之士。但心慌意乱间,竟然将他们当作了阵中生祭,当真是糊涂了!糊地一塌涂地! 见她不住敲打头顶,封阵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真是榆木脑袋。这里早已不是什么无根阵了,你瞧。” 封阵一语中的,水灵烟这才抬眼去瞧。只见湛蓝晴空之下,几多浮云低垂,剩下的便是满眼无尽的金黄麦浪。阵阵微风吹过,饱满的麦穗高扬着头颅,轻轻晃动着身姿,不时掀起层层金灿灿的海浪。伴着“刷刷簌簌”承载丰收喜悦的潮声,数十个朴实无华的身影,奔忙穿梭于海浪之中,迎着明媚的日头,挥汗如雨。 四目远望,皆是怅然。水灵烟率先叹道:“这是仙界,还是人间?” “显然,都不是。” 她顺着封阵所示方向看去,遥见麦田裸露的土道间,树立着一座气派的青色石牌楼,上书三个大字,虚无境。 这个名字倒是出尘脱俗得很,听起来别有深意在其中。水灵烟闭着眼感受了一番,内息被牢牢封锁,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竟非什么结界,却比任何结界还要强固。 “走吧!” 封阵不解道:“去哪?” 7究竟呀。这些农夫瞧着与寻常百姓无异,吃喝拉撒,总该得有个去处罢!” 说罢便转身欲走,却忘记右手此刻正被人攥在手里,她刚转身,一个后劲又顿在了原地。回身看去,封阵仍定定站在那里,微微眯着双眼,与她四目相对。因是他逆着光,水灵烟看不清他脸上的任何情绪,只见身前那个身影耀得刺眼,与金黄麦田霎时都融为了一体。 她手中只能稍用力扯了几下,才将他从原地拉开,携他一道朝着远处的牌楼行去。 穿过那伟岸的石牌楼,身后藏匿着一座质朴的村镇,相邻店铺数间,吆喝叫卖招揽。未有鸡犬相闻,渐有几束炊烟,袅袅升起。景致平平常常,与人间无多大差异。 漫无目的间,村户中有在院外劈柴的,有拎着大锤砸铁的,有挑着扁担在门前菜园洒水的。这些村民在看到她二人时,都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她二人纷纷行注目礼。那眼神就仿佛是看到了天外来客,时而啧啧称奇,时而连连叹息,甚者当下扯起衣角,擦拭莫名奔涌的泪水。 这些异样的眼光虽未有半分仇视与敌意,被盯着看了许久,二人心中仍是觉得不适,说不清也道不明。 但不可靠否认的是,这村镇呈一派祥和与安宁,偶见 分卷阅读20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几对夫妇行过,也皆是相敬如宾,和和睦睦。 直到路过一处村户院外,依稀听见了户中,喋喋不休的吵闹争执,水灵烟才止了脚步,趁着脖子起了八卦之心。 “当初让你选门手艺过活,你说铁匠费力,木匠繁琐,商者奸诈,学者伤脑,便承了镇外两亩方田种地。可如今倒好,来此九年间,年年颗粒无收!依我看,就算是绑块饼子,狗都比你中用!” “你这妖婆子,你忘了是谁日日在外奔波劳碌,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贴补家用!你倒好,成日只会与那王婆张骚赵媳,蹲于街口长舌目短,什么都不做反倒来数落我!当真叫人寒心!” “你这糟老头子,你那营生还好意思说出口?净划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回来,破铜烂铁费瓷残衣,哪一样能拿得出手?” “捡破烂怎么了?我捡得自豪,捡得光荣!你们懂什么,我做的不是遭人唾弃白眼的行当,而是那苍茫大地上主宰万物的拾荒者!” “我呸!去你的拾荒,今晚别回来了!抱着你那些芸芸破烂儿睡去吧!” 惊天动地的吵闹声方落,户内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砸之音,而后便见一个男子冲出院外,自户内飞出件件铁锅铜器,左扑右闪个不停歇。 那男子看上去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待户内飞出的“暗器”消停,便从怀中掏出一条麻绳,将脚下件件器物捆扎成了一团,利落又干脆。 将重物扛在身后,向着院中高声喊道:“妖婆子,等我将这些换了钱物,我还会回来的!” 只听户内那个妇女毫不留情回道:“最好是!” 男子吸了吸鼻子,哼哼笑了笑,便转身昂首阔步欲朝铁匠铺行去。一抬眼间,两个人影突然浮现在眼前,双手一抖,身后重物“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106章 一荣俱荣 眼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明明相貌与身形还是印象当中那般,但行为举止却是天差地别。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着装打扮,缝缝补补用三年的糟粕衣衫,蓬松垢乱的发丝,那模样简直与沿街乞丐没有任何分别。 当他回眸的一瞬间,水灵烟与封阵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眸,像是晴天霹雳在头顶炸裂,发出同声比前者更为不可置信的惊呼。 “尊上?” “封屠裂!” 三人如木头桩子般定在原地,面面相觑,任谁都不敢相信,此间竟然会重逢故知亲友,都是瞠目结舌。 倒是那破衫之人率先回过神来,快步近至二人跟前,双手捂上二人脸面,低声道:“嘘!莫要声张,莫要声张!是我是我,没错没错!” 在他手掌之下,封阵呜哩哇啦说了几句,显然未听清几个大字,便疑道:“你说什么?” 封阵用手指了指脸面,他这才顿悟松开了二人,“抱歉。你说。” 心中尚存许多不解,口前再无遮拦,水灵烟吸了一口气,急道:“好好的魔界之主不做,却到这里来捡破烂儿,莫非是要改邪归正了?” 封阵一旁同道:“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封屠裂当场束手无策,“我的两个小祖宗,我这脸算是丢尽了!” 她二人不明所以,更加疑惑间,只听周围有人再议论,四处一瞧,只见是相邻与过路的村户,对着他所在方位窃窃私语。 “想不到这人曾经竟然是魔界之主,隐藏的够深啊!但看来看去,怎么都不像啊?” “谁说不是呢!整日来只会游手好闲,就靠几个破烂儿为生,能成什么大气候?” “看这情形,那魔界也并非传说中的厉害,这魔尊尚且是个酒囊饭袋,那手下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依我看,有这样的首领,魔界迟早要亡!” “酒囊饭袋算什么,最没用的还是怕老婆!” 围观人群你一嘴我一嘴,越聊越起劲,聊到高兴处,竟然还捧腹开怀大笑。想到昔日风光无限,无上尊严的一方霸主,眼下竟然如此落魄任人宰割,封阵不禁悲愤交加,怒火中烧。 “都给我闭嘴!若再乱嚼舌根,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做下酒菜!” “呦,生气了!” “又没有说你,瞎起什么劲?” “就是就是,散了吧散了吧!” 那个黑漆漆的身影颇有几分凛冽的气势,目光如炬如电,赤红瞳光扫射四处,竟让人顿生心惊胆寒之意。暗暗又念叨了几句,便不肯多做逗留,一时都悻悻散了去。 水灵烟将那些村户的话琢磨了一阵,觉得很是蹊跷,指着一处询道:“你何时娶亲了?是方才院子里的那个女人?” “都是天意,天意啊!”封屠裂面色灰暗,只是连连摇头叹息,扛起脚下的一堆皮铜烂铁,向身后摆了摆手,“说来话长。走,先进屋再说。” 身后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怀思虑。水灵烟已向前挪步,封阵却一把将 分卷阅读20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他扯回到身前,盯着她看了一阵,才道:“你,之前认识尊上?” 水灵烟转着眼珠想着如何回他,最后却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你也认识我?” 水灵烟又点了点头,“算是吧。” 封阵自醒来后,只专注于收复五大区宇,近年来四处寻找魔尊下落,自认未与修仙界与人界有过些许瓜葛。就算是行迹于人间,不可避免的要抛头露面,但向来是封锁自身魔性,独来独往,尚未被人察觉出真正的身份。 但近日来,眼前这个女子,看着自己时虽平淡不起波澜,但眼波似水,从他的角度看来,仿佛还藏着许多未表露的心迹,让人猜不透道不明。 她既然认得自己,他便猜想,或许是在他失忆之前的事情。正魔殊途,是敌非友。也许是曾经的一面之缘,也许是曾经得罪过她,眼下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极有可能暗中盘算着复仇,伺机报复。若是一面之缘,她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像狗皮膏药般,时时粘着自己,那最有肯能的便是后者。 自他闯荡人间以来,才了解到,人间虽市井繁荣,名山大川无数,奇珍异宝连城。但最险恶,最难测,最诡谲的还是人心。一个人可以表面和善可亲,但背地里却可以使出难以想象的毒辣手段,布下千万般天罗地网,残害与算计。 最热不过人心,最凉,也不过人心。 甚者,连妖魔鬼怪,都难以匹敌。 而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们的同类。其心叵测,不得不防。 “封阵,封阵?” “想什么呢?”一只纤弱细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听其主人道:“别愣着了,你的尊上在唤你呢。” 对面院子中,封屠裂正在向他招手,便收回思绪,迈出步子,向着那个院子行去。 大步走出几步之后,感觉到左手牵扯的力道再加重,明显是身旁之人未跟及他的脚步。他扭头想要催促她几句,眼光一扫,却发现她竟然在身后暗暗发笑。那个笑容天真烂漫,他竟还从未见过有任何女子,如此不知羞不知臊,春光满面,将如此不雅唐突的举止,暴露于一个男子眼前。 身前之人突然刹住了脚步,被他厚实的手掌牵着,心中只顾着欢喜,却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身侧。抬眼一瞧,只见他眉间深蹙,目光沉沉,虽然说不上阴冷,但不悦之意分外明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我再发笑,你便要砍了我的一只手!”水灵烟抢先道。 封阵微微侧头不再看她,随意道:“哼!你心中有数便好。” “没关系,砍了这只。”水灵烟右手连同封阵的左手一道举起,又在他眼前挥了挥左手,眨着眼道:“你还可以牵这只,哈哈!” 原以为他会赤红双目发作怒气,但只收到他一句“嬉皮笑脸”,眼珠子乱转了几次之后,便拉着她扭头便朝那处院中行去。 二人随封屠裂来到屋内,一眼便瞧见了一个妇人,斜靠在张椅子之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那妇人虽一身粗朴的打扮,但却难以掩盖其娇柔的媚态,与那妖冶风情的眼波流转。 妖冶妇人见封屠裂归来,顿时将手中瓜子一抛,起身一拍桌案,瞪着双眼便要发作。封屠裂扶着门框,放声清了清嗓子,示意有客人来访,那妇人才咬了咬牙根,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拿眼向来人扫来扫去。 “长本事了啊,从哪搞来这么两个活人?这都谁啊?来咱家做什么啊?” 封屠裂讪讪笑了笑,走到双方中间,介绍道:“这位是魔界御下左使,封阵。这位是魔界圣女,水灵烟。” 封阵瞬间呆住,看看水灵烟,又看向封屠裂,怀疑自己听错,又听他介绍道:“这位是内子,魅影。” 水灵烟与封阵皆目瞪口呆,“妖后魅影?你疯了?怎么会与她在一起?” “别激动,别激动。”封屠裂上前安抚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一一说明。” 这边三人还在缠斗不休,那边魅影幽幽大笑,戏谑道:“魔界中人真是有毅力,追你都追到这有来无去的虚无境了。怎么,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想当年,本座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噢,对了!”魅影突然想起什么,又朝着水灵烟坏笑道:“本座方才想起,你的叔父因我而亡,你也险些被我设计命送万宗。如今杀上门来,是想讨回个公道?” 忆起多年前往事,那些血腥画面犹历历在目。缠绕她多年的梦魇,此刻终于得见祸患元首,却见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不知悔改的丑陋面目,心中顿时气火冲冠。抄起封屠裂身后的一根铁棍,拨开眼前阻挡,便杀气腾腾地冲着魅影冲去。 一棍子举在她头顶就要敲下去,一个人挺倏地窜到眼底,护在魅影身前,高声呼道:“住手!你若是取了她的命,就等于是要了我的命!” “魅影作恶多端,手上沾了无数条无辜性命,眼下你却要替她求情?” 封屠裂叹道:“我又岂能不知?但九年前,我二人已在生死册上除名,在这虚无境中,前 分卷阅读20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世种种,已不能作为这里的约束!” “尊上,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听此一番陈述,封阵只觉心中不安。 “眼下形式一目了然。虽然我不知你二人来此,为何还能安然无恙。但想必也有所察觉,你二人此刻是性命攸关,生死相连。我与魅影同样如此,同生共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水灵烟颤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亡了?” 封屠裂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三界当中,已不再有我的存在。” 哐当! 手中铁棍顿时滑落,她二人误打误撞来此神秘之境,又误打误撞遇见了消失多年的封屠裂。此刻,又得知他早已不在人世,却仍尚存肉身在此,千头万绪一筹莫展,惊诧,茫然,不解,痛心,只能呆楞在原地,双腿酸软无力。好在封阵在身后扶了她一把,这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她二人狼狈窘境,魅影一收眼底,对此让人难以理解之事,只淡然一笑,“两个毛头小儿。这就被吓破了胆,以后的路还长远着呢。” 封屠裂心道:“男人的事,女人休要插手过问,去做饭去!”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下,“娘子,夜幕将近,客人早已饥肠辘辘,不妨这就备些酒食,你我四人也好把酒畅谈,叙旧一番。” 第107章 凑合着给 男人与女人,同样两眼一口,一头两手双足,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男人天生好面,女人贪慕虚荣。男人善武,女人善妒。男人向来有一说一,女人偏要心口不一。 除去妖的名头,在这虚无之境中,做个凡间老百姓已经实属不易,奇奇怪怪的规矩大到一箩筐。成日里竭力融入市井,对平素吆五喝六山呼海啸的魅影来说,已是倍感疲乏劳心伤神。现下,还要学着为人妻所应尽的本份? 眼前这个曾经的死对头,往日里有想过千般手段将他碎尸万段,以报妖界昔日耻辱。但阴差阳错与他生死相依,再深的怨念与嫌隙,此刻却化为一腔愤懑,用犀利眼光狠狠剐了封屠裂一眼,“哼”的一声扭头出了门外。 做凡人着实累,却因此而悟出了一个千古真理:日子将就着过,面子凑合着给! 封屠裂笑呵呵看着魅影去了伙房,回头向水灵烟二人挑眉张扬。水灵烟与封阵却无甚心思,顿时瘫坐一堆,仍旧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等到日头再不露脸,魅影才端着最后一盘青菜回到了桌前,“累死老娘了!” 圆桌之上四个装盘,盘中物黑黢黢灰秋秋的,扫视一圈后,封屠裂热情招呼道:“别愣着了,尝尝你······你舅母的手艺!” 水灵烟与封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艰难咽了咽口水,便颤悠悠拾起筷子,对着桌面略一端详,朝着唯一的正常菜色伸去。可筷尖放触到菜上,指尖却传来极为坚硬的触感,像是触到了铜墙铁壁一般。 余光里瞥见封屠裂满怀期待的神情,她只好抖了抖眼角,夹起一颗后,又颤悠悠挪回了身前。 水灵烟对着筷尖钢铁心道:“此妖女如此歹毒,就算不会中毒,吃了它也要噎死了罢!” 如此一想,便筷尖直转,将那块钢铁落进了封阵面前的碗中,却见刹那间封阵做出了与她同样的举动。 “你先吃。” “你先吃。” 封屠裂见状,干干笑了一声,刚想说“味道还不赖”,只听身旁魅影将筷子朝地上一摔,起身向他尖声咆哮道:“亏了老娘辛辛苦苦下厨,结果是喂了狼了!老娘问你,很难吃么?” 封屠裂哪敢再安心坐着,连忙拥上前安慰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此佳肴美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尝?是她二人不懂得欣赏······” 水灵烟心想:“此话倒也不假,人间确实难得几回尝。” 但场面已然失和,更要紧的是此妖女饭菜实在不堪入口,也不知这些年来封屠裂是如何熬过来的,生活真是不易,不易。 趁着他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扭捏作态之际,与封阵使了个颜色,便蹑手蹑脚溜出了门外。 溜出了院外,夜色初升,周遭静谧,掌心温热。二人手心连着手心,并肩站在路口一时陷入沉默。 不知是谁的饥肠辘辘,蓦地作了一声响。封阵清了清嗓,道:“此间荒天野地,与其被动授之与人,不如亲历猎只野兔。” 水灵烟面向他摇了摇头,“不可。” 封阵惊奇,“为何不可?难不成,你愿意回去吞那邪祟妖物?” “那倒不是。”见他微微蹙眉不解,又道:“你想,若是猎只公兔,那留守母兔定会伤心落泪随之而去。若是猎只母兔,此间阴阳相偕,也定不会再留存于世。” “那便猎他一双,两全其美。” 水灵烟戳了戳他的胸口,笑道:“你虽为魔,但心怎地如此黑?” 她自觉并未用上许多力道,只是以手指轻轻点了点,封阵 分卷阅读20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却因此而倍感震惊,拧着两道长眉,一手抓住了她方要缩回的手掌,看起来怒意颇深,甚至还伴有些许不解与疑惑。 等于双手同时被他攥在手心,水灵烟自觉不妥,红着脸面稍稍抽回,却被他更为用力地握住,并且察觉到他双手一齐在发力。观他神色确实有黑云压顶之氛,漆黑的眸光之下,宽阔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下,水灵烟心中微微发怵,盯着他的双眸,只听他沉着嗓音幽幽回道:“那你说,该如何?” 水灵烟眨了眨眼,“饿着。” “我有法子!”确是封屠裂追了过来。 回望时,封阵仍旧七荤八素凝视着自己,水灵烟只得颇用些力气,才将手中束缚甩脱。 “有话好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何必如此······野蛮?”封屠裂看戏般打诨道。 “就是······”正欣慰有人出面帮腔,转头一想便觉不对,“休要胡说八道,谁,谁和他是两口······” 话未说完,又对上封阵漆黑锃亮的眸光,阴沉的脸色,只觉周身一阵凉风瑟瑟,便立即将脸面侧了过去。 “走了走了,不是饿了么,我带你们去崇氏夫妇家蹭饭去!”封屠裂于身后大手一推,三人便齐齐朝一方行去。 随封屠裂来到一处农户家,被称为崇氏夫妇的二人,虽未有热情款待,清清淡淡的却不失礼数。好在崇夫人的手艺娴熟,饭菜浓郁可口,一解二人燃眉之急。 用好饭后,水灵烟与封阵再三道谢欲离去,封屠裂却坚持要他二人在崇氏家中住下,夫妇二人照常清清淡淡应下。她二人也并未客气推辞,此间难测,留在家中总比野外要安全许多,便也顺理成章留下了。 崇氏家中一间客房,不大不小,却收拾的整齐干净。 夜间,万家灯火熄灭之后,水灵烟卧在塌侧,封阵在塌下席地而坐。暗中,耳边不时传来封阵均匀的呼吸声,还依稀听闻一个妇人的泣诉之声,凄凄凉凉,悲悲切切,动人心魄。 水灵烟惊座而起,只听塌下封阵沉声道:“莫要惊慌,是崇夫人。” “崇夫人?可这,她这是怎么了?不行,我得去瞧瞧。” 她双腿未等落地,也不知他何来的一股子力气,一只手便将她擎回了榻上。封阵打着哈欠道:“凡人在世,皆有喜悲,哭哭笑笑而已。夜已深,万事皆休,一切明日再说。” 话虽如此,但那个哭声听起来饱含伤心痛苦之意,虽然不知因何而痛哭不止,却让人不得不也跟着揪心。水灵烟在塌侧翻翻转转了数次,困意全无,混沌之中,塌下却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睡罢。” 耳边哭声渐消,她微微眨了眨眼皮,便沉沉入了梦。 水灵烟这一世中,极少会发梦,梦境之中最多的便是自己摇身一变,化作金光灿灿的神仙,在犹如云中仙境般缥缈虚无的天宫,挥一挥轻盈长袖,便化作白云朵朵,撒一撒清露,便化作雨水洒落人间。 可今次这场梦境之中,天地间纯白一片,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丝生息。脚下一处巨大的漩涡,也不知最后归于何处,便一头栽下。 漩涡入口处,一个声音遥遥呐喊:“去何处?去何处?去何处······” 那个声音越飘越远,却恒久地留在了心底。她不禁跟着喊道:“去何处?这是要去何处?我究竟要去何处?” 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喊声也随之越来越响,空空洞洞荡于头顶,却始终无人来答。 深渊之下是深渊,一堕便是永久。 谁也无法代替来解脱,她只能在永无尽头中,反复追问:“我该去何处?去何处······” 梦已过,满面热泪,滚烫灼热。 睁眼时,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光,犀利,震荡。 当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从塌侧滚了下来,此刻正枕在封阵的大腿之上。便顾不得许多,当即坐起了身,背对着他擦拭满面泪痕。 昨夜的梦境着实有些离奇,更离奇的是,自己竟在封阵眼皮子底下又哭了一次。懊恼气愤,于是边拭泪边猛捶自己的大腿。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身后阴沉的问话,水灵烟微微侧头,“你,是在问我?” “是!我在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记得自己曾经做过明确介绍,怎地他会突然如此惊诧发问? 转身回望,只见他一手揪着胸口衣襟,额上挂着一串汗珠,面露苦色,模样颇有些痛苦。 担心是自己松了他的手,低头一看,她二人仍旧紧紧相扣,“你,你这是······” 正疑惑间,颈后突如其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随即便被他另一只手掌结结实实地覆上,霸道拉到了他的面前。 “老实回答我,你,到底,什么人?” “我,我叫水灵烟,如你所知,现为魔界圣,圣女。”震惊间,水灵烟不禁抬袖为他拭去额上汗水。 封阵眼波在她面上扫了扫,“还有呢? 分卷阅读20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 水灵烟思忖片刻,又如实道:“在入魔界之前,我曾师从万宗门下。” “万宗?”封阵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你可曾认得我?我是说,曾经,过去,一年,十年抑或二十年前?” 第108章 作客之道 我认得你。可我又岂止是认得你这般简单。 而我又只是才认得你,一切的一切该会容易许多罢。 你让我倾诉曾经纠缠的过往,我该从何说起。 十年,二十年,不过几个年轮而已。这背后数不清道不明的历历在目,要如何才能道得清楚。 水灵烟跳进他的深邃眸中,颤了颤双唇,忽听客房门外“箜箜”的敲门声响,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正要起身开门,颈后的一只手复将她按到了面前,压低着喉咙对着她道:“你还未回答我!” “箜箜。”房门复又敲响。 身前身后,两道声音急促对撞,水灵烟将空余的手搭在颈后的手背之上,指甲深深嵌入,冷冷道:“在我在魔界的时日不多,从未与封阵这号人物有过谋面。” 许是他信了这番托词,又许是他的手背被自己的指甲抠得生疼,他的眸光微微一闪而过,便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欲向房门走去,却听身后人带有几分失落情绪,又道:“那你,可认得我的小师妹,她是谁?” 水灵烟只觉脊背一僵,手滞在门前。她微微沉吟,伸手将房门展开。 敲门的正是崇夫人。 崇夫人未见昨夜里摧枯拉朽撕心裂肺哭嚎过后的忧伤,一如既往淡淡的神情,将一顿餐饭客客气气地搁置于屋内。转身欲走时,顿了下身子,复折了回来。 “这位是,水姑娘,是吧。” 水灵烟回想昨夜听到的哭泣,下意识想着关切问询一番,但细细想来,人有三千烦恼丝,或许有什么不可道与外人的隐情。二人毕竟只是初次相识,便不好再深究打听,有失分寸。 “是,崇夫人。” 崇夫人淡淡一笑,眼角眉梢漾出道道波痕,“水姑娘莫要多虑,我是瞧着姑娘你发髻松乱,又双手不便。若是姑娘不嫌弃,让我来为你重新梳理一番,可好?” 回手抚了下头顶,却是有几缕发丝掉落。她尴尬笑了笑,“那,有劳崇夫人了。” “客气了······” 坐在梳妆镜前,镜中反射出封阵几次嫌弃的眼神,与崇夫人灵巧却又小心翼翼的双手,带有几分生涩与艰难。在镜前端坐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肩膀被人温柔拍打,才将她从瞌睡中唤醒。 打了个激灵正回身子,镜中映出清爽利落的发髻,带几分俏皮与可爱,像极了稚嫩青涩小女孩的模样。 对着镜面反复端详,崇夫人于身后询道:“姑娘是觉得这个发型不合适?” 水灵烟忙起身道:“不不不,我很喜欢,很喜欢!” 崇夫人脸上泛起红光,扯开嘴角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想了想,又道:“离聚塔开放之前,你二人便在这里住下罢。家中虽然简陋,但好歹是个遮风避雨之所,有个归宿。” “多谢崇夫人。但离聚塔,是何所?” “许是他未来得及与你们所说。离聚塔,在这虚无之境中,每月十五出现。每当月圆之夜,与一颗百年银杏古树同时现于月下。塔中最顶层,落座一位仲裁者,可为来者解忧排难,除杂扶伤,断明是非。你二人不同于这境中残喘,仍是血肉分明的人。若想离开此处,离聚仲裁,或可助之。” 崇夫人盘算片刻,“今日初十,想来还有五日。” 水灵烟激动攥住崇夫人的一只手,“多谢崇夫人提醒,此讯有如及时雨般珍贵。” 接下来等待的日子,并不算焦灼。 在他人家中做客,不能空手套白狼。帮衬些主人,乃是作客之道。 水灵烟与封阵除去一身千年法力,身无旁物。好在到了虚无境秋收时节,金黄的麦浪正等着农人们收割。她二人便每日里跟在崇公身后,举着帘钩下了地。 崇氏夫妇家三十余亩麦地,是当地的秋收大户。站在河道处极目远眺,金色麦浪连成一片,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水灵烟虽说幼时有过农耕的经历,但规模如此之大,瞬间化作金海湾里的一只跳蚤,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崇夫人每日晌午前来送饭,水饱饭足后,水灵烟便席地而卧,趁着高照的日头催晕之下,暂时睡上大半个时辰。 封阵无奈向崇公颔首表示歉意,崇公豁达爽气,看着她红彤彤的面庞,只哈哈一笑了之,“无妨,无妨,她还只是个孩子!由着她去罢!” 由于自家也承了两亩麦地,虽然惨淡经营未有几颗麦粒,但聊胜于无,封屠裂便在两日之后才露面。 穿越座座金黄谷堆,封屠裂扛着镰刀前来查看,只见水灵烟横卧在麦浪堆中,虽然秋阳高照,却 分卷阅读20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未见她面上有任何当头烈烈的刺伤。 向她侧旁一瞧,原是封阵盘坐在一旁,宽阔的阴影恰巧盖在了她的身上。 微风阵阵扫过远处的层层海浪,也轻轻拂过封阵的面颊,荡着他鬓角几缕发丝轻盈飘荡。偶尔撩拨在水灵烟的脸庞、唇角、鼻尖,惹得她在睡梦中禁不住搓鼻舞手。 封阵却只是微微低头看着,眯着眼睛嘴角浅笑。 “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 封阵显然被吓住,惊慌失措间急转过身,低声呵斥:“尊上,你何时来的?”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怎么,觉得心亏?” 封阵抽了抽嘴角,“亏?我心亏什么?” “啧啧,嘴还挺硬。”说罢,干脆扔掉帘钩,懒散卧于其身侧,随意嚼着一颗麦穗。 封阵深深叹了口气,“尊上,倒是你。魔界群龙无首,岌岌可危,你就甘愿在此处,了却残生?” “我正是要与你商议此事!”封屠裂双掌一拍,当即跳起,“大业未图,我岂肯善罢甘休!” “你靠近些!”封阵将耳朵侧了过去,又听他悄声道:“我这有一千古秘闻,可助魔界重回巅峰,扭转乾坤日月,一朝统帅苍生。此事交由你来善后,我方能安心。接下来我要交代你几件要务,你务必要依计行事,切不可道与第二人听!” 听他如此豪言壮语,封阵重振旗鼓,默默点了点头。 “第一,此番出境,我要你娶圣女为妻,魔界众人自然不会再有抗议忤逆,你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霸主。第二,金炉派山下······”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封屠裂欲继续劝言,突然眼前窜出一个人的脸面,瞪着怨愤的双眼,咬牙切齿道:“你说娶便娶,你经过我同意了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由不得你······” 未等他言尽,水灵烟不知何处抄起了帘钩,对着他劈头盖脸说着就要砸下。