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寒》 分卷阅读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 书名: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文案: 去留本无意,荣辱本无定,生死本无常,爱恨本无情。 一场倾国倾城的旷世之恋,一件尘封十年的过往之冤。 王座之下尽是铺陈的尸骸,权杖之上尽是故人的鲜血。 谁还记得那无人铭记的墓碑,谁还记得那刻骨铭心的爱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且留下回眸一笑,作为来世的约定。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子翼白羽 ┃ 配角:白玄英赵怀瑾 ┃ 其它:诗化的语言优美的意境 ================== ☆、楔子 羽历太和二十五年夜,上元佳节。 雪下了三日才停,弯月高悬苍穹,天地四野间尽是一片冰蓝的雪色。 天业城里一派金碧辉煌,光华夺目。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起了象征幸福与安乐的明灯,十街百巷,千点万盏,如春风吹开满树银花,又好似吹落繁星无数。 夜风吹过,成排的龙旗猎猎作响。 重重的宫阙,层层的楼阁。 宫楼中笑语喧哗,一片热闹祥和。 那是文武百官在那里把酒言欢,推杯换盏。 他们在庆贺着四海升平,也在庆贺着国泰民安。 九龙殿前,一代雄主英武帝萧子翼独登高台,手抚栏杆,极目向远处眺望。 满天烟火流转,姹紫嫣红,光芒千丈,彩霞万条,宛若鱼龙起舞于长空,鳞甲纷飞,飘遍宇宙。 如银的月色,炫美的烟火。 可月色再明,烟火再美,也只有他一个人抬头仰望。 “白羽……这漫天烟火你可曾看到?”年迈的英武帝伸手指向虚空,白发飘摇,满脸尽是落寞:“烟花在空中绚丽璀璨,落地时却灰飞烟灭,大悲大喜,缘起缘散,不正如你我二人。” 天地无声,星月缄默,依旧是华灯满城,依旧是烟火满空,只有清冷的夜风吹拂起他描金的黑色龙袍。 他怅然若失,回过头一步一步走向红烛满堂的殿内,走向高高的王座。 大殿正中,金壁上悬挂着一幅三尺长的工笔画,画中十里桃林,遍地花开若雪,一红衣女子手持花篮立于灼灼桃花之中,玉骨冰清,眉眼含笑,红色的发带在风中飘动。 作为羽朝开国皇帝,坐拥天下,四境称臣,后宫妃子二百,佳丽三千,他却从未和任何一名女子同裘共枕,甘愿孤寂终生。 原来,他从未忘记那个善良美丽的前朝公主,从未忘记同她风雨共济的过往,从未忘记同她结发同床的誓言。 可是,眼前人落入画中,画中人终被遗忘,又有什么能够亘古长存,经沧海而不变,历桑田而如初呢? “空有万顷江山,却无一人永伴。”英武帝枯槁的双手捧起了那枚象征着权与力的雕龙玉玺,泪流满面:“白羽,你走了,这世上又有谁能与我度过一生的孤寂。” 夜空中烟火流转,一起一灭的瞬间,一如她明媚的笑脸。 谁抚琴弦兮知君意,谁披麻衣兮伤别离。 他又想起了烂漫桃花中她白色的倩影,如白鹤起落,舞尽风华。 他又想起了并肩征战中她金色的铠甲,黑色的长发,玉龙白马。 他又想起了深陷囹圄时她担忧的眼神,无奈的祈求,生死两忘。 不愿一身荣华,只求四海为家。可为了你,我甘愿倚剑长空,颠覆天下。 ☆、第一章:年少初逢 天业城位于晋国中央,东临淮河,西靠鼎山,南抵三江之水,北通四夷之国。自晋武帝开国以来已有三百余年历史,一直都是全国的经济政治中心,可谓富饶昌盛,瑰丽繁华。 三朝古都,五百年帝王之基业,据龙脉,集灵气,承神明之意,等天地之岁。 玄武大道两侧楼阁连片,商铺林立,歌楼上丝竹悦耳,酒旗迎风招展。 大街上游人如织,叫卖声婉转,杂耍艺人各尽其才。白衣公子手摇折扇,把酒吟诗;红袖姑娘三两结伴,含羞浅笑。 “小姐,你……你慢点……”一袭黄衫的丫头气喘吁吁,边跑边喊:“这里人多眼杂,你别走丢了。” “雨儿,你太慢了。快来,快来……”红衣女子在人群中前后奔跑,黑色的长发没有束起,仅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在风中随意飘扬。 “唉,你可真会折磨人,下次……下次我再也不和你一起出来玩了。”雨儿累得撑着身体停在路边喘气,而红衣女子却是满身的力气,一会去小吃摊前买吃的,一会挤过人群去看路边的艺人玩杂耍。 “哼哼。”看到随身的丫头在路边喘息,红衣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绕过街口走到黄衫丫头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 分卷阅读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鬼啊!”雨儿刚回过头来,一副狰狞恐怖的鬼脸便迎面而来,顿时嚎啕大哭:“鬼啊!” “呵呵,雨儿,你竟然如此胆小。”取下木雕面具,清秀淡雅的女子一脸笑意,眉目绝美如画:“好了,大白天的,什么鬼啊怪啊。你可看清楚了,是本公……不对,是本小姐。” “小姐,你……你真是太坏了。”雨儿惊魂未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们偷跑出来,还是早点回去吧,要不然会被发现的。” “哼,怕什么,有我呢。走,我们去那边看看,找找还有什么好玩的和好吃的。”红衣女子只装作没听见,拉起雨儿的手扯到了路边的玉器摊旁。 “两位姑娘,你们需要点什么?”细眼尖脸的掌柜满脸堆笑,指着摊上的玉器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明玉,做工精细,色泽圆润,都是玉中精品。” 桐木桌上陈列着几十件雕镂的美玉,有的淡白如水,有的通体碧绿,有的雕成飞鸟走兽,有的镶刻流金白银,五光十色,其形不一。 “哦,这个挺好看的,颜色真不错。”红衣女子拿起一块玉镯套在腕上映着日光左看右瞧:“雨儿……好看吧。” “好看,当然好看。”雨儿看着佩戴玉镯的红衣女子更衬得皓腕如雪,手指修长,不住地拍手赞到:“小姐人长得美,戴什么都显得好看。” “是啊,姑娘天人之姿,貌如仙女下凡。”掌柜亦笑眯眯附和着:“这天业城中还真找不到能和姑娘一样秀美的女子,如果你能再佩戴一块玉器,更是美上添美,佳人似玉。” “呵呵,先生可真会说话。就凭先生这句话我也要买。”红衣女子笑了笑,又转向身边的黄衫丫头:“雨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也挑一件自己喜欢的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回去。” “雨儿谢谢小姐。”雨儿满脸欢欣,低下头看着满摊的玲珑玉器。 “对不起,小姐。”正在二人低头试戴玉器时,一个路人突然从斜刺里撞了过来,还未看清面容,便转身跑了。 “哎呦,你这人……”红衣女子抬起头想说什么,那名黑衣人已经匆匆跑远,只得无奈地低下头继续看玉器。 “姑娘,你没事吧?”掌柜皱着眉头,叹道:“唉,这年轻人也真是的,走路慌里慌张,也不知道看着点路。” “我没事,谢谢老板。”红衣女子拿起那枚雕花玉镯道:“给,替我包好,我就要这个玉镯了。” “姑娘可真有眼光。”掌柜捻着胡须,笑道:“这玉镯可是浑然天成,买自明玉之乡紫烟山,又有巧匠雕之为镯。” “多少钱?”红衣女子爱不释手,对刚才被撞一事全不在意。 “二十两银子。”掌柜双眼眯成一条线:“绝对物超所值。” “好,给……”红衣女子摸向腰间,却突然脸色一白,连忙回头跑了出去。 “小姐,你去哪里?”雨儿不知何故,跟着跑了过去。 “回来,我的玉镯。”背后的掌柜脸色茫然,欲哭无泪:“快回来,还我的玉镯。” “站住,小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东西。”红衣女子拨开人群,追向刚才撞自己的那个路人。 “啊。”那正在慢走的黑衣人吃了一惊,撒开腿跑了开来。 “快站住,小偷,还我的钱袋。”红衣女子不依不饶,紧紧地跟在那人身后,穿过了三条长街,五条短巷:“敢偷我的东西,别让我追上你。” 那人见势不妙,连忙从街上拐进一条狭长的小巷,靠着青墙大口喘气。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想跑。”一白衣公子从前面负手缓缓地走了过来,轻袍缓带,衣袂纤尘不染。 “啊。”那人见到前面有人,抬脚向后走去,脸色吓得苍白如纸。 “呵呵,看你还往哪里逃。”红衣女子已从身后走了过来,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白衣长剑的公子一怔,谢道:“多谢这位公子的相助。” “请二位饶过小人吧。”那人从袖中取出钱袋,泣道:“小人因母亲卧病在床,无钱医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望二位垂怜。” “哦,念你一片好心,性非邪恶,不去拿你报官。”白衣公子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递于那人手中道:“这十两银子给你治愈母亲,不过,切记以后莫要行盗。”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人没齿难忘。”那人连声道谢,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哭着离去。 “他可是小偷,你怎么能给他钱?”红衣女子嗔怒道:“哼,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他也是出于无奈,又不是真心为盗。”白衣公子看着面前相貌清秀的女子笑道:“况且见人于危难,自当救济,此乃道义也。” “嗯嗯,说笑了,你倒是个好人。”红衣女子笑了笑,问:“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拔刀相助。姑娘又何必知其姓名。”白衣公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如雪的白衣淡淡远去。 “那你家住哪?我也好去登门道谢……唉,你……”红衣 分卷阅读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女子见他不回答,切了一声:“我终会知道你的名字。” 一世悲欢,看千回天上人间;三生执念,算万劫风月阑珊。 如果不是这次相逢,或许会是另一个开始,另一个结束,又或许就会没有这一场倾国倾城的爱恋。 ☆、第二章:师恩如山 风吹过庭院,木架上的蔷薇暗香浮动,一片一片的红色花瓣渐次飘落。 斜日的余晖洒落在枝影扶疏的花木间,有归燕从暮色中蹁跹穿过。 青石板上布着一桌未完的棋局,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同样的素衣白袍,同样的气质非凡,襟袂上留有落花。 少年眉目微皱,一直观看着棋盘,手中执着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而老者则手拂白须,微微摇着头,笑而不语。 “好一招困龙之局。”少年抿着嘴唇,清秀的眼眸中略带哀伤:“师父,你已经把我的棋子全部围死,局中尽是弃子,看来徒儿又要输了。” “唉,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棋活一步,整局皆赢。”老者笑了笑,呷了一口香茶,道:“子翼,未走完最后一步,输赢还未确定,你可要好好看看。” 萧子翼微微颔首,静静观看着棋盘,眉目不动如画。许久,他眼睛猛然发亮,抬手棋子落定:“蛇打七寸,龙惧牵首,师父,围八十,子一百零一,你输了。” “好,好,好。”老者击掌道:“此棋绝妙,你可知道此局中的道理?” “徒儿不知。”萧子翼恭敬地低下了头:“请师父赐教。” “棋局如战局,为棋如征战,棋子如士卒,棋手如将帅。棋之道,亦兵之道也。”老者缓缓道:“就依刚才之势,棋逢绝处,无气之子尚可颠倒棋盘,兵走险道,死境之地亦能翻转战局。所以并无常道,棋无定法,致胜之要唯变不破。” “徒儿明白了。”萧子翼看着老者:“领兵之法,不依规矩,不依战书,因情势而定。” “不错,你果然聪慧。”老者点了点头,走下月台,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两杆银枪,抬手扔给少年一枝,步踏天罡,巍然而立。 “师父,这是何意?”萧子翼不解,手腕一转,□□收到身后。 “你从我学艺已有十年之久,今日我正要试试你的武功。”老者身形未展,银枪已如毒龙般刺出,直击少年的左肩。 “好快。”萧子翼一声低喝,反身连连退步,抬枪架住了老者的枪杆。两人乍和又分,退去重来,枪声嗖嗖,寒光闪闪,恍如漫天梨花洒落。 少年枪法遒劲,势若猛虎下山,如长江大河,连绵不断。老者却已太极剑法贯入枪中,不紧不慢,千丝万缕,将少年围在圈中,占尽上风。 “看枪。”眼见少年一枪横扫而来,老者抽身忙退,借力打力,反手一挑,少年手中的银枪应声离手落地。 “师父威风,不减当年。”萧子翼低下头,垂手而立:“徒儿甘心……” “你忘了刚才的对弈吗?”老者打断了他的话:“还未结束呢,捡起你的枪,用尽全力,不要忌惮伤到我。” 萧子翼捡起银枪,双手握紧,枪尖斜指处寒芒点点,一个折身劈了下来。 “不错。”老者矮身躲过,举枪招架,两杆枪交击一处如巨钟长鸣。 电光火石,流星刹那。少年化刚猛为阴柔,同样使用太极枪法,一枪九式,九式八十一变,招招看似无力却力重千钧。老者身轻如燕,枪法稳而不乱,一套枪舞毕惊起满空流岚。 两个人,两枝枪,舞得清影万千,令人目眩神迷,而少年竟渐渐转守为攻。 “着。”萧子翼心生一计,拖枪败走,地面火光闪现。老者从身后紧追而来,枪尖已指到后背。□□猛地从地上弹起,少年弯腰似弓,一个回马□□到老者咽喉处停住,直视着微笑的老者。 “你已尽得我毕生所学,我无憾矣。”老者弃了手中的枪,点点头道:“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两个人并肩走到西厢房,推开了木门走进去,房中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却十分整齐。 老者从床头取下一件七尺长短用白布包裹的物件,又从柜中取出一本线装古书,上写《玄天兵书》。 “这世上竟然真有此书。”萧子翼满脸惊讶:“这就是史书中神机军师司马龙图写的兵书?” “不错,就是此书。”老者抚摸着书面上的金字道:“昔日群国纷争之时,司马龙图学于天机谷隐士红枫,出山后,他凭借一己之力,指挥征战,出谋划策,最终帮助太武皇帝扫灭其余四王,开国称孤。晚年时,他辞官归隐,遁于山林。我先祖常年随他左右,以父侍奉。而此书就是他亡故时赠予我家先祖的,凝结了他全部的心血,你定当用心研读。” “徒儿谨记师傅之言。”萧子翼指着老者手中的另一件物什问:“这又是什么?” “这是驭龙枪。”老者轻轻地用手扯去层层包裹的白布,一杆亮银色的银枪锋芒毕露,枪尖寒光闪闪,枪身龙纹缕缕, 分卷阅读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刹那间满屋光华,金芒流动。 “这不是您的家传银枪吗?”萧子翼吟道:“一点寒芒映长空,十万铁甲徒峥嵘。银枪西来风雷变,漫天血雨洗神龙。” “嗯,今日我便将此枪传给你。”老者道:“持此枪,治世则为国家之栋梁,乱世则为天下之英雄。” “多谢师父。”萧子翼道:“只是不知您今日讲这两件贵重的东西送给徒儿是何意?” “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亲义结金兰,常驱十万之众,深入漠北,兵指胡虏,为国家立功无数。可怜十年前一役,你父亲悬军深入被十万蛮兵围困于封名山,八千子弟皆力战而死,无一生还,何其壮哉!”老者双目炯炯,顿了顿,又道:“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当有所成就,方不负你父亲英雄之名,为师教导之恩。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萧子翼一脸震惊:“师父……你要去哪里?” “世上之事,我已了无挂碍。”老者拍着少年俊挺的肩膀:“余生惟愿闲云野鹤,浪迹江湖。” “师父,你这是什么话。”萧子翼望着白发苍然的老者道:“您已教导我十年之久,我早已把您当做家父看待,愿陪您安度余生。” “你的心意为师明白。”老者笑道:“我已告知你的母亲,至于子兰,尚且年幼,我恐他哭闹,便没有告诉。你当尽心侍奉母亲,爱护幼弟,我方心安。” “师父……”萧子翼长身跪在了地上,垂泪道:“徒儿求师父莫要离开。” “访僧道于古寺,寻寒梅于深山,泛轻舟于江流,歌三百于高岗。”老者看着少年:“我平生所愿,唯有如此。你不必挽留,用心练武习文,方称为师之意。” “师父……”萧子翼望向师父,泪流满面。而老者却已负手于背后,转身走进里屋。 少年怔怔地跪在那里,长哭不止。可他没有看见,在老者转身离去的瞬间,老者也已是热泪盈眶。 细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照着桌子上的古书与银枪,绝迹的兵书重见天日,尘封的银枪隐隐争鸣。 鲜衣怒马,放眼九天之下;伶仃白发,留下多少牵挂。 ☆、第三章:长亭送别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可所有重逢最后终不免一场离别匆匆。 我们在岁月流年里彼此相伴,又在人海红尘中彼此擦肩。 有多少人从我们生命中出现,又有多少人变成了过往云烟。 可相遇不意味就是永久,而别离也并不意味着再也不见。 天还未亮,星月四垂于苍穹,暗色的云层依旧在天际绵延。 风很凉,轻拂过辽阔的旷野,四周漂浮着淡薄的白雾。 昨夜刚下过一场新雨,柳树的枝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在晨风中轻轻摇荡着。 沉睡的人们还没有醒来,此刻的古道上只有两个人缓缓地骑马前行,显得格外萧瑟。 “师父……”马背上的白衣少年手握缰绳看向同行的人:“要不,你就不要离开了。” “唉。”另一匹马上的老者挥了挥手:“人生五十载,去世恍如梦幻。为师已年老,想余生逍遥江湖,游历名山大川,岂不快活。” “可……”白衣少年低下了头,眼睛中一片朦胧的水雾:“可你要是走了,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哈哈。”老者拂着白须,笑了笑:“子翼,有相逢自有分别,有分别亦自有重逢。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到那个时候,你可别不认识我这糟老头。” “师父说笑了,子翼万万不会如此。”萧子翼摇头道:“师父大恩,亲如父兄,徒儿终生铭记。徒儿只希望师父此去能多多珍重,一路平安。。” “哈哈,师父知道了。”老者又笑道:“只要离开了这帝都,便是鹰飞长空,鱼入大海,便可得快乐,以愉晚年。” 二人言谈之间,已到了州界,临岐之路,再往前走便出了京师的范围。 时辰尚早,路上还没有行人,旁边的六角古亭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间或几声鸡鸣划破拂晓的夜空。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白袍老者勒住马匹,道:“子翼,就送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 “师父……”萧子翼的眼中满含热泪,一时竟是无语凝噎:“你……” 十年教导之恩,亲如父子;一朝离别之际,难以分舍。回首往事,连老者也不禁老眼含泪。 他一生没有儿女,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不仅萧子翼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同样把萧子翼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先生,老先生……请留步一叙。”正不忍之间,远处有两匹马飞奔而来,在晨雾中看不清面容。 二人正疑惑间,两匹快马已疾驰而至,及至眼前,方看清来者。一人虎背熊腰,环眼竖眉,名唤徐贲,一人面若冠玉,眉如长剑,名唤余化龙,两人皆是萧子翼的好友,亦是老人的另外两个徒 分卷阅读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弟。 “老先生既是要走,也不知会我二人一声。”萧子翼还未开口,徐贲已翻身下马,手握缰绳,凛然而立。 “唉,你这个莽小子。”老者忍不住笑了笑:“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们再三挽留,我可是知道你的性格,你要是早知道我要离开,我这匹马早就被你宰了吃了,可子翼最终还是告诉了你们。” “师父……”萧子翼摸着头,抬眼看着老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先生教导我们三人多年,恩重如山。”余化龙拱手道:“闻先生离去,我二人特备薄酒,为先生饯行,聊报教诲之恩。” “这……”老者皱着眉头:“马上就要天亮了,我还要赶路,恐怕……” “不妨事,不妨事。”徐贲打断了他的话,道:“此时天气尚寒,先生喝些温酒暖暖身子再上路也不迟。就算醉了,回去便是。” “好吧。你这个小子,虽然鲁莽,可真是会说话。”老者笑了笑:“且陪你们几个孩儿再饮几杯。” “好的,俺谁也不服,就服师父。俺喝一大杯,师父能喝七八杯。”徐贲哈哈一笑,从马背上解下刚温好的热酒,同另外三人走进路旁的亭子。 亭子不知何年所建,青砖黛瓦,早已陈旧,恰亭中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四人各自坐定,徐贲取出酒碗斟满,依次放在众人面前。温酒尚热,白气蒸腾,有浓郁的酒香飘散而出。 “来。”徐贲举起了酒碗,向众人道:“让我们先敬先生一碗。” “祝先生前行珍重。”四人举起酒碗,仰头饮尽,一滴不剩。 “先生。”余化龙垂首问道:“不知先生以后去往何处?” “哈哈,我?”老者微微笑道:“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或是鲜花如海的南疆,或是大漠黄沙的塞北,或是沧海之滨,或是雪山之巅。缥缈无影,行踪不定。” “哈哈。”徐贲亦大笑道:“先生真是潇洒,不愧为豪爽之人,居然有如此雅兴。” “唉,哪里哪里,久别故乡之人,快要忘记了归途。”不知为何,白发老者的眼中竟有几分落寞:“待我将中州各处走一遍,便返回家乡。离家太久了,我都快要忘记了。” “师父,你……”萧子翼看着目光迷离的老者,问:“你的家乡在哪里?”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老者抬头望着远处,神色漠然:“那里有青青高山,有绿绿碧水,那里的土地上全部种着桃树,每年春季,一树树桃花盛怒绽放,灿如烟霞,仿佛是一场最温暖的梦。它能让旅人忘记长途跋涉的疲惫,也能让富人忘记金钱名利的羁绊。” “那……”余化龙听得出神:“那地方一定很美吧。” “是啊,很美。那是人间的天国与红尘的净土。”老者摇了摇头,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笑道:“我少年辞家,一别经年,已多年未归,不知道还是否有故人认得我,也不知道昔日亲手在桃花树下埋藏的桃花酒今还在否?” “唉。”徐贲叹了口气,手中的酒再次饮尽:“那先生以后还回来吗?” “估计是不回来了,帝都虽好,却终非我乡;天涯虽远,却逍遥自在。不过,日后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白发老者看着三位器宇非凡的少年,话锋一转:“我有一言,你们当用心铭记。” “哦?”三人不知何意,皆拱手请道:“先生但讲无妨。” “这煌煌帝都就像是一个食人不吐骨头的凶兽,表面盛世繁华,实则暗潮涌动,你们要小心处事,护己周全。”老者又道:“正所谓三人成众,聚沙成塔,你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日后当肝胆相照,互相扶持,方可成事。” “是。”三人应了声,齐声道:“我等谨听教诲,至死难忘。” “好了,时辰不早了。”老者看了眼远处霞光初露的天际,举起酒碗:“喝罢这碗酒,我就上路了。” “干。”其余三人同样举起酒碗,四人仰头饮尽,“啪”的一声摔碎了酒碗,相视而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是酒,离别是酒,襟怀是酒,豪情是酒,唯酒可交知己,唯酒可快人心。 远处天光微亮,骄阳还未上升,只有缕缕阳光刺破漆黑的天幕投射于大地之上。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白发老者于马上作别道:“你等早些回去,我们就此别过,莫再相送。” “好的。”三人点了点头,齐齐拱手道:“路途漫漫,前行珍重。” “嗯,珍重。”老者微微颔首,最后望了一眼帝都的方向,随即拨转马头,扬鞭而去。 薄雾将散,依稀可见老者那远去的道路。万里旷野,碧草连天,以及那渐行渐远的一人一骑。 十年教诲,这名老者给予了他们太多的爱,也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回忆。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那样充 分卷阅读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满情怀的一首诗,在老者沙哑的唱声中,听起来如此萧瑟,如此悲凉。 不觉间,三人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又一阵风吹过,在背影远去不见后,连老者的吟唱声也已随风飘散。 ☆、第四章:佛堂暗语 阳春三月,寒冰初化之际,春水渐涨,细细的垂柳千丝万缕轻拂着粼粼的湖面。 陌上蝶舞莺飞,大片大片的繁花倾吐着芬芳如潮水般绽放于和风中轻轻摇曳。 青草地上碎花点点,如一匹华丽柔软的蜀锦,马蹄踏过,带起一路的泥土清香。 高山巍峨,静水流深。 文阁寺前早已聚集了无数前来上香祈福的人。达官贵人衣紫腰金,车马喧哗;平民百姓青衣黄衫,彼此谈笑。有求平安的,有问前程的,有算姻缘的,也有的图个喜庆。 钟声一声一声清脆流动,百转千回,僧侣的吟唱仿佛诗歌般在古寺间久久激荡。 白衣公子于寺门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寺中走去,穿过拥挤的人群,迈过高耸的寺门,折过香雾缭绕的中庭,直接走到了大雄宝殿。 神坛之上,三丈高的金身佛像巍然端坐于莲台,眉目安详,法相庄严,两侧文殊、普贤两位菩萨手持玉瓶,宝气笼罩,最后面十八罗汉一个个手持法器,形态各异,金刚怒目。 大殿两侧各立四根朱红木柱,雕满梵文,悬挂的经幔玉钩锁扣,帘幕卷起,上百只蜡烛灯火通明,照得佛殿内一片金碧辉煌,通彻光明。 “父亲,今日是你的忌日,孩儿特来上香。”萧子翼手持三只黄香插于铜鼎之中,望着塑金的佛像拜了三拜:“汝虽死,而英名不毁;汝虽亡,而壮志仍存;汝虽故,而香火延续。愿你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生何以生,死何以死;人皆有数,命皆有终。” “飞鹏扶摇,羽翼摧折;桑榆参天,枝叶凋残。” “三千繁华,富贵流水;四方芥子,红尘须臾。” “大道广陌,西方灵圣;我佛慈悲,度化苍生。” 白衣的小僧侣盘膝而坐,闭目敲着木鱼,轻声吟诵着往生的佛咒。 “我佛大慈大悲,望你佑我家人平安,母亲长寿,幼弟无疾,家道兴旺。”萧子翼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聆听着僧侣的梵音,默默地在心中祷告:“愿我有生之年,能够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木鱼声骤停,小僧侣站起身朝萧子翼打了个稽首道:“萧公子,无尘法师在后殿禅房已静候多时,请公子前去叙话。” “哦,我也许多日未见方丈,正好听闻教诲。”萧子翼还了礼,随着小僧侣一前一后走向禅房。 后殿与前殿不同,这是僧人静修参禅之地,因而比其他地方更加清幽,更接近于佛家禅理的空寂之境。 曲折的长廊迂回着连接着四周的禅房,廊外载满了奇异的树木与淡雅的花草,修长的青竹斜斜掩映,绿叶飘摇。 “请。”小僧侣停下脚步,打了个入内的手势,返身退了回去。 “老僧有礼了。”萧子翼刚进入禅房,那红袍僧人便放下手中经卷,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方丈更显康泰。”萧子翼连忙俯身,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禅房内陈设简单,案上仅供奉了一座孔雀明王佛像,兽形铜炉里燃着沉香,升起一缕缕浓郁的暗香,檀木架子上放着的全是一卷一卷的线装经书。 两人分宾主坐定,小僧侣换了盏新茶。老僧问道:“公子,今日为何不见你家师与你同来?” “他……”萧子翼低下头,提及师父,不免触动心怀:“他已经离开我家了,昨日早晨走的。” “哦,他在你家住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老僧拂着长须叹道:“这个老顽固,也真是的,多年知己之情,走时也不知来寺里告知我一声。” “他是悄悄离开的。”萧子翼道:“他说他一无儿女,二无余财,在世上算是无挂无碍。他要去一个遥远到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慢慢变老,慢慢死去。所以离开时没有告诉任何人。” “善哉,善哉。”老僧闭上了双眼,手捻佛珠道:“荣辱一生,去留无意。他能看破世相,还心灵以本初,还菩提以明净,也是一件好事,免却世俗之苦,不受红尘之累。” “不过,他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我,我还未报答丝毫,他就已经飘然而去,真是愧对师父教诲之恩。”萧子翼摇了摇头,目中尽是悲哀的神色。 他又想起了落雪的冬季师父在庭院中一招一式教导自己武艺,大片风雪纷纷扬扬落满衣襟,又想起了仲夏的夜晚师父在屋檐下一笔一划指导自己书法,淋漓笔墨挥挥洒洒写尽情意。 那一幕幕画面,那一件件往事,恍如昨日,恍在眼前。 “唉。”见少年怔住,老僧叹道:“你师父一番良苦,既已脱离凡尘,也不会羁恋俗物。而公子你相貌非凡,英拔出众,日后必立千古之功绩,留名后世。只是……” 分卷阅读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只是如何?”萧子翼不解话中之意,追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大师有言,但讲无妨,子翼洗耳恭听。” “好,好,好。天地玄机,不可泄露,日后定当印证。”老僧打住口,不再回答,反而问:“公子可知何为佛?” “佛法无量,小生也只是窥得一二,不敢妄言。”萧子翼垂手请道:“还望方丈不吝赐教。” “佛生于心,心中有佛,则无物非佛像,无言非佛语,无意非佛旨。”老僧起身道:“佛者,普济天下,度化苍生。挽人于危难,救人于疾苦,视生灵为无上,通禅法为大道。不入六道轮回,不坠阿鼻地狱。行修者,远山恶水,千里长途以脱胎换骨;参禅者,持斋静坐,十年面壁以了然彻悟。非儒者,经纬天下,道貌岸然而驭使民众;非道者,修仙炼丹,徒有虚表而畏惧生死。故日:天地之间,我佛独尊,阐道理使迷者知返,发教义使俗者超世,扬正道使信者归心。” “方丈真是高论,小生昏眸顿开。”萧子翼听了老僧的言论,感慨不已:“佛家四大皆空,五蕴皆藏,出世之人,无名无利,无劳无累,不是我等俗辈所能通晓。” “公子这是何话。”老僧笑道:“只要心中有佛,则佛常伴左右,常现眼前,佛度万物苍生,无世俗之分。” 二人高谈阔论,谈古论今。说及兴酣处,忽门外一红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漆黑的长发,细带轻系,光洁的额头前扣着一枚月蓝色的美玉。 那不是别人,赫然是萧子翼那天在大街上碰见的那名红衣女子。 那个丢了钱袋的女子。 “哦,你怎么也在这?”未等二人看清,那女子便指着座上白衣胜雪的公子道:“天业城这么大,我们能在这里再次相遇,还真是巧。” “今日是家父忌日,我只是来上柱香,没想到在这里能再次见到姑娘。”萧子翼并未起身,不动声色地饮着杯中的清茶:“只是不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红衣女子一时语塞,旋即对老僧道:“我来向大师求姻缘,还请大师给看看命数。” “既然二位认识,老朽姑且算上一卦。”老僧坐在木椅上,展开一面诸天万佛图纸铺展在桌面,左手拨着算筹,右手摇着签筒,低声默念着古老的佛语。 “诺。”算筹停止,老僧蓦然睁开眼睛,一支纤细的竹签应声落下,拿起看了看,皱紧了眉头。 “怎么?是下下签?”红衣女子见方丈不语,道:“还请方丈言名。” “非也,非也。卦词日:龙凤相随千里路,君临天下只有龙。龙飞长空乘云去,凤坠荒野落丘中。”老僧叹了口气,讲解道:“龙凤皆呈祥瑞,表王者之气。姑娘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万般皆随缘化,命中合有一劫,只要姑娘于情字之上不过于执著,必然无事。” “你这老僧净是胡言。”红衣女子折断竹签道:“如今竹签已折,命数之理也应尽消。” “姑娘何必如此。”萧子翼笑了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岂是折断了竹签能够消解灾祸的。” “哼,我道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公子,反倒如此执迷。”红衣女子道:“难道不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人又如何逆得过天。”萧子翼看了女子一眼,笑道:“福祸之言,荣辱之事,日后必当显应。” “二位公子小姐,休要动怒,我先退去,二位慢谈。”老僧见二人相持不下,笑而不语。更兼刚才算得一卦,已心知几分,便退了出去。 二人仿佛没听见,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虽说并不相识,却好似经年相遇。 “凤翔龙腾,风雨征程。”走出禅房,老僧仰头看了看天,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虽得其人,不得其时;两星交错,必损其一。惜哉!惜哉!” 如果不存在命运这种东西,那么,原本陌路的人,又为何会在万千背影中蓦然相遇,共同走过这一生风霜的凌厉。 只是,相信命运的人又有谁能安然接受命运的戏弄与嘲讽。 ☆、第五章:花前月下 烟火流霜花倾城,月明天心,影乱酒肆中。红楼百里玉歌舞,白塔千尺木鱼声。 衣上锦绣俱成灰,一夜江山,寒雁归西风。断碑题诗人不见,碧草荒坟埋青龙。 ――《蝶恋花》 风吹挽帘,帘外明月,月上婵娟。 长夜寂静如水,屋檐外寒星点点,门前华灯初上,一点灯笼的红晕映得小院温暖安详。 萧子翼轻袍缓带静静地端坐在木椅上,低声吟诵着刚才亲手在宣纸上写下的一阙新词,叹了口气。 字是用蝇头小楷书写的,清逸隽秀,淡雅舒展。只是字好,词美,人更是温良如玉。 “你叫萧……萧子翼。”不知何时,对面的琉璃瓦屋顶上已抱膝坐着一名女子,绯红的衣襟在夜色中猎猎飘起:“今天在寺庙里的事我还和你没完。” “哦。”萧子翼抬起头看着月下的红衣女子,笑道:“今日 分卷阅读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之事,是我的不对。只是你怎么会找到了这里?” “这你不必知道。”红衣女子拢了拢披散的黑发:“我只是想来向你说声谢谢,感谢你那日出手相助。” “呵呵,我已经说过了,救人于困难是每个人都会做的。”萧子翼低下头,依旧提笔在纸上书写:“你又何必深夜前来言谢。” “怎么,不可以交个朋友吗?”红衣女子足尖轻点,一个转身落在了院里的青石板上,负手走了过来。 院落里有一株俊挺的紫葳花树,枝叶扶疏,淡蓝色的花瓣一簇一簇皎洁如月辉倾洒。 红衣女子抬手折下一枝蓝花,拿在鼻间嗅了嗅,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枝桠间系着的护花铃随之响起,带起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如铁马交击,叮当乱响。 “你……”萧子翼抬眼看去,却怔怔地愣在了那里,蘸满浓墨的笔滞在了空气中。 花树下,红衣女子拈花浅笑,亭亭玉立,一袭绯红的衣袍如流水般在明月里展开,额环的宝石泛着清冷的光华,更衬得面容皎洁,清秀脱俗。 “喂,你看什么看?”红衣女子把花枝别在发间:“难道是看上本小姐了?” “休得胡说。”萧子翼将笔放在砚台上,审视着女子道:“我只是不知一个王室贵胄的女子怎会深夜跑出来,莫不是有何企图。” “王室贵胄?”红衣女子左右看了看,笑道:“谁?谁?是你吗?” “别装了。”萧子翼站起身,背对着女子:“别忘了你的钱袋。龙凤乃是灵圣之物,除了皇室一族,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在钱袋上刺绣织金凤纹。” “哦,你倒是心细。”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我的确是皇亲国戚。我叫白羽,是晋国的永安公主。只因在宫中烦闷无事,所以出来走走,顺便替代父皇走访民情。” “出来走走?身为一国公主,万金之躯,岂能深夜潜出宫庭。”萧子翼看着女子道:“有损国体是小,遭遇不测是大。” “好了,好了,如此婆婆妈妈。”白羽摆了摆手,拾起桌案上的印边宣纸拂开读起了上面的诗句,点了点头道:“字体上佳,词亦绝品,笔意纵横,文采奇妙。写尽帝都之繁华,表尽王城之盛景,书尽浮生之喧哗。” “嗯。”萧子翼道:“想不到公主也是风雅之人,精通词韵。” “略知一二而已,公子才是才志高雅。”白羽想了想,皱眉道:“只是下片不通情理。不知公子何以认为太平盛世何以一夜瓦解?先人功绩何以无人铭记?飞天之龙何以埋骨黄沙?” “公主好眼力,佩服。”萧子翼敛衣一拜道:“国虽大而边未宁,功虽高而人已忘,将随勇而心却灰。” “是吗?”白羽笑道:“想我晋国,据九州之地,拥百万之兵,何谓不强?揽天下之才,招奇能之士,何谓无人?振民生之本,兴商贾之业,何谓无德?” “公主真这么认为?”萧子翼度着脚步,拂袖道:“今日之世,危机四伏,迁延日久,必生反侧。将军畏敌而少谋,士卒体弱而惜死,战具不修,边城不固。外有西方、北方强敌伺欲入侵,内有淮南、河东盗冦烧杀劫掠。百姓流离失所,平民惨遭涂炭。国家驱民而不知抚恤,将军任边却难以退敌。如此天下惶惶,可谓太平盛世?” “嗯,的确。我在宫中听到的和出来看到的是有所不同。”白羽低下头,又道:“想不到你倒是个忠义之人,我们大晋若都像你一样忧怀天下,何愁山河不固。” “公主说笑了。”萧子翼凝视着红衣女子笑道:“想不到良夜如许,你我二人竟在此论国家大事。” “也许吧,这就是缘分。”白羽避开了目光,看到墙壁上悬挂着一架七弦瑶琴,随即取了下来,抱在怀中,问:“你可会舞剑?” “会啊。”萧子翼不知何意,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我来弹琴,你来舞剑。”白羽撩起衣摆,将古琴横放于桌案,手拂七弦,不容置疑道:“公子若想为将,必当武艺高超方可。” “为什么要听你的。”萧子翼淡淡说道,还未反驳,弦声已飘然响起,如流水潺潺,好似飞鸟破鸣于空谷。 “我且一舞。”萧子翼取下挂剑,一个起跃跌落在庭院中站定,长剑直指青冥,随着琴律御风起舞,剑光流转折射。 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剑。雪衣的少年当空挽起三个剑花,划出一道道繁复的纹路,在漫天蓝花的伤逝里摇曳出万千清影。 “指间神剑。”白羽见少年剑法洒脱,风骨清奇,不觉暗暗惊奇:“昔晋明帝之时,一代剑圣东方白童于天月山中遇仙人指导剑技,传剑法十八路,遂称灵剑。” “不错,此剑法优雅,如仙人临风,却也是剑中精绝。”萧子翼单足点地,横剑于胸前,剑身上整齐地排列着七枚落花:“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剑随琴动,琴随剑起。琴声愈快,剑气愈寒。时如金戈交击,杀伐声震;时如大风过野,草木萧瑟;时如雪落空谷,沉寂无声。琴声 分卷阅读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错落有致,剑道肆意纵横。 “不错。”不知何时,琴声骤停。白羽望着落花纷飞中的少年,抚掌笑道:“公子剑术已是臻于化境,炉火纯青。” “哪里,哪里,一点皮毛而已,倒是你的琴声天籁绝响。”萧子翼收拢剑势,走向屋内,脸上气定神闲,一地落红绯亮胜血。 “来,擦擦汗。”白羽取出织锦的方帕,一脸笑意迎了上去,手指轻轻划过他鬓如刀裁的眉角,温暖如春。 “多谢。”萧子翼不知为何却任由女子轻抚着自己额前的散发,刚要退避,正对上那一双亮如秋水的眼睛痴痴地观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只是缄默地彼此两望。这一刻,容华尽谢,风雪肃杀,仿佛山河为之永寂。 “大哥,你在干嘛?”回廊转角,一个少年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十一二岁年纪,稚气未脱,却目如流星,面若珠玉,一袭黑色的紧身长袍更裹得身体英拔俊挺。 “哦……是子兰。”萧子翼连忙推开女子的手,脸上一阵苍白,吞吐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要睡下,却被琴声搅醒,辗转难以入眠。”萧子兰双手交叉在胸前,打量着对面含羞玉立的女子:“我以为大哥你是在和徐贲、余化龙两位哥哥对饮清谈,不想却是一个女子。” “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因为……”萧子翼不知如何回答,胡乱道:“因为方才在街上相遇,所以前来一叙。” “对对对,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叫白羽。”白羽的脸上红晕未退,却已调整了情绪:“小弟弟,我刚才只是给他擦汗,别无他意。” “哦?朋友。”萧子兰笑道:“大哥,别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个朋友。” “快回去睡吧。”萧子翼眉目一皱,直视着幼弟,怒道:“你这个小子,我许多朋友又岂是你全部认识的。再不回去,我明日便不再教你枪法。”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萧子兰坏笑一声,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大哥,你一定要和这位漂亮的姐姐好好谈谈。” “这……”看到幼弟离开,萧子翼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只是挠着头发,脸色绯红:“我弟弟年少无知,你不必挂怀。” “他还挺可爱的。”白羽全不在意,吐了口气,笑道:“这有什么的,反正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吗?” “好朋友?”萧子翼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子道:“我们才见过三次,认识不到一天而已。” “你没有听说过吗?世上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不管相识多久,都是缘分。”白羽走到紫葳花树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枝上悬挂着的护花金铃:“好朋友,就是要一生一世,永不相弃。” 护花铃动,冷月下,紫色花瓣在风中起落,如大片的玉蝴蝶双翼轻展划过女子夜风满袖的长袍。 萧子翼静静地伫立在屋檐下,淡淡地笑了起来,沉寂的心中第一次点起一盏如豆的灯火。 这世上,最久远的守候,不是为承诺走过千里跋涉,而是陪着你同看细水长流。 看一剪寒梅在风雪里暗香浮动,看一双春燕在画堂前衔泥筑巢,平凡即是永远。 ☆、第六章:剑舞九天 鼎山位于帝都之西,地势高耸,连绵数十里,占尽风水灵气,乃八百里平原上最高的山脉。 山上树木葱茏,花草浓密,四时风物俱佳。常有玄猿长啸于涧底,白鹤飞舞于林间,更有百丈瀑布飞流直下,若九天银河垂落,极尽华美。 在一处较为平整的草地上,各色小花星星点点,仿佛碧空里的星辰,三匹骏马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青草。 绿水青山,飞泉瀑布,于此风物俱佳处格外闲散恬静。 而在这样冗长的午后,三位少年则在草地上认真地操练着武艺。一人用一杆狂歌戟,一人用一把斩月斧,一人用一枝驭龙枪。 那三人正是萧子翼、余化龙和徐贲。别看三人年纪轻轻,可三人的武艺却是极为高强,尤其是各自惯用的兵器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大哥,歇会吧。”徐贲放下手中的斩月斧,走到马匹前取下酒壶仰头喝了几口:“唉,真是痛快。他奶奶的,还是酒是好东西。” “好东西就要懂得和好兄弟分享。”余化龙劈手夺了过来,同样狂饮了几口:“还真是解渴。” “你……”徐贲望着空空的双手,怒目一睁:“该死的,敢抢我的酒壶,快还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你。”余化龙摇着酒壶跑到了萧子翼面前:“大哥,都操练这么久了,你喝点酒解解渴吧。” “算了。”萧子翼并未放下手中的银枪,仍旧□□斜指,化作刃斩苍龙之势:“我不渴,你们喝吧,我再练会。” “好吧,好吧。”余化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冲着徐贲摇了摇酒壶:“大哥不喝,我就自己喝完好了。” “你这家伙,大哥说了是让我们喝。”徐贲怒极,搓 分卷阅读1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了搓手直扑而上,那余化龙将身一矮,用脚一绊,徐贲用力过大,恰好被绊倒在了地上,疼得直呼。 “哈哈,哈哈。”余化龙指着他大笑道:“三弟,好一个狗熊啃泥巴吧。” “哼。”徐贲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怒火三丈:“你这家伙,看我不揍你。” “哈哈,来啊,来啊。”余化龙摇着酒壶,跑了开来,引得徐贲一路狂追不止。 “唉。”萧子翼望着互相追逐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俩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感叹间,远处斜斜的山道上,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女子一袭绯衣如血,黄色的剑绦在风中猎猎。 “不是吧。”待看清来人,萧子翼一脸惊震:“怎么是她。” “萧子翼。”正在白衣公子思索间,那红衣女子已翻身下马,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你……”萧子翼看着手握青锋长剑的女子,问:“你怎么会来这?” “公子武艺高强,特来此一观风采。”红衣女子拱了拱手,山风中黑发轻扬:“怎么,不欢迎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萧子翼再三否定道:“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红衣女子莞尔微笑道:“这不是更显得友情深厚,缘分不浅。” “是,是,是。”萧子翼连连点头,轻抚着手中的驭龙□□,一点寒芒在枪尖处荧光闪闪。 “大哥。”正此时,另外二人已从远出走了过来,徐贲直视着红衣女子问:“这位姑娘是谁?” “她叫白羽。”萧子翼向二人介绍道:“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哈哈,红颜知己。”徐贲笑了笑,又道:“我叫徐贲,这一位叫余化龙,我们都是萧兄的好友。” “嗯嗯。”白羽怀抱宝剑,微笑:“那我们以后就都是好朋友了。” “这是自然。”余化龙笑道:“既是大哥的好朋友,我二人自当敬重。” “那……”徐贲想了想,问道:“不知姑娘今日来找我大哥所为何事?” “你们大哥剑术高超,冠绝一时。”白羽又笑了起来:“我想让他教导我剑法。” “这个……”萧子翼摇了摇头:“怎可教姑娘小姐家舞剑。” “大哥,休论男女,人家可是特意来找你的。”二人推了推萧子翼:“快去吧,快去吧。” “且慢。”白羽却右手一伸,横剑于胸前:“若想做我师父,先赢下我手中的剑再说。” “姑娘,你没说笑吧?”徐贲一脸惊讶,道:“我大哥的剑术在整个帝都恐怕都是无人可及。” “我知道啊,我见过他的剑法。他若是剑术不精,我又怎会让他教我。”白羽不惊反笑:“我也是从小习剑,略通一二,只想和他比试比试。” “那好。”萧子翼插枪于地,捡起地上的长剑道:“既是姑娘有意,子翼愿意奉陪。” “好。”白羽扔了剑鞘,反手持剑,一袭红衣在风中如花扬起:“那就来吧。” 风吹叶落,衣袂轻飘,白鹤长鸣里,两人持剑站定,一呼一吸仿佛与自然同体。 真正的剑客不会急于出剑,而是仔细观察对方的空门弱点,尽可能的一击必杀。 “看招。”白羽身形展动,足尖飞掠之际,手中的长剑已连点五处,幻出寒光点点。 “好一招五岳归来。”萧子翼笑了笑,并未动身,举剑上封,一一化解了红衣女子的剑势。 “哼。”白羽冷笑一声,拔高一飞,从萧子翼头顶腾跃而过,反手就是一剑,如流星直坠而下。 “叮。”的一声声响,萧子翼看也不看,反手一挥挡住了红衣女子的攻击,继而将身一转,顺着剑势,直击红衣女子的左肩。 红衣女子却也厉害,而听得兵铁破风之声,手中的长剑已上撩斜封,一挡一挂逼退了萧子翼的反手剑招。 “不是吧。”旁边观看的两个人目眩神迷,徐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姑娘这么厉害。” “是啊,真是厉害。”余化龙也同样啧啧称奇:“居然能和大哥平分秋色。” 两个人,两柄剑。一人剑法繁复,如天女散花,裙裾飞扬;一人剑法清奇,如仙人御风,衣襟乱舞。剑来人去之际,摇曳出万千道流转的光影,如雪舞长空,飘遍九天。 风卷动,木叶飘零,断草乱飞,纵横的剑气漫空长舞使四周的空气为之一寒。 “好。”白羽一声清啸,剑法更快,招招施展开来,隐约可见剑光的残影。 二人乍和又分,手中的长剑如银蛇游动,一点寒芒映现,恰如樱花之逝。 风止,叶落,四周沉寂之际,比武也同样结束。 只见白羽的剑指在萧子翼的眉前一寸停住,而萧子翼的剑则指在白羽的咽喉前一寸停住。 “好,好,好剑法。”徐贲拍着手走了过来道:“你们二位算是打了个平手。” “是啊。”余化龙亦笑道:“姑娘惊才 分卷阅读1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绝艳,能不落大哥下风,实是不简单。” “哪里哪里。”白羽收了剑,一脸绯红,更显得清秀如玉:“是你们大哥让我呢。” “这倒没有。”萧子翼归剑入鞘:“还是姑娘剑术高超,我也算开了眼界。” “呵呵。”白羽看着面前白衣胜雪的公子,笑道:“你这个师父还是可以的,我可要好好向你学习指间神剑,希望你不吝赐教。” “好的好的。”萧子翼摇了摇头道:“姑娘天资聪慧,可也要教我一下九天玄女剑法。” “哈哈。”余化龙笑了笑:“你们二人互相学习,那以后可真是无敌无天下了。” “走吧。”萧子翼抬起头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回去吃着东西。” “大哥。”徐贲在一旁问道:“今天难得认识这位姑娘,我们去哪里吃饭?最好能喝几杯。” “那……”萧子翼想了想,笑道:“就去我们常去的赏月楼吧。” “好好。”徐贲哈哈大笑,赶忙翻身上马:“快走吧,那里的玉泉酒可是全城最好的了。” “嗯。”萧子翼看着持剑默立的红衣女子:“我们走吧。” “好的。”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跨上马背,一袭红衫在风中猎猎起舞。 “姑娘。”徐贲在马上笑道:“那里的饭菜很香,佳酒美味,我们今晚可要好好喝上一壶。” “好的。”白羽一拱手,微笑:“愿意奉陪。” “哼。”余化龙在一旁冷笑道:“我说三弟,就你那酒量,别在人家面前丢人了。” “你休要说我。”徐贲不服道:“你问问大哥,咱们三人喝酒到底是谁把谁抬回家。” “驾。”正在斗嘴间,萧子翼与白羽已并马驰去,一白一红格外明丽。 “大哥。”留在原地的二人拍马赶去:“等等我们。” 山风阵阵,四人四骑飞驰于长长的山道上,晴空的白鹤低飞回旋,清亮的鸣叫声在山川间久久激荡。 多少个午后时光,我们厌烦冗长,可当岁月消逝,过往尘飞,我们又多么想念当年的模样。 ☆、第七章:春江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赏月楼位于朱雀大道西侧,处洛水之滨,据京城之要,彻夜丝竹喧哗,灯红酒绿,乃是帝都最大的酒楼。 楼上宾客满座,舞袖翻飞,极尽奢华之气,有清响的歌声从厢房中传出仿若夜莺的婉转轻啼。 江面上白帆点点,一只只画舫在碧水上缓缓划动,漫空烟花灿烂。 此时正是满月,一轮圆月悬挂在云海之间,皎月的清辉倾洒下来在江面上折射出粼粼的金光。 靠窗的位置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个个衣冠华美,正襟危坐,在那里赏月饮酒。 “今夜的月色可真好。”白羽望着天上的皎洁冰月:“没想到夜间的帝都竟是如此热闹。” “哈哈,是啊。”徐贲端起酒杯仰头饮尽:“很多酒楼都是整夜开张,就连江上那些乘船出游的人也大多长醉不归。” “没错。”余化龙笑了笑:“帝都最喧哗的时间不是白天而是夜晚,那些白日劳累的人们多在夜间出来欢愉放松,所以这帝都更像是一座不夜之城。” “唉。”萧子翼却叹了口气,自斟自饮道:“与其说是繁华昌盛,不如说是纸醉金迷。” “哦。”白羽莞尔一笑,问道:“子翼,你这是何意?” “达官贵人鱼肉百姓,公子王孙醉生梦死。”萧子翼微微摇头,笑道:“你看着满目繁华,哪一分不是百姓的血汗。权贵之人只知道骄奢享乐,可又有多少平民饥寒交迫,又有多少百姓受尽盘剥。” “也是啊,不过我们没大哥想得那么深远。”徐贲不觉低下了头:“那你们说,我以后可要少吃点饭了。想农夫耕耘辛苦,我却一顿吃掉很多,真是心愧。” “就你?”余化龙指着徐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是算了吧,就你那食量,一天能吃下一头牛。你要是少吃点,还不饿疯了。” “哼。”徐贲白了白眼,哼哼唧唧:“那你吃得少吗,是谁一顿吃八个馒头的,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粮食。” “你……”余化龙心中生怒,恨恨道:“我吃再多也没有你多,你吃一顿可顶我吃三天了。” “呵呵。”白羽笑了笑,看着月华下一袭白衣的公子道:“你看看他们两个,他们俩真是搞笑。” “是啊。”萧子翼点了点头,一脸无奈:“他俩从小就这样,争争吵吵,打打闹闹,总是一种没有长大的样子,我都习惯了。” “那你呢?”白羽用手支着下巴,好奇地问:“他们俩这么搞笑,那你搞笑不?” “我?”萧子翼摇了摇头,又端起酒杯举头望月,冷月下胜雪白衣片尘不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今晚虽非中秋,却恰逢十五满月。皓月当空 分卷阅读1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碧波无纹,如此良夜,我们四人且以月入诗,各自赋诗一首,输者罚酒五杯。你们以为如何?” “这……”徐贲挠着后脑勺:“大哥你也知道,我自小不喜读书,好舞枪弄棒,打打杀杀,不像你们这么文绉绉的,一副书生文人的样子,这不是为难我吗?” “哈哈。”余化龙又笑了起来:“三弟,现在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像你一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这就怨不得我们了。谁让你常拿毛笔当飞刀扔着玩,还一怒之下把墨水涂在人家私塾先生脸上。” “你这家伙。”徐贲转过身背对三人,交手抱肩道:“怎么又在人家姑娘面前揭我的老底,总是嘲笑我。” “呵呵,无妨无妨。”白羽听得二人打趣,笑如银铃:“随便吟一首即可,诗不论好坏,不分雅俗,只要能吃酒就行。” “那好吧。”萧子翼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走到窗前,月华下白衣胜雪:“既然是我提出的,就让我先赋诗一首。” 此刻恰逢月影中天,一轮冰月在万里云海间起伏,月光下千里澄江似练,半江金黄,半江朱红。 萧子翼踱着步子,想了想,在月下曼声吟道:“无量仙界隔红尘,谁倚长剑登天门。惆怅人间千古恨,愿为沧海一冰轮。” “好诗,好诗。”白羽听了,抚掌笑道:“萧公子才致高雅,其诗超脱世俗。更兼以明月自喻,一片冰心清如朗月,足见其坦荡正直之襟怀,其诗风好,其诗意美。” “可……”徐贲在一旁歪着脑袋问:“可大哥,这冰轮是什么?还有用冰雪做成的车轮?” “什么啊。”余化龙摆了摆手:“冰轮是指月亮,又称作蟾蜍、婵娟、飞镜、金轮、金镜等。” “是啊,哪里是什么轮子,且听我吟一首。”白羽微微浅笑,轻声吟咏道:“九天花飞玉宫寒,万里风吹银河远。吴刚不眠倚桂树,长袖如水舞婵娟。” “不错,不错。”萧子翼微微颔首:“诗风清新,诗骨清拔。起笔大气,洒脱如风,又以神话入诗,底蕴深厚,意境悠远。” “那……”徐贲忍不住又问道:“姑娘,我想问问,这吴刚是谁?” “他啊。”白羽解释道:“他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传说月亮上有一棵巨大的桂树,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人拿着斧头在那里砍树,不眠不休,不倦不累,那个人就是吴刚。” “哦哦……”徐贲笑了笑,点点头:“这家伙还真是闲得慌,夜夜砍树也不觉得累。” “好吧,好吧,听我作诗一首。”余化龙摇着酒杯,开口道:“相逢相别两难全,梦醒梦醉尽飘散。人生岂能如明月,年年犹得向君圆。” “好,好。”白羽笑道:“很好的一首诗,写人世之别离,红尘之聚散。尤其最后两句,深得境界。” “是啊。”萧子翼亦忍不住赞道:“此诗比喻奇妙,以诗写情,为天下儿女之同感,没想到二弟的诗文如此奇妙。” “谢谢大哥夸奖。”余化龙笑嘻嘻,又转向徐贲道:“三弟,我们三人都赋完了,该你了。” “我……”徐贲抓耳挠腮,只是木木地怔在了那里:“我不会作诗。” “没事,没事。”萧子翼笑了起来:“随便作一首就好,放心三弟,我们不会笑话你。” “可别笑我啊。”徐贲见躲不过只得咬着牙开口诵道:“近看大如轮,远看小如盆。最像一圆饼,常想一口……吞。” “哈哈,哈哈……”未听他念完,三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弯了腰。 “哼。”徐贲揉了揉鼻子,气呼呼道:“说好的不笑,怎么又嘲笑我。” “没有没有。”萧子翼摆了摆手,掩口道:“只是三弟的比喻太过新奇,非一般人所能想的出,也算是奇笔。” “呵呵,对啊。”白羽亦在一旁道:“虽说文义粗浅,但足够平实,十分近人。最重要的是,实在是太形象了。” “那是。”余化龙却笑眯眯地讥讽道:“也只有像三弟这样的吃货才能想出这样的比喻。哈哈,还想吃月亮,真有你的。” “哼。”徐贲白着眼,气道:“我都说了自己胸中墨少,你们还这般为难我,让我好不丢脸。” “绝对没有。”白羽连忙摇手:“只是大家玩玩乐乐而已。好了,不多说了,罚酒五杯。” “五杯酒五杯。”徐贲端起酒杯连饮五大杯,长笑:“痛快,痛快,真是痛快。” 圆月渐西,已过夜半,酒楼中依旧人声鼎沸,满座宾客喧哗大笑,好不热闹。 “不早了。”萧子翼看了看天际的明月:“今晚真是开心,我们走吧。” “还没尽兴呢。”徐贲醉醺醺的,却已被余化龙扯着扶下了酒楼。 萧子翼结了帐,亦从酒楼中走出。四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依旧喧哗。 “白羽。”萧子翼问道:“夜深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白羽指着徐贲道:“你 分卷阅读1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们二人还是先把他送回去吧,看他醉得估计连自己家门都不认得了。”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萧子翼笑了笑,转身去扶大醉的徐贲。 “大哥,二哥……”徐贲在醉后犹自呓语:“我还……没醉,我告诉你们……我还能再喝三坛。” “好了,好了。”余化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家,在梦中再大饮一场。” 繁华的大街上,三名酒醉的少年彼此搀扶着,一跌一撞地行走着,渐行渐远。 “呵呵。”望着三人摇荡的背影,听着他们酒后的笑谈,白羽笑了起来:“他们还真是有趣。” 华灯如海,帝都的烟火依旧灿若云霞,如梦如幻,映照着红衣女子明媚的笑脸。 几度明月,几回清霜,笑看烟花绽放,愿得年年岁岁两相望。 ☆、第八章:东宫太子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夜已深,皇宫中依旧灯火如昼,重重楼阁鳞次栉比,条条大道恢宏壮美,成排的五色龙旗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铜漏声缓,宫中的烛海传出缭绕的青烟,凄迷如雾。戎装的羽林军手持银枪,四处巡游着,守卫着禁城重地。 这便是皇城,是王室的重地,更是帝都的中心。 紫渊殿前,在躲过一系列巡视的士兵后,白羽藏在朱红的木柱后观察着周围。 “哈哈,还好没人。”见四下无人,白羽哼着小曲儿,负手朝殿中走去。 “公主……”刚进去两步,贴身丫头雨儿便迎了上来,一脸焦急:“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白羽看着雨儿,问:“我只是出去玩玩而已,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子殿下今日又咳血了。”雨儿忙道:“皇上命太医调治,如今太子已睡下,皇上仍在床边陪伴。你快些进去吧。” “什么?这下糟了。”白羽一脸惊震:“没想到父皇也在这。” 大殿里层层珠帘低垂,四周放满了金银玉器,在烛火的映照下一片流动清光。 铺满白色绒毛的床上,一名五六岁的幼童闭着双眼安然沉睡,而他的旁边则坐着一个身服黄色龙袍的老者。 披龙服,掌天下。那个面目慈祥,白发苍然的老者就是当今大晋皇帝,白义。 而那个天使一样纯洁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晋的太子白墨玉。 “父皇。”白羽连忙跑到了床前,看着安睡的太子:“墨玉他没事吧。” “他的病又犯了,不过已命太医配药调理,暂且制住。”老皇帝看着一身酒气的女儿,问:“你这是又偷跑出去玩了?还弄得满身酒气的。” “没有。”白羽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用手扇了扇风:“我只是出去找几个朋友玩玩,酒嘛,只喝了一点点。” “朋友?”老皇帝拂着白须:“你贵为一国公主,万金之躯,自幼待在皇宫里,怎么会有皇宫外的朋友?” “那个……”白羽一时语塞,脸颊红了起来,道:“最近出去玩才认识的几个朋友,不过他们都很好。闲来无事,难得相聚,就喝了一点小酒。” “哼。”老皇帝的脸上有几分怒气:“难道天天待在宫里不好吗?难道皇宫里的酒不如外面的酒吗?你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为什么还要整天偷跑出去?” “不不不,这皇宫虽大,父皇对我也很好,可我却没有朋友。就算是有酒,也没有人可以陪我喝。就算是有人陪我喝,可若不是朋友,那也无法喝得尽兴。”白羽直视着父亲,缓缓道:“宫里的人都对我言听计从的,只会说一个是字,永远不会多说一个字,连一个敢抬头看我的都没有,算不上朋友。我在这里很孤单,也很寂寞,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想出去走走,去结识一些真正的朋友,哪怕只是能一起喝酒的朋友。” “好吧,我的女儿。是我的不对,我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却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老皇帝慈祥地笑了笑:“那我以后允许你出宫,允许你和你宫外的朋友一起玩,不过,你可不要再整日翻墙越户的了,你看看你,一国公主成何体统,让别人见了还不笑话。” “谢谢父皇。”白羽笑了笑,低下头为父亲捶背:“孩儿知道了,那孩儿以后出去一定事先告知父皇,也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好吧,你知道就好。”老皇帝抚了一下太子的脸,站起身道:“已经很晚了,太子已睡下,你也早点休息吧,为父就回去了。” “女儿恭送父皇。”白羽弯下腰向老皇帝行礼,其余宫女尽皆跪拜。 “嗯。”那老皇帝应了声,拂了拂龙袍,转过身走上龙辇,一行人提着宫灯,举着旗牌渐次离去。 “好了。”见众人都已离开,白羽叉着手向床上的孩童喊道:“墨玉,你别装睡了,快醒来吧。” “哈哈。”沉睡的幼童立刻转醒,坐起来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就 分卷阅读1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你这点小聪明,还想瞒过我。”白羽上前扯着他的耳朵道:“别忘了,我可是你亲姐。” “哎呦,哎呦,疼,疼……”白墨玉打落了红衣女子的手,又捏着鼻子道:“姐姐,看你这一身酒气的,好难闻。” “呵呵。”白羽翻着白眼:“你这小子,居然嫌弃我,还真是没有良心啊。” “没有,没有。”白墨玉连忙摇手,唯恐女子再对自己下毒手:“不过,姐姐,我想问问你,酒真的很好喝吗?我可还没喝过。” “好喝,当然好喝。”白羽笑道:“酒消千古愁,酒壮英雄胆,酒交真知己,酒显真性情。人也只有在酒醉后才能忘记世上的一切烦恼,才能吐露真言,才能真正感受到一种自我放逐的快乐。尤其是和朋友喝酒,更能尽兴。” “那……”白墨玉笑了笑,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那待我长大以后,一定天天陪姐姐饮酒。” “哎,小子,等你长大了再说。”白羽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纸袋:“对了,这个给你,是我亲自买给你的。” “这……”白墨玉一脸的惊奇:“姐姐,这是什么啊?” “这是糖葫芦,可好吃了。”白羽取下纸袋,将竹签递给幼弟,淋满糖汁的糖葫芦格外诱人:“这在皇宫中可是吃不到的,你快尝尝吧。” “嗯。”白墨玉咬了一口,唇齿生香,边吃边点头道:“姐姐,还真是好吃。” “是吧,你亲姐我怎么可能骗你呢。”白羽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道:“外面好吃的东西有很多,以后我一定一一买来给你吃。” “谢谢姐姐。”白墨玉又问:“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出玩吗?” “不行,不行。”白羽摇了摇头,看着甜美无邪的幼童:“你体质太弱,容易感染风寒,先把病养好再说。不过,我以后每次都会带好吃的给你。” “那好吧。”白墨玉叹了口气,出神的凝望着天边的明月,眼眸中有几分落寂。 自己先天痨病,体质孱弱,从小便畏惧寒冷,无法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在阳光下追逐玩耍,在明月下舞剑吟诗,在蓝天白云下像小鸟一样自由地飞翔与歌唱。 他多想离开这狭小的宫殿与高耸的城墙,走到外面看一看山川与河流,哪怕一次也好。 可他不能,只能这样孤独地坐在厚厚的白狐绒毛中天天吃药,能陪他说话的也只有自己的姐姐。 他是一个天使,却是一个被上天遗忘的断翼的天使。 “那个……”见到幼弟沉思不语,白羽忙道:“我说着玩的,等有空,我一定带你出去走,去看人家唱大戏,看人家耍猴,看人家如何制作糖葫芦。” “真的吗?”白墨玉激动得眼含热泪:“姐姐,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出去吗?” “当然了。”白羽冲她笑了笑:“你这个傻小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可是最爱你的。” 她的心不禁一痛,她从未想过他竟是如此地渴望离开这从未走出的宫殿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幼弟像自己一样渴望在自由的天地里尽情地玩乐,只为那短暂的快乐。 是啊,再华美金贵的笼子对鸟儿说也只是囹圄。 何况,他还是那么可爱的小鸟,那么热爱飞翔,那么热爱自由。 “咳……咳咳……”正在红衣女子思索间,白墨玉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墨玉,墨玉,你怎么了。”看着幼弟嘴边咳出的鲜血,白羽慌忙道:“你等着,我去传唤太医。” “不必了……咳咳……”白墨玉躺了下来,拉住了红衣女子的手:“姐姐,不用麻烦宋大夫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那好吧。”白羽用手帕替他擦拭去唇边的血迹:“我是真的担心你,你赶紧睡吧。好好休息,等你睡着了,就不会再咳嗽了。” “好的,姐姐。”白墨玉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无邪,如若纯洁的天使:“今天真的好开心,姐姐的糖葫芦真甜。” “下次还买给你吃。”白羽低下头,吻了下幼童光洁的额头:“好孩子,睡吧。” 夜沉如水,皇城内一片安静,只有计时的铜漏还在一滴一滴滴水。 耿耿星河欲曙天,西风楼下人未眠。 月落了,歌歇了,人醉了,幼童也睡了,只有白羽一人还未睡去。 她独自站在殿前的玉阶上,月华下红衣如水,在微微的夜风中随意起落,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长夜更深,那个远方的你是否也已安睡? 皎皎月轮,谁看烛影更深;漫漫流云,谁听铜漏催人。 ☆、第九章:红颜若雪 巧笑倩兮,佳人如玉。 红烛摇兮,谁舞华衣。 登高岗兮,独望君去。 游梦泽兮,谁伤别离。 顾盼美兮,红颜若雪。 瑶琴响兮,谁谱仙乐。 分卷阅读1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越长风兮,独向君诀。 逐流云兮,谁悲陨灭。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收获,不是所有的爱意都有结果,清秀红颜,恰清凉如雪。 天气晴暖,柔和的阳光照拂着满院的花木,各色的花朵妖娆盛放,一丛丛明媚如云霞,无数的蜂蝶在花枝间飞来飞去,旋转起舞。 风吹过花架,大片大片的花朵倾吐着浓郁的芳香,有落花在风中飞扬,恰如一场落雨。 月台上,一袭白袍的萧子翼正在舞剑,乱花纷飞中长发飘扬,公子人如玉。 一位白衣少年,一柄青锋古剑,可谓是少年如玉剑如虹。 他舞的正是前日白羽所教授的九天玄女剑法,剑意挥洒,剑道柔和,好似仙女散花,极尽剑术之华美。 “长空袖舞。”萧子翼足尖轻点,游燕般飞起,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剑尖斜指苍冥,身法流畅而飘逸。 那便是九天玄女剑法中的问天四式,其余三式为九天云卷,碧海风声,寒山雪落,四式合为一节,又有十六变化。 别看此剑法多为女子习得,但萧子翼一舞倒有几分风流之气。 “好剑式。”萧子翼落在地上,看着手中的长剑,赞到:“剑势迅捷,剑道轻盈,果然是好剑法。” “萧哥哥。”在萧子翼沉思时,一名身穿淡蓝色连衣长裙的女子提着一个纸盒走了进来。 “哦。”看到来人,萧子翼放下宝剑迎了上去:“雪吟,今日你怎么有空来我家。” “没事啊。”赵雪吟将金线包扎的纸盒放在了石桌上:“多日不见,来看看你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萧子翼搓了搓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只是,你怎么又给我带礼物,以后就不要带了。” “只是一点小礼品而已。”赵雪吟莞尔微笑,脸色绯红:“这是南方新运到帝都的榴莲酥,我特意从家里带来一盒,给你尝尝鲜。” “雪吟……”萧子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喃喃道:“真是谢谢你,难得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 “唉,萧哥哥何必言谢,我们俩可是好朋友。”赵雪吟笑了笑,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伯母呢?” “哦。”萧子翼答道:“家母去文阁寺听无尘法师讲经还未回来。” “那子兰呢?”赵雪吟看着萧子翼,眉目温润如水:“好长时间没有见这小家伙了,他还是那么淘气吗?” “是啊。”提起弟弟,萧子翼不禁摇了摇头:“这小子淘气得很,整天都是早晨出门,深夜才归,都快不认得家门了。” “呵呵,小孩子不都是如此。”赵雪吟笑道:“想想我们十一二岁的时候,不也是正玩的年纪,不是去林间爬树,就是去河边钓鱼,多么快活。” “嗯嗯。”萧子翼亦笑道:“我记得你那时就像一个假小子,每天追在我们身后和我们一块打闹,很有趣。” “还说我呢。”赵雪吟嗔怒:“你那时也很淘气,有次趁教书先生睡着了还在他后背上画了一只小乌龟。” “对对对。”萧子翼接着道:“我记得那件事,先生为此可是追了我好几条街,还被我娘罚跪了一天。” “是啊,那时的我们很天真很快乐,无忧无虑的真好。”赵雪吟叹了口气,喝了口杯中的香茶:“不过,萧哥哥,你变了很多,你变得不再浪荡,少了一分风趣,多了一分沉稳,好像心事重重的。”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萧子翼站起身,四周飞红旋舞:“人不可能永远处于年少岁月,随着年纪的增长,一个人的心境也会发生变化。在以前,我没有想过作为长子的责任,也没有想过人生于世的意义,当然无所羁绊,无忧无虑。可如今变了,我有了自己的梦想,也学会了担当,也当然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了。” “呵呵。”赵雪吟掩袖微笑:“萧哥哥真是长大了,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萧子翼“唰”的一声抽剑出鞘,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剑柄,剑身上反射着素白清光:“我之所愿,提三尺之剑,驱十万之兵,卫国靖边,扬声塞外,以求青史留名。” “嗯嗯。”赵雪吟点了点头:“萧哥哥真是心怀天下,志存高远,日后必为我大晋之栋梁名将。” “唉,此时说还尚早,日后还需勤勉练武方可。”萧子翼微笑道:“雪吟,不知……不知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赵雪吟指着自己道:“我一个姑娘人家的,没什么梦想,我只想……只想……以后嫁给……” “大哥。”蓝衣女子话未说完,门外两人已大踏步走了进来:“你让我们兄弟二人好找。” “哦。”见来者正是徐贲、余化龙二人,萧子翼忙放下了宝剑道:“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嗨。”徐贲气呼呼道:“大哥,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今日去望江亭吃酒。当今正是春季,那里的鲈鱼恰好鲜美。” “哦哦 分卷阅读1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萧子翼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这几日都在练武,忘了此事。” 一旁的赵雪吟脸色苍白,手指颤抖。一句等待了十年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以前她是不敢说,可当她真正鼓起勇气想说的时候却依旧是没有说出。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有缘的人既是隔绝千里也终会彼此相遇,无缘的人既是同室对坐也终是彼此无言。 “哦,赵姑娘也在这。”余化龙看着静坐的蓝衣女子:“倒有许多日不曾相见了。” “是啊。”赵雪吟起身笑道:“谁知道你们天天在哪疯玩。” “我们那还不是整天和……”徐贲刚想说出白羽的名字,却被萧子翼在身后拉了一下,立即改口道:“还不是天天练练武功,喝喝小酒,没什么忙的。” “那……”赵雪吟笑问:“你们这是要拉萧哥哥去哪里?” “去望江亭吃酒啊。”徐贲嘿嘿大笑,摸着嘴:“那里的鲈鱼肉质鲜美,十分好吃,可是帝都的一道特色。” “是啊,风暖云晴之日,携三两知己好友,于江边望远饮酒,岂不快哉!”余化龙笑了笑,问道:“赵姑娘可愿与我们三人同去?” “算了,你们去吧。”赵雪吟微微摇首:“我就不去了,还要回去练习刺绣。” “那好吧。”萧子翼看着眉目安详的蓝衣女子:“你不去的话,我和他二人就去了,改日我们有空再谈。” “好吧。”赵雪吟推了萧子翼一下,笑道:“快去吧,早去早回。” “赵姑娘再见。”徐贲、余化龙二人拱了拱手,拉着萧子翼离开。 “这赵姑娘可真是一个好人。”出了门,徐贲冲萧子翼笑道:“看来她对大哥有点意思,还真是那啥流水有情,花自飘飞水自流。” “说什么呢,净是胡说。”萧子翼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赵姑娘是好人,只是……”余化龙冷笑道:“只是他那父亲赵丞相却不是一个好东西,欺下瞒上,陷害忠良,实是一个大奸臣。” “唉。”萧子翼摆了摆手:“其父之罪,其子何辜。” “是是是。”其余二人连连点头,三人大笑着离去。 望着离开的三人,赵雪吟的心中有几分凄凉,似乎那个白衣的少年永远和她有一水之隔。 “萧哥哥。” “你可曾明白我心。” 采一捧花茶,化新雪为水,恰如纸上红颜。 ☆、第十章:大晋明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平静如水的帝都实则暗潮涌动,而权与力也只不过是那些强权者的玩物。 握王杖者即是握有天下,皇图霸业,人皆争之。 丞相府内,一片安静,即便是白天,也少有喧哗。 幽暗的密室内挂满了山水字画,一幅幅皆是出自名家之手,随便一幅便可抵万金。 帘幕低垂,房间中青烟缈缈,书桌前相对坐着两个人,一人锦衣华美,三十岁左右,一人灰发苍白,约摸五十。 “真是没想到。”那锦衣男子望着四壁悬挂的字画,啧啧称奇:“赵丞相居然收集了这么多历代名家的字画作品,恐怕任何一幅拿出去卖都是价值连城。” 那开口说话的男子名唤白玄英,乃当朝明王殿下,而对面的老者正是晋朝丞相,名为赵怀瑾。 “呵呵,这些都是朝中的同僚赠送的,不值几个钱。”赵怀瑾拂着白须,笑道:“殿下要是看上了哪幅,尽管拿去。” “君子岂可夺人所爱,我知丞相素爱古玩字画,怎可拿了去。”白玄英用折扇敲了敲手掌,又问道:“不过,丞相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顺利顺利。”赵怀瑾忙道:“那李尚书也是个见财眼开的人,仅用三万银两,便已收入我们麾下。” “好,真是好,如今朝中六部已有四部愿意归从我们,这朝廷内外可全都快成我们的人了。”白玄英笑了笑,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皱眉道:“只是,户部与礼部尚自支持着太子,着实让人懊恼。” “是啊,户部刘尚书与礼部王尚书二人可都是硬骨头,很难办。”赵怀瑾抿着嘴唇,双眼眯成一线:“不过殿下勿忧,是人就有弱点,名利财色四字,无人可避,容我们以后徐徐图之。” “哼。”白玄英的眼中有一丝怒火:“我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去支持一个体弱多病的太子,却不知这以后究竟是谁的天下。” “唉,朝廷之上,难免有不识时务的昏庸之人。”赵怀瑾看着对面的人:“可太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真的会死吗?” “丞相实是不知,恐怕我父皇也没有对你说过。”白玄英俯身低声道:“太子得的是痨病,先天病根缠绕,如今早已入骨。宋大夫曾对我父王言,太子活不过二十岁,必定早夭。” “什么!竟然是不治之症。”赵怀瑾满脸震惊:“那明王殿下即位只是迟早的事,你才是我大晋以后的九五真主。” 分卷阅读1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是啊,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我才笑那些不识时务的人。”白玄英笑了笑,拍着赵怀瑾的肩膀道:“丞相放心,待我即位之后必不负丞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了。” “多谢殿下。”赵怀瑾拱手笑道:“赵某日后定好好辅佐殿下,绝无二心。” “这是哪里话,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白玄英摇了摇头,又问:“对了,丞相,今日来府中怎么不见雪吟小姐?” “她……”赵怀瑾吞吐道:“她恰巧出去了,不在府中。” “哦,还真是不巧。”白玄英笑道:“试问帝都之中,又有哪位姑娘如雪吟小姐般貌美,更兼熟读诗书,通明达礼,实是难得。” “殿下真是谬赞了。”赵怀瑾称谢道:“雪吟能够得到殿下的赞赏,是她的福气。我日后一定要为他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夫君,方不负于她。” “那……”白玄英用折扇敲击着桌面:“那丞相看我如何,能否配得上雪吟小姐?” “臣万分惶恐。”赵怀瑾连忙俯下身,眼珠转来转去:“殿下真龙之身,传国之子,岂是我家鄙女所能配得上。” “这是什么话,雪吟小姐相貌端庄,气质高雅,实有龙凤之姿。我正求之不得,何敢嫌恶。”白玄英站起身,负手于身后:“丞相请放心,我若为皇,她必为后。” “谢殿下。”赵怀瑾的嘴边流出一丝笑意:“赵某先替我家雪吟谢过殿下。” “哪里哪里。”白玄英摆了摆手:“好吧,若无他事,我就先回皇宫了,至于王、刘二尚书之事我们且他日再议。” “赵某明白,一定好好为殿下谋划,必定收此二人,为殿下效力。”赵怀瑾笑了笑,伸手道:“殿下请。” 二人走出密室,恰骄阳似火,阳光强烈,二人不禁用手挡住了眼睛。 “嗨。”走在前面的白玄英望了下天,笑道:“不成想,说着说着可快中午了。” “是啊。”身后的赵怀瑾恭声道:“殿下要不留在相府吃饭吧。” “算了算了。”白玄英摇摇折扇:“我还是早点回去多陪陪老皇帝吧,也显示一下为子的孝心。” “哈哈。”赵怀瑾在旁边赔笑道:“殿下不仅仁智义勇,还是一个孝子。” 相府内回廊曲折,纵横地联接着前后的院落,两侧植满了奇异的花草,风景宜人。 二人走到大门前,恰要出门,便见一袭蓝衣的赵雪吟迎面走了过来。 “雪吟见过父亲、明王殿下。”赵雪吟微微弯腰,欠身答礼,真好似芝兰玉树。 “雪吟小姐不必如此。”白玄英俯身还礼道:“多日不见小姐芳颜,甚是思念,今日一见,大快人心。” “哼。”那赵怀瑾却漠然道:“雪吟,你方才是去哪里了?殿下已来多时,半日寻你不见。” “去萧哥哥家啊。”赵雪吟看着父亲道:“去给他送一盒新鲜的榴莲酥。” “什么萧哥哥,姑娘家岂可如此称呼别人。”赵怀瑾冷冷道:“可是那个萧子翼。” “对啊,正是他。”赵雪吟微笑道:“我可是很久都没有见他了,今日得空,正好去看望。” “哼,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去他家。”赵怀瑾拂衣怒道:“明王殿下多次来府中寻你,你都拒而不见,却反而去跑着找那个什么萧子翼,这让明王殿下情何以堪。” “这……”白玄英摇着折扇,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不是我不想见明王殿下,而是我们俩之间实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赵雪吟看着盛怒的父亲,不卑不亢:“父亲别忘了,我和萧哥哥可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也有很多话说。所以和他在一块,我很开心。” “胡言乱语。”赵怀瑾怒极:“你和明王殿下也可以多在一起待些时间,时间久了,也就自然有话可说了。” “那不一样,我们可是多年的知己,无话不谈。”赵雪吟又道:“就像你当初和萧伯父一样,知己之间,方有话可说。” “萧……”提起那个久违的名字,赵怀瑾脸色雪白,就连旁边的白玄英也不禁变了脸色。 十年了,本以为有些往事早已深埋于胸,再无人记得。可当突然想起的那一刻,依旧让人心中生刺,滴滴沥血。 “你……”赵怀瑾指着蓝衣女子道:“混账,你先回房吧。” “回就回。”赵雪吟不再搭理二人,负手走开,一袭蓝衣华美如玉。 “丞相。”见女子走远,白玄英用折扇敲着手指:“那件事你告诉过雪吟吗?” “没有。”赵怀瑾摇了摇头:“已经十年了,恐怕当今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这便好,这便好。”白玄英微微颔首,大笑着离去,手中的折扇摇了又摇。 赵怀瑾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锦衣男子,眉头不禁皱起,长袖下的手指不住颤抖。 十年如幻,十年生死两茫茫 分卷阅读1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不思量,自难忘。是啊,有些事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遗忘。 那封名山前的八千枯骨,谁又能听到他们雨夜的鬼哭? ☆、第十一章:江边日晚 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何处是归舟,夕阳江上楼。 人生得意失意,明月时圆时缺。王侯将相自成盖世伟业,渔夫酒徒自得逸兴风流。 朱雀大道上游人如织,热闹喧哗,两侧的酒楼更是酒旗招展,满堂宾客,好不热闹。 这帝都乃是全国的中央,不仅是军事要地,亦为经济重心,日间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除了晋国子民,还有跋涉千里来此行商的碧眼胡人和南方穿金戴银的苗疆人。 虽说方今天下并不安宁,可帝都中却是一片繁华景象,在那些远来客的心中就像是一个华美的梦。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是流金的领域,也是荒芜的尽头。 一辆华美的马车驶过长长的街道,车前是两名骑马的少年,尽皆是相貌英俊,白衣胜雪。 那骑马的二人正是萧子翼和萧子兰。萧子翼一表人才,器宇非凡,而萧子兰虽然不过十一二岁却也生得英拔出众。 “呦,这就是萧氏二兄弟,长得可真是相貌堂堂,仪表不俗。” “是啊,听说这萧家长子不仅精通诗文,更是武艺高强,这城中怕是没人比得上他。” “哎,这么优秀的后生,谁家的小姐要是嫁给他那可真是好福气。” 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惹得马上的萧子翼一脸绯红。 “唉。”萧子翼不时地回头张望,待看清马车后一直跟着的人,摇首道:“她怎么又来了?” 距离马车不远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驻马而立,笑嘻嘻地看着前方的白衣男子,一袭绯衣鲜艳如血。 “子兰。”萧子翼对旁边的的少年耳语道:“我有些事要去处理,你先同母亲回去,我随后便归。” “好的,大哥。”萧子兰笑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好。”萧子翼拨转马头,朝后面的红衣女子走去,一脸的无奈。 “好一个姑爷。”见白衣男子策马而来,白羽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这京城中有这么多人想把女儿嫁给你,还真是羡煞旁人。” “休听街上的人闲言碎语,我萧子翼是那样的人吗。”萧子翼慨然道:“大丈夫生于时间,功业未就,何以家为?儿女私情一事且待日后再说,方今惟愿报效国家而已。” “好好好。”白羽微微点头:“我们萧公子可是一位有志之士,他日必当功盖千古,名垂万世。” “对了。”萧子翼笑着问:“你这么夸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哼。”白羽有几分嗔怒:“徐兄弟告诉我,你们三日前去望江亭饮酒,怎么不带我同去。” “那……”萧子翼挠着头发,哭笑道:“那天是我们三个早就约好的。” “那好。”白羽哼了一声,看着白衣胜雪的公子:“那我们俩今天去好了,你一定要陪我。” “这……”萧子翼支支吾吾抬头看天,已经薄暮:“这都快……” “这什么这。”白羽打断了他的话拍马先行:“走吧,我们去江边饮酒。” “唉。”萧子翼叹了口气,却也无奈,只得驱马跟上。 二人策马离开帝都,向东又行了八里,方到了淮河岸边。 淮河发源于西南雪域群山,向东北蜿蜒直流数千里方才入海,乃中州第一大江河。 行至岸边,但见大江千里,碧波万顷,河面上白帆点点,鸥鸟飘飘,好一派雄奇之景。 而在古渡口处,杨柳参差垂落之间,则有许多简朴的亭子,专供行人休息落脚或是旅客观景饮酒。 “呦,是萧公子。”二人刚下马,一位衣冠简朴的老者就迎了过来:“今日新打的鲈鱼,尚自活蹦乱跳,一会儿让公子和姑娘尝尝鲜。” “谢谢老翁好意。”萧子翼拱手道谢,同白羽走进了六角古亭。 “这位姑娘是……”老翁看着端坐的白羽:“不曾见过,面生得很。” “哦。”萧子翼介绍道:“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今日特意引她来你这里吃酒。” “哈哈,既是公子的朋友,那今天老朽可要把绝活拿出来让你们尝尝。你们先在这里吃着酒,我去为你们下厨。”老者笑了笑,为二人各自斟满了酒,退了出去。 “哎。”见老者走后,白羽微笑道:“这老翁还真是热情。” “是啊,我们三个可是经常在他这里饮酒,他做的鲈鱼实是美味。”萧子翼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航船,低首道:“恐怕也只有江湖客才会如此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吧。” “呵呵,那好啊。”白羽又笑道:“那我俩买条小船,你天天去打鱼,我去采莲子,这样可好。” “你就算了吧。”萧子翼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1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你可是一朝公主,这种粗活又岂是你能做的了的。” “哼。”白羽一扬头,道:“你休要瞧不起人,我可是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会。” 二人闲谈之间,那老者已将菜食摆上,四碟小菜,中间是荷叶鲈鱼清蒸,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骨。 “尝尝这道菜。”老者用剪刀剪开了缠绕的白线,又将荷叶层层剥开:“绝对是一口唇齿生香,二口心脏俱清,三口尝过难忘。” 但见荷叶上是一条完整的鲈鱼,肉质鲜美顺滑,而鱼身上放了很多花生、莲仁、香草,闻之极其可口。 “嗯嗯。”白羽忍不住夹住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顿觉清凉舒爽:“好吃,好吃,果然是美味。” “哎。”见白羽一口一口吃着,萧子翼一脸无奈:“你慢点,又没人给你抢。” “哈哈。”旁边的老者看着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红衣女子忍不住大笑。 “我听说有句古词就是说鲈鱼来着。白羽边吃边道:“那个叫什么来着……” “是啊。”萧子翼站起身,望大江远去,奔流不息,吟道:“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燕未归。” “对对对,正是这句。”白羽饮了口杯中的酒:“古代的诗人们文邹邹的,原来都是一群贪吃的食客。” “什么啊。”萧子翼皱眉:“这是古人感慨世事风云变幻,人生顺逆莫测,算是对自我人生的浩叹,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是个吃货。” “好,好,好。”白羽翻了白眼:“就你不是吃货。”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已是日影西沉,一抹夕阳沉在天地的尽头倾洒万道霞光,让整个江面为之一红。 树红了,帆红了,马红了,归燕红了,就连老者的白发也红了。 晚风轻拂,细细的垂柳在暖风中招摇,千万条柳枝在夕阳下的江面上摇荡着金色的光影。 “哇,这里的景色可真美。”白羽喝了些酒,带着几分酒气直视着对座的男子:“你的脸怎么了,难不成被我看的害羞了。” “不是。”萧子翼低下了头,饮口手中的酒:“是夕阳照得。” “哦,算了,不问了。”白羽摆了摆手,笑道:“来来来,我们再饮一杯。” 长空中有飞鸟穿过,夭骄回翔,翼如玄色羽扇。 已是日暮时分,白天外出打鱼的渔夫此刻已驾船返回,一只只渔船仿佛一叶叶芦苇,在浩荡江面上任意飘荡。 白鹭敛翼站在船头,而船上同父辈出行的少男少女则并肩坐在一起将脚放在水中踢踏着浪花。 木桨轻轻划动,金色的河水被孩子们踢得溅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最柔美的薄纱。 浩荡天地间,有清亮的歌声在江面上响起,彼此应和,那是渔夫们的歌唱。 秋江暮景,胭脂林障,翡翠山屏。 几年罢却青云兴,直泛沧溟。 卧御榻弯的腿疼,坐羊皮惯得身轻。 风初定,丝纶慢整,牵动一潭星。 “好曲,好曲。”听得那歌声流畅若水,恰似风过篁竹,天籁幽响,白羽不禁起身道:“这江湖之人唱得竟比宫庭乐师好许多。” “哈哈,是啊。”萧子翼亦笑道:“只有无名无利之人才能唱出超脱世俗之曲。有些地方,即使乐师也难以相比。” “唉,可悲。”白羽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日后要是能在这里盖一间房子就好了,那就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了。每天吃新鲜的鲈鱼,听渔人的唱晚,看江上的航船,那该有多幸福。” “走吧,走吧。”萧子翼却用手推了推她,笑道:“你可是当今的公主,注定要生活在金屋银楼中。” “才不,我才不愿意那样活一辈子,该多无聊啊。”白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明日就是上邪节,我们一起去观灯吧。” “哈哈,想得美。”萧子翼大笑一声,冲她吐了吐舌头,边跑边回头道:“来追我啊,追上了我就陪你去。” “你……”白羽恨恨地指着他,脸上却是笑意,从未有过的天真无邪的笑。 他在草地上奔跑,喝醉后摇摇晃晃的,她在后面追赶,同样酒气醺醺。 宫中的尔虞我诈让她难得有这样纵意无拘的笑,明媚如春日的鲜花。而他,是否也同样如此。 江边日晚,渔歌轻唱,在寂静的杨柳岸边,一切美如画卷。 锦帆无系落天涯,玉箫寒江上谁家。 ☆、第十二章:亡灵之夜 上邪节又称鬼节,这一天幽冥地府洞开,血色的彼岸花开满黄泉之路,百鬼逃离阴间,返还阳世。 为祛除妖邪,人们总是身洒异香而使肉体脱俗,腕系红绳而使群魔辟易,点放河灯而使亡魂安息。 而作为中州最盛大的节日,也是少年男女最为高兴的时刻。那些久未出阁的女子把自己亲 分卷阅读2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手绣好的香囊送给了怦然心动的男子,而男子则将初次的诺言许给了她。 夜还未深,一轮冰月在苍茫云海间浮沉。 满城灯火如昼,五光十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成花,随即零落成雨,化作千万道明亮流转的光华。 大街小巷早已挤满了人,无数男女并肩走过繁华的长街在风檐下互赠信物,小孩子则拿着糖葫芦在人群终追逐欢笑。 宝马雕车,人声喧哗,每个人身体上的异香汇聚在空气中,就连青石板路也暗香浮动。 “萧哥哥,你看,这里可真热闹。”身着绣锦白裳的女子笑语盈盈:“有说书的,有唱戏的,还有玩杂耍的。” “嗯,雪吟,是挺好的,有这么多人。”萧子翼淡淡地说了句,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 “好久没有见你了,这么多天你都在干嘛呢?”赵雪吟笑问。 “没什么啊。”萧子翼脸色略显绯红:“我……我一直在看书习武。” “这才是我喜欢的萧哥哥,有才华,有志气,日后必为大晋栋梁。”赵雪吟笑了笑,又道:“只是,你也应该多出来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嗯,我知道。”萧子翼点了点头,看着喧哗的人群:“多么希望你也一直快乐。” “诺,这个给你。”赵雪吟突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了绣好的香囊一脸羞涩地放在了萧子翼手中:“你也要快乐,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去做。” “这……”萧子翼脸色苍白,握着香囊的手竟有几分冰凉:“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怎么?你不希望第一个送你香囊的人是我吗?”赵雪吟看着雪衣如华的男子:“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你不是说要永远照顾我吗?” “我……”萧子翼侧过头,避开了女子的目光,脸沉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是,我说过,那是因为我一直把你看成了我的亲妹妹。” “你……”赵雪吟一脸怒气,声音有几分颤抖,却只是愣愣地凝视着对面的人。 在很小的时候,他们曾经坐在高高的山崖上,脚下是漫山匍匐的爬地黄花,风从天际吹来,吹在他们年轻稚气的脸上。他曾抚着她如墨的长发说,雪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而如今,这一句普通的话,却打破了她所有的梦。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同他白头偕老的人,是自己把笑语当成了等待十八年的诺言。 