保命要紧,只能先走为上,“封阵,改日我还会再来的!” 那柄帘钩未砍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当下却竖在了封阵的脸面之前,封阵咽了咽口水,屈两指轻轻格挡,只见水灵烟对着他一蹦三尺,涨红着脸面叫嚣道:“看什么看,决不,休想!” 可封屠裂一去便是三日,被魅影禁闭于幽室,并且扬言道:“老娘妖界办不到的,你魔界也休想得逞!” 三日,倏忽即逝。 依照崇夫人的指点,水灵烟与封阵寻到了村中一处荒僻之所。 二人在一口枯井前守了多时,接连守来了一波波赶来的村民。直到圆月初升,村民齐齐喊道“当心脚下”,枯井前才有了动静。 用眼观去,盖十丈见长的空地,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一树葱荣,金黄明亮。一座古塔,九层垒高。 二者便瞬时之间伫立于众人眼前,可称得上是迅雷不及掩耳。封阵还未等看清这一树一塔的真容,身后村民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前来,将他二人朝着人流的方向挤去。 慌乱间方站稳了脚步,抬眼一看,正是站在了这座拔高而起的九层塔,确切的说是离聚塔之下,与众村民排成了一列纵队,整齐而有序。 他朝着队伍前前后后瞧了一阵,颇感无聊,也不知这塔中所谓的仲裁者,能否将他二人送出这虚无境外。回身望向旁侧之人,却发现她仿佛另有所虑,痴愣愣的眼神正向一处,正看得目不转睛。 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正是随离聚塔同时拔地而起的银杏树。粗壮的树身,繁茂的枝叶,夜色中明晃晃又扎眼的颜色。一棵百年古树而已,为何她却看得如此出神? 好奇心驱使,他不禁询道:“这树上可是有妖魔鬼怪?” 水灵烟闻声并未搭话,只是愣愣摇了摇头。 “那便是有奇珍异宝?” 她仍是摇了摇头。 封阵着实忍耐不住,“那树上究竟有何事物,让你如此痴迷?” 水灵烟揉了揉双眼,瞪如牛铃般向那颗银杏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像,像,太像了!怎么会如此之像?” 封阵几近疯狂,“像什么?” “简直是一模一样!” 封阵扶额叹息,又听她在耳边聒噪喊道:“这,这,这就是寻隐寺当中的那一棵银杏树!” 第109章 永不磨灭 封阵虽不知她口中所谓的寻隐寺是何处,但却肯定了一点,“如你所言,你确定,这颗银杏树就是人间之物?” 水灵烟频频点头,“连那树洞都处在同一个位置,我想,定是做不了假的!” 她笃定神情,向着那颗古树望了望,不知为何人间之物会出现在此刻的月下,蹙眉凝思了许久,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安的感觉,回身正待欲向封阵说些什么,只听身后众村民喝道:“别杵那浪费时间,赶紧的赶紧的!” 原来是前方队 分卷阅读20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伍空了,她二人还未及迈出一步,便被身后热情洋溢的人群七手八脚轰入了离聚塔中。 离聚塔中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据崇夫人所说,这仲裁者位于塔中最顶层。可四下里乌漆麻黑,连方才来时的大门也不曾见了,更别说有什么登顶的楼梯。 这种憋闷的感觉过于熟悉,水灵烟下意识握紧了封阵的手,寻思着四处摸索看看,“封阵······” 这阵字未等落地,忽地一道金光在头顶炸裂,投下一束灿如闪电的耀芒,顿时刺得人睁不开双眼。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水灵烟缓缓睁开眼帘,只见前方金光之外,落座一个清瘦的淡蓝身影,正在面前一方书案前运笔挥毫。书案前,一杆细如牛毛的檀香露出一点红光,袅袅青烟幽幽萦绕。暗影之中,看不清书案后那人的容貌,但诺大厅堂,想必便是这离聚塔中的仲裁者。 “封阵,水灵烟。”封阵于旁侧不卑不亢回道。 仲裁者并未抬眼,依旧冷冷淡淡无情无欲不喜不忧询道:“一炷香为限,来者有何所托所求。” 这个声音虽听着寡淡无味,就像地府中执掌阴阳生死簿的判官般无情,水灵烟再次听过后,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不住地颤栗。 “我二人误打误撞闯入此间,但求······” 封阵依着心愿未等言尽,手心处当即传来冰冷的触感,且手臂在莫名其妙地抽搐。如此怪异,扭头一看,身旁之人竟瞬时如魔怔般失了心魂,浑身正剧烈颤抖,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仲裁。 封阵不免惊诧,“你,你这是?” 只见她情难自抑,抖着下颌颤道:“羽叔?” 突如其来此称谓,竟是冲着面前仲裁者,封阵更为惊诧回望,那暗影之中正襟危坐之人,根本不为不所动,奋笔疾书间似乎微微蹙了蹙眉,“来者自重,有求但说无妨。若诚属实,本君自当断明公道,不必攀缘附会。” “羽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过得,可还好么?烟儿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你可知道烟儿这些年来,有多想念你······”道及此处,热泪奔涌而出。 暗影中,笔锋与纸面缠斗的“沙沙”战响暂歇,那个清瘦的人影向桌案后稍稍分离些许。 虽然时隔多年,但那个身影,那个声音,那些人之初起的温柔,水灵烟于心中铭刻了一生,断然不会降之散尽。 “羽叔,你看看我,是你最疼爱的烟儿啊······”她向书案前艰难挪出几步,想要去探个究竟,缓缓抬起沉重的一只手,只不过咫尺之遥,却仿佛隔了远古洪荒般触不可及。 五指未越及书案,暗中突然金光大盛,腾地激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连同她身后之人一道退散开去。 双脚脱离地面被击退于半空,身侧有人从背后将她揽住,再摔落时,却并未有半分疼痛之感。但曾经的亲近,此刻拒人千里,让她心中荒凉一片。 “羽叔,你可是,在怨我?怨我未能亲自为你手刃仇敌,怨我未能及时察觉我哥的痛苦,险些将他断送前程,又怨我认贼作父,不知悔过,误入歧途······” “我知道你想我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可命不由人,我有太多的求而不得,怨念悔恨,行将就木。踏上这样一条不归之路,本非我意,本非我愿!若你还在这人世当中,便没有这一切的是是非非,我情愿在寻隐寺中,剃了光头做个和尚,做个和尚!” 仲裁者开腔淡淡道:“依你之意,是我的错?” 水灵烟倏然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不,不!我只是,不明白,觉得很累,很累,没有人知会,没有人体会,觉得很孤独,孤独······” “那你如今见到我,便想通了?轻松了?不觉得无助了?” 金光照耀之下,水灵烟看向漆黑暗中,怅然摇了摇头,“没有。而羽叔,好像变了,我熟悉,却又不认得了······” 仲裁者于暗中稍稍抬头正观,金光便在他面庞之上,将他的五官雕刻得异常分明,“古语总言,迎风一展幡。有人辩,是风动。有人辩,是幡动。世人总跳不出此魔咒,释然观者心动。人在世,本就生而孤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以为的痛苦,本不是痛苦。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劫数。若要成佛,必要历劫。若要封魔,必当造劫。你以为有人可以代替你来尘世的千军万马,不必辛苦度日。殊不知,各人奔赴修罗场,就算神仙也不能幸免。更何况,是你的父母兄弟,亲友知交。他们只能陪你走一遭,成佛或者封魔,只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俗世纷繁万千,不求做到最好,只愿心中无愧。若有缘,定记得珍贵二字,为上。” 水灵烟仰面望向那珍贵的一隅天地,疏忽一阵清风,吹灭了燃香上最后一丝红光。 袅袅余烟,悠然幻作片片剥落的金黄扇叶,扑簌簌飘然划过眼前。 跪在离聚塔外的银杏树下,回想方才箴言警语,水灵烟一时难以消化。她不晓得自己是不 分卷阅读20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是有所领悟,还是因此而更加迷茫不解。 她只是觉得,自己被某些物事所抛弃了,永逝不回。却冥冥之中,被一些物事所拾起,并行不逆。 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全然将此行之事抛诸脑后,她回过神来向身旁歉道:“对不起,我的错,耽误了正事。你要罚便罚,我都认了。” 沉默了片刻,身侧未有搭话,只听几声沉沉的呼吸之声。她转身一看,封阵也同样跪在树下,微眯着眼睛,闪烁幽暗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脸上,并伴有几丝愁云笼罩。疑心自己方才的哭相过于难看,以致弄花了脸面,于是背过身去以袖反复擦拭。 自认为擦干了泪痕,站起身道:“只好下月十五再来试试运气了。羽叔虽然对我有些不甚满意,但我好歹也是他一手拉扯养大,情分总该还是会······” “呀!” 自说自话间,手心突然吃力,却是一个猛劲被身后之人拽了回去。封阵仍旧跪在树下,她却当下来到了他的怀中,此时却恰恰好好坐在了他结实的两条大腿之上。 因封阵跪立在地腿面是个斜坡,水灵烟刚坐在上面,便立即要七扭八歪倒地。谁知腰后一道缠箍将她拖回,自己也不免下意识圈紧了他的后颈。 封阵温热的鼻息便扑面而来,似乎在咬着牙根训道:“无缘无故,草木皆兵。为何你总是笑?又为何总是哭?” 忘却了尴尬,她有些哭笑不得。 “嗯?说话!” 观他愈发严肃危怒的神貌,水灵烟如是回道:“因为,因为我,我是个人?” 封阵不可思议怒道:“是人便可以随随便便肆无忌惮地哭哭笑笑,你有没有考虑过旁人的感受?” “旁人?”她实在想不出这旁人还有谁,不禁疑道:“你?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感受?” 封阵惊道:“谁,谁,什么是我了?我说的是旁人!我令你不许哭,不许笑,身为女子如此放荡,简直有辱斯文!” 今夜月色正好,一轮圆月挂在中天,清润柔和。无尽苍穹之上,万千星光碎裂,汇成壮阔星河。古树银杏下,满地金黄,绚烂装点。 水灵烟浅浅笑笑,心中突然窜出一股熟悉的阴冷之感,瞬间漫布全身血肉经脉,痛苦得再难发出一丝声响。 寒意浮于肌肤之上,她甚至清楚得察觉到像是冰霜附结,在夜风中接触到身前物事,瞬时飘散起阵阵云烟,屡屡不绝。 混混沌沌之中,胸前身侧有个异常温热的依傍,她不禁腾出双手,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攀附在上。 这一次寒毒发作,仍旧艰难苦涩,直如身处炼狱般煎熬。但身前不时散发的暖意,却让人生出了一丝黎明前的希冀。 恢复意识时,几片残叶划过耳边。 依稀之中,水灵烟察觉到自己正侧身环抱着一个温热的物事,身后也被什么物事所紧紧揽住。脸面靠着的地方正在上下起起伏伏,甚至清楚得听到耳边所贴处,强而有力“砰砰砰”的跳动声响! 睁眼一瞧,面前一寸光洁的肌肤,便不敢再向下深究,顿时甩开身后束缚,登时从树下跳了起来。 封阵正倚靠在银杏树下,半屈双腿,散着前襟袒胸露乳。清晨的阳光透过树缝斑驳撒向其身,漾着一星一点,明明灭灭。 水灵烟涨红脸面,注意到了他空荡荡的双手,当即顾不得许多,冲到树下复与他十指缠扣。 微风轻轻拂动他耳边发丝,像是有所察觉便抬起了眼帘,迸射出夜中永不磨灭的星辰。 “随我,回第六界天!” 第110章 踮脚之石 “你疯了吧?”疑心他可是昨夜受凉脑子烧糊涂了,便以手掌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 封阵眼疾手快,一手将其夺下,“哼。清醒的很。倒是你,看看周围。” 她莫名顿住,缓缓转头去瞧。只见右手一侧伫立着一排金灿灿庙堂,威严庄重。庙堂檐下悬一串金铃红带不时迎风摆动,清脆又悦耳。 四下望去,周遭物事极为熟悉,水灵烟脱口而出:“寻隐寺?这是,人界?我们出境了!” “可羽叔分明未做应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与难以理解的思虑中,只听封阵在耳边沉沉叹息一声,“我说,随我回去。” 水灵烟抬头望他,眼中尽是迷茫,“去,去哪儿?” “第,六,界,天。” 想到既然摆脱了虚无之境诡异的束缚,便无需再考虑生死相依阴阳相偕,遂当即甩脱了他的双手,“不去。” 封阵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空空荡荡,复紧紧攥着双拳,冷冷道:“你占了我如此大的便宜,怎么,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没那么容易。” 水灵烟急道:“休要胡编乱造,我何时······” 正气急败坏间,怎知封阵突然邪勾起嘴角,两只长手拽住身前衣襟,用力向外一扯,顿时春光乍泄,在斑驳 分卷阅读20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树影之下其上身肉躯表露无遗! 不知他为何如此无礼,水灵烟当下却是羞得无地自容,背转身咒骂道:“禽兽!无耻!下流!” 封阵冷哼一声,道:“那我这满身挂彩,难不成是叫猫给挠的?” 水灵烟这才捂着脸偷着瞄上一眼,只见他上身布满道道幽蓝的抓痕,少说十几来条,甚者几处还伴有流血的痕迹。回想起昨夜,许是自己······ 料及此处,便羞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竟是羞愧难当。 “对,对不起!可,我这圣女徒有虚名,对魔界中事一窍不通,你抓了我回去也是徒劳!” “你若在遇见我之前如此托辞,我管你圣女聋女盲女瞎女,我睬都不会睬你一眼。可现下已由不得你了!” 身后的声音越靠越近,话音未等落地,封阵已然来到她面前,双手箍着她的两条手臂,使得她直面自己。 “不是,你撒手,撒手!”脚下阴风四起,未来得及反应,二人顷刻间便乘了道黑云御上云巅,朝着西边追去。 “你带我回去究竟想做什么?” 没想到封阵御风之术如此神通,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落到了她昔日落脚的老巢,魔界通界石桥入口处。 通界石桥对岸,彼岸花海依旧火红怒放,桥下业火红浆不时在脚下喷薄炸裂。除此之外,便是满眼无尽的幽暗萧瑟。 时隔多年回归此处,她还是不习惯这里的黑气玄云,阴风冷雾。 在通往寰宇的路上,不时有过路的魔兵将士,见到她二人时纷纷滞步行礼,甚者叩拜作揖。想当年出入魔界时,水灵烟看见的只是这些将士们循规蹈矩的恭敬。而眼下如此情形,所见的恭敬之中,敬畏惶恐,谨小慎微,服从惧怕,更占为上峰。 不知道这些年来,封阵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魔界众人甘愿臣服于脚下。依魔界的行事作风,向来被外界所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能有如今之权位,想必,在这暗无天日中,定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的洗炼罢。 中途,她忍不住从身旁去看他,想从他的侧脸眉梢探寻些过往的蛛丝马迹,却见他只是忙于应付着突然从暗中窜出的将士,火急火燎汇报着魔界近况,亟待他给予明示。 水灵烟心想,大概是被这些拦路虎搅得心力交瘁,他有好几次深深吐纳气息,全程涨红着耳根,才举步维艰来到了寰宇大殿当中。 魔界之中的消息总是散播得出奇快,她二人前脚刚踏进大殿正门,迎头数十位魔界重将,正对着她二人身前行礼,齐齐高喊:“恭迎左使大驾!恭迎圣女回家!” 真挚厚谊感人肺腑,水灵烟尴尬笑了笑,“惭愧惭愧,受不起受不起!快请起快请起!” 众将依旧稳如泰山,直至封阵一声令下,众将才千恩万谢起了身。 水灵烟面对众人热情如火感激涕零的眸光,又尴尬笑了笑,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柔情似水的呼唤:“师兄?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声音在面前一扫而过,转瞬间便结结实实扎进了封阵的怀抱,“师兄,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何处?你不知师妹为你担心死了!” 封阵向来寒霜的面容初露春光,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鸟依人,浅浅笑道:“小师妹,我好端端的回来了,你可放下心来。” 怀中之人扬起脸面,与他复埋冤了几句,才破涕为笑。封阵将她稍稍分离开来,水灵烟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 原来今日,被封阵视作小师妹的,正是惜人。 许是眼前场面过于隆重,惜人这才转身向水灵烟的方向注意。在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只是微微愣怔,便重新嘴角上扬,将面上晶莹可人的泪珠拭尽,便婷婷袅袅走近身前。 “水姐姐,好久不见了。你,可还好么?我与师兄经常提起过你。”惜人柔柔回身望了一眼,继续笑道:“没想到,师兄此番终于将你寻了回来。真是魔界之幸,可喜可贺。” 众将仍不忘看热闹附和道:“魔界之幸,魔界之幸。” 叙旧的方式,可圈可点。水灵烟心想,若是此刻惜人面前所对的,是个正当壮年气血方刚的男子,恐怕是要陷入她醉人缱绻的温柔乡里,不问前尘,就此沉沦。 所以,她笑不出来。 “惜人,好久不见。你,倒是变化了不少。” 惜人纤葱十指轻抚面颊,“噢?是么?兴许是因为玉容膏的效用,师兄在人间为我寻了几箱。正好我还剩不少,回头水姐姐去我那瞧瞧,喜欢什么尽管拣去,莫要嫌弃为好。” 水灵烟客气回道:“多谢。粗皮老肉,雨雪作容,挺好。” 众将愣了愣,觉得这圣女还颇为接地气,与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一般护容方式,顿时感同身受,便同声笑道:“挺好!挺好!” 封阵将眼光收回,向众将询道:“戟御在何处?” 众将中有人上前回道:“回左使,右使连日来都在人界五大分堂巡视。” “嗯。”封阵点了点头,肃道:“传我 分卷阅读20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令,速召右使回界,我有要事宣布。” “是。” 将士中又有人上前道:“此番左使同圣女一道登殿,定是有什么大计谋。我等荣幸之至,愿洗耳恭听!” 众将欢欣鼓舞,士气大增,场面一时沸腾。封阵微微勾了勾唇角,大步流星近至水灵烟身前,与她执手相望。 “奉魔尊之命,我封阵,意迎娶圣女为妻。从今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托,患难白首,永世不弃!传告三界,择日成婚!” 此誓言气吞山河,坚定不移,让人措手不及,一时满殿哗然。众将先是窃窃私语,顷刻后纷纷行作大礼道贺:“恭喜左使与圣女,喜结良缘!” 惜人顿时脸色刷白,“师兄,你······” “谁给你的胆量。”水灵烟猛然挣脱他的双手,“我几时应允过要嫁给你?” 封阵回望她双眸,阴鸷的眼中携几分不解,“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么?” 水灵烟深深吸一口气,复长长吐出,“是!我曾经矇昧了双眼跳进深渊,但今日······” 她眼神不禁飘向一侧聘婷,又面向他凛然道:“我水灵烟此生只求一人心曲,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嫁作他人垫脚之石,到头来千年大梦,徒留一场枉然!” 封阵双拳在侧,一阵脆裂声响,“你是说,嫁给我,是枉然?” 水灵烟昂首回道:“是!蛾扑火,空枉然!” “岂有此理!” 封阵漆黑瞳光霎时生出夺目赤红,像极了通界桥下蓄势喷薄的业火红浆。众将不明为何热闹喜庆场面瞬间樯橹灰飞烟灭,一锣一鼓搞得如此难以收场。只觉脚下黑云四起,周身阴冷之气弥漫不散。向前方一看,魔界中两大尊首早已摆开擂台,黑气漫天,蓝光炸裂,一战在即! 不论封阵真正目的是什么,水灵烟决计断然不能留在这第六界天中,再做他人手下傀儡。 来时尚心存侥幸,当下他话中之意分明。真心实意又有几分?死心塌地设身处地又换来几分?魔界未来存亡兴衰,三界大势逐鹿谁人手中,又于己何干? 朝生暮死,只为换来一瞬自以为缱绻的光阴,不如弃之敝履! “散!” 无铭自身后祭出,凌厉挥斥,倏地退散翻滚奔涌身前而来的道道黑云。 “去!” 自她长袖之下一道轻盈弧线,足尖几朵涟漪于玄青云气绽放,下一刻便跃于长剑之上。 那洒脱淡然的身影随风而去,封阵眉间深蹙,向寰宇殿外大步一跨,踩了道黑云紧随其后。 魔界入口处火红丝绦迎风飘摇,生天近在咫尺。水灵烟戟手施了道诀,欲加速奔赴,只听身后有人遥遥喝道:“速将圣女拦下!败者军法处置!” 此令一下,面前从天而降数十道黑影阻在面前,刀枪剑戟临阵以待。 水灵烟不得以放缓行迹,于身侧挥掌而出,掌中方凝气,只觉眼前极目白光一闪,天地顿时化为虚无,便再也不省人事。 待稍有意识,耳边依稀听到有人柔声弱气,低低泣诉,“师兄,究竟为何?师妹不信,可是你的真情实意?” 第111章 快事一桩 “真心······”封阵兀自念道,又瞬间恢复冷漠,“真心是何物?何谓真心?” 不知他是不是多年征战糊了脑子,惜人含泪愣了愣,“就如同我待师兄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双手捧在你的面前。” 封阵微微蹙眉,摆手道:“小师妹,万万使不得。我对你如此疼爱,若这便是真心,那我宁愿从未有过!” 看来,他未直面自己的坦言倾诉,惜人悻悻垂下了眼帘,“那师兄为何,为何仍执意要迎娶圣女为妻。在师妹看来,她是并不大愿意的。甚至,甚至宁肯豁出了性命,也要离开这里。” 封阵阴冷目光向身侧塌上一扫,沉着脸色,千百种情思顿时杂烩心中,“如果是你呢?” “什么?” “如果我今日说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封阵目光仍旧犀利锁在塌上之人。 惜人喜出望外,惊道:“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此说来,你便是愿意了。”他转头瞧见惜人涨红娇羞的脸面,收回目光冷冷笑道:“莫非是你有眼疾,还是真的不识抬举。” 这句讥讽分明是道与榻上之人的,那么方才只是拿她做个比喻了? 惜人一时心灰意冷,又一时心火烈烈,竟是羞怒交加。她狠狠望了一眼榻上昏迷之人,询道:“师兄,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此瞎女我娶定了。婚仪,三日之后举行!” “你休想!” 水灵烟咬着后槽牙从榻上起身,听过她二人方才一席对话,更觉尽早离开魔界,才是上上之选。 方才,通界石桥处一时分神,才被他收入了白玉笛中。眼下被人蹬被子上脸,她哪里还能沉下心,便瞬间运气于掌,反 分卷阅读21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手推向封阵面前。 她方一调动气息,只觉胸中憋闷,像是要炸裂一般,便下意识收回掌心,当下运息调顺。可丹田之中被一道阴煞气息所封锁,竟是调动不得半分。 “你竟然封我大穴?” 封阵目光仍旧阴冷,只一挥手向身后道:“小师妹,你先退下。” “师兄······”惜人试图挽了挽他的手臂,却如碰到铜墙铁壁般被中途截住。她心有不甘,向榻上之人对望了一眼,便再无言语淡出了二人的视线之外。 “你曾提及过的小师妹,她······”话未言尽,水灵烟自觉好笑,便痴痴摇头。 封阵接道:“她很好。” 水灵烟冷冷笑道:“她既然如此真心待你,你又对她呵护有加,那你为何不直接娶了她?你二人郎情妾意,传承香火,繁衍子嗣,恩恩爱爱,共此白首,岂不快事一桩?” 封阵漆黑眸光深邃不可见底,只深深望向她眼中,“言之有理。可这夫妻之道,我只······” “只什么?”水灵烟激愤将其打断,“只不过,魔尊有令,要你娶我为妻,携魔界正统血脉而令诸侯,以固基业,好使你名正言顺登上新任霸主首座?” “如何,戳中要害,觉得难堪?”观他震怒眉间,毫无血色紧抿的双唇,水灵烟强忍方才运气的胸痛之感,跳下榻侧,字字戳入他的心尖,“你虽圣命难违,却与自己的心肝宝贝暗通愫款,因违背了你二人的山盟海誓,求之而不得,因此愈发对我恨之入骨。便狠心封了我的大穴囚禁于此,意图豪娶强夺,简直是立了婊······” 未等畅快骂完,她只觉身后被一只手紧紧钳住,而后撞入封阵胸口。她方欲抬手轻抚酸痛的鼻骨,又一只手捏住她下颌抬起,迫使与他四目相对。 封阵瞳中黑不见底,只听他喑哑又沉沉的嗓音,询道:“你虽眼神不济,却巧舌如簧。我在你眼中,当真如此蛮横无理,不通人情世故?” 水灵烟忙于对付他的钳制,不忘喝道:“魔界众人只会对你阿谀奉承,你怎知道自己心有多黑?我今日就是要将你骂醒!” 封阵莫名失笑,“噢?如此说来,我倒应该感谢你了?” 说时,封阵的拇指在她下颌与唇间来回轻柔摩挲了一阵,水灵烟当下脊背僵直,不禁嗔怒道:“放肆!” 只见封阵难测的目光在她双目与下颌间,来来回回七荤八素地游移,“有件事很久了,我还倒真想尝试一番。” “你,你这个,你这个混账魔头,龌龊无耻!” 见她憋红了脸,封阵眉眼弯弯,莞尔一笑,“倒也并不是很久,你我相识也不过短短数日。嘶,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在他迷离的眸光之下,水灵烟顿时胸前“砰砰”乱跳一气。随着他脸面越贴越近,她抬起双手想要将他嵌固的手挪开,怎料稳如泰山,分毫不破。 而他的鼻息越来越热,鼻尖已然触及脸面,水灵烟只好闭上双眼下唇一番,遂将他贴住下颌的拇指张口以牙齿狠狠咬住。 可手指毕竟血肉极少,剩下的便全是筋骨,兴许封阵他并未感到痛意,当她睁开眼时,封阵已经直起了身子,眼神愣愣望向她口齿之间。 而周身束缚已撤,她便立即松了口,与其退避三舍。向前一看,封阵仍定在原地端举手臂,出神盯着自己的手指。 便在他失魂之际,水灵烟脚下迅速挪移,一个健步冲向房门,方一触及门外,一道烈火瞬时平地而起,并内蕴强大阴煞之气,将她顷刻退至丈许。 “玄幽业火!” 在摔落之前,身后有人将她凌空揽住。脚尖方触地,水灵烟旋身一转,又与他楚河汉界划分开来。 封阵恢复了往昔冷峻面容,清了清嗓子,道:“你体内煞气乃我亲自羁锁,莫要试着冲破。三日之后,婚仪如期举行。” 在其跃出门外之前,突然侧身,眼中尽是不可抗逆,“不管你心中如何盘算,本领如何通天,就算你是玉皇老儿,我封阵,也唯汝不娶!” · 寰宇中被困的第二日,惜人便提议,因封阵法力过于狠绝,担心他所设防的玄幽业火会对圣女造成损伤,便在封阵的同意之下,将水灵烟卧中禁锢换作了自己来设防。 对于门外的玄幽业火的易主,水灵烟并未有多大的感触与影响。倒是这让人思之憋屈的婚事,让她颇为不爽。强扭的瓜不甜,如此千古真理,在这铁腕魔头面前,有如粪土。 当务之急,便是冲破体内阴煞束缚的羁锁,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尽早离开魔界。之前出昆仑时,银婆婆曾经交待过一件事情未完。眼下却因私情耽误了正事,实在有负重托。 水灵烟再三思虑,便平心静气坐了下来,尝试着运周身之气。 三日当中,戟御来过一次。水灵烟与她说了一些虚无之境中的见闻与遭遇,只见他听过后面容悲戚,九尺男儿听说封屠裂早已殒身,并且与妖女魅影结为夫妇,悲愤之中差点跪在她脚下痛哭流涕。当 分卷阅读21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下便扬言要杀到芒砀山下,为封屠裂一雪前耻。好在她再三劝说之下,才打消了他这一愚蠢的念头。并跪立发誓,今后定当追随她左右,护卫魔界血脉一世,绝无怨言! 戟御前脚刚走,封阵后脚便杀了进来。斜眼盯着她说了一些不阴不阳的话。水灵烟因疑虑他的阴煞之气如此难解,正当气头之上,便与他当面锣对面鼓吵了一架。 最后,封阵因语言匮乏兼之气势疲软,便连连败下阵来,遂甩袖离去。 但他依旧风雨无阻,每日早晚前来巡视一遍。在水灵烟的口若悬河之下,虽然屡屡挫败,精神却愈发清爽,满面春光与喜气。不,傻气! 在暗无天日的寰宇当中,不知日月如何更替,金灿灿红彤彤的凤冠霞披,已然被众仕女绑在了身上。 寰宇中,众人沉浸在千百年难遇的喜庆氛围之中,素来阴冷肃清的紧绷神经,此刻得以暂松。 看着身前身后忙忙碌碌笑逐言开的人流,水灵烟心中暗暗定了定心神,便挥手斥下了众人,只留了惜人在身侧。 看着她随手想要取下头顶华丽的重冠,惜人惊道:“水姐姐,你这是作何?” 临近大难,戏仍做得如此之足,水灵烟停下手中动作,只淡淡一笑,“惜人,你收了这门前障业,你我二人便可一拍两散,各生欢喜。” 惜人连连摆手道:“水姐姐,这如何使得?师兄,师兄会怪罪我的······” 水灵烟只好耸了耸肩,深深吐纳气息,双手划与胸前,霎时从体内迸发一道蓄积已久的蓝芒,充斥幽暗满室。 当下,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转瞬之间冲破封阵大穴的羁锁,惜人惊骇万分,却不忘抬手掩住口前,以免扰动室外来探。 水灵烟深深抒出一口气,抬眼间,反手唤来无铭入手,迅速跃至门前,长袖利落一展。只见门前火光微微闪动,便再无任何气焰。 水灵烟方跃过玄幽业火之外,只听门内“砰”的一声响动,便立即停滞脚步回神去瞧。 只见惜人横卧在门前,唇边挂一丝幽蓝印记,正拿一副得意的眸光与她四目相对。 原来她早有打算。 “来人,圣女强破结界逃了!” 水灵烟仍旧淡淡一笑,唤来无铭于脚下,便倏地隐入了暗中,将那弱不成声抛之于身后。 当她再次来到通界石桥,遥遥听见身后众将咆哮呼喊,她悠悠转身回望,只见黑云蒸腾当中,赫然跳出一道刺目的红衣,正向她所在杀气腾腾飞驰。 头顶有如泰山压顶,她抬手以五指扣锁,忘却头顶麻木的疼痛,连同纠纠缠缠千丝万缕的长发一同扯下。阴风阵阵随桥下惊涛骇浪于身前拂动,坚韧柔亮的发丝飘摇于轻盈火红的花海。 水灵烟手擎凤冠于头顶,目光不偏不移望向那一道刺目红衣,重重丢入桥下。转瞬之间,便被吞没得一干二净。 第112章 此城危急 寰宇千百年来难得锣鼓喧天,霓虹挂彩。蒸腾鼎沸的喜庆氛围,随一人逃离通界桥后,瞬时满界沸腾哗然,窸窸窣窣吵闹了一阵之后,又渐渐重归死灰复燃。 眼底尽是张灯与结彩,硕大一个喜字悬于室中,正迎面对着头顶喜笑颜开。 惜人手捂胸口,盯着那个分外突兀的喜字,幽幽笑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伤了自己,伪造成水灵烟毒辣狠绝的手段,可以让封阵为此而心疼,并换来对她的憎恨,便可以死了迎娶她的念头。可在原地苦候了多时,仍不见一个人的踪迹。连颗沙子都没有。 死寂中,回廊外有脚步声响起,急促而又沉重,她不禁唤道:“师兄?师兄,快来救我······” 闷闷咳了几声,一席墨色衣摆现于面前,在头顶如寒霜骤降,“救你?如何救。是该救你的自惭形秽?还是该救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她抬头蹙眉,“怎么是你?” 戟御冷哼一声,“大婚之际,貌美新娘临阵逃脱,其夫难道会坐以待毙不成?” “他竟然如此狠心,我伤重不起,他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念及痛处,惜人忍不住浑身战栗,“十年,近十年!脱胎换骨,业火重生,他为何仍旧非她不可!上天啊,你为何要让他二人重聚!” 歇斯底里的咆哮,抽筋拨骨的痛恨,她五指紧紧扣在身前地面,暴起青筋之下,五道漆黑抓痕,尖刺震耳。 “那我呢,我苦苦守了十年,盼了十年,换来的是什么?” 脚下之心魔障眼,此刻丑态百出。戟御阴沉着脸色询道:“所以,你才故意以玄幽业火设防露出破绽。” 惜人震天哭喊,“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抢夺他人所爱,又弃之如敝履,凡人最是下贱!下贱!” 肆掠飞洒的鼻涕眼泪口水,喷溅在衣摆之上,戟御极不可耐摔袍侧避,怒指她道:“尊上所言不差分毫。一朝差谬,养虎为患。当初我就不该心存善念,将你在这寰宇当中纵任十年!纵然今日逃 分卷阅读21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婚的不是圣女,也不会有任何人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惜人仰天大笑,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阴森森道:“是啊,我怎么如今才想到呢······若是人间换了颜色,还可以取代呢······” 披头散发想了片刻,又自顾自道:“哼!呵呵!挺好,挺好!” 见她一会儿大哭,又一会儿大笑,疑心她被打击失了心魂,戟御深深皱了皱眉,便甩袖离她而去,不愿再道孰是孰非。 待眼泪枯涩流尽,惜人干干笑了笑,自己强撑着坐起,调息运气,将一口幽蓝自口中喷洒在地。 她顿时睁开如炬双目,颤抖着身子站起,气息微弱念道:“金炉,金炉!水灵烟,水灵烟!” 室中通红喜字,随一道黑云飘起,顿时四分五裂,残枝败叶碎于脚下。 · 出了魔界大门,再无任何事物能拦得住水灵烟的轨迹。 从怀中取出银婆婆当日交给她的羊皮卷轴,缥色的扎绳,古旧的封皮,最要紧的是内中到底藏匿了什么故事。她心下无不为之好奇。 此物虽在手,但终究是他人所托之事。她目光只稍稍停留,便重新放回怀中,念了个急咒,加速奔往麒麟阁。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遥遥便见整座城池被一道青烟笼罩着,隐隐绰绰,浓得像雾般化不开。 虽然此城占地规模浩大,但未近至身前,已然感受到了一股肃杀冷冽的气息,携几分危险,诡异又难测。水灵烟迫不得已被逼落于城下,站在墙根下,抬眼四处查看。 满眼放去,青烟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不足丈远。城门在何处已经辨不出,她只能向着墙根缓缓挪近几步,双手在墙面上试探稍许,便双脚轻点,翻身跃了进去。 足尖方落地,虽然满目模糊,城中却是一片死寂。 她心中微微一颤,昔日繁华热闹的场面不再,视线之内只见一处露天店面,草棚翻飞,桌椅板凳横七竖八散落一地,伴有道道灰暗的事物装饰点缀。 途中,四下里青烟弥漫,也不知麒麟阁究竟处在什么方位,只是所见所感,皆是凌乱不堪,满目萧瑟。 只数日不见,这城中百姓都去了何处?这座鼎盛一时的城池,怎会变得天翻地覆?这青烟又是从何而来?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踟蹰不解,水灵烟一头雾水。 “什么东西?” 正迷惑间,左手边突然撞到一个硬物,她不禁心中一紧。跳出一看,原来是一张稳稳当当立在道中央的红木八仙桌。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却又见那张八仙桌四条桌腿,突然开始微微摇动,而后斜斜飞旋入空,在她面前一头扎进了青雾深处,转眼不见了踪影。 她惊掉了下颌,难不成这是个桌精? 正思虑间,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响动,转头一看,空中一座镇门石狮,正踩着一颗绣球,如流星般倏忽划入了雾中。 这,这又难不成是个石狮怪? 水灵烟定在当下,转念一想。不对,这青雾之中定有蹊跷! 她刚想拔腿向前深入,眼前一道剑光飞闪,“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无铭自身后急召飞旋,于身前“啶”的一声截住突袭,又听“铛”的一声被击落于脚下。 “你,你,你是何人?” 无铭剑刃之下,正抵在一人咽喉处。仔细一瞧,水色的道服,稚嫩的容颜,惊慌的神色。她当下便有了答案。 无铭利落入鞘,她屈指将脚下被击落的长剑唤起,向着前方道:“接着。” 长剑复回手中,水色道服小弟子虽不知眼前之人什么来头,但无懈可击的利落章法,深不可测的浑厚内力,已然察觉出来者不善。愣怔片刻,凛然询道:“你究竟是何人,来此意欲何为?” 当年初涉世事,便如她这般虎气罢。她不禁痴痴笑了。 被她笑得心中发怵,小弟子急道:“我问你何人,有何可笑?” 看她眼神干净青涩,水灵烟收回心神,正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谁人门下?宝华,无涯,应为,竹斤?难不成,是尚九精?” “看你年纪轻轻,怎能如此直秽我师父名号?” 原来,竟然是同门。长江后浪推前浪。啧啧,真是一浪不如一浪。 水灵烟初次品尝倚老卖老的滋味,看她憋得涨红的脸面,还想与她打趣,只听雾中深处有人喊道:“小七?小七?” 小弟子闻声喜出望外,连连唤道:“卓谦师兄!简帛师姐!我在这里!” “小七,你没事吧?千万别再走散······” 简帛未等交待完全,顿时立在当下,白皙透亮的面容瞬间泛红,眼波在面前一袭盛红嫁衣身上有如舟行碧波,荡漾来荡漾去。她微微愣怔片刻,抖了抖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轻轻吐了两个字。 “灵烟?” 水灵烟未有分毫闪躲,不惊 分卷阅读21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不慌道:“简帛,卓谦。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你,你······”简帛终是还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只是背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 而后者,仍旧一袭水色衣衫,依旧温和恭谦,岁月在他身上放佛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丝毫剥损的痕迹。而眼神,却更多了一份沉稳与淡漠。 卓谦在她火红嫁衣身上淡淡一打量,只稍稍点了点头,便一字未有多言。 三人心思各异,一人悲愤,一人呆立,一人木然。却是身旁的小弟子打破了僵局,“灵烟,水灵烟?你便是那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水灵烟!” 原来自己被授予的江湖地位如此稳固。对于这新晋加封的响亮名号,水灵烟淡然一笑,“你就是小七?” 原来这女魔头是个笑面虎,小弟子顿时满腔英勇正气,义愤填膺,“师兄师姐,虽然我等未能完成师尊交待的任务,但正道使命不得不顾。今日,魔界圣女送到面前,何不取了她的狗命,还三界太平,以除后患!” 说着,便要把剑相对。飞身间,身后被人一手揪住后襟,顿时被原地拽回,五仰八翻摔坐在地。 “休要胡闹。”简帛凛声训斥,复抬眼向水灵烟询道:“听逢你与封阵今日大婚,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她想了想又道:“难不成,这麒麟阁外的结界,与你有干系?” 水灵烟疑道:“结界?什么结界?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简帛狐疑看她一眼,“真的与你无干?” “简帛,我虽身不由己,但我几时骗过你。” 虽然多年未见,但眼神一如既往洗练般的澄澈。简帛无奈叹了口气,“昨日接到山下急报,说是麒麟阁外测字老道,一夜之间心魔大作,对天狂啸,真命天子,何时来到。一言以罢,挥掌掀翻了麒麟阁外周遭店铺,并顿时化作一道青烟,将过路一应物事与无辜百姓,吞并囊中。所幸,这城中百姓逃了大半。但仍旧有不下百人,至今不见踪迹,生死未卜。” 水灵烟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桌椅石狮都化作了精怪,原来是被那老道收了进去。” “什么精怪?” “无事,无事。那现下情况如何?”说话间,头顶处几道影子飞过,抬眼望去,原是各种零碎物件一头扎进了雾中深处。 简帛微微晃头,“昨夜,我等一行九人奉命来此查看,只见麒麟阁外青烟大作,将周遭事物一件件吸入囊中,并大有盛涨之趋势。恐其日后做大,生出事端,我等一行便近前尝试降之驱散。谁料此青烟有如结界,顽固而不可破,丝毫不见任何破绽之处。缠斗间,便有六人被那青烟吸了进去。而我等三人被散至各处,今晨醒来时,正如你所见,这青烟便化作了如今这般模样。” 水灵烟消化片刻,点头道:“若是任由其发展,不出几日,这整座城池怕是都要被他吸个一干二净。” 众人莫不以为是,各自忧思时,只觉脚下开始微微晃动,低头看去,道中拼接的几处青石板顿时离地而起,拔起腾腾飞沙走石迎面扑来。 “快让开!” 众人惊骇下随剑窜入空中,只见道中青石板跟着急速飞旋,并有从四面八方而来,呼啸着砸向自己的脸面周身。 整座城池平地震荡,“轰轰隆隆”碎裂之声于耳边瞬时炸裂。青石板化作横飞骤雨,裹挟泥沙将眼前糊得是密不透风,与那诡异青烟搅在一道,浑浆浆一片。 众人便反手召回脚下长剑,脚下腾挪步踏,踩着道道飞旋的青石板向上逃窜,一路披荆斩棘,才得以重见天日。 在城外高空向下俯瞰,整座城池已然分不出边界。浓烟滚滚中,只依稀辨得一片金灿灿的塔尖,若隐若现。 想来,那便是这青烟发源所在。 水灵烟盯着那金灿灿的瓦片良久,向身旁询道:“青烟初起时,你们可曾有试过出字来测?” 身后小弟子不可思议道:“你莫不是失心疯?那老道既然封魔,哪里还能大公无私,管得上什么测字?” 对此,水灵烟未急未怒,正要接着阐述,只听一道极具威慑的嗓音沉沉驳斥道:“有何不可?” 第113章 可是为他 传说中无恶不作的女魔头也不过如此。除了样貌出萃拔类了一些,功法境界高超了一些,此刻竟然提出如愚蠢白痴的问题,头脑何止是简单这般容易。 小弟子撇了撇嘴角,听到有人竟还能随声附和,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玄青色的影子落在众人面前。 黑影倏地落在云端,玄烟散去,赫然出现一袭长衣火红明艳,与其身旁魔女,同般喜庆。 此男子眉如剑锋,眼若星辰,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睥睨天下的浑厚气魄。如此俊朗逸尘,气韵非凡,不可一世,小弟子不由得痴痴看得呆住了。 “封阵?”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小弟子当下惊恐万状,只觉后背发凉。眼前二人 分卷阅读21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佳人良配,喜服同出一辙,她早该料到。 早前豪情壮志顿时烟消云散,脚下不自觉发软,小弟子暗暗躲回简帛身后,悄声劝道:“师兄师姐,眼下这青烟无计可消。依我看,我们不如先回万宗,向师尊禀明,再议不迟。” 简帛微微挑眉,“小七,你这是怕了?是谁在来时信誓旦旦,要仗剑天涯,护卫苍生来着?” 小弟子连连摇头摆手,却听卓谦开了金口,“小七说得在理。” 简帛惊道:“卓谦师兄,难不成你也要打道回府?” 卓谦摇摇手指,“此城危急,形势紧迫,我断然是要留下的。但以防万一,须得有人回山将此处情形如实禀报。小七,简帛,你二人这便立即动身,速回万宗。” 简帛深深不以为意,“不,我要留下。小七,报信这一重任,便交由你了!” “不,师兄师姐,我也要留下!” 正在他三人相互推脱谦让之际,水灵烟有些承受不住身旁的阴森寒意,偷偷念了个诀欲乘剑再次逃离。可脚下长剑已然朝着远方一去不回,后襟却被人一手扯回,当下贴在了封阵的胸膛之上。 “就这点伎俩,还想逃?” 她用尽气力甩了甩身后,发现仍旧被锁,便回手念了个诀。天边遥遥传来嘶鸣长啸,只见一道纯净蓝光穿云破雾急速奔来,于身后“噌”地窜于天际,这才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压迫感只暂消,手腕复又被人捉去,封阵下令般道:“随我回去!” 话音未落,自手腕处渐传来股阴煞之气,被迫拉扯着她向其身前贴近。此气息霸道凌厉,水灵烟不得已调出自身真气,与之原地抗衡。 “我有要事未完,不能随你回去!” 棋逢对手,封阵于掌心施法再增三分,“笑话。什么要事,比人生大事还要紧迫?” 幽幽黑气与纯粹蓝光对阵双方,水灵烟屈指向被束缚的手臂以内力灌入,“可笑。虚情假意,利益填充的婚姻,为人生徒增烦恼,不如不要!” “我······”封阵微微蹙眉,“你,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正要开口,有人从旁冷言冷语道:“感情之事,自古便讲究你情我愿。她既然不肯嫁你,你又何至苦苦相逼,不依不饶。不如放手。” 封阵闻声侧目,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不耐询道:“你是何人?” “在下卓谦,来自万宗。” 这个名号他略有所闻,以历劫噬情虚而声名远播。观之此人意气风发,眉清舒朗,他不禁向水灵烟询道:“你与他,是何关系?” 卓谦依旧冷冷道:“曾经,我是他的师兄,她,是我的师妹。” 此话确实不假,水灵烟无法反驳。昔日种种过突然从脑海中蹦出,犹历历在目。她双眸微微飘忽,只觉手腕处一松,周身所迫的阴煞之气也随之散尽。 而封阵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消,只垂眼盯着脚下飘来荡去的黑云,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揉了揉被捉痛的手腕,向旁道:“那个,方才多谢。” 卓谦点了点头,眼神却飘香旁侧,“举手之劳。” “咦,小七这是回山了?”水灵烟回头望了封阵一眼,见他安静下来,又询道:“我之前所说的,你们可曾试过?” “所说何事?噢!可是测字?”简帛反应片刻,忽地明白,“并没有。” “可惜了······”水灵烟垂首顿足。 卓谦却百思不得其解,“那老道已经封魔,何故还能与人测字?如何想来,都说不通罢。为今之计,也只能合多人之力,破除此结界方可。” “我认为,这并非人多人少,法力高低的问题。”水灵烟摇了摇头,“你们可记得那老道魔怔前所说过的话?” 简帛思忖片刻,道:“真命天子,何时来到?” 水灵烟一拍双掌,“不错。据我所知,那老道在麒麟阁外守了数十载光阴,只为寻一人来开启天书上卷。可白驹过隙,匆匆数年,仍未盼来真正的主人。苦苦相盼,徒留遗憾。心境失衡,是人总会倦罢。” “依你之意,他之所以化作一缕青烟,也是为了寻天书下卷的主人?” “极有可能。” 简帛蹙着眉道:“可,可九州浩瀚无边,我们怎知能开启天书上卷之人,如今身处何方?” “不,不对。”经水灵烟点拨,卓谦似乎参透了什么。 简帛仍旧一头雾水,“如何不对?” “测字,测字。既然人人皆有机会,并且不止一次。那么,他所寻的,也许并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真正的字!” “对,就是这个真正的字!”水灵烟神情激昂,从怀中取出羊皮卷,对着二人道:“受人所托,我这里恰好有一字,可以先去打个头阵。” “不可!”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穿耳而过,却是卓谦与封阵同时阻道。 封阵脸色铁青,瞳中不时散着阵阵幽怨凄寒之意。水灵烟不禁 分卷阅读21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打了个冷颤,又听卓谦道:“如今之计,要做的是证实我们的猜测,并非是证实字的真否。下方结界诡异的很,不能贸然去闯。我二人昨夜与这青烟打过交道,掌握了一些它的路数。只能由我先去探个虚实。” 水灵烟想了想,“那,我与简帛为你垫后。若有变数,好歹有个照应。” 卓谦点了点头,“嗯。也好。” 三人商议过后,说去便去。正欲念诀,手腕又被人捉住。只不过这次的力道轻柔了些,她不禁回望。 “你撇下我来此,可是为了方才那小子?” 脚下浮云一缕青烟渐渐升腾至眼底,水灵烟未有任何言语,踩着无铭便转身扎进了依稀可辨的金色瓦片所在中去。 还未等落至麒麟阁脚下,水灵烟俨然察觉出了不同于城外的凛冽气息。 不知何处似有一双无形的触手,以囊括四海吞并山河的气概,正拉扯着自己身不由己地靠近。 “退后!” 一团青湛湛的莫名物事,于云烟缭绕中喷薄着血液,跳动着筋脉,鲜活有若初升的日月,散发着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气息,令人不禁为之一颤。 三人跃出丈许之外,仍旧感到全身皮肉在被一处撕扯,血液都为之急速喷张。内心虽不起波澜,却莫名“砰砰”急速跳动。 而每像那团青光靠近一步,便如迎着飓风前行般,身不由己的感觉越为强烈。只要稍有分神,便随时可能被那团饥饿猛兽,生吞活剥。 “停下!” 卓谦与她二人稍稍分开距离,向那团青光走近几步。水色衣袍于青烟之下猎猎作响,发丝不断抽打着脸颊,他仰面朝上,正气凛然怒吼:“我有一字,前来相测!” 闻声,青光之中瞬时暗流涌动,不时变幻着道道波澜搅动翻滚。伴着阵阵沉闷却有如轰雷炸响之声,传出一道野兽般的低吼:“请示!” 卓谦慨然正色,于身后换来神兵“破阵”入手,踏云而起,长袖舞荡间,数道剑气凝结,利落挥斩,赫然组成一副醒目大字。 启! 此赭色大字方凝于众人眼前,青光之中“呛咣”一阵闪动,此大字眨眼间便支离破碎,而后消融于了青光之内。 三人猜测可行,但此字明显未中。 卓谦已察觉出不对劲,脚下迅速腾挪。当下,未与面前青光脱离开来,却顿觉胸口处有如炸裂。而全身皮肉与脊骨又有如分离割裂,抬眼一看,青光之内霎时激发出了一道精湛之气,正向其囊中毫不留情地撕扯。 昨日同行师兄弟便是如此遭遇不测,遂当下御剑抵在身前,以断牵扯。 谁知,破阵方架于身前,手中便再也驾驭不住,凌空划出一束剑光,倏地被卷入了青光大作之中。 饶是手无寸铁,他仍是蓄以自身内力以求自保。正卖力间,周身忽传来清爽的触感,像是有什么在源源不断灌入体内。 稍稍侧目,正是水灵烟与简帛在身后凝以自身真气支撑。众人拾柴火焰高,他拼尽全身气力施掌一挥,终于摆脱了身前的束缚,退落至了来路所在。 待他稍稍回神,仍是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向旁看去,水灵烟与简帛二人同是如此。 简帛仍在原地大口喘息,水灵烟却幽幽站起了身,望向那团青光所在,缓缓迈向前去。 “灵烟师妹,不可!莫要尝试!” 水灵烟漆黑的长发如瀑倾斜,火红的背影只微微停滞,便坦然回道:“既来之,何惧之?” 第114章 观目瞅瞪 羊皮卷自怀中取出,水灵烟缓步向那团贪婪的青光艰难行去。靠近间,缥色扎绳一扯即散,又顷刻随青烟融入巨大光团。 短短一截卷曲的皮面,双手捧在眼底,在辨清皮面之上的内容之后,水灵烟当下嗔目结舌。 “银婆婆可是当真?这,这哪里是什么文字?” 巨大疑问充斥心中,遂将羊皮卷背面翻转来看,却不见任何其他印记。 在原地呆愣半晌,那团青光明显不耐,搅动着周身血液咆哮道:“出字!” 肃杀寒风迎面刀斧般劈来,吹打得人只觉神魂分离。她强定心神,向卷面上复看了一眼,心道:“难不成,这是个甲骨文?” 皮面之上,缥色作墨,正是被画上了一双眼眸,无光无彩,空空洞洞。 水灵烟实在想不通,画面理解,只能将其当作上古文字,凌空而上,凝以指力,于头顶霹雳刻下一笔一划。 剑光“嗖嗖”飞闪,现出一个蓝光正书,“眼”! 蓝光未散,那团波动青光一阵“隆隆”震荡,似是在发笑般不可遏制,直震得人心肝俱颤。 震荡片刻,又“隆隆”道:“可笑!” 水灵烟心想:“难不成是目?要不然是看?观?瞅?瞪?” 遂踏云而起,朗声道:“慢着!我这还有一字!” 见面前青光未像方才般雷 分卷阅读21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霆大作,水灵烟自掌心运出一道真气,正欲扬手刻下一笔,身后发丝却猛然抽在双颊,抽得是脸面隐隐作痛。 身外之物,衣袍飘袖随疾风古荡,身前不由自主向青光迫近,她心中暗道:“不好!” 无铭方从身后祭出,还未召唤入手心,只见一道蓝光瞬间扎进了那茫茫光团之中,不复回头。 纵然是两手空空,水灵烟却丝毫松懈不下,双臂划于身前聚周身之气,汇于掌心,迎着上空蓄力挥去。 充盈蓝光在二者面前凝作屏障,暂隔绝了撕心裂肺的强悍吸引。水灵烟借势稍稍与之分离,脚下随之轻撵挪移,欲飞身跃起。脚跟方抬起,眼前顿时青光大盛,转瞬一跃百丈之遥,将身前蓝光吞没殆尽。 而远处卓谦与简帛已是筋疲力竭,欲上前相助,甫一运气,身前有如触电般击飞百步之外,终是有心而无所适从。 自身拼劲九成功法所凝的屏障,在此刻有如天罗地网的青光面前,简直微若蜉蝣,渺若沧海一栗。双侧几近狂舞的发丝已然被收入青光,再感受不到自身周护的气息。 满目青光萧萧然,身不由己纵入无边深渊。 绝望间,有股温热气息从背后贴近,将她严严实实揽入怀中,盛芒之下,下一刻便没入了无尽黑暗当中。 待有了稍许知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肩头。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封阵漆黑星眸。她直起身来,却发现正是坐在了一方桌案面前。 周身不痛不痒,只是施展不出任何法力,虚无压迫之感陌生而又熟悉。 难不成,这便是那测字老道所设下的结界? 正凝思间,不知何处敲响一阵钟鼎之音。随那个声音望去,却是从城中那座千古建筑,麒麟阁所传来。麒麟阁下,迎风一面青幡招展。放眼望去,不下百个人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整整齐齐成数列纵队,稳稳端坐于同种规格桌案面前,场面蔚为壮观。 她与封阵,正是这其中之二。 这场面又委实怪异,便欲起身去四处走动。可双腿有如灌铅,分毫挪动不得。 钟鼎之音悠悠荡于空无边际的四野,而后响起一道沧厚的嗓音,阔声道:“诸位,请示!” 此熟悉的声音仍在头顶飘荡,空旷中四下里传来“沙沙”响动。向右手边一看,一袭水色道袍的男子,手边持一杆竹笔,正在案前奋笔疾书。 脑海中寻觅片刻,水灵烟不禁向旁试探道:“沙城?” 男子滞手回望,在认出她时面上先是一惊,“你,你是,水灵烟!” 封阵却是满面愁容,“此人又是谁?” 未去理会他的不耐,水灵烟与沙城热络聊道:“想当年,我记得,你的个头还未有我高。啧啧,真是男大十八变。” 沙城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而后满面涨红,“你,你也如是······” 水灵烟笑了笑,便想起了正经事,“你们这是在做何事?” 沙城红着脸面叹道:“昨夜,奉泽慧长老之命,我与众师兄弟来此······” “方才从简帛处我已大概了解了,我是说,我们,我们现下在做何事?” 顺沙城示意,只见面前桌案一方白纸,一展砚台,一杆竹笔。水灵烟疑道:“难不成,还是要测字?” 沙城点头道:“那老道有言,若不见真字,便永困其境。” 内力全无,双腿失觉,若非拔得头筹,当真要永堕于此。便拾笔点墨,翻出银婆婆交与的羊皮卷,试着写下了一个“目”字。 麒麟阁中钟鼎再次敲响,水灵烟颇为满意赏了赏面前黑体,却总觉侧旁不时飘来阵阵阴冷寒意。她微微侧目查看,只见封阵直勾勾望着自己,像是黄山崖上的清冷孤松,幽怨又凄凉。 她稍稍镇定心魂,“你在做什么?为何不下笔?” 封阵不动分毫,艰难启齿,“你到底有多少个师兄?” 水灵烟抽了抽嘴角,正经想了想,“同门,只有五个。至于同宗,舒和峰,一二三四五,六七□□,大约九个。河汉峰,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七个,不对,一二三四五六······” “住口!”封阵乌云满面,压抑着就要爆发的怒火,咬着牙根道:“回答我,你最中意哪个?” “自然是同门师兄。”水灵烟脱口而出。 “同门中哪一个!” 面前桌案被手掌劈成两半,碎裂之声震天动地,众人不禁纷纷侧目张望。数百道惊奇目光犀利扫过,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见封阵仍在幽暗角落中愤如困兽,水灵烟颇有些不解,好奇询道:“难不成,你在因我而吃醋?” “哈!哈哈!”封阵瞳孔一阵,随后仰天大笑,“笑话,我封阵平生最恨的便是醋!” “没劲!”看热闹间,众人顿觉寡然无味,又纷纷侧身回正。 水灵烟亦是嗤之以鼻,当下却觉得头皮如针扎般暗暗吃痛。而后,便见一缕发丝悠悠然落于身前桌案,而面前白纸之上,已无任何笔墨的痕 分卷阅读21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迹。她轻轻捻起,“谁,谁薅我头发?” 沙城风轻云淡道:“这算什么,你瞧我这。” 向他所示脚下看去,密密麻麻有如野草缭乱,竟是根根发丝缠作数团,散落满地。 “这个惩罚着实变态。”水灵烟轻轻向桌面一吹,不禁叹道:“说好要彼此共白头,没想到你却偷偷秃了头。啧啧。 放眼人海,她才注意到几个人的后脑有些疏松,甚者有人头上已然露出一寸雪白的肌肤,在这满目荒唐中锃亮发光。 年华尚好,怎能在此处变做光头? 于是将羊皮卷托在在掌心,复看了又看。老道早不封魔晚不封魔,偏偏在即将她来时着错了道。她下意识觉得,这其中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参不透这其中的门道,她只好将皮面上空洞洞的双目,按照自我理解,试了多次。在掉了数缕发丝之后,她又胡乱写了几个字,果不其然皆以失败而告终。 屡败屡挫,一筹莫展。沙城在她旁侧已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抓耳挠腮间匆匆瞥了眼她手中的双目,便惊恐得无以复加。复扭过头去,以头撞击桌案,万分崩溃。 中途不时从天边飞入新的来客,方一坐落,便哭得震天动地。百人之中,渐起了嘈杂吵闹之音。当此之时,麒麟阁突然钟鼎之音大作,撞在人心底潇潇肃肃,只觉身处九霄极地。不消片刻,便将所有躁动不安抹消得荡然无存。 世界处于无极,周而复始。 不过这钟鼎却让人静下心来,仔细梳理。 来时,银婆婆只交代凭此来解字,何不原原本本照刻,非要自己依葫芦画瓢呢? 不论结果,总要试试才知究竟。若是成功,百人脱困。若是不成,掉跟头发而已。 如此想来,水灵烟一手对照,一手持笔,于纸面之上书画临摹。 最后一笔方落,远处钟鼎再次敲响。 世界突然归于虚无,钟鼎之下没有任何余外声息。 身前一方白纸倏地飘至了头顶之上,纸面青光微微跳跃,便瞬间幻作一册青光竹简,缓缓展颜。 这册竹简似曾相识。观察片刻才想起,竟与青逸仙人手中所持,同出一辙! 水灵烟双眸微微闪烁,不见周围左右剩留一人在侧。迎面舒展的竹简之上,渐渐浮现一双空洞洞的墨色眼眸,正是自己方才所刻。 那双眼眸乍看之下,徒有几道墨色相连。徒有边框,却无瞳仁。在赫然一方清亮竹简之上,显得格外突兀,有形无神。 “蓝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谁,谁在说话? 平地无端一声咆哮嘶吼,水灵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向四处瞧了瞧,并无任何人的踪迹。毛骨悚然间,又听一人坚决斥道:“燎惧,我纵然百死千回,你也休想再逃出生天!” 心中无端升腾出一股阴森森的彻骨寒意,她缓缓侧目回望,只见竹简之上那空洞洞的眼眸突现白皙之色,当下,竟突然睁开了眼帘,如惊雷射电,犀利饱含腾腾肃杀之意,正与她四目相对! 第115章 千古秘闻 生而为人,数十载光阴如箭飞逝。 从孤孤坠地睁眼看世,幼年总角搓灰玩泥。再到束发大学初识道德伦理,舞象及笄芳华正茂待嫁迎娶。人生初露端倪,孕育出崭新的生命,便倏忽而立,外御俗事强敌,内压屋内宵小。刚刚闯过不惑,探窥得一点人生哲理,又转瞬迈入古稀之年,耄耋迟暮。 朝如青丝,暮成白雪。大梦初觉,仍在企及颐年,却不想脚步蹒跚,迟迟临行,恐追溯不及流年。 纵红尘万丈深渊,妖祸横行百鬼夜行,逆旅维艰有如涅槃。苦涩难言之中,但凡品尝过甜的滋味,便再也不甘愿命如蜉蝣般残喘余年。 修道成仙,炼制金丹,便成为了这些平平凡凡却胸怀大志的一隅苍生,寻求长生之道的首选。 金炉派创立近四千年,历代掌门皆因不老药得以延寿千年。长生子则是这些“仙人”中的代表人物。二十八年前,长生子为逃避封屠裂的追杀,明知不老药火候未到,仍冒险服下。招致千年功力尽数散去,一夕重回三岁孩提。 日夜苦守千年玄铁炉前,只为重塑金身。不料,仍是被仇家讨上门前,欲除之而后快。迫于无奈,长生子为作延缓之计,只能道出金炉派守了几千年的上古秘迹,才能够捡回一条性命。 可他并不知晓封屠裂如今的境况,但心知,若渺吟丹一旦出炉,自己便再也没有了被人利用的价值,终究还是要葬送于他人之手。 长生,长生! 终极之旅,只是长生!做人化妖封魔,又有何不同? 因此,他做出了唯一能够逃出生天的决择。 