人来人往,彼此无语。只是平淡的凝望却仿佛透过了千年遗忘的时光。 “你,还好吗?”萧子翼的手拂上了她漆黑的长发:“对不起,雪吟,是我的不对。” “不,你不必道歉。”赵雪吟忍着泪水没有落下:“你没有错,是我会错了意。” “雪吟,你要明白,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萧子翼道:“你也终会找到那个所爱的人。” 风吹起女子月白色的衣摆,却始终没有说话。 “萧子翼,你原来在这里。”人群中一红衣女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怪不得我去你家中找不到你。” “出来走走而已。”萧子翼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双晶莹明亮的眼眸:“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出来了。” “哼,今天可是上邪节。”白羽看着对面白衣素淡的女子道:“她就是你说过的赵雪吟,赵丞相的女儿?果然是容貌秀美,清新丽质。” “她是谁?”赵雪吟细看着面前红衫黑发的人问:“她怎么会在这?” “她……她叫白羽,是我的朋友。”萧子翼笑道:“她白天曾约我晚上一起出来游玩。” “哦。”赵雪吟应了声,弯腰一礼:“白小姐还真是漂亮。” “哪里哪里,对了。”白羽一把抓起萧子翼的手,拉着他跑了出去:“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萧子翼还未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转身,只得无奈地看了赵雪吟一眼,跟着离开。 灯火通明的长街,十里繁华盛景,人群在彼此相遇中擦肩而过,留下孤独寂寞的背影。 “萧哥哥。”赵雪吟站在街口中央,脸上没有一丝月色,苍白如纸:“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街上人多,河边人多,桥边人更多。 拱形的芍药桥如一条玉龙横在江上,玉石砌成的栏杆雕满了华美的花纹,在烟火的辉映下栩栩如生。 江边的亭子里,酒徒喧哗,浓妆的歌姬弹着琵琶,轻声唱着哀艳的歌曲,一咏三叹,清朗恬静的歌声在江面上久久回旋。 “这就是往生碑。”二人走下石桥,在桥头的一块黑色石碑前停下,萧子翼道:“传说将死者的名字刻在这块石碑上,他就会化作天上的繁星,永远守护着尘世间爱他的人。” 玄武岩制成的黑色石碑高三丈,宽七尺,背面是天书诗文,正面刻满了斑驳的文字,碑下伏卧着的是一只昂首东向的石龟。 “嗯,看这,《冥灵诗》。”白羽指着石碑背面镂刻的古老文字,轻声吟诵 分卷阅读2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了起来:“彼岸花开开彼岸,火照冥灵路黄泉。三生石上刻三生,奈何桥上说奈何。前生恩仇随风转,来世因果成烟散。孟婆最解离人苦,一饮忘川断执念。” “繁华如水,转瞬成空。”萧子翼叹了口气,抚摸着石碑上残损破败的文字:“人生一世如此的短暂,少年一转眼成为老者,青丝一转眼变作白发。很多事情,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是呀,生前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到头来都不过成了碧草黄沙下的一抔枯骨。”白羽笑了笑,望着洛水两岸欢声笑语的人们,低头道:“人的生死,又岂是由自己做得了主,而这块碑文也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念想。” 萧子翼默然以对,不再说话,从桥边的凤凰花树上取下了一盏莲灯,蹲在河边,无声地把它放在了明净的江面之上。 “放河灯,送往生;为君兮,越长风。”白羽看了看男子,同样取了盏河灯推向水中,荡起了离合的水波。 两盏九瓣莲灯随着水流飘向远方,江面上已有几千只同样的明灯,一盏盏河灯宛如一朵朵赤焰的红莲怒开于世,映得水底江岸一片通红似火。 “你知道吗,我虽然贵为一国公主,却从未感到过快乐。”白羽站起身,望着远方:“我很想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即使贫贱,却也自由快乐。” “为什么?你不幸福吗?”萧子翼不解,修长的手指划过光影粼粼的江水:“无数人可都想位居巅峰,俯瞰众生。” “你错了,我母亲在我七岁时死去了。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如今,我连她的音容笑貌都快要忘记了。”白羽立在凤凰花树下,红花零落,飘在江心:“我父王虽然也很爱我,可他事务繁多,根本无暇顾及,而且他也同样爱着别的孩子,又岂会爱我一人。所以,很多个风雪之夜,我总会想到我的母亲,想到她生前对我一丝一毫的爱,直至泪流满面。” “我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仿佛要随着他一起死去。”萧子翼想起了逝去的父亲,眼中腾起一丝水雾:“可是,我们终是要坚强的面对尘世的一切风雨。” “嗯。”白羽点了点头,玩弄着腕间的红绳:“生于帝王之家,其实是一种无尽的悲哀。我的命运从生来就被注定要一辈子在深宫重闱里度过。真的,你永远无法明白一个人整天待在陵墓一样的宫殿里是多么的孤独,就如同陷落在漫长的黑暗之中。” “也许吧,一个人拥有再充足的金钱,再崇高的权势,也比不上拥有内心的快乐。”萧子翼无声地笑了笑,走到了女子面前:“没有快乐的人就如同世界上没有阳光,你一定要安好,就算是为了母亲。” “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话。”白羽抚了抚额环的宝石:“你人真好,要是能天天和你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走吧。”萧子翼笑了笑,负手看着红衣女子:“我们去看看莲灯漂流到哪里。” “好的。”白羽微微颔首。两人并肩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飞扬的长袍在江风中猎猎起舞。 江边的凤凰花树下,上百对男女在凌乱的红花中喃喃私语相互许着一生的誓言,就连歌姬的浅吟低唱也在夜色里渐渐淫没。 西浦渡口,历古的青石板上爬满了苔藓,一盏明灭的灯笼在漫天长风里伶仃飘摇。 “过了江口,这些河灯便会流入淮河。”萧子翼站在六角亭外,指着江面上明朗的灯盏:“你说,最后他们会不会东流入海?” “谁知道呢。”白羽双手交叠,靠在朱红的木柱上:“就如同我们,谁也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唯一能做的,只是守住存在的东西。” “也许吧。”萧子翼轻声笑了起来,长身玉立在江边:“我们真的应该珍惜眼前的幸福,否则,要么错过,要么失落。” “给,这个给你。”白羽从怀中取出一只金线织绣的香囊放在了萧子翼手中,正反两面歪歪扭扭的绣着“萧”字与“白”字:“这可是我亲手绣的。” “哦,没想到你还会女工。”萧子翼拿起香囊看了看,皱眉苦笑道:“可是,你绣得真难看,看这针脚七零八乱的。” “哼,我可从来没学过,这可是我绣了七日才绣好的。”白羽把头一扬,又道:“东西没有好坏之分,只有用心与否,这个香囊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好吧。”萧子翼紧紧得握在手中,无奈地微笑:“我收下了,我会一生珍藏的。” “这才对嘛,我们扯平了哦。”白羽笑语盈盈,转身跑了出去,红色的衣袍在暗夜里如妖娆的曼陀罗花:“我们比比看,看谁先到赏月楼。” 萧子翼看着长发飘飞的女子,将香囊贴放在怀中,迈步追了上去。 弯月西沉,流萤闪闪,桥边的幼童依旧唱着古老的歌谣,唱得皇城也在水声桨影里安然沉睡。 ☆、第十三章:南国烽火 太平生长,岂谓今日识兵戈?欲泻三千雪浪,净洗胡尘千里,不用挽冰河。 有道是天下承平已久则生变乱, 分卷阅读2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帝星幽暗而破军显耀,是为血光之灾,乱世之昭。 晋顺帝三十五年,淮南连年大旱,滴雨未下。青州、锦州、燕州境内田野荒芜,饿莩遍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加之朝廷征税严重,官员暗中舞弊,不知抚恤,一时间江左之地变乱四起,众多百姓纷纷斩木为兵,揭杆而起。 朝廷数次派兵征剿,结果全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空耗国力而已。官逼民反,群情激愤,起义之势如同烈火焚原,愈演愈烈。 却说那起义的领袖乃是一介布衣之徒,名唤李胤,本为木匠的儿子,少不读书,常好与人恶斗,生得甚是魁梧,天生一种神力。 一日窥镜自视,但见自己头戴王冠,身穿赤色龙服,手持七星宝剑,为帝王之相,大惊不已,此亦算是一件奇事。 后其双亲亡,李胤遂浪迹于市井之间。又于酒肆中偶遇龙虎山青丘道长,对方观自己相貌言有帝王之气,日后必为九五圣君。李胤闻言大喜,二人一见倾盖,遂结为知己。 自晋顺帝三十三年至三十五年间,淮南全境三年遭遇蝗虫大旱之灾害,百姓民不聊生。更兼有不少官员欺压民众,贪赃枉法,残害善良,致使民愤沉积,起义不断。 当此之时,李胤与青丘道人又齐聚另外五人,号称天上七星下凡,欲扫除残晋之污气,开天下之盛世,遂乘机起兵,攻入州郡,杀死本州刺史,开仓放粮,号为“节义军。” 尔后,淮南之民众遂云集而响应,争相依附,不过三日,便聚集有四五十万之众,声势极为浩大。 那李胤见民愤已起,于是伙同其余六人率兵抢占州郡,四处攻伐,而那些官兵,久未经战阵,见此势大,尽皆未战而败走,淮南三州七十二县尽落入李胤手中。 青丘道人见时机成熟,便劝李胤封坛祭天,开国称帝,建立大魏政权,与晋国分庭抗礼。 高祖王霸一旦休,二百基业付东流。 消息传至帝都,满朝震惊,飞报书信急如雪花,却多被丞相和明王拦截。 九重宫阙,千尺玉楼,但见天龙殿内,香烟缭绕,羽衣飘飞,朱红的木柱上用纯金镶满了凤纹龙章,一派王者之气。 珠帘背后,年迈的晋顺帝斜倚在雕金的王座上慵懒地看着群臣。 玉阶之下,身穿红色锦袍的文武百官手持玉圭按次序分立两侧,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点声音,仿佛风也归于停滞。 监朝官垂手立在帝王身侧,高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等无事。”丞相赵怀瑾弯腰回禀,其余众臣全部匍匐在地。 “既无事,今日朝议至此,卿等暂且散去,各自先忙本务。”晋顺帝摆了摆手,不住地打着哈欠。 “国家有垒卵之急,社稷有倒悬之危,丞相何谓无事?”群臣欲退,一白须老者出列奏道:“臣有本奏,请皇上明鉴。” “哦,是徐御史。”晋顺帝看着威风凛凛的老者,问:“汝有何事,但讲无妨。” “启禀皇上,昨日流星马飞报,淮南反贼李胤已分封群臣,自立为帝,并命车骑将军宋宪进兵离水城。如今大兵压境,若不火速派遣王师支援则淮河无守,淮河无守则京师危矣。”徐朗双目炯炯,声如巨钟:“天下动荡,举国干戈,皇上为何不知。” “启禀皇上,臣亦听闻此事。”户部刘尚书亦出班奏道:“那李胤妖言惑众,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声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白氏必灭,李氏合兴。如今反贼已啸聚数十万之众,甚是浩大。” “赵丞相,可有此事?”晋顺帝微闭着眼睛,扫视着赵怀瑾:“如此军情,危及我大晋之江山存亡,你为何敢隐瞒不报?” “微臣惶恐,愿陛下恕罪。”赵怀瑾跪伏在地上,道:“江左有乱是实,但二位大人所言过于托大。此等穷乡小冦,何足挂齿,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既无谋略之士,又无骁勇之将,大军一到,必当风流云散,立刻瓦解。” “哼,小冦?”徐朗看了赵怀瑾一眼,慨然道:“小冦如何敢侵占州郡,如何敢称王号帝,如何敢覆灭白氏。我听说丞相你几番发兵征讨,结果所派王师遇敌败退,逢战不前,军中将士十死七八,全无战心,不过是空费国力,丧尽国颜。” “你……”赵怀瑾恨恨地看着当堂直立的徐朗:“你竟敢信口……” “住口,你何敢如此。”晋顺帝怒气填胸,微微咳嗽了起来:“咳……咳……你竟敢欺下瞒上。” “天地可鉴,臣一片肝胆,从无二心。”赵怀瑾吓得面如土色,背生冷汗,叩头连连:“微臣瞒而不报擅自兴举义师,实是想为圣主分忧。至于战败,乃北方将士不习水战,多生疾病,故而死伤甚多。非臣之罪也,愿皇上明察。” “父皇,丞相所言不错。”见赵怀瑾被当众弹劾,明王白玄英乃上前奏道:“父皇年迈岁高,食少事繁,丞相此举,亦是为父皇分忧。况且北方士卒不惯南方天气,而南兵势盛,兵败之事在所难免,亦非丞相一人之过。若将败军之责尽加丞相身上,岂不令忠臣寒 分卷阅读2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心,志士抱怨,谁愿再为大晋出力。” “嗯嗯。”晋顺帝点了点头:“既如此,看你往日劳苦功高,且免你重罪。” “谢皇上开恩。”赵怀瑾再叩拜道:“微臣一定捐尽家私,尽心尽力,平定叛乱。” “哼。”徐朗斜眼看了一下赵怀瑾,自言道:“好一个忠臣。” “众位爱卿。”晋顺帝抚着龙椅的把柄,目视着阶下的群臣:“你等皆是饱学之士,义勇之将,都以为该如何扫灭叛军,重树天威。” “平乱之道,须恩威并施,臣有二策,可定国邦。”徐朗跪拜道:“一者,淮南民反,皆非本意,若能减免赋税,开仓赈济,则群贼离心,乱者平息,亦显我主之圣德。二者,李胤、青丘道人等匪首,蔑视王法,穷凶极恶,当选一大将征讨,擒杀元凶,则群龙无首,三州安定,亦显我主之英武。” “好,好计策。”晋顺帝笑了笑,又问道:“那爱卿以为,哪位将军可堪大将之任?” “这……臣亦不知。”徐朗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站出来,而赵怀瑾和白玄英站在那里只是冷笑。 “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有难,群臣无能。”晋顺帝拂衣怒道:“我大晋良将千员,精兵百万,危机之时竟无一人可担任大将。” 众多文武全都默然肃立,一时间整个朝堂都鸦雀无声。 可怜英雄束手,问英雄,谁是英雄? “不过,臣有一法,可定将帅。”徐朗巍然屹立,直言道:“皇上可张贴榜文,使勇武之士,忠义之徒齐聚演武场,以武夺帅,封坛拜将。不出三日,即可选定良将,发兵征讨。既可选天下之英才,又能显求贤之仁心,实是一举两得。” “不错,不错,爱卿此语,正合孤意。”晋顺帝拂着白须,扫视堂下诸臣:“卿等可有异议?” “皇上圣心明裁,我等无议。”满朝文武尽皆垂头回禀,就连赵怀瑾也不敢再有非议,只得低头附和。 他在官场二十余载,明白权谋之术,也懂得人心之变。尤其是处在君王之侧,更应懂得顺应皇帝心意,否则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此时的晋国就像是一个腐烂的柑橘,它的毁坏,不是从外,而是从内,是帝王的年迈昏聩,是权臣的勾心斗角。 举目朝堂,尽是污浊之气。唯有御史大夫一人正气浩然,仿佛刺破暗夜的光。 繁华之间,颠倒是非黑白;动荡之中,方显忠奸善恶。 ☆、第十四章:龙争虎斗 风随云,云随风,风云际会便生龙;刀随剑,剑随刀,刀剑饮血问英豪。 晋顺帝三十五年,淮南民变,叛臣李胤面北称孤,自立大魏政权,与晋朝分庭抗礼。帝乃张贴皇榜,传檄天下,聚四方英才于帝都,比武夺帅,以选征南之将。 有道是男儿生于世间莫不想图个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列将相之班序,光先祖之荣耀。那皇榜初下,天下间各州郡的英雄才俊便星夜赶赴皇城,致使城中家家酒楼客栈都是宾客满堂。 而这些前来比武的人中,有身处军列的将士,有身居江湖的布衣,也有锦衣华美的世家公子。三教九流之士,奇门异术之辈,好一场风云际会。 帝都,北城,萧府。 阳光照进朱户,房间里一片明朗,缭绕的沉香淡雅而芬芳。 房间中陈设雅致,一侧的木架上放满了青色瓷器,色泽温润,另一侧的木架摆满了线装古书,墨香仍存。 正中间梨花木椅上,一名年约五旬的华衣妇人手捧茶杯安然端坐,一身雍容华贵之气。 而她的对面,则负手立着一名白衣少年,那少年面若冠玉,眉如长剑,一身衣冠洁白胜雪。 “母亲。”那白衣少年垂首道:“孩儿有一事相求,望母亲成全。” “哦,何事。”妇人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吾儿但讲无妨。” “方今皇帝下诏,明日于演武场比武夺帅,以选南征之将。”白衣少年将头垂得更低:“孩儿愚钝,愿往一试。” “不行。”那妇人冷冷道:“子翼,别的事我都依允,只此事不行。” “这是为何?”萧子翼不解:“孩儿自幼习武,更随师父从艺十年,而今已经长大,正值国家危难之秋,当为国效力,岂可空怀一身武艺,无所作为。” “刀剑无眼,沙场无情。”妇人变了脸色,冷冷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上的厮杀可不是寻常的比武打斗,那可是要死人的,你看那征战之人,能有几人得归。” “苟且存活不免一死,兴举大事亦是一死。与其轻于鸿毛,何若重于泰山。”萧子翼的眼神一片雪亮,正色道:“我父亲为国靖边,赤胆忠心,驱胡虏于关内,扬英名于塞外,虽死仍存。孩儿不才,自幼便想继父亲之遗志,保国安民,为国尽忠。” “你父亲……”听得孩儿提起亡夫,那妇人的手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一阵泫然。 “ 分卷阅读2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母亲。”见母亲沉默不语,萧子翼连忙跪在地上,执着母亲的手道:“孩儿并非有意提起父亲之事,触你伤怀。” “罢了,罢了,吾儿快起。”妇人将白衣少年从地上拉起,看着他道:“既然你有此心意,我又怎可强加阻拦,只希望你沙场之上多多小心,护己周全。” “谢母亲。”萧子翼站了起来,喜道:“孩儿一定会谨记母亲言语,善加保护自己。” “这便好,这便好。”妇人笑了笑,又道:“我有一语,你当铭记于心。人皆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战场上的刀剑,你也要小心朝野上的刀剑。刀剑锋利却不比谗言恶毒,凡事当小心谨慎,切莫逞一时之意气。” “孩儿明白。”萧子翼颔首道:“孩儿定当在处事之时多多思考,三思而行。” “好,好,好。”妇人又笑了笑,摆手道:“既是如此,那你先退去吧。” “是。”萧子翼应了声,退了出去:“孩儿这就去练习武艺。” “唉。”望着白衣少年离去的背影,妇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又转过头看着灵台上先夫的牌位,眼睛中一片朦胧的水雾。 靖宇,靖宇……萧靖宇。没想到终有一天,你的儿子也终是要为国从军,也终是要走上你曾走过的道路。 才高遭人妒,功高却妨主。我是否该向他告知你的死因,他的选择又是否正确。 问茫茫前路,这一番荆棘征途,是福是祸,是赢是输。 有风吹过,檐角的铁马铜铃相互交击,叮当乱响。 帝都,城南,丞相府。 月台四周围满了兵器架,架上插满了刀枪剑戟,在日光下映射出一片清亮寒光。 正中央,一紫衣少年负手而立,旁边站着四个黑衣人,将紫衣少年紧紧地围在核心。 那少年腰细膀宽,身材修长,目光冷峻如电,一身长衣当风。 他立如宝塔,怒目倒竖,紧紧地握着双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他冷冷地看着另外的四个人:“我们再来打过。” “这……”其余四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看,却无一人敢向前。 他们都明白少年的武功,也都明白刚才的打斗有多么疼痛,他们合四人之力却还是打不过这个少年。 那就是丞相赵怀瑾的长子赵元亮,虽为世家子弟,可在诸多王侯豪门中却少有对手。 “来。”紫衣少年向前一步,作金刚伏虎之势:“你们若是能把我击倒,各赏五十两银子。” “上。”听到有赏钱,四名黑衣人咬了咬牙,一齐冲了上去,从四个方面共同攻去。 眼见诸人仗拳而上,紫衣少年左手化拳为掌握住了前面那名黑衣人的手,右手顺势向前,一拳击飞。而身形未动之际,右脚后踢,后面的那名黑衣人也飞了出去。 “呼。”的一声,左侧的黑衣人擦耳而过。紫衣少年将他的手一抓,借力用力,一推一放中已将右侧的黑衣人顺带着乘势推倒。 快如闪电,重如泰山,仅一个回合,四名黑衣人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倒在地上的四人全都捂着痛处,疼得咧嘴直呼,不停惨叫。 “来,不过瘾,不过瘾。”紫衣少年指着地上的四名黑衣人:“我们再来,再来。” “这……”四人叫苦连连,全都皱着眉头:“少爷武艺高超,无人可敌,还是饶了小人吧。” “哈哈,哈哈……”紫衣少年握着拳头,仰天大笑:“好一群废物。” 他紧握双拳立在那里,巍然屹立如山停渊滞,眉宇间尽是孤傲睥睨之气。 西窗屋檐下,卷帘未放,铁笼里的黄鹂在窗前婉转轻啼,清脆而嘹亮。 临窗的桌子边坐着两个人正齐齐地望着月台上的紫衣少年,忍不住笑了笑。 那两个衣着华丽的人正是丞相赵怀瑾和明王白玄英。 “昨日朝堂之事,多亏殿下开脱。”赵怀瑾拱手谢道:“赵某在此谢过殿下。” “哪里,哪里。”白玄英摇了摇头,笑道:“我和丞相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丞相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言谢。” “这徐老儿时常和我们作对,迟早有一天要把此人扳倒,绝除后患。”赵怀瑾恨恨道:“实是没想到,他又想起了什么比武夺帅的法子。” “是啊,这次连老皇帝都同意了,怕是南征之事再也轮不到我们插手。”白玄英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不过南征一事,干系甚大,我们当派自己的人夺得帅位,率兵南征。此事若成,必然会增加我们的威望,到那时朝中那些异心之臣谁还敢再多言语。” “没错,南征一事极为重要,若能抢占先机,于此建功,不仅洗去兵败之耻辱,亦可树立我等之威信,可谓一举两得。”赵怀瑾笑了笑,又皱眉道:“不知殿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人选?”白玄英摇了摇头,指着月台中的紫衣少年:“他。” “什么 分卷阅读2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赵怀瑾眯着眼睛:“你是说我儿元亮,他怎可担此重任。” “是啊,就是他。他自幼学习武艺,更兼天生神力,武功深不可测,乃是一员猛将,怕是帝都中并无敌手。而且又恰逢西征归来,拥有征战经历,实是最佳人选。”白玄英看着对座的丞相,又道:“丞相请想,若是令郎能够在南征中建立功名,那么我们就有了理由给他加官进爵,到那时,不仅朝政是我们的,就连军权也是我们的了,那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无人敢撄其锋。” “殿下真是远见,那我且让他前去。”赵怀瑾的脸沉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只是比武的人中高手众多,恐怕吾儿难以取胜。” “哈哈,令郎的武功丞相还不知晓吗?放眼帝都,谁可为敌。”白玄英站起身立在窗前,背对着赵怀瑾:“何况,还有你我二人在他背后。” “多谢殿下。”赵怀瑾拱手道:“此事若成,实是吾儿之福。” “哈哈。”白玄英拍着赵怀瑾的肩膀,大笑:“这何尝不是你我之福,我们二人联手,这天下便是我们的天下。” “哈哈,是啊。”赵怀瑾亦笑道:“惟愿追随殿下,成就大业。” 二人并肩站在窗前,望着一袭紫衣的少年,忍不住抚掌大笑。 笼中的黄鹂停止了轻啼歌咏,歪着脑袋喳喳乱鸣,烦乱地扑打着翅膀。 帝都中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注定要站在不同的立场一生为敌,注定要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喑喑琴哑,萧萧血洒,刀剑影里,龙虎斗京华。 ☆、第十五章:夜阑风雨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 把剑示英雄,问英雄,谁是英雄? 晋顺帝三十五年,皇帝降诏,集天下英才于帝都比武夺帅,选任南征之将。 诏书初下,海内豪杰争相奔走,从天南之海到大漠之北,无数英豪从各处跋涉而来,只为在帝都一战成名。 那一日,城东校场上彩旗飘飞,锣鼓齐鸣,无数的铁衣甲士持枪默立,威严如山。 而那些达官权贵尽皆腰紫衣金齐聚一堂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好一派恢宏之气。 比武场下人更多,黑压压一片,成百上千,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争个第一。 恰骄阳初升,一声炮响,红旗影里,一名身穿锁子金甲的将领打了个手势,比武正式开始。 拳来掌向,刀来剑往,一个个豪杰使尽平生之所学,每一场比赛都是一场龙争虎斗。 底下看的人莫不屏气凝神,仔细观看,及至精彩处,尽皆拍手叫好,山呼海应。 而比武的人中有武艺高强的,也有武艺不济的,比武落台的人受到人们的叹息,而那些获胜者则受到人们的叫好。 比武亦是赌局,赢的人得到歌颂,败的人自尝耻辱。 经过整整一日的比较,在日暮的时候场上只剩下两名少年。 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名叫萧子翼,而那一袭黑衣的少年名叫赵元亮。 他们二人年纪轻轻,却一路从诸多高手中拼杀出来,共同站在了最后的舞台上,仿佛风云际会。 残阳滴血,落日苍茫,比武场下山呼海啸,比武场上沉默无言。 今日比武已过,那么明日便是夺帅之战。成王败寇,谁胜谁负,明日便可见分晓。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帘外细雨潺潺,绵密如织,落红飞舞之处,已是春意阑珊。 为替萧子翼今日比武胜出庆祝,徐贲、余化龙和白羽三人便拉着他去望江亭边吃酒。 谁知刚吃到一半,天空中便落下了雨滴。及至帝都中,雨越下越大,四人无奈,只得于朱雀大道旁的一座小酒馆里避雨。 天上的明月被暗云掩去,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细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如梦幻如薄纱。 酒馆中人声喧哗,那些江湖豪客在那里狂饮畅谈,而他们四人则静静地坐在窗边吃酒。 “他娘的。”望着不停的落雨,徐贲道:“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还被大雨扫了雅兴,这雨还下个没完没了的。” “这有什么的。”白羽笑了笑,道:“在这里吃酒不也同样算是庆祝,你大哥可是在众多高手中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决赛。” “哪里哪里。”萧子翼摇了摇手:“侥幸取胜,何必称能。” “大哥休要谦虚,你自幼练功刻苦,十多年来始终如一,付出必有回报。”余化龙饮着杯中的清酒:“只是没想到那赵元亮得武艺竟则如此高强,居然能挺进决赛,将与大哥一较高下。” “哈哈,还不是凭借他爹丞相之名。”徐贲爽朗大笑:“我是不想和大哥夺帅位才不去参加比武的,若是参加了,一定会把他打趴下。” “休要逞口舌之快。”萧子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武功我也不知深浅,你休要胡言乱语,背后说人坏话。” “呵呵。 分卷阅读2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白羽笑如银铃,额环的宝石在烛影下清光流转:“子翼,我相信你,明日你一定会胜出。别忘了,成为一名将军可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 “嗯。”萧子翼点了点头,温润地看着对坐的红衣女子:“明日我必当尽力而为,不负诸位之望。” “好,来喝。”徐贲举起了酒杯,其余三人亦举杯相碰,仰头饮尽。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红楼夜雨,风吹动,琉璃瓦沙沙作响,点点鸣动。 正在诸人饮至兴奋处,在细细的雨帘中竟传来了清脆的铜铃声。 马蹄得得,雨声飒飒,大街上有夜行人勒缰停马。 风雨卷入屋内,灯火为之摇曳,随之而来的是四名黑衣人,后面则跟着一个紫衣少年。 “呦,客官,里面请。”见来人并非凡辈,那小儿连忙迎了上去,将五人迎到了右侧的僻静处。 那少年用折扇轻轻地敲着掌心,沉默不语,四名黑衣随从则侍立一旁。 “呦。”余化龙看了一眼,低声道:“还真是冤家路窄,连在这种小地方都能碰到他。” “哈。”徐贲亦是眼前一亮:“还真是这小子,真想……” “住口。”萧子翼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们吃我们的,不要理会人家。” “是啊,这里人多眼杂。”白羽低语道:“我们千万不能在明日比武前惹是生非,否则会授人以柄。” “哼,我知道了。”徐贲嘟嘟囔囔:“便宜这小子了。” 四人沉默地吃酒,而另一侧的紫衣少年则望着窗外的夜雨出神。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在这噪杂的酒馆中,难免人多口杂,生出许多闲话。 “你们说明日的比武谁会赢。”一名光头汉子向同座的人道:“我们不如设个赌局,赌那姓赵的和姓萧的谁会赢,就以二十两银子作为赌注。” “好,好。”一名尖嘴猴腮,细眼长臂的中年汉子道:“我赌那萧公子会赢,他自幼精习武艺,可是有一身的真功夫。不出二十招,必定打败那姓赵的。” “胡老弟,你这可说错了。”另外一位年龄颇大的长者拂须道:“那赵公子也非等闲之辈,必定不会输给姓萧的,十有八九这帅印会是他的。” “哈哈。”那姓胡的汉子尖笑道:“刘老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再怎么说那姓赵的也有一个做丞相的爹。就算儿子是狗熊,那不也有父亲出面逞英雄吗?” “哈哈,是啊。”旁边的一名胖子听得此语,亦笑道:“武功再高不如父亲官高,我要是有个好爹早就日日酒肉,夜夜歌舞了……” “哈哈,就你这胖子想的真多,不过,就他……”姓胡的汉子刚要说什么,只见一脚飞来,自己便趴在了地上。 众人尽是一怔,举目望去,四名黑衣人叉手而立,而那名紫衣少年则冷冷地看着诸人,眼神中一片寒冰。 “妈的,谁敢打你胡爷,看我不……”姓胡的汉子骂骂咧咧,还未站起,一名黑衣人又是一掌劈落。 “上。”紫衣少年将折扇一指,其余三名黑衣人亦同时向前拳脚相向,痛打那名尖脸的汉子。 “大爷……饶了小人……”姓胡的汉子抱着脑袋在地上一通乱滚:“饶了小人吧……小人自知酒后失言。” 紫衣少年沉默不语,只是负手立在那里冷眼观看,如水的双瞳里没有神情。 看到此等场景,其余满堂宾客也都是无人吭声,就连酒馆老板亦是袖手立在一旁。 帝都中龙蟠虎踞,到处都是王公贵族,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时候拔刀相助会惹到哪些世家豪门,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是万万不敢出头的。 “住手。”恰在此时,一名壮汉走了过来,双手各抓住一名黑衣人:“别人已经求饶,何故欺人太甚。” “你竟敢管老子们……”黑衣人怒极,刚要挺身向前,却被那壮汉一手推到两个,全无还手之力。 “停。”紫衣少年挥手止住四名黑衣人,看着那虎背熊腰,怒目而睁的壮汉:“好一招大摔碑手。” “吾弟鲁莽,望赵公子见谅。”萧子翼起身走了过来,拱手道:“在下替吾弟赔罪。” “哦,是你。”紫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没想到,在这个小酒馆遇到你,看来,还真是天意。” “他人闲言碎语,公子莫要挂怀。”萧子翼看着对面的紫衣少年:“且待明日,萧某愿与公子好好比较。若是此时动手,不仅伤了和气,更是惹人耻笑。” “可这汉子出言不逊,若是……”紫衣少年眼神一冷,又看到了旁边的红衣女子,一脸惊震:“你怎么也在这?” “在这里饮酒赏月啊。”恰逢此时雨收云开,一轮圆月悬于苍穹,流光千里,白羽抬眼看着天际皓月:“雨也停了,月也出了,正是月下欢饮之时,公子难道要打扰我们雅兴?不如卖我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可好。” “万万不敢扰你雅兴,我们这就离开。”紫衣少年摇了 分卷阅读2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摇折扇,拱手作别,示意四名黑衣人离开。 四名黑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紫衣少年那冰冷的眼神,只得低着头跟着离开。 马蹄轻踏,窗外明月如霜,五骑并马离去,只留下屋内一群江湖客议论纷纷。 “谢谢各位英雄相助。”姓胡的汉子捂着脸从地上爬起:“各位的恩情,我姓胡的一定铭记于心。” “好了,找个地方看郎中吧。”萧子翼笑了笑:“切记,言多是祸,语多必失,以后莫要说人闲话。” “是,是,是。”姓胡的汉子连连点头:“大恩不言谢,小人一定改正。” “哈哈,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萧子翼微微摇头,负手走出了店门,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夜雨初停,空气格外清新,风中有泥土和花草的清香。 皎皎天河银汉,一轮明月无声地映照着大地,千里之间一片雪色清光。 “大哥。”出了酒馆,徐贲扯着萧子翼的衣袖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萧子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说吧,但讲无妨。” “这白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相识了这么久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底细。”徐贲问道:“为何那姓赵的小子肯卖她面子?” “她啊……”萧子翼神秘一笑,令二人侧耳倾听,低语道:“她就是当朝的永安公主。” “什么?公主!”徐贲与余化龙二人张大了口,怔在了原地,满脸尽是震惊之色。 再看嘛另外两人,趁二人怔住之时,早已并肩走出了很远。 夜风微寒,他们那白袖红衫在华灯里凄迷如幻。 望天上人间,不见落花一片,惟见冷月千山。 ☆、第十六章:比武夺帅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晋顺帝三十五年,淮南李胤反叛,王师征剿不利,死伤甚多。帝乃发布檄文,传诏天下,集国中之英豪比武夺帅。 正所谓风云际会,必为龙争虎斗之势。经过一日的角逐比拼,在数以千计的应试者中只有两个少年脱颖而出争夺帅位。 一个是当朝丞相赵怀瑾之子赵元亮,一个是前振武将军萧靖宇之子萧子翼。 青龙吟,白虎啸,两名少年仿若风云在天际相会,必在帝都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那一日的天气格外晴好,天空澄净高远,天风似水清凉。 辽阔的禁军校场上挤满了人,有达官权贵,有平民百姓。而正前方高台之上,绣花罗盖之下则坐着当今的九五至尊,两侧皆是身着绣花锦袍的王室子弟。 成排的羽林军持枪默立,银色的甲胄反射着耀眼的清光,一列列五色龙旗在风中徐徐飘扬。 正中间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方形比武台,四周插满了金枪银戟,在日光下交相辉映。 在擂台中央,萧子翼一袭白衣胜雪,赵元亮一身黑衣如墨。 长衣当风,长发飞扬,一黑一白,仿若天地之阴阳双生。 “二位公子。”一名金甲白袍的将军站在二人面前拱手道:“今日比试分为三项,分别为箭术、骑术、武术,比武非杀敌,当以点到为止,切莫逞一时之强,伤及彼此。” “是,我等谨记。”二人齐声回禀,又相互看了看对方,相顾而笑。 “比武开始。”但听得一声呼喊,金鼓鸣动,校场上响起了海潮般的击鼓之声。 两名少年齐步走下比武台,向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各自身穿黑色的皮甲,持着顶部沾有白色石灰粉的木枪翻身上马。 烈马如龙,英雄如虎,漫天长风中衣衫飞舞,好一派雄奇之气。 “驾。”赵元亮一声大喝,左手控缰,右手已挺枪杀了过来,快如利箭破风。 而萧子翼则□□转如车轮,将身伏于马背,同样杀了过来。 两马相交,乍和又分,仅一个回合,两人已交手数十招。可在旁人眼中,却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残影。 初次交手过后,两人势均力敌,黑色的皮甲上皆无白色的印记。 风萧萧,长发起落,□□斜指处,战马不住地踢着前蹄。 两人吟啸一声,在轰鸣的战鼓声中再次向前冲杀。 赵元亮挺枪来刺,一招直捣黄龙凌厉至极,隐隐风生。而萧子翼却反身贴于马背恰恰躲过,右手中的□□已从地下弹起直击赵元亮的面门。 赵元亮却也厉害,眼见长□□来,顺势将□□撤回抬手隔开了攻势,反手又是一□□去。 萧子翼冷笑一声,将□□在腰间转了一圈,变枪术为八卦棍法轻飘飘地荡开了攻来的枪尖。 这一招变化之快,化刚猛为阴柔,连赵元亮也不禁吃了一惊。 “好,好厉害。”旁边的看客中,徐贲忍不住拍了一下余化龙的肩膀:“二哥你看,大哥这招还真是绝了。” “是啊,将棍法化入枪 分卷阅读2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术,确实精妙。”余化龙微微点头,仍旧看着策马往来的二人:“可这姓赵的倒也有些本事,居然到现在还不落大哥下风。” “哼,就这小子,别看如此耀武扬威的。”徐贲撇了撇嘴,笑道:“我敢打赌,不出十招,这小子必败。” “唉,三弟休要……”余化龙刚要说什么,却听得周围一阵叫好之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原来,在刚才的交马中,赵元亮一枪下劈企图以力量压制,却被萧子翼乘势化开,反手一枪正好击中赵元亮的左肩,留下一抹白色印记。 赵元亮心下一惊,有些慌乱,忙挺枪前冲,放弃全身空门之处,招招尽是进攻。 萧子翼看出破绽,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左躲右闪之际,不仅躲过了赵元亮的枪,更是在他的皮甲上连刺数处,黑色的甲胄上一片雪白。 “第一场结束。”白袍将军面向众人道:“萧子翼胜。” 众人望着持枪立马的二人,赵元亮的黑衣上一片雪白,而旁边的萧子翼则依旧是一袭黑衣,纤尘不染。 “好,好,好。”场下的百姓雷鸣般欢呼,高台上一袭红衣的白羽亦是面带笑容,只有明王白玄英与丞相赵怀瑾不禁变了脸色。 “这……”赵怀瑾握紧了手,脸色苍白:“这小子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打败我儿。” “丞相勿忧。”白玄英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不是还有两局吗,我们静观其变。” 二人翻身下马,脱去甲胄,共同走向比箭之处。 “二位准备。”白袍将军挥手道:“第二局比试开始。” 在场的人全部屏气凝神,仔细地观看着两人比试箭术,唯恐一眨眼便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这是高手之间的比试,是王者之间的较量,一丝一毫的差距便是胜负已分。 首先走上前的是赵元亮,只见他长身站定,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羽箭搭于弓弦上,箭尖处寒光莹莹。 “嗖。”但听得一声破风尖鸣,三支箭竟是同时射出,仿若流星划过天际,闪出三道寒芒。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三支飞箭齐中靶心,呈品字之状,尾羽尚自摇曳不止。 “好好。”人群中响起称赞之声,拍手叫好者皆是赞口不绝。 “哈哈。”白玄英不住地笑了起来:“令公子还真是奇射,罕见,罕见。” “哼,那是自然,箭术他极为擅长。”赵怀瑾轻轻捻着胡须,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那小子还有什么把戏。” 众人翘首观望间,萧子翼已走到了前方站定,长发随风飘扬,一袭白衣雪亮。 “哎。”他弹了弹弓弦,皱眉:“弓太轻,弦太软,可否取重弓来。” “什么!”监场官一脸惊震:“此弓一百担,重弓一百五十担,怕是你拉不开。” “无妨,无妨,尽管取来便是。”萧子翼摆摆手:“顺便给我取一匹骏马,再将木靶放一面于第一排后面相距五十步。” “这是何意?”监场官满腹疑惑,命几个将士取来重弓骏马,摆好木靶仍是疑惑地看着他。 “这……”徐贲同样一脸困惑:“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余化龙摇了摇头:“且看看再说,我想大哥此箭必会胜过那姓赵的。”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只见萧子翼翻身上马,手挽玄色长弓,在校场上驱马疾驰。 眼见行至校场边界,萧子翼勒住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后踢蹬地,前蹄腾空,作直立之势,在万丈日光下如九天飞龙。 当此之际,萧子翼一个转身,手指扣住羽箭,弓如满月当空。 万人之前,一人一骑,一箭一弓,尽显绝世风流。 “嗖。”得一声,如雷霆暴怒,羽箭撕裂空气直坠而去,一点寒芒乍现。 那至快至猛至强的一箭似乎不为世间所拥有,足以称得上箭术的巅峰。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那靶上空空如也,全不见刚才射出的羽箭。 “什么!”监场官亦是满脸惊讶:“居然脱靶了。” “唉,什么啊,只会搞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招而已……”底下的人群议论纷纷,而萧子翼却充耳不闻,仍旧在马背上弯弓端坐凝视着高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 “哈哈,黔驴技穷而已。”赵怀瑾不住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却已笑不出声来。 “不不不。”监场官满脸兴奋喊到:“没有脱靶,是箭势太猛,击穿了第一面靶子,落在了后面的靶心。” “什么!”场外的人全都怔在了那里:“居然射穿了靶子,如此厉害。” “这……”旁边的赵元亮则不禁面露震惊之色:“这怎么可能……” “咳咳……”这一箭之奇,连年迈的老皇帝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好厉害,没想到我大晋还有如此良将。” “是啊,父皇。”白羽在一旁笑道:“萧公子年少英武,又此人为将,何愁淮南不平。” 她抬眼看向萧子翼,却 分卷阅读2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发现萧子翼亦同样凝望着她,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昔日少年依旧思无邪,那样纯净的眼神如此温暖与安详。 “第二局比试结束。”白袍将军再次喊到:“萧子翼胜。” “好样的。”徐贲大笑道:“大哥可真是厉害,刚才那一箭恐怕是无人能及。” “是啊。”余化龙亦笑道:“再赢下一局,这帅位就是大哥的了。” 他二人哈哈大笑,而另一边的赵怀瑾与白玄英却是脸色惨白,一阵颤抖。 “这……这小子竟如此厉害。”赵怀瑾气得咬牙切齿:“我儿最擅长的箭术竟也败在了他的手下。” “哎。”白玄英叹了口气:“看来他是要赢了,只希望令郎能够赢下最后一局。” “真没想到我们苦心谋划之事在半路上居然杀出了这个小子。”赵怀瑾恨道:“竟然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丞相勿忧。”白玄英用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手心,脸上是捉摸不定的笑意:“让他夺去帅位未必全是坏事。” “什么?”赵怀瑾犹自狐疑:“未必全是坏事?” 众人之前,两名少年负手而立,黑色的长发在天风中飘扬。 经过两轮比试,全输的赵元亮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一旁的萧子翼则依旧紧抿着薄唇,默然不语。 还剩下最后一场比武,武术即拳脚之道,万道之尊。比武者,皆以拳脚功夫为首。 比武场上,在万人注视的目光中,两名少年沉默肃立,宛若两座永恒的冰雕。 残风拂大旗,试问苍茫大地,群雄束手,谁敢笑傲? ☆、第十七章:七星蚀魂 叹乌衣一旦非王谢,怕青山两岸分吴越,厌红尘万丈混龙蛇。 自古以来,世人争富贵,争名利,岂不知富贵如流水,名利似浮云,空拥有万丈繁华,终不过一梦南柯。 风云聚于天际,龙虎逢于帝都,两者相争,必有一人胜。 却说那日过校场比武,萧子翼已连下两局,帅印在握。而赵元亮仍想在最后一局打败对方,让他在万人之前出丑。 “萧公子,萧公子,萧公子。”在场的平民百姓如雷声般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萧子翼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如水的双瞳不知凝望着远方何处,一身白衣洁白胜雪。 他没有看到赵元亮那握紧的双手,眼神中全是恶毒与怨恨的冷光。 在万人呼喊中,二人并肩走上比武台,相对站定。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一个是温柔的笑意,一个是冰冷的眼神,狭长的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 龙虎之战,一触即发。赢者万人赞颂,输者丧尽颜面。 “羽儿。”看着台上的两名俊挺少年,年迈的老皇帝对旁边一袭红衣的少女道:“你说,这一局,他俩谁会胜出?” “当然是萧子……萧公子。”白羽凝视着一袭白衣的少年:“父亲看他的骑术与箭术,皆是百年罕见,想武术自是不差。” “嗯嗯,和我所想的一样,果然为一员良将。”老皇帝笑了笑,不禁摇头:“萧氏有后矣,不负其父之名。” “哎。”听得父亲此语,白羽不禁叹了口气,沉默不言。 萧子翼的父亲萧靖宇之事帝都中人皆知晓,人们在称赞其父忠烈无双时,也不禁扼腕长叹。 想当初西陆来犯,萧靖宇率八千银翼军被十万蛮兵围困于封名山中。 八千虎狼之师在断水绝粮中苦战三日,终全部捐躯,无一生还。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之变色,何其悲壮! 如今其子萧子翼负一身之勇武,台上夺帅,亦算是虎父无犬子。 子翼,你可一定要胜出,这可是你一直追求的梦想。 在红衣女子的思绪游离间,台下的众人已经停止了呼喊,比武正式开始。 “第三局比试开始。”耳闻得三声鼓声,白袍将军开口道:“倒地不起者输,跌出擂台者输,不得致人死伤,不得动用兵刃。” “诺。”二人应了声,各自分开,相去十步,于比武台上站定。 他们长身而立,漠然地看着对方,四周的枪戟在日光下交叠出繁复的清影。 赵元亮将身体一弓,化拳为爪,作伏虎下山之势,眼睛中一片冷光。 而萧子翼则笑而不语,左手负于身后,只是伸出右掌五指排开。 比武未开始,台上已是一片紧张氛围,充满肃杀之气,看得台下的人目眩神迷。 “可恶,敢小视我。”赵元亮眼神一冷,手随身动,整个人已扑了过来,势如猛虎狂扑。 “好一招虎啸百川。”萧子翼笑了笑,点足倒掠之际,右手抵住了他的右爪,肘尖一翻又荡开了他的左爪。 这一抓一抵,看似软绵无力,却轻飘飘地化开了他的刚猛一击。 “可恶。”见一击不中,赵元亮既惊且怒,还未抽身而退,反手就是一招黑虎掏心,迅捷 分卷阅读3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而凌厉。 “哼。”萧子翼长眉一振,将身体一矮,右脚飞起,踢向赵元亮的左腿。 “什么!”赵元亮吃了一惊,一个空翻平地掠起,左爪已从上而下直击萧子翼的头顶。 萧子翼却也迅速,在此之时,单手撑地,一脚劈了下去,如巨斧开山。 一起一落之间,诸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赵元亮已经倒在了比武台上,嘴角渗出了丝丝殷红的血液。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不出十招赵元亮已被击倒在地,众人无不愕然。 谁都未想到这个看似病态女气的少年竟是如此的厉害,刚一出手便是惊才绝艳。 萧子翼默默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水色的双瞳清澈明亮,脸上不知悲喜。 而赵元亮则捂着胸口,目光中皆是怨毒的光,刚才的一击让他受伤极重。 就连他也不禁惊骇,他学武多年自谓无人可敌,却不成想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可又岂能这样了之?他不甘心,不甘心在天下人面前让家族丧尽颜面。 “该死的小兔崽子。”看到儿子受伤倒地,赵怀瑾亦不免惊震:“这……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 “哎。”白玄英叹了口气,笑道:“看来这一局我们是又输了。” “未必。”赵怀瑾恨道:“比武还未结束,殿下切莫忧虑,我们还有胜算。” 他冷笑了一声看向赵元亮,赵元亮亦同样看着自己的父亲,二人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在众人未察觉之际,赵元亮翻开右袖,闭着眼睛,用鼻子吸了吸,脸上尽是陶醉之色。 那种迷乱麻醉的致幻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享受,仿佛是一场天上幻梦。 他从地上爬起,如山岳般雄立,肌肉膨胀,骨骼爆响,眼瞳中仿若流动着火焰。 重伤之人再度站起,如此诡异的气息,令所有人心生困惑。 “丞相……”白玄英的眼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问:“ 他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血红色,他这是怎么了?” “他是闻了七星蚀魂的气味。”赵怀瑾眼神冰冷:“七星蚀魂乃是以七星海棠为药引制成,能够让人暂时产生幻觉,无疼痛之感,无畏惧之心。” “哦。”白玄英笑了笑:“可你就不怕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毕竟是一种□□。” “哼。”赵怀瑾冷哼一声:“这场比武可是关乎我赵家颜面,为了打败这个小子我在所不惜。” 二人正说间,台上的两人又再次打斗开来,缠斗不休。 只见赵元亮眼中如同流火,化防守为进攻,招招尽是致命,满身凶狠之气。 他咆哮,他嘶吼,他如同出笼猛兽般冲向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 “你……你这是怎么了?”萧子翼看着对方僵硬的眼珠,心下也是一惊,连忙返身后退,四处躲闪。 “这……这是怎么回事?”高台上的白羽也看出了异端,不禁担忧:“子翼,你一定要小心啊!” 萧子翼没想到自己躲得快,对方出招更快,简直如同妖鬼。自己和对方交手数十招,身上已被重重地击中几处,嘴角流出了鲜血。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招招尽是致命的攻击,难道是中毒了,居然丧失了意识,全无痛感。 那我到底该不该把他打残?我不打残他他就会打残我,可他若是残了便武功尽废。 他拭去唇边的血迹,紧握着拳头,凝神思考,破碎的衣襟在风中猎猎。 “啊!”赵元亮一声大喝,双手一分,骤然杀了过来,眼中尽是暴怒。 萧子翼足尖轻点,连忙后掠,可身上又被对方打到几处,那一爪之力竟让他左肩流出了鲜血。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非死即伤,一定要想个办法。 萧子翼心如电转,一个瞬间便思考了很多,突然眼前一亮。 他点足连连后退,而赵元亮的双爪已如疾风暴雨般袭来,将他逼至台边。 眼见又是一爪迎面而来,萧子翼却挺身迎了上去抓起赵元亮的衣服,右手化掌为指击其双臂四穴,尔后顺势一带将他掷下了比武台掼在地上。 “好厉害,好厉害……”满场的人无不拍手叫好,称赞声如潮水般起伏。 “第三局结束。”白袍将军面向众人:“萧子翼胜。” “我儿……”见赵元亮摔下台,赵怀瑾赶忙跑了过去扶起了儿子:“你没事吧。” “没事……”赵元亮的身体已有了恢复,喘息道:“孩儿让父亲丢脸了。” “你无事就好。”赵怀瑾安慰着儿子,又转头看着台上的白衣少年,恨道:“姑且让这小子先高兴几天,日后有他好受的。” 原来,在刚才那一连串的反击中,萧子翼已打通了赵元亮身上的几处大穴,才不致血气逆流,暴亡而死。 听着台下疯狂的呼喊,望着相扶离去的父子,萧子翼的眼中一片茫然,忽然感到一种悲怆。 输与赢, 分卷阅读3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成与败,真得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名利竟有人可以不顾生死。 细碎的阳光映照着他黑色的长发,他一袭白衣傲立于万人之前,如此孤独,如此苍凉。 ☆、第十八章:登台拜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道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古往今来,无数英豪莫不是血染沙场,至死方休。魂归关西固然令人哀惋,可谁又不想那登台拜将的荣耀。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苟且偷生,庸碌而终。 晋顺帝三十五年,淮南民变,战火重燃。帝乃下君王之诏,集天下贤才于帝都中比武择帅。 经过两日的比拼,萧家长子萧子翼在数千英豪中一路拼杀了出来,终于夺得帅位。 依帝王之言,当日夺得帅位便要立即于皇宫中赐予虎符,封将军之名。 那一日皇城中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响鸣。街头巷尾的人们全都议论着夺得帅位的萧子翼,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各家各户的小姐姑娘全都挤在了大街上争着看那个众口传闻的男子,就连街坊里的孩童也唱着:“将军姓萧,白衣逍遥;一剑凌风,谁敢笑傲。” 朱雀大道两侧挤满了平民百姓,个个仰头观望,连酒楼上也是座无虚席。 所谓佳人倾城,公子亦是倾城。 喧闹的街道上,萧子翼一身亮银铠甲,头戴凤翅银盔,白色的长袍在风中徐徐飘动。 白盔白甲,白袍白马,好一个如玉少年。 他手握缰绳默然前行,旁边跟着甲胄鲜明的余化龙、徐贲二位兄弟,再后面是一百位身披重甲,手持□□的羽林卫士。 “大哥。”马背上的徐贲轻声道:“今日的你可真是威风,看这街上的人可都在喊你的名字。” “是啊。”余化龙笑道:“大哥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深得民心。我二人也跟着大哥风光了一次。” “二位兄弟何出此言。”萧子翼亦笑道:“你二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日后沙场之上,少不得二位兄弟佐助我。” “大哥尽管放心。”徐贲点头道:“我们二人定随大哥鞍前马后,征战沙场时可要让俺做个急先锋。” “好好好,答应你便是。”萧子翼望了望不远处的皇宫,道:“快到皇宫了,你们二人一定要少说话。” “是,谨听大哥之言。”二人应了声,不再言语。在街上众人的不断欢呼声中,一行人默然向皇宫行去。 萧子翼一身白色甲衣,旁边更有两位猛将随护,何其壮观! 皇宫位于帝都北部,已有八百年之历史,经过三个朝代的行修扩建,遂成今日之格局。 万里日光普照,雕楼画栋,水榭歌台,青色的宫墙,金色的房瓦,几万重宫阙巍峨瑰丽,层叠的楼阁在日影下恍如天上仙境。 它就像是一个巨人,在战火中死亡,又在盛世里重生。血与泪相伴,仇与恨共存。 行至皇宫大门,一行人赶忙翻身下马,垂首立于门前。 “请萧将军解下佩剑。”一名羽林军头领伸手道:“其余人在门外静候,许萧将军一人入内。” “诺。”萧子翼解下了腰间的宝剑递给羽林军头领,又向二位兄弟点了点头,独自走向皇宫之中。 他走到宫门中央,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面露震惊之色,长袍下的手指不觉间微微颤抖。 天龙殿前的广场上,一排排站满了身披玄甲,手持银枪的将士,他们手中的□□在日光下折射出漫天寒芒。 无数的旗帜遮蔽了云日,刺绣的龙纹在风中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正中间是一条红色的长毯,由宫门直通天龙殿前。而天龙殿上则站着一身龙服的帝王和衣饰华贵的文武百官。 他从未想过这种场面竟是如此的震撼,就连天上的风云也为之震动。 “传萧将军上殿。”从远处传来一声口令,而后一声一声传开在皇宫里回荡不绝。 萧子翼挺直了身子,一步步顺着红毯向天龙殿中走去,雪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起舞。 他独行于万人阵中,可他那睥睨天下的英姿却令万千甲士都成为了陪衬。 广场上千万人沉寂无声,只有沉雄的战鼓之声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久久回响。 天龙殿近在眼前,近得可以看见执掌大晋权柄的文武百官,以及高台上那个一袭红衣,微笑不语的女子。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双清秀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 当时酒后的豪言壮语,她终是看着他一步一步实现。 萧子翼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阶,走上天龙殿前,走到帝王之侧。 “萧子翼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见到龙椅上的帝王,萧子翼连忙下跪叩首。 “咳咳……咳咳……”老皇帝不住咳嗽着,挥挥手:“爱卿平身,不必多礼。你夺得帅位,真乃英雄也。” “谢陛 分卷阅读3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下圣恩。”萧子翼起身玉立道:“末将偶然取胜,皆赖陛下之福。” “咳咳……将军何必谦虚。”老皇帝笑了笑,摆手示意黄门侍郎宣读诏书:“萧氏有后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黄门侍郎拂开卷轴,朗读道:“天赖日月而明,地赖山岳而立,国赖贤才而兴。方今淮南兵变,盗冦横行,侵州郡而杀太守,夺钱粮而屠民众。是以人神所共愤,天地所同悲。四海之士,莫不争相奔走,杀敌建功;九州之兵,莫不拔剑悬望,保境安民。特诏萧子翼为兵马元帅,加封龙翼将军,徐朗为参军,率十万兵马,水陆并进,于后日发兵南向,剿杀匪冦。” “末将接旨。”萧子翼单膝跪地接过圣旨,双手奉于头顶,眼中尽是敬畏之色。 他握着圣旨,手指不停地颤抖,额头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就是圣旨吗?这就是他要倾尽一生守护的对象吗? 这是一种责任与担当,是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大义。 他肩负着安定天下的重任,他的剑从此要为天下苍生而拔。 “父皇体弱,行动不便。”一袭红衣的女子从侍女捧着的托盘上取过玉雕虎符道:“今我以帝王之名,赐虎符于萧将军。” 她向着白袍男子莞尔一笑,将那枚象征着权与力的虎符递在了他的手中。 在指尖相触的一刹那,她的指尖流过一丝暖流,如春风般柔和。 她多想这一刻永远停留,一瞬间却抵得上人生百年。 “谢陛下浩荡天恩。”他同样凝望着她,水色的双瞳中尽是温柔的神色:“末将愿誓死效忠皇上,供皇上驱使,百死不悔。” “嗯。”红衣女子点了点头,一脸笑意地看着白袍少年,温暖如春。 一线牵,两生缘,万里繁华同看遍;红花残,明月寒,千山暮雪尽吹散。 这一刻相望,多想永远。 萧子翼缓缓地站起身,傲立于高台之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玄甲武士,胸腔中全是昂扬之气。 如此恢宏的场面,如此无上的荣耀,足以令他一生铭记。 父亲亡于蛮兵之中,自己再继先人之志,为国效力,一腔忠义。他的在天之灵是否得以安息? 他左手握着圣旨,右手将执掌三军的虎符高高举起,口中喊出了如雷的誓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的呐喊刚一出口,下方的将士已经呼应着传向四周,一声一声呐喊如潮水般起伏,如巨钟般轰鸣,令大地震动,令流云倒逆。 这样震动云天的宣誓效忠之声,令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肃然起敬,就连白玄英一派的势力也忍不住暗自叫好。 举世皆醉而我独醒,举世皆浊而我独清。这样迷雾笼罩的朝野,需要有人站出来一剑斩破。 “可恶的小子。”听得众人狂热的呼喊,赵怀瑾气得咬牙切齿:“这兔崽子不仅打伤我儿,更是被封为将,真是养虎为患,养虎为患。” “哼。”白玄英摇了摇折扇,向赵怀瑾附耳道:“我等莫逞一时意气毁弃大事,这小子的账我们以后再算,且徐徐图之。” “嗯。”赵怀瑾点了点头,眼睛中全是愤恨刻毒的冷光。 而萧子翼则高高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沉默地聆听着万千将士的如雷呐喊,仿佛在做着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终于可以实现幼时的梦想,也终于可以去追逐那个渐渐模糊的影子。 ☆、第十九章:双子将星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亭榭里华灯初上,倒映在水面上一片光晕,摇荡出离合的水波。 有风吹过,细细的柳枝在月影中参差拂动,瓦檐下悬挂的铜铃交击乱响。 亭子中,一名华发苍颜,风骨清奇的老者临风而立,宽大的衣袖在夜风中轻扬。 那就是当朝的御史大夫徐朗,乃是当时的第一忠臣。 世人皆谓他“一身肝胆,两袖清风。”平民百姓喜欢他的善良,而奸贼恶臣则憎恨他的正直。 他独自站在冷月之下,一手拂着白须,一手持着诗书轻轻吟诵着,三千银发若雪。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读着读着,他竟不禁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想当初,自己也曾少年侠义,豪气干云,气吞万里如虎。 想当初,自己也曾壮志满怀,铁血丹心,马踏九州山川。 想当初,自己也曾英勇无双,金戈铁马,剑斩十万雄狮。 可春秋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三十年不过弹指一瞬,眨眼间风云俱灭。 曾经的红衣少年,如今也成了白发先生。 他站在那 分卷阅读3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里自顾感慨着,许多壮年之事涌上心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惆怅。 “大人。”恰在此时,一名青衣仆人拱手禀道:“府外有一名公子求见。” “哦,居然有人深夜至此。”徐朗从沉思中醒来:“来者何人?” “回禀大人。”青衣仆人回复道:“他自称是萧子翼,说有要事与大人相商。” “哦?萧子翼。”徐朗似是沉吟,又摇头笑道:“快请萧公子过来。” “诺。”青衣仆人应了声,转过身去请府外的来客。 不多时,但见一名白衣公子走了过来,拱手立于风檐之下。 “徐大人。”萧子翼俯身道:“晚辈萧子翼前来拜访。” “哦,不必多礼。”徐朗笑了笑,伸手请白衣少年入座:“快请坐,快请坐。” “闻大人身体欠安,晚辈甚是挂怀。”萧子翼长身坐在那里,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清洁如雪:“不知大人可好些了。” “偶感风寒而已,多谢公子挂念。”徐朗端起茶杯,饮了口香茶:“只是今日未曾出席公子的封将仪式,还望公子勿怪。” “大人这是何话。”萧子翼惶恐道:“晚辈怎敢怨怪大人,大人身体安康为重。” “公子真乃胸怀宽广之人,难怪众人敬仰。”徐朗拂须笑道:“有乃父之风。” “家父……”提起家父,萧子翼不免触动心怀:“家父在日也时常提起徐大人。” “是啊。”徐朗又笑道:“我和你父亲可是至交。想年少之时,我也曾和你父亲并骑征战沙场,剑指四方,马踏大江南北。有敌当剑斩,有酒当痛饮,何等豪迈。” 回忆起壮岁之事,徐朗不禁心驰神往。 “可……”萧子翼心中有几分疑惑:“可晚辈一直不知,徐大人为何放弃武将之位转投文官之职。” “哈哈。”徐朗笑了笑,用左手撩起了右手的长袖:“你看。” “这……”萧子翼看着白发老者的右臂,一阵愕然。 只见那老者的手臂上从腕骨到肘部有一条极长极宽的伤痕,整条臂膀上布满了伤疤。 “年轻时我可是一员猛将,最爱冲锋陷阵,做个急先锋。”见少年怔住,徐朗放下了衣袖:“可后来在一场战役中被敌人用□□砍中右臂,伤及筋骨,便再也无法手握刀剑上阵杀敌了。因此之故,才放弃了做将军改任文官。” “哦。”萧子翼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徐大人可真是一名忠勇之士,晚辈十分敬佩。” “哈哈。”徐朗又笑道:“哪里哪里,少年意气而已,莽撞之人,何谈英雄。公子以后可一定要记得,沙场征战虽以武力为主,但要多用智慧。” “嗯嗯。”萧子翼微微颔首:“晚辈一定谨听大人教诲,绝不意气用事,视将士生命如儿戏。” “好好好。”徐朗看着白衣如雪的少年,又道:“闻帝王降诏,命你我二人为统帅出师南征,平定淮南之乱,不知公子可有策略。” “晚辈未曾想出。”萧子翼垂首道:“小子愚钝,智力浅薄,特来求教大人,望不吝赐教。” “公子何故如此谦虚,能于千万人中夺得帅位,武艺不差,想必才智亦是非凡,何谓无策?”徐朗摇了摇头,手拂白须:“你我先莫说破,且各书一字于桌案之上,看是否一致。” “好。”萧子翼点头应允。二人各自用手指蘸了蘸杯中的水,以茶水为墨,以桌面为纸写下一字。 待至同时写完,二人互相看了看,不禁相视而笑。 只见桌面上写着两个“心”字,在月华下极为明亮。 英雄所见略同,自是不谋而合。 “不错,不错。”见到白衣少年写下的字,徐朗赞到:“公子年纪轻轻,能明白此理,实为卓见,不愧为萧氏之后啊。” “谢大人称赞。”萧子翼拱手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淮南多为化外之地,民风强悍,不归王化。加之官员腐朽,欺压民众,久致生变。此番出战当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兵战次之,心战主之。斩万人之首而不能降服民众,得万人之心方能永绝边患。” “嗯嗯,公子之言正合我意。”徐朗点头道:“自古以来,敌愈杀愈多,匪愈剿愈烈。凡是智勇之将,必懂得不可以杀止杀,以暴止暴。唯有宽容与大度方能征服敌人。” “大人所言不错。”萧子翼笑道:“我们此去是保境安民,绝不能屠杀无辜之百姓,惊扰安定之疆域。” “哈哈。”徐朗亦笑道:“没想到这朝野之上,千百官员之中真正了解我的却是公子你。萧氏有后矣,快哉!快哉!” “谢大人赏识。”萧子翼起身拜道:“晚辈一定与大人同心协力,为国效命。只盼早日平定淮南,还百姓以太平。” “好。”徐朗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执其手道:“我一文,你一武,可谓文武双全。有公子同去,何愁顽冦不破,南方不定。” “哈哈。”萧子翼站起身道:“多 分卷阅读3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想与大人此刻便提师出发,早一刻使南方安定。” “哈哈。”徐朗微微颔首,亦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朽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二人并肩站在亭边,有夜风吹拂起他们的衣袂,自有一种浩然之气。 一个是深谋远虑的文臣,一个是英勇无双的武将。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颗双子星,在大晋的夜空中交相辉映,冠绝天下。 漫天尘埃,漫天浊气,世上再无忠义之人。而他们两个就是这个国家最后的铮铮铁骨。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夜已深,有打更声在风中传响,清绝如歌。 月影渐西,冰色的月轮悬于天际洒下一片清亮银辉,皎洁的月华映照着他们二人如雪的白衣。 二人在亭子中谈了许久,虽然年纪相差很大,却是一见倾盖。 英雄相惜,也只有真正的英雄才懂得英雄。 “夜深了。”听得夜半更鼓,萧子翼道:“大人早些安歇,晚辈先不打扰了,暂且退去,南征一事他日再议。” “好。”徐朗笑道:“今遇公子,算是遇到一个知己,老夫甚是快慰。” “晚辈亦是高兴,得遇大人,乃晚辈之福,容日后多多请教。”萧子翼再次拱了拱手:“大人留步,且善养身体,不必相送。” “嗯。”徐朗点了点头,将手一伸:“公子走好。” 望着白衣少年离去的背影,徐朗不禁笑了笑,心中一阵舒畅。 满朝文武百官,却无一人堪用。不想如今萧家出了一个萧子翼,有如此忠义正直的少年,实是大晋之幸,国家之福。 他是由衷地赞赏这个少年,更是期待南征之路。 三十年夜雪关山,三十年烽火狼烟,这一番血海狂澜,终须一剑来挽 ☆、第二十章:巾帼英雄 冉冉年华留不住,镜里朱颜,毕竟消磨去。 古今如梦,有多少女子在深闺重门中白发渐生,又有多少佳人在画扇灯影里红颜老去。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想红袖娥眉,譬如朝露夕影,何其短暂,何其悲哀! 夜凉如水,天河浩渺,无数的星辰在天幕上璀璨闪耀,如一双双明锐的眼睛。 明月映照千里,倾洒的银辉笼罩着巍峨的九重宫阙。有风吹过,烛火的青烟被轻轻吹散,散入整个皇城重地。 紫澜殿里,拜月台前,朱帘卷起处,一片烛海荧光。 巨大的红木圆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银质酒器,精致的盘子中盛放着新鲜的瓜果与清香的甜品,就连铺放的桌布上也挂满了白色的流苏。 四周寂静无声,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三个人在望月饮酒。 “……咳咳……如此良夜,月白风清,何其美哉。”年迈的老皇帝望着天际皓月,又低头皱眉道:“可是淮南民众竟敢在此太平盛世聚众为盗,犯上作乱,实是可悲。” “父皇。”见到老皇帝眉目不展,白玄英忙道:“这等刁民,不思报圣主之天恩,却常怀不臣之反心,实是可恨至极。依儿臣之见,当尽杀反叛之人,诛其九族,使后来者畏惧皇室之威严,再不敢反,则民变可消。” “皇兄何出此言。”一袭红衣的女子笑了笑,额环的蓝宝石在月华下流转出一抹雪色光芒:“所谓人之性初,其心本善。淮南民变,实是有因。当今之世,虽无外敌入侵,可在大晋国中,却是邪恶滋生。富贵者欺诈民众,剥削土地;权势者逞危作福,颠倒是非。正是由此,足致百姓困苦不堪,流离失所,变乱丛生。” “嗯嗯。”老皇帝点了点头,笑道:“羽儿言之有理,正合我意。此番我令徐御史随军同去,一是为了佐助萧子翼,二是为了收复失地后重新整治州郡,安抚民心。人心若安,则祸乱不起。玄英,你杀心太重,切记武力并不能征服一切。” “是,儿臣谨记。”白玄英低下头恭听,可他看向红衣女子得眼神却是如此冰冷,充满愤恨的光芒。 红衣女子却只是笑而不语,自顾饮着杯中的清酒,一脸的天真无邪。 天上明月如镜,月下红颜如花。 “哈哈。”老皇帝轻拂着白须,笑道:“后天便是出师南征之日,只望早日得胜归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你们二人认为萧子翼此人如何?” “依儿臣之见,此人难堪大任。”白玄英回答道:“父皇应当知晓,能当元帅之任者必当文武兼备。萧子翼虽然英武异常,武功盖世,可若是他兵法不精,阵图不晓,必会毁弃三军,置将士于死地。照儿臣看,此人可任先锋将官,当另择一帅主持大事。” “皇兄何以知他不通兵法。”白羽转过头,看着一袭玄衣的男子:“我听闻此人素来好学,手不释卷,更爱四处出游,交结名士,可谓文武双全。更兼心怀正义之气,为帝都百姓所称赞,品德高尚。何况出征在即,若不以他为帅,那皇兄以为何人可以为帅。” “赵丞相之子赵元亮可担此任。” 分卷阅读3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白玄英轻摇着折扇:“此人自幼就读于国子书院,遍览诸史,颇通兵道。更有多位名将教导他武艺,骁勇异常。如此贤良之才,可任元帅一职。” “呵呵。”白羽摇了摇头,笑如银铃:“今日比武一事,皇兄已经忘了吗?何况父皇已于文武百官前赐符封将,你难道想让父皇失信于天下。” “是啊。”老皇帝笑了笑:“羽儿所言不差,我亦知赵元亮素有才名,可今日败给萧子翼乃天下人所共知。我岂能反悔换将,令皇室威信丧失。何况萧子翼的勇略不在他之下,以他为帅亦是民心所向。此事已定,吾儿不必多言。” “儿臣明白,一切全凭父皇之意。”白玄英又道:“那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赵元亮武功不差,求父皇令他任羽林军统帅一职,护卫皇宫,效忠父皇。” “好。”老皇帝点了点头,笑道:“就依你之言,让他统帅羽林军,也算是人尽其才。” “多谢父皇。”望了望西沉的圆月,白玄英道:“时辰不早了,那儿臣先退去安歇。” “好,去吧。”老皇帝点了点头,白玄英拱了拱手俯身退去。 “哼。”行走在风檐之下,白玄英的手指握紧了折扇,冷声道:“白羽,萧子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红衣女子,眼神中是琢磨不定的笑意。 明月之下,老皇帝与白羽凭栏而坐,浩荡天风吹拂起他们华美的衣袖。 夜渐深,月渐移,清亮的皇柝声在禁城中久久传响。 “时间过得可真快,居然已经午夜了。”老皇帝斜倚在龙椅上:“羽儿,你还不回去歇息吗?” “孩儿……”白羽用手指绞着衣襟:“孩儿有一事相求,望父皇成全。” “哦。”老皇帝看着女儿,笑道:“什么事但讲无妨,不必吞吞吐吐。” “自古有言巾帼不让须眉,风尘之中亦不乏一身侠骨的奇女子。”白羽低头道:“如今王师南征,正值用人之际,羽儿愿随军出征。” “哈哈,你有此心,为父甚是欣慰。”老皇帝再次笑了起来:“可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征战杀伐之事向来是男儿的任务,你一个女子家岂可上阵杀敌,何况我大晋精兵百万,不缺你一人。” “父皇休要看不起女流之辈,羽儿亦是自幼练武,娴熟兵马阵法,精通奇门遁甲。”白羽站起了身,一袭红衣在皎月下一片雪亮:“父皇难道不知,自古及今,不乏巾帼英雄。周朝之时,当此国破家亡之际,十万叛军围于帝都,明河公主率五千甲士苦战三载,保百姓平安。大晋之初,有女将林秀英随□□皇帝四处征战,平定宇内,卒成当朝之霸业。必二女者,皆是女中之豪杰,或捐躯赴国难,或仗剑平天下,为世人所称颂。父皇岂可说女儿不能出征。” “哈哈,没想到我家羽儿还知道她们二人的故事。那好,我同意你随军同去。”看着月下的女子,老皇帝笑道:“只是,你此去更多的是为了萧子翼吧,我知道你们两个人认识。” “哦,这你都知道。”白羽瞬间瞪大了眼睛,又道:“我也是最近才和他认识的。羽儿不瞒父皇,他确实是一个文武兼备,忠肝义胆的人。能和他一起出征,是我的心愿。” “但愿如你所说。”老皇帝饮着杯中酒水:“所谓国士无双,我真希望他是一个可以担当重任的人才。我时日无多,倒真想培养出一名可靠的英才辅佐新皇墨玉,那样我也就安心了。所以此次南征,我同意你一同前去,替我好好观察这个萧子翼。” “呵呵。”白羽点了点头:“多谢父皇成全,羽儿一定不辜负父亲重托。” “嗯嗯。”老皇帝微微颔首,又道:“墨玉尚且年幼,他对你十分依赖,你一定要好好给他说说,我会命宫中的人好好照顾他。另外,此番路途遥远,让雨儿与你同去,有个照应也好。” “墨玉他会明白的,他最听我的话了。”白羽莞尔一笑,又歪着头叹道:“可父皇你怎能让雨儿随我同去,别说她保护我了,我去保护她还差不多。我都怀疑我认识萧子翼的事情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哈哈,你啊你啊。”老皇帝一时无语,又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递给她道:“此剑赠你,可护你一世安好无忧。愿你早去早归。” “这……”轻抚着手中的青铜古剑,白羽感到有一丝暖流划过:“这不是您的鱼肠剑吗?” 但见那短剑乃精铜所制,剑身上尽是繁复纹路,剑柄上镶着一颗夜明珠,而在明珠上则以黄金为材饰有一个白字,极尽古朴之意。 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是啊,这正是随我一生的鱼肠古剑。”老皇帝笑道:“羽儿出征为国,为父权以此剑相赠。” “多谢父王。”握着手中的短剑,白羽拜道:“羽儿一定尽心尽力,助萧子翼平定淮南。” “好了,不早了。”老皇帝摆了摆手:“墨玉早已睡了,你也先回去安歇吧。” “是,父皇。”白羽再次 分卷阅读3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拜了拜,拱手退出:“愿父皇早早歇息。” 夜色深沉,风拂朱帘,老皇帝躺在龙椅里,白色的须发在风中飘摇。 望着红衣少女离去的方向,老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百年之后,待权柄交移,他们二人能否辅佐太子登基称帝,永固大晋河山? 一诺千金重,一言终此生。这万里山河,终须一人相托。 ☆、第二十一章:狂歌之徒 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生如白驹过隙,有多少英雄终老于山野之间,又有多少豪杰空死于林泉之下。 在奸人当道的时代,不叹金戈铁马,马革裹尸,只叹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天光渐亮,薄雾初散,有晨风吹起素淡的白衣。 虽然已是初夏,可在清晨时仍会感到些许寒意。 萧子翼双手环抱靠在青黛色的石墙上,静静地看着对面门檐下昨夜还未燃尽的灯笼。 此时的街上已有人走动,古井的辘轳吱呀响动,汲水的人们彼此微笑问好,青石板的路面倾洒下淡淡的水迹。 他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脸色冻得有几分苍白,而等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红颜如玉,红袖如水。 不知为何,最近几天自己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女子眉眼浅笑的面容,红衣绣装,黑发如墨,久久挥之不去。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转身想要离开。 “喂。”恰在此时,一袭红衣的女子不知从何处突然闪了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哦,是吗。”萧子翼回过头,看着绯衣明艳的女子:“说好的时间,你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 “我……我起得有点晚了。”白羽不住地打着哈欠,困意未消:“我还以为你也会晚点才来的。” “我从来不失约。”萧子翼负手玉立,语气冰冷道:“我在这等了很久,可你却迟迟没有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 “担心?”未等他说完,白羽便接了一句,随即扯着他的衣袖道:“好了好了,算是我的不对。昨夜睡得太晚,实在是太困了。下次呢,我一定比你来得早,好吗?” “你啊你。”萧子翼叹了口气,无言以对,只得无奈道:“走吧,今天陪我去买把宝剑,我们早去早归。” “好的。”白羽拢了拢披散的长发,笑道:“我们去千剑阁吧,那可是帝都最好的藏剑之所,一定会有你喜爱的宝剑。” “嗯,我知道。”萧子翼微笑颔首:“我早就想去一次千剑阁了,素闻其阁主之名,真想拜会拜会。” “哈哈,那还不快走。”白羽笑了笑,二人并肩走过小巷。 朱雀大道两侧林立的酒楼商铺都已开张,各家的小伙计忙碌地在门前扫地洒水。 晨风微凉,朱楼前的绣锦酒旗在风中轻扬。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有些相遇从来就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 “挂剑天外兮行侠义,吟啸当歌兮著文章。士怀奇才兮高八斗,英雄不遇兮尽白头。” 正在二人行走时,街口走过来一名云游道人,仰天长歌,身后跟着七八个孩子。 “借问道长仙居何处?”萧子翼听得此歌雅致,知道这道长并非凡辈,上前稽首道:“又为何在这皇城中高歌?” “唉,宝剑折损于匣中,良驹骈死于槽枥,岂不悲哉!”那道人也不还礼,只是站着道:“贫道胡言乱语,公子又何必过问。” “哼,你这道人,疯疯癫癫,不去求仙炼丹,反倒在此满口胡言。”白羽看那道人手持竹杖,身穿破衣,腰间悬着酒葫芦,满头散发凌乱,不觉间心生厌恶:“真是一个疯道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萧子翼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道人道:“适才听道长高歌,知道道长必非凡辈,故有此问。她言语鲁莽,多有冲撞,还望道长不要介怀。” “公子说笑了,贫道不过一方外之人而已。”那道人挠挠头,笑道:“我观你们二人,皆是仪表不俗,有人中龙凤之相,不同于凡夫俗辈,故而在此长歌。” “呵,你这道人,外表肮脏,倒是很会说话。”白羽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好一个墙头草,风一吹,立马倒。” “无量天尊,修道之人不说空话。”那道人看着一袭红衣的女子,捻须笑道:“姑娘龙凤之姿,天人之貌,必是富贵至极。” “道长果然高见,只是街上人多眼杂,休要言破。”萧子翼笑了笑:“道长既已脱离俗尘,心在天外,为何又在歌中提及怀才不遇,功名不就。” “我非是因自己而叹,蝼蚁之身,何足夸耀。”那道人微微摇首:“我是为四海英雄而叹,更是为九州生民而叹。” “哼。”白羽抚了抚额环的蓝色宝石,冷冷道:“你这疯道人居然敢妖言惑众。” “是非黑白,曲直对错 分卷阅读3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自有日月可鉴。”那道人叹了口气,又沉吟道:“贫道云游四方,目之所见尽是强者凌弱,富者压贫,耳之所闻尽是囚徒喊冤,穷者喊苦。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奸邪者把持进阶之路,而忠臣良将只能弹剑扼腕,实是令人可叹。” “道长说得不无道理,我们也确有耳闻。”萧子翼点点头,继而朗声道:“只是奸人虽恶,可天地浩荡,自有忠正之气。” “好好好,公子有如此忠义之心,贫道甚是敬佩。”那道人笑了笑,又打量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二人道:“我观你们二人,皆是因缘际会,相逢一场亦是命中注定,只是……” “只是什么?”白羽双臂环抱道:“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一切有情,皆无挂碍。”那道人微闭着眼睛:“道是有情却无情,道是无情却有情。” “多谢道长指点。”萧子翼拱了拱手,从袖中取出五十两银子道:“这些银子,权当酬谢。” “公子说笑了。”那道人笑道:“贫道云游天下,一箪食,一瓢饮足矣,要钱财有何用处,不过俗物而已。” “哦,恕我俗鄙。”萧子翼拜道:“望先生见谅。” “哼。”白羽却在一旁冷眼道:“这疯道人倒是会自命清高,好一个云游道士。” “归去来兮,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那道人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把方糖分给随从的几个幼童,拄着拐杖一跛一摇地向远出走去。 “叹世间多少痴人,多少忙人,多少闲人。酒色迷人,财气昏人,缠定活人。钹儿鼓儿终日送人,车儿马儿时常迎人。精细的瞒人,本分的饶人。不识时人,枉只为人。” 那道人喝着葫芦中的酒胡乱地哼着小曲儿,而那些幼童也跟在他的后面拍手唱和着。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指点着这个疯癫的道人。 人渐远,而歌声未绝,依旧在朱雀大道上回响。 “哼,还未到千剑阁,反而遇着一个疯道人在此空费许多口舌。”白羽看着远去的道人,清秀的脸上有几分嗔怒。 “好了,我们走吧。”萧子翼淡淡笑着,默然道:“此道人必非俗辈,不知日后还可否再见。” 清风习习,轻拂起他如雪的白衣。 他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成为生死之交,更不知道他们日后会做出何等的壮举。 命定的人在风雪中跋涉千里,只为在红尘中相遇。 狂生本自狂歌去,何须贤名身后留。 ☆、第二十二章:剑阁公子 渠自无谋,事犹可做,更剔残灯抽剑看。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画儒冠? 古来英雄之士,有铁甲银枪的武将,亦有白衣峨冠的文臣。 文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武者,马踏敌军之营,剑斩贼将之首。一文一武,可谓之龙虎。 旭日渐升,薄雾渐散。 帝都的上空轻笼着一层明媚的红光,长街短巷之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喧哗。 车如水,马如龙,夜间沉睡的人们渐次从欢笑声中醒来。 萧子翼与白羽并肩走在长长的朱雀大道上,灿烂的骄阳映照着他们清秀的脸庞。 他们二人在路旁吃了些东西,嘻嘻笑笑,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座门前雄立两座怒目石狮的阁楼前停下。 楼靠溪流,岸边杨柳轻拂着潺潺的河水,飞扬的杨花如白雪般落满水面。 剑阁分为两层,皆是雕梁画栋,青色的瓦片,朱红的木柱,檐角悬满金色的铃铛。 “想不到这里的风景如此好看。”白羽看了看楼阁前悬挂的正楷牌匾道:“此处远离王城中心,果然幽静。” “是啊,风水秀美,真乃栖居佳地。”萧子翼点了点头,难得这样的烟水风物也让他感到高兴:“我们进去看看。” 走进屋内,里面一片光亮,四周的镂花木架上陈列着上百把银光闪闪的宝剑,一把把金芒流动,仿佛应和般隐隐鸣动,摇曳出千万炫目清影。 “二位客官可是要买剑?”一青衣少年放下擦拭的长剑,迎面走了过来:“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剑都有。” “是的,是的,你尽管把好剑名剑都拿过来让我们看看。”白羽看着满屋的宝剑,难以移目:“至于多少钱都无事。” “好嘞。”少年从木架上取下一把蓝色的短剑道:“这把如何?剑名灵魄,剑长二尺二寸,柄镶宝珠,精钢所制,乃剑中名器。” “好剑。”萧子翼抽剑出鞘一半,剑光四射而出,又皱眉道:“只是,此剑虽然剑饰华丽,却只适合女子佩戴,书生把玩,非征战沙场之用也。” “那这把呢?”少年又取下一把玄色的巨剑道:“剑名九澜,剑长四尺,玄铁为材,百炼而成,乃是剑中翘首。” “嗯。”萧子翼拿在手中,陡然感到一股重力,杀伐之气横溢:“只是,此剑虽然精良,却过于沉重,不够轻便,只适合莽夫之用也。” “这……”那青衣少 分卷阅读3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年皱了眉头,从木架顶端取下一把红色的长剑道:“此剑名赤皇,遍体通红,饮血愈艳。传闻昔年□□皇帝帐下五虎将之一南宫烈曾持此剑,东征西伐,振北图南,立下不世之战功。” “哦,南宫烈,就是当年单骑劫千军的那个开国名将。”白羽听到此处,一脸惊讶:“这可是把绝世好剑。” “不错。”萧子翼也不住称赞,却又笑了笑,翻转剑柄推了回去:“昔人已逝,而宝剑未折;将军已故,而英名尚存。只是此剑嗜血过多,非是祥物,喜饮人血,久必妨主。” 青衣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依次又取下几把宝剑向二人介绍。随着拿出的宝剑越来越高等,白羽也越来越惊讶,而萧子翼却只是淡笑,没有选其中任何一把。 “你这客人好生无礼,我真心向你介绍,你却说一把都难以入眼,莫不是成心来闹事。”青衣少年满脸怒相:“难道这千剑阁中这么多名剑没有一把可称神兵利器。” “哎,我们走吧。”萧子翼也不去争辩,只是摇头:“想不到堂堂千剑阁中尽全是寻常兵器,只适合宰鸡屠狗耳,徒有虚名而已。” “你……”白羽不解,却没有问,点点头随着他向门外走去。 “公子既然识剑,我可引你见我家阁主。”看二人将要离开,青衣少年伸手道:“请跟我来。” “哦。”萧子翼眼神雪亮,看了看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二人相视而笑。 青衣少年走在前面,带着二人上了二楼,在一间雅间门口停下,有琴声从屋中飘逸而出,空灵如同点点飞花飘逝在沉寂的江心。 看到少年将要敲门,萧子翼连忙拉了他一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流转的琴音。 琴声安详而宁静,低回往复的曲调宛如一夜梨花的怒开又被吹成漫天起舞的白雪在荒原上肆意凐灭。 萧子翼闭着眼睛,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而忽然琴声骤停,屋中有人道:“琴弦骤断,必有英雄窃听,门外何人,清进来答话。” 二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房中沉香浓郁,四壁挂满了各种写意的山水花鸟画,正中间一白裘少年手抚琴弦端坐在华贵的轮椅上。 “我二人只是想来求取名剑,别无他意。”萧子翼看着对面俊逸清秀的公子拱手道:“不想打扰公子雅兴,还请见谅。” “对对对,我们想要买把好剑。”白羽心生惊讶,她从未想到堂堂千剑阁阁主竟是一个残疾的少年,连忙附和道:“真是不好意思。” “哦,这倒无妨。”对面的公子淡淡地笑了笑:“我剑阁集天下名剑于此只为有英雄识而得之。怎么,上千把宝剑,你们没有看上一把?” “公子既为阁主,必精通剑道。”萧子翼摇头道:“剑有灵性,与人相通。阁中虽名剑众多,却无一把与我有缘。” “呵呵,剑道?”身披白色狐裘的公子把玩着断开的银丝琴弦道:“你就是萧子翼吧,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知道你是一个侠骨丹心,文武双全的英雄。我更知道你明日就要率领三军将士前往淮南平定叛乱。” “公子的消息果然灵通。”萧子翼笑道:“至于英雄,我实在不敢担当。我只想来寻一把征战用的宝剑,为国家出一份微力,为百姓谋一世太平。” “爽快,萧将军果然是忠义之士。今有一剑,可佩将军。”那公子点点头,一拍琴尾,机括转动,暗格随之弹出,宝剑迎风而鸣。 但见那剑香檀把虎口霜吞玉,鲨鱼鞘龙鳞密砌珠。挂三尺壁上飞泉,响半夜床头骤雨。果然是离匣牛斗寒,到手风云助,插腰奸胆破,出袖鬼神伏。 “这是什么剑?”白羽看着横嵌在暗匣中的三尺长剑一脸茫然:“难道这就是……” “不错,这就是人们世代相传的太阿剑。”那公子抽剑离鞘,刹那间满屋一片寒芒,剑柄白金镂刻,雕满龙纹,剑身薄如蝉翼,清如匹练:“传说此剑为伽蓝王朝第一铸剑师墨魂所铸。昔元皇帝时,有人见麒麟卧在一块上于空寂之山中,帝乃发三万兵士擒获神兽,获得玄铁。随后又命工匠墨魂将玄铁打造成一把长剑,并以麒麟之血祭剑,名日太阿。” “嗯,果然是剑中神器。”萧子翼看着剑,不住赞道:“我听说当时秦州连年大旱,人言有旱魃作怪,帝乃封剑设坛,三日后果然天降大雨,润泽天下。燕国时,燕平王东讨夷族,当时海浪翻滚,乌云骤集,平王乃以剑投入水中,不久云消日出,舟行如履平地。” “妙,萧公子真乃高见,不仅识剑,更是才学渊博,通晓经史,鄙人佩服。”白裘公子低下头,双手奉于头顶,道:“若将军不弃,日后此剑属将军矣。” “那你卖多少钱呢?”白羽接过来,拿在手中竟感觉有一丝暖流滑过指间:“不过,不管你要价多少,我们都会买的。” “哈哈……姑娘说笑了。良驹配勇将,宝剑赠英雄。今遇你二人,我分文不取,权当交一个朋友。”那公子仰天笑了笑,又道:“我自幼先天残疾,不良于行。虽有凌云之志,却无 分卷阅读3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法上阵杀敌。今遇萧公子,名剑归主,也算是了我一件心事。” “那我就多谢公子赐剑。”萧子翼俯身鞠了三躬,谢道:“公子授剑之恩,我萧某没齿难忘。” “嗯。”那公子转动轮椅背对着二人,沉默地看着墙上悬挂着一幅残山剩水图,不再说话。 “那我们就不搅扰公子休息了,暂且告辞。”白羽笑了笑,怀抱着宝剑冲萧子翼眨眼示意离开。 萧子翼拱手辞别,二人离开雅间,走下二楼,那青衣少年道了声请,送二人离开。 楼外风拂杨柳,杨花纷落如乱雨,绯色的阳光映得江面之上一片浮动华光。 “杨花萧萧飞九天,抚琴之人泪满衫。江水渺渺隔千山,远行之人今未还。”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二人竟吟起了几句古老的诗句,他们白色的长衣与红色的长袍在晨风中缓缓飘舞宛若飞鸟张开的羽翼。 “哎,不愧是人中龙凤。”窗前的公子看着离去的二人无声地笑了笑,拾起飘落的柳叶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菩提树下,看沧海变作桑田;落花满肩,笑你我都还少年。 ☆、第二十三章:暗潮涌动 风波实怕,唇舌休挂,鹤长凫短天生下,劝渔家,共樵家,从今莫讲贤愚话。 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又有多少人甘于平平淡淡的日子,王座的背后尽是铺陈的尸骸。 残阳滴血,风拂杨柳,漫天霞光绯亮。 大江东流而去,江面上白帆点点,有归雁在长空中穿飞而过。 长长的河堤宁静而安详,只有少数的行人在堤岸上漫步。 在杨柳树下,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蓝衣女子和一白衣少年并肩走着。 不知为何,他们之间没有多少言语,只是默然以对,各自看着远处的景物。 “雪吟。”白衣男子低着头,负手道:“昨天校场比武,我不慎出手太重,打伤了你的兄长,实是有愧,替我向他说声抱歉。” “子翼,此事并不怪你。”赵雪吟叹道:“哎,是我兄长争强好胜,想要发狠对你痛下杀手,你能把他击败算是给他一个训诫。” “你能这样想,我非常感谢。”萧子翼回过头凝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子:“这么多年了,你总是这么无私地对我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总会觉得很安心。” “哎,可是你明天就要率军南征了,沙场漫漫,前途艰难,我再也不能随你左右了。”蓝衣女子叹了口气,又问:“萧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帝都?”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萧子翼摇了摇头,朗笑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以□□定国为己任,当以兼济苍生为荣耀。天下太平之日,即是我归来之时。” “好一个少年壮志,萧哥哥能有如此慈悲情怀,实乃大晋之幸。若天下人人皆为萧哥哥,何愁天下不平。”赵雪吟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块色泽圆润的玉佩递给他道:“给,这个给你,这块玉佩是我从文阁寺求来的,佑你一生平安。” 但见那枚玉佩乃是以蓝田玉为材质精雕成观音法相,眉目安详,衣袂飘举,背面刻着“不忘佛心,一世安好。”八字,极尽巧夺天工之妙。 “哦。”萧子翼看着掌间的玉佩,问:“雪吟,这是何意?”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虽然千密,必有一疏。”赵雪吟莞尔笑道:“你出征在外,可要多多留意,保护自己。我虽然不能陪你出征,但愿这块玉佩能像我一样一直守护着你。我也希望当你看到这块玉佩时,你能想起我。” “谢谢你对我如此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萧子翼紧紧地握着玉佩,有风吹拂起他如雪的白衣:“我会一直佩戴着它的。”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什么。”赵雪吟望着霞光下长衣当风的少年:“我只希望你能此生安好,就算我不能成为那个伴你一生的人,我也会默默地注视着你的幸福。” “嗯。”一时间,萧子翼竟然无言以对,只是侧过头远望着一片绯红的江面,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赵雪吟一直很喜欢自己,可他却从未对赵雪吟产生过那种恋人之间的情愫,有的只是身为父兄的温暖之情。 她一直等待着自己,可自己一直闭口不言,这对她来说究竟是不是一种伤害?也许自己心中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吧? 眼前万里江山,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愿离开帝都,就能够远离这一切尘世的纷杂。 风吹过,柳叶渐渐飘落,他们两个人站在漫天霞光中似是一幅静谧的画。 落日苍茫悠远,天空澄净明旷,如血的残阳笼罩着恢宏的帝都。 高台之上,有两人负手而立,薄暮的微风吹拂起他们宽大的华衣。 “丞相。”望着朱雀大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白玄英的眼中一片迷茫神色:“令郎好些了吗?