十年前,惜人随封屠裂来到长生子洞穴,悄声于暗处听得了二人的低声谈话,因此而洞悉了这一上古不传之密。 当她来到玄铁炉前,火红炉光前,长生子正在一堆炉灰当中扒拉着一件物事。 分卷阅读21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她悄然近前,眼光微闪,便戟手将那团漆黑物事捻在指尖。 “这便是那渺吟丹罢。” 长生子历年来见人屈指可数,却当下认出来者,乃是当年封屠裂身后的随从。望着她手中的灵丹,他凄然笑了笑,“渺吟丹方才出炉,还是由小人亲自呈于尊上······” 话音未落,只见来者二话不说,便将手中那枚丹药投入了口中。 惜人咽了咽口水,向周身瞧了瞧,询道:“接下来,该是收了你这炉中的火了吧?” 说罢,遂转身面向玄铁炉,缓缓舒展长袖,周身运气。 望着面前那个黑气腾腾的身影,长生子从袖中掏出一物,阴鸷笑了笑,欲抬手送入口中。 手中之物方轻触舌前,他只觉迎面扑来一团黑气,惊慌之下立即吞咽口水,却发现口中已然空空无物! 惜人两指间一颗莹莹紫丹,转过身来,嘴角一勾,“这才是真正的渺吟丹罢!” 大势已去,长生子激愤交加,浑身不住战栗。却见她神情轻松,将口中所含之物一口吐出,便将那枚真正的渺吟丹,填入了口中。 惜人站在原地,背对丹炉,眼中倏地红光大作,双臂向外一挥,那身后以千年玄铁所铸的炉身顿时剧烈颤动。炉中火光霎时一跃丈余,直将整个暗洞都映得火光傲傲。 当下,只听“哐”的一阵炸裂之音穿透耳鼓,长生子当下顿觉五脏六腑都为之震裂,眼前一黑,便再也不省人事。 模糊中,周身渐起阵阵阴煞寒意,内中痛苦也随之转淡,他这才醒了过来。 甫一开眼,面前正是方才女子,面色阴白,嘴唇黢紫,双眸赤红。此女子娇弱柔媚,一颦一笑皆婉转动人,却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狠绝之意,让人看上一眼,便有如神魄分离。 长生子颤着手臂向其指道:“你,你,你!” 惜人舒展身姿,淡淡笑道:“这上古魔神果然名不虚传。你是我的恩人,我自当不会杀你,感谢你还来不及。你说呢?” 她俯下身来,伸出一根纤纤弱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当真神奇。这副俊俏的皮相,暗中却住着古板苍老的灵魂,真是可惜,可惜······” “你,你想做什······” 赤红双眸如电射在脸面之上,柔和娇媚却又饱含毒辣阴狠。长生子心中惊恐万状,未及说完,便被她异常温热双唇堵在唇边,翻转厮磨。 直至急促鼻息之下喘不过气来,她才稍稍与之分离,却仍拿一双莫测的眼光打量他道:“你不是想长生?可日月颠倒,业火山河,凡人怎么能消受得起?不过你放心,我这便为你渡一些真气,定保你无恙。只要你乖乖听我的,便不会很痛的。” “不,不,不!” 一声惊恐狂啸自幽暗山洞传出,霎时惊动了山间飞鸟四散逃窜,随后又被一道无限春光得意的柔媚笑声,吞没殆尽。 万宗,东极峰,巍峨之巅。 一方玄水深潭,经年不展波澜,却有如蓝光镜面,静静倒映着苍幽的蓝天,悠闲的浮云。 镜面之上,倏然飘来一叶金黄,点在水面,漾起微微涟漪。 涟漪之下,突然水花翻腾四溅,随之一柱耀目极光直冲云霄,摇曳着星星洒洒的水花,纵情徜徉天际。 阵阵咆哮嘶鸣白日炸裂,只片刻间,又从云上俯冲向人间,光影即瞬降落深潭崖边。 一袭轻盈精白长袍轻点脚尖,方于崖边降落,即回身道:“贫道在位数百年,有劳玄武神君相助。若有机缘,于贫道身后者,还望神君也要帮衬扶持为好。不因此位,只为此间。” 玄武本为蛟龙,闻之过后,凌空利爪张开,甩着水花摇头摆尾,旋身长啸不止。 “凌虚,在此谢过。” 震声轰鸣于此戛然而止,玄武神君幽幽回望崖边一眼,便转头扎进了深潭之中,只留一圈巨大涟漪,再不复出现。 凌虚真人神情依旧淡然,挥一挥长袖于身前,霎时间凝结起一团光晕,悠悠泛光。他负手而立,向着那团光晕道:“九精,近来可好?” 被唤之人此刻尚困魔界幽牢,闻声不禁为之一震,便当即起身道:“掌门师叔?你,你出关了?” “正是。你且速速回山,我有要事与你相托。” 掌门真人向来常说相商,此番竟然道之相托,尚九精心下大惊,遂摔了手中碗筷,飞身跳出火圈,化作一束极光窜入了无边暗夜。 片刻后,尚九精近至崖边,看了眼面前清冷的背影,担心他会开口责骂自己多年来罔顾峰主之名,在魔界当中任性蛰伏多年,当下万分心虚,于心中盘算半晌,却只开口道:“掌门师叔安好?” 凌虚真人只微微挥手,干脆利落道:“你随我来。” 虚虚实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尚九精只好小心翼翼紧随其后。可令他万分没想到,竟是来到了炼器堂。 归刃长老见到二人先是一惊,凌虚真人稍稍颔首示意,便只留尚九精一人在侧。 分卷阅读21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炼器堂两扇寒铁大门随之关起,尚九精向炼器堂中打量一眼,心中更加莫名,“掌门师叔,不知,不知······” 凌虚真人正对炼器堂中玄铁炉站定,炉火将他周身映得微微泛红,“我欲乘风往,身后深万丈。千古成绝唱,斯人同留殇。” 尚九精微微愣怔,“掌门何意?” 凌虚真人随即转身,与之面对,慨然正色道:“有一惊世秘闻,只藏匿于万宗各代掌门口口相传。如今,吾要与君如实相托。” “惊世,秘闻?”尚九精兀自念道,转念一想,便顿时诚惶诚恐,“掌门师叔为何要告诉我?难不成?” “正如你所想。我要将万宗第十三代掌门之位,传授于你。” “不,不可,不可!”尚九精跳出玄铁炉周围,背靠身后阴寒铁门,求饶道:“掌门师叔定是怨我离山背道,要惩罚我!任何惩戒我尚九精都认了,但莫要与我开玩笑啊!” 凌虚真人微蹙两道雪白长眉,“我堂堂一代掌门,几时与你说笑?” 观他正经神色与窘亮双眸,尚九精大惊失色,连连晃着脑袋,消化半晌仍不可置信,“万宗门下英才辈出,天赋异禀坚持恪守勤苦修身者大有人在。譬如泽慧,譬如宝华,又譬如明钧!而我,置门规戒律如粪土,酗酒成性,暴躁易怒,处处树敌!好好的峰主不做,偏要为一己之私深闯虎穴,如何,如何想来,都不应该是我?” “一山之主,不但要清湛的功法,无上的操守。最需的,便是不弃二字。”凌虚真人向前迈出几步,渐与之靠近,“封阵与水灵烟,虽误入歧途与所谓正道谬之千里,为师者却未抛之弃之,循循善诱以正其途。在我眼中,这便是最大的德行。我信,万宗之运交于此人手中,就算是舍身性命,也定能护其安然无恙!” 无论眼神话语,皆真挚诚恳。听罢这一番肺腑之言,尚九精仍是久久不能自已。 任其暂缓心神,凌虚真人默默深吸一口气,又长长抒出,将坚守了半生的秘闻,悠悠道来:“上古之时,洪荒所孕,只剩天神蓝钿,与那魔神燎惧。二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本相安无事,各司其职。可魔心不死,燎惧始终对人间虎视眈眈,意欲吞并九州,颠倒日月。扭转河山,最后一统天上人间。于第六界天中蛰伏修炼千年,方一出界,便纵玄幽业火焚山燎原,大杀四方,屠戮人间。蓝钿于中途赶来,见人间满目疮痍,一片萧瑟黯然,当下悲愤万千更羞愧难当。便与之在人间展开追逐,誓要铲除此灾祸以护苍生芸芸。” 尚九精蹙了蹙眉,“后来如何?” “后来,其二人旗鼓相当,大战不下三百回合,始终分不出个胜负。但山河破碎,玄幽业火近燃了半座河山,蓝钿痛定思痛,便设计将其引诱至一处阳气充盈之地,以自身血肉与魂魄作祭,将其封印在了巍峨青山之下。” “封印,只是封印?如此说来,那魔神燎惧仍会出来作恶?”尚九精当下惊骇万分,见凌虚真人竟默默点头,转念一想,不禁颤道:“燎惧所封印之处,可是?” 凌虚真人抬眼与之对望,“正是万宗,你我所在,东极峰下!” 第116章 图报人间 玄铁炉中火焰倏忽一抖,当下便如惊雷炸裂。 尚九精身子也随之微微一颤,惊恐,诧异,茫然,千百忧思如突生的荆棘藤蔓,紧紧扣在血肉当中,令他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凌虚真人却风轻云淡,向身后示意道:“你随我到这炉前来。” 四肢僵硬地近到玄铁炉前,尚九精迷茫不解,又听凌虚真人道:“探知一下,这炉中有何物事。” 这炉中分明是团团热烈火焰,有何稀奇? 他掌心朝向炉火凝结内息探了探,察觉出一股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似有别于这炉中纯青阳刚之气,如游丝般微微跳跃。 不可思议间,怀疑是自己探知出了差错,于是摊开掌心复屏息凝神以窥究竟。在捕捉到那微弱的异样之后,竟是一股阴煞寒意,瞬时弥漫半条手臂。 霎时抽回手心,惊道:“这是,玄幽业火!” 见他方寸大乱,凌虚真人叹了口气,“三千年前,创派祖师在这万宗一脉山下,偶然发现了一方上古秘卷。秘卷当中不但记载了绝妙无世的内功心法,还记载了万年前,蓝钿封印燎惧的整个经过。在秘卷结尾之处,并额外写下了一段心法。若这玄幽业火一旦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便祭出此法来加以克制。” 凌虚真人盯着面前炉火,抬手取下头顶稀世白玉簪,递向旁侧,“此物千年传承,你替我收好。” 双手接过那只白玉簪,尚九精面色更加黯然,“掌门师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凌虚真人眸中突然泛起一层粼粼波光,如清晨第一缕阳光铺洒。他长舒一口气,道:“传说,那秘卷当中还记载了如下一段话。” “赤月昭,玄幽罪。草木灰,山河碎。火海迢,众生畏。孰救世,唯有蓝钿之泪。” 分卷阅读22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尚九精强定心神,“蓝钿之泪?是传说中的那个蓝钿之泪?” 凌虚真人未作答复,只在炉前一展双臂,沉声应道:“接下来有两段口诀相辅,可暂将这玄幽业火克制。贫道平生仅此一次机会示人,你务必要记好,记牢。蓝钿之泪现世之前,定不能使之传承中断。” 话音方落,尚九精不知接下来会面对何种场面,心中不安与惶然却是愈发壮大。此番交代过后,定免不了腥风血雨惊涛骇浪。适逢突然,他心中难以接受,更难言坦然。遂冲上玄铁炉前,挡在了凌虚真人面前。 “等等!世人皆歆羨这山中仙者长生不老,御风踏云,风光无限。可又有几人知,我等只是这山中的一只蝼蚁,清苦凄寒,千年苦守,只是为了一朝投身火海,殒身赴死!那这天下人在何处?天道又在何处?” 凌虚真人眼中微光闪动,而后直面坦然道:“众生同根,万物同炁。众生兴则我兴,万物亡则我亡。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尚留一缕魂魄,化露水,化草木,而换来天下太平无忧,又有何妨?我命如云烟,贵兮贱兮?在天道面前,不值一提!” 意志坚决,眼中光芒如星辰般璀璨不灭。震撼摇摆间,一道清风自脚下升腾,便身不由己飘向寒铁门前。 凌虚真人脚下分毫不动,顿时生起一副阴阳图,道道玄风平底而起。融融火光前,迸发一道刺目蓝光,霎时充盈整个炼器堂,直至将幽暗角落都为之照亮。 随之一段口诀撼动心神,“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 麒麟阁外结界中,青竹简悠悠展开前尘,神魔大战当中的一切,滔天火海,横尸遍野,血流山河,竟如亲历般,真真实实在面前一一浮现。 水灵烟的一颗心都为之剧烈跳动,在认出那魔神燎惧所封印之地,巍峨壮阔的青山,群峰环绕间的一柱傲世奇峰,更是觉得毛骨悚然。 曾经心中敬畏如神明的东极峰,竟然暗藏着随时有可能再次危害人间的万年祸患,当下不得不觉之后怕。 而竹简上的画面仍未歇止,只见那天神蓝钿,穷尽了毕生法力,只剩一口喘息飘摇于东极峰之上,欣然地望着人间。 她强提一口真气,从天外扬手召来一根青竹,徒手截成三段,化作竹简,只剩竹叶四散飘飞。又稍施以掌力,一卷掷于东极峰下,一卷抛向东面,一卷汇入麒麟阁中。 “大功未完,为免燎惧再次危害人间,我愿以魂魄转世,万年后,再图报人间!若有缘者,寻归我之所在,了此遗憾!” 蓝钿柔风细雨笑了笑,眼角却流下了一滴血红的泪珠。她向着人间挥了挥衣袖,便随风化作一缕轻烟,最终消散不见。 而那滴以魂魄凝结成的血泪,则沾在了纷飞的一展竹叶之上,随着清风四下飘摇。最后,落在了一处三面环山的江河之中,瞬间不见了踪迹,唯留那轻盈竹叶荡漾于万顷碧波之上。 这世间,当真有蓝钿之泪? 东极峰下竟然封印着魔神燎惧?而山上众人竟然还浑不觉? 世人口中无所不知的天书上卷,只是记载了这一场神魔大战? 这,这青竹简,当真是天书上卷? 而为何,为何是由我来开启? 我真的要去寻什么蓝钿之泪? 不,那羊皮卷是银婆婆交与我的,她究竟是何人? 无限懵懂困顿,水灵烟不禁连连摇头,却突然有个熟悉沧厚的声音道:“天选之子,多谢莅临。” 顺着那个声音看去,面前竹简已然幻作了测字老道的身影,腾空双足荡于半空之上。 “贫道使命已达,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慢着,道长!”她望着那个飘然渐淡的身影,许多困惑积聚心中,还想探知些什么,只听一句“再会了”,便眼睁睁看着那个凄清的身影,模模糊糊化作一缕青烟,便倏地飘散空中,随风消逝。 巨大的疑问,沉重的负担,一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无处释然。 哐! 铛! 哐哐!铛铛! 耳边突然轰隆隆一阵震天巨响,跟着脚下都为之晃来晃去。抬眼望去,从天而降座座房屋建筑,砖瓦碎石,并伴着桌雹凳雨,不时砸落身旁。 凌乱无序,一时漫天烟尘泥土,眼底尽是黄沙与糟粕。 正抬袖遮挡间,头顶忽地传来一声碎裂,却是一方长桌被斩了个四分五裂。 封阵轻轻跃至身旁,“想什么呢?” 她淡淡看了眼,并未搭话,而后又听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转身回望,正是两道清然的水色。 卓谦温和笑道:“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开启了天书上卷。但索性,这青烟结界已经彻底破除,百姓脱离险境,城中也算是解除了危机。” 他向四处稍稍环视,只见满目疮痍。劫后余生,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对着脚下瓦片默默拭泪。他微微叹了口气,“至于这座城池,因缘而起,又因缘而消。盛极则衰,难免定数。” 分卷阅读22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不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卓谦眼神在她与封阵身上左右扫了扫,询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如此一问,她心中当下有了答案,“我要,我要去寻件物事。” 卓谦闻之莫名释然,“有所追求,总是好过困于斗室,日复一日。我支持你。” 水灵烟向他微微颔首,却见简帛凑上了跟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光滑的丝帕,上面绣有几枝精致的梅花,展在她面前,“灵烟,我曾想过,或许有一天能够再与你相遇,能亲自送入你手中,便将这丝帕随身携带。不得想,今日得见,终于遂了我的心愿······” 简帛轻轻弹去眼底水痕,托起水灵烟双手,合在掌心,又道:“当年,我未能及时赶到,也未能将你拦下,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一直······” 一句话语哽在喉间,见她瞬间红了眼眶与脸颊,水灵烟当下不忍再追溯过去,抬手将她揽在肩头,轻轻示以安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简帛于身前板正,“我懂,我明白。再回首,往事如风。你我,都做不了主。” 简帛连连摇头,望着她雾气氤氲的双眸,却也只能深深叹息。 三人定在原地,目光相对间,只剩一句“再会”,便四下各奔东西,不复回头。 撩撩烟尘弥漫之中,麒麟阁外,遍地残破萧瑟,唯有一展青幡岸然,迎风猎猎。 水灵烟御剑乘风,欲向昆仑方向奔去。没想到未飞出几里,身后一道黑云追了过来。 她随意瞟了眼封阵,“你跟着我做什么?” 封阵心道:“你逃婚,竟然还有理了?” 开口时,却只是轻飘飘道:“人间大好,四处瞧瞧,倒也挺好!” 水灵烟白她一眼,想到他逼婚的种种手段与利欲熏心,便不愿与之为伍,念了个诀,便急速向西边前往。 落到昆仑一脉曾经历练的山洞之外,水灵烟向着群山遥遥喊道:“银婆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清悦的召唤传遍整座山谷,悠悠回荡。苍莽群山依旧傲不可撼,风雪扑面,只听几声回音越飘越远,却不见任何人来答复。 “声音太小,不如我来帮你?” 身侧一袭红衣踏雪而立,她轻描淡写望了一眼,欲再次向远山召唤,只听身后有人肃然斥道:“别喊了,震得贫道脑仁快裂了!” 第117章 心作正观 冻天极地银装素裹,茫茫风雪中,那一袭缥色长衣依旧遗世而独立,素寒的面容之上,见不到半分波动的情绪。念及麒麟阁外所见震世秘闻,水灵烟面对着她,心中无限遐思与疑问,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沉了口气,只拱手道:“银婆婆,晚辈已将您的嘱托办好。” 银婆婆眸光微微闪动,“你可,见过了天书上卷内中所载之事?” 水灵烟当即愣怔,“是,见过了。”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这一句低诉极其微弱,水灵烟不禁询道:“您这是何意?” 银婆婆却将神色一敛,复端着硬梆梆的脸面询道:“既然已经见过,你可有什么感想?” 水灵烟惊道:“那书中内容,您可是一清二楚?” 银婆婆蹙眉不悦,“贫道问你有何打算,休要岔开话题!” 水灵烟仍有许多谜底未揭,话在嘴边却突然滞住,硬生生咽了回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这已经是第二个人提出同样的问题。她回想来时所见,慢吞吞念道:“依那老道所示,如今,我唯有去寻归蓝钿之泪,方能,方能······” “方能如何?”银婆婆厉声而对,见她眼神不停闪烁,似积压了太多疑问与不解,便再次拔高了音量道:“说,方能如何?” 封阵在二人旁侧冷冷旁观,只见此银发长者气势孤傲不可一世,对着一个弱小的身影寸步不让,咄咄逼人,他心中霎时腾地窜起一道火气,直冲天灵。脚下急向二人中间挪移,刚要开口,却听那弱小身影自胸膛爆发出强而急促的嗓音:“寻归蓝钿之泪,方能消除魔神燎惧,解救世人!” 封阵闻声当即惊呆。 银婆婆却满意扯开嘴角,“很好!你既然说出,便要去做到。” 水灵烟莫名失笑,又听银婆婆挑衅道:“怎么,要面对上古魔神燎惧,便吓破了胆,怯了,怕了?” “遇事便临阵退缩,蹑手蹑脚,我水灵烟便不会活到今日。” 银婆婆挑了挑眉峰,又听她神情激昂感慨道:“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又荒唐可笑!我是说,为何都是我?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上升,跌落,得到,失去。每向前一步,以为终于遇见曙光之时,总是当头棒喝将我敲醒,又被命运无情推入深渊。到处是阴谋与陷阱,所见所感尽是荒唐怪诞!这世间,看似歌舞升平,风光无限,却处处暗伏杀机,与炼狱又有何差别?以我一人之力,既要光复魔界,又需清算人间, 分卷阅读22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到底要我如何是好,如何办到!” 望着她几近迷失与疯癫的模样,银婆婆只微微蹙眉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袖手旁观,想亲眼见证人间变火场,日月乾坤散?” 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歇斯底里,将多年来积怨与困惑大白于天下。急速喘息之下,她只觉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却仍下意识脱口而出,“不!” “那好。既然你不想犯浑,便给我站好了,站直了!” 厉声呵斥之下,她纵然心中万分感慨,却在那个正气凛然坚不可摧的声音之下,缓缓板正了身姿。 见她恢复神智,银婆婆眸光潋潋,正声劝诫道:“这世间本无善恶,只因欲望与贪念,使心一朝化魔。而这人间原本也无是非对错,只因怨憎悔恨嗔怒妒,从此走上不归歧途。你水灵烟,一介凡胎,原本也大可不必肩挑山河,只囚于天涯角落,安安稳稳了此残生便可。可穹庐之下,阴阳本相对,有善便有恶,有对便有错。有举着干戚荆棘者杀伐屠戮,便自然要有肩挑背负者,脚踏厚土,大刀阔斧。永远不要试着问天为何是我,为何总有坎坷。人欲成神,必先渡苦。天赋所赐,不吝施舍,才是智者唯一的出路。” 言之凿凿,入木三分。无可辩驳。 这些道理,水灵烟何尝不知。她这些话语一字一字刻在脑海中,寻思着天长日久便会对不解之事变得麻木。 可细细追问了一遍,只能苦涩笑了笑。 将她面上所有神思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予理会,又朗声道:“别过之前,有两段心法要传授于你。危机面前,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你且记好。” 听银婆婆话中之意,似是要催促她快快离开昆仑,以便尽早寻到蓝钿之泪的下落。她摇了摇头,遂拱手道:“多谢银婆婆倾囊相授,晚辈不胜感激。” 银婆婆微微点头,眼中淡淡柔光,面色也似乎稍有缓和,轻启唇齿道出口诀:“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这一段心法万分熟悉,乃是乾坤策第四境中当中的水符。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多年前,万宗九蒙大会中只凭此水符,便战胜了远超自己的对手,进入了下轮决胜。凝成执法也曾经劝言,要她多修水术以养法器,她也是如实照做。 可她为何要传习过的水符? 抬眼间,正对面前负手而立的一袭缥色,突然变得有些模模糊糊。疑心自己眼神不济,便抬袖揉了揉双眼。再一抬眼,那片模糊的身影已经是越来越淡,竟然能够看见其身后透出的苍莽山脊,与迎风潇潇落下的洁白雪花。 反观银婆婆面上的神色,清肃之中,眼角微漾涟漪,面色舒缓温和,眼中还似有一分留恋,一分不舍。 水灵烟大惊失色,心中惴惴不安。惊恐茫然间,急忙上前欲拥之入怀,甫张开双臂,手中一个扑空,便脚下踉跄着着了地。 “银婆婆,你这是,这是怎么了?你要去何处?不要,不要走!” 那个淡淡的身影浅浅笑了笑,随后道出心法第二段,“诛邪寇,扫泥寰,净魔焰,天地宽!” “不,不要,不要!” 那缥色身影抓不住也摸不着,双手在空气中乱抓一气。水灵烟当下强定心神,凝周身之气运于掌心,对着前方施以掌力尝试将其锢在原地。却只见盈盈蓝光四下飘散,却丝毫近不到其身前。 封阵钳着她双肩,使之与那道残影分离,“别试了,没用的。她或许从来都只是······” 水灵烟望着那个身影急道:“是什么?” 封阵不禁叹道:“只是一缕孤魂。” 话音落地,那道精纯缥色已经渐渐融于风雪,天地复归茫然一片。再观其来时所在之处,却是多了一座青石,扎根于地。 虽然每次都只是短短片刻,水灵烟却与她相处了近十年之久。凝视那方青石,水灵烟如何也无法相信,这十年间,教授与言传,竟是出自一缕幽魂! 惊骇诧异间,却听到封阵在召唤,“灵烟,你来······” 双腿木然,她不知走到那青石背面,究竟用了多久,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垂眼向封阵所示处看去,青石面上,赫然刻着几个缥色的篆隶,迎面正对着远处浩然的群山。 “俯仰天地,心作正观!” 水灵烟怅然若失,当下跪在了青石脚下,抱着冰凉彻骨的雪地,呜咽不止。 直到将脚下积雪都融化,又经阵阵寒风重新冰封凝结,她才从青石脚下直起了身。 封阵阴郁地望着她通红的双目,欲抬袖为她拭去泪痕,却被她轻轻截在身前。他眉峰微蹙,想了想,才道:“你,当真要去寻什么蓝钿之泪?” 见她定在青石面前不动分毫,眼神空洞,好似在与青石相较谁更为坚硬。封阵瞬时阴云照面,急上跟前查看,当下一道充盈蓝光刺破眼前。 再抬眼时,雪中唯留两道脚印,便见那天边一束蓝光穿梭于云上,果敢坚决。 水灵烟脚下踩着无铭奔驰于云间,将天书上卷所示的画面一一过于眼前。印象 分卷阅读22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中,蓝钿之泪经一展竹叶所载,落在了一处三面环山的江河当中。历经万年,或许会有沧海桑田,又或是颠沛流离,蓝钿之泪早已归无定所,下落不明。但依据多年游历九州的见闻,这蓝钿之泪初始之地似乎有迹可循。 凭那零星的印象,在几处山川湖泊上头盘桓多时,终于见到了天书上卷中所见的画面。 三面青山,不算宏伟壮阔,却也是苍翠挺拔,逶迤多姿。一处绿水绕锅,碧波万顷,延绵千里不绝,遥见天水尽头奇峰连绵。 江面之上烟波浩渺,飞鸟盘旋,偶有一叶扁舟行迹,于霭霭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蓝钿之泪,自幼时起便印在脑海,历经岁月的洗礼,却始终萦绕在耳边。这曾经虚无又飘渺的上古神器,水灵烟如何也不会料到,有朝一日能与之扯上任何联系。 此刻,因这上古神器,却不得不再次踏上征途,探究其背后终极源头。 她心中默默叹息,想必,这一次又是不归途罢! 回身再向江面望去,山是山,水是水,一切都在和谐共处,何曾像是藏匿了无上法力的神器? 那滴血泪落入江河,会不会早就与这翠绿江水融为了一体? 而容纳了神器的江水,是不是就变成了,神水? 虽然想法荒唐,但她还是靠近了江边,弯腰捧起一湾水在掌心,反复探究。 蹙眉看了半晌,直至最后一滴顺着指缝溜尽,也为看出任何异样之处。遂又捧在手心,一手送入了口中。 “怎么样,味道如何?” 水灵烟抬袖拭了拭嘴边,“好水,好水!” 第118章 口味奇特 正在兀自饮水,那个声音从背后幽幽道:“没想到,你不但眼力不济,口味也如此奇特。” 这句话揶揄讥讽之意分外明显,水灵烟立即转头回望,“不过喝口水,你什么意思?” 封阵与她对望片刻,扬手指向远处江上。水灵烟虽不知他在搞什么猫腻,却还是顺着他所示江面望去。 青青碧波之上,从袅袅云雾后徐徐淡出数道影子。定睛一看,江面之上霎时横向驶出数十载航船,顺风扬帆而下,整齐有序列成纵队前赴后继,规模庞大,泛泛然,浩浩然。如此壮观场面平生闻所未见,水灵烟当即站起身来。再仔细一看,船上皆配重锱拍竿,显然不是寻常客船,而是一队精悍的水师。 她脑海不禁蹦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们,不会也是冲着蓝钿之泪来的吧?这消息如何会散的这么快?” 封阵哼哧一声,两指轻弹她的额头,“江东与江北近来正在酣战,谁有闲心去理会这神神叨叨的上古遗迹。让那些雄心勃勃的帝王将相,寻滴虚无的眼泪?还不如抢块地皮来得畅快!” 水灵烟长抒一口气,接着向后躲去与他保持距离,“说来说去,与我喝水何干?” 封阵轻挑眉峰,“那你瞧瞧,那些楼船有几艘?船上舱数有几层?共可容纳多少人?” “无聊至极。我为何要答你。”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向江面战船数去。稍稍过了遍眼,又轻松随意道:“也就,三五万人罢。” 封阵继续道:“三五万人,并不是个小数目。且正逢两军交战,这官道之上,定少不了水军的进进出出。在水上交战,少则数日,多则数月,这三五万人的吃喝拉撒可是都要在船上解决的。吃喝倒还好说,这······” 接着他话峰往深处想去,无数糟污画面顿时浮现眼前。水灵烟思之甚恐,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幽幽望了眼江面,甩了甩头,便立即收回了神。 “怎么样,这下你觉得味道还尚可否?” 水灵烟寻思片刻,恍然大悟,直面正对他道:“不必费尽心思施压干扰,你若是也想要那蓝钿之泪,大可明说。咱们公平竞争,谁先找到便归谁。总之,我是不会打退堂鼓的。” 封阵冷哼一声。见她正正经经意图宣战,莫名觉得自己一番追逐显得滑稽可笑。他心中突来焦躁与烦闷,踱着步子在江边转来转去,深深吐纳气息。直到脚下草皮都被踏平,他心中才稍有平静。 再回望时,身前已不见了那个倔驴般的身影。 正待御风而起,天边遥遥可见一道精纯蓝光,像只无头苍蝇般乱哄哄游走于江上。时而停滞不前,时而定在一处盘旋不散,又时而凌空扶摇直上,探着脖子向江面四下张望。 他方才也曾聚以周身之气,试图探知究竟。但雁过无痕,一江秋水,浩渺烟波,再寻常不过的山水画卷,花草树木,鸟兽飞禽,仅此而已。 可那个勤劳忙碌的身影,似乎永不知疲倦,他唯有默默叹息,兀自定在江边出神凝望。 直到日暮西山,残阳躲在连绵群山身后,映得半江瑟瑟半江红,也未能阻止她奔忙的脚步。 封阵干脆侧卧于地,悠闲看起了戏。只见水灵烟荡于江面半空,念了道口诀,其脚下江水瞬时骤起波澜。江水中,一处巨大的 分卷阅读22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漩涡无端翻滚,随后“轰”的一声凌空而起,直如银龙咆哮飞跃升空。 那银龙一跃数十丈有余,水柱急速奔腾旋转,犹可见众多鱼虾斡旋其中。惊慌错乱,抱头鼠窜。幸者,飞箭般冲破屏障包围,纷纷纵身跃向江面,得以逃出生天。 如此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场面,封阵亲见不下数十次,甚至引来了数艘战船出动围剿。在当场见证了此骇人听闻妖里邪气花里胡哨的画面,只听几千水军“嗷”的一嗓子惊天呼叫,便急转风舵,嗖嗖奔命逃窜,再也不见踪迹。 日暮西山,天色越来越沉,天狼星初见。封阵原以为她会就此打住,却不料那蓝光滞于暗中微微熄了光焰,便突然俯冲之下,一头扎进了江水之中。 “这个笨蛋!” 猝不及防之下,封阵立即跳起身,踩了道黑云便飞身向那涟漪奔去,一道扎入了水底。 茫茫水下,没有星光也无明月,幸而水灵烟周身蓝光极盛,封阵这才寻觅到其踪影。在抓到她的一刹那,立即钳锢着将她拽上了岸。 甫出水面,也顾不得浑身湿漉,水灵烟急切道:“你做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为何要拦我?” 封阵眼中寒光微闪,“你莫不是疯了?这江水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神器!” 水灵烟气喘吁吁与他目瞪目,“指向性的线索只有此处,若不拼尽全力,怎能草率定论?” 封阵胸膛也随之起伏不定,怒指江面道:“眼下霜降已过,浸在这江水之下,不是憋死就是冻死!那蓝钿之泪,对你就如此重要?比命还要重要?” 头顶身上皆挂满沉甸甸的水流,不时低落脚下,“滴答”作响。水灵烟凝望他深邃眸光,心中顿时黯然。她垂下眼帘,抬手捋了把侧颊散乱的发丝,“我倒是忘了。燎惧一出,人间必遭劫难。业火焚山,生灵涂炭,三界自此统归魔界挟持,于你而言,倒是喜闻乐见······” 果不其然,封阵闻之未有任何答复。她苦涩笑了笑,觉得这些话语对他来说理所当然,一切都无可厚非,便又笑得有些凄然。 转身欲再次投身纵入江面,手腕却被人捉住。 “我以为,你身为魔界至尊圣女之位,应是会向着我这一边。” 封阵虽然不知她在天书上卷当中,具体看见了什么。但从她与昆仑山上长者所谈论内容,一来二去,心中大概也有所了解。燎惧,上古最后一位魔神,在戟御口中多少也有所听闻。至于魔神会再次重生,并意图吞并三界······ 费心伤神,他不愿深究下去,遂捉了她的手腕,“如果,这人间终有一朝倾覆,我会护你周全,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水灵烟身子只微微一颤,霎时间,空气都为之凝结。片刻沉默之后,她挣脱手腕束缚,以背影相对,便化作道蓝光扎进了江水之中。却仍留下一句冰凉话语,回荡在耳边。 “我要的,非苟活也!” · 初夜微凉,夜幕低垂,天边只见几点星光,却分外闪亮。 舒和峰一处石亭之下,周遭静谧,一袭月白道袍安然落座。亭下树影潇潇瑟瑟,清风吹拂苍古琴弦,依稀可闻清音浮动。 凝诚缓缓抬袖于琴面,指尖轻点琴弦,一声清悦随即漾于夜中。弦音如练,沉静又悠然。若烟霞轻缈,却沉于水潭。若轻舟泛湖,却徜徉自然。 任再浮躁的喧尘,抑郁闷闷的心境,闻此清音,都无不为之动容,随之同游太玄,复归舒然。 不知这是第多少个不见月的夜,也不知是第多少次与墙头君子以弦音畅谈。凝诚指尖仍轻挑丝弦,却率先开口道:“掌门真人来访,我应该俯首扣揖才是为臣之道罢。” 墙头之上一阵清风扫动,而后夜中倏地跳出一道光影,落于亭前。凝诚滞手,琴音便戛然而止。 “我从来也未曾想过,这掌门之位竟然是由我接替。万宗上下,无不哗然。我亦何尝不是。” 凝诚淡淡看他一眼,复垂下眼帘,“掌门大可不必自惭形秽。万宗门下,论道行功法,尚无一人可与之匹敌。明钧师兄与宝华师兄,虽执掌权位经年,却也不得不如是认同。” 尚九精摇了摇头,“人言,无所谓。道行功法什么的,也不过是多了顶帽子而已。越位高权重者,越是被这些虚名所累。一顶也是戴,两顶也是戴。多些少些,又有何妨?” 狂傲气势不复从前,察觉出他话中所含苦涩与无奈,凝诚不禁向他所在窥探。在看见他面上所淡淡散发的阴郁之意后,心中也是莫名一颤。 邋遢流气仍是他,目光却分明多了沉稳之意。凝诚望他良久,不明为何一夜之间有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她定在亭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魔界幽牢狠绝霸道,这些年,你定是吃了不少苦罢。” 尚九精看着她欣慰笑了笑,“玄幽业火固然厉害,于我而言,却也只是多了道虚门而已。” 看来并非是受魔界幽牢的折损,凝诚想了想更是不解,遂试探道:“ 分卷阅读22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万宗于修道界来说,向来居于首尊之位。而位列一宗之主,更是无上荣光。我等门下弟子,千年清苦修行,也无不为之心驰神往。师兄如今登顶夺魁,理应高兴才是,何故如此低眉垂眼······” 未等言尽,只听他肃然打断,“师妹,你可也想做这万宗掌门?” “是,谁人不想······” “不可!” 听他一声怒吼,凝诚不禁愣怔。却见他眼中黯然散去,犀利寒光幽幽闪烁,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谁都可以,唯有你不可!我在这世上一日,便不会如你所愿!” 凝诚被他反复无常搅得万分莫名,“师兄,你!” “凝诚,我只问你一句。”尚九精难平心中积郁,目光定在她双眸之间闪烁不停,“当年噬情墟历劫,你可曾有后悔过?” 夜风猛然扫过面前,凄冷之中,她抽回心神,缓缓坐于亭下,指尖拨弄琴弦,终究是一字未言。 “可我后悔了。悔之当初,不如也噬情墟走上一遭。好过今日,沦落至此,百年怅然。” 袍衫随风抖了一抖,夜中只留疾风过耳。指尖紧锁处,一滴晶莹落于弦上,便随着苍古琴面,再没了踪迹。 第119章 此生我幸 凉风幽幽荡过林间,无边落叶萧萧下。 气肃而凝,蛰虫咸府。 秋山夜雨,总是来得骤不可预。 天空像漏了的筛子,急促坠落根根银线,砸落在静静的江面,一时“噼里啪啦”作响。 冷冷的冰雨落在身上,彻骨的寒意让封阵不禁打颤。他定在江边阴沉望向水灵烟消逝的地方,良久不见她上岸的迹象。 雨却是越来越急,毫不留情砸向人间。天地间只闻震耳欲聋的激荡之音,震在人心上,仿佛非要砸出个窟窿,方才肯罢休。 封阵徒手唤出龙源,迎着骤雨凌空乱斩,斩得是雨花四溅,剑光飞闪。直到心火被冰雨浇得稍有些透彻,才于半空手腕一甩,将那充盈着青碧光焰的长剑,直挺挺扎在了岸边。 “他魔祖的我真是疯了!” 暴雨如注,这一句厉声咒骂脱口便被雨声吞灭。封阵无奈摇了摇头,踩了道黑云,便纵身跳入了江水之下。 江水比外间的雨还要透凉彻骨,肌肤方触及水中,四肢随即僵住,脑袋也冻得像要炸裂一般。封阵稍施以火符散寒,周身只暖了片刻,随后便再次落入无边阴寒。 水灵烟在江水中待了这么久,是如何挺过来的? 正在忧思当中,他闭气于水下四处探望,漆黑之中,遥遥可见一道蓝光穿透,心中瞬间亮堂开来,朝着那道蓝光追了过去。途中,被一串水澡绊住了脚腕,于是缩回身体去解开束缚。挣脱间,目光却仍不忘对着蓝光方向,却只见那道光芒突然转淡,大有消散的迹象。他心中暗道“不好”,双手于水草间越发的焦躁不安。 在水下探寻了多时,水灵烟只觉脑袋痛欲炸裂,四肢越发麻木得不受控制。当她想要浮出水面时,于半路却突然腿如灌铅,便眼前黑了一片。 恍惚中,有一双手将她揽在怀中,而后双唇被什么柔软的物事覆上,强渡了一口气。当她想要睁眼看清面前之人,只觉眼皮沉沉,便没有了意识。 再醒来时,耳边潇潇落雨敲打万物之声充盈天地。水中阴寒却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融融暖意,周身舒缓。甫一睁眼,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光,又是惊又是喜。 可身前却觉得顿时火辣辣一片。她不禁向下望去,只见一只宽厚的手掌正对着自己胸前,红光盈盈,只差分毫就要贴了上去。而那手掌的主人显然未有丝毫察觉,她脸面也不禁随之热辣,焦急喊道:“手,手,手!” “什么手?”封阵向她目光所示看去,瞳中一震,当即缩了手。他从榻边站起,眼光向着无关紧要的角落,清了清嗓,有些急促道:“只是,只是火符,休要,休要多虑。” 身上衣物皆已变得干爽,水灵烟心中自然明了,便坐起身道:“方才在水下,多谢出手相救。还有你的火符,很暖。” 封阵闻声突然转身回望,幽深眸光不动不移。水灵烟被他突如其来莫名凝视,心中微微发怵,“怎么了,我感谢你,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封阵挪动眼光,利落道:“无事。”说罢,便转身朝着一方圆桌行去,落座桌前。 水灵烟这才留意周围。眼前这一方小天地,桌椅床榻,墙壁屋顶,皆由竹藤制作搭建。简洁明了,却又不失清爽与细腻。 这竹屋看似简单,但无处不透着精巧。她从榻上起身,想要四下瞧瞧,双脚方落地,封阵却倏地窜到了面前。水灵烟迎面对着他眨了眨眼,却见他突然弯了腰蹲下,命令道:“抬脚。” 原来,他手中正拎着自己的鞋子。水灵烟愣怔片刻,便一手搭在他肩上,抬脚穿了上去。可指尖所触冰冰凉,她不禁惊道:“你的衣物还是湿的?” “无妨。”封阵随口应 分卷阅读22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道,而后起身复坐回了桌前。 难道他方才只顾着? 她心中动容,便随他来到桌前,凝了道真气于掌心。见他惊慌起身,遂另一只手拍他坐回,“别动。” 封阵疑道:“你,你做什么?” “古人有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一手按在他肩上,一手掌心对着他的头顶,念了个诀,散以红光拂其周身。 火符作用之下,封阵正襟危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稳稳当当又好似惧怕着什么,良久才开口道:“你可知古人又云,男女授受不亲。” “噗!”水灵烟忍俊不禁,“你在同我说笑?我可未将你怎样。更何况,方才在水下,我记得分明是你······” 封阵轻挑眉峰:“噢?分明怎样?” 冲动,鲁莽! 水灵烟猛捶头顶。逞一时口舌之快,未想到祸及自身。话在嘴边,便立即打住,封口不言。 见他眼中挑衅看笑之味甚浓,窘迫之下便收回掌心,转身欲逃。前脚方抬起,后脚却被他一手捞入了怀中,正正巧巧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身上还留存了自己所施火符的温热,不时传至身侧,当下只觉浑身不适与异样。她反手推向身侧,却听耳边响起沉沉喘息,“可是这般?” 未等逃脱,双唇却被他再次覆上。温热的触感先是落在唇角,而后轻轻挪移到唇瓣间,小心翼翼试探了几次。而后,反复加重力道,一下又一下碾磨翻转。 与他霸道凌厉不可一世的作风大相径庭,反而遣以柔风细雨,水灵烟仍是涨红了脸面。 如此温柔,简直像是换了副模样。她心中暗道:“不对!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便趁他意乱之际,双掌奋力向身侧一推,跳出了安全地带。 封阵猝不及防之下被推翻在地,也是莫名其妙,倍感荒唐,五仰八翻脚下还踏着竹椅甚是滑稽,遂向她双手一摊。 水灵烟也无心上千搀扶,背过身将唇边一擦,而后怒斥:“你为何,为何要轻薄于我?” “轻薄?”封阵无奈叹息,“我不过是想要亲你,何时轻薄你了?” “你住口!”如此大言不惭不知羞耻,水灵烟只觉无地自容,“往而不礼是为轻,礼而不守是为薄。你,动手动脚不归不矩,是为无耻,下流!” 封阵闻声仰天大笑,水灵烟更为恼怒,“有何可笑?” 卧在地上笑了半晌,却见他突然脚踏竹椅飞身跃起,轻飘飘似道风般落到了面前,笑道:“客客气气,循规蹈矩,还做什么夫妻?” 身前宽大的身影步步逼近,她不禁跟着后退,“你我未拜堂行礼,算不得夫妻!” “不过是个仪式,你既然如此看重,不如你我二人这就办了!” 见他嘴角斜斜勾起,周身复归阴鸷与霸道,被他步步逼至角落再无退路,水灵烟遂抬脚飞腿,一个狠劲将他破门踹出了门外。 并扬言道:“你今夜就睡在门外,休要再靠近我半步!” 幸而夜雨转微,淅沥沥润泽万物。竹屋外搭有宽敞的屋檐,虽不避风,但足够遮雨。水灵烟定在屋内向门外张望半晌,这才稍有安心回到榻上。 屋内烛火已熄,依稀还能闻到火油燃尽的味道。她栖在榻上翻了几个身,只听门外“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便又不安地坐起身来。 封阵坐在廊下,倚靠着竹门,听到屋内传来窸窣响动,便扯开嘴角,“怎么,可是夫人良心发现了?” 屋内人闻声未发一言,只传来后背撞击竹板的响动,干脆又利落。他无奈摇了摇头,徒手唤出一支清亮白玉笛,两手架于嘴边,轻轻吹响。 柔缓清音悠悠荡于辽阔雨夜,伴着淅沥雨滴传入耳畔,如人在侧,低吟轻语。轻松淡然间,却饱含深情,时而浓,时而缓,漾在心田让人欲罢不能。 幽暗中复坐起身来,柔缓笛声之中,水灵烟对着门外低声道:“这曲子······” 封阵眸光一闪,滞手询道:“这笛曲,夫人听得到?” 水灵烟默默点头,“是,听得到。” 封阵手托白玉笛,舒然笑道:“我曾对着几万魔兵吹奏此曲,众魔皆以为我在自吹空气。今日你竟能听到,想来往昔都是对牛弹琴了。” 是啊,此为心曲,你曾言过,这世上唯有我一人能够识得。 “夫人既然能够听到此曲,那便是为夫的知音。知音与妻同属一人,此生我幸,此生我幸!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正沉浸在遐思之中,水灵烟突然意识到此话中之意,嗔道:“休要胡言乱语。我再次重申,你我不是夫妻,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夫人,莫要空口白牙,自己一厢情愿!” 封阵闻声止住笑声,转念回想,蹙眉询道:“想我堂堂魔界御使,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威震八方,名冠三界。夫人却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因为今日麒麟阁外那个小子?” “你我二人之事,与旁人何干?” 分卷阅读22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封阵再一细想,顿时焦躁不安,“可是因你的同门师兄?” 水灵烟黯然道:“我已被万宗除名,如今再无什么师兄。” “当真有此人!”封阵一脚破门而入,定在门下幽幽望向暗中人影,咄咄相逼:“你心心念念的同门师兄,到底是何人?姓甚名谁?” 水灵烟手指门外道:“请你出去。” 封阵脚下玄风骤起,长袖一甩,冷冷道:“今日若不弄清楚你的心意,我决不会离开半步!” 第120章 情之所起 那单薄的两扇竹门,与其说是被封阵一脚踹开,不如说是被道疾风破开。饱含凉意的秋风迎面而来,还夹杂着丝丝冰凉的雨水,星星点点洒在面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两扇竹门仍挂在门框之上随风来回摇荡,“吱呀吱呀”唤个不停。 水灵烟望着门口那个渐逼渐近的身影,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戟手唤来搭在竹椅上的红嫁衣,利落甩在肩上,跳下榻侧急忙整理好。 “回答我,你的那个同门师兄,究竟是何人?” 身前袍衫胡乱理了两下,暗中也不知穿戴整齐了与否,着急忙慌间只闻封阵在身后咄咄相逼,水灵烟只好不耐烦道:“六师兄,六师兄,六师兄!可以了吧?” 这句话刚落地,水灵烟也未有回头,封阵也未有任何回话,却只听周遭风雨飘摇,门扇晃动之音。良久,才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之中似带着阴寒,又好似按耐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沉沉道:“他······他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闻声,水灵烟双手于身前停止忙碌,只觉颈也僵直背也僵直。往昔画面倏然浮现于脑海,如走马灯般一一经过眼前。他曾经的言行举止,嬉笑怒骂,身姿绰影,都仿佛是在昨天,历历在目,铭心刻骨。 水灵烟双眼一阂,动容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孤独的人。因为我时常猜不出也看不透,他心中到底装了什么,又隐藏了什么。就像,巍峨山巅之上的青竹,孤孑傲然笑对苍生,外表坚韧顽强,却又内府中空。他白衣胜雪,剑峰星眸,韬略经纬,无一不涵。但他脸上却总是寡淡无味,无论遇到任何事情,是良景抑或是风浪,甚者是弥天大难,依旧我行我素,一副天下与我何干的风轻云淡。虽然他看起来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每当身边人遭逢劫难,他又总是不会袖手旁观,临危不惧,刀山火海也要拼上全部身家。他时常笑我苯,骂我蠢。如此想来,他又何尝不是呢······”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携有几分黯然与伤感。封阵心中一紧,眸光愈发阴沉,幽幽凝视着她的背影,耳边有千万个声音劝他不要询,不要问,就算是知道了答案,徒增烦恼,空留遗恨。那些声音如鬼厉盘绕,扰得他头痛欲裂,呼吸急促,他却仍是开了口。 “那他待你,如何?” 水灵烟深深一叹,“他曾多次救我于危难,脱我于苦海。我时常在想,此生,他若是未曾遇见过我,现在,应该会是个正气凛然的侠义之士,仗剑天涯,乐哉逍遥,无忧无虑。想看山便看山,想戏水便戏水,也不会因为我,堕入深渊,万劫不复。我,欠了他太多,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永生永世,我都偿还不尽!” “如此说来,他对你而言,怕是无人能及罢。” 水灵烟再次长长叹息。这些回答皆出自肺腑,此中所指,全都是身后站立之人,又全不是。她连连摇头感叹,今昔不复昨昔,往事红尘尽付东流,一切都无法再回头。可令人矛盾之处就在于此。共具一副肉身,天差地别的两个灵魂,一个心系光明,一个身赴黑暗。通过那同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洞察世间,所见所观,却仍是亘古永恒的万类苍苍。 水灵烟每当正视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眸,清清楚楚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就总觉得,时间仍旧停留在昨日,一切都未有任何的改变。所以,她不知如何答复于他。 正在她惶然凝思间,一道凄寒的夜风突兀闯入屋内,伴着甚有盛涨的雨声,撕扯着两扇竹门撞击风雨,“咣咣”作响。 她缩了缩衣领,转身朝门口行去。在她二人出神谈话间,地面早已被风雨淋湿了大片。迎着风雨敲打,她匆匆合上两扇竹门,一手顶在门前,一手将门闩扣好,以防风雨再次破门而入。隔绝了室外天地,嘈杂的声音霎时转小。周遭突然陷入了沉寂,却听到几滴水珠拍打着地面,清晰作响。垂眼一看,原来是关门时被风雨所淋,垂鬓袖口等处沉甸甸。 捋了捋留在衣袖的冰凉雨水,她望了眼封阵,只见他仍旧定在原地以背影相对。她只好道:“外边突然风雨大作,你还是······” 未等言尽,封阵冷冷打断,“那我呢?” 水灵烟微微愣怔,“你,你就先留在这屋内歇······” 封阵猛地转过身来,“我是说,我在你心中,又是怎样一个人?” 水灵烟不知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遂脱口而出,“一方霸主,魔界至尊。”b 分卷阅读22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r   “你在敷衍我,我要你认真回答。”说话间,便朝她身前靠近。 见他再次步步紧逼,水灵烟稍一侧身,灵巧挪移到他身后,“你就是你,就算我能说出几个词,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封阵寻着她的目光紧随其后,道:“为何没有意义?” “又为何有意义?” 封阵突然捉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因为,能够让我双手奉上真心的,不是旁人,是你!” “怎么,怎么会?难道,难道不是惜人?”在弄懂了他话中饱含深情的余味之后,水灵烟大脑苍白一片。回避他幽深难测的双眸,定定平复了片刻,转而想起封屠裂为了江山霸业所对他的嘱咐,继而坚决回道:“你定是在骗我!” “我要如何表述,你才肯相信?自我在春色满园外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与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同。你对着我哭,对着我笑,对着我忧,对着我怒。牵着我的手窃窃自喜,寒毒发作抱着我时扭曲痛苦,又在通界桥上逃婚摔冠坚定不移。你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看一整条星河,璀璨熠熠,光耀夺目。当下每个瞬间,都足以将我半世所驻守的心房撼动,又是揪,又是痛,直至散落荒原,再也溃不成军。遇到你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像你这般乱我心曲。而每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总在想,我发狂地想······” 他的眼波深不见底,同时兼具错杂了众多情绪与含义,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水灵烟百感交集万分莫名,刚想开口道“你究竟想怎样”,却被他双臂用力一圈,紧紧揽在了他温热的怀中。 封阵独有的,如清泉爽罄,此刻又携几分深沉的嗓音贴在耳侧,幽幽响起,“像这般,将你拥在怀中,静静感受我的心跳。可你心中总是记挂着不知所谓的狗屁竹竿师兄,着实让我更加发狂······” 这最后一句,听起来分明是紧咬着牙根蹦出。自古以来,男女之间这种特有的,让人肝肠寸断又欲罢不能的情感,总容不下第三者的插足。哪怕是这第三者轻拂衣角了无痕,一方也会终生铭记在心底,山雨欲来风满楼,时不时地翻出来抖上一抖。 而她此刻才有所知觉,封阵种种言行举止,无不很好地阐述了这个真理。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脑中轰然一片。心中顿时乱哄哄道:“不会吧?他当真?不会吧?苍天啊!我该怎么做?女人全靠一双耳,男人全凭一张嘴!信他?不信他?” 水灵烟脸面贴在他肩头,像根木头般直挺挺杵在他怀中,封阵全然不介意,一手拂向她脑后,一手揽在她腰后,仍不罢休道:“在你心中,我与他,谁更重要?”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是不是封阵的心跳出了差错,耳边与身前所贴之处,像是有双鼓槌在疯狂敲打,大有坐阵军前的架势,惹得她也随这道强有力的鼓点,心脏乱跳一气。 “你与他一样,一样的。不,我是说,你们同属······” “呵!你这个女人如此歹毒,竟然同时贪慕着两个男子!”封阵倒吸一口凉气,“有总比没有的好。也罢······” 在他叹息之时,一口气喷在她的颈肩肌肤,又热又急促,她有些不适。但如此密切相依,又觉得万分不妥,于是她双手搭在他腰间稍一用力,便借势与之分离。可身前方空了有许,她的手也刚刚回落身侧,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脚尖轻点,将她重新送到了封阵的面前。事发仓促,她不禁抬手向前推去,垂眼一看,掌心正巧贴在了他微微起伏的阔挺胸膛之上。 罪过罪过! 她心中一惊,举起双手迅速向后退去,谁知腰侧力道更为强固,又再一次将她嵌固在他的身前。她微微蹙眉,向上怒道:“快撒手,不然,我要念水符了!” 封阵对此只宠溺笑了笑,“可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但唯独你心中所念,此刻,我要将他化繁为简。”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封阵眼中一沉,俯身一吻,便将她所有疑问封住唇间。他的吻来得轻柔,又来得迅猛,不同于早些的温柔缱绻,更多了几分攻城略地的劲道。几番毫无空隙的厮磨之后,水灵烟只觉天旋地转,脚下开始发软也随之站不稳妥,于是双手攀上他的后颈,全力迎合。封阵似是有所感应,复贴在她唇间更为全情贯注。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封阵才将她缓缓分离。急促喘息之下,深沉的眸光却仍紧紧盯在她涨红的面上,而后,便将头埋在了她也随之微微泛红的颈肩肌肤,滚烫的双手隔衣游走。 室外天地,暴雨轰然,狂风肆意席卷山林,纷飞落叶抖落一地。这一夜,急风骤雨,犹如情之所起,酒厚意浓。 第121章 风雨不弃 修仙派七岳至尊,万宗。千年圣地,东极峰。 自潜首峰峰主,也就是如今的新任掌门真人尚九精,荣登桂宝之位后,几千年无人看守的炼器堂,一时人气颇高,被十几个水杉弟子日夜把守,轮番换岗。成日里,这些弟子 分卷阅读22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当中有的定在大门口,有的围在炼器堂身后,有的巡守在台阶之下,四处走动戒严。 这满山仙者无不感到惊疑。惊的是尚九精初登桂宝,便实施了犹如鸡肋般的举措,简直可有可无。炼器堂内,最珍稀的便是众上古神器汇成的九神阵,其威力与阵势也是无法被撼动分毫。就算是被三界所垂涎觊觎,能触及九神阵中边角者,尚查无此人。正因如此,众仙者又无不疑虑。想来想去,尚九精为人处事尚且不着边际,或许只能将他当作个吝啬又爱惜羽毛的古怪统领,才说得过去。 而负责轮流警戒炼器堂的弟子,也无不这般嗟叹。但命令不得违抗,心中虽悄悄嘀咕埋冤,表面上仍旧得做出一副使命必达的姿态。 可今日这场雨,从白天下到夜里,时而暴烈躁怒,时而轻柔淅沥,扰得人心中极为烦闷。此刻,雨势从断断续续突然转为急骤,如泄了洪的涛水从天降落,气势大的骇人。落雨砸在大殿前的白玉石广场、香炉、玉阶、勾栏、飞檐,顿时如天鼓奏响,“噼里啪啦”震个不停歇。直到将胸膛中的“扑扑”心跳,也敲了个稀巴烂,也未能阻止它迅猛的脚步。 没有月影,也无一丝星光,只依稀可见暴雨如注中,升腾起道道缥缈的水雾,蒸蒸腾腾。 秋雨寒夜中,负责看守的弟子之中,小七便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她虽然今夜当值,但身上已被雨水浇了个透,缩着脖颈浑身发抖,不得不随众人,聚集到了炼器堂檐下躲雨。 感受着这简直如着了魔的天地躁动,心中愈发局促不安。这场暴雨,在众弟子不过百年的记忆当中,从未见识过,有人不禁迎着雨声朝天喊道:“这什么破天,怕是被哪个不识好歹的作精捅了个窟窿罢!” 众弟子本就心烦意乱,兼之局促不安,闻此荒诞不经得的嘲讽,并未指责嘲笑,皆是无比认同,遂仰头朝天上望去。 除了倾泻的漫天水柱,天上乌云密布,漆黑一片,什么窟窿破洞的,不见半点破绽。小七愣愣望着头上,当下只觉自己的行为滑稽可笑,遂连连摇头晃脑,表示无奈。 也不知这场暴雨下了几时,天鼓震荡声中,偶尔夹杂了呼啸的疾风,一扫而过。众弟子守在炼器堂门外哆哆嗦嗦,手脚冰凉麻木,喷嚏之声也是此起彼伏。耗了多时,神志渐趋涣散,心房也随之慢慢崩溃。人群中,不时有咒骂声传入耳畔,她也不禁为之所感染。 过了片刻,有人提议道:“未等将这疯疯癫癫的雨熬干,咱们都要冻死在这里了!依我看,不如就地散了,明日再向尚······向掌门真人汇报不迟!” 有人附和道:“对,就说,就说风如霜刀雨如雷电,站在檐下性命不保!” “真的是岂有此理,妖魔都未有斩过一个,此刻却要被这场雨给耗绝了气了!” 众人闻之感同身受,连连随声附和。七嘴八舌吵闹了一阵,便有几人祭出自家法宝,凝了道真气念诀升起,一头扎进了雾茫茫的暴雨之中。 看着那几道微光流转于夜中,小七手指扣了扣腰间的长剑,心思有所转动。掌门真人尚九精,也就是他的恩师,虽然入门不久,他便离开山门失了踪迹,但入道启蒙皆是由他所授。旁门弟子尚可为一己之私而丢盔卸甲,但身为弟子,怎可罔顾师命,只惦记着自身冷暖? 她回身望了眼炼器堂寒森森的大门,面向准备离开的众人道:“慢着!诸位师兄,且听我一言!”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却拿惊奇目光打量于她。她清了清嗓,道:“掌门真人有令,让你我在炼器堂外戒严,不得让任何外人靠近一步。我等就此弃而不守,为了一点风雨便做逃兵,若是被妖魔趁虚而入,夺了炼器堂中的神兵利器危害人间,我等要如何向掌门真人交代,又有何面目再对天下芸芸众生?” 此番劝诫之音虽有些稚嫩,但言之凿凿,正气凛然。虽然话说得有些托大,但众人细细想了想,便觉得也颇有些道理,顿时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 可只静了少许,便有人打破了暂时的宁静,“你身为掌门真人亲授弟子,自然是向着他说话。你要知道,这炼器堂千百年来从无任何人来看守,稳如泰山,无人能破。何况这场暴雨一下,连只苍蝇都不会再来!别拿这道貌岸然的托词来邀功请赏,我们可不吃你这一套!” “别理她,咱们走!” 人心果然是墙头草,稍一煽动立马调转风向。小七看着众人纷纷戟手念诀,脸面顿时涨得通红。眼见着众人前后脚扎进暴雨之中,便焦急喊道:“等等!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回来!回来!” 人心所向,她自以为再也拦不住了,顿时心凉了大半截,灰心丧气地垂下了头颅。正在她默默叹气之时,只听身旁“呱唧”一阵声响,便惊奇回望。原来是率先挑唆众人的一个年长弟子,方才从暴雨中赶了回来,此刻却像个落汤鸡般摔落在炼器堂大门根底,面上携几分惊恐与茫然,再也不见去时的风采。 瞧他模样甚为狼狈,小七颇为得意地抱起了双臂,嘲道:“这位师兄,风如霜刀剑如雷电,所以才重返于此打算保命?” 分卷阅读23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年长弟子背靠大门,挣扎了几下想要起身,双腿却连连发软,重新坐在了门下,似是未有听见她询问,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与不敢相信。 “这位师兄,这位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小七心中诧异,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年长师兄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动于衷。 “难道说撞邪了?” 正在纳闷时,声旁接连响起“呱唧呱唧”落地之声,她登时吓了一跳。转身回望,那些方才气势汹汹的几人等,离开不过片刻,又重新返了回来。虽然不似门下那位年长师兄般夸张,但一个个面上也是惊恐万状。 小七心中为之动容,不禁询道:“难道你们真的撞邪了?” 有人尖声啸道:“火,火!是鬼火!是鬼火!” 在她的见闻中,只听过神,从未听过鬼的故事。这弟子面上有些狰狞,似不大像在扯谎,但她又觉得着实有些莫名,便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这暴雨倾盆当中,有火,有火在燃烧?” 