元亮身负重伤,实是因我之故,望丞相海涵。” 分卷阅读4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殿下此语,折煞老朽矣,臣岂敢怪罪明王殿下。”赵怀瑾拜道:“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我们谋划好的事情,半路里居然杀出了个萧子翼。若非此人,我儿必夺得帅位。” “唉。”白玄英叹了口气,摇头道:“本以为若我们夺得帅位,则可借平定淮南一事招揽贤才,建树功绩,从而增加我登基称帝的砝码。不想此番帅印为他人所得,我等一场空欢,实是可憎。” “明王殿下不必多虑。”赵怀瑾轻拂着雪色白须,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臣之见,我等未夺得帅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白玄英转过头直视着长袍广袖的老者:“此言何意,玄英愚钝,望丞相教我。” “前几日,我听董太医说,皇上重疾入骨,必将不久于人世,恐熬不过今年冬季。方今大军南伐,能征惯战之将,足智多谋之士,尽已调离京师。而我等据守帝都,则可以丰满羽翼,排除异己,扩充我们的势力,掌控整个皇宫。”赵怀瑾笑了笑,眼中一片冰冷光芒:“待皇上驾崩之时,试问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与雄才伟略的明王殿下谁可继承大位呢?” “好。”白玄英的手紧紧地握着白玉栏杆,眉眼中流露出欢喜:“听丞相一语,若拨云见月,昏眸恍开,有丞相助我,何愁大业不定。待我称帝之后,必封你为王,朝中之事,皆由你裁。” “臣安敢贪图功名,冀求富贵。能为殿下效命,实是老朽之福。凤凰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赵怀瑾再次拜道:“臣之所望,惟愿百年之后殿下能够照料我儿,让他有所建树。” “这是自然,丞相之子,即我兄弟也。无需丞相多言,他日必封元亮为上将军。”白玄英负手于背后,风拂起黑色的长发:“对了,户部与礼部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殿下。”赵怀瑾拱手道:“户部刘尚书已答应加入我们的阵营。如今朝中六部,已有五部归属我们,只有礼部尚未归顺。” “哦。”白玄英望着远处沉吟道:“你不是说户部刘尚书是块硬骨头吗?他怎肯真心为我们所用?” “容臣细禀。”赵怀瑾捻着白须:“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拥有感情。而亲情,更是一种深厚的感情。刘尚书老来得子,视若掌上明珠。可其子骄横恶劣,生性粗野,前日在坊市间打死一名贩夫。本来此案已移交大理寺审查,是我给他压了下来,才不至于判其子死罪。你说救子之恩,他安敢不竭忠尽智为殿下效力。” “哈哈。”白玄英不禁仰天大笑:“丞相所谋划之事,次次在我之前,实是考虑周全。可对于礼部王尚书,我们又如何招揽?” “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赵怀瑾眯着眼睛,目光中一片清冷:“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尚书乃一皓首穷经老儒,既不识时务,那留他何用。容我与其余五部联名上书弹劾他,他安能安坐其位。到时候我们再以心腹之人代之,则朝中大权尽入我们掌中矣。” “妙,妙,妙。”白玄英连叫了三个妙字,不住拍手称赞:“丞相思虑深远,实有王佐之才,通天之智。我遇丞相真乃潜渊之龙得遇风云之助也。” “殿下过奖矣,老朽安敢受此夸赞,不过想在风烛残年谋一番大事也。”赵怀瑾摆了摆手,又道:“只是萧子翼此人深不可测,能夺得帅位,必非凡辈,我们当用心防范。” “萧子翼?”白玄英的瞳孔不禁一缩:“他可是萧靖宇之子?” “是啊。”赵怀瑾答道:“他就是萧靖宇长子。一晃十载光阴,转逝如电,想不到萧家已有后矣。” “萧氏一门,还真是忠烈。”白玄英不禁冷笑道:“十年前封名山一役,八千银翼军全部捐躯沙场。我本以为那一日已将萧氏全部断送,不想如今又出了一个萧子翼。看来,我们与萧家之间的恩怨还未了结,丞相可有良策图之?” “当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况且,他未必知道当年他父亲的惨死与我们有所干系。”赵怀瑾目光炯炯,白发在风中飘摇:“如此幼虎,暂且养之。待殿下称帝之后,可诱其入京围而杀之,则萧氏一门,气数尽衰。” “嗯嗯,如此甚好。”白玄英微微颔首:“还是丞相考虑得当,丞相足智多谋,实有扭转天地之能也。” “殿下过誉矣。”赵怀瑾拱了拱手,不再多言,只是沉默地望着浩大的天空看得出神。 九天之上,风云离合变幻,恰如参察不透的繁华世相。 辉煌盛大的帝都中,看似太平安定,实则暗潮涌动。 而他赵怀瑾,又是否会在残余之年以天下为棋局下一场大棋? 风拂鬓角,残阳之下,谁白发如雪。 争权夺势,恰如白蚁争穴;尔虞我诈,好似青蝇竞血。 ☆、第二十四章:长夜别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有道是真个离别苦,不似相逢好。世人聚散无期,恰似云散萍聚,曾以为的永不相离,再回首已是关山千里。 分卷阅读4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北斗横斜,点点繁星闪烁,皎洁的月辉倾泻在月台之上好似满地的水银。 风吹过高堂,堂中烛火辉煌,摇曳出万千道明亮的清光。 檀木书桌前,一白衣少年正襟危坐,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只见那书的正面写着《玄天兵法》四字,正是师父离开时赠给自己的绝世兵书。 “为将之道,在于亲士卒,明赏罚,察人心,善机诡;行兵之道,在于识阵法,晓地理,懂奇谋,通奇门。” 萧子翼端坐于桌前,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的兵书,眼睛里不时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明日就要出征了,自己终于可以一展王佐之才,实现胸中的远大抱负。 人生于世,为国为民。这是他父亲幼时教导他的话,而他如今终于要去追逐那个一直萦绕于心的模糊的影子。 纵然明知前路坎坷,世道艰难,而那个人却如灯塔般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 灯得光芒不仅照破黑暗,也予人温暖。 不知何时,门外已走进来两个人,一是他的母亲李氏,一是他的弟弟萧子兰。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萧子翼专心看书,眼中尽是温和的笑意。 明月之下,少年白衣如雪,手捧古书,温良如玉。 “母亲,子兰。”见到二人站在灯影下,萧子翼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儿在干嘛,夜阑更深,你的房中灯火尚亮。”李氏看着白衣少年,一脸的慈祥:“恰才见你在读书,便不忍打扰到你。” “孩儿谢谢母亲挂怀。”萧子翼又笑道:“时间如梭,弹指而逝,古人闻鸡起舞,少而好学,子翼亦当惜时如金,勤勉努力,所以挑灯夜读,看会兵书。” “我儿有此心意,做娘的甚是高兴。”李氏叹道:“你什么都好,只是总是将自己沉溺于书本和武艺中,不肯像别家儿郎般鲜衣怒马,放浪行乐。明日都要出征了,你也该好好放松,早些休息。” “母亲教诲的是。”萧子翼低下了头,低声道:子翼非是不知行乐,乃是心中之壮志从未遗忘,不敢懈怠。我一直希望能够像父亲一样骑着最快的马,拿着最利的剑,喝着最烈的酒,驰骋沙场,建功塞外。他是我的榜样,也是我心中最大的英雄。” “你父亲……”提起逝去的丈夫,李氏的目中露出悲哀的痛苦之色,许久,才沉吟道:“你父亲是一个英雄,是一个好汉,是一个壮士,是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人。我只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勇敢坚毅,忠肝义胆,但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血染征袍,埋骨青山。” “是,为了母亲,子翼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萧子翼已经热泪盈眶,慨然道:“子翼定当谨记母亲的言语,除尽匪冦,活着归来。” 想起父亲,他流下了热泪,他仿佛看到了他父亲当年在如血夕阳下举着银枪匹马冲向敌阵的风采。 风吹过,吹起了他身后的大旗,也吹起了他身后的黄沙。 “哥哥。”萧子兰握着拳头,笑嘻嘻道:“我可否请求哥哥一件事,哥哥一定要答应我。” “哦哦。”萧子翼拭去热泪,狐疑道:“你要求我何事。” “我……”萧子兰挠着脑袋,道:“我希望哥哥此去不要把淮南的叛贼全部杀完。” “哼。”萧子翼的眼中有几分愠怒:“这是为何?我此去正是要剿尽匪冦,还淮南民众以安宁。” “唉。”萧子兰叹了口气,又大声道:“大哥若是将这些恶人都杀完了,那子兰以后杀什么。” “你这孩子,净是胡言乱语。”李氏拍了一下他的脑瓜,怒道:“终日不知道读书,就知道喊打喊杀的,有何出息。” “哈哈。”萧子兰已跑了出去,边跑边道:“母亲偏心,子兰不喜欢读什么破书,以后也要像父亲兄长一样做大将军。” “呵呵。”看着离去的幼弟,萧子翼忍不住笑了笑:“子兰的书看来是读不下去了。” “唉。”李氏叹了口气,却也笑道:“你看看你们父子三人,就知道舞枪弄棒,看来咱们萧家是出不了一个文状元了。” 明月之下,少年静静地站在窗前,白衣胜雪,恍如出尘。 夜已深,月已沉,星已疏。 铜漏中的水轻轻地滴着,一滴一滴仿若成串的珠子,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听得极为分明,听着极为寂寞。 一更复一更,殿外的花已合拢,虫已沉寂,只有殿中的人还未睡去。 是不是离别的夜晚每个人都舍不得睡去,是不是静等天明才算是最好的告别。 天并不冷,殿中却放着紫铜火盆,幽蓝色的火焰跳动着照着苍白的脸。 织锦的床被上铺满了雪色的白绒,一名孱弱的幼童抱膝坐在绒毛中,毫无血色的脸苍白如纸。 他虽然一副病态,眼睛却很明亮,静静地望着灰暗的苍穹和稀疏的星月,看得那么出神。 “墨玉。”看着安详的 分卷阅读4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少年,白羽笑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我在想明月是否真的会寄托人的思念。”白墨玉依旧在望着浩瀚的天边:“姐姐明天就要走了,我也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回来,这空旷的大殿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了。我希望在我每晚看到明月的时候,就像是能看到姐姐,也希望通过明月把我想说的话说给你听。” “唉。墨玉,姐姐对不起你。”白羽听了幼童的话,心中一阵酸痛,眼睛也已朦胧:“你放心,我一定早点归来,给你带最好吃的东西,最好玩的东西,也一定会带你走出这宫殿,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月夜下的大海,看看夕阳下的大漠。” “真的吗?姐姐说的是真的吗?”白墨玉突然扭过了头,脸上是甜美无邪的笑,眼神又亮了起来:“姐姐,你可一定要记得带走出去看看,你也答应我了,以后要教我喝酒。” “好好好。”白羽伸出手指点着他的鼻子,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听宋大夫的话,按时吃药,把病养好,那样你才能陪我喝酒啊。” “好的姐姐,墨玉一定听宋大夫的话。”白墨玉看着红衣少女:“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也很可怕。姐姐也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快乐,墨玉才会快乐。” 世界炫美,也很可怕。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这个世界,孩子的眼中的世界本该是充满鲜花与阳光的,充满希望与热忱的。可在他眼中,却有着悲伤的一面,惶恐的一面。 或许,只有病重的人才知道健康的弥足珍贵,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寂寞。他们怕的不是死亡,是孤独。 “呵呵,谢谢你,墨玉。”白羽沉吟半响,又笑如银铃道:“如此幸运拥有你这么一个可爱而善良的弟弟,可上苍却又为何对你如此不公,我多么希望病的不是你而是我,我多么希望你能永远的快乐。” “哈哈。”白墨玉似是看懂了红衣女子的心事,又笑了笑,一如新鲜的花朵:“姐姐,我没有不开心过,我一直都很开心,我也很幸运拥有一个你这么好的姐姐。上苍能让你做我的姐姐,又有什么不公呢,我已知足。你给了我无穷的快乐,也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墨玉。”白羽再也忍受不住,热泪已夺眶而出,张开双臂拥住了天使般的幼童:“你放心,姐姐一定早日归来,一定永远陪着你好好活下去,你是我在尘世间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嗯嗯。”白墨玉听着,也已哽咽,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因为感动而变得红润,变得安静。 他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轻轻地拥抱着自己的姐姐,就如同轻轻地拥抱着自己曾经的母亲。 殿中烛火摇曳,四周都已沉静,只有绵长的铜漏声伴随着他们二人低低的抽泣声。 这不是悲伤痛苦的泪,而是真诚的泪,感动的泪。 正是这种感动的泪水支撑着人们心中永恒的信仰,让人类长存不灭。 窗纸已白,无尽的黑夜悄然逝去,东方的天际已露出一线明亮的曙光。 天亮之时,就是离别之时,所以离别之人,总是不希望看到天亮。 既然离别这么可悲,世上又为什么要有离别? 长恨人生不如水,相逢即是相别离。 ☆、第二十五章:大军出征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青年,是充满朝气的,充满热血的,如初生之虎,如年幼之马,唯有青年之军方可称为铁血之军。 晨光熹微,远处的天空依然是暗紫色的云层。 太阳还未完全现出,只有几束金色的阳光从流云间穿过。 萧子翼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走到桌子边。 桌子上放着一副闪闪发亮的银色铠甲,在烛光的映照下跳跃着夺目的光华。 那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铠甲,也伴随他父亲在沙场上征战了很多年。 可很多年后,这件铠甲依旧鲜明如新,依旧没有一点锈迹。 就仿佛是昨日还穿在父亲的身上,还在陪着父亲征战。 望着这一副铠甲,萧子翼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似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不知是感动于父亲当年的壮举,还是感动于自己重披铠甲,替父出征? 烛火摇光,照耀着古旧的铜镜,也照耀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心生豪迈慨然之感。 白色的头盔,白色的银甲,白色的护腕,白色的靴子,白色的长袍。 恍然看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的飞龙。 那副铠甲穿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仿佛就是为他精心打造的一样。 在他儿时,不知在梦里多少次梦见自己穿上这一副铠甲,多少次梦见像父亲一样横刀立马,马踏关山。 而如今,他的梦想 分卷阅读4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终于实现了,终于是穿上了这一身铠甲,也终于是走上了父亲曾经走过的道路。 不管前途有多么艰难,只要这身铠甲穿在身上,就会心中安然。 因为,不仅这铠甲能保护他,他父亲的英灵也会祝福自己的儿子。 远出天光已亮,朝霞已出。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站在他鲜明的铠甲上,好似天神临凡。 他迎着朝阳笑了笑,大踏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小小的屋子,萧子翼竟不禁潸然。 走了,走了,终于是要走了! 骄阳升起,霞光璀璨。 天空明净高远,明媚的阳光映照千里,笼罩着恢宏庞大的王城,如一幅瑰丽的画卷。 白色理石砌成的城墙古老而厚重,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影。 远处宫楼逶迤,楼台掩映,仿佛镀金般闪耀着辉煌的华彩。 朱雀大道的两侧挤满了人,就连华贵的歌楼酒肆中也是座无虚席。 城中已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宏大的场面,也好久没有听到过人们喧哗的笑声。 他们都在凝望着气势磅礴的军队,凝望着皇帝的龙辇,如神袛般崇敬。 从城北的皇宫,到城南的城门,绵长的朱雀大道上站满了持坚披锐的士兵。 王师出征淮南,平定叛乱,收天下之心,立君王之威,这种豪情壮志无疑令所有人都感到精神振奋,焕然一新。 他们仿佛看到枯死的老木重新长出了枝桠,垂落的王朝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他们也相信那个夺得帅印的少年会还天下以太平安定。 车如流水不息,马如游龙奔腾。 甲是锁子甲,剑是青钢剑,枪是亮银枪,马是大宛马,人是人中人。 枪戟如林,刀斧如月,绣龙的旌旗漫空舞动遮蔽了云日。 他们是虎狼之师,他们的军队严整有序,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闪烁着坚定和执著。 壮士此出关,必当破虏还。 城外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大地更加辽阔,天空更加高远。 晨雾还未散尽,原野上杂花乱点,远处的绿水青山一片朦胧。 “唉。”望着清丽的旷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老皇帝叹道:“想山河如此秀美,苍生如此欢乐,却有奸邪之人重燃战火,危害天下,实是可恨至极。然吾亦知我勇武不及□□,智谋远逊高宗,枉为一代天子,治国无方,吾之过也。” “陛下英明神武,何谓有过。”一身白甲白袍的萧子翼拜道:“陛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用心良苦,人皆尽知。只是事事不能躬亲,而朝堂之上难免有奸臣贼子,作恶为乱,致使天下大乱,怨由圣主。” “是啊,祸起萧墙之内,肘侧之间。”老皇帝又摇头叹道:“天下易平,然人心丧乱,积祸已久,一朝难解。惟愿将军此去平定淮南,归来之后,重整朝堂。” “末将明白,谢陛下信赖。”萧子翼的眼睛中满是坚定的神色:“臣此一去,不除匪患,绝不还乡,唯有一死以报君王。” “好,豪气干云,壮我山河。”老皇帝的脸上似是焕发容光,举起了酒杯,大声道:“我以此酒,为三军壮行,祝诸位将军早日凯旋归来。” “谢陛下,谢陛下,谢陛下。” 萧子翼捧起了白瓷酒杯,其余大小将校都举起了酒杯,仰头饮尽。 “啪。”的一声,老皇帝摔碎了玉盏,其余众人也都摔碎了酒杯,声如霹雳弦惊。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感动,每个人心中都回荡着豪气。 这一腔热血为君王而洒,为苍生而洒。 “末将就此别过。”萧子翼单膝跪拜,旋即提枪上马,拨转马头,随着三军缓缓离去。 白色的□□,白色的盔甲,白色的长袍,白色的战马,风吹过,好似白龙出海,翱翔九天。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长长的军队在慢慢前进着,绵长不断如辽远的山峦。 晨光熹微中,一金甲红袍的女子端坐于白马之上,静静地看着年迈的皇帝,眼神中是诉不尽的离愁别绪。 此一去,关山重叠;此一去,何时归期。 她再也不能伴他膝畔,听他讲母亲的故事,再也不能看到他站在月下和蔼的笑。 昔时不知离别之苦,而今反倒为离别感伤。 “羽儿。”老皇帝慈祥地看着红衣少女,笑道:“大军出征,本是喜事,我儿何故郁郁不欢?” “父皇。”白羽于马上垂首道:“想起日后再不能陪伴您老左右,日夜侍奉,女儿心中难过。” “唉。”老皇帝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泫然,仍是笑道:“你虽为女儿身,为父却不想将你整日束缚在宫中。天下很大,你还年轻,你应该出去走走,看一看皇宫外的世界。好男儿志在四方,奇女子纵横天下。” “谢谢父皇理解女儿心意。”白羽的脸上亦是露出 分卷阅读4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了笑意:“父皇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女儿一定替父王平定天下。至于墨玉,他还年幼,而且体弱多病,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陪他顿说说话,他需要你。” “好好好。”老皇帝点了点头:“你的话我已记下,战场凶险,你可要多多小心。” “是。”白羽拱手一拜:“父皇不必相送,女儿这就别过。” “且慢。”老皇帝挥手止住,颤巍巍地走上前,用枯老的手拍了拍她的衣甲,眼中一片朦胧:“太平待诏归来日,君与将军解战袍。” 今日远去,十里相送;他日归来,亲解征袍。 这是君王对臣子的敬重,亦是父亲对女儿的深爱。 “好。”白羽已热泪盈眶,立即转过了身,打马离去。 她怕自己再多停留一刻就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怕自己一回头看到年迈的父亲就忍不住转身留下。 她要去远方,要去替父王平定叛乱,也要去追随那个白衣的少年。 春风吹过,吹起她红色的长袍,吹起她黑色的长发。 她的容颜那么美,那么清秀,就如同她逝去的母亲。 “紫玉,紫玉……”望着离去的少女,老皇帝喃喃地吟着一个故人的名字:“你看,她多么像你,像你一样美丽。” 紫玉成烟,故人已逝,在明媚的阳光下他竟不禁老泪纵横。 大军已经离城,也已经向着南方进发,再过三日,便可到达淮南。 他们已经走了,而此时此刻剩下的人又在干嘛呢? 是否留下的人也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离别之伤? 白墨玉坐在铺满白绒毛的床上遥望着远方,看得出神,似是在想念她方才离去的姐姐。天气并不寒冷,他却微微地咳嗽了起来,咳嗽地越来越厉害。 可他身边再也不会有个红衣女子每日微笑着喂他吃药。 萧子兰站在月台上,趁母亲不在,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支比自己还高的□□舞了起来。他年纪虽小,可力气却是非凡。 可他身边再也不会有个白衣少年每日皱着眉教他武艺。 千剑阁的主人则坐在楼阁的窗前,默默地凝望着远去的军队,轻轻地点了点头,眉眼中尽是温柔的笑。他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可却有人提着他的宝剑为国厮杀,而他也是交了一个侠义的朋友。 有朋友如斯,岂不快哉! 琴声复起,哀转不绝,如风拂杨柳,白絮纷飞。 云万里,山千叠,披肝胆,心不灭。 ☆、第二十六章:淮南皓月 烽火狼烟,血海尸山,试问苍茫天地,谁能一剑来挽。 乱世之中,需要有英雄顶天立地,需要有英雄力挽狂澜,需要有英雄啸傲四方。 而真正的英雄,不是遁入山林的隐士,不是皓首穷经的儒生,而是敢于担当的豪杰。 晋顺帝三十五年春,龙翼将军萧子翼、参军徐朗率十万大军离开京师,前往淮南平定叛乱。一路上车马逶迤,队伍绵延百里,如苍龙般游走于大地。 昔日丞相赵怀瑾部下南征之时,劫掠钱财以充私,屠杀平民以邀功,无恶不作,涂炭生灵,比之盗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支部队却与以往不同,他们斗志昂扬,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深得百姓敬仰。 英勇的士兵能击垮敌人,钢铁的纪律能取得民心。 军队到达淮河边时,当地的人们无不出城欢迎,犒劳王师,而太守更是早早已打造好了两千只船只。 大军风餐露宿,还未来得及休整,萧子翼便命令三军登船渡江,急急赶赴淮南,以救离水城之困。 大江奔流,大浪淘沙。 江水自天际奔涌而来,凝聚九天雷霆之怒,百折千回,又怒涛卷起,飞泻万里而东流入海。 浩荡的江面上,两千只巨船横渡大江,一排排,一列列,在巨涛狂澜中如履平地。 如此辽阔无边的大江,如此轰鸣如雷的涛声,令十万虎狼之师尽皆心头振奋。 渡过淮河后,已是薄暮时分。 为确保将士们拥有充足的体力,萧子翼传令三军于平原上就地安营,进行休整。 繁星如水,明月已爬上树梢,已处在天心。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空旷的大地,而那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在月华下正如天幕上的一颗颗星辰。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这里虽非塞外,可依然充满着军营中的凌云豪气,而且别有一番滋味。 在塞外看不到高大繁茂的树木,也嗅不到芬芳醉人的花香。 中军帐篷里,灯火通明。 诸位将领都已下去安歇,只有两个人依旧相对而坐,烛火的光影映照着他们清秀的脸庞。 “白羽。”萧子翼执着摇曳的铜烛,看着悬挂的淮南三州地图:“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能随我一起出征。你贵为一国公主,能够不避刀斧,实是令我敬佩 分卷阅读4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 “子翼,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去那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我知道你心中的壮志,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实现心中的理想。”白羽柔声道:“何况……” “何况什么?”萧子翼转过了身,放下手中的烛火,看着红衣少女道:“你快说。” “呵呵。”白羽望着天边的皓月,看得似是痴迷,笑道:“何况淮南的明月如此美丽,也只有淮南的明月才能称得上是明月。” “哦?”萧子翼不解,同样仰头望月,问道:“这是何意,天下明月岂非是同一个?” “是啊,就是同一个。”白羽笑语盈盈,眼神朦胧如烟水:“可是我一直觉得,淮北的明月太萧瑟,太凄凉,太寂寞,而淮南的明月很大,很圆,很亮。或许,这是因为淮南是水乡,流水映月,月照流水,我也不清楚是水造就了月,还是月造就了水。” “不错,你说的很好。”萧子翼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住叹道:“可怜我在淮北之地住了二十年,却从未发现这其中道理。” “呵呵,还好我们来到了这里,要不然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看到这么美丽的明月。”红衣女子站在皎月之下,全身如同笼罩着一层淡薄的绯光,突又沉吟道:“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皎洁的明月,绵延的群山,月照千山,山白如雪。 这种空灵的意境,哀伤的图画,也只有诗人笔下的诗句能够描摹得恰到好处。 “好一个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也只有这句古诗才能深得明月之美。”萧子翼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这一幅写意的画卷,却又忍不住叹道:“可这明月虽美,却是无人欣赏,也不由得人欣赏。” “哦。”白羽抬头看着月光下的少年:“这又是为何?” “唉。”萧子翼又叹了口气,道:“明月在天上,亘古不变,与天地共生,不知人世之苦。明月虽美,可大地上满是战火,满是狼烟,满是白骨,满是死尸,百姓奔走流离,四海为家,又有谁有心情赏月,又有谁能够安稳赏月。” “子翼,你说的很对。”白羽凝望着白衣少年,握紧了腰间的鱼肠古剑:“所以我们此次来到这里,就是要剿杀盗冦,尽扫狼烟,让百姓安居乐业,也让他们能够和家人守在一起赏月欢歌。这是我们的使命,这是我们的夙愿。” “哈哈。”萧子翼爽朗一笑:“白羽,我答应你,我一定要尽快平定淮南,也早和你一起赏月吟诗。” “行行行,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忘了。”白羽亦笑道:“不知为何,我居然想起了我们在赏月楼喝酒的那一晚。” 二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提起那晚徐贲吟诵的诗句,不禁抚掌大笑。 自从那一日之后,他们已很少聚在一起喝酒,也已很少能够如此欢愉。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禀道:“将军,帐外有一士兵求见,自称是离水城杀出来的士兵,有密信送来。” “噢。”萧子翼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道:“快请。” 不多时,一名浑身是血,盔甲破碎的士兵走了进来,从秘怀中取出一份密函道:“孙太守有密函,送给萧将军。” 萧子翼接过了密函,拆开金漆,拿出里面的信笺看了看,眉目渐渐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看到他凝重得神色,白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离水城危在旦夕,如覆巢之卵。”萧子翼缓缓道:“离水城的汲水之道已被叛军截断,城中早已断水,士卒百姓饥渴难耐,人心已变,士气已挫,恐怕守不了两日。” “啊!”白羽同样感到吃惊:“没想到军情如此紧急,若是听了赵怀瑾的话,我大晋的江山可真是危矣。” “是啊,此事万万不能迁延,久必生变。”萧子翼的眼中一片坚定刚果的神色,对来使道:“我立刻命人保护你回去,告诉你家太守,我们明日便可到达离水城,让他做好接应。到时内外夹击,打败叛军在此一举。” “多谢将军,我立刻就回去。”受伤的士兵脸上一阵振奋,站起身退了出去,仿佛伤病已好,全不在意。 希望,能够给予人力量,让麻木的人变得充沛,令怯懦的人变得勇敢。 “唉。”看到士兵离开后,白羽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连今夜的明月也无法好好地观赏了。” “是啊,军情急如火,片刻误不得。”萧子翼笑了笑:“白羽,等平定完淮南后,我一定陪你好好地赏月。”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白羽又笑了笑道:“到时候我们再拉上徐贲、余化龙两个一起赏月饮酒。” “嗯,我答应你,绝不食言。”萧子翼同样温和地笑了笑,脸上是温润的神色。 他站在明月之下,在银辉般得月光中,那一袭雪色的白衣纤尘不染,就宛若天外飞仙。 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圣洁。 或许,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能真正肩负起平定天下的重任,也只有这个人值得自己永生追随。 分卷阅读4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 因为,她知道,有他同她一路前行。 她就这样静静的想着,眼中尽是温柔之色,而那颗心也忍不住砰砰跳动。 人世间最大的爱与幸福,也许只是简单的彼此陪伴。 天色还没有发亮,昨夜的明月还在天边高高悬挂。 而在稀疏的星月之下,在空旷的大地上,已经站满了斗志昂扬的士兵。 箭已上弦,剑已出鞘,马也已经喂饱。 萧子翼立马于万军之前,默默地审视着自己的军队。 这些年轻人也像自己一样充满活力与朝气,也像自己一样对前路充满了憧憬。 所以,这进入淮南以来的第一仗,一定要打赢,一定要振奋军心。 这也是他生平所打的第一仗!就连他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徐贲、余化龙。”萧子翼看着面前的两个兄弟,大声道:“你们各自率领一万兵马,作为左右两翼,我和永安公主率领大队人马作为中军。” “是。”徐贲和余化龙二人点头应允,胸中充满豪迈之气。 “离水城情势危急,朝不保夕。”萧子翼又对着所有士兵道:“这也是我们进入淮南的第一仗,各位将士皆当奋力向前,不辱使命,拜托了。” “是,唯萧将军命是从。”所有的将士齐声呼喊,那样的声势足以令流云停滞,令星辰震落。 “出发!”萧子翼看了身侧的红衣女子一眼,当先策马而去,雪色的长袍猎猎起舞。 “嗯。”白羽点了点头,持着手中的宝剑,打马跟上了他。 暗夜之中,有一支队伍在夜色里默然前行。 ☆、第二十七章:残阳如血 三军白刃拼死战,将士血衣裹尸还。 战争,如水火般无情,如瘟疫般可怕,让无数鲜活的生命刹那凋零,让无数祥和的家庭风流云散。 慈母的满头白发,妻子的入骨相思,孩童的无助哭声,都是战争带给世人的最大悲哀与不幸。 晚风薄暮,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萧条的大地,比大地更萧条的还有人心。 大地上还有春日绽放的野花,还有生机,可人的心里又残存着什么美好? 人的心中只有血与泪交织出的痛苦。 大军已围城将近一个月,一个月中每天都有守军死去,就连如今剩下的士兵也没有一个不是带伤。 城墙已经颓圮,战旗已经撕破,弓矢已经用尽。 最可怕的是敌军截断了汲水之道,城中水源已竭,人心惶惶,就算士兵们还能战斗,可谁也不能想象因为缺少水源城中何时产生暴动。 从内部的失败往往比从外部的失败更为彻底,更具有毁灭性。 高高的城楼上,孙太守望着城下乌云般聚集的敌军,眼神中尽是凄凉之色。 多日的鏖战让他的眼睛发红,可他不愿意弃城而去,独自逃生。因为,他深爱着他的百姓,他也是大晋的子民。 昨日他令部下杀出重围去寻求救兵,如今已经回来,也带来了消息,已有王师前来救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突然遇到了一块浮木。 他握紧拳了腰间的宝剑,脸上又充满了身为一名军人的坚定。 城外战马嘶鸣,风中依稀有淡淡的血腥气。 箭上弦,刀出鞘,旗展动。 无数黑衣黑甲的士兵整齐地站在那里,好似乌云一般将整个离水城围的水泄不通。 无人出声,只有金鼓在响动,这种大战前的紧张气氛极其逼厄。 中军帅旗下,一名面黑如漆,眼大如铃,身着黑色战袍,手持青瓷酒杯的将军悠然地饮着杯中的清酒。 他就是叛军的将领宋宪,他知道城中的人心已变,他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安静地等待,等待城中不攻自破。 “副将。”他摇着酒杯,道:“传令三军,让大军在休整半日,我们于半夜攻城,趁他们松懈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副将应了声,又笑道:“将军真是勇武兼备,断了他们的水道,相必此时的城中早已是人心丧乱,我们乘势一攻,必然可破此城。” “是啊,此城虽高,然我计谋更高。”宋宪傲然笑道:“陛下已经答应了我,若我攻下了此城,便要封我做楚王。” “哈哈,那真是可喜可贺,末将在此先祝将军。”副将赔笑道:“日后将军富达飞腾了,我们这帮兄弟也好跟着沾光。” “这是自然。”宋宪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死兄弟们。” 城池还未攻下,他们已在想着成功后的事,仿佛攻下此城已是掌中在握。 他饮着酒,放声笑着,笑得那么自信,那么狂傲。 然而,笑着笑着,他却笑不出了声,瞳孔一阵收缩。 “禀报将 分卷阅读4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军,不好了。”一名士兵慌忙跑过来道:“我军……我军后面有一支军队冲了过来。” “什么!”宋宪一脸震惊,摔碎酒杯,站起身遥望着后军,果然看到有尘土飞扬而起。 寂静的军列突然传来了厮杀呐喊之声,雷霆般轰鸣。 两军交接,恰如针尖对上麦芒,又忽然变作滔天巨浪对上漫山雪崩。 马蹄重重地踏着大地,像海潮一样呼啸而来。 “不要慌,不要慌。”宋宪整好衣冠,提着大刀翻身上马,指挥着军队:“左右两翼士兵,全部拉开,围住敌军。” 他凝望着厮杀的军队,虽然表面镇定,而心中也已慌乱。 他从未见过如此英勇的军队,他以为大晋的士兵都是酒囊饭袋之流,贪生怕死之徒。 可他错了,这不是赵怀瑾的部下,这是一支铁军。 这是一群敢于挥洒热血的少年,这是一群初出闸笼的猛虎。 但见当先两将,极为骁勇,左侧一将怒目圆睁,宛若凶神,抡着一柄斩月斧,右侧一将方脸浓眉,铁衣如雪,舞着一支狂歌戟。 斧到处,挨着就死;戟到处,碰着就亡。 而她们身后两将,更是厉害,一人白马如龙,一杆银枪映出万点寒芒,一人红衣如血,一把长剑耀如漫天清霜。 他们二人枪挑剑刺,马到处,人皆奔走,如入无人之境,好似孤狼奔入羊群。 “这……这么厉害。”宋宪见之大骇,握刀的手不住颤抖:“这还是晋国的军队吗?” 或许是打惯了胜仗,他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军队。在以往的时候,每次晋国的军队碰到他们总是不战而走,更别说有人敢来掠阵。 他话音未落,那黑脸将军就已率领着一队兵马,冲开重围,奔到了城门之下。 只见他右手提着巨斧,左手捧着一面龙旗,大声喊道:“王师已到,孙将军快开城门,里应外合,剿杀贼寇。” 万军阵前,他一人一骑,一面大旗在风中飘扬,仿若战神。 恰在这时,有几个士兵持着□□想要将他刺死于马下。 可他连看都不到,只是向着身后随意地挥出了手中的斩月斧,那几个士兵就倒在地上死了。 他的那一斧不仅力大,而且极为准确,不仅把那几个士兵的兵器砍断,还正好砍在他们的咽喉上。 一击致命,只见寒光一闪,那几个士兵就已经丧命。 而在远处的宋宪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手指发抖。 他还没有和对方交手,便已经心中生怯。 他也知道,这只军队,绝不是一直普普通通的军队。 而在城楼上的孙太守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心中大喜。 自己在这里孤军坚守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王师的增援。 还是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 “快,快,快。”孙太守识得旗上字号,随即传令:“兄弟们,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快快随我杀出去!” 不多时,城门已经大开,城中冲出了一支军队,摇着旗帜呐喊如雷。 那些人呼喊着,就如同狂风呼啸而过。 他们虽然已是疲兵,可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又燃起了如火焰般得斗志。 他们一直被别人围困,一直在流血,可如今他们要让敌人流血。 如雷般的呐喊,如雨般的血溅。 两支军队从两侧杀来,势如摧枯拉朽,也带着满腔的怒火。 “将军,敌军太强悍了,我军已经溃败,此地不宜久留,快……”一名士兵话音未断,喉咙中已中了一箭,随即倒死于马下。 “敌人太强了,太强了。快撤,快撤。”宋宪厉声嘶吼,指挥着军队撤退,可军队已乱,谁又能听到他的呼喊,谁又能看清楚他眼里的恐惧。 三军已溃,已经是一败涂地。 他不能再在这里了,不能在在这阵中多待了。 因为那个仿佛凶神一样的恶汉已经回马杀了过来,携风雷之势席卷而来。 他手中的斩月斧,就像是刽子手的屠刀。 以前是他杀人,可如今,他要被人杀了。 他提着大刀,转马奔走,然而走着走着,正遇上那个白甲白袍的少年将军。 “你……”宋宪瞪着他道:“你是何人?你们是何处的兵马?” “哈哈。”那白袍少年于马上笑道:“我乃龙翼将军萧子翼,今提王师南下,特来剿杀尔等叛贼。如若识相,赶快下马投降。” “萧子翼,萧子翼,好一个萧子翼。”他反复沉吟着这个名字,恨恨地咬着牙,又突然举起大刀打马杀了过来。 大刀如弯月,这一刀的神威势不可挡。 可他错了,他杀的不是别人,而是萧子翼。 是那个在千万人中夺得帅位的少年英雄。 两马相交,仅是一个回合,谁也没有看清萧子翼手中的银枪是何时动的,宋宪的胸口上已经多了一个 分卷阅读4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血洞。 刀落下,人也已经落下。 只有马还在向前奔跑。 他已经死了,带着他的迷梦死去。 “大哥。”徐贲舞着斩月斧来到萧子翼面前,大笑道:“你可真是厉害,仅仅一招就杀了这厮,想必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萧子翼□□斜指,亦笑道:“必是他坐享荣华久了,身手生疏了。” 敌军已经全线溃败,两支兵马正在合兵一处追剿残余。 旷野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仿佛修罗的战场。 方才鲜活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骨,原来,战争是如此的残酷无情。 他突然觉得杀人是如此的痛苦,那种冷铁刺入血肉和骨头的声音是如此的惊悚。 他闭上了眼睛,提着□□,立马在可怖的战场上,轻嗅着风中鲜血的浓烈。 残阳似血,可这遍地的鲜血,比残阳还要凄艳,还要鲜红。 马蹄声碎,马鸣为谁悲? ☆、第二十八:举城欢庆 久生重病的人祈盼健康,久受饥饿的人祈盼食物,久经寒冷的人祈盼衣服,久遭战乱的人祈盼和平。 疾病、饥饿、寒冷,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战乱。没有战乱便不会有饥病苦寒,便不会有妻离子散。 因而,太平才是人心所向,才是永恒夙愿。 夕阳已落,天幕已经渐渐变黑。 风吹动着烽火,吹散着血腥气,也吹来了原野上弥漫的花草清香。 敌军已经溃败,战场上落满了折断的刀剑,残破的战旗,以及大片的尸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那些女子能梦见远征的丈夫,可远征的丈夫却回不到女子的身边。 人回不去了,那么他们魂魄又是否识得归途? 是在荒野间四处飘荡,还是回到恋人的身旁? 王师入城的时候,依旧整齐地排列着队伍,依旧是士气高昂,依旧是风采奕奕。 城中的百姓都站在街道上欢迎着得胜的军队,他们饱受战火得摧残疲困不堪,可每个人脸上都是欢欣的笑容。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坚守,他们终于迎来了王师,也终于打败了敌军,再也不用每日惧怕心惊胆颤。 他们的脸上一个个都面带菜色,但他们提着篮子,捧着碗盆,将仅存的食物拿出来犒赏这些将士们。 “将军。”一名头发花白得老汉碗中放着四个熟鸡蛋,拦住萧子翼的白马道:“你们打败了敌军,保卫了离水城,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吃点东西吧。” “老人家。”萧子翼勒住缰绳,温和笑道:“离水城被围困了一月之久,城中已经断水绝粮了。我们不饿,您老吃吧,好好保重身体。” “不行,你必须吃。”老者似是发了怒,又长叹道:“我的三个儿子也去了战场,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一去,便是杳无音信。我每天都在城门口等待他们归来,可等了五年,我的眼睛都苦哭瞎了,头发都尽白了,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他们归来。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当兵的,我都会看成我的儿子,这些鸡蛋是为我儿子准备的,也就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要是不吃,老汉我也吃不下。” “好。”萧子翼伸手从碗里拿了一个鸡蛋,却忍不住流下了热泪:“谢谢你,老人家,我吃,我吃,我也一定会帮你寻找你的儿子。” 他的胸怀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怆,被这慈祥可怜的老人深深感动。 “谢谢你,将军。”老者的空洞漆黑的眼中又涌出了泪水:“你要是见到我那三个笨儿子,一定要让他们回来,就说他们老爹早就想他们了。都老大不小了,连一个媳妇都没有。看别人抱孙子,我老人家心痛。” “好的。”萧子翼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泫然,道:“您老人家放心,若是见了你的儿子,我一定会把你的话转述给他们的。” 他坐在白马上,看着周围的百姓,看着慈祥的可怜的老者,忍不住泪如泉涌。 他知道他的三个儿子多年不回,想必已经战死在了沙场。 可他还是答应了,他甚至连那三个人的名字都没有问。 他不想让老人痛苦,他还想把活着的希望留给这个老人。 因为战争,除了这个老人,又有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萧子翼伸出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沉默地说不出话来。 老人还在那里将剩下的鸡蛋给别的士兵,而萧子翼却已默默地打马离开。 他不忍回头再看那个老人,他怕自己再次失声痛哭。 明月已经高悬,今天是满月,比昨天更加圆。 大胜之后,城中一片热闹喧哗,昨日还死气沉沉的城池如今已是灯火辉煌,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放起了鞭炮。 小孩子在街上奔跑,大人们在街上欢跳,酒楼歌馆里 分卷阅读4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又已华灯初上。 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简直比过年还值得庆祝。 明月满天,月光明亮。 然而,比月光更明亮的是那满空的烟火,七彩的烟火在月夜下绽放成花,美得那么凄迷,那么惊艳,那么梦幻。 楼台上,太守孙旭鹏大开筵席,高朋满座,与诸位将领开怀痛饮。 一杯一杯复一杯,一曲一曲又一曲。 酒香,小曲儿更是醉人。 也只有淮南的水才能酿出这么醇香的酒,也只有欢快的人才能唱出这么动听的曲。 “萧将军。”孙旭鹏满脸笑意,举起了酒杯对着隔座的白衣少年道:“此杯我当敬你,谢谢你驰援离水城。若不是你,恐怕今夜坐在这里饮酒欢歌的就不是我们了,而是叛贼宋宪了。” “太守过誉了。”萧子翼笑了笑,薄醉的脸上有几分绯红:“能够杀败叛军,剿灭残贼,非我一人之力,乃是三军将士的功劳,也是承托陛下的神威。” “哈哈,对对对。”孙旭鹏转而面向众人道:“来,让我们满饮此杯,感谢三军将士,遥祝陛下安康。” “干。”在坐诸人全部捧起了酒杯,仰头饮尽,翻手覆杯,滴酒不剩。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放声大笑。 喝酒必当豪气,只有豪气地喝酒才能尽兴,也只有大胜后喝酒才能快乐。 而他们正是英雄豪杰,也只有英雄才配和英雄对饮。 “孙太守。”年迈的参军徐朗拂着白须问道:“敢问太守,下一座城池是哪里,可否告知我等?” “下一座城名叫江烟城。”孙旭鹏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道:“这座城,算是淮南最繁华富庶的城,古往今来,淮北淮南两岸的丝绸、瓷器、茶叶、食盐等货物都是在此处转运交换,可谓是贯通南北的枢纽,贸易地位十分重要。有句古话道‘淮南钱千万,江烟占一半。’足见其富饶昌盛。只是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南北贸易不通,江烟城也有几分萧条。” “唉,李胤叛乱,实是祸国殃民。”白羽叹了口气,又笑道:“可此城也算是一座名城,地灵之地必出人杰,想必此处也有不少英雄吧。” “哈哈,公主所言不差。”孙旭鹏点了点头:“那太守名叫李斌,自己并没有什么武艺,只是非常善于经商,算是一个富豪。那李胤起兵之时,正是他用自己的钱招兵买马,才成就了李胤的今天。李胤心中感激,便封他为江烟城太守,镇守青州。他倒是没有什么能耐,只是……” “哦。”听得孙旭鹏话里有话,萧子翼连忙接着问道:“只是什么?孙太守不必隐晦,但说无妨。” “淮左佳处,人杰地灵。”孙旭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道:“只是那城中有一少年将军,名叫秦浩天,甚是厉害。此人眉目俊美,秀如女子,看似病弱如书生,其实威猛似壮士,擅使两支金枪,自号‘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当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太守何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徐贲已有了几分醉意,站起身,拍着胸脯道:“管他是男是女,太守尽管放心,俺徐贲的大斧头一定会打得他叫爷爷。” “住口,休得醉后胡言乱语。”萧子翼眼神一冷,怒斥道:“淮南多勇将,我尚且不敢人前夸能,你何敢小看此人。” “哼。”徐贲自知失语,嘟囔着做了下来,不再多言,只顾埋头喝酒。 “舍弟鲁莽,酒后失言。”萧子翼拜道:“望孙太守、徐参军多多海涵。” “哪里哪里。”孙太守笑道:“徐将军快人快语,乃是一个真正的义士。” “是啊。”徐朗亦笑道:“冲锋陷阵,匹马当先,少不了这员虎将。” 一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杯刚尽,曲又起。 洞笛清幽,低回往复,只听那青衣伶人曼声轻吟: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 分明又向华胥见。 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后针线。 离魂暗逐行郎远。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那优美的曲子,衬着那满天的烟火,满天的月光,绝美如画。 “对对对,就是这只曲子。”听着听着,白羽的眼中一片水雾,随着笛声竟也轻声吟诵了起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好一首优雅的歌曲,好一轮皎洁的圆月。”不知何时,萧子翼已经起身站在了冷月之下,华衣如雪,遥望着炫美的夜空:“秦浩天啊秦浩天,我倒真是想见见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惜好曲,惜美酒,惜佳人,也惜英雄。 再好的酒,和小人对饮,便是臭水,和英雄对饮,才是佳酿。 夜虽已深,然而家家户户的灯火还未熄灭,狂欢的人们还未消停。 依旧是载歌载舞,依旧是烟火满空。 这样的举城欢庆,不是一个人的欢庆,而是一城 分卷阅读5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人的欢庆。 这些饱经战乱的人们已有多久没有如此快乐过了? 醉看盛世繁华,笑赏火树银花。 ☆、第二十九章:名将风流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南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乱世,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谁不想提三尺青锋,为圣主分忧,为苍生拔剑。 好男儿必当如此,必当在血与火中洗礼自己的青春。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明月,同样的星辰。 只是这里的天空没有明艳的烟火,也没有醉人的歌声。 只有一座孤清的小院。 一座整洁而宁静的小院。 院中有一棵繁茂多枝的桃树,桃花开得正好,一树绯艳的桃花在月华下看来如烟如雾如雪般凄迷。 一白衣少年负手玉立在桃树下,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起舞。 他的皮肤那么细腻洁白,他的眉目那么清秀安宁。 他的容颜简直比女子还要好看,俊朗中又带着几分阴柔之气。 又有谁能想到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居然不是握笔的手,而是握枪的手。 还是两杆笑傲群雄,名震淮南的金枪。 夜风吹过,拂落了满树桃花,一树桃花零落如雨,也落满了他的长袍。 “夫君。”一蓝衣女子走了过来,似是看得痴迷:“我听别人说,你又要出去打仗了吗?” “是啊,敌军来犯,不得不战。”白衣少年转过头,水色的眼睛凝视着俊秀的女子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我们跟着陛下起义,建立大魏政权,早已料到晋国会派军队来攻打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永远是叛臣,永远是要被清除的对象。” “可……可我担心你啊。”蓝衣女子走上前,柔声道:“我听说,今日宋宪将军已经亡于阵中,他的五万大军被打得风流云散,土崩瓦解,我担心你……” “嘘。”白衣少年伸出两根手指贴在了她的嘴边:“能够打败宋将军,实在是不简单,看来这次来的晋国将领果然是很厉害,一定不是以前那些酒囊饭袋之徒。可是你要相信你夫君的武艺,敌人虽然强大,可我秦浩天也不是吃素的。就凭我手中那两杆金枪,纵有千军万马,我又有何惧!你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好,你知道小心便好,一定要谨慎些,平安归来。”蓝衣女子女子投入了白衣少年的拥抱,将头一歪,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咱们家的宝宝今天又在肚子里踢我了,你可是将要做父亲的人了。” “小悠,谢谢你一直陪我。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害怕。”白衣少年亲吻着她的秀发,耳语道:“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一定要打赢这场仗。” 明月皎洁,桃花灿烂。 因为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因为桃花有情,所以桃花醉人。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明月与桃花中相互依偎,拥抱彼此。 像是千年的时光于此时凝固。 谁也不知道这场仗是胜是负,谁也不知道明天的他们是生是死。 他的知道的只是这一刻拥抱的温暖。 日暮西山,晚霞红艳。 又是夕阳西下之时,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适合打仗,才能渲染出一种悲壮苍凉的气氛。 春风原本很暖,可在刀光剑影的衬托下却显得分外阴冷肃杀。 落日的余晖把天空变得殷红,而这片土地也将会被鲜血染红。 江烟城下,两支军队在空旷的原野上摆开了阵势,成千上万的士兵肃立在那里默然不语,恢宏之气令风云激荡。 弓已上弦,剑已出鞘,只待马蹄奔腾,杀向对面的阵营。 “敢问哪位是秦浩天秦将军?”萧子翼立马在阵前喊到:“劳烦通报一声,请出来答话。” “我就是。”这一声恰似晴天霹雳,极具浩荡之气,一人一骑从对面军中走了出来。 众人举目看去,那少年眉眼清秀,面如珠玉,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少年。 但见那少年身穿一身锁子连环金甲,脚登麒麟飞天靴,头戴紫金白玉冠,冠上插着两支细长的雉尾,背上缚着两面绣花锦旗,上面写着“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座下一匹千里马更是赤红如火,没有一根杂毛。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手中只有一枝长长的金枪,并非所谓的双枪,而那支金枪却是两端都有枪头。 不是双枪将吗?为何只带着一支枪出阵? “好一个‘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秦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风采照人。”萧子翼于马上拱手道:“将军既然知道义勇二字,是否忘了忠字。你家世世代代都是晋国的臣民,也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晋的国土上。你为何反叛我大晋,却做了叛贼李胤的鹰犬?” “谁对我有恩,我就是谁的臣民。知恩不报,非君子也 分卷阅读5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哈哈,我大魏皇帝对我恩重如山,我只忠于大魏,绝不忠于什么晋国的皇帝。”秦浩天笑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休要多言,若是你们败在我的金枪下,你们也要和我一样忠于大魏皇帝了。” “竖子好大的口气,安敢欺我阵中无人,大晋无将。”萧子翼的脸上有几分愠怒,回顾众将道:“哪位将军敢与我擒此贼将,夺取头功。” “大哥休怒,我来也。”言未必,徐贲已抡着斩月斧冲出了战阵:“爹爹我来会会儿子。” “驾。”秦浩天低声一喝,拍马出阵,直接向着徐贲杀了过去。 两马还未相交,兵刃已经交击一处。 斧头如月轮斩落,金枪如流星直坠。 若是寻常人,这一斧的威力势不可挡,早已被连头带肩砍为两段,可徐贲碰到的却不是一个寻常人,而是一名神将。 一个号称武功淮南第一的神将! “当。”的一声重响,徐贲只觉得两臂发麻,虎口震裂,手中的斩月已经高高地飞了出去。 “哼,打不过你,我不和你打了。”徐贲拨转马头,抄起地上的斩月斧,回归本阵。 “我来讨教几招。”徐贲的马还未奔回,余化龙已经摇着手中的狂歌戟冲杀了过来,如飓风般凌厉。 “哈哈。”秦浩天将□□一挥,轻轻地抵住了他的长戟,笑道:“又来一个不怕死的,我这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一语未了,他将□□一收,一招横扫了过去,当真是呼呼风生,寒芒乍现。 “就这点本事吗。”余化龙将狂歌戟顺势落下恰好化解了攻击,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有多么厉害。” 那金甲少年冷冷一笑,突然倒转枪柄,反手一刺,正好刺在了余化龙的左肩上。 铁甲刺破,鲜血奔涌而出,比夕阳更加鲜红。 “好厉害得枪法。”余化龙捂着伤口,负痛回到了晋军阵营中。 “哼,还不错。”看着奔逃的败将,秦浩天冷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接我三招,也算是少有。” 众人皆知徐贲、余化龙二人武艺高强,今日碰到这个少年,居然一个被打得丢了兵器,一个连三招都走不过,无不感到骇然。 这个看似文质彬彬,有几分女子气的竟是如此的厉害,当真是万人敌! “哈哈。”秦浩天提着□□,在马背上大笑:“怎么,你们晋国的将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吗?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与我一战。” 徐贲在阵中怒目圆睁,余化龙亦是怒气填胸,可他们虽然恼火,却十分知晓这个少年的武功有多么高强。 而且,虽然各为其主,他们对他的武功也是暗暗称奇。 “哈哈,窝囊废就是窝囊废,还在这里逞英雄。”秦浩天仍旧嘲讽道:“你们阵中若是再没有能和我一较高下的人,那么我就要回去吃完饭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抱老婆哄孩子去吧。告诉你家皇帝,让他系颈来我朝称臣。” 他说的极为难听,虽然不带脏字,却如一根根尖针般刺在每个晋国士兵的心头。 他们也已恼怒,都恨不得将这个人乱刀砍死,或是五马分尸。 对于士兵们来说,你可以杀死他们,砍掉他们的头颅,却绝不可以侮辱他们的尊严与信仰。 那种尊严与信仰,也正是他们敢于手握刀剑冲上战场的勇气之源。 风吹旗动,残阳鲜红似血。 三军将士们齐齐的看着帅旗下白马银枪的少年,那个全军的统帅,那个一身肝胆的将军。 然而,令众人感到奇异的是,他只是默默地端坐于马上看着手握金枪的少年,仿佛表情已经凝固,仿若一座冰雕。 风吹起了他雪白的长袍,也吹起了他身边的龙旗。 “好武艺。”许久,他喃喃自语,笑道:“好武艺。” 英雄惜惜相惜,只有英雄才敬重英雄,只有英雄才懂得英雄。 很多时候,敌对的仇人,才是最好的朋友。 锦衣少年郎,豪气盖八方。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 ☆、第三十章:三日鏖战 帐中多谋决千里,阵前足勇破万军。 一个优秀的将领,需要用有过人的才智,也需要拥有高强的武艺。既能够谈笑决策,也能够沙场斩敌。 夕阳已沉,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萧条苍凉的大地,映照着冰冷的铁甲。 晚风拂动大旗,烈马不住地长嘶。 旷野间的气氛极其凝重,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石化,冷冷地看着敌方浩荡的军队。 万军阵前,秦浩天提枪勒马,依旧大声嘲讽着晋国的军队,雉尾飘飞,猩红的战袍在风中猎猎飘动。 他看着敌方的军队,视万军如同无物。 他原本以为对方的将领会很厉害,却没有想到自己不出三招却连败对方两员大将,令所有人无不震惊失色。 “哈 分卷阅读5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哈,还有人吗?”秦浩天仰天大笑:“一群鼠辈,插标卖首,还有人敢于我一决死战吗?” “哈哈。好,很好,非常好。”对面一直默然沉思的萧子翼忽然亦纵声长笑:“你我皆是用枪,你是金枪,我是银枪,我来与你一战。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金枪快,还是我的银枪快。” 他拍马上前,人未到,驭龙□□已映出了一点寒芒,夕阳下亮如秋水。 “主将对主将,这才好,这才好。”秦浩天也纵马而出,又笑道:“素闻你武艺超群,夺得晋国帅位,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他的金枪也已刺出,金色的枪杆,金色的枪尖,金色的枪缨,那么灿烂华美。 金银双枪,谁争锋芒。 两马相交,两支□□交击一处声如龙吟。 空旷的原野上,白色的马与红色的马来回冲撞,金色的枪与银色的枪往来穿刺。 他们的动作极为迅速,他们的力道极为凶猛,枪来枪往之间不见人影,只能看见金色与银色交织出的繁复光芒。 龙吟虎啸,风云为之倒逆,当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萧子翼眼见秦浩天将金枪一横,忙将手中的□□一转,反手劈了下来,隐隐有风声作响。 “叮。”的一声清吟,只见秦浩天双手一分,一只细长的金枪已从中间分开变成了两支□□,枪尖又刺了过来。 “哈哈,秦将军。”萧子翼举枪招架,笑道:“这就是你的双枪吧。难怪你的金枪和别人不同,居然两端都有枪尖,原来这就是双枪的奥义。” “哈哈,一点都没错。”秦浩天又接连刺出几枪,亦笑道:“和别人对阵,我一般都只用一杆枪就能赢。也只有你才值得我使用两支枪,你的枪法是当真不错。能逼我使用两支枪的人,这世上实在是少有,你算是我遇到的最厉害的一个。” “哪里哪里,一点皮毛而已,何足夸能。我只不过是跟着别人粗学了几□□法而已,不过对付你倒是绰绰有余了。”萧子翼旋转着银枪,又笑道:“依我之见,我的枪可称天下第一,而你的可称天下第二。” “是吗,你的口气也真是不小,居然敢小觑我。”秦浩天也不恼怒,连人带马又再次冲杀了过来,两杆金枪如金龙吐出:“我倒要看看我俩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咱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才好。” 他们二人就这样互相厮杀着,手中的□□如银蛇乱舞,如金龙腾跃,好一场厮杀,令三军将士无不喝彩。 日已尽落,天空已渐渐变黑。 他们二人已经大战了二百个回合,仍是胜负未分。若是换作了别人早已力气不支,而他们却是越战越兴奋。 “天色已晚,夕阳已堕。”萧子翼隔开了他的金枪,问道:“秦将军敢挑灯夜战否?” “哼,有何不敢。”秦浩天倒提□□,大笑道:“你若有此意,我秦某愿意奉陪。” 二人各自打了下手势,两军的军营中都燃起了火把。 无数的火把连在一起,就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照耀得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 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流淌的汗水滴滴滑落。 鼓声隆隆,震动九天风云。 他们二人越斗越酣畅,直杀得昏天黑地,星月无光。 两军的将士从未见过如此淋漓尽致的决斗,精彩得好似神魔之战,他们都很庆幸能够亲眼目睹这场争斗。 这是战神与战神的斗争,也是龙与龙的斗争,鬼神惊泣,必当见血。 二人你来我往,枪起枪落,又杀了二百个回合,仍是没有碰着对方半分,伤到对方一点。 果然是针尖对上麦芒,最尖锐的矛对上最坚固的盾,谁也讨不到谁的便宜。 两边的士卒看得目眩神迷,都已劳累不堪,而他们二人尚且酣斗不止。 明月已沉,下弦月渐渐被流云遮掩。 长夜将要过半,擂鼓声,呐喊声,依旧在漫空响动。 月光照着火光,火光映着汗水。 “将军且住。”萧子翼看了看西沉的明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二人依旧胜负未分,暂且回归本阵,明日再战。” “好,正好我也饿了。”秦浩天勒马道:“那我们明日此地,不见不散。” “一言为定。”萧子翼笑了笑,拨转马头退回了本阵,而那秦浩天也传下号令带兵回城。 次日,又是月夜,那一弯明月挂在夜空中,温柔得如同情人的眼。 只是明月虽美,大地上却依旧燃着火焰,依旧回荡着金鼓声。 萧子翼与秦浩天,仿佛就是命定的敌人。 而金枪与银枪也仿佛是宿命中敌对的兵器。 他们二人已从傍晚杀到了夜晚,杀得越来越性起。 秦浩天金枪上撩,萧子翼用左臂夹住,右手银□□出,一刺一带,秦浩天的一支□□已经脱手落地。 那秦浩天却也厉害,左手迅速的握着萧子翼的枪杆,而萧子翼也左手一抄 分卷阅读5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握住了秦浩天的另一支金枪。二人用力一撑,各自手中的枪都已飞了出去。 枪虽已失,二人并未归阵,反倒翻身下马在地上揪着对方打了起来。 萧子翼揪着秦浩天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秦浩天拽着萧子翼的胳膊反手就是一掌,不多时,两人的衣服都已脏乱破碎。 这哪里像是两个名将在比武,分明就是两个泼皮无赖在街头打架斗殴,两边的士卒无不大笑。 撕打纠缠了半日,二人依旧不分输赢,依旧约定起来次日再战。 萧子翼的白袍已经被扯破了,而秦浩天背上的小旗也被对方撕得粉碎。 到了第三日,天上不再有月,也不再有星,仿佛星月都已因二人的大战而惊骇得失色,不敢露面。 火光是那样的明亮,夜风是那样的清冷。 风与火倒映着鲜明夺目的铠甲,倒映着两个互不服输的脸庞。 他们二人从日出斗到日中,又从日中斗到日落,难分难解,难分高下。 这一场好杀,是神枪与神枪之间的对决,也是战神与战神之间的对决。 天地已惊,鬼神已泣。 二人正在争斗间,不知为何,或许是马匹已经劳累,秦浩天座下的红色烈马突然前蹄倒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自己也摔倒了马下。 “哈哈。”萧子翼收回了刺出的银枪,笑道:“三日鏖战,就算是我们不累,马匹也已经劳累,非你技不如人,待你换过马匹,我们再决胜负。” “多谢将军。”秦浩天重新坐在马上,拱了拱手道:“明日秦某定要与你分个高低。” “好。”萧子翼转过身,已经打马回去了,一袭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洁白如雪。 “好一个侠义的将军。”望着离去的白马将军,秦浩天摇头叹道:“若我们二人不是战场上的敌手而是朋友那该多好啊。” 夜渐渐更深,中军帐中依旧是灯火不息。 “好一个‘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萧子翼解下了身上的盔甲,大笑道:“这秦浩天,真是一个武痴,我已好久没有和别人如此酣畅淋漓的激斗过了,痛快,痛快!” “是啊,此人不愧为淮左第一名将,他的枪法实是一绝。”白羽笑了笑,又问道:“可是今日阵前,我明明见到他已经落马,你为何不杀了他?” “白羽,此言差矣。”萧子翼看着绯衣红艳的女子道:“那是他马匹已累,所以摔倒,并非我赢了。我不愿乘人之危,做小人行径。何况……” “何况什么?”白羽拉着他的胳膊,嘟起了嘴:“好你个萧子翼,你怎么也给我打起了哑迷。” “何况他也是一个忠肝义胆的英雄,令我十分敬佩。”萧子翼神秘一笑,看着无边的军营:“要是他能为我所用,归顺我们,岂不更好。” 烛火高烧,摇曳出莹莹的清光,映照着他们二人修长的身影。 他门相互依偎着,静静地遥望着苍茫的大地,以及南方更南的山河。 云海关山,谁能铁马踏遍;血雨狂澜,谁能一路相伴。 ☆、第三十一章:智取敌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人的一生一直都在行走,走过峰峦如聚的高山,走过波涛汹涌的大河,走过铁马秋风的塞北,走过春雨杏花的江南。 前路漫漫,离开固然伤感,可未来依旧满怀希望。 可希望若是破灭了,便是生不如死。 江烟城,太守府。 堂中灯火辉煌,明亮的灯光照耀着每个人的脸庞。 烛火很灿烂,美酒也很香醇,可在坐的每个人都表情凝重。 太守李斌坐在紫檀木椅上,他肥胖臃肿的身体压得木椅不住得响动,粗短白皙的手指上戴满了玉石板戒和彩色的玛瑙。 他捧着碗慢慢地浅啜着杯中的葡萄美酒,一双小眼斜斜地瞟着堂下一袭白衣的少年。 “秦浩天。”李斌冷笑道:“今日我于城楼观战,你分明可以一箭射死那个什么萧子翼,可你却为何迟迟没有下手?而且,我也很奇怪,昨日你落于马下,他又为何没有杀你,而放你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禀太守,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永远是魏国的臣子,永远效忠于陛下。”秦浩天垂首禀道:“昨日是我战马疲劳,并非是我武艺不精,他想和我公平对决,故而没有乘我之危,把我一□□死。今日阵前交手,想起他昨日放我不杀,我也不忍暗放冷箭。我只想在战场上和他堂堂正正决一胜负,不想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赢他。” “卑鄙无耻?你知道什么叫做卑鄙无耻吗?秦浩天啊秦浩天,你的脑子坏掉了吧,你和那个萧子翼接连打了四天都不分输赢,还敢号称淮南第一猛将?大魏陛下养我们是要我们帮助他扫平淮北,一统天下,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在打仗时迁延时日,与晋国的将领眉来眼去,惺惺相惜,陛下的宏愿何时才能实现? 分卷阅读5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北方的晋国何时才能荡平?”李斌说得已经有些气喘,又看着他冷冷道:“明日一战,我亲自监阵,你要是再与敌军将领暗通往来,贻误战机,我一定会将你当众斩首,以示众将。到了那时,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末将领命。”秦浩天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虽然喝的只是甘甜的葡萄酒,胸中却好似有一团热火在燃烧:“太守放心,明日之战,看我斩萧子翼之首级献于麾下。” 他愤然离开了高堂,只留下李斌依旧饮着美酒,一众将领都在哂笑。 在他心里,他和这些人一直都是格格不入,而在那些人心里他也是个异类。 别的人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忙着升官发财,忙着欺压百姓,只有他一个人两袖清风,没有一点作威作福的样子。 他若是慈悲为怀的神仙,那么别的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他虽身处于此,可又有谁可谓之知己。 又有谁懂得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夕阳还未落下,满天的红霞随着流云在翻涌滚动,就如同搅动的血海。 击鼓声震耳欲聋,令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 两军依旧在对峙,静如山岳,肃穆而庄严。 而那个小人之心的李斌则坐在梨花木椅上将剥好的柑橘一片一片投入自己的嘴中。 他笑眯眯地坐在那里,脸上是得意的神色。 城下正在交战,可仿佛和他这个太守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不关心战争,只关心这一天又搜刮了多少金钱。 他不关心流血死亡的是谁,只关心自己吃的食物是否新鲜好吃。 “哈哈,秦将军别来无恙。”萧子翼于白马上欠身答道:“今天得夕阳很红,看来必是个好天气,我们又可以在明月下夜战了。” “哼,贼将休要嬉皮笑脸,你我是两军之将,只需论生死,不必多言。”秦浩天看着对面的白马将军,冷冷道:“谁要与你缠斗,今日我一定要速战速决,取你首级。” “好,好,好。”萧子翼将头一伸,挥手道:“我项上人头,秦将军若是需要,尽管来取。” “哼,莫再多言,看枪!”秦浩天不再答话,已经策马而出,手中的两支金枪就好似两条炫目的长虹。 他一上来就不枉多让,使用了杀招,那一刺之威如雷霆之怒。 萧子翼笑了笑,拍马上前,接着秦浩天的招式就和他缠斗了起来。 枪声嗖嗖,枪光闪闪,无数的残影在虚空中任意穿飞。 秦浩天的枪法越来越快,劲道越来越猛,就好似疾风骤雨般连绵不绝,那情形恨不得在萧子翼身上戳几十个透明窟窿。 萧子翼心下一惊,没想到此人尽力的时候是如此的厉害,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神一样威猛,所向披靡。 可他仍旧笑着,他知道秦浩天越是招式凶猛,越是急于杀他,他的计划越容易成功。 “且慢,将军且慢。”萧子翼架开了秦浩天的双枪,勒马退后三丈,笑道:“我们二人就算再打三天三夜,也难以分出胜负。不如我们两军将士一起交战,看看哪边更厉害。一战而决胜负,岂不更好。” 枪指苍天,势若一□□向太阳。 “擂鼓!”他将银枪一挥,长袍卷起,大喝道:“进军!” 鼓声响起,三军已动,士兵们□□一横,作为一排,直直地冲向了敌阵。 “兄弟们,杀!”秦浩天同样将双枪一招,但听得一声呐喊,自己身后的军队也铺天卷地地杀了过来。 两军交结,初为一点,又为一线,后为一面。 他们嘶吼着杀向对方,就像是两股海潮在大海上相对撞击,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又化为暴雨倾盆落下。 如雷的的呐喊,如雨的血注,生与死的格杀,存与灭的搏斗。 战场决斗,只有死亡可以终结! 他的刀砍下了敌军的头,敌军的枪也插入了他的胸膛,生命都已终结,只有鲜血还未流尽,那么惨烈,那么可怖。 “收兵,收兵!”战着战着,萧子翼拨转了马头,大声呼喊:“鸣金收兵!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他当先倒提□□奔了出去,随之正在酣斗的将士们听到鸣金声也跟着奔回。 “追。”秦浩天的衣袍已溅满鲜血,仍未回城,当先追赶道:“别让他们跑了,取得萧子翼首级者,太守重重有赏。” “杀。”听得有赏钱,江烟城的士兵个个眼睛发光,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冲了上去。 而城楼上的李斌听了这句话,却是握紧了粗短的手指,眼中全是愤恨。 萧子翼且战且走,秦浩天率军追击,两军向北方前行了三十里。 走着走着,但见前头有一座山,山上林木掩映,杂草丛生,沉沉的暮霭在山壑间浮动缭绕。 “此路已竭。”望着高山,萧子翼一脸忧虑之色,转而对秦浩天道:“敢来追我否?” “哼,有何不敢。”秦浩天杀 分卷阅读5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他心切,也不多思考,就驱动军队追了过去。 前方的树林越来越密,道路也越来越窄,萧子翼策马再前面跑着,而秦浩天则再后面紧追不舍。 越往大山深处走去,暮霭越来越重,追到后来部队已跟不上,晋国军队只剩下萧子翼一人,魏国军队只剩下秦浩天一人。 “驾。”不知为何,萧子翼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握紧了□□:“秦将军,此地就是你的墓穴,此日就是你的忌日。” “哼,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秦浩天长啸一声,已挥舞着手中双枪杀了过来。 他瞪着眼睛,眼神中如同流火,就好似天神下凡。 然而他却错了,只听得烈马一声长嘶,前膝跪倒,他的人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双枪也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他还要挣扎,四周已经抛出了几十个铁爪勾住了他的盔甲,八名士兵从树后窜出来用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原来,在他那烈马冲向萧子翼的那一刻,小路两边埋伏的士兵一拉绳子,就将烈马绊倒在了地上。 “卑鄙,卑鄙无耻之徒。”看着端坐于白马上的少年将军,啐了口,秦浩天骂道:“枉我把你看成一个真豪杰,却是一个面善心狠的伪君子,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哈哈,猛虎锁于笼中,便是猫;蛟龙囚于潜渊,便是蛇。”萧子翼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辱骂,笑着自言自语:“龙虎已擒,只待放置米谷网燕雀,安排香饵钓鱼鳖。” 暮霭缭绕,他骑着白马行走在密林中,行走在山谷间,显得格外神秘,就如同一个世外的隐士。 而在他身后,被捆绑后的秦浩天依旧在大骂着萧子翼。 他看走了眼不该将他看成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也恨李太守那刻薄尖酸的话。 昔日冠绝淮南的名将,如今却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心已成灰,他只求一死。 小悠,原谅我无法再见你一面。 谁是豪英,群雄束手,侠骨已失,有泪涕零。 ☆、第三十二章:义释英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君子难与小人为伍,正义难与邪恶为类,而只有英雄才能与英雄为群。 英雄之间,没有欺诈与谎言,没有名利与金钱,有的只是那一身侠骨傲气,以及那一颗赤子之心。 江烟城下,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晚风拂动着残破的战旗,受伤的烈马在夜色中垂死悲鸣,好不凄凉。 这一战,晋国全胜,杀得魏军七零八落,遍地逃窜。 战况已危,城池在漫天夜风中摇摇欲坠。 然而,城中依旧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李斌的笑比女人更温柔,青瓷酒杯比黄金还贵,杯中的葡萄酒也比蜜更甜。 在富人眼中,钱财与享乐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会挣钱,可他们的目光并不长远,甚至是短得可笑。 明月已出,又是一个良夜。 可月下的人又是否觉得这是一个良夜呢? 高高的城楼上,一排火把在熊熊燃烧,宛如一条火龙。 看着城下遍地的死尸,城楼上的士兵感到极为惶恐,就连守城的将领也不禁面色凝重。 听有的奔回的士兵说,大军在山前中了敌人的埋伏,全线溃败,非常凄惨。 连不可一世的秦浩天都败了,那么他们的死期也是否不远了?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秦将军已被晋军枭首。”城下又有数百零散的士兵在那里呼喊。 秦浩天被斩首!听到这样的消息,城上的守军更是人心惶惶,骇然失色。 “快开城,让他们进来。”识得是自家的旗号,守将忙传令打开城门。 城门打开,又落下,就如同猛兽的口一张一合。 主将已死,只剩下了一个贪财好利的太守,守军们的脸色更凝重。 或许,在他们心里,他们崇敬的也是豪气干云的秦浩天,鄙视的也是阴险恶毒的李斌。 夜渐渐深,在这个良夜,居然风也渐渐从天末吹起。 有打更声在风中传响,在这样的夜晚听来,却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萧瑟。 不知何时,马蹄声动地而来,有一片火海从远处移动了过来。 呼喊比金鼓还要响亮,□□比明月还要明亮。 “城上守军听着。”一青袍将军立马在城下,冲城楼上喊到:“我乃晋国将军余化龙是也,你家秦将军已被我军擒杀。若是你们识相,快快开城投降,保你们百姓平安,若是负隅顽抗,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降,保得城中百姓;战,累及妻儿家人。 城上的士卒已经动摇,然而那守将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眼中全是怒火。 他是魏国的将领,他不能让军心变乱。 “哼。”守将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飞射而出,现出一点寒芒:“魏国只有砍首之将,没有屈膝之 分卷阅读5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将。” “好。”马上的将军用手中的狂歌戟拨落了射来的箭,又长戟一招,呼喊道:“弟兄们,给我攻城。” 烈马长嘶,火把已动,大军如潮水般围到城下。 城上雷石巨木打下来,飞箭如蝗,可他们却勇敢地举着盾牌,踩着登城梯,举着刀枪呼啸而上。 火光照着暗夜,夜色中血雨飞溅,殷红刺目。 两军正在焦灼之时,突听城楼下一阵喧闹厮杀之声,不多时城门便已洞开。 只见城门之下,火光照耀中,一名莽汉挥舞着手中的巨斧,满身鲜血淋漓,衣甲破碎,就好似地狱中嗜血的恶鬼。 “城门已开。”那莽汉哈哈大笑,手起斧落,又是几个士兵倒死在了地上:“二哥快快入城,诛杀李斌。” “杀!”余化龙一声呐喊,拍马遥先杀入了城中,其余的士兵也如蚁聚般涌进。 原来,在萧子翼擒获秦浩天后随即令自己的部下换作敌军的衣服,装作败军混入城中,只待夜晚于城中放火。内外接应,一战功成。 而他们说秦浩天已被杀死,也是为了动摇守军的战心。 城中也已起了火,火光辉映着刀光,显得极为狰狞可怕。 “擒杀李斌,擒杀李斌。”余化龙和徐贲向太守府赶去,边跑边喊:“不许惊扰城中百姓,降者不杀,杀人扰民着偿命。” 却说那李斌,听得城中厮杀呐喊,知道城池已被晋军打破,慌忙化作一名平民逃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提着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 他那么喜爱财富,也正是这些财富毁了他。 “站住。”在他逃到自己府邸的后街上时,一群平民拦住了他的去路。 “啊!”李斌吓出了一身冷汗,喃喃道:“我不是李斌,我不是李斌。” “哼。”一名手持菜刀的中年人笑道:“除了李太守谁还能这么胖,除了李太守谁还能在逃命的时候也不忘带上自己的钱。” “这……”李斌的瞳孔不住地收缩,手指已经颤抖,推着箱子道:“这些钱给你们,你们放我一命,放我一命。” “哼,你的钱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你作恶多端,我们求你时,你可曾放过我们。多少百姓死在你的手中,多少良家少女被你糟蹋,你就算有一百条命也难以赎罪。” 中年人说着,民众们更加激愤,纷纷挥舞着手中锄头铁锹打了上去。 可怜他聪明一世,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箱子开了,他的血流了一地,大把的银票散落在了他的身旁,却没有一个百姓去捡。 战斗已接近了尾声,呐喊声渐渐平息下去,赤红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露出了一丝夺目的阳光,再漫长漆黑的夜也终会过去。 中军主帐,萧子翼巍然端坐,目光中一片温和之色。 他的两侧站着十名虎背熊腰,怒目而睁的将士,一个个手持虎头大刀默然不语威严宛如恶神。 “秦将军,你肯降否?”萧子翼指着桌子上的美酒,又指着两侧的刀斧手:“你若归降,我有美酒;你若不降,我有大刀。” “哼。”秦浩天冷冷道:“你是小人,不配和我喝酒。我秦某生是魏国之人,死是为国之魂。” “哈哈,将军何必如此执迷。”萧子翼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素闻江烟城太守李斌作恶多端,为富不仁,不仅欺压百姓,也是处处排挤你这样的正义之士。况且,你当初跟着李胤起兵反叛是因为晋国的官员残害善良,可你看看如今为国的官员又是何等奸恶,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何必再为晋国卖命。”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秦浩天同样直视着他:“在我流落街头,将要饿死的时候,是他给了我食物,也是他带我闯荡天下。这种知遇之恩,难以补报,如今战败,我只有一死酬答。” “好。”萧子翼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誓死不降了?” “誓死不降。”秦浩天伸着头颅,闭上了眼睛:“人生一世,修短有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那我就成全你。”萧子翼拿过士兵手中的大刀,手一挥,大刀已经劈落。 刀光一闪,刀落下,头却没有落下,落下的只是捆绑他双手的绳子。 “你……”秦浩天睁开了眼,眼中一片复杂的神情,不知是愤怒,还是疑惑:“你为何不杀了我。” “你走吧,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萧子翼扔下手中的大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萧子翼手中的刀只杀恶人,不杀英雄。” 他静静地听着,胸腔中突然生出一股浩荡之气。 他不怕死,不怕头颅被砍下,却忍不住被这种英雄敬重英雄的情感所感动。 “夫君。”正在此时,一名蓝衣女子和一名红衣女子相携着走进了军帐。 “小悠。”看到来人,秦浩天的脸上悲喜交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烟城已被攻破,李太守已被百姓在混乱中打死 分卷阅读5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蓝衣女子的眼中热泪盈盈,指着身旁的红衣女子:“是这位白姑娘在乱军中救了我,她可是晋国的永安公主,若不是她,我们夫妻二人恐怕再难相见。” “多谢公主殿下。”秦浩天冲着红衣女子道:“多谢公主的大恩,我至死难以报答。” “你不必谢我。”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笑如银铃道:“这是萧将军让我前去保护夫人周全的。” “萧将军。”秦浩天的喉咙一阵哽咽,已经跪了下去,泪流满面:“萧将军不仅释我不杀,还将我的妻子保护周全,令秦某实是惭愧。从今以后,萧将军如若不弃,我情愿执鞭坠蹬,做牛做马,侍奉将军。” “将军快快请起。”萧子翼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笑道:“风流双枪将,义勇世无双。你义字当头,我亦当以义相待。从今以后,我们兄弟相称,共同平定天下,救济苍生。” 他举起了酒杯,又将另一杯递给了秦浩天,二人仰头饮尽。 秦浩天热泪落入杯中,喝的不知是酒,还是泪。 他喝过很多酒,各种各样的酒,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因为这次陪他喝酒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酒已倾,人已醉,英雄无悔。 ☆、第三十三章:十里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暮春时节,平原旷野间的桃花大多已经谢去,只剩下曲折佝偻的枝桠,而在此时山里的桃花正值花开之时。 已是四月,淮南的春意也已经渐渐阑珊,阳光也比往日更加骄艳炽热。 春天一去,便是夏天,日月更迭,四季轮转,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可这片大地上燃烧的战火何时才能熄灭。 淮南的鲜花再怎么美好,在这乱世中也是无人欣赏。 距离江烟城往南三十里,有一座高山,名叫桃山,桃山上有桃树,而且漫山遍野独有的全部是桃树。 每年春末,当山下的桃花都已零落,那漫山的桃花却傲然绽放,一树树桃花在和风中摇曳轻舞,灿如云霞,白如霜雪,像迷雾一般笼罩着整座青山。 山周十里,十里桃花,桃花怒放。 在往年的这个时节,会有无数的百姓穿着新衣外出踏春,迎着春风,载着美酒,前往这里欣赏桃花。 老人们坐在石板上喝茶下棋,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嬉闹,诗人们在河边曼声吟诗,少男少女们在桃花树下互许诺言,卖糖炒栗子的,卖烤红薯的,卖冰糖葫芦的,好不热闹喧哗。 可如今,因为连年的战乱,这一切早已变成了人们心中遥远的回忆,可这些回忆却是那么得感动,那么得甜蜜。 桃树仍在,桃花仍开,而那些欣赏桃花的人又去到了哪里? 桃花依旧,人面何处。 风吹过,桃花零落,如梦幻般伤逝,仿佛是下着一场花雨。 铺满落花的山道间,有两个人拾级而上,身后的马匹或许也因为这样的美景而变得极其安静。 他们就是萧子翼与白羽,他们飘飞的长袍上落满了桃花。 大军从帝都一路赶来,推进千里之遥,一路上攻城拔寨,所向无敌。而攻下江烟城后,士兵连日苦战,已经疲惫,萧子翼于是传令三军进行修整。 让受伤的士兵养伤,让焚毁的城池重建,让一切归于秩序井然。 在这种间隙,在这样美好的季节,在这样明媚艳丽的春日里,他们二人也已有空出来走走。 看看淮南的风景,尝尝淮南的美酒。 世人常说,北方的人到了淮南,看过淮南的山,品过淮南的酒以后,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桃花绚烂,桃花比尸体好看;花香醉人,花香也比血气好闻。 走到山脉最深处,二人将马匹拴在了一块条形石头上,只是捧着酒坛子找了个干净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 他们不忍把马匹拴在桃树上,唯恐弄疼了桃树,弄疼了这些花中的仙子。 “白羽。”萧子翼拍碎了酒坛上的封泥,将酒倒入了白瓷酒杯中,酒在杯中显得非常清冽:“出了帝都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在一起欢饮过了。仔细算来,这中间差不多都已过了一个多月。” 桃花飞旋,落入清酒中,红如胭脂。 就如同女子眉间那一点殷红的朱砂,看起来那么可爱,那么美丽。 “是啊,我们一路征战,从淮北一路打到了淮南,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白羽叹了口气,持着酒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问道:“子翼,这是什么酒?怎么全无火辣之感,反而甜如蜜,甘如醴,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是桃花的香气。”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美酒,正如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方言习俗是一样的。在淮北适合大碗喝烈酒,在淮南适合小杯饮清酒。”萧子翼指着杯中的酒笑道:“这是桃花酒,是江烟城灵云泉的甘泉和桃花一起酿制而成,入口香甜,入肺不辣,这天底下也只有江烟城中才有这么甘 分卷阅读5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甜的泉水,也只有这么甘甜的泉水才能酿出这么清香的美酒。” “好,好,好。好酒,好酒。”白羽仰头饮尽,又浅笑道:“坐桃山,看桃花,饮桃花酒,真是一件自由快乐的事。要是我们每天都能如此,那该多好了啊。” “是啊,桃花是仙子,是精灵,也是人间至美。她那么清洁,那么优雅,那么高贵。”萧子翼同样饮着酒道:“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歌颂桃花,有多少红颜美人自比桃花,又有多少红尘中的人以桃花为名。她象征着美丽,也象征着美好,再也没有哪一种花比桃花更加惹人喜爱的了,也再没有哪一种花比桃花更适合用来酿酒了。” “没错,我觉得淮南的桃花比淮北的桃花更加柔美,因为她有了水的灵性,有了雨的滋养,比淮北的桃花更加湿润,也更加明艳。你方才提起古时的诗人,反倒让我想起了一首古老的诗。”白羽目光迷离,从地上站了起来,拂起了衣袖,曼声长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蓁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灿烂凄美的桃花,婉转缠绵的词句。桃花怒放千万朵,色彩鲜艳红如火。 她仿佛看到了一幅优美的画面,画中满山桃花纷飞,一名身穿鲜红嫁衣的女子正站在桃花树下低眉浅笑,等待着他的郎君骑着白马来接她回家。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耳听得歌声婉转,萧子翼的心神一瞬间如流水般明净。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桃枝,反手斜指,竟当做宝剑在花树中舞动了起来。 以桃枝为宝剑,以桃花为看客。 他凌空一跃,桃枝轻摇,无数的桃花在身侧飞旋,宛如一只只晶莹的玉蝴蝶。 可若是蝴蝶,又岂会有这样醉人的芳香。 桃花纷落凌乱中,他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一袭白衣在雪一样的桃花中铺展开来,虚无缥缈好似天外飞仙。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白羽的声音已停,仍有余韵在桃林间传响,她的眼神中已是一片朦胧的水雾。 她不知道是被眼前的桃花所打动,还是被这首古诗所打动。 或是被白衣少年那优美的身姿若打动。 “白羽。”看着目光迷离的红衣女子,萧子翼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流泪了?” “没什么,我只是被这首诗中的女子所感动。她的人那么温柔善良,她的情丝那么细腻缠绵,让我忍不住想要哭泣。”白羽似是遥望着远方,有些出神道:“我多想也像这诗中的女子一样,在桃花盛开的时节,在桃花树下等待着心爱的男子接我回家。” “白羽。”萧子翼垂下了头,不敢看她,脸已绯红:“其实,其实我……我一直……” “一直怎样?”白羽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我……”萧子翼的脸更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抓起酒杯一杯一杯复饮。 “好,你不说就算了。”白羽似是有几分失望,站起身从马背上取下了一只用竹片编织而成的花篮,在地上捡着桃花。 十里桃花,桃花十里。 她站在桃花中,花谢花飞花满天,飞满了她的衣袖,飞满了她的长发,微醉的脸有几分嫣红,可却比桃花还红。 她提着花篮如玉雕般站着,额环的宝石焕发着清光,衣袖如流水般张开,桃花如人,人胜桃花。 萧子翼看得有些痴迷,眼神中也充满了迷离之色。 在他看来,那名红衣女子已变成了桃花中的仙子。 也只有仙女才有这样气质清雅的丰仪。 “你……”白羽一个字还没有说完,萧子翼已经拥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侧着头亲吻上了她红润潮湿的嘴唇。 这一刻,日月已经沉沦,山河已经寂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的脸已红,她得脸也已红,四周那么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花落的声音,静得可以听到他们的心跳。 “其实。”萧子翼看着她,轻抚着她漆黑的长发,脸色绯红:“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我也是。”白衣女子莞尔一笑,看着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幸福:“你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子。” “谢谢你。”萧子翼凝望着她的眼睛:“白羽,我一定会在桃花盛开的时节迎娶你,我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嗯嗯,我答应你。”白羽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欢快:“子翼,你可一定不要忘记今天说的话。” 漫山桃树,花飞满天,天空中落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桃花随风伤逝,轻轻地落在了他们的长发上,就如同情人的手一样温柔。 他们就那样紧紧拥抱着,在飘落的桃花里,在浓密的桃林间,在寂静的桃 分卷阅读5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山中。 这一刻的相拥仿佛是永远,也仿佛是将整个天下拥入怀抱。 一场花雨,凌乱了山河,也凌乱了年少的心。 桃花落了又开,可时光不会倒逆,爱情也不会重来。 ☆、第三十四章:青丘道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剑似流星摘日月,丹成羽化登仙途。 修道之人,采天地之精华,沐雨露之灵气,小者御剑炼丹,大者超凡成仙。 道者,神秘也,可通奇门,可通鬼神,俯仰天地,傲视苍生。 皇宫。 逶迤雄伟的皇宫。 宫阙巍峨,楼台掩映,逶迤的皇宫在日光下晶莹璀璨。 高高的台阶之上,魏国皇帝端坐于珠帘之后,缭绕的沉香在周围盘旋,隐没了他脸上的神色。 他头戴平天冠,身穿衮龙服,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动着锐利的光芒显得格外威严。 大堂上文武百官漠然肃立,只有一个人格外另类。 那人脸面白净,相貌清灈,与旁人都不同的是,别人都穿着鲜艳的官服,只有他一人头戴紫金缀玉冠,身穿一身青色道袍,袍上绣着阴阳八卦图,而手中则执着一把拂尘。 他不是别人,正是魏国的国师,也是李胤的结义兄弟,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在上朝时不穿官服。 此刻的他,正站在那里用手拂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脸上木无表情。 “如今晋国派兵来攻,我们接连损兵折将,失去了数座城池,丧失了大片国土,已是危急存亡之秋。”李胤扫视着群臣,洪声道:“你等皆是最早随我举起义旗,随我一路浴血拼杀,转战千里,方才建立了大魏的基业,深得我的信赖。你们以为,如今当何以退敌。” 堂上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垂下了头默然不语,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也没有一个人敢直视王座上的那个人。 “怎么,你们都哑巴了吗?”李胤已经发怒,握紧的手指不停地暴响:“当初起义之时,你们随我四处征战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勇敢,如今国家有难,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报效国家。是不是有了妻儿老小便忘记了手中的刀枪,是不是有了家财产业便失去了心中的热血。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创业艰难,若是晋军打破了景云城,不仅我们的财产会失去,我们的妻儿会死去,就连我们的人头也都保不住了。” 他大声地说着,眼中尽是怒火,恨不得走下王座挨个打他们的耳光,可玉阶下的官员依旧是默不出声。 他们全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四周很静,静得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每一个人的心跳。 “苍天如车盖,陆地似棋局。荣者忙碌碌,辱者自安安。”青丘道人走到了堂中,拂了拂手中的拂尘,打破了此刻的沉闷氛围,朗声道:“臣夜观天象,见燕州星野,紫微星极为明亮,夺取明月之光芒。紫微星乃是帝王之昭,正应陛下身上,是为祥瑞之相。陛下切莫忧虑,紫气东来,魏国国运正盛,陛下亦有龙虎之气,有何惧哉!” “国师之语乃是金玉良言。”听了青丘道人的话,他的怒气减少了许多:“可是仅仅两个月而已,晋军已经全部占领了青州,我们的国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数十员将领死于沙场,成千上万的士兵被杀死,就连淮左第一名将秦浩天都已叛国投敌。如此现状,实是令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创业容易守业难,当初我们起义是凭借百姓之怒火,而将士们也是一无所有,如今大家一个个封官加爵,拜将封侯,难免滋生腐朽,失去血性。温柔富贵之乡,最是容易消磨英雄汉。”青丘道人叹了口气,又笑道:“况且,如今我们还并未成事,淮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依旧是属于晋国,而且他们都开始派兵来进攻我们了,我们的道路依旧很长,这些挫折与失败本来就是我们推翻晋国政权,一统天下道路上所必然要经历的。” “唉,世事维艰,世事维艰。”李胤也叹了口气,又皱着眉头问道:“事已至此,不知国师可有什么退敌之策?” “我是最早跟随陛下起兵的人,也是追随陛下最久的人。开创大魏,成就万世伟业,是陛下的宏愿,也是我的宏愿。陛下封我为国师,位极人臣,臣感恩戴德。”青丘道人拜道:“臣虽不才,既不读兵书,也不习武艺,然曾随着世外高人修炼道术,颇通奇门遁甲,撒豆成兵,愿以微贱之躯效命沙场,领兵出战,守卫国土,为主分忧。”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只有你才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助我。”珠帘后的人点了点头,朗声笑道:“有道长亲自出马,何愁晋军不败。” “多谢陛下信赖。”青丘道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握在了手中,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术法,待手伸开后竟是化作了一缕缕金沙从指缝间流下。 他念了声密咒,拂尘一挥,大殿中蓦然吹来一阵清风吹起了地上的金沙,待金沙再次落在地上时,化作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 分卷阅读6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字。 国运永昌! 这四个字金光闪闪,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令所有人都感到心中一阵振奋。 百官看着那四个字,无不感到惊讶,惊讶于这青丘道人绝顶的异术。 “好一个国运永昌。”李胤大笑了起来,不住赞道:“道长通天彻地,窥察天道,俯视众生,真乃天人也,有魏以来,一人而已。” 他凝望着这个一身青色道袍的青丘道长,紧皱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仿佛在他的眼中又看到了魏国一统天下的盛况。 而在他的眼中,他则视他为天人,正是他帮助自己出谋划策,筹备起义之事,并帮助自己占领了整个淮南,从而在一片动乱中开创了大魏。 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也就没有魏国的江山。 夜已深,如银的明月照拂着灯火如昼的帝都。 这是魏国的帝都,也是燕州的首府景云城。 这座城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充满着诗情画意,称得上是淮南最美的城池。 城中一半是水,一半是烟,烟笼水,水生烟,到处都是石桥小巷,到处都是鲜花芳草。 王城的北边是青丘道人的府邸,红门高檐,楼台亭榭,极为华丽壮美。 府中有一个池子,池子中植满荷花。 荷叶田田,荷花艳艳。 已是夏季,满池的荷花盛怒绽放,在月辉下摇曳风姿,迷幻如同仙境。 而在水池旁,在假山花草间却矗立着一座白色的方形的石屋。 在这华美富丽的府邸,这一座石屋显得那么怪异可笑。 但府中所有下人却不敢接近这个石屋,那是禁地,是青丘道人静修之地。 此刻的他正静静地坐在石屋中,捻着手指,透过房顶的圆形窟窿看着夜空上的繁星,月光正好从那圆形窟窿中照耀进屋内,照在一面刻有阴阳六十四卦的石板上。 他的旁边只有两个垂首而立的童子,而房子的角落里则放着一口楠木棺材。 “唉。”他望了望天上的星辰,又看了看石板,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惶恐:“铜雀已死,黄龙复生。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师父。”两位道童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左侧一名道童开口问道:“你是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天狼犯于紫微星,紫微星暗,而天狼亮,天狼主战争,是为不祥之兆。”青丘道人目中的惶恐之色更重,手指不停地颤抖:“这种星象,预示着这一仗极为凶险,恐怕难以取胜。” “那师父又为何在这里放置一个棺材。”另一名道童不解道:“棺材充满死气,容易招来恶鬼,师父此举,不是加重了不详之气。” “唉,此番我去,福祸难测。”青丘道人镇静了下来,叹了口气:“我会带着这口棺材一起出征,若是我死了,就用这口棺材为我收殓安葬。” “师父。”二位道童突然跪了下来,哭道:“师父道法无边,为何顺这样丧气的话。师父此去,一定会凯旋归来。” “我只是不忍看到自己亲手打拼下的江山又被别人毁灭,可这一切又在所难免。”青丘道人摇了摇头,又叹道:“修短随天,命非人定。况且在这当今世上,尚且有一个人的道行修为比我还要高深。” “什么!”两位道童的心中一阵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袭青衣的道人:“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师傅很厉害的人。” “是啊,若是有,也只有他一个。”青丘道人又在抬头望月,白净的脸在月华下看来好似珠玉:“好久不见了,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对,就是故人。” 提起这个人,青丘道人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种复杂的神情,不知是愤恨,是嘲讽,还是怀念。 已经多少年不见了,他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夜风吹过,水面上荡起了粼粼的涟漪,那一池的荷花尚自在明月下寂寞绽放。 ☆、第三十五章:黄金甲士 铁血长歌寻道义,豪气凌云轻死生。 人的生死本是寻常之事,有的轻如鸿毛,有的重于泰山。 忠勇之士,大多轻利重义,大多不畏死亡。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的将军们敢于金戈铁马去,也敢于马革裹尸还。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入秋。 萧子翼的大军在江烟城休整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又接连攻克了晴川城、历江城、云明城多个重要的城池,收复了青州所有的失地,以及锦州北部的部分土地。 他们在秦浩天的引领下一路势如破竹,就好似摧枯拉朽般容易,有的地方甚至望风而降。 这里的百姓本来就是因为连年旱灾,官员腐败,食不果腹才聚众起义的,没想的这些魏国当官的比原来晋国的官员欺压更甚,人们无不深恶痛绝。这些人并非是想着真心造反,所以晋国大军一到,多处地方的军民便倒戈归顺。 最重要的是 分卷阅读6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萧子翼率领的军队是一支仁义之师,打着为民讨贼的旗号,所过之处秋毫无犯,深得淮南百姓的拥护。 他们大军入城的时候,百姓们不是逃走,而是悬壶提浆欢迎着军队入城。 这便是民心的力量,民心所向,无往不破! 晋军一路南下,在秋季的时候已经打到了锦州的首府玉狮城,那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秋高气爽,天清云淡。 木叶已些许飘落,原野上的离离芳草也已枯黄。 秋风拂动大旗,发出一阵阵声响,凄凉得好似怨妇的呜咽。 玉狮城下,两军都已摆好了阵势,只待一声令下,彼此呐喊厮杀。 马蹄不住地踢着泥土,枪尖耀出的寒芒比秋水还要清冷。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坚定,每个人握着兵器的手都是那么的沉稳有力,仿佛秋天就是个适合打仗流血的季节。 萧子翼握着银枪坐于马上,身后跟着一众将领,以及成千上万的士兵。 他们的军容是那么得威武,他们的士气是那么的高昂。 就算面前是一座山,他们也会用手中的兵刃把整座山挖掉。 而在对面的阵前,帅字绣旗下则是一位面容白皙,身材瘦削,身穿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一双眼睛收缩着望着对面的军营。 这不是别人,正是魏国的国师青丘道人。 那个唯一一个令李胤钦佩,被他尊为天人的青丘道人。 “敌军听着。”徐贲站在阵前,挥舞着手中的斩月斧大声呼喊道:“你们徐爷爷前来叫阵,有胆的话过来尝尝老爷我的斧头,没胆的话赶紧开城投降。” “贼将休要狂妄。”魏国阵中,一名同样使用大斧的将军拍马杀了出来:“上将文凤来取你首级。” “哈哈,居然来了一个使用斧头的。”徐贲哈哈大笑,举着斧头迎了上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斧头锋利,还是我的斧头锋利。” 两马相交,马匹如走马灯般奔跑。 斧子划破空气,隐隐风生,带着刺耳的尖鸣。 斩月斧弯如明月,如初春那一弯淡淡的新月。 只是明月是用来观赏的,是祥瑞的象征;而斧头是用来杀人的,是死亡的象征。 “拿命来!”徐贲双目圆睁,一声大喝,就好似半空中响起个霹雳,斩月斧已经如雷霆般落下。 “啊!”文凤陡然一惊,持兵器的手已经慢了一步,连头带肩被那个恶神一样的猛将砍作两段。 “哈哈。”徐贲勒着缰绳,长笑道:“尔等鼠辈,谁还敢来送死。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爷爷的大斧必定砍尽叛贼的狗头。” 敌方阵中一阵沉默,任凭他在阵前叫骂,却无一人再敢出战。 文凤也是魏国的一员上将,没想到不到二十回合就被他斩落马下。 他们都亲眼目睹了那个黑脸将军的强大,何况他身后还有更加厉害的人。 秋风已起,吹动起绣花的战旗,却吹不开每个人脸上的凝重之色。 “好,好,好。”刀剑影里,一青衣人策马从阵中走了出来,拂着胡须道:“好一个猛将军,居然能斩我军之上将。” “哦,你是谁?”见那人身穿一身青色道袍,徐贲不禁大笑到:“怎么,叛贼中是没有人可用了吗,居然把什么道士和尚都抓来充军。” “将军说笑了。”青丘道人也不恼怒,仍旧和颜悦色道:“我那乃是大魏的国师青丘道人,今奉帝王之诏,特来杀退来犯之敌。” “好。”徐贲看着他,咬着牙,将斩月斧一横:“既是如此,那你就出来与我一战,分个输赢。” “这恐怕是难以较量。”青丘道人亦看着他,笑了笑:“我一不会武功,二没有兵器,无法和你阵前厮杀。请你家主将答话,我有一言告知。” “道长有何赐教。”萧子翼已经出阵,坐在白马上笑道:“子翼愿意洗耳恭听。” 青丘道人打量着他,只见他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身穿一身白色连环铠甲,头戴一顶凤翅双展盔,坐下白马如飞龙腾空,一杆亮银□□耀出万点光芒,果然是人中龙凤。 “将军相貌不俗,实乃富贵之相。”青丘道人看着他,微闭着眼睛:“贫道不才,不通武艺,不通兵法,然学得几年道法,破通星象之术。我夜观天象,见晋国主星将坠,且天狼星有夺主之势。知晋国国祚不长,运气衰微,不出数年,晋国必灭,新朝当兴。将军聪慧之人也,何故不识时务?不如投我大魏,不失封侯之列。” “道长好意,子翼心领了。只是子翼父辈皆食晋禄,若是投敌,便是不忠不孝之人。”萧子翼笑了笑,又道:“况且我只知道这天下只姓白,不姓李,只有晋,没有魏。道长借民愤而反叛,足致淮南连年兵祸,你才是逆天而行。” “唉。”青丘道人叹了口气,摇头到:“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忠义之人,竟然不能为我所用。” “我乃晋国之臣,你乃叛贼之首。” 分卷阅读6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萧子翼长戟一挥,士兵们已经呼喊着持着□□上前:“不必多费口舌,你我各为其主。” 枪如林,马如龙,铁甲峥嵘。 “求之不得,必当毁之。”青丘道人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铜盒,抓起一把黑灰抛向了空中。 只见他以怪异的姿势拂动着手中的拂尘,口中吟诵着隐晦玄奥的秘语。 那吟诵声极其沙哑悲凉,就仿佛是悼亡的悲歌。 飞灰洒落空中,吟唱哀转不绝。 晋国众将领都觉得奇怪,他们征战一生还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敌军。 天色已黑,飞沙已起。 方才还是赤日如火,在青丘道人的吟唱声中日光突然被乌云隐去,浓密的黑雾四处弥漫,隐隐有沙石飞舞而起。 黑色的沙雾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浓雾中出现了八十一个身长二丈的黄金甲士,就仿佛突然出现了八十一个天神。 不过那不是天神,而是邪魔,他们有的虎头鹰爪,有的狼首狮足,一个个手持刀斧,背着弓箭,似神似魔般悬浮在空中。 黄金甲胄,艳如日光。 “这……”晋国将士们无不惊骇,谁也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情形,就连战马则不安的踢着腿倒退:“这都是什么东西?是妖怪吗?” 士兵们全都骇然失色,握着兵器的手已经不停地颤抖。 “光天化日之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见三军惊骇,萧子翼拍马冲入浓雾中,手中的银枪已如流星般飞起。 八十一个黄金甲士围了过来,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萧子翼的□□在黄金甲士的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伤口,只是溅出了几点星火,甚至可以听到兵铁交击之声,以及他们躁动的嘶吼。 他一个人和八十一个黄金甲士对敌,然而令他吃惊的是这些黄金甲士根本就不是人,也很本不会被用兵器杀死。 打了这么多次仗,这次连他也心中感到恐惧,连忙拨转马头退出浓雾。 恰在此时,一名长着狮子头的黄金甲士挽起长弓,一箭飞射而出,正好射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没有感觉道疼痛,也没有感觉道鲜血在背上流出,意识却已经渐渐模糊。 他感觉就像是落入了无边的黑暗里,一直再往下落,往下落,没有底。 “快,保护萧将军归阵。”见萧子翼落在马下,白羽连忙大声呼喊,早有余化龙冲出本阵将萧子翼救回。 “将士们,杀。”青丘道人拂尘一挥,大军已经铺天盖地掩杀了过去:“敌军主将已经中了虚无之箭,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弯刀如秋月,剑气如秋霜。 这一战,他们败了,也是自进入淮南之后第一场溃败。 可是萧子翼已经听不到,他的生死尚且未卜。 难道南征一事就要在此地终结? 生死之事,等闲而已。 残阳之下,有烈马在仰天长嘶。 ☆、第三十六章:无解之疾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贼寇未破,壮士已死,无力回天,有泪轻弹。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身为人臣的悲哀。 纵横一世,换来的只是后人的一声叹息。 只是两行悲伤的清泪。 秋风起,落叶萧萧而下。 天地间充满着一种悲凉的气氛,然而比天地更悲凉是晋国将士的心。 他们今天在玉狮城下打了一场败仗,损失了很多人马,士气有几分低落,军营中充斥着一股凄凉之气。 他们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大败,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困境。 萧子翼被将士们救了回来,可他一直昏迷不醒。 令众人奇怪的是,大家都看到他被黑云中的一个恶魔用金箭射中,可身上却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甚至被射中的后背上没有一点点淤青。 更令人奇怪的是昏迷中的萧子翼一直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无法理解的呓语,他的脸上时而热得沁出了汗水,时而冷得结满了冰霜,好不怪异。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一会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又置身于烈焰熔炉中一般。 “他……”白羽看着床榻前的军医,一脸的焦急:“军医,你快说话啊。他究竟是怎么了?” “唉。”那军医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不住地摇头叹息:“他身上没有伤口,而且脉搏也不紊乱,简直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我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症。” “这……这可如何是好。”白羽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直踱来踱去,手心里已满是汗珠。 她好看的面容也因为担心而变得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他是三军的主帅,如今却变成了这样,而且那青丘道人也说了他活不过三天,此番必死无疑。 三日之后,鬼神亦难以使其复生! 如今已经找了很多医生为他看 分卷阅读6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病,可所有的医生都只是摇头叹息,都不知道萧子翼是得了什么病症。 这倒真是一件咄咄怪事。 他倒下了,那也就意味着晋国的旗帜倒下了。 他是三军的领袖,也是支撑军队的信念。 失去了他,三军已失去了士气。 魏军数次来营前辱骂挑衅,可晋军营中只是高挂免战牌。 可这样下去,也并不是办法,迟早会被叛军攻破营寨。 一众将领都在营帐中守候着,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他们可以杀人,却无法救人。 他们手中的刀剑是用来厮杀的,不是用来治病的。 有些时候,医术比武术更为管用。 “徐参军到。”士兵一声高呼,不多时,徐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 “徐参军。”白羽看着进来的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喜悦:“您看怎么来了。” “公主殿下,听说子翼受了伤,我特意从云明城赶来,还带来了城中最好的神医,替子翼看病。”徐朗挥了挥衣袖,那身后的老者便走上了前。 这老者鹤发童颜,骨骼清奇,手中提着一个小箱子,行走起来倒颇有几分神仙之气概。 只见他巍然而坐,打开一个方形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三根银针,在火焰上烧了烧,又分别插入了萧子翼的“人中穴”、“百会穴”、“曲池穴”。 这三处穴道是人身体的最主要穴位,也控制着血液的循环和内气的流转。 众人尽皆抬头张望,都知道针灸乃是一种重要的中医学治疗手段。 可他们只知道这种方法神奇,却对于这种医术的原理一窍不通。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神医将银针拔了出来,在烛光下看来,原本发亮的银针竟然变成了黑色,漆黑漆黑的颜色。 像是暗夜一般的黑色。 他枯槁的手指捏着银针让众人看了看,脸上却带着疑惑的神情。 “这……”白羽已经急不可耐,问道:“老先生,他究竟是得的什么病,为何变成了这种模样?” “这不是病,根本就不是病。”那神医收回了银针,重新放入盒中:“他什么伤也没有受,什么病也没有,而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白羽一脸惊讶,其余众人也是肝胆震惊,忙问道:“那敢问老先生,可有什么方法解除他身上的毒。” “唉。”那神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恕老朽无能为力。我虽然能看出他是中毒,可却无法给他解毒,枉我行医一辈子,自命神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毒。” 他摆了摆手,再次摇头,又退到了徐朗的身侧。 听了他的话,白羽脸上的悲戚之色更重。 难道这就是命运,注定要让他死在这个地方。 可他已经答应了她要陪伴自己一辈子啊。 他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夜已深,林叶在月下飘落,一片萧索。 晚风拂动着牙角龙旗,士兵们在军营中来回巡视。 天气并不寒冷,可每个人心中却好似布满了冰霜,极其凄凉。 秦浩天在自己的帐篷中喝着酒,自饮自酌,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容。 萧子翼受伤了,他的心中也感到很是烦闷。 “夫君。”小悠走了过来,伸出手夺下了他的酒杯:“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萧将军今天一战,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三日内必亡。”秦浩天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道:“没想到南征还未成功,便折损大将,除非有什么神仙才能救他。” “神仙!”小悠柔声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那都是话本里杜撰出来的骗人的故事。不过,这世上倒是有许多奇人异士,虽然不会千变万化,长生不老,却也有很多神奇怪异的手段。你可忘记一年前那个云游道人?” “云游道人?”秦浩天的脸上有几分疑惑:“你说的是哪个云游道人?” “就是那个自称来自落苍山的道人。”小悠的眼中一片迷离,似是回想起了旧事:“一年前,我初遇将军你,那时正值战乱,而且瘟疫肆虐,我们村里死了好多人。可有一天,来了一个道人,为大家发放符水,村里的病人喝了以后全部都病体痊愈。众人都想着感谢这个道人,可他却化作了一只白翅玄尾的孤鹤高飞而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世外高人给忘记了。”秦浩天激动得说不出了话,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冲了出去。 他的脑子灵光一闪,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主帐中烛火摇曳,映照得四周通明辉煌。 床榻上的萧子翼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汗珠,神情变了又变。 白羽坐在他的旁边守护着他,正在摇着罗扇,为他驱散热气。 她已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救他,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陪 分卷阅读6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在他身边。 或许,这三天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三天,也是她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三天。 而在她的身后,雨儿也是一脸的担忧,只是无奈地挑了挑灯火,使灯火更加明亮。 她担心萧子翼,也担心着白羽。 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就这样一直坐在他的床榻边,满脸的悲凉。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秦浩天跑了进来,满脸通红,边跑边喊:“萧将军有救了,萧将军有救了。”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秦浩天的话,白羽立刻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急急道:“你说他有救了?” “是啊……是啊。”秦浩天弯着腰,仍在气喘吁吁:“刚才听了小悠的话,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奇人异士。” “是谁?”白羽的眼中发出了光亮,紧皱的秀眉也变得舒展:“这人在哪里?” “就在……”秦浩天终于不再喘息,笑道:“此去往北二十五里,有一座落苍山。那异人就在落苍山里,红枫林中。” “好。”白羽激动得快说不出了话:“那我现在就去把那个异人请来。” “公主不必着急,如今天色已晚,赶路不便,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就不必慌张。”秦浩天笑了笑,又突然皱着眉头道:“只是此人性格极其怪癖,长年独处幽林,与世隔绝。我恐怕他不肯下山,替萧将军解毒。”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白羽白皙的手指已经握紧,看着天上的冷月:“我一定会在三天内把这个异人请到军中。为了萧子翼,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她玉立在那里,蓝色的宝石折射着月光,全身上下好似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秦浩天在身后看着他,生出了同样的感觉。 她可以为萧子翼云一切事情,而自己也同样可以为小悠做一切事情。 这就是爱吧,超越生死的爱恋,足以创造一切,也足以毁灭一切。 而这种付出,对于相爱得人来说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爱如醴酒,情如蜜糖。 ☆、第三十七章:世外隐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爱情,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一个快乐的人伤心,也可以让一个失意的人奋起,可以让人为之轻生,也可以让人不畏死亡。 正是世上有许多痴男怨女,才演绎了一场场刻苦铭心的爱恋。 秋日,青山,长风。 落苍山,山脉连绵,满山树木。 山下木叶萧萧而下,随风旋转,如一只只黄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而山上依旧一片苍翠,树木掩映,花草丛生,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 秋日的阳光铺洒下来,从树木的枝桠缝隙间照进幽暗的密林中,有几只麋鹿在林间跳跃,一闪而没。 曲折的山道上,一袭红衣的女子牵着马匹慢慢地行走着,不时抬起头观看着四周的山林花树。 这样清幽的环境,这样悦耳的鸟鸣,令她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若是没有战争,若是没有是非,在这里一生隐居那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这样想着,又突然想起了萧子翼,心中不禁一阵泫然。 早上醒来后,她一直策马奔袭二十里,前来寻找那个世外的高人。 为了萧子翼,她一定要找到他,绝对不能让他死。 要是他死了,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还是否有勇气存活下去。 因为她那么爱他,他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样,无法割舍。 她不能让他死,她还要和他一起走遍这个世界,去看看尘世间的风景。 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一起走过,还有那么多的美酒没有一起饮过。 她怎么能够让他死了呢? 她还要等着他骑着白马在桃花纷飞的季节去迎娶她呢。 “子翼,你可一定要撑住啊,一定要等着我回去啊。”白羽喃喃地说了句,然后牵着马继续向前走去,一袭红色的衣袍在风中飘扬。 她越是往前走,树木越多,枝头有许多羽毛鲜艳的鸟儿在婉转轻啼。 那清越的鸟叫声,在幽林里四处传响,比歌女的吟唱声还要动听,还要婉转。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小小的石桥,淡淡的流水。 有小桥,有流水,却并无人家。 但听闻一阵潺潺的流水声,已望见前面有一条白练般的小溪。 溪中有很多造型怪异的岩石高出水面,岩石上站着七八只孤高清拔的白鹤,正仰着长长的脖颈戛然而鸣,声动九天。 一座拱形的石桥横跨在小溪上,就好似一道弯弯的白虹。 而桥上则铺着青色的石板,组成了一个个规整的方格。 “哇,这里的景色好美啊。”望着这像图画一 分卷阅读6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般静谧的风景,红衣女子的眼神中一片迷茫的神色,似是看得出神。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好一句温馨的诗,好一幅深情地画。 再没有哪一句诗比这句诗更加耐人寻味,再没有哪一幅图画比这幅更加意境悠远。 也或许,再旖丽的文字,再生动的图画,也无法描绘出这种山水田园中所蕴含的风情。 正在她站在桥边沉思之时,突然又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不知何处谁吹笛。 笛声已近耳边,人也已到眼前。 她举目看去,只见一名脸色红润,发扎双髻的幼童骑着一头青牛从对面走了过来,嫩葱般的手指握着一直长长的竹笛横笛而吹。 笛声明快而清脆,如落花碎玉,引得岩石上傲立的白鹤侧颈而听。 那牧童头上扎着两个发髻,一双小手粉嫩嫩的,大大的眼睛中透着水灵,可小脸却是红彤彤的,就好像是秋天里熟透的苹果。 那或许是他吹笛子太久的原因吧。 “好动听的笛声,简直就像是天籁绝响。”白羽走上前,冲着那可爱的牧童笑道:“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在笛子上有这样高的造诣,实是不简单。” “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那幼童彬彬有礼,拱手回礼道:“这是落苍山中的隐士自制的曲子,名叫《红枫落》,我也仅仅是学得一二。” “隐士?此山之中的隐士?”白羽眼前一亮,忙问道:“这隐士在这大山中何处?仙童可否为我引路去见见山中高人。” “唉。”那幼童叹了口气,垂首道:“你来得还真不巧,那隐士已经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白羽瞪大了眼睛,手指却在颤抖:“这里的景物这么美,这里的鸟鸣声这么悦耳,他为何要离开这里。” “世间多纷扰,黎民多困顿。红尘多疾苦,天地多浊气。”那幼童看着连绵的青山,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动:“这隐士乃是一个仁义之人,慈悲之士,想必又已云游四方,救济那些受苦受难的民众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羽好像失了神,有气无力地拱手道:“多谢仙童提醒,仙童再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我们后会有期。”那幼童不再说话,将竹笛放在唇边又吹了起来,青牛驮着他缓缓离去。 他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去,就像是一缕稀薄的雾气。 笛声依旧清越,然而白羽却心意灰冷。 她本以为自己此番前来,会请到那个世外高人,为萧子翼治病。 没想到自己飞马赶来,却是一场不遇空回。 这就是不是命?苍天是不是太无情太冷漠? 她牵着马离开了,离开了这片风物俱佳的山林。 离开了这个原本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突见路旁有一株老树,树已枯老病死,而漆黑的树枝间却长着一条嫩绿的枝桠。 这枝桠那么倔强,那么坚韧,就算是老树枯死,就算是秋天来临,他仍旧是像大地与天空展示着绿意。 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欢歌。 这种伟大的乐观情怀,竟然使得漫山落叶都已不再萧瑟。 她的眼睛突然发亮,转过身又向大山深处走去。 树木尚如此,人何以堪! 她不能回去,萧子翼还在床榻上等着他。 也许那个高人已经回来了呢? 也许他突然爱上了这里的山川又不想去云游了呢? 越是向山脉的深处走去,树木越是密集,也越是高大。 她走进了一片迷蒙的黑森林,林间充满了沉沉的雾霭,就像是浓墨一般化也化不开。 林间有鸟在枝头鸣叫,却并不动听,因为那是乌鸦,是不祥之鸟。 人们讨厌乌鸦,讨厌不祥与黑色。 她从上午一直走到了中午,又从中午走到了下午,却依旧是没有走出这片森林。 这片森林极为怪异,每棵树都像是被别人施了魔法,仿佛会移动一样,又仿佛能够监视林中的人。 “怎么,为什么一直出不去。”白羽的额头上已沁满了细密晶莹的汗珠:“这片黑森林怎么处处充满着怪异的气息。” 她抬头看看天,太阳在头顶昏昏沉沉,模糊不清,空中的树枝奇形怪状,突兀斜出,仿佛恶鬼的爪牙。 “不对。”白羽想了想了,看着周围的一棵歪脖树,这棵树她最少已经见过了三次:“这树林一定是被高人按照奇门异术排列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碰上如此奇诡的事情,若是寻常的人早已崩溃。 可是她不同。 她除了有信念,还有一些本事。 “有了,还好我学过一些旁门左道。东方壬戊水,西方太乙木。”她抽出鱼肠古剑,剑光亮如秋水:“我跟着夕阳往西方走,把每一刻遇到得树木都按顺序标上序号,一定可 分卷阅读6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以走出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一阵喜悦,连忙牵着马匹向着夕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她一定要尽快出了这片诡异的森林,若是太阳完全落下去,那么今晚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一棵,两棵,三棵,四棵…… 在她用宝剑刻到第一百六十四棵树时,她已经走出了这片森林。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哈哈。”白羽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笑道:“就这点小小的手段,居然还想困住本公主。” 她站在森林的边缘笑了起来,明媚如春风。 然而她笑着笑着,脸上却露出了痴痴的表情,好似见到了什么惊讶的事情。 历经挫折,她终于到达了这里,终于看到了秦浩天口中那片红枫林。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鲜艳的云霞,有飞鸟直飞长空而去,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影子。 而在绯红的霞光下,是一大片比晚霞还要红艳的枫林,红得迷人,红得醉人,就宛如火焰在尽情燃烧。 秋风从天际吹开,红叶飘摇零落,满天的落木中隐隐可见林中有三两苍翠的木屋,屋前似是有人。 那个人的影子也只是淡淡的,淡薄得如同暮霭,仿佛是人在画中。 子翼,我终于到了这里,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我一定会把这个人请到军营为你治病。 她痴痴地看着远处炫丽华美的风景,心中又想起了那个病在床榻的白衣少年。 纵然千山万水,亦愿与你相随。 ☆、第三十八章:峰回路转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枫叶很红,经霜的枫叶更红,红得就像是火焰,就像是鲜血,就像是怀春少女的脸。 漫天木叶萧萧,层林仿佛尽染,在夕阳之下旖丽如画。 万里云霞,长天一色,有白鹤翅如羽扇,展翼高飞而去。 红叶纷飞中,在林间隐约可见几座青色的木屋,木屋的前面站着一个白衣若雪的人。 他的身材很瘦削,很颀长,一袭白衣随风飘飞。 在秋风里,他的背影淡淡的,飘渺虚无如同烟雾,就仿佛随时可以乘风归去。 那是一缕清风,也是一位飞仙。 他站在枫林中,倒吹竹笛,吹得正是那个牧童吹奏的曲子,只是他吹的音调比那个牧童吹得还要明净,还要清越。 笛声在枫林间传荡,宛如天籁绝响,枫叶在他身边飞舞盘旋。 “先生。”白羽走上前,轻声问道:“敢问先生就是这落苍山中的隐士吧?” “没错,就是我。”那白衣人转过头,反手将竹笛束于身后:“我就是这山中的隐士,没想到你居然能寻访我到这里。” “你……”看着那白衣人的眉眼,白羽突然生出一种熟稔的感觉:“我们……我们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白衣人面目清秀,眼睛明亮,悬直的鼻梁,漆黑的长发,身穿一袭麻织白衣,头戴一顶逍遥巾,黑鞋白袜,腰悬玉佩,飘飘然有神仙之气。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忘记。”那白衣人笑了笑,道:“还记得当时帝都闹市之中,有一云游道人仰天长歌,被你嘲弄否?” “果然是你,你虽然和那天装束不同,但你的眼神却还是那个样子。”白羽突然想了起来,眼神一亮:“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偏偏要扮作一名又跛又老的疯道人。” “钱财是身外之物,外貌是人之皮相,众生平等,又何必以相貌取人。”那白衣又笑道:“何况一个人的好坏在于人心,而不在于长相如何。世上有多少漂亮的人是伪君子,又有多少丑陋的人是真豪杰。” “先生说的极是。”白羽低下了头,悔不该当初因为他化作一个疯道人而讽刺他:“当日是我的不对,恳求先生莫要挂怀。今日我冒昧前来,是有事求于先生。” “不必多言,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白衣人冷冷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下山去救那个将军。” “为什么?”听得她知道自己的来意,白羽一阵惊讶,却仍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下山救人?此事十分紧急,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 “人之命岁,皆有天定。一个人不管是生是死,都是造化,岂是人力所能为之。逆天而行,必遭天谴。”那白衣人有看着四周凌乱的枫叶道:“更何况此间远离人世,风景优美,有枫叶为朋,有白鹤为友,如此逍遥快活,我也不舍得离开。” “你!”白羽抽出了鱼肠古剑,怒道:“请先生务必移驾,如若不然,我一定用手中的宝剑杀了你。” “哈哈。”白衣人不怒反笑:“你杀了我也没用,你要是把我杀了,那个将军恐怕也要死了。” “先生。”白羽丢下了剑,跪了下去:“萧将军身负大晋社稷之重,求先生将他治好,您不为他考虑,也 分卷阅读6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要为苍生考虑。” “好吧。”白衣人叹了口气,又看着绯衣明艳的女子道:“我可以下山,除非你……” “除非什么?”见有了一丝转机,白羽兴奋道:“为了他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你就算要了我的性命也行。” “我不需要你的性命,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陪我睡一个晚上。”白衣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你可愿意?” “你……”听到这样的话,白羽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木木得站在那里,说不出了话。 “你好好考虑考虑,是陪我睡觉,还是要那个将军死。若是陪我睡觉,就去左侧得第二间木屋,屋内有热水,好好洗浴洗浴,晚上等我;若是要那个将军死,趁天还未完全黑,你就立刻原路返回,下山去吧。”白衣人不再多言,已经转身走进了木屋内,只留下红衣女子一个人留在原地。 红叶飘飘,落满了她的衣襟。 她怔怔地站在了那里,一袭红衣比枫叶还要红。 是去?是留? 若是留下,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萧子翼;若是离去,萧子翼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不,她绝对不能让萧子翼死,她宁愿自己受辱也要让他活下去。 她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红色的枫叶,心中已有了选择。 明月爬上天空,流云在苍冥漂浮。 屋外林叶飘萧,红色的枫林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凄迷的梦境。 美得空灵,美得不真实,仿佛醒来之后便会化为乌有。 小小的青青的木屋里,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床边正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自己眉如新月般清淡,眼如秋水般明亮,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就宛如最柔顺的绸缎。 而在沐浴之后,她的肌肤更加白皙,也更加水灵,曼妙不可方物。 她的衣袍很宽大,只是很随意的穿在身上,显得颇有几分瘦不胜衣,弱柳扶风之态。 然而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因为过不了多久她那绝美的容颜连同她整个人都会变成糟粕。 她从未想到自己一心想着等待萧子翼以后迎娶她,她却把身子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想哭却不能哭,她怕自己一哭就忍不住后悔而冲下山去,那么萧子翼就真的必死无疑。 她在笑,笑得那么无奈,那么凄惨。 不知何时,那个白衣人已经走了进来,仍旧一身白衣,手握长笛,正在注视着他。 “你……”白衣人看着床边水一般清秀的女子,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白羽已经站了起来,走上前,白皙的手已经开始解掉衣服,一副义无反顾的神情:“来吧,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衣服下滑了一点,露出了她纤细的锁骨和瘦削的肩膀,在烛光下看来是那样的白润,柔和如玉。 而在此时,白衣人已经伸出手,用竹笛拍在了红衣女子的手上,做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怎么?”白羽一愣,看着他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哈哈。”那白衣人大笑道:“你是那个将军的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和你睡觉。白天黑森林中有瘴气,我已经将解药溶于热水中,你沐浴后便已经无事。” “啊!”白羽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连忙谢道:“谢谢先生,这么说先生是答应陪我去救萧将军了。” “你不必谢我。”白衣又笑道:“你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你对他的爱太深了,已经超越了生死,谁也无法不心怀感动。” “那……”白羽高兴地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那先生是有了救治萧将军的办法?他中的可是什么虚无之箭。” “是啊,有了办法。”白衣人问道:“他是不是一直昏迷不醒,时而热得冒汗,时而冷得结冰,就好像一会是在熔炉中,一会是在雪地里。” “没错没错。”白羽点了点头:“就是这种奇怪的症状,我们请了好多医生,都说是无药可解。” “这是一种阴阳交汇的□□,所以才会忽冷忽热。要除此病,当然也需要至阴至阳的药物才行。”白衣人转动着手中的竹笛:“这天下也只有施毒的人和我能解除这种剧毒。” “那敢问先生。”白羽有点疑惑,问道:“这至阴至阳的药物是什么?又在哪里才能找到?” “至阳的药物是太阳花,就在此山之巅;至阴的药物是太阴草,就在此山之涧。”白衣人说着说着却皱起了眉头:“只是……” “只是什么?”白羽看白衣人神色凝重,追问道:“这花草怎么了?” “只是这太阳花生长处,多猛虎出没;而太阴草生长处,多蟒蛇盘踞。”白衣人叹道:“奇花异草之处,必有灵兽守护,一般人难以攫取。我怕姑娘此去,有性命之忧。” “不,我一定要去。”白羽握紧了手指,眼神中充满了坚定:“这是唯一的希望,就算是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他一闯。” 分卷阅读6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她站在木屋中,烛火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显得那么高大。 看着一袭红衣的女子,白衣人笑了笑,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眼睛中是无法捉摸的神情。 他没有看错当时在帝都遇到的那一对少男少女,也只有他们肯为了彼此而牺牲自己。 他们的精神和爱意就像是人世间长存的光辉,永不暗淡,永不消逝。 人中龙凤,傲世苍生。 ☆、第三十九章:擒虎斩蛇 一身武艺伏白虎,三尺青锋斩长蟒。 天地交孕,催生日月星辰,草木动物,而其间不乏珍奇灵兽。 狐化为仙,蛇化为龙,皆是人间常闻。 而古来英雄豪杰醉酒斩巨蟒,谈笑擒猛虎之事,更是在说书艺人中众口传唱,谓之怪谈。 秋天很冷,秋天的阳光却很刺眼。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草清香,有稀薄的雾霭在山林间盘旋。 落苍山,青云峰。 峰上老树勾连,荒草杂生。 这是山脉间最高的山峰,陡峭笔直,就像是一座尖塔般矗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 此时恰逢日出,骄灿的阳光投射在这座山峰上,如同镀满黄金,一片璀璨光华。 一朵鲜花从岩石的缝隙中生长出来,花瓣向四周展开,花色金黄,简直比太阳的光芒还要明艳,还要夺目。 它随风轻摇,在灿烂的日光下摇曳出炫丽的清影。 此刻的白羽已经攀爬到了青云峰的顶端,正张开双臂,仰着头看着远处瑰丽雄奇的日出。 她站在高处遥望,望着那个火焰般的巨轮,突然觉得它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刺眼,却又那么的温暖。 风吹过,她的一袭红衣猎猎飘起,漆黑的长发也在空中飞扬。 她多么享受这一刻,这明媚的骄阳给了她充足的温暖,让她沉寂得心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可她也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意义。 “这就是太阳花吧。”白羽转过身,将那株金黄色的花朵摘下来放入了自己的怀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我得到了。” 她笑如银铃,踩着欢快的步子向山峰下走去。 突听一声巨吼,仿佛晴空里想起了惊雷。 风带动木叶,草木萧萧而鸣,如同呜咽。 林木响动处,一只庞大的雄壮的白虎已经站在了一块青石上,正对着红衣女子仰天嘶吼。 只见这只虎全身纯白,毛发飘飞,一只大口张着,满口尽是利刃般的獠牙,铜铃似得双眼中闪烁着凶猛的光芒。 “这里还……还真有猛虎。”白羽心下一惊,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一袭红衣在风中响动。 她不跑还好,一跑那白虎就从岩石上飞跃而下冲她追了过来。 山道崎岖,尽是山石乱木,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可不想成为了饿虎的盘中之餐。 风声起,虎啸声越来越近,白虎如影随形般紧追而来,缠着她死死不放。 蓦然间,只见头顶一个巨大的黑影飞过,那白虎已经到了她面前,正对着她摇头晃脑,踢着前爪。 “躲……”白羽的额头沁出了冷汗,牙齿在打颤,手指也在忍不住发抖:“躲不了了吗?” 她“唰”的一声抽出了鱼肠古剑,剑光暴射而出,一片璀璨光华。 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拼了。就算是面对猛虎,也要放手一搏。 木叶落下,白虎已经咆哮着扑了过来,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若不是身临其境,谁也无法想象猛虎下山那一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白羽整个人已被猛虎带起的狂风吹起,白虎将她的整个人影都已经笼罩,而她那一剑也已经刺出。 就是她那一剑,刺得那么沉稳,那么精准,正好刺进了白虎的喉咙间。 白虎在负痛咆哮,可它越是咆哮血流得越是迅速,不多时,那只巨大的白虎就已经断了气,轰然倒地。 白羽既惊且怕,拍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握着剑的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 “好险,好险。”看着死去的白虎,白羽用脚踢了踢,拍着胸口笑道:“你这只大老虎,快把我给吓死了。” 她掏出了一块丝巾,擦去了剑身上的鲜血,归剑入鞘,向着山下走去。 如今已经得到了太阳花,就差太阴草了。 太阴草乃是极寒之物,生长在水涧之中。 毒龙涧,渊深崖高,流水清寒。 毒龙涧之所以被称为毒龙涧,不是因为水中真的有龙,而是因为涧中时常有巨大的蟒蛇出没其中。 白羽攀缘而下,正好落在水流边,冰冷的溪水潺潺流动。 这里漆黑而幽暗,太阳的光芒照不进这里,四周充满着难闻的气味。 流水如同呜咽,清寒阴冷,砭人筋骨。 她顺着河流往下走,在河流的 分卷阅读6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拐弯处看到了一个山洞,洞中有隐约的光芒模模糊糊在闪现跳动。 难道太阴草在里面? 白羽走了进去,只见那山洞并不宽敞,十分幽暗,一株蓝色的小草正在一块石头上悄然舒展着嫩叶,摇荡出华美绝伦的清影。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那一株小草就仿佛一盏灯般散发着柔和的诡秘的蓝色光芒,静静地照耀着整个山洞。 看到太阴草后,白羽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冷,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寒冷的原因不是因为洞中的空气太过于阴冷潮湿,而是因为在太阴草的周围盘旋着一只巨大的蟒蛇。 那蟒蛇似是闭着眼睛在沉睡,只是它那水桶一般的身体,铠甲一般的鳞片,让人觉得充满了畏惧。 它的鳞片上反射着太阴草的光芒,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这……”白羽皱着眉头在心中嘀咕:“这可如何是好,这黑色的巨蟒比白虎不知要厉害多少倍?我要如何才能采到太阴草。” 她四处望了望,突然看见石洞的顶端有很多纠缠的藤蔓,那可能是老树在底下的根,眼神一亮,计上心来。 只见她一个跃起,双手抓着藤蔓悬空跳了过去,越过了蟒蛇,落在那块青石板上。 她站在青石板上,蹑手蹑脚地摘下了太阴草放入了怀中,石洞中陡然变得一片黑暗。 白羽刚想抓着藤蔓离开,猛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转头一看,愣在了那里。 黑色的蟒蛇仿佛感应到了人的气味,已经醒来,只见它张着血口,一双眼睛赤红如同灯笼,满身的金甲不断摩擦,发出了金属交击般的声响。 “糟了糟了,我命休矣。”白羽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打湿,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没想到我没有被老虎吃掉,反而死在了蟒蛇的口中。” 她不动,而那蟒蛇却是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她迎头咬去,口中还散发着恶臭。 白羽将身体一转,巧妙地躲过了攻击,长剑出鞘,剑尖已经连点五处,如同梅花盛开。 只是宝剑虽然锋利,可那蟒蛇的鳞甲太过于坚硬,剑尖刺在甲片上只是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痕迹。 黑蛇见连续咬了几次没有咬到红衣女子,变得更为愤怒,喉咙中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吼声,如鬼哭,如鬼笑。 它庞大的身躯行动起来快要占满了整个山洞,鳞甲刮着墙壁落下了无数的岩石碎屑。 “看来,这次还真是死定了。”见宝剑完全刺不动蟒蛇,白羽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悲凉。 为了萧子翼,她一路行来,在这两日间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经历了无数的坎坷挫折,没想到却终是死在了这里。 这究竟是不是命运的嘲弄?注定他俩无法在一起?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是死了,那么萧子翼也就失去了生的希望。 可自己又如何能够摆脱这个邪神一般的巨蟒。 蟒蛇舞动着庞大的身躯,岩石纷纷落下,轰隆之声如同雷鸣。 她望着落下的岩石,望着蟒蛇庞大的身躯,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见她加快了脚步,也不再用宝剑刺蟒蛇,而是一直四处躲闪跳跃,尽量让蟒蛇发怒,用力撞击四周的墙壁。 蟒蛇还在吼动,动作也越来越大,巨大的身体摇动不止,撞得洞中的岩石片片破碎,簌簌而下。 大地在震动,岩石在落下,石洞的穹顶已经难以支撑。 乱石砸落中,白羽看准时机,将身体蓄力,用力一弹飞出了石洞颠倒在了水流边,而那蟒蛇由于身躯太过庞大还没有出来。 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石洞已经坍塌,一块块岩石砸落下来将巨蟒埋葬了石堆之下。 “哈哈。”白羽看着像坟墓一般的乱石堆,笑道:“从此以后这里就不叫毒龙涧了,应该叫埋龙涧才对。” 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宝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的笑意。 子翼,我终于找来了解除你身上剧毒的药物,没有多久你就能苏醒了。 这一路上虽然有些太多的艰险,可为了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笑如春风,静静地站在溪流边。 她突然觉得这涧中的流水不再阴寒,反而充满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那不是因为溪流真的变暖了,而是她看到萧子翼活下去的希望。 就像是一个几天没有吃过饭的乞丐,突然吃到了一碗白菜汤面,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最好的食物。 水声叮咚,好似琴弦响动;笑声清灵,宛如沐浴春风。 ☆、第四十章:潜龙出渊 龙伏于渊久不起,专待春雷惊梦回。乘风踏云飞天去,一声长啸安天下。 世人都把杰出的人才比做龙凤,隧有卧龙凤雏之名。 仁人志士好比潜渊之龙,伏丘之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明月已经悬挂 分卷阅读7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在天心,在苍茫的云海间浮沉。 皎洁的月光照拂着红色的枫树林,那点点光芒在枫叶上流转就好似跳动的精灵,在暗夜里翩然起舞。 夜风吹过,屋檐下悬挂的红色风铃随风摇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林木间回响。 木屋中一点灯火如豆,月光透过绿纱窗照耀着一袭白衣的少年。 那白衣人端坐在木桌前正捧着书卷静静地读着,清秀的脸庞在烛影中忽明忽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是啊,天上明月皎皎,亘古不变,而地上的人一代代出生,又一代代死去,和永世长存的明月相比,人的一生又是多么的悲哀。 人生五十载,明月依旧,而红颜已白,英雄已老! 想着想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泫然。 “先生。”正在白衣人出神间,一名红衣女子已经走进了门:“你快看,你快看,我摘得了太阳花和太阴草,萧子翼他有救了,有救了。” 只见那红衣女子衣衫已经破烂,脸上也布满了灰尘,额头上有了几处淤青,却满是喜悦之色。 她的手中捧着一朵金黄色的花和一株幽蓝色的草,花与草的光芒辉映重叠,在烛火下摇曳着璀璨的光晕。 “公主。”看着红衣女子憔悴的神色,白衣人走了过来,当头跪了下去:“小人举止冒失,请公主恕我不恭之罪。” “你……”红衣女子感到一阵惊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干嘛要向我下跪呢?” “公主亲自寻我,历山林之困,受失身之辱,擒山巅白虎,斩涧底黑蟒,九死一生,险些丧命,皆是我之罪也。”白衣人感慨道:“非我真心要为难公主,而是以此想试,试试公主爱萧将军究竟有多么深。如今我已知晓,公主真爱萧将军之心,拯救苍生之意,实是感天动地,无人可及。” “哦,原来是如此。怪不得我感觉黑森林中的树木给人做了手脚,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得知事情的真相后,白羽笑道:“先生不必这样,如今我已摘到了太阳花和太阳草这两件药物,这才是最值得开心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况且,先生那样做,也在无形中锻炼了我,还让我知道我是有多么喜欢萧子翼。” “哈哈,公主心胸宽广,有壮士之风。”白衣人笑了笑,看着红衣女子手中的花草道:“公主得到这两件东西,不仅能解除萧将军身上的剧毒,还能破那施毒者的法术。” “哦,没想到这两件东西这么神奇,想必先生也已经知道了那施毒者是何人了。”白羽沉吟道:“可是那人的法术十分厉害,有驭使鬼神的能力,极其难以破解。” “什么鬼神,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鬼神,那只不过是幻术而已。公主有所不知。”白衣人看着如银的月色,似是出神:“这世上也许只有我能解萧将军身上的剧毒,也只有我能破除施毒者的法术。” “那就有劳先生了,先生若是能打败那人,实乃苍生之福,黎民之幸。”白羽笑如银铃,又看着他问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问你,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哈哈。倒也怪我,忘了自报家门。”白衣人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复姓长孙,名叫无常。愿下山去治好萧将军的病,并助他一臂之力,破除幻术,攻下玉狮城,平定淮南,再整山河。” “那就多谢长孙先生了。”红衣女子拉着他道:“先生,事不宜迟,我们就快些走吧。那道人说中毒者活不过三天,如今已过了两日,我怕耽误了最好的解毒时机。” “公主不必慌乱,我说了治好萧将军就一定能够做到。”白衣人看着红衣女子笑道:“如今天色已晚,你奔波了一天想必已经累了。赶快用热水洗洗你身上的灰尘,好好休息一晚, 我们明天上午就出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羽满脸欢快之色,一扫以前的悲伤之气,又笑道:“先生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她长笑着,转过身,离开了青色的木屋,夜风灌满了了她的衣袍。 夜阑更深,秋水如霜。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也很甜蜜,脸上挂着微笑。 那是幸福的微笑,那是安稳的微笑。 她又梦到了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红衣女子,嫁衣如火,在漫天桃花中凄艳如血,灼伤了明媚的春风。 而那个低眉浅笑得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那个白衣白马的男子,也不是别人,而是温良如玉的萧子翼。 如此的高兴,如此的幸福。 天色已亮,秋日的阳光撒满了红色的枫林。 林中依稀还有未散尽的白雾,有鸟儿在枝头婉转鸣叫,好似伶人在清晨练嗓子。 白羽玉立在枫林中,正牵着白马聆听着悦耳的鸟鸣声。 而一袭白布麻衣的长孙无常则站在木屋前看着周围熟稔的一切。 枫林依旧, 分卷阅读7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鸟啼依旧,就连书案上摆放的砚台也多年没有移动过位置,依旧摆在最向阳的地方。 他喜爱阳光,喜爱坐在窗前,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中读书吟诗。 可如今他终是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长孙先生。”白羽看着发愣的白衣男子,笑道:“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为何不把木屋的门锁上。” “我此番出山,恐怕是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了。”长孙无常叹了口气,又沉吟道:“这几间木屋就就给山里的猎人和樵夫,谁要是经过这里也可以歇歇脚,避避雨,若是无家可归的人也可以在这里住下,如此岂不是更好。” “呵呵。”白羽拾起了一片枫叶放进了袖中:“长孙先生还真是一个仁慈善良的人。” “唉,走吧,走吧。”长孙无常苦笑了两声,已经翻身上马,拨转马头离开。 他走了,离开了这片土地,离开了自己多年隐居的茅屋。 他带走了满怀壮志,却带不走满山的枫叶。 枫叶簌簌而落,飞旋起舞,仿佛是在为他的离去叹息与悲歌。 二人走到山脚,正好又遇见了那个横笛而吹的牧童,依旧吹着同样的曲调。 “哦,是你。”看到是上次的那个幼童,白羽气不打一出来:“居然让我又碰到了你。你这小孩子年纪轻轻,笛子吹得好,谎话也说得很好。” “公主莫要怪他,是我让他那样说的。”长孙无常笑了笑,转过头看着白羽道:“我只是想试试公主而已,一是我不想让别人打扰我清修,二是很多人来寻我大多是听了他的话便转头返还,不再往深山中走去。” “哦,原来如此。”白羽指着幼童道:“你这孩子心眼挺多,还很可爱的。” “先生。”那牧童没有搭理白羽,转而向着长孙无常道:“您行色匆匆,今欲何往?” “公主不以我贫贱之躯,亲自来寻我出山,我安忍坐视不管。”长孙无常慨然道:“我此次下山,正是要帮助晋军扫平淮南,重振三州,,为苍生谋福。” “先生乃是大智大勇,大仁大义之人,今此一去,必定马到功成。”牧童又问道:“只是不知先生何时才能归来?” “人生一世,都不过是天地逆旅,随遇而安,随缘而居。功成之日或许是归来之时,也或许不会归来。”长孙无常看着牧童道:“我家中的一切,你和山下的居民们都可以任意拿走,我的木屋,你们也可以随意居住。还有我送给你的书,你也要时常翻看,不要荒废了功课。” “是,先生。”牧童的眼睛已经湿润,却忍着泪水没有落下:“愿先生一路安好,珍重,珍重。” “好孩子,借你吉言。”长孙无常点了点头,大笑一声,拍马离去,只有一个素淡的身影在秋日里飘然如仙人。 马蹄得得,他们二人已经赶着马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旷野的尽头。 他就像是一条伏在深渊的龙,藏着爪牙,藏着鳞甲,如今终于到了那乘风高飞的那一天。 是龙,便注定要吟啸九州,傲视四海八荒。 她则想着尽快奔回军营,回到他的身边陪着他。 子翼,你一定要坚持住。 带着希望,我已经归来。 骏马在飞驰,而她却一直觉得马匹跑得很慢很慢。 龙已飞,龙已在天,龙已长吟 ☆、第四十一章:转危为安 虎帐不闻施号令,军营不见练甲兵。 一个士气受挫的部队,会充斥着一种低沉之气,就像是一个久病的人满怀悲哀。 此刻的晋军营中就是如此,每个士兵都垂头丧气,就连大小将领们也是愁眉不展,一脸哀戚的神情。 他们主将昏迷不醒,是死是活都成了未知。 敌人时常在营外叫阵,大声辱骂晋国的将士,而他们只是将免战牌高高挂起。 秋风吹过,吹动起垂落的战旗。 听得马蹄声动地而来,有两骑冲入了营中,带起了一路的黄沙尘土。 马上的红衣女子是白羽,而另一匹马上的那个白衣人却没人识得。 只见他们在中军主帐前翻身下马,直接走进了军帐里。 主帐中灯火辉煌,红烛摇曳。 一众将领全都肃立在四周,摇头叹息,每个人脸上都是悲戚之色。 而萧子翼依旧躺在病榻上没有苏醒,脸色苍白如纸,一片死灰色,雨儿正在那里用丝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小姐。”见到红衣女子走了进来,雨儿将要哭出了声:“你终于回来了。萧将军他快不行了,一直昏沉不醒。” “没事,你尽管放心。”白羽接过了雨儿手中的丝帕替萧子翼擦着汗,笑道:“这两天苦了各位将军日夜守候在这里,我已经请到了世外高人,他一定可以解除子翼身上的剧毒。” 那白衣人也不 分卷阅读7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说话,走上前坐在床榻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先生,他怎么样了。”徐贲一脸着急,忍不住问道:“那青丘道人说,他三日内必死无疑,如今正好三日,俺大哥还有救吗?” “将军且宽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公主殿下,就算是死人我也要医活了。”那白衣人笑了笑,又吩咐道:“请公主殿下将太阳花用大火煎煮半个时辰,将太阴草用小火煎煮半个时辰,在将两者混合起来用中火煎煮一个时辰,取来一半给萧将军喝,另一半我自有用处。” “好,我这就去办。”白羽微微颔首,走了出去,一众将领也面露悦色。 不多时,只见白羽捧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碗中是青碧色的汤药,还散发着热气。 她走到萧子翼的床边,将他的身体扶起,掰开他的嘴,将汤药吹了吹,灌入了他的嘴中。 这么的细心,这么贴心,就像是照顾一个孩子似的。 看到她对他如此好,一众将领尽皆感慨,徐贲和雨儿甚至都忍不住开始抹着眼见的清泪。 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可看到他们之间这种纯洁的爱,这种伟大的情怀,他们不能不心怀感动。 英雄并非无情,只是英雄的情感比常人更加浓烈。 他们看到恃强凌弱的人会忍不住拔刀相助,他们听到豪气干云的事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晚风薄暮,清角吹寒。 秋日已经落下,大地上显得极为荒凉,那满目的萧萧落木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 灯火在照耀,照耀着每个人担忧的脸。 他们都守候在这里很久了,只希望床上的那个人快点醒来。 那个三军的统帅,战旗一般的男人。 傍晚的时候,萧子翼醒来了,手也已经能够抬起。 “子翼,你终于醒了。”见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白羽大叫了起来,众将领闻言大喜,全部都围在了他的面前。 “我……”萧子翼看着众人,微闭着眼睛,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居然睡了这么久,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自己时而在火焰中,时而在雪地里,可就是出不来。” “你是中了青丘道人的虚无之箭,都已经昏迷了三天,所以才会生出阴阳交汇之感。”白羽指着身边的白衣男子道:“是这位长孙先生救了你,才保住了你的命。” “多谢长孙先生。”萧子翼看着白衣人,又仔细打量了两眼,狐疑道:“先生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子翼至死难以报答先生大恩。不过,看着先生似是眼熟。” “哈哈,萧将军果然慧眼如炬。当日天业城下放声长歌者就是我,我已说了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没想到,我们再次遇到,居然是在军营中。”白衣人笑道:“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公主殿下,若不是他历经千辛万苦寻访到我,并摘得太阳花和太阴草,我就是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得你。” “白羽……”萧子翼忍不住喉头哽咽,看着红衣女子眼睛已经湿润:“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谢谢你付出的这一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实现对你许下的诺言,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讨厌。”白羽的脸颊上飞上红霞,垂首到:“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说这种事。” 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一众将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萧将军,如今你身上的剧毒已经解除。”白衣人又补充道:“你只需要静养时日,便可恢复,就又可以上阵杀敌了。” “可……”萧子翼的脸上露出了愁容:“可先生不知,那青丘道人的法术甚是厉害,我虽通晓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却从未见过那样诡异的异术,实是没有破解的方法。” “哈哈,我正是为此而来。一是为了替萧将军解毒,二是为了破除那青丘道人的妖术。”白衣人笑道:“天下也只有我能破青丘道人的术法。我既是为了帮助将军平定淮南,也是为了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萧子翼看着他,问道:“长孙先生这是何意?难道你认识那青丘道人?” “何止认识,而且拥有十几年的同门之情,渊源极深。若非他,我何以隐姓埋名;若非他,我何以四处逃亡。”白衣人笑了笑,沉吟半响,缓缓道:“昔日我与他同在风灵子门下学艺,他聪明绝顶,悟性很高,却心术不正,人在青山绿水,心在红尘俗世,于是便私自下山,助纣为虐,乘着天下大旱的时局,和李胤起兵反叛,创建伪魏政权。他本是我的师兄,知道我的道法修为在他之上,便四处派人刺杀我,所以我才四处逃避,隐藏于落苍山中。” “唉。”萧子翼听了,不住唏嘘:“这等小人,实是可恨。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置三州百姓于不顾,为祸淮南,涂炭苍生,实是可恨至极。” “是啊,想淮南兵祸连年,皆是我门之过。”白衣人突得俯身拜道:“我虽不才,愿意佐助将军打败青丘道人,攻下玉狮城,挽救天下苍 分卷阅读7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生。” “长孙先生快快请起。”萧子翼看着眉目清秀的白衣人,笑道:“有先生下山助我讨贼,何愁大敌不破,河山不复。” “谢将军信赖,小人不胜感激。”白衣人的眼中涌现出一种激动的神色:“今与将军意气相投,当效犬马之劳,九死不悔。” “呵呵。”白羽在一边莞尔一笑:“长孙先生,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等子翼完全康复了,我们大家一起喝酒。” “提起酒又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酒虫。”徐贲看着白衣人笑道:“先生看起来一副书生之气,只是不知道酒量如何,能否和俺浮三大白。” “别看我是文人,我的酒量可也不小。”白衣人哈哈一笑,冲着众人拱手道:“下次喝酒,我愿与诸位将军一醉方休。” “痛快。好一个一醉方休。”萧子翼亦笑道:“长孙先生才智过人,不如留在我的军中做我们军师,子翼随时恭听教诲。” “将军大智大勇,恭听二字,折煞我也。”白衣人大喜道:“既是将军有意,不才愿暂代军师之职,效力阵前。” “拜见军师。”萧子翼拱了拱手,脸上再无病态,居然变得红润了起来。 今日可真是皆大欢喜,他的病不仅好了,还招来了一个如此虚怀若谷,才智过人的军师。 他也知道,这一切惊喜,都离不开白羽,离不开那个深爱自己的红衣女子。 他看着她在笑,笑的那么高兴,那么快乐,那么美丽,就如同三月里的最柔和的阳光,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他的心。 白羽,谢谢你为我付出的这一切。 “拜见军师。”一众将领也全都拜了下去,慷慨之声震动云天。 望着萧子翼,望着帐中的各位将领,长孙无常快要哭出了声。 他云游四方多年,见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英雄豪杰。 英雄之间的意气竟是如此,每一种情怀都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不是没有功名之心,而是一直没有遇到值得自己辅佐的英雄,没有遇到值得自己肝脑涂地一生追求的人。 他一直在等待机会,也一直在等待可以辅佐的人。 凤凰择木而栖,名士择主而事。 ☆、第四十二章:道法无边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秋已残,风更冷。 晚秋的天气不再像深秋般凉爽,反而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天地肃杀,木叶凋零殆尽,像是暮春的蝴蝶在空中飞舞,为流年哀悼。 天很冷,阳光也并不明媚,然而人的心却很愉快。 萧子翼已经苏醒,并恢复了健康,又站在了士兵们的面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等待着将军的审视。 他就是他们心中的精神支柱,只要他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无所畏惧,敢于手握刀枪,冲上沙场和敌人浴血搏杀。 一个军队必定要有一个坚毅的领袖,而那个人必是军队的军魂! 萧子翼的脸上也带着笑意,清秀的脸上有了红润的光芒。 他看着他的士兵,看着这些像他一样年轻的面庞,生出了无限的希望,觉得攻占景云城,收复淮南的大业指日可待。 父亲,孩儿终于体会到了您当年征战沙场的豪迈,也终于追随着你的脚步成为了大晋的一名将领。 您的在天之灵,可曾看到我今日的荣耀! 想起逝去的父亲,萧子翼的手指握紧了宝剑,眼神向着更远出看去。 明日一战,我一定要打败青丘道人,一定要折断李胤称霸淮南的羽翼。 秋风肃杀,寒冷的秋风吹动着遍野的龙旗,也吹动着每个将士的衣甲。 他们的铠甲在秋日下闪闪发光,跳跃着金色的光芒,令人看得目眩神迷。 剑气萧萧,刀光冷冷。 两军排开庞大恢宏的战阵,在旷野上准备着厮杀,就连马匹也在不停地踢着铁蹄。 “青丘道人,你不识时务,助纣为虐,枉为人也。”秦浩天握着□□,立在阵前,背后锦旗飘飘,雉尾随风而动:“晋国大军已经来到,你何敢抗拒天兵,还不快快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是你,秦浩天。”青丘道人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的少年将军,冷冷道:“好一个叛国之贼,你不思报效大魏,反而临阵投敌,还有何面目前来出战。” “哼,谁是叛国之贼,大国师难道心里不知。”秦浩天用□□指着对面的青衣人:“你我世世代代皆是晋国的子民,却借灾害而起兵谋反,创建大魏。如今我已重归晋国,而你还不思悔改,一意孤行,你才是叛国之贼。” “哈哈,你休要逞口舌之快。”青丘道人笑了笑,斜着眼睛,似是轻鄙道:“萧子翼已经死了,就凭你还想攻占玉狮城,本道长不用兵刃,谈笑间就可取你首级。” “谁说我死了?”一白袍白甲的将军骑着白马从军列中出来走到了阵前 分卷阅读7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一袭白袍洁白如雪:“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怎么能说我死了呢?” “萧……萧子翼!”看到马背上的白甲将领,青丘道人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充满了不信任的神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虚无之箭,为何还能活着?你究竟是人是鬼?” “没想到连你这样的人也畏惧鬼神,不过我当然是人。人能生活在阳光下,而鬼只能在阴暗中生存。”萧子翼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你的法术确实好看,也很逼真,只不过中看不中用而已。像那种幻术,也只是能哄骗哄骗小孩子而已。” “可恶,你敢嘲笑我。”青丘道人有几分发怒,握着拳头道:“不管你是为何能够活下来,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你,彻底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清除后患。” 只见他向空中抛洒一些黑灰,拂尘一挥,又吟诵起了诡秘邪恶的咒语。 在他的吟唱声中,太阳渐渐失色,黑云渐渐聚拢。 雾,不知从何处,不知从何时,竟起了浓雾。 刚才还是赤日千里,现在又变成了浓厚的黑雾,天空如同翻墨。 在黑色浓密的雾气中,又出现了九九八十一个身披黄金铠甲,手持怪异兵刃,长相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黄金甲士。 他们在浓雾中嘶吼,慢慢地飘了过来,瞳孔赤红如血,显得极为诡异。 那不是人,也不是猛兽,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专门摄取人们灵魂,掠夺人们性命的恶鬼。 “破。”只听一声如雷呐喊,半空中竟然下起了雨,绵密如帘,倾盆而下。 黑雾遇到了大雨,被雨水冲散,变得渐渐稀薄,最终完全消散不见。 乌云中的黄金甲士碰到黑色的雨,不断地收缩,再收缩,也慢慢随着云雾的散去而消逝。 太阳又露了出来,阳光再次照耀着大地。 等到云开雾收的时候,那黄金甲士全部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地的黄色纸片。 那纸片全部剪成了人的模样,而每个纸片上都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 “谁?”看到法术被破,青丘道人目眦欲裂,大惊道:“究竟是谁人破我道法。” “好久不见。”一白衣人已从绣花龙旗后策马走了出来,远远长揖:“师兄别来无恙。” “是你,是你,居然是你!”青丘道人似是看到了恶鬼从地狱中爬出,脸色苍白如纸:“你果然没有死,果然没有死。” 他惊讶地说不出了话,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话语。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白衣人笑了笑,拱手道:“还好我的命大,你派杀手刺杀我二十一次都被我逃脱了。” “你!”青丘道人看着对面的白衣人道:“你既然已经隐藏了起来,今日又为何出来破我法术,难怪萧子翼会没有死,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 “我隐遁于深山之中,是不想与你争锋。”白衣人看着青丘道人,洪声道:“师父生前有言,不许我们泄露自己的一身本领,可你却不甘寂寞,私自逃下山去,帮助李胤为祸淮南,罪孽深重。我此次下山,就是要替师父清理门户,也是要为苍生除害。” “好,好,好。”青丘道人点了点头,冷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已是水火之势。昔日同门之时,我们一同学艺,今日阵前相遇,就当分出个胜负,休念同门之情。” 他突然将拂尘一摇,闭起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青袍随风鼓起。 只见那半空中突然空气凝结变形,居然出现了一头爪牙峥嵘的黑狼,向着白衣人就是狂扑直下。 白衣人却也不怕,只是微微颔首,长袖一拂,一只白色的猛虎便奔了出去,白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根根可视。 只见那黑狼和白虎并未落地,反倒在空中扭打缠斗在了一起,利爪锋利如剑,牙齿排列如刀,好似凶神恶煞。 它们巨大的身躯相互撞击,用爪牙缠在一起撕咬,低沉的吼声听得每个人都头皮发麻。 这是最原始的决斗,没有刀剑,没有铠甲,有的只是最蛮荒野性的力量。 两边的将士站在那里都看呆了,惊讶地说不出了话。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异的道法,也没有见过如此激烈地厮杀。 突听那白虎一声雷霆般的长啸,黑狼的脖颈已经被咬到,瞬间又散如飞灰,再次变成了稀薄透明的空气。 而那白虎仰天怒吼数声,似是在欢呼着胜利,又似是显示着君主的威严,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再不见庞大的黑狼,再不见庞大的白虎,一切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就好似黄粱一梦。 只是所有人仍沉浸在刚才二人的斗法中,还没有缓过神来。 “噗。”的一声,青丘道人的的口中吐出了淋漓的鲜血,捂着自己的胸口:“没想到……没想到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师兄,不要再挣扎了。”白衣人看着青丘道人道:“你的法术已经被我所破,若是肯投降,或许可以饶 分卷阅读7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你不死。” “休想让我投降,我可是大魏的国师,李胤的结义兄弟,你们算是一些什么东西。”青丘道人恨恨道:“你若是想完全打败我,就跟我来。”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身体一变,已经变成了一只青鸟振翅高飞。 “好,我们就再较量较量。”白衣人同样念了声咒语,双臂张开,变成了一只孤高的白鹤,化羽而去。 一只青鸟,一只白鹤,在九天之上追逐飞舞,万里扶摇。 这种千变万化的术法,不仅已经通鬼,而且已经通神! 除了鬼神,谁会有这样高超的玄密的奇门之术。 “唉,果然厉害。”望着凌云而去的两个人,萧子翼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奇人,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不仅他感到惊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简单的奇门遁甲吗?这简直就是鬼神之通天造化! 若不是这白衣人,恐怕萧子翼的大军一辈子都无法攻占玉狮城。 西风烈烈,吹得龙旗也猎猎作响。 笑妖鬼不敌,叹神仙难测,先生之术,通天彻地。 ☆、第四十三章:兵解飞升 他日为兄弟,今朝成仇敌。至死方醒转,有泪沾我衣。 人世纷纷,熙熙而来,攘攘而往,无非是为了名与利。 为了这两个字,有多少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拔刀相见,反目成仇,拼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可当他们真正看到兄弟倒下,名利落入自己手中时,又是否会心生悔恨。 秋天向晚,万里长空一片朦胧灰暗的色彩。 在流云之间,有一只青鸟和一只白鹤在前后追逐,振翅高飞,鸣叫声穿云裂石。 那就是青丘道人化作的青鸟和白衣人化作的白鹤。 他们从两军阵前飞向空中离去,在空旷的天地之间缠斗撕咬,羽毛纷纷扬扬落下,仿佛是下了一场大雪。 他们飞过了高高的山脉,飞过了清清的河流,飞过了密密的树林。 他们看到了渔夫在船上归来唱晚,看到了樵夫在山上放声而歌,看到了黑色的房屋,也看到了白色的炊烟。 多年前,他们也是过着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与世无争,闲散悠然。 那么的快活,那么的潇洒。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可青丘道人却受不了山中的寂寞与清冷,偷偷离开师门,浪迹红尘之中,四处卖弄自己的本领,甚至帮助李胤占领了淮南三州。 他被封为国师,名气远震四方,可他又是否为私自离开山林而后悔过。 山崖,一处高高的山崖,山崖下是万丈的深渊。 那青鸟突然落在山崖边,羽翼一敛,又变作了那个一袭青袍的道长。 青袍临风,飘飘欲飞,就仿佛是一朵素淡的青莲,不受世俗的污染。 可他非但受了世俗的污染,还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而那白鹤也同样盘旋落下,变成了那个眉目清秀的白衣人。 风从天边吹开,吹散了他们长长的头发,吹起了他们宽大的长袍。 “不愧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你的悟性果然高。”青衣人擦去了唇边的鲜血,看着白衣当风的少年:“看来,我俩不管如何施展异术,对方都可以破解,我们就算是一直这样斗下去也无法分出胜负。” “是啊,你我本就是同门师兄弟。”白衣人同样看着一袭青衣的道人:“你的法术我能全部破解,我的法术你当然也能全部破解。我们两个斗法,就像是一个剑客和自己的影子在打斗,永远也不会有输赢。” “既是这样,我们不如就用兵刃打斗。”青衣道人挥舞着拂尘:“我们用刀剑决斗,刀刀见血,以此来分高低,定输赢。” 他笑了笑,眉眼间是冰冷的神情。 只见他手腕一转,拂尘间已经露出了明亮的剑尖,在夕阳下闪动着清冷夺目的光华。 “好。”青衣人握紧了宝剑,横在胸前:“你我之战,刀刀见血。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高高的悬崖边,漫天长风吹得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们就像是两个绝世的剑客,在落日的余光中一决胜负。 只待一触即发,便是一人存活,一人死亡。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的剑更快谁生。 “你!”青丘道人看着白衣人冷冷道:“你怎么还不拔剑,是想找机会逃走吗?” 白衣人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握着剑的手指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白衣随风卷起,而他的人却像是石雕一样肃立。 他在等,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你!”青丘道长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瞳孔放大,瞪着他大声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衣人还是不语,这次索性闭 分卷阅读7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上了眼睛,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他听着四周的声音,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能感觉到青丘道人身上那阴森逼人的杀气。 “啊!”青丘道人再也忍不住这种寂静,身形展动,拂尘一挥,剑尖已经冲着白衣人刺了过去。 青丘道人的剑已出,白衣人的剑也已出;青丘道人的剑很快,白衣人的剑更快。 谁也没有看清楚白衣人是如何抽剑挥剑的,而他的剑已刺入了青丘道人的胸膛。 “为什么?”青丘道人睁大了瞳孔,似是不敢相信,大声道:“我承认我的术法没有米厉害,可我的剑法绝对在你之上,因为我已经练了好多年,还窥探研究过你的剑法,为什么我还是输给了你。” “因为你不甘寂寞,太心急。”白衣人已经归剑入鞘,看着青丘道人:“你的剑术是很厉害,可你不能忍,急于出手,让我看出了破绽。就正如你很聪明,可你功利心太强,所以术法难以在我之上。而正是你不甘寂寞,所以才会逃下山去,与李胤狼狈为奸,反叛大晋,却涂炭了天下生灵。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的皇图霸业,只是一场幻梦而已,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可……”青丘道人张大了瞳孔,断断续续道:“可我夜观天象,发现晋国气数已终,必有豪杰适时而起取而代之,而淮南三年大旱,民不聊生,正是晋亡之兆,所以我才……才想着和李胤乘机起兵,推……翻晋国政权,开创另一个盛世。而且我也不想……不想让我们门派的奇门异术默默无闻,后继无人。” “师兄,你错了,师父早就说过,我们学艺是为了救人,而不是用来杀人。既然能够救人,有名与无名又有什么区别。”白衣人叹了口气,又缓缓道:“而且,晋国经历三百多年,实是气数已衰,国祚不长。可李胤并不是终结晋朝的人,而晋朝也不会毁灭在当朝皇帝手中。你难道忘记了师父临终时的密语?” “祸由淮南民乱起,四海英雄皆奔忙。他年龙凤分飞去,九州一统是萧郎。”青丘道长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凄厉:“萧郎!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他年龙凤分飞去,九州一统是萧郎! 青丘道人盘膝而坐,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鲜血,浸染了他的青色道袍。 可他的脸上却带着奇怪的笑意,以及那种看透一切的释然。 他以为自己帮助李胤建立大魏是顺应天时,可最终他却发现自己其实是在逆天而行。 逆命者,皆要遭受天谴! 与天相抗者,必会被雷霆之火焚为灰烬。 他突然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原来早已是一语成谶。 只是,他一直在参悟,可始终参悟不到那个人是谁。 可如今,他已然明白了,明白了! “师弟,再见。” 这是青衣道人最后说的四个字,也是临终的遗言。 只见剑光一闪,青色的剑光中,他的头颅已经落下,可躯体仍然屹立。 头颅滚在草丛里,沾满了灰尘,却带着解脱的笑。 如血的夕阳照耀在他的躯体上,他的躯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简直比黄金还要耀眼百倍。 白衣人静静地站在山崖边,看着他的躯体,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不是自己杀死了他,而是他在顿悟之后兵解飞升了。 听了白衣人的话,想起师父的遗言,青丘道人幡然彻悟,知道了自己的过错,也参透了天机。 