那名弟子连连点头称是,却听身后一人惊声叹道:“不,不!是玄幽业火!” 先不说这些人所说真与否,单凭雨中有火,便荒谬至极。更别提什么鬼火。那玄幽业火,只在魔界当中所有,人间根本不曾存在。虽然她并未见过玄幽业火,但众千年来口口相传,显然便是真的。 小七心力交瘁,刚想道“怎么可能”,却见众人目光齐齐望着雨中一处,看得是目瞪口呆,甚者浑身不可抑地颤栗。顺着众人所示方向看去,她当下也是同样骇然。 暴雨如注中,道道云烟随风荡漾,携几分阴寒,携几缕诡异。朦胧处,正是因一团幽幽火光,如沸腾喷张的血脉急速跳动。那团火光不似人间任何所见,明艳中不乏萧瑟黯然,却因这诡异的黯然更为饱满热烈。萧瑟中不乏高涨的活力,却因这份激昂的活力更显得森森可怖的气息。 虽万分不可明状,但这火光看起来分明是种邪祟之物,而且炸裂喷薄间,正朝着众人所在之处一路燃烧着奔来! “当心!” 有人咆哮一声,众弟子才恍然回过神来,当下纷纷亮出自家法宝兵器抵在身前,目光紧紧盯住那团火焰的来势轨迹,伺机而动。紧张的氛围之中,小七咬紧了牙根,心想:若是这邪物意图不轨,敢动我山上一砖一瓦,非要与它拼个你死我活方休! 这一信念方动,雨中那团火光骤然暴涨数倍,直将炼器堂外一方天地都为之照亮。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团邪物摆明着是冲众人而来,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便跳出一人跃入雨中厉声呵斥:“何方妖孽,受我一剑!” 那道勇气可嘉的身影迎着幽幽火光而上,凌厉长剑只寒光一闪,暴雨当下将他所有话音吞没。蓄势挥斩间,那团邪物急速向上跃起,对着下方之人的胸口,掷了团光焰,便将那道水衫人影扣在了殿前广场,摔了个四分五裂。 而后,其手中长剑才“咣铛”一声落了地。 从迎战到败落,不过瞬息之间。众弟子定在炼器堂檐下面面相觑,持刃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而局势已容不得众人胆寒三尺,只听有人道了句“一起上”,便纷纷化作光影直扑暴雨之中。 数道身影临危受命,凭借下意识间的正道使命,顷刻便将那团邪物围作一团。经方才所观,近战不得前,冒进七分险。众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便有先锋跳出包围圈,施以掌力运出一道真气击向那团光焰。那光焰果然被激怒,遂迎着先锋脚步追撵而去。 其余人等见那光焰分散了注意力,便纷纷念诀,调动周身之气运于掌心,朝着那光焰所去便是奋力一击。 众人拾柴火焰高,数道纯粹道家真气瞬时凝为一体,寻着那团火光凌空而上,渐有将其囊括吞并之势。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邪物不过如此,却仍记挂着上头形势,便再次念诀迎头赶上。御剑诀还未来得及念,只见头顶处突来数道幽幽光焰,像是天上下了火,正急急朝着各人身前砸落。念及先前所观,众人不敢再掉以轻心,纷纷朝着四处逃窜躲避,以防被那邪物砸落在地。 可那些光焰犹如暴雨般急骤,扑扑簌簌掉落身前身侧,一个不留神便要魂归西天。饶是心有所念想冲破层层包围,却仍听闻阵阵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回荡在天地间。 小七于身前身后挥剑格挡,余光向下所见,地面早已是血流成河,浓厚的血腥之气也随之扑面而来。场面触目惊心前所未见,方才还在一起同袍并肩,此刻却纷纷化作血水不复归来。她顿时悲愤交加,满腔怒火与仇怨,欲迎着火雨溯其源头拼个你死我活。 神已溃,意犹乱,焦躁不安间,一道火球直扑门面,她顾不得骇然,双手持长剑抵在头顶。 不知是不是长剑的佑护,她整个人落在殿前一处空地,当下喷出一口鲜血。虽然全身剧痛,掌心被长剑割了道深深的血口,但总算保住了性命。当她爬起时,只见原本洁白的殿前广场四处狼藉,被雨柱冲刷出了数道鲜红,她全身开始难以克制地战栗。 战栗中,她强定心神 分卷阅读23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遥见半空那道火光飘到了炼器堂门外,顷刻间又化作了道人影落定。便忍着周身剧痛跃上了跟前,趁那人影破门之前,以长剑架在其颈间。 “你是何人?毁我山防屠我同门,究竟想做什么?” 那道人影却十分淡定,只驱两指轻弹肩上剑刃,便轻松将那残破长剑击飞天外。而后幽幽转身回望,眼中红光一闪,似是有些惊讶,便又瞬间恢复如常。 “你们很像。同样一双清澈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无害,事实上,却是最为嚣张和要命的武器!” 眼前女子面容虽清淡,却语气充满着肃杀之意,且其周身散发着不寒而栗的阴煞之气,她不禁退了半步,“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与她如此相像,我此刻还不想赶尽杀绝。你呢,便留着这双无辜的眼睛,好好见证这人间炼狱罢!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那鬼魅女子纵声狂笑不止,长袖利落一挥,其身后两扇寒铁大门便轻松破开。小七方欲上前阻止,那女子长袖再挥,便将她退回至了殿前血流之中。而那道身影已隐入了炼器堂中,两扇大门也随之骤然紧扣。纵然她再次踉跄着返回,捶打运气皆不可破其分毫。 此诚危急! 她转头望了眼远处挺拔的钟楼,便飞身前往,攀援着墙壁跃上楼顶,拼劲全身气力,一次又一次将钟鼎撞响。 直到精疲力竭,一头栽倒在钟鼎之下,依稀中听到炼器堂中一声惊天炸裂,又见天边赶来几道光影,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122章 油油腻腻 秋雨撒泼似的下过以后,山林像被洗刷过般,无尘无垢,干净得一塌糊涂。 水灵烟推开竹门,迎面轻风送爽,虽然多携了几缕寒意,但透过鼻尖所感,却是清新畅然,让人身心都为之舒爽。抖擞了精神,放眼望去,空山新雨后,万物有如初生。昨夜震天动地的响声已全部消散,空旷旷的山谷顿时宁静又深远。到处静悄悄的,显得这平平常常的山林颇具几分神秘。偶有一群飞鸟突然从那片苍翠欲滴的竹林窜出天际,也是分外的和谐自然。 视线远处,那犹如洗炼般的江面,碧波万顷,水纹微微荡漾。秋风扫落片片竹叶散落江上,伴着霭霭柔和的轻烟,锻造了万千沦于红尘却心向往之超脱世外的侠隐之士,梦寐以求的上选桃源。 万物和谐,坦荡霜天。昨夜那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暴烈,不见其丝毫残留的影子。唯有竹屋檐下零星垂落的水珠,证明它曾经肆掠过的痕迹。 美好的光景总是如此,让人畅怀得以释然,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不远处的一棵苍老又孤独的松树下,丛草窸窣摇晃不时传来清脆的响动,正巧山林的风扫过脖颈有些凉,水灵烟紧了紧衣领,步下竹阶,好奇探头张望。 她未走出几步,只觉腰间一紧,便登时被人揽入了怀中。封阵怀中与室外霜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后身所贴之处,竟是像个火炉,且不时散着融融暖意渐传至周身,让她暂时忘却了冷是何物。 而他双手锁在她整个腰间,似是在她脸颊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缓缓吐出。而后轻轻在她耳边唤道:“昨夜还睡得好么?” 提起昨夜,狂风骤雨,那些画面仍鲜活在眼前。水灵烟顿时热血冲至耳根,不知应该是羞还是怒,遂一时语塞。 “嗯?为何不说话?”见她木楞不言,目光直勾勾盯着一处,便随之望去。只见那老松树下闪出一球毛团,浑身雪白,一对俏皮长耳倍精神,两只绒手举着颗红果子在门牙下频频啃食。他莞尔一笑,道:“待为夫猎了那毛团,为夫人做早膳,滋养调气,补身亏损。” 闻此不正经的对话,水灵烟终于怒了,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休要再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了!” 封阵莫名吃瘪,不知是他说错了毛团,还是说错了早膳,只见她面色涨红恼羞成怒,遂双手一摊,反复斟酌了番,才小心翼翼道:“夫人莫要动怒。既然夫人心善不喜杀生,那为夫便放它一条生路。为夫只是瞧你对那只山兔颇为上心,不如,捉来做只玩宠,如何?” 水灵烟一握拳一瞪眼,“不可!众生皆平等,若是我说要捉了你来做宠物,却在手下肆意摆布玩弄戏耍,没有自由没有空间更没有尊严,你可甘愿?” 封阵却不可遏地嘿嘿笑了起来,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未尝不可?夫人若是喜欢,为夫求之不得。啊哈!啊哈哈哈哈!”说罢,又是心花怒放莫名失笑。 原以为他会横眉冷对,却万分没想到他会因一句话而失了心疯。水灵烟错愕斜睇他一眼,连连摇头叹气。心中不禁感叹:“在如此喜怒无常又疯言疯语的领导手下做事,日子一定不好过罢!亏了魔界中人一个个人模狗样五大三粗,却如中邪般对他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真是可怜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们。诶,魔心不古,魔心不古,看来这世道要变啊!” 咕隆隆! 蹙眉凝思间,腹中突然闷闷作了一声响,在这寂静山谷之中 分卷阅读23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突兀回荡,比林中鸟啼还要分外响亮。 “夫人看来饿极,为夫这就为夫人觅食去······”封阵丝毫也不觉得尴尬,说话间兴致勃勃快步朝远处江边行去。 “等等!”水灵烟对着他身影喊道。 封阵闻声立即撤回她身前,含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你为何会突然对我,对我这么好?”短短片刻,封阵的笑容仿佛犹如滔滔江水倾斜不止。水灵烟心中甚为诧异,遂双手摸索在他鬓角发际想探个究竟,“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什么千面郎君伪装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嗜血如麻的魔头么······” 双手在他面上撕扯提拉了半晌,直到他面上肌肤渗出了丝丝幽蓝的抓痕,封阵从始至终含笑以对。就在她翻不出任何疑点想要抽回手时,封阵却一手擒住了她的手腕,裹在他宽厚又温热的手掌心。 封阵豪情壮志道:“别说区区一顿早膳。就算是为夫人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我封阵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的眼神十分诚恳,水灵烟从那双漆黑透亮的眸中,甚至看见了漫天揉碎的星光,在壮阔无垠的海面上铺洒开来。她不禁响起了昨夜他掏心掏肺的真挚道白,与此刻柔情紧紧相偎,她不得不有些信了。纵使女人全靠一双耳,男人全凭一张嘴。 水灵烟眨了眨眼,“揽月可以,捉鳖?就,就算了吧。” “好。夫人说什么,为夫就做什么。”封阵信誓旦旦。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水灵烟撇了撇嘴,“你不要总夫人夫人的唤我,也不要总为夫为夫的称呼你自己。每次你如此称谓,我总觉得,总觉得······” 封阵眸光一闪,神采奕奕又万分自信道:“觉得很甜蜜?很蜜意?很······” 话锋又密又满,水灵烟着实无法再忍耐,眼中寒光一闪,斩钉截铁将其打断,“不!是油腻。就像猪油一般。而且,吃多了还会恶心。” “······” 封阵气绝,当场栽倒。 在潮湿的草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封阵暗自消化了半晌。直到水灵烟腹中饥饿感再次敲响,他才起身跳了起来。再与她回望时,他已恢复了往昔的冷峻,阴冷之中又夹杂了些许委屈与幽怨,面部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丰富。 见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水灵烟急道:“你,你这是要去何处?” 封阵脚步停滞,微微侧头,冷冷清清道:“摘些清爽的果子,以解油腻。” 这最后“油腻”二字被他咬得尤其清晰。水灵烟看着他黯然的背影,扑哧笑出了声。而封阵已朝远处山坡行去,在听到她没心没肺的笑声之后,又匆匆奔了回来,拿一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与她对望。水灵烟对此极为不解,便动用无辜的大眼睛与他回望。 封阵对此只有束手无策,无奈叹息。而后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低低嘱咐道:“我去去就回。留下来。等我。” 顿了顿,又以一种极其微弱而又深沉的嗓音贴在她耳边道:“灵烟,你休想再逃了……” 说罢,浅浅笑了笑,便化作道黑云扎向了山林深处。 活了二十八年,水灵烟生平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这种感受很奇特,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它不同于这世间其他任何情感,有时酸,有时涩,有时苦,有时甜。而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这种情感让她前所未有的畅快与开怀。就像春雨过后,天宽地阔,一切都格外的明亮,蓬勃盎然,充满生机。 她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悄然浮现在眼前,她不禁倏然笑了起来。疯狂上扬的嘴角,她双手掩面,以防封阵撞见留下笑柄,成为他一辈子的谈资。 正在发笑间,不远处那棵老松下窸窣响动骤然停止,只听“嗖”一道逃窜深林的奔驰之音。而后,似是有什么物事发出了缓缓破开清风的响动。她便收敛了笑容,抬眼张望。 抬眼间,远处江面之上,一圈檀色的光晕,内中水波缓缓流动。 这是,传音术? 水灵烟不由自主向江边行去,果不其然,在她快近到跟前时,那团光晕传来了一声召唤,“灵烟,近来可好?” 这个声音分外熟悉,她轻轻唤道:“千瞳?” 光晕中那个声音笑了笑,又道:“你与小风在一起,是开心的罢。” “嗯。我,我认为是这样的。难得,他待我真心实意,我不愿再负他。”她盯着江面映出的自己微红的脸面,转念一想,千瞳动用千里传音如此耗费法力的招术,定不是要与她叙旧这般简单,便猛地抬起头,询道:“千瞳,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相谈?” 光晕中静谧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你所寻之物,我或可助你。” 水灵烟略一思忖,“我所寻之物······蓝钿之泪?你知道蓝钿之泪的下落?” “正是。” 千瞳曾经清晰指明过长生子的下落,又言他梦中可以预见许多三界之事 分卷阅读23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从琐碎到庞杂。水灵烟听闻此讯,不得不信。便顿时热情高涨,充满了希冀。 “蓝钿之泪现下落何处?是仍在这江水之中,还是流转到了民间?抑或是,被某方神秘之人据为所有?” 急促询问之下,那声音不慌不忙道:“你且随这道玄门前来,自然会一清二楚。” 话音落定,身侧骤然浮现一面丈余高的气墙,泛着盈盈蓝光。其所散发的气息与自己所持有的丝毫不差,正是她当年在九玄宫外所筑。未想到时隔久远,自己仍能够凭此捷径再赴神秘仙岛。想起当年青逸仙人临别告诫,此刻竟化作了一句箴言,响亮炸裂在头顶。默默叹息,她便毫不犹豫向那玄门之中,迈出了一步。 “等我,我这就到。” 第123章 千坛不醉 在穿越玄门的途中,水灵烟脑中跑过了许多思绪。虽说千瞳可以在梦中预见许多事情的走向,指明事物究竟。但对于自己的处境如此了如指掌,未等亲自言明,便道出了眼下她急迫所寻之物。如此微察秋毫,事无巨细,倒像是他在自己身边放了双眼睛一般,让自己无所遁形。或者可以换句话说,她向来的一举一动,喜怒烦忧,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赤,裸裸地袒露无遗。 怪不得在初见时,千瞳目光闪亮异常,关切备至,似故人久逢。原以为他生来便是这种个性,如此细细想来,水灵烟不禁为之一颤。 而穿越玄门,从江边来到千瞳所在,不过顷刻的功夫。当玄门中的极目蓝光散尽,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让她不得不为之一惊。 未见其人,先闻其味。 咸咸的海风未有半分存在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酒气,伴着阵阵清风送进鼻息。各种浓厚的人间琼浆混杂在一起,发酵,升腾,环绕,水灵烟只不过刚站住脚,酒气便直冲天灵,顿时搅得脑中浑混浆浆一片。 怕不是掉入了酒缸,或是误闯了炼酒坊? 她当即凝以真气护体,以防被漫天的酒气冲昏了头脑。 “灵烟,你来了?” 她睁开模糊的双眼,向着那个声音所在方位寻去,在见到那副画面时,简直难以相信!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再抬眼看时,立即惊掉了下颌。疑心自己来错了地方,她二话不说扭头便向玄门奔去。 “诶?怎么走了?我千心万苦开启了玄门,你怎么说走就走呢?好歹陪我饮上个三百杯再走不迟啊?” 却是千瞳的声音。她顿了顿脚步,朝身后望去。袅袅仙云缭绕金碧辉煌宏大壮丽的九玄宫下,数以千计的各色空酒壶,空酒坛,甚者大大小小的空酒缸!垒成层层高塔之状,树立云端,几乎超过那宏伟的仙家宫观! 水灵烟定在酒塔之下,仰望塔顶,塔尖之上突然激发出一束奇异檀光,破云而出,直直冲向九霄云外。而那座酒塔却突然失了重心与骨架,随那束檀光去后,轰然坍塌,“磬咣磬咣”纷纷滚落空地之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直到一阵嘈杂响闹过后,一匝口的酒坛滚落于脚下,那束檀光才一头落到她面前。水灵烟目瞪口呆道:“千瞳,你别告诉我,这,这,这些酒都是你······” 千瞳单手唤来她脚下酒坛,“咚”一声轻轻置于手心,轻松道:“小风果然没有骗我,人间的酒确实醇香又浓厚,饮了一口还想饮上第二口,直让人回味无穷。”说罢,又单手擎坦,精神抖擞地仰面豪饮。 “等一下!”水灵烟向他身后的壮观场面看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又立即从他手上抢夺那檀烈酒。千瞳未料及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手边一时空了,只疑惑地回望着她。 这抢来的酒不知酿了多少年,抱在手边只觉酒气上头,水灵烟遂厌恶地将之远远摔在一旁。 千瞳更为疑惑道:“这可是五十年的上等百花醉,就,就,就这么摔了?” 水灵烟恍然大悟道:“原来泡了五十年,怪不得如此上头。” “摔了就摔了。无碍,无碍。”千瞳默叹一口气,右掌向她身后凝以真气一挥。 此举有些异常,水灵烟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他一言不发,微阖双眼,只蓄力在右掌间,似乎在召唤着什么,她不禁好奇回望。可当他一扭头,迎面却见来时的那道玄门,盈盈蓝光之中,正飞奔出一个黝黑的物事,朝着自己的头顶急速赶来。她下意识微挪双脚侧身闪避,还未等挪出半寸,一只细嫩的手掌突然前来,迎着那黝黑物事截了下来。 被千瞳稳稳托在掌心的,正是一坛新的烈酒。 千瞳目光炯炯,盯着手中之物如获至宝,道:“百年极品神曲酿,我寻了整整三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嘿嘿,哈哈,嘿嘿嘿嘿!” 三日? 难不成,千瞳抱着这座酒山饮了三日? 水灵烟纵然见过嗜酒如命者,譬如他的启蒙之师尚九精,在象初堂后的枫林通宵达旦,一醉方休。在见到千瞳此刻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后,颠覆 分卷阅读23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了她对爱酒者的所有印象。这漫天的酒气,闻一闻都觉得头昏脑胀,晕眩迷离,再任由他继续放纵发狂,怕是要溺死在这酒海当中了罢! 当她想要阻止千瞳继续发狂饮酒时,千瞳却急转了个身,拎起酒坛便往九玄宫的金色瓦片上飞去,酒水如注,张口全收,并且心满意足,洋洋得意。直到坦中见底,才意犹未尽地将空坦一手摔落,当下右掌朝着玄门方向,欲再次起势。 水灵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只是觉得自己多余,被人视作无物,当下明白了一件事,指着头顶瓦片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唤我前来全都是借口。你这分明是在戏弄我,利用我!” 闻声,千瞳一惊,立即收了手势,询道:“朋友,远道而来,何故如此动怒?” 水灵烟又指了指身后的玄门,又道:“你凭此玄门,名义上是唤我前来,事实上却是在人间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以图一时痛快。”看着他无辜的眼神,水灵烟无奈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尽兴便好。我还要去寻蓝钿之泪,酒我就不喝了。你还是同这海里的鱼虾一醉方休罢。估计,海里的鱼虾早已被酒气熏醉了,成醉鱼醉虾了······” “噢,蓝钿之泪啊······”千瞳兀自低低道了句,便从九玄宫上飞身而下。 水灵烟刚要踏进玄门,身前突然窜出一道檀色的身影,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面,和善笑道:“世人皆道千杯不醉便是海量,我这千坦不醉的,怕是该称作银河量喽!” 水灵烟抖了抖嘴角,“呵呵,兴许是吧。劳烦请银河酒神先让一让,我还要赶着去拯救天下呢。” 说着,便将他推到一侧,抬脚迈进了玄门。她以为荒唐闹剧就此收场,却闻身后千瞳莫名失声狂笑。当她退出玄门,复回到他面前以犀利眸光加以警示时,他仍是无动于衷,对天狂笑不止。她不禁询道:“笑何笑?有何笑?难道天下就这么不屑我去救它一救?” 千瞳笑了阵,揉了揉脸面,才渐恢复神智,道:“对不起,见笑了。只不过,蓝钿之泪未出世,怕是怕,你就算是有通天盖世的本领,也救不了呢。” 水灵烟急道:“千瞳,我忍你很久了,不要再拐弯抹角了,快快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也从未有过什么济世悲悯之怀,上天稀里糊涂委任了我,让我开启天书上卷,又派我去寻蓝钿之泪。总要,总要做出点什么。虽然不知这些所谓的天书天神究竟说得是真是否,但事已至此,好歹要探个究竟尚可。不然,你若是觉得我不可信,不配拯救天下,你自己来也可以啊!” 闻之,千瞳颇为真诚点了点头,未接着她的话应下去,只道:“不如,我为你奏一曲罢。” “奏,奏一曲?”水灵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按耐住了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是呀。”千瞳温和笑了笑,一手探向怀中,托出了一个黑漆漆又油亮亮的物事。水灵烟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此物,正是他当年所说的那个上古之器,石流星。她清楚地记得,在其底部,刻了两个篆隶,希冀。她又不禁想起了封阵所持有的白玉笛,笛身刻有同样式的“幻灭”二字。一黑一白,一生一灭,倒像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寓意在其中。 千瞳将那漆黑的石流星托在掌心掂了掂,不知是期盼还是苦涩,却仍笑道:“老朋友,我识得你,又不曾了解你。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在盼什么?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水灵烟以为这些疑问是对着她道的,她微微蹙眉想了想,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发问,便发现想不出一句来应答。抬眼间,却发现千瞳眸光正对准的是手中之物,神与情皆贯注其中,竟不像是在对她发问,而更像是对着那颗不起眼的石流星自说自话。 “可是,人间的美酒我已经遍尝过了。举世无双的功法我也拥有了。远古洪荒至红尘繁花,我亦概览无遗。世人都说,酒可以解千愁,可以释烦忧,忘所有。可······为何,我却仍是觉得遗憾呢······就好像,有一个人,有一双手,曾经贯穿了我的胸膛,掏空了我的所有,让我变得一无所有呢······可,那个人已经有了幸福的庇护,我又能做什么呢?” 听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自说自话,水灵烟不住地浑身直冒冷汗。千瞳的古怪与异常,她想不出任何原因来做解释,只能归咎于千坦酒,心道:“怕是终于醉了。” 正如是想来,只见他忽然抬起眼帘,眸光闪亮异常,像是彻悟了什么事情,对着她道:“让我为你奏一曲罢,这唯一的一曲。” 水灵烟先是愣了愣,不知他奏曲前为何如此感慨万千。定了定神,突然觉得他所说的所做的所想的,一切都既不符合常理,不禁慌乱道:“千瞳,等等!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当她想要探个究竟,耳边却倏然想起一阵深沉的器乐之音。其音呜呜然,幽幽然,其声方响起,水灵烟心中顿时升腾起巨大的苍凉感。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人,伫立在旱地荒原之中,头上是一轮浅淡的明月,身边不住吹起凄凉的风沙,吹皱了满是横 分卷阅读23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沟的面容,吹涸了沃地千里的绿洲,却依然坚定站在清明月下,只为向不远万里跋涉者,铿然奏响这一曲。 “千瞳?千瞳?”水灵烟听着这曲调,心中顿时憋闷不已,恨不得阻止,“是你在吹奏么?可否停下?” 她向四处望了望,天地不知何时失了颜色,只剩苍茫茫一片。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无边无际中,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正惊疑又淡然时,耳边突然一道疾风掠过,呼呼作响。而后,天地间淡出一片青青竹叶,载一滴血红,在风中盘旋。似有迷茫,似有疑虑,似有眷恋。最后,翩然落至一处,只见落处一点涟漪微微荡漾,又瞬时扩开层层水浪,霎那间汇成茫茫碧波化于莽莽群山之间。 这顿化的一川江水,三面环山间,倒映着蓝天与浮云,日光与月光,如梭如箭,荏苒流逝。不知是多少次日升月落,万代千秋,迎来了一对佳偶良人,伫立江畔,相互依偎,轻声细语,浅笑安然。 “丞哥,我们便在这盈盈水边落脚吧!” “珊儿,都听你的。” “丞哥,你看那片竹林,可以建座竹屋。” “嗯。我便为你建个家,属于我们的家,遮风避雨永远可以靠岸的家!” “家中还需要一个孩子,我想,不久后,我们三个······” “珊儿,你是说,我们,我们快要有孩子了?我可以做父亲了?” “丞哥,你倒想得挺美。孩子出生后,第一声唤的可得是母亲!” “哈哈!依你,都依你!” “丞哥,你看那江面雾中,好像藏了个什么物事?好生奇怪,咱们来时还没有的。” “嗯。好像是颗红色的晶石。看上去,很像一颗水滴。莫非,是什么远古神器?” “我看非也。天将奇石,定是来保佑我们的孩子的。” “对。咱们的孩子有上天庇护,将来必成大器!” “庇护是肯定的,为母者,只需她平安健康福泽一世便可。最好,能遇良人托付终生,携手共赴白头,儿女双全,膝下承欢。至此,我便安心了。” “珊儿,会的,一切都会的······” 竹屋在男子每日辛劳下逐步建成,女子三餐皆备山中野味,日子平淡却满足。数月之后,二人来到江边,女子望向江面数月不散的雾霭与那红石,突然感慨:“丞哥,你看那颗红石,光芒似有所盛涨!” 一言已罢,腹中一阵剧烈绞痛,男子遂抱其回到竹屋之中。 江上浓雾缠绕不散,如巨浪翻滚,雾中红石顿时发出血一般的猩红奇光,将整个青碧江面都为之映得明亮红灿,仿若一川血水静静流淌。 直到竹屋中传来一阵清亮的孩童啼哭,瞬时划破了那霭霭浓雾。再观雾散后的江面之上,那最后一点红光也随烟雾消散不见,不留半分痕迹。 竹屋之内,女子虚弱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向所靠男子询道:“丞哥,给咱姑娘取个名字罢。” 男子看看屋顶,又看看地面,欣喜的面上露出一丝纠结。他透过窗缝瞥了眼远处的江面,发现那神秘莫测的烟雾与红石齐齐不见了踪影,心中不免惊诧万分。顷刻,回过神道:“这孩子乃上天所赐,且与此处山水云雾间有莫名的缘份,就唤做,水灵烟!” 第124章 我只见我 水灵烟? 水灵烟! 通过眼前如亲历般的画面,若是她没有听错,这对年轻夫妇二人,为襁褓中的婴孩所起的名字,正是她本人! 而这夫妻二人,一个俊朗飒爽,一个清丽脱尘,虽是短短几个画面,水灵烟却觉得莫名的似曾相识。当她正在犹豫挣扎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是否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眼前画面当即有了转变。 三面环山盈盈江水畔,苍茫白雪冰封山林。夫妻二人立在江畔,她记忆中熟识的人物依次登场。 玄珂,封屠裂,羽叔,羽叔背负的婴孩,颇有些眼熟的一个童子,青逸仙人,以及后来被羽叔收养的慕容贤辅,再者泽慧长老,孚枭,玉琼,参十,凌虚真人,年少风华的风一阵,卓谦等等等等。每个出场的人物,像是带着某种特定的使命,在她周围上演着一幕幕或圆或缺,或喜或忧,或欢或悲的种种过往。 将这些历历在目的场景还原在她面前之人,仍在她目所不及处幽幽吹奏,那苍凉又沉厚之音,像鼓点捶打在她心上,让她身处无边怅然。画面当中那些过客,来得疏忽又去的猝不及防,当她想要回头看看身后还剩些什么人,却发现,诺大天地间,只剩下清清凉凉的孤独,与充盈耳畔缕缕不绝的苍茫之音。 孤独者,生来孤独。 她无话可说,遂转过头来。迎面,却见一双澄澈的眼波正凝视着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泪眼模糊中,才察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自己。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那苍凉之音也戛然而止。 千瞳的 分卷阅读23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声音却渐渐清晰,道:“你可都明白了?” 水灵烟木然回道:“不,一点都不明白。” 千瞳继续询道:“那,你都看见了什么?” 水灵烟垂着脑袋道:“为何?为何?” “你所说的为何,是为何?” 水灵烟半疑半惊道:“我方才所见的,是我自己!” 千瞳淡淡一笑,对着她道:“我问你,你来时向我所求的,是所为何事?” “我来向你求的?”水灵烟抬掌拍了拍脑门,恍然道:“蓝钿之泪······对!我是来寻蓝钿之泪的,可,可你为何让我看我自己?” 千瞳点了点头,微微扬手,道:“如你所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它的下落。” 水灵烟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与莫名其妙,疑道:“方才我只看见了我,哪有什么蓝钿······” 话未来得及脱口,她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只觉头顶一道惊雷炸裂,震撼心神! 对于这种情形,千瞳深有体会,在她千般莫名又万般不信的懵然状态下,帮她说出了口,“在蓝钿陨落的万年之后,她在人间所遗留一缕魂魄,集万年日月精华的滋养,最后都归于一人所有。如果你非要我说得明白一些,我可以如是来回答。你,水灵烟,就是三界传说,能够毁天灭地,也能够拯救世人于水火的,蓝钿之泪!” 这个答案是水灵烟万万未曾料及的,也万分不敢相信的。她终于抬起了头与千瞳四目相对,见到那双坚定不可撼动的眼眸,当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她艰难动了动嘴唇,反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肯定?” 千瞳淡淡笑道:“我也曾试问过我是谁。可后来发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使命已达成。剩下的,都交给你了。这些话是不是很酷?仙君教我如此说的,嘿嘿!” 剩下的,都交给你了。都交给你了。交给你了······ 这句话,她曾听过数次。而每一次,留下这句话的人,都绝不会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这究竟是什么奇怪又残忍的传承!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果不其然,千瞳的身影已然开始出现了淡化。他周身檀光充盈,脸上淡然祥和,无半分失望与沮丧之情,对着她露出洋溢的笑脸。 水灵烟却是声泪俱下,责道:“你这样,一点也不酷······我命令你,给我留下来,哪也不能去!” 千瞳淡去的光影中,探出一只手拂了拂她的脸颊,仍笑道:“傻丫头,如果我能留下来,那他们怎么办?” 说罢,甩开长袖化出一副场景,内中漫山遍野火光滔天,草木成灰黑烟四起,众人哀嚎疲于逃窜,人间顿成炼狱修罗。 “这是,这是万宗?这山火,玄幽业火!”她更为慌恐望着那副场景,急道:“这是何时的事?” “正是当下。” “当下?” 她兀自道了一句,抬眼时,只见空中一行散着檀光的轻纱,随道海风飘入了云巅。顷刻间,不剩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千瞳······” · 万宗,潜首峰。 当下已分不出是白昼还是黑夜,天空自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始终被乌云所笼罩。就算是暴雨过后,仍不见一丝透亮。黑暗中,却被漫山遍野的火光所照亮。 自东极峰而来的玄幽业火,遇山上草木便急速蹿升,一夜之间便成燎原之势,大肆蔓延。掠过东极峰的山头,随夜风荡漾星星点点的火雨,又跃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直至将万宗一脉大半都网罗其中。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尚九精乘醉生葫荡于山巅之上,向那火焰肆虐张狂处,掌间凝以真气,一左一右,前前后后施以水决暂时加以克制。不知是火焰燃尽草木的蒸汽,还是身上渗出的汗水,将他身前身后一道打湿。 玄幽业火非人间火,人间水无法使其扑灭,唯有水系法术可以暂时加以克制。可这克制之法却是有限,那来自东极峰祸源的深处,似有盛涨的趋势,他曾试着靠近,却被强悍不可破的阴煞之气所中途拦截。那股阴狠毒辣的煞气,比之封阵所承袭的上古魔神之力还要强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自认为天下无敌手张狂如他者,都奈何不得半分。 若是那燎惧的法力仍被封印在玄铁炉下,凌虚真人所授予他的两段心法还能加以克制。但经昨夜那红衣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山之举,九神阵早已被其一举攻破。眼下,上古魔神正蓄力挣脱蓝钿的封印,大有重新出世的趋势! 任他半世平生,风雨无阻,无所畏惧,放在此刻此形此景,心中却也是不得不畏上了三分。而他惧怕的,非个人生死,而是人间山河,黎明百姓。想到若是无法阻止这场祸患,纵万死,也不足以弥补自己的无能与遗憾。 “赤月昭,玄幽罪。草木灰,山河碎。火海迢,众生畏。孰救世,唯有蓝钿之泪!” 当初凌虚真人的一句箴言,他还仍怀三 分卷阅读23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分猜忌。如此想来,若是有谁能够组织这场浩劫,并非他尚九精殒身便可以做到,唯有那世代相传神秘莫测又虚无飘渺的上古神器,蓝钿之泪! 这些话,直至现在,他终于信了。 眼前所见处,最后一丝火苗被掌中水符扑灭,尚九精却无心长抒一口气。 他借脚下醉生葫升至高处,俯瞰万宗一脉山系。东极峰已看不出曾经正气凛凛又葱绿盎然之象,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火焰,像是一把火炬拔地而起,直冲苍穹奔去! 除了其余九大主峰,成为了这山上仙者暂时避难之所,频频升起数道光影施以水符加以克制,其余近百来座山峰,大大小小,已被东极峰所飘来的火焰,灼烧了个大半。在火海当中,仍有数道身影前赴后继,刚刚熄灭了近处,远处又死灰复燃,不得不再次转战,施以水符。 放眼望去,火海迢迢,玄幽业火燃着山上草木,不断剥落丝丝缕缕的尘垢,顺着疼疼热气,不断在半空当中,浮浮沉沉,像极了草木死后的冤魂,咆哮于天地间。 远处山头火势越窜越高,他来不及慨叹,便欲念诀前往。未奔出几步,却听身后有人遥遥呼喊。 “掌门真人留步!” 回头所见,各色剑光扑簌簌朝他所在奔来,他便收了醉生葫,落在了地面。 数人为首者,正是卓谦。他方于跟前站定,便急匆匆拱手道:“回禀掌门,方圆千里的乡民,已被我等尽数撤离至了安全地带。” 尚九精点了点头,道:“辛苦诸位弟子。这些乡民,可有伤亡?” 卓谦闻声倒吸一口凉气,才黯然道:“我等无能。因有几户乡民据火源过于贴近,待我等赶到时,其家舍已被大火燃尽。乡民中,有几位年事已高的老人,由于路上颠簸,加之身体虚弱又受惊吓,于落地时,已经驾鹤西去。还有······” 尚九精强定心神,眸光一冷,询道:“还有什么?” “碣石县一位孤寡老人,举目无亲,膝下无子,坚持称自己任何地方也不会去,死也要死在故地家园。我等阻拦不及,那老人便当着众人面前,以头抢地,终是······” 闻之,尚九精紧闭双目,仰天长叹,浑身禁不住地颤栗。过了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却见面前数十人面露疲态,目光皆是黯然萧瑟。并且经过一夜奋战,面上与身上全是灰土,唯有眼白明晃晃的分外刺眼。 他却只能比这些弟子要显得更为淡然镇定,才吩咐道:“诸位弟子已经尽力了。眼下,万宗正逢千百年难遇的浩劫,我等不能沉浸在哀伤之中,必须化悲愤为力量,才能阻止更大的伤亡。这山下的劳苦大众,正拿双眼看着我们,需打起精神才是!” 众人这才抬起了头,纷纷拱手道:“谨遵掌门真人教诲!” 尚九精长袖一挥,道:“你们先去休整一番,再向各自恩师复命。” “是!” 众人齐声称道,便纷纷化作各色剑光,穿越火海,四方散去。 他默默叹了口气,正要朝远处火势飞去,又听有人遥遥喝道:“疯道人站住!” 回头间,只见远山火海中,倏地窜出一道黑云,正朝他急速前往。他细细辨了辨,不禁为之一惊。又只是短短一瞬,便又觉得那黑云来得理所当然,遂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那道黑云方落至面前,尚九精冷冷笑道:“阁下尊驾,是来欣赏你魔界神来之笔的?” 封阵来时便瞧见了万宗一脉的状况,被玄幽业火所焚山屠戮,正印证了从水灵烟那得来的种种预见。纵然他心中已有所建树,但没想到魔神燎惧重出世间,会如此之迅速。迅到他不过昨日才知晓,睡了一觉便亲眼见到了这场举世无双的盛况。 而眼下亲见,他仍是心中为之深深撼动。 面对尚九精的犀利盘问,他却嗤之以鼻,嘲道:“荒谬!上古魔神做的勾当,归咎于我魔界作甚?我等可从未与那魔头通过话。” 对此,尚九精也嘲道:“笑话。除了你魔界,这三界还能有谁能够操控玄幽业火?” 如此发问,封阵却有些不明所以,遂向四方火海望了望,反道:“依你所言,这火是我魔界中人引出来的?” “难道这三界当中,还有魔头不归你所管?” 封阵未答复他的话,微微动了动心思,二话不说便撵了道黑云投身火海。尚九精探头望了望,见他所去方位,正是东极峰通天火炬所在。 直到尚九精赶到远处灭了一座山峰的火势,才见那道黑云折了回来,便随之同落回了原处。 二人前后脚落地,尚九精斜睇他道:“如何,是哪位能人干的好事?” 封阵掸了掸身上的草木灰,随意道:“别提了,没看清。” “哈哈哈哈哈!怕只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闯过去罢!” 正如尚九精所言,他方才确实没能够靠近那火源深处,虽说都是上古魔神之力,但越靠近,就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在中途,便被一股凶狠的力道截了住。但尚九精肆无忌惮 分卷阅读238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的拆穿,他只能迅速转移话题,怒指那火源方向啸道:“别让本使知道是哪个鳖孙干的!未经本使同意,说放火就放火,本使定要叫你将这满山业火吞了,方才了事!” 尚九精抽了抽嘴角,道:“呵,挺大的口气。也不用吞了,你既然来了,若是闲着无事,便四处转转撒些水符便可。” 第125章 保护所有 封阵几乎脱口而出道:“也好也好。” 但出口便觉荒唐,转念一想来意,又重提精神斥道:“所以你向灵烟千里传音,唤她来此为你灭火的?” “小水儿?千里传音?”尚九精顿了顿,道:“我虽向五大门派皆传音求援,却未有一派肯前来增援。我虽念及小水儿与我昔时的师徒情分,只怕是就算我向她传音,她也未必能够领我这份情。” 如此说来,尚九精并未向她传音过。但纵观修道界,能够冲破道界七重境而施展千里传音术者,寥寥无几。除了尚九精,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而江边所见那团光晕却属实,她究竟被何人唤到了何处? 仍在忧思之中,尚九精又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说,如果你闲着无事,或者精力充沛,可以在周围山头转转,撒些水符什么的······如果你惦记着魔界的宏图大业,想为这漫山遍野的玄幽业火添砖加瓦,我也不嫌再多除一份祸害。但我希望,我曾授于你的乾坤策,能够助你净明本心,重归自我!” 听他话中含义,似有颇多玄机。封阵一时无法理解,他当初为何会闯入魔界寻徒,并传授他乾坤策整套心法,且将其徒的两件惊世法宝,通通丢给了他。种种古怪迹象表明,尚九精不是疯就是傻,另一种可能,或许正是他苦苦寻了多年,内心始终无法言明亦无法填补的一缕空缺。 回身时,那道精白的身影已投身入了滔天火海之中。他愣愣望了望远山狂躁的火势,心道:“救火?纵火?救火?纵火?” 想到头痛欲裂,便长袖一甩,脚下踩了道黑云,朝着东极峰所在奔去。 · 在各个山头奔忙了近半天的光景,火势未见衰退,反倒有向四方蔓延的趋势。往往是一座山头方熄灭,另一座山头又重新燃起。这山上众人疲于奔命,尚九精也是愈发觉得体力不支,遂念了个诀向几位长老、执法与峰主传音,这才将众人聚集到了潜首峰上。 众人前后脚甫一落地,便急匆匆又着急忙慌地七嘴八舌商讨起来。万宗几千年来都相安无事,昨夜却被一魔界女子打破了宁静。先是破了九神阵不说,还打翻了玄铁炉,炸了坚如铜墙铁壁的炼器堂,并引出玄幽业火燃了万宗数百个山头。仙家圣地突遭如此惊世变故,众人无不嗔目结舌,如何想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辈分,便纷纷对准尚九精道:“九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众人的质疑,尚九精只好将万宗历代掌门,封藏了几千年的秘闻细细道来。众人听过更是觉得冷水淋头,呆楞在原地半晌久久不能平息心神,耳边只闻火焰炸裂声响,一时静得骇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鹑火道人率先发声,声嘶力竭啸道:“简直荒唐!愚蠢!糊涂!” 泽慧长老与宝华执法等人均是蹙眉不语,长长叹息。凝诚久久才回过神来,却是面色苍白,道:“师兄所言,我们,我们这几千年来,原来都被蒙在鼓里。而被我等视作无上宝典,每日刻苦修习的乾坤策,只是用来克制那上古魔神燎惧?而被万人推崇心向往之的掌门之位,只是,只是为了生祭那燎惧?” 此话一出,便如根根尖刺,句句扎在众人心上。众人心中五味杂陈,谁也道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听罢,只是面色更加阴沉,纷纷垂头丧气,叹个不停。 正在众人沉默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咣”的巨大响动,侧目向旁看去,正是一道黑云从天而降,在空地之上生生凿出了一个坑。 待那人从坑中爬出露出脸面时,众人面上顿时风云变色,摆出了各种敌对姿势严阵以待。明钧执法肃道:“是那魔头封阵!尔等小心!” 被众人视作魔头的封阵,直了直几近断裂的腰身,向着众人所在却是轻松一笑,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就继续开你们的仙家大会,我还要赶着去教训我家那玩火尿炕的鳖孙!不必送了!再会!” 说罢,袍袖一挥,踩了道黑云便向着东极峰方向赶去。 “你个魔头,休要逃!”明钧执法威严大喝,说着便要随后跟上。他方要御风而起,却被人一手拽回,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当众丢了老脸,摔个狗啃泥。他惊魂甫定,便朝身后人斥道:“尚九精,你为何要拦我,又为何要包庇那魔头?这火因何而起,你心中没个数么?” 尚九精先是拱手表示歉意,才道:“我问过了,这山火与封阵没有任何干系。那纵火的红衣女子,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他既然一门心思想知道纵火者究竟是谁,就随他去。” 明钧执法怒道:“荒唐!一个魔头随意出入我山门 分卷阅读239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如入无人之境,为何要随他?” 尚九精冷冷不言,向来少言寡语惜字如金的归轫长老却道:“他不肯趁火打劫,也表示他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与其对付不该对付的人,还不如商讨一下该如何阻止这场山火!” 泽慧长老顺势道:“九精,这山火我等扑救了一夜,仍是没有任何起色。长此以往,不是解决之道。你可有什么对策?” 尚九精微微沉吟,道:“我心中有一计,不过需要劳烦各位相助。” 众人纷纷上前抢道:“我等自当鼎力相助!” “好!诸位同施水符,协助我前往东极峰,我自然有法将那火源加以克制。”尚九精心头一热,又道:“不过此去凶险万分,若有任何不测,还需有人善后。” 说罢,戟手念了个诀,向四方火海传音。片刻后,便召唤来了数名弟子。正是卓谦,慕容贤辅,玉琼,戎廓,沙城等新秀弟子。 尚九精向众弟子交代了几句,便向山下方向唤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此令一出,只听遥远天空一声惊龙咆哮,在漆黑云端有如春雷炸裂,轰隆隆地震在人心上,让人听之不禁为之震颤。 那轰鸣之声荡于四野,向众人耳边越来越响,越靠越近。只见那声音咆哮方向,远山火光都为之剧烈摇晃。再细看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不知何处蹿出了一条通体黝黑的蛟龙,利爪在众人头顶之上凌厉划破,不时从喉咙中啸出几声长鸣,几乎让人震耳欲聋。 “万宗正逢劫难,若不及时补救,恐累及苍生万民。欲灭山火,我等还需要玄武神君鼎力相辅!” 玄武甩开长尾低沉一吼,尚九精便轻点足尖,凌空跃上了它健硕的脊背之上。方在其背上站定,尚九精向下朗声道:“诸位,随我共赴东极峰!” 一龙与数人,在震天动地的嘶鸣声中,怀着壮志豪情齐齐奔赴盛大火海。众人不知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生是死,是复兴还是衰败,是粉身碎骨还是苟且瓦全。此刻,全然抛弃了昔日的宿仇敌怨,过失悔恨,遗憾与情缠,心中通通化为一念:为人间! 当一行人来到东极峰前,昔日盛大风光早已不见,满目疮痍与狂躁,众人心中顿时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尚九精一声令下,众人推开右掌齐齐向火海深处念道:“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此诀一出,纵深狂躁的火海屏障,火光微微颤动。众人见势大喜,遂调动全身内息向掌心倾注。 火光突然受阻,剧烈摇晃之下,漫天火光之中,一时暗了颜色,被众人合力施以水符处,出现了一处微小的空洞。 尚九精眸光闪烁,在众人包围圈中朗声道:“诸位顶住!玄武神君,从那空洞中穿过去!” 众人听令,随即更为卖力推动内息,眼见那水符豁开处,渐渐明晰起来,只不可顷刻,便出现了火势回燃,将那空洞一点一点缩小开去。 众人本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皆备感疲乏与不支。正一筹莫展间,突然见那水符交汇处,无端生出另一股内息,与众人内息完美融汇,心中又是一喜,便重振旗鼓齐齐发力。 惊奇找寻间,一道黑影不知何时立在人群之中,众人又是一惊。 “封阵!你!” 封阵未理会身旁任何人,盯着前方火海,蹙眉道:“上了岁数的人,办事效率竟然不如鳖精!” 话虽如此,众人无心理会,心中只道“来得好来得妙”,那水符交相汇合处,渐形成了一道湛蓝的通路。玄武神君一声咆哮,便载着尚九精一头扎入了火海深处。 闯火海的途中,尚九精凝以真气自保。却想不到来到火源近处时,已然耗了他三分内力。他来不及感叹,漫天火光在身旁不时炸裂,一个不留神就要被火焰燃个精光。 水符于身前身后左扑右挡,混沌中,依稀可见一道火红衣衫迎风荡于半空,张开双臂纵情迎接着火雨的洗礼。 罪魁祸首在此,就是此刻。 尚九精随即升于高处,念出了万宗历代掌门留给世人的最后两道誓言。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只短短几个字,火海深处似有轻蔑笑声传来,用着非男非女的声音道:“还来?休想!退!” 尚九精第二段心法未及脱口,迎面一阵滔天热浪袭来,他脑中“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天地黑了下来。 留守在潜首峰上的众弟子,不知那火海深处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见东极峰方向突然火光炸裂,随即一股热浪迎着脸面砸来,耳边如狂风呼啸一般,再也没有了知觉。 当卓谦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幸而那突如其来的火势,自己及时凝以真气护体,不然,现下怕是醒不过来了。他起身向四处探了探,见几位留守弟子也并无大碍,便顿时松了口气。 “掌门?师尊们?”却是慕容率先回过神来,急道:“快!快去寻他们!” 卓谦心念微动,道:“慢着!方才那道热浪之后,我好像听到了 分卷阅读240 净风烟 作者:沐仙 什么声音!” 慕容止住匆忙的脚步,垂眼回想片刻,道:“水声!是水声!” 果然,当众弟子赶到潜首峰后山的璇水潭时,发现了一条蛟龙与众师尊正横七竖八卧于潭中或潭边,浑身被火灼过的伤痕,不省人事。 众弟子该疗伤的疗伤,善后的善后,但众师尊伤势过于严重,尚无一人能够恢复神智。疗伤的途中,有一只白鸟来过,在众师尊头顶绕来绕去,并浑身散着奇异的绿芒,令在场所见者皆是一头雾水。 当众人走向外间探查天地时,却发现火势比之前要更为迅猛。原本还可以勉强穿梭于群山之间,眼下,凡遇火便如遇刀枪,并且火中煞气极盛,竟是走不出半步。 而这山上众人所不知的,此刻的万宗,所有山头已全部沦陷,火势已然蔓延向了人间。 令众弟子更为恐慌的是,水符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火势沿着山上草木,渐有向内扩张之势。留守在潜首峰上的众弟子,只好一边防守,一边向无火的区域撤离。 慕容背着泽慧长老来到某间道舍前时,恰巧撞见隔壁庭院中的一颗火红梅树下,正卧着一袭黑衣男子。他将泽慧长老在室中安置好后,才尽至那棵梅树下查看。他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拍了拍那黑衣男子,唤道:“风师兄?风师兄?” 树下男子皱了皱眉,面上似有些痛苦。在他连声“风师兄”的召唤下,才艰难睁开了双眼。那男子甫一睁眼,惊奇望了头上的梅树半晌,突然坐起身,紧扣慕容双臂,急迫吼道:“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慕容愣怔片刻,道:“你怎么了,风师兄?而且,你为何如此装扮?” 那男子更为诧异道:“你,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事隔十年之久,慕容昨夜才出藏经阁,自然还来不及知晓这十年间天地变化。观之那男子种种表现,他心中隐隐察觉出了某些变化,却仍淡然道:“你本隶属万宗门下,潜首峰上,尚九精第六位弟子。原名,风一栚。” 男子听闻万分懵然,浑身不住地战栗,凝视着他的双眼,声音嘶哑道:“那,我的小师妹是谁?” 慕容与他回望,淡淡道:“水灵烟。” 此话一出,慕容便直起了身不再看他,也不知他此刻心境如何。他抬眼向漆黑的天空望了眼,只见乌云密布出,赫然现出了半边残月,散着血一般的赤红。 他自顾自道:“可是夜间。” “兴许是吧。”回应他的,正是卓谦。 卓谦看了眼树下如失魂魄的黑衣男子,道:“我想,我们是走不出去了。” 慕容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才出红尘,却要葬于红尘。真是世事无常。” 卓谦笑道:“慕容,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这书呆子,你羡慕我作甚?我却羡慕你是真的。” 二人还在谦让间,另一人冷冷道:“羡慕有甚用?大家彼此彼此,殊途同归。” 慕容偕卓谦与简帛相视一笑,难得在这火光滔天中,享受这最后的一寸宝贵时光。 卓谦却随后冷了面容,念诀祭出身后长剑“破阵”,向二人道:“怎样?是不是该我们上场了!” 二人同道:“算我一个!” “上阵杀敌,怎么能少的了我们?” 三人回头一看,为首沙城,随潜首峰上一行留守弟子,正眸光炯炯大步走来。 卓谦心头热血上涌,当即向众人道:“谁言年少不知天地广?谁叹赤子卑微能成否?谁弃指尖如沙飞流走?不拼,不得!不试,难成!纵然我等殒身赴死,也无愧苍生,无愧天地!” 众人闻之热血沸腾,便祭出各自仙家至宝,化作数道剑光,齐齐奔赴东极峰火海,义无反顾。 极盛玄幽业火焚于四方,周身炙烤煎熬,众人未至东极峰前,便觉浑身剧痛,甚者五脏六腑都为之震裂。众人边感叹上古魔神之力果然名不虚传,却仍是咬着牙根,掌中挥出水符,拼死前往。 途中,耳边只听几声痛苦的咆哮与哀嚎,回过头去,却发现已然少了数道水色的身影。众人心中无不悲愤,身上几处已被业火焚烧,却仍凭信念,携着血泪攻向东极峰火海。 当意识逐渐涣散,体力也开始透支,众人以为就要灰飞烟灭,突然身侧传来冰凉触感,像是从昆仑造访而来的一座冰山,将众人运至了清明地界。模糊中,却是回到了来时的潜首峰之上。 慕容艰难抬了抬眼,依稀辨得一道水色的身影,背负一柄长剑盈盈站立,那澄澈的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纯净透亮。他心中动容,幽幽道:“灵烟?” “哥,对不起,我来迟了。” 慕容连连摇头,道:“不,你不该来的,不该,不该!”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保护所有护过我,并且爱过我的人。今日,我便是来兑现我的承诺的。” 慕容听她此言,忍不住两行热泪划面,颤声道:“掌门与众师尊皆败了。你一凡间女子,又能如何得以保全?快走, 分卷阅读241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快走!” “我不是凡人。我也无需保全。我只要你们,都能活下来。” 那个瘦小的水色身影已然渐渐飘远,慕容撕心裂肺喊道:“灵烟!回来!” 那个水色身影没有任何回应,只听耳边一阵风声呼啸,而后从天偏偏飘落簌簌火红的花雨。有个深沉却清亮的声音幽幽道:“放心,我会陪着她!” 第126章 随你一起 漫天黑云,漫山火海,一轮赤红残月照在头顶,周身充盈的煞气席卷而来。 水灵烟到此刻才明白,羽叔留给她的那卷神秘经书的作用。在这寸步难行的滔天热浪中,唯有默念此经章,才能勉强穿梭于玄幽业火之中。 在她的印象当中,潜首峰与东极峰虽相隔了数个山头,但御剑前往,相隔的也不算是太遥远。眼下,东极峰山门前那四道冲天的白玉石柱,可称得上是近在咫尺,但东极峰仿佛山前有道屏障,被近乎猖獗的煞气所阻挡,她在山门前盘桓了多时,竟是前进不得半步。 依着山峰的轮廓,她绕着山头四下寻觅,只见山上火势一柱擎天,像是要将整个天空也为之点燃。东极峰不见半分生机,唯有巨大的煞气,且大有愈来愈盛的趋势。 此刻很明显的是,上古魔神燎惧正在试图冲破上古天神蓝钿的封印,意欲重新出世,要将人间变炼狱! 水灵烟来时便见万宗一脉已全部失守,沦陷火海。且火势已然顺着草木蔓延,燃着了村庄,淹没了河流,直将天地都换了副模样。 她心中悲愤交加,一边默念经章,一边凝以自身真气,倾注于掌心,向着东极峰山门施以水符蓄力一击。 山门四方柱前,火焰突然受力,火光微微闪了闪,霎时现出了一片空洞。她心中欣喜,掌中继续以内力灌入,便欲飞身前往。但只不过方靠近那片空洞,而后周围火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火光大盛,那水符豁开处骤然蹿出熊熊烈焰,向着她的脸面就要砸来。 说时迟那时快,水灵烟只眸光一闪,当即收回掌心,双臂迎上,念诀飞出脚下无铭,向那烈焰当头回击。 她望着那火海深处,稍定了定心神,决计再次去闯。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此诀一出,东极峰火海屏障前,赫然现出一面巨大的蓝光屏障,不同于此狂躁的火光,却是极为柔缓,内中似有水波流动,却又显得极为顽强,在那火海之中硬是扩开了一条通路。 水灵烟没有丝毫犹豫,便御剑向那条湛蓝的通路奔去。 在蓝光包围之下,周身灼热感稍有缓和,取而代之的是清亮的舒适。她却无心想旁物,仍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清亮感之中,突然生出一股暖意,从她的肩头弥漫开来。她心中一惊,当即徒手向肩头之上一斩。一阵疾风过后,却是有几片洁白羽毛翩翩掉落。 她微微愣怔,道:“小白?怎么是你?” 只不过顷刻,她又急道:“这里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快离开!” 白鸟似懂非懂,眨了眨锃亮的双眼,并未顺从她的指令,只啾鸣不止,在她头顶之上一同穿越那道蓝光屏障。 水灵烟来不及阻止,眼前已然变化了天地。蓝光屏障消散,纵深火海深处,依稀可见一道红衫悬于赤红残月之下。那红衣者仰面朝天,张开双臂,其身下不断有腾腾黑气蹿升,最终通通被其双掌所吸纳。 当下情形,此人正在吸收山下封印的燎惧所有道行与功力,意图据为所有。 水灵烟无需探究,一眼便认出了那红衣女子的真容,正是惜人! 心中又惊又叹,向来以孱弱自居的惜人,竟是毁天灭地的屠戮者,她只觉得荒唐又莫名。 