他的生前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帮助李胤起兵杀了很多的人,甚至想要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弟,可他却最终回头是岸,到达了另一个全新的境界。 所以他死的时候没有悲伤,而是一脸的安详。 风吹来,吹落了白衣人眼角的清泪。 军营中充斥着欢快的笑声,士兵们正在营中操练。 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的轻快,那么的充满活力。 因为他们是年轻人,年轻人的身上流淌着新鲜的热血。 白衣人回去的时候,萧子翼正负手站在营门口遥望,等着他归来。 “我已在此等候先生半日。”萧子翼拱了拱手,笑道:“我还以为先生是不会回来了呢。若是你胜了,你去哪里都可以,我绝不阻拦;若是你死了,我一定提着大军,拼着血流千里也要为你报仇。” “多谢将军挂怀,将军虚怀若谷,无人可及。”听了萧子翼的话,白衣人拜道:“我已答应做将军的军师,愿意永远追随将军,鞍前马后,绝不反悔。” “哈哈,先生,不,军师快快请起。”萧子翼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相携回营:“军中已经备下了酒席,为了军师,我们特意从江烟城运来了二十坛桃花酒,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好。”白衣人笑了笑,看着白衣少年道:“愿与将军一醉方休。” 他们二人尽皆大笑,携着手并肩走进了军营。 他遇到了一个贤才,而他也遇到了一个英雄。 分卷阅读7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也或许,本来就是苍天注定,要让这两个人共同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青丘道人跟错了人,而他知道他自己这次跟对了人。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生老病死,岂非天意? ☆、第四十四章:月下欢歌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军营中有一种独特的美,是阳刚之美,也是旷达之美。 这种美,不是小桥流水世外人家的清淡,也不是高楼宝塔纸醉金迷的繁华,而是充斥着风声与烈火的粗犷。 秋已尽,秋风凛冽。 浩荡的秋风从北方吹来,如刀锋割面,有欢笑声在风中传响。 那是晋军营中士兵们的欢笑,笑的那么舒畅。 白天一战,他们打败了魏国的军队,攻克了地势险要的玉狮城。 在萧子翼的率领下,大军接连收复了各个县城,已经完全占领了锦州。 再向南方进发,要不了多久,便可攻破景云城,便可收复全部的失地。 士兵们劳苦功高,为了让他们得到休整,并振奋军心,萧子翼遂下令让三军将士在今夜狂欢一场。 他们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搬出了久藏的美酒,高唱着欢快的歌谣,只待一醉方休。 这种快乐是胜利后的喜悦,更是值得庆祝。 或许是明月有心,所以今晚的月色也格外好。 晴朗的夜空上,一弯下弦月悬挂于苍茫缥缈的九天之上。 明月照耀千里,如银的月辉照耀着连绵的军营,也照耀着每个人欢快的愉悦的脸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也许是喝过酒的原因,诸位将士的脸在篝火的光影中一片通红。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畅饮过,也从来没有和这么多英雄豪杰畅饮过。 “今日我们收复了玉狮城,也收复了整个锦州,加上青州,淮南已有三分之二重归大晋,实是可喜可贺。”萧子翼从座上站了起来,面对众将士笑道:“成就如此功业,皆是众将士之力,我萧子翼敬你们一杯。望大家越战越勇,一鼓作气,攻下景云城” 他举起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手腕一翻,杯中滴酒不剩。 “我等共敬萧将军,愿虽萧将军早日平定淮南,收复失地。”一众将领全都举起了酒杯,也同样仰头饮尽。 他们声音聚在一起,就如同雷霆暴怒,令流云停滞,气壮山河。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气干云! 这才是每个热血男儿最应该做的事。 “攻克青州,离不开秦浩天将军;攻克锦州,离不开长孙先生。我们不仅收复了国土,还得到了两位旷世奇才,实是我大晋之福。这一文一武,都是淮南的人杰,都是我之臂膀。”萧子翼又转向左侧端坐的两个人,捧着酒杯笑道:“我代表三军将士,多谢二位的相助。” “将军义勇无双,心胸宽广,擒敌将而释之,古今未有,令秦某感激涕零。”秦浩天慨然道:“如今我弃暗投明,能够在萧将军帐前听用,实是我的运气,何敢在列位将军面前夸耀自己的功劳。” “是啊,秦将军所言极是。”长孙无常亦笑道:“将军之人,乃忠义之人;将军之师,乃仁义之师。我军所到之处,民众无不不欢迎雀跃,守军无不倒戈投降,能为挽救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乃是我等之幸事。” “二位虚怀若谷,意气风发,真乃英雄也。”萧子翼微微颔首,长笑道:“来干!来干!来干!” “干。”二人同时举起了酒杯,旋即饮尽,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慷慨豪气的激昂之色。 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 英雄之间喝酒,喝的不是酒,而是心中那份相知相遇的情怀。 “人生几多,欢又几何?如此良夜,如此欢愉。”萧子翼醉醺醺地笑道:“我当为众将士高歌一曲,以助雅兴。” “好。”一种将领皆抚掌大笑道:“我等还从未听过萧将军唱过曲子。” “是啊,你们可是不知道。”徐贲端着酒杯笑道:“我大哥唱曲儿比那卖唱的歌姬唱得还要好听。” “你这厮,又在胡说八道。”萧子翼听了徐贲的话,并没有责骂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只见他用两根筷子敲击着桌面,目视着天际的皓月,放声长歌: 望处楚客悲吟,谈笑燕赵歌声。 风雷死烟沙归后,问居胥今有谁封? 千金难买红颜笑,奈何宝刀哭人老。 王后将相今作古,书生剑气空寂寥。 冷弦声,谁人听,共饮江湖醉西风。 塞北雪,长安夜,明月如霜照荒城。 将军夜度玉门关,宰相不耐五更寒。 梦回家国三万里,铁马囚龙连云栈。 杯中酒,香盈袖,一夕沉醉抿恩仇。 曲未完,人已散,挑灯回望把箫叹。 几许豪杰 分卷阅读7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终消沉,几多白发霜雪染。 谁记风从云虎势,烟火如花满长天。 青史短,碑文残,九重宝塔并肩看。 风起舞,月阑珊,纸上功名无人见。 壮士一去豪华尽,沧海星辰俱成灰。 血染江山故人悲,最敌不过英雄泪。 他唱的正是晋朝开国元勋李文青自创的《塞上曲》,华美精致的文辞,抑扬顿挫的调子,瑰丽多变的画面,雄浑昂扬的唱声,令在座之人无不动容。 他们仿佛看到了楼船夜雪,铁马秋风,也仿佛听到了画角羌笛,琵琶胡语。 而这种军旅生活不正是他们戎马关山的写照。 他们微醉的脸上泛起崇敬之色,有的甚至已经落泪。 不仅这首曲子写到了他们心里,而且萧子翼的歌声也唱到了他们心里。 那种哀伤的羁旅之怀与远征之情,撩拨起了他们心中那一根最柔软的弦。 “好曲,好曲。”白羽突得拔剑而起,一个起跃站到了中间:“有歌无舞,譬如有菜无酒,有车无轮,我当为各位舞剑助兴。” 在吟唱声中,她已经剑随歌起,身随剑动,一袭红衣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清亮的光芒。 她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跃起,衣袖流水般展开,在月华下好似九天仙女。 她当空挽出三个剑花,剑光流转纵横,划出了一道繁复的花纹。 他的歌唱得很好,她的剑舞得也很好。 一人长歌,一人曼舞,歌舞交织,绝世风流。 将士们在欢呼,在喝彩,沉浸在他们的歌舞中,目眩神迷。 酒渐渐倾尽,火渐渐变暗,人渐渐沉醉。 歌已零,舞已停,人影也已渐渐散乱。 皎月的光辉倾洒下来,映照着高高的尖尖的帐篷。 帐篷中有两个人正在抬头望月,他们的脸也已经飞上了红霞。 他们醉了,醉得有几分摇晃。 “子翼。”白羽看着白衣少年:“这么晚了,你把我叫到你的帐篷干嘛?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不是的,我想送给你一件东西。”萧子翼已走到了桌案前,打开木匣,取出了一幅卷轴,神秘一笑:“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只见他将卷轴放在桌子上慢慢解开了捆绑的红丝线,手指轻轻一拂,卷轴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开。 “这……”看到卷轴上的内容,白羽微醉的脸变得更加通红,就连酒意也清醒了不少:“好漂亮的一幅画,这是你为我画的?” 那幅卷轴是一幅画,画的正是灯光下的红衣女子。 画中十里桃花,花开十里,一红衣女子手持花篮立于灼灼桃花之中,眉眼含笑,面容秀美,红色的发带在风中轻扬。 桃花很美,可她的人比桃花还要美。 桃花很红,可她的脸比桃花还要红。 桃花纷飞零落,落满了她被春风拂起的衣袍。 “这画中的情景就是我们在桃山时的样子。”萧子翼微笑道:“回来之后,我就把那一天的情景亲手画成了画,一直保存着。” “谢谢你,子翼。”白羽投入了白衣少年怀中,笑如三月春风:“你对我真好,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哈哈,你喜欢就好,这就是为你而画的。”萧子翼伸出手指轻拂着她柔顺的秀发,看着她道:“你知道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 “什么?我还真是不知道。”白羽拉着她的衣袖,问:“你快告诉我是什么。” “就是你啊。”萧子翼用手指点着的鼻子:“最好的礼物,就是上苍让我能够与你相遇。你才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好一个萧将军,你可真是会说话。”白羽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不过你这句话倒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每天都让你听到这么好听的话。”他低下头,将她抱地更紧,亲吻着她如同象牙般光洁的额头。 在明亮的月光下,在寂静的军帐里,他们就这样默默地拥抱着彼此。 谁也分不开他们,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经过这一番风波,他们彼此的心早已融为一体。 篝火已暗,依旧有零星的歌声在军营中传响。 天气很冷,可在这样的军营里却显得很温暖。 杯莫停,将进酒,吟歌起舞君记否? ☆、第四十五章:围城之计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世事变迁,物是人非,有多少峨冠博带零落成泥,有多少宫阙楼台灰飞烟灭。 待容华谢尽之时,所有的宏图伟业都只不过是一场空欢,一场浩叹。 而英雄的怒目,红颜的泪水,也都会随着幻梦的破碎在时光洪流里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酒,青碧色的酒,在琥珀杯中荡漾。 分卷阅读7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酒分很多种,喝酒也分为很多种。 有的人喝酒是为了尽欢,有的人喝酒是为了消愁,有的人喝的酒是甜酒,有的人喝的酒是苦酒,有的人喝酒喝出了豪气,有的人喝酒喝出了悲哀。 想必此时李胤喝的酒必定就是苦酒,就是在消愁。 他的心中的确很悲哀,也充满了郁闷,所以满桌子的好菜一筷子也没有动,一口也没有品尝,只是在不停地喝酒。 他的头发白了很多,眼睛被烈酒烧得发红,身形也已经消瘦,一袭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青丘道人死了,玉狮城失了,锦州也丢了。魏国的土地已有三分之二被晋军占领,自己快成了孤家寡人。 什么春秋霸业,什么锦绣山河,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这梦,迟早有醒的时候。 而他的人头,也迟早有被砍下的一天。 “唉。”他叹了口气,遥望着天边的秋日,又大笑道:“我大好头颅,不知谁人可取。” 他笑得那么凄凉,那么悲哀。 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变成了一个网中之鱼。 以前他可以号令天下,面北称王,如今却是将要亡国。 连江山都已成为了别人的江山。 要不了多久,这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而他,非但连一个亡国的皇帝都不是,还是一个反叛的逆贼。 他的名字,因为自己的战败,终究要被写入史书中,遭受后人的唾骂与嘲讽。 “启禀陛下。”一名内官走了进来,叩首道:“龙虎关失守,李飞杰将军战死,太守董青开城投降。晋军长驱直入三百里,已经到达了景云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 “什么。”酒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李胤怔在了那里,喃喃道:“我早就知道晋军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笑了笑,端起酒壶对着壶嘴仰头痛饮,酒水洒满了他的龙袍。 人生一世,终有一死! 他这一生本为一个贫苦之家的人,却能成为一代帝王枭雄。 不管是对是错,他的一生已经很值得了。 他的虎目已经发胀,突然站起身,取下悬挂的宝剑,大步走了出去。 秋风吹拂过大地,吹拂过辽阔的原野。 原野上站满了了一排排士兵,绵延数十里之遥,就仿佛涌动的海潮,将整个景云城一重重围了起来。 战旗在风中飘扬,烈马在仰天长嘶。 他们的刀比明月还弯,他们的剑比秋日还亮。 万军之前,那白袍白甲的少年将军,端坐于白马之上,手中的银枪斜斜地指着天空,身后的帅旗猎猎作响。 他那么英俊,那么伟岸,就像是一个人皆信仰的神袛。 “你就是晋军统帅萧子翼吧。”看着城外勒马而立的白袍将军,李胤站在城楼上大声道:“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居然葬送了我的大好河山。只是你不是我的手下,实是可惜,可惜!若是你我联手,何愁不得天下。” 他穿着黄色的龙袍,满身酒气,却一副威严的气度,真似一个帝王。 “多谢你的夸赞,我愧不敢当。其实你也是一个文武兼备的英雄,只不过是走错了道路。若是及时悔改,还不太迟。”萧子翼看着那个身材魁梧,龙袍加身的伪皇帝,笑道:“如今我提大军远征,淮南已有三分之二重归晋国,只有此处还未攻下。你若是开城投降,也免却生灵涂炭,万望三思。” “哈哈,将军与我皆是明白人,何故多说一些空话。”李胤亦大笑道:“自古以来,谋逆都是死罪,诛其九族都不为过。我若是投降了,那么不是被五马分尸,就是被凌迟处死,就连死也是不得其所。所以将军就不必多言了,城中尚有一万守军,有本事就来较量一番。” “好,若是你执迷不悟,我也就不再相劝,浪费口舌而已。”萧子翼握紧了手中的银枪,回顾众将士道:“诸位兄弟,我等长驱千里平叛淮南,如今功业将成。此一战皆当奋力向前,生者衣锦还乡,死者流芳百世。” 只见他长啸一声,银枪挥舞处,身后的大军已经奔涌了上去。 他也已经杀了过去,带头杀了过去,冲在最前面。 他们咆哮着,他们呐喊着,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城门。 马蹄声动地而来,攻城车缓缓地向前推进着。 “杀,杀死他们。”李胤抽出了尚方宝剑,挥剑指着城下的晋军,怒吼:“今日之战,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 箭如飞蝗,雷石巨木从城上滚滚落下,砸断了攻城的云梯。 鲜血在漫天飞溅,尸体在遍地倒下,血流成了河,尸堆成了山。 有的人被飞箭洞穿了喉咙,有的人被巨石砸成了肉酱,有的人则从云梯上坠落下来被摔得粉碎。 这不是战场,简直就像是屠宰场一般。 那样的惨烈可怕,那样的惨 分卷阅读8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绝人寰。 硝烟在弥漫,烽火在大地上肆虐燃烧,仿佛灭世的红莲怒火,焚毁世间的一切。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 夕阳如血,那是成千上万的将士们的热血。 那鲜血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城墙,也染红了龙旗。 景云城是魏国的都城,城墙很高,城门很厚,又有护城河在四周环绕,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晋军连续攻打了七日,死了无数的人,可是迟迟都没有攻下。 转眼已经入冬,冬季比深秋时攻打城池还要艰难。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营帐前绣花的军旗。 萧子翼静静地站在中军主帐,看着桌子上的地图。 “大哥。”余化龙走了进来,受伤的左臂已经被用白纱包裹好,闷闷不乐道:“我们连续攻城多日,可是敌军一直躲在高墙后不肯出来,不仅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损失了很多士兵。” “你……”看着一脸风尘的余化龙,萧子翼拉着他的胳膊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哈哈,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余化龙挥了挥左臂,笑道:“不过是被敌军的箭矢射了一下而已。” “唉,大军死伤甚多,皆是我之故也。”萧子翼叹了口气,面露忧愁之色,又转向身旁的长孙无常道:“依军师之见,如今当如何是好。” “猛虎虽困,仍有爪牙;英雄虽穷,仍有余力。”长孙无常笑了笑,缓缓道:“景云城城高地险,易守难攻,而且李胤虽然困于城中,尚有一万兵马。我们攻之愈急,敌人愈是死战。再者,景云城虽然是淮南最美丽的城市,然而物产并不丰富,大多需要从别处供给。恰逢冬季来临,我们只需要攻打别处的县城,断了他们的供给,围而不攻。假以时日,城中兵困,我军兵盛,以逸待劳,景云城唾手可得。” “妙,妙,妙。”萧子翼点了点头,笑道:“军师的分析真是面面俱到,让我听了恍如拨云见日。那我们就令军队在城下驻扎,围而不攻,让城中不攻自破。”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下令让秦浩天、余化龙和徐贲三位将军各自率领一只人马在其余三个城门安营扎寨,而自己则总领中军,屯于城外 寒风又起,吹散了乌云,有明月露了出来。 原野上已不再有连天的厮杀声,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笑声,以及雄浑壮阔的歌声。 那所唱的歌正是萧子翼曾在军中唱过的《边塞曲》。 那歌声充满厚重之感,明快而奔放,就像是关西大汉敲着锣鼓在黑色的土地上放声歌唱。 那么的豪气,那么的舒放。 而这歌声在城中的人听来却仿佛是恶鬼在催命,惊吓得彻夜难眠。 城上的士兵都很疑惑,他们都不明白敌军为何突然之间就不攻城了,反而在军营中载歌载舞,饮酒狂欢。 可晋军越是如此,魏国的军队越是心中畏惧。 他们也想在寒冷的冬天喝着热酒,可他们不敢松懈,唯恐什么时候晋军就爬上了城楼用刀剑割断了他们的咽喉。 但他们也不敢打开城门出去贸然袭击,唯恐晋军有埋伏,并乘机杀入城中。 这种恐慌,这种随时都会死亡的感觉,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风更冷,长冬真的是来临了。 冬天来临以后,城中军民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民以食为天,可若是没有了粮食,这城中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冬天来临了,在这凄凉的季节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第四十六章:祸乱宫闱 铜漏声中更夜长,当年宫女头已苍。 重重的宫阙中,高高的皇城里,多少青春貌美的宫女就这样让最好的年华埋葬进了夜雨梧桐。 她们等待着帝王的临幸,可等了一辈子,等来的只是红颜老去,青丝成雪。 她们的一生是悲哀与不幸的,就像是一个王朝的陪葬品。 她们没有甜蜜的爱情,也没有相爱的男子,有的只是暗夜里无尽的泪水。 然而晋顺帝的妃子王贵人却是一个例外,她既没有泪水,也没有悲容,有的只是入骨的妖媚。 她长得很美,简直是天生的尤物,令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 白玄英就是看过她一眼以后被她盈盈的眼波迷惑,再也不能从心里抹去,每次一看见她,身上和脸上都会燃起热火。 滚烫的热火,仿佛是要把自己燃烧掉。 而王贵人也同样时常对他抛眉弄眼,暗送秋波,勾引着他。 老皇帝已经年迈迟暮,又糟又丑,而白玄英却很英俊,仪表堂堂。 她不喜欢老头子,也不喜欢太监,她喜欢英俊的男人,年轻朝气的男人。 一来二去之间,两个人就发生了私情,云雨巫山,相见恨晚。 宫中的侍女太监就算看见了也不敢告知老皇帝,因为老皇帝生 分卷阅读8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了病,病得越来越重,对于处理政事和管理后宫已渐渐力不从心。 他们也知道,自己若是多言,那么就算自己第二天从偌大的皇宫里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 夜已深,皇宫中灯火辉煌,长明灯彻夜不灭。 红色的帘幕,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床被。 一切都是红色的,充满了喜气。 两个缠绵的男女本来就是快乐的。 “殿下。”王贵人坐在床边,看着推门而入的紫衣人:“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等了好久,可是想死我了快,难不成你又去找了别的女人。” 只见那王贵人面如珠玉,眉如新月,穿着一身绯红色的绣花长袍,额头上点着一抹殷红的朱砂。 天气清冷,而她却穿的很单薄,故意将春葱般的手臂露出了衣袖,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眼波流转,眉眼间尽是狐一样的媚态。 难怪她能在三千宫女中被选为贵妃,也难怪白玄英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恐怕任何一个男的看到她,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就算是为她死了也在所不惜! “我去处理了一些小事,给耽搁了一些时间。”白玄英已经走了过来,同样坐在了床边:“你一个人我都快吃不消了,怎么还会去找别的女人。何况又有哪个女子比你更美呢。” “殿下可真会说话,难怪世人都说男人的话说给女人听时像蜜一样甜。”王贵人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胸膛:“可是难道咱俩就一直这样幽会,我可不想每天对着那个糟老头,他死了以后我还要落发为尼,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名分。” “你放心,老皇帝已经快要死了。”白玄英已经开始解她的衣裳,喘着粗气道:“等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们俩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讨厌,你就会哄我。”王贵人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推着他:“可是晋国的太子是你的弟弟白墨玉,就算老皇帝死了,登基即位的也是他,而不是你,你又怎么能保护我呢?” “哼,谁说我不能当皇帝。”白玄英突然停住了手,眼睛中全是愤恨,一字一字道:“白墨玉就算是太子,可最后能得到帝位的也不一定是他。你放心,这帝位一定会是我的,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有失。” “这还差不多。”王贵人又倒入了他的怀里,柔声道:“我终于算是跟对了人,让我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她的白皙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也露了出来,充满了妖娆与魅惑。 白玄英看着她□□的胸膛,看着她笔直的双腿,喉结在上下滚动。 他的身体里仿佛在燃烧着热火,手已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身上游走。 “你何止是我的幸运,简直是一种恩赐。”白玄英紧紧拥抱着她,头已经埋了下去。 红烛摇曳,帘幕低垂。 衣服洒落在了地上,红色的帘子半遮半掩,微露出了里面的春光。 喘气声伴随着□□声从朱帘后传了出来,带着种令人□□膨胀的刺激。 不知何时,门前已经站了一个老人,一个穿着黑色龙袍的老人。 如此血脉喷张的画面全部映入了老人的眼睑,他的手不停地颤抖。 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在不停地咳嗽,咳出了鲜血。 “好一个逆子,好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老皇帝站在门口,眼中尽是龙之怒火:“你们两个人竟然在宫中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尽人伦的不齿之事。” 他的声音已经颤抖,身体也跟着抖动。 “啊!是父皇。”正在云雨交欢的两个人听到了他们熟悉的声音,吓得面如土色。 白玄英已经抓起了衣服,慌乱地穿在了身上,头也不敢抬,一个箭步就夺门而出,冲了出去,冲进茫茫的夜色里。 “逆子,逆子,逆子!”老皇帝大骂着自己的儿子,手中的金龙拐杖已经砸了出去,却砸了个空。 他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却从未想到会在自己眼下发生如此悖逆纲常的事情。 自己的皇子与自己的皇妃之间有私情,简直是奇耻大辱,简直是皇宫中的丑闻。 怒气填满了他的胸膛,也烧红了他的眼,热了他的耳根。 他的身体越来越抖,脸色铁青,骂着骂着竟一口气顺不上来昏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王贵人面色苍白如纸,衣服还未穿整齐,便跑了过去伏在老皇帝的身体上,大声呼喊道:“快来人,快来人,陛下晕倒了。” 她想哭,却不知为何,就是哭不出声,只是掩着衣袖假装是在擦泪。 这下可糟了,她和白玄英的私情居然被老皇帝发现了。 若是老皇帝醒来,自己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她。 不仅她会死,连他也会死。 她越想越害怕,怕到宫女太监赶来后她还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出神。 分卷阅读8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走出了方才还充满快乐的宫殿。 明亮的月下,竟飘起了片片的雪花,仿佛鹅毛一般轻盈,一般纯洁。 “下雪了。”她的双手伸张天空,眼中是复杂的神色,细细的雪花落满了她的红衣:“居然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可自己呢? 自己又是否能活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雪花很美,她也很美。可雪花能够选择落在何处,可她缺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若有风,自己也似随风飘零。 白玄英冲出了王贵人居住的红梅殿,冲出来的时候是满脸的慌张和满脸的恐惧。 没想到老皇帝还没死,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这下先死的不会是老皇帝而是自己和王贵人了。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 细密的雪花,绵密如同牛毛。 雪,血。 难道注定要让自己的鲜血染红遍地的白雪。 走着走着,他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正对着东面的宫殿。 那座恢宏的华丽的宫殿正是太子殿,正是那个病弱的孩童住的地方。 他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个瘦弱的幼童正穿着白色的狐裘,捧着暖炉,独自站在殿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 他的眉目那么秀美,他的笑脸那么无邪,简直就像是一个纯洁的天使。 可在白玄英心里,他简直就像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早点病死。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太子。 那么如今站在太子殿前看雪的就不是那个多病的孩子,而是他。 白墨玉满脸喜悦地看着漫天的白雪,竟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欢快,似是看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每年下雪他都很欢快,因为他终于可以看到一些与平日不同的景物。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久病不起整日卧于床榻的人看到雪花时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激动。 他的眼睛很纯净,像是白雪一样纯净。 也只有孩子眼中的世界,才是最纯洁的世界。 白玄英在远处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愤怒,愤怒地想上前去掐死这个欢笑的少年。 是他挡住了他的路,也是他让他远离了那个高高的王座。 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眼睛中尽是愤恨与嫉妒的神色。 惜花,惜花,我一定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 惜花,何物可惜,唯花可惜。 惜花正是王贵人的名字。 雪花仍在飘落,白玄英的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花开有花谢,可雪花不会开,也不会谢。 ☆、第四十七章:暗下杀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人,你很难从他的外在表情上来判断的心理活动,也很难依据他的相貌来评价他是好人或是坏人。 正因为如此,有的女人虽然貌美如花却是蛇蝎心肠,有的男人虽然文质彬彬斌却是一个伪君子。 这种人是极为可怕的,远比真小人还要可怕。因为真小人是明枪易躲,而伪君子则是暗箭难防。 天空中下起了雪花,下了一夜。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只是比昨晚小了很多,细如白狐的毛发。 千万重宫阙被白雪遮去,整个皇宫都是一片晶莹洁白,没有一点别的颜色。 白的琉璃瓦,白的宫墙,白的石狮,白的假山,一切都是白色的,宛如人间仙境。 这样洁白的世界,本该是欢快的,明亮的。 可人的心又是否是欢快的,明亮的呢? 很多时候,在风光背后,都是肮脏,正如月亮对着人的一面是明亮的,而后面则是漆黑冰冷的。 大殿中放着四个铜盆,里面燃烧着质地良好的木炭,幽蓝色的火焰在盆中跳跃,让空旷的大殿格外暖和。 也只有在帝王将相之家才能享受到如此好的待遇,而贫穷的人却是在下雪的时候被冻得直哆嗦。 重重的帘幕后,老皇帝正躺在那铺满五彩棉被的龙床上,被棉被裹得只露出了一个头颅,以及满头的白发。 不知何时,他已经悠悠转醒,正呆呆地看着天空,脸上却满是死灰色,就仿佛将死的人一样。 他一生忙于政务,每日操劳,因而老得很快,加上长年的积病,更是生命垂危,气息奄奄,一副日薄西山,游丝将断的憔悴神情。 他的一生虽然没有什么值得流芳百世的丰功伟绩,既没有□□皇帝的雄才伟略,也没有文皇帝的英名聪慧,可他却是个还算称职的皇帝。 至少在他执政的一生中,大晋的河山并没有断送在他的手里。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因为太过于仁慈,反而让很多奸人作祟,玩弄权术,若非如此,淮 分卷阅读8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南三郡也不会失去。 他也知道白玄英一直不甘心居于人下,一直想要和太子争宠。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那么的不堪,居然和自己的贵妃暗中幽会,互通奸情,实是一种皇室的耻辱。 想起这件事,他又不停地咳嗽了起来,居然咳出了淋漓的鲜血。 “陛下……陛下。”王贵人见他在大声咳嗽,连忙跑过来,伏在他的身体上,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唇边的血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咳血了?” “滚!滚!咳咳,滚一边去。”老皇帝歪着脑袋不让她擦,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居然和我儿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陛下,你说错了,你可真是冤枉我了。”王贵人哭出了声,贝齿咬着红红的嘴唇,显得楚楚动人:“是明王殿下强迫我这么做的,他说你已经老迈,不中用了,要我跟着他,等你百年后他得到了帝位,他能让我下辈子依旧是荣华富贵。” “好一个逆子。咳咳……咳咳……”老皇帝咳嗽的更加厉害,身体已经开始颤动:“太子是白墨玉,就算我百年之后,登基的也是太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从小就知道他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没想到却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居然还想攫取帝位。” “是啊,我也对他说过,墨玉才是太子,你只是一个明王殿下,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可他说……”王贵人又哭了起来,哭花了妆容,显得那么悲伤:“可他说,太子疾病入骨,迟早都会死的,何况朝中六部已经尽归他手中,太子又有什么能耐和他争夺帝位。这天下,唯有有德者居之。” “好一个不孝之子,居然还想着在我死后篡夺帝位。”老皇帝气的目眦欲裂,枯槁的手像鬼爪一样揪着棉被,怒喝道:“你现在赶快去东宫,让大内官把太子带到这里来,我有话对他说。快,快去,快点去!” “是。”王贵人连忙站了起来,赶紧退出了宫殿,嘴角是不易觉察的笑:“陛下在这里好好等着,臣妾这就去东宫传唤太子殿下。” “逆子,好一个丧尽人伦,人面兽心的逆子。”直到王贵人退出宫殿,那个老皇帝还在床上谩骂不止,声音非常凄厉,仿佛是妖鬼在诅咒。 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那么愤恨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仿佛是仇人一样。 “好险,好险。”出了宫殿,王贵人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躲过了一劫,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可自己真的能躲过吗? 等老皇帝处理了白玄英,那么她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就算是白玄英强迫的她,可老皇帝也不会置皇室的威严于不顾,同样会杀死她的。 她这样的女子,在皇宫中多的是,而对于老皇帝来说,她这个人简直是一文不值。 对于不贞洁的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想起那冰冷的湖水,想起冰水灌满自己的胸腔,自己永远沉在幽暗的湖底,她的身体不禁一阵颤动。 不,她还年轻,她这么美,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死,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她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完成。 雪仍在下,天地间一片银白。 她并没有立即去东宫太子殿,而是朝着北辰殿走了过去。 北辰殿,即是明王白玄英的宫殿。 此刻的北辰殿,一片阴冷,连火盆都没有支起。 白玄英正坐在桌子边喝酒,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 他喝得很厉害,眼睛已经发红。 对于一个心烦意乱的人,还有什么更能比酒让自己快乐。 桌子上和紫绒地毯上胡乱散落着许多酒瓶,各式各样的酒瓶,瓶中的美酒则随着桌子流下来流了满地。 大殿中充满着酒气,而他同样也是一身酒气。 “惜花,惜花。”看到门口玉立的红衣女子,白玄英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想一把抱住她,却扑了个空:“你不是在老皇帝身边吗?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王贵人看着他一身的酒气,冷笑道:“看看你这个将要死的人。再不多看你两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什么!”白玄英坐在地上,仍旧举着酒壶对着自己的嘴喝着:“谁说我就要死了,该死的是那些和我做对的人,是那些阻止我称帝的人,我可是天下的王!” “你别做梦了,快醒醒吧。”王贵人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壶,摔得粉碎,又冷笑道:“你可知刚才老皇帝让我去东宫把太子带到他面前。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老皇帝想把帝位传给太子,等太子得到了帝位,老皇帝还会把你也杀了,因为他容不得皇室蒙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到时候,你的帝王梦就没有了,我的皇后梦也就没有了,咱俩都要死,就算是死也不得其所。” “不!不!不!”白玄英紧紧地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嘶吼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那个又小又病的孺子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 分卷阅读8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争夺帝位,这国家本该就是我的。” “唉,殿下啊,臣妾也不想死。”王贵人也抱着他,摸着他的头发,看着他被烈酒烧红的眼睛,脸上是捉摸不定的神色:“臣妾一直心爱着陛下,只想陛下不要饮酒等死,而要振作起来,想想对策才好。” “好,好,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虎毒不食子,可子却要被父杀死。”白玄英突然推开了他,站了起来,眼神中尽是凶狠的光芒,就仿佛一头饿狼一般:“我这就去找赵丞相商议此事,绝不让我们谋划了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不管是谁阻挡我,不让我好过,我都要杀了他,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这一刻,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全身散发着狂怒的戾气。 刚刚还是一个邋遢软弱的酒鬼,现在已变成了一头阴狠的独狼。 他又恢复了他的本性,阴险而毒辣,奸诈而凶残,择人而噬,不管是谁,不问对错。 “惜花,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白玄英看了王贵人一眼,转过身,跑进了茫茫的落雪中。 他在雪地里奔跑着,就像是一个饥饿的豺狼在冰封的荒原上追逐猎物。 只待伸出爪牙,雪地上必是一摊鲜血。 “哼。”望着奔跑离去的白玄英,王贵人突地冷笑了一声:“白玄英啊白玄英,你可一定要不要让我失望啊。” 殿外的雪花纷纷落下,不停地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抓起地上的酒杯,默默地喝了起来,酒水流满了她纤细秀美的脖领。 人似雪花,也应飘摇到天涯。 ☆、第四十八章:阴谋诡计 世人苦被名利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滚滚红尘,茫茫人海,有多少人为名利而来,有多少人为名利而去。 然而当一个人年老时,蓦然回首,才发现名与利不过都只是过眼云烟。 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所以年轻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也只有老人才会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重新从繁华归于平淡,从喧闹归于沉静。 这是一种容华过后的释然,也是一种大道归真的彻悟。 可丞相赵怀瑾并不是这种老人,他也当然不会拥有这种心态。你若是现在让他辞官告老,或是不问政事,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虽然人已老,可他的心从未老,依然在执掌着朝堂大事。 他这样的人,钱越多,越是想积累更多的金钱,权越大,越是想手握更大的权势。 他永远是欲壑难平,永远是爱财如命。 灰暗的天空中下着大雪,雪花随风而舞,漫天飞逝。 庭院中栽着几株红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一株株红梅在风雪里就好似一座座冰雕。 雪花零落,梅花也零落。 只是雪花不像血,梅花却像血。 就像是一地绯红明艳的血。 雕花的木屋里面很暖和,有名贵的龙涎香在铜炉里燃烧,青色的烟雾在四周盘旋缭绕,朦朦胧胧。 赵怀瑾正穿着黑色貂裘坐在火盆前看着一封封密函。 “十月二十日,晴,龙翼将军萧子翼率大军攻克江烟城,敌将秦浩天归降,太守李斌被杀,得金银七百万两,随之收复锦州三郡。” “十一月十五日,阴,龙翼将军萧子翼率大军攻克玉狮城,杀敌八千,收降一万,得金银四百万两,丝绸珠宝无计,斩杀太守龙渊。” “十二月十二日,风,龙翼将军萧子翼破临川县,率大军抵达景云城下,大军攻城一日,死伤五千余人。” 他看着这些密函,眼睛慢慢地收缩了起来,遥望着窗外的梅树,看得出神。 没想到那萧子翼这么厉害,居然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几乎完全收复了淮南三州,可真是可怕。 若是假以时日,此人的地位必定会在自己之上。 自己绝不能让他把自己踩在脚下。 就像是对待他的父亲一样,非我族类,必当杀之。 “丞相。”不知何时,帘卷起,风雪吹入,一紫衣人已走了进来:“事情危急矣,望丞相教我。” “哦,是明王殿下。”赵怀瑾放下了手中的密函,看着一身酒气的紫衣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居然喝了那么多酒,醉成这个样子。” “我……”白玄英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和王贵人的私情被我父皇撞破了,他气的晕倒了。可他今天下午醒来,不仅要杀了我,还要把帝位传给太子白墨玉。” “唉,你怎么这么糊涂。那王贵人虽然美,可你也不应该急于一时。”赵怀瑾摇着头道:“如今东窗事发,多说无益,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白玄英咬了咬牙,伸出手,做了一个斩头的动作:“希望丞相能助我一臂之力。” “是啊,局势都已经走到了这一 分卷阅读8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步。若是我们优柔寡断,那么我们十几年的心血,十几年的经营就是白费了。”赵怀瑾点了点头,指着桌子上的一封封密函:“你看看这些,我们确实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一切就都晚了。” “这……”白玄英走上前看了看:“这些不都是前线的军情急报吗?” “对,就是急报,你看看萧子翼,他已经打到了景云城下,景云城不日可破。若是他回到京城,老皇帝对他委以重任,他手握重兵,到时候我们就算是羽翼遍布朝野,要想和太子争夺帝位也很艰难。”赵怀瑾踱着步子,眼中突然露出了凶狠之色:“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趁他未归,而我们总典羽林军兵马,若是不趁此时动手,那么悔之晚矣,只是不知道殿下敢不敢这样做。” “有何不敢!”白玄英的眼中全是怒火,握紧了拳头:“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与其死在别人手中,还不如我把别人给杀了。在王位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兄弟之情,父子之义。” “好,既是如此,老朽愿意冒死帮助殿下,成就大业。”赵怀瑾轻拂这白色的胡须,附耳道:“今夜,我将宫殿里的人全部换成我们的心腹之人,你去把老皇帝杀了,而我则去太子殿把太子杀了。只要他们两个人死了,除了你,谁还能是这个天下的王!” “可……”白玄英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又如何解除天下人的非议呢?” “这个好办,易事耳。”赵怀瑾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值下雪,气温骤降,老皇帝久已病重,大病而死。太子白墨玉闻其父故,哀痛不绝,大哭而亡。更何况那时的你已是晋国之主,手握生杀大权,谁还敢乱生非议,有一人,杀一人,有百人,杀百人,我们有的是亲信填充死人的官职。” “好,丞相考虑得真是周到。”白玄英握着赵怀瑾枯老的手,慨然道:“成败与否,在此一举。我若是做了皇帝,朝中的大事全部交给你裁决。” “老朽也愿意以全部的身家性命作为赌注,生死之事,全在今晚。”他拉着白玄英走到了桌子前,从酒壶中倒了两杯酒:“来!” “酒且留下。”白玄英摇了摇头,笑道:“我已经喝得够多的了,等事成之后,我们再饮庆功酒。” “这不是庆功酒,是血酒。”赵怀瑾从桌子上拿起剖甘橙用的小刀,划破了手指,血滴进了酒杯中:“为了表示对殿下的忠诚,老朽愿与殿下歃血为盟,绝无二心。” “好。”白玄英咬着牙吃,也把手指割破将鲜血滴进酒杯里:“生则一起生,死则一起死。若是背叛誓言,天人共戮,鬼神共诛。” 二人仰起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手一甩,酒杯已经碎裂。 破釜沉舟,已经没有了退路,便只能向前。 “为避免他人嫌疑,殿下快些离去。”赵怀瑾拜道:“我全家之性命皆赖于殿下身上矣,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同时举事。” “好,一言为定。”白玄英点了点头,拱手道:“事成之后,天下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 他转过头,冲进了茫茫的大雪中,消失在梅林里。 他看着满树的梅花,鲜红如血。 那么鲜艳,那么夺目,那么美丽。 梅花,梅花;惜花,惜花。 惜花最喜欢的花种就是红梅,血一样艳丽的红梅。 他突然又想到了王贵人。 惜花,我一定不会让你的血把白雪染红。 惜花,我一定回陪着你看最好看的梅花 “殿下。”望着离去的紫衣人,赵怀瑾也是用手指握紧了衣袖:“你可一定要不要让我失望啊。”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变黑。 薄暮时分,暮雪纷纷,掩埋了远处的屋顶,掩埋了远处的长廊。 只是庭院中那一树树梅花仍然开得更好,在暮雪中凌寒而开。 炉火还很旺,房间里又变成了两个人。 那个人相貌端庄,仪表不俗,穿着一身玄黑色的重甲,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的底角用银线绣着龙纹。 那个腰悬宝剑,巍然屹立的男子正是赵怀瑾的儿子赵元亮。 “元亮。”赵怀瑾看着漫天飞舞的暮雪,沉吟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都做的怎么样了。” “回父亲。”赵元亮弯腰拱手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分毫不差。” “好,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赵怀瑾的儿子。”赵怀瑾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成之后,你就不用在做这个小小的中郎将了。我们赵家,也可以名扬天下,富贵至极了。” “多谢父亲栽培。”赵元亮亦笑道:“这一切都是父亲苦心经营的结果。” “哈哈,走吧。”赵怀瑾转过身,负手走进了茫茫的暮雪里,大雪瞬间落满了他的裘衣。 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事情远远比这种琐事要重要的多。 赵元亮也跟了出去,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发一言,简直就像是赵怀瑾的影子。 分卷阅读8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他不必说太多话,他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因为他知道,他父亲考虑的事从来就没有错过。 他们不愧是父子,不仅走路的姿态一样,就连脚步得节奏也是一样,永远的不紧不慢,不慌不乱。 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说话时候,窗台下有一个人在俯耳倾听。 而这个人更不知道,在一座假山后还有一个人在盯着窗台下的人。 雪纷纷下,葬了梅花,也葬了千层塔。 ☆、第四十九章:真龙归天 冥冥天数难定,茫茫人世难逃。 这个世界上充满着不公平,有的人贫穷,有的人富有,有的人有病,有的人健康,有的人天纵奇才,有的人天生愚蠢。 可有一件事对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那就是死亡。 不管是贫是富,是智是愚,是凡夫俗子,还是圣贤帝王,都最终难免一死。 阴阳界里人人过关,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何其悲哉!何其不幸! 雪,还在不停地下。 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到了今晚,依然是没有停息的痕迹。 为何今年会下这么大的雪,是不是为了要掩盖什么丑陋肮脏的东西?是不是要覆盖人间的污秽?是不是要隐藏大地上的血迹? 人们都说天空不会无缘无故地下大雪,若是下了大雪必定是有很大的冤屈。 可是这冤屈又是什么呢?又与谁有关呢? 大殿中烛火摇曳,可看起来并不那么明亮,反而透出一种惨淡的光芒,充满着死亡的气息与不详的征兆。 重重的白纱垂挂下来,在夜风中缓缓飘动,就宛如恶灵在雀跃起舞,将冥界的鬼气带到了人间。 白纱帘在烛光中朦朦胧胧,他的眼睛也显得朦朦胧胧。 老皇帝躺在龙床上,混浊的眼睛看着夜空,喉咙中发出一阵阵滚动的含糊不清的声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显得极其诡异。 他双眼瞪着上空,仿佛看到地狱勾魂的鬼卒在向他招手。 他也知道自己病得太很,恐怕大限也快要到了。 人终有一死,他活了这么久,享受了那么多荣华富贵,享受了那么多锦衣玉食,甚至包括漂亮的女人。 他不怕死,可他还有一件事还未完成,他不完成就不会闭眼。 那就是把皇位传给太子白墨玉。 那个病弱的可怜的孩子。 他绝对不能让晋国的权柄落在白玄英的手中。 他一定要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再撒手尘寰,溘然长逝。 不知何时,大殿中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女人的脚步声。 也只有女人的脚步声才会这么轻,而且一定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王贵人已经走到了龙榻前,看着年迈憔悴的老皇帝,眼神中是复杂的表情。 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欣喜。 她当然不会难过,可她还是装作一副难过的表情,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仿佛随时都会伤心得哭泣。 “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老皇帝看着年轻貌美的红衣女子:“太子呢?他怎么没来?” “我去的时候,太子又开始咳嗽了,咳嗽得很厉害,宋大夫正在为他看病,所以我就在那里等了半天,如今他已经没事了,正在外面等候。”王贵人看着面带死灰色的老皇帝,低声道:“他……他已经来了。” “快……咳咳……”老皇帝咳嗽了起来,被子上沾满了血迹:“快让他近前,我有要事给他说。” “是。”王贵人微微颔首,冲着白纱帘外柔声道:“陛下传唤,太子殿下快快进来。” 帘外没有人回答,却已响起了脚步声。 低沉而杂乱的脚步声。 只有慌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脚步声。 可是来人又为何如此慌乱呢? “是你!”看到来人,龙榻上的老皇帝睁大了瞳孔,似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你这逆子!” 只见纱影烛光下站着一个身穿紫色狐裘,面色如铁的男子。 那人并不是太子白墨玉,而是明王白玄英。 “你不是传唤太子吗?我当然就进来了。”白玄英强装镇静,施施然坐在了床榻边,伸出手为老皇帝盖被子,可手指却有轻微的颤抖:“因为我就是太子啊,你难道老糊涂了,居然连太子是谁都分不清了吗。” “你!你这个逆子!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做太子!”老皇帝狠狠地瞪着他,怒喝道:“滚,你快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你以为我喜欢看到你啊,看到你那张臭脸我就恶心。我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最年长的儿子,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事,为你四方征战,为你手染鲜血,凭什么我做不了太子。”白玄英拉过王贵人,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下一道诏书,把太子废了,把王位传 分卷阅读8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给我。这不仅对我好,对父皇你、对墨玉都很好。你就快要死了,墨玉又身患重病,只有我才配做这大晋的皇帝,才配做这中州的主人。” “你……咳咳……你休想,你就别做你的美梦了。”老皇帝咳嗽得更加厉害,目眦欲裂:“太子是白墨玉,日后的皇帝也是白墨玉,我死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你,你难道还敢弑父不成?” “弑父?”白玄英仰天大笑,笑得那么张狂,笑得弯了腰,好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在笑声停止后,他的手揉着王贵人的手,转而对红衣女子道:“他是我爹?” “不是。” “那他是谁?” “他是一个又老又丑,又臭又硬的糟老头子。” “那他话太多该怎么办?” “让他闭口。” “如何能让他闭口?” “让他断气。” “如何让他断气?” “杀了他。” “可我不是他儿子吗?” “他又不是你爹。” “对,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儿子。” 他们两个就像是说评书一样,在那里一唱一和,完全不理会床榻上那个气息衰微的老人。 他们像是故意要气他一样,他咳嗽的越是厉害,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是大。 他们大笑着,而老皇帝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一直很疼爱白玄英,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放纵与溺爱,竟然让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要是早知有今日,那还不如在他小时候就把他掐死。 “逆子!逆子!逆子!”老皇帝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不停地大骂:“咳咳……好一个禽兽不如的逆子,你不得好死,必会遭受天谴。” 他咳嗽着,呼喊着,仿佛又是在诅咒。 “哈哈。”白玄又冷冷地笑了起来:“我遭不遭受天谴你是看不到了,不过我却是能看到你死时的样子。” 白玄英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床头,眼中是恶毒凶狠的光芒。 那是荒原上野狼眼中才有的光芒,带着来自地狱的火焰。 只见他俯下身,拿起一个方形的枕头,就捂住了老皇帝的脸。 “逆子!不得好死的逆子。”老皇帝还在垂死挣扎,枯槁得手抓着他的臂膀,指甲已经掐入了肉中,喉咙中响动着低沉沙哑的吼声。 “惜花!快!”白玄英冲王贵人使了个眼色,手指依然死死地按着枕头:“快来帮我。” 听到白玄英的呼喊,他连忙伸出手摁住了老皇帝的双脚,手指已因用力过大而变得通红。 他们就这样死死地捂着咒骂不断的老皇帝,捂着那个年迈衰老的帝王。 不多时,老皇帝的手臂垂了下来,呼喊声也已停止,再也不会动弹。 白玄英拿掉了枕头,正对上老皇帝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死死地瞪着他俩。 “死……”看到那样凄厉的眼神,王贵人心头一阵寒冷,颤声道:“死……死了吗?” 他毕竟是一个女人,还是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当朝帝王,难免心中害怕。 “死……”白玄英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长舒了一口气:“死了。” 他虽然是一个男人,也杀过人,他却像王贵人一样心中忐忑。 若是有人此时抚摸他的胸口,就会发现他的心跳得很快,也很厉害,就像是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们杀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代帝王,九五至尊。 有谁能想到执掌天下神器的帝王会死在一对男女的手中,还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我……我们……”王贵人已经吓得坐倒在了地上,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我们真的……真的杀了他!” “是啊。”白玄英蹲下来,把她抱在了怀中,身体也在抖动:“他已经死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以后就是大晋的皇帝了。” 他笑了起来,在这样可怖的地方听起来如同妖鬼。 有夜风吹过,白纱帘卷起,有一只蜡烛被寒风吹灭。 这是不是老皇帝的魂魄,已经随风而去。 跃马飞龙终成土! 那个年迈的老人,那个王朝的守护者。 那个帝王,那个曾经叱咤漫天风云,笑傲天下众生的君主终于也像是平凡人一样死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死得那么凄惨,竟是死在了亲生儿子手中。 平凡人可以得到善终,可他却是不得善终。 或许,这就是身在高处的悲哀吧。 殿外依旧落雪纷纷,可看起来并不那么美,反倒像是祭奠亡者的丧纸。 尘归尘,土归土。 人也已归尘土。 ☆、第五十章:雪逝无痕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 分卷阅读8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间富贵花。 雪花也是花,只不过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花。 它没有牡丹那么妖娆,没有玫瑰那么鲜艳,没有梅花那么芳香,却比所有的花都要清洁。 别的花都有根,而它却是无根。 它是属于天空的花,不是属于世间的花。 它从九天里婉转飘落,像蝴蝶一般轻盈,像仙子一样朦胧。 它纯洁得令人惋惜,也令人落泪。 如果说白莲是君子,□□是隐士,蔷薇是佳人,那么雪花必是孩童。 也只有孩童,才会像雪花一样不受世俗的污染,才会那么的纯洁。 天已经黑了,天空中还在下着大雪。 雪花漫空飘摇,宛若鱼龙起舞,鳞片纷飞。 大殿中支着火盆,火光在烛影下跳跃,很明亮,也很温暖。 在一个火炉上,放着一个砂锅,正在噗吐噗吐响着,有苦涩的中药味从砂锅里飘散了出来。 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旁边用小扇子扇着风,脸上已被火熏得有了一些黑灰。 他就是宋大夫,专门被皇上调过来照看太子白墨玉的。 他是一个老实而忠厚的中年人,白墨玉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他照顾他时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细致入微。 他也可怜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虽然生于帝王之家,却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每天都只能坐在寂寞的宫殿里独自发呆。 他的病也无法好,只能依靠药物开延续自己的生命。 多么的可悲,多么的令人痛心。 此刻的白墨玉并没有睡,只是坐在铺满白色绒毛的床上看着空中飞扬的雪花。 他的眼睛很纯净,像白雪一样纯净。 他整个人岂不就像是白雪一样晶莹剔透,不染一点尘埃。 他那么可爱,任何人见到他都会喜欢上他的,都会忍不住想在他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一下。 “太子殿下。”见到白墨玉在独自出神,宋大夫看着他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月。”白墨玉仍在出神:“很大很圆的月亮。” “是我眼花了吗?”宋大夫又笑了笑道:“可天空只有雪花,没有明月。” “有的,你只不过是看不到而已。我姐姐告诉我,我想她的时候就仰望天空,看到明月就像是看到了她一样。”白墨玉回过了头,看着宋大夫,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宛如天使:“我想她了,所以明月在我心里。”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空明,可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意。 “唉。”宋大夫叹了口气,不忍看到他那样悲伤的神情:“永安公主就快回来了,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的。” “恐怕他见不到她了。”突听一人冷冷道,脚步声已经响了起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听得格外清晰。 沉雄而杂乱的脚步声,来的必定有练武的人,还不止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丞相赵怀瑾已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的儿子赵元亮,以及几十名身披重甲,腰佩铁剑的羽林军。 只见他手里还端着一个青碧色的碗,碗中还冒着热气,脸上是琢磨不定的笑意。 “赵丞相。”见到来人,宋大夫站了起来,笑道:“这么晚了,不知丞相来干什么?” “我来赶你走,赶走你这个庸医,太子殿下的病因你之故不轻反重。”赵怀瑾指着手中青碧色的碗,亦笑道:“所以我为太子殿下求来了秘方,能够治好太子殿下的病,要你还有什么用。” “不管我是不是庸医,都是陛下让我来照料太子殿下的,我应当负起责任,你没有权利赶我走,除非陛下亲自下发诏书。”宋大夫义正言辞道:“也不管你的药是不能真能治好太子殿下,我都要替太子尝尝。” “你算什么东西。”赵怀瑾冷冷地看着他,板着脸道:“你也配和太子殿下喝同一碗药,太子可是万金之躯。” “他吃的的药都是我替他尝的。”宋大夫直视着赵怀瑾:“只有我亲自尝了,我才放心让太子殿下服用。” “好,你过来尝尝吧。”赵怀瑾发出了冷笑:“不过你想尝可就不要后悔。” “哼。”宋大夫的手已经伸出,而赵怀瑾则冲着身侧的赵元亮使了使眼色。 剑光一闪,转瞬而没。 鲜血飞溅而出,只见宋大夫的右手五指已经落在了地上,断指处血如泉涌。 “我都说过了。”赵怀瑾看着他却是在得意的笑:“你若是想尝尝,你一定会后悔的,后悔自己的手太主动。”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宋大夫咬着牙,捂着断手,却大笑道:“我明白了,那是□□,你想要毒死太子殿下。你不得好死,必入十八层地狱。” “他敢血口喷人。”赵怀瑾挥了挥手,沉声道:“割下他的舌头。” 早有两个士兵摁住了他,另一个士兵抽出一柄寒光莹莹的短刀割下了他的舌头。 分卷阅读8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宋大夫满口喷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却依然在含糊不清地大骂着。 他的眼神像是在燃烧,他想挣扎,可挣扎不了。 “别再折磨他了。”看着眼前血腥而悲惨的一幕,白墨玉哽咽着道:“我喝!我喝!我喝!” 赵怀瑾已走了过去,脸上的笑意更浓。 可这种笑简直是比鬼还可怕。 “太子殿下快点喝了它。”赵怀瑾将青碧色的碗递给了白墨玉,仍旧笑道:“你喝了它病很快就会好的。” “好。”白墨玉竟也笑了笑,笑的那么纯洁,仿佛不知道这是一碗□□,好像喝了真能治好自己的病似的:“多谢丞相亲自送药,墨玉不胜感激。” 赵怀瑾看着他的笑,吓得居然颤抖了起来,额头上则沁满了汗珠。 他没有想到这个病弱的儿童看待死亡,竟像是看待吃饭穿衣一般随意自然。 也或许,他是畏惧幼童身上那种正义之气。 就正如蟒蛇虽然凶残,却畏惧光明一样。 宋大夫还在嘶哑地呼喊着,而白墨玉已经仰起头把一碗的汤药全部喝下了肚子。 “姐姐。” 这是他最后说出的两个字,也是最后一次遥望夜空。 他的瞳孔渐渐收缩,白净的脸变成了重紫色,身体一阵痉挛。 他的眼眶中流出了两道液体,那不是清澈的眼泪,而是黑色的血。 那样苍白的脸,那样漆黑的血,那样的可怖。 看到他那样诡异的死相,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里一惊。 那个天使一样纯洁的幼童,死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恶鬼。 突听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众人吃惊时,宋大夫已经挣脱了士兵的手,撞在了旁边的石柱上,头破而死。 血溅三尺,溅满了大殿。 甚至有些鲜血溅出了殿外,溅在了如银的雪地上。 这样的血色反衬着这样的雪色,格外殷红刺目。 白墨玉死了,宋大夫也死了。 刚才还在殿中谈笑的两个人,转眼间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血还未干,有些人的血一直都是热的。 “来人。”赵怀瑾看着遍地的污血,淡淡吩咐道:“把这里好好打扫干净,最好把所有的砖块都换成新的,若是能让人看出一点血迹,你们都要死。”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羽林军便已经行动了起来,敏捷而迅速。 黑暗的夜空中,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 远处的宫殿里依旧灯火辉煌,只不过看起来却是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一层雾。 “元亮。”赵怀瑾负手站在大殿门口,凝望着远处的皇宫:“你说,此时此刻,明王殿下那边得手了吗?” “父亲放心。”赵元亮低下了头,笑道:“他一定会得手的,因为他怕死,所以他一定会杀了他的父亲。” “虎毒不食子,子却食父。”赵怀瑾冷冷地看着身边的铁甲将军:“我希望,你以后可不要像他一样。” “孩儿……”赵元亮惊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道:“孩儿不敢那样。” “哈哈。”赵怀瑾没有再说别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一声,走进了苍茫的雪夜中。 他的人走出了很远,可笑声依然在风雪中回荡。 那种笑不知是在笑白墨玉,还是在警示赵元亮。 可白墨玉已经死了。 那个像雪一样纯洁的孩子,像雪一样可爱的精灵,就这样孤独的死在了风雪之夜。 宛如雪逝无痕。 他眼中在流血。 那不是因为碗中的□□,而是因为他心中那种无法再次见到姐姐的刻骨悲哀。 姐姐,姐姐。 你可听到了我的呼唤。 我已闭上了双眼。 我已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 我已化成了飞鸟,终于可以在白云蓝天下为你歌唱。 人似雪花,也应似雪飘零。 雪花似人,也应似人叹息。 ☆、第五十一章:曲终人散 明月照九州,歌舞满高楼。楼上有红袖,红袖亲斟酒。酒不醉君君已醉,君且醉去倚红袖。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天空。 只是这里没有寒风,没有大雪,也没有血光。 这里只有舞女,只有好酒,和明月。 在这样的冬季,淮北已是风雪连天,而淮南依旧是星月璀璨。 在这样离乱的时刻,外面已是百姓交困,生灵疲惫,而高楼上依旧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晋军围城已经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漫长的就如同是十年。 城中的食物和粮食早就没有了,饥饿和疾病在城中蔓延,有的人甚至易子而食,实是惨绝人寰。 景云城虽然 分卷阅读9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是淮南最美的城池,可也是淮南最缺乏粮食的城池,它的物产并不丰饶,就连粮食供给都需要从别的地方运来。 可如今其余的州县已经被攻占,粮道也已被截断。 这座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一座垂死之城。 到处都是凄凉的呼喊,到处都是流离的人群,到处都是饿死的妇孺。 也只有这里依旧歌舞升平。 鸳鸯楼。 鸳鸯戏水蝶双飞。 皇宫里最高大最奢华的楼。 高楼上丝竹管弦,舞影凌乱,有香艳婉转的歌声从高楼上传出。 明月照进高楼,照耀着楼中的锦衣男子。 男子抚着美人的脸,美人俯卧在他的膝畔。 膝畔有花,花是玫瑰花。 玫瑰花鲜艳如血,衬托着美人的脸。 美人已经微醺,脸色竟和玫瑰一样红。 是玫瑰更红些?还是美人的脸更红些? 更红的或许是酒。 琥珀碗中的葡萄美酒。 葡萄美酒,夜光酒杯,载歌载舞,岂不快哉! 此时的李胤轻摇着酒杯,一口一口浅啜这美酒,意乱神迷地看着红毯上翩翩起舞的绝色舞姬。 她们扭动着款款的腰肢,她们摇动着长长的水袖,她们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尽是柔媚的风情。 长袖带起香风,风吹动,烛影摇红。 谁也想不到大魏的皇帝从城楼上奔回来时就来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斗志全无。 或许,他也知道城将要破了,自己也将要死了。 或许,他早就不想活了,早就想在一场宿醉中死去。 一个人如果明知自己必死无疑,那么他在死前一定会饮酒高歌,尽情地狂欢。 所以他将最美的妃子与城中最善舞的歌女全都找到了这里,来陪他一场宿醉。 醉生梦死,醉死梦生。 什么是真,什么是梦;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这一切,真的有那么大分别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杯中的美酒和眼前的美人才是最真实的。 “红袖。”李胤轻抚着膝畔美人的脸,暖香如玉:“我想问问你,你跟我多少年了?” “陛下,三年了。”红袖看着醉眼朦胧的帝王,柔声道:“从陛下起事时我就一直跟着陛下。我遇到陛下的时候才十六岁,如今已经十九了。” “唉,已经三年了。三年一梦,一梦三年。有多少往事可以重来,有多少故人可以重逢。”李胤叹了口气,看着佳人秀美如花的脸,沉吟道:“时间过得真快,以前有那么多人追随我,可如今那些追随我的人都已经一个个离去,只有你还一直陪在的我的身边。” “小女子本来只是一名漂泊无根,浪迹江湖的歌女,是陛下在乱军之中救了我,给了我容华富贵,给了我三年太平。”红袖看着他,盈盈笑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慢慢变老,陪着你慢慢死去。就算是为你而死,我也愿意。” “好,很好,你起来。”李胤将她扶了起来,看着眉眼温润的女子,虎目有些发胀:“好久都没有听你唱歌了,你再为我唱一曲吧,我还想听到你的歌声。当初就是因为你的歌声,我才在那么多人中注意到了你。” “是。”红袖站了起来,走到了舞女的中间,又问道:“小女会唱很多曲子,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李胤淡淡地笑了笑:“你哪首唱得最好,就唱哪首。实在想不出,就唱我初遇你时你唱的那一首吧。时间久了,我都快已经忘却你当初唱的是什么了。” “是,那我就唱一首《千军破》,为陛下助助酒兴。”红袖清了清嗓子,敛衣而拜,长袖如流云般垂落。 舞已停,歌已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留红袖一人在猩红的地毯上婉转而歌: 那一年高楼月下, 谁怀抱一把琵琶, 歌尽了满城飞花。 谁身披七重纱衣, 颠倒了人间容华。 谁曾青衣白马, 描摹你眉目入画。 谁曾少年华发, 许诺你四海为家。 君临天下, 解不开这红绳千匝。 那一年丝竹喑哑, 谁眉间一点朱砂, 舞尽了盛世烟花。 谁独立九重宝塔, 看罢了风雪高大。 谁曾手持蒹葭, 再转身已是天涯。 谁曾生死无话, 再回首泪如雨下。 刀剑肃杀, 终埋葬这一世繁华。 她的歌清越而缠绵,却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气。 就连流连于烟花柳巷的歌姬听了也不禁暗自叹息。 分卷阅读9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一个国家由盛转衰,是成千上万人的悲哀,更是成千上万人的苦难。 所有的繁华,都必将在烽火里被焚成灰烬。 所有的迷梦,都必会被刀剑的鸣动声惊破。 不仅仅是宫阙楼阁,不仅仅舞榭歌台,还有红颜的眼泪,以及英雄的白发。 “好一个终埋葬这一世繁华。”李胤沉吟半响,又举起了一杯葡萄美酒,笑道:“美人唱得真是好,当赐美酒一杯。” “谢陛下赐酒。”红袖接过酒杯掩袖饮尽,脸色比美酒还要红艳。 歌已停,舞再起。 凌乱的舞衣,凌乱的舞姿。 他喝着美酒,她俯在他的膝畔,她们曼舞着,好似瑶台仙子。 可这不是仙境。 这是鸳鸯楼,醉生梦死的所在。 也是一处将要被血洗的是非之地。 不仅仅是这里的歌姬舞女,连这个帝王也逃不掉,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陛下,陛下,陛下!”在长欢之时,一名宫女跑了进来,跪拜道:“大事不好了,晋军……晋军已经打破了城池,攻进了皇宫。皇宫中的守军全都跑了,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怎么会这样。”一众歌女全部吃了一惊,停止了舞蹈。 这些风尘之人也知道这个国家要灭亡了,可她们不知道这个国家居然灭亡得这么快。 她们只会跳舞,只会唱歌,也不知道很多个朝代都是因为她们而灭亡的。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国已破,城已倾,花亦非花,人亦非人。 众人举目望去,已望见宫中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而起,照耀得如同白昼。 而在遍地的火光中,则传来了凄惨的杀伐声,兵铁交击之声。 晋军已经冲了进来,已经迅速地控制了整个皇宫,正在追剿残敌。 皇宫已是一片火海,那是焚尽繁华的烈焰。 烈焰之中,无论是什么都将被焚毁。 宫阙会变成瓦砾,活人会变成死尸。 “陛下。”红袖看着仍在饮酒的李胤,柔声道:“敌人快要进来了,我们赶紧逃走吧。” “逃?逃到哪里去?这天下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李胤抚摸着她的脸庞:“你不是说给我死也要陪我一起死吗?” “可我还年轻,我还爱惜自己的命。”红袖挣脱了他的手,慌慌张张道:“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你不走,我走。” “好好,好一个劳燕分飞,好一个劳燕分飞。”李胤看着她大笑道:“只可惜你走不了可,不仅是你,包括她们也走不了了。” “为什么?”红袖看着醉卧的锦衣男子,面露惶恐,问:“我们有脚,为什么走不了。难道这些晋军连手无寸铁的女人都要全部杀死?” “因为酒中有毒。”李胤笑得更加欢快:“你们今晚都喝了我的酒,所以都已中了毒。” “你……你好狠的……”红袖指着他,还没有走出几步,整个人已经痉挛着倒下。 一众歌舞吓得面如土色,想跑却都已经毒发而亡。 都死了,转眼间满楼的人都死了。 所有的红颜都已苍白。 “哈哈,哈哈……”看着遍地的死尸,李胤伸出手,推倒了桌子上的烛台。 火焰烧着酒水,在飞快地蔓延,肆意地燃烧。 没有多长时间,整个高楼就变成了一座火楼。 火光那么耀眼,火光那么凄厉。 明月照耀着大地,可以后再也无法照耀进这座高楼。 也无法照耀着楼中的锦衣男子。 以及他膝畔的美人。 花已成灰,美人也已成灰。 纵有红樱可酬谢,美人何处拜明月。 ☆、第五十二章:不祥之兆 世事无常如梦幻,江山无据似水流。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城阙,流水的旗帜;铁打的情义,流水的故事。 苍天大地亘古不变,可人们却在一代代的出生与消亡。 曾经的歌楼或许会变成后世的荒丘,曾经的荒丘也或许会变成后世的歌楼。 山河依然,天上的明月也无恙,只是月下的人却变了。 没有了歌声舞影,没有了美酒佳人。 只剩下一片聊天的火海。 鸳鸯楼里。 鸳鸯呢?是不是也已随着大火被毁灭。 景云城已经被攻破,晋军涌入了城中,涌入了皇宫。 这座美丽的城池终是在断粮七天后被占领。 一分是水,一分是烟。 这座城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美,充满灵气。 可如今水已变成了血水,烟也变成了狼烟。 歌姬也不再唱歌,灯火也不再辉煌。 因为听到的只有士兵们的厮杀声,看 分卷阅读9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到的只有刀剑的寒光。 大火在城中燃烧,火舌吞吐三丈,在房屋街道上蔓延。 尽管萧子翼已经下令不许扰民,可打仗时岂会不见血光?不见死人?不见烈火? 城中的人都怕得要死,怕被乱军杀死,躲在自己家中不敢出来。 也或许是百姓太饿了,饿得没有了力气。 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 宫阙高大逶迤,气势恢宏,直入云霄。 但宫阙已非宫阙,楼台已非楼台,已被烈火焚烧成了灰烬。 无数手持钢铁□□,身披重甲的士兵站在了魏国的宫殿里,将皇宫内外一重重全部围了起来。 那是晋国的士兵,是铁一样的军队。 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会每时每刻都充满斗志,士气高昂。 萧子翼负手站在台阶上看着映天的大火,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有什么可以悲伤的呢?又有什么可以喜悦的呢? 李胤是死了,可死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 景云城是破了,可破碎的不止是城池,还有成千上万的房屋。 这样的胜利,就算是得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将领,每个人都只是看着无边的大火,沉默不言,眼中是却是复杂的神情。 经历了这么多挫折,经历了这么多困难,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天,也终于完全平定了淮南,荡平了叛乱。 三军转战千里之遥,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何等的豪迈,何等的壮志凌云! 可在南征的道路上,又有多少将士血染疆场,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又有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不管是淮北的士兵,还是淮南的士兵,亦或是淮南的民众,都因为这一场南征而遭受到了巨大的灾难。 他们本来是以拯救苍生为目的,可现在看来,他们是不是祸害了苍生? 在他们没有来之前,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可他们的到来,彻底摧毁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本来他们都是因为晋国的腐朽而起义的,而如今又因为晋军的南征而再次受到了苦难。 他们只希望这一切赶紧过去,也希望这片残破不堪的土地再也不要发生战争,不要发生动乱了。 而有幸,这样铁血动荡的时代终于是过去了。 就如同永夜过后,终于见到了光明。 “启禀大哥,我抓到了几个宫女太监。”徐贲扛着斩月斧押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居然藏在假山后面,哭哭啼啼的,正好被我逮住了。” 只见十几个满面哀戚的宫女太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貌似凶神恶煞的黑甲将军。 那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晋军的先锋大将徐贲。 “这小子,还想用剑刺我。”徐贲抓着一个脸色白皙的男子拽了过来,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气呼呼道:“幸好我眼疾手快,把他一拳打翻了。要不然,倒是遭受了这小子的暗算。” “我来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若是说半句假话,我就杀了你。”看着那个鼻青脸肿的小太监,萧子翼问道:“你可知道城破后,李胤逃到了哪里?” “回……回将军,陛下……不……李胤没有逃走。”小太监满脸惊惧,细声细气道:“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萧子翼心下一惊,忙看着他问道:“是谁把他杀了。” “没人杀他,他自杀了。他自己知道城破后不能活下去,就聚集了一大帮妃子和歌姬在鸳鸯楼狂欢痛饮,最后放了一把火,在高楼里自焚了。”小太监指着不远处一座满是烈火的高楼,差点哭出了声,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为李胤感到悲哀:“你看,那座最高的楼就是鸳鸯楼,就是李胤自焚的地方。” 众人举目望去,果然见一座高楼在火海中被赤焰焚毁,摇摇欲坠。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布衣出身的枭雄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的死亡方式。 活着的时候,像火一样燃烧;死的时侯,在火焰中燃烧。 他的一生都像是火焰一样,那么炽热,那么浓烈。 “唉,生而豪气,死而壮烈。不愧为一代枭雄,一代霸主。”萧子翼叹了口气,目光流转之间正对上白羽的脸。 她的表情很奇怪,迷茫中带着恐惧,甚至带着几分凄凉。 “白羽。”看到红衣女子奇异的表情,萧子翼问:“你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宁的表情?是不是连日的征战奔波太劳累了。” “不是,最近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还反复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条龙被斩首。”白羽疑惑着,皱着眉头道:“我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 “龙乃是帝王之昭,斩龙之首即是斩帝王之首。”长孙无常笑了笑:“想必,公主的梦正是应 分卷阅读9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了李胤的下场,飞龙已死,魏王亦终。” “也许吧。”白羽叹了口气,笑道:“或许是我太多虑了吧。” 夜已深,城中的火也已渐渐熄灭。 大军攻了半夜的城,早已劳累不堪,此刻正在休息。 只有巡夜的士兵在四周走来走去。 白羽躺在床上,安然地沉睡,额环的宝石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不知何时,门已经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却没有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的人还是不是人?是鬼?还是魂魄? 珠帘轻轻摇荡,冷风吹入屋内,显得鬼气森森。 “谁。”朦朦胧胧中,她看到珠帘后站着两个人,却不发一言,忙道:“谁在哪里?别躲躲藏藏的,快出来。” 她走过去掀开了珠帘,珠帘外站着两个人。 她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一眼把她吓了一跳。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白义和弟弟白墨玉。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脸色却惨白得像是死人。 可真是奇怪啊。 天业城距离景云城千里之遥,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又为何深夜来到我的房中?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墨玉,父亲。”白羽仍旧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人还是不说话,眼睛格外空洞。 他们的脸也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这下令白羽感到更加奇怪。他们来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她一脸困惑地走上前,却发生了极其可怖的一幕。 只见两个人的眼眶突然深陷,变成了两个黑黝黝的洞,唇边露出了长长的獠牙,伸着四条苍白如霜,满是毛发的手臂就冲着她扑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变成了厉鬼? 她挣扎着,挣扎着向后退去,脸上是深深的恐惧之色。 “啊!”的一声大叫,一切又突然消失不见。 依旧是这个屋子,可是没有那两个人,珠帘也没有摇动。 她坐在床上,心口直跳,额头上也满是汗珠,醒来时才发现是一场噩梦。 可这梦真是奇怪。 白义和白墨玉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对了,墨玉,那个天使一般的弟弟。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没有,长高了多少。 还好如今淮南已经平定,她马上就可以回去见到他了。 这次回去一定要带他出去玩玩。 带他去吃糖葫芦,带他去看花灯。 想着想着,她竟然不禁笑了起来。 长夜将尽,她索性不睡了,就一个人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看着天边的皓月。 她看着那皎洁的明月,就好像看到了那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 墨玉,姐姐马上就回去了。 你想我了吗?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看着天上的明月? 等我,等我回去,等我回去教你喝酒。 云海苍茫,留不下年岁哀伤;星月荧光,照不进你的心房。 ☆、第五十三章:噩耗传来 功成犹待君王奖,人未归时先报丧。 世上的好多事都是如此,一个人在快乐的时候,有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悲伤之事。 就正如福与祸,彼此牵连,两者共生。 而往往在这种时候,你有多么快乐,就会有多么悲伤。 已是冬季,风从北方吹来。 天空阴阴沉沉,晦明不定,像是要下雪,又像是不下雪。 虽然淮南的天气和淮北相比较为暖和,可在冬季时仍能感受到些许寒意。 但这种寒冷,不是北方那种大风呼啸,飞沙走石的干冷,而是那种水汽弥漫,烟笼雾罩的湿冷。 可天气虽然冷,天空虽然布满阴霾,但人的心却是温暖的,光亮的。 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愉快。 晋军入城的时候,看着满城的烈火,城中的百姓非常惶恐,担心这又是一场灭城之劫。 毕竟,他们抵抗了晋军一个月,也让很多晋军的士兵命丧沙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们以为晋军入城后会进行报复,杀戮他的家人,抢夺他们的财产,烧毁他们的房屋。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死亡,准备接受敌军的屠城。 反正他们已经饿了很久,连跑都没力气跑了。 又有什么力气在进行反抗。 然而,晋军进城后所做的一切,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没有烧毁他们的房屋,而是帮助他们重新整修房屋。 他们没有杀戮他们的孩子,而是 分卷阅读9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帮助他们寻找在兵乱中走散的家人。 他们没有抢夺他们的财物,却将自己的军粮拿出来分给他们煮饭吃 很多人都已感动得泪如雨下,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 真正的正义之师,王者之师。 皇宫的门口支着大锅,锅里煮着粥,旁边放着香喷喷的白白的馒头。 士兵们正在忙着将粥和馒头分给那些面带饥色的百姓。 这些饥饿的百姓有很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推推搡搡地站在宫门口等着救济。 城中早已没了粮食,有的人都好久没吃饭了,饿得饥肠辘辘。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在人堆后往前面挤,可挤了半天仍是挤不进去。 他的肚子在咕咕乱叫,原本红润的脸也因为饥饿变成了暗黄色。 很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而他年纪又小,力气不大,也无法和那些大人们竞争。 就算是晋军在发粮食,他也吃不到嘴里。 不是世风日下,而是那些大人也饿了很久,也想要吃事物。 就像是在沙漠里,很多人为了一口水都会争个你死我活。 “给,小兄弟。”就在这时,一只秀美纤细手伸了过来,手中放着两个大白馒头:“别难受了,这个给你吃。” 那是一双很纤细白皙的手,腕骨很细,手指却很修长。 小男孩抬头看了看,也没有说话,抓起馒头就咬,脏兮兮的小手摸在馒头上留下五个手印,就像是一朵梅花。 那么可爱,又那么可怜。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俊秀的男女,一人白衣若雪,一人绯衣红艳。 这两个人的面容都很温和,都带着像是春风一样能令寒冰融化的笑意。 那白衣人是萧子翼,红衣人是白羽。 “慢点吃,慢点吃,小心点,别噎着了。”白羽俯下身,又将一碗米粥放在了他的脚边,微笑道:“给,这个也给你。” 小男孩吃着吃着竟是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那不是伤心的泪,而是感动的泪。 从孩子眼中留下的泪,比宝石还要晶莹,比烛火还要温热。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白羽看着一脸灰尘的小男孩,笑着问道:“你的父母呢?” “他们……”提起自己的父母,小男孩哭得更加厉害,眼泪落入了碗中,滴在了馒头上:“他们……他们都死了。我没有了爹娘,谁都不要我了,我成了一个野孩子了。” “唉,好可怜的孩子,好可怜的一个小生命。”白羽默然长叹,忍不住感到一阵心痛。 就好像是有根针刺入了她的心头。 这个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母,他以后该如何存活。 他已成为了无根的浮萍,天涯的浪子,再也感受不到父母亲人的爱。 都是因为战乱,让多少个像他一样的孩子变成了孤儿。 在这样如花的年纪,他们本该在父母得膝畔承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护与关心。 可如今他们却是沦落街头,像乞丐一样的活着。 他的一生从此充满了悲哀与不幸,再也没有华彩,没有温暖。 有的只是漂泊流浪,只是冷雨寒霜。 她转过头看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眼中也是深沉的悲哀。 一种彻骨的悲哀! 他听到小男孩的哭声,眼睛已经湿润,仿佛有一层朦胧的水雾。 有风吹过,吹起了他们衣襟,显得那么凄迷。 “大哥,公主。”在二人出神时,徐贲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拿着一封密函:“京城中有密信传到,我找了你们多个地方,你们居然是在这里。” “哦,我们来看看这些百姓的情况。”萧子翼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看,脸色却变得极其可怕。 他默默地看着,可看着看着,温润的脸却变成了死灰色。 “你怎么了啦?发生什么事了?让我看看。”看到白衣男子脸上的奇异表情,白羽笑了笑,拿过那封信看了看,脸色居然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雪一样的白色。 又像是冰一样的寒冷。 简直就不像是她的脸,而是死人的脸。 “你们两个……”徐贲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还不明所以,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话啊,真是急死我了。” “皇帝驾崩,太子病逝,新皇白玄英即位……”白羽的脑海里一阵空白,手指不住地颤抖。 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仿佛是陷入了亘古的暗夜里。 