但这些信念只能微微一闪,这些年来的无论是旧情还是旧怨,都不是她此刻应该想的。眼下要做的,不论来犯万宗者,犯天下者究竟是何方仙圣,都必须除之。 想到此处,水灵烟立即定住心神,便迅速向那火源深处飞身而去,口中念道:“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与尚九精同样遭遇,此诀一出,火海深处那红衣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发出一阵凄寒又轻蔑的笑声,而后便见其所在骤然爆发出一股滔天热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身前袭来。 水灵烟只觉脑中一片轰鸣,在漫天火焰将其吞没之前,突然一道极目白光冲进火海,周身灼热之感便淡了下去。 在被那极目白光护佑之前,脑海中唯一留存的画面,便是一双白色的瘦小羽翼张开在她身前,下一刻便被那无情的火势吞没。 “小白!” 在那极目白光中不知待了多久,水灵烟才抽回心神,询道:“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没有任何人,任何物事,眼前只是白茫茫的天地,却有人沉声回道:“幻灭。” “幻灭?是你救了我,封阵?” 那人沉默片刻,道:“你为何不称我为 分卷阅读242 净风烟 作者:沐仙 风师兄?” 水灵烟心头一惊,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并没有。我只是想听你唤我句风师兄。就像,你最初见我时一样。” “看来,你都知道了。那你打算怎样?” 封阵深深吸了口气,又颤着喉咙吐出,道:“这三界归属人间还是归属魔界,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分别。此刻,我只有一个信念。” “是什么?” “今生,你做什么,我就同你做什么。” “不可。这是我的宿命,不是你的。你就当从未遇见过我便好。我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离别,怎能······我们就到这里,于你我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以。但我走之前,你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通通还给我。” “你是说这条手链,还是这枚棋子?好,我都还你。” “你放下,都不是。” “你说明白些,我究竟欠你什么?” “我这身不由己深陷囹圄的人。我这一颗风中飘摇坠落的心。我这一注无悔百转千回的灵魂!这些,你都还给我!” “我,我······你,你!你要我怎么还?” “还不了?那你只能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下去!” 话音落定,眼前极目白光瞬时散尽。掌心传来一阵轻柔的摩挲之感,便被另一只宽厚又温暖的手掌缚住。 漫天火海中,封阵脸上携几分笑意,不同于前世的淡漠,也不同于今世的阴鸷,是另一种温暖安心的存在。像是晨间第一缕阳光铺洒,春回大地的第一缕清风徐来,舒心又缱绻。 他轻柔拨弄了下她耳鬓的发丝,道:“东极峰山门处有四方柱镇守,我可以驱策九龙鼎,暂时将那火源来势加以克制。你······” 未等他言尽,水灵烟二话不说,便一头扎进他怀中,紧紧抱住。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唤来无铭转身奔向了远方的火海深处。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果不其然,此诀方念出,那袭红衣便再次聚起手边腾腾煞气,汇成滔天热浪登时回击。在那热浪袭来时,水灵烟只听天外霎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天地都为之撼动。 破火光而出的,还有四条通天巨龙,嘶鸣咆哮。四条巨龙盘旋交错间,将那道道巨浪拦腰截下,二者交相碰撞,又一时发出撼天动地的回响。 机会正在此时! 水灵烟丝毫未有犹豫,便跃过巨龙扶摇而上。正在此时,又听一声尖啸灵啼,脚下无铭竟然开始剧烈摇晃。晃了几下,便凌空直上,竟是飞出了脚下! 她以为下一刻便要坠落,谁料,脚下再次传来提升之感,却是比御剑还要迅速。垂眼一看,自己正是被一只通体朔长,羽翼宽大丰满的白色鸾鸟所载,向着那火海深处义无反顾。 “小白?小白!” 水灵烟心中又惊又喜,不知它方才掉入火海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此刻,却是摇身一变,扶摇千里,浴火重生! 就在这凌空而上的一瞬间,小白已载她来到了那袭红衣头顶。下方红衣女子抬眼时,掩不住的惊诧与不解。 水灵烟却定如磐石,无铭架于身前,朗声道:“诛邪寇,扫泥寰,净魔焰,天地宽!” 火海迢迢,长剑铮鸣。剑中一缕纯净蓝光,微波荡漾。只一瞬,荡开层层巨浪。浪潮袭扫漫山业火,驱散滔天火光。四方驰骋,一举囊括。 夜中乌云退散,那半边残月,也恢复如常,露出淡淡清幽月光。 只是,火海所掠过处,剩下道道云烟飘散,随着夜风,悠悠晃晃。 当封阵于凌空接住水灵烟时,万宗已回复了往日的清明。云烟缭绕中,依稀可见这山上的草木,漆黑一片。不远处曾辉煌一时的三座大殿,亦是残砖碎瓦,几近凋零。 水灵烟在他怀中轻轻询道:“还有没有玄幽业火了?” 封阵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水灵烟笑道:“好。带我去山下源水。我想看看日出。” 封阵点了点头,道:“好。” 二人来到江畔,在一片衰败中坐了下来。水灵烟靠在他的怀中,目光向着江水之中,面上充满宁静祥和。夜风幽幽扫过,有些凉意,封阵不禁将她在怀中紧了紧。却发现怀中之人浑身颤了颤。 “怎么?冷么?冷了我们就回山上去。” 水灵烟却是盯着江面笑道:“那是多少年前?” 封阵疑道:“什么多少年前?” “我通过选拔,登上万宗山门时。” 封阵嘴角上扬,回道:“十七年前。” 水灵烟转头望他,“你为何会记得?你不是说从前的事没有想起么?” 封阵低头向她眼前靠了靠,道:“就在方才那道蓝光之中,我见到了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模样。” 水灵烟双手掩面道:“当时,我一定很难看罢!” “不,和现在一 分卷阅读243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样。” “你是说,我现在的模样也很难看?” 封阵鼻尖在她面颊与鼻尖上蹭了蹭,沉声道:“不。正是我喜欢的模样。” 第127章 番外一 小七没有名,更没有姓。 她生于人间两国混战年间,打一睁眼,就没了父母。被一个老乞丐拉扯到了十岁,每日靠沿街乞讨或者捡破烂儿过活。艰难营生下,还时常被同龄孩子丢石嘲笑,被街上横行无理的恶霸欺负,被配五尺宽刀的官衙驱逐危吓。 她有时会随老乞丐在夜间,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时,从当地最豪的官绅高墙院外的狗洞,偷偷钻进院后。趁倒泔水的家丁不注意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抢上两碗残羹冷炙。 那掺杂着些许骨头与鱼刺却仍散着一丝油腻味的的冷餐冷饭,是她儿时为数不多吃饱喝足的美好经历。她时常边喝着说不上来滋味的汤水,边朝老乞丐询道:“叔,你说我们为何吃得还不如人家的一条看门狗?” 老乞丐反倒嘲笑她道:“你什么身份?它什么身份?出身不同,待遇能够一样么?” 小七惊道:“可我是人,它是狗啊!为何它能吃肉,我却要啃骨头呢!” 这一嗓门着实够亮堂。这个疑问在场者皆清晰耳闻,却无一人能够给她作出合理的解释,只好抄起棍棒将她二人从堂堂正门,风光体面地敲了出去。当她从人群围观中睁开眼时,身上剧痛。可她一抬眼,发现老乞丐趴在她身旁却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双手冰凉。 在饥饿、嘲笑、鄙夷、糟粕、寒冷各种艰难境遇之下,她早已感觉不到痛苦是何物。因此,她没有掉一丝眼泪。在城外找了棵松树,挖了个坑便将老乞丐埋了。 她临时找了个木牌作碑,想了一阵,便用石头在木牌上刻了两个字“乞丐”。 自此,能够吃一顿饱饭的期许也至此幻灭了。 当她完成使命站起身时,发现天早已黑了下来。夜空低垂,林间冷风阵阵,不时伴有不知名的野兽嘶吼之声,幽幽在耳边回荡。她心中不安,拔腿便朝着来时方向逃命,不料突然从林中跳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她本能双手抱头蹲下,只听夜风被一道金属之物划破,便再没有了声息。当她再睁开眼时,那猛虎已不见了踪迹,眼前却盈盈立着一个挺拔的水色身影。 眼前救命之人恍若仙圣降临,她不禁抱着那人双腿道:“请仙人教我仙术!” 那人微微蹙眉道:“为何。”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活下去!” 那人沉吟片刻,道:“我没有任何资格传你。但若你愿意,可随我万宗走一趟。”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如此,在经历了万宗数年一届的修道选拔之后,她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荣登潜首峰上,成为了尚九精的弟子。在她入门后的第一件事,尚九精便让她重新起个名字,执言“小乞丐”这个名字实在不雅,有伤潜首峰的声名。 她便问了问尚九精如今门下有几名弟子,得到回答后,便随意道:“就叫我小七罢!” 众人闻声皆惊诧不已,甚者黯然神伤,兀自低眉不语。她着实有些不解,良久才听尚九精道:“随你,小七。” 重起了名字,她的人生也自此重生了。 在潜首峰上,日子没有她想象当中的自在轻松。每日里不是练功修行,便是做苦力粗活,砍柴挑水,洗衣做饭,众人完全没有将她当作个孩子般看待。但所幸的是,饭却是可以吃饱的。清淡是清淡了些,但却再也没有人将她当作低人一等来看待了。 每日最悠闲的时刻,便是在食赋堂中度过。二师兄金诵山,为人是聒噪了些,但她却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事迹。譬如,上古神话传说,上古神兵利器,三界奇闻逸事,甚者,万宗门下的人物传奇。据她所听说的,万宗门下拥有着传奇人生的,就不下数十人。但她听得快,也忘得快。但令她印象颇深,又思之不解与诧异的,便是如下一位。 凌云英。万宗创派以来为数不多的奇才,被人称之为天才少女。她仅用了六年的时间,便修炼至了乾坤策第六境玄门,将那些耗费数十年甚至百年的修炼者,遥遥甩在身后,望尘莫及。但天才少女的众多传闻仅停留在第六年,至此后,便鲜有她的事迹传出。她人虽在万宗,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销声匿迹。九蒙会见不见她的身影,下山历练办事,也无丝毫动静,就连她同门的师兄弟,也少有再见其真容。这当真叫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可小七入门两年,便见到了传说中的这位天才少女。 那是在她洗烂了潜首峰上的所有道袍之后,奉师命前来舒和峰求几件新的道袍。她初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所以在月下迷了路。走着走着,月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水色,身姿挺拔,长剑在手,凌空轻盈舞动,利落充满力量。 “卓谦师兄。”其身后有人轻轻唤道。 分卷阅读244 净风烟 作者:沐仙 她记得这个名字。金诵山提过,卓谦曾在多年前,赴身独自前往噬情墟,彻底斩断了情根。九蒙大会上,夺得魁首。与天才少女凌云英齐名,甚者超越前者。被众师尊给予厚望,并殷切托付未来的万宗新秀弟子第一人! 而当他回过头来时,小七浑身一抖,蓦然想起了入山前的那个救命仙人。原来竟然是他! 卓谦利落收了长剑,回身向来者道:“云英师妹,好久不见。” 凌云英轻笑,笑中似乎带着几分凄凉,道:“师兄竟然还记得我,当真稀奇。我原本还以为,你将一切都忘了呢。” 卓谦淡淡看她一眼,便将脸面对准旁侧,微微抿着双唇,似不愿同她在此话题上继续闲聊下去。 凌云英脸色却是有些黯然,从她拧紧的眉间,起伏不定的胸膛,看上去颇有几分怒意,“卓谦,为了她,你做这一切可有曾过后悔?不痛不痒,不闻不问!你可知还有人在你身后,等着你,盼着你,只为求你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些,你可曾试着关心过,了解过?” 卓谦回味着她话中含义,没有丝毫惊诧,依旧淡定如常。他深深吸了口气,仰面望着天上月光,像是对着自己道:“是啊。终究,还是等不到那个肯定。” 说着,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一字,便转身朝暗中行去。却听凌云英高声咆哮道:“是我!是我!是我故意将她引诱,她才会被刺狼毒!又是我故意未将事情缘由如实上报,才会引得明钧师尊出兵围剿!是她害你在先,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她!” “你!” 此刻终于真相大白,卓谦闻之当即奔回她面前,眉间深蹙,双目赤红,浑身上下抑制不住地颤栗。他与她怒目相对,连手边的破阵也一时发出铮鸣嘶吼,就等出鞘搏杀的那一刻。 急促喘息之下,卓谦却渐渐回过神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月下不停闪烁,沉声道:“差点害了她的,何止是你?” 凌云英却是一惊,只见他幽幽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脚步,渐行渐远。依稀仍听他不住叹道:“自己为难自己,自己为难自己,自己为难自己······” 小七躲在丛草间还在回味他话中包含之意,只听凌云英厉声斥道:“出来!” 她不得已,现身与她一见。而凌云英看见她时,先是一惊,转瞬之间又是一凛。嘴角携几分阴冷与不屑,向她靠近,“你可喜欢他?” “什么?谁?” “就是你偷窥的那位师兄,卓谦。” 小七听到这个名字,当下心“砰砰”乱跳,热血直冲头顶,迅速红了脸面。她不知为何自己如此慌乱反常,只能下意识驳斥道:“胡说!我,我没有!” 凌云英见势却是莫名狂笑,那笑声在她听来,不含几分好意。 “妹妹。你要知道,这世间越是长着好看皮相的男子,越是黑心无情。我劝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越想,心就会越痛。趁早死了心罢!你这个糊涂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起初还是肆无忌惮的嘲笑,乖张,荒诞。但经夜风的散播,在空荡荡的林间,便演变成了张狂的邪笑,几近疯癫。 小七心中又羞又怒。她不知为何会羞,也不知为何会怒。这种感觉她平生第一次经历,不同于做乞丐时被人戏弄嘲笑的感觉,却是万分的陌生。只因凌云英的一句话,她有限的经历,让她不足以片刻间彻查醒悟。却正是在这种又羞又怒中,察觉到了某种难言的复杂。 她定住心神,冷冷回道:“你以为你解了心头恨,泄了积久的怨愤。谁知,都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到头来,你可有真正得到过什么?” 凌云英果然止住了笑声,愣愣定在当下,面上携几分不解。小七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念诀祭出随身长剑,向着潜首峰方向奔去。 时隔多年,她再次听到有人提及凌云英的消息时,却是在万宗山火熄灭之后。听说,她脱离了万宗门下弟子的身份,回凤凰阁去了。 当时,万宗正在重建,百废待兴。由于山火燃烧时,几位长老与峰主还有执法等众师尊,协力对抗,有的伤势严重,耗损了几十年,甚者上百年的功力,不得已退去了曾经的身份,归隐的归隐,云游的云游,总之是空缺了多位。 当此,正是后起弟子上位之时。凌云英却突然提出离开,谢绝了尚九精的提拔,并声称自己“不配”,遂下了山去。没有人知晓,更无人能够明白,她心中所想。只知,她在走时,还将其曾经住处的石亭两根梁柱,以剑气刻了两排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第128章 番外二 水灵烟与封阵隐居在江畔。 就是在那个竹屋中,她们喜结连理的那个江畔。 完成了上天历经万年赋予她的使命,水灵烟觉得肩上的担子终于卸下了,浑身倍感轻松。再也没有俗世叨扰,没有义正严辞的说教,没有让人肝胆俱颤的使命。每日吹吹清爽的山风,赏赏湖光山色,品着封阵精心 分卷阅读245 净风烟 作者:沐仙 熬制的鳖汤,日子别提有多舒坦了。 扑灭万宗那场山火,她便同封阵,带着小白回到了竹屋,打算长久避世,再也不问红尘。 她闲下来的时间,总喜欢坐在江边,看晨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人间,赏霞光流彩将天尽头装点得五色斑斓。有时睡得晚,便临时兴起出门看月色,看满天繁星银河壮阔。 在柔和婉转的月色之下,封阵常常嘲笑她道:“呆子。日与月,看来看去不都一个样。”说罢,便伸出两只长手欲将她抱回竹屋。 每当此时,水灵烟便不耐劈掌截断,驳斥道:“你懂什么?日是日,月是月。日不能代替月,月也不能代替日。若二者每天都顶着同样一副面孔,连江水看了都要无端生厌。日丽风和,星月交辉。岂是你这凡夫俗子能够体会?” 封阵倒是不慌不急,捧着笑脸道:“夫人,你看为夫便好了啊。” 水灵烟瞄他一眼,有些不解,“你?” 封阵频频点头应道:“为夫我如日中天,月圆花好。你看那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个不留神就要从指间溜走。那日还是那个日,那月还是那个月,天边如此遥远,你捞不着也勾不到。所以,不如看看眼前人?” 水灵烟真诚点了点头,“好。看过了。”说罢,转过头去继续痴痴望月。 “仅此而已?”封阵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水灵烟理所当然回道:“你让我看你,我便看你一眼。不然,你还想要怎样?” 封阵在崩溃的边缘挣扎,“那一月一日,一日一月,难道比我还要好看?还是说,你已经厌烦了我这张脸?” “这个······”水灵烟蹙眉仔细想了想,想了一阵觉得无法回答,便叹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望着天空,又望了望被月光铺洒了如碎银般的江面。 封阵当即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险些一命呜呼。至此,日后他便再也不敢轻易提出方才诸如此类的话题。也免去了许多这种不必要的,近乎自残的愚蠢行为。 但封阵是何等人物,前方越是艰难,越是要顶着艰难困苦迎头赶上。他痛定思痛,将那多年未见光的上古神兵七星龙渊,重新擦亮,在竹林中一顿狂扫,又经一阵敲锤打磨,便摆出了一个精巧的竹质摇椅,送到了水灵烟的面前,为她观赏日月所用。 他雄心勃勃豪情壮志,以为她会因此而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以身相许,却只见她只是对着摇椅微微点了点头,只道:“很好。一块带上罢!” 封阵不禁感到诧异,“带,带上?带去哪?” 水灵烟恍然大悟道:“噢,对了,忘了通知你。这江畔山水绝美,风光无限。好看是好看了些,但荒无人烟凄清苦寒,连个人的影子都见不到!我打算回余光镇,租块地种种菜养养牛什么的。你快些收拾收拾,咱们立刻动身。” “你······我······” 见她风风火火冲进了竹屋,封阵只能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痴痴念道:“我虽然是个魔,但好歹也算半个人罢!”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万宗山门重建完善,山上草木渐恢复了生机,众仙者调配尚可之后,尚九精才静下心来下山走一趟。 他已有多年未有看过人间市井,再次走访,却发现人间似乎还是从前的模样。 余光镇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迎面牌匾上四个大字“世外桃阁”分外醒目,门面颇有些华丽又富庶。他翩然进入,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 “客官,今个儿新到的明前龙井,来壶尝尝?”店小二健步如飞赶到桌前,笑脸相迎。 “好。” “本店招牌特色,醋溜鲤鱼,爆炒牛肉,酱焖排骨,酥炸······” 尚九精扬手利落打断,“不必。” “好,好。您稍等,茶水这就备来。”说着,店小二便转身离去。 当茶水端上桌时,尚九精唤住店小二询道:“那说书台······” 店小二回头望了眼厅堂前方,笑道:“噢!有位说书少年,每月十五会来本店,说些上古神话当世传说什么的。客官你别看那说书少年年纪小,但口才却是了得,每逢他在场,本店几乎场场爆满。客官若是感兴趣,可以来听听,小的保准您不虚此行。” 尚九精点了点头,随即端起茶盏浅浅酌了一口,随意道:“这镇上,可有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名唤封阵,女的名唤水灵烟?” 店小二抢先道:“你是说那个护妻狂魔?” 尚九精眉峰一挑,“他既然还有这等称号。” “这镇上谁人不知这夫妻二人!那夫妻二人原本在镇上开了家面馆,男的额外还做些竹质工艺品。还别说,他做竹的手艺还真不赖,这镇上好多人都求过他定制各种天花乱坠的手工,他的名声甚至传扬到了邻镇。这一传十,十传百,听说王宫都派人亲自来放过······不好意思客官,有些扯远了。”店小二尴尬笑道。 “无妨。你继续说。” 分卷阅读246 净风烟 作者:沐仙 “这夫妻二人原本一个做面,一个做手艺,别说,那女的做面的手艺可真不怎么地。因那男的手艺出众,所以他家面馆自然也招揽了不少生意。但那男的却因此而不悦,但凡这店中来的男顾客多看上他夫人几眼,便面色寒霜,赤目相对。听说,有一天他夫人与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在店中多聊上了几句,他便不知从何处抄起了一柄青光宝剑,将那男子恐吓出了店外。连刚端上桌来的汤面,都未来得及吃上一口!也罢,那面吃了与不吃也没有什么分别。” 尚九精心领神会,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他家面馆在何处,我倒想去尝尝了。” “后来,那男子干脆关了店门,与他夫人搬到了寻隐寺的山下,在山脚下重新开了一家面馆。客官,我还是不建议你去尝试。说实在的,那面的滋味······”店小二仍在嫌弃摆手,只见来者不知何时飘出了店门外,他看了眼那人腰间晃悠悠的葫芦,立即奔向门口唤道:“客官,需不需要备些酒水上路?” “不需要了!” · 寻隐寺山下一片空林间,坐落一家面馆,招牌上刻着四个大字,风水面馆。 面馆处于三路必经之地,上可至香火正盛的寻隐寺,下可达相邻的村镇,近可通往本地的余光镇,可以说是一块做生意的风水宝地。 但令水灵烟难以理解的是,面馆中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鲜有人是冲着面馆这个名号而来的,绝大多数竟是奔着封阵的手艺去的。起初,还有不少生客路过此地,进店歇脚吃面,但久而久之,真真正正能够坐下来饱餐一顿的,却是越来越少了。 而让她更加难以理解的是,自己的营生惨淡冷清时,封阵的竹艺却是愈发壮大,风生水起。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红红火火,一个惨惨淡淡,当真叫她思之即烦,百口莫言。 说不眼红,那是假的。所以,她有好几次禁不住向封阵求教,叫他传授她成功的秘诀。封阵对此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养你啊!” 所以,晌午时,她便没好气地扔下一碗面在封阵面前,自己坐在邻桌以指尖画圈。 封阵倒是不恼也不怒,拾筷而起,毫不犹豫将面送入口中,一时汤水飞溅,看上去食得是津津有味。 恰巧此时,正路过一个赶路大汉,见状颇有些犹豫,但观之封阵的表现,还是踱入了店内。难得有客上门,水灵烟立即打起了精神,起锅,烧水,下面,一气呵成,看上去熟练又老道。 那大汉吃上一口,瞧见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目光如头饥饿的猛兽,便将所有滋味一并咽下了肚。在出门时,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却不忘低声骂道:“真是家黑店!” 这大汉前脚刚送走,后脚便来了一人,身着墨色衣袍,精神奕奕,显得干练又清爽。 水灵烟却觉得有些稀松平常,道:“来了?今天想吃什么面?阳春面?牛肉面?还是······” 未等她言尽,戟御抽了抽嘴角,勉强笑道:“不了不了······吃过了吃过了······” 水灵烟只得叹息一声,复坐回桌前继续画圈。 戟御也是倍感无奈,摇了摇头走向封阵桌前,坐下。封阵却丝毫未有留意他的到访,盈盈目光向着水灵烟的方向,嘴角浅笑,眼中藏不住的万丈柔光。他更加无奈,唯有深深叹息。 “你回去吧。今后也不必再来了。三界之事,再与我无关。我也帮不上你任何忙。”封阵收回目光,面向他淡淡道。 戟御眉间深蹙,不禁询道:“放弃尊贵权位,放弃你一手建立起的霸业宏图,畏首畏尾蜷缩在这间面馆,你可甘心?” 封阵看了眼旁桌的水灵烟,二话不说,便起身向面馆外行去。只听院中发出一阵“磬哐”响动,他才折回了桌前,手中却抱着一个竹质物件,置于桌上。那个物件颇像人肩上挑了个扁担,左右坠着两个托盘,一上一下晃个不停。 “这,这是何物?” 封阵并未回答,抬手捻起两个空茶杯,两边轻轻搁置在上。只见那个人挑扁担,左右托盘只是微微晃了晃,便渐渐停止了摇摆不定起起伏伏的走势。 “这就是我唯一能够回答你的。送你了。”说着,便将那个物件塞到了他的怀中。 戟御盯着怀中物件,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是释然还是戏谑,却是一笑。随后,向封阵与水灵烟拱手作揖,才就此别过。 当她夫妻二人出面馆时,才发现院中不知何时来了位新客,一身精白长袍,头顶一根稀世白玉簪,腰间松松垮垮坠着一个葫芦。 二人将他请进店中,寒暄叙旧,尽述前尘,也洞悉了他此番来意。 水灵烟淡淡开口道:“师父。我夫妻二人在此过得挺好。虽然面馆的生意有些萧条,但尚算自给自足。况且,我们······” 未等听完,遥遥听见面馆外传来两个稚嫩的声音唤道:“爹爹!娘亲!我们回来了!” 此声方传至耳畔,登时窜出两个活蹦乱跳的孩童,双双扑进水灵烟的怀中。 分卷阅读247 净风烟 作者:沐仙 水灵烟满面欢喜与温柔,身旁怀中空荡荡的封阵却是面色一凛,轻咳了几声。见身旁抱作一团的三人其乐融融,完全将自己视作空气,封阵只能扶额叹息。 尚九精见此画面,当即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说罢,便扭头走出了面馆。 “娘亲,方才那人好像一个神仙!好神奇啊!”水灵烟怀中女童叹道。 “神仙有何稀奇?咱们的爹爹还是个狂魔呢!这比神仙还要难见吧?”水灵烟怀中另一个长相与那女童极为相似的男童轻狂道。 风一阵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这狂魔的称号如何得来他自然知晓,却又听女童道:“不对!爹爹不是狂魔,他与娘亲都是妖怪!” 男童颇有兴趣询道:“为何是妖怪?” 女童坦然回道:“你怎么这么笨?自打我记事起······” 男童打断道:“说什么大话?你我不过十岁,从哪里偷来的记事起?” 女童摆手斥道:“我三岁便记得所有事情了,怎样?自打我三岁起,爹爹与娘亲便是如此模样了,七年过去了,他们的脸竟然一点变化的痕迹都没有,不是妖怪是什么?” 男童不解道:“就是一张脸,要什么变化?” 女童怒道:“褶子啊!人上了年纪是会长褶子的!” 水灵烟心道:“两个毛头小儿!” 一张口却温柔细雨道:“这个,爹爹与娘亲每日都会擦驻颜膏,所以才······” 女童不耐道:“胡说八道,你骗三岁小孩呢?依我看,你们分明就是妖怪,妖怪!” 男童不解道:“那你说,他们都是什么妖怪?生下了你和我,你我又是什么妖怪?” “风水元,风水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水灵烟终于按捺不住满腔怒火,顺手抄起桌上茶壶,说着就要向两个孩童砸去。 封阵却在旁如看戏般,淡定道:“夫人,后院有根竹棍。” 水灵烟点了点头,指着两个孩童道:“你们给我等着!”说着便急冲冲奔向了后院。 当她抄着那杆光秃秃的竹棍回到面馆时,只剩下封阵坐在桌前,饮着桌上茶水悠闲自在,一派从容。 “那两个小鬼呢?” “刚刚送走了。” “送走?送哪去了?” “送给了尚九精作徒弟去了。俩人还兴高采烈的。直嚷嚷着要锄强扶弱,护国安民呢。” 水灵烟闻之更为恼怒,却出于本能当即丢下木棍,朝着万宗方向出门追去。谁料,还未等迈出一步,封阵却率先将其截住,被他双手横抱在身前。 “与其被俩人骂作妖怪,还不如让他们真正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妖怪。你放心,我们可以时不时溜上万宗,想要偷偷看上一眼,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你若执意要将他们留在身边,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却比我们要先衰老,你看着能够无动于衷?” 水灵烟默默叹了口气,深觉此话在理。她回望他一眼,疑道:“我不去追就是了,你怎么还要抱着我?” 封阵眯着眼睛笑道:“晌午的面,咸了。” “咸了你就喝水去啊······” 封阵脸上笑意更深,抬脚一道真气闭了店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