她只能在昏迷的那一刻听到萧子翼和徐贲一直在呼喊她。 可她的心中仍在呼喊着一个名字。 墨玉。 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分卷阅读9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原来那不是梦,原来那都是真的。 难怪那个梦会那么得逼真,那么得形象。 薄暮时候,居然起风了,很冷很冷的风,吹得檐角的铁马铜铃叮当乱响。 房间中烛火明亮,莹莹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白羽已经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很痛,眼角还残存着依稀的泪痕。 那是在昏迷时流出的泪水。 萧子翼正坐在床边守护着他,他的手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墨玉……”白羽看着白衣男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墨玉死了,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唉。墨玉,墨玉。”萧子翼叹了口气,眼睛也已朦胧:“他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小就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比那个流落街头的小男孩还要可怜。” “父皇死了,墨玉也死了,他们都死了。”白羽还在哭泣,哭得越来越厉害:“可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他们的样子在梦中不会那么可怕,简直就像是恶鬼一样的可怕。他们一定是想对我说什么,可又无法开口。” “是啊,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古怪,就算皇帝死了,可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也死了呢?就算他有病,可那种病在他这样的年纪并不致命。”萧子翼皱着眉目,狐疑道:“我想,他们死亡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巧合,一定是人为造成的。” “一定是白玄英,他一直都在暗中拉拢朝中势力,有称帝的野心。”白羽恨恨地道:“一定是他谋害了父皇和墨玉。” “我也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人为,可我们如今也没有证据。”萧子翼看着她,竟是也想哭泣:“不过,你放心。邪恶压不过正义,再漫长的黑夜也会被阳光照破,在缜密的阴谋也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弄清楚这件事,对你有个交待。” “谢谢你。”白羽突然扑入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墨玉,墨玉,我可怜的弟弟,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白羽。”萧子翼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抱进了怀中,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也已哭出了声:“你放心,墨玉不在了,我会陪你一辈子的,永远守护你。”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就像是拥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指甲掐入他的皮肉里,她的眼泪和鼻涕也流满了他的衣袖。 看着失声痛哭的红衣女子,他感到彻骨的心痛。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悲伤过,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 他的心也仿佛变成了掉落在地上的镜子,一片片碎裂。 风吹红烛,吹尽了烛泪,却吹不干人泪。 ☆、第五十四章:班师回朝 览景想前欢,指神京、非雾非烟深处。 每个远行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登高而望,千里的关山,万里的云海,天边的帝都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离开那里快一年了,离别的人早已该回去了。 那里不仅是一个繁华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温暖的家,还有他们牵挂的人。 只是有的人可以回去,有的人却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能回去的只有他的孤独的魂魄。 参军徐朗就回不去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季,死在了军中。 那个忠肝义胆,满身正气的老者本该在年迈的时候告老回乡,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度过一个幸福安稳的晚年。 可他却拖着疲惫的多病的身体随军出征,一路上奔波千里,为平定淮南,重整三州四处奔波劳累。 如果说萧子翼的功劳在于治军,那么他的功劳在于治民。 萧子翼攻下一座城池后,所有的政务都是由这个老人一手操办。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对他很好的阐释,也是对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他终于因为过度劳累而病倒,可在病榻上他仍旧是扶着病处理着政事。 据他的书童说,他屋子里的灯总是半夜三更才熄灭,或者是彻夜亮着。 没有谁比这个老人更忠正耿直,也没有谁比这个老人更热爱这个国家。 而在听到皇帝病逝,太子病逝后,他大哭一场,溘然长逝。 他的确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大晋王朝。 一生的岁月,一生的心血,甚至是最好的青春年华。 可在功成以后,他却是回不去了,回不到帝都了。 只能长眠于异乡的土地上,只能守望着回家的路。 重整后的景云城又渐渐恢复了生机,颓圮的城墙已经修好,大街上的商铺已经重新开张,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 可在军营中却是一片凄惨之色,凄惨如雾。 打了胜仗,本来每个人都应该很开心,可他们却快乐不起来。 因为军中死了一个重要 分卷阅读9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的人物。 那个和萧子翼一样重要的人。 一文一武,一老一少,双子将星,冠绝天下。 他们是大晋的希望,也是大晋的支柱。 但如今有一颗星辰已经坠落,这大晋的夜空又变暗了不少。 冬日的风很冷,如刀锋割面。 风萧萧,水萧萧。 风萧萧兮易水寒。 流水东流而去,就像是一条飘飞的白练。 树叶落尽,只有曲折干枯的树枝在冬日的天空中蜿蜒伸展。 河岸边站着一排排身穿白衣素服的将士,在风中低低地哭泣着。 哭声不大,却很催人。 漫天白纸飘飞,漫天白幔起舞,漫天白衣摇荡。 那么得萧瑟,那么得悲凉。 有僧侣摇着经筒,在高唱着超度亡者的往生咒。 低沉沙哑的吟唱声传向四周,传入每个士兵的耳朵里,听得人忍不住落泪。 那是在哀悼死去的老臣,也是在遥祭长逝的皇帝和太子。 八名身穿缟衣的士兵抬着徐朗的棺椁从众将士面前缓缓走过,慢慢地把它放进了黄土中。 黄土满目落下,他的棺椁也渐渐地被埋没。 众人都在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风云激荡。 他们把徐朗葬在了景云城边,葬在了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 他们希望他能永远地守卫着这里的百姓。 也希望他的魂魄能找到回家的路。 “唉。”看着飘扬的白幔,萧子翼抓起一把纸钱扔向了空中,眼含热泪:“老先生,您一路走好,愿你找到回去的路,愿你在天上得以安息。” 他哭了,哭得那么伤心。 他无法忘记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忘不了他在军旅中对他淳淳的教导。 他就像是他师父一样,对待他既是朋友,又是父亲。 师父走了,如今连他也走了。 他所敬重的长辈全都离开了他。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悲哀。 “才一年而已,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淮南平定了,国土收复了,可却死了那么多的人。有的人一年前还在彼此谈笑,可一年后就变成了阴阳两隔。”萧子翼凄然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子:“白羽,我们回去吧,我们明日就班师回朝吧。” “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白羽同样是满脸的悲戚之色,望着河水出神:“这世间的变化真是可怕,很多事就像是流水一样,无法逆流。人的生死亦是如此,只能活人变成死人,却无法将死人变成活人。好多人,他们那么善良,那么美好,那么正义,却偏偏被上苍夺取生命。也有好多人,他们那么可恶,那么阴险,那么无耻,却能够存活那么久。” “是啊,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而生死也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住的。若是能够让我做主,我一定会让所有心地善良的人长命百岁,只有如此,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这个世界中的人才会变得更加幸福。”萧子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注视着远方:“白羽,都怪我,你要是不和我一起来,或许,你的父皇和你的弟弟都不会死。是我对不起你,你跟着我一路走来,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我亏欠你太多。” “我不怪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白羽也叹了口气,遥望着远方的天空,有些出神:“若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南征,依然会陪着你走过这一条血雨腥风的道路。” “哦。”萧子翼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苦笑:“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你也知道,你跟我一路走来,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与不幸。” “因为……”白羽看着他的眼睛,脸颊上飞起了红霞:“我爱你” 我爱你。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语言都要伟大,都要充满力量。 因为爱,可以生死相随;因为爱,可以赴汤蹈火;因为爱,可以相濡以沫;因为爱,可以义无反顾。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沉,最永恒,最感人的情感。 没有爱的人间,必是万古如长夜。 没有爱的人,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萧子翼愣了半响,微微颔首:“我也爱你。我永远都爱你,不仅这辈子要爱你,下辈子爱你,下下辈子也要爱你。” “嗯。”白羽忍不住握住了萧子翼的手,她的手很温热:“好,那我们就这样携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 她看向他,他也看向她,两个人的眼睛都已经湿润了。 风吹白衣,衣冠胜雪。 天色还未发亮的时候,萧子翼便命令大军从景云城中撤出,准备班师回朝。 他选择这个时间,这个在很多人沉睡未醒的时刻,是为了不惊扰城中的百姓。 既然来的时候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带来了恐慌,那么走的 分卷阅读9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时候就不要再打扰这些善良却又可怜的百姓了。 可他们想错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在大军出城时,他们发现城中的百姓都已站在了城外遮道而哭。 风吹起了他的的衣袖,如同杂乱的旗帜。 他们都喜爱这支军队,也都不愿意萧子翼离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民的军队,也没有见过这么爱民的将军。 “是谁?”望着城外遍地的百姓,萧子翼回顾众将:“快说,是谁泄露了我们今早离去的消息。” 众将士面面相觑,全都垂头不语,没有一个人开口。 “将军。”一名老者走了过来,眼含泪水道:“我们知道将军今日要班师回朝,所以大家就很早起来了。我们知道挽留不住萧将军,就来送将士们一程。” “谢谢各位乡亲父老。”萧子翼已被眼前的场景感动得热泪盈眶,拱手道:“我萧子翼何德何能,居然劳烦满城百姓来送我。” “将军虽然年少,却是仁义无双。我老朽活了一辈子,可从来没有见过像将军这么好的官员。你的大恩,我们会永远铭记。”老者也是眼含热泪,又问道:“只是不知,萧将军以后还会来我们景云城吗?” “会的,一定会的。”萧子翼的眼睛红红的,又望了一眼远处绵长的河流:“这里有你们,也有一个我敬重的人。我一定会回来再看看的,一定会的。” 风吹着衰草与枯树,那座新坟仍在河边孤独地矗立着。 不,他并不孤独。 因为这里有那么多善良的百姓陪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或许,等下次再来的时候。 坟头上已是春草离离。 萧子翼不忍再多看一眼,拨转马头,打马离去。 他怕再看到这些百姓纯朴的脸,以及眼中那诚挚的厚重的敬爱会忍不住流出热泪。 大军离去十里,可城外的百姓仍在哭泣。 流云拂大旗,马鸣风萧萧。 ☆、第五十五章:残害忠良 楚大夫行吟泽畔,伍将军血污衣冠。乌江亭消磨了好汉,咸阳市干休了丞相。 伴君如伴虎,可帝王更甚于猛虎。 有多少忠肝义胆的臣子因为敢于直谏而被赐死,又有多少雄心万里的将军因为功劳太高而被谋害。 这就是身为人臣的悲哀,效忠着君王,也畏惧着君王,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 也许你现在还在和君王谈笑议事,而下一刻却已经是身首异处。 而君王呢? 君王若是贤明,那么臣子才很少会枉死;君王若是昏聩,那么臣子大多会遭殃。 晋顺帝就是一个贤明的皇帝,他虽然才能不高,武功不济,却有着一颗宅心仁厚的心,深爱着自己的百姓。 他一生提倡节俭,与民休养生息,使得晋国虽没有达到晋慧帝时的鼎盛,却也延续了晋国数十年的运转,甚至有了一点繁荣。 可他的儿子,也就是新皇白玄英却是一个昏聩的皇帝。 他凶狠,他残暴,他骄奢淫逸,他丧心病狂。 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杀死的人又岂会是一个正义之徒? 他宠幸着贵妃王贵人,尽管那曾是他父皇的妃子。 为了取得她的欢心,他即位后一改晋顺帝时的节俭之风,大肆整修皇宫,扩充宫殿,将宫殿铺陈得极为华丽,充满奢侈之气。 王贵人本是边关人,却非常喜欢南方的小桥流水和雪地红梅。 他便命令工匠在冰天雪地里按照南方园林的格局制造假山奇石,流水回廊,青屋黛瓦,院落掩映,并在皇宫的四处植满红梅。 风雪中,梅花绽放,梅香浮动,好一个温柔富贵乡。 大殿中灯火辉煌,数百只红烛摇曳着莹亮的光芒,一片晶莹璀璨。 一袭红衣的女子正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发,她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仿佛柔是顺的绸缎,又仿佛是黑色的瀑布。 她镜中的容颜是那么的美,虽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媚之美,能令男人看一眼就会被她所神魂颠倒。 世上的女人本来就是如此。 最美丽的女人并不一定令男人动心,可令男人动心的人一定是最美丽的女人。 王贵人就是这种人,她不仅美,还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去吸引男子。 所以她还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不知何时,铜镜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和她穿着一样衣服的人。 一个男人穿着红艳的女装。 那人正拿过她手里的木梳,轻轻地为她梳着头发。 那人正是新皇白玄英。 “陛下。”看着铜镜中的男子,王贵人笑语盈盈,眼睛里是妖媚之态:“你方才去了哪里?就留我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知道让下人传一句话。” “ 分卷阅读9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我去了一趟宝库,那里距离这里又不远。”白玄英仍旧在为她梳头发:“我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你喜欢的宝物没有?” “那……”王贵人握着他的手,转过了身,笑语盈盈道:“这次你找到了什么?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找到了这个。”白玄英笑了笑,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雕镂精致的檀木盒子:“你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王贵人接过来,打开了盒子,顿时一道白光流出,照亮了她的脸,令她一阵惊喜:“夜明珠,这可是多年前西域进贡的夜明珠。” 只见那夜明珠像鸭蛋一般大小,通体圆润透明,没有丝毫杂质,散发着晶莹柔和的光芒,令所有的蜡烛都黯然失色。 “是啊,你喜欢吗?”白玄英看着红衣女子道:“据说,这一颗还是西域真佛的项珠,一共有七七四十九颗,这便是其中之一。连我,都只在老皇帝七十岁寿诞上看过一次,可是碰也没有碰过一回。” “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当然喜欢。”王贵人扑入了他的怀里,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你对我可真是好。” “好。”白玄英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你喜欢就好,反正我已经是皇帝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是我的命,我也愿意。”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入了她的衣服,揉搓着她温润的肌肤。 “讨厌,你坏死了。”王贵人拍着他的胸膛,欲推还就,眼波流转:“大白天的还这样,你真是猴急,也不怕被别人看见了。” “谁让你这么美呢。再说了,怕什么呢,我已经是这大晋的皇帝了,还有谁敢说我的不是呢。”白玄英喘着粗气,动作更加凶猛:“你就像是一个妖精一样,仿佛会勾我的魂,我一刻也离不开你。离开了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陛下。”正在二人缠绵之时,一名内官走了进来:“礼部王尚书求见。” “不见,谁都不见。”见到突然有人闯入,白玄英的脸上有几分怒气:“就说我不在,让这个老东西赶紧滚。” “可他说……”内官又低声道:“他说要是见不到陛下就一直跪在殿外的雪地中,直到死为止。”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居然敢威胁我。”白玄英咬了咬牙,整了整衣冠,道:“宣,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干嘛。” “是。”内官应了声,跪拜着退了出去。 白玄英一直都很厌恶这个王尚书,这个又老又固执的人。 在他没有即位的时候,他多次拉拢这个人归顺自己一方的势力,可他不仅拒绝,还暗中告诉了老皇帝,让他挨了一顿臭骂,还差点废了他。 他早就想整治这个人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自己来了。 他握紧了拳头,眼睛中是凶狠之色。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穿官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了进来,一身凛然之气。 “老臣参见陛下。”王尚书跪了下去,叩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起来吧。”白玄英烦乱地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来何事?” “陛下即位十日,然而仅仅上朝一日,其余九日,全部不知何处。”王尚书慨然道:“我来替满朝文武问问,陛下为什么连日不上朝。” “身体不适,我如何上朝。”白玄英冷冷道:“朝堂上不是有赵丞相吗,有什么事可以教给他裁决,我很放心。” “可这天下你才是君王,赵丞相虽然位极人臣,然而岂可行使君主的权利,这是僭越,与礼有违,不合人臣纲常。”王尚书又洪声道:“况且先帝出殡不久,陛下在后宫中本该披麻戴孝,为先帝守灵。如今却身穿女子衣服,与礼亦是不合。” “你说完了吗?”白玄英冷冷地看着他:“说完了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臣还有话说。”王尚书指着他身后的红衣女子道:“王贵人乃是你父皇的妃子,先皇已逝,她本该幽闭冷宫。可你却立她为妃,有违人伦,不合礼数,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望陛下三思。” “好一个不合礼数,狗屁礼数。”白玄英站了起来,指着他怒道:“你们这些人,就会满口仁义道德,纲常礼数。我是天下的王,我的话语就是圣旨,我做什么事还用得着别人管吗,我就是礼数。” “昏君,真是一个昏君。”王尚书同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父皇尸骨未寒,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尽人伦的话,全无帝王之相。” “没有帝王之相?哈哈。”白玄英大笑了起来,笑得弯了腰,转而抽出了墙壁上悬挂的七星宝剑:“你居然说我不像个帝王?你不怕死吗?你想试试我手中的剑利否?”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尚书仍然面不改色,昂首道:“人生于世,有死而已。我宁愿死,也不愿看见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愿看见大晋的锦绣山河毁在你的手里。” “好,好一个硬骨头。”白玄英的眼睛已经发红,恶狠狠地看着白发飘飘 分卷阅读9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的老者:“既然你不求生,那么我就让你死。” 他握紧了宝剑,反手一剑刺进了老人的胸膛。 血流了出来,顺着剑脊一滴滴滑落。 这个忠肝义胆的老臣就这样死在了华美的屋室中。 他死了,可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 “哈哈,让你说话。”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白玄英状若癫疯,摇晃着身体,用脚踢了踢:“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陛下,他已经死了。”王贵人搀扶着他,柔声道:“这里被鲜血污染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北辰殿吧。” “好。”他的手搭在王贵人的肩膀上,笑道:“美人,我们走。” 二人彼此扶持着,离开了满是血腥味的大殿。 殿在的雪已经停了,可殿中的老者还在流血。 冷风扑簌簌吹进梅林,梅花纷落,好似也在为死去的老者叹息。 寒梅傲雪,易受摧折。 ☆、第五十六章:陋院孤月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梅花,红梅花,像鲜血一样的梅花。 风已停,雪已住,梅花还在片片飘落,如雪一般的飘落,又像是蝴蝶般在长空中婉转起舞。 可冬季怎么会有蝴蝶? 蝴蝶不属于冬天,蝴蝶是花中的仙子,是春天的精灵。 梅林中只有几只小鸟。 在蜿蜒的枝桠间,有几只青鸟轻声地啼叫着,震得梅树上的雪花也在零落。 雪花在落,梅花在落,白的雪,红的梅。 似是歌女在凌空曼舞,长袖飞扬。 而那几只翠禽不正像是欢快的歌女吗? 如此恬静的景致,如此悦耳的鸟声。 本该有人饮着热酒,捧着火炉,坐在屋檐下赏梅吟诗,快意风流。 可这里没有人吟诗,却有人在屋中望着梅花。 他也在喝酒,不过喝的是闷酒,脸上也没有那种欢快的愉悦的神色,有的只是深沉与冷漠。 别人喝酒时都是大口狂饮,或是小口浅啜,可他却只是将酒杯放在唇边,却根本没有喝一口,似是想着什么心事。 他确实是在想着一些事情,自从新皇即位以来,朝中大权全部落入了他的手中,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天都要考虑很多的事。 不管是官员升迁,还是大小刑狱,就连每个地方上交的赋税,他都会一一过目。 而自从他获得朝中大权后,他变得更加深沉,更加难以琢磨,谁也猜不透他每天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很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也喜欢让别人捉摸不透他。 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会畏惧他,才会恭维他。 他没有在看梅花,也没有在看雪花,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身前的蓝衣女子身上。 那是她的女儿赵雪吟,一个很漂亮的很善良的女孩子。 “父亲。”赵雪吟弯腰行礼:“女儿不知,您找我来干什么?” “哈哈。”赵怀瑾朗声一笑:“我来给你贺喜。” “贺喜?”赵雪吟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何喜之有?我有什么喜事,怎么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女儿有福气了,终于要飞上梧桐枝变作凤凰了。”赵怀瑾放下了酒杯,笑道:“你也知道,昔日明王殿下一直都很喜欢你,对你很是钟情。如今,他做了皇帝,想让我把你送入宫中,立为妃子。这样的好事难道不值得欢喜。” “不,我不同意。”赵雪吟一口否定,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我不要进宫,也不想做皇帝的妃子。他都已经有了王贵人了,还要我干什么呢。” “哦,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同意呢?”赵怀瑾也在看着她,缓缓道:“你做了陛下的妃子,不仅自己能母仪天下,也光耀了我们赵家的门楣,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天下哪个女子能够随意得到的。也只是因为你是我赵怀瑾的女儿,才有这个机会。” “可我不喜欢,我就算是嫁给一个贫穷的人,过一辈子布衣荆钗的生活,也不会做他的妃子。”赵雪吟提高了声音,眉目也皱了起来:“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人。” “哼,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做陛下的妃子,因为你喜欢的是萧子翼。”赵怀瑾站了起来,又道:“可我也知道,萧子翼喜欢的是永安公主,他一点也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又有什么用,他会喜欢你吗?我的傻女儿,你就算是等待一辈子,萧子翼也不会娶你的。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爱一个人却得不到,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就算萧子翼不爱我,就算是没有萧子翼这个人,我也不会入宫的,更不会做白玄英的妃子。”白羽说话的声音已经颤抖:“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一定要给我说出个理由来。”赵怀瑾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听听你为什就那么讨厌陛下,那么不想进入宫中。”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 分卷阅读10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一个人。”赵雪吟的牙齿在打颤,手指也在发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杀,连那么小的太子都不放过,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禽兽!” “哼!”赵怀瑾的脸已变成了铁青色,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说,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知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赵雪吟哭了起来,身子还在颤抖:“不仅是他,还有你,还有我哥哥,皇帝根本就不是病死的,太子殿下也根本不是悲伤过度死的。而是被你们谋杀的,是你们篡夺了大晋的江山,是你们攫取了原本属于太子的帝位。” 她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大哭着想要转身离开。 她想跑走,可已经晚了,已经走不了了。 突有一人拦在了她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冷,冷如寒冰。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哥哥赵元亮,陪她一起长大的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身披铁甲,手持□□的卫兵,每个人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你太年轻了,不懂得一点心机。”赵怀瑾摇了摇头,冷笑道:“我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在窗台下偷听我们聊天的是你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知晓了我们的秘事了吗。这丞相府中,都有我的眼线,都有我精心安排的下属,连你都想不到吧。” “我确实想不到,想不到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赵雪吟又哭了起来,转过头看着他:“你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监视,还有没有一点感情,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之所以能活这么久,能从一个七品小官做到当朝宰相,靠的就是手段,就是谨慎。若不是我做任何事都很细心,我的项上人头不知掉了几回。”赵怀瑾似是叹息,又沉吟道:“所以你就别指望你能把这些秘密告诉萧子翼了,我现在已经站了这么高,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坏了我的好事。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好一个狠毒的父亲。”赵雪吟哭得全身都在抖动:“那你准备拿我怎么办?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对你再有任何威胁。”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可能杀你。”赵怀瑾转而对着赵元亮道:“后院收拾好了吗?送你妹妹去那里,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走。” “是,我明白了。”赵元亮笑道:“儿子知道父亲的意思。” “好啊,好啊,可真是好。”赵雪吟突然大笑了起来,指着赵怀瑾的鼻子:“我的哥哥,我的父亲,居然利用计谋囚禁我,可真是好,真是好!这个家里的人,居然是一群狼子野心的人,居然是一群弑主篡权的逆臣。”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可她却是仰天大笑,笑的那么凄惨。 赵怀瑾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四名甲士已经走过来架起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蓝衣女子。 梅花还在落,雪也还在落。 可枝头的青鸟已经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又是一个月夜,雪后的月亮看起来更加皎洁明亮。 这是一个幽僻的院落,院落里只有几棵枯死的老树和几丛修竹。 在院落的北端,坐落着一间黑色的小小的房子。 房子是用巨大的石砖砌成的,很坚固,只有一扇门,一扇窗。 窗户也只是小小的。 这间屋子本来是用来储藏杂货的,可如今却被打扫干净用来锁人了。 屋中有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蓝衣少女。 很漂亮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 可她的脸上却带着泪痕。 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饭菜,她一动也没有动,甚至没有尝一口。 她只是坐在床上看窗外的冷月。 有细碎的雪花从狭小的窗口里飘落进来,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 她想大声呼喊,可呼喊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送饭的那个家童,根本不会再有一个人来到这里。 更不会有别人知道她在这里。 她望着那一轮冰月,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她突然想到了她的母亲。 那个善良温柔优雅的女人。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 若是她没有死,这个家还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的哥哥和父亲还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已经不像是人,而是恶魔。 为什么苍天这么残酷,总是让好人早早的死去。 这不仅就给了生者永恒的悲哀,也给人间带来了黑暗。 简陋的院落,皎洁的明月。 只有她一人在这陋院中,也只有他一人在仰望孤独的明月。 ☆、第五十七章:阴谋诡计 分卷阅读10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云鬓花颜轻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古来亡国之君,或是残暴不仁,或是耽于酒色,足致百姓怨愤,万众离心,国焉能不亡。 而更多的是色字,所以才有红颜祸水的说法,自古皆然。 越是美丽的女子越能迷乱男人的心智。 王贵人就是这样的女人,也是这样的祸水。 她懂得如何牵住男人的心,也懂得如何牵住男人的鼻子走。 没有日光,没有月光,只有莹莹的烛光。 有轻歌,有曼舞,也有醉人的美酒。 当然也有佳人。 还是仙子一样美丽的佳人。 大殿中到处都垂挂着朱红色的帘子,连地毯都是红色的。 有浓郁的沉香从铜炉里袅袅升起,在温暖的大殿中四处盘旋,朦朦胧胧,渐近渐远,好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雾中有艳丽的歌姬翩翩起舞,长袖如水。 而乐师们则跪坐在四周合奏着一曲弦乐。 王贵人坐在那里正用小刀剖着柑橘,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笑隔着一层烟雾看来,更显得神秘而多情。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身穿红色绣花长袍的男子。 那男子跟着舞女们也在欢快的跳着舞,他的一动一瞥,都充满着女子气。 他披散着头发,伴随着音乐载歌载舞,好不欢畅。 “惜花。”他点着兰花指,回过头,凝望着正在吃柑橘的红衣女子:“你看我这舞姿美还是不美?” “美极了。”王贵人站了起来,将一瓣柑橘放入了他的嘴中,笑道:“陛下跳的真是好,比她们几个跳的好多了。” “好。”白玄英笑了笑,竟然又舞了起来,衣袖在烛光中如蝶翼般张开:“那我就再为你舞一支。” “陛下”正在此时,一名内官轻声道:“赵丞相来了,说有事和陛下相商。” “快。”白玄英停止了舞蹈,撩了下额头前的刘海儿:“快让丞相进来。” 正说着,身穿紫色貂裘的赵怀瑾就走了进来。 “陛下。”看着轻歌曼舞的舞女,赵怀瑾笑道:“臣为陛下寻来得这一班歌妓,陛下还中意否?” “中意极了,他们不仅舞跳的好,歌唱的也好。”白玄英引着赵怀瑾入座,问:“丞相急着要见我所为何事?” “据流星马飞报。”赵怀瑾捻着胡须道:“萧子翼已经班师回朝了,大军据此不足三十里,傍晚就可到达帝都。” “什么!怎么这么快!这个萧子翼,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我刚刚登基没有几天,他就忙着班师回朝了。”白玄英又问:“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依丞相之间,我们应该怎么办。” “依老臣之见,应当只让萧子翼和公主,以及几名将军入城。”赵怀瑾收缩着瞳孔,沉声道:“至于其余的大军,不可入城,只能让他们驻扎在城外,切不能让他们进入城里。若是让这些人全部进入城中,那可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 “萧子翼这个人留不得,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若是他知道当年是我们害死了他父亲,他率领军队攻入皇宫都不是不可能。”白玄英看着赵怀瑾,附耳道:“丞相的意思是等他进城后把他杀了,免除后患?” “非也,非也。陛下误会我的意思了,还没有到真正杀他的时候。”赵怀瑾摇了摇头,又缓缓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子翼率领大军打败了李胤,此时的士兵都很信服她。若是我们杀了他,城外的大军一旦攻入城中,那样就完了。不仅会使帝都大乱,还会让我们背上世人的骂名。” “哼。”白玄英长袖一拂,道:“杀又杀他不得,又不让他的大军入城,丞相究竟是想干嘛?” “杀他不在一时,杀死他也是易如反掌。”赵怀瑾又笑了起来:“如今,我朝新丧,西陆金国便乘势攻打西北边关,其势甚是凶猛。我们可让萧子翼再率大军去防御边境,若是他不肯去,我们就可以夺其兵权,若是他肯去,那么则可以让我儿赵元亮为副元帅,乘机图之。这样的话,一来可你不让他染指调查我们两个人的事,二来可以找机会暗中杀了他,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好,好。”白玄英抚掌笑道:“丞相考虑得可真是周到。帝都里的人都说萧子翼聪明绝顶,可我看,在你面前,简直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你才是真正的智者。” “哪里,哪里,陛下谬赞了。陛下如此信赖老臣,老臣安敢不为陛下将所有的事情考虑周全,为陛下分忧。”赵怀瑾看着远处,似是独自沉吟道:“他的父亲萧靖宇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是这个羽翼未丰的孺子。” “可是他还是很可怕的,能夺得帅位,还能平定淮南,也不是一个俗辈。”白玄英叹了口气:“若是让他羽翼丰满,那可真是难以对付。” “陛下尽管放心。”赵怀瑾握紧了拳头,拜道:“老臣自信能压住他,若是他以后有了羽翼 分卷阅读10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我不仅剪除尽他的羽翼,还要把这只鹰也杀了。” “好,有丞相在,我还有何顾虑。”白玄英揽着老者的肩膀:“我准你以后可以施放我的号令,若是朝中有哪个大臣敢非议我们,你就替我杀了他。” “多谢陛下信赖,陛下想要什么尽管和老臣说,就算是陛下想要天上的星星,老臣也会想办法给陛下摘下来。”赵怀瑾垂首道:“为了陛下,老臣万死不辞。”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白玄英转过身,一把将王贵人搂在了怀中:“我只要她,只要她就足够了。” “哈哈。”赵怀瑾笑道:“贵人貌美如花,陛下年轻英俊,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呵呵。”王惜花也是笑语盈盈,长长的睫毛不停扑闪:“丞相可真是会说话,丞相若是年轻个几十岁,我也会喜欢上丞相的。” “是啊,不过你的嘴更甜。”白玄英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转过头对赵怀瑾道:“宫中有几个新来的女子,非常漂亮,还都是小家碧玉的女子,丞相可有兴趣?若是有兴趣,丞相尽管带走。” “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赵怀瑾无奈地笑了笑,摊手道:“只是我已经年迈,没有那个力气了。” “讨厌。”王惜花的有几分嗔怒,似是发怒道:“你刚才和丞相说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啊。” “哈哈,你还吃醋了。”白玄英把她抱得更紧,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面颊:“我只是给丞相说说而已,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 “哼。”王贵人将双臂环住可他的脖子,娇滴滴地柔声道:“但愿如你所说。” 他们俩就这样在那里互相抱着,而赵怀瑾则饮着美酒看着堂中的歌舞。 舞影凌乱,人影也渐渐凌乱。 暖风吹帘幕,吹醉了谁的眼。 此去帝都五十里。 同样的风,只是不是香风,而是刺骨的冷风。 道路旁是白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树林,也覆盖了田野。 这样的天气,很多人都在家中躲着不出来,或是窝在棉被中,或是围着火炉烤火。 而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却有一支军队在缓缓前行。 每个人的脸都被冷风吹得通红,但他们却是毫无怨言。 过了淮河,便是无边的旷野,再往前走就是帝都。 想必此时帝都的红梅开得正好。 “白羽。”马背上的萧子翼望着远方,展颜笑道:“估计到不了傍晚,我们就可以到达帝都了。” “终于快要到了。”望着原野上皑皑的白雪,白羽的眼中也有了神采:“一年了,我们终于回来了,终于又回到了北国大地。” “是啊,一个冬季了,在淮南一直没有下雪,在淮北终于看到了雪花。”萧子翼笑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实是一种壮丽的风景。” “没错,下雪时也正是帝都梅花开放的时节。”白羽看着他,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文阁寺的梅花,很美的梅花。” “我当然知道,那里的梅花开得可是帝都二十里以内开得最好得一处梅花,而且那里还有一棵姻缘树。”萧子翼挠了挠头,神秘一笑:“怎么,回去后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 “切。”白羽摇了摇头:“你想多了,谁稀罕和你一起去看。” “为什么?”萧子翼急了:“你不是也喜欢梅花吗?” “哈哈。”白羽忍不住又笑道:“看你急的,我逗你玩的。” “哼。”萧子翼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的帝都。 万里白雪无垠,天地苍穹一色,帝都已经隐隐可见。 风吹动着战马颈下的铜铃,叮当乱响,在雪地里传的很远很远。 天地杂风雪,风雪送归人。 ☆、第五十八章:奉命西征 丈夫未肯因人热,且乘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 大丈夫能屈能伸,胸怀博大,不会因挫折而壮心泯灭,也不会因得失而斤斤计较,在他们身上,只有冲天的豪气。 也正因为如此,世间的大丈夫才会很少,小人才会很多。 小人不是人小,而是心胸小。 城内灯火辉煌,城外没有灯,只有取暖的篝火。 城内有歌舞声,城外没有歌,只有战马的嘶鸣。 夜风吹着旌旗的边角,猎猎作响。 大军已经抵达帝都,可皇帝却下诏让大军驻扎在城外,不许进入京城。 将士们的心中都有几分怒火,每个人都觉得愤愤不平。 他们外出征战一年,死的死,伤的伤,遭受了那么多罪,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平定淮南回来。 谁知等来的不是帝王的恩赐,却只是拒于城外,不让入城。 他们不仅是为自己抱不平,更是再为那些死去的亡魂抱不平。 英魂无归,是一种极大的悲哀。 分卷阅读10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好在在萧子翼的劝说下,士兵们的心情终于有了平复。 他们可以不信服登基的新皇,可他们信服萧子翼。 那个像是军神一般的男人。 圆月,十五的圆月。 那么皎洁,那么明亮。 银色的月辉照耀着灯火璀璨的帝都,也照耀着巍峨瑰丽的皇宫。 华美的宫室,华美的雕梁画栋,华美的木柱飞檐。 白玄英在聚英殿大摆筵席,迎接南征归来的的萧子翼和白羽。 他高高地坐在王座上,而王贵人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不能出现,因为她怕碰见白羽产生尴尬。 厅堂中的舞姬在红色的织金地毯上款款而舞,衣袖飞转间带起的香风沁人心骨,摇曳的舞姿令人看得目眩神迷。 歌声,舞蹈,筵席,美酒。 这些庆功的东西本该令得胜归来的人感到高兴,可萧子翼和白羽脸上却只是冷漠冰凉的神色。 他们看着王座上那个高高的帝王,突然觉得他的笑容是那么得邪恶和陌生。 那种和老皇帝完全不同的面容神态,令他们两个人从心里感到厌恶。 “二位远征归来,平定淮南,荡平匪冦,重整大晋山河,再壮王师军威,实是可喜可贺,乃是我晋国的功臣。”白玄英端起了酒杯,对着堂下的众人道:“请大家满饮此杯,祝贺二位大功告成,凯旋归来。” “酒且斟下,随时都可以喝。”白羽却没有举起酒杯,只是注视着远处的白玄英:“我只想问你几件事,问完再喝酒。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要有丝毫隐瞒。” “哦。”白玄英的瞳孔不易觉察地收缩了一下,问道:“公主想问什么事,我全部都回答你。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好,很好。我想问问,先帝是怎么死的。”白羽沉声道:“他怎么就轻易死了,死的那么快。” “唉,你是有所不知,有所不知啊。”提起父皇,白玄英似是在掩袖擦泪:“自从你走了以后,父皇就病重了,加上他日夜操劳,身体本就疲弱,所以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而到了冬季天气严寒,风冷雪重,父亲更是病得卧床不起,说话都是变得十分艰难。我命太医给他医治,他们都是回天乏术,无能为力。在一个夜晚,父皇再也支撑不住,就驾崩了。那一晚,还是我陪在父皇的身边。他就那样死了,死前还说着要见你一面,谁知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他就撒手尘寰了。” 他用衣袖揉着眼睛,居然哭出了声。 就好像先帝不是他害死的,而是真的病死的一样。 刚才还是笑语欢歌,如今已是泪如雨下。 他这么善变,不似一个皇帝,反倒更适合去做一个伶人。 “那墨玉呢?”说起逝去的弟弟,白羽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呢?他又是怎么死的?他虽然有病,可他的病并非在这样的年纪就会要了他的命。” “墨玉自幼体弱,畏惧好冷,还不敢受刺激,这些你也是知道的。”白玄英仍在哭道:“他听说父皇病逝后,大哭一场,哭了整整一夜,咳血而亡。他还那么小,他的心灵也很敏感,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也怪我不应该给他说这个消息。要不是我告诉他父亲病逝的事情,他也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 “他身边不是有宋大夫吗?”白羽接着又道:“宋大夫?他现在在哪里?父皇让他去东宫,就是为了让他随时照顾太子殿下。他怎么能让太子殿下一直痛哭呢。” “他啊……”白玄英转了转眼珠,长叹了一口气,又道:“他……他是一个忠厚的人,可是他毕竟是下人,还是个男人,更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解墨玉了。他见墨玉死了,就自杀谢罪了,也算是一个忠仆,一个义士。” “好。”白羽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唉。”白玄英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怜啊,可怜啊,父皇与墨玉都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人,却都死在了这个冬季。还好我仍有一个亲人,皇室的血脉并不是只剩下一枝。我至少还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在世。悲哉!父皇。痛哉!墨玉。” “陛下不必太过感伤,昔人已逝,生者节哀。”赵怀瑾也在一旁揉着眼睛,岔开了话题:“况且,如今也不是陛下叹息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陛下考虑。” “唉,是啊。家事未决,国事又起。”他和赵怀瑾对视一眼,转而对着萧子翼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国新丧之时,西陆晋国乘势犯我边境,劫掠我国土地,屠杀我国人民,边关甚是危机,城池即将倾颓。若是他们打破了九幽城,那么帝都也是朝不保夕了。将军方才得胜归来,本应好好犒赏一番,无奈军情紧急。我想问问将军可否能带兵西征?” “陛下的命令,末将安敢不听。”萧子翼拱手拜道:“末将愿为陛下分忧,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好。”白玄英此时又笑了起来:“有萧将军前去,我无 分卷阅读10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忧矣。” “末将领命。”萧子翼又笑道:“想必陛下不许三军入城,正是此意。” “这……”白玄英亦笑了起来,又问道:“边关十万火急,局势紧张,烦问将军多久可以拔营前去?” “此事可速而不可缓,可快而不可慢,救兵如救火。”萧子翼看着白玄英,沉吟道:“三天,三天后我就率军离开。” “好。”白玄英又举起了酒杯,冲着萧子翼笑道:“那我就先祝将军马到功成,早日得胜归来。” “谢陛下好意,酒我就先不喝了。等我归来,再同陛下饮庆功酒。”萧子翼已经站了起来:“末将外出征战一年,还没有见过家母,实是不孝,不敢饮酒。” 他拱了拱手,离开座位,走出了宫殿。 “哼。”白羽也不言语,跟着萧子翼离开了。 夜风吹过,吹起了他们的衣袖,白如雪,红如血。 “呸。”在他们走出很远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白玄英狠狠地啐了口:“你看看他们那种样子,是对待君王应有的样子吗?连我敬的酒都不喝,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殿下的美酒他们不喝,有人喝。”赵怀瑾端起酒杯,仰头饮尽,同样看着离去的一对男女:“他们确实不是东西,愧对陛下的一番好意。陛下莫要生气,我们日后慢慢图之。” “还是丞相的话比较好听。”他又假装在哭,用一副悲戚的表情,对着赵怀瑾道:“丞相看我今天演的好不?” “很好,好极了,连我听得都差点信以为真了。”赵怀瑾在一旁附和着道:“陛下简直就像是一个伶人,不,比伶人还要演的好。” “哈哈。”白玄英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你不也是,都是丞相教的好。” “哈哈。”赵怀瑾也同样笑了起来。 歌低低地唱着,人轻轻地舞着。 他们又在明月下纵酒高歌,甚至哼着欢快的小曲。 而他们两个人的笑声却是那么刺耳。 他们喜欢这种把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也喜欢看别人的痛苦。 风吹着成片的宫旗,不停地乱响。 皇宫中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好像是宫中的人打了胜仗一样。 可那些真正打了胜仗的士兵呢? 他们想回家看看,却不被允许入城。 他们想睡在妻子温暖的被窝中,却只能在雪地里被冻得不停地跺脚。 他们是得胜归来的勇士,可却像是猪狗一样的被对待。 壮士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眼红,那是因为他们的心从来就没有热乎过。 雪地上有一点光亮,在皎月下格外明亮。 那是一个士兵的眼泪。 ☆、第五十九章:月照归人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是人们心中传承千万载的一种情丝,是人们一脉相承的眷恋情怀。 为什么看到明月就会心生惆怅呢? 为什么看到明月就会默然哀伤呢? 因为看到明月就会思念故乡,而故乡有自己魂牵梦萦的人。 可当一个人在月夜回去,看到故园成丘,昔人已逝时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他心里的悲痛又有多么深沉呢? 明月高高地悬挂在青冥之上。 就像是苍穹的眼睛,在冷冷地审视着世人,嘲笑着俗子的悲哀。 庭院中梅树稀疏,红花飘落,暗香浮动。 可在冷月之下看来却是那么得萧瑟凄凉。 为什么会凄凉? 是因为庭院寂静,赏梅人不再,只有她一人在月光中顾影自怜。 还是因为那个笑如春风的孩子已经永远长眠了。 空有梅花绽放,已无赏花人。 赏花人今在何处? “雨儿。”红衣女子望着远处风檐下站立的黄衫丫头,问道:“你还记得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总会在庭院中赏梅玩雪吗?” “我当然记得啊,那样美好的快乐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忘记了呢。。”雨儿笑道:“那个时候,每当梅开之际,皇帝都会到这太子东宫摆上红泥火炉,温着热酒,在月夜赏梅花,一赏就是半夜。公主最是气人,总是趁着皇帝沉思时偷偷地抓起一把雪放入皇帝的酒杯中,惹得陛下想发怒又没有怒气可发,或是放入我的衣领里,把我冻得直哆嗦。还有墨玉殿下,他总是穿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抱着暖炉在一旁傻傻的笑。他的话很少,可他却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有趣。每次下雪,他都会一直看一直看,直到雪停的那一刻,仿佛看下雪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是啊,墨玉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雪花,他非常喜欢雪花,他说雪花晶莹洁白,不是人间所有,它的生命虽然短暂,可是却比人间所有的花都要洁净。”白羽凄然一笑,又问道:“不过,你知道墨玉最喜欢雪花哪一点吗?” “这个……”雨儿 分卷阅读10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又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瞒公主说,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 “他最喜欢的是雪花的自由,他说人间的花都有根芽,一辈子只能生长在一个地方,没有选择的余地。可雪花不一样,它来自于苍穹,想飞到哪里都可以。他说他也想像雪花一样,可以不受疾病的束缚,自由的飞翔。”说着说着,白羽的眼睛里已是泪水模糊:“可如今……如今他已经死了,像是雪花一样消逝无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居然哭了起来。 “公主,你不要哭了。你要是哭了,墨玉在天上看到你也会伤心的。他爱自己的姐姐,也不想让你哭,更不想让你心中难受。”雨儿走过去抱着红衣女子的肩膀,同样哭了起来:“你放心吧,墨玉走了,雨儿会一直陪着公主。” “谢谢你。”白羽同样抱着她,低低地哭泣:“还好有你陪着我,我亲爱的雨儿。” 风在吹,可并不那么寒冷;花在飘,可并不那么凄凉。 大殿中灯火很明亮,柔和的烛光照耀着红衣女子绯红的脸。 她额环的蓝色宝石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幻梦一样的光芒。 房间中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一如她一年前离开时的样子。 桌子上放着毛笔、宣纸、砚台、书本。 那是供太子平日学习的东西。 显然是有人时常来打扫,桌几明净,书本上也没有落上灰尘。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坐在椅子上读书写字时的姿态。 他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就像是一个月下苦读的书生。 那么好看,那么安详。 可他其实并不怎么喜爱学习,他也和自己的姐姐一样喜欢玩。 所以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文房四宝,还有许多孩童的玩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摆放的那个机械木鸟。 那是她在他九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个机械木鸟是她第一次溜出皇宫时在一个木匠那里买到的,不仅会发出鸟叫一样的声音,还会像鸟一样飞翔。 她还记得他抱着这个礼物时脸上那纯洁快乐的笑。 他喜欢自由,也渴望自由,喜欢会飞的一切东西。 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皇宫外玩玩,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看高大苍翠的青山,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看波浪翻涌的大河,还没来得及带他在开满鲜花的旷野上追逐晴空的白云。 还没来得及教他喝酒。 那个可爱的孩子就像天使一样张开双翼飞走了。 白羽望着眼前的一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夜深了,她躺在那个铺满白色绒毛的床上,眼泪打湿了绣花的棉被。 雪满了庭中的树,满了屋顶,满了台阶。 门前的灯笼在夜风中飘摇。 晕黄的灯火照耀着积雪的小径,照耀着归来的路。 萧子翼踩着雪花,朝着家中走去,脸上尽是欣喜的表情。 “大哥。”他刚一进屋门,一个黑色的影子就扑了过来:“你可回来了。” “子兰。”萧子翼看着一袭玄衣的少年:“你又长高了不少,我都块抱不动你了。” 他一抬头,又看到了灯光下慈祥的母亲。 “母亲。”他走上前,跪了下去,眼睛已经湿润:“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快快请起。”李氏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是啊,又能团聚了。”萧子翼看着母亲,转而有皱着眉头道:“可是,三天后我就又要走了。” “这是为何?”李氏也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你外出征战一年,为平定淮南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家里的被窝还没有捂热,又要离开了。” “唉。”萧子翼叹了口气,缓缓道:“新皇即位,丞相专权,他们两个人都是不能容人之辈。我们虽然打了胜仗,可陛下却不让三军进入城中,恰逢西陆来犯,正好让我们前去西征。就如母亲所说,朝堂的刀剑,远远必沙场的刀剑更可怕。” “母亲我岂会不知赵怀瑾那人是一个奸邪之辈。”李氏的眼中突然现出了复杂的神色:“你得胜归来,帝都是待不得的,时间长了,难免受到别人的猜忌迫害。此番再次出征,倒是可以避开一些麻烦,只是甲还未解,又要远征,做母亲的,我十分心疼我儿。” “多谢母亲挂念。”萧子翼的眼中一片朦胧:“纵然前路艰难,子翼亦是无所畏惧。” “不如这样吧。”李氏看了看屋子的四周,又看向萧子翼道:“你这次出征,我和子兰和你一起去吧。” “这……”萧子翼听了一阵震惊,忙道:“这可使不得。母亲年迈,子兰年幼,西征路途遥远,车马奔波,怕你们经受不住。若是你们出了事,我愧对父亲在天之灵。” “唉。”李氏叹了口气,又道:“子翼,你怎么这么糊涂。若是我们留在帝都反而会有危险,若是我们跟你 分卷阅读10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出征反而没有危险。” “噢?”萧子翼迷惑不解:“母亲的话把儿子说糊涂了。” “如今赵怀瑾用事,朝中更无忠臣。”李氏眼中的复杂之色更浓:“倘若有一天别人想迫害你,那么我们在帝都,可就成了人质。那样的话,不仅我们有危险,更重要的是会连累你。” “母亲所言极是。”萧子翼涕零到:“只是前路坎坷不平,让母亲与弟弟跟着我实是委屈了你们。” “唉。”李氏又叹了口气,把萧子兰搂在了怀里:“子翼,我们没事的,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在一起,那比什么都强。” “谢母亲。”萧子翼哭了起来:“母亲真是用心良苦。” “好了,好了,你刚刚远征归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李氏慈祥地笑道:“走吧,知道你要回来,饭菜已经备好了。” “大哥,快走吧。”萧子兰拉起他的手,笑了起来:“母亲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狮子头。我早就饿了,可母亲说一定要等你回来才可以开饭。” “你这孩子。”李氏在一旁假装埋怨道:“你大哥远征归来,你呢,就知道吃饱了和街上的几个孩子打斗。” “哈哈。”萧子翼也笑了起来:“让子兰多吃点吧,他正在长身体,饿到了可是不行。” 三个人说说笑笑,携着手前去吃饭。 皎月照着院落,院落里有一间房子里透出了柔和的灯光,以及欢快的笑声。 风吹过窗棂,饭菜的香气飘的很远,欢笑声也飘的很远。 在这样的雪夜,本该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笑谈,合家欢聚。 可那个皇宫里的女子却只是抱着机械木鸟独孤而眠。 明月照亮了谁的窗子,又照进了谁的梦。 ☆、第六十章:红梅有情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 梅林。 梅林里全是梅树,红色的梅树。 红的像火,红的像血。 枝桠间仍有未飘落的残雪,也有一朵朵怒放的梅花。 风吹过枝桠,枝叶轻轻摇动。 雪随着花飘零,花随着雪伤逝。 红花与白雪交织成一场华丽旖旎的幻梦。 也只有冬季才有这样的景致,也只有文阁寺才有这样的梅花。 淡淡的阳光照耀着梅林,林间的积雪反射着金色的光影。 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在梅林间飘散,震起了枝头的落雪。 梅树下站着一袭白衣的小僧侣,正在微闭着眼睛横笛而吹。 笛声悠扬婉转,宛如流风回雪,轻云蔽月,却又带着莫名的哀伤,引得踏雪寻梅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停步侧目。 他是在哀悼梅花的零落?还是在为日出雪逝叹息? 梅林依稀间,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走了过来,风拂起他们长长的头发。 他们一人白衣,一人红衣。 就像是白的雪,红的梅。 “是你?”看着树下吹笛的小僧侣,萧子翼笑了笑:“好久不见了,烦问无尘大师在哪里?” “四大皆空,五蕴皆藏。身是菩提之树,心如明镜之台。”小僧侣放下竹笛行礼道:“回施主,无尘大师已经圆寂了。” “什么!圆寂了!怎么会这样呢?”萧子翼眼中露出震惊之色,长叹了一口气:“一年前,我还曾和大师坐而论道,纵谈古今,没想到一年后,就已是阴阳两隔,人鬼殊途。真是人虽有意,而苍天无情。” “万般皆随缘化,施主不必悲伤。”小僧侣遥望着远处的梅树,又道:“生死寻常事也,大师早已看得明白。其实,他并没有死,他的肉体虽然消亡,可他的精神必将长存,而这种死即是生的境界,便是佛门所谓的涅槃成佛。” “唉,是啊,无尘大师佛根聪颖,妙法自然,古今之下,乃是一代大师。”萧子翼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从今以后,世上又少一位知己,再也不能听大师开坛说法了。” “唉。”白衣小僧侣亦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清越的笛声又响了起来。 只是,没有了先前的忧伤,反而带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喜悦。 一种在经历诸多是非后大彻大悟的喜悦。 萧子翼和白羽已经走开了很远,隔着梅林听来,显得缥缈如虚幻。 淡淡的笛声像是淡淡的雪花片片飘落。 落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故地重游,只是故人不再。”看着身边的红衣女子,萧子翼叹道:“没想到,连无尘大师都已经圆寂了。难怪我觉得文阁寺中缺少了些什么。” “是啊,世事本就无常,容易变幻。”白羽在看着枝头的红梅:“我至今还记得,咱俩第二次见面得时候就是在无尘大师的禅房里。当时,我记得咱俩在一起吵得可厉害了,无尘大师只是 分卷阅读10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谁让你太蛮不讲理。”萧子翼笑道:“你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不讲理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和我争吵。” “哼,萧子翼,你才不讲理呢。”白羽将头一扬,气呼呼道:“哪里是我蛮不讲理,分明就是你的原因,你一个大男子,和我一个小女子争吵,都不觉得羞愧。” “好好好,你是个小女子。”萧子翼哈哈一笑,不屑道:“你简直就是一个女汉子,比男人还可怕,一点都不像是女人。” “呵呵,可你见过像我一样漂亮的男人吗?”白羽笑了笑,又皱着眉头问:“子翼,那天酒宴上,你为什么要答应白玄英去西征。” “唉,人生在世,往往身不由己。”萧子翼伸手折了一枝红梅花,捏在手中,看着鲜艳的花瓣:“你不是不知道你哥哥和赵丞相是什么人,我们南征归来,他们不让将士们进城,那就是为了让我们再去西征,这本就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况且,我南征归来,功劳很大,留在帝都也会被别人嫉妒,时间长了,难免遭受谗言。还不如率军西征,为国家镇守边关。一方面可以免除自身的灾祸,另一方面还可以为国效力。” “原来如此,你说的的确是很对。赵怀瑾那个人阴险诡诈,你留在这里,肯定会被他不容。至于白玄英,他或许比赵怀瑾还要可怕。”白羽转过头看着他,又柔声道:“你去可以,不过,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一起去边关抗敌。” “你……”萧子翼的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旋即又变得暗淡:“你随我一路南征,吃了太多的苦,就连你的父亲和弟弟死前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我觉得很是对不起你,你的父亲和弟弟死了没多久,你还是留在京城,不要随我去边疆了。” “不,你走了,我更应该走。”白羽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我的父皇,我的弟弟,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么皇宫已经不再是我家了,这帝都也已不再是我的故乡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独自漂泊,孤苦伶仃的人,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好。”萧子翼把手中的梅花递给了红衣女子:“与其看着盛世繁华,不如一同四海为家。那我们就一起去边疆,一起去过那种金戈铁马的生活。” “嗯,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哪里都是故乡。”她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的梅花,又笑道:“你看看你,还说什么喜欢我,别人都是送喜欢的人玫瑰,你却送我一枝红梅,真是气死我了。” “哼,等下次送你花的时候,再送你玫瑰。大冬天的,这里怎么会有玫瑰呢。”萧子翼翻了翻白眼,又拉着她的手道:“走,快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白羽跟着他跑了起来:“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萧子翼笑了笑,一如盛开的梅花:“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更深,树更密,梅花更多。 在梅林深处,有一棵巨大的高耸的梅树。 那是文阁寺最老最大的梅树。 据说在文阁寺落成后,第一任主持便把它植在了这里,以后才有了别的梅树,才有了这片梅林。 它的树干很粗壮,枝叶很繁茂,满树的红梅遮蔽了天上的日光。 而在枝桠间则悬挂着一片片木牌。 风吹过,木牌在风中胡乱碰撞,交击出清脆的声响。 此刻的树下,正站着一对对彼此相拥的少男少女。 他们得笑容那么甜蜜,那么温柔。 “这……”看着满树的木牌和成对的情人,白羽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文阁寺里的姻缘树吗?” “是啊,这就是很多帝都男女私定钟情的地方。”萧子翼拉着她的手站在树下,仰头看着用红线穿着的木牌:“还以为你是一个傻子呢,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 “哼,你才傻呢,你从头到脚都很傻。我当然知道,我小时候来过这里。”白羽的眼中一片朦胧之色,似是在看着木牌出神:“传说把自己和心爱的人的名字写在木牌的正反两面上,再把木牌挂在树上,这树的精灵便会保佑他们两个人白首到老,永不分离。这是一种美好的祝福,也是每对情侣心中永恒的夙愿。” “是啊。”萧子翼在树下的青石板上捡起一个木牌,用旁边的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递给了红衣女子:“给,写上你的名字,那我们就也挂一个吧。” “好的。”白羽接过来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暗自祈愿:“希望这棵树真的能保佑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不要有相离。”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萧子翼伸出手,把木牌挂在了梅树的枝桠上,沉吟道:“红梅作证,白雪为誓,我萧子翼此生只爱白羽一个女子,永远不会辜负她。若是违背誓言,就让我死于刀剑之下。”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你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白羽伸出手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用发誓,我也相信你,因为我也爱你。” “白羽,谢谢你。”萧子翼不在多说 分卷阅读10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伸出双手把她搂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在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太多别的语言,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描绘这种纯净的爱。 只需要简简单单一个拥抱,便已经足够,便已经抵得过千言万语,海誓山盟。 风吹着繁茂多枝的梅树,梅花在飘落,落满了他们的衣襟。 他们悬挂的木牌也在风中摇动,似是在见证这一场绝世的爱恋。 木牌交击的声响和悠扬的笛声鸣和如歌。 红梅有情,人更多情。 ☆、第六十一章:再踏征途 才及解甲得胜还,又提长剑西出征。 冬还未尽,雪还未消融,梅花在绽放。 将军的铠甲还没有脱下,士兵的伤还没有好,疲惫的战马还没有吃上新鲜的草料。 冷风还在吹拂着战旗,画角声还在传响。 一切还没有整理好。 一切都还没有恢复。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在这样隆冬的季节。 萧子翼又率领大军出征了,又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与鲜血的道路。 和上次出征离开时不同。 这次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帝王的远送,也没有壮行的好酒。 有的只是冷风与残雪,落梅与枯树。 那么的凄凉,那么的萧瑟。 今夕何夕,今朝何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归,雨雪霏霏。 这次归来时迎接自己的是漫天飞雪。 那么下次回来时又是什么季节呢? 又需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萧子翼坐在马背上,最后望了一眼恢宏的帝都,默然打马离去。 他的心中很萧瑟,也很凄凉。 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土,如今已非故乡。 “子翼。”看白袍将军在出神,白羽问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我家庭院中的那一棵紫葳花树。”萧子翼仍旧在望着远处,苦笑道:“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恰逢紫葳花开,又是月圆之夜,月色很美,紫薇花很美,你也很美,不知下次花开的时候,你我还能否看到。” “唉,谁知道呢。”白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此去西征晋国,比去淮南还要遥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真是难说。不过,就算回来了,这帝都还算的是我们的家乡吗?” “算了,算了,算了。”萧子翼笑了笑,缓缓打马前行:“走吧,去哪里都比待在这里要好,我们一起去看看边疆大漠的风光。” “嗯,肯定要比帝都美的。塞外风光雄奇壮美,而帝都之中却是一片纸醉金迷。塞外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而帝都只有莺歌燕舞,歌楼酒馆。”白羽点了点头,也又看了一眼帝都的城门,转过头,策马跟上了萧子翼。 以往的时候,皇宫中有她敬爱的父亲,也有她可爱的弟弟。 可如今,她的弟弟和父亲都已不再了,都已和她参商永隔了。 她最牵挂与深爱的两个人都已不在这里了。 那么这里也已不再值得她留恋。 一个人喜欢一座城,本就是喜欢这座城里的人。 可若是城中的人不在了,这个人也就不会再喜欢这座城。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精神的寄托与心灵的慰藉。 再也找不到了灵魂的归宿。 一座城,一个人,一生心疼。 一座城,一辈子,一场幻梦。 对,这就是白羽的梦。 可如今,梦已经醒了。 醒来时一场空欢! 灯红酒绿,欢歌笑语。 灯是龙凤红烛,酒是葡萄美酒。 大殿中香气缭绕,青烟朦胧如同烟雾。 有身穿彩色纱衣的舞女在烟雾中款款而舞,舞得那么深情,那么迷人。 今天本是萧子翼率领大军西征的一日,可白玄英和赵怀瑾非但没有出城欢送,反而是在大殿中饮酒高歌。 军中的将士冻的鼻青脸肿,而他们在这里却是热得脸上冒汗。 那是因为大殿中支着火盆,使得大殿很暖和。 也是因为在这样的莺歌燕舞中他们玩得太欢畅。 王贵人端着白玉酒壶正在为他俩斟酒,脸上带着比春风还柔和的笑,看得白玄英神魂颠倒,难以移目。 “请佛容易送佛难,终于是送走了这一尊大佛。”白玄英喝了口杯中的酒,笑道:“那个萧子翼终于是走了,终于不用再看他那张臭脸了,每次看见他那种孤傲清冷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恶心。” “是啊。他太骄傲了,他总觉得自己很厉害,很伟大,在他眼里,我们一文不值。”赵怀瑾笑道:“不过,他已经走了。从此以后,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也不用再忧虑咱们的事被萧子翼调查了。” “这都是丞 分卷阅读10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相的功劳,当敬你一杯。”白玄英端起了酒杯,又问道:“可萧子翼此去带走了十万大军,你就不怕他拥兵自重?” “哈哈,陛下尽管放心。”赵怀瑾摆了摆手,笑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哦。”白玄英不解道:“这是为何?还请丞相明示。” “因为有公主跟着他,公主虽然不喜欢陛下,可她身上流淌的毕竟是晋国皇室的血液,毕竟是皇室的族裔,晋国姓白,她也姓白,有公主在,萧子翼就不敢拥兵自重,也绝不会反叛。”赵怀瑾站了起来,缓缓道:“再者,我让元亮做副元帅随军同去,并不是为了磨炼他,而是要他相机而动,若有机会,就置萧子翼于死地,除去心头大患。” “高,真是高,这一招真是厉害。”白玄英竖起了大拇指,笑道:“丞相机智过人,可真是我的智囊。从今以后,我把朝中大权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信赖。”赵怀瑾慌忙拜道:“臣一定尽心尽力,侍奉陛下,绝不让陛下有丝毫忧虑。” “好,好,好。”白玄英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臣子。” 他仰天又笑了笑,扶着王贵人就醉醺醺地离开了。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王贵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比她嘴唇上的红色还要浓。 关山万里,暮云千叠。 荒寒的古栈道上,大军排着长长的队伍在缓缓的前行着。 积雪未化,马蹄踩在雪地上有轻微的声响。 北风呼啸着从远方吹来,吹红了将士们的脸。 他们的脸红红的,握兵器的手也已经龟裂。 看着冻得发抖的士兵们,萧子翼的心中一阵泫然。 这些士兵们跟着他南征李胤,如今又西征晋国,一年转战几千里,吃了那么多苦,可是每个人都毫无怨言。 就连貌似书生,体质并不好的军师长孙无常也是默默无言,跟着大军在风雪里前行。 他们虽没有铁一样的身体,却有着铁一样的精神。 因为,他们是军人,铁一样的军人。 千山暮雪,天空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大军还在前行,突见一匹黑色的烈马从对面冲了过来,就像是一条黑龙一样。 萧子翼吃了一惊,勒住了缰绳。 他想不到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会有一匹马。 正此时从路边小树林里转出一个猛汉,跑过来一手拉着马头,手臂一用力,就活生生地把那匹黑马拽住了。 这下,不仅萧子翼怔住了,她身后的所有将领都怔住了。 若非天生神力,一个人怎么可能空手拉住一匹脱缰的马。 只见那壮汉浓眉大眼,乱发飘飞,穿着一件破皮袄,戴着一顶破皮帽,手中却捧着一口金背大刀,金灿灿的刀光映着满地的积雪,威风凛凛。 “多谢将士出手相助。”萧子翼在马背上向那猛汉拱手称谢。 那大汉却不搭理他,只是手握大刀,喝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哈哈,原来是一个劫路的强盗。”萧子翼忍不住笑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强盗居然敢劫官家的路。况且你一个人,居然高劫我十万大军。” “哼。”那壮汉看着他道:“就凭我手里的这口刀,别说是十万大军,就是百万大军我也不怕。” “你这厮安敢猖狂。”徐贲忍不住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夸下海口。你敢和我比试比试吗?” “敢,岂会不敢。”那壮汉将大刀一横:“谁不敢就是孙子。” “好。”徐贲咬牙切齿,挥动斩月斧就要上前,却被萧子翼拦了下来。 “行军要紧,不要耽误时间。”萧子翼奥秘怀中取出了一百两银子,抬手扔在了地上:“既是要财,我们给他便是,何苦再要厮杀。” “萧将军。”那大汉突然丢下了手中的大刀,跪在了地上:“我叫龙英,素闻萧将军乃是一位名将,闻大军西征,我一在此恭候多时,专门来投奔萧将军麾下。” “壮士快快请起。”萧子翼连忙下马,将他扶了起来:“既是忠义之士,从今以后我们就一兄弟相称。” “多谢萧将军。”龙英慨然道:“龙某以后愿为萧将军帐下小卒,冲锋陷阵。” “好,好,好。”萧子翼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叛军笑道:“没想到我们未到边关,先得一员猛将。” 众将士看着那名豪爽的猛士,都笑了起来。 他们千里行军,一路上沉默无言,如今终于有了欢笑。 再冰冷的大雪,也会被笑声融化。 马蹄得得,绵长的队伍又开始向着边关进发了。 万里彤云厚,千山白雪新。 ☆、第六十二章:阵前斩敌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萧子翼率领大军到达边 分卷阅读11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关的时候已是残冬初春之时。 若是在淮南,想必那里已经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一片万物复苏的景象。 就连新燕也会在枝头鸣叫,在屋檐下衔泥筑巢。 可在边塞,这片被上苍遗忘的土地上,却没有丝毫的生机,就好像一棵枯死的老树般不会开出新花。 风,萧条的北风,呼啸着席卷过苍茫的大地。 像是锐利的刀子一样割着人们的面颊。 除了风便是沙,满天的飞沙,一望无垠的沙漠。 风吹起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吹进了人的眼睛里,吹进了人的耳朵里,吹进了人的口中。 而在更远处,则是连绵的雪山。 那一座座亘古不化的千年雪山就像是丰碑一般永远树立。 日光照耀着雪山,晶莹璀璨,恍如梦境。 这便是塞外的景致。 就像是一个豪爽粗犷的男人。 九幽城位于晋国西北边境,是边疆的第一座重镇。 他的西面是辽阔的西陆各国,东面则是无垠的平原,在和平年代是一个重要得商业枢纽,东西方的货物运转都需要经过这里,而在动乱时期这里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 倘若西陆的军队想要入侵晋国,就一定要先占领这座城池,而占领这座城池后,再往东,便是千里平原,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千里之遥,帝都也是危在旦夕。 所以,也可以说,九幽城就是晋国的西部屏障。 而它的守将名叫张云枫,已经五十多岁,镇守边关十载,使用一对铜鞭,极其骁勇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 在他镇守的十年里,本来一直平安无事,西陆晋国与中州晋国也早就在十年前签订了《和平盟约》,永世修好,不再厮杀。 可他没想到,在晋顺帝驾崩后,晋国就撕毁了盟约向着九幽城发动了战争。 而城中的守军坐享太平已久,闲散疲弱,一遇到金国的军队就节节败退,不敢再战,只得退守孤城。 好在萧子翼率领援军到了,张云枫也不用再一个人支持一座城,把所有责任都抗在自己肩上了。 风吹着城楼的画角,角声呜咽。 虽然是白天,大殿中仍旧燃着火。 这里的火都是将塞外的黑油倒入铜柱上的铜盆中后再点燃。 火很大,也很炽热。 塞外天气寒冷,这样不仅是为了照明,也是为了取暖。 “萧将军冒着风雪,率领大军千里跋涉,真是辛苦了。”张云枫拱手道:“我张某甚是感动。” “老将军见外了,我们都是在守卫大晋的国土,都是大晋的将士。”萧子翼笑了笑,又道:“何况老将军都守了十年边疆,每日对着寒风冷雪,却终年不能回家,那才是辛苦。” “唉,不提也罢。”张云枫摆了摆手,又叹道:“其实都怪我,是我太放纵这些士兵了,没有好好操练,才导致他们的战斗力极其低下,我实是上愧国家,下愧苍生。” “老将军不必自责,素闻将军爱兵如子,人尽皆知,您老也是为了不让这些远离故土的士兵吃苦而已,我们明白您老的心思。”萧子翼又笑道:“从今天开始,子翼与众将士愿意同将军一同击退金军,镇守边关。” “好。”张云枫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慨然道:“我也愿与将军齐心协力,共破大敌。” “报。”正此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金国大军又来城下挑战,并辱骂将军,说将军是懦夫、乌龟。” “好一个金国小儿,安敢如此嘲笑老夫。”张云枫怒气冲冲,就要出去:“我今日非要和他打个三百回合。” “老将军不要动怒。”萧子翼拉住了他,道:“何须老将军出马,子翼愿意替老将军取来贼将首级。” “将军有所不知。”张云枫叹道:“那金国主将乃是金国的三太子,名叫完颜狮,非常骁勇,我也是仅仅和他打个平手。将军乃是三军主帅,若是有所闪失,岂不是动摇我军威风,助长他人士气。” “哈哈。”萧子翼又笑了起来:“正是因为我是主将,我更应该出战。我若是赢了那贼将,也是为全军做了表率。更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晋国不是没有人。” “好。”张云枫看着他,道:“那我为将军压阵,将军务必要小心。” “走。”萧子翼把战袍一拂,就随着一众将士走了出去。 狂风呼啸,吹起了遍地的沙石。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杆都像是要被风给吹断了。 九幽城下是无数身穿黑色甲胄的金国士兵,一排排士兵站在旷野上就仿佛是黑色的潮水。 随时都可以铺天盖地而来,随时都可以把城池淹没。 而在万军之前,则立着一名金国将领。 只见他年纪轻轻,身材瘦削,头戴一顶紫金朝天冠,身披一袭百花连云袍,里面罩着墨色鱼鳞甲,骑着一匹黑色的乌骓战马。 他身材很小,却双 分卷阅读11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手持着两柄几十斤重的八棱铁锤,一看就是天生神力,勇猛无敌。 “你这老儿。”完颜狮用一柄锤子指着马背上的张云枫道:“你都这么老了,不回家养老,还在阵前征战,难道你们晋国是没有人了吗?” 他仰天大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张狂。 “谁说晋国没人了。”绣旗丛中,萧子翼拍马站了出来,大声道:“我晋国能征惯战之人成千,骁勇善战之辈上万,随便一个街巷小儿都能取你小命,你何敢在此嘲笑我大晋。” “你这将军,真是满口胡言。”完颜狮将铁锤一摆,道:“我这一柄铁锤就有三十斤,不知你的头有几斤,敢来试试否?” “有何不敢,我正要取你的头颅回去祭酒。”萧子翼也将手中的□□一摆,笑道:“我手中的□□虽然不重,但是取你的性命却是易如反掌,简直就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他将□□一摇,枪尖寒芒乍现,在日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夺目的光华。 而那□□上刻画的盘龙,仿佛就要破空而出,龙吟天下。 “好大的口气。”完颜狮大怒,挥舞着手中的两柄铁锤就冲了过来:“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将军,你可一定要小心。他的武功还是很厉害的,千万不要轻敌。”张云枫担忧道:“我去为你击鼓助威。” “好。”萧子翼只是笑了笑,道:“老将军尽管放心就是了。” 鼓声起,声如雷霆,充满着豪壮之气。 风云为之倒逆,天地为之失色。 “驾。”萧子翼大喝一声,摇动着手中的□□,也已经冲杀了过去。 他的□□如白龙,他的白马如白龙,他的人也像是白龙。 马踏虚空,□□破云。 只见完颜狮马到人到,手中的双锤已经向着萧子翼的面颊砸了过去。 他满脸怒容,此刻的他哪里好像是一个瘦小的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力大无比的猛汉。 因为只有猛汉才能使得动这两柄大锤。 可就算是猛汉也不一定能把这两柄大锤使得像是在他手中一样随意轻快。 萧子翼的枪也已经刺出,只有一枪,那准确而简单的一枪。 只是那一枪却比完颜狮的双锤快了最少十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永恒的定律。 可很多人却是只相信蛮力。 完颜狮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死了,死在了萧子翼的银枪下。 他的双锤还没有砸到萧子翼的衣袂,萧子翼的□□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 他至死也不相信,仅仅一个回合,就被一支□□刺死了。 两柄大锤落在土地上,砸出了两个大坑,而完颜狮的尸体也落在了地上。 “杀。”萧子翼又是将□□一招,背后的三军立刻呼喊着冲杀了过去,如潮水般涌动。 敌军看到主将被杀,全部都是震惊失色,吓得赶紧逃走。 “胜了,胜了,居然胜了。”张云枫看到萧子翼杀死完颜狮后,兴奋地将木锤一丢,翻身上马就随着晋军冲杀了过去。 萧子翼的驭龙□□,白羽的鱼肠古剑,秦浩天的双枪,张云枫的双鞭,余化龙的狂歌戟,徐贲的斩月斧,长孙无常的玄天剑,龙英的凤嘴刀,再加上赵元亮的流金枪。 这几种兵器施展开来,枪挑着的被戳个窟窿,刀碰到的被砍成两段,剑迎着的非死即伤,直杀的对方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一个个觅子寻爷,哭爹喊娘,遍地逃窜奔走,唯恐避之不及。 狼烟滚滚,西风烈烈。 到处都是残缺的兵器,到处都是敌军的尸体。 好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这也是很久以来晋国取得的第一场重大胜利。 如此波澜壮阔,荡气回肠。 醉拥万里山河,醒来一剑挽破。 ☆、第六十三章:十万鬼卒 不知梅花何处落,春风一夜满关山。 笛声,又是笛声,清越的笛声。 仿佛是孤鹤的长鸣。 塞外飞沙走石,狂风漫天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冻得人伸不出手。 这里人烟绝迹,此去关中千里之远,笛声听起来本该是哀伤幽怨的。 或是倾诉塞外的苦寒,或是哀叹战事的频繁,或是思念故乡的亲人。 可这笛声却是欢快的,充满着一种无尽的喜悦。 为什么在塞外的人们还会如此高兴呢? 那是因为他们打了胜仗。 萧子翼不仅阵前斩杀了金国三太子完颜狮,还率领大军追袭五十里,连续攻克了西陆多个要塞,极大的振奋了军心,树立了晋国的威严。 这样的胜利也是极大地稳固了边疆的安宁。 有酒,是菊花烈酒;有舞,是士兵舞剑。 塞外的酒就像是塞外的大风 分卷阅读11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一样,足够浓烈;塞外的舞就像是塞外的土地一样,足够粗犷。 也只有这样的酒和舞,喝起来,看起来,才算是豪气干云。 “萧将军真是厉害。”张云枫举起酒杯道:“我在边关十载,从未真正和西陆交手过,只是在防御,如今将军一来,转守为攻,杀败贼军,取得了一场大胜,实是少年有为,战功卓著。” “老将军谬赞了。”萧子翼笑了笑,转而对着一边的众将士道:“这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而是列位将军的功劳,更是三军的功劳。若是没有大家齐心协力,单单靠我一人,怎么会有这一系列的胜利。我就是再厉害,杀个三天三夜,也杀不完贼军。” “哈哈,将军所言极是。”张云枫拂着胡须笑道:“萧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还如此谦虚,有乃父之风。” “哦。”听他提到自己的父亲,萧子翼问道:“老将军也知道家父?” “你父亲萧靖宇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云枫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想当初,他率领的银翼军可是抵御西陆大军最坚固的屏障,曾经一夜奔袭三百里奇袭金国,斩其六将而还,打得金国一蹶不振。我当时虽然是在镇守离赤,远离九幽城,可你父亲的名字却是海内皆闻,天下皆知,只是天涯两隔,无缘一见。可怜十年前封名山一役,他被蛮兵围困,断水绝粮,力战而死。” “唉。”萧子翼亦是叹了口气,忍不住泪眼朦胧:“我父亲是为国家而死,死的其所。万里青山,何处不埋忠骨?” 张云枫不再说话,也只是摇了摇头,泫然不已。 而旁边的徐贲和余化龙听了萧靖宇的事迹后,感动得居然也差点哭了出来。 这便是英雄吧,总能用自己的精神打动人们内心的柔软处。 “报。”恰在此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慌张禀道:“启禀将军,金国国主完颜亮率领十万蛮兵,倾全国之力,进犯我国,已经在城外二十里布下战阵,让将军出战,甚是可怕。” “好,好,好。”萧子翼微微颔首,笑道:“诸位将军,金国举国来犯,成败与否,在此一举。我们出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有多厉害。” 他当先走了出去,其余人全都跟着他披挂上阵。 风拂大旗,烈马长嘶。 马是雄壮的矫健的西陆大马。 旗是鬼旗,旗上绣着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有的是骷髅头上盘绕着毒蛇,有的是三头六臂的夜叉在诡异的笑,有的是恶鬼在吸食血肉,有的是一具被□□钉死的支离白骨。 那些旗帜上画的简直就像是一幅地狱万鬼图。 而那些金国的将士则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怨灵。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鬼脸面具,狰狞可怖。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中也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形状非常怪异的武器,和中州的完全不同。 有白发苍然的孟婆,有怒目长眉的判官,有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有拘押灵魂的牛头马面,还有法相威严的阎罗王。 十万蛮兵,十万鬼卒。 他们嘶吼着,尖叫着,像是鬼在哭,又是鬼在笑。 他们全都供奉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冥王。 鬼气。 阴森森凄冷冷的鬼气。 这里已不再是人间,而是万鬼欢呼的地狱。 他们已经磨好爪牙,磨好兵器。 正准备将兵器刺进晋军的胸膛,正准备择人而噬。 “长孙先生。”看着敌军的阵地,萧子翼道:“你见多识广,通晓奇门遁甲,可曾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恕我眼拙。”长孙无常摇了摇头,道:“我虽然知道很多阵法,可知道的也大多的是中州的排兵布阵之法,还从未见到如此诡异的阵法。” “说不定只是敌人虚张声势。”旁边的秦浩天道:“管他什么装神弄鬼,我愿意前去为萧将军探阵。” 只见他双手一分,座下烈马已经如飞龙般腾跃而出。 “敌阵凶险,秦将军小心。”萧子翼在他身后喊道:“若是遇到危险,早点返回,性命要紧。” 阵门开处,鬼旗招展,秦浩天已经单枪匹马杀入了阵中。 黑云滚滚而来,沙石狂舞而起。 无数的恶鬼在云雾中狰狞地大笑,笑的那么诡异。 在阵外的人看来,只见无数蛮兵在挥舞着旗帜欢呼跳跃。 而在阵中的人看来却是乌云满天,妖鬼齐出。 黑雾中,只见一名鬼卒手持着狼牙棒向着秦浩天的头上砸来。 秦浩天将身体一偏,恰好躲过,反手一□□去。 他明明感觉到一种利器刺入肉体的感觉,可把金枪撤回时,却发现枪尖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而那名鬼卒还在笑,笑的像是哭。 怎么,连兵器都杀不死。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他的意志已经动摇,手也忍不住颤抖。 分卷阅读11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黑雾越来越浓重,如化不开的墨水。 秦浩天策马奔走,四处冲撞,心也渐渐灰冷。 他又看到黑色的无常,白色的无常,正在吟诵着晦涩的密语。 “地府洞开,九幽城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一□□去,却刺了个空,黑白无常看起来距离他越来越远。 缥缈的如同烟雾,一吹就散的烟雾。 这些鬼卒岂不就像是烟雾一样的捉摸不定。 就好像真的没有生命一样。 “哈哈。”秦浩天突然大笑了一声,仰天叹道:“想我秦浩天纵横一世,所向无敌,不想今日死于贼寇阵中矣。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突听浓雾中一人道“你不是萧子翼?” “你是何人?是人是鬼?”秦浩天握着双枪道:“我乃萧将军帐下先锋秦浩天是也,你何敢提萧将军的名讳。” “唉。”那人又叹了口气,长声道:“既然不是杀害我儿的凶手,我就放了你留个活口,告诉萧子翼,我一定要取他性命,血债血偿。” 他的话音刚落,云雾已开,天又变晴。 哪里还有什么妖鬼,只不过都是一些带着鬼面具的蛮兵而已。 “驾。”秦浩天将马头一拨,厉声大喝,冲出了战阵,奔回晋军营中。 “秦将军。”看着一脸震惊之色的秦浩天,萧子翼忙问道:“你没事吧。” “敌军阵法凶险无常,我差点死于阵中矣。”秦浩天垂下了头:“西陆主将放了我,说你杀了他的儿子,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好一个血债血偿。”萧子翼临风笑了笑,目中却带着忧虑之色:“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鲜血会染红这片土地。” 风吹起他的白色长袍,吹起他的黑色长发。 他望着西陆的十万鬼卒,看得出神。 鬼,岂容得在人间长存! ☆、第六十四章:天门仙阵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浓云万里,浓云下是千里冰封的荒原。 天气很冷,风也很冷。 即便是有阳光照射,萧条荒凉的大漠上还是透着寒气。 比剑光还要清冷的寒气。 然而,比这天气更加凝重的是萧子翼的神色。 大殿中火光照耀,照耀着每个人愁眉不展的脸,忽明忽暗。 萧子翼负手于背后,轻轻地踱着步子,眼神中尽是凝重之色。 他清秀好看的眉毛紧皱着,就连脸色也有几分阴沉。 作为三军主帅,他比所有人都更加忧虑。 晋国十万大军兵临九幽城下,气势汹汹,好似黑云压城,压得城中的人心口痛闷,喘不过气来。 十万西陆蛮兵,十万地狱鬼卒。 仿佛地府洞开,妖魔逃离阴间,祸乱阳世。 可对于那样诡异阴晦的阵法,自己却是毫无办法。 他翻遍了师傅当初留给他的《玄天兵书》,也没有寻找到破阵的对策。 大殿外帅旗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 已经接近一天了。 萧子翼在大殿中依旧踱着步子,众将士依旧侍立在他的身旁。 “大哥。”徐贲摸了摸肚子,道:“你来回晃来晃去都快一天了,好歹吃点东西再思考破阵之策,我徐贲饿得都肚子叫了。” “唉,要吃你去吃吧。”萧子翼皱着眉头,摇头叹息:“我一刻想不出如何破解敌方阵法,我就一刻也不想吃饭。三军将士的安危,皆系于我一人身上,我安敢不尽心竭力,探索破阵的方法。只是我才智浅薄,累及三军,实是有悔于列位将军。” “萧将军不必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误。”长孙无常叹道:“此阵法凶险至极,,据说是晋国的大国师天狼呕心沥血,历时二十载创制的阵法,可以说各个方面都是毫无破绽,堪称阵法中的翘首。” “军师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士气。”徐贲抚摸着手中的斩月斧,道:“依我之间,我们不如直接乱刀砍去,把这些个蛮兵都给砍死,岂不省了很多麻烦。” “你懂什么!”萧子翼面露怒容,叱道:“若是贸然涉险,你我都捐躯沙场倒也无妨。但若是连累三军将士,我这个做主帅的万死难赎。” 想起城中的将士,大晋的百姓,萧子翼不禁泫然。 他绝不能视三军生死如儿戏,也绝不能把万千大晋苍生作为赌注! 他一定要有万无一失的方法才能出兵。 可这办法又是什么呢? 风吹着帐外的帅旗,显得很是萧瑟。 “报告将军。”突有一名士兵跑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信封:“城外有一名老者将我把这个教给将军,助将军破敌。” “哦。”萧子翼连忙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一张纸铺展开来看了看,眼睛中是复杂的神色。 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两幅奇怪的 分卷阅读11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阵图,每一个阵图都是用一些很怪异线条勾勒着,可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非但不会让人们觉得凌乱,反而看得很是清晰,而阵图的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个字都是用蝇头小楷书写的。 很是熟悉的字迹。 或许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自己就是这种笔迹,而自己的笔迹就是那个人教的。 “快说,快说,快说。”萧子翼问那个士兵:“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士兵从未见过萧子翼如此慌张的神色,结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想必此时还没有离开,还……还在城外。” 那士兵还未回答完,萧子翼已经奔跑了出去。 万里瀚海,万里风沙。 风吹着沙,沙连着天。 茫然四顾,除了漫天的风沙与无垠的旷野,哪里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哪里还有一个老者的影子。 “师父。”望着无边的大漠,萧子翼狂叫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出来见过。” 他曾记得师父临走的时候曾经告诉他,若是有缘,还会再见。 可如今,他和他师父还是错过了,错过了再次相逢的一面。 也或许,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师父了。 他跪了下去,冲着漫天的沙石叩了三个头。 他的眼泪已被寒风吹散。 他的狂叫已被飞沙淹没。 大殿中灯火通明,那烈焰跳动着赤色的光芒。 萧子翼站在大殿中央,眼睛通红。 每个人都能看出他刚才一定哭过。 可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他们只知道那个前来送信的人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也一定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军师。”萧子翼的脸沉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这张纸上的内容应该都看明白了吧,你就给大家说说吧。” “这张纸上画的是两幅阵图,其中一幅正是西陆的阵法,名叫幽冥鬼阵。”长孙无常缓缓道:“这幽冥鬼阵,其实是按照冥界的鬼族演化而来,以阎罗王为首,以孟婆、判官为副,以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为辅,以十方恶鬼为屏障,变化多端,妙用难测。” “那……”白羽问道:“那另一幅呢?” “另一幅名叫天门仙阵。”长孙无常又沉吟道:“这天门仙阵,以天帝为首,以太阴星、太阳星为副,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辅,以十方天将为屏障,包罗万象,通天彻地,正是幽冥鬼阵的克星。而在这张纸上,也详细地介绍了天门仙阵的布法和幽冥鬼阵的破法。” “既是如此,军师快快讲解布阵破阵之法。”徐贲在一旁睁大了眼睛:“俺徐贲都听得有点着急了。” “将军莫急,既然已经知道破敌之法,那么必会胜利。”长孙无常笑了笑,又对着萧子翼道:“将军,可都借你的宝剑一用?” “好。”萧子翼解下腰间的太阿剑,递给了长孙无常:“先生尽管使用。” “多谢将军。”长孙无常举着宝剑,喝到:“我以萧将军之名下令,各位将军皆要遵我号令,听我差遣,若是有违,此剑当斩其首。” “我等遵命,但听军师调遣。”萧子翼弯腰拱手,其余诸人也都是点头称是。 “诸将听令。”长孙无常持着宝剑,眼睛中尽是坚定的神情,朗声道:“命萧子翼扮作天帝,镇守中军,率四万兵马,尽皆紫旗紫甲,命秦浩天扮作太阳星,占住东南天罡位,率一万兵马,尽皆金旗金甲,攻敌判官部,命白羽扮作太阴星,占住西北地煞位,率一万兵马,尽皆银旗银甲,攻敌孟婆部,命余化龙扮作青龙,占住东方,率一万兵马,尽皆青旗青甲,攻敌牛头部,命张云枫占住西方,率一万兵马,尽皆白旗白甲,攻敌白无常部,命龙英扮作朱雀,占住南方,率一万兵马,尽皆红旗红甲,攻敌马面部,命徐贲操作玄武,占住北方,率领一万兵马,尽皆黑旗黑甲,攻敌黑无常部。天仙阵成,鬼卒阵破。” “天仙阵成,鬼卒阵破!天仙阵成,鬼卒阵破!天仙阵成,鬼卒阵破!” 萧子翼一声呼喊,其余的将领也跟着举着拳头呼喊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喜悦与兴奋。 他们终于可以和西陆的军队好好大战一场了。 而这一场仗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军师。”徐贲笑了笑,问道:“那我们都去打仗了,军师干嘛?” “呵呵。”长孙无常笑了笑,道:“我在城楼上品着茶,听着曲,坐看你们大破西陆军队,顺便为你们准备筵席庆功。” “哈哈,好你个军师。我们都去打仗了,你在城中享清闲。”徐贲摸着鼻子道:“最可气的是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饭菜,俺可是跟着大哥快一天没吃饭了。” “你啊你,就知道吃。”萧子翼摇了摇头,苦笑:“今晚就让你大吃一顿,等吃饱后,使尽力气攻打贼寇。” 看到萧子 分卷阅读11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翼在笑,别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殿中又充满了一种欢愉的气氛。 而在满殿笑声中,只有一个人苦着脸。 那就是赵元亮。 他被所有人都忽视了,仿佛就他自己和这次战争没有一点关系。 也或许,他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的副元帅之任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风吹万里,大殿外风沙又起。 ☆、第六十五章:神魔之战 神与魔的斗争,一直都是流传在中州大地上的永恒传说。 魔族崛起于蛮荒,神族兴起于天界。 在那场开天辟地的神魔大战后,两族共同消亡,而人类的时代到来。 古往今来,那些遥远的英雄事迹还在被后人万世歌颂,成为了诗人笔下的灿烂篇章。 尽管谁也没有经历过那场上古之战。 可今天的这场战争岂不就是那场旷古绝今的圣战。 也或许就是那场圣战的重演。 只不过晋国的军队是神,而金国的军队是魔。 神魔之战,一触即发! 风已经停止,沙石也不再飘飞。 黑色的云雾散去,天边又现出了太阳,千万道金色的光华照射着辽阔的大地。 彩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黑暗已经逝去,光明已经到来。 这样璀璨的日光,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场大战准备的。 金国的军营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黑色的潮水,仿佛随时都会漫延过来,吞噬一切生命,夺走一切希望。 而晋国的军营是彩色的的,如同天上的云霞,在日光下跳动着刺目的光华,将希冀与光明带给人间。 红的旗,红的像血;白的甲,白的像雪。 他们的队伍是神的队伍,是护卫天威的神袛! 阵旗开处,现出了两军的主帅。 那金国国主完颜亮碧眼紫发,脸阔眉粗,头戴紫金雉尾冠,身穿兽形连环甲,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狐裘,好不威风凛凛。 “那人听着。”见到萧子翼露面,完颜亮大喝道:“你就是杀死我儿的萧子翼吗?” “正是我。”萧子翼笑道:“你的皇子武艺不精,还敢披挂上阵,难免会死于人手。” “好你个萧子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完颜亮面目露出狰狞之色:“我已在此布下大阵,你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该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些进犯他国的盗冦。”萧子翼又笑道:“我也已经布下了大阵,还是专门克制你们的阵法,还不快快逃走,若是晚了一步,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好大的口气。”完颜亮冷冷道:“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我的阵法可是无人可破的。” “好,你就让你看看我如何破解无所不破的阵法。”萧子翼笑了笑,突然将手中的金旗一挥。 东南方上,早出来一名金袍金甲的将士,率着一万大军冲着敌阵冲了过去。 阵门开时,万军齐入,仿佛刺破黑暗的阳光。 秦浩天一马当先,正对上金国国师天狼。 那天狼光着脑袋,眉毛奇长,穿着一身百鬼战袍,脖子上带着一串狼牙,手持一柄黑色古剑。 他在那里微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吟唱着什么古老的密咒。 他的身旁也站满了身穿法衣,手持各式法器的士兵。 “杀!”天狼还未睁眼,秦浩天快马已到,手中的金枪飞出,一支金枪就插在了他的喉咙间,旋即倒地而亡。 他装神弄鬼,驱动阵法运转。 可他毕竟不是真的魔,只是一个人。 而人是可以被杀死的。 不多时,西北方向上,跟着冲出来一名银袍银甲的将士,率领着一万大军就冲杀了过去。 阵门开出,满目的银色,就如同皓月的光辉,涤荡了黑暗的阴影。 白羽策马奔走,正撞见晋国公主完颜凤。 那完颜凤面色苍白,黑发飞扬,身上戴满了银色的装饰品,手持一把银色三叉戟。 她跳着怪异的舞蹈,每跳一下身上的银器就会相互撞击,发出令人烦乱的声响。 而她的身边,簇拥着她的全是女兵。 这些女兵也都是同样的打扮,不仅跳着舞,还唱着一些晦涩的歌。 歌声与金属交击声交汇在一起,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音,摄人心魂。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忍不住倒地呕吐或是直接崩溃。 但白羽和她身后的士兵却不同。 他们既没有倒地呕吐,也没有直接崩溃,而是直接冲杀了过来。 完颜凤内心惊讶,惊讶于这种魔音为何会对这些人没有作用。 可在她惊讶的时候,白羽的鱼肠古剑已经出手,而完颜凤也已经死 分卷阅读11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于自家阵中。 望着死去的完颜凤,白羽笑了笑,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块棉花。 原来不是这种魔音失效了,而是晋国的士兵早就堵住了耳朵。 萧子翼站立在高台之上,又摇了摇四面旗帜,又有四支兵马冲了过去。 东方,一名将领青袍青甲,面容英俊,气宇轩昂,手持一支狂歌戟,正是余化龙。 西方,一名将领白袍白甲,白发苍然,威风八面,手持两条铜鞭,正是张云枫。 南方,一名将领红袍红甲,面色通红,剑眉入鬓,手持一把金背大刀,正是龙英。 北方,一名将领黑袍黑甲,豹眼环睛,乱发飞舞,手持一柄斩月斧,正是徐贲。 青龙出渊,白虎啸川,朱雀舞天,玄武横野。 青龙与朱雀在天际翱翔,鳞羽纷飞,瓢遍宇宙。 白虎与玄武在旷野纵横,咆哮怒吼,震动山川。 铁蹄动地而来,四支兵马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冲杀了过去。 鬼卒阵开,地府之门洞开。 四万晋军,四万个天神已经冲了进去。 这是神与魔的战争,是一场旷古的战役。 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乱军中,余化龙正碰上金国大皇子完颜龙扮作的牛头。 未及答话,余化龙一戟就已经把对方刺死。 那扮作白无常的左天阳正提着丧魂刀守阵,一白发飘飘的老将已经赶到。 只见他双手一分,一只铜鞭打断了那柄刀,另一只铜鞭已经把左天阳打死于马下。 而另一边手舞金背大刀的龙英早撞上扮作马面的金国二皇子完颜虎。 他一言不发,手起刀落,完颜虎的首级已经落下,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见军队大乱,那扮作黑无常的左天阴乘势欲走,早被怒目圆睁的徐贲拍马赶到,连头带肩砍成了两段。 六支兵马在敌阵中往来冲撞,好似翻江倒海,踏碎苍穹。 这一场大战,杀得难解难分,杀得昏天黑地,杀得日月无光。 血,在漫天的飘落,浓稠如雨。 那不是鬼的血,而是西陆蛮兵的血。 刀剑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士兵们猛兽一样的呐喊声,动地的战鼓之声。 这几种声音就仿佛是死亡的乐曲。 而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岂不就像是一副万鬼厮杀图。 这是人间的地狱,这是修罗的战场。 “国主。”一名金国将领跑了过来,慌乱道:“我们的阵法已经被破了,请国主速速撤退。” “唉”望着对方阵营中第七支大军也掩杀了过来,完颜亮吃了一惊,长叹道:“破各国易,破晋国难。” 他挥了挥手,下令军队赶紧撤退。 金军全线溃败,败得一败涂地,兵败如山倒。 而在他们身后,十万晋国将士已经漫山遍野追杀了过来。 凶狠的恶鬼,已被天神击败。 正如无尽的黑夜,已被光明照破。 鲜血流成了河,尸体堆成了山。 破碎的战旗在风中狂舞,受伤的战马在火中长嘶。 荆棘之路,谁踏血狂歌;百年之后,谁铭记传说。 ☆、第六十六章:丰碑永存 青山处处埋忠骨,英雄何须锦衣还。 古来征战者,大多是血染疆场,又有几人得归? 归去不是一种苟且偷生,而死亡亦是一种伟大。 青色的草,黄色的沙,草与沙之下埋葬的是无数的白骨。 而正是这些白骨,正是这些原本鲜活的生命,用他们的身体铸就成了一道屹立万古的长城。 风在吹,飞沙扬起。 九幽城下一片血海尸山。 大片大片的死尸,大片大片的鲜血。 有西陆金国士兵的,也有中州晋国士兵的。 他们的尸体和鲜血混在一起,显得那么的苍凉。 而在这么苍凉的氛围中,又传来了更加苍凉的笛声。 阵阵笛声,催人断肠。 这是晋国士兵正在哀悼自己的兄弟。 高高的城楼上,旌旗摇荡,四处飘飞。 长孙无常负手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遍地的死尸,眼神变得很悠远。 这一场大仗是他跟从萧子翼以来打得最大的战役。 也是五十年以来西陆和中州打得最大的战役。 在这场战役中,没有赢家与输家,只有无边的尸骨。 而参与这场战争的人,他们的名字必定会载入史册。 可是,经过这一场战争。 西陆失去了什么?中州又得到了什么? 西陆失去的是无数朝气蓬勃的热血男儿,而中州得到的只是更加深重的仇恨。 再过个二十年,等西陆的新一代婴儿成年后, 分卷阅读11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势必还会掀起一场更加疯狂的战斗。 这是永恒的仇恨,无法化解的仇恨。 万里烟沙,随风而起。 在旷野的尽头,萧子翼率领着军队还在追击着西陆的残兵。 金国的士兵漫山遍野逃窜,留下了大量的尸体。 殷红的鲜血溅落在黄沙中,又随即被狂风吹干。 前方是一座山。 一座荒凉的大山。 山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黄沙,就是连绵起伏的青草。 “张老将军。”萧子翼指着前方的土山,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张云枫喘着粗气,衣甲上鲜血淋漓:“封名山。” “什么?”萧子翼猛然勒住缰绳,眼睛突然发亮:“封名山。” 封名山,封吾之姓,冠山之名。 这座山对于别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座再也寻常不过的山。 但对于萧子翼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这座山的名字他从小就从她母亲的口中知道了。 就像是灵魂一样居住在他的身体里。 这座山上埋葬着他的父亲。 埋葬着他最为崇敬的人。 那个他一直追逐的影子,一直指引着他前进的灯塔。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萧子翼已经翻身下马走上了这座土山。 其余众将也全都跟着他默然上山。 他们也已经知道,这座山上埋葬的是萧子翼的父亲萧靖宇和他那八千银翼军。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可人们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的人已经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眼前的景物,不禁心生感慨,热泪盈眶。 离离青草,茫茫黄沙。 风吹过,沙扬起,草低伏。 在草与沙之间尽是一座座低矮的坟丘,漫山遍野全是同样的没有墓碑的坟墓。 那一座座坟墓就是一座座尖塔指向苍冥,守卫着这片辽阔的土地。 那不是别人的坟墓,正是十年前,封名山八千晋国壮士的坟墓。 曾经还生如童面鲜花的人,如今都变成了碧草黄沙下的一抔枯骨。 而这些人的名字,就如同没有墓碑的坟墓一样,终究会被时间遗忘,被风沙磨平。 不,有一座坟墓有墓碑! 是那座最高处的坟墓。 一座矮矮的坟丘,一块简陋的墓碑。 坟丘上已经长满了青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土丘。 可在坟丘前却树立着一块早已被风蚀剥落的墓碑。 碑石是用粗糙的青石制作成的,而上面的文字显然也是用刀剑草草雕刻的。 字迹很凌乱,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上面的字。 晋平西将军萧靖宇之墓! 那真是萧子翼父亲的坟墓。 “父亲……”萧子翼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失声痛哭了起来。 十年前,他的父亲丧命于此;十年后,他提兵再来,尽扫倭寇。 十年之间,多少次花开花落,多少次燕去燕归,多少的老人死去,多少的婴儿出生,多少的世事如流水般逝去,如暮云般变幻。 可这坟墓中的人却是一直在地下永世长眠。 纵然北雁南飞,纵然春风可以吹到塞外,他也无法再次醒来。 因为他已经死了。 就那样冷冰冰的死了。 可他真的死了吗? 他还没有。 他的名字还在帝都百姓的口中传唱。 他的骨血早已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永续蔓延。 他的精神早已化为了赤日之光照亮了山河。 不仅萧子翼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哭了。 他们也都是心怀热血的人。 谁能不为这样伟大的爱国情怀感慨涕零。 哭声四起,传遍土山,震动九天风云。 “将军,斯人已逝,生者节哀。”张云枫摸着眼角的热泪,问道:“过了封名山,便是西陆的地界。金国国主完颜亮向西逃窜,我们还继续向前追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萧子翼嘶哑着嗓音道:“追!杀尽敌冦,永绝边患,毕其功于一役。” 众人的眼中都露出困惑之色。 常言道穷寇莫追。 可萧子翼为什么还要让将士们孤军深入百里追击残敌。 或许,他是想到了父亲的仇恨。 那种仇恨,就仿佛是龙之怒火,带来的必是灭天之劫。 可他们并没有多问。 也或许连他们都已被这种复杂的深情所感动。 一半是父子之情,一半是爱国之情。 风还在吹,吹得坟头上的青草不停地摇荡。 萧子翼低头亲吻了一下 分卷阅读11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脚下的土壤,转过身,走进了漫天的长风里。 风吹起他的长袍,显得那么苍凉与萧瑟。 他一边向山下走去,一边浩然长歌: 独望千里山河,风云翻涌,草木萧瑟。 银沙似雪,一轮冷月寂寞。 阵图里,剑戟当空; 高台下,衣冠磊落。 黄尘飞,大旗染血,铁甲刺破。 奈何,浮华成灰,膻腥未洗,壮志已堕。 赌徒封侯,儒冠不画麒麟阁。 弹长铗,有酒须倾; 醉花前,无歌相和。 人去也,残碑功名,谁肯评说! 那不是什么歌曲,而是萧靖宇当年自创的《金缕衣》。 也是萧子翼从孩提时就会背诵的一首词。 可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壮,那么哀伤。 苍凉如铁,清冷如风。 唱得山上的每个人都忍不住临风落泪。 就连满山的黄沙与青草也都陪着哭泣。 风在起时,飞沙弥漫处,萧子翼率领着大军又向前进发了。 八千坟丘在封名山上屹立,只有萧子翼的唱词声依旧在天地之间传响不绝。 英雄长逝,丰碑永存;壮士埋骨,精神不灭! ☆、第六十七章:生死相随 芳魂不散痴情泪,一生一世永相随。 有没有一种情感,能够让人用尽一辈子去守护对方,甚至是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那便是爱情。 爱情,可以让两个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也可以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雪山。 连绵的雪山。 一望无际的雪山。 离开封名山,再往西走,便离开了大漠的边缘,便是西域雪山。 那一座座雪山在日光的映照下闪耀着七彩光华,就仿佛是人间仙境。 美得令人难忘,美得令人窒息。 然而很多美丽的东西都是充满着危险。 雪山也是如此。 白雪掩埋了沟壑,一个不小心便会掉入万丈的深渊。 而若是爆发一场雪崩。 则会将所有生命全部埋葬。 风吹着乱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无垠的雪地上一行人在策马疾驰,兵铁交击声在雪原上零星回响。 雪地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看见一些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热血溅落在地上,随即被风雪冻成了冰。 而过不了多久,这些尸体会被落雪埋葬,最终成为雪山的一部分。 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四五十个人。 可这些人仍在奋力追击着西陆残兵。 “子翼。”白羽勒住缰绳,不停喘息:“我们的马太快了,都已经达到了雪山的腹地。可风雪太大,想必秦浩天他们已经迷失路径或者落在后面了。” “停。”萧子翼止住众人,回首一看,只剩下了四五十个人还跟在他的身后:“我们深入太远了,身后有没有援军,不能再向前追了。” “没错,你看此处地形,两侧都有山坳,极其适合在这里打伏击。”白羽突然心中一冷,睁大了眼睛:“若是金军在这里……” 她的话音未落,羽箭已经从两侧飞了出来,正好射在了她的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箭如飞蝗,转眼间又死了二十多个人。 “白羽。”萧子翼见白羽落于马下,连忙单身下马,将她抱在了怀中。 其余的将士赶紧手持刀剑将他们二人护在了中间,形成了一道用血肉之躯铸就的屏障。 只见山坳中旗影摇动,已转出来了一两千晋国士兵。 箭已上弦,刀已出鞘。 只等完颜亮一声令下就要把萧子翼砍作肉酱。 他们太恨面前这个人了。 他不仅杀死了他们很多兄弟,甚至连这些残兵败将都不肯放过。 然而完颜亮并没有下令杀他,只是看着萧子翼紧紧地抱着白羽。 “萧子翼。”金国国主完颜亮怒目圆睁,喝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已经败了,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因为……”萧子翼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因为我姓萧,我和你有着血海深仇。你可记得十年前封名山一战,我晋国八千子弟被你们围住,你可曾放过了他们,可曾给过他们一条生路。” “萧……萧子翼。”完颜亮突然大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萧靖宇的儿子。” “没错,我就是萧靖宇的儿子。”萧子翼握紧了拳头:“你杀了我的父亲,可他的灵魂在指引着我前来杀了你。” “可你已经杀了我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完颜亮痛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有账,这笔账也算是一笔勾销了。可你为 分卷阅读11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你就不怕自己死了。” “我不怕,就算是拼着血流三尺,我也要杀了你。”萧子翼的眼睛中露出了狠厉的光芒:“血债血偿,这是无论死多少人都无法解决的仇恨。” “哈哈。”完颜亮又大笑了起来,笑的弯了腰:“可你看看现在的你,还能杀的了我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被乱刀砍死。” “人生一世,终有一死。”萧子翼仰天长叹:“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不能为父报仇。” “好,很好。”完颜亮将右手一挥,恶狠狠道:“那你就去和你死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重逢吧。”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金国的士兵就已经手持刀剑冲杀了过来。 他们红着眼睛,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饿狼。 “子翼。”白羽冲萧子翼道:“我已经受伤了,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快带着剩下的兄弟们杀出去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我不能丢下你。”萧子翼也红了眼睛:“我说过我会守护你一辈子,那么我就要说到做到,永远也不能反悔。” 他抱着白羽,手中的驭龙□□已经挥出,带起了满目殷红的鲜血。 那鲜血不是他和白羽的,而是那些冲上来的金国士兵。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白羽的眼中已经留下了泪水:“可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能死,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带着我心中的希望活下去。更何况,你只有今天冲出去了,有朝一日,才能为我报仇,才能手刃强敌。”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萧子翼看着白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白羽已经无言,只有热泪在不断地涌出。 那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萧子翼的手臂上,格外温暖。 刀剑刺进了血肉,刺进了胸膛。 周围的人在接二连三的倒下,有晋国的也有金国的。 这些都是萧子翼带出来的士兵。 他们有着铁一样的精神,也有着非凡的战斗力。 他们不顾一切地同上千敌人厮杀搏斗。 每倒下一个人,敌人便会倒下十具尸体。 每有一点空缺处,便会有下一个人补上。 可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八个人。 八个年轻的生命。 “将军。”一名士兵的一条手臂已经被砍断,仍在挥舞着手中的□□:“您带着公主还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你们……”萧子翼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士兵,虎目有点发胀:“可你们留下来也都会死的。” “哈哈,我们能跟着将军一路征战,扬名天下,已经心满意足了。”那士兵笑了笑,慨然道:“三军可无小人,不可无将军。” “好兄弟。”萧子翼流下了泪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连忙翻身上马。 他一边怀中抱着白羽,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喝一声,那白马已经跃起冲出了敌人的包围。 “追。”完颜亮连忙指挥士兵追赶:“他们已经受伤了,快给我追上他们。得二人人头者,赐牛羊万头。” “杀。”金国的士兵一阵呼喊,纷纷朝着萧子翼追去。 他在策马奔走,可他的心却在滴血。 他能清楚地听到敌人的兵器刺破晋国士兵骨头的声音。 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雪了。 前方的道路越走越险,越来越风雪弥漫。 可在他的身后还有着无数的追兵。 而在他的怀里,白羽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追上去,杀了他们。”敌人漫山遍野涌了过来,就如同连绵的潮水。 箭如流星,却比风雪还冷。 突听那白马一阵嘶鸣,已经倒了下去。 它的身体上插满了箭矢,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萧子翼也已经是血染征袍了,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在奔袭的过程中,他杀了很多的人,也被别人伤到了多处。 他在心中有一个信念,一定要让自己和白羽活下去。 他不能死,因为恩怨还未了解。 她也不能死,因为他爱她。 可如今,他们却是要非死不可了。 因为前方是悬崖,是绝路。 萧子翼插枪于地,背着白羽一步一步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每走一步,地上便会落下一连串的血。 这些血洒落在白雪上,就如同一朵朵梅花。 红色的梅花。 红的如同白羽微醺的脸,就像是白羽的一袭红衣。 他的甲胄已经碎裂,衣袍已经染红,伤口处有鲜血汩汩流出。 风吹动着雪,雪花漫天。 风雪中他染血的长袍猎猎飞舞,就如同一面永不腐朽的战旗! 他独自站在 分卷阅读12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那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快。”完颜亮狠狠道:“快上去杀了他,谁杀了他就是我们金国的第一位功臣。” 诸人面面相觑,仍是无一人敢出手。 “杀。”完颜亮大怒,拔出宝刀就砍死了身边的两个士兵:“你们不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们。” “杀。”蛮兵无奈,冲了上去,握着兵器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白羽,是我负你。”萧子翼看着昏迷的红衣女子,泪水长划而下:“此生,我与你生死相随;来世,我与你不离不弃。” 看着围上来的敌军,萧子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怀抱着白羽,一个转身,双双掉下了悬崖,衣袖在风中如桃花盛开。 风雪肃杀,悬崖之下仍旧是皑皑的白雪。 可白雪连天,哪里还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或许,他们已经在雪山下长眠。 也已经永远地守护在了彼此身边,再也不能分离。 ☆、第六十八章:十年一梦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雪,弥漫的大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座座冰峰在日光的照耀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就仿佛是一座座白玉雕镂的宝塔。 天地之间是一望无垠的雪原,可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 这样人迹罕至的雪山,这样冷风刺骨的天气,又有谁会在这里行走。 若有人,那也是在温暖的屋中。 山崖下就有一个屋子。 那屋子是在山壁间形成的一个大洞,若不是从悬崖下观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还有人居住。 屋子的门口垂挂着厚厚的兽毛帘子,屋中用木块生着火堆,温暖而明亮。 跳跃的火光中,有两个身穿兽皮棉袄的人正在那里伸着手烤火。 其中一个人还低着头,用手把玩着一块玉佩。 他的脸沉在火光的阴影中,可仍能看到他脸上那种惊喜的神色。 而在石屋的另一侧,则摆放着两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萧子翼和白羽。 他们落下了山崖,可又被这两个外出寻找食物与干柴的人恰好遇到,背了回来。 萧子翼和白羽醒来的时候是在三天以后。 他们昏睡了三天三夜,在梦中喃喃自语,反复做着那个转身跳崖的噩梦。 “这……”萧子翼睁开了眼,看着升起的火堆和火堆前的两个人,问:“这里是哪里?是阴曹地府吗?” “不是阴曹地府,是山崖下的一个石洞,我们是山中的猎人。”两个汉子见二人转醒,连忙站起身走到了萧子翼的床前。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萧子翼抬起头看着另一张床上的女子,放下了心:“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先不用谢我们。”一个脸上有麻子的汉子拿出了一块玉佩,手指激动得已经颤抖:“这块玉佩是你的东西?” “是啊。”萧子翼一脸狐疑,不明白那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是我父亲的遗物,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你父亲……”那个人突然面露一种很深很深的痛苦之色,又问道:“他……他可是叫萧靖宇?” “你们……”听到提起父亲的名字,萧子翼也忍不住震惊:“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那脸上有麻子的人突然笔直地跪了下去,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哭的那么伤心。 “我叫胡天。”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也是眼含泪水,低声道:“他叫狄明,我们都是萧靖宇将军昔年的部下。” “可你们……”萧子翼仍是大惑不解,问道:“可你们怎么会居住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 “因为……”胡天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流满了饱经风霜的脸庞:“因为我们是被这个世界永远遗忘的人。” “被遗忘的人?”萧子翼的疑惑表情更重:“这是何意?你们且慢慢说来。” “十年一梦,十年一梦。”那狄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娓娓道出了一件十年前的旧事:“十年之前,西陆来犯,我们跟随萧靖宇将军在九幽城抵御晋国东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五战告捷,取得了一些胜利。当时的参军是赵怀瑾,而司马祭酒是明王白玄英,是他们出卖了我们。得胜后,萧靖宇将军和他们两人约好一起进攻封名山,谁知二人非但按兵不动,反而将我们的行踪告诉给了敌军,导致我们八千士兵被十万西陆兵马围困。所以……” 狄明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所以萧将军和八千士兵才会战死沙场。”胡天接着道:“你不知道那一仗打得有多么惨,我们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却仍旧是苦战了很多天。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死尸断刃,利剑磨钝了就用牙齿咬,粮食吃完了就吃马肉,马肉吃完了就吃人肉。最可怜的是萧将军,他 分卷阅读12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把自己的口粮节省下来给我们吃,自己却饿着肚子带头冲锋。可最后,他还是力竭而亡,连尸首都找不到。你可知道,那封名山上的坟墓只是他的衣冠冢。而八千大军,基本上是死亡殆尽,只有那么十几个人逃了出来。” 他说着说着,也大哭了起来,令白羽和萧子翼都已忍不住落泪。 萧子翼躺在床上,握紧了拳头,泪水已经流满了脸颊。 他的眼神变得很是悠远,仿佛是回到了十年之前。 他能想象得到十年前那一战有多么的惨绝人寰。 飞雪连天,冷风肃杀。 除了白的雪,就是红的血。 一个个士兵被敌人的□□刺入自己的胸膛,睁着不甘的眼睛倒下,至死都无法回过头来看一眼故乡的方向。 他们看到的只有血,满目的血,铺天盖地的尽是殷红的热血。 那些血有自己的,也有自己身边兄弟的。 他们生的时候肝胆相照,死的时候连血都流在了一起。 可他们无奈。 他们也不想死去,这些远征的人哪个不是妻子的好丈夫,孩子的好父亲,母亲的好孩子。 但敌人太多,多得杀了几天几夜都杀不完。 他们终是在力竭后轰然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最可怜的是他的父亲。 那个忠心赤胆的男人在死后连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 一座衣冠冢,一个英雄的归宿。 “可……”听了二人的叙述,白羽也是皱起了眉头,又问:“可是白玄英和赵怀瑾为什么要谋害萧将军呢?” “这个我们倒不知道。”狄明又叹了口气,道:“可在世人眼里,这次败仗,是因为萧将军孤军冒进导致的,又有谁真正知道其实是赵怀瑾和白玄英所为。” “那你们……”白羽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入京辩解,为萧将军和八千银翼军喊冤。” “喊冤?”胡天突然笑了笑,身体在颤抖:“你可知道,有的人刚奔回九幽城,就被赵怀瑾和白玄英暗中给杀害了,死得比在封名山还要惨。” “是啊。”狄明摇了摇头:“所以我们二人才不敢回去,只得躲在这深山之中。就像是两个死去的人一样,名字还在,人已经不在了。” 十年了。 十年一场大梦。 他们隐藏在这个飞鸟不度的山崖之下,早已被世人永远遗忘。 那封名山上的无尽坟墓中,就算是没有他们的坟墓。 他们也已经将自己的名字连同着当年旧事埋进了黄土中。 只等他们死后,也必会把自己葬在封名山上。 生前是兄弟,死后仍是兄弟。 萧子翼愣在那里,眼睛中是复杂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他愤怒的是白玄英和赵怀瑾的恶行,他悲伤的是父亲和八千银翼军得惨死疆场。 谁也不曾想到,杀害萧靖宇父亲的真正元凶居然是这两个人呢。 可他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谋杀自己的父亲。 但他相信终有一日这一切会真相大白。 而恶人也必将会受到惩罚。 天谴,无人可躲,无人可避。 “子翼。”看着萧子翼握紧的拳头,白羽皱起了眉头:“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十年前那一战和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萧子翼的面色很凝重:“他们是枉死的,枉死的灵魂因为冤屈无法进入地狱,只能在尘世间流离飘荡,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多么的可悲,多么的可怜。” “唉,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白羽却是摇了摇头,又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不会白白死去,坏人却会最终得到惩罚。” “是啊。”萧子翼的眼中突然露出了狠厉之色,目光如炬:“可不管多么久,刽子手手上的血是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他的眼神那么凶狠,凶狠中又带着一丝独孤。 白羽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心中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她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那种眼神中仿佛带着火,焚尽世间所有的怒火。 白玄英已经是皇帝,赵怀瑾也成了当朝丞相。 难道他要向这两个人复仇。 可她呢? 她虽然喜欢着萧子翼,可她毕竟是晋国的公主,毕竟是皇族的血脉。 若是萧子翼有一天向白玄英拔剑。 那么她是该站在萧子翼的身边,还是去维护大晋的河山。 房中很温暖,可她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恨成狂,刀剑出鞘万人殇。 ☆、第六十九章:伤愈归来 涸辙之鱼,相濡以沫。 真正的爱,不是许你盛世繁华,不是陪你四海为家,而是在艰难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 分卷阅读12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在你难过的时候让你开心,在你无助时给你力量,在你生病时喂你吃药,在你淋雨时给你撑伞,在你失魂落魄的时候给你一个灵魂的归宿。 繁华会凋零,天涯很遥远,可那种患难与共的深情却永驻人心。 萧子翼与白羽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 白羽可以为了萧子翼历尽千辛万苦请得长孙无常出山相助,而萧子翼也可以为了白羽一路浴血奋战,甚至最终陪她跳崖。 这种情感早已溶于骨血,变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 房间中有柴堆在燃烧,跳动的火光照得四周一片明亮。 环堵萧然,四壁徒穷。 这里很是简陋,也可以说是破旧,但却很温暖。 屋子温暖,是因为屋子里有人,若是没有人,就算是华丽的宫殿也是一片凄凉萧瑟。 狄明和胡天并不在这里,他们出去寻找食物了。 每次回来,他们总会带回来几只兔子和一些只有雪山上才有的珍奇草药。 而正是这些野味和草药,极大地帮助了萧子翼和白羽的恢复。 萧子翼受的伤并不重,早都能走路了,可白羽的左腿还仍是没有痊愈。 她还躺在床上,如水的双瞳看着炽热的火焰。 火光在屋子里跳跃闪动,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萧子翼正坐在床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勺在喂她吃药。 他的手指修长,皮肤也很白皙,在火光中看来就仿佛是一个透明的人。 可他却很是专注地在那里喂白羽吃药,一举一动更是显得气韵万千,雅致脱俗。 “哇。”白羽喝了一口药,突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烫,你想把我烫死啊,我又不是死猪。” “烫?”萧子翼把剩下的半勺药吃了,冷冷道:“哪里烫了,一点都不烫。” “哈哈,我逗你呢。”白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我不是死猪,可你却像是一头猪。” “你……”萧子翼放下了手中的碗,哭笑不得:“你居然敢戏弄我,亏我还亲自为你煮药,喂你吃药,你还真是恩将仇报啊。” “哈哈。”白羽又笑了起来:“你本来都笨,和猪一样笨。那天我们被西陆兵围堵,你本来可以独自跑的,却非要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导致你也跑不了了。若不是狄明和胡天两位大哥,你早就死了。” “哼。”萧子翼翻了翻白眼,冷声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丢下你,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你要是死了,我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漫长的一生,孤独地老去,孤独地死亡。” “嗯嗯,这还差不多。”白羽微微颔首,脸上已经飞上了红霞,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枉我当初历尽艰难去落苍山请长孙先生出山。” “长孙先生……”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萧子翼猛然道:“我们已经半个多没有回去了,不知道九幽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白羽摆了摆手,道:“就连金国国主完颜亮都被我们打败了,九幽城想必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战争了。” “是啊,金国的青年人死伤很多,想要恢复元气,那要需要很多年才行。”萧子翼叹了口气,又道:“在这十年中,西部边疆的百姓又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了,可十年,二十年之后,这片宁静的土地就又会被烽火焚毁。” “唉。”白羽亦忍不住叹道:“西陆和中州就仿佛是永远的敌人,因为西陆人居住在偏远地区,塞外苦寒,生存条件很差,一直觊觎着繁华的中州,可若是他们进关,带给中州人民的则是无尽的灾难,所以这两个地方只能是永远的仇敌,而不是永远的兄弟。” “一点也不错,这也正是西陆和中州连年打仗的根源所在。”萧子翼侧过了头,缓缓道:“可这样的不义战争,动辄上千万人厮杀搏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带给两国人民的是巨大的灾难,可到了最后两国什么也没有得到。西陆人依旧在塞外生活,而中州人也依旧在关内生活。谁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土地,可因为土地却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那……”白羽又问:“那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让两个地区的人避免战争呢?” “有。”萧子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当然有方法,还是很好的方法。” “什么?”白羽也激动了起来,追问:“到底是什么方法?” “通商。”萧子翼沉吟道:“允许两国在边境通商,让中州的锦绣和茶叶可以卖到西域,让西陆的钢铁和葡萄可以卖到中州,只有两个国家共同富裕了,才能达到真正的和平。” “对对对。”白羽连连点头道:“若是两个地区的人都变得生活美好了,谁还再去想着发动战争。” “所以……”萧子翼看着白羽笑了笑:“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就立马回到九幽城,去实践这种治边的策略。想必,长孙先生,徐贲他们早就等我们着急了。也或许,他们 分卷阅读12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那我们回去肯定会吓他们一跳。”白羽抿嘴微笑,旋即又皱着眉头道:“其实,若是我们两个能一直住在这里也挺好的。” “哦。”萧子翼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你啊你,不仅和猪一样笨,还和猪的记性也差不了多少。”白羽扑哧一笑:“以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点也不想出生在帝王之家,只想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不管是结庐山林,还是泛舟江上,都是我所向往的存在方式。” “我一点也没忘,我还记得当初说想要在江边盖一座茅屋,每天吃新鲜的鲈鱼,听渔人的唱晚。”萧子翼凝视着她的眼睛,握住了她纤小的手:“我答应你,等西陆和中州完全太平了,我一定同你在世外隐居,过一辈子安稳的生活。” “哈哈。”白羽又笑了起来:“那你就做个打渔的夫子,我就做一个采莲的女子,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莲子清蒸鱼。” “你就算了吧。”萧子翼不屑地看着她:“你做的饭和□□一样,难吃死了。” “谁说的,我怎么没有听别的人说过。”白羽气嘟嘟问道:“为什么别人不说我做的饭难吃,就你说难吃。” “因为你笨啊,像猪一样笨。”萧子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不笨,怎么会连我这句话都要相信。” “你……”白羽气得翻白眼,一拳打在了萧子翼的胸口上。 烛火映照着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全是欢笑。 这是幸福与祥和的笑。 多少年后,当萧子翼回首这一段甜蜜温馨的岁月,又是否会觉得心痛。 若是当初真的像是白羽所说永远地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又怎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让他悔恨终生,自责终生的事。 十日后。 白羽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脸色又变得红润起来。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有四个人在缓慢地行走。 再往前走,雪原已经不见,便是茫茫的大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辽阔的大漠上,那些沙子仿佛是金子一般在流动。 美得灿烂,美得雄奇。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狄明拱了拱手,笑道:“萧将军,永安公主,我们就此别过,再往前行走十里,便是九幽城的地界了。” “怎么?”萧子翼皱着眉头,问:“二位叔叔难道不和我一起去九幽城吗?” “哈哈。”胡天笑了笑,道:“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走出过雪山,对外面的世界也已经失去了留恋,就算是我们回去了,想必也已是故园成丘,故人已去。还不如生活在那连绵的雪山里,倒也逍遥快活。” “是啊。”狄明也大笑道:“那封名山上虽然没有我们的坟丘,但我们已经在那里挖好了坟墓。活着的时候就做他们的守陵人,年年为他们扫祭,死后就和他们永远地待在一起,来世还做兄弟。” “好,二位叔叔多加保重。”萧子翼拱了拱手,眼睛已经湿润,不知是被飞沙吹的,还是被他们的话感染。 他从未想到他父亲的军队是如此的撼动人心。 不仅作战勇猛,还有如此深厚的兄弟之情。 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每个人身上都具有一种伟岸的人格。 飞沙连天,在漫天黄沙中,两个人向着九幽城的方向走去。 黄沙,风吹黄沙,黄沙随风。 夕阳如血,映照着塞外殷红的土地。 这片大地之所以殷红,是因为沉淀了万千人的鲜血。 血还未干,新的血液又流在了旷野之上。 秦浩天率领着百余名士兵正在城外四处巡视。 塞外的寒风吹皱了他原本白皙的脸庞。 曾经年轻俊秀的少年,在塞外风沙的磨砺中也平添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可他非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是开心。 在春雨杏花的淮南,他只不过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叛国之将。 可在秋风烈马的塞外,他却是一个戍国靖边的英雄豪杰。 而且若是一生生活在淮南,怎么会见到如此雄奇瑰丽的大漠风光。 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心放纵于浩荡的天地之间。 “将军。”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一名士兵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你快看,前面有两个人。” “人?”秦浩天抬起头,向远处看去,果然见到飞沙中有一男一女向这里走了过来。 那两个人穿着鲜艳的盔甲,背后的长袍却已经破碎。 他自己看出,惊讶地说不出了话,似是不相信一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他没有看错。 在飞沙中缓缓前行的两个人就是萧子翼和白羽。 原来,他们两个并没有死,他们两个还活着。 “萧将军,永安公主。”萧子翼心中大喜,一拍马鞍,策马奔了过去,脸上 分卷阅读12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是无法抑制的喜悦之色。 一个月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的时候,他们却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携手归来。 这种喜悦,比他们打败了西陆十万大军还要值得高兴。 驭龙□□,吟啸天下。尽管黄沙漫天,可萧子翼手中的银枪依旧流动着秋水般的寒光。 西风吹不散你的眉弯,也吹不老你的容颜。 ☆、第七十章:人心诡诈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人心。 人心的诡诈,远远比恶鬼还要可怕。 鬼吓人,而人心杀人。 杀人于无血,杀人于无形之间。 夜色苍茫,飞沙如雪。 冷风吹着城头的画旗,画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一弯下弦月悬挂在苍茫的天宇上。 月光很冷,冷似秋霜。 可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九幽城中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萧子翼和白羽回来了,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让那些原本伤心的人又变得欢快了起来。 然而在这样欢快的时刻,却有一个人在冷月之下匆匆地打马而去。 而且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反而握紧了拳头,带着深深的愤怒。 此去三千里,便是帝都。 已是春季。 塞外仍旧是一片苦寒,萧条而荒凉,而在帝都里已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 阳春三月,天气晴好,阳光也已经很明媚。 燕子在庭中的桃枝上婉转歌啼,仿佛是在唱着欢快的曲子。 可屋子里那个身穿玉麒麟官服的老者却是满脸不悦。 他虽然掌管了朝中大权,事无大小,悉由己出,可他在心中也知道自己主持下的朝政有多么黑暗。 豪强贵族把持着进阶之路,卖官卖爵,强者欺凌弱小,官员为祸百姓。 而白玄英更是大肆修筑行宫,扩建宫殿,将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奇花异树都搜罗在了皇宫里,甚至每日宴饮欢乐,沉迷于歌舞酒色之中,不能自拔。 天下早已有了很大的民愤,淮南初平,可别的地方又有了很多民间起义,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怀瑾的心中很是烦乱,觉得鸟叫声简直是在嘲弄他。 “你这畜牲。”赵怀瑾抓起手中的书卷就冲着枝头的燕子砸了过去。 燕子叫了一声,振翅飞走。 可那本书没有砸到燕子,却砸到了一个走路很是匆忙的人。 “父亲。”赵元亮捡起了书,走过去,放在了赵怀瑾的书桌上:“您老何苦和一只燕子过不去。” “元亮,怎么是你。”看到来人,赵怀瑾瞪大了眼睛:“我不是让你在边关牵制萧子翼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父亲。”赵元亮的脸色有几分苍白,许久,才道:“大事不好了。”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看着赵元亮的脸,赵怀瑾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点告诉我。” “萧子翼已经知道十年前是你和当今陛下设计谋杀了他的父亲。”赵元亮的手在颤抖:“这是我的一个亲信在他门外站岗时听到他和余化龙他们几个人谈起的。” “什么!”赵怀瑾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道:“快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燕子又飞了回来,仍旧站在枝头鸣叫。 似是真的在嘲弄着赵怀瑾。 嘲弄着这个阴险毒辣,无恶不作的小人。 皇宫,北辰殿。 大殿中红烛高烧,数百只蜡烛交织出了璀璨夺目的光华。 朱帘低垂,一重重朱红色的绣花帘子随着香风随意飘荡。 有酒香,也有胭脂水粉的香,这两种香味汇聚在一起更显出一种奢靡之气。 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醉人的不是美酒,而是红毯上善舞的舞姬。 更是那个捧着白玉瓷杯,低眉含笑的女子。 白玄英已经醉了,醉倒在了王贵人温香如玉的怀里。 而王贵人正在把酒杯放在他的唇边,让他啜饮。 她的衣服微微滑落在双肩上,露出了纤细的锁骨,雪白的肩膀。 这种欲脱还遮的样子比脱了或是不脱还要艳丽几分。 既能勾起男人的欲望,又不会显得太过于媚俗,实在是恰到好处。 烛光映照着她的皮肤,果然是如同凝脂。 “陛下。”正此时,赵怀瑾慌慌张张地撞了进来,差点没有被厚厚的金丝地毯绊倒:“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哦。”白玄英并没有起身,只是挥了挥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丞相如此慌张,是哪里的百姓又反了吗?杀,杀尽这些匹夫们。” 舞姬已经全部退下,大殿中转眼间只剩下了三个人。 赵怀瑾走上前,在白玄英耳边说了几句,白 分卷阅读12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玄英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突然推开身边的佳人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居然知道了十年前那件事!”白玄英盯着赵怀瑾的眼睛,道:“丞相,如今他手里可是有十万大军啊!” “是啊。”赵怀瑾叹了口气:“萧子翼羽翼已丰,他甚至比他爹萧靖宇还要厉害。若是他的十万大军闹腾起来,再勾结西陆人入关,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那……”白玄英也吓得惶恐:“那丞相可有什么办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赵怀瑾缓缓道:“萧子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十万大军。若是把萧子翼杀了,他的十万大军也就群龙无首了。” “可萧子翼在九幽城,距离帝都几千里,怎么派人杀了他。”白玄英的手仍在颤抖:“我们总不能派羽林军去边关杀他吧,那么他的手下岂能坐视不管,萧子翼又岂会束手伏诛。” “在九幽城杀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根本无法实现。”赵怀瑾拂着胡须道:“要想杀了他,就只有把他赚入了帝都。” “可是……”白玄英问道:“我们如何能把他赚入京城呢?” “这个容易。”赵怀瑾冷冷笑道:“陛下可下一道圣旨,让萧子翼入京,就说他在塞外屡立战功,功勋卓著,陛下想亲自赏赐慰问他。等他到了帝都,进了皇宫,陛下就把他抓起来杀了,然后再对天下宣称是他无故入京,意欲行刺陛下。” “但是他已经知道是你我杀了他父亲,也已经知道元亮回来送信了。”白玄英摇了摇头:“他明知有危险,又岂会来到帝都?” “不。”赵怀瑾摆了摆手:“陛下,你尽管放心,萧子翼一定会来的。” “哦。”白玄英不解,又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是飞蛾,明知是火还要扑上去被烧死。” “因为陛下是君,他是臣。”白玄英又冷声笑了起来,阴沉沉道:“他要是敢抗命不来,那就是意图谋反。这种谋逆之罪,就算让他死一百次也已经够了。” “可他……”白玄英的眼神很复杂:“可他如果真的要谋反,不来到帝都,那我们又当如何?” “陛下勿忧。”赵怀瑾拱手道:“他不会反的。” “为什么?”白玄英的眼中充满了迷惑之色:“你怎么这么肯定。” 赵怀瑾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白羽,白羽是晋朝的公主,是皇室的血脉。” “对啊,白羽再怎么厌恶我,可这天下毕竟姓白。”白玄英一拍脑门,大笑了起来,忍不住赞到:“高,真是高。 “此等小计,不足夸能。”赵怀瑾拱手拜道:“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不能再让萧家的人活下去。” “好,让那些阻碍我们威胁我们的人都去死。”白玄英从地下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那我们就好好准备准备,安排好陷阱,只能萧子翼乖乖地跳下来。”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的狂傲,那么的不可一世。 旁边的赵怀瑾也在笑,只不过笑的很阴沉老辣。 而王贵人则笑得如同三月春风。 她竟然也觉得这种看别人痛苦的感觉倒真是很有乐趣。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戏,那么喜欢看别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当然,漂亮的女人有时候也很可怕。 风吹红烛,朱帘卷起,照亮了谁的梦。 ☆、第七十一章:重回帝都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已是阳春三月,当帝都已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可塞外依旧是飞雪连天,狂风呼啸。 风吹着雪,雪连着天。 风雪席卷过辽阔的大漠就像是白色的海潮。 而在这样的天气中,却有几骑冒雪来到边关。 城楼上守城的士兵被冻的脸颊通红,不停地跺着脚。 谁也不会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当他们看清来者的时候不禁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一样。 金黄的甲胄,猩红色的风袍,袍底是用金线勾勒的的金色龙纹,而腰畔的长剑上则缀着一颗玉珠,尽管是在灰暗的天色中仍旧看得很清楚。 羽林军!来自帝都的人! 这些生于帝都的官老爷不再京城护卫皇帝怎么会突然跑到了九幽城?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守城的士兵见几骑快马已到城下,连忙打开了城门迎接。 谁知那几个羽林军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策马冲进了城中。 对于任何人,他们都不屑于说话,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 也许不说话更能增加自身的神秘之感。 大殿中灯火不息,铜柱上的火把熊熊燃烧,使得四周温暖而明亮。 天气很冷,可酒并不冷,还是热酒,芳香四溢而出,沁人心骨。 萧子翼正在和众将士饮酒,一杯一杯复一杯。 分卷阅读12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满座好友,欢欣畅谈。 这本是极为快乐的事情,却被刚才几个突如其来的人给打断了。 几名羽林军已经离去,风雪透过厚厚的帘子卷入殿中让人感到一阵清冷。 萧子翼接过圣旨,转身又落回了座中,清秀的脸上却是凝重的神色。 “将军。”秦浩天拜道:“赵元亮几日前从这里偷跑走了,想必已经知道了你已知道十年前的那个秘密,所以回去报信了。而这道圣旨,必定是引诱你回去的陷阱,这其中一定有诈,你一定不能回到帝都。” “不回到帝都更是不行。”长孙无常摇了摇头道:“若是萧将军抗旨不遵,那就是表明了意图谋反,就算是无罪,也会变成有罪。” “可俺大哥去了还回的来吗?”徐贲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大声道:“那赵怀瑾和白玄英既然能害死萧老将军,就一定不会放过我大哥。” “一点没错啊。”龙英也在一旁道:“明知前面就是陷阱,又为何一定要去自投罗网,任人宰割呢?” 诸位将领纷纷争吵,各抒已见,一时僵持不下。 “多谢各位兄弟的关心。”萧子翼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朗声道:“这帝都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大哥。”余化龙瞪着眼睛道:“可帝都想必此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等你上钩,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呢?” “因为我想知道一件事,一件事的答案。”萧子翼突然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十年前他们为什么要谋害我的父亲。” “可……”张云枫皱着眉头道:“可你怎么能因为这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不,他不会有性命危险。”一袭红衣的女子站了起来,曼声道:“我和子翼一起去帝都。我是晋国的公主,我就不信白玄英连我都敢动。” 他看向萧子翼,萧子翼也看向了她,两个人都不禁相视一笑。 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会陪着你一起闯。 就算前面是风霜雪雨,有你陪着我我也会无所畏惧。 “既是如此,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有公主陪萧将军前去,我们能够放心。”长孙无常弯腰拜道:“我们只盼望二位早日归来。” “嗯,会的。”萧子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又转头看着远处,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酒席已散,可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闷不乐的表情。 谁知道到萧子翼此去实在是生死未卜,性命堪忧。 可他却又不得不去。 夜阑更深,风停雪住。 一轮冰雪从云层里露了出来,皎洁的月光映照着辽阔的沙漠。 天际月如钩,大漠沙似雪。 风吹过,屋檐下悬挂的银色风铃叮当乱响,飘出很远。 屋檐下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年,他的衣服就仿佛是月光织就,轻盈而洁白,仿佛随时都会被一股轻风吹去。 他遥望着天上的冷月,看得出神,脸上是变幻不定的表情。 “萧将军。”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已站了一位同样身穿白衣的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一袭白衣,黑鞋白袜,那真是军师长孙无常。 “今晚的月色很好,我想看看月光。”萧子翼微微笑了笑:“边疆的月夜之景,很是壮美,趁我回帝都之前,好好看一眼大漠的月亮。我怕我这次去了,就回不来了,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月亮了。” “其实……”长孙无常试探道:“其实将军可以不去的,也不必去送死。” “哦。”萧子翼猛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军师,这是什么意思。” “昔日我于帝都中给你和永安公主看相,早就发现你们有龙凤之气,可永安公主只是凤,而你却是龙。龙是帝王的象征,是天下之主。”长孙无常突然提高了声音:“而这中州的主人,本该是你,而不是白玄英。只有你身上,才有帝王之相。至于淮南李胤,只不过是一个草莽英雄而已。” “军师的意思是想让我反。”萧子翼全身都惊出了冷汗,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疯狂的想法:“让我反叛大晋,攻入帝都,自立为王。” “一点都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长孙无常点了点头,又缓缓道:“一方面,晋国传国三百余年,早已是国祚衰微,王气已堕,况且白玄英即位以后,昏庸无道,残害忠良,致使人心尽失,天下愤怨,淮南初平,天下又乱,正是晋国灭亡的征兆。另一方面,这十万大军跟着将军一路平定淮南,吃尽了苦头,归来时却连帝都都不让进入,反而被派来镇守边关,他们的心中早已有了怨言。更可况,大家都跟着你,谁不想以后搏个富贵功名,若是将军毫无进取之心,难免令将士们寒心。” “你的话很对,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萧子翼转过头看着他道:“可我还是不能反叛,就算我和白玄英有血海深仇也不能。” “哦。”长孙无常疑惑道:“这是为什么呢?” “因 分卷阅读12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为白羽。”萧子翼笑了笑,沉吟道:“白羽姓白,这天下也姓白。只要有白羽在,我一天都不会反,也不会生出反的想法。就算是为她而死,为大晋而亡,我也心甘情愿。” “好,好,好。”长孙无常点了点头,爽朗一笑,又转身离去,一袭白衣越来越远。 走出很久,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脸上突又露出欣怡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摇了摇头,独自喃喃道:“我明白了,太阴太阳,双星耀天,一星未落,一星不明。” 风吹起他的白布麻衣,宛如白雪。 而在刚才他们俩站立的地方,有一个红衣女子在另一侧的角落里偷听他俩说话。 当听到萧子翼说那最后一句话,白羽的眼中突然露出了不知是欣慰还是痛苦的神色,只是捂着胸口觉得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她欣慰,是因为萧子翼爱她,甚至为了她死去也在所不惜。 她痛苦,是因为自己是晋国的公主,而萧子翼却因此无法向白玄英复仇。 杀父之仇,这是海一样深的仇恨。 可他却只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只能在暗夜里默默流泪。 明月之下,萧子翼真的在风前抹了抹眼角的清泪。 那一滴泪水竟比明月还要明亮百倍。 也比明月更加温热。 天刚蒙蒙发亮的时候,有两个人策马离城而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风沙里。 风沙满天,吹得远行人的衣襟猎猎起舞。 这一去,前面的坎坷比这眼前的风沙还要凌厉。 也或许,就像是在风沙中前行,看不到远方的路。 荒野的风,吹不开漫天的沙。 ☆、第七十二章:深陷囹圄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远在边关的将士在塞外戍守的时间长了,很渴望回到家乡。 哪怕只是凄凉的乐声,也能引起他们心中浓浓的乡愁。 塞外只有呼啸的狂风与连天的黄沙。 而在故乡却有温暖的房子,善良的妻子,可爱的孩子。 谁不想回到故乡,谁不想回到亲人的身旁。 可萧子翼和白羽却不是这样。 他们都已不再觉得帝都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依赖的港湾。 因为帝都中早已没有了他们为之牵挂的人。 马蹄得得,有人踏着熹微的阳光从遥远的边关赶来。 他们拉下了的风帽,露出了白皙的脸庞和满头的长发。 “子翼。”白羽坐在马上,指着前方巍峨的城池:“你快看,前面就是帝都了。” “嗯嗯。”萧子翼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居然又回来了。” “可这次回来,我的心里始终不安。”白羽突然皱着眉头道:“我最近总是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的眼皮这两天不停地跳动。” “你太累了。”萧子翼温和地笑了笑:“我们一路奔波千里,人不疲惫,马都疲惫了,是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但愿是我太累了,胡思乱想的缘故。”白羽晃了晃脑袋,使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可我真的很担心我们这次来会有什么危险,白玄英和赵怀瑾都是凶狠至极的小人,我们不能不防备。” “没事的,我们会平安无事的。”萧子翼又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走吧,我们快点赶路吧,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入帝都了,我倒想看看他们两个要耍什么把戏。” “嗯。”白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随着萧子翼打马而去。 可尽管萧子翼已经说了没事,但她的心里却是觉得隐隐不安。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要保护萧子翼周全,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快中午的时候,二人骑马进入了帝都,又马不停蹄得向皇宫赶去。 皇宫高大巍峨,气势雄伟。 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楼阁在阳光的照耀下就仿佛是天上的国度。 皇宫还是老样子,青色的瓦,红色的砖,白色理石铺就的广场,成片的彩色龙旗随风飘荡,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之气。 而不同的是在皇宫中却多了一座座更为华丽壮美的高楼。 那些高楼正是白玄英大肆耗费钱财,使用人力修建起来供自己和王贵人宴饮欢乐的。 曾经的皇宫虽然壮丽却带有一种简朴之气,如今的皇宫却充满了奢靡之风。 二人在皇宫门口下了马,又直直走过巨大的广场,向大殿中走去。 “二位且慢。”守卫皇宫的羽林军在大殿在的台阶下拦住了二人,道:“陛下只让萧将军一个人进殿面圣,请永安公主在此等候。” “为什么?”白羽不由自主地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大晋的公主,凭什么我不能进去。”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分卷阅读12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那羽林军垂下了头:“希望公主能明白小人的苦衷。” “你……”白羽怒气冲冲,竟忍不住想要拔剑。 “白羽,不必如此,他也是无奈之举。”萧子翼按住了红衣女子的手,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可是……”白羽皱着眉目看着他道:“你要是一个人进去,我不太放心,我怕他在里面加害你。” “你放心。”萧子翼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一定会没事的,一定能够平安出来的。” “嗯。”白羽点了点头,道:“子翼,你要是半天不出来,我就拔剑杀尽皇宫。” “哈哈,谢谢你关心,不必如此。”萧子翼抱了她一下,闭上了眼睛:“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他已解下了佩剑,转过身,走上了高高的台阶。 那一层层的台阶看起来那么遥远,而那台阶的尽头则是死亡的祭坛。 风吹白衣,白衣胜雪。 白羽看着萧子翼离去的背影竟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不是她感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是她有什么事真的发生了。 她更想不到刚才萧子翼简简单单对她说的一句话,竟是他对她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也想不到刚才萧子翼简简单单给她的一个拥抱,竟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一次拥抱。 世事无常,恰如风云般变化莫测,谁又能想到人生的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也许早上还是共同进餐的好友,晚上就已是阴阳两隔。 人生,就是这么的单薄,这么的脆弱。 在上天面前,每个人都是卑微与无力的。 台阶一层一层又一层。 每上一层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踩踏声。 就仿佛是死亡的钟声。 而萧子翼的颀长背影终是消失在了白羽的视线之中。 大殿中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人高坐在王位之上。 他就是白玄英。 那个凶狠残暴,贪恋酒色的君王。 杀气,有杀气,很浓重的杀气。 朱帘后似是有人影在闪动,还有很重的呼吸声。 可萧子翼并不怕,因为他来这里是为了一件事的答案。 他得不到答案,就不能死。 “萧子翼拜见陛下。”萧子翼走上前,跪在了地上,叩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白玄英也不说平身,只是阴恻恻一笑,拍了拍手。 只见从两侧的木柱和帘子后涌出来许多身披甲胄,手持银枪的羽林卫,把他一重重地围在了中间。 “把他抓起来。”白玄英一声令下,早有人走上前用枷锁把萧子翼锁了起来。 这下,连白玄英都震惊了,他没想到萧子翼居然毫不反抗,就这样的束手就擒,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白玄英走下王座,负手看着他:“你居然就这么容易被我抓住了,实在是无趣得很。” “我为什么要反抗,我又没有犯什么罪,怎么敢在皇宫中动手杀人。”萧子翼盯着白玄英的眼睛:“我要是动手了,那我就真的有罪了,那么就会背负上天下的骂名。” “谁说你没有罪,你罪孽深重,百死莫赎。”白玄英也同样看着他,笑道:“你无故进京,意欲行刺我,还不是重罪吗?这种罪名,够诛杀你九族了。” “我早就知道那道圣旨是一个陷阱,是你故意引诱我前来的。”萧子翼居然也笑了起来:“可就算知道这皇宫是陷阱,我也一定会来的。” “哦,你可真厉害,居然连死都不怕,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我倒是还有一点佩服你。”白玄英摇了摇头,又道:“那你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才来的?” “为了我父亲的英魂,为了十年前的一件旧事。”萧子翼突然瞳孔收缩,仿佛有针芒刺出:“我就想知道你为何要和赵怀瑾勾结谋害我的父亲。” “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事。”白玄英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那么张狂,居然笑的弯了腰,捂起了肚子。 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 “好,那我就告诉你。”白玄英俯下身,将嘴贴在了他的耳畔,轻声道:“因为你爹当初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立嫡不立长。” “立嫡不立长!”萧子翼突然也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皇太子白墨玉出生的时候,先天带有一种病症,而我虽然健康,却是庶出。十年前,先皇向萧靖宇询问立太子一事,你父亲只说了一句立嫡不立长!”白玄英恨恨道:“可这句话,恰好被我在房间外面偷听到。我很恨他,我还想取得皇位,我能不杀了他吗?” “你好残忍。”萧子翼死死地看着白玄英的眼睛:“就因为我父亲那一句话,你就一定要置我父亲父亲于死地,何况还有八千银翼军。八千人啊,就因为你的恨意,全都变成了塞外大漠里的孤 分卷阅读12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魂野鬼。” “八千人又如何!威胁我帝位的人都要死,不管死多少人,死的是谁我都不在乎,为了这个王位死去的人远比你想想的还要多,你也不清楚我到底是有多么的残忍。”白玄英冷笑了两声,挥了挥手:“把他押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得到他刺杀我的证据。” “是。”羽林卫点了点头,随即押着萧子翼从侧门走了出去。 萧子翼既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而是大笑着跟着羽林军走了。 他也知道狱中拷问犯人的刑法有多么的严酷,可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感到释然。 一个封存了十多年的秘密,如今终于水落石出。 那封名山上枉死的八千英魂也该得到安息了。 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无愧于父亲,无愧于天下苍生。 原来,这一切恩怨都是因为父亲的那一句话,那一句无意中说出的话,却被有意的人听到了,才造成了后来的祸事。 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权利。 是权利,让白玄英和赵怀瑾蒙住了双眼,变得凶残狠毒,变得麻木不仁,变得丧心病狂。 说起来,萧靖宇也是王权的牺牲品。 望着羽林军押着萧子翼离去,白玄英的嘴边流露出了恨恨的冷笑。 萧子翼已经束手了。 那么还有一个人。 她就是白羽。 他同父异母的亲人,也是白墨玉的亲姐姐。 他绝不能把她再留下来,成为一个潜在的隐患。 烛火的光映照着他的脸,一阵忽明忽暗,完全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若是人生如戏,那么这出戏在此时就是到了高潮的部分。 ☆、第七十三章:真相大白 缘起缘灭缘如水,水虽无情亦长流。 流水奔流不息,永远也不会断绝,永远也不会干涸。 可世上的人却是不同,无论多么相亲相爱相依相偎的人都可能有分离的那一天。 日已渐渐西沉,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巍峨的九重城阙。 白羽站在殿前等了半天,迟迟也不见萧子翼出来,甚是着急。 而那些羽林卫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快让我进去。”白羽对着羽林军道:“我进去有重要的事,你们可承担不起。” “可是我们的职责就是守卫这里。”羽林军面不改色道:“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好。”白羽“唰”的一声拔出了鱼肠古剑,瞪着眼睛到:“你们谁敢来试剑。” 一众羽林军见白羽怒气冲冲的样子,全都面面相觑,默然让出了一条路。 “哼。”白羽瞟了他们一眼,飞快地冲上了高高的台阶。 大殿中烛火摇曳,清亮的火光照耀着一个人的脸。 大殿上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坐在玉阶上喝着酒。 他喝酒的样子很搞笑,不是用酒杯,而是对着酒壶的嘴往肚子里灌。 那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白玄英。 “白羽。”看到持剑入内的红衣女子,白玄英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笑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持剑来找我的。” “萧子翼呢?”白羽持着剑看着微醉的男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萧子翼到哪里去了。” “哈哈。”白玄英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想来行刺我,被我抓住了,如今已经被我收捕入狱,教给大理寺审查了。” “什么!”白羽瞪大了眼睛,冷冷地瞪着他:“明明是你把他召回的,他连兵器都没有,怎么会行刺你呢。一定是他知道了十年前的秘密,所以你才想着杀了他灭口。”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你想的很对,我就是要杀了他灭口。绝不能给他有一丝报复我的机会。”白玄英又神秘地笑道:“而且我还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你要是知道了就一定也会杀了我的。” “什……”白羽的手已经有了几分颤抖,问:“什么秘密。” “关于父皇和太子白墨玉的。”白玄英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带笑:“其实,父皇不是病死的,而是撞破了我和王贵人的私情,被我俩谋杀了。至于白墨玉,也不是因为悲伤过度死的,而是赵丞相把他杀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登上帝位。” “什么!……什么!”白羽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居然是你杀了父皇和墨玉!” 她如同遭到雷击,全身都在一瞬间痉挛,变得极为冰冷。 她的嘴里也发不出了声,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喉咙。 父亲,白墨玉。 居然都知道死在了这个禽兽的手中。 先皇是他的父亲,墨玉也算是他的同族子弟,他怎么能够下狠心把这两个人杀死呢。 老皇帝那么年迈 分卷阅读13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白墨玉那么可爱,却全都是死于非命。 眼前的这个人简直连禽兽都是不如。 “你居然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白羽突然冲了过来,手中的鱼肠古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要杀了你!为他们偿命!” “哈哈。”白玄英将手指搭在了她的剑身上,笑道:“你敢动手吗?你杀了我,萧子翼死的更惨。” “你……”白羽的手指颤抖个不停,眼睛中是雷霆般的怒火:“你好狠的心肠,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她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长剑已经落在了地上。 她不能因为冲动而动手,那样的话萧子翼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可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笑,她真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饮了他的血。 “你到底想怎样?”白羽流着眼泪,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怎么样,我杀了父皇和白墨玉只是为了帝位,谁阻挡我称帝都要死。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出,就因为我母亲不是皇后,我就永远都不能做这大晋的皇帝,就要永远屈身在那个重病的孩子手下吗?我不要这样,同样是王室的血脉,我甚至比那个病孩子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做皇帝。”白玄英大叫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已经露出:“但是萧子翼的父亲萧靖宇却是不识时务,当初先皇询问他立太子一事,他却说了一句立嫡不立长。也正因为如此,先皇才把白墨玉立为了太子,我能不恨萧靖宇吗?我能不恨父皇和白墨玉吗?是这些人让我距离帝位越来越远,也是这些人让我变得越来越愤恨这世上的一切,所以这一切后果,其实都是你们造成的。” “可萧靖宇已经死了十年了。”白羽凶狠地看着他:“那句话就算是萧靖宇说的,那么和萧子翼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为什么连他也不肯放过。” “放过他?”白玄英突然又大笑了起来,眼睛注视着远方,沉吟道:“你知道原野上的青草吗?就算是被野火烧尽,被风雪冻死,可等到来年春风一吹,就又会生长出来。要想把它们完全除去,就要连根拔起。萧靖宇虽然死了,可萧子翼是他的儿子,有朝一日,他难免会向我复仇的。” “可你如今已经抓到了他,只需要夺了他的兵权就行了。他一个人,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白羽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了他。” “我或许可以放了他。”白玄英看着她发怒的脸,又笑道:“不过,能不能放了他,那就要看你想不想救他了。” “说。”白羽看着他的眼睛:“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放过他,就算是让我现在立即去死我都愿意。” “不,不,不。”白玄英摇了摇头,又笑道:“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 “那你想要我干什么?”白羽死死地看着他。 “我想让你和北陆国主虎牙和亲。”白玄英转过身,负手道:“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和北陆燕国有交往,他们也在暗中为我称帝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恰好燕国国主虎牙当年入晋时看上了你,只是你性格放纵,十分骄傲,就拒绝了他的提亲。如今我已登帝,把你送到北陆联姻,既是报答北陆的恩情,也是修两国之好。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同意。”白羽立刻答应,冷冷地看着白玄英:“是不是我答应去和亲了,你就会放萧子翼离开帝都。” “是。”白玄英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我说的话很算数,只要你去和亲,在你出发的那一日,我也会放了萧子翼离开京城的。” “好,我答应你。”白羽点了点头,又道:“在我前去和亲之前,能不能再让我见萧子翼最后一面。” “可以,当然可以。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我怎么能不同意呢。”白玄英又在她的耳边道:“他就在大理寺狱中,不过你可一定要尽快,狱中的刑法你不是不知道有多么严酷,你要是晚了,说不定萧子翼已经成了一具死尸。到那时候,我可管不了了。至于你前去和亲,也要快点,你在帝都多待一天,萧子翼就要多承受一天的酷刑,你什么时候走了,他也就什么时候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国礼送你去北陆和亲的。” “哼。”白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连地上的宝剑都顾不得捡起,就飞快的冲出了大殿,向着宫门的方向跑去。 风吹过广场,她那一袭红衣随风飘荡,在夕阳下殷红如血。 有泪水滑落了她的脸庞,又旋即被风吹散。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好一场凄美的爱恋。”望着白羽离去的方向,白玄英坐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又喝起了酒。 他在笑,笑的那么阴森,那么清冷。 他自己忍受不了痛苦,可他却喜欢看别人的痛苦。 他觉得别人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 那是因为他的母亲不仅不是皇后,只是皇帝的一个妃子,更是因为他的母亲从小就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皇宫中挣扎。 分卷阅读13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一个没有依靠没有爱护的小孩子是很难在皇宫中生存下去的。 所以在他小的时候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泪水。 他是在排挤和冷眼中挣扎着长大了。 他的心也早已变得麻木不仁,阴狠可怕。 他对先皇没有多少感情,对白羽和白墨玉也是心怀痛恨。 当他年少时看到先皇和皇后抱着白羽和白墨玉在后花园玩耍时,他的眼中尽是愤怒的火焰。 红花飞舞,笑声涛涛。 可这些欢声笑语却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别人的。 他想到了他的母亲。 他痛恨眼前的一切。 既然自己得不到幸福,就把别人的幸福也给毁了。 皇宫外,两匹拴在木柱上的白马还在悠闲地吃着路边的杂草。 白羽跑了出来,解开缰绳,翻身上马,飞快地离去。 子翼,子翼,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我这就来救你! 快马在青龙大道上疾驰而去,带起了一路的微尘。 也带走了她对于这座皇宫的留恋。 世上事,多纷扰,爱与恨,谁知晓。 杯中酒,少不了,长醉去,任逍遥。 ☆、第七十四章:狱中永别 长恨人生不如水,相逢即是相别离。 人世间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分别。 有的人分别后,过一段时间还能再见,有的人分别后,却是永生永世也无法再次相见了。 那种痛苦其实比死亡还要难受。 你明知这世上有一个你极为挂念的人,却只能是天涯两隔,再无瓜葛! 大理寺监狱位于城西,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谁也不愿意居住在这里,因为这里鬼气森森的,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每天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十分瘆人。 这里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是地狱。 和地狱一样,里面全是择人而噬,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牢房里灯火幽暗,摇曳的灯火照耀着阴暗的角落。 到处都是凄厉的叫声,到处都是浓稠的鲜血,连下水道的排水沟里都是流满了鲜血。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这些刑具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有的上面还沾着没有风干的血迹。 单是看到这些刑具和鲜血都已足够令人头皮发麻,心中骇然,何况还有那么多被折磨得快要死去的犯人。 可真正的犯人又有几个,在赵怀瑾的执掌下,那些犯人都是忤逆他的异类官员。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犯人就算没有罪行,到最后也被屈打成招了。 萧子翼被锁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 还是用钢铁打造的牢房。 房中灯火昏暗,一丝一毫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萧子翼被绑在刑架上,全身鲜血淋漓,皮肉已经绽开,往外翻着,就连头发上也满是浓稠腥臭的血液。 他垂着头,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庞,被捆绑的双手也是毫无力气地随意垂下。 他满身鲜血,就像是被众神锁在深渊的恶鬼一样可怖。 而在他旁边,两名矫健的狱卒正在那里拿着铁钳在火炉上炙烤。 他们是狱中有名的酷吏,审讯过不少犯人。 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萧子翼一样骨头硬气的犯人。 无论他们怎么折磨他,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萧子翼就是连一个字也不肯说。 “子翼!”看到刑架上的男子,白羽冲了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仿佛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哼。”白羽突然转过身,拿起一把尖刀指着两个狱卒道:“他怎么了?是不是被你们折磨死了已经?” “没有。”两名狱卒虽然经常杀人,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刀指着自己,也不禁害怕:“他没有死,只不过是晕过去了。” “滚!”白羽又冷冷道:“快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滚得远远的。” “可……”其中一个狱卒道:“可他是我们的犯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审出来,还不能走。” “唰。”的一声,白羽手中的尖刀已经飞出,擦着他的耳朵掠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我们走,我们走。”两个人吓得面如土色,赶忙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子翼。”白羽又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你倒是开口啊,你倒是和我说几句话啊。” 依旧是沉默,依旧是没有回答。 她伸出手,拨开了萧子翼额前的头发,看到了萧子翼的脸。 他的脸上也满是鲜血,有鲜血从头顶长划而下,在他的脸上形成了几道红色的细流,显得非常可怖。 他闭着眼睛,脸上 分卷阅读13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还残存着微笑,却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上午还谈笑甚欢的人,如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能不令人心痛。 白羽掏出手帕,伸出手,手指颤抖着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淋漓鲜血,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的脸还是这么白皙,他的睫毛还是这样长,他的鼻梁还是这么悬直,他的眉毛还是那么的好看。 他还是那个样子,正如她在朱雀大道上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的衣服。 那时候是白衣,这时候是红衣,被鲜血染透的红衣。 可要是当初他俩没有相逢,又是否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一切又是否会是另一段过往。 她过着她的生活,他过着他的生活,彼此没有交集,互不干扰。 可上天非要让他们两个在尘世间相逢,然后又让他们两个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残酷无情。 措不及防闯入了你的笑颜,措不及防来到了你的身边,又措不及防地被斩断了姻缘。 想着想着,白羽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可萧子翼不能回答,也或许根本听不到她的话语。 因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而白羽也只能是扑在他的身上,只能听见他的心跳。 “子翼。”白羽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鬓角,柔声道:“你无法回答,那我就说给你听。”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得爱你,爱你的一丝一毫,爱你的一举一动,爱你好看的眉眼,爱你清秀的脸庞,也爱你纯洁真诚的心灵。” “不管我们能否在一起,我一直都不后悔咱俩曾经相识过,能够认识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也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恩赐。” “我想起了在上邪节陪你点放河灯,想起了在赏月楼陪你对月赋诗,想起了在望江亭陪你吃鱼饮酒,想起了在桃山陪你醉卧看花,想起了在文阁寺和你悬挂木牌,想起了在雪山中和你共度一月,也想你了你亲手画下并送给我的那幅画。” “你知不知道,陪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感觉很快乐,能够陪着你看遍四海山川,陪着你走边大江南北,陪着你一路征战沙场,陪着你一路风雨共济,是我心中最大的幸福。” “原谅我再无法陪着你走下去,原谅我今天前来向你告别,原谅我在你的身边转身离去,原谅我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原谅我不能等着你骑着白马来娶我,原谅我不能再陪着你四海为家,共看这盛世繁华。” “我陪不了你一天,一月,一年,十年,但我会陪着你一辈子。我的人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但我的心永远在你的心里。你一定要坚强快乐得活下去,我会化作天上的繁星守望着你的幸福,指引着你前行的路,让你不再孤单,不再惧怕黑暗。” “子翼,若有来生,我希望咱俩都出生于寻常的百姓之家,我希望还能在人海红尘中遇见你。且留下回眸一笑,作为来世的约定。” 她在那里对着他自言自语,却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到后来连话也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是身体颤抖着抱着刑架上的人。 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眼花了。 那个刑架上的男人还在昏迷着,眼睛里却流下了热泪。 滚烫的泪水从他脸上滚落,滴在了白羽的掌心。 她的手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 她的眼泪也已经流了下来,流到了掌心。 两滴泪水融合在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么若有来世,也会真的再见。 她低下头看着掌心的两颗泪水,突然觉得像是掌心开出了鲜花,温暖而馨香。 那个昏迷中的血衣男人,他是不是听到了红衣女子说的话。 若是没有听到,又怎么会流出了那么干净的泪水。 可他却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再看眼前的人最后一眼。 这一眼,最后的一眼,一眼过后,再不相见。 再不相见,很可能真的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子翼。”白羽又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再见了。” 深情的一吻,凝固了时间,也模糊了过往。 不再有鲜血,不再有惨叫,不再有刀剑的寒芒,有的只是灿烂的桃花。 她吻他的时候就仿佛不是在牢狱中,而是站在春天最温柔的桃花树下。 一身风雅,倾国倾城。 最后看了萧子翼一眼,白羽已经奔出了牢房。 他已不忍再看他一眼,她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丧失前去和亲的勇气。 那样的话,这个她魂牵梦萦的男子便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走了,可萧子翼白皙纯净的脸上却有着两道泪水长划而下,而他的眼睫毛也不易觉察地在轻微抖动。 是不是他听了白羽的话心中太过痛苦,太过悲伤。 他想说却又无法开口, 分卷阅读13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只能用眼泪才表达他彻骨的悲哀。 走出大理寺后,阳光照射了下来,照在白羽布满泪水的脸庞上。 可她却并不觉得这阳光温柔明媚,反而觉得十分灰暗。 那是因为她的心里十分灰暗。 她也没有骑马,就那样跌跌撞撞地走在萧条清冷的街道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到了闹市,大街上的人都一个个侧目看着她,可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痛苦呢? 那种锥心的痛苦。 她望着别人诧异的目光,只是凄惨一笑,摇晃着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她明日就去和亲,一定要让萧子翼尽快离开那个阴森的地狱。 子翼,子翼,子翼。 她在心里喃喃地呼喊着这个名字,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得那么的伤心,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已在这一天流尽。 谁的眼睛,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为你照亮眉间的朱砂。 ☆、第七十五章:天涯两隔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碧落黄泉,两不相见。 人生又岂不是如此,有的人离开了彼此,消失在了天涯,再也无法相见。 天涯远不远? 天涯很远,远得看不到边际。 初春时节,杨柳吐绿,桃花摇红,花红柳绿间更有无数的燕子在枝头婉转轻啼。 春天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人们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中显得很快乐。 然而比这还要快乐的是国婚。 那是公主的婚礼,全城百姓值得庆贺的日子。 大街小巷都贴满了红色的喜字,到处都是响亮的鞭炮声。 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巍峨的皇宫,壮丽的宫墙,宫阙里也挂满了红色的绸缎,而每个羽林军的胸前都佩戴着一朵红花。 宫女和太监们跑来跑去,进进出出,忙活着张贴喜字。 玉阙朱楼,朱楼高百尺。 红烛高烧,烛光摇曳。 朱楼里垂挂着红色的帘子,铺着红色的地毯,连床被都是红色的。 红,满目的红,红的像是血一样。 铜镜前坐着一个身穿金丝织锦霞披,头戴缀玉镶金凤冠,脚穿鸳鸯交颈靴,腰佩蓝田紫玉环的新娘子。 她的眉毛描得很弯,嘴唇凃得很红,脸颊敷的很白,眉间那一点红色的朱砂更是清亮如画。 她是那样的美,美得倾国倾城,美得沉鱼落雁,美得闭月羞花。 “公主。”身旁的雨儿看着妆台前的白羽,勉强笑道:“今天的你可真是美。” 她上次从淮南回来后就生了病,便没有陪着白羽去边疆。谁知白羽再次归来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还真是天意弄人,造化无常。 “美,是很美。”白羽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只可惜前来迎接我的不是萧子翼,再美的容颜又可以让谁看呢。” “唉。”雨儿忍不住哭出了声,柔声道:“公主,别再想萧公子了,是你救了他的性命。时辰也快到了,你该走了。” “好。”白羽站了起来,轻微地叹了口气:“走吧,走吧,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雨儿走上前,掺着白羽的纤细的手,向宫门口走去。 宫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马车的顶端缀满了红色的流苏,而那八匹马更是每匹马的项间都系着红色的绸缎。 在马车的四周更是站满了身穿红衣和身穿红甲的士兵,这些人都是随着一同前往北陆的。 他们也要像自己一样,远离故土,去往遥远而荒凉的塞外。 而在马车的前面,则是一只整齐的乐队,那也是宫廷中很好的乐师。 有吹唢呐的,有打鼓的,有拉胡琴的,也有吹笛子的。 乐声起,罗锅喧天,鞭炮齐鸣。 白羽坐进了华贵的马车中,帘子已经放下。 在乐声中,马车缓缓地驶出宫门,驶过朱雀大道,驶出了高高的城门。 在马车行走的过程中,庞大的车队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他们都投去了艳羡的目光,都羡慕皇室的排场是这么得隆重。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一场婚礼拥有这样的盛况。 要是哪家的女子能有这样的待遇,那该多好啊。 那她一定会在梦中笑醒的。 可白羽非但没有笑,却哭了。 她坐在马车中哭了起来。 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萧子翼,想起骑马前来迎娶她的不是心爱的男子,她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乐声在别人听来是那么的欢快愉悦,可在她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出了城门,再往北走,便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旷野上开出了五彩缤纷的鲜花,远远看去,就 分卷阅读13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像是一条华美绝伦的地毯。 风吹乐声,宛如天籁,在旷野上来回传响。 白羽从马车上的小窗子里探出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帝都。 子翼,子翼,你走了吗? 我已经离开故土去了北陆。 你是否又在回九幽城的路上。 从此以后,你在西方,我在北方,都变成了天涯的旅客,再也无法相见了。 你是否会想念我?你是否会在想我的时候遥望北方的天空? 可不管我们相距多远,我们的心是永远在一起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你永远住在我的心里,而你也永远不会把我遗忘。 天大地大,天高地远,终有回忆,值得珍惜。 她想着想着,竟又忍不住临风哭了起来。 清亮的泪水被春风吹散,而她的哭声也旋即被动地的乐声淹没。 “公主。大喜的日子,哭了不吉利。”看她哭得那么的伤心,雨儿已经热泪盈眶:“不要再想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的。” “嗯。”白羽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沉默地坐在了华贵的马车中。 乐声依旧喧哗,春日依旧明媚,鞭炮依旧响亮。 在旭日和风中,庞大的车队缓缓地向着北方前行。 而在白羽北去北陆的同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出了城向西方驶去。 漆黑的马车,漆黑的帘子,就连车后的卫兵也是穿着黑色的甲胄,握着黑色的弯刀。 黑色,不祥的颜色。 充满死亡的气息。 远在皇宫之中,却到处都是红色。 红色的帷幕,红色的舞衣,红色的脸庞。 白玄英已经沉醉,然而一旁的王贵人仍在为他斟酒。 “好酒。”他一把抱过王贵人搂在了怀里,醉眼悠悠地看着绝色的丽人:“酒虽美,人更美。” “呵呵。”王贵人在她的怀里笑如春风,盈盈道:“多谢陛下夸奖。能够侍奉陛下,是我的福气。” “哈哈,你可真是会说话。”白玄英笑了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又转而对着赵怀瑾道:“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赵怀瑾拱手道:“我已经把萧子翼放了,不过我让我儿赵元亮率领羽林军跟着马车一起走,等走到城外二十里绿柳林,就把他从世上抹去。” “好,很好。你做事我一直很放心。”白玄英的手握住了王贵人的手,喃喃道:“等杀了萧子翼,我就无忧了。他那十万大军,也已是群龙无首。” “是啊。”赵怀瑾抚摸着白色的胡须:“我们终于是除去了大敌,再也没有人会威胁陛下的地位了。” “哈哈,这都是赵丞相的功劳,若是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称帝。”白玄英看着白发苍苍的老者:“能够得到这个天下,那可都是丞相你的功劳。” “老朽不敢贪功,只愿用心辅佐陛下。”赵怀瑾垂下了头,心中却不禁沾沾自喜:“我一身才能,可恨先帝在位时一直无法施展,能够在暮年遇到陛下,得到重用,实是幸事,绝不敢自称功劳。” “不,不,不。是你帮助我一步一步登上帝位,扫除了一个一个对手,才最终让我君临天下。我能够在杀死先帝和太子后顺利登基,稳定局势,也是你的功劳。”白玄英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了他的面前:“可还有一个对我威胁最大的人没有死去,我一直都很不安,唯恐被那个人反噬。” “谁!”赵怀瑾猛然抬起头,看着白玄英的眼睛:“萧子翼马上就要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陛下了。” “你错了。”白玄英猛地从身侧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把青锋宝剑,指着他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就是你。” “我……我已老迈,绝无反心。”赵怀瑾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臣已是风烛残年,时日不多。陛下若是心疑,我立马辞去相位,告老还乡,终身不再踏入朝堂半步。” “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白玄英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自从你主动找我和我商量着联手夺取帝位,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久居人下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握那么多权利是想架空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觊觎着这个皇位。我以前不杀你,是因为你还对我有用。如今萧子翼已经死了,你也不应该再活下去了。” “狡兔死,走狗烹。臣……”赵怀瑾身体还在颤抖,脚已经动起来,想要立马逃走。 然而,他刚转过身,还没有踏出第一步,一柄长剑已经从他后背刺来,穿膛而过,鲜血顺着剑尖滴滴滑落。 他慢慢地转过身,用手指着白玄英,身体已经倒了下去,血流了一地。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白玄英的手里。 他是有谋逆的野心,是想着有朝一日取代白玄英开创另一个朝代。 可他没想到最早死的居然是他这个算计了一生的人。 分卷阅读13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他以为白玄英把所有的朝政大权教给他,整日沉迷于酒色,对一切都不闻不问的,一定是没有一点心思的。 可他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错的一败涂地。 他没有料想道白玄英居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人。 可他这种连父亲兄弟都肯杀死的人,又有谁是他不敢杀死的呢? 赵怀瑾的血流了一地,也染红了他白色的胡须,浸透了红色的地毯。 多么可悲。 机关算尽的猎人却成了猎物的食物。 王贵人已经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得看着刚死不久的赵怀瑾。 她也没有想到,白玄英居然在谈笑之间就杀死了他最为信任的人。 这个凶残的帝王,简直就不是人,简直就像是个毁天灭地的魔神一样。 而白玄英用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归剑入鞘,仍在大笑。 诸人尽死,只有他还屹立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第七十六章:黑衣死士 引刀成一快,肝胆两昆仑。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怕死,也不是所有人都肯苟且偷生。 有的人就不怕死,非但不怕死,反而对死亡怀着一种向往之情,觉得死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这样的人不是傻子,而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英雄志士。 这种人不是一个,而是有很多,有很多这样有血性的人。 阳光明媚,流水潺湲。 风吹杨柳,杨花飘落在水面上闪动着粼粼的光影。 千剑阁,阁中有灯,灯下有人。 那人坐着轮椅,正在灯光下擦拭着手中的宝剑。 而在他的身旁,在偌大的屋子里,则站着上百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大多蒙着脸,而且站在阴影中,根本看不出长相,也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可他们站得很笔直,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 如果是练过武的人,一定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江湖中的高手。 可他们又为何会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聚集在这里。 那轮椅上的白衣少年还在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剑身在灯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映得他的眼睛一片雪亮。 “阁主。”不多时,一名青衣人走了进来,掏出一份信递给了白衣阁主:“宫中送来了密信。” 红色的信封,信封上还印着一朵淡淡的红梅,依稀有梅香传来。 “惜花,惜花,惜花。”白衣阁主喃喃地轻唤着一个名字,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拆开信封看起了里面的信。 还是熟悉的笔迹,只是看不到曾经熟悉的人。 “梅英。”他抬起头,看着青衣人:“赵元亮会在城外二十里绿柳林杀了萧子翼,你们快去那里埋伏,一定要活着把萧子翼带回九幽城。” “是,我知道了。”青衣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喜悦:“十年了,我们已经隐忍十年了,终于能够再次站在阳光下了。” “是啊。”白衣阁主轻声叹了口气:“那些死去的故人早都该安息了,可是他们不能安息,因为他们是枉死的。而我们这些怀着仇恨活下去的人,每一天都是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 他摆了摆手,不再说话,示意他们离去。 屋子里的人都点了点头,纷纷从柜子上取下宝剑,一个个从白衣阁主的身边走了出去。 他们步履坚定,志气昂扬,哪怕是前去赴死也毫无畏惧。 因为他们心中有仇恨,当仇恨之火喷薄而出,一切阻挡者都会被焚成灰烬。 “萧子翼。”望着一众死士离去的背影,白衣阁主坐在轮椅上喃喃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自己去解决了。” 柳叶纷飞,宛若蝴蝶曼舞。 有柳叶一片片落在了白衣公子的衣襟上。 他捡起一片柳叶,放在唇边,又吹了起来。 那声音婉转清越,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 杨花也在飘落,白色的杨花,洁白如雪。 就仿佛是在为这些离去的死士壮行。 绿柳林位于城西二十里。 这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柳林,林子里全是粗壮的柳树。 杨柳堆烟,柳色深几许。 成千上万的柳枝垂落下来,参差披拂,随风摇荡,就仿佛是女孩子的头发。 可这里的柳枝简直比女孩子的头发还要浓密,把柳林里面的景致完全遮住了。 站在远处,你只能看到无数的柳树,对于柳林中的一切却根本是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残阳如血。 如血的残阳映照着黑色的旷野,也映照着旷野上那一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走的很慢,走了很久才走到到了柳林中。 柳树很高,柳林很 分卷阅读13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密。 到处都是随风摇荡的柳枝,连头顶的残阳也已经看不清楚了。 越往里面走,柳树越是繁茂,道路也是越来越崎岖。 “停。”刚走到一处空地上,马背上的赵元亮便挥手示意一行人停下来。 他冲着周围的人点了点头,周围的黑衣甲士也点头回应,作为答复。 “城外二十里绿柳林中,杀了萧子翼。” 这是临行前他父亲给他说的话。 只见他翻身下马,走向了那辆黑色的马车,腰间的长剑已拔了出来握在了手中,剑尖处闪动着清冷的寒芒。 他已经伸手挑开了车帘,也已经看到了马车内那个身受重伤的人。 他咬着牙,眼睛中全是怒火。 想当初,帝都比武夺帅,是萧子翼打败了他,让他名声扫地。 他本来武功也很高,本来也应当成为一名统领万军的元帅。 是萧子翼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也夺走了他的一切荣耀。 他一直都想杀了这个压了他一生的人。 而如今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等着被自己宰割。 他的脸上突然又露出了那种得意的笑。 在这个地方,谁也无法阻止他杀了萧子翼。 一剑下去,萧子翼必死无疑。 他咬着牙,手中的剑已经劈了下去,现出了满目的寒光。 突听一阵破风之声,远出的柳树上一一支羽箭飞了过来,恰好射进了他的胸膛,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的心头突然一痛,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的身体带的往后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不止一只箭,而是有很多支箭,如同流星坠落。 可这些箭没有一支是射向黑色的马车,全都冲着马车后的一队羽林军飞了过去。 这些羽林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死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受了伤。 “什么人敢来破坏我的好事。”赵元亮捂着受伤的地方,提高力气道:“你们快给我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只听一声尖锐的吹柳叶的声音,一群黑衣人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把马车和那些官兵全部围了起来。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宝剑,还是各式各样的宝剑,没有一把是寻常凡兵。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元亮以剑指着他们,问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我们是死士,是专门杀戮恶人的死士。”当首的青衣人抽出了匣中的宝剑:“没有人指使我们来,只要见到恶人,我们就杀。” 他话音未落,已经双手持剑杀了过来,眼睛中是燃烧的怒火。 而黑衣人也和他一样,见到青衣人已经动手,纷纷挥剑杀了上去。 鲜血在洒落,染红了空地,也染红了飘摇的柳枝。 黑衣人和羽林卫缠斗在了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若是寻常的盗冦土匪,碰上羽林卫根本就是难以阻挡,可这些黑衣人非但能够阻挡,还能把羽林卫杀败。 很显然,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土匪,而是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武术高手。 没过多长时间,剩下的几十名羽林卫都被黑衣人杀死了,而黑衣人也同样死了很多。 血流在地上,汇成了小小的细流。 残刀断剑落满了地面,残肢断臂也落满了地面。 这样凄惨的场面,足以看出刚才的厮杀是有多么的惨烈。 那不是厮杀,简直就像是杀戮猪狗一样。 赵元亮也已经受伤,被黑衣人刺到了多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黑色的盔甲。 他没想到居然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 没有杀成萧子翼,自己却要被别人杀了。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与不解的神情。 柳叶在飘落,不停地飘落,这是刚才被剑气所震落的。 一片一片,片片落在了满地的鲜血中。 望着满地的死尸,赵元亮拖着受伤的腿缓缓地爬上了自己的战马。 他的口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手中却还是死死地握着长剑。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渐渐看不清楚那些黑衣人,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黑色的影子。 有一片柳叶,落入了他的嘴中。 他咬着柳叶,将剑尖刺入了马匹身上,白色的毛瞬间被鲜血染红。 那白马吃痛,仰天长嘶一声,载着赵元亮飞快得离去。 可他逃不了,逃不出绿柳林。 因为他的身后有一支箭,一支光寒如水的箭。 只见那名青衣人正在弯弓拉箭,微闭着眼睛,瞄着赵元亮的后背。 “嗖。”的一声,长箭飞了出去,正好射在了赵元亮的后心,尾羽尚且摇曳不止。 “啊!”只听赵元亮大叫一声,翻身摔死于马下,而那白马还在拼着命向前奔跑。 多么的可 分卷阅读13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悲,他也像他父亲赵怀瑾一样被人从后面杀死了。 他们一心想着让别人死,结果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父亲是因为权利而死,而他是因为妒忌而死。 他父亲觊觎着晋国的江山,而他嫉妒着萧子翼的才能和名声。 他们费尽心机谋害别人,可最终死的却是他们。 也许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见到赵元亮已经死了,青衣人走到马车面前,掀起了帘子。 马车里果然躺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的头发散乱着,衣襟上满是血液,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青衣人看着看着,竟忍不住红了眼睛。 当初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去千剑阁买剑的时候还是一副健康俊朗的样子,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悲惨的模样。 “老七、老八。”他看着昏迷中的萧子翼,道:“你们快进去给他包扎包扎伤口,老六,赶紧驾车沿着小路去去九幽城,其余人随车保护。” 他话音刚落,有两个人已经跳上了马车,还有一个人坐在马车前面赶车,剩下的人全部翻身上马,等待出发。 铜铃又起,一行人在青衣人的带领下默默前行。 ☆、第七十七章:魂绕关山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人生一世,其实一直都是在流浪,浪迹于江湖,浪迹于天涯。 有多少人终其一生无法回到遥远的故乡,又有多少人在生命的尽头客死他乡。 纵有孤魂,魂亦殇,亦惆怅。 夕阳西下。 夕阳总会令人断肠。 断肠人远在天涯。 已经离开中州,再往北便是燕国的领土,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夕阳下的草原跳动着金色的光芒,风吹过的时候,草叶起伏,就仿佛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在这辽阔的大地上,有一队车马在缓缓前行。 空中有雁群穿过,戛然而鸣。 雁往南飞,而人向北行。 华贵的马车,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 马车上挂满了红色的流苏,在夕阳西下看来更加绯红明艳。 车中的女子挑开帘子,探出了头看着马背上的一名黄衫少女。 “雨儿。”白羽冲那黄衫少女招了招手,笑道:“你过来,我给你说一件事。” “公主。”接连好几天,难得看到白羽露出笑容,雨儿连忙策马靠近了马车:“你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有什么事吗?” “马上就要到达燕国的都城了,你替我去一趟九幽城。”白羽拿出一幅卷轴和一封信递给了黄衫少女,道:“你把这两件东西交给萧子翼,就说是我给他的。” “可……”雨儿拿着这两件东西,皱着眉头道:“可我还要照顾你啊。我要是离开你了,你该怎么办呢?” “是吗?”白羽翻了翻白眼:“我都这么大人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顾。何况你什么时候照顾过我,哪次不是我照顾你。” “公主。”雨儿忍不住红了眼睛,差点哭了起来:“此去北陆,路途艰险,何况塞外荒寒,气候恶劣,我实在是不想离开你,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哪怕让我跟你一辈子,侍奉你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傻丫头,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白羽的眼睛也红了,却忍着泪水没有落下,勉强笑道:“咱俩可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就像是亲姐妹一样,所以我们就算是不在一起了,也会感应到对方在哪里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天色不早了,你快走吧,一路小心,一定要把这两件东西交给萧子翼。” “是,公主,我记下了,我一定把这两件东西亲手教给萧子翼。”雨儿哭出了声,又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拨转马头,向着西方策马而去。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草无疆! 望着黄衫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白羽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谁都离她而去了,谁都不要她了。 母亲离开了自己,父亲离开了自己,弟弟离开了自己,萧子翼离开了自己,就连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的丫头也离开了自己。 本以为自己可以和萧子翼在一起一辈子,谁知如今却是天涯两隔,再难相见。 人事易分,拂乱了红尘。 纵使明年桃花依旧,还能再牵谁的手?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帘子,又默默地坐在了马车里,不再说话。 就算她想要说话,又能给谁说呢? 又有谁会倾听呢? 就连南去的归雁也不住哀鸣,似是知道她心底的悲哀。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 可这里没有风雪,只有如银的月色。 明月映照千里,映照着一望无际的草原。 分卷阅读138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草原上有几十顶尖尖的帐篷,在月光下,在草原上,就如同一颗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 帐篷中点着灯,灯火很亮。 一身凤冠霞披的女子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俊美的容颜,眼睛中是朦胧的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大哭起来。 自己穿着新娘的衣服,可前来接自己的新郎却不是自己心爱的人。 那个心爱的人,他是生是死自己还不知道。 她只希望他还活着,还能看到雨儿送给他的东西。 可既然前来迎娶她的不是自已心爱的男子,那么结婚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伸出手,慢慢地取下了头上的凤冠,脱下了身上的霞披,连同眉心那一抹朱砂也用手帕轻轻擦去。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映照着她完美无瑕的侧脸。 她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袍,漆黑的长发用一条红色的丝带系住,而额头上则是那一枚蓝色的宝石。 宝石在烛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华,如梦幻般凄迷。 这一身装扮不正是她初次见到萧子翼的样子吗? 她吹灭了灯,走出了帐篷。 她要去哪里?她这是去干嘛?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是要去找谁? 帐篷外明月皎洁,繁星似水。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脚下铺展向四面八方,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没有边际。 她就那样孤独地向前走着,孤独地在草原上跋涉。 风吹起她的衣袖,在月华下如流水般张开,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莲。 湖! 前面有一个湖泊,一个明净的湖泊。 湖水很清澈,能看到湖面上倒映着的漫天星河。 星月照着湖泊,湖泊映着星月。 在这样璀璨的星月之下,竟有游鱼跳出水面,又旋即跳入水中,去追逐水中倒映的星辰。 它们是那样的自在,它们是那样的快乐。 若是人也像这些鱼一样,岂不就会没有离别与悲伤。 若是人也像这些鱼一样,岂不就会活得安稳与静谧。 这样宁静的夜晚,这样如银的月色。 却有一个人站在湖边轻声叹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 她负手站在湖边,湖风吹起了她的衣袖,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不知是否是幻觉。 漫天星光下,突有一名白衣若雪的男子从远处踏浪而来。 他的眉目很清秀,他的鼻梁很悬直,他的头发很漆黑。 他的笑意很温润,温良如玉,柔和如风。 那不正是她一直魂牵梦萦的萧子翼吗? 子翼,子翼,子翼! 她张开双臂,踮起脚,扑了过去,长袍里灌满了风。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睛中滴落,比星月之光还要晶莹明亮。 那白衣男子却仍在笑,微笑着向着她走来。 “噗通。”一声,有一条游鱼越出了水面,又跳入了水中,摇着脑袋向湖心游去。 白衣男子不见了,红衣女子也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浪花。 无数的水珠在月光下看来,仿佛每个水珠里都倒映着一个画面。 星光依旧,月光依旧,湖面也依旧。 最后一颗水珠也落下了。 最后一个画面也变得支离破碎。 那画面中是漫山遍野的灿烂桃花,桃花树下站着一袭红衣的美丽少女,而不远处则有一名白衣男子骑着白马微笑而来。 可这里怎么会有桃花呢? 这里只有如银的月色,满天的星光,平静的湖水,辽阔的天空,以及连绵的草原。 风在轻轻地吹,似是在低低地哭泣。 夕阳西下。 又是夕阳西下之时。 为什么很多事总是发生在夕阳西下。 因为夕阳最断人肠。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离离青草如海潮般起伏。 风从远方来,带有依稀哭泣的声音。 这样的夕阳,这样的哭声,令人感到无比的凄凉与萧瑟。 不知何时,草原上又多出了一座新坟。 坟上连青草都没有生长,只放着一束五彩缤纷的野花。 野花艳丽,黄土浓厚。 这两种事物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活着的时候如花朵般鲜活,人死的时候又如黄土般苍凉。 多么的可悲,多么的可怜。 那不是别人的坟冢,乃是白羽的新坟! 是晋国永安公主的长眠之地。 永安!永安! 本来寓意为保佑晋国永远安定,如今却成了让坟墓中的人永远安息。 有几百名身穿红衣的人跪在坟墓的周围失声哭泣。 他们 分卷阅读139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都是跟随白羽前往北陆燕国的随从。 谁也没有想到一夕之间,那个还未出嫁的女子就变成了草原上的亡魂。 “唉。”有一名领头的人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好的喜事,却变成了一场丧事。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走吧,让公主就在这里永远长眠吧。” 他挥了挥手,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在夕阳下向着南方驶去。 没有了唢呐声,没有了打鼓声,只有低低地抽泣声在风中传来。 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喜气洋洋,归的时候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都走了,这次是真的都走了! 只有那一座新坟还在落日冷风中矗立。 来年春天,这座新坟上必会覆满离离青草。 可很多年后,这座坟冢也会被长风抹平,变成一块平整坚实的土地。 又有谁知道这座坟墓里埋葬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呢? ☆、第七十八章:恨欲成狂 痛哭三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有没有一个人值得你抛弃一切,遗忘生死;有没有一个人值得你倾尽所有,不问对错。 如果有,那必是你心爱的人。 也只有因为心爱的人,自己才会失去理性。 冷风吹动着城楼的旌旗,也吹起了塞外的黄沙。 黄沙漫天,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击打在石砌的城墙上发出一阵尖锐的悲鸣。 大殿中灯火如昼,莹莹的烛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诸位将士全都侍立在一侧,看着那个还在病床上的男子。 萧子翼坐在床上,正在端着瓷碗吃药,眉目中是说不出的冰冷神色。 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他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 也已经知道为了救他,白羽已经前去北陆和亲了。 一众将领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萧子翼。 不是他们没有话说,而是因为萧子翼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可他的眼神却很冰冷,前所未有的冰冷,就像是万古不化的寒冰。 “报告。”正此时,一名士兵进来禀道:“殿外有一名黄衫女子求见,说有东西交给将军。” 萧子翼仍旧是喝着药,没有说一句话,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 “快!”长孙无常拂了拂衣袖,道:“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名黄衫少女走进了殿中,还拿着一副卷轴和一封信。 她脸色憔悴,满是风尘,显然是一路奔波至此。 “萧公子。”黄衫少女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萧子翼,一副盈盈欲泣的样子:“这是我家公主让我交给你的。” 白羽,白羽,白羽! 听到这个熟稔的名字,萧子翼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眼睛里的冰冷之色减缓了不少。 他用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封信,在灯光下看着那封信的内容: 子翼,这封信到达你手里的时候,或许我已经死了,已经到了另一个距离你很远很远的国度。 你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是我自己选择死的,无法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从不后悔这一辈子遇到过你,也从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你给了我无尽的快乐,也给了我无尽的爱护,就算我死了,我也会把曾经的回忆带进坟墓里永远珍藏下去。我希望若是有来世,我会带着这一生的记忆在千万人中去寻你。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无法向白玄英复仇。可他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妖鬼,他不仅杀了你的父亲,也杀了我的父亲,连我的弟弟都是他杀的。我想以我的死解除你身上的束缚,让你可以安心地去复仇。当然,也是为我复仇。 你还那么年轻,应该好好地活下去。你不仅是自己在活着,也是在替我活着。我把自己放在你的心里,你去看海,就像是带着我一起看海,你去看山,就像是带着我一起看山。我们的心要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谁也不能够把我们分开。 纵然葬我塞外,也会魂随你还。道一声珍重,愿来世相逢。 “噗。”的一声,他的口中喷出了大量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面前的被子,也染红了那一封信。 “将军,将军,将军……”一众将领吓了一跳,连忙围了上去。 萧子翼伸出手拭去唇边的鲜血,又挥手示意众人不要靠近。 他又拿起了那一副卷轴,解开了上面的红线,缓缓地打开,眼睛已经湿润。 桃花。 灿烂的桃花。 桃树下站着一袭红衣的女子。 她的脸颊比桃花还要绯红,她的的衣袖比桃花还要明艳,她的人比桃花还要美丽。 她提着花篮,在乱花飞舞中低眉浅笑。 那盈盈一笑融化了春风也 分卷阅读140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吹开了桃花。 还是那幅画,还是自己送给红衣女子的那幅画。 可是在那幅画的空白处却多了两句话。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萧子翼轻吟着这两句话,眼中的泪水已经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花还在,画还在,人已不在! 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还是想着自己,永远地思念着自己。 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用自己的死换来了他的生! 说好的生死相随,如今却已是阴阳两隔。 “杀!杀!杀!”萧子翼握紧了双拳,突然如狂兽一般嘶吼了起来:“三日后,全军缟素,白衣出征,杀入帝都!” “是!”长孙无常当先跪了下来,其余的将领也算都跪了下来拱手称是。 这一天终于来到,这一场仇恨终是要用漫天血雨来洗刷。 长孙无常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眼睛中是无法琢磨的神情。 师父当时的遗言果然没有错,能够取代晋朝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在刚才的那一刻,他杀伐决断,睥睨天下,不正是帝王身上那种凌驾苍生的风范。 旧的王朝即将如落日般沉沦,而新的王朝即将如朝阳般升起。 要不了多久,这中州大陆就会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三日之后,九幽城下。 风已停,沙已住。 风沙不再肆虐,只有艳丽的阳光照耀着一望无垠的大地。 旷野上站满了手持刀枪的士兵,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白布麻衣,每个人头上都带着一条白色的麻布。 阳光灿烂,衣冠尽似白雪。 无数白衣人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片白色的海潮,又像是旷野上下了一场弥天的大雪。 空中没有雪花,只有白色的旗幡,以及士兵们枪头上飘荡着的白色缨穗。 这样恢宏的场面,这样浩大的声势。 天地为之惨淡,日月为之失色,风云为之倒逆,鬼神为之哭泣。 万军之前,萧子翼手握驭龙□□,腰悬太阿宝剑,座下白龙骏马,一袭白袍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他沉默不语,正在默默地巡视着自己的部队,默默地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 他的眼神很冰冷,可他的身上却俨然有一种君王之气。 而这些人也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检阅。 “出发!”他将手中的□□一挥,拨转马头,当先向着东方行去。 擂鼓声起,城池震动。 在惊天动地的鼓声中,十万白衣将士已经跟在萧子翼身后想着帝都的方向杀奔而去。 不,这不是十万大军,而是十万貔貅,十万虎狼之师。 他们每个人都神采飞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情。 风又起了,吹起了萧子翼的白袍,也吹落了萧子翼眼眶中的泪水。 白羽。 为了你,我甘愿毁灭这个天下。 我甘愿用鲜血洗去这一世繁华。 马蹄轻踏,踏碎千古繁华;鲜血飘洒,洒落万人白纱。 ☆、第七十九章:兵临城下 兵临王城下,色曙天不夜。风吹龙旗冷,雷鸣凤鼓歇。良驹槽枥死,名剑匣中缺。三军尽白衣,纷纷飞如雪。 白色的战马,白色的甲衣,白色的□□。 旷野之上是一支白色的大军,如同起伏的海潮,淹没一切,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剑之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支队伍绵延数十里之遥,就如同一条白色的巨龙在辽阔的大地上蜿蜒爬行。 日月十四日,大军离开九幽城,向东方进发。 五月十日,大军攻克帝都通往边疆的第一大关天剑关,守将秦明战死,太守李文青请降,杀敌两万人,收降三万人。 自这一战后,前往帝都的道路再也无人可以阻挡,所过大小州郡一律望风而降。 加上萧子翼治军严明,军队乃是仁义之师,而自白玄英登基以后,朝政腐朽,欺压百姓,民间早是怨言满天,是以很多地方的民众见到萧子翼的大军到来时,都是争先开城迎接,无不是欢呼雀跃。 大军一路东进,旌旗逶迤,刀剑如林,非但人数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六月六日,萧子翼率领大军已经到达天业城下。 帝都。 恢宏壮丽的帝都。 一个传承了三百年的王朝,一座屹立了五百多年的帝都。 高大的城墙,瑰丽的城楼,城楼上站满了持坚披锐的晋国士兵。 而在城楼下则站着十万身穿白布麻 分卷阅读141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衣的士兵,就如同是漫天的白云。 看着眼前的一切,城上的守军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谁也不会想到十万大军穿着白衣站在旷野上的场面是如此的震动人心。 萧子翼坐在白马之上,立于万军之前,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只有两骑回京。 这次再来的时候却是十万大军。 上一次来得人被城中的人逼死了。 这次再来的时候他要杀了城中的人。 帝都本来是他的家,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 可如今,他要踏破这座城池,用血与火毁灭这个地方。 因为这座城里已没有了他心爱的人,也没有了他值得留恋的东西。 而对这座城市的感情,他也是由爱转恨。 他恨这座城市,是这座择人而噬的城市破灭了所有人的幸福。 他更恨城中的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任何人做了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连帝王也不能例外。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然要偿还性命,来告慰那些死去的英魂。 白羽的,父亲的,先帝的,白墨玉的,还有很多无辜的死者。 白羽!白羽!白羽! 我一定为你报仇,一定替你杀了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 城外大军初到,城中已是一片仓皇。 尽管如今的天下早已是烽烟四起,起义不断,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哪一支起义的军队真的有一天会打到帝都。 凌乱的马蹄,奔走的人群,惊慌的神色,入骨的恐惧。 城中的压抑之气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他们都知道萧子翼的厉害,知道这支军队的厉害,也知道帝都迟早有一天会陷落,会被摧毁。 那无尽的鲜血必定会洗尽这一切的盛世繁华,必定将审判这世上所有的罪恶。 风吹起城楼上的龙旗,龙旗猎猎作响。 旗下站着一名身穿黄色龙袍的的男子。 那不是别人,正是大晋的皇帝白玄英。 萧子翼在城楼下看着他,他也在城楼上看着萧子翼。 萧子翼的眼神是镇定的,就如同无风的湖泊一样平静。 白玄英的眼神是震惊的,就如同看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这不是凡人的对视,而是龙与龙的对视,闪耀着傲世苍生的光芒。 可真龙只有一个,就正如这中州的主人也只有一个一样。 “哈哈。”白玄英看着城下白马上的少年,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居然没有死,没有死,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我没有死,让你很失望吧。”萧子翼的眼神清冷如雪,冷冷地看着那个城楼上的帝王:“在你没有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我还要取你的性命。” “取我的性命?哈哈,哈哈。”白玄英再次大笑了起来:“好一个萧子翼,你果然是反了,果然是带兵杀到帝都了。” “我没有反,反的是你!”萧子翼用手中的银枪指着他:“你可否敢告诉天下人,是谁在十年前谋害了那八千银翼军,是谁杀死了先帝,是谁杀死了太子,是谁逼死了永安公主,是谁篡夺了大晋的帝位。” “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白玄英也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少年:“萧子翼,你别忘了,我才是天下的王,而你只是晋国的臣。” “我是先帝的臣子,不是你的臣子。”萧子翼的眼中流动着熔岩一般的怒火:“像你这样弑父杀弟,残害忠良,为祸苍生,涂炭生灵的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白玄英指着萧子翼,又笑了起来,笑弯了腰:“萧子翼,你休要找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反叛的吗?你是因为白羽,是因为白羽死在了去往北陆的途中。” 白羽,白羽,白羽! 提起这个名字,萧子翼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深,被压抑得胸口疼痛。 他突然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胸口,差点摔倒在马下,眉头皱得更紧。 有殷红滚烫的热血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 “大哥。”见他这样的情形,徐贲已是热泪盈眶,刚想过去扶住萧子翼,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风在吹,吹起了他雪色的长袍,也吹落了他唇边的鲜血。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为了白羽。她要是不死,我一辈子也不会反叛。”萧子翼突然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个身穿龙服的帝王,仰天长啸道:“可你杀了她,你就也要死!” 这一声长啸,就如同石破天惊,成排的战旗无风自动。 是不是这种深沉的悲哀连苍天都感动了? 还是他的愤怒连鬼神都心生畏惧? 不仅旗帜在飘动,连城楼上的白玄英也惊讶地摔倒了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 他从未想到一个人的愤怒竟是这么的可怕 分卷阅读142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 这种毁天灭地的声势令人心震恐,令城池将倾。 何况在他身后还有十万精锐之师。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晋国传了三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弃在了他的手里。 “攻城!”萧子翼将□□一挥,枪尖斜指青冥,倒映着漫天的阳光。 那□□的寒芒亮如秋水,摇曳出万千清影,令人目眩神迷。 鼓声,击鼓之声。 一千面战鼓同时响动,就如同九天之雷霆直击而下,携裹着摇动山岳的声势。 有谁能想象得到一千面战鼓同时敲击的声音,是何等的恢宏,何等的霸气! 鼓声敲击在城楼上每个守军的心里,也敲击在白玄英的心里。 不仅仅是士兵,连白玄英都觉得恐惧。 那鼓声简直就像是催命的鬼哭。 那鼓声很响,就连城楼上瓦檐中的土灰也被震得簌簌而落。 在惊天动地的鼓声中,铁蹄卷动,动地而来,烈马在风中长嘶,声如龙吟。 铁甲摩擦着,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士兵的嘶吼席卷而来。 那十万白衣士兵已经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就仿佛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海潮,狂啸万里,毁灭天地。 炮火在轰鸣,弓矢在飞翔。 在火与风中,无数白衣人已经架着云梯攀缘而上,手中的刀剑在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而在城楼下,巨大的攻城车正在凶狠的撞击着坚固的城门。 血流了满地,尸体也堆了满地。 可这些士兵们毫无畏惧,反而攻得越来越凶,就仿佛十万浴血修罗。 “陛下。”一名将领看着地下的白玄英,忙跪拜道:“敌人攻势凶猛,末将恳请陛下速速撤离这里。” 白玄英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坐在了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或许,连他的心也已成灰,连他也知道自己距离死不远了。 可是谁又不怕死呢? 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死了以后什么也带不走,和所有人一样,赤条条地离开这个世界。 而往往越是有钱和有势的人,越是惧怕死亡。 他们知道自己要是死了,生前的一切都会变得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那将领无奈,只得招手命令几个士兵把白玄英抬走了。 白衣士兵还在攻城,城池将要倾颓,城门也将要碎裂。 萧子翼望着眼前的战场,默然闭上了眼睛。 有风吹过脸颊,吹落了他眼角的泪水。 也吹走了他对过往的依恋。 不能陪你四海为家,必会为你血染天下。 ☆、第八十章:城破国倾 舞榭楼台成丘土,王侯将相俱风尘。 在一个国家灭亡的时候,被毁灭的不止是城池与楼台,还有其中的人们。 城阙倾塌,歌台毁弃,而在人的心里却是留下了永恒的悲哀。 那是妻离子散的悲哀,也是国破家亡的悲哀。 楼台焚后重建,可人却难以破镜重圆。 歌舞升平平息了将士壮志,物欲横流流尽了百姓血汗。 像这样的国家,岂能不亡;有这样的君主,岂能长存。 不知何时,天上已现出了明月。 明月流光千里,照耀着苍茫的大地。 士兵们还在攻城,从上午一直攻到了晚上,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凶猛。 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到处都是破碎的刀剑。 血在飘洒,洒向大地,大地上一片殷红,就连护城河的河水也已被热血染红。 那些白衣士兵的衣服不再雪白,都已被浓稠的鲜血浸透,变成了凄惨的红色。 血,满目的血,目之所见尽是殷红的血液。 萧子翼只是坐在马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厮杀,轻嗅着夜风中鲜血的浓烈。 他的心已经麻木,也已经冰冷,为了替白羽报仇,就算是血流成河,就算是尸积如山也在所不惜。 万军之前,只见一名猛将一手攀着云梯,一手挥舞着手中的大斧冲上了城头。 他大吼一声,仿佛半空里响起了惊雷,一斧子挥去砍死了三四个城上的守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守城的士兵看到他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气势,吓得睁大了眼睛,有的人已经放下手中的兵器逃走了。 那猛将又哈哈一笑,一步走到城楼中间,一斧子就把城头的黄色龙旗砍倒了,落在了城下的护城河里。 恰在此时,攻城车也已经撞开了城门,有一名手持双枪的少年将军已经当先策马冲了进去,背后的小旗迎风招展。 “冲进去!”见城门洞开,萧子翼又是□□一挥,拍马杀了过去。 无数的白衣士兵呼喝着涌进了城中,如潮水般穿过了城门向着皇 分卷阅读143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宫的方向涌了过去。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皇宫中也已经起了大火,那些巍峨的宫楼高阁都在明月下肆意地燃烧着,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火海。 无数的宫女太监在皇宫中来回穿梭,四处逃跑,就连那些守卫皇宫的羽林军也收拾细软夺路而逃。 谁也不想再待在这里,谁也不想成为这个王朝的陪葬品。 到处都是凌乱的身影,到处都是惊慌的呼喊。 只有一个地方格外安静,安静地就像是独处世外的净土。 那就是大殿。 烛影摇红,摇荡着迷离的光影。 以往百官议事的朝堂,如今变成了人去殿空。 如果有人,那也只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白玄英坐在地上喝着酒,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来,洒满了他的龙袍,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在那里狂饮不止。 他的面容很憔悴,眼睛也被烈酒烧得发红。 而王贵人则负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好看的脸上是捉摸不定的神色。 “城破了,国也破了。”望着殿外漫天的大火,白玄英喃喃道:“该走的人都走了,不该走的人也都走了。” “是啊。”王贵人长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可不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没有死。” “就算该死的人没有死,也快要死了。”白玄英摇了摇头,又看向一袭红衣的王贵人:“这宫里已经没人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当然不能走。”王贵人温润的眼睛看着他:“因为这宫中还有你,我怎么能走。” “还有我?”白玄英凝视着他的眼睛,也叹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还好有你在最后还能陪在我的身边。” “你错了,大错特错。”王贵人突然阴恻恻笑道:“我不是要陪着你,我是想要在这里看着你是怎样死的。” “为什么?”白玄英的瞳孔突然收缩,站了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想看我死呢?” “因为我恨你。”王贵人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你死,也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你是怎样死的。” “你……”白玄英似是不相信一样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有仇吗?” “当然有仇,还是血海深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仇恨。”王贵人脸色苍白,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十年前,你西征金国,为了向晋帝报功,不惜屠杀平民充做金国士兵的人头。你可还记得梅花山庄,你在那座山庄里杀了多少人。就连和我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个男孩,都被你挑断了脚筋,变成了残废,一辈子只能禁锢在轮椅之上。我恨你,恨你杀了我那么多亲人,也恨你毁灭了我一生的幸福。”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哈哈。”白玄英突然大笑了起来:“我说的嘛,绿柳林中杀死萧子翼的计划那么机密怎么可能会失败,原来是你泄露了这个秘密。” “没错,就是我,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千剑阁的阁主,那个阁主就是当初被你挑断脚筋的残废少年。”王贵人也大笑了起来:“你没想到吧,萧子翼不仅没有死,还率领大军杀你来了。你杀了那么多人,到最后也终究是被别人给杀死。只有你死了,那些屈死的亡魂才能重见天日,永远安息。” “好,好,好。”白玄英大笑了起来,又突然咬牙切齿地看着红衣女子,转过身抽出了地上的青锋宝剑。 他猛地抓起红衣女子的手,另一只手已经将长剑刺进了红衣女子的胸膛。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王贵人的衣服,也溅了自己一脸。 王贵人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带着奇异的笑容。 望着地上的尸体,白玄英的眼睛已经发红。 多么的可笑,他没有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居然是最想杀死自己的人。 不止是她,包括先帝、白墨玉、白羽。 所有他亲近的人都是他的仇人,都要以鲜血作为生命的终结。 “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了两声,踉跄着向大殿的门口走去,口中还喃喃地呼喊着:“死吧,死吧,死吧,你们这些可恶的人都要死。” 他的背影那么潦倒,他的声音那么凄凉,他的神情那么萧索。 当他走出大殿的时候,大殿外的石阶上已经站满了身穿白布麻衣的人。 从最高的台阶到最低的台阶,再到巨大的广场上,到处都站着身穿白衣的士兵。 他们全都紧握着手中的□□冷冷地注视着那个似是疯癫的帝王。 如银的月色映照着皇宫中的白衣甲士,就仿佛是一个个前来索命的幽灵。 而萧子翼则站在前面,左手持着驭龙银枪,右手按着太阿宝剑,一眼不发地看着那个满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君主。 “大哥。”徐贲挥动着手中的斩月斧,瞪着一双大眼:“让我去把这个狗皇帝一斧子劈成两段。” 分卷阅读144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萧子翼挥手止住,仍是不发一言,默然地看着手握长剑的白玄英。 “很好,好极了。”望着潮水一般的人群,白玄英用长剑指着白衣甲士道:“你们这些逆臣,竟然敢造反,居然连皇帝都想要杀死。你们都该死,我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搭理他,只能听到白玄英一个人的咆哮声。 风吹起了他的血衣,也吹起了他披散的长发。 “哈哈,哈哈,哈哈。”他居然又大笑了起来,握着剑的手指也因为大笑而抖动:“想不到我项上这颗大好人头,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摘下。” 依旧是没有人回答,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大声呼喊。 夜风吹动着白衣人的白布麻衣,在月光下看来好像是要凌空飞起来一样。 正在此时,白玄英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之色。 他仿佛是看到了这世间最可怕最诡异的东西。 他看着那些身穿白衣的士兵,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个自己曾经杀死的人。 有萧靖宇的,有先帝的,有白墨玉的,有白羽的……还有新死的王贵人的。 是不是这些死人化为怨灵来向他复仇来了? “父亲,不是我想杀你的,都怪你为何要把白墨玉立为太子……” “墨玉,不是我杀的你,是赵怀瑾把你毒死了,我也把他杀了……” “赵怀瑾,我知道你一直觊觎着我的地位,一直都想把我取而代之……” 他望着那些白衣甲士,就像是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人,不停地说着一些混乱的话。 “他……”徐贲忍不住发出了声,问道:“这个狗皇帝这是怎么了?” “唉。”长孙无常叹了口气,道:“他作恶太多,已经疯了。” 他果然是疯了,只见他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领间,脸上仍是那种深沉的恐惧之色。 剑光闪过,恰如月光滑落,鲜血暴射而出,白玄英已经倒在了地上。 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白羽,我终于为你报了仇。”萧子翼突然跪了下去,双臂张开,仰望着天上的星河,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一众将领看到这样的情形,都忍不住眼睛朦胧,心中泫然。 他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就这样在万军之前忍不住失声痛哭。 可又有谁能够真正懂得他心里的悲哀,那种无尽的永世的悲哀。 同样的月色,同样在一片星空之下。 在高高的阁楼上,有琴声飘然传出,空灵如月,天籁绝响。 那一袭白衣的少年正坐在轮椅上,弹着横在膝上的一架七弦古琴。 突然只听“铮”的一声,一根天蚕冰弦骤然断裂。 琴弦断,情义断。 “惜花,惜花,惜花。”那残废的少年突然俯倒在古琴上大哭了起来,哭的那么伤心。 他失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可那个人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楼阁下有几树梅花。 如今正是六月时节,梅花未开,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显得那么萧条。 也或许,到了冬季,这几树梅花也不会再开了。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第八十一章:往事如烟 江南倦客登临,多少豪雄,几许消沉。今日何堪,买田阳羡,挂剑长林。霞缕烂谁家昼锦,月钩横故国丹心。窗影灯深,磷火青青,山鬼喑喑。 世事风云变幻,朝代更迭无常。 有多少英雄被浪花淘尽,在史书上留下了一个个震铄古今的名字,又有多少段往事被西风吹散,在平民百姓之间众口相传。 英雄的名字不会被岁月磨灭,而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也必将在天地间长存。 晋永和二年,六月,龙翼将军萧子翼率领十万大军攻破天业城。晋幽帝白玄英自刎于宫中,余者尽降。 七月十日,萧子翼封坛祭天,传檄四海,登基称帝,大赦天下,改国号为羽,是为太和元年。 封长孙无常为丞相,封秦浩天为镇国将军,封余化龙为镇东将军,封徐贲为镇西将军,封张云枫为镇南将军,封龙英为镇北将军,封千剑阁阁主梅雨为逍遥侯。 其后又在皇宫中修建千剑阁,塑六位功臣铜像立于阁中,并在阁中的白壁上书其各人功绩以记之。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皇后的位置却是一直空虚着,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成为大羽的皇后。 因为那个值得做皇后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已经永远地埋葬在了北国的土地上。 北风吹寒,白雪零落。 又是一个下雪的冬季。 无边的梅林,枝影横斜。 梅花绽放,鲜艳如血,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梅花飘飞,雪花亦在飘飞 分卷阅读145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凄迷如烟,凄迷如雾。 那是一株很大很大的梅树,繁茂的枝叶遮蔽了头顶的天空。 而在枝桠上则悬挂着一片片木牌,木牌上写着许多人的名字。 有风吹过,木牌相互撞击,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梅树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一袭白衣的小僧侣。 他正站在那里横笛而吹,笛声呜咽,伴随着木牌的交击声,显得极为凄凉。 梅花落满了他的肩膀,雪花也落满了他的肩膀。 不知何时,有人踩着雪花来到了梅树下,正在仰望着风中摇荡的木牌。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玄黑色的描金龙袍。 他的面容很英俊,眉目也很清秀,可不知为何年纪轻轻头上却生出了白发。 那个少年白发的帝王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萧子翼。 “陛下。”见到来人,那小僧侣放下了手中的竹笛,不再吹奏:“你终于来了。” “哦。”萧子翼笑了笑,问:“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呢?” “我不知道。”那白衣小僧侣也笑了笑:“但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等我?”萧子翼面露狐疑之色:“你等我干什么?” “是无尘大师让我在这里等你的。”白衣小僧侣双手合十,道:“他圆寂之前,曾将那首判词的含义告诉了我,让我在这里等待陛下,看看陛下有朝一日是否已然彻悟。” “龙凤相随风雨路,君临天下只有龙。龙飞长空乘云去,凤坠荒野落丘中。”他喃喃地沉吟着这首诗,突然哑然失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已经明白了。” “去留本无意,荣辱本无定,生死本无常,爱恨本无情。”白衣小僧侣念了几句偈语,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好一个爱恨本无情!”萧子翼笑了笑,转身离去,一袭黑色的龙袍在白雪红梅中迎风飘扬。 那白衣小僧侣也不挽留,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梅林中又响起了呜咽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萧子翼已经转身走了,离开了这片梅林。 当他走到梅林边缘的时候,突见有一人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萧萧飘落的梅花。 华贵的轮椅,俊秀的少年。 那独自赏梅的人正是逍遥侯梅雨。 梅花凌乱,纷落如雨。 “怎么?”萧子翼走了过去,看着似是出神的少年:“逍遥侯也喜欢梅花?” “是啊,我也喜欢梅花。”梅雨微笑:“我的故乡就叫做梅花山庄,那里也是种满了梅花。每年冬天,那一树树梅花竞相绽放,灿如晚霞,美丽极了。” “那……”萧子翼又问道:“那梅花山庄还在吗?” “不在了?”梅雨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因为烈火,那里的梅花已化作了一地的灰烬;因为杀戮,那里的人也变成了一地的死尸。不仅没有了梅花山庄,连梅花山庄里面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唉。”萧子翼叹了口气,摇头苦笑:“这么说来,你是因为怀念故人而喜欢梅花的,你爱的不是梅花,而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那个人,那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无法忘记的人。”梅雨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又转而看着萧子翼道:“你呢?你不是也一样吗?” “哈哈。”萧子翼突然长笑了起来,拂衣而去:“红梅有情,天却无情。” 望着萧子翼离去的背影,梅雨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蓦然明白了萧子翼心中那种痛彻心扉的悲痛。 他是如此,萧子翼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喜欢梅花,是因为他怀念王惜花;而萧子翼喜欢梅花,是因为萧子翼怀念白羽。 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是世间多情客! 离开文阁寺后,萧子翼独自行走在冰天雪地中。 他的身影那么孤单,他的形容那么的憔悴。 朱雀大道上没有行人,在这样的天气里谁也不会出来。 两侧的房屋中都透出了温暖明亮的灯光,想必这些百姓都在自己家中享受着家人团聚的喜乐。 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这种安安稳稳日子,在一些人眼里熟视无睹,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是无法企及。 可作为大羽的皇帝,中州的主人,他却是独自行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 没有人陪伴,也没有人依偎。 不,前面的屋檐下还蜷缩着一个人,好像是一个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好可怜的人,和他一样没有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只能沉沦在漫长的孤独之中。 萧子翼看着这个人,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同情的意味。 他走上前去,俯下身,半跪在那个乞丐的面前,伸手去拂这人乱发上的白雪。 等那个人抬起头来,萧子翼看到这人的面容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手也僵在了虚空中,再也无法落下。 分卷阅读146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那个乞丐虽然头发凌乱,满面灰尘,可仍能看出是一个很秀丽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赵丞相的女儿,也是他的故人赵雪吟。 原来自从赵怀瑾把她锁入那个屋子以后,她就变得精神失常了,到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 而在赵怀瑾被白玄英杀死后,赵家衰败,风流云散,那个被囚禁在后院的赵家小姐被放了出来。 可当她出来的时候已经疯了,又没有人能够照顾她,就流落街头,变成了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家转眼间人去屋空,荒草横生。 曾经年轻秀美的赵家小姐也已变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流落街头的疯乞丐! 雪吟,赵雪吟! 萧子翼看着那个曾经的故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或许,无论说什么,她都已不会听懂。 她还在看着他,歪着脑袋,仿佛不认识一样,眼神却纯洁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雪吟。”萧子翼热泪已盈眶,突然将双手探出,想要把她抱入自己的怀中。 “坏人,坏人,不要把我抓进那个黑屋子,不要……”赵雪吟突然大叫起来,挣脱了他的双手,飞快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萧子翼坐在了地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滴进了脚下的雪地上。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赵雪吟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开了,只留下了一个瘦削的背影。 他又低下头,抚摸着脖颈间的那枚玉佩。 那枚在他出征淮南之前,赵雪吟给他求来的玉佩。 不忘佛心,一世安好。 这是人们心中永恒的夙愿,也是赵雪吟给予他的祝福。 可如今呢,连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又将玉佩放入衣领中,向着一处人家走去。 这是一处座落在路西的院落。 大门上的春联还未更换,早已褪掉了颜色。 往里面走有一株巨大的紫葳花树,可这个时节,并未开出蓝色的花瓣,也没有蝴蝶在花丛中回旋飞舞。 在横斜的枝桠上仍旧挂着一串串金色的小铃铛。 风吹过,金铃摇动,如铁马交击,叮当乱响。 他穿过庭院,又走到了那个纱窗卷起的厢房。 房间中还是原来的样子,连桌椅的位置,书架上书本摆放的顺序,木桌上笔砚摆放的方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这房间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 铜镜已经蒙尘,窗台前也有细碎的微尘,就连花盆中的那一株鲜花也已经凋零枯萎。 这样熟悉的环境,这样狭小的房屋。 这正是萧子翼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拉开椅子,坐在了木椅上,手持着毛笔拂开宣纸似是在写字。 恍然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株紫葳树又开出了满树的花瓣,蓝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在如银的月辉下漫天伤逝,就像是在演绎一首最后的挽歌。 风吹动枝桠间的金铃,发出一阵阵天籁幽响。 而在对面的琉璃瓦上也抱膝坐着一名一袭红衣的女子,衣袖在夜风里如流水般展开。 她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就仿佛是最柔顺华丽的绸缎。 她突然回过了头,笑如银铃。 白羽! ☆、跋 已是深夜。 月影已经西沉。 文武百官尽皆散去,皇宫中又变得一片宁静。 年迈的萧子翼拿起了大殿中的那幅画卷起来放在了怀中,又提着一壶温酒颤巍巍地走下了九龙殿,向着殿外走去。 殿外有一片小小的梅林。 隆冬之际,正是梅开之时。 在冰天雪地里,梅花开得格外艳丽。 红的花,白的雪。 那一树树寒梅妖娆绽放,绯红如血。 而在红花飘零之间,又有暗香浮动。 他就那样孤零零地坐在梅树下的石头上仰起头喝着壶中的美酒。 花香醉人,酒香醉人。 花自飘零,落在了他黑色的描金龙袍上,就仿佛是刺绣上去的一般。 他坐在那里,望着满目的红花,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已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时间磨损了我的身体,拖慢了我的脚步,染白了我的鬓发,可却改变不了我的心。” “白羽,白羽。我始终是无法忘记你,始终能想起你的一瞥一笑,始终能想起你生前的样子。你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善良。你是我此生唯一心动过和喜欢过的女孩子啊!就算我变成了白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可我 分卷阅读147 一夜风雪寒 作者:汀边芷花 还是留存着你的关于你的记忆。” “这么多年了,我走过了无数遍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吃过了无数次我们曾经吃过的食物,也拜访了无数回我们曾经遇见过的人。我想在这些老去的时光里,去寻觅我们曾经遗留下来的记忆。你知道吗?每年春天的时候,我总会去桃山看桃花。那一树树桃花开得还是那么美好,可那桃花树下的人却已经不再。桃花依旧,而人面却已是不知何处。” “都说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让仇恨化解,让痛苦消失,但我对你的感情却是从来没有改变过。除了你,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人微笑;除了你,我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你死了,我的心也跟着一同死了。” “塞外苦寒,不知你的魂魄是否在塞外过得习惯。我曾经踏遍了那片辽阔的草原,却找不到你的坟冢。多么可悲,你为我而死,我却连为你清扫坟上的青草都做不到。你会不会恨我,恨我没有在你的坟前洒下一把黄土,祭上一杯美酒。” “不过你放心,我也快要死了,我马上就能去另一个世界陪你了。那样你就不再孤单了,那样我们就又可以相见了。你曾说过的,且留下回眸一笑,作为来世的约定。我拿着为你画的画,把你的笑容刻进我的脑海里,那么来世我们就不会擦肩而过了。” 萧子翼笑了笑,枯槁的手臂一弯,就将壶中的美酒倾洒在了雪地上。 他不是在酬谢盛开的梅花,而是在祭奠永逝的故人。 梅花还在飘零,如一只只婉转的红蝶。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又飘起了雪花。 白色的雪花,白得就像是他身上的白衣。 他没有离去,只是孤单地坐在那里,仰望着漫天的风雪沉默不语。 落雪纷纷,埋没了了梅林,埋没了檐角,埋没了皇宫,也埋